《我在大虞长生》 第1章,乱世 世宗三十二年,虞国南境三州大旱,粮食减收,动乱渐起。 云州。 大泽府,常山县。 砰! 脆响之中,‘草芝堂’虚掩的门被踹开。 一个面色红润、络腮胡、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两个跟班进来:“哟,阿锐,在啊?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哪?” “虎爷!” 对面是一个脸色苍白、下巴有着绒毛、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方锐,这时见到虎爷,就连忙从柜台后站起,满脸笑容:“这不是午后歇个晌嘛,正等着您,交这月的例钱哪!” 说着,捧过来十二个外圆内方的大钱。 “这次交钱挺痛快么?” 虎爷接过大钱,在手上掂了两下,就知道数目:“少了,上面发话,从这个月开始,例钱加两成。” “两成?” 方锐面露苦色,肉疼地咬了咬牙,从怀中再度取出三枚大钱。 “这么爽利?本以为还要用些手段的。” 虎爷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阿锐,近来可是发财了啊?” “虎爷说笑了,这一条街道上的事情,哪有您不知道的?我要是发财,哪能瞒得过您去?” “这不是想着,咱能好好开药堂,全靠虎爷照看、老虎帮照看,所以,就是再难,也要支持您的工作啊!” 方锐弯着腰,脸上满是恭维的笑容,最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敢瞒虎爷,咱也有些小心思:家父征兵去了,草芝堂没个主事的,想请虎爷多照看一下。” “不错、不错,阿锐,你很识时务。放心,我老虎帮就是吃这一口饭的,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虎爷笑着拍了两下方锐肩膀。 “那就多谢虎爷您嘞!” 方锐满是奉承地笑着,送走了虎爷。 是的,就是笑脸相送,没有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狠话,也没有眼底闪烁冷芒。 ——如虎爷这般人,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最擅长察言观色,稍有怨恨、不忿,上去就是一顿毒打,可不会和你讲什么规矩。 前世今生,方锐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在能够主宰你命运的强者面前,要保持敬畏,无论对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当然,可以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却不能断了骨头……这些账,还是要记着的。” 送走虎爷,方锐返回屋内,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 “锐哥儿,人走了?” 这时,里屋帘布掀开,一个头戴木叉、身穿粗布襦裙、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方锐的母亲:方薛氏。 “娘,走了!” 方锐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不过这次的笑容要发自内心得多:“我说过的嘛,这种交例钱的事情我来就行,您偏要在后面盯着。” “嗨,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不放心嘛?以前都是你爹去打交道的……唉!”说到方锐的爹,方薛氏重重叹了口气。 “娘,您放心,爹虽然被征兵了,但是作为随军的医师,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再说,吉人自有天相……”方锐宽慰道。 “希望吧!” 方薛氏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多交的三个大钱,不由满脸心疼:“以前还是‘白二黑三’,现在就成了‘白三黑四’……这世道啊!” 所谓‘白二黑三’,就是白道官府拿两成利,黑道帮派拿三成利;‘白三黑四’,自然就是白道官府拿三成利,黑道帮派拿四成利。 前者,抠抠索索一点,还能攒下一些钱;后者嘛,勉强过日子都难。 “是啊,这世道……越是大灾的年景,剥削越重哪!”方锐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 方薛氏摇了摇头,提着篮子就要出门:“锐哥儿你守着家,我去买点粮食。” “棒子面不能买了,要全买高粱面……皂角也没有了……” 她絮絮叨叨咕哝着。 “娘,等下。” 方锐突然喊住了方薛氏,拉着她朝着里屋去。 “锐哥儿,又要弄那个?” “嗯啊!” “不弄行不行?感觉不舒服。” “哎,娘,你就听我的吧!” 方锐拉着方薛氏,来到里屋,摆弄起自己的工具,又给方薛氏脸上添了几颗痘痘、雀斑。 “娘!兄长!” 这时,一道声音从床上响起,是一个身穿襦裙、扎着两条辫子的丫头,名叫方灵。 “灵儿,午觉醒了?” 方锐扭头问道:“看看咱娘,丑不丑?” “丑。” 方灵诚实地点了点头:“越来越丑了。” “那我就放心了。” 方锐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方薛氏道:“娘,现在您可以出去了……对了,身上再加一些碎布,看上去臃肿一些……这世道啊,打扮得丑一些,这样才安全。” 方薛氏虽然嘴里嘟囔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按照方锐说的做了,随后又叮嘱方锐兄妹两句,这才挎着篮子出门了。 这时。 方灵已经自己穿鞋、梳头发,从床上起来了。 咕噜噜! 她肚子叫了两声。 “我去喝水。”方灵说。 “等下,” 方锐掏掏摸摸,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半块高粱面饼子,递给方灵:“拿去磨牙吧!” 嘎嘣! 方灵接过去,在手里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给方锐:“兄长,你也磨牙。” 方锐低头,看着方灵一双乌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还有泛黄的头发,笑了笑:“我是大人,不用磨牙。” “对了,你过来,我也给你脸上弄一些痘痘、雀斑。” “哦。” 方灵听话地过来。 方锐看着方灵一边费劲儿啃着高粱面饼,一边任凭自己摆弄,嘴角不由勾了勾,感觉自己这个妹妹有点呆呆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不过,他也理解:这个世道的人,识字都难得,不读书自然少智。 在这种环境下,什么腹黑、古灵精怪的性子,不大可能存在的。 而另一面,穷人家的早当家,方灵表现出来也的确是这样,听话、乖巧、懂事。 “好了。” 给方灵脸上又加了几个痘痘、雀斑,看上去又变丑了不少,方锐这才拍拍手,让妹妹在这里屋玩,自己去了外堂。 在柜台后坐下。 方锐揉了揉眉心,回忆起这一世的事情。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不同于倍看孤儿院的其它穿越者,有父、有母,有妹。 父亲方百草。 母亲方薛氏。 妹妹方灵。 前身方锐,从小就是一个病秧子,半月前一场大病,让地球方锐穿越而来,占据了此身。 “我所在的国家是大虞,具体一点,就是虞国、云州、大泽府、常山县……今岁夏季大旱,粮食减收,城外有太平教作乱,征兵……” 方锐想到这里,眼中有些复杂。 半月前,他穿越而来,一场大病初愈,当时正值征兵……可想而知,若是方锐充军去了,以他的体质,几乎是十死无生。 关键时刻,是此身的父亲方百草站出来,明明超过了征兵年龄五十岁,却以医师的身份疏通关系,代替了方锐。 “不仅是父亲,还有娘、妹妹……” 这些日子,在方百草走后,方锐就成了家里的一家之主:吃饭时,方薛氏让他先吃,吃稠的,她和方灵吃稀的……粮食紧着他吃,宁可自己挨饿…… 如此种种,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坦白来说,身为穿越者,在一开始的时候,要说方锐对方百草、方薛氏、方灵,对这个家有多深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随着相处,他却打心眼里认可了他们。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这类似古代的乱世,要想带着全家人活下去,必须小心、谨慎……和这个世道的其它底层人相比,浑浑噩噩,全无希望,我却是不同!” “因为,我有金手指……” “啊——” 方锐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不由连忙起身,来到门前,从门缝向外小心看了一眼。 …… 第2章,人心 “原来是老楚家!多半是因为例钱的事情……” 方锐眼睛眯了眯,想了一下,出门去。 此时,在老楚家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邻里乡亲。 “福泉叔!菜根嫂!大锤叔!小锤哥!” 方锐一个个打着招呼,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楚家出事了。”菜根嫂叹息。 “还不是……” “小锤,闭嘴!唉,阿锐,你自己看吧!” 被称作‘大锤叔’、‘小锤哥’的,分别叫做王大锤、王小锤,是一对父子,家里打铁的。 这时,他们父子让开条缝,让方锐能上前看到里面。 只见: 老楚家门外,虎爷的两个跟班,押着两人跪下,正是老楚家的老楚与小楚! 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两人方锐也认识,他还记得:自家和老楚一家的关系不错,老爹还给老楚治过病。 “大家伙儿都听着!” 虎爷站在一旁,身上的漆黑短打有些凌乱。 他也不禁止众人围观,或者说他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以儆效尤:“老楚一家对抗上缴例钱,就是对抗我张黑虎!对抗老虎帮!特别是:他们还敢对我动手……” 听了这话,人群顿时哗然。 “老楚一家竟然这么大胆!” “还敢对虎爷动手?”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对抗老虎帮?对张黑虎动手?以老楚一家的性子,不至于啊!” 方锐看向老楚家屋内:其中桌椅散乱,乱糟糟一片。 顿时。 他心中就有了些猜测:真正的事实,应该是:老虎帮加税,老楚家交不出,虎爷等人手脚不干净,就想要趁机抢、拿,然后发生了肢体冲突……这应该就是‘对抗老虎帮’、‘对虎爷动手’的真相了。 当然,虎爷肯定也有借题发挥,趁机立威的意思! 果然。 就见老楚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 砰! 这个时候,虎爷却是狠狠一踹,直接将老楚头踢了一个跟斗:“今天,老子就要执行帮规帮法!给我拖下去,打!狠狠地打!” 两个跟班连忙跟上,连踢带踹,将老楚父子打得啊啊惨叫。 好一阵儿后。 虎爷才一挥手,让两个跟班停了下来,眯着眼睛道:“好了,帮规执行过了,例钱也不能少……给我搜!” 闻言。 两个跟班顿时如狼似虎地冲进老楚家,一通打砸翻找。 砰! 装水的大缸被掀翻摔裂。 哗啦! 一床席子直接掀开,被子、枕头散落一地。 这种抄家的惨象,再配合着老楚父子鼻青脸肿、一阵哼哼着惨叫,顿时令所有人都心中戚戚。 毕竟,都是邻里乡亲,知根知底的,见到老楚一家如此遭难,难免物伤其类。 可最多也就是心中同情了。 更多? 却是不敢的。 方锐看了看左右,心中暗忖:‘其实,邻居乡亲足有上百人,张黑虎只有三人,若是人人都抄起家伙冲上去,虎爷之流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没逼到那个份上,老实忍让,就是这种下场……’ ‘当然,张黑虎背后还有‘老虎帮’,真要反抗……多半也是以悲剧收场!’ “找到了。” 这时,一个跟班惊喜出声,从装衣服的大黑箱子里,翻出一个红布包裹的银镯子出来,献宝般拿过来递给虎爷。 “不能……还给我……这是死去孩他娘的嫁妆啊!” 老楚头本来都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但看到这银镯子,仿佛回光返照般,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老东西,滚!” 虎爷飞起一脚,将老楚头踢得额头磕在地面上,撞得满脸是血:“好家伙,两钱重的银镯子啊,老楚……你还说你交不起例钱?” “哈哈,我也不难为你,老楚,这就当做是你对我动手的赔礼了……走!” 虎爷说完,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所过之处人群纷纷散开,如避蛇蝎。 目视虎爷等人离开的背影。 方锐联想起之前虎爷来到自家‘草芝堂’时的态度,心中突然有所明悟:‘我家在邻里之间,处于中上水平……爹征兵走了,我又是个病秧子,没有底气……完全就是最适合儆猴的那只鸡哪!’ ‘之前的时候,虎爷之流想必就是奔着挑事来的,也多亏我识趣……当时若是我多说两句,恐怕立即就是一顿毒打!’ ‘这般来看,老楚家倒是代替过我家受难了。否则,即便老楚家暂时交不齐例钱,虎爷也未必会做的这么过分!’ ‘当然,只要老楚家舍不得那个银镯子,交不齐例钱,就迟早是这个下场。’ 想到这里。 方锐深深一叹:“这世道……难啊!” 话虽如此,其实,横向对比的话,他家还不是最难的。 就如: 老楚家是做行脚商的,碰到今岁这个旱情,县城内消费下降,他家连例钱都凑不齐。 张大锤、张小锤一家,是打铁的,生意也下降,不过好在承接了官府的订单,勉强能过活,可那个苦、那个累……不用多说。 福泉叔、菜根嫂一家,是做豆腐的,照样也难,起早贪黑,也同样是勉强过活而已。 …… 邻居之中,稍好一些的,是隔壁家的三娘子,开了个沽酒的铺子,听说还背靠一个军头,算是邻里乡亲中最好的一个。 “对了,三娘子似乎没来……” 方锐看向自家隔壁的三娘子家,门上上着锁,不在家,不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综合来看,我家在邻里之中处于中上水平,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难的,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算是中庸……中庸好,中庸妙啊,不冒头,不引人注意。’ 方锐这般想着,看着被邻里扶起的楚家父子,也没去凑那个热闹,踱步回了自家‘草芝堂’。 至于主动去给老楚家父子救治? 不存在的。 交情没到那个份上——或许方父和老楚家关系不错,但那又不是他。 再者。 此刻,方锐若是主动去给老楚家父子救治,那就默认属于接济,不仅收不到一个大钱的诊费,还要搭上药材钱。 相反,若是对方来到‘草芝堂’,就是正常诊治,无论对方是以粮食抵诊费,还是欠着,那都要付钱的。 这不是过分算计,而是太穷了,穷到不得不计较这一点。 不只是方锐,其它人亦是如此。 就比如:此刻,其它人做的也就是搀扶一下,送老楚家父子回屋,这些惠而不费的事情,有人拿出鸡蛋、腊肉什么的补品,给老楚家吗? 没有! 别人都不大方,凭什么要方锐大方? 与其穷大方,还不如拿那点钱,买些东西,给娘、妹妹补补身体! 至于说什么没有格局? “呵!爹征兵去了,我若是‘穷大方’,不仅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还会让邻居们以为我是冤大头,来欺负我年幼!” 可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还是大概率事件。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之恶! “就是这么个世道,” 方锐眼睛一闪:“对穷人来说,实在是……不允许有多余的同情心啊!” …… 下午。 ‘草芝堂’生意不错,来了两三波病人,诊费五个大钱,但刨去成本,其实也就两个大钱而已。 对了,老楚家父子也来了,方锐给做了正骨、抹了药酒,对方没钱,拿了十斤麦糠抵偿诊费。 夕阳西下的时候。 方薛氏挎着篮子回来了,却是满脸后怕的表情,一进门就道:“锐哥儿,多亏了你啊!” …… 第3章,劫运 “娘,怎么回事,可是出什么事了?”方锐连忙问道。 “抓走了!有个妇人被抓走了!”方薛氏激动地说着,脸色有些苍白。 方锐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方薛氏去买粮食的时候,目睹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被帮派大汉看中,直接当街给抓走了。 “当时,这事就发生在离我不远处……多亏锐哥儿你这些日子让我扮丑,不然,恐怕……” 方薛氏至今回忆起来,仍旧后怕不已。 “这可真是……侥幸!”方锐心中同样满是后怕。 若是方薛氏真的被抓走,那个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遇到那种事情,简直求告无门。哪怕他有金手指,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暂时也没有挽回的力量。 万一去得晚了,发生不可言之事,那方锐……恐怕要心态炸裂,直接黑化了。 “那妇人被抓走的时候,大吼大叫,周围人却没一个人敢管……她的清白恐怕是……”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发泄着心中的惶恐,语气中不乏同情。 “娘,” 方锐摇摇头,宽慰道:“我也同情那妇人,可这种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只能庆幸,没有发生在咱家头上……” “唉,这世道乱了啊!”他叹息。 记忆中,大旱以前的话,县城中虽然也有欺男霸女的事情,但绝对不至于如此光天化日,明目张胆。 现在,就连县城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县城之下的乡下,该是何等秩序崩坏。 “是啊,世道乱了,连太平教贼人都出来了,不然,你爹也不会去征兵……”方薛氏说着,神色伤感。 “娘,不说这些了。” 方锐担心方薛氏过度惶惧、忧思,出现什么心理问题,连忙转移话题:“怎么样,娘,我给您扮丑的手艺不错吧?” 坦白来说,方薛氏如果去掉那些弄出来的痘痘、雀斑,十分颜值,能打七八分。 再搭配上那丰腴的身材,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美人。 当初,方锐穿越而来,了解到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后,心中非常没有安全感。 故以,这才撺掇着让方薛氏扮丑。 不过。 方锐也没有鲁莽,直接让方薛氏变得‘丑’地邻居都认不出,而是慢慢来。 平常不出门的时候,就是今日增加两个痘痘,明日增加两个雀斑,潜移默化;等到有事要出门的时候,可以一次性多添加几个‘嘴泡’,别人问了就是‘上火’。 如今,在方锐的精心装扮下,方薛氏的颜值已经被掩盖下去了,而且,还被邻居们一点点改变印象接受。 可即使是这样,方锐仍旧不太放心,为了防止某些有特殊嗜好的奇葩——‘吹了灯都一样’,每次出门,他还让方薛氏往身上添加了碎布块,让身形变得臃肿。 “不错,锐哥儿有出息了。” 听到这话,方薛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以后家里的事儿啊,都听你的,你当家做主。” 显然,这次事情,方锐用自己的谨慎,成功躲过了一场灾祸,赢得了方薛氏的信服。 方薛氏说着话,回头一看,突然发现:方灵这丫头,正撅着屁股、趴在桌上,扒着篮子探头探脑。 “死丫头!” 她一把揪住方灵耳朵:“找什么呢?今个儿可没给你带零嘴吃!” “哦!” 方灵抿着嘴,委屈巴巴地被拎到一边。 “好了,娘!” 方锐打了个圆场,将妹妹从方薛氏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他知道:方薛氏看着严厉,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前出门买菜、卖粮食,很多时候都会带回来一些零嘴,比如饴糖、板栗捎给两兄妹。 这次没有,也只是因为如今的日子难了。 而方灵这种‘翻篮子’表现,也没什么坏心思,让方锐情不自禁想起前世放学回家妹妹翻他的书包。 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有着淡淡的温馨。 “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了。” 方薛氏叹息:“例钱涨了!粮食涨了!这次都没买棒子面,全买成了便宜的高粱面。”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你娘啊,现在都恨不得一个大钱掰成两半花。” “对了,锐哥儿,” 方薛氏征求意见道:“看现在的情况,粮价应该还要涨,要不,将家里的存钱,都拿去买成粮食……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换成粮食是好,可娘您忘记了:现在,官府限量购粮,要凭户籍的。” 方锐皱了皱眉:“我想想办法吧!” 其实,他倒是有个办法:黑市! 不过,出于小心谨慎,现在没有实力,他也不敢去,准备等实力提升过后再说。 ‘金手指积蓄得差不多了,快了,也就在这一二日!’方锐暗忖道。 咕噜噜! 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锐哥儿,饿了吧?我去做饭。” “娘,我帮忙烧火。灵儿,你择菜!” “哦!” 方灵点了下头,脑后翘起的两条辫子跟着一晃一晃,乖巧地去了。 不多时后。 三人在小小的厨房忙活起来,昏暗的光线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 夜色降临,在晚间的知了声、不知名的虫儿嘶鸣声中,粮食煮熟的香气散发出来。 一灯如豆。 晚餐摆在小木桌上,是高粱面野菜糊糊、高粱面饼。 高粱面野菜糊糊,一人一碗,方锐的是最稠的;高粱面饼,方锐独自一个,方薛氏、方灵每人半个。 这般的晚饭,在如今的灾年已经是丰盛了,城中七八成的人都比不上,县城外面就更不用说了。 “娘,灵儿,都吃吧!” 方锐先动筷子,方薛氏、方灵才开始吃。 ——方百草走后,他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儿,自动享受了一家之主的待遇,哪怕和娘、妹妹说,也推辞不掉。 呼噜噜! 方锐一大口高粱面野菜糊糊吞咽下去。 其实,这高粱面磨得并不是很精细,即使做成饭糊糊,也有些呛嗓子。但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大半月来,他已经从不适应,变成现在的习惯了。 方薛氏、方灵也是小口小口地吃着,非常珍惜。 饭间,方锐谈起楚家的事儿:“……下午时候,老楚家父子还来咱‘草芝堂’治病哪,给了十斤麦糠。” 主食分类,从高级到低级,依次是:白面、棒子面、高粱面、麦糠。 这世道,大户老爷、地主老财,也就是白面做主食,偶尔吃肉;百姓中顶好一些的,以棒子面做主食。 方家还要差上一筹,以前,主食是:棒子面、高粱面混杂,以高粱面居多。 现在,主食已经退化成全是高粱面了。 不过,这种水平,在邻居乡亲就算中上等了,大多数邻里乡亲,主食都是麦糠。 至于城外? 最没有营养的麦糠都吃不上,听说,早就开始吃树皮、草根了。 “唉!” 方薛氏听了楚家的事,叹息道:“老楚和你爹交好,说来和咱们关系还不错哩!吃过饭,你拿一斤高粱面去看看吧!” 她也没说方锐收老楚家十斤麦糠不对,知道方锐是有主意的,也支持,不过,认为还是要讲些邻居情分。 至于为何让方锐去? 自然是因为:方锐是一家之主,卖人情的事情当然要让他去了。 “好!”方锐答应道。 他不愿意为同情心让自家承担风险,但,对邻里的人情世故还是不排斥的。 再者,一斤高粱面,也不多。 “就算有邻里帮衬一些,以后,老楚家怕也是难了。” 老楚家的遭遇,让方薛氏又想起下午的事情,不由感叹道:“这世道,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是啊,平平安安就是福。” 方锐重复了一遍,看着娘,又看看埋头呼噜呼噜、像只小狗般的妹妹,感觉心里一阵踏实。 “方家嫂嫂!方家嫂嫂!”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是一道婉转悦耳的女声。 “是三娘子!”方锐心中一动,刚想起身。 “哎,来了!” 方薛氏已经去开门了。 吱呀一声。 门开了,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馨香。 方锐起身看去。 只见那来人:年龄大概二十五六,鬓发微散,身材窈窕。 她,倒也称不上绝世美人,如果说她的样貌只能打八分的话,那么,那份成熟风韵的气质,却足以打十分。 前凸后翘,如一个锯葫芦,又如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尤其是一身肌肤雪白生蕴,吹弹可破,在黯淡的夜色中似乎泛着光,再搭配着一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摇曳着令人迷醉的风情。 这人正是三娘子。 “方家嫂嫂、锐哥儿、灵丫头!” 三娘子未语先笑,冲三人各自打了招呼,这才晃了晃手,说明了来意:“我家得了些白面,做了些野菜馅饺子,送来一些给你们尝尝,数量有些少,也就是尝个味儿,不要嫌弃。” “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嫌弃?” 方薛氏拉住三娘子:“吃了没?没吃的话,在我家吃一些吧?” 她也没有推辞。 实际上,这个时代,自家做了什么好饭,给左右邻居送一些尝尝味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吃了,囡囡还在家里等着我哩,走了,等会儿你们吃过了,我来取碗。”三娘子说着,放下装着饺子的碗,已是袅袅婷婷地转身去了。 “哎,三娘,哪能让你来取,等会儿我让锐哥儿给你送去!”方薛氏在后边喊。 等三娘子走后。 方薛氏关上门,喜滋滋地回来:“这饺子可是好东西,来,锐哥儿、灵丫头!” 碗里的饺子不多,只有六个,她分给方锐五个,方灵一个,自己……没有。 ——这个时代,普遍重男轻女,相比较来说,方薛氏已经是轻的了,搁在大多数家庭,能将饺子全给家中男儿。 “谢谢娘,啊呜~” 方灵看着碗中的饺子,眼中似乎都冒出了光,这可是记忆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不由吞咽着口水,啊呜一声就要咬下。 “等下。” 方锐拦住了方灵,夹起碗中的一个饺子,细细闻闻饺子皮,又拿筷子戳开一个孔,闻闻里面的馅儿。 谨慎来说,他其实是不想吃别人给的食物的,再次也要拿小动物试毒。 这次已经是特殊情况了。 一来,现在的他,包括方家,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算计; 二来,这个时代,毒药是难搞的,一般就那少数集中,即使是最隐秘的砒霜,其实也是有极淡的味道,嗅觉敏锐的他可以分辨出来。 如此谨慎,完全是因为:在这个世道,方锐极度没有安全感,怀疑周围一切潜在危险。 “好了,吃吧!” 方锐细心检验了一番,没有发现问题,这才让妹妹动口。 旁边。 方薛氏看到方锐的动作,本想说他疑神疑鬼,可想到下午的事情,又憋进了肚子,没说出来。 “娘、妹妹,你们也吃。” 这时,方锐将自己碗里的饺子,给妹妹夹了一个、方薛氏夹了两个:“不许拒绝!娘,你说过的,我是一家之主,听我的,都吃!” “哎!”方薛氏听了这话,答应着,眼角有些晶莹。 “谢谢兄长!” 方灵这丫头倒是没心没肺,高兴地昂了下头,让脑袋后面的两条辫子一翘一翘的。 她在囫囵吞下了之前的那个饺子后,这下学会细嚼慢咽了,一点、一点小心珍惜地吃着。 昏黄不定的灯火下。 一家三口、三个人儿的影子缩在一起,仿佛彼此依偎。 …… 不同于娘、妹妹小口珍惜吃着,方锐草草吃了晚饭,向里屋走去:“你们吃着,我进去歇一会儿,等下再给老楚家送高粱面、给三娘子家还碗……记住,让我去啊,外面天黑,你们去着不安全。” 来到里屋。 方锐躺在床上,闭上眼,视线所及漆黑一片,唯有左上角亮着一颗光点,他意识沉寂其中。 顿时,一片光幕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138】 【功法:养身功(初学乍练)(+)】 【境界:无】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第4章,长生 没错,这就是方锐的金手指! “劫运,在我的理解中,度过劫数,自有气数加身,这便是劫运。” 乱世之中,最不缺少劫难,可能仅仅只是大人物的一个恶意,就能成为小人物的劫难,让一个家庭伤筋动骨。 度过劫数的方式吗? 可以实力破之,可以取巧借力,也可以:见微知著,将劫数消弭于萌芽! “大半月来,我小心谨慎,也带着娘、妹妹低调,无形中避免了一些麻烦,这就积攒了劫运。” 其实,方锐在理解了劫运的原理后,也试过演戏来钻空子。 但,不行。 可欺人,可欺心,可欺骗不了事情的本质——就如:没有博士的实力,即使买了一个博士文凭,照样还是没有博士的实力。 功法一栏的《养身功》吗?这个是家传功法,一本养生功法。它虽然品级不高,但依旧可以‘以武入品’。 不过就是:其它高等级功法,在初学乍练时,配合一些药膏,就可以入品;而《养身功》,必须达到‘初窥门径’,钻研到一定程度。 “可惜,我这具身体的资质、悟性不行,迟迟把握不到那一线窍门,进入门径,因而也就不能以武入品!” 技能栏目的《方氏医术》,这个是前身从小学习的本领,吃饭的家伙,不用多说。 神通一栏的‘长生不老’,是面板自带,方锐一开始看到,是非常激动的,可它处于灰色。 方锐感知到的信息是:可以耗费海量的劫运点,将‘长生不老’神通完全激活,之后每天消耗一点点劫运,将自身状态维持在最巅峰。 另一种方式,是耗费一定数目的劫运点,暂时激活,出现一次性返老还童的效果,之后依然会正常衰老。 对这一点,方锐其实挺理解的。 毕竟,维持长生不老,对抗岁月消磨的能量,该是何等庞大? 若是没有代价,只从冥冥中索取,反而让他从不安。 方锐深信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与其不劳而获,我更相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有了‘长生不老’神通,这就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劫运点,方锐就能寿元无尽,老死不了! 当然,对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他来说,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 “之前大半个月,我的劫运点也只积累了四十多点,今日,避免了虎爷、娘两场劫难,直接就让我的劫运点飙升到了138点……这倒也合理。” “《养身功》、《方氏医术》,两者后都出现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下子就能提升两项了。” 方锐并没有被138点劫运冲昏头脑,仍旧保持着清醒:“很可能在提升其中一项后,另一项就因为劫运点不足,后面的‘+’消失。” 相比《方氏医术》,自然是提升《养身功》更加迫切。 毕竟,乱世之中,武力为重啊! “下午的时候,我就发现劫运点够了,不过,正常突破需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面板提升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是时候了!”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期待:“我这具身体资质、悟性不够,那就外挂来补……不对,什么外挂?那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给我加点!” 意识在《养身功》后面的‘+’一点。 顿时。 面板上的劫运点如漏斗中的沙子一般减少。 与此同时,脑海中涌出汩汩清凉的气流,游弋全身,小部分被身体截留,大部分涌向全身皮肤。 方锐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大夏日里洗了个凉水澡,凉而不冷,全身皮肤还有些痒痒的,好似有人拿着鹅毛在挠。 仅仅不到十个呼吸,脑海中的清凉气流就没了,这种感受也随之消失。 “结束了吗?” 方锐下意识再看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88】 【功法:养身功(初窥门径)】 【境界:九品(磨皮)】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突破了,‘初窥门径’级别的养身功!九品磨皮境界!” “只是,消耗了50劫运点吗?” 方锐看着技能一栏,眼中一闪:“果然,我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养身功》突破后,《方氏医术》后面的‘+’消失了。也就是说,熟练等级之后的《方氏医术》,需要更多劫运点吗?” “罢了,剩下的劫运点,就先存着吧!” 他念头一动,这一片面板光幕重新化作了一个细小光点,不闭眼,根本无法发现。 然后,这才开始研究入品后的变化。 “强壮的感觉!” 方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体中虚弱的感觉消失无踪,自己的力气,好像变大了许多。 想了一下。 他瞄准粗、大、笨的木床,双手抓住床檐,猛一用力,竟是倏地一下,将木床给抬起来了!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 “二百斤的力气,还是有的……这还是我底子不足,先天体虚,入品后增加的力气不如其它人。” “但也超过了吃不饱饭的普通人!” “而且……” 方锐放下木床,找了把剪刀,在手背上一滑,嗤地一下声音中,只留下了一条白印子。 “果然,九品磨皮境界,肤如牛皮!” 这时。 方锐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一点:“比起其他人,我虽然先天体虚增加的力气不足,但也有优势:其它人的磨皮因为种种原因,总有罩门,我却是劫运点提升,周身无漏!” “总的来说,有优势、有劣势,战斗时,要尽力扬长避短。” 九品境界,也就是这样了,皮糙肉厚、力气大一些。 别看在全副武装的兵卒面前,不算什么,甚至,两三个普通人拿着大刀,都能放倒杀了。 但,也要看和谁比! 在这个世道,武器是那么好得到的吗? 大虞禁弓弩,不禁刀剑,可好一些的刀剑,直接是十两银子起步,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劣质铁制作的剪刀、菜刀,倒是买得起,但很难对九品武者的皮肤破防。 再者,普通人普遍吃不饱饭,力气能大到哪里去? 故以。 九品对上一般人,就如身强体壮、身穿布甲的人,打营养不良的普通人。 这般来看,九品武者,也是稀罕货了。 哪怕老虎帮,也只有数量稀少的精英帮众,才是九品——就如虎爷,是九品武者,再加上一些帮内关系,才能捞到对一条胡同收例钱的肥差。 “我爹方百草,《养身功》虽然在初窥门径这个阶段走得很远,但并没有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照样是九品,但也能庇护一个草芝堂。” “大半月前,他能走成功关系,代替我征兵,除了医师的身份外,九品武者的实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另外,今天虎爷如此轻松放过我,除了我好言好语、交钱痛快之外,我那去了军营的九品武者老爹,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毕竟,老爹只是去征兵了,不是死了!” “如今,我也是九品了,有了这般实力,有些事情,就可以去做了。” 方锐眼睛一闪:“比如:去黑市……当然,那要等天色更晚一些,在这之前,先把别的事情办了吧!” 出了里屋。 方薛氏、方灵已经吃过饭,前者在厨房洗碗,后者撅着个小屁股、哼哧哼哧趴在那里擦桌子。 旁边椅子上,放着一个小麻布袋子,里面是给老楚家的一斤高粱面,还有洗干净的三娘子家的碗。 “娘,我出去了。”方锐拿起麻袋、碗,喊了一声,出门去。 “天黑,小心些。”方薛氏从厨房探头喊道。 “知道了。” …… 老楚家不远,出门转个弯儿,几步路就到了。 不同于别家一灯如豆,灯火摇曳,老楚家昏暗一片,方锐知道老楚家应该是不舍得点灯,费那个灯油。 “老楚叔!” 方锐敲了下门,没有回应,但却把虚掩的门给敲开了。 借着月色进去。 进门不远,就突然听到一阵‘哎呦’、‘哎呦’的低低痛苦呻吟。 “声音似乎是从里屋传来。” 方锐上前两步,就看到:老楚躺在床上,不断痛苦呻吟,眼睛浑浊,脸庞苍老,明明四十多岁正当年,却苍老的如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这是由于常年沉重的体力活,再加上营养不够,身体亏空,造成的未老先衰。 “老楚叔!”方锐声音大了一些,又叫了一声。 这次,老楚终于听到了,一双浑浊的眼睛看过来:“锐哥儿来啦?” 他尝试坐起身招呼,却牵动身上的伤,疼得脸孔扭曲,一阵急促地‘哎呦’、‘哎呦’叫着。 “不用起来,老楚叔,您歇着。”方锐道。 这时,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后面厨房,小楚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出来,面孔稚嫩,其实也就比方锐大不了几个月。 他手中端着麦糠糊糊——那是比高粱面更加难以下咽,让人吃着嗓子痛,并且极没有营养的食物。 甚至,就连麦糠糊糊都不多,只有小半个碗底。 “老楚家难了,到了下月,恐怕……” 方锐心中这般想着,开口道:“我来看看你们,送些高粱面。” “多谢锐哥儿了,有心了。” 老楚呵斥如闷葫芦一般的儿子:“还不快去?倒腾一下,麻袋还给锐哥儿。” 在这时代,小小的一个麻袋,也是财产。 “哎!” 小楚这才放下碗,低着头接过了高粱面,从方锐手里接过高粱面的时候,他嘴角微动,极小声地道了声谢。 ——若非方锐听力过人,恐怕都听不到。 ‘这真是……’ 方锐看到这样的小楚,心底莫名有些酸楚。 在他记忆中,小楚从小跟着老楚走街串巷,东跑西走,性格开朗乐天,以前没少向他分享外边的趣事,说过‘哪天路过哪里见过的小姑娘有多漂亮’,还曾对他放过豪言‘以后要娶一个漂亮媳妇’…… 如今,却是如此消沉、寡言,判若两人。 这一幕,让方锐愈发坚定,要变得强大,掌握力量,主宰自己的命运。 给高粱面换了袋子,还了麻袋给方锐,之后,方锐也没有逗留,便告辞了。 小楚送方锐出去。 方锐察觉到:小楚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也没戳破,故作不知,离开了。 等离开一段距离。 方锐蓦然停下,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艹,这世道……” …… 因为是比邻,三娘子家更近,很快就到了。 咚咚! 方锐敲门。 “谁?”屋内,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囡囡吗?我,你阿锐哥。” 咔嚓一声。 门栓拉动,里面叉着的门开了,露出一个五六岁大、眉心点了点朱砂、身穿襦裙的漂亮小姑娘。 “阿锐哥!”囡囡脆生生叫道。 “你娘呢?”方锐摸了下小丫头的头。 “打水去啦!” 囡囡道:“娘亲告诉我,一个人在家,陌生人不要开门,其它邻居也不要开门,阿锐哥要来还碗可以开门。” “真聪明。” 方锐刮了下小姑娘鼻子,没问她爹——三娘子是寡妇。 不过,据说,三娘子靠着城中的一个军头。 他认为大概率是真的,不然,以三娘子的姿色,在这个世道,不可能有现在安稳平静的生活。 “锐哥儿!”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 “三姐姐!” 方锐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三娘子放下水瓮,一手掐腰,一手以手背抚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俏然立在如薄纱一般的朦胧月色下,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如水蜜桃一般诱人的身体却流溢着成熟妇人的风韵,妩媚动人。 看到这一幕。 他都被惊艳了下,眼神呆滞了一个刹那,才恢复清明。 说实话。 前身是幻想过这个邻家大姐姐的,以往小楚和他讲走街串巷时遇到的漂亮姑娘,前身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嗤之以鼻的,认为都比不过三娘子去。 现在么? 方锐……也馋。 但他知道现实,县中普通兵卒不一定入品,但三娘子背后的军头,一定是入品的,极不好惹。 美色? 方锐固然喜欢,但要承担如此风险,那就抱歉,只能敬而远之了。 “锐哥儿,来啦?” 三娘子笑了笑,如一株怒放的水莲花,在月色中摇曳着独属于成熟妇人的迷人风情。 她心有些讶然,对以前方锐的心思,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却不以为忤。 毕竟,其它人看她的目光,她也不是不知道,龌龊多了,相比较之下,方锐一个俊美小少年畏畏缩缩的偷看、脸红的羞涩,并不让她厌恶,反而,证明自己的魅力,潜意识中是自豪的、得意的。 ‘锐哥儿……这些天似乎有些变了。’ 三娘子心中暗道。 就比如:此刻,方锐就没有像以前那样脸红地避开视线,反而大大方方和她对视,眼神清明,没有胆怯,也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这让她对方锐的评价提高了两分,打算以后多卖些人情。 是的,之前送饺子,也不过是卖方家人情罢了,毕竟,方家医术传家,卖方家人情,也可以为女儿和她以备万一。 “三姐姐,我来还碗,你这是提水哪?我来帮你。” 方锐看似坦然,心中终究还是有少许尴尬的,这时就连忙转移话题,过来帮忙。 还没有等三娘子拒绝,他就一下子将水瓮搬起来。 可没想到:瓮中的水还挺多,连瓮带水,足有七八十斤,对女人来说很沉重,但对如今如品的他来说,却不算什么了。 只是,搬动如此重的水翁,却又不符合他以往的人设。 为了掩饰这个漏洞,方锐若无其事地解释了句:“近来,吃了个偏方,我感觉身体好了些,浑身都有劲儿了。” 其实,即使三娘子知道他入品,也没有太大妨碍,但他本能地想要隐藏底牌。 “是吗?那可真是福气,恭喜锐哥儿了。” 三娘子笑着,眼中闪烁。 在她印象中,方锐一直是一个病秧子,现在这般,可不像是好了一些。 “锐哥儿,坐,我给你倒水。” “谢谢三姐姐。” 方锐也没推辞,坐了下来,故意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维持人设,同时转移话题:“三姐姐,午后你做什么去了,我看老楚家出事那会儿,你家锁着门?” 三娘子倒水的动作一顿:“买些东西,今天是囡囡的生儿。” “这样啊,小福星,生辰快乐。” 方锐刮了下囡囡鼻子,话锋一转,问出真正关心的事:“三姐姐,你消息灵通,我想打听一下,县城外如今怎么样了?” 这是关心自家老爹。 “我也不太清楚。” 三娘子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县衙中的后备兵也要出动了,就在这一两日……这消息重大,你切莫外传。” 本来,若是以前的方锐,她是断不会说出这个消息的,但,看到方锐这些日子的变化、以及方才表现,这才决定卖一个大人情。 ——毕竟,让外人知道她的靠山走了,或许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风险。 三娘子没说消息来源,不过,方锐知道,应该是来自她背后那个军头,那么,这消息的准确性就非常高了。 “三姐姐,谢了,我晓得的,必然会守口如瓶。” 方锐答应着,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什么时候,县衙中的后备兵才会出动,变相增援? 必然是局势不利的时候! 这就意味着:方百草随军出征,可能有危险。 尽管知道了这一点,可以方锐如今的力量,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帮不到老爹,不过,家里这边还是可以未雨绸缪的……去黑市买粮的事要抓紧了。’他暗忖。 之后。 方锐又和三娘子随意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他当即找到方薛氏:“娘,家里的存钱呢,您给我拿些出来,我去买粮!” …… 第5章,反杀 “锐哥儿,你要去黑市?” 方薛氏皱着眉头:“那里乱糟糟的……” 显然是担心方锐安全。 方锐既然敢提出来去黑市,自然是有说服方薛氏的底气:“娘,我入品了!” 入品武者和普通人自是不同的,别的不说,饭量就要大上许多,朝夕相处,根本不可能瞒着家人。 与其过一段时间暴露,不如自己说出来,还能让方薛氏安心。 “真入品了?” 自家丈夫方百草就是入品武者,方薛氏自然是知道入品的概念的,闻言不由震惊问道。 “娘,我哪敢骗您?” 方锐说着,一手抓住柜台边缘,倏地一下就是抬起。 “我的儿啊!” 方薛氏眼睛瞪大,捂着嘴,又惊又喜:“这可真是老天保佑!神佛保佑!” 方百草曾经说过,方锐先天体虚,药石无医,唯有自强……只有入品,并在武道上一步步精进,才能弥补身体亏空。 如今方锐武道入品,不再是病秧子,自然让她开心不已。 更重要的是…… 自打方百草代替方锐征兵离开,家里没了主心骨……今天,虎爷来收例钱,老楚家的遭遇、下午目睹妇人被当街抓走…… 如此种种,让方薛氏心中极度没有安全感,方锐突破入品,才算是填补了这一块。 好一会儿,方薛氏都没有平静下来,满面红光,喜不自胜,连连重复道:“我儿出息了!我儿出息了!” 方锐也没有打断,任凭方薛氏发泄着开心的情绪,心中有着淡淡的自豪,等方薛氏平静下来,才道:“娘,您注意保密,这可是咱家的底牌。” “晓得的、我晓得的。就听我儿的!”方薛氏自是言听计从。 方锐又道:“我从三娘子那里得知,城中以后恐怕会更乱,咱家须得多存些粮,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当然,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即使去黑市,也要小心。” “我是打算着:咱家一次就买一部分,多去几次,老鼠搬家,以免被人盯上……” “好,锐哥儿,就听你的。”方薛氏也是有决断的,和方锐商量了一下,当即回屋拿钱了。 不多时后。 方锐带了一部分家中存钱,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 黑市的位置,方锐是知道的,方百草替他从军离开前,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关于黑市的。 从老爹那里,他得知了不少有关黑市的常识、经验,可即使知道这些,以前是个病秧子,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万一被盯上就完蛋了,也不敢去。 现在武道入品,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当然,即使九品武者,在黑市也绝非顶尖,只不过有了一定自保能力罢了。 俗话说‘有多大的能力干多大的事’,方锐深知这个道理,只要不超出自己本分,二三十斤粮食,还是在他庇护能力范围之内的。 更别说,这二三十斤粮食,不过是高粱面,又不是什么白面、肉,连棒子面都不是。 九品武者所不能力的凶人、恶人,也看不上这点东西,犯不着盯上他。 黑市在南城的一个角落,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入口处,一个络腮大汉守着,面无表情:“一个大钱入市费,进去后,禁止打斗,违者后果自负。” 方锐早知道流程,沉默地交了钱,就进去了。 黑市中大多数人都蒙着脸,还有戴着斗笠、挎刀佩剑的人。 方锐一见到后者就远远避开——他爹曾嘱托过,这些人基本都是狠茬子,在黑市见到了,有多远就躲多远。 他没有急着去买粮食,先慢慢看起来。 说是黑市,其实也没多神秘,只不过是另类的集市,摆摊的东西,也是杂七杂八。 最多的还是普通人家,拿公鸡、鸡蛋之类,来这里换东西——黑市的价格要高一些。 还有一点。 说来也是讽刺:黑市的秩序,竟然比正经集市好,在这里,几乎很少出现强买强卖、变相抢劫的事情。 故以,许多百姓宁可交一个大钱‘入市费’,也要来这里买卖。 卖粮食的也不少。 不要以为开玩笑,这是真的。 即使今岁大旱,物资匮乏,可粮商手里并不缺粮。官府又有规定:百姓凭户籍,限量、限价购粮。 这条法令,在这世道,竟然严格执行下去了——至少,明面上严格执行下去了。 原因? 很简单:罚款。 一道罚款政令,就能调动底层小官小吏的能动性。 这世道,老实规矩的商户,还要抽掉二两油;若是被抓住把柄,小吏岂能不狠狠趴下一层皮? 就方锐所知,常山县掌管集市的小吏,目前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钓鱼执法了。 ——如方锐前世,某交通单位的摄像头可是一直最先进的,此中微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实,即使有这条法令,粮商也是有赚的,可对商人来说,赚的少了就是亏了,所以才有黑市卖粮的铺子。 可以说:这黑市卖粮的铺子中,十个就六个是城中粮商,剩下四个,那也是城中大户。 在这里,可以较为大宗地采买粮食,当然,价格也要高出市面上高出不少。 “鸡蛋!黄豆!” 方锐看着眼馋,很想买一些给娘、妹妹补充营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黑市,下意识想要谨慎一些。 这时。 方锐正走着,忽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拦在身前,就在他暗暗警惕的时候,这个瘦高个儿从怀中掏出本册子:“小郎君,要秘籍吗?” “呵!” 方锐嗤之以鼻,转身就走。 “哎哎,功法不要,武技也有啊!”瘦高个儿在后面追着道。 方锐走得更快了。 不是他不想要秘籍,而是对方的东西……都是假的。 这个时代,门户之见比前世重多了,即使一门手艺:木工、打铁、磨豆腐……都是看家、吃饭的本领,轻易不外传。 要传,也是传儿不传女,没有男儿的,收了亲传弟子,那也要‘考验’十几年,再藏一手。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可不是说笑的! 普通手艺都尚且如此,武功秘籍就更别说了。 即使书写成册,其中的隐语、暗语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也就罢了,更坑的是:关键部分往往有缺漏,不记录在册,只口耳相传。 这样的秘籍,都算是上等货色,能卖出价格的——毕竟,即使不能练习,也可以观其大略,学习其中的理念,启发思路。 黑市中主动兜售的秘籍,方百草曾经说过,那都是次品中的次品。 上面内容,不需要辨认哪些是假的,应该问:有哪些是真的! 那些开头部分是真的秘籍,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更严重者,除了名字,其它部分全是半真半假,那才是坑。 真要有人傻乎乎照着练,那绝对是非死即残! ‘我的面板非常呆板,缺漏、错误的秘籍,根本收录不了,所以,我要这些垃圾货做什么?’ 方锐根本不接话,走得飞快。 老爹曾告诫过他:这都是坑,切莫相信,最好连话茬都不要接,否则,暴露了菜鸟的身份,都可能会被盯上。 瘦高个儿望着方锐离开,摇了摇头:“可惜了,没坑着,找下一个吧!” 摆脱了推销秘籍的瘦高个儿。 方锐也不想多留,以免让家里等待的娘亲担心,当即在货比三家后,挑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铺子买了三十斤高粱面,就出了黑市。 出黑市时,络腮大汉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出了黑市,安全概不负责。” ‘这绝对是个狠茬子!’ 方锐不着痕迹瞟了一眼对方身边布包着的横刀,微微点头,提着粮袋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离开,后面一个葛布蒙面、额头有一道疤痕,仿佛长了三只眼的矮瘦男子,跟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黑市出入口不远处,两个小贩看到了这一幕,在谈论着。 “嘿,三眼盯上之前那人了,那人有麻烦了!” “可不是,那人看着精瘦模样的,一看就是个好羊羔。不过,我看那人也就买了些高粱面,穷骨头一个,啥时候三眼这么饥不择食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三眼最近在赌场输了不少,手头正紧……” …… “还真有人跟来了!” 方锐余光向后一瞥。 以他的小心谨慎,又极度没有安全感,在离开黑市后,怎会不做好反侦察? 其实,方锐也想过,衣服内塞一些碎布,装胖一点,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欺负一些。 可想了一下,又放弃了。 原因? 无它,太穷了。 本来,方家是有一些存钱的,但大半月前,方百草为了疏通关系代替方锐从军,花费不少,所剩已不多。 近来,官府、帮派的盘剥又加剧,‘草之堂’入不敷出。 这种情况下,方锐想要用家中仅存不多的钱,未雨绸缪,积存粮食,就不得不冒一点风险。 所以,才有了这个愿者上钩的钓鱼计划。 当然。 他也担心钓到过江猛龙,故以,在黑市中,鸡蛋、黄豆、白面……通通都不敢买,连少量都不敢买,甚至,就连棒子面都放弃了,只买了三十斤高粱面。 说实话,这种粗糙的高粱面,有些卡嗓子,真正有点实力的人,都不会吃。 这就基本上就排除了钓到硬骨头的可能,即使有上钩的,也只会是小虾米。 “来吧!” 方锐眼睛一闪,装作仓皇地加快了速度。 “想跑?”后方,三眼当即跟着加速。 路过一个拐角。 三眼赫然发现:前方的方锐不见了! 他正疑惑。 这时。 呼! 一个硕大的粮袋从旁边砸来。 ——正是方锐! 三眼打架经验丰富,面对危险各种反应已经形成本能,身子下意识一低,躲过粮袋的同时,右腿向方锐绊出。 然而。 方锐却是先他一步,一脚踹来,势大力沉,带起破空声,直插三眼心口。 “不好!” 三眼连忙收腿,顺势扎作马步,双手交叉格挡。 砰! 一声爆响中。 方锐晃了下身体,稳住身形;三眼则是连连退开数步卸力。 ‘难缠的对手!这人战斗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偷袭都未能占得多大便宜……所幸,如我所料,只是个普通人。’ 方锐眼睛眯起。 孰不知,对面的三眼手臂已是一片发麻,心中大惊:‘好大的力气!这可不是羊羔,而是钓鱼的?!不过……能打!’ 力气比他大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自信:凭借着一股狠劲儿和丰富的打斗经验,能干掉对方。 ——是的,方锐因为先天体虚,入品后增加的力气不如其它人,这让三眼没有分辨出,方锐是个入品武者。 “杀!” 三眼也不逼逼,如一条饿极了的瘦狼凶狠扑出,袖中一动,一把张开的剪刀如蝴蝶刀般探出,身形飞快掠近方锐。 “我打!” 方锐也不甘示弱,将粮袋扔在一边,沙包大的拳头砸向三眼的太阳穴。 两人身形瞬间接近—— 这时,三眼却脚步一错,如一条泥鳅般伶俐地躲过方锐拳头,右手握着剪刀,狠辣划过方锐肚子,如燕子浮水。 嗤啦! 剪刀划破麻布衣服,切割在方锐肌肤上——若是一般人,这时,当即就会被开膛破肚。 然而,在方锐这里,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却只是留下了一道白痕。 “肌如牛皮,入品武者?!” 三眼瞳孔猛地一缩,又惊又畏,当即就想退走。 ‘现在想走?晚了!’ 方锐身子顺势一低,借着这个近身的机会,抱住三眼的身体连带他的双臂,束缚住他的行动,然后膝盖猛顶对方胯下。 砰!砰!砰! 直将三眼顶得翻白眼。 男人最脆弱的部位接连遭到重击,三眼痛的手中剪刀吧嗒一声坠地,挣扎更是渐渐无力。 哗! 方锐瞅准机会,将三眼猛地一掀,掀翻在地。 就在三眼捂着下肢痛哼的刹那—— 方锐捡起一块脚边早就备好的砖头,已是追了过来,对着三眼脑袋连连狠砸。 入品之后,他的力气本就超出一般人,这时狠砸之下,三眼哪能受得住? 砰!砰!砰! 方锐一通猛砸之下,直将三眼脑袋砸得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都不见喘气了,方才停手。 这时,战斗结束,感知着双手温热粘稠的鲜血,他才感到一阵恶心,胃中翻涌。 可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逗留的地方,必须尽快离开。 “呕……嗝!” 方锐压抑住呕吐的冲动,在三眼身上一阵摸索,找到一个装东西的褡裢,并确保其它地方没有隐藏,这才飞快起身离开。 …… 第6章,宁静 离开现场,一直跑出了两三条街道,又兜了大半个圈子,直到确认再没有人跟上来,方锐这才放缓速度。 呼哧!呼哧! 他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才有功夫,查看一下褡裢中的东西——提前检查一下,也以免带回去什么不好的东西。 打开褡裢。 入目,是:三个大钱、一个麻布小包、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陶罐。 “三个大钱?” 方锐脸色有些难看。 单从钱方面来看,这次可是亏大了,完全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简单来说,就是: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 再打开麻布小包,里面金黄黄一片。 “黄豆?!” 方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用手一掂,察觉到是三斤多。 “这才像个样子。”他暗暗点头。 在这世道,黄豆可是珍贵,有营养,能榨油,炒着吃既香又方便。 之前,黑市中也有黄豆,不过,相比大宗粮食:麦糠、高粱面之类,数量稀少得多,而且死贵! 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 方锐打开,闻了一下,脸上更是露出喜色:“猪板油!” 这可就更珍贵了。 他家做饭,只能用麻籽油一类的劣质植物油,还不敢多用,每次只放一点点,珍惜非常。 与植物油相比,猪板油可就好多了,味道香,吃了有劲儿,能带来饱腹的感觉。 可以说,这一罐的猪板油,给二十个大钱都不换。 “好收获!有了这黄豆、猪板油,可以给娘、妹妹补充营养了!” 方锐眼中一喜。 他想了一下,扔了这抢来的褡裢,将大钱、黄豆、猪板油都转移到自己的麻袋中,这才再度动身,飞快向着家里返回。 …… 方家。 方灵这个小不点,已经熟睡。 方薛氏却坐在堂屋,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纳着鞋底,不时起身,向着窗外张望一眼。 显然,是在等待方锐。 某一刻。 咚咚咚! “谁?”方薛氏警惕地问了一声,放下针、鞋底,从簸箕中拿出剪刀。 “娘,是我。” 听到方锐的声音,方薛氏这才连忙去开门,让方锐进来,对门外张望了下,关上门、从里面重新叉上。 “锐哥儿,你可回来了?!我刚才从窗户中看,都没看到你……”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 方锐笑笑,没说话。 他小心谨慎,行动自然隐秘,若是能被方薛氏看到,岂不是,也有可能被其它邻居看到? 当然,方薛氏这话,本来也不是要方锐回答,只是抒发内心等待的焦急罢了。 这时。 她就将方锐拉到身前,这看看、那看看,突然脸色一变,摸着方锐肚子处问道:“锐哥儿,你这里衣服怎么破了?看着像是被割破的……” “没事,被一个蠢贼盯上,我反将对方打发了。”方锐说得轻描淡写。 “锐哥儿!” 方薛氏听了,却一下子严肃地板着脸。 她岂能不知,方锐说的轻描淡写,事实上却哪有那么简单? 必然凶险无比! 这副严母的样子没维持多久,方薛氏就绷不住了,低下头,忍不住啜泣着,抹着眼泪。 “娘,您哭什么?” 即使面对凶狠的三眼,也能沉着应对的方锐,在这一刻却懵住了,如同无措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赔出笑脸:“娘,您看,这是什么?三十斤高粱面,还有黄豆、猪板油……” 可是。 往日这每一样,都能让方薛氏高兴半天的东西,此时,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哽咽道:“锐哥儿,你买粮就买粮,可……咱能不能不冒险啊?” 她并不笨,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再加上一句‘反将对方打发了’,就能猜出:方锐多半是拿自己在冒险。 方锐沉默了。 面对这个样子的方薛氏,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想了一下,答应道:“娘,我答应您,以后不主动冒险了。” 其实,这次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本来就在犹豫着,是否收手。 这般‘钓鱼’,本就收获不确定,运气不好,万一碰到打不过的强人,就真的完蛋了。 即使有劫运点补偿,也不太合算——方锐长生不老,时间无限,但命却也只有一条。 至于钱的问题,可以想别的法子,好好想一想,总有出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听到方锐的保证,方薛氏这才稍稍舒缓。 方锐连忙岔开话题:“娘,灵儿呢?睡了?” “嗯,睡了。她吵着要和你睡,在你那屋……现在已经睡着了……” 方薛氏整理着方锐带回来的东西,将高粱面、黄豆、猪板油一一归类,找地方藏起来。 她心思聪敏,也不再追问黄豆、猪板油这些好东西是怎么来的,只要方锐保证,以后不再冒险,就心满意足了。 “我去洗脚……” “等下。” 方薛氏叫住方锐:“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补一下。” “娘,明天吧,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 “知道了。” 方薛氏答应着,却还是我行我素,拿起方锐的衣服,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着。 等方锐洗过脚出来,她依然还在缝,一针一线,针脚细密,在冒着烟的油灯下,眼睛吃力地眯起。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不知为何,方锐突然想起这句诗,心中有暖流在涌动。 “娘,不早了,睡了。” 他强硬地拿过针、衣服,吹了油灯:“娘,等明天吧,您早些休息!” “哎,你这孩子……好、好,我听你的就是!” 方薛氏拗不过方锐,这才无奈地摇摇头,趁着窗外的月光回屋了。 方锐望着娘亲进屋,笑了一笑,也回到了自己屋里。 床上,方灵睡觉又不老实,睡着睡着就变成了横着睡,盖住肚子的薄被,也被她踹到地下了,不过睡得倒是如小猪一般香甜。 “这丫头!” 方锐笑了笑,抱起方灵放正,给她肚子盖上被角,在脸蛋上吧唧亲了一下,这才在旁边躺下。 夜色深深,有不知名的虫儿叫着,他也随之进入了梦乡。 …… 次日,早上。 “娘,今天的菜好吃。”方灵道。 “好吃都堵不住你嘴?”方薛氏敲了下她的头。 其实,不过在炒野菜时加了一点点猪油而已,就香得很了。 “哦哦!” 方灵筷子扒着饭,呼噜呼噜,一双眼睛却盯着菜碗。 “好吃就多吃些。”旁边,方锐笑着给她夹了一大筷子。 最终,半碗炒野菜,三人吃得干干净净。 就连菜碗上的些许油渍,都被方薛氏用高粱面饼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看上去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简直都用不着洗碗了。 …… 上午。 方家炒黄豆,诱人的香气飘出很远。 “兄长!”方灵吸着空气中的香气,飞快跑进来。 门外,还有三五个孩子,眼巴巴地盯着、吞咽口水,其中,三娘子家的囡囡也在。 “喏,拿去慢慢吃。”方锐给方灵抓了些,塞进她衣服兜里。 “谢谢兄长!”方灵高兴地蹦了下,迫不及待放进嘴里一颗。 咯嘣! 一颗炒黄豆咬下,那股醇香在味蕾上炸开,让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咕咚! 门外,齐齐的口水吞咽声响起。 对外面那些邻居家小孩儿,方锐也没小气,招招手:“来!” “铁子,你五颗。” “小山,你的。” “阿槐,吃吧。” “囡囡,乖。” …… 倒不是方锐舍不得更多,而是:这年头物资匮乏,又逢旱情,三五颗炒黄豆,已经算是大方了,更多就要被人背地里说‘傻大方’了。 唯独三娘子家囡囡,方锐特意悄悄地给抓了一小把。 “不要给别人说。”他小声道。 “谢谢阿锐哥!” 囡囡眨眨眼睛,蹦着跳着,跟其它孩子一起去玩了。 “锐哥儿,礼尚往来,给三丫头家也带些吧?”方薛氏将炒好的黄豆盛出来,对方锐道。 “好,我拿去给三姐姐。” 方锐带着小半碗黄豆去三娘子家。 “三姐姐,我来给你送些炒黄豆。” “这可是好东西。” “没多少,就尝个味道儿,三姐姐不要嫌少。” “锐哥儿哟!” 三娘子白了方锐一眼,风情万种:“拿昨个儿我的话,来堵我是吧?” “哪敢?”方锐拿回碗,笑着正要回去。 “等下。” 三娘子叫住方锐,从屋里拿出一双新布鞋:“这双鞋给你,锐哥,试试看。” 上面有着淡淡的香气,方锐接过,倒是没真的试。 他是男人,并无女儿家那般讲究,轻易不能被人看脚,也无脚气什么的……但在女人面前脱鞋,总归有些尴尬、不自在。 “三姐姐,看着挺合适的,倒是不用试了,一定挺适合我,谢了。” “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三娘子倚门目送,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竟敢调戏我!” 随着她的嗔笑,雪子翻涌,如海浪惊涛,又如盛夏怒放的果实,饱满馨香,令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无人得见。 …… 午后,方家有睡午觉的习惯。 方灵有时跟方薛氏睡,有时过来和方锐睡。 床上,方灵侧着身子躺着,手上拿着一颗炒黄豆,用牙齿一点一点磨,就是咂着那个味儿,一颗能吃很久。 吃着、吃着,小丫头就睡着了。 旁边,方锐感到床上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一抓,是三两颗从方灵兜里溜出来的炒黄豆,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透过门缝,能看到堂屋里,方薛氏在门口缝衣服。 窗外,知了、还有不知名的虫儿,一声接着一声声嘶力竭地叫着。 夏日悠长。 这世道的乱象、罪恶,都被阻隔在了外面。岁月时光,在这般的日头中,也仿佛被拉长变得绵软。 方锐眯着眼睛,一颗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指缝中飞快溜走。 匆匆大半个月时间过去。 县城中,粮价依旧在涨,草芝堂的生意也没什么起色。 ——世道不靖,活着都难,哪来的钱看病呢?对大多数人来说,宁可硬挺着。 方锐当家‘草芝堂’,和邻居们见谁都有礼貌,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却都保持着一个距离。 唯独三娘子家,有时去坐坐,关系不错。 三娘子想卖方家人情;方锐想交好三娘子,打听消息,双方一拍即合,倒是比从前更亲近了不少。 方锐也从三娘子那里得知:县中的后备兵已经出动了,城外的具体情况,却是未知。 暗中。 方锐动用家中存钱,如蚂蚁搬家般从黑市买粮,也没有再‘钓鱼’。 有一点晦气的是:他去黑市,基本上五次中都有三次,碰到那个推销秘籍的瘦高个儿,看来对方也是黑市的常客。 除此之外,方家一片风平浪静,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其实也对,像小说中,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矛盾冲突层出不穷,那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 现实中,对底层百姓来说,老实本分的话,一辈子中碰到两三次大灾大难,都是了不得了。 当然,他们抵抗风险的能力弱,碰到一次大灾大难,都会伤筋动骨,甚至破家灭族。 不过。 如今不是太平时节,世道将乱,比起以往,遇到乱子的概率,也的确是要大上一些。 唯一不好的是:草芝堂入不敷出,再加上去黑市买粮,方家已经没太多钱了,只剩下一些应急的钱。 那些钱,是万万不能动的。 想继续存粮? 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 这日上午。 方薛氏在里屋缝衣服,方灵在一旁帮着搓麻线。 外屋。 方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 就在这时,两个不速之客到了。 …… 第7章,了仇 “二狗子?!” 方锐眉毛一扬。 这是店中原本的伙计,方百草代他从军后,店中生意不好,就辞去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看这情况,似乎来者不善。 “阿锐,” 二狗子挺直腰板进来,扬眉吐气,好似衣锦还乡的贵人,可一转身,就对另一人低头哈腰:“还不快过来?今个儿,我给你引见个贵人。” “好好表现,莫要不识抬举。”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 方锐眼睛眯了眯。 以往二狗子在草芝堂时,哪次见了他,不讨好地一口一个锐哥——不同于方薛氏、三娘子口中的锐哥儿,更类似‘哥儿’、‘姐儿’之类的亲切词,二狗子亏中的‘哥’,就是巴结讨好。 现在,已经换成阿锐了。 ‘这是长本事了啊!’ 方锐眉头一动,看向另一人。 只见这人:歪嘴、脑门上长着个小瘤子,身材矮小,不过一米五六,看模样三十来岁。 这人他也认识,名叫张豹,是虎爷的亲兄弟,仗着他兄长名头,没少作威作福,在附近几条街可是‘大名鼎鼎’。 当面,人们怕他畏他,叫他一声‘豹爷’,背后,就叫‘张歪嘴’。 就是不知,此人今天为何而来,不过,多半没有好事。 “哟,豹爷,您来了?坐!坐!” 方锐脸上露出笑容,搬了把椅子过来:“有啥事,还要豹爷您亲自来?吩咐一声不就得了!” 张豹没理方锐,一双三角眼打量着‘草芝堂’的布置,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坐下,颐指气使地对二狗子一抬下巴。 “好事!大好事!” 二狗子连忙笑道:“阿锐,你不是有个妹妹,长得还挺水灵?我领豹爷来看看,相中的话,就定个娃娃亲……” “哦?”方锐闻言,眼睛一眯。 谁不知道,张豹的儿子是个傻子,这是把她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方锐自问,当初二狗子在草芝堂,方家待他不错,这人也跟个哈巴狗一般,对着方家人恭敬讨好。 没想到…… 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哈巴狗,而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头生反骨的二五仔啊! 方锐看了看张豹,又看了看二狗子,心下就知道:这事,多半是二狗子撺掇的……这是要拿他妹妹当做进身之阶,来讨好张豹! 他心中一冷,却没有表现出来。 “咋了?阿锐,可是不愿意?” 二狗子见方锐思索,似有踌躇,顿时声音一冷:“告诉你,这可是抬举你家,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福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这人一改往日里的卑躬屈膝,此时狗仗人势,汪汪乱叫,当真是:一朝翻身起,便把权来使,将一个恶奴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锐心中一动:‘今日,只要我表现出入品武者的身份,就能暂时解决此事。’ ‘不过,张老虎一家对我记恨,那是绝对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找到机会,落井下石!’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会暴露底牌,以及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乱世将起,最忌当出头鸟啊!’ 方锐心思一转,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哪敢……只是,我妹妹……唉,我把她领来,让豹爷亲自看吧!” 说着,他转身去了里屋。 …… 里屋。 方薛氏、方灵自然是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 方灵还小,不懂这些,迷迷糊糊听着。 方薛氏听到二狗子来了,撺掇着要让方灵和张豹家的傻儿子定下娃娃亲,顿时又惊又气,紧紧抓住方灵的衣角,过度用力之下,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也就是知道方锐入品,心中还有些底气,这才没彻底乱了方寸。 “娘,放心,交给我就是。” 方锐进来,给了方薛氏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方灵出去:“灵儿,没事的,乖!” …… 很快,方锐就将方灵领出来了。 只见方灵:泛黄的头发,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大半月来,方家伙食稍稍改善,虽然补充了些油水,但弥补身体,哪是那么容易的? 不提这个,方灵小脸蛋上,还有许多痘痘、雀斑,至少,和好看俩字完全撤不上什么关系。 张豹、二狗子俩人,看到这样的方灵,顿时傻眼了。 张歪嘴长得丑,但鉴赏美丑的审美能力还是有的,这时见到方灵,顿时脸色一沉:“二狗子,这就是你说的水灵灵的小姑娘?” “这……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 二狗子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讷讷说不出话来,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方灵,大声道:“假的!这一定是障眼法……” 说着,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伸出手,就要用力揉抹方灵脸蛋,揭穿方锐的把戏。 可却被方锐一把抓住手腕:“二狗子,你欺人太甚!” “看到了吗?心虚了!他心虚了!这一定是画上去的!”二狗子连忙大叫。 张豹也投来怀疑的目光。 “豹爷……哎,我哪有那个胆子唬您哪?也罢,为了自证清白,那就来吧!” “哼,二狗子,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方锐端来盆清水,将毛巾用水沾湿,对着方灵的脸用力揉了两下,揉的都有些微微变形。 旋即,他摊开手巾,上面没有半点异常。 方灵脸上,也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显然,这些痘痘、雀斑都是真的,不是什么障眼法。 “这……这……” 二狗子愣住了,嘴巴一点点张开,大得几乎能塞进去个癞蛤蟆。 方锐心中冷笑:‘我的药膏,岂是等闲?’ 这可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真正长出来的,当然,因为是药膏造成的类似过敏反应,恢复起来也容易,用另一种药膏涂抹一两天,就可以了。 这时,二狗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方锐哪会再给他机会,委屈地对张豹道:“豹爷,瞧二狗子之前说的,我怎么敢欺骗您?” “再说,我也不知道您今个儿要来,能提前做好准备啊!” “本来,这事也不好说,可既然牵扯到了豹爷,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事啊,还要从我爹代我从军说起……” “自从我爹代我从军走了,我娘伤心之下就得了一种怪病,就是长这种痘痘、斑点,别的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不好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传染了我妹妹……” “就连我自己……” 方锐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上面赫然也有三五个痘痘。 “原来是这样!” 张豹看着方锐脸上的痘痘,顿时信了。 毕竟,方灵、方锐,两人的例证摆在这儿,方薛氏的情况,他也听闻过一些。 信了之后……就是心中发毛! 张豹彻底打消了和方家定下娃娃亲的想法,就连待在这里,都生怕被传染了。 ——虽然没什么别的影响,但他也不想变得更丑啊! “走了,不送!” 张豹腾地一下起身就走,仿佛在这里多待一个呼吸,就会被传染了一样。 “豹爷!” 二狗子连忙在后面跟上。 可张豹回身就是一脚,将二狗子踹得倒栽了个跟头,宛若一只四叉八仰的癞蛤蟆:“废物,滚!” 然后,就是头也不回走了。 二狗子在后面,想追又不敢追,欲哭无泪。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巴结上了张豹,可就因为今天这事儿,全完了! “呸!” 好一会儿,二狗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回头恶毒地盯着方家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才转身离去。 阳光下,方锐立在‘草芝堂’门口,盯着二狗子离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一点点勾起,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 方家人有传染病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只是长一些痘痘、雀斑,不好看一点,别的倒也没什么,但还是让‘草芝堂’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就是邻居们,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唯独三娘子家,似乎不以为意,态度和以前一样。 …… 两天后。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方锐黑布蒙面,从二狗子家翻墙出来。 次日,二狗子一家就突然开始厌食、呕吐;半个月后,一家人形销骨立,浑身浮肿而死。 ——显然,生前被病魔折磨不轻。 这年头,穷人稀奇古怪发病得多了,也没什么人关注。 除了吃绝户的邻居,也就官府登记一下,查都不会查,用官老爷们的话说,‘贱民的命不值钱’。 ……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时间回到这晚。 “黄曲霉素中毒的滋味,可不好受,二狗子,好好品味吧!” 方锐回望一眼,大步迈入黑暗。 前世,他好歹也是大学本科学历,这一世又是医术传家,故以,从淀粉含量高的作物中提取黄曲霉素,并不难。 至于二狗子家的妻儿老小? 这世道,可没有‘祸不及家人’的说法。 “更何况,二狗子你想毁了我妹妹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祸不及家人’啊!” 方锐眼睛一闪:“还有另一个……张豹!” 张豹此人,扯着虎爷的大旗,在邻近几条街欺男霸女,缺德事没少做,他本不想管,可偏偏不该惹到他的头上。 “不过,去张豹家里下毒,怕是行不通了……张豹并没有和虎爷分家,万一碰到那条死老虎,可就麻烦了。” 方锐入品后,未尝没有想过去找虎爷清算。 可对方照样是九品,经验丰富,说不准还有什么底牌,再加上力气不如人,多半打不过对方。 甚至,纠缠时间稍长一些,都可能引来麻烦 最重要的是:打掉一个虎爷,‘老虎帮’转眼就能给你另派一个‘熊爷’、‘猪爷’,于事无补。 “那针对张豹,在外面下毒?” 方锐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张豹这人玩得花,经常乱跑,行踪不固定。 而且,在外面下毒,很容易波及一大片,成为大案,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尤其是:张豹、二狗子,若是两人都是同样的症状,那就有些巧合了。” “所以,就干脆一些吧!” 方锐想道。 …… 又三天后。 张豹从一家酒馆醉醺醺出来,路过一条阴暗小巷,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锢住他的脖子,将他拖了进去。 “呜呜!” 张豹低低呜咽着,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这个人,本就是矮萝卜,又酒色无度,身体虚得很,怎能抵挡得住入品武者的大力? ——别看那晚上的三眼,虽然同样精瘦,但实则是刀口舔血、狩猎羊羔的狠茬子,与张豹天壤之别。 “豹爷,该上路了!” 低低的声音中,方锐手中剪刀一转,割破张豹的脖子,顿时,鲜血哗哗喷涌。 砰! 张豹的尸体摔倒在地上。 第二次杀人,方锐发现,相比上次,自己心态要好得多了。 “变态?杀人狂?呸呸,我才不是,都是这世道逼的啊!” 摸尸。 二十多个大钱,只能说还行。 “张豹家中,应该有不少钱,稳妥起见,自然是不能去了,我可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方锐清理了下现场,确认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破绽,就转身离开。 这个时代,可没有监控,许多命案,往往都成了无头公案,找到凶手的才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就一个弱小的、先天体虚的病秧子,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至于凶器剪刀? 那是黑市买的,随便找个地方挖坑一埋,谁能找得到? 当然,这个世界有武道,未必没有其它神秘力量,但,至少以前身十多年的见闻,从未听说过。 老爹方百草也没有提及过,大概是同样未曾听闻。 所以,即使有神秘力量,也不会是虎爷这种偏远县城帮派的一个精英帮众,可以使用得了的。 …… 张豹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他经常留宿半掩门,彻夜不归,昨晚没被发现也是正常。 方锐听说:虎爷怒不可遏,四处追索凶手,可张豹仗着他的虎皮,得罪的人多了,简直怀疑不过来。 最终,自然是无疾而终。 张豹之死,附近几条街道的人倒是喜闻乐见,暗地里欢欣鼓舞。 事情越穿越邪乎,据说,那杀张豹之人,黑面虬髯,身高七尺,刀法精湛…… 所以,这和方锐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关系? 方家的生活,重新回归了平静。 这天晚上。 方锐躺在里屋床上,闭目,打开光幕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79】 【功法:养身功(初窥门径)(+)】 【境界:九品(磨皮)】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179点劫运点,《养身功》、《方氏医术》,又都可以提升了。” “上次提升的是《养身功》,按理说,这次该轮到《方氏医术》了。” “所以,这次我选……《养身功》!” …… 第8章,八品 “《养身功》,给我加点!” 方锐意念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顿时。 熟悉的清凉气流汩汩涌出,一小部分被身体各处截取,弥补先天不足,大部分则是游走于全身筋络,进行强化、微调,使之更适合人体发力。 和上次差不多,大概十个呼吸左右,突破便完成了。 方锐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79】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从九品磨皮到八品易筋,消耗了100劫运点吗?” “果然,《方氏医术》后的‘+’又消失了,我猜测,它从熟练提升到下一个等级,大概也是需要100劫运点。” 方锐暗自点头,关闭了面板。 “八品易筋之境!”他仔细感知着突破带来的变化。 “筋络强化,皮膜更坚韧了些,力气也增加许多,如今,我的力气……三百斤,应该是足足有的。” 可别小看了这个数字,这个世界:一斤足有将近七百克,三百斤力气,就是前世的四百二十斤! 在这九成九的人饭都吃不饱,营养不良的时代,也算是个大力士了。 “如今,我的力气,超出正常九品武者,但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却不如正常的八品武者。” “但也弱不了太多!” 突破九品磨皮、八品易筋的时候,有一小部分气流被身体截留,弥补了方锐的一些先天不足。 而且,他是劫运点提升,不比其它人,突破九品磨皮的时候,周身无漏,没有罩门;如今突破八品,那神秘气流也照顾到了身体的每一处细小筋络。 综合来看,方锐的真正战力,是和普通八品武者差不多的。 “和虎爷相比呢?” 方锐下意识拿自己和虎爷对比:“我的境界占优,力气大一些,周身无漏,但,劣势也很明显。” “虎爷虽不是那种经常游走身死边缘的狠茬子,但打斗经验丰富,也不是我能比,而且,还有兵器……再加上,料敌从宽,算上可能的其它底牌……” “嘶,这么一算,我还未必能解决得了他。” “甚至,只要被纠缠住,让虎爷呼朋唤友……我就危险了!” 还是那句话:下三品武者,也只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了一点。哪怕是普通人,只要不怕死,七八个围上一圈拿着刀剑一哄而上,照样能给你砍了。 当然,方锐也没想着,现在就去清算虎爷。 他有长生不老神通,寿元无尽,未来有大把的机会和虎爷算账。 “我是极有耐心的,不急于一时,三年不行,就五年,再不济十年……实在不行,等他个三五十年,再‘拳打北海幼儿园,脚踢南山敬老院’,也是可以的。” “虎爷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我最大的问题是……没钱了!” 是的,就是没钱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方锐从没有像此刻,更深刻理解这句话。 草芝堂入不敷出……市面物价飞涨……要存钱购粮……他突破后,饭量大涨,吃得更多了…… 总之,就是没钱了。 “人生在世,难啊……还好,我早有打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方家医术传家,方锐想搞钱,自然是靠医术了。 他的方法很简单。 那就是:成品药! 成品药,并不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就是一个理念上的突破。 这个时代,门户之见严重,知识珍贵,医家同样不例外,可以说:只要会一两个偏方,都能成为游方郎中,走街串巷。 或许是为了保障医师的地位,或许是约定俗成,医师诊治普遍都是当面诊断,除了保持逼格,大概还有增加附加值的意味? 总之,成品药这个东西,方锐是没有听说过的。 “以我如今的医术,太珍贵的成品药也弄不出来,当然,即使能弄出来,也保不住。” 这也是方锐之前不提升《方氏医术》,一门心思提升《养身功》的原因。 像前世那种大治世界,有一门手艺,医术精湛,就能大肆搂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在这个世界,这个世道,技艺再精湛,在有权有势的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块抹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拿来即用,没用就扔掉,半点尊重也没有。 “如今世道,旁的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才不会被人欺负!” “所以,我才矢志不渝地追寻力量啊!” 方锐叹息着:“我如今的实力,还远没有到从心所欲的地步,该苟着还是得苟着。” “像成品药这种出风头的东西,就不能出现在草芝堂,否则,铁定被盯上,麻烦不断。” “虎爷的觊觎、老虎帮的威胁、甚至邻居的羡慕嫉妒……都是隐患。” “所以,最好就是拿去黑市售卖。” …… 从里屋出去。 方灵已经被赶去睡觉了;方薛氏洗过碗,在堂屋坐着,正愁眉苦脸。 “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方锐问道。 “还能是什么?” 方薛氏苦着脸:“咱家没多少存钱了,储备应急的钱不能动……虽说已经存了些粮食,但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是是什么事……娘,放心,交给我就是。” 方锐说了成品药的主意:“……两种成品药,一种是止血的‘止血粉’;一种是清凉下火的‘养身药’,拿去黑市售卖,自然就有钱继续存粮了。” “这是个好主意。” 方薛氏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可行:“在黑市卖,也不至于让周围邻居眼红,比较好一些,只是……” “锐哥儿,全让你担着危险了。”她说这话时,语气中有着埋怨自己没本事的自责、愧疚。 “娘,你说的哪里话?爹去代我从军了,我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儿,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总之,钱的事,您别担心,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享福就是。” 油灯跳动的火苗下,方锐看着方薛氏眉宇间的淡淡皱纹,由衷地说出了这话。 “享福?” 方薛氏笑着摇摇头,眼中有着一股方锐此时所不能理解的情感:“与其享福,我只盼着你和灵儿过得好,就知足了。” 如此平淡质朴的话,却让方锐心灵触动,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讷讷难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夜色深了,我该走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背上早已制作好的成品药包,嘱咐道:“娘,您不用等我,早些睡吧!” “哎!”方薛氏答应着,起身送出门外。 方锐却知道:方薛氏嘴上答应,却不会依从,还会在这里守着等他回来。 原因很简单:只有他回来了,方薛氏才能安心,才能睡得着。 “娘,走了!”方锐摆摆手,没入夜色。 方薛氏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关门叉上,来到窗前,在油灯下缝补着衣服,不时抬头,望向窗外一眼。 每个方锐去黑市的夜晚,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无一日不是如此。 …… 第9章,卖药 黑市入口,依旧那个络腮大汉:“入市费一个大钱!” 这些日子,方锐没少往来黑市,也听到过一嘴,此人名叫袁达,绰号‘快刀客’。 “袁爷,” 方锐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这人旁边的横刀,赔笑道:“我今个儿想租个位置,做买卖,还请行个方便。” “要铺子,还是摊位?”袁达耸拉着眼皮。 “摊位就行。” “摊位费一晚两个大钱。” 方锐交了入市费、摊位费一共三个大钱,得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方牌,上书‘庚辛二十九’,就被打发了进去。 方百草告知过他经验,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琢磨,方锐倒也清楚流程,进入黑市,找到方牌对应的位置,将方牌摆在显眼的地方,以供黑市巡卫检查。 旁边,还立有一块大一些的木牌,上面可以写售卖东西的名称。 一些不识字的小贩,要弄这个,往往会求助他人,赔笑脸不说,还得给些好处。 方锐医术传家,自然是识字的,倒是不用。 他在木牌上写下:伤口止血‘止血粉’;清凉下火‘养身药’,然后,就取出一包包药粉在身前摆上。 成品药这种玩意,还是很新奇的,很快,就有过路识字的,被吸引驻足。 方锐见来了生意,主动介绍道:“两种成品药,一种‘止血粉’,受伤之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可以止血;另一种‘养身药’,热水冲服,清热下火,养身健体。” “有了这药包,遇到对应情况,就不用去药堂,自行便可处理,方便快捷……一副只需两个大钱。” 围观的人也不是傻子,很容易便想明白了成品药的便利,只是这东西新奇,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时,一个葛布蒙面、三角眼的男子,开口道:“贵了!你这药包成本,怕是还不到一个大钱吧?一个大钱卖不卖?我多买一些。” “这位客人说笑了。” 方锐摇头道:“成本是成本,一团药材混杂在一起,你也用不了啊?这就是秘方的价值。” “何况,你去药堂,就不要诊费?综合下来,比我这成品药还贵。” “更不用说,我这成品药随取随用的便利了。” 他敢定这个价格,自然是考虑过的:让自己有得赚,让客人也有实惠,双赢的事情。 听了方锐的话,围观的人暗自点头,觉得有理,纷纷意动,但还是没有急着出手。 毕竟,这三角眼男子还在,万一他能将价格给讲下去哪? 三角眼男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么多人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小郎君,便宜些卖了吧,这么多人等着哪?黑市中有规矩,但出去外面,可不太平。” 这话就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方锐瞥了这人一眼,没说话。 鶸鸡一个,若敢来,送走了便是。 这种不屑于争辩的态度,更让三角眼男子感觉侮辱,尤其是:周围人戏谑、调侃、看热闹的眼神,让他脸上火辣辣一片,窝火不已。 可这是黑市,哪敢动手? 三眼角男子也不是傻子,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珠一转,突然道:“你这药包说得再好,可没试过,谁知道效果?” “若是你拿一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来糊弄我们,没用还好说,若是我们用出毛病,找谁说理去?” 是啊! 这话一出,顿时点醒了其它人,让他们陷入迟疑。 黑市,也只是提供一个买卖的场所,不保证东西真假、质量如何,全看各自眼力,盈亏自负。 真如三角眼男子所说,没用还罢了,若是用出问题,要了小命,那才亏大了哪! “你想如何?”方锐声音淡淡,波澜不惊问道。 “简单!” 三角眼男子眼中凶光一闪,咄咄逼人道:“那劳什子清凉下火的‘养身药’,就不说了,‘止血粉’倒是可以立马验证效果。” “你给自己来一刀,再拿你自己的‘止血粉’用上一用,让我们看一看效果,不然,我们不放心哪!” 图穷匕见,这是要挑事的节奏! “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三角眼男子煽动着众人。 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跟着起哄。 “是啊!” “来一个!” “试过我就买!” …… 方锐没说话,冷冷看着三眼角男子,直将对方盯得有些发毛,才开口道:“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 ——这是方薛氏让他带上防身的,其实,对入品武者来说,普通剪刀并没什么用,但并不妨碍他接受这份好意。 “都看清楚了。” 方锐分开剪刀,以刀刃在手背上用力一割。 他自然不会愚蠢到‘给自己来一刀’,要想证明‘止血粉’效果? 一个小伤口足矣。 可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剪刀却只在方锐手背上留下一道白痕,根本没有割开皮肤。 “入品武者?!”有人惊呼。 在这一幕下,起哄的人纷纷闭嘴,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看他们的神情,分明是畏惧。 这个世道,力量即是道理,拳头即是正义,入品武者或许在官吏大户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却足以震慑这些普通人。 三角眼男子更是瞳孔一缩,张着手倒退,趁着众人震惊,没人注意到他,溜到人群后面灰溜溜跑了。 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人撵着他一般。 显然,是怕方锐记恨,出了黑市截杀! 也是讽刺,之前三角眼男子威胁方锐的手段,现在返还在了他自己头上。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之前的威胁方锐如此不屑? 唯实力耳。 ‘果然,畏强凌弱,乃是人的本性!’ 方锐看着众人反应,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动。 他故意表露出入品武者的实力,就是为了震慑! 还是那句话: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普通人怀揣几十个大钱都可能被惦记上;入品武者却足以庇护一月三五银子的生意。 ——没人会为此出手,因为不值得! 当然,若是更多,一月十两、二十两的生意,即使是入品武者,那恐怕也会有人铤而走险。 方锐这成品药的生意,一天下来,刨去药材成本、入市费、摊位费,也就七八个大钱的利润,一月也就将近二两银子,还是可以保住的。(银子兑换大钱,比例不固定,要看银子成色、市价行情等因素,大概在一比一百多) 这个程度,甚至还不到他暴露出的九品实力,所能庇护的极限。 何况,方锐还留了一手,真正八品的战力,却只表露出九品,留有余地! 这一手,是他跟前世小说中的一个老苟魔学的,有十分实力,表现出七分,只做出三分的事。 如此行事,就不太可能会被人觊觎,即使出了意外,也有底牌,可以翻盘! …… 第10章,破家 嗤!嗤!嗤! 方锐没有停手,反复在手背上割了五六下,才出现一道浅浅的伤口,撒上‘止血粉’,当即止血,没一会儿就结出了血痂。 效果相当出色! 药效不错,再加上他的实力保证,成品药生意开张大吉。 “我要一包‘止血粉’。” “我要一包‘养身药’。” “我来‘止血粉’、‘养身药’各两包!” …… 不仅是‘止血粉’,就连‘养身药’也卖出不少,不过,相对‘止血粉’,‘养身药’的售卖速度要慢一些。 那个卖秘籍瘦的高个儿,今天也在,还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稍一试探,就放弃了向他推销秘籍的想法。 ——这大半月来,方锐来黑市的打扮胖瘦不一,他遇到过这人三五次,但,这人此时显然没认出他来。 这瘦高个儿是个自来熟,死皮赖脸和方锐搭话,显然是有了结交之心。 和他聊了两句,方锐得知:此人叫做高要,外号‘包打听’,也算是有了点头之交。 “哎,想不想知道,方才那个三角眼的是谁?” 高要没等方锐回答,自顾自说了:“那人叫做周处,有个入品武者的二叔,是东城野狼帮的精英帮众……” 这是看方锐年轻不大,就是入品武者,特意卖一个人情。 ‘周处,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祸害啊!’ 方锐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嗯,有意思,也在东城吗?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野狼帮,还和老虎帮是老对头了。’ 他倒不是要立即清算此人,仇恨没到那个份上,这周处也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货色。 不过,记小本本是肯定的。 方锐是长生之人,寿元无尽,有的是耐心和此人慢慢玩。 “谢了。”他开口道。 “不谢,走喽,继续去找肥羊了。” 高要摆摆手,径自离开。 他想要结交方锐不假,却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很懂得分寸,能保持一个令人非常舒服的距离。 …… 前前后后,大概一刻钟,方锐准备的成品药包就卖完了。 由于开张大吉,再加上验证了这条财路,他的心情不错,除了三十斤高粱面外,今日还买了些棒子面、一斤鸡蛋。 或许是暴露了入品武者的原因,出去黑市后,也没被人盯上。 至于那个叫嚣的周处,更是没见踪影。 ‘没有麻烦事的感觉……真好!’ 方锐心中感叹一句,轻车熟路返回。 半路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下雨了,这旱情能稍稍缓解。不过,看样子下不大,而且……缓不济急!” “这常山县的乱子,恐怕还是会持续下去。” 风雨夜归人。 方锐回到家时,方薛氏果然还在堂屋等着。 “怎么样?”方锐一进门,方薛氏先是绕着他打量一圈,确认没受伤后,就急忙问起成品药的事。 “很不错,准备的药包全卖光了。”方锐笑道。 “我儿真有本事!” 方薛氏乐得一抚掌。 她这一辈的人,最怕坐吃山空,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只看着家中的存钱减少,就心慌不已。 这几天晚上,她为了钱的事儿,可是经常睡不着觉,现在……终于解决了。 “娘,除了高粱面,我还买了些棒子面、鸡蛋,给你和妹妹补充营养,明早咱们仨一人一个煮鸡蛋。” 方薛氏也不知听没听到,乐滋滋地在那儿收拢东西。 或许是有饥饿的记忆、饿怕了,这个年代的人,对食物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些物资,哪怕只是摆在那儿看着,也安心踏实。 在这艰难的世道,方薛氏为数不多快乐的事情,就是收拢物资,看着粮柜里的粮食多多的,就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不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不让儿女、丈夫饿肚子。 ——也算是:苦中作乐。 方薛氏将东西收起来,扳着手指算着家中的存粮,算了算后,高兴道:“锐哥儿,家中的存粮有小一千斤了,咱家还从没有这么多粮食的时候哪!” 她絮絮叨叨说着:“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就是……就是……你爹要是也在就好了……” “是啊!”方锐闻言,动作一顿,也想起那个挺身而出代替自己从军的男人,心中一阵感激。 “唉!” “唉!” 两声长长的叹息。 “娘,您放心,爹吉人自有天相……时候也不早了,您早些睡吧!”方锐看方薛氏的情绪陷入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如此道。 各自回屋。 里屋床上,方灵已经熟睡,今个儿,这丫头倒是没在睡梦中变得横七竖八,值得表扬。 吧唧! 方锐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在一旁睡了。 窗外的不知名的虫儿叫着,凉风习习,吹去夏日晚上燥热的热气,时光也仿佛如水般被吹动,缓缓流淌。 …… 次日早上。 方家的早餐,是:棒子面粥,炒野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哇,棒子面粥!” 方灵看到不是高粱面粥,顿时欢呼一声,等看到那个煮鸡蛋,更是眼巴巴地流口水,可却懂事地不张口。 她知道:这是自家兄长的。 以往,方百草当家的时候,家中遇到好吃的,顺序是:方百草、方锐、方薛氏、方灵。 这倒不完全是重男轻女。 ——方百草当家,要做最多、最重的活儿;方锐是家中唯二的男子,病秧子,先天体弱,需要食补;方薛氏是大人,同样也要干活;方灵这丫头,可不就只能排最末了么? 她已经习惯了。 果然,只听方薛氏道:“这是给你兄长的,他要干活,吃饱了才有力气养咱们这个家……其实,咱家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至少还能保证一日三餐,我见大多邻居为了节省粮食,都已经不吃午饭了。” “娘,我知道,我不吃。”方灵埋着头,呼呼噜噜喝粥,喉咙耸动,口水和粥一起咽下,强忍着不去看那个煮鸡蛋。 “娘!” 方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昨晚,明明说了一人一个煮鸡蛋,全家都补充一下营养,现在,却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有。 方锐也理解方薛氏的心思:鸡蛋这种珍贵的东西,尽可能想让他多吃一些,养好他这个方家的‘擎天白玉柱’。 从这种角度来看,方薛氏的做法,其实也没错。 至少,这种擅做主张的好意,他无法去埋怨……不过,却是可以主动将这特殊份待遇分享。 “灵儿,我不喜欢吃蛋黄,来。”方锐剥了鸡蛋,将蛋黄给方灵。 “锐哥儿,” 方薛氏板着脸,本该生气的,可看到这兄友妹恭的一幕,又生不出气来,只好摇头无奈道:“你就宠着她吧!” “娘,还有你的,咱们一人一半。”方锐笑道。 “我不喜欢吃蛋清,你自己吃!” 方薛氏连忙用手捂着碗,避开了去。 可方锐直接将蛋清塞到了她嘴边:“娘,吃吧,你就让我这么举着?” 方薛氏无奈:“那我就吃一小块。” 她吃了一小块后,果然再也不肯吃。 方锐只好收回来,自己吃下,然后,抱着自己大碗,呼呼噜噜喝粥。 ——自从入品后,他的饭量就大增,换上了以前方百草的大碗;昨晚突破八品后,这一大碗粥都有些勉强了。 旁边。 方灵小口、小口地吃着蛋黄,异常珍惜。 她看着娘亲和兄长争来争去,非常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蛋黄这么好吃,兄长却不喜欢;蛋清也很好吃,娘亲为什么也不喜欢吃。 真是奇奇怪怪。 啪! 方薛氏看着‘没心没肺’的方灵,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一下她脑袋,嘱咐道:“咱家吃鸡蛋的事,可不准出去说……” “哦。” 方灵认真点头。 在这方面,她非常值得信任,乖乖的,守口如瓶,十分听话。 …… 昨夜的雨飘了一阵,很快就停了,并没有如方锐所想的那般稍稍缓解旱情。 常山县的混乱,还在持续。 剿贼的官兵,一直没有消息;纵使官府限制,城中物价依旧还在涨,特别是粮价;县城内的百姓,在官府、帮派的双重盘剥下,日子越发艰难…… 可这一切,都被隔绝在‘草芝堂’之外。 方家的生活依旧平静,比之方百草在时,生活质量都没有下降多少——在这般大灾岁月,能维持住已是不易,对比其它邻居,方家人非常满足。 暗中。 方锐去黑市售卖成品药,一直在持续,每隔一天就去一次——这个频率,既可以节省入市费、摊位费,又不会让一次积存的药包卖不完,是他试探出来的最优解。 卖药所换来的钱,大部分都被方锐换成了粮食,偶尔还给家中改善一次伙食。 平静的日子,就这般慢慢过去,一晃就是小半月。 这天,又到了‘老虎帮’收例钱的时间。 …… 今个儿,虎爷一身漆黑短打,露出的精壮的腱子肉,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来到柳树胡同。 “怎么样,那方家小子可有异常?” 虎爷突然问道。 上月,方锐交例钱痛快,就被心思诡诈的他给盯上了。 ——如虎爷这种市井之人,三教九流打交道得多了,最是敏锐,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警惕。 而面对这种情况,他向来是‘宁杀错,无放过’的。 所以,这才有了派人盯着方家的一幕。 这倒也不能怪方锐当初不谨慎,实在是:那个时候,方锐真要多说两句,恐怕就会被立成靶子毒打一顿。 总之,这世道,底层人横竖都不对,左右都没理,只能从下签中选择稍好一些的选择。 “虎爷放心,咱都盯着哪,没什么异常。真要说,也就是比以前方大夫在的时候,更老实本分了。”一个跟班道。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这一月间,除了晚上方锐去黑市,方家真的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就连偶然改善伙食,都是偷偷摸摸、深深藏着掖着的。 “看来,的确是老方从军走了,方家没有底气。” 虎爷没头没尾地叹息了下:“可惜了,方家嫂子,原本还不错的,现在……” 显然,他也是听说了方家的‘传染病’。 方锐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谨慎,让他和方家在无意中避免了很多麻烦。 …… 草芝堂。 方锐交了这月例钱,就轻松打发走了虎爷。 ——当然,虎爷‘闻病色变’,害怕沾染了晦气,也未尝不是一方面因素。 不多时后。 方锐正在坐堂,突然听到外面有哭声。 “怎么了?”方薛氏掀开里屋帘子,方灵跟着冒头,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后面。 “娘、灵儿,你们在家守着,我出去看看。”方锐心中有了些猜测,这般交代了一句,出门去了。 …… 如同方锐心中预料的那样,果然是老楚家。 “大锤叔、菜根嫂、枣槐叔……” 方锐一一打招呼。 这些人笑着回应,却不自觉避开了一些——显然是畏惧传闻中‘传染病’。 方锐看到这一幕,神色并无半点异样,无论这些人怎样对待,态度如何,每次见面,他都将礼貌给做足了,至少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当然,表面客气的背后,实则是疏离淡漠。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在这小小的常山县中,悲惨之事每一天都在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在谁的头上,方锐不图这些邻居帮些什么,也不想和他们建立太过密切的关系,以免在发生悲惨之事的时候,为之神伤,被情绪影响了判断。 唯有三娘子,态度一如往常,过来打了个招呼:“锐哥儿是愈发精神了!” “三姐姐也更漂亮了。” 方锐礼貌商业互吹了句,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老楚家……唉!” 三娘子叹息着,没继续说下去。 方锐从让开的人缝中看去。 只见: 老楚头被草席裹着,躺着地上,小楚跪在一边,挽着老楚头的手,身上满是凌乱的脚印。 方锐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老楚家交不出例钱,被虎爷拿房子,充数,给赶了出来。 “这可真是……” 他看向草席裹着的老楚头。 与上次见面相比,此时的老楚头形同枯槁,简直快没有了人形,就连意识,都是迷迷糊糊,干瘪枯涩的双眼塌在一起,嘴中无意识地喊着:“娃他娘嘞、娃他娘嘞,镯子……” 哪怕以往与老楚家不太对付的邻居,看到这一幕,也是不忍,心有戚戚。 不过,却没人帮忙。 这个时节,大家都艰难,都在勉强挨着过日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量。 现实就是:除了同情,什么也做不了。 “唉!” “唉!” “唉!” …… 或许是不忍看,或许是怕小楚求到了自家头上,邻居们或摇头、或叹息,纷纷离开散去了。 方锐想了一下,也跟着回家,不过没一会儿,从家中拿出二斤的高粱面,放在小楚身边。 不是他拿不出更多,实在是:再多,就是祸非福了。 ——无论对老楚父子,还是方家,都是如此。 小楚埋着头,双手紧握,死死握着老楚头的手,眼睛浑浊,似乎都没注意到方锐。 方锐也没彰功,默默放下麻布袋,安静离开,没说话,也没打扰小楚。 …… 返回草芝堂。 约么一刻钟后。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悲呼。 方锐连忙起身,来到窗前看去。 只见:小楚抱着草席裹着老楚头,发出痛哭。 他知道,应该是……老楚头咽气了。 “爹!” “爹!” “爹!” 一声声沙哑的呼唤从窗外传来,撕心裂肺,好如寒冬腊月里哀嚎的沙哑的风。 旁边,方薛氏不知何时也过来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老楚家……没了啊!”方薛氏这般道。 她没说再帮老楚父子什么。 之前,方锐拿出那二斤高粱面,就是她默认的,更多,方家却是无能为力了。 “是啊,老楚家没了。” 方锐喃喃重复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老楚头形容枯槁的脸,神志不清地一声声呼唤着‘娃他娘嘞,镯子……’ “艹,这世道……”他道。 …… 第11章,起高楼 老楚家的事情,在柳树胡同,就如一颗石头砸在了湖水中,惊起轩然大波,让整个胡同的人心有戚戚。 可这事总会过去,波澜渐消,这日子该过、还得继续过。 在这大灾年岁,普通人的日子愈发艰难,与其说是过日子,不如说是挨日子,挨过这苦难年景,就捡一条命;挨不过去,就草席一卷……如荒野中一茬茬生长的野草般,来得卑微渺小,去得无声无息。 方家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员。 当然,如今方家的日子,相对还好。 有成品药生意支撑着,在黑市购买粮食,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方家人又低调,不出风头。 你不找事,事自不找你,生活也是风平浪静。 这晚。 晚饭过后,方薛氏、方灵在厨房洗碗,方锐在堂屋整理药包。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方锐警惕问道。 同时,他不慌不忙将药包放入药柜,收拢起来。 “我!锐哥儿,我是你大锤叔!”门外响起声音。 “王大锤家?”方锐眼睛一眯。 王大锤家就是那一家打铁的,普通邻居而已,无论是方百草当家时,还是现在,都和王家没什么太深的交情。 ‘借粮?还是其它事?罢了,也无须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锐开门:“大锤叔啊!来,进来坐,吃饭了没?” 方薛氏也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倒了杯水。 “吃过了。”王大锤坐下,摆手道。 这年头不景气,粮食珍贵,真要趁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那简直是人嫌狗憎,他这就是估摸着方家吃过饭了才来。 “方家嫂子,我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谈。”王大锤看向方薛氏。 “老方从军去了,我家的事儿都是锐哥儿做主,你有事和他说就行了……你们男人谈事,我去洗碗。” 方薛氏说完,也不待王大锤反应,就去厨房了,临出堂屋时,还带上了门。 方锐暗暗点了个赞。 这些日子,随着他武道突破、卖成品药挣钱、从黑市买粮养家……等一系列事,已经实际上当家做主,方薛氏此举,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当然,这倒不是说方锐在意这点虚荣心,而是怕方薛氏来谈的话,被人套路了,平白掺和进一些麻烦中去。 “大锤叔,我娘说的没错,你有事就和我说吧!”方锐不动声色道。 “这……” 王大锤看着方锐略显稚嫩的面孔,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起话茬儿。 还是方锐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大锤叔,最近,你可看到过小楚?” 说来,自从老楚头死后,他就再没见过小楚了。 “没见过。” 王大锤摇头,也是叹息:“自老楚头去后,小楚不知道上哪了……” 有了这个开了头,他说话也流畅起来。 “……这日子难啊!现在,不少邻居们家里都快断顿了,两顿饭都维持不住,一天只吃一顿,还是麦糠……” 王大锤也不说具体什么事,反而诉起了苦。 ‘这是要借粮?’ 方锐心中道了句,也没让王大锤开口丢面子,主动道:“大锤叔啊,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我家就借一斤麦糠……” 不是小气,而是这年景,太大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说,两家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凭什么大方? “不是……锐哥儿,我不是来借粮的……” 方锐竟然猜错了,王大锤吭哧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家也难,就想着,有个挣钱的门路……” “大锤叔,不必说了。” 方锐直接开口打断:“我家的日子虽难,但半饿着肚子,也还能勉强过下去,不想掺和其它事……” 还真就是瞧不起对方,他就不信:王大锤能有什么门槛低、来钱快、还无风险的路子! ——真要有那种办法,其它人早一哄而上了,还能轮得到王大锤过来介绍? 所以。 方锐笃定:没好事。 知道了这点,后面王大锤要说的,他听,甚至都不想听! 谁知道,王大锤反而对方锐这种谨慎非常满意:“锐哥儿,别忙着拒绝,先听听……这事儿,是有一些风险,可都在我身上,你也知道,我家现在承接了官府的单子……你也不用做太多,只需要介绍一些路子……” 响鼓不用重锤。 方锐听到这儿,当即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条作死的路子……’ 当初,县中为了剿灭城外太平贼,大肆征兵,别家出人,王家则是接下了打铁任务代替兵役。 那时,自然是好事,可后续代价也重。 官府提供原材料,王家每月上交一定数目的兵器,可因为是代替兵役,再加上官吏上下其手,因此,给王家的手工费极底,让王家如今都撑不下去了。 王家这才动了心思,盯上了这些兵器。 这个时代,兵器之流,价格极贵。 纵然王家的手艺不行,只能制作‘制式兵器’,不比江湖中人的宝刀宝剑,但价格也远远超出了剪刀、菜刀之类。 具体操作,也很简单:通过工艺这里节省一点,那里节省一点,再多报备损耗一些原铁损耗……一月就能攒出一两把兵器,拿去卖的钱,足够王家过上不错的日子。 找上方家,自然是因为:方家医术传家,方百草又是入品武者,有不少人脉,可以介绍路子售出兵器。 什么,为什么不去黑市? 当然是因为:这种东西极为敏感,在黑市售卖,很容易被盯上。 而且,真以为官府在黑市没点眼线? 那也太天真了吧! ‘这事的确是有一定利润,不过,风险太大了!说白了,就是在挖官府的墙角。’ ‘万一真的出事,即使暴露我八品武者的身份,恐怕都担不下来。’ 而且,这点利润,方锐也看不上。 不是这个盘子小了,其实,真比较起来,和售卖成品药一月的利润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这是赌命的买卖,自然要王大锤要拿大头,剩下给他的,不过是汤汤水水。 如此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他岂能看得上? “大锤叔,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今天也从没来过方家。”方锐摆明了态度,不愿意掺和此事。 他又没疯! 安安稳稳做成品药的生意,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痛快舒服,为何要想不开,去掺和这作死的买卖? “锐哥儿……” 王大锤语气陡然变得不善。 也是,这种关乎妻儿老小、身家性命的事情,暴露给了对方,谁能放心? 万一方锐一个举报,他全家就死定了! 方锐看着面相憨厚的王大锤陡然面露凶光,眼睛一眯:“大锤叔,你想如何?” 今个儿对方说破了天,他也不会参与,若是想玩阴的……呵呵! ‘多年邻居,希望他不要不识趣。’他心道。 王大锤看着有恃无恐的方锐,稍稍冷静,暗忖:‘老方是入品武者,未必没有留下什么底牌……’ 不过,即使是有底牌,什么过硬的人脉关系,那也是要押后才能起作用,如今他可是人在这儿,不让方家也留下个致命把柄,绝不会轻易离开! 毕竟,他身强力壮,又是打铁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不少,而方家却是孤儿寡母,即使眼前的方锐,也是个出名的病秧子…… 这么一想。 王大锤顿时恶从胆边生:“锐哥儿,这事儿干系重大,叔一家的把柄都留在你这儿了,你是不是也给个把柄,才能让叔放心?是这个道理吧?” “呵呵,大锤叔,我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大锤叔’,不给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方锐气势一下子变得张扬,如同露出了爪牙的猛兽。 他实力在身,只是不想暴露,可不是不能暴露。 还想让他留下把柄?攥着他的命脉? 简直开玩笑! 方锐是穿越者,骨子里极度反感被威胁,被桎梏。 别的不说,他若是愿意当狗,只要暴露出真正实力,一月拿十两银子以上,轻轻松松。 可没选择这条路,就是不想受到拘束! 如今王大锤实却是在触碰他的逆鳞。 若非还维持着理智,方锐都想上问一句:‘我先宰了你,再杀你全家,这算不算是把柄?!’ “阿锐,你……”王大锤看到突然嚣张起来的方锐,也是怒气上涌,腾地一下就要站起身。 可方锐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顿时。 王大锤感觉:自身被一股巨力压制,无论如何挣扎,始终动弹不了,起不了身。 这种变故,让他瞬间面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恐:“阿锐,你、你的力气……” 在他的印象中,方锐从来都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力? ‘唯一的可能,只有……入品武者?!’王大锤想到这一点,瞳孔猛地一缩。 他可是深知入品武者的厉害。 就如虎爷:若非是入品武者,怎么敢每次只带上两个跟班,就到处收例钱? 纵使有老虎帮的名头,难道就不怕:这群底层人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兔子咬人? 唯实力耳! 王大锤慌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既打不过方锐,威胁不了方家,又有把柄落在方锐手上,简直是任凭揉扁捏圆,都反抗不了。 心中绝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后悔。 王大锤不只后悔之前威胁方锐,更后悔:平日里没有交好方家。 自从方家传出‘传染病’,一众邻居就有意无意疏远,只有三娘子家一如往日。 若是他有一双慧眼,明智地选择交好方家,说不定:就会被方锐提携一把,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可一切都晚了,既然走上这条不归路,就回不了头了! “大锤叔,现在冷静下来了吧?” 方锐眼中一闪,突然收敛了全身气势,坐下,眯起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可王大锤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你也看到了,你打不过我,我拳头比你大,若想对你家不利,根本不必那么麻烦……” “我还是那句话,之前的事情我就当你没说过,你今天也从未来过方家。” 呼! 听到这么说,王大锤绷紧绝望的心神,瞬间放松。 ‘看来,锐哥儿还是讲邻居情面的,没打算将我家置之死地,不计较之前的事,甚至都不打算举报我家。’ 这一刻,他十分安心。 正如方锐说的那样,对方有着凌驾于他的力量,真要对王家不利,完全没必要如此麻烦,更无需欺骗他。 读懂了这个信号,王大锤连忙保证道:“锐哥儿,你放心,我知道好歹……今个儿,我压根就没来过方家。” 说完,他起身就走。 “等等!” 方锐叫住他:“我是不会举报你家,但你家万一出事,也别胡乱攀咬……” “不敢!我发誓,若是……”王大锤信誓旦旦。 方锐知道:王大锤此时或许不敢,也没那个想法,但,事到临头,未必就不会改变主意。 人性本恶,有些人,当自己溺水的时候,可是会想着拉人下水,将无辜者一起带走。 “别废话,听我说。” 既然撕破了脸,方锐也没给这王大锤留面子,当即喝止住了他:“大锤叔,你听我分析分析。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东窗事发,官府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多半也不会让你全家死绝……但,我却是有这个本事!” “别不信,就如你之前,不是也不知道我的实力吗?” “这么说吧,” 方锐眼睛眯起:“从始至终,你都对我的能耐一无所知!” 王大锤眼皮狠狠一跳,瞬间,脑补出什么隐藏组织……阴谋…… 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他这种小老百姓,是最具软弱性的,若非被逼到那个份上,实在过不下去,怎敢倒卖兵器? 此时,也是如此。 王大锤脑补太多,自己将自己吓住了。 他深信:若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方锐是真有能力,让自家全家死绝的。 如此威胁之下,王大锤再次保证:“锐……不,锐爷,您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别人……” 望着这人离去的背影。 方锐眼睛一闪:“可惜……不太好杀了此人!” 三眼、二狗子、甚至张豹之流,他都可以处理,但,如王大锤这般的邻居,就不太好…… 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 当然,真要狠下心弄掉此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要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这般选择就很好。” 经过方才的一番话后,即使留着王大锤,对方也不是威胁了,出事与否,都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 至于是否太过便宜了王大锤? “呵呵!这王家,也未必没有报应,只不过不是我亲自出手罢了……” 方家讥讽一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看他起高楼,我看他楼塌了啊!” …… 第12章,楼塌了 王大锤离开后。 方薛氏进来:“锐哥儿,怎么了,我好像听着,你们发生了争吵?” “没事,一些小误会,说清楚了就好了。” 方锐说守口如瓶,就是守口如瓶。 好吧,其实是这件事情,止于他这里最好,若是告诉方薛氏,反而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见方锐如此说,方薛氏点点头,也不再问。 又在家逗弄了会儿方灵,见时候不早了,方锐带好药包起身:“娘,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出去了。” “哎,去吧,一路小心。”方薛氏送出门外,目视方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返身回来,在昏暗的油灯下,一边等着他,一边做着些针线活。 …… 黑市。 方锐照例租了个摊位,售卖老两样‘止血粉’、‘养身药’成品药包。 他这生意,不说有多红火,但也不时有人就来购买,络绎不绝。 其实,黑市中早就出现了仿品。 成品药生意,说白了,有门槛,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普通人模仿不了。 但对权贵来说,不过是一个思路的问题,找一个差不多的医生,就能研制出类似的东西,甚至更加优异的成品药。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大人物盯上他。 若是香皂、香水之类,即使方锐再低调,恐怕也要有麻烦——那些权贵大户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眼光的,如那般玩意儿,在方锐手中卖不出多少,但若是利用他们的路子摊开,那就是暴利。 所以,什么生意能做,什么生意不能做,他心里也是有杆秤的,相当有自知之明。 话说回来。 成品药这玩意儿,城中大户虽然也能弄出来,但人家根本看不上黑市中的小打小闹,真要想搞,直接令下面药铺加一个成品药的分类就是。 因此,黑市中出现的仿品,基本都是如方锐一般的医师。 不过。 方锐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先售卖成品药,卖出的药又从没听说出什么事故,信誉不错,生意自然比黑市中别家好上不少。 他又是入品武者,这点利润,不至于被盯上,这就代表着稳定,又是一大优势。 总之,方锐目前的成品药生意,还算可以。 没一会儿。 “来啦?” 高要转悠过来,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在旁边坐下,将怀中的假秘籍放在一边。 这些日子,他和方锐都是黑市中的常客,见过不少次,打打招呼聊聊天,一来二去就有了三分交情。 “生意怎么样?” “还行。”方锐惜字如金。 “嗨,白问了,看着就知道。我就不行了……” 高要骂骂咧咧:“娘的,这些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你那些秘籍,但凡错漏少些,都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少卖些假东西,积点阴德吧!” 方锐想起第一次来黑市时,这家伙向自己兜售秘籍的情景,忍不住吐槽了句。 “瞧你这话说的,我倒是想卖一些上等货色的秘籍,可弄得到吗?”高要叫屈。 方锐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问:你为什么制作假钱? 答:因为我制作不出真钱。 ‘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锐心中好笑,摇头笑了下。 这边,高要却打开了话匣子:“至于,你说我害人,这我可不认!” “那些穷鬼,总是异想天开,幻想自己天资过人,练武有成了,报复这个、打翻那个,简直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 “就几个大钱的秘籍,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是假的?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自己骗自己……或者说,抱着自己是话本中主角的心思,想撞大运。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冰雹!” “这些都怪我喽?” 方锐默然。 这些话,倒也是事实。 “话说回来,” 高要继续道:“即使有秘籍传承,练武之时,也得配合药膳、药浴,穷人根本供应不了,没那个条件。” “那些人从我这儿买的假秘籍,反正也练不成,倒是好说,要是真东西,他们照着练,才是害人哪!没有食药滋补的情况下,早衰折寿都是好的!” “我这也是积德行善了吧?”高要不要脸地道。 “这……” 方锐葛布下的脸皮微微抽搐。 倒不是为这家伙的厚脸皮。 而是…… 他本以为,高要的‘假秘籍’是半真半假,却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坦言练不了,恐怕上面是九假一真,甚至全篇胡编也不是没可能。 简直过分。 不过,这高要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个世道,底层人越是绝望,就越是渴求力量,但,逆天改命岂是容易? 俗话说:穷文富武,可不是开玩笑的。 习武,在有秘籍的情况下,的确也要配合药浴、药膳,补充营养……就算这些都不说,习武人的饭量,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支撑得起的。 也就是方锐有面板,可以直接靠劫运点提升,否则,以当初方家的状况,根本供养不了他入品。 说了会儿话,高要起身,准备继续去兜售假秘籍。 他家日子也不好过,要讨生活啊! “等下。” 方锐喊住高要:“我有个提议:我提供货源,你替我售卖药包,分你两成利润,干不干?”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有必要将销售分包出去,邻居不行,太知根知底了,容易出事,反观黑市认识的这个家伙,就很合适。 如此做的原因有很多: 现在,隔一天就要来一次黑市兜售,往来出门太过频繁,有被邻居注意到的风险…… 晚上出门,家中没人看着,不太安心…… 不耐烦兜售时与人打交道,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就需要一个中间商,分担方锐的一部分工作,也是分担风险。 至于,让高要卖货,给他两成利,会不会太多? 这个倒不至于。 两人说白了,也不过泛泛之交,直到今天,两人甚至连真面目都没互相看过,给的太少了,也留不住人。 再者,论经营售卖的天赋,方锐自认不如这高要——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皮子溜得很,靠卖假秘籍都能养家糊口,让这人卖成品药,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说不定,合作之后,他不但节省了精力,避免各种麻烦,还能因为加大供货量、出货量,赚的不比以前少哪!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干,不干是傻子。”高要当即道。 他也是兴奋。 如此费心思,和方锐结交,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看中方锐潜力,希望等方锐发达了,提携他、给他一个机会吗? 只是没想到,这份投资回报得这么快。 “好,一言为定。” 方锐和高要商量了一下:“……那就暂定三天一次给你供货,到时,正好结上一次账、分一次利,若是卖得好,还可以加大供货量。” 他也不怕高要背叛,卷药跑路。 毕竟,一边是细水长流的利润,一边是一次捞一笔,得罪他不说,还不过是苍蝇肉的小利…… 孰轻孰重,方锐相信,高要还是能够拎得清的。 退一步说,即使高要脑子发昏,真的背叛跑路了,他也不过损失三五天的药包罢了,承担得起。 这点代价,能彻底认清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 从这日开始,方锐就和高要开始了合作,正如他所料的那般,合作之后,利润并不比他以前单干的少,反而要更多。 按他估算,以前一月约么二两银子的利润,合作之后,就攀升到了三两多,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估计最后能稳定到四两银子。 不过也就这个程度了,毕竟,盘子就这么大。 方锐知足了。 当然,这个程度的利润,以他目前暴露出来的九品的实力,还是能护住的,问题不大。 有了成品药的生意持续提供钱财,方家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仿佛回到了大灾以前,主食已经由之前的基本全是高粱面,变成了:一半高粱面、一半棒子面。 ——在这个大灾年岁,已经是相当难得。 这还是在方锐突破八品易筋,饭量大增的情况下,除此之外,方家甚至可以隔三差五改善一下伙食,买一二斤鸡蛋补补营养。 方家低调,闷声发财。 周围邻居们的日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艰难,许多家庭连每日一顿饭都快保证不了了,可以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王家。 方锐暗中留心,观察到:王大锤家的生活改善不少,相比别家人满面菜色,他家至少能吃饱。 ‘看来,王家在那条不归路上,还是走下去了!’他暗道。 当然,这不关他事。 方锐也没有抱着去踩一脚的想法,只是安心过着自家的小日子,尽可能地低调。 …… 平静的日子如白驹过隙,一转眼间,又是半月时间过去。 直到这日—— 当当! “大家伙都出来!” 当当当! 一阵铜锣声从外面传来,令方锐皱起眉头,知道出事了。 “锐哥儿,怎么了?”方薛氏牵着方灵的手,来到堂屋问道。 “娘、灵儿,你们守着家,我去看看。”方锐交代了一声,出门去了。 来到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先他一步,围拢了过去,不过这次不是在老楚家门外——老楚家早已破家。 这一次是王家。 “大山叔!翠花嫂!茂子哥!”方锐一如既往,客气地打招呼。 这些邻居们也热情回应,只不过脸上,有着些许的尴尬。 原因? 方家的‘传染病’,传扬了这么久,也没真见到传染谁,就连和方家最亲近的三娘子家都是,他们也就不害怕了。 私下里都在传:方家的‘传染病’传染性不强,只有在一起生活,非常亲近,才可能会被传染,普通的接触却是没关系。 没有了这个因素,大家也愿意和方家亲近了。 ——方家医术传家,在没有外部因素的影响下,这些邻居当然愿意和方家交好了,以防有个万一,去‘草芝堂’看病的时候,赊欠、或者拿粮食抵账,也好说话不是? 他们脸上的尴尬,自然是因为之前一段时日的疏远,有些不好意思。 方锐心知肚明,却也没在意这些人之前的‘势利’。 他深知:人之天性,趋利避害,这些邻居所为,也无可厚非。 当然,话虽如此,方锐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既然这些邻居选择了淡漠,那么,他也不会交心,和这些邻居们,最多也就是泛泛之交。 实际上,方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表面上,对这些邻居们哪个都客客气气,真正却是独立疏远。 “三姐姐!” 方锐来到一边,捏了下囡囡脸蛋,看向愈发风韵动人的三娘子:“这是……怎么了?” “王家出事了……唉,锐哥儿,你自己来看吧!”三娘子叹息着,让开半个身位。 方锐站到旁边,鼻尖缭绕着一股兰花的馥郁香气,这个时代没有香水,可三娘子身上的香味,却比前世最顶级的香水还要撩人。 让他不由心思一荡。 不过,转瞬间,眼神就恢复清明。 ‘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要不,找个时间,去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风俗文化……再不济,去买一两个俏丽小丫鬟,也可以啊!正好这年岁,人贱粮贵,也不用多少钱……甚至,我听说,县城外面,三五斤麦糠就能换一个媳妇来……’ ‘咳咳,想远了,低调,要低调!’ 方锐克制杂念,收敛心神,向着里边看去。 只见: 王家一家人:王大锤、王小锤、和方灵年纪差不多大,五六岁的铁子、王唐氏,都被反手绑着跪下。 旁边,两个身穿灰衣、胸口画着一个大大的‘差’字的皂吏,揉动着手中鞭子,跃跃欲试。 “打!” 最前方,缁衣捕头一挥手。 顿时。 两个皂吏手中鞭子呼呼落下,鞭打得王家人惨叫连连,哭声戚戚,让围观的一种邻居们,都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果然,我看他起高楼,我看他楼塌了!’ 方锐心中有了猜测,同时,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老楚头父子,心中暗叹一声:‘何其相似也!’ ‘这个时代,官府、帮派,就是百姓头上的两座大山啊!’ 周围的邻居们也在低声议论。 “王家这是犯什么事了?” “连孩子都……这真是……” “嘘,噤声!” …… 将王家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停!” 缁衣捕头才一挥手,上前两步,向四方抱拳:“各位父老乡亲,王家父子手脚不干净,克扣矿石,私铸兵器,高价贩卖……这是对抗官府……抄家……全家打成奴隶……” 话音落下。 当即,身后两个灰衣皂吏出去,如狼似虎冲进王家,翻箱倒柜,一阵折腾后,最后在门上贴了封条。 最终,王家被抄家,房屋查封,全家人扭送带走。 在官府的人走后,噤若寒蝉的一众邻居们,才敢开口。 “我就说王家,最近怎么好过了不少,原来竟是这般……真是胆大包天哪!” “王家父子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可怜王家嫂嫂,还有那么小的小铁子……” “唉,若非被逼到那个份上,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干这种买卖哪?都是苦命人啊!” …… 或幸灾乐祸,或同情可怜,或物伤其类…… 不一而足。 方锐眼睛一闪:‘果然如我所料,官府也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将王家人打成了奴隶,废物利用!’ ‘王家大锤、小锤父子,恐怕要进奴隶营,专门打造兵器……这世道的奴隶营,活不了多久的……’ ‘而王唐氏、小铁子,多半是发卖……当然,能不能卖出去就不一定了,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不关他事,也懒得去管,摇摇头,回自家‘草芝堂’了。 …… 其后几日,王家的事情都是邻里间的吃瓜话题,三娘子消息灵通,通过她这里,方锐也得知了更多的消息。 原来,王家通过亲戚牵线,找到了一个买家,可谁知道,买家就是官府的帮闲。 那买家为了博一个前程,举报了王家、以及王家亲戚,让王家人、王家亲戚都被打成了奴隶。 “这可真是……” 方锐摇摇头,想到了‘狼人杀’:“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啊!” 他彻底打消了购买俏丽丫鬟的打算。 高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方家宅子太小,若是加一两个人,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以后吧!我长生不老,寿元无尽,这世上能享受的,终有一日都会被我享受到……此刻的压抑,是为了来日更好的释放……’ ‘不急、不急,我不急,急乎哉?不急也!事缓则圆啊!’ 方锐目光悠悠,抱住扑过来的方灵,刮了下这小丫头的鼻子。 门槛处,午后的阳光下,方薛氏坐在小凳子上,正在纳鞋底,不时从老簸箕里取出针、剪刀。 暖风穿堂而过,让柜台上的账簿簌簌颤动。 平静的日子如酒,让方锐微微醺然。 ‘这样就挺好。’他心道。 …… 第13章,异心 日落月升,夜幕笼罩了大地。 方家。 一灯如豆,火苗欢快地在灯盏上跳跃着,驱散了屋子中的黑暗。 桌上,是香喷喷的饭菜。 今日晚饭: 棒子面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棒子面磨得比较细,份属上等; 棒子面馍,色泽金黄,浓香酥脆,方薛氏手艺过人,将其烙得焦而不糊,不仅不卡嗓子,而且还味似锅巴,可口美味; 一小盆兔肉,上面洒着青翠的葱花、野菜,鲜香四溢。 说来也是运气,方锐上次在黑市中碰到了卖野兔的,这才好运买下——这个年岁,在黑市中,粮食还好说,肉食、鸡蛋、黄豆之类,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也要看运气。 野兔买回来后,方薛氏都舍不得吃,直到今天,才在方锐的催促下,炖了改善伙食。 这一桌子的食物,在这个年岁,尤为显得丰盛,纵然是城中不太顶尖的富户,也不是能日日吃到。 吱呀! 方锐推开门,端着空碗回来。 他方才去了哪? 自然是送了一小碗兔肉给三娘子家。 回来却看到:方薛氏、方灵两人,围着桌子都没动筷子——纵然方灵这小丫头,已经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断咽口水了,也照样没有动筷子。 “娘、灵儿,我都说了,让你们先吃。” 方锐无奈坐下,拿起筷子,给她俩一人夹了一大块兔肉。 “我吃馍就行……哎,怎么还给我夹?!你这孩子!”方薛氏没好气地白方锐了一眼。 纵然方锐灌输了不少‘及时享乐’的思想,经常说‘粮食就是用来吃的、不必那么节俭’,可方薛氏还是依旧如故,舍不得吃,遇到好东西,总想着留给儿女。 相比起来,方灵这丫头就‘没心没肺’多了。 “谢谢兄长!” 她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头,烫的哈着气也不松口,啃得满嘴流油,眼睛放光。 可吃了一口后,又舍不得大口吃了,改为小口,一点肉、一点馍、一口粥,吃得小心翼翼,珍惜而满足。 每一块小骨头上的肉,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丫头,看她吃东西,真是胃口大开!’ 方锐笑了笑,也夹了块兔肉,尝了尝。 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兔子天然,也或许是方薛氏的手艺,总之,这兔肉比他前世吃过的都要好吃,绵香劲道,还有野菜的鲜味,令人口舌生津。 “哎,吃过的骨头都放一边,还能熬骨头汤,都是油水,可不能浪费了。”方薛氏絮絮叨叨道。 方锐也不感觉厌烦,只觉温馨。 这时,见方灵吃完一块兔肉,自己不敢再夹——怕被方薛氏骂,可耸动着鼻尖,小眼神直往盆子里瞟。 “想吃就自己夹呗!” 方锐看着好笑,摇了摇头,又给她夹了一大块。 “哇!” 小丫头开心得不行,若非方薛氏在这儿,她恐怕都要欢呼了,不过,还是凑过油乎乎小嘴对着方锐脸蛋吧唧了一下,惹得方锐故作嫌弃地连连摆手。 “你就宠着她吧!” 方薛氏心疼不已,嘴里嘟哝道:“太大手大脚了,这些省着吃,能吃好几顿哪!” “娘,做出来就是吃的嘛,咱家如今也不缺这点,灵儿要吃,就让她一顿吃个过瘾……反正,最近咱家补充了不少油水,也不怕贸然吃多了肉拉肚子。” 方锐笑道:“娘,您也是,再来一块!” “哎哎,不用,我不喜欢……好好,我自己来……我吃小的那块就成……你这孩子……” …… 一顿丰盛的晚餐,在温馨的氛围结束了。 吃过饭。 方灵帮着方薛氏洗刷了碗筷,又玩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打瞌睡,乖乖地自己洗漱过后,就去睡觉了。 方锐看着夜色渐深,时候差不多了,也背着药包起身:“娘,我出去了。” “嗯,去吧,一路小心。”方薛氏送出门外。 …… 黑市。 方锐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发现到了时间,高要却没来。 “卷款跑路了?不太可能啊,这些天接触,我看那高要,也不像是利令智昏的人。”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方锐皱眉。 他决定:在这儿等一炷香时间,若是对方还不来,那就离开,等明日这个时候再来。 约么一刻钟功夫后。 一道葛布蒙面的高瘦人影急匆匆赶来了,不是高要,又是哪个? “晚了,抱歉、抱歉,方爷,实在是有点事情耽搁时间了!” 高要呼哧、呼哧喘着口气。 显然是真遇到了事,紧赶慢赶来的。 “没什么事吧?”方锐问道。 “没事……不,有事,好事,大好事!” 高要眉头一挑,忍不住炫耀道:“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不过……不亏!方爷,你猜怎么着?我弄到了一本真家伙!” 虽然和方锐合作卖成品药,但他自家的老本行——卖假秘籍,也没放下,这些天他卖完了成品药,就行头一换,继续去卖假秘籍。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个人才。 “哦,武功秘籍吗?功法还是武技?”方锐眼睛一亮。 “哟,方爷,您可真敢想?!武功传承,哪是好得的?” 高要摇头道:“一本旁门杂术罢了。” “也是。” 方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是自己想多了。 就说他家传的《养身功》,在功法之中也不过下品,方家历代就看得极严,秘传不宣,传儿不传女,不记录文字,只口口相诵,其中还有大量暗语解读。 方锐当初学习时,都学了个把个月。 ‘草芝堂’以前的伙计二狗子,方家对他不错,也只是体现在伙食上、钱财上,其它的就别想了,别说《养身功》,医术上的本事,方百草连皮毛都没教给他。 当然,这也有和二狗子是伙计,不是正经学徒有关,但话说回来了,即使是学徒,那也要先学个十年八年的规矩,才可能教一些真本事。 这不是方家特例,而是社会的大风气,就是如此。 管中窥豹,可见这个时代门户之见的严重。 至于高要说的旁门杂术? 这包括的可就多了,涵盖许多手艺:吹糖人、磨豆腐、动物杂耍、戏法表演、风水堪舆、偷盗开锁、打井建筑……等等都算。 “你得到的旁门杂术,是哪一类?”方锐问道。 “杂耍,更具体点说,就是驯兽。那人祖上就是耍这个的,据说也是阔过,后来才破落了……今岁这个年景,方爷您也知道……那人一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我还真不一定能成。” 高要说完,面上喜色稍退:“东西是好东西,可恐怕不太好卖。想买的,付不起那个钱;真正能付得起钱的,多半又看不上。” 这话不假。 真正的底层人,确实眼巴巴想要学一门手艺吃饭,可买不起; 稍微好过一点的,比如方锐家这种的中层人家,基本都有着自家手艺,可自家手艺学好就够讨饭吃了,要别的传承,也没什么用; 而权贵大户人家,更是看不上。 不过,不好卖归不好卖,可听高要的说法,得到代价也不大,只要能卖出去,总归有得赚。 再不济,就留着呗,等年景好了,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哪! “你确保是真的?”方锐眼睛一闪,突然问道。 “当然,我听那人口述,补全了所有缺漏,还有暗语注解,最重要的是……” 高要说着,不自觉露出一丝煞气:“我知道那人是谁,家住那里,他若敢骗我,我自有法子治他,让他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家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想想就知道,一个卖假秘籍的,这么些年都没出事,能是什么简单货色。 “怎么,方爷,您想要?”高要很快回过味了。 “嗯。” 方锐颔首:“想看看,技多不压身。再者,即使练不成,留给后辈子孙,也是个压箱底的底蕴……” 以上,自然全都是借口! 他不可能说出自家面板的事。 “怎么样,卖我一份吧?” “哟,方爷,” 高要眼珠子一转:“本来,以咱们的交情,送给方爷您一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听就行了,方锐直接打断他:“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你说个价?我听听。” 指望着高要大方,记着当初拉对方入伙卖药的情分,直接送他一份? 只能说是:异想天开! 当初方锐提及合作的时候,高要可能确实感激了一下,但,人心最善变,这些日子早都被消磨差不多了。 对高要这种市井之人来说,情分?什么东西?几个大钱一斤? 是!他们接人待物,自有圆滑的一面,很有分寸。 可另一面么? 正因为看得多了、见得多了,都是老油子,信钱不信人,从不相信什么情分。 对这一点,方锐看得很清楚。 同样,他也没把当初拉着高要卖药,当成提携——本来就是合作的事,谁也不欠谁。 之前合作的事明明白白,现在《驯兽术》的事情,自然也要讲得清清楚楚。 “方爷您敞亮!” 高要竖了个大拇指:“那我就开口了,二两银子!” 这个价格,若是在正常年景么,倒也不贵,但,要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灾年岁啊! 在这个背景下,就相对很贵了,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 方锐自然不是冤大头。 “五十大钱。” 他还价道:“这个价格,差不多你够保本了,而且,这东西不比其他,可以重复售卖。” 据方锐估算,高要弄到这东西,大概也就花了几十斤麦糠,甚至更少,绝对远不到五十个大钱。 “哎哟,方爷,账不是您这么算的。” 高要叫屈:“为了这东西,我可是没少使劲儿,花了不知道多少精力,缠了那家人,不知道多长时间……这样吧,方爷,我退一步,一两九钱银子!” “六十大钱。” “一两八钱。” ……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价格定在了一两银子。 高要接过钱,喜色掩盖不住都从眼睛中流溢出来,显然是:不但回本了,还已经赚了些。 方锐也没多说什么,买卖罢了,接过《驯兽术》后,看也没看,就直接揣进了怀里。 他也不怕东西有问题,只要面板收录不上,直接找这高要就是——在他这里,既然卖了,自然就要负责售后。 做成一单生意,高要尝到甜头,忽然问道:“方爷,您还要它的旁门杂术不?我认识一人,有风水堪舆传承,您要不要?” “怎么不要?” 方锐眼睛一闪:“你能弄来,我就要。” “好嘞,那我可记住了。” 高要答应一声,略过这茬儿,忽然欲言又止。 方锐眼睛一眯,暗道一声:‘来了!’ 自合作后,两种成品药销售量直线攀升,方锐节省了精力,利润几乎翻了一倍;同样,高要也没少赚。 不过,方锐隐隐感觉:这家伙最近有点飘了,觉得自己出力不小,试图商量提高利润分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也不避讳这事,高要真要提了,那就摊开来讲就是。 可没想却猜错了,高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方爷,您看,‘止血粉’、‘养身药’,这两种成品药咱们卖这么久了,市面上也出现了不少仿品……虽然没咱们的质量好、信誉佳,但终归是有影响……” “你有事直说,不用东拉西扯!”方锐打断他。 “那个,我就想问,方爷,您还有没其它的成品药方?” 高要保证道:“若是您弄出来其它新药,我保证,咱们必然利润大增,若是药方稀罕一些,甚至,利润翻倍都不是难事。” “没。” 方锐摇头:“若是有,我早弄出来,兜售发财了。” 他这话不假,现在手中确实没有其它成品药方,不过,却也可以有——提升《方氏医术》等级,再研制出一二种成品药方也不是难事。 那般情况下,两人合作,方锐大概率还真能分到一月八九两银子的利润,不过,就有些太显眼了。 方锐在黑市中暴露出来的实力,只是入品武者,目前一月三五两银子的利润,还在他庇护范围之内…… 可若是直接翻倍,一月十两银子的利润,就风险大增,指不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除非,我直接暴露出八品实力……’ 可这太不稳健了,方锐还想藏一手底牌,不取也。 因此,别看他直接占据八成利润,但提供成品药之外,也提供了保护伞的作用,顶着外界压力。 ——若是换个医师,没这个实力,却占着这么大份额的成品药生意,恐怕早就被当成肥羊宰了。 高要也是沾了他的光。 “也是!” 高要满脸失望,小眼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锐看到高要的反应,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这家伙是尝到了甜头,心野了、飘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啊!” 试问:高要询问新药,预见到了可能利润翻倍,那么,就没想过他可能庇护不住,风险大增吗? 怎么可能?! 如高要这般市井之人,三教九流打交道过了,要说他没这个心眼,方锐是不信的。 ‘那就是:抱着我挡在前面,有事我抗,他享受好处,有万一就溜的心思。’ 方锐洞若观火。 不过,他也理解:自己不是小说中的龙傲天,不可能让人见到就纳头便拜,安心听话,当一个工具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啊!’方锐暗暗警醒自己。 两人分账、交货,最终,高要也没说提高分成。 高要不说,方锐也就当做不知道。 当然,即使高要说了,方锐也是断然拒绝。 今日让一寸,明日高要就敢要一尺,他可不会惯着对方。 什么,高要找别家医师合作? 可以。 分账算清楚,事情说明白,以后也别打着他的旗号,切割干净,那就可以; 但若是动什么小心思,想耍花招,那就别怪他了! 至于,两人间的交情? 有这个东西吗? 真要来说,他和高要,两人之间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彼此之间,不过是合作,或者说,彼此利用罢了。 两人一直都是黑市见面,高要只知道他姓方,他也只知道对方这一个名字,真假都未知。 彼此之间,甚至都没见过真面目,说什么情分,也确实有些搞笑。 ‘合作归合作、买卖是买卖,分开?就要断舍离,断个干干净净!’ ‘我不想算计别人,却也不想被人算计,如果真有人想称量一下,看看我的脾气,那我也会让对方如愿!’ 方锐目光一闪。 和高要分开,他在黑市中采买了些粮食,就匆匆离开。 …… 第14章,七品 夜色深深,火苗在灯盏上滋滋跳跃。 昏暗的灯光下,方薛氏歪着头、吃力地眯着眼,不时用口水抿湿麻线,或者用牙齿咬断线头,缝制着衣服。 方锐、方灵,兄妹俩人从小到大的一身身衣服,都是这么来的。 别家邻居的孩子,一身衣服,破了打补丁、小了改长,一直就是那么一身。 兄妹两人却几乎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这都源于方薛氏的一双巧手,拆拆补补,加上一些新布,就连碎布拼接都能弄得看上去是点缀…… 在她的巧手下,兄妹俩出门从来都是干净爽利,在同龄人面前极有面子。 即使方家如今好过了许多,也远没到奢侈地去买成衣的地步。 前些日子,方锐去黑市时正好扯了几尺布,带回来后,方薛氏就想着,赶在秋冬来临前,给兄妹俩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至于她自己? 她不用。 ‘我穿旧衣服习惯了。’方薛氏总是如此道。 结束了一只袖口的缝制,方薛氏放下针线,活动着酸麻的指节,扭头下意识向窗外张望去。 “快了,往日里这个时候,锐哥儿差不多就快回来了。” 方薛氏估摸着时间,起身去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 每次,方锐从黑市回来,都习惯用热水洗脚,有时,还擦一擦身子。 自从第一次之后,方薛氏就记住了他的这个小习惯,每次都估摸着时间,提前一些时候烧水,让方锐能方便些。 烧上了水。 方薛氏又来到了窗户边,巴巴向外张望着,等待着方锐回来。 这就是方薛氏的一个晚上。 或者说,只要方锐去黑市,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已经过了往日方锐回来的时间,可方锐今个儿……仍旧没见人影! “锐哥儿不会是出什么事……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方薛氏嘴上说着,脚步却是焦急地个不停,双手合十,口中低低地咕哝着:“祖宗保佑!神仙保佑!”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半盏茶。 一盏茶。 一刻钟。 …… “锐哥儿,莫非……真的出什么事了?!这可怎么办?!如何是好?!” 方薛氏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攥住,手腕都攥出了青筋,额头更是冷汗涔涔,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光。 她很想出去找方锐,可又理智告诉她:不能去! ——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无什么武力,出去了反倒是累赘。再者,万一她前脚出去,后脚方锐就回来了,那才是让方锐担心哪! “可怜我就是个没本事的妇人!” 方薛氏从没有像此刻,怨恨自己没本事。 她内心煎熬折磨的同时,更是后悔,后悔不该让方锐去黑市。 虽然方家现在的日子好了,可若非是大灾年景,实在过不下去,方薛氏本心来讲,是极不愿意方锐冒险的。 她宁愿自己苦一点、累一点,不愿意方锐担着风险。 可方灵是一方面因素,另外……她也劝不住方锐。 此刻。 方薛氏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方锐平安回来! “若是锐哥儿平安,我愿意拿家中千斤粮食换取,要我阳寿也行,哪怕是以‘一命抵一命’……” 方薛氏双手合十,低低咕哝着,闪烁着泪花的眼中尽是虔诚。 可以预想:如果真有那般机会,她一定会是义无反顾答应的。 或许是精诚所至。 下一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方锐的声音:“娘!” 在方薛氏眼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锐哥儿!” 她内心一下子被巨大的喜悦充满,扑过去开门,大忧大喜之下,剧烈情绪起伏,让整个人都有些虚脱,脚下一个踉跄。 “娘!” 方锐连忙搀扶住方薛氏,看着娘亲苍白如纸的脸色,当即询问起原因。 “没事,锐哥儿,你安稳回来就好……”方薛氏苍白着脸,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的担心、忧切、赌咒发誓,只字未提。 但方锐何等敏锐之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明白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去黑市,方薛氏会担心,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提心吊胆。 这一刻,方锐心中突然明悟。 或许,每一次去黑市,最受折磨的,不是:谨慎小心,备下各种后手,思索各种情况,劳心劳力的他; 而是:在家中等待、提心吊胆、度秒如日的方薛氏。 “娘!” 方锐吸了下发酸的鼻子,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让方薛氏再消耗心神,只是转移话题,说了些轻松的:“娘,您看,我带回来的东西,嘿,足足五十斤高粱面哪!” “您说,不要买棒子面,全要高粱面,耐吃,这回我可是听您的。” 在和高要合作后,成品药生意利润倍增,方家的主食就换成了:一半棒子面、一半高粱面,为此方薛氏没少说他不会过日子。 这次,他可总算是‘会过日子’了一次。 当然,这也不是方锐的本意,只不过花了一两银子买《驯兽术》后,要想供他如今这个大胃王吃饱,就只能紧巴巴地买高粱面了。 也没买小部分棒子面,让方灵、方薛氏吃——因为,根据他对方薛氏的了解,真要买上一小部分棒子面,方薛氏也只会让他吃了。 “是不错。” 方薛氏果然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些琐事中去,不过,等看到了还有一斤鸡蛋时,就皱了皱眉,又絮絮叨叨地说他‘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了。 方锐也不还口,任凭方薛氏说着他,心中更无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只有温暖。 同样,他也没瞒着《驯兽术》的事,给方薛氏说了。 “锐哥儿,这事你做得对。” 方薛氏表示支持:“你爹以前就经常说,咱家虽然穷,却不能像其它邻居那样只看眼前,过一天算一天,也要考虑将来。” “那传承买了,就是咱家的底蕴,为此苦一点,多吃些高粱面算什么?现在这个时节,别家高粱面都没得吃,就连麦糠,都要省着吃哩!” “是啊!” 方锐附和赞同着,看到方薛氏脸色好看了些,催促道:“娘,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哎!” 方薛氏答应着,却径直去了厨房,端来了一盆热水:“锐哥儿,给你烧的水,来烫烫脚。” “谢谢娘!”方锐连忙起身接过。 夜凉如水,风声吹动林木萧萧,屋内灯火摇曳,明灭不定,却自有着一股温馨。 …… 洗过脚,热水擦了擦身子,回屋。 今个儿,方灵这丫头倒没有在他这屋睡,吃过饭玩累了,直接就在方薛氏那屋睡了。 方锐正好就着烛火,阅读《驯兽术》。 哗啦啦! 他取出来,放在油灯前,一字一句,认真看着。 记录《驯兽术》的草纸廉价,上面的字迹也不好看,狗爬似的,只能勉强辨认清楚,再加上灯光昏暗…… 方锐只能吃力地眯着眼。 他这时才感受到:每个晚上,方薛氏一边等着他,一边做针线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煎熬。 甚至,更多的不在肉体上,而在心里。 通读一遍过后。 方锐闭目,在一片漆黑之中,意识沉寂在眼角的光点,顿时,熟悉的光幕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196】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收录成功了,果然,东西是真的!” 方锐心中一动。 不过,他也觉得理所当然,高要说认识卖传承的人,那人只要畏惧高要、心有顾忌,就不敢耍花招,拿假货糊弄。 “记录成功了,可想要让《驯兽术》真正破限,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方锐感知到的信息:技能一栏,等级为:入门、熟练、精通、小成、大成、圆满…… “再之后,就是破限!” 方锐眼睛一闪:“据我感知到的信息,技能破限,就会发生质变,化腐朽为神奇,衍生一项神通。” 当然,同样是神通,也有天差地别,那衍生出的神通肯定远远比不上‘长生不老’,说是神通其实都有些抬举了,其实更类似于专长,可也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这《驯兽术》,也是正好遇到了……一两银子,买下一门将来的‘神通种子’,还是很值得的。” 若非如此,方锐怎么会出手如此大方? 要知道:一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与高要合作后,一月利润约么四两银子的利润不假,可这才不合作半个月么,对方就生出了小心思……换句话说,方锐还没来得及完成原始积累。 当然,方锐目前,也不打断提升《驯兽术》,将它提升到圆满,都不知道要多少劫运点,破限更是海量。 “就先放着吧!长生不老的我,有的是时间。” “急乎哉?不急也!” 不说《驯兽术》,即使是《方氏医术》,他暂时都不打算提升。 还是那句话:如今世道,一切皆虚,唯有拳头、力量,才是硬道理! “据我猜测,突破七品需要200劫运点,也就两三天的事情了。下一次去黑市前,应该就可以凑到。”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睡觉!” 方锐吹了灯,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入睡。 …… 平静的日子就如指缝中的沙,看去很有质感,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溜走了,只剩下空空如也寡淡的回忆。 可如果能选择,大部分人都不会选记忆深刻、刻骨铭心的活法,更喜欢无波无澜、清平宁静的生活。 匆匆两日过去。 这晚。 方锐吃过晚饭,回到里屋。 他躺在床上,闭目,意识沉寂眼角的光点召唤出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00】 【功法:养身功(登堂入室)(+)】 【境界:八品(易筋)】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200劫运点,《养身功》后面也出现了‘+’,刚刚好吗?果然如我所料。” 方锐眉头一动:“今日,我就要以一己之力突破七品,踏入锻骨……面板,给我加点!” 他意念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依旧是熟悉的清凉气流,由劫运点转化,自冥冥中涌出,一小部分被身体各处截取,大部分则是淬炼全身骨骼。 具体感受? 大概是伤口愈合时,那种痒痒的感觉,很轻微,又如在隆冬里晒暖,舒适得全身细胞都仿佛舒张开来。 和之前两次差不多,大概十个呼吸左右,突破便完成了。 面板更新。 【姓名:方锐】 【劫运:0】 【功法:养身功(已有小成)】 【境界:七品(锻骨)】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七品锻骨境界,成了。” 方锐暗自点头,关闭了面板,仔细感知着突破后的变化。 “皮膜愈发坚韧,筋络也得到了强化,最重要是:锻骨如钢!”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骨骼毕竟不能和真正的钢铁相比,不过,却更适合人体发力,力气再增,这却是真的。 “如今,我的力气……五百斤,大概是有的。就是抗大包,都比别人能抗一些。” 当然,这纯属开玩笑,扛大包赚的工钱,大概率,都不够他吃的。 “还是那个问题,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气力增长不如其它七品武者……” “不过,每次提升时,身体截留了小部分能量,弥补了一些先天不足……再加上,九品磨皮无漏,八品易筋、七品锻骨,因为是劫运点提升,都照顾到了全身每一处……” “所以,综合来看,我的力气,是不比正常的七品武者小多少的,真正战力,也可相媲美,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还是不能飘。 依旧是那句话:下三品武者,也不过皮糙肉厚、力气大了一点。即使普通人,不怕死、手持兵器、多个一哄而上,照样能给砍了。 “听爹说,到了中三品,会有一个较大的提升,那时,面对手持利刃的普通人围攻,也不是太怕了。” “不过,六品啊,我估计所需的劫运点,比之突破七品翻倍都不止,至少需要500点!” “短时间内,恐怕是提升不成了,要不……转向《方氏医术》?” 方锐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就被他狠狠掐灭了:“不,还是积攒着,争取早日到达中三品吧!” 这个世道,武力为重,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分心其它,除非……万不得已。 …… 第15章,散伙 劫运点自有神妙,用它提升境界,方锐也没有不适应暴增力量的情况,仿佛天生便是如此,如若本能。 甚至,比自行修炼而来的力量,都更加得心应手。 方锐自然也好奇,可也知道,其中原理不是现在的他可以理解的。 他感受了下七品变化,就从里屋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却还没黑,落日的余光渲染了漫天的火烧云,那一个个黄澄澄的云朵板块,如同今岁旱情下城外鱼鳞状龟裂的土地。 方灵和小伙伴们,在门外路上,做着游戏。 这些娃娃们脸上普遍的菜色,不少邻居家的孩子都有些跑不动,只有他家方灵、三娘子家囡囡,以及其它为数不多的两三个孩子,相对稍好一些。 也就是小孩儿活泼,还有无处发泄的精力,来做游戏,大人们也吃不饱,却更习惯躺着节省力气。 “哇!” 这些孩子们看到方锐,口中喊着‘方家哥哥’,围了过来。 “方家哥哥,我们要听故事!” “对,听故事!” “方灵、方灵,快求求你哥哥,让他给咱们讲故事!” …… 这些孩子们过来,身边仿佛来了一窝麻雀,叽叽喳喳。 方灵被簇拥在中心,这个呆萌的小丫头,却被选为了孩子们的大姐头,这时可怜巴巴地拉了拉方锐袖子:“兄长!” “好了,好了,今个儿有故事。”方锐笑道。 他闲来没事,会给这些孩子们讲一两个故事。 这个时代,不但物资匮乏,精神娱乐更是匮乏,识字的人极少,可并不妨碍雅俗共赏的故事的魅力。 能从方锐口中听到一两个故事,这些孩子们就很满足、很过瘾。 有时,方锐身上会揣着少许黄豆,讲故事时,会大方地分到这些孩子一两颗,就更让他们围着他转。 如果说,方灵是大姐头,那他就是这群孩子中的‘无冕之王’。 方锐倒也乐在其中。 如此做…… 无聊是一方面,在这干巴巴的世道,总要找些乐子。 另一方面。 前些日子,方家的‘传染病’甚嚣尘上,固然避免了一些麻烦,可也让邻居们疏远,方锐乐得和其它邻居保持距离。 可大人间也就罢了,方灵只是一个孩子,玩伴疏远的冷暴力,实在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方锐看到方灵孤孤单单,没人和她玩儿,可怜巴巴的,出于对妹妹身心健康的考虑,就出手了。 分化拉拢、故事吸引、黄豆诱惑……一套组合拳下来,事情就解决了。 当然,‘传染病’最终证明是乌龙,邻居们重新接触方家,在孩子间,就更没什么影响了。 而因为方锐的原因,方灵也成了孩子中最受欢迎的,被其它人围着转,开心不已,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也因此和方锐愈发亲近。 ‘草芝堂’生意萧条,可有黑市成品药的生意,方锐也不太在意着些,他有一段时间的乐子,就是观察研究妹妹。 他发现:这种被小伙伴当做中心的感受,比给方灵吃一些好东西,要更让她感到快乐。 ‘果然,‘精神上的饱满’是比‘物质上的丰沛’更加高级的快乐……怪不得前世先烈,在那般贫穷困苦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乐观主义精神。’ 方锐一边思维发散着,一边信手拈来地讲着小故事。 天色渐晚,慢慢黑下来了。 “山子!” “阿槐!” “大春!” …… 一声声悠长的呼喊在柳树胡同中响起,是大人们在喊自家娃娃回家。 孩子们却是一脸依依不舍。 “好了。” 方锐拍拍手:“今天就讲到这儿,小萝卜头们,回去吧!” 孩子们离开。 方灵也有些累了,小脸上红扑扑、汗涔涔的,让她洗漱了下,又自个儿玩了会儿,就去睡觉了。 方锐又等了些时候,见天色不早,带上药包起身:“娘,我出去了。” “哎!” 方薛氏答应着,却下意识想起了上次的经历,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去吧,锐哥儿,路上小心。” 她送方锐出门,注视着方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返身回屋。 灯盏上,火苗在一顿一顿地跳跃。 “唉!” 方薛氏叹息一声,有些神思不属,显然是担心方锐。 她只好让自己忙起来,打扫屋子、擦桌子……好长时间,才终于平静下来。 可不时下意识扭头望向窗外,却暴露了真实的心绪。 …… 黑市。 这次见面,高要没迟到,反而还先到一些。 两人分了这三天的成品药利润,方锐正准备提供这一次的药包。 高要却没有接,欲言又止后,终究还是提起了利润分成:“方爷,两成利润太少了,实在养不了家,家中妻儿老小,都指望着我吃饭哪!您看……” 方锐瞥了一眼高要,拒绝道:“这事……恐怕没得谈。” 养不了家? 这话,他是不信的。 高要虽然只拿了两成纯利,但,只他一人的话,棒子面管饱、油水丰沛绰绰有余。 哪怕一家三五口人,只要没有入品武者,高粱面管饱也还是足足的。甚至,隔三差五还能改善伙食。 这个待遇,在这个年岁,已经是常山县城中,最顶尖20%家庭中的一小撮了。 如此,仍不满足,那还想怎么样?每天白面配肉?是不是还要上天哪? “哎,方爷!方爷!算我求您嘞!” 高要连连作揖,弓着腰,曲着腿,似乎就要下跪了,看上去实在可怜:“您就看着,再多赏口饭吃呗!我老高感激不尽!就再加一成利润?一成就好!” 两人所谓的位置并不太偏僻,也有过路人看到,纷纷侧目。 当然,也只是侧目——方锐前世做好事都可能被讹上,这个年头多管闲事,可能就是要命。 方锐面无表风情,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淡吐出俩字:“不行。” 若是看他年轻,欺他心软,或者好面子,抹不开脸…… 那可就是大错特错! 两世为人,方锐非常现实,答应不了的事情,就是答应不了,从不会因为好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再者…… ‘呵呵,这个老油条子,我今日让他一尺,明日,他就敢要一丈。’方锐心中哂然。 “方爷,您这可真是……铁石心肠。” 高要佝偻着腰,似乎神色落寞,突然叹了口气,拍着胸口,仿佛交心道:“方爷,不瞒您说,这两天,也有别家医师找我合作,开出五成利的许诺,您看……” 这话……就暗含威胁的意味。 “好,既然你都这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挡你的富贵。那就……好聚好散。” 方锐一口答应。 诚然,高要是一个好的销售员,成品药生意能有如今的利润,对方功不可没,他不否认高要的贡献,但,也绝不可能被要挟了。 扪心自问,他给高要两成利润的分成,少么? 不少了! 还是那句话:方锐除了供货商的角色外,还起到保护伞的所用,没有他,高要能躲在羽翼下安稳收钱? 做梦吧! 高要此人,不知是欺他年轻,还是故作不知,有意无意忽略了后一点。 若是散伙后,高要和别的医师合作,不赚什么钱也就罢了,若是真有现在和方锐合作这个利润,那才有得好看哪! “这……方爷……” 听闻方锐说好聚好散,高要一下子懵了。 他说起别家的待遇,是有隐隐威胁的意味,但,更多的是:货比两家,想要趁机抬价。 在高要预料中,方锐的反应,应该是:纠结、不舍,到时,他再趁机一鼓动,提高利润分成的事,多半就能成了。 可,方锐直接敲定散伙,这是什么鬼?! 甚至,他如果没听错的话,方锐的语气中,似乎是……有一丝欣喜。 这就好比: 你去找上司,要求提高工资,上司不答应,你就拿出辞职砝码……本以为,上司会不舍,会挽留…… 可没想到,上司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这个时候,你又拿出去对头企业工作,作为威胁…… 可上司更是一脸笑嘻嘻:双喜临门! 就问:这该是何等卧槽的心情? 《万万没想到》现场版。 其实,高要的感觉没错,敲定散伙,方锐心中,的确是有一丝欣喜、轻松。 ‘高要此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可合作利用,却不可深交。’ ‘同时,此人利益至上,得志猖狂,这个性子,若是继续合作下来,极有可能惹来麻烦,牵连到我……所以,趁这个机会,和他顺势切割干净……也好!’ 方锐虽然舍不得翻倍的利润,但,更希望稳妥、宁静。 “咱们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分开之后的事情,也要摊开来讲……” “分开之后,你和其它医师合作,这个我没意见,也管不着……毕竟,人各有志嘛!” “但,” 方锐声音陡然一沉:“你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如:成品药鼻祖,给我做事之类……这些,就都不要再说了。” “咱们终究合作一场,我也不想……以后不太好看。” 方锐不是小孩,闹翻了,就不允许其它人和对方玩;他是成年人,是讲道理的。 但,讲道理归讲道理,却绝不想吃闷亏。 正如他所说:万一在分开之后,高要依旧打着‘成品药鼻祖’的名号,就会影响他的生意;扯着他的虎皮,就可能招灾,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丑话说在前头,将来,如果真的出问题,那也……怨不得他! “哪能?” 高要尴尬地笑笑。 他的确是被戳中了心思——是有想着,含糊不清,让人误以为他还在和方锐合作,借着方锐的虎皮……即使出事,等方锐找来,也可说自己不知情,都是别人误会。 但,方锐这么摊开一说,就不可能了。 若是再敢狐假虎威,高要有预感:等方锐找上门,可能真的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心思如此老道?’ 高要心中暗骂。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你……好自为之。”方锐深深看了高要一眼,不再多言,扭头离开。 “哎,方爷,等等。” 高要一拍脑袋,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喊住方锐:“您之前提过一嘴的风水堪舆传承,我找到了,您还要不要?” 本来,这个是作为他提高利润分成的筹码的,可没想到方锐说不玩了就不玩了,现在这个,也只能当做生意来谈了。 不过,他下定决心:‘反正以后也不合作了,这最后一次,我要赚一笔大的!’ “一两银子,能成就交易。”方锐驻足,淡淡开口。 “我……哎,不是!方爷,这份传承,比上一个难搞多了,我花了更大的代价……” 高要诉苦道:“不瞒您说:就为这份传承,我不但前两天从您这儿赚的一两银子搭出去了,自己还倒贴上了一些……您这个价格,我真的很难办……” 他这话,倒也不假。 只是。 方锐闻言,二话没说,抬步就走。 ‘一定是欲擒故纵,在和我比耐心……’ 高要心中暗道。 他死死盯着方锐: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就眼睁睁开着:方锐径直离开了。 “我艹!” 高要欲哭无泪:“这TM……方爷……呸,姓方的如果不要,这东西……不是就砸我手里了吗?!” 这份风水堪舆的传承,和那份《驯兽术》一样,同样难卖,若是自己留着,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本。 可他现在,急需用钱啊! “这可真是……晦气。” 高要恨恨地骂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老油条,今天竟然连连吃瘪。 本来计划得很好。 软语相求,吃准年轻人好面子;提出别家拉拢,隐隐威胁;拿出风水堪舆的传承,作为砝码…… 一套组合拳下来,就不信方锐不给他加薪,只要开了头,打开缺口,还怕以后没得寸进尺的机会? 可谁知道,方锐不按套路出牌,一板一眼,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直接谈崩了! 不但增加利润分成的事情,吹了;就连这份费尽心思弄来、想要当做筹码的风水堪舆传承,都有可能砸在手里。 熟不知:方锐两世为人,年纪却都不大,知道:自己若是玩套路,不一定玩得过高要。 所以,在来之前,他早就给自己定好了底线,能成就合作,不能就散伙。 这份克制力,在年轻人身上,的确不多见。 “唉,现在的年轻人哪,可真行!” 高要唉声叹气:“罢了,罢了,这东西总不能砸在我自己手上,得,等会儿还得去找那位爷!” …… 第16章,大败 和高要分开,方锐脚步不停。 高要的确猜错了,他不是欲擒故纵,对那本风水堪舆的传承,也没有志在必得的想法。 ——反正现在利用不上,短时间内也不会用劫运点提升。 如果便宜,能存下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以后再找机会! 他是长生者,有的是时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租了个摊位,回归以前老本行,自行售卖成品药包。 生意嘛? 还行。 方锐估摸着,一月下来,应该有二两多一点银子的利润。 虽然要比和高要合作少上不少,但或许是高要近来打出了‘成品药鼻祖’的名声,还是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好上一些。 一刻钟后。 方锐将没卖完的药包收起,去采买了五十斤高粱面,途中,还运气不错地遇到了个卖黄豆的,买上了一斤。 随后。 他正准备离开黑市,却被一道熟悉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方爷,可找着您嘞!” 高要舔着脸:“那个……您走之后,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成人之美。就依您,一两银子,风水堪舆的传承就卖了!” 方药淡淡看了一眼:“早这么办不就好了?何必呢!” 他倒不会负气耍性子,说什么不要。 作为长生者,虽然只要有耐心、肯搜罗,未来总有机会得到。 但,若是过了这个年景,即使遇到合适的门路,价钱肯定也要高上不少,三五两都打不住,七八两银子都有可能……除此之外,还要忧心东西的真假。 与那般相比,现在早早就落袋为安,不香吗? 高要也没有尴尬,脸皮颇厚,仿佛没听到似的,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可说好了,一两银子,您可不能变卦啊!” “呵,放心。” 方锐现在,作为占据主动权的一方,却也没有出尔反尔。 一则,即使能谈,顶天了,再砍下来一二十个大钱……这点钱,还不值得搭上信誉,再加上还要费口水,又浪费时间、精力。 二来,他今天对高要的打击已经够猛烈,这人是精明、市侩不假,可万一再讲价,激起对方逆反心理,也会有不必要的变数。 还是那句话:对他来说,一两银子买一个未来的‘神通种子’,绝对不亏。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脆利落地完成了交易,各自分开。 离开黑市。 方锐绕了个弯儿,走出一段距离后,蓦然从一处小巷钻出,看向后面,并无什么人影。 “没意外啊!”他声音淡淡。 “也对,那种突破之后,事情立马找上你,送上临头让人装逼的,也只存在于小说中。” “可这是现实,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方锐摇摇头,加快速度,向着家中赶去。 他可没忘了,家中,方薛氏还在等着他哪! …… 方家。 烛火闪烁,点点微芒如同萤火透出窗外,在微凉的夜色中,绽放出点点温暖,指引游子归处。 吱呀! 方薛氏开门,迎向归来的方锐:“锐哥儿,回来啦?今晚挺早么!” “回来了。” 方锐笑着回答道。 不得不说,这种有人等着、守候着的感觉,着实让人心中安宁。 至于今晚回来比寻常早些? 自然是因为:他只卖了一半多的成品药,就估摸着时间,匆匆收摊,及早回来了。 毕竟,方锐事先也不知道,今晚会和高要散伙,此事出发前他也未向方薛氏提起过,怕耽搁时间回来晚了,又让方薛氏提心吊胆。 当然,这些考虑,他没说出来。 因为方锐知道:若是说了,方薛氏会认为自己让他耽搁了事情,平白自责、愧疚。 ——就如:方薛氏从来都没说过:每个夜晚方锐出去,她是如何担忧一样。 “对了,” 方锐说起了和高要散伙的事情:“……我观那人,不是个安稳性子,将来恐惹出什么祸患,牵连过来,就趁机断了。” “对,不是好人,就及早断了来往,咱一家人平平安安啊,比啥都强!” 方薛氏非常理解,支持方锐的做法。 “是啊,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方锐重复了一遍,苦笑道:“只是,断了合作后,成品药生意的利润大减,要连累娘、妹妹跟着我一起过苦日子了。” 成品药利润缩减、他突破七品,饭量再次增长、还要存粮……关键是:买传承的二两银子支出…… 种种因素综合,方家真的是:要回归高粱面当主食的日子了。 “傻孩子!” 方薛氏笑着摇摇头:“只要你和灵儿平安,娘就不苦。” 闻言,方锐心中一暖。 他自认:不是什么情绪敏感之人,可此时却被这简单的话触动了心灵。 方薛氏没注意到方锐的反应,扳着指头,在盘算道:“咱家存粮不少,有一千多斤呢!先紧着你吃,我、灵儿少吃一些也没什么……” “再不行,就全部换成麦糠……别家都是这么过的……” “娘,您这就是想多了。” 方锐摇摇头:“远没到那个份上……再怎么说,高粱面管饱,还是绰绰有余的,偶尔,也还能改善伙食。” 一月二两多银子的利润,养一家三口,哪怕他是个大胃王,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仍旧是常山县最顶尖20%家庭中的一小撮。 说着话,方薛氏已经从厨房,将热水打来了。 “谢谢娘。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方锐洗过了脚,擦了下身子,也回屋了。 方灵这丫头,今个儿依旧没在他这屋睡——近些日子,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当方锐晚上去黑市时,就跑去方薛氏那屋,和方薛氏睡了。 烛火摇曳。 方锐借着微光,取出从高要那里得来的风水堪舆传承,粗糙的草纸上,字迹潦草,封面上是《周氏风水堪舆》六个大字。 通读一遍后,果然被面板收录。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3】 【功法:养身功(已有小成)】 【境界:七品(锻骨)】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风水术吗?又一门‘神通种子’啊!” “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还远不是提升的时候,和《驯兽术》一样,暂且放着吧!” 方锐心情不错,伸了个懒腰,在夏夜的虫嘶中入睡了。 …… 次日,清早。 方家早餐:高粱面糊糊,再配上一碗炒野菜。 相当简陋。 但搁在这个年景,在大多数邻居们眼中,就极为丰盛了。 “今个儿的菜,没以前好吃。”方灵吃了一口,这般道。 “哦?” 方锐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感觉口味寡淡:“娘,您是不是没放油?” “放了啊!” 方薛氏顿了下,反应过来:“锐哥儿,你那次给我的猪板油,昨个儿用没了,今早炒菜,放的是麻籽油。” “我怎么说……” 方锐点点头:“看来,要想法子,再弄些猪板油了。” 方灵闻言,在一边使劲点着头。 然后,就被一筷子敲在了脑门上。 “你这丫头,嘴养刁了是吧?” 方薛氏对方锐道:“猪板油贵着呢,一罐要好多大钱哩,锐哥儿,你可别惯着她。” “这怎么能算惯着?” 方锐摇头笑道:“不过正常补充营养罢了……再说,我在武道上又有突破,也需要油水……肚子里有油水,粮食就相对少吃了些,人也有劲儿……” 一边说,他一边在心中感叹,这个世道不易。 前世,物资丰沛,牛奶随处倒、剩菜剩饭堆积如山,大量浪费……这个世道,却连一块猪板油,都是难得的奢侈。 一顿早饭就在闲聊中结束了。 虽然麻籽油炒菜的味道确实没有猪板油好,但方家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十分珍惜粮食,就连经常被方薛氏说‘嘴最刁’的方灵,夹的野菜、粥碗都是吃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一大锅粥,方薛氏和方灵只一人吃了一碗,剩下都被方锐吃了,即使如此,仍旧有些勉强。 武者食补,需要高能量食物,没有油水,通常要吃几个普通人的份量,才能勉强提供身体所需。 即使以量补质,也不太舒服,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孰不知:其它七品武者,都是好吃好喝滋补身子,也就是方锐特殊,以劫运点强行提升……突破后,大量粗粮供养身体,也非常勉强,自然就难受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方锐叹息:“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想法子,弄些猪板油啊!” 黑市中,相比肉、黄豆等稀缺货,猪板油相对更罕见,并且价格非常高,每次出现,都会引起哄抢。 “要想个法子,多赚些钱了!” “有些生意赚钱,却不能做;有些生意能做,却不赚钱。” 方锐思来想去,自己最好的选择,竟然还是成品药。 “这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了,罢了,等劫运点攒够了,就提升医术,研制出新的成品药配方吧!” “到时,必然利润大增,可能会达到一月七八两银子。” “正好,我如今突破七品,在黑市中,也可以暴露出八品境界……那般,即使一月十两银子,甚至十五两的利润,都能庇护住。” 方锐突破七品后,虽然暂时没有机会出手,但身怀伟力,胆气自生,也有了更大的野望。 当然,他追求稳妥的心,始终未曾变。 还是那句话:有十分的实力,只展露七分,做三分的事,遇到意外也有余力翻盘。 …… 午后,方薛氏、方灵在里屋睡午觉。 方锐守在外面堂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如碎金般洒落进来,落在古色古香的药柜上,极其细微的光尘在空气中飞舞,草药的清香也在这温暖中愈发弥漫开来。 哗啦啦! 方锐捧着一本医书,手不释卷。 劫运点提升功法、技能,也和他自身的熟练程度相关,自己努力些,所需的劫运点,也会相应降低一部分。 方锐正看得入神。 咚咚咚! 敲门声中,虚掩的‘草芝堂’大门,直接被敲开了,来人是一身襦裙、俏丽妩媚的三娘子。 “三姐姐?”方锐起身。 “锐哥儿,你娘呢?罢了,这事儿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三娘子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了消息:“……一月前,出城剿灭太平贼的官军,先是小胜一场,后中了伏兵,全军覆没……县中一日三惊,县尊震怒……若非后备军去了,如今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哪!” “现在想来,当初县中后备军出城,恐怕也是发现了什么苗头……唉,到了现在,才是彻底捂不住了。” “那我爹……” 方锐心头一跳。 自穿越此身后,方百草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方毅然代替自己从军,他心中是感激的、怀有敬意的…… 本心来讲,他是极不愿意方百草出事的。 “你爹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医师、入品武者,纵然兵败,也必然不会有事的。” 三娘子安慰道。 她心中同样忧心忡忡,之前一批剿贼的官军败了,那后备军呢?谁又敢保证,不会出问题? 而她背靠的军头,可是就在后备军中。 ‘若是有个万一……’ 三娘子思及此处,心中一个咯噔。 她倒不是多喜欢那军头,而是:对方若是倒了,她一个女人家,在这世道,如何能抵挡外界的恶意? ‘到时候,我又能依靠谁呢?’ 三娘子下意识看了方锐一眼:‘再看看、再看看吧……’ …… 三娘子说过这个消息,卖了人情,就匆匆离开。 “锐哥儿,” 方薛氏从里屋出来:“我方才似乎听到三丫头的声音了,她来什么事啊?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一些事若是能帮,还是要帮的……” 方锐犹豫了一下,将三娘子带来的消息说了。 这事……也不好瞒着,关键是:很快就会传开,也瞒不住。 “你爹他……” 方薛氏听闻,脚下踉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悲惨之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总如隔靴挠痒,感受并不真切,只有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才会真的感同身受。 如老楚家、王家,当初事发之时,方薛氏也同情,但要说多么悲伤,也是假的。 现在听闻事关方百草,就不同了,事关己身,切肤之痛,骤然听闻,她确实有五雷轰顶的感觉。 “娘!” 方锐连忙搀扶住方薛氏,拿出三娘子安慰自己的一套话来安慰她:“……爹是作为医师身份,随军出征,一般都在后军,纵然兵败,也比别人安全得多……再者,爹是入品武者……” “我知道、我知道……” 方薛氏勉强一笑。 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当然会痛哭一场,发泄出来。 可还有方锐、方灵,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作为方家唯一的大人,需要做好表率,不能乱了方寸——至少,不能在孩子面前乱了方寸。 因此,她强忍着悲伤,故作无事。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啊! 呼! 方锐松了口气,方薛氏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要好。 要问:他就不悲伤吗? 悲伤。 但相比方薛氏,要少上许多,毕竟,他穿越而来,和方百草的相处时间相对较少。 不过,方锐认可了方百草,希望对方安全,也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悲伤也也无济于事,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应对接下来的乱局。 方薛氏也想到了:“锐哥儿,你说,咱们现在要不要出去再买些粮?” 方锐认真考虑了一下,拒绝了:“娘,咱家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即使此时出去买,应该也买不到多少粮食了。” “再者,消息扩散后,想必外面是乱糟糟,一片兵荒马乱,十分不安全……此时不宜出去!” “也是,咱们已经存了不少粮食,不至于这个时候冒险。” 方薛氏想了一下,也打消了出去买粮的想法,转身进了里屋,叫醒午睡的方灵,叮嘱这丫头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 …… 第17章,呜咽 果然如方锐所料。 下午时,第一波剿贼官兵大败的消息,就在城中传播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轩然大波。 若非有消息传出,县尊大人早有布置,后备军已经出动,扛起剿贼大旗……恐怕就不只是轩然大波这么简单了。 不过,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依旧恐怖。 粮价再次猛涨一截,百姓纷纷抢购,即使有限购令、限价令,也无济于事,听说多处粮铺都发生了打斗、踩踏事件。 街道上,小偷小摸、抢掠之类的事件,也变得多了。 官府强力弹压,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整片天空渲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草之堂外,路人行色匆匆,不时,可见身穿皮甲的捕快、衙役经过,巡视不法。 “世道将乱啊!”方锐坐在柜台后,望着门外,发出一声叹息。 当当! “都出来啦!” 当当当! 铜锣声从窗外传来,令方锐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锐哥儿!”方薛氏拉着方灵,从里屋探出头来。 “娘,你和灵儿待在家里,我出去看看。”方锐交代一声,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柳树胡同在家的邻居们,也纷纷出门。 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 虎爷一身漆黑短打,手上握着柄朴刀,大马金刀站着,旁边两个跟班敲着铜锣,召集胡同的人家。 “怎么了?今个儿没到交例钱的日子啊,老虎帮的人怎么来了?”有人嘀咕。 “难道又有人家犯事了?”这是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也用不着猜来猜去,等着看虎爷怎么说吧!不过……多半没好事……”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 …… ‘来者不善哪!每次见到这死老虎,准没好事……’ 方锐瞟了虎爷一眼,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表面热情地和邻居们打着招呼,混入其中,丝毫不惹眼。 “大家伙儿都到了吧?如果有不在家的,那也无妨,等回来了转告一声就是。” 虎爷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老虎帮有令,原来一月一交的例钱,改成一旬……也就是十日一交……” “另外,鉴于这个年景,物价飞涨,例钱再提高一成……” ‘果然没好事。’ 方锐心中暗叹一声:‘十日一交,这是缩短回款周期,看来老虎帮对城中局势也有隐忧;例钱增加一成,这就是……丧心病狂了啊!’ 如果说:老虎帮以前的例钱分成,是割韭菜;那么,如今连续增加例钱,就是快要将韭菜挖断根了。 ‘前一点还好说,无非是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的事情;后一点,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方锐看向周围。 果然,一众邻居们哗然,顿时吵翻了天。 “不是上上月才提高两成吗?这又提高一成,可让我家怎么过啊?” “就是,日子本来就难熬,这还要加例钱……” “这是要逼死咱们哪!” …… 叹息者有之;诉苦者有之;啜泣者更有之…… 甚至,互相打气、彼此壮胆着,营造出了三分群情激愤的架势。 “难啊!” 方锐也是唉声叹气,装作满面苦色。 沉浸式演出嘛! 诚然,有黑市成品药的生意支撑,方家当然拿得出这点钱,不过,财不露白啊! “肃静!” 虎爷猛地暴喝一声,抽刀出鞘,明晃晃的寒芒在夕阳余晖下晃得人心中一寒。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好刀!’方锐目光一闪,同样随大流地低下头去。 “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讨价还价,谁有不服?站出来!” 虎爷怒目圆瞪,逼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人纷纷避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更不用说,站出来了。 方锐更是老神在在,脚步如同扎根,心中腹诽:‘哪个傻的,会撞枪口上,以自家人头试一试此刀的锋利?’ 半晌,无人作声。 “好,既然没人不服,那就是都同意了。” 虎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刀入鞘,神色也随之和缓了些:“我老虎帮不是不讲情理,这样吧,今日通知大家,好歹也给大家些准备时间,那就明日再来收这一旬的例钱……” “交不起的,也没关系,可以向我们借贷嘛,按个手印、画个押,大家都是朋友,也不会怎么着……” 不少人暗暗撇嘴。 这话,谁信谁是傻子,老虎帮的钱,是好借的吗?! 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很难还得起;真要还不起,房子必然没了,甚至,全家人都得搭上,卖身成奴。 ‘秀儿啊!想出这主意的人,可真TN的是个人才……明着抢钱,抢的少了,还要让受害者写欠条……不,准确的说,是拿少抢的钱对受害者放高利贷……’ ‘这可真是……敲骨吸髓!’ 方锐心中发冷。 每次,他以为自己对这个世道足够了解的时候,都会被现实再一次教做人。 虎爷离开后。 柳树胡同的一众人家,也三三两两、愁眉苦脸地散了。 “锐哥儿,家中钱可够?可要借一些?”三娘子喊住方锐。 “谢过三姐姐好意,不过,我家还有一点积蓄,就先不用了……”方锐婉拒。 “那就好。” 三娘子拉着囡囡,笑盈盈道:“如果有需要,和姐姐说一声就是……” …… 回家。 方锐说了再度加例钱的事情:“……娘,就是这样,咱家又要多一笔支出了。” 方薛氏听了,也是气愤:“这是把人绝路上逼啊!” “咱家还好说一些……搁在别家,恐怕不用多久,就又有人家要像当初的老楚家一般,破家了……”她叹息道。 可生气归生气,感慨归感慨,过后,她还是准备好了明日要交的例钱。 和这个世道的大部分人一样,方薛氏性子偏软,不被逼到绝路上,不会有勇气,奋起反抗的。 当然,妻儿老小是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冲动,不敢豁出去啊! 炊烟袅袅升腾,晕染开来,便是人间烟火气。 方锐望向窗外,知道:这个晚上,各家各户中,将会有许多不平静。 不过,这不关方家的事。 有他在,便可如山岳大坝,将一切风浪阻挡在外,让这个小小的家里,还能保持着难得的宁静。 今日晚饭:高粱面粥、高粱面饼,一碗炒野菜。 饭菜简陋,气氛却是温馨。 饭后。 倒也没别家的,来方家借钱。 一则,这柳树胡同中,大多数人家抽调出未来一部分吃饭的钱,拆东墙补西墙,暂时还拆补得过来; 二来,除了三娘子家,其他人家都和方家都相对疏远,就是借钱,人家也会选择关系好,相对有把握的。 否则,借不到钱不说,还闹得尴尬,以后,双方岂不是都不好来往了? …… 今晚,方锐倒也没去黑市,吃过了晚饭,早早洗漱了,上床睡觉。 方灵这丫头,过来他这屋睡。 吱呀! 方锐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想让室内通风,却听到了随风传来的、不知哪户人家的低低啜泣声。 他动作一顿,暗忖道:‘应该是哪户凑不齐例钱的人家……’ “兄长?”方灵见他呆住,咕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喊道。 “哎,来了。” “兄长,我想听故事。” “好,那今个儿,就讲一个孙大圣的故事……” 方锐目光一闪:‘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这个世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一位如东方初升红日之人,拯救万民于水火……’ 他? 他是个没出息的,只想过宁静的生活,或许将来某一日,这个想法会改变,但至少暂时没有。 方锐摇摇头,不再多想,将一个《大闹天宫》娓娓道来,各个角色活灵活现,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在这般的声音中,月亮升起来了,月光从窗户投进来,洒落在床前,如水般流淌。 窗外,夏夜里不知名虫儿嘶鸣的声音,混杂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低低啜泣声,就在这般环境中,方灵沉沉睡去了。 …… 次日。 虎爷再来,柳树胡同,大部分人家都交了例钱。 交,还能苟延残喘;不交,当即就要破家……这个选择题,还是很好做的。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方家,不过,方锐满面笑容地将例钱奉上的时候,心中暗暗又给这死老虎记上了一笔。 除此之外,也有三五家没凑够钱……虎爷带着俩跟班,在他们家中翻找一通,确认敲掉骨头,也榨不出二两油了,才给出一张欠条,让他们按手印、画押…… 躲过了这一劫。 柳树胡同的一众人家,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是愁眉苦脸。 这日子本就难熬,过不下去,他们本想着熬到入秋,等旱情缓解,可没想到……老虎帮来了这一出。 将来一段时间的日子,可以料想:会更难、更苦啊! ……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转眼又是小半月过去。 方家的日子么? 倒也还好。 有成品药生意的利润供应,方家的存粮不但没消耗,反而还增加了一些。 黑市中,如黄豆、肉、猪板油一类的东西,愈发罕见了,有两次方锐运气好碰到,可都没竞价抢过别人。 总的来说,方家人能吃饱,只是没油水。 以大量粗粮勉强供应身体所需,方锐一开始也不太好受,现在么,倒是慢慢习惯了。 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那可就难了。 一天一顿都保证不了,而且,可能仅有的一顿,也是连麦糠都不敢多加的稀粥糊糊。 方锐敏锐观察到:周围邻居们,就连大人们都是有气无力,一天天里,能不动就不动,能躺着就不站着;孩子更是面黄肌瘦,连玩耍的活泼劲儿都没了。 柳树胡同的情况,也不是特例,而是如今常山县城中最大多数人的缩影。 甚至,情况更糟糕者,都不在少数。 方薛氏现在已经不让方灵出去了,外面越来越乱。她可是知道:饿疯了的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外面乱归乱,方家倒还算是风平浪静。 这晚。 “……谢谢方家妹子啊!” 菜根嫂提着装有二斤麦糠的麻袋,口中感激的话不要钱地说出,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她离开后。 方锐关上门,和方薛氏相对坐下,神色凝重道:“娘,咱家不能再往外借粮了,不然……” 菜根嫂可不是第一个来方家借粮的。 这小半月里,柳树胡同中,不少人家都打过这个主意。 虽说方家和一众邻居相对疏远,关系并不是多好,可人家都快饿疯了的,还要脸做什么? 来方家借粮,也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这么多年的邻居,人家串门来了,方薛氏也不好往外赶,特别是:人家不直接说借粮,一阵东拉西扯、拐弯抹角…… 方薛氏也有法子:对那些关系淡淡、基本没来往的人家,就装傻,相对诉苦,反正就是没粮;关系稍稍近一些,有一二分香火情的,倒是心软借出去了一些。 当然,她也不傻,高粱面不舍得借,只借出去麦糠,数量也不多,都只是一二斤。 不过,迄今为止,也借过三五家了。 “……这个数量,已经濒临了警戒线,甚至,可能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方锐目光一闪,道:“娘,您发现没,这两天,来咱家借粮的,都比往日多了一些?” “确实。” 方薛氏听方锐说得认真,也是重视,非常严肃答应下来:“好,娘不借了,以后说啥都不借了。” 还是那句话:除了三娘子家,柳树胡同的其它邻居都和方家相对疏远,关系也就那样。 心善是一回事,一二十斤麦糠也不算什么,可牵扯到自家安危,那就万万不能允许了。 “那就好。” 方锐松了口气。 他说的严肃,其实也未必会有事,目前风险也不算多大,只不过是想引起方薛氏重视,掐灭危险于萌芽之中。 话虽如此,方锐也不敢大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些许可能他都不敢去赌。 ‘其实,我在家的时候,倒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只是,隔三差五去黑市时……’ 在方锐看来,锁门都不保险。 对此。 他也有办法:近来,晚上去黑市时,就让方薛氏、方灵俩人,躲进地窖,外面搬一块大石头堵住,非天赋异禀者,或者入品武者,根本搬不动。 这就相对安全多了。 商定了这事。 方薛氏感慨道:“前两天,再一次交例钱,之前借贷老虎帮的人家,都像当初的老楚家一般,破家了……” “这世道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似乎是在问方锐,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谁知道呢?”方锐也是叹息。 乡下的农户,早就大面积破产了;如今,也该轮到城中了。 “都难、都苦,慢慢熬着吧!相对来说,咱家已经是好的了。” “是啊!” “唉!” “唉!” 两道长长的叹息,传出窗外,在深沉的夜色中淹没无声,犹如时代的呜咽。 …… 第18章,贼来 夜幕降临,巨大的黑暗笼罩下来,常山县城中,亮起的万家灯火如风中残烛,摇曳挣扎。 柳树胡同,往日里这个时候,到了晚饭时间,已经是炊烟袅袅,可这些日子,却变得稀疏许多。 ——官府、帮派双重盘剥下,许多人家已经连一天仅有的一顿饭,都保证不了了。 方家倒是还好。 一如往日,炊烟袅袅升腾,混杂着高粱面饼子的淡淡清香,在暮夜微凉的风中四散开来,人间烟火便化作了红尘喧嚣。 …… 呼!吸!呼!吸! 二蛋趴在窗前,眼巴巴望着方家的方向,不断深呼吸,呼吸着风儿带来的五谷清香,下意识咕咚咕咚吞咽着口水。 啪! 一巴掌落在了他脑门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借来了二斤麦糠,咱家今晚吃麦糠糊糊,也不用眼红人家……”菜根嫂掐腰道。 “真的?”二蛋瞪大了双眼,喉咙不自觉耸动。 “嘿,小兔崽子,我还会骗你?” 菜根嫂哼了一声,扭着腰转身出去了,嘴里还在咕哝道:“要说,咱柳树胡同,哪家开火最多,方家肯定算一个。” “算来,方家都借出去了小十斤麦糠了。人家方家,肯定还有更多存粮,不然怎么有粮食借出去哟!” “也就是老方留下的底子厚……不过也指不定,暗地里,方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买卖……” 门口,福泉叔坐在门槛上,用竹条编着筐,一言不发。 菜根嫂絮絮叨叨了半天,却没人搭理,扭头道:“哎,当家的,你在听着嘛?说句话啊,跟个闷葫芦似的!” “说什么?” 福泉叔瓮声开口:“咱过好自己的就行了,盯着别人家干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编个筐、纳个鞋底,卖钱换粮……” …… “大前天,去方家串门,我眼尖,还从他家粮缸里,看到了高粱面……好家伙,从缝隙看去,估摸着也都有一二十斤哪!这要是换成麦糠,至少也能换四五十斤……” 菜花婶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装粮食的麻袋,小心翼翼地往大锅中小心加了极少量的麦糠:“可惜,咱两家关系处的不好,也就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我实在不好意思张口借粮……” “哇,高粱面!” 小花听到菜花婶提到高粱面,一双大眼睛中亮晶晶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如小小只的袋鼠一般,高兴地蹦了下。 小丘也吞咽着口水:“我记得,高粱面饼子可香甜了,咱家好久没吃到过了哪!” 俩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七岁,都是小萝卜头,在这年景下个个面黄肌瘦、瘦的可见骨头。 “唉!” 大山叔坐在门槛上,望着屋外如巨兽一般吞噬下来的黑暗,沉沉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 “爹!娘!” 阿槐从外面跑进来:“方灵家都开始做饭了,咱家什么时候做饭啊?” 枣槐叔坐在门口,半边脸沐浴在月光下,半边脸笼罩在阴影中,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回应的是长久的沉默。 “皮孩子!” 祥林嫂抄着擀面棒子,在阿槐屁股上捶了一下:“吃什么吃?少出去溜达,节省力气,比什么都强!” “哦,我知道了。”阿槐悻悻然去喝水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家娘亲转身去的时候,吸着鼻子抹了抹眼角。 …… 方家。 今日的晚餐,其实比邻居们想象中的还要丰盛:高粱面粥、高粱面馍、麻籽油炒野菜、一人一个煮鸡蛋。 “娘,吃啊!” 方锐看着方薛氏将鸡蛋放在一边,舍不得吃,只好自己给剥了,放她碗里。 ——若非方锐擅做主张,直接拿了三个鸡蛋放锅里煮,哪会有三个鸡蛋?让方薛氏自己来的话,她只会给方锐煮一个,最多再给方灵加一个。 她自己? 是万万舍不得吃的。 ‘我不喜欢吃。’方薛氏总是如此说。 最有意思的是:方薛氏说的次数多了,方灵这蠢丫头,竟然真的信了。 ‘或许,等这丫头再稍微再长大一些,才会明白吧!’ 方锐看着这不过才五岁的小萝卜头妹妹,有些无奈。 说她聪明,也是真聪明:交代的事情从来都是守口如瓶;能干的家务事也完成得很好,从不叫苦;挑食?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家里做啥她吃啥…… ——好吧,最后一点,在这世道,算不上什么优点,因为方锐迄今还没发现过哪家孩子挑食的。 以这个时代的目光,方灵也能算得上是乖孩子;若放在方锐前世,那就更是‘别人家的孩子’,超级无敌贴心小棉袄。 可说这丫头笨,许多时候,她也确实是呆糊糊的,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偶尔还找不到东西,有时候反应总慢一拍…… ——方薛氏说她不喜欢吃鸡蛋,说的次数多了,又装作呕吐,还真将方灵给骗住了。 不过,方锐也理解。 这个年代,识字读书的人都少,更别提女孩儿了,这般环境下,指望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有多聪慧、多通晓人情世故,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以后,等有了条件,识字读书都要给这丫头补上才是……’方锐暗忖道。 最终,方薛氏还是没吃那个煮鸡蛋,又从碗里捞了出来,分给了兄妹俩一人一半,方灵吃蛋黄,方锐吃蛋清。 然后,她又拿起方锐剥过的鸡蛋壳,将上面残留的蛋清剥了下来:“哎,你这个孩子,也不剥干净……” 只有这些星星点点的碎渣,她才自己吃了。 方锐笑笑,也没说话。 他对方薛氏的性子也渐渐了解,不如此,怎么能让她吃上一些呢? “我剥干净了!”方灵在一边举起小手。 “哈,你厉害。” 方锐笑着点了下方灵额头。 她何止是剥干净了啊? 这小丫头珍惜非常,剥鸡蛋的时候小心翼翼,连鸡蛋壳上一点点蛋清都不会剩下,吃得干干净净,甚至,外面那层薄膜都没放过。 就这,在剥过以后,还要在蛋壳内部舔上一圈。 真真是:节省极了。 滋啦啦! 火苗在灯盏上一下一下地跳跃,绽放出暖色调昏黄的光线,充盈了小小的房间,一家三口的影子也在地面上微微摇曳,簇拥在一起。 温馨而宁静。 …… 晚饭过后。 方薛氏收拾房间,方灵帮着去洗碗。 方锐则坐在油灯前下,手中捧着医书,自己努力的同时,也在等着劫运点积攒,他一颗改善生活的心从未改变。 收拾好房间、洗过碗筷,方薛氏就吹灭了油灯,用她的话说,就是‘既费灯油、又费眼睛,早早睡了最节省’。 方锐也不争辩,洗漱过后,和小丫头一起回屋睡了。 黑市? 前天才去过,今日倒也不用去。 “兄长,我还想听孙猴子的故事……”黑暗中,方灵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道。 “好啊,昨天讲到哪里了?” “火焰山,孙猴子去借芭蕉扇……”这方面,小丫头倒是记得清楚。 “好。” 方锐笑了一下,声音渐渐响起。 夜色静谧,一轮皎洁的明月在窗前探出脑袋,仿佛也在安静听着。 不知何时,方灵沉沉睡去了。 方锐也随之进入梦乡。 …… 方锐是被惊醒的。 嘎吱!嘎吱! 夜色如墨,门外,却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唰! 方锐警惕地睁开眼睛:‘不是娘,她的脚步声我熟悉,不符合,而且,也不会如此做贼心虚……’ 入品武者,增加的可不只是力气,而是全方面的增幅,比如:感知。 再加上,近些日子城中治安下降,以他的谨慎小心,睡觉都不踏实,分出了一部分心神。 种种原因综合,这才会如此警觉。 ‘厨房的方向,是有人偷粮食?窃贼么?也对,这个年景……’ 方锐没再继续想下去,一个翻身起床,向外面冲去。 艺高人胆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方薛氏突然从房间出来,撞到那贼人。 毕竟,从距离来说,方薛氏的屋子离厨房更近,万一,她也听到声音,真的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以方锐的小心谨慎,绝不会去赌这个概率。 咚咚咚! 方锐为了加快速度,也没有掩饰,脚步声急促地响起,顿时惊动了厨房的一道黑影,扭头就往外跑。 “谁?” 方锐速度更快,先一步堵在了厨房门口。 几乎就在下一刻,那道黑影撞了过来。 砰! 方锐晃都未晃;反观那道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座巨石,被反震的力道蹬蹬蹬后退几步。 不见对方回答,方锐也懒得废话,一步跨出,伸手抓向这人,如老鹰抓向小鸡仔。 黑影肩膀被抓住,半点挣脱不得,慌乱之下,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袖中一闪,剪刀刀刃割向着方锐手腕。 “拿来!” 方锐却不闪不避,反手迎着剪刀刀刃抓去,在嗤地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中,握住剪刀刀刃,劈手夺了过来。 同时。 他右腿向前狠狠一踹。 砰! 黑影直接被踢出去两三米远,跌坐在地,抱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呻吟着,再也站不起来。 这番打斗极快,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但动静却不小。 屋中已有灯光亮起,传来方薛氏的声音:“锐哥儿?” 邻近人家也纷纷亮起灯光。 此时,因为之前的打斗,动作太大,那道黑影脸上蒙面的麻布掉落,露出真容。 “大山叔?!”借着窗外的微光,方锐认出了这黑影身份,目光一闪。 …… 不多时后。 方家厨房外,各家的灯火,将这里照得一片亮堂堂。 许多邻居们披着衣服而来,围成一圈,对中间的宋大山指指点点。 “这宋大山真是不像话!” “过分了,竟然来方家偷粮食……” “唉,咱再穷、再苦,可也不能偷啊!” …… 在一众邻居们的声讨中,宋大山埋着头、捂着脸,不时抽搐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是没脸见人了。 “咳咳!” 方锐咳嗽两声,在众人目光下道:“大山叔来我家偷粮,这事我也不好擅自处理,劳烦大家做个见证,就……报官吧!” 人群顿时一静。 自从第一波剿贼官军大败的消息传出,城中治安就急剧恶化,官府也开始从严打击犯罪,若是报官,这宋大山绝对讨不了好! “锐哥儿,” 听到报官,宋大山身子一颤,也不羞愧掩面了,挣扎着爬起身,磕磕绊绊道:“是我糊涂……放过我,放你大山叔一马……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啊……我还和你爹一起喝过酒……” ‘这个时候,还在依仗辈分,倚老卖老……’方锐眼中厉芒一闪。 其它人见到宋大山这副可怜的样子,却是面露不忍,纷纷当起了和事佬。 “锐哥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哪!” “是啊,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报官就算了吧!” “让宋大山道个歉也就是了,毕竟,锐哥儿你也将人家打得这么惨,宋大山也受到教训了……” …… 或许真有人是考虑邻里情分,劝说方家息事宁人。 但更多的人,却是出于羡慕、嫉妒方家过得好,心中不平衡,刻意地在为宋大山说话,拉偏架。 要问:就不怕方家记恨? 还真不怕! 有一个词就做‘人多势众’,还有一个词叫做‘法不责众’。 听到大家的话,宋大山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连忙道:“锐哥儿!方家嫂嫂!大家伙儿说的没错,你们就行行好,给我个机会吧!” “你……你……” 方薛氏指着宋大山,气得脸色发青。 这些人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或者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之前,方薛氏一到,就关心地拉着方锐,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自然发现了方锐夺过来的剪刀,还有他被割破的衣袖、手腕上的白痕。 显然,宋大山对方锐动剪刀了! 这是奔着要命来的啊,就这,还要放过宋大山?若非方锐是入品武者……方薛氏都不敢想象。 她是心软,但绝不是‘是非不分’,不管别人如何想,至少她,是绝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宋大山的。 还有一点,更令方薛氏生气:其它人也就罢了,有两三家她借粮的人家,竟然也在向着宋大山说话! “娘,您别气,交给我。”方锐压低声音说了句,目光一闪,正要开口。 这时,站在一旁的三娘子,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 第19章,斩首 “咦,锐哥儿,你这袖口怎么破了?是宋大山割的么?可曾受伤了?”三娘子拉着方锐袖口,惊讶问道。 方锐会意:“是,被大山叔用剪刀划了一下,留下道白印子,不妨事。” “呀,只留下了一道白印子吗?刀割不伤,肤如牛皮,这是入品武者啊!锐哥,你突破入品了?” “前两天,侥幸突破了。” 两人一唱一和。 其它人听到方锐成了入品武者,惊讶之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劝说方家大度、息事宁人了,反而,场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氛围。 他们自然知道入品武者意味着什么。 入品武者,在这常山县城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角色了,可以说,一步脚跨出了底层。 无论哪个帮派,都不会不收入品武者,甚至,只要确定身家清白,一般都会直接提拔为精英帮众。 退一步讲,即使不加入帮派,也能比其他人家多获得一些尊重,无论是在帮派人员,还是官府衙役面前,都是如此。 从前的时候,方百草靠着入品武者的身份,就足以庇护着一个‘草芝堂’。 也是在第一波剿贼官军大败的消息传回,方百草生死不明,一众邻居们才对方家的忌惮减少,纷纷借粮…… ——这也算是变相地欺负孤儿寡母了,不过比较隐晦而已。 如今,方锐成为入品武者,撑起了方家,其它人心态变化,自然不敢再如往常视之。 就算不说生死未明的方百草,仅仅一个入品武者的方锐,就足够震慑他们了。 ‘果然,人性本恶,欺软怕硬!’ 方锐心中暗道。 之前,这些邻居敢劝方家息事宁人;可当初,虎爷对老楚家动手、官府对王家抄家,他们可曾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没有! 前后差别,不过是拳头大小罢了。 老硬虎帮拳头大,虎爷手腕硬,他们不敢反抗;方才,在方锐表现出入品武者实力之前,方家看上去比较‘软’,所以他们敢道德绑架。 而如今,当他暴露出入品武者的实力,他们就立刻噤声了。 可以说:此时的方锐,就算比不上虎爷,也至少有半个虎爷的威慑力了。 这也正是方锐主动暴露出九品实力的原因:震慑邻里,减少一些麻烦。 人群中心。 宋大山看着方才帮他说话的邻居们,此刻噤若寒蝉,方才脸上的欣喜顿时化作了惊慌,颤抖着身子,竟是扑通一声跪下,大耳光啪啪扇着自己的脸:“锐……锐爷,不要报官……我再也不敢了……” ‘早干嘛去了?’ 方锐心中冷哂一声,不为所动,目光游移,扫过那些方才劝和的‘好邻居们’,他们一个个尴尬地避开视线,恳求地看向方薛氏,希望她说两句话转圜关系。 可方薛氏心善不假,却不是老好人,她还没忘了之前这些邻居是如何道德绑架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他们。 此时,她可是出气了,看着这些邻居们前后不一的反应,心中畅快,脸上也有光。 “咳咳!” 这些邻居们尴尬的同时,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方锐是入品武者,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掺和进来啊,就算不交好方家,也万万不会得罪了。 三娘子瞥了一眼这些人,好看的一双秋水明眸中闪过淡淡的不屑、嘲讽,俏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今天方锐的表现,可以说远超她心中预料,让她更加坚定了交好方家的决心。 “这边怎么了?怎么都不睡觉?”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在这道声音中,两个身穿灰衣、胸口上画着一个‘差’字的衙役进来了,正是巡夜的官府中人。 …… 当两个衙役询问情况的时候,这些邻居们抢着说了,争相作证。 事情经过本就不复杂,众人说了一遍,他们就心中有数,这些日子,这样的事情也发生了不少…… 尤其是:听到方锐如此年轻,就是入品武者时,态度更是和善了三分。 “那……方兄弟,这人我们就带走了?” 这衙役话语中带着客气。 还是那句话,身为入品武者,无论是在帮派人员,还是官府衙役面前,都有三分面子。 “那就麻烦两位老兄,为兄弟做主了,改日请两位喝酒。”方锐借着贴近的机会,各自送出了一把大钱。 “好说、好说,方兄弟放心。”两个衙役暗自掂量了下,脸上笑容顿时更加真诚,暗赞方锐会做人。 于是,在一众邻居的注视下,宋大山面如死灰地被带走了。 “大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悲戚呼喊。 原来是宋大山家的菜花婶来了! 宋大山出来偷粮,也没告诉菜花婶,而且,他家距离方家有一段距离,听到外面隐约的动静,本来也没想出门的。 ——就如柳树胡同的人家,也不是所有邻居都来了,就像其它稍远一些的人家,就没过来多少。 直到…… 菜花婶发现宋大山不见了,本以为是去了茅房,可始终等不回来,又突然想起傍晚的事情,心中一个咯噔,这才出门过来,现在才赶到。 “两位差爷,等等!等等!”菜花婶在后面大喊。 可这两个衙役哪有那份耐心,更别说还得了方锐的关照,自然是理都不理,强硬拖着宋大山,直接带走了。 见菜花婶回身,方锐也懒得多费口舌,和三娘子道了声别,就拉着方薛氏回屋了,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些邻居们倒是没走,和菜花婶说了事情经过,纷纷指责起宋大山。 “你家大山,实在不像话,这大半夜的,来方家偷粮食,还对锐哥儿动剪刀……” “是啊,太过分了!” “我都看不下去……” “确实是你家宋大山做得不对……这天色已晚,也别打扰人家了,真想求情,明早再来吧!” …… 这些人大声指责着宋大山,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受害者不是方家,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屋里,方薛氏还在愤愤不平:“呸,这群见风使舵的,锐哥儿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 方锐明白:这些人的确是在向方家卖人情,或者说,补偿之前的不好的表现,唯恐他记仇、报复。 其实,这些人想多了。 方锐恩怨分明,却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一些道德绑架的话而已,也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他自然不会去刻意追究、报复。 当然,他们要想凭借这些表现,和他搭上关系,占什么便宜,却也是痴心妄想。 …… 回屋。 “兄长,” 方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半醒来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外面出啥事了啊?” “一个偷粮贼,被抓走了……没事,你继续睡吧!” 方锐笑了笑:这丫头也是心大,外面那么大事,都没彻底吵醒。 不过,他也理解:小孩子睡性大,不说方灵,就是三娘子家囡囡、别家的孩子,也没见有谁来的。 “哦!”小丫头梦呓般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夜匆匆而过。 …… 次日。 清早,方家开伙做饭,高粱面烹煮的清香随着炊烟袅袅升腾。 不同于以往的小心翼翼、尽量遮掩,今后,哪怕方家吃的稍好一些,别家也不敢说什么了。 这就是入品武者的威慑力。 “娘,宋家婶婶,还有小丘、小花,在咱家外面跪着哎!”方灵趴在窗口,撅着小屁股,探头探脑道。 一大早,菜花婶就领着宋小丘、宋小花,这一对儿女,来到方家外面跪着,显然是想为宋大山求情。 可方薛氏气还没消,砰地一声关上门,将他们晾在了外面。 即使这般,菜花婶和一对儿女也没走,仍在方家门外跪着。 “就你管得多?”方薛氏冷着脸,哼了一声。 “哦!” 方灵见方薛氏生气,连忙跑开,不敢触霉头,来到方锐身边,小声问道:“兄长,他们为什么要跪着啊?” “因为做错事了,要求咱家……”方锐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尖。 方家关起门,吃完了一顿饭。 早饭过后。 菜花婶领着宋小丘、宋小花,三人还在外面跪着。 方薛氏从窗口向外看去,脸上露出一抹不忍。 大人也就罢了,两个小孩:宋小丘、宋小花,和方灵年龄差不多,跪了这么久,让她有些看不下去。 方锐看到方薛氏的反应,想了想,这事确实不好放着,需要做一个了结,便开口道:“娘,我去处理吧!” “哎!”方薛氏自然答应。 方家早就是方锐当家做主了,她也习惯了,有大事都让方锐做主。 吱呀! 方家门开了。 外面,等候良久的菜花婶,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她拉着俩孩子起身,想凑上前,可跪得久了,腿脚僵硬酥麻,脚下一个踉跄;旁边,小丘、小花也是站不稳,差点栽倒。 方锐搭了把手,搀扶住他们。 他注意到:无论是菜花婶,还是小丘、小花,穿的麻布裤子似乎质量不太好,这时已经被磨破,可以看到通红的膝盖。 “锐……爷,” 菜花婶抓住方锐袖子,啜泣着哀求道:“是我家大山不对,对不住方家……我们可以赔偿,暂时凑不齐钱,也会慢慢给……只求,放我家大山一条活路啊!” ‘这才是道歉么,有认错、有商量赔偿,不像是昨晚的宋大山,只想着靠邻居情分,道德绑架。’ 他们的态度,方锐感受到了,是认可的,可却不能答应。 “叫什么锐爷?和以前一样,叫我锐哥儿就行。” 方锐摇摇头,说起了正事:“菜花婶,不是我心狠,而是……你试想一下:昨晚,大山叔若碰到的不是我,是我娘亲、妹妹,或者,我不是入品武者……后果会怎样?” 菜花婶哑口无言。 若真是那般,多半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大山叔也是成年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所以,菜花婶,你想让我去向官府求情、撤案,这种以德报怨的事情,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面对菜花婶绝望的表情,方锐无动于衷,只是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这样吧,官府审案的差役若来询问,我就实话实说,不会添油加醋,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然后,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两家该怎么处,还怎么处,我也不会刻意记恨……” 话虽如此,方锐却知道:因为他的关照,宋大山此人,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至于什么赔偿,就不要再谈了,我家也没什么损失,再说,这个年景大家都不好过……” 这纯粹是漂亮话,方锐即使想要赔偿,宋家也拿不出什么,否则,宋大山又何必来偷粮呢? 远处,一些邻居不敢光明正大地围观,却也在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听到这番处理,纷纷都夸方锐做事敞亮。 当然,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讨好、几分畏惧,就只有各人自己知道了。 “谢谢!谢谢锐哥儿!” 菜花婶知道这个处理,已经是她能争取的最大程度了,也不敢再纠缠,领着一双儿女,落寞转身离去了。 …… 上午的时候,一个衙役来到方家,方锐认出,正是昨夜两个衙役中的一个,叫做江平安。 “方兄弟,判下来了,那个宋大山今日午时斩首……”江平安来‘报喜’。 “谢了,江兄中午留下,我请江兄喝酒!” 方锐有心结交此人。 毕竟是官府衙役,披着一身官皮,探听消息、或者一些小麻烦,都可以轻易解决。 这就是一条路子啊! 以前? 方锐倒不是不想经营关系,只是入品武者的身份没有暴露出来,即使他想结交,人家也看不上他啊! 若是刻意为之,反而会弄巧成拙,被当成肥羊盯上。 现在,在暴露出入品武者身份后,两人地位相当,这才可以平等相交。 当然,这只是一个基础,想要关系更进一步? 就要看手腕本事了! “不了,下次、下次!方兄弟也知道最近城中的情况,我这边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老兄这边,还是我特意抽时间来的……” “好,那我就不留江兄了,不过,这顿酒,我可记着!” 方锐下定决心:即使江平安不来,他也要主动上门,带些礼物多跑几次,一来二去,这不就熟了吗? 交情是慢慢处出来的啊! ‘老爹也留下了一些关系,以前,地位不对等,倒也不太好贸然上门,如今,却是可以活动起来了!’ 方锐心道。 …… 出门,江平安召集柳树胡同的人家,顺道宣读对了宋大山的判决,就离开了,却留下一片哗然。 “宋大山竟然要被砍头了,这可真是……” “我听说:最近,城中犯人太多,监牢都装不下了,也没那么多粮食……同时,也为了震慑不法,这才量刑从严的吧!” “或许还有方……” “嘘,噤声!这话是能说的吗?” …… 邻居们议论着,在对方家愈发敬畏的同时,无形中也疏离了许多。 方锐也不在意。 或者说,这种威慑力,正是他想要的,有了宋大山被杀鸡儆猴,想必日后方家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 第20章,柳叶 午后,灿金色的阳光笼罩大地,柳树胡同那棵巨大的柳树屹立着,将阳光分割成碎金子般的光影,在微风中闪烁。 福泉叔坐在门槛上,编着竹筐;菜根嫂在稍里边一些,纳着鞋底;二蛋则被菜根嫂以‘躺床上歇着,节省力气’为名,打发去午睡了。 “宋大山午时行刑,菜花姐去收的尸,草席一卷就拉去城外埋了……咱们柳树胡同的人家,去送的都没几个……” “多少年的老邻居啊,就这么走了,谁能想到?方家那锐哥儿,也是心狠,我瞧着,宋大山判斩,多半就有他在背后使劲儿……” 菜根嫂絮絮叨叨:“不过,方家锐哥儿也的确是出息了,入品武者啊!咱们高攀不上喽!” 如闷葫芦一般、只是静静听着的福泉叔,突然开口说了句:“那你昨晚还得罪人家?” 啪!啪! 菜根嫂扇着自己的嘴,脸上满是懊悔:“当家的,你说起这事儿,我就后悔啊!昨晚一个嘴快,就跟着附和说出口了……不过,心里嫉妒方家过得好,也是真的……” “唉,早知道锐哥儿是入品武者,我说啥也不敢哪!” “你这人……” 福泉叔摇头:“方家给咱家借过粮,这是情分,咱家得记着……昨晚那时候,无论方家对错,你都不该向着宋大山说话的……” 这种行为,真要说来,已经有些恩将仇报的意思了。 “所以我才后悔……不过,方家也不至于记仇吧?那么多人呢!” 菜根嫂越说,越有底气,咕哝道:“即使如咱家这样,借了方家的粮,又偏帮宋大山说话的,也有两三家……方家锐哥儿不至于来找咱们,不至于……” 正说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方锐的声音:“福泉叔!菜花嫂!” 他并没叫错。 ——两家并无什么亲戚关系,福泉叔的‘叔’,只是代表对方和他父亲同辈;而菜花嫂的‘嫂’,在这时代,年龄不太大的已婚妇人都可以称一个‘嫂’,也显得对方年轻,大家都这么叫的。 至于宋大山家的菜花婶? 那是因为:菜花婶,比菜根嫂,足足大了快十岁,才称呼的‘婶’。 “那啥,锐哥儿啊,来了?坐啊,我给你倒水。”菜根嫂脸上表情僵硬了下,挤出个笑容。 明显有些心虚。 方才还在信誓旦旦得说:方锐不会来,可刚说完,方锐就真的来了,说不定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秋后算账呢! 某种意义上说,方锐此来,也的确是为此。 如其它邻居,本来就是点头之交,昨晚道德绑架两句,他也无所谓,不至于睚眦必报。 可借粮的两三家,却不一样。 方锐不可能允许:‘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情,在自家头上发生。 “菜根嫂,我家日子也不好过,前天借的二斤麦糠可能还了?”方锐也不磨蹭,直接说出来意。 菜根嫂满脸尴尬,却还是道:“那个……锐哥儿……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 方家日子不好过? 这话,她是万万不信的。 谁不知道,方家的情况,在柳树胡同属于最好的一批。 事实上,方家也确实没有缺粮。 方锐这么说,是在清算昨晚菜根嫂帮腔宋大山,道德绑架方家,以‘日子不好过’为名,不过是给对方留最后一丝面子罢了。 菜根嫂自然也懂,可借回来的麦糠已经吃了一些,凑不齐二斤…… 即使能拿其它东西补上,那也绝对不好受,别的不说,就问: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全家饿肚子吗? ‘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方锐脸色一冷。 是,对方可能有难处,可这关他什么事? 今个儿,方家借出去的粮,这菜根嫂一家,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既然不要脸,那就不用给脸了,直接撕破脸吧!’ 方锐目光一闪,正待说话。 “锐哥儿,” 这时,福泉叔突然开口了:“昨夜的事情,是我家做得不地道……孩他娘,剩下的麦糠还有一斤多吧?拿来……还有,我这两天编筐的钱卖的两个大钱,也一并拿来……” “当家的……”菜根嫂欲言又止。 “去!” 福泉叔语气加重了些,不容置疑。 毕竟是一家之主,菜根嫂虽然万般肉疼、不舍,但还是去了,将剩下的麦糠,以及两个大钱,都拿了过来。 那麦糠还有一斤多,用了不到二三两,少了这点麦糠,却补偿两个大钱,本来是远远不至于的。 可近来,粮食价格疯涨,一天一个样儿,再加上补偿做错事的心理,倒也在合理范围内。 ‘这福泉叔,还算是比较明事理。’ 方锐坦然收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道谢? 大可不必,这不过是拿回自家借出去的东西罢了。 “行,福泉叔、菜花嫂,那你们忙,我就先走了。” 方锐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东西起身,直接离开了。 两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从此分割清楚,桥归桥、路归路,对谁都好。 方锐离开后。 菜根嫂再也绷不住,抹着眼泪,啜泣道:“当家的,咱家接下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都怪我……都怪我……” 此刻,心中悔恨的情绪如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无比自责、煎熬。 ——就因为她的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方家直接要回去借的粮食,由此导致,一家三口都要跟着一起饿肚子。 如果只有她自己也就罢了,可还有丈夫,还有孩子,要知道:二蛋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啊! 他们都要为她一个人的错误买单。 怪方家? 也完全没道理。 人家也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真要说,也是她家先对不起人家。 门外,大大的太阳下,暑气蒸腾,蝉声虫嘶混杂在一起,吵嚷着让人心烦。 福泉叔手中编着竹筐,沉默良久,才沉沉叹息一声:“唉,就当……长个教训吧!” …… 其它两家,方锐也没忘记,相继去把借出去的粮要了回来。 这两家人倒也识趣,就算吃了一些,也拿其它等价值的东西,或者野菜,或者麻籽油,补偿齐了。 拜访过菜根嫂三家,方锐手上,多了:五斤麦糠、一斤野菜、半斤麻籽油、两个大钱。 这些东西,对别家来说,那就是救命的物资,可对方家来说,却不算什么。 方锐索要回来,也只是不想喂白眼狼,同时,和这些人家做一个彻底的切割罢了。 这些东西他也没带回去,脚步一拐,去往枣槐叔家。 前些日子,方薛氏一共借了六家邻居粮食,都不多,全是麦糠,每家也就一二斤。 在昨夜,如菜根嫂,有三家坐歪了屁股,帮宋大山说话;有两家沉默;只有一家,站在方家这边说了话。 这唯一的一家,就是枣槐叔家——虽然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众人‘劝说’中,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方锐还是记住了。 恩怨分明。 六家人中,参与道德绑架、拉偏架的,将借的粮食要回来;沉默的,不做处理,保持原样,等待自己归还;帮方家说话的…… 这份情,他也要有所还报。 …… “爹、娘,咱家的饭什么时候好啊?”阿槐跑过来。 “快了,小兔崽子,急什么?”祥林嫂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来。 “哦,我再去喝水!” 咕咚!咕咚! 阿槐喝了一大陶碗的水,喝得直打嗝。 可只喝水,确实不饱肚子,不一会儿,肚子又咕咕叫了,他吞咽着口水回来。 “娘,好了么?”阿槐又问道。 “好了!好了!”祥林嫂终于道。 她将‘饭’盛出来。 那是青绿色的汤水,其中悬浮着一片片叶片——是的,这不是什么高粱面、麦糠煮出来的粥,只是加了一点糙盐的煮柳叶。 枣槐叔是一家之主,碗里最多;然后是阿槐;最后是祥林嫂自己,只有寥寥一点。 “吃吧!”祥林嫂分筷子。 呼噜噜! 阿槐坐下,对碗里的煮柳叶并不惊讶,甚至,还有些期待,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水连带着一片柳叶入嘴。 其实,柳叶在嫩的时候最好吃;若是老了,便又苦又硬,难以下咽。 枣槐叔家的这柳叶,便是如此。 入口,是非常苦的,但阿槐知道,只要继续慢慢地一直嚼,就会发现……它越来越苦! 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那味道,苦到了胃里,苦到了心里,苦到了骨子里,苦得眼泪混杂着鼻涕一起哗啦啦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 阿槐咳嗽着,抹了抹脸,却还是不住地往嘴里吞咽。 因为:这煮柳叶汤,它虽然苦、硬,可是也能垫垫肚子,比饿着的滋味好啊! ——饥饿,是真能将人逼疯的,那种滋味,只有亲身体味过的人才知道,和那种刻苦铭心相比,吃这煮柳叶,却是又算不得什么了。 “枣槐叔?祥林嫂?”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声音,是方锐。 枣槐叔一家下意识捂住碗口——毕竟,不好看、不体面。 可方锐来得太快,没掩盖住,还是被方锐看到了。 方锐看到一家人碗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下,取出带来东西:五斤麦糠、一斤野菜、半斤麻籽油、两个大钱。 阿槐望着这些东西,猛地吞咽着咽口水,不敢说话;祥林嫂看了一眼枣槐叔,也不敢没开口,等着枣槐叔做决定。 “锐哥儿,前些日子,我家就借了二斤粮,还没归还……” 实在是,眼前这份‘馅饼’太大,让枣槐叔不敢收,甚至,不敢借。 “我知道。” 方锐明白对方的不安,直接说明白了:“……为我家说话的,只有你们一家……这些东西,不急,等年景好了再还,都可以。” 他没说给。 可话虽如此,太平年景和大灾世道,这些物资的价值,能一样吗? 这人情……太大了。 大到枣槐叔还是不敢接受,摆手道:“本分而已,再说,也没起到什么用……” 方锐笑了笑,没再在这一点上纠缠,只是强硬将东西放下:“枣槐叔,你能忍,可祥林嫂、阿槐哪?收着吧!” 枣槐叔沉默了。 第一波剿贼官军大败,受影响的绝不只是方家,他家中,阿槐上面的哥哥,同样没了消息。 所以,阿槐就是他家仅剩下的一颗独苗了,若是再挨饿出事,那就真是绝后了,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好。” 枣槐叔终于答应。 他也不是善谈的人,只说了这一个字,其它……都记在心里。 “若是过不下去,可以再来借……”方锐道。 只要有良心,不是白眼狼,借一些粮食,对方家来说,还真没什么。 现在方家的情况,和之前又有不同。 如果说以前,方家吃好一点,稍微接济别人家一点粮食,都要顾忌邻居眼红嫉妒的话; 那么,在方锐暴露入品武者后,就完全不至于了。 不说自家吃好一些,就是借出去十斤二十斤粮食,甚至,去黑市的事情宣扬出来,都不算什么。 也就是成品药生意揭破,可能会带来一些小麻烦。 方锐离开后。 “这次,咱们可欠大了方家大人情,要记住,记心里。” 枣槐叔严肃叮嘱着,在祥林嫂、阿槐认真点头后,才道:“收起来吧!” “哇,终于不用吃煮柳叶了。” 阿槐发出一声欢呼:“娘,咱家今晚做麦糠饼子吧?” 啪!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 祥林嫂掐着腰,啐道:“小兔崽子,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还麦糠饼子?你咋不上天哪?” 在看到阿槐耸拉着脑袋、满脸失望后,她顿了下,终究还是不忍道:“吃麦糠糊糊吧!麦糠糊糊用粮食少,这就就够好了……” “哇,谢谢娘!”阿槐变脸一般,瞬间再次开心起来。 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 第21章,了结 落日的霞光晕染亿万里穹空,绵绵无垠的云朵化作炫彩,绮丽的晖光穿过千山万水,笼罩了整个常山城,将一切景物变得金黄澄澄。 每当这个时候,柳树胡同,那棵巨大的大柳树下,总会聚集许多妇人,缝缝补补的同时,闲话家长里短。 今日也不例外。 柳树胡同藏不住事儿。 下午时候,方锐从菜根嫂等三家要回借粮,以及:接济枣槐叔一家,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件太阳底下的新鲜事,自然成了今日的八卦主题。 “菜根嫂,方家锐哥儿,可真是去你家要回了借的粮食?”一个年轻小妇人问道。 ‘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菜根嫂脸色变了变,感觉坐着浑身不自在,不由道:“那啥……我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她走后。 噗噗噗噗! 身后,传来一阵憋笑的声音,半是玩笑,半是嘲讽。 “我听说,不仅是菜根嫂家,还有其它两家的借粮也被要回去了。” 菜根嫂离开后,这群妇人谈起这件事,就更加肆无忌惮。 “是真的!我家就住在枣槐家不远,那会儿正好看到……” 另一个妇人羡慕道:“好家伙,足有:一小袋麦糠、野菜,还有油,都被接济了枣槐家……方家锐哥儿可真是大方啊!” “听说是借,不是给……”有人语气泛酸。 “说是借,等年景好了再还,可这和白给,有什么区别?这也叫借的话,姐姐妹妹,都借我家些粮呗?” “是啊,我也借,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哈哈哈哈!”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笑过之后,才又有妇人开口,感慨道:“唉,枣槐家原本都快过不下去了,我瞧着都似要饿死人,现在,却是又能撑下去了……” “这就叫:本分做人,自有福报!” “是啊,那几家嘴上不说,现在,恐怕心里都后悔死了……没看方才菜根嫂的那个脸色吗?” “活该!我瞧着方家锐哥儿,也是个敞亮人,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 不仅是这些妇人八卦,晚上吃饭时,家里的男人也在说。 更有明白人,看清楚了方锐的手腕:对那几家不同的做法,区别对待,拉一批、打一批。 报仇的同时,竖起来了知恩图报的标杆。 大家都会想:枣槐叔家帮助方家,都没起到作用,就获得了巨大回报,那我们呢? 真要和方家亲近,万一帮上了忙,自家遇到事情,方家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更大方吧? 出于这种心思。 各家男人都交代自家媳妇儿,多和方薛氏多联络感情,就连家中孩子,也被叮嘱,和方灵处好关系。 …… 接下来一段时间,方薛氏发现:自己人缘变得极好,邻里热情,有点小事情,大家就争相帮忙。 方灵也是沾光,俨然成了柳树胡同的孩子王。 就连方锐,哪怕有宋大山斩首后的威慑,其它邻居见面也多三分亲近。 这些东西,方锐倒是不在乎,可方薛氏、方灵不同。 宋大山斩首的事情,可能会让邻居疏远方家,连同薛氏、方灵一起遭受冷暴力,可这种可能,还没出现就被化解了。 或许,还有更多的小麻烦,被消弭于无形,劫运点的反馈,就是最好的证明。 总之,要回菜根嫂三家的借粮,了仇;接枣槐叔一家,还情……此举,让方锐赢麻了。 …… 时间回到这晚。 晚饭过后。 “娘、灵儿,老规矩,你们躲去地窖。”方锐道。 “哎!” 方薛氏习惯了,答应一声,领着乖巧的方灵,进去了地窖。 外面。 轰! 方锐搬动一块特意寻来的巨石,将地窖门堵住。 这巨石极重,不是天赋异禀、天生大力,或者入品武者,根本搬不开,这就最大程度上保障了两人安全。 至于里面空气? 也不用担心,自有通风口。 其实,宋大山一事后,柳树胡同的邻居就不太可能作妖了,但,不是还有胡同外的人吗? 保险起见,方锐还是让方薛氏、方灵躲进了地窖。 在她们进去后,他重新回屋,不过,并没带药包,去往黑市。 反而,葛布蒙面,径直去往了宋大山家。 ‘宋大山已死,他家,却还有:菜花婶、小丘、小花……’ 方锐在犹豫,是否斩草除根。 是,今天早上,他是对菜花婶说过,以后不会记恨,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 别的不说,宋大山是因方家而死,若是菜花婶,或者小丘、小花,心存仇恨,一意报复,那就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什么,她们是妇人、小孩儿? 可只要拿着剪刀,找准机会,妇孺照样能袭杀成年人。 ‘我是不怕,可娘亲、灵儿呢?’ 方锐目光一闪。 他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两人,万一,真被宋家妇孺偷袭,出什么意外,那绝对是不可承受之痛! ‘以我的性格,习惯于消灭危险于萌芽……可对妇孺动手……特别是,她们还未真的表露出敌意……’ 方锐眼中闪过挣扎之色:‘罢了,先去看看,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做吧!’ …… 宋家。 夜色微凉,清冷入水的月光缓缓流淌进来,让屋内格外孤寒。 “娘,呜呜,爹死了!”小花哇哇哭着。 “是不是方灵家做的?我听见了,他们说,是方灵兄长……” 小丘才七岁,可已经有些许懂事了,这时就咬着牙,攥紧拳头,眼中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不是,不关方家事。” 菜花婶拉过两个孩子,喃喃着:“不要恨、恨不得,更别学你爹害人……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小花哽咽着答道。 小丘却不说话,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小丘……” 菜花婶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厉,将小丘搬正身子,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咆哮般地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丘终于道。 “唉。” 菜花婶看着小丘的反应,失望地叹了口气,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看不出,小丘是口服心不服。 “罢了!罢了!” 一瞬间,她整个人,如抽去骨头般瘫软了下来,摇了摇头,平静道:“也罢,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原原本本告诉你们,说给你们听……” “……你爹偷方家粮食,这世道,粮就是命……而且,你爹动了剪刀,那是要杀人的,只不过,方家锐哥儿有本事,没成就是了……再者,这是官府判的……” “你们就算要恨,也该恨老虎帮,恨这个世道,又关方家什么事呢?都是苦命人罢了。” 这般交心的话,摊开了讲,一时让小丘眼中满是迷茫,他听进去了,可也不知道该恨谁了。 菜花婶继续说下去,也不管两个孩子能不能听懂,或者说,遭逢大变,他们必须要听懂了,必须要早熟了。 “其实,说什么仇恨、报复,都是没影儿的事情,现实是:娘带着你们,该怎么活下去……” “你们爹不在,没有当家的,粮食也快见底了……这就是要破家……可怎么办?” “而且,还要向老虎帮交例钱……” 菜花婶像是在对两个孩子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这般问题,她都无法解决,两个孩子自然更不可能给出答案。甚至,这般苍白的现实,一时将他们吓懵了。 小花吓得停下了啜泣;小丘更是两眼空洞,打击得都没了心气。 “这柳树胡同是不能留了!” 菜花婶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城外兵荒马乱,也是万万去不得的,只有去东城,投奔你们姥姥家!” 当然,这个选择未必多好,丧夫的女儿领着孩子回门,不用想,就知道要受尽白眼。 那边的日子同样不好过,领着两个孩子过去,也未必能活下去。 可终究是一条路啊! 菜花婶的执行力很强,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你们也帮着,咱们连夜收拾……等明天,天不亮,就离开柳树胡同……” …… ‘走了也好,不用让我为难。’ 方锐暗忖道。 是的,他站在窗外,从头听到了尾。 菜花婶不让两个孩子记恨方家——或许是真心,或许只是不想两个孩子生活在仇恨中; 他们全家要离开柳树胡同——更多,只是为了活下去。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两点因素,让方锐打消了杀心。 否则…… 没有否则——这世上,不事到临头,谁又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这吃人的世道,总是能将人逼得‘人不人、鬼不鬼’……这次或许过去了,可下一次,我又会如何选择呢?’ 方锐没有答案。 他心中幽幽叹了口气,隐入阴影中,悄无声息离去了。 …… 次日,上午。 邻居们赫然发现:宋家的门大开着,菜花婶,连同两个孩子:小丘、小花,都不见了 甚至,连一些被褥之类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一群邻居在外面围着,议论纷纷。 “宋家人去哪了?” “谁知道?看样子,像是打包东西,主动离开的……估计,是去投奔亲戚了吧?” “也对,宋家没了顶梁柱的男人,还要交例钱……” “离开柳树胡同,又能好过到哪儿去?不说寄人篱下,就说,咱们常山县城中,哪里没有帮派?” “唉,都是苦命人……” …… 其中有一些人,心怀阴暗心思,猜测可能和方家有关,当然,不敢说出来。 方锐心知肚明,可也不在意。 看完了热闹,曲终人散,他和三娘子结伴离开。 三娘子突然问道:“锐哥儿,宋家这般下场,你可解恨了吧?” “解恨?” 方锐怔了一下,旋即才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都是苦命人,恨个啥啊?” 他没说谎,真不恨,无论是将宋大山送官,震慑邻居;还是昨晚,去宋家偷听,防备危险…… 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也是。” 三娘子微微颔首,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还有一件事,不解释一下?” 她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锐哥儿,你早在月前帮我搬水瓮那次,就入品了吧?还说得了个药方,治好了身体?真是瞒得我好苦!” “哈哈,那啥,也是不得已。” 方锐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这世道,不隐藏些手段,怎能安心?” “别的不说,” 他忽然看向三娘子:“三姐姐,你不也是吗?世道如此之乱,你就没有什么后手?” 那个身在县中后备军的军头,离城这么久,凭三娘子的姿色,却没人骚扰,显然也不是那么简单。 三娘子自是不会正面回答,拿出了女人特权,耍赖道:“姐姐哪有什么后手?遇到困难,还要指望着锐哥儿你拉扯一把哩!” “当然。”方锐痛快应下。 话虽如此,他还是会权衡,若是力所能及,不会惹上大麻烦,帮就帮了。 其它,就算了。 这还是和三娘子家关系不错……若是柳树胡同的其它邻居,不过点头之交,方锐管他们去死? 不是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个世道,不平事太多了,管不了啊! 社会大风气,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信? 出去逛逛,外面街道上,每天都在上演着多少不平事,路人经过,都是快步躲开走了。 …… 第22章,新药 夏日的阳光跨过树梢,在窗前投落圈圈错落的光影,空气中有极细微的光尘飞舞。 蔚蓝的天空下,知了声声鸣叫,混杂着不知名虫儿的嘶声。 这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叮哩咣当! 厨房,方薛氏收拾着锅碗瓢盆。 方灵一个人翻花绳,不时打一个哈欠。 方锐读着医书。 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生活气息,时光都仿佛被拉得绵长。 “灵儿,睡午觉!” “哦!” 方薛氏洗好碗筷,拾掇好屋子,拉着不太情愿的方灵,回屋睡午睡了。 外堂,只剩下方锐一个人,在柜台后读着医书。 蓦然。 “呕!” 方锐拍了拍胸口,将涌到喉咙的酸水咽下。 没有油水,吃多了粗粮,就是这样:心里发慌,肚子发胀,胃里发酸。 这些日子,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可习惯归习惯,还是不喜欢,不舒服,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在这个年景,我家的日子,比起别家,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毕竟,再没油水,也比饿肚子的滋味好多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方锐目光一闪:“没油水、没营养,终究是亏空身体,一时的节省,将来十倍的代价,都未必能弥补。” “妹妹正在长身体;娘亲倒是不用长身体,可这么下去,营养不良,也容易短寿。” “就连我自己,能忍受是能忍受,可毕竟在练武,不说别的,也影响实力发挥。” 方锐倒也不是想大鱼大肉,奢侈享乐,只不过想保证营养跟得上罢了。 “是时候改善处境,提高生活质量了。” “正好,这些日子来,劫运点也积攒得差不多了。” 方锐这般想着,望向门外。 门外门可罗雀,即使偶尔一两个路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在这年景,草芝堂显然是没什么生意的,或者说,他如今,已经不在乎草芝堂这点汤汤水水。 继续开业,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应付外界罢了。 方锐起身去,关了‘草芝堂’大门,旋即,返回柜台后坐下,闭目,意识沉寂在左上角的光点。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92】 【功法:养身功(已有小成)】 【境界:七品(锻骨)】 【技能:方氏医术(熟练)(+)、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92点劫运点,《方氏医术》已经可以提升了,我这些天手不释卷,节省了8点劫运点么?” “《方氏医术》,提升!” 方锐意念在《方氏医术》后的‘+’上一点。 伴随着面板上的劫运点飞快减少,脑海中,熟悉的清凉气流出现。 这一次,或许是提升技能的原因,不比提升功法之时,那些清凉气流并没有游弋全身,而是萦绕脑海不散。 方锐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拉长、加快,下意识回忆起《方氏医术》的内容,字字句句从眼前闪过,无数明悟从心头泛起。 许多疑惑,以前吃不懂的,在这一刻,如开了窍一般,茅塞顿开; 许多东西,以前自以为懂了,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吃透,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许多医理,以前经过方百草鉴定吃透的,在这一刻,却从不同角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感悟丛生; …… 一二十个呼吸后,才从这种顿悟状态,退了出来。 方锐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怪不得,老爹告诉我:‘这《方氏医术》,要一遍遍读,每读一遍,都有一遍的收获’。” “此言不假!” 他看向面板,劫运点再次清零,与之相对应的,面板上的技能一栏,《方氏医术》已经变成了‘精通’,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面板关闭。 “精通等级的《方氏医术》啊,我爹几十年苦心孤诣,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了。” 实际上,精通等级的技能,已经是常人努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方氏医术》精通,在这常山县城,已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一小撮儿,哪怕大户人家的坐诊医师,一般也就这个地步。 下一个等级,小成,小有所成,不仅要一些天赋,还要名师教导。 《方氏医术》小成,就足以名动一方。 再之后的大成,已经不是一些天赋那么简单了,那需要绝顶天资、悟性,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机缘。 《方氏医术》大成,可称一代名医。 技能圆满,则代表着:超越了创始者,超越了一代代增添删减的所有先祖,其中一切精妙,都信手拈来。 《方氏医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一窍通、百窍通,可称泰山宗师,即使面对皇宫太医,都不遑多让。 “当然,那等级别的医术,距离我还很遥远……不过,精通级别的《方氏医术》,也足够我钻研新的成品药配方了。” 不同于以往,苦思无门,这一次尝试,方锐脑海灵光频频迸现,各种思路纷纷涌现。 他连忙拿起纸笔,飞快记录下来。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安静非常,只有毛笔在草纸上书写的极细微的声音。 沉浸投入一件事,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方薛氏午睡醒来了,看到方锐在专心写写画画,特意放缓脚步,不去打扰。 甚至,为此还叫醒了方灵,交代不要出声。 …… 一下午时间匆匆而过,‘草芝堂’在这个下午也没再开门。 傍晚时分。 方锐才回过神,从专注的状态退出,第一感觉就是饥饿。 “我这是……研究了一下午?” 他看了看外面的漫天的暮色,伸了个懒腰:“所幸,不辱使命,成果斐然!” 两种新的成品药,已然成功。 生肌粉:加快伤口愈合。 去疤膏:能够祛除一些轻度疤痕。 因为不是从无至有,而是由原本的药方,直接改良成‘成品药’,在不影响效果的前提下,能够较长时间保存……再加上经过药理验证…… 所以,倒也不用长时间临床试药,这就算可以了。 “晚饭后,我配置一些两种新药……今晚就拿去黑市售卖,看看效果,不过想来不会太差……” “若是卖得好,有钱了,就可以:买肉、买油、买蛋!” 方锐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 是!这个年景很差,大多数人吃不起饭,粮价涨到了天上……即使黑市中,肉、蛋、油之类,也比较少见。 可只要有银子、肯花钱,多逛逛转转,守候一些时候,运气不错的话,还是买上一些好东西的。 甚至,若是不嫌贵,可以去找二手贩子……再阔气一点,更是可以去大户人家的粮铺,只要给足了价钱,要啥东西,人家也能想办法给你弄到。 所以说:物资匮乏是事实,但也是相对的。只要你有钱,有力量,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晚饭过后。 方薛氏让方灵去洗碗,她在一边整理药材,辅助帮忙,方锐亲手配置,制作出来一些‘生肌粉’、‘去疤膏’。 等时候差不多了。 方薛氏、方灵去地窖,方锐交代一声,告知可能晚些回来,让她们不要担心,便搬上巨石堵住地窖出门了。 …… 黑市。 入口处,守着的依旧是那个‘快刀客’袁达,方锐照例交了‘入市费’、‘摊位费’,领过一个号牌,轻车熟路找到位置摆摊。 摊位旁边的木牌上,他用带来的木炭,添加了‘生肌粉’、‘去疤膏’两样新货,并加大加粗。 不一会儿,就有客人来问。 这些日子,方锐的摊位,可是积攒了不少老客。 毕竟,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成品药鼻祖,卖得药包又质量好、口碑高,准时出摊,还是入品武者,稳定…… 综合下来,黑市中做成品药生意的,就属他生意最好。 “……‘生肌粉’能加快伤口愈合……‘去疤膏’能够祛除一些不深的疤痕,还有一些美白肌肤的效果,送女子最讨欢心……” 方锐推销道:“今日推出新品,正在做活动……满十个大钱减一钱,满二十个大钱减三钱……不容错过!” 新品+活动,果然威力非凡。 “‘生肌粉’、‘去疤膏’,给我各来一包,还有……” 这客人听了,一咬牙,竟是连带‘止血粉’、‘养身药’,一口气要了二十多个大钱的药包。 随后,客人络绎不绝,就没断过。 特别是:‘生肌粉’、‘去疤膏’,别看贵一些,相反比‘止血粉’、‘养身药’卖得更快。 总之,方锐的摊位,可以称得上一句是生意火爆了。 …… “艹,姓方的摊位,今天生意怎么这么好?!” 远处,高要抱着假秘籍溜达过来,看到方锐摊位火爆的景象,眼睛瞬间瞪大,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上月,自从和方锐散伙,和其他医师合作,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惯性影响,生意还相当不错。 毕竟,买家又不知道:高要和方锐有没有散伙,买药包的时候也不会特意问上一句,这还是不是成品药鼻祖的药包。 可方锐也在黑市卖药包,经过他的澄清,高要就慢慢借不到光了,又因为方锐之前的警告,也不敢主动扯虎皮。 ——毕竟,方锐不时来往黑市,万一被逮到……高要也怕方锐追杀他啊! 这也就罢了。 更糟糕的是:最开始那三两天的火爆生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被盯上了! ——黑市中,那些专门黑吃黑、宰肥羊的家伙,消息可灵通得很,方锐和高要散伙的次日,他们就得到消息了。 结果么? 那个和高要合作的医师,合作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黑市了,可想而知,多半是出事了。 就连高要自己,那两天都被人盯上——若非他警惕,又有两手压箱底的本事,摆脱了盯梢,又连着几天没去黑市,恐怕早就完蛋了。 随后,高要和第二个医师合作。 可随着时间推移,没了‘成品药鼻祖’的旗号,没人庇护,成品药质量又下降,生意断崖式下跌。 ——毕竟,之前方锐和高要合作的成功,核心在于:高要的口才营销+方锐的药包质量,现在失去了一半,高要纵使口才再好,也回天乏术啊! 当然,因祸得福,生意不好,也不至于被盯上,之前盯上高要的人都懒得继续寻他晦气了。 这些日子,高要收入大降,不止一次后悔。 也就是:偶尔溜达到这边,来方锐摊子看看,看到方锐同样利润下降,这才好过一些,有个心理安慰…… 可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要连忙去打听,这一打听,自然得知了新药的消息。 “我艹!我艹!艹艹艹!” 他眼都红了:“那姓方的,之前还糊弄我没有新的药方,现在这是什么?!按照这个推出的时间,恐怕那个时候,姓方的已经在研制了!” 气愤、嫉妒、悔恨…… 此刻,高要的心中,复杂无比。 毕竟是成年人。 左思右想之后,他心中做下决定:“还是得回去找姓方的!” 其实。 这些日子,高要已经不止一次产生这个念头,但,他还是要点脸的,面子上不太过得去…… 可现在,这么大利益,足以击破他的脸皮了。 别说回去道歉、认怂,只要能重新合作,下跪都行! 挣钱嘛,不丢人。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呸!” 高要啐了声,揉了揉脸,露出个讨好的灿烂笑容,弯下腰身,向着方锐摊位走去。 …… 方锐想过,有了两种新的成品药,今天生意可能会好上不少,却没想到,会这么好。 两种新药:‘生肌粉’、‘去疤膏’极为畅销,甚至,还带动了两种老药的销量。 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药包就全部卖完了。 方锐心情不错,开始收摊。 这时,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方爷……”高要舔着笑脸。 “打住!” 方锐眉头一皱,直接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免了吧,给自己留些面子。” 说罢,他立刻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对这种麻烦家伙,方锐既然铁了心断个干净,又怎么会愿意重新沾染上?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听此人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目送方锐背影消失不见。 高要脸上青红叫加,种种情绪:屈辱、嫉恨、恼怒……最终化作了一个字:“艹!” …… 第23章,期待 打发了高要。 方锐自己在黑市中逛荡起来,逛了一圈,猪板油、蛋、肉,一样都没遇到,只买了三十斤棒子面。 是的,就是棒子面——成品药利润大增,他也阔起来了,方家重回棒子面当做主粮的时代。 “肉、蛋、油、黄豆……这些总得买上一二样,改善生活,闲散农户买不到的话,就只能去找二手贩子了。” 方锐目光一闪。 如果说到处游逛,向闲散农户买肉、蛋、油……这一类东西,要碰运气的话; 那么,去找二手贩子,就不需要了。 ——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每晚守在这里,碰到闲散农户卖家,就去抢购过来,加价出售。 所以。 二手贩子手里,一般都有货,猪肉、鸡肉、兔肉、黄豆、猪板油、鸡蛋……至少也有一两样。 对客人来说,基本都是有啥,就买啥。 不多时后。 方锐提着麻袋,从一个二手贩子那里离开。 收获不错。 他将对方那里的东西扫货了,计有:一小罐猪板油;三斤干蘑菇;一只大公鸡。 足足九十个大钱,快一两银子,才买下来。 “虽然将今天的卖药利润全花出去了,甚至,还倒贴了十多个大钱……但,不慌。” 方锐很淡定:“之前,我家其实也存了一些钱,只不过,卖药收入不增加,不敢动用。” “现在,研制出了新的成品药方,生意火爆,利润大增,一月少说也有十多两银子……这就是底气,没必要再节省了。” “就是这些东西的质量……真亏!” 方锐嘴角抽搐。 他看了:那猪板油还好,并没什么问题;干蘑菇就有些发碎;大公鸡也比较老了。 二手贩子那里的东西就是这样,种类不全,质量也参差不齐。 就这,方锐还是货比三家,选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 想要更好的服务? 也可以。 去大户人家的粮铺,在那里,可以订购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猪肉、鸡肉、驴肉、猪板油、牛油、鸡蛋、鸭蛋…… 甚至,宝刀宝剑,人家都能给你弄来。 种类齐全,质量上乘,服务绝对让你没话说……不过,相对应的,价格就要高上许多,比二手贩子那里贵多了。 方锐还特意问了一下,发现低于二两银子的买卖,人家恕不接待。 这让他深深感叹:自己是个穷鬼。 离开黑市。 方锐一如既往保持着警惕,在一阵狂奔后,蓦然从后方一个胡同钻了出来,前后观察,并没人跟来。 “也是,这才一开始,新药出来的第一天……” “再者,今日我准备的药包比较少,利润还不算太起眼,等以后稳定下来,那可是一月十多两银子利润的买卖!” “以我之前暴露出来的九品实力,想要护住这个盘子,怕是都极为勉强。” 方锐早已突破七品,但在黑市有心人的眼中,却还是早前表现出来的九品。 这个实力,对这种程度利润的生意,威慑性还是差了点。 当利益大于风险,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这个世道,这个年景,从不缺乏亡命之徒! “不过,若是我暴露出八品实力,护住自家买卖,就绰绰有余了……只是,这东西我总不能自卖自夸……” 否则,人家还会以为他虚张声势哪! “所以,最好就是来一个靶子,被我打掉,踩着对方立威……这个不急,总会有利欲熏心之辈伸爪子的……” 方锐目光一闪:“到时,我再剁了它就是!” 见到天色不早,他也不再磨蹭,加快速度,向着家里返回。 …… 回到家,方锐直奔地窖,将巨石搬开,领着方薛氏、方灵回屋,点燃油灯。 火苗跳动,散发出昏黄的暖色调光芒,充斥了整个小小的屋子。 方锐放下麻布袋,将其中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棒子面、猪板油、干蘑菇、大公鸡……” “哇哦!” 方灵呆呆看着,眼睛都直了。 方薛氏更是捂着胸口,每拿出一样,眼角就抽搐一下:“怎么全是棒子面?!还有:猪板油、干蘑菇、大公鸡……” “我……你……锐哥儿,咱家这是不过日子啦?” 显然是为方锐的奢侈心疼不轻。 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在这个年景,要花多少钱?若是换成高粱面,能吃多久了啊?! “今天研发出两种新药……生意火爆,利润大增……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娘,您的想法该变一变了。” 方锐说出成品药利润大增的事情,总结道:“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越过越好!”方灵拍着小手。 “我……我试着改变吧!” 方薛氏不是泥古不化的人,毕竟若是可以,哪个母亲会不愿意自家孩子吃得好一些呢? “还有:锐哥儿,以后家里这些事情,采买之类,都由你做主……” 她说着这话,神色有些落寞——那是儿女成长了、懂事了、自己不再被需要的失落。 同样。 与之一同滋生的,还有欣慰、自豪。 方薛氏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锐哥儿,无论怎样,苦日子也好,好日子也罢,娘陪着你们就是。” 方锐心中一动,被这般朴实的话触动心灵,让他胸中有暖流在涌动。 方薛氏让方灵烧水,自己帮着方锐收拾大公鸡,开膛破肚,拾掇干净,除了鸡肉腌制,鸡爪、鸡心、鸡肝、鸡肠……都收起来放好。 随后,各人洗漱。 清冷的夜色如水,方家小小屋子内,随着烛火跳跃,呼吸哈气,渐渐温暖起来。 有着一股别样的温馨。 …… 洗漱过后,方灵蹬蹬蹬跑到了方锐这屋,显然是要和他一起睡。 “兄长,咱们什么时候吃鸡啊?” “明天中午。” “哇,明天中午吃好的!”方灵欢呼。 “咋了,今天不听故事了?” “要听!要听!”方灵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用力点头。 “这就讲……” 方锐声音响起。 一如往常,月亮从窗口探出头,散发出澄澈皎洁的光芒。 半晌过去。 方锐讲完了一章节故事,小小屋子内陷入安静,他约么着,平常这个时候方灵都睡着了,习惯性地去给她盖一下小肚子。 可这一动,方灵立刻扭头看过来,一双大眼睛在不算昏暗的光线中亮晶晶的。 “怎么还不睡呀?” “兄长,我一想到明天吃肉,就睡不着!” 方灵诚实回答,吞咽着口水:“我在等天亮哩!” “这么馋么?!上上个月底,咱家不是才吃过肉?兔肉,忘了?”方锐道。 “哦,我想起来了。” 方灵翻个身子,转过来,面对方锐:“兄长,可我还是感觉,好像很久很久都没吃过肉了呀!” “哈哈!”方锐笑了下。 这种感受,他其实非常能理解的。 这一二月间,家中油水太少,还都是麻籽油,搭配的主食都是粗粮,肚子里没点油水……这种情况下,任谁见了肉,都会眼睛冒红光的。 小丫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精力得不行。 方锐就继续讲故事:“……孙猴子偷人参果……” “兄长,” 方灵突然问道:“人参果有鸡肉好吃吗?” 方锐无语了下,心中恶趣味发作,调侃道:“应该没有吧!毕竟,果子哪有肉好吃?” “我想着也是。”方灵煞有其事点头。 方锐:…… 这给他整不会了。 又是讲了很长一段故事,直到很晚,方灵才迷迷糊糊睡着。 方锐给她盖小肚子的时候,发现这丫头,在睡梦中都嘀咕着‘肉’,还流口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他给丫头擦了擦嘴角,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也睡去了。 …… 次日。 约么早上五六点钟,方灵就醒了,说话倒是也不说话,也不打扰方锐睡觉,就是不时翻一个身子。 方锐睡得很轻,自然跟着醒来:“灵儿,今个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兄长,我想着吃肉呢!” 方灵的声音带着初醒来的娇嫩,脆生生的,让人忍不住想到春天第一场春雨后冒出头的嫩笋。 “我做梦……一群公鸡追我……后来,它们都跳到了碗里……我一大口一只鸡……”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方锐好笑,揉了揉小丫头脑袋:“今天中午吃鸡,鸡肉就让你吃个过瘾……” 他是能理解小丫头心情的。 前世,方锐小时候,每当要过年,到了腊月里、年跟上,每晚都睡不着,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那种期待,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无法体会的。 嬉闹了一阵。 到了起床的时候,方灵赤脚站在床上,望着窗外一轮圆彤彤的红日,突然问道:“兄长,你看那像不像一个大肉丸子啊?” 方锐好笑非常,拍了下她额头:“是不是看到啥东西,你都能联想到肉啊?” …… 早饭。 今日是:棒子面粥,比起卡喉咙的高粱面粥,可是好多了。 半上午,方薛氏早早炖上了鸡肉,方锐在一旁帮着——倒不是不信任方薛氏手艺,只是担心她不舍得放油。 香气开始升腾。 方锐也不怕,甚至,都没有特意关着门。 他身为入品武者,吃点好的怎么了?以他的实力,足以庇护,倒也不必太藏着掖着了。 …… 日当正午。 方家的香气愈发浓郁了,不知道多少人家吸着鼻子,不时望向这边。 “锐哥儿,差不多了,加一把野菜,可以出锅了。”方薛氏道。 “好咧!” 方锐答应一声,过去出锅。 方灵连忙跟上,像一个小尾巴似的,在一边眼巴巴守着。 哗! 锅盖揭开,白烟蒸腾,香气扑面而来。 只见: 大锅中,一锅小鸡炖蘑菇随着浓油汤汁中汩汩翻滚,鸡肉被冒着泡顶起,淌下金黄的油滴;一块块蘑菇吸足了油水,丰润饱满,勾人垂涎…… 出锅之前,再加一把野菜,野菜的鲜嫩激发肉的香气,顿时更加浓郁,香得令人口舌生津! 方锐夹起一小块鸡肉,吹了下,尝了尝味道。 入口…… 香! 一口咬下去,油润滑腻的鸡肉,连同其中鲜美的汤水一起在味蕾上炸开,还混杂有野菜的鲜味,满口留香。 继续咀嚼下去,鸡肉劲道,越嚼越香! ——大公鸡本身是有些老的,可不知道方薛氏怎么处理的,已经不太能感觉到了,甚至,那种鸡肉的‘老’变成了劲道的口感。 方锐瞧着小丫头在一旁眼巴巴瞧着,笑了笑,又夹了一块鸡肉喂给她:“慢点,小心烫!” 呼!哈!呼!哈! 方灵烫得哈气,在口中不断翻滚,可舍不得吐出来。 等鸡肉稍稍凉了一些,一咬、一嚼,那种滋味……顿时,让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如一只冬日太阳底下晒暖的猫。 这一刻,柳树胡同中,不知道多少人家将脑袋从门、窗探出去,望向方家的方向,大口吞咽着口水。 “娘,我给三娘子家端去半碗?对了,枣槐叔家,要不也送一点?”方锐问道。 “也行。” 方薛氏答应着,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锐哥儿,要不把两家人喊过来吧?这么端去,容易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方锐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枣槐叔家三个、三姐姐家两个,再加咱们三个……一起吃的话,就……” 他没说完,但方薛氏也明白,这般好东西,让关系亲近的别家尝尝味道可以,可大头,肯定要先紧着自家吃。 当然,以方锐对三娘子家、枣槐叔家的了解,即使将他们喊来一起吃,他们也不会哄抢,让方家少吃了。 可,那般拘束,让大家都吃不好,何必呢?还不如分开,各自在家痛痛快快地吃。 “还是我送去一些吧!” 方锐道:“至于其它邻居看到,说影响不好,是有一些,可其实……也没什么。” 这个世道,也有一些好处,力量、拳头至上,他一个入品武者,家里偶尔吃一顿好的,怎么了? 又不是某个不可言说的时代,这个世界,可不怕什么举报。 “那行,锐哥你心里有数就行。”方薛氏答应了。 …… 第24章,美味 柳树胡同。 正午的阳光在枝叉跳动,穿过树梢,投落一圈圈闪烁的光影,照射在地面上,就成了一地碎金。 方锐来到三娘子家。 囡囡撅着屁股,手上拿着一根秸秆,在墙角戳蚂蚁窝。 一个人玩着,自得其乐。 “囡囡?”方锐喊了声。 “阿锐哥?!” 囡囡扭头看了下,连忙起身,面对方锐,开心地蹦了下,脸颊上浮现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阿锐哥,你找娘亲什么事哩?还有:阿锐哥,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啊?” “我家做了鸡肉炖蘑菇,端些给你家尝尝……你娘呢?” 方锐蹲下身子,用没拿着碗的左手,捏了捏囡囡软乎乎的小脸蛋。 “我娘在屋里洗头发哩!” 囡囡说着,偏头看了一眼碗里,顿时惊呼出声:“哇!肉,还有蘑菇……阿锐哥,这真是给我家的吗?” 她吞咽着口水,像方灵一样,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那还有假?!” 方锐笑了笑,直接将小半碗鸡肉交给她:“罢了,给也是你一样的,拿去吧,等吃过后,再将碗送过去就是了。” 说着,他抹了抹囡囡的丸子头,转身离开。 ——家里还有一顿丰盛的大餐等着,方锐不回去,方薛氏、方灵不会动筷子的。再者,还有枣槐叔一家要去送哪! “锐哥儿!”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婉转的声音。 方锐扭头看去。 三娘子从屋里出来,刚洗过的长发舒展,散发着水润气息,白皙水嫩的皮肤在正午阳光下熠熠生辉,袅袅婷婷过来。 她接近后,一股如兰花般的淡雅香气顿时氤氲散开,混杂着皂豆的清爽气息,沁人心脾,撩人心弦。 ‘这个时代,竟也有这般的清丽动人的人儿!’ 方锐心中暗叹。 三娘子姣好的容貌、细腻白皙的皮肤,放在美女辈出的前世,也能算中上。 当然,她身上最迷人的,还是如水蜜桃般饱满的成熟妇人的风韵气息,摇曳生姿,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方锐定力不错,并没再失神,只是欣赏地多看了两眼……嗯,雪子。 三娘子若有所觉,似笑非笑盯着方锐眼睛,直将他看得偏过视线,才略过这茬儿,开玩笑道:“半上午的时候,就闻到你家传来的香气了,勾动馋虫,若非锐哥儿你主动送来,我都要带着囡囡过去打秋风哩!” “三姐姐说笑了,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三姐姐家这一份。”方锐摸了摸鼻子。 “娘,看!阿锐哥送的鸡肉……”囡囡雀跃地跑过来。 “小心些。” 三娘子扶住囡囡,接过她手上的小碗,看了一眼,抬头讶然道:“鸡肉、蘑菇……锐哥儿,这都是好东西啊,弄来不容易吧?” 饶是她,都觉得有些惊喜。 毕竟,年景摆在这儿,就是她家也有些艰难,能存下一些麦糠,高粱面吃饱也不难,偶尔混杂一些棒子面,可同样没油水。 “还行。”方锐打个哈哈,也没细说。 三娘子就聪明地不再问,只是道:“谢谢啦!” …… 给三娘子家送过后,方锐再次出门,去往枣槐叔家。 不比送三娘子家的有小半碗,这次,送给枣槐叔家的,就要少一些:一个鸡头、两三块鸡肉、汤水,再加一些蘑菇。 ——三娘子家、枣槐叔家,虽说都和方家相对亲近,但也是有区别的。枣槐叔家,不过就是前两天说过一句的情分;而三娘子家,自方锐穿越以来,和方家的人情交流、交通往来,都远不是前者可比。 枣槐叔家。 正值午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堂屋里,枣槐叔、祥林嫂、阿槐三人面前,各自摆着一碗麦糠糊糊。 这麦糠糊糊不稠,很稀,甚至,可以说是光可鉴人,上面还漂浮着少许柳叶。 一家人吃起来,却好如珍馐美味,珍惜非常。 他家虽说得了方家接济,但也不能胡吃海喝,自是要算着过日子。哪怕方锐说过‘没粮可以再借’,可那不过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下策。 真要是不知节制、三五天就胡吃海喝吃完了,就是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向方家借粮。 呼噜噜! 阿槐咀嚼着,咽下一片柳叶,再喝口汤,那嘴中一点点麦糠的味道就中和了苦味,让口中稍稍有了滋味。 “枣槐叔、祥林嫂!”方锐的声音响起。 他方一进门,枣槐叔全家都站起身,来迎接。 祥林嫂连忙去搬椅子,招呼道:“锐哥儿,过来了?坐!快坐!” 她下意识想邀请方锐吃饭,可邀请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好意思说了,张了张嘴,又重新咽下。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粮食,而是:方家情况不是他家能比,拿这种饭菜招待人,反而有些得罪人的意思。 “不坐了,我就是来送些东西。” 方锐笑道:“我家侥幸得了一只老公鸡,今个儿做出来,拿来些给你们尝尝,也不多,莫要嫌弃。” 咕咚! 阿槐眼睛发直地看着一小碗小鸡炖蘑菇,喉咙下意识耸动。 “这是哪里话?我……” 祥林嫂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看向枣槐叔——家里是枣槐叔当家做主,她不好擅自应下。 “这……太贵重了……那个,锐哥儿……”枣槐叔下意识想拒绝,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表现出来,就有些语无伦次, “一点东西而已,枣槐叔,收下吧!我放这儿了,吃完后碗送过去就行……”方锐说完,也不给枣槐家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哎!” 枣槐数没喊住方锐,见他走了,沉默了一下,才道:“做人,得讲良心,咱家要记恩。” 祥林嫂、阿槐都是认真点头。 这时,阿槐眼睛冒光盯着那个小碗,双手擦着衣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道:“爹、娘,我吃一块肉吗?就一小块!” “吃什么?!” 祥林嫂一筷子敲了过来,絮絮叨叨道:“这汤汁都是油水,分次倒入锅里,能吃好几顿……煮粥的时候,加一块肉进去,煮烂了就是一顿,也能吃好几顿……鸡头最大,更是能分开,煮两三顿……” “总的来说,对付对付,这些东西,可是能吃好几天哩!” 这话毫不夸张。 这个世道,一块猪皮,做饭前在锅里擦一擦,当做油水,都能用好久,更不用说这肉了。 “哦!” 阿槐闻言,有些失望,耸拉着脑袋,却也懂事,不再提吃肉。 枣槐叔突然开口:“肚里没油水,吃肉拉肚子……一人一块蘑菇吧!” 这个时代,即使疼爱孩子,也不太可能紧着孩子一人吃。 一则,大人是劳动力,要干重活;二来,家家户户普遍孩子多,孩子多了,也就不可能‘三辈疼爱于一身’。 有了枣槐叔开口,祥林嫂才动手拿起碗,分蘑菇,一人一块,枣槐叔的最大,阿槐次之,她的最小。 “谢谢爹、娘!”阿槐顿时欢呼一声,高兴极了,这蘑菇丰润饱满,一看就浸润足了油水,绝对好吃。 他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吃着,等枣槐叔、祥林嫂吃完了饭,催促着洗碗的时候,才不舍地将还剩下的一小块一口吞下。 即使这样,阿槐也舍不得匆匆吞咽下去,一小块蘑菇在嘴角咀嚼了半天,让那个味儿浸润到嘴里、胃里,直到心田里,才能稍稍驱散这日子的苦。 …… 方锐给三娘子家、枣槐叔家送肉,自是有眼尖的邻居看到,引起一片议论。 …… “这年岁,方家竟然还能吃肉……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 “黑市吧?不过,其它路子也有可能……方家锐哥儿不是和那个江衙役关系不错吗?还有:老方也有些朋友,我看锐哥儿昨下午拎着东西出去了,多半是捡起那些关系……” “是啊,入品武者就是不一样,人家路子广着哩!” …… “咱家上次吃肉,还是在前两年的过年吧?那滋味,都回忆不起来了哟!” “谁说不是哪?这人和人,没法子比、没法子比啊!” “行了,这些酸话,在家说也就算了,出去可兴不得……我瞧着那方家锐哥儿,是个记仇的……” “人家也记恩,不然,哪会大方地送肉?!” …… “这方家锐哥儿,可真是大方,那可是肉啊,说送就送……” 菜根嫂从窗口向外偷瞄着,絮絮叨叨道:“三娘子家也就罢了,毕竟和方家一向关系好,可枣槐家竟然也有……” 咕咚! 二蛋站在旁边,眼巴巴地向外张望着,下意识吞咽口水。 看到自家儿子这副可怜样子,菜根嫂脸上满是自责,悔恨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若是……若是当初,不图一时痛快,帮上方家说上一句……枣槐家现在的待遇,就是咱家的了……” 人往往对飘在天上、摸不着的事物,没太大感觉,却对:曾经近在咫尺,从手边溜走的机会,无比遗憾。 孰不知,性格决定命运——菜根嫂的嘴快、小性自私;枣槐叔的沉稳、讲良心,不同的性格,在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一切。 “行了。” 福泉叔放下一个编好的藤筐,瓮声道:“眼馋别人家有什么用?咱过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昨晚我拿回来的麦糠,还有柳叶,混杂着一起煮着吃吧!”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中,菜根嫂转身去了。 …… 其实,后悔的又何止是菜根嫂,当初的其它两家,受过方家接济却又偏帮宋大山的人家,亦是悔青了肠子。 …… 方家的这一顿肉,让柳树胡同的邻居门,或是惊叹眼红、或是羡慕嫉妒、或是悔恨难当……不一而足。 人间百态。 …… 方锐从枣槐叔家返回,果然,方薛氏、方灵等着他,都没动筷子。 方薛氏还好,在这个闲晌儿,还闲不住地缝制着衣服。 方灵就…… 这小丫头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屁股坐不住,扭来扭去,如同椅子上长了钉子一般,可一双大眼睛,始终发直地盯着桌子中央的小鸡炖蘑菇。 有趣极了。 方锐好笑地摇了摇头,洗手坐下:“娘、灵儿,吃饭吧!” 他没再说‘下次两人先吃、不用等他’的话,因为知道没用,即使说了,她们下次还是会这样。 “哇哦!” 方灵欢呼一声,却依旧不敢动筷子,看了看方薛氏,又看了看,想吃肉、却不太敢夹。 “瞧我做什么?吃吧!吃吧!”方薛氏没好气地哼了声。 昨个儿方锐说的话,她听进去了,也不太抠抠索索、太过节省了。 “是啊,灵儿,我答应过你的,让你今个儿吃个过瘾,就吃呗!娘,您也吃!” 方锐给方薛氏夹菜。 “哎,慢点、慢点!” 方薛氏倒是没拒绝,反而还主动将碗迎了过去,生怕油水滴下来浪费一滴。 “肉吃干净,骨头也要留着,聚拢一起,煮着炖着,都是油水哩……”她絮絮叨叨说道。 方薛氏尝试改变,让儿女在吃的方面,不用太吝啬、太节省,但对食物的珍惜,却是一点都没变。 这是铭刻在这个时代人们骨子里的基因,改不了的。 方锐也没苦着自己,同样夹了一块鸡翅,吮吸汤汁,嚼着翅尖肉,感受美食的滋味在味蕾上炸开。 小小屋子内,盛放小鸡炖蘑菇的陶碗热气腾腾,烟火气息笼罩了三人,桌前,正午的阳光穿透过麻布帘子打下碎金子般的光影。 温馨而又宁静。 这一顿饭,方锐、方薛氏、方灵,三人都吃得很开心、很满足。 特别是方灵,当真是吃了个过瘾,满嘴油光光的,肚子圆滚滚的,肚皮撑大薄薄的都似乎透明起来。 饭后。 叮哩咣当! 方薛氏收拾厨房;方灵舔着嘴角,摸着肚子,一脸满足。 方锐坐在窗前,手中捧着本医书,却没读,看了看厨房中忙碌的方薛氏,又看了看满脸满足的方灵,会心笑了。 ‘即使山珍海味,一个人吃的话,也是没有太多滋味……只有家人聚在一起,在那种烟火味中享受美食,才是最香啊!’他心想道。 …… 第25章,负重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一旬过去。 这些日子,方锐去了黑市三次,在增加‘生肌粉’、‘去疤膏’供应后,果然如他所料,利润大增,生意火爆。 估么着,一月下来,足有十多两银子的利润! 暂时倒也无事,没人截杀,不过,这看似平静的背后,方锐感受到:波澜渐起,暗流涌动。 或许在下次、或者下下次,就会有利欲熏心之人伸出爪牙。 …… 这日晌午,日上梢头。 方锐来到了甜水井胡同——甜水井胡同,因一口甜水井而得名,井水尤为清冽、甘甜。 和柳树胡同的邻居差不多,这胡同的人,同样是满脸菜色。 “嫂嫂,洗衣服哪?” “林叔,出去买东西?” “老伯,身体还结实啊?” …… 方锐笑着,和见到的人,不管认不认识都一一打招呼。 走了一段。 前方,出现一方遍布青苔的石头水井,一群妇人在边上洗衣服,这时,就有一个高颧骨的妇人,对着一处独门小院喊道:“江家姐姐,你家老江的那个小友人,又来嘞!” “哪嘞?哪嘞?” 那座独门小院中,一个身穿襦裙、头戴木叉、额头生了颗美人痣、年龄四十多岁的妇人匆匆出来,看到方锐,尤其是他手上的小麻袋,脸上笑容更热切了三分。 “江嫂嫂,我来了。”方锐说着,上前递过小麻袋。 他所拜访的,正是因为宋大山一事而结交的那个官府衙役:江平安。 “小方,来就来么,怎么又带东西?太客气了!来吧,快进来!”江嫂嫂热情地拉着方锐进门。 “江嫂嫂,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中午可就在您这儿吃饭了?”方锐打蛇随棍上。 “吃呗!吃呗!嫂嫂还能小气了?”江嫂嫂嗔笑道。 一般来说,在这个世道,掐着吃饭到来,那是绝对要被嫌弃的……可带着礼物,那又不同了。 方锐凑近两步,低声道:“除了麻袋里的半斤鸡蛋、一斤黄豆,上次您说过的‘美肤膏’,我也给您弄来了两份……” 所谓‘美肤膏’其实就是‘去疤膏’,这些日子在黑市中售卖,还卖出了一定名气,相当火爆……只不过,流传到外面就成了‘美肤膏’。 这东西在外紧俏得不行,但对方锐这个制造商来说,只是个药材成本,也就那样,算不得什么。 若非给多了显得不值钱,拿出十份八份,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江嫂嫂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这东西不容易弄到吧?” ‘美肤膏’的名头,在她老姐妹们中都传开了,紧俏至极,一份难求,没想到方锐一下子弄来了两份。 这要是拿出去,就是炫耀的资本,怎能不高兴? “嗨,江嫂嫂,我可是跟您打了包票的,再难,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不是……不然,岂不是没脸来了?” 方锐深知一个道理:容易的事,要说的难;难的事,要往更难了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记住人情。 果然,江嫂嫂感动得不行,拉着方锐的手:“小方啊,这个人情,嫂嫂记住了!” 方锐嘿嘿一笑,又加了把劲儿,好听话不要钱地说出来:“我听说,‘美肤膏’美白养颜,效果出众,嫂嫂您用了,绝对年轻十岁八岁,出去一看……嘿,别人还以为是哪家一二十岁未出阁的小姑娘……” “哪能?哪能?” 江嫂嫂这般说着,嘴上却是笑得合不拢,眼角都挤出了一些皱纹:“对了,小方,你是来找老江的吧?他刚下衙回来没多久,正在屋里面换衣服哪!” “你坐着,我去喊他出来!”她说着,匆匆去了。 方锐看着江嫂嫂的背影,笑了笑。 他可还记得,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江嫂嫂冷颜冷色,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以为方锐是江平安哪个狐朋狗友,上门吃粮食的…… 也就是送出了些礼物,脸色才稍稍好看。 方锐脸皮厚,也不在乎,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地来,每次来,除了带少许黄豆、鸡蛋这些紧俏东西外,还探听江嫂嫂喜好,带了一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 一来二去的,江嫂嫂对他的态度,直线攀升。 ——前世,方锐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健品销售,知道怎么讨好大妈大婶,这些小恩小惠,可是最有效了。 果然,枕头风的威力不俗,方锐和江平安拉起关系来事半功倍。 这不,才十来天,上门不过五六次,在江嫂嫂的枕头风下,他和江平安的关系就亲近了不知多少,就差磕头拜把子了。 “哎!哎!” 江平安衣服都没系好,就被江嫂嫂拉了出来,陪方锐闲聊。 正好,正值午时,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一起摆出来。 桌上:豆油炒野菜、棒子面馍、棒子面粥,热水温着的黄酒,还有一碟豆干、一盘茴香豆,用来下酒。 “酒来不及热,我用盆子加了热水温着,你们男人一边喝、一边谈事情,我们女人带着孩子,去后面吃……”江嫂嫂笑吟吟扭身去了里屋。 方锐看着一桌食物,暗暗感叹:‘官府衙役果然油水丰厚,主食是高粱面,还能吃上棒子面馍,相比底层人麦糠都要省着吃,确实好过太多了!’ “方兄弟,” 江平安还有些吃醋:“你嫂子这人啊,我可从没见过,对谁有像你这么亲热……” 方锐哈哈一笑:“那是嫂子心地和善、热情,看我年纪小,照顾我哪!” 他说着,拿起盆中的一陶罐黄酒,给江平安倒上了一杯——这酒,也是他带来的,托三娘子找来的上好老黄酒。 哗啦啦! 酒水入杯,回声清脆,色泽清澈,气味醇香。 “好酒!好东西啊!” 江平安看着都有些眼热,赞叹道:“尤其是在这个年景,能弄到这般的好酒,就更不容易了!” “知道江兄好这一口,我也是费了些关系,才弄到这老黄酒……”方锐自然不会说轻松弄到。 还是那个道理:越是让对方知道不容易,才越能让人记住人情。 “江兄尝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江平安端起酒杯,咂了一口,老黄酒入嘴,绵厚醇香,回味悠长,让他不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酒水入腹,再来一颗茴香豆,那滋味……啧啧,快活似神仙哪! 方锐自己也倒上一杯,话匣子打开:“世道越来越乱……我来的路上,路过集市,看到有人强抢……” “这种事情,多着哪,也管不了……别看咱身上披着一层官皮,可帮派、大户,照样惹不起,惹不起啊!” “世道确实变了,以前,没这么乱的……” 江平安说着,看向方锐,羡慕道:“世道变乱之时,什么都比不上练武防身啊!” “也只不过比常人多谢自保之力罢了。您还不知道吗?咱们这等人,在普通人眼中是个人物,可……” 方锐苦笑摇头:“真较真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若是被大乱波及,顷刻之间,同样是家破人亡……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到咱们小民头上,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说得有理啊!此言……当浮一大白!” 江平安击节赞叹,和方锐碰了下杯子。 当然,方锐感觉,这家伙就是纯粹想喝酒。 一杯老黄酒入肚。 江平安谈性也被打开:“我看这乱象,未必能消停,将有一日,波及到县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以后得势,还请方兄弟照看我家一二……”他拉着方锐的手说道。 方锐有意结交江平安,江平安又何尝不是,想要和方锐处好关系? 入品武者,或许平时不算什么,但在乱世之中,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一日就得势了。 ‘更何况,我观此人头角峥嵘,人情达练,若有时运,当可乘风而起啊!’ 江平安看着方锐,心中暗道。 ——从他娘子身上就可以看出,这才几日,就处得比亲弟弟还亲,若非两人岁数相差太大,他恐怕都会怀疑…… 方锐自然不知道江平安所想。 若是他知道,必然会腹诽一句:‘你才头角峥嵘,你全家都头角峥嵘……’ “放心!放心!” 方锐满口应下:“苟富贵,无相忘,江兄亦是啊!” 到了酒酣耳热之时,那个情真意切……两人简直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或许是说了这些交心的话,也或许是喝着喝着喝得半醉,终于,这些天来,江平安嘴里第一次吐露出来一些重要消息。 “大泽府,太平贼作乱……咱常山县,贼首名为李玄通……李玄通,家贫,少时为地主放牛……天赋异禀,天神神力……年十三,是时为地主所欺,未曾习武,就曾打死过入品武者的地主家供奉……” “……后上山从贼,得贼首看重,传授武功,习武之后,进度一日千里……适逢今岁大旱,揭竿而起,此时,已成一寨首领,实力更是破入中品……” “就是此人定计,佯装小败,引剿贼官军追击,在鹰嘴峡,利用地势覆灭了第一波剿贼官军……” ‘这是主角模板啊!’ 方锐心中暗忖着,目光一闪,感叹道:“乱世将至,必出妖孽!” “是啊!纵使有后备军,我瞧着,这局势也不太妙……方兄弟若有渠道,还是早早储备些粮食……”江平安交心道。 “谢过江兄提醒了。” 方锐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来,江兄,喝酒!喝酒!” …… 半个时辰后。 方锐喝得微醺,谢绝江嫂嫂挽留,踏着午后的热辣辣的阳光离开。 路旁,树梢上知了声声声嘶力竭地鸣叫,不知名的虫儿也跟着掺热闹,一片聒噪喧嚣,路人行人行色匆匆。 离开江平安家。 方锐甩甩脑袋,眼神刹那间恢复清明,暗忖着江平安的话,思索如今局势,以及……后路。 “存粮?我家早就在做了,如今已有千把斤。” 当然,其中小半是高粱面,大半是麦糠——当初存粮的时候,粮价还便宜,一个大钱五六斤麦糠,放到现在,怎么可能?! 即使如此,对方家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省着些吃,支撑三五月都不是问题。 “油、蛋、肉、豆子……之类,只有豆油近来存了一些,其它倒是没有。看来,哪怕价格稍贵,也要多储备一些了。” 至于离开常山县? 以方锐的谨慎小心,自然早就想过最坏的可能,斟酌过这个选择。 问题是:离开常山县,又能去哪? 城外? 自是不行。 “县城中,如今还有秩序;城外,早就乱糟糟一片,完全失去了约束……即使我有些武力,出了城,都不敢保证能护住娘、灵儿活下去。” 还是那句话:下三品武者不过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些,照样可以被普通人围攻干掉。 这也是方锐至今,没去寻虎爷、老虎帮晦气的原因。 “老虎帮就不说了,人多势众。虎爷么?亦是有一把上好朴刀,万一给我来一下,命中要害,七品武者也要死啊!” “即使偷袭,成功的可能比较大,但,一个意外,就是完蛋……我可没有重开的机会。” 方锐不取也。 “未闻玉器有与瓦罐相碰者。不急、不急,我不急,事缓则圆,我有的是耐心。” “等我突破中品,再让那死老虎好看……还是回到后路的事情上。” 去往其它县城? 也未必有常山县好。 “府城,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操作不易……” “自行出发,认路都是一条麻烦,更不用说山贼之类,比去乡下都危险,极大可能是走不到府城的。” “最好是跟着商队,可特地去往府城的商队不好找,即使找到了,要想跟着,也得付出一大笔钱财……” “而且,跟随商队的话,最好是有一辆自家的马车……可马匹,这种东西,在这个年景,尤为难买啊!” 所以,跑路,说着好听,可事实上,其中花费,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的。 “罢了,存粮继续,不过要偏重在豆、油、肉、蛋……之类上。” “府城也可以作为一条备选后路,慢慢打听商队,存钱……还要想办法买一匹马,驽马也可以……” 方锐定计道。 …… 傍晚,夕阳西下的余晖晕染整片天空,红得似血。 厨房。 叮哩咣当! 方薛氏在做饭。 院子里,方灵和三娘子家的囡囡蹦蹦跳跳,在一起玩耍。 暮风徐徐。 方锐坐在门槛上,目光柔和,看着这一切。 他并未将从江平安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方薛氏、方灵,思索后路的事情,亦是如此。 因为:告诉她们,除了让两人平白忧虑之外,并无什么益处,相反,还要担心她们无心说出去,引起麻烦。 ‘如果这份岁月静好,注定要有一个人在背后负重前行,那么,是我就好……’ 方锐闭上眼睛,沐浴在暮风中,享受着这份奢侈的宁静。 …… 第26章,猎杀 夜色深深,常山县万家灯火在巨大的黑暗中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柳树胡同。 方家早已吃过晚饭,油灯滋啦啦作响,灯盏上火苗跳跃闪烁,散发出暖色调的昏黄光芒,充斥了整个小小屋子。 方薛氏在油灯旁做着针线活。 方锐温声讲着故事。 方灵一只手托着腮帮,小脸蛋望向方锐的方向,入神听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 正是一天中最为温馨宁静的时候。 蓦然。 “……差不多了。” 方锐讲完一个大章节,停下起身,望了眼窗外,约摸着到了时间:“娘、灵儿,我该出发了。” 方薛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同样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却没说出口,沉默地帮着检查着药包,又给方锐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直到方锐背上药包—— 她胸中千言万语,最终,才汇成一句话:“锐哥儿,路上小心。” “兄长,早些回来!”方灵最近也懂事了些,似模似样,学着方薛氏叮嘱道。 “哎!” 方锐答应一声,笑着摸了摸方灵脑袋,领着她、方薛氏躲去地窖,巨石堵门。 随后,他出门锁上屋子,直奔黑市而去。 …… 来到黑市,方锐轻车熟路交了入市费、摊位费,找到位置摆摊。 他三日一来,已经成了习惯,开摊时间也固定在子时(晚上十一点)左右,故以,刚开始摆摊,就有客人过来买药包。 “我要三包‘生肌粉’!” “来五包‘去疤膏’!” “一包‘止血粉’!” …… 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 突然,方锐感觉到一股窥视感,顿时扭头,循着感应的方向,扫视过去。 那人仓皇避开视线,转过身子,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瞧来瞧去,似乎是在问价,显得正常无比。 “呵!” 方锐轻笑了声。 虽然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但根据背影,他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周处! 没错! 就是方锐第一次来黑市,那个挑事的三角眼男子。 他能认出此人,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这已经不是周处第一次盯梢了。 最近两三次来黑市售卖药包,此人都在若有若无地观察。 对方做得隐秘,可以方锐的敏锐小心,怎能发现不了?只不过,故作不知罢了。 ‘鱼儿上钩了……斩断这一波伸出的爪子,以人头立威,成品药生意就能重新稳定下来。’方锐心中暗道。 “老板,还有‘去疤膏’吗?来一份!”这时,摊位前又来了一个客人,催促道。 “哦,给你!”方锐回神,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接客做生意。 过了一会儿。 不远处,周处放下东西,扭头看向这边,看到方锐忙着做生意,并无什么异常,这才大喘了口气。 “呸!” 他啐了一口,从侧后方地盯着方锐,眼中满是恶毒:“这人今天果然来了,方才,似乎还有所察觉……” “不行,不能等下去了,告诉二叔,今晚必须动手!” 周处喃喃着,飞快转身离开。 至于,他怎么会盯上方锐? 这还要从第一次见面后说起。 当日,方锐暴露入品武者的身份,周处仓皇逃离,可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都不敢来黑市。 后来,即使来了黑市,也担心被方锐报复截杀,都是藏头露尾,对方锐的摊位避之不及…… 直到月余之后,周处发现方锐并没有动手的想法,才恢复正常。 虽然确认没了危险,但,周处对当日之事、以及之前自己惊弓之鸟的行为,恼怒、暗恨不已。 当然,暗恨归暗恨,可是却也做不了什么。 方锐是入品武者,只凭周处自己,决然是无法对付的。 他二叔周长林是野狼帮精英帮众,入品武者不假,可跟他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 周处真要把自己当个人物,请周长林出头,为了他胸中一口郁气,去和方锐结仇,甚至打生打死,绝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为了后辈的一点矛盾,就贸然出头结仇,甚至,去和同等境界的强者打生打死,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利诱? 也不可能。 方锐是入品武者,这一月三五两银子的生意,是足以庇护住的。 换句话说:这点利润,不足以打动他二叔,让周长林冒着和同境界强者打生打死的风险,贸然出手。 再加上,方锐谨慎小心,周处无计可施,慢慢的,也都快淡忘了。 直到前些日子,方锐研发出新的成品药,生意火爆…… 这个年景,周处因为家中日子不好过,经常往来黑市,也就在那一日,正好发现了这一点。 这就让他如闻着腥味的猫,找到了机会。 周处盯梢了两次,估算出:一个月下来,方锐至少有十多两银子的利润。 这可不是小数目! 若是从方锐口中逼问出药方,那就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啊! 周处告诉了二叔周长林。 这年头,帮派人员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周长林听到消息后,也没有贸然相信,而是派人调查一番,发现这确实是事实,才答应下来,准备干了这一票,弄了方锐这头肥羊。 行动日期……就在今日! 周处特意央求着过来,只为看这一场好戏,出了心中恶气,甚至,之前主动请缨,来确认方锐是否到来。 这才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哼哼,这可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周处一双三角眼中满是嫉妒:“一月十多两银子的买卖啊,也不看看自己的胃口,简直是找死!” 他脑海中想象着:方锐被打倒,如狗一般求饶的场景,不由嘴角露出了恶毒的笑意,去往和二叔约定地点的脚步,都加快了三分。 …… 今日的生意一如既往火爆。 不到盏茶功夫,药包就全部卖光,尤其是‘去疤膏’,完全供不应求,提前许多时候就售罄,后来一段时间,还不时有客人询问。 方锐卖了最后一包药包,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 “方爷!”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高要。 只见这家伙:佝偻着身子,满脸讨好的笑容,搭配上他那高个子,显得极为滑稽,如同一条哈巴狗。 这不是高要第一次来了,这两三次方锐来黑市,他都会在这儿守着。 目的吗? 不言自明,重新和方锐合伙,卖成品药。 “方爷,我留心着,知道您近来在采购肉、蛋、油、豆……之类的紧俏货,特意给您弄来了点黄豆,足有二斤黄豆哪!”高要低头哈腰,递过一个麻布袋。 第一次空手而来被拒绝后,这两三次他来,倒也没再空口白话,除了笑脸逢迎外,还会带些小礼物。 “免了。” 方锐冷淡摆手,转身就走。 之前两三次,他没有收,这次,同样不会收。 这种人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他也不想平白给人念想……甚至,更黑暗一点揣度,谁知道其中会有什么问题。 “那方爷,您慢走嘞!” 这次同样是徒劳无功,高要也不失望,呵呵笑着,心中打定主意,下次再来。 如他这般市井之人,脸皮厚,倒也不怕落面子,只要有利益、有钱挣,脸算什么?面子几个大钱一斤? 只是。 高要希冀这样死缠烂打,以‘诚’动人,就可以让方锐改变主意,那可是……大错特错! 方锐不是听不进去意见之人,但,坚定了的心意,也不会轻易改变。 这件事情的本质在于:他看清了高要的本性,此人重利轻义,得志猖狂,是个货真价实的麻烦精,和此人合作,就要做好被牵连、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而方锐本心,希望宁静,深谙苟道,又怎么会愿意招惹上这般的麻烦? ‘这个狗皮膏药,具体影响倒也没多少,只是如苍蝇一般烦人……癞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却膈应人哪!’ 方锐思及此处,脚步一顿:“我明说了:你能给的,我都不稀罕;你想要的,我不可能答应……咱们之间,注定不可能再合作。” ‘不好!’ 高要心中咯噔一下。 他不怕好事多磨,只怕方锐坚定了心。 “爷!方爷!” 高要连声道:“咱们合作,还如之前的利润分成,给我两成就好,这次我绝不变卦……不,一成也行……” “呵!” 方锐轻笑了下,只留下一句话:“别说一成,即使你不要钱,甚至倒贴,都再无可能了。” “你……好自为之!”说罢,他抬步便走,再不停留。 “艹,这姓方的铁石心肠吗?真TM的不是个东西!”高要盯着方锐的背影,恶狠狠龇了下牙。 …… 方锐买了些东西,从黑市离开。 出口不远处。 “就是他,二叔、高伯,咱们快跟上!”周处急切而又兴奋的声音响起。 “放心,跑不了!” 周长林脸颊狭长,一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有鹰视之相:“稍后,还请高兄压阵!” 被他称作‘高兄’之人,名叫高通,是一个皮肤黝黑、双手骨节粗大、色如精铁的壮汉。 此时闻言,瓮声答了句:“好!” “嘿嘿,二叔您太抬举那人了,不仅带了砍刀,还请了高伯压阵,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周处恭维笑道。 “莫要这么说,狮子搏兔,亦须全力。” 周长林摇头,解下背上布包的砍刀:“走吧!” 话虽如此,他心中也是觉得:今日稳了。 毕竟,对付一个九品,不但他自己来了,还带着砍刀,又请了高通这位好友压阵…… 此局,已经是泰山压卵,就问:还能怎么输? …… 方锐、周处一伙先后离去,在黑市出口处,引发一片议论。 旁观者清。 方锐这般火爆的生意,盯上他的人自然不止周处一伙;而周长林、高通这般凶人,有显著特征,纵使蒙面,也会被有心人注意。 更多的,还是吃瓜路人。 “艹,被抢先了一步,到嘴的肥羊飞了!” “方才那一伙人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有鹰视之相的,是野狼帮精英帮众周长林;另一个如铁塔般的壮汉,名为高通,一手《铁手功》,号称搏杀八品武者都不落下风……” “嘶!那个卖药虽也是入品武者,但……怕是危险了!” “可惜,以后的‘去疤膏’不好买了。” “谁说的?那卖药的被擒住,周长林一伙逼问出配方,就不做买卖了?不过是换一家摊位罢了。” “也是。” …… 人群议论纷纷。 出口处,‘快刀客’袁达微眯着眼,擦拭着手中横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 “果然来了么?” 方锐出了黑市,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他也不急,吊着这些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到某一处岔道,突然加快了速度。 “离开黑市足够远了,二叔,可以动手了!” 周处正说着,突然焦急叫道:“不好,那人发现了,咱们快跟上!” 周长林、高通二人没有回答,却已是加快了脚步。 哒哒哒! 周长林速度最快,在最前方;高通因为体型原因,稍慢一些,不过也只相距二三米。 周处是普通人,体力一般,被落在了最后,几个呼吸之间,就拉开了十几米。 “哪去了?” 周长林追出了上百米后,经过一个拐角,发现前方赫然不见了方锐的人影。 他眉头一跳,握着砍刀的手不由禁了紧:‘此人……似乎在遛着我们走?对地形极为熟悉……而且,速度也不太正常……’ 没来由的,周长林心中一阵不安,正要提醒后方的高通。 这时。 哗啦啦! 突然,一蓬石灰粉从上方落下,遮蔽了视线,将周长林,连同后方赶来的高通,一同笼罩在内。 紧接着。 倏! 破空声响起,是什么东西砸下来了。 ‘冲我来的?’ 高通耳朵一动,嘴角露出冷笑:‘那人手中的麻袋吗?’ 他知道方锐手上有一个小麻袋,装满了粮食,也不过三五十斤,即使以九品武者的力气偷袭砸来,又有多大的力道? “哈!” 高通大喝一声,双手前托。 几乎在下一瞬—— 砰! 那麻袋砸了过来。 ‘不对!’ 高通心头一跳。 这麻袋不符合常理地沉重,并且,裹挟着巨大力道,直接将他一只手砸得骨折,然后狠狠撞在了他肩膀,将他砸得整个人翻滚。 ——没错,这麻袋中,装的并不是什么麦糠之类的粮食,而是石头,再配合着方锐的七品大力,直接将此人砸丢了半条命。 “咳咳!” 高通剧烈咳嗽着,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难受极了。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武者听声辨位可是一绝,他分辨方位,黝黑如同精铁般的大手猛地一抓。 ‘抓到了!’ 高通心头一喜。 他修炼的功法名为《铁手功》,一身功夫大半都在手上,虽是九品,但双手力气,比寻常八品武者力气都大。 “给我死来!” 高通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猛然发力。 可转瞬。 他面色变了,对方手上传来一股超越他的巨力,让他丝毫也动弹不得——不是他抓住了对方,是……对方抓住了他! 咔嚓! 高通仅剩的一只完好胳膊被掰断了。 旋即。 “起!” 方锐暴喝一声,一手抓住高通肩膀,一手托着高通的腰,后仰如弓,身体大筋发力、锻骨骨头承力。 蓦然一抛! 轰! 直接将高通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甩了出去! 这个时候,石灰粉尘刚刚落下,视线尚未恢复清明—— 周长林看到冲着自己扑来的人影,双手握着砍刀,用力向前一捅:“死!” 噗嗤! 刀尖穿胸而过。 …… 第27章,斩尽 高通胸口被捅穿,刀身齐根没入,整个身子在惯性下继续向前,狠狠撞在了周长林身上,带着他骨碌碌翻滚。 砰! 直到撞上了墙壁,滚在一起的两人才停下。 周长林被压在身下;高通趴在上方,双目暴凸,已经说出不话来,嗬嗬吐血,染红了衣服。 “高兄?!” 周长林终于看清了身上之人的脸,惊呼一声,心中自责、慌乱,可也没忘了眼前的危机。 哒哒哒! 此时,方锐已经大步追到了跟前。 这个处境,周长林根本来不及从高通身上拔刀,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左手撑地,右脚一脚扫出。 ——他谋算得很好,逼退方锐后,就地一个翻滚,顺势拔刀,到时手持砍刀,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然而。 方锐不闪不避,咔地一声,反手抓住了周长林的右腿。 一般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更别说,硬接下这迅猛一腿了,可方锐不但接下了,还死死扼住,让周长林动弹不得。 ‘这股力气……八品都不可能!难道是……七品?!’ 周长林心头一跳。 纵然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欲哭无泪:你TM早说,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怎么敢对七品武者截杀啊?! 更让他憋屈的是:方锐明明这么强了,正面交锋,都能大占上风,竟然还搞偷袭,简直不讲武德! 咔嚓! 方锐用力一扭,直接将周长林右腿掰骨折。 “啊!” 周长林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饶……饶命……” 方锐却理都不理,趁着对方痛得脸色扭曲的刹那,一步跨出,抓住周长林头发,按着对方脑袋,往旁边墙壁上狠狠一撞。 砰! 鲜血迸溅,一颗大好人头直接变了形状。 世界清净了! “反派死于话多,我可不会。” 方锐喃喃着,沾血的手在周长林衣服上抹了抹,干脆利落站起身。 整个战斗过程,从始至终,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局,前后时间,也不过几十个呼吸。 然而,这背后却是…… 方锐对这段路程,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探查了附近多少回,甚至,每次经过这些地段,都会特别注意。 他脑海中不知道模拟了多少次,在这段路程上,自己如何偷袭,从哪个位置袭杀最好……或者:自己万一被追杀,从哪些路线逃跑,哪里可以打伏击……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可以说:方锐秋风扫落叶的背后,是无数次盘算模拟的心血。 “我一般不动手,若要动手,就务求是碾压局!” 方锐目光一闪,来到旁边,拔下高通尸体上的砍刀。 “二叔,我来了……我……” 周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时才赶到,然后,就看到了高通、周长林两具还没凉透的尸体,以及如魔神一般转过身盯着他的方锐。 “高伯……二叔……你……你……” 他声音颤抖,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双腿发软。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啊!” 这时,高通的尸体已被方锐拎起,砸了过来。 砰! 周处被应声砸倒,怀中一支匕首叮铃铃掉落。 方锐握着砍刀,大步上前,挑断了周处手筋脚筋,在这人惨叫声中,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截杀的,除了你和这两人外,还有谁?”他冷声问道。 “饶、饶命……饶我,我就告诉你……”周处结结巴巴说着,只感觉下肢一阵温热,赫然是尿裤子了。 方锐没说话,刀尖从周处脖子移开,对着他脊背一处扎下。 他是医师,知道人体的许多部位,受伤极其疼痛、但不致命,如果此人嘴硬的话,倒是可以陪他玩玩。 “啊!”周处应声发出惨叫,痛得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流。 “还有谁?”方锐再次问道。 “没、没了。”周处顿时老实了。 方锐没放过他,又开始问其它问题,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周处反应时间,甚至每隔一会儿,还会挑一些重复询问…… 一通问询之后,得出了他想要的情报。 然后,刀光一闪,一道红线从周处脖颈上出现。 “周长林、高通……” 方锐目光闪烁。 据周处所说,这两人,朋友是有,但基本都是酒肉朋友,不可能替他们出头。 “也是,混帮派的混混,能有什么好友?就算是至交亲朋,也不大可能来找我寻仇。” “小说话本中,杀了一个,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个接着一个送人头的,不过是为了戏剧冲突罢了!” 这是真实世界,不是小说,人要现实得多。 ——哪怕是至交亲朋,也几乎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去和强敌搏命,相反,争抢财产、吃绝户,甚至‘汝妻子,吾自养之’的可能,都比那种概率大多了。 “故事中口口相传的忠义之辈,正是因为屈指可数,才会被传颂、希冀啊!” 至于野狼帮? 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野狼帮不过一个帮派组织,办事拿好处,可不是帮众的老母,专门擦屁股的,外面惹的祸患,自然自行承担。 为了周长林、高通,就出动强横武者报复? 简直无稽之谈。 别说方锐没有冒犯到野狼帮,没有利益冲突,即使有,面对方锐这般强者,对方也会权衡再三,看是否能拉拢,或者其它各退一步的解决办法…… 在真正穿鞋的人面前,武力永远是最后一步。 “我的成品药生意,这次之后,应该就没人再敢觊觎了。” 倒不是没有更强大的势力,而是:以成品药生意目前的利润,方锐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能够镇得住。 门当户对、德位相配,就是这个道理。 “此处非是久留之地,事情了结,也该尽快离开了!” 方锐目光一闪,抓紧时间摸尸。 他在周处、周长林、高通三人身上搜刮一通,只得了一些大钱、碎银,加起来约么一两银子。 “穷鬼!” 方锐不由暗骂了声。 不过他也理解,这些人是来截杀他的,身上带那么多钱做什么? 真要说,这次战斗的收获,除了震慑黑市众人、护住成品药生意之外,最有价值的,并不是那一两银子…… 而是:一把砍刀,一把匕首——前者是周长林的,后者,则是从周处身上缴获的。 那把砍刀,和县兵的制式武器质量差不多,在黑市中,约么能卖出十两银子;那把匕首,也值个二三两银子。 “好东西!以后打斗,终于不用赤手空拳了。” “匕首可以随身携带……砍刀的话,稳妥起见,还是找个地方埋了,等需要的时候,再起出来!” 方锐整理了下收获,确认现场没有什么破绽、遗漏,当即飞快离开。 装石头的小麻袋,也没再去捡。 那个小麻袋,真的就是装石头的,他来回拿着,不过是掩人耳目,顺便当做武器罢了。 身上真正藏东西的地方…… 方锐摸了下背后褡裢。 那是前些日子,方薛氏特意为他缝制的,里面除了做生意的钱,还有今天买的三斤黄豆、一斤腊肉。 至于粗粮? 那玩意方家藏得不少了,方锐早就打算,不再多存了。 …… 方锐找地方埋了砍刀,快步回家,脑海中还在想着,等方薛氏、方灵看到他带回来的腊肉、黄豆,该如何高兴。 开门。 却看到:正屋的门大开着,一眼望去,其中桌椅凌乱。 ‘不好!’ 方锐心头一跳,也不去管凌乱的屋子,径直冲去地窖。 来到地窖。 他看到门口,那块堵门的巨石没动,才松了一口气。 “娘、灵儿?” 方锐喊着,发力将巨石搬开。 “是锐哥儿么?在呢!” 吧嗒一声,里面门栓拉开,方薛氏拉着方灵出来。 “兄长!” 方灵如乳燕投怀一般,扑进方锐怀里,没等他发问,就主动说了:“半晌前,咱家来了一个毛贼哩……还找到了地窖,在外面搬不动巨石,才走了……” “娘不让我出声……我可乖了!”她仰着小脸,一副快表扬我的模样。 “也幸好听了锐哥儿你的……” 方薛氏脸上满是后怕,显然心有余悸。 方锐目光一闪,拼凑出了事情经过:窃贼翻墙进来,撬门偷了屋里,又找到了地窖,搬不动巨石,方才走了。 ‘还好,我让娘、灵儿躲去地窖……若是在家中……那简直不敢想象!’他庆幸不已。 进屋,点燃油灯。 屋内,乱糟糟一片:厨房中,装着高粱面的小陶罐不见了,还有一些野菜……其它一些小杂物…… “丢了好些东西哩!” 方薛氏心疼不已,连连叹息。 “人没事就好。” 方锐摇头:“再说:咱家大头,又不在这里……” 那些被偷的东西,其实只是小损失。 方家真正的大头:钱、粮,都藏在地窖这边,就连那一罐猪板油,方薛氏躲进地窖时,都抱上了。 “娘、灵儿,你们受惊了,时辰也不早,洗漱一下,早些睡吧!” 方锐正说着话。 “方兄弟!方兄弟!”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娘、灵儿,你们洗漱,我出去看看。” 方锐出门。 门外,江平安提着一个陶罐,里面装了些东西……重点是:那陶罐看着眼熟,不正是他家的? “江兄,这是……”方锐心中有了些猜测,却还是问道。 “隔壁胡同抓住了一个窃贼,还闹出了人命,一家五口,包括老弱妇孺都……” 江平安摇头叹息:“……审讯中,得知那贼还偷了柳树胡同,我知道方兄弟就住在这边,担心……过来看看……” “诺,赃物在这儿,方兄弟认不认识?拿去卖个人情也好……” 若是普通人家遭窃,即使捉住窃贼,东西也别想找回来了,也就是方锐和江平安的交情,对方才会将东西送来。 至于,那毛贼被抓住? 江平安本来就是巡视这一带的,倒也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人命……” 方锐瞳孔一缩,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不瞒江兄,那贼偷的,正是我家……” “那……大娘、妹子……” 江平安说了一半,回过神,一拍脑袋:“忘了,方兄弟是入品武者……只是,有方兄弟坐镇,怎么会被那贼偷了去?” “江兄有所不知……” 方锐苦笑:“……昨日听了江兄消息,我想着多采买些东西,去了黑市……我娘、妹妹藏在地窖,外有巨石堵住,内有门栓……倒是没事……” 黑市并不合法,去黑市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有些游走于灰色地带,更别提眼前还是一位官府衙役了。 可以两人的交情,这种屁大点的事情,完全不算什么。 “原来是这样……幸亏方兄弟谨慎,大娘、妹子没事,不然,我这良心不安哪!” 江平安拍拍方锐肩膀:“方兄弟,以后你若是去黑市,可提前给我说上一声,我值守区域就在这边,守在柳树胡同……反正都要巡逻,在哪不是巡逻……” 话虽如此,可他这种行为的本质,其实是:牺牲其它区域的治安资源,集中在柳树胡同这一块。 绝对的公器私用! 但。 方锐不是圣母,对这种利己做法,也不会矫情不用。 “那可就太好了!”这个人情,方锐必须要记。 ‘既然欠了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一些……’ 他目光一闪,问道:“江兄,那窃贼,可能……” 说着,做了个横切的手势。 这是要斩草除根! 此人险些威胁到方薛氏、方灵性命,方锐怎会让此人活着? “小事!” 江平安一口应下:“县中囚牢早就人满为患,再者,本来就出了人命……操作一下,不难……” 方锐点点头,没将人情诉之于口,到了他们这种关系,就没必要说出来了,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哦,对了,你昨个儿送给你嫂嫂那什么……对,是叫‘美肤膏’这个东西,还能弄来吗?” 江平安说起来,一脸不好意思:“你嫂嫂那人,去和老姐妹炫耀,人家一夸,就稀里糊涂找不着北,应承下不少……” “哈哈,江兄放心,再难也得给嫂嫂弄来。” 方锐保证道:“明天中午,我去找江兄喝酒,顺便把东西送去。” “好兄弟,够义气!方兄弟,你可不知道,你嫂嫂将我缠得……” 江平安揉了揉额头,一脸意味不明的表情。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江平安因为还要巡逻值守,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 第28章,威临 无尽黑暗的穹顶之下,月牙黯淡,漫天繁星闪烁,星辉熠熠,好如无尽燃起的星火。 方家,灯盏上火苗跳跃闪烁,笼罩着围拢在桌前的三人。 “……那窃贼被抓了……还犯下了命案,听说,一家五口,老弱妇孺,无一幸免……” 方锐将从江平安那里听来的消息,对方薛氏、方灵说了。 “这可真是……” 方薛氏叹息之余,也是庆幸不已。 方灵如今也有些懂事了,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兄长,我和娘亲要是不躲进地窖,是不是也会死啊?” ‘死’这个字眼从一个五岁孩子的口中说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与辛酸。 方锐眼角一跳,沉默了下,笑着摸了摸方灵脑袋:“不会的,没有这种假设。” 此时,他才有空闲解下褡裢,也为了冲淡这股沉重的气氛,从中拿出了黄豆、腊肉。 “哇,黄豆,还有肉!”方灵发出一声惊呼。 “兄长,咱家又要吃肉了吗?”黄昏的光线下,她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 ‘这小丫头片子没心没肺,方才还在说‘死’,现在就想着吃肉了!’方锐心中好笑。 “吃什么?这是腊肉,能存住哩!”方薛氏敲了下方灵脑袋。 “是的,要存着的。” 方锐想了一下,说道:“这世道,接下来……可能会更不好,咱家粗粮存的差不多了……其它紧俏货,也得存上一些……” 他本来不准备说,可有了今天这事……给方薛氏、方灵提个醒也好。 当然。 方锐不是准备全盘托出,让方薛氏、方灵平白忧心,只是提上一嘴,让她们有个印象,行事能再小心谨慎一些。 …… 洗漱过后,各自安睡。 方灵现在习惯和方锐睡了,因为:方锐好说话、不会凶她,还会讲有趣的故事。 今晚方锐去黑市,方灵也跟着睡得晚了;还有晚上窃贼一事惊魂,心神波动不小,方锐讲着故事,没一会儿,小丫头就睡着了。 方锐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 他闭目,召唤出面板,发现劫运点竟然攀升至将近二百点了。 ‘恐怕,今天发生的事情,所占比重不小……’方锐暗道。 最近,劫运点积攒突然加快了许多。 出奇的,方锐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想到了更多:“以草芥之身,身处这大世之中,何尝不是一种劫数……劫运点的映照,正是乱世之缩影。” “劫运点积攒的加快,意味着:这苍生之劫,越来越猛烈了么?” “大势滔滔,百姓若蜉蝣,一个浪头波及,就是家破人亡。在这世道,宁静平安,这种东西,都成为了难得的奢侈……” 别看柳树胡同的邻居,苦是苦了点,还能安稳过日子。可其实,这种安稳,就如沙子搭建的城堡,在风浪之下,一触即溃。 方锐苦心孤诣的准备,最多也就相当于一个舢板,勉强能扑腾两下,要想在这乱世之中乘风破浪,却还差了许多。 “力量、力量啊!” 方锐眸子幽深,望着窗外漫天星光,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 次日,上午。 方锐拎着二斤棒子面、五份‘去疤膏’,去往甜水井胡同,江平安家。 棒子面还好说,江嫂嫂见到‘去疤膏’,欢喜不胜,差点没当场亲方锐一口,热情得不行。 午饭时。 照例,江平安、方锐俩男人在外面喝酒,江嫂嫂带着孩子去里屋吃。 午饭:棒子面粥、棒子面馍——这是提前知道方锐要来,特意准备的,倒也没什么。 可下酒菜,除了一碟豆干、一盘茴香豆之外,竟然还有一大碗烧鸡! “嫂嫂,这是……烧鸡?!这可太客气了!”方锐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世道,这年景,在普通人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肉,更别说是招待客人了。 而且,他看这一大碗撕碎的烧鸡,其中竟然有三条鸡腿,明显不是一只鸡的分量。 “嗨,这还是沾了小方你的光,是这样,我和老姐妹们……”江嫂嫂解释道。 方锐懂了。 大概就是:江嫂嫂应承下了‘美肤膏’的事情,她的一群老姐妹们,也不好意思白拿……这是做了交换。 如此说来,还真是沾了他的光……江嫂嫂借花献佛,同时,还有想让方锐多搞些‘美肤膏’……不,是‘去疤膏’的盘算。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只要有条件,女人都对自己的容貌上心无比啊!’ 方锐心中暗道,这般考虑着,都有想把‘去疤膏’改名‘美肤膏’的心思了。 江嫂嫂手艺不错,烧鸡做得香喷喷,酒水么,是方锐上次带来剩下大半的老黄酒。 烧鸡就酒,越喝越有。 方锐、江平安两人,喝着聊着,越喝感情越深。 直到喝得日头偏转,江平安已经醉倒,方锐也真正微醺,这顿酒方才结束,他告辞起身离开。 离开前。 江嫂嫂热情地不行,打包了一些鸡架强硬塞给方锐,要他带上:“带回去给大娘、妹子尝尝,鸡骨架上面的肉我没剔太干净,当个零嘴子,也能尝尝味儿……” “哎,嫂嫂……” 方锐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 就在他心中暗暗自豪自己颜值的魅力时—— “那个,小方啊,还是‘美肤膏’的事,你能不能再多弄一些……”江嫂嫂扭扭捏捏说出了意图。 “咳咳!咳咳!嫂嫂放心!” 自恋被戳破的方锐眉头跳动,满口应付着,尴尬地溜掉了。 …… 午后,在知了、虫嘶聒噪的喧嚣中,方锐踏着暖阳,回到了柳树胡同。 这时。 三娘子、方薛氏,正坐在院子里,缝缝补补,不时闲话一句胡同里的事。 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边,翻着花绳。 她们年龄相仿,又住得近,本来就会在一起玩,近来,一起玩耍得尤其多。 因为:柳树胡同中,其它人家的孩子,基本都半饿着肚子,没了活泼劲儿,玩不动了。 “兄长,我想听故事!” “阿锐哥,你手上拿的什么啊?” 两个小丫头扑过来,簇拥在方锐身旁。 “鸡骨架,打包带回来的,你们当做零嘴子吃吧!故事么?也有!” 方锐微微醺然,却又没有睡意,乘着这股兴头,在藤椅上躺下,微眯着眼睛讲起了故事。 旁边,方灵、囡囡在小板凳上并排坐着,一边小口、小口极珍惜地吃着鸡骨架,一边听着故事,好不惬意。 大大的暖阳下,暖和的风声吹拂,带动草木声簌簌。 不知何时,三娘子看了过来,看到两个小丫头簇拥着的方锐,怔了一下,眉眼柔和,不知在想些什么。 …… 傍晚的时候,虎爷带着俩跟班来了,收这旬的例钱。 在方锐暴露出入品武者的身份后,虎爷见面就是满脸笑容,对方锐的称呼,已经从‘阿锐’变成了更亲近的‘锐哥儿’,可谓是客气多了。 交了这月例钱,打发走虎爷,方锐脸上的笑容消失,心中又暗暗给这只死老虎记上了一笔。 “如今,我也有了武器,手持砍刀,去虎爷家中清算,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无伤干掉这只死老虎……” 方锐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罢了,才八成,不到九成九哪!再等等、再等等!” “还是等原定的突破中三品吧!快了,也要不了多久的!” 虎爷和周处、周长林、高通一伙不同,对方在明,他在暗,也没有那种事到临头的亟需性,大可不必那么着急。 不多时后。 门外,又一户人家破家,哭泣的声音传来。 方锐没出去凑热闹,只是透过窗户看着,看着一众邻居们围观、指指点点,或同情怜悯;或物伤其类;或幸灾乐祸…… 仿佛又一个轮回。 他注视着这一切,下意识想到了老楚家,耳边的哭声,与脑海中当初老楚头‘娃他娘嘞,镯子’的沙哑嘶喊重合在一起,久久没说话。 ……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柳树胡同倒也没再发生什么大事。 这天晚上,方家吃过晚饭,又过去了许久,方锐看了眼天色,差不多到了时候,便准备出发,让方薛氏、方灵进入地窖。 虽然事先已经告知江平安,对方也应承下来,今晚会守在这一片,但还是让方薛氏、方灵进了地窖,算是双保险。 出门。 方锐远远看到几道巡逻的人影,冲当头的江平安点了点头,便转身,径直去往黑市。 ——是的,官府为了应对城中乱象,弹压不法,衙役扩招了,江平安也顺势升职成了一个小头目,在平民百姓眼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凭借着七品武者的过人耳力,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后方的声音。 “江头,那边有道人影!我看不是贼偷,就是去黑市的,咱们又能发上一笔!” “发你大爷哩?那是老子兄弟!” “呸呸,你瞧我这嘴!那啥,江头,刚才有人过去吗?我咋啥都没看见……” …… 黑市。 按照规律,今日是方锐来卖药的日期。 黑市入口处,几个摊位上的小贩,在一起闲聊。 “若是没出事儿,那个卖药的,今个就该来了……可惜了……” “是啊,那人也是倒霉,竟然被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盯上!” “我听说,近来‘去疤膏’可紧俏得很……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逼问出配方,可是赚大了啊!” …… 他们话里话外,显然都不认为方锐今天能来。 至于周长林、高通一伙,全部身死的消息? 当初,发生战斗的位置,距离黑市较远……再者,他们的消息,也没那么灵通。 黑市入口处。 ‘快刀客’袁达一如既往眯着眼,靠在藤椅上,擦着横刀,往来进出黑市的人,无不是叫一声‘袁爷’,恭敬地放下入市费。 只有偶尔碰到租赁摊位、铺子的,他才会动上一动,随手扔出一块号牌,那副懒散的样子,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直到—— 方锐来到。 见到这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装扮,黑市入口内,那几个摊贩,齐齐噤声、眼睛瞪得溜圆,如同见到了鬼一般。 “袁爷,这是今天的入市费、摊位费!”方锐摸出三个大钱。 袁达眼神奇异——那是……惊讶。 他身子坐直了些,不像以往,随手扔出木牌,这次,却是伸手递过。 ——以黑市手眼通天的背景,自然早就晓得周长林、高通一伙身死,可袁达此人,只喜练武,对外界之事并无过多关注,故以也未提前得知。 “谢过袁爷。”方锐明显感觉到袁达的尊重,对强者的尊重。 ‘我反杀周长林、高通一伙,实力得到了此人认可吗?果然,这个世道,拳头至上啊!’他心中暗道。 不过。 方锐倒也不会以为:袁达是怕了自己,或者: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开始飘了。 远不至于! 他明白:袁达能坐镇黑市,保底也是八品,更大概率是和他同样的七品,并且,看那横刀就知道:对方多半还会一门精湛刀法,自己……大概率是打不过对方的。 至于中三品? 反倒不太可能。 中三品武者,在常山县中,都算是一只脚跨入顶层了,也就县中帮派的帮主,以及大户人家才有。 黑市背后靠山是城中大族,中三品武者自然是有的,但照样数量稀少,每一个都是宝贝,不太可能放到这里。 方锐领了号牌,径直进入黑市,寻找位置。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身后,才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那人竟然来了!这可真是……难以置信……” “这人既然来了,那么,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多半是栽了……也是,这两天确实没看到他们……” “后生可畏啊!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也是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 “能反杀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至少也是八品的实力……从今以后,那人的生意,再没人敢觊觎了!” …… “有些意思!” 袁达注视着方锐的背影,喃喃了句,便又重新恢复了慵懒,躺回藤椅上,眯着眼睛擦着横刀。 …… 第29章,狠辣 方锐找到位置,开始摆摊。 不时可以看到:远处,三三两两,有人领着同伴,冲着自己这边微抬下巴,耳语一阵,似乎是在诉说自己的事迹,引起同行者一阵侧目。 “瞧见了吗?就是那人!赫赫有名的凶人,两个入品武者:周长林、高通,就是栽在了此人手上! “二打一,据说还有兵器,这都输了……那人至少也有八品的实力,说不定,还会更强!” “这般实力,独占一个月十多两银子利润的生意,倒也不会德不配位,让人平白觊觎……” “听说这人的成品药包,质量上佳,要不咱们去买上一些?” …… 方锐耳灵眼尖,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议论,以及,看到这些人脸上震惊、敬畏的表情。 当然,他们也就在远处悄悄耳语一番,凑过来围观,或者到近处指指点点,像看猴戏一般? 那是万万不敢的。 这个世道,拳头为大,力量至上,生活的毒打,早就让普通人将‘敬畏强者’的道理刻入了骨子里。 ‘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虽然的确是危险了些,但一劳永逸。’ ‘可以预见:只要我的成品药生意,不再突然利润暴增,就能安安稳稳经营下去,不会再被有心人盯上……’ 方锐暗道。 他也考虑过:反杀周长林、高通一伙带来的威慑,会不会过犹不及,让客人胆寒而不敢来买药包。 可现实告诉了他答案:不会! 或许是方锐实力强大,生意稳定;或许是方锐一贯带来的印象,诚信经营;也或许是这个世道的人天性慕强…… 总之,今日的成品药生意,比以往更加火爆。 纵使方锐加大了供应量,可不到盏茶功夫,所有药包销售一空。 “没了,所有药包全部售罄,想要的话,三天后再来……” 方锐打发走又一个来询问的客人,心情不错地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 这时。 一个不速之客——高要,突然火急火燎来了。 ‘又是这个狗皮膏药!’ 方锐皱眉。 他本以为:高要找自己,还是希望成品药合作的事。 没想到…… 这家伙直接跪了,开口就是恳求道:“方爷,救命!” “怎么回事?”方锐想了下,问道。 本来,以他谨慎的性格,应该直接打断,扭头就走,听都不听的。 可高要突然找来自己,直言开口救命,这就给方锐一种暗示,让他怀疑:这其中,是否和自己有关? ‘听听也罢,至少知道什么事情,心里有个底……至于是否出手,那就看具体什么事情了。’ 方锐暗道。 反杀周长林、高通一伙后,以他明面上表现出的实力,在黑市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事,抗风险能力都要增强许多。 至少,不会像平民百姓那般,听上一嘴、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仅仅擦个边,或者强者随意的一个迁怒,就会遭遇横祸。 “是这样……” 高要脸色一喜。 ——方锐肯听,就说明:这事情有希望。 随着他的诉说,方锐也渐渐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两人散伙后,高要收入锐减,干回了老本行,卖假秘籍。 可曾经沧海难为水,跟着方锐一段时日后,高要早就被养刁了胃口,几个大钱一本的假秘籍,坑骗穷鬼,已经看不上眼了。 也是作死。 他花了些成本,从一些特殊渠道,捣鼓出来了一些半真半假、看上去很像真的秘籍,专宰大户肥羊。 如此,倒也做成了几笔生意。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快,就坑到了不该惹的人——曹蛇,外号‘操蛇佬’的堂弟。 对方被高要忽悠着,买了一本假秘籍,照着练,然后不出意外地……练废了! 高要躲了些日子,终究还是没躲过。 今日,曹蛇找来黑市,要上门堵他,高要听到风声,六神无主之下,又恰好听到了方锐的凶威事迹…… 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方爷,救命啊!求您出面,帮我了结了此事吧!” 高要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看到方锐不动声色,心中大呼不妙,连忙退而求其次,补充道:“我只求您当个中间人,让我和那曹蛇坐下来谈谈……这事说到底,是我做得不地道,无论退钱,还是赔偿,都好说……” ‘呵,看来我还挺有先见之明,早就担心,这高要可能会惹出祸事,牵连于我……’ ‘没想到,竟然一言成谶!’ 方锐目光一闪,正待开口。 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高要,你这厮可是让我好找!”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面色蜡黄、嘴角有一颗黑痣、手臂上缠着黑蛇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带着两个跟班到来。 正是绰号‘操蛇佬’的曹蛇! 看到方锐,一个跟班面色变了变,连忙来到曹蛇跟前,耳语说了些什么。 当即,曹蛇瞳孔一缩,忌惮地看了方锐,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抱拳笑道:“这位……兄弟,我和高要有些仇怨,可否袖手旁观?事后,我曹蛇必有厚报。” 方锐一贯低调,黑市中,就连知道他姓氏的人都很少,曹蛇自然也在这个行列。 “爷!方爷!” 高要亦是看向方锐,佝偻着身子,眼中满是哀求,双手攥紧,捏了一把冷汗。 “厚报就免了。” 听闻此言,高要脸上大喜,曹蛇则是面色难看…… 然而下一刻,方锐却退后一步,继续道:“早前,我和此人是有一些合作,可也只是合作关系,早就断了……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牵连。” “你们之间的恩仇,也与我无关,自便就是。” 摆明了,这事他不插手。 原因? 方锐和高要并无交情,真要说来,甚至还有些小嫌隙,凭什么要为此人出头,招惹强敌? 这‘操蛇佬’曹蛇,方锐也听说过一嘴,是个入品武者,一手玩蛇的本领,却是不俗,据说还曾斩杀过一个入品武者。 曹蛇这般强人,和他无冤无仇,又是好言好语,方锐吃饱了撑着才会多管闲事。 他可不是什么圣母主角,专门劝人以和为贵。 ‘更何况,高要此举,本身就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不怀好意……我若是帮了这次,此人日后扯起虎皮,未必不会惹出更大的祸患……’ 方锐玩味的看了高要一眼,却也没走,就在一旁看戏。 “谢过这位兄弟!” 虽然方锐说过不提什么厚报,但他表明态度,不掺和这事,曹蛇就必须承这份情。 他冲方锐抱了抱拳,转身,目光阴冷地看向高要。 见到方锐拒绝掺和,希望破灭,顿时化作了绝望,高要低头的瞬间,小眼睛中怨恨之色一闪而过。 可抬起头时,面对曹蛇,又是一脸卑微讨好的笑容:“蛇、蛇爷……那啥,我退款……不,赔偿……您说个方案,只求饶我一条小命……” “我说个方案?呵呵!” 曹蛇阴冷笑着,明明是笑声,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底发毛:“赔偿,自然是要赔偿的,你全部身家,也就勉勉强强吧!除此之外,我堂弟半身不遂,你至少也要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够狠!要了高要的钱,还要让他瘫痪,这种处理,绝对比杀了此人还要让他难受……’方锐暗道。 方锐能想到的,高要这个老油条子,自然也能想到,面色瞬间难看无比,知道此事是无法善了了。 之前装孙子,是为了躲过一劫,现在话已至此,他也不装了,直起腰身,扭头就走。 曹蛇却带着两个跟班,亦步亦趋跟上。 高要顿时急了:“曹蛇,你好大的胆子,敢在黑市动手?” 这一声大叫,当即引起了黑市巡逻人员的注意。 “当然不敢。可我能跟着你,寸步不离,直到你出去!”曹蛇靠近两步,在高要耳边,阴柔出声。 这是不择手段了! 一般来说,即使要堵人,也会讲究吃相,比如:周长林、高要一伙,要截杀方锐,就在黑市出口守着。 如曹蛇这般明晃晃跟着,就有些赤裸裸,游走在踩线的边缘。 其实,曹蛇也是没办法:高要这小子滑不溜秋,在黑市出口守着,他自然干过,可不知为何,就是没堵住这人。 至于这种踩线行为? 他自然也早有准备。 “去。”曹蛇扬了下下巴。 顿时,两个跟班会意点头,满脸堆笑迎上了那些巡逻人员,递过一个钱袋…… 不一会儿,那些巡逻人员领头的,道了句‘黑市中不要动手,出去后,任你们解决恩怨’,就走了。 显然是被打点好了。 ‘这高要有些本事,竟然能将曹蛇逼到这一步……’ 方锐目光一闪,透过表面,看到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不过,这一次,他就麻烦了!’ ‘当然,此人心思诡诈,也未尝没有底牌……’他暗道。 “方爷!” 高要果然被曹蛇这一手打懵了,额头冷汗涔涔直冒,再度哀求地看向方锐。 曹蛇也是心头一紧,凝重看向方锐。 “呵!我说过了,这是你们的事……” 方锐玩味地摇头笑了下,转身,大步离开。 看过了好戏,自然就没必要留了,他还要买些东西,尽早回去,以免让方薛氏、方灵担心。 …… 方锐今天运气不错,在一个闲散农户的摊位上,遇到了一只风干兔,和二手贩子一番竞价,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买到了手里。 毕竟,二手贩子囤货也要考虑成本,到了一定价格,他们就会放弃。 随后。 方锐又逛了一圈,在发现没有什么肉、蛋、豆、油……之类的紧俏货后,货比三家,从一个二手贩子那里,买了一罐猪板油、两斤鸡蛋。 见时候差不多,他便准备出黑市,离开。 …… 黑市出口。 方锐出去时,又遇到了高要、曹蛇一伙。 高要在稍前方,脸色苍白,魂不守舍;曹蛇带着两个跟班,在后面一些,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倒是巧了!’ 方锐看着前面,对方和他间隔三五米,也在排队等着出去。 很快轮到了高要,来到袁达身旁。 就在这时,方锐眼尖,发现:高要脸上堆笑、低头哈腰叫着‘袁爷’打招呼的时候,左手伸进了右手袖子里,似乎有什么小动作。 紧接着,异变突生。 后方一个身位,曹蛇手腕上缠绕的吐着蛇信子的黑蛇,突然发狂,如同一条黑线弹射而出,射向高要。 “啊!” 高要以手遮挡,发出一声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惊呆了场上所有人。 无论是如方锐一般的路人,还是曹蛇,抑或者……袁达。 场中寂静了一个刹那。 只有:黑蛇咬在高要手背,身子、尾巴狂躁扭动,发出的细微声音。 方锐眼尖,看到了高要发黑的手腕。 不过,在惊讶过后,他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这时。 曹蛇也反应过来,脸上苍白,连忙吹着‘御蛇口哨’,想要唤回自家黑蛇,可黑蛇却是没反应,依旧狂躁扑腾着身子,咬在高要手背上。 没办法,他只好上前,亲自捉回。 其它路人也相继回过神,一阵窃窃私语。 “这不是‘操蛇佬’曹蛇吗,竟敢在黑市动手?” “是啊,真是好大的胆子!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这都多长时间了,终于又有人敢捋虎须了。” “其它地方也就罢了,可这是黑市出口啊,那位袁爷的面前,这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我看这其中,似乎有古怪……你看曹蛇的表情,似乎他也没想到……” “那又怎样?在黑市中动手了,这就是事实。” …… 袁达身后,两个值守的黑市护卫,对着曹蛇大喝。 “竟然在黑市动手?” “大胆!” 袁达手一扬,顿时让这两人闭嘴,他缓缓从躺椅上坐起,看了一眼曹蛇,又眯起眼睛,看向高要。 高要不敢对视,下意识低头,却还是抓住机会,握住受伤的左手,哭泣着叫道:“袁爷,求您给我做主啊!这曹蛇不守规矩,竟然在黑市中,对我悍然动手……” “住口!” 曹蛇喝止住高要,脸色苍白地连忙对袁达解释:“袁爷,这不是我做的啊,我的黑蛇为何会如此,我也不知道,我没下令啊!” “不对,这是此人捣鬼!” 他也不是白痴,这时平复下慌乱的心情,顿时明悟过来。 ‘确实是高要在捣鬼!’ 方锐想到高要之前的动作,又联想到《驯兽术》,眼睛一闪:‘应是:高要早有防备,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近距离下,可以让曹蛇的黑蛇发狂,主动袭击他……’ ‘啧啧,这是死中求活啊!万一,高要没挡住,被黑蛇咬中了脖子等要害……’ 只能说:曹蛇够狠,可高要更狠! 方锐好奇的是:接下来,袁达会怎么处理。 “或许。” 袁达站起身,微微点着头。 曹蛇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以为袁达听进去了,要彻查此事。 可下一刻。 哗! 如匹练般的刀光一闪。 曹蛇的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凝滞一个呼吸后,他的人头骨碌碌滚落,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无头身躯砰地一声栽倒。 …… 第30章,处世 砰! 曹蛇无头尸体落地。 他一死,没了约束,黑蛇顿时再次发狂,一个弹射,向着最近的袁达扑去。 哗! 刀光再闪。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就只见:那条闪电般向袁达扑去的黑蛇,已经是跌落在地上,一分两半,微微抽搐着。 注意:是两半,不是两段,从蛇身中间一分为二! ‘好厉害!’ 方锐目光一闪:‘这一招,我看得清,却躲不开、挡不住。’ 不仅是他被震住了,其他人同样失声,为这般精妙的刀法所震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噤若寒蝉。 曹蛇的两个跟班,原本还想分辩两句,近距离见到这一幕,直接裤子都湿了,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始作俑者高要,更是瞳孔猛地收缩,脸色发白——这次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刻,他内心都产生了动摇:自己竟敢利用这般的人,借刀杀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昏了头了。 如果说,之前曹蛇的黑蛇暴动,公然挑衅了黑市规矩,哪怕其中另有隐情,也在事实上落了黑市面子; 那么,这一刻,袁达就是用曹蛇的人头,以及那一手精妙的刀法,将这份面子重新捡了起来,并立成了‘金字牌坊’! “来人,给此人拉下去救治。” 袁达淡淡看了高要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块绸布,擦拭着横刀上的血液,随后,极有韵味地回身一插,收刀入鞘。 “这可真是……” 从头到尾目睹了的方锐,心中震撼莫名,揣摩着这一切:‘之前有个路人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曹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坏了规矩……所以,此人必须死!’ ‘高要被抬走,给予治疗,会不会被‘意外’死了、埋了,再不出现?’ 这个疑问刚刚生出,他内心,就给出了答案:‘不会!至少,暂时不会,因为在明面上,高要是受害者,黑市纵使不怕,也要应付一下悠悠众口。’ ‘不过,高要虽然暂时保住性命,日后也必有一劫……袁达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某种意义上说,高要这是拿他当刀……’ ‘呵!小儿舞大刀,岂是好玩的?没有那个力量,却强行持刀,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高要此人,更大可能的结局是:十天半月后,在这件事逐渐平息,被人忘记时,十分‘正常’地横死街头……’ 方锐思索着这一切,揣摩着其中道理,学习处事思路、手腕手段。 他并不会因为自己是穿越者,就在心态上高人一等,认为自己比这个世道其它人,都要聪明…… 那般,迟早会栽跟头! ‘活到老,学到老,不断学习,才能不断进步……这亦是苟道的一部分。’ 方锐心中暗道。 当然,他也只是将其当做一个样板例子,吸取经验、教训,至于具体事宜,是不会插手的。 ——那又不关他的事! ‘之前面对曹蛇,我都没帮高要;不久后此人的一劫,我更是不会管……’ ‘其实,这般也好,也免得可能脏了我的手。’ 不得不说:方锐在见识过了高要狠辣后,以他的小心谨慎,内心是存有一份忌惮的。 很快,黑市出口恢复秩序,来往人员重新通行。 方锐通过时。 袁达似乎还记得他,对方锐微微颔首。 顿时。 方锐成了往来人群瞩目的焦点。 来黑市的熟人都知道:袁达一向眼高于顶,能得到他的认可的,一定是强者。 还不知道方锐的,顿时开始询问周围人,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成品药鼻祖!新药‘生肌粉’、‘去疤膏’的售卖者……哦,外面是叫‘美肤膏’的!” “嘿,这些算什么?周长林、高通,听说过没?那两个凶人,前两天带着兵器追杀此人,现在没消息了,这人却还活着……” “嘶,此子恐怖如斯!” …… ‘果然是强者!’ 不少人心中纷纷冒出这般想法,望向方锐的目光,满是忌惮、敬畏,暗暗将他列为了黑市中最不可招惹之人之一。 ‘竟然借到了此人的一丝凶威……能让我减少一些可能的麻烦的同时,也会让我将来的敌人尽可能高估我……只能说:利弊参半吧!’ 方锐暗暗想着,抱拳道了声‘袁爷’,离开黑市。 …… 一路疾行,回到柳树胡同。 远远的,方锐看到两道身影在这边巡逻,他也没有避着,径直迎了上去。 “方兄弟回来了?今晚这边无事,放心吧!”其中一人赫然是江平安,另一人则是他的手下。 “谢过江兄了,其它人呢?我出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不少……”方锐闲话道。 “我的那些手下?都散出去,巡逻去了,捞油水……” 江平安使了个眼色:“你懂的。” 方锐颔首。 他的确懂得: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去黑市的人不在少数,万一被巡逻的衙役抓住,就不可避免地要破财免灾;小偷小摸,不太严重的,逮住了,只要给钱,照样能放走。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衙役,默许贼人偷盗,甚至更进一步,相互勾结,和窃贼分成,充当保护伞…… 当然,这种害群之马倒也算不太多,方锐也只是听江平安是提过一嘴,至少,江平安是没这么做的。 ——不然,方锐就要怀疑此人太没有底线,及早疏远了。 “麻烦这位兄弟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方锐从怀中掏出一把大钱,递给旁边那个衙役。 对方守在这边,少捞了油水,一次的话,看在江平安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但不可能次次这样。 若是一直没有补偿,必然心怀怨怼,特别是:巡逻守护这种事,主观因素很重要,人家心里委屈了,故意出工不出力,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能酿成不必要的祸患。 所以,还是要有所补偿的,这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当然,也不可能给太多,像个冤大头一样,这其中的度,需要自行把握。 “这……”那衙役看向江平安。 “看我干什么?我兄弟给你的,接着就是!” 江平安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不会阻拦这手下不收,踢了这手下一脚,骂骂咧咧道:“这些大钱,可比你去巡逻捞的油水还多些,那般还要到处跑,怎比跟着老子在这边歇息轻松?还不快谢谢我方兄弟!” 他是个心思玲珑的,这是在故意卖方锐人情。 “哎,谢过方爷!” 这衙役被踢了一脚,也不生气,反而满脸笑容地向方锐道谢。 因为:正如江平安所说的,他在这边守着,轻松不说,油水还比其它衙役多些,远远超出了心理预期。 ——原本,他可是以为这是要来打白工的。 “自家兄弟,何必道谢?下次说不得还有劳烦的时候。”方锐说着漂亮话。 “方爷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衙役拍着胸口,满口答应,保证一定尽心。 “客气!” 方锐回头看向江平安,手伸进怀里,作势掏钱:“还有江兄的一份……” “方兄弟这不是磕碜我吗?” 江平安笑着拍掉了方锐的手:“没你这事,我照样守在一处歇着,在哪歇着不是歇着?下面人捞的油水,也都有我的一份……” “所以,和我见什么外?真要有心,请我多喝两顿酒就是了。”他笑道。 “那可就说定了!” 方锐又和江平安闲聊两句,分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凭借他过人的耳力,还能听到身后隐约的声音。 “头儿,咱们这就走了,不守了?” “废话!我方兄弟可是入品武者,他回来了,哪还用咱们继续守着……若有贼偷敢来,那是主动往刀口上撞!” “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 “其他人家关我屁事?!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吧!这世道下,你管得过来?管不过来哟!” …… 归家,一切无事。 方薛氏、方灵从地窖出来,回屋,点灯。 火光跳动,充斥整个小小的屋子。 方锐解下褡裢,黄豆、猪板油、风干兔,这些好东西,一样接着一样,从褡裢中取出。 方薛氏、方灵,皆是高兴不已。 在这个世道,这个年景,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些紧俏的物资,更让人有安全感,感到心中踏实。 方薛氏一边心疼着钱,一边高兴收拢东西;方灵眼睛发直,似乎想到了它们变成美食的样子,吞咽着口水。 方锐在一边看着,开心笑了。 前世小时候,他父亲出门回家,总会带一些肉包、或者其他零嘴,看着他吃,在一边抽着烟,眉眼舒展。 他想着:这会不会是同样的一种心情。 ‘老父亲的心境?不,一家之主的成就感吧?’ 不过,不管是不是,方锐都想说:这种感觉,其实挺迷人的。 各自洗漱,回屋安睡,讲故事。 如水一般的夜色中,一天过去了。 …… 时光如梭,天空明暗了两次,就是匆匆两日过去,宁静无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因为新药出现,利润大增,方家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有了油水,方薛氏、方灵脸上,也渐渐有了健康的红润。 柳树胡同的其它大多数人家,却还是一如既往,艰难困苦。 江平安家,方锐基本是隔一日一去,喝喝酒、吃吃饭,拉近关系,交流感情。 两人处得相当不错,相比之前,又有升温。 …… 这日晚上,月上梢头。 到了晚饭时间。 今日,方家晚饭:棒子面粥、棒子面馍,一碗炒野菜,一小碟炒黄豆,一小碗烧兔腿,里面还有两个煎鸡蛋。 热气腾腾,荤素菜的香气袅袅,充满了小小的屋子。 “哇,又是好饭,好香啊!”方灵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大眼睛闪亮亮,小鼻子翕动,大口吞咽着口水。 她已经找到了规律:每隔两日,当晚上自家兄长要出去时,家里的饭菜就会好一些,油水足一些。 近来么?似乎格外好一些。 “什么叫好饭,什么叫差饭?” 方薛氏在小丫头脑袋上敲了一筷子:“炒黄豆、煎鸡蛋、兔腿,都是给你兄长的,他晚上要出去做事,吃饱了,才有力气。” “哦,我知道的,我不吃。”方灵懂事地收回目光。 方锐笑笑:“娘,你和灵儿也吃些吧!让你们看着,我一个人吃,怎么吃得下去?” 在他坚持下,分给了方薛氏、方灵一人半个煎鸡蛋,方灵还有两块兔肉、一大把炒黄豆,再多,方薛氏就说什么也不肯了。 其实,只是这些,方薛氏都在说太宠着方灵了。 方锐笑道:“家里再缺,也不缺这一口的啊!” 他是想着,让方灵养好身子,将来可以练武的。 这个时代门户之见严重,即使是开明如方百草也不例外,按照祖训《养身功》传男不传女,但他不同,倒没有这种偏见。 ‘到时,爹如果不答应,我另找一份功法就是……不过,这丫头才五岁,还太小了。’ 方锐这般想着,看向方灵。 只见:这小丫头埋着头,吃得香极了,一口只咬一点点,吞咽入肚后,小脸上露出一种极为满足的表情。 让方锐都看得都胃口大开。 他都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前世之时,会有吃播大行其道。 一家人聚在一起,在这一张小小的桌上,吃着饭、说着闲话。 “……昨个儿,我看着咱胡同有两家,在采摘柳叶,那东西……唉,日子也是难……” 方薛氏叹息道:“其中,还有枣槐家,他家当初是帮咱家说过话的,锐哥儿,咱家要不再借他家一些麦糠?” “也行。” 方锐想了想,答应下来:“咱家存着的麦糠,也挺多的,反正也不吃,只是当着备用,借出一些也无妨。” 上次,他虽然给枣槐家带去了五六斤麦糠,但枣槐叔一家三口人,即使每日半斤,就着一些柳叶吃,这些日子也早吃光了。 火光摇曳。 一顿晚饭,就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 方薛氏去洗碗,打理厨房;方灵一边满足地摸着小肚子,打着饱嗝,一边拿抹布擦桌子。 “灵儿,里面叉上门,其它人来了不要开,等我回来……有事就大叫……” 方锐交代过后,提着一个装着10斤麦糠的小麻袋,出门去了。 枣槐叔家也不远,就几步路的事情,即使有事,很快就能赶回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 第31章,演员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如雾如纱一般笼罩着大地,照得一片亮堂堂,不同于白日的酷热,这夜晚竟是有些清冷。 时而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音,犹如一声声低低的呜咽。 这般环境下,方锐来到了枣槐叔家。 屋内传出说话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暂时驻足。 …… 枣槐叔家,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正如方锐预料,早前那五六斤麦糠,枣槐叔一家早已吃光了,又恢复从前,过回了白水煮柳叶的日子。 “呕~” 阿槐吞咽下一片煮柳叶,捂着嘴,发出一声干呕。 “过了几天好日子,这柳叶就吃不下去了?”枣槐叔闷声道。 是的,他嘴里的好日子,不过就是:麦糠搭配柳叶,混在一起煮着吃。 对这一点,阿槐、祥林嫂都没有反驳。 某种程度上讲,在这个年景,这也的确算是‘好日子’了。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城外,早就过不下去了,树皮、草根都抢着吃——别说什么捕鱼、打猎,若是可以渔猎,那还算什么大旱之年? 衣不遮体,流民四起,路有白骨……这才是乡下的真实写照。 也只有规模稍大一些的商队,才有足够的护卫、才能探索出安全路线,往来通行,运粮通商,这也是城中粮价飞涨的原因。 “不是,我能吃下去。” 阿槐含糊说着,仿佛生怕碗被端走,为了证明一般,扒了一大口柳叶,咀嚼着吞咽了下去。 那老柳叶的苦味,一下子浸润到胃里、心里,从眼角涌了出来。 ——就像是:人可以被辣哭、酸哭,同样,也是可以被苦哭的。 “咳咳、咳咳!”阿槐剧烈咳嗽着,眼角不可抑制地流出水来。 “我儿,慢些、慢些!” 祥林嫂拍着阿槐后背,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开口道:“当家的,要不,我去方家借一些麦糠?上次锐哥儿也说过,咱们没粮了,可以再去借……” 枣槐叔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思索,最终还是道:“再挺挺,等实在挺不下去了,再说。” …… 门外。 方锐听到这里,双目仰望天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再逗留,出声道:“枣槐叔!祥林嫂!” “锐哥儿来了?” 见方锐进门,枣槐叔一家都是起身。 “锐哥儿,来,坐,快坐!” 祥林嫂回身搬椅子,神情有些慌乱——方才还在说方锐,方锐就突然上门,让她有一种‘说曹操曹操到’的局促不安。 “不坐了。我想着,你家上次的麦糠也该吃光了,我又送来十斤。” 方锐不等二人说话,就道:“枣槐叔、祥林嫂,你们也别不好意思!还是那句话:就当借的,等年景好了,你家再还回来就是,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罢,他放下粮袋,转身走了。 是的,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留下来听枣槐叔一家的感激之语。 因为。 方锐知道:搁在柳树胡同的一些人家,借去十斤麦糠,人家好话能说一箩筐,听得你眉开眼笑。 可枣槐叔家不同,枣槐叔木讷嘴笨,祥林嫂、阿槐也相对性格腼腆,感激的话不太会说,但会记在心里。 他也不图什么,只要知道:这一家人拿了东西,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好。 方锐匆匆离去。 枣槐叔连忙送出门去,目视方锐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东西收起来吧!咱家欠方家的,还不清了啊!” “槐子,你将来有了孩子,要说给他听,记住了吗?”他叮嘱道。 “哎,爹,我记心里了。” 阿槐认真点头,然后,咧嘴看向祥林嫂:“娘,明天,咱家是不是煮柳叶的时候,就能加一些麦糠糊糊了?像前些日子一样?” “是啊,就你这个小兔崽子最机灵!” 祥林嫂拍了下阿槐脑袋,宝贝一般拎起粮袋,拿回屋里,嘴里絮絮叨叨道:“有了这些,咱家又能撑下去一段时间了……这小麻袋,我给倒腾出来、洗干净,明天送还方家嫂嫂……” …… 方锐给枣槐叔一家送粮的事情,被菜根嫂看在眼里。 说来也巧,当时,她出来倒刷锅、洗碗水,恰好就看到了。 回家。 菜根嫂说起这事,又一次叹息:“早知道,当初就该帮方家说话的,看看人家枣槐家,缺粮了,都有人主动上门送麦糠……唉!” “娘,咱家好久没吃过麦糠了,我好想吃麦糠饼啊!”二蛋听到麦糠,下意识摸着肚子,咽了口口水。 “可怜我儿!” 菜根嫂看着如面如土色、瘦得如皮包骨头般的儿子,心疼道:“当家的,你说:咱们总吃柳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大人还好,可孩子……吃久了,人都吃垮了!” 月光下,福泉叔坐门槛上编着筐,沉默了下,瓮声道:“我说什么?我能有什么法子哩?” “买粮?家里没钱。借粮?胡同里好一些的人家,就那么几户,和咱们关系都不好……” 当初,他家借了方家的粮,却偏帮宋大山说话,这事过后,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暗暗给他家打上了‘恩将仇报’的标签,隐隐排斥。 这种处境下,即使菜根嫂拉下脸上门借粮,也借不到。 “当初,我要是没向着宋大山说话就好了,就算不开口,也好啊!我现在也能厚着脸皮去方家借粮……” 这件事,午夜梦回,菜根嫂不止一次梦到,从悔恨中惊醒。 沉默良久,她咬了咬牙,才道:“就算吃柳叶,也得搭配些麦糠,人不能吃垮了……过几日,老虎帮的例钱也该交了……当家的,明个儿,把我当初嫁来带来的那件嫁妆,去当铺死当了吧!” 福泉叔身子一颤,旋即,是深深的叹息。 “对不住啊,二蛋,娘那根银钗子,本来想着将来传给你媳妇的……可现在……咱家实在撑不住了,过不下去了啊!” 菜根嫂摸着二蛋的脸,无声地流出了两行泪水。 “娘!” 二蛋鼻子一酸,虽然还不太懂事,但在这股氛围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儿别哭,是娘自作自受,是娘活该……那银钗子卖了,就可以买麦糠了,给你做饼子吃……” 菜根嫂吸了下鼻子,勉强挤出个笑容,起身去了里屋拿东西了。 …… 菜根嫂家发生的事,方锐并不知道,这时,他从枣槐叔家回来,进了屋。 “粮食送去了?” 这时,方薛氏刚洗过碗筷,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问道。 “送去了。枣槐叔家……挺难的!”方锐道。 “这年景,都难、都苦。” 方薛氏叹息:“咱家也帮不过来的,最多,也就是挑关系稍好的一二家,帮衬一些。” “是啊!” 方锐颔首。 他并非冷血之人,在这个冰冷的世道,不可能如圣母一般普度众生,但对那些对他展露善意的人,也不吝于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施以援手。 ——如枣槐叔家。 “所幸,咱家还能过得下去。” 方薛氏庆幸不已:“若非锐哥儿你身子骨好起来,突破入品,咱家的日子恐怕也难了。” 方锐笑了笑,没说什么。 昏暗的火光下。 方薛氏在油灯旁缝制着衣服。 方锐抱着方灵,温声讲故事,等待着去黑市的时辰。 窗外,夜风迅疾,发出阵阵急促的呜咽,些许逸散进入屋内,引动油灯的火苗上下跳跃。 三人小小的影子映照在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也随着火光微微摇曳。 ……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方锐起身,背起药包,将方薛氏、方灵引往地窖,出门。 江平安那边,已经提前交代过,出了门,远处胡同中,可以望到两道熟悉的人影。 “江兄就位了,我也可以出发了。” 方锐冲那边点了点头,径直去往黑市。 …… 往来这么多次,方锐早已轻车熟路,交钱、拿号牌,进入黑市,摆摊。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他,或侧目,或敬畏,或忌惮……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声。 “是他!就是他!” “这可是袁爷认可的强者,听说,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就是……” “嘘,噤声,勿要多谈,这可是高手,人家听得到的。” …… 这就是上次事情的后遗症了……不过,相对应的,方锐名气更大,生意也更加火爆了。 只能说:他痛并快乐着。 “来十份‘去疤膏’。” 这客人接过东西,交了钱,却没走:“这位爷,我是常家的管事……我家老爷说了,请您护院,一月十五两银子……” “不好意思,本人喜欢自由,受不得什么拘束。” 方锐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哎!那行,爷,您忙着!” 这人也不纠缠,痛快离开。 ——他家老爷可是交代过的,无论方锐答应与否,都要好生对待……就算不说这个,只凭方锐自身的强者身份,也让他不敢怠慢啊! 接下来,买药的人中,又有两三波人,说是商队、镖局什么的,想要请他,最高开出了一月二十两银子…… 方锐全部拒绝! ‘为什么都想让我当狗?’他心中郁闷。 若是暴露出七品实力,投靠一方,在哪里会少了银钱待遇?只不过,他不愿罢了。 ‘当然,这个可以看成打工,比如前世的保安之类,这般想,我倒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只是,拿了钱,就要承担义务啊!’ 人家花了大价钱,请了去,总不可能让你闲着,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而打打杀杀,就要结仇,掺和到什么麻烦中去……万一再牵扯到什么大人物、大势力,怎么办? 退一步讲,暴露身份后,仇家奈何不得自己,万一转头对付方薛氏、方灵,如何是好? 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 ‘我看过小说,什么护卫、押镖的、走商队的……通通都是麻烦的近义词,太过危险了!’ ‘这与我小心谨慎的性格不符……毕竟,能苟着,为什么要打打杀杀?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啊!’方锐心中暗道。 “要两份‘生肌粉’、三份‘去疤膏’!” “来了!” 方锐回神,递过去药包。 ‘还是这般卖药好啊,自在、轻松,最重要的是:麻烦少……’他接过了钱,心中满意道。 …… 药包卖了一多半的时候。 黑市巡逻人员过来,其中,出现了一个方锐意想不到的人。 “哟,方爷,生意兴隆,大吉大利啊!”高要一如既往,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高要?!” 方锐目光一闪,明白了此人的心思:‘上次,这家伙为了活命,设局让袁达当刀,可是得罪了那位……所以,他唯恐报复,加入黑市方面,成为了一个巡逻护卫?’ ‘这一招,说不得真管用,在高要成了自家人后,袁达那般人物,未必还会计较……当然,只是未必,不过也算得上一招妙棋了!’ ‘打不过就加入?这家伙,还真TN的是个人才!’ 方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还是问道:“你怎么成了黑市护卫?” 高要自然不会说出‘怕袁达报复’,只是道:“嘿嘿,方爷,您也知道:城中最近动荡,日子不好过,又恰逢黑市招人……我会些嘴皮子的本事,就加入了黑市方面……” “原来是这样。”方锐颔首,也不戳破。 “以后,还请方爷多多照顾……”高要一如既往地恭敬,嘴上说着好听话。 即使他加入黑市方面,成为一个巡逻护卫,也照样得罪不起方锐,万一惹得方锐不高兴,在外面动手,谁知道?谁会管? “好说、好说!”方锐应付着。 两人闲聊了两句,高要离开。 远处。 离开一段距离后,高要蓦然变脸,脸上闪过一抹狰狞嫉妒,向后方啐了一口,恨恨道:“呸,这姓方的,生意可真好啊!” “还有上次……哼,千万别让我找到机会!” 他喃喃着,挺直腰杆,转身迈着八字步走了。 ‘好家伙!’ 方锐对此人始终留着心思,这时,就清楚看到了这一幕,并确认,自己看得没错:‘这高要……是在演我?’ 论演技? 他可就有话说了。 方锐可同样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演员,演过虎爷、豹爷……后一个现在已经死了,前一个嘛,也如秋后蚂蚱,在即将死亡的路上。 …… 第32章,生病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么!可我和这高要没什么过节啊,他为何会恨上我?’ ‘哦,真要说,其实也有,没答应此人的成品药合作,上次也没帮忙……所以,这就记恨上了?’ ‘可帮是情分,不帮不是本分吗?这真是……让人从何说起呢?!’ 方锐眼神复杂,倏而,化作一缕冷芒:‘你想做勾践,可我不是夫差啊!’ ‘这条毒蛇必须及早除了,否则,哪日找到机会,说不得就会咬我一口……我怎么可能允许那般事情发生?!’ 他想到了上次,高要面对曹蛇死中求活的狠辣,当即打定主意:‘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就去截杀了此僚。’ 至于,仅凭一个脸色、一口唾沫,就斩草除根,会不会有一些草率? 当然不会! ‘我可不是狄公,讲什么证据?自由心证即可!再说,高要那厮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这种有极大威胁的恶人,我向来是:宁杀错,无放过!’ 方锐望着远处高要的背影,眼睛眯起,蒙面的葛布下,脸上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 “摊主,来两包‘去疤膏’!” “哎,来了。” 方锐回过神,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做着生意。 …… 因为出名的原因,今日生意格外火爆。 不过,方锐这次的供货量更大,真算起来,售卖时间,反倒要比以往花费更久一些。 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除了采购一些紧俏吃食,注意马匹、商队之外,我还要囤积一批药材……而卖了药包,才有钱啊!’ ‘正好借着反杀周长林、高通一伙的威慑,还有借来袁达的一丝余威,加大出货,多多挣钱!’ 常山县城中,这些日子,不仅是粮价,其它东西价格也在飞涨,比如:药材。 ‘草芝堂’的采购渠道,是从方百草那里延续下来的老关系了,几十年的交情,那边倒也没有坐地起价,但水涨船高,也要按照市场行情不是? 药材、粮食,这些物资大多都是从别的县城,甚至府城运来……而外面不太平,商队探索新的安全路线、请更多护卫,都需要成本。 成本上去了,售价又怎么可能不上涨? ‘如果继续乱下去,不仅粮价会继续涨,药材价格亦是会持续攀升,早买早便宜,我自然要再囤积一批!’ 这事方锐和方薛氏说过,告知她因为准备药包更多,可能会卖久一点,相对晚回去一些。 故以,也不担心顺便截杀个高要,回去晚了,让方薛氏、方灵太过担心。 一炷香时间后。 全部药包卖光,倒是比方锐预估的提早一些。 今日。 他没像以往那样,急着离开,反倒是在黑市中一阵闲逛,除了买到两斤鸡蛋、三斤黄豆之外,还意外遇到了一罐蜂蜜,与二手贩子竞价成功抢到了手里。 直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悠悠然离开黑市。 …… 黑市出口外。 一处阴暗拐角,方锐盯着远处,看着从黑市中出来的稀疏人影。 “我来的时候,大概在子时(晚上十一点),正是黑市最火爆的时候,之后,黑市的人流量,其实是在下降的。” “黑市关闭的时间,一般在零点左右。现在么,是子初三刻(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如高要这般的黑市巡逻人员,大概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前后相继离开……” 方锐凝神以待,从一道道身影上掠过,搜寻着高要。 可直到一刻钟后,黑市即将清场,仍然没看守到那道熟悉的身形! “这怎么回事?难道,高要还没出来?可不太可能啊!” 方锐暗自喃喃着,想了下,取出充斥身上的碎布,瞬间让自家体型清瘦了不少,然后,重新返回黑市。 不多时后,他从黑市出来,眉宇间泛着一丝煞气。 ——他花了些大钱打听,得知:高要此人,在半盏茶前就离开了! “竟然让这厮溜了?!” 方锐目光一闪,心中微怒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疑惑:“这高要,到底是如何在我眼皮底下溜掉的?” “像我一样改变体型?不对啊,他本来看着就是瘦高个儿,再瘦,就皮包骨头了,如那般具有特殊体征的人,我一定是会特殊关注的……” “加胖?也不可能,我自己就玩了这一手,如高要差不多个头的人,都有注意,可仍旧是错过了……” 方锐眼睛闪烁,联想到了前几日的曹蛇,对方似乎也是堵不到高要,逼不得已,才在黑市中行险,这才让高要有了绝境翻盘的机会。 “瘦高个儿、瘦高个儿……” 他喃喃着,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难道,高要此人,身高上有问题?!” 方锐自习回忆着和高要的历次见面,这一留心,发现:高要此人,行动上确实有着些许不协调! “我以前只以为,对方是天生缺陷,或者脚部受过伤,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罢了,等明日验证就是。” 是的,就是明日,方锐连下一次、三天后来卖药包都等不及,决定明日特意来黑市一趟,只为了除掉高要! “如高要这般的毒蛇,放任一天,就有放任一天的危险,为谨慎计,还是当及早除去了。” “当然,这是明日的事……现在,还是尽快回去吧,娘、灵儿,恐怕该等急了。” 既然已经漏掉了高要,方锐也不再停留,离开黑市,在检查无人跟踪后,就一路疾驰向家中返回。 …… 回到柳树胡同,江平安和另一个衙役,还在这边守着。 “江兄,抱歉了,出了些事情,回来晚了些,劳烦两位了。”方锐连连告罪。 “小事,你怎么样,人没受伤吧?”江平安可是知道,黑市也不太平。 “没事。” 方锐和江平安聊了两句,又照例给了另一个衙役一些大钱,辞别两人,匆匆返回。 归家。 将方薛氏、方灵从地窖放出来,果然,她们已经开始忧心,过来将方锐好一通检查,发现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回屋,方锐取出鸡蛋、黄豆、蜂蜜,方薛氏、方灵自是一番高兴,冲淡了之前有些郁郁的气氛。 这些且不提。 洗漱过后,各自安睡。 一晚上就这般过去。 …… 次日清晨。 方锐早早醒来,也没叫醒方灵,轻手轻脚出屋,发现:往常这个时候早已起床的方薛氏,今日竟然还没起来。 ‘也是,昨晚上耽搁晚了一些,又心神紧张,这乍一放松,难免起得稍晚一些。’ 反倒是方锐,自从入品后,只要愿意,就可以轻松进入深度睡眠,看起来每天睡得时间不长,连午觉都没了,却依旧是神采奕奕。 方锐也不去叫醒方薛氏,正好让她多睡些时间,自己去做早饭。 “娘、灵儿,昨晚先忧后喜,心神张弛……今早,正好补充些营养,吃顿好的……” 方锐拿出昨晚买来的那一罐蜂蜜,就着蜂蜜水,一人煮了两个荷包蛋,又热了些棒子面馍。 差不多做好的时候,方薛氏、方灵,也相继起床了。 这时。 正值拂晓,门外笼罩着淡淡如烟的薄雾。晨色微凉,天际红日初露,曦光泼墨澄澈的穹空,跨越万水千山,从有着朦胧水汽的窗子穿过,打出一片好看的光影。 桌子上,三只陶碗里,是浅橙色蜂蜜水的荷包蛋,白橙相间,中央的小盆子里棒子面馍冒着热气。 “哇!哇!荷包蛋!”原本睡眼惺忪的方灵,看到桌上,一下子清醒了,小脸上满是惊喜。 她记忆中,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荷包蛋呢,似乎……比吃肉都少。 “太……” 本想说方锐两句‘太奢侈了’,可想起前些日子答应的‘不在吃上太节俭’,就又咽了下去,双手掐腰看向旁边的方灵,没好气道:“还不快去洗脸?” “哦哦!”方灵吓得脖子一缩,也不敢触霉头,鹌鹑似的连忙去了。 不多时后。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享用这一顿丰盛的早餐。 “唔唔……” 方灵咂着蜂蜜水,不时小口咬一点点荷包蛋,极其珍惜地吃着。 或许是这般的甜食,很合小丫头的口味,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近来营养跟上、那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比肉都好吃,不,和肉一般好吃……”方灵满脸幸福,含含糊糊地道。 “这才到哪里啊?!” 方锐笑了笑,摸着小丫头脑袋:“跟着兄长,以后有你山珍海味吃……” “净胡说,咱家吃什么山珍海味?那是达官贵人才能吃哩!”方薛氏在一旁笑着,不信道。 方锐笑而不语,也没有解释。 一世长生,这个目标……哪怕对穿越者来说,如非主角光环,连连开逆天挂,也几乎不可能达成。 但,只是让家人过上好一些的日子?却是不难的。 方锐并不狂妄自大,但若是连这份自信都没有,那就太过矫情了。 边吃边聊,闲话着家长里短。 方薛氏突然说起一件事:“小楚死了……离开咱柳树胡同后,小楚成了乞儿,那天,和别的乞丐争抢大户人家的泔水,被打死了……也是你长林叔出去买东西,瞧着眼熟,过去看了一眼,才辨认出来……” “这可真是……” 方锐怔了下,久久无言。 他想过:命途多舛如小楚,可能流亡出城,加入义军,来日出人头地,向虎爷讨债……却终究没料到,竟是这般下场。 ‘也是,家破人亡,高人收徒,报仇雪恨;退婚庶子,一鸣惊人,崛起打脸;佳人含冤,得遇青天,沉冤昭雪……这种剧情,也只可能存在于话本小说中。’ 现实,又怎么可能呢?! 真如那般开局,现实中,九成九的结尾是:家破人亡后,落魄成乞儿,冻饿亡于街头;退婚过后,庶子依旧平平无奇,郁郁终生;佳人喊冤无门,反遭打击蹂躏,恶人逍遥法外…… ‘正是因为求而不得,方才寄托于空想,编撰成话本,为世人所追捧、希冀啊!’ 方锐心中叹息道。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小楚的消息。 见到方锐沉默,似是伤感,方薛氏换了个话题:“对了,昨个儿,三娘似乎生病了……” “生病?!” 方锐闻言,放下筷子,眼睛一眯。 除了担心三娘子外,还有…… 近日旱情持续,乱象愈甚,他对‘生病’二字可是尤为警惕,因为,在前世历史中,大灾往往伴随着大疫! “不严重吧?什么病症?咱们胡同,可有类似的?”方锐追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囡囡说,似乎是肚子疼……咱胡同中,好像,也没听过类似的……” 方薛氏见方锐神色凝重,也怕自己的回答误导了方锐,审慎地回答道。 “也罢,饭后,我去看看吧!” 方锐想了下,叮嘱道:“娘、灵儿,近日你们非必要不要出门……即使其它邻居,也尽量少接触……” “知道了。” 见方锐说得认真,方薛氏、方灵都是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 饭后。 方锐来到三娘家,发现:桌前,只有囡囡一个人坐着在吃饭,小丫头身高相对椅子还有些矮,一边吃,一边晃悠着腿。 他看了一眼,早饭是:高粱面糊糊,高粱面馍。 不好,但,相对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也绝对不差。 “囡囡,你娘亲呢?”方锐来到桌前,蹲下身子,捏了捏囡囡小脸蛋问道。 “阿锐哥?!” 囡囡咽下有些卡嗓子高粱面糊糊,从椅子上跳下来,小大人似的道:“阿锐哥,你吃饭没啊?我给你盛一碗吧?” 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里屋,又小声道:“娘亲说她不舒服,给我做过了饭,没吃,就又回屋了哩!阿锐哥,你会治病,吃过饭,能不能帮娘亲看一看啊!” ‘好家伙,白让我感动了!’ 方锐好笑地摸了摸囡囡头顶,开玩笑道:“我就是不吃,也会帮你娘亲看病的……我这次来,就是听说了你娘亲生病了,才过来看看……” “好吧,那阿锐哥,你快跟我来!” 囡囡拉着方锐的手,向里屋跑去。 吱呀! 进门,方锐看到:分开的葛布蚊帐中,三娘子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如病弱西子,轻薄单衣勾勒出玲珑身形,葱白的皓腕暴露在被子外。 …… 第33章,治愈 “囡囡?还有,锐哥儿,你怎么来了?” 三娘子下意识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下面身着单衣的玲珑胴体暴露出来。 方锐及时转头,可还是透过轻薄单衣,看到了一抹美好的风景。 嗯,真大,真挺。 “啊!” 或许是因为生病,脑子都迟钝了些,见到方锐的反应,三娘子才意识到不对,急促地惊呼一声,连忙拉过被子盖住身体。 她那因为生病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浅浅红晕。 本来,方锐想要退出去,等三娘子穿外衣、整理好,再行诊治的。 可囡囡还小,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东西,拉过他的手就上前去:“阿锐哥,你快过来,帮我娘亲看看哩!” ‘既然错了,索性就将错就错……我心无邪念,身有正气,自然事无不可,光风霁月。’ 方锐晃了下腿,调整了下姿势,随着囡囡来到三娘子床前坐下,若无其事道:“三姐姐,你躺着就好,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过来看看!” 三娘子毕竟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方才的羞赧,很快被压下,再加上囡囡在这,方锐不提,她也便装作无事。 “让锐哥儿见笑了,只是有些腹疼,许是‘胃心痛’。” 胃心痛,胃病也。 “相同的症状,未必是一样的病灶,这个看过才知道……三姐姐,手伸来!” 这般命令中略带一丝调侃的语气,让三娘子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如少女般娇俏的微表情,却出现在这个如水蜜桃般风韵妇人的身体上,反差中有着一股惊人的魅力。 她还是乖乖伸出了手腕:“锐哥儿,麻烦了!” “稍待。” 方锐点点头,把脉。 片刻后。 “果然是胃心痛……脾胃虚弱,还有:先天体寒,又阴寒入体,阴阳不调……” 他皱眉道:“颇为麻烦,恐怕难以根治……” 其实,就是:胃病,以及宫寒,以方锐前世的医疗手段,都很难根治,何况是这个世界? ‘不过,也不一定,这个世界有武道,未必没有其它神秘力量……’方锐心中暗道。 “难以根治?” 三娘子喃喃着,脸上苍白了些。 她下意识想到:自己若是出事,那……囡囡…… “娘!阿锐哥?”囡囡惊惶地看向方锐。 看到囡囡的反应,三娘子压下慌乱,倒是镇定了许多:“锐哥儿,可能延缓么?我还有多久……” “三姐姐想到哪里去了?!” 方锐见三娘子、囡囡明显想多了,摇头道:“这病灶并不要命,根治我做不到,可开两副药调理一番,还是可以做到的,正常生活也与常人无异。” “不过,我要说三姐姐两句:有病就治,怎么不及早来找我?多亏发现得及时,若是拖下去,变得更严重,小病拖成大病,那才是麻烦。” “再者,也就是我,换个医师……”他摇摇头。 也就是方锐医术精进,《方氏医术》达到了精通,若是一般医师,多半都会束手无策。 另外,他囤积了不少药材,种类也相对齐全,不然,还真有些麻烦。 三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方锐的教训,如面对夫子被训斥的学生,乖乖低头,只是下意识嘟嘴,暴露了一丝如少女的心性,摇曳着动人的风情。 “那就好,谢谢锐哥儿了……我本想着,挺挺,就挺过去的……下次不会了,一定及早诊治……” 这个时代,面对病痛,百姓的观念,基本都是:熬一熬,就过去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看过几次病。 ——与方锐前世,小痛小病,医院看看,观念大不相同。 不仅是三娘子,方锐也松了一口气。 ‘并非瘟疫之类,传染性疾病,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他心中暗道。 “谢谢方锐哥!”囡囡虽然才四五岁,但也听得懂话了,知道自家娘亲是没事了,垫着脚尖对着方锐脸蛋,吧嗒亲了一口。 “小事。” 方锐抹了下脸上的口水,道:“三姐姐你躺着,可以睡一会儿,囡囡照顾好你娘亲,我去拿药……” …… 回到家,方锐说了三娘子的病情。 “那就好!没事就好!” 方薛氏吁了口气,想了一下,去屋里,拿出半斤鸡蛋,又倒了小半碗蜂蜜:“锐哥儿,三丫头病了,这些给她带去吧?” 她向来是心善的,如枣槐家,不过是当初说了句话,展露善意,就三番两次帮助…… 更何况是:关系更好、更亲近的三娘子家呢? “也好。” 方锐接过东西,问道:“娘,咱家是不是还有个牛皮水袋?也借三姐姐治病用吧!” “那牛皮水袋啊!当初,本来是给你爹做的,准备让他带去兵营用……可没缝好,他就出发了……” 方薛氏被勾起了回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有,我去给你拿。” 方锐连着药材一起拿过去,到了三娘子家。 …… “三姐姐,喝了这个,再睡一会儿吧?”方锐冲了碗蜂蜜水端来。 “这是……蜂蜜?!太贵重了!” 三娘子惊讶看向方锐。 “既然拿来,三姐姐喝就是了,客气什么?”方锐笑道。 三娘子想了一下,也没再推辞,喝了一口,清甜的蜂蜜水入喉,流入胃中,带来温暖的感觉。 她看向一边眼巴巴的囡囡:“囡囡,来,你也喝些!” “我不喝。” 囡囡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却是摇头:“这是阿锐哥给娘亲泡的,泡的时候,阿锐哥也说给我泡一碗,我都没要呢!娘亲,你喝了,要快快好起来啊!” 懂事得让人心疼。 三娘子感觉,方才那一口蜂蜜水的暖意,从胃部一直浸润到了心口,又来到了眼眶,化成了晶莹。 她笑了下,将碗凑过去:“来,囡囡,没事的,娘不差这点,喝一口。” “哦。” 囡囡只喝了一口,就忍着,不再喝了。 看着这一幕母女情深。 方锐目光柔和:‘在这冰冷的世道,也终究有治愈的东西,如黑夜中的萤火,渺小微弱,却又顽强不绝。’ “三姐姐,还有这个。” 他拿出那个牛皮袋子:“我在这袋子中装了开水,你贴着,可以暖肚子。” 其实,就是效仿前世的暖宝宝。 三娘子怔了一下,才明白了用法,赞叹、惊讶地看向方锐:“锐哥儿,你怎么想到的,想到了这种方法?” “或许是心细?”方锐调侃道。 三娘子却信了。 ——的确,非是心细,又如何能想到这般? 囡囡、方锐,这般关心的人,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囡囡,过来,咱们出去吧!让你娘亲睡一会儿,咱们去熬药……”方锐拉过囡囡的手。 “我帮忙生火,娘亲做饭,都是我在生火哩!”囡囡蹦了下道。 “好,真乖!” 方锐牵着囡囡的手出去。 三娘子望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笑靥。 吱呀一声中,门关上了。 她却并不感到孤独,小腹处的热水袋持续释放出温暖,压下了小腹的疼痛,让昨夜本就没睡好的她,泛起阵阵睡意,不知何时,沉沉睡着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三娘子悠悠醒来,明媚的光透过窗子、帘布,隐隐约约照落进来,形成一圈圈柔和并不刺目的光影。 她穿上外衣起床。 哗啦! 帘布拉开,开窗。 外面,一轮如火的红日升起,绽放出万道霞光,打下一串串金粉色的光圈,蓬勃的朝气、清新的空气,从窗外一起奔涌进屋子。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草药清苦味。 清晨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三娘子嘴角不由地勾起。 ‘真好!’她心道。 吱呀! 开门出去。 门口,院子中,一个小架子下,小火燃烧,上面的陶罐被烧得通红。 方锐在一旁,不时打开陶罐的盖子,搅一搅、看一眼。 草药汤水汩汩翻滚,烟火气升腾而出,空气中的那股清苦味就是从中逸散。 一缕阳光翻过墙头,正在撇在方锐身上,将他笼罩,光影里的少年,如玉一般的温润。 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方锐转身,看到三娘子,笑了笑:“三姐姐醒了?屋里桌子上,有蜂蜜水冲泡的荷包蛋,三姐姐可以趁热吃了,垫垫肚子,等些时候再喝药。” 那笑容如阳光一般明媚,又如干涸土地中的一弯清泉,仿佛能流进人的心里,沁人心脾,让三娘子都失神了刹那。 她回头,果然看到:在桌子上,褐色的陶碗中,素白的荷包蛋与橙红色的蜂蜜水相间,正腾腾冒着热气。 “娘亲,你醒啦?” 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是囡囡。 她抱着一些柴火,小脸蛋上许是因为烧火,有些黑漆漆的,放下柴火过来,将屋里那碗荷包蛋端给三娘子:“阿锐哥煮的哦,我也帮着烧火了哩,娘亲,你快吃吧!” “哎!”三娘子会心笑了。 方锐看到:三娘子斜倚在门口,身着宽松的襦裙遮掩了窈窕身姿,面容清丽,裸露出在外的白皙肌肤好似笼罩了一层光晕,恍如少女。 然而,那股慵懒闲适中,却有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矛盾而又迷人。 …… 吃过荷包蛋,喝了药。 三娘子从屋内取出了一坛酒,小心抱过来,打开密封的红布,顿时,一股醇厚的清香喷薄而出。 “好酒!” 方锐赞叹道。 他眼力不俗,自然能看出这酒的珍贵。 “锐哥儿,你上次找我寻酒,说是拉关系……诺,给你罢!”三娘子笑道。 “三姐姐,我给你钱……” “锐哥儿,这话就不要说了。” 三娘子打断方锐,按住方锐从怀中掏钱的手,故作嗔怒道:“你为我诊病,还送了蜂蜜、鸡蛋,也没要我的钱哩!真要较真,那我也把钱给你?” “好吧!” 方锐本想说,这一坛好酒比那些东西可珍贵多了,但看到三娘子反应,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更重要的,是……竖旗了。 此时,三娘子为了阻止方锐掏钱,按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触,那股兰花般的香气又缭绕鼻尖…… 他又是个年纪轻轻,火气正旺的少年……擎天柱立,帐篷随之而起。 “三姐姐在看什么?” 方锐大胆试探道。 他不是太监,想要就争取,该出手时就出手。 “呸,我什么没看过?” 三娘子是妇人不假,可嘴上说着不害羞,两颊仍是浮现出两朵浅浅的红晕,她退后两步撇过视线,转移话题:“我家还有些白面,中午我去找嫂嫂,咱们做包子……” “好啊!不过,还是等晚上吧!中午,我约了人喝酒……” 见三娘子逃避了,方锐知道分寸未到,也不穷追猛打,适可而止。 风流可以,但不能下流,死缠烂打,不是他的作风,更别说强迫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方锐辞别三娘子,抱着一坛好酒离开。 …… 中午。 方锐带了二斤棒子面、五份‘去疤膏’,又装了一斤三娘子送的好酒,去甜水井胡同,找江平安喝酒。 江嫂嫂自是一番热情,喜不自胜。 “好酒!好酒!” 江平安连呼着,感叹方锐好运,竟碰到了如此好酒。 酒酣耳热之时,方锐顺势提出请求,请江平安这两三日内,晚上都守在柳树胡同,看顾着一下方家,还有:以后,也顺便照看三娘子家。 江平安自然痛快答应。 …… 午后,方锐喝得微醺,从甜水井胡同离开,踏着烈阳,回到柳树胡同。 微风浮动,灿烂的阳光下,那棵大柳树上柳叶一下下翻转跃动,闪烁着琐碎的、如碎银子般的光。 方锐看到:有两户胡同的人家,正在采摘柳叶。 其中一家,就是菜根嫂家,看到方锐经过,菜根嫂下意识避开目光——自从当初那事后,她见到方家人,自己都是心中尴尬,绕着走。 “长林叔!菜根嫂!” 方锐倒是并不在意,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 院内,廊檐下。 方薛氏、三娘子并排做着,在缝缝补补,做着针线活。 方灵和囡囡一旁玩耍,玩抓石子的游戏。 经过上午的诊病一事,三娘子家和方家,似乎更亲近了。 “三姐姐,可感觉好一些了?”方锐进门问道。 “锐哥儿回来了?好多了,还要谢过你的药。”三娘子笑道。 “那就好。” 方锐一手一个,抱住扑过来的囡囡、方灵,将她们一边一个放在身旁,应两个小丫头的请求,讲起了故事。 温和的声音响起,展开了一副神话、瑰丽的故事。 彼时。 知了、不知名的虫儿,声声声嘶力竭地叫着,大大的太阳下,暖风穿堂而过,缓慢了时光。 …… 第34章,变故 夜幕降临,无垠的黑暗如巨兽一般吞噬了大地,穹宇闪烁的繁星,好似窥视而下的眼睛,高高在上,淡漠无情。 常山城中,各处人家的火光亮起,或明亮,或黯淡……它们与穹空的星光相辉映,一在天上,一在人间。 孩子们的声音渐渐小了,远去了,回归到了灯火处,吵闹、叫嚷、锅碗瓢盆碰撞的当啷声从中传出…… 生活喧嚣驱散了夜色静谧,给这空旷的黑夜,渲染上了一抹烟火气。 ‘我曾听说,黑夜里从路边走过,所见的每一处灯火,哪怕再渺小细微,都是一个归处,一个锚。’ ‘没有归处的人,也就没了锚点,是可怜的!’ 方锐坐在门檐下,躺在藤椅上,仰望天空繁星,神思也仿佛飞去了穹空玉宇,共情到了那种寂寞:‘我正在经历着这一切,我正在失去这一切,当有朝一日,亲朋故旧只剩下我一人,茫茫无依,心无归处,该是何等孤独?’ ‘或许,只有着漫天星辰,可随我长久……’ “兄长!” “阿锐哥!” 这两声呼唤,将正处在‘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方锐,拉回到了人间。 ‘至少,我现在还拥有着一切,人总是要活在当下啊!’ 方锐笑了笑,回应道:“来了!” 小小的屋子内。 “锐哥儿,洗手,吃饭了!” 方薛氏和三娘子,来来回回,端着饭菜,方灵、囡囡,也在帮着擦桌子,拿筷子。 炒豆芽端出来了; 棒子面粥端出来了; 一大盆绵香白嫩的包子端出来了——下午时,三娘子拿的白面、野菜、野葱,方家拿的黄豆芽、鸡蛋、猪油,凑一起做出来了这些包子。 不算大的桌子上,它们摆在一起,冒着腾腾热气,白色的气雾相互交织,化作了巨大的馨香。 “锐哥儿!” 方薛氏看着方锐,本想邀请三娘子、囡囡先坐下,可想要方锐如今已经是事实上的一家之主,要照顾他的面子,又咽回去了。 三娘子拉着囡囡,自忖自家是客人,看了看方薛氏,又看了看方锐,等着主家先落座。 至于两个小丫头…… 方灵盯着桌上,眼睛发直,已经在咕咚咽口水了; 囡囡虽然和方家人都很熟了,但毕竟不在自己家,稍有些怯生,也馋,可没方灵那么明显,只是不时看桌上一眼。 “娘、灵儿,坐啊!还有三姐姐、囡囡,不是外人,也不用讲究,都坐!” 方锐招呼着。 落座后,他见各人还是有些拘束,一人给夹了一个大包子。 “大家都趁热吃!” 方锐率先动口,对着眼前这个有着好看花纹的白腻馨香的包子,一口咬下。 噗嗤! 滚烫的油汁如牛丸一般在嘴中溅开,然后是:野菜的鲜、豆芽的嫩、鸡蛋的香……这些滋味在味蕾上交替跳跃,丰润的油水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如海绵一般尽情吸收着。 真真是: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好滋味!” 方锐赞叹道:“不过,小心,有些烫!” 他提醒的还是有些晚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已经抢先咬下去了。 油汁在嘴中炸开,烫得她们直哈气,可又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不断翻转,等稍稍凉上一些,一咀嚼,这野菜包子的丰润滋味在口中涌散,美得她们鼻子中不自觉地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方薛氏、三娘子还好一些,食指大动,却也不心急。 方薛氏看着眼前包子上的美好花纹,对三娘子夸赞道:“我手上这个,一看就是三丫头你包的,当时包出来的花纹好看,现在蒸出来更好看,真是心灵手巧!” “哪里?嫂嫂过誉了。” 三娘子小口咬了一口手上包子,赞叹道:“我做的,其实也就是样子货,比不上嫂嫂做得香,皮薄馅厚,滋味丰美……我还要学着哩!” 两人一顿商业互吹。 “三丫头你呀!” 方薛氏眉开眼笑:“可真是:能干、手巧、会说话!锐哥儿将来,若是能娶到你这般的媳妇,那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比喻,像是三娘子这般的媳妇,并不真的是三娘子——如果方锐真要娶三娘子,她恐怕就要急眼了! 不过仅仅是透一下……咳咳,恐怕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在这方面,无论哪个时代,妻子对待丈夫,和对待儿子,从来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标准。 方薛氏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不知为何,三娘子一瞬间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当然知道:方锐不会娶她,最多做个没名分的…… 三娘子下意识看了眼方锐,也不知是否心有灵犀,方锐正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者坦然清明,一者略微慌乱。 对视之中,三娘子唰地一下撇开视线,脸上浮现出两朵浅浅的红晕。 啧啧,少女的妩媚,少妇的羞涩,最是撩人,特别是搭配上那具成熟丰韵的身体,极致的反差…… 方锐感觉自己被电了下,不由坐直了些,晃了晃腿。 嗯,心无邪念身自正。 方薛氏倒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至于三娘子脸上的红晕?这出笼不久的包子热气腾腾,只看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就知道了,吃得小脸红扑扑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包子的确做得极香,方薛氏、三娘子吃了,都眉眼弯弯,显然很是喜欢。 以往方锐、方薛氏、方灵三口,围着一桌子,稍显清冷;今日多了三娘子、囡囡两口,五口人围着桌子坐着,着实热闹了许多。 方薛氏、三娘子闲话着家长里短,方锐不时插上一嘴,说一些趣味的话,活跃气氛。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做出了杰出贡献,闷头哼哼地直吃着,如一曲喜庆的交响乐,也算是背景气氛组。 欢快轻松极了。 说笑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随着白色烟雾传出窗外,驱散了黑夜的静谧。穹顶之上的漫天星辰眨着眼睛,好似是在羡慕地看着。 美好的一顿晚餐,就在这般的气氛中结束。 …… 饭后。 三娘子帮着方薛氏洗碗,打扫卫生后,才带着囡囡回家。 不过,在离开前,方薛氏将剩下的包子,强硬分出一半,让三娘子带回去了。 三娘子、囡囡离开后。 时间还早,油灯下,方薛氏分类药材,方灵在一旁帮忙,方锐则是制作药包。 截杀高要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如实说,平白让方薛氏、方灵担心,只是借口:囤积药材,需要加大销售药包,加快回款,所以,这几日要持续去黑市…… 合情合理,理由正当,方薛氏自然支持。 “娘、灵儿,我去了!” 到了时辰,方锐将方薛氏、方灵领往地窖,出门去。 当然,做戏做足,以免和方薛氏不好交代,自然带上了药包,准备顺便售卖了。 外面,见到江平安、另一个衙役就位,方锐远远点头示意,一路疾驰,直奔黑市而去。 来到黑市。 纵然不是三天一次的固定卖药日期,买药的人少上一些,可因为药包数量更少,所以,倒也没耽搁太多时间。 只是,却不见主要目标:高要。 方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黑市的巡逻人员,在前些日子扩招后,已经变成了一日一轮换。 也就是说:昨日值守后,高要下一次值守日期,在明日。 “这是恶人命硬?还是好事多磨?也罢,就让高要再多活一天,等明日……” 方锐喃喃着,出黑市返回。 …… 次日,又是平静无事一天。 …… 夜晚。 方锐再度来到黑市。 和前日一样,即使不是三天一次的固定日期,客人也没少上太多,生意照样火爆。 仅仅半盏茶功夫,为数不多的药包就卖出了大半。 这时,高要却主动过来了,身旁,还跟着另一人,手握横刀的袁达。 方锐正惊疑不定。 就见: “方爷,林公子邀请,跟我走一趟吧!”高要皮笑肉不笑道。 明明是邀请,他却说得阴阳怪气,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发火。 若是搁在另一位成名强者身上,面对高要这般臭虫的挑衅,恐怕,当场就忍不住了,一个大耳瓜子扇过去。 可方锐,哪是在乎什么强者尊严的人? 他目光一闪:‘林公子?常山县林家?!这个先不谈,高要并非不智之人,可为何会如此挑衅我?’ ‘莫非……是想故意激怒我?让我对他出手?或许,也察觉到了我的敌意?’ ‘是了,此刻高要代表林公子邀请我,就代表着那位林公子的面子,我若是打了他,就是打了林公子的脸……那般,即使袁达不想出手,也得出手了!’ 方锐想到这一点,反而安心了。 因为:高要还需要试图挑衅、激怒他,借刀杀人,意味着此人还没有翻天的力量! 只要他自己克制,不犯错,就不会有危险,避开危局,然后……回头清算! “好!” 方锐想到这些,目光闪烁间,一口应下。 看到方锐不气不恼,就这么痛快答应了,高要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慌乱。 这意味着,这个敌人……隐忍、克制,难缠至极,比当初的曹蛇还要危险百倍! 方锐猜得完全没错。 高要之前的举动,就是为了激怒方锐,让方锐和高达斗起来。 原因? 对方锐不爽是一点;另一点,方锐也猜到了,就是高要察觉到:方锐可能要对他出手。 前日,高要出去黑市,就隐隐察觉到莫名注视;今日来到黑市,得知有人打听自己;又得知:方锐前天异常,比寻常晚离开黑市,又不符合常理地,接连两日到黑市卖药…… 如此多的反常,让高要心中忐忑……恰逢林公子今晚到来,他在旁撺掇了一下,想要找机会看能否对方锐先下手为强。 “袁爷,可否容我收拾一下?当然,若是林公子等得急,我这些药包就不要了,立刻就走,也可以。” 方锐看向袁达。 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对自己有些好感,这是一个轻微的试探,如果对方应下,就可以顺势打听更多的情报。 就算试探失败,有后面一句话补充,给足了对方面子,也不会轻易翻脸。 袁达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前方锐的表现,他看在眼里,不愠不怒,泰然自若。 他正想点头,道一声‘可’。 可高要先一步开口了,指着方锐骂道:“大胆,你敢让林公子等着?” ‘既然得罪了这姓方的,那就得罪到底,一定要激怒对方,让此人和袁达斗起来,借刀杀人……’他心中发狠。 可高要话音还没落下。 砰! 袁达直接出手,一脚踹在高要屁股上,将他踹翻,让高要咕噜噜翻滚,栽了个狗啃泥。 “狗一般的东西,收起你的小心思!”袁达指着高要鼻子骂道。 一而再挑衅方锐,给他找事,想让他当刀,真以为他没脾气了?! 若非林公子让高要和他一同出来,邀请方锐过去,目前不好对高要动手,以他的性子,方才恐怕都会直接杀了此人! “咳!咳咳!” 高要拍着胸口,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额头、头发上还有沾染的泥巴,看着狼狈极了。 可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对着袁达低头哈腰,笑脸逢迎。 他知道:这次是将袁达得罪狠了,心中打定主意,无论今天算计方锐成不成,都要舍弃这个身份! 这时。 方锐收拾好了东西,淡淡看了一眼高要,凑上前两步:“袁爷,不知林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止血粉、生肌粉。” 袁达惜字如金:“你的药包,比我们的药效稍好一点。”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方锐意料。 其实,无论‘止血粉’、‘养身药’,还是‘生肌粉’、‘去疤膏’,大家族的供奉医师,都能研制出来类似的,正是如此,他才敢拿出来做生意。 ‘不对啊!就算林家药包比我的差上一点,林家的供奉医师,花上一些时间也能补足,这是……有什么紧迫之事?’ ‘止血粉、生肌粉,和兵事有关,难道是……城外有什么变故?!’ ‘当然,也不一定,或许只是人家随手为之,也可能……是此人撺掇!’ 方锐看了高要一眼。 果然,袁达一指高要,继续道:“是此人推荐了你!” 他看方锐合眼缘,就直接说了。 当然也是厌恶高要,想要借刀杀人——哪怕方锐不杀,过了今日,他也会亲自动手。 ‘好啊,我对高要的重视果然是对的!这就是一条毒蛇,冷不丁就会被盯上,咬上一口,等这事了结……不,不能插旗,最重要的,还是过了眼前这一关!’ 方锐目光一闪。 高要在后面听着,心中暗暗叫苦:‘不行,今日过后,必须舍其了这个身份,甚至,更极端一些,直接跑路!’ …… 方锐和袁达、高要离开后,远处黑市的人群,这才响起一片议论声。 “也不知是什么人,竟能指使袁爷亲自跑腿……” “什么人?!咱常山县两大顶尖家族,林家主管黑市,夏家掌控帮派,能让袁爷跑腿的人,自然是林家人了……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林家人,说不定是那几位嫡系公子……” “嘶!多大的事,能让林家嫡系公子关注?那卖药的有大麻烦了!” “也不一定,没看到袁爷对那人都客客气气,另一个不懂事的护卫都被踹翻了吗?说不定,是人家有什么大机缘哪!” “嗨,管它麻烦还是机缘,和咱们这些小人物有什么关系?那些大人物啊,咱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 第35章,终杀 方锐跟着袁达、高要,出了黑市,七拐八绕,大约走出了几百米,来到了一处僻静小院。 这座院子装潢并不华丽,不过布局错落有致,能看出格外用心。 进入院子,袁达就不再说话,方锐也保持安静,在袁达、高要带领下,来到了堂屋。 屋内,两列十二盏无烟白蜡亮起,照得一片亮堂堂。 桌案后,是一个面容轩朗、天庭饱满、身穿锦衣的二十来岁男子,腰悬玉佩,下坠金黄流苏,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在他两旁,有一对双胞胎女侍女,身着浅粉色齐胸襦裙、淡青色披肩,面容姣好,姿色出众。 ‘想必,这就是那位林家嫡系公子——林枫了!’ 方锐心中暗道。 从之前和袁达的交流中,他已经得知:这位林家公子的名讳。 林枫正在翻阅着什么东西,听到动静,抬头瞥来:“你就是成品药鼻祖?也是‘生肌粉’、‘去疤膏’的研制者?更是反杀了周长林、高通?” 方才,他已经看过有关情报,对方锐愈发感兴趣了。 首创成品药,并推陈出新,说明聪慧、医术不俗;如此年纪轻轻,能反杀周长林、高通,说明天赋异禀,在武道上有些潜力…… “见过林公子!” 方锐一板一眼,深深作揖:“正是在下,区区不才。‘成品药鼻祖’不敢当,都是小人饶舌,夸大其词……” “不过,在下第一个在黑市中卖成品药,倒是真的……还要感谢林公子,提供这般一个平台,让在下能够糊口。” “至于反杀周长林、高通,实乃逼不得已……”他脸上露出苦笑。 沉浸式演出! 在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面前,方锐心态上小心翼翼,深深懂得敬畏二字。 旁边,高要脸色难看。 成品药鼻祖,是他当初宣传时加上去的,当着他的面说‘小人饶舌’、‘夸大其词’,这岂不是在:指着和尚骂秃子? 袁达听闻此言,倒是看方锐更顺眼了许多——今日,高要可是将他恶心得不轻,对此人愈发厌恶了。 “原来是这样。” 林枫微微颔首,倒是看出来了一些,方锐和高要似乎不太对付,自然也明白了,之前高要撺掇将方锐请来,多半不怀好意。 不过,无论如何,高要目前都是他家名义上的下人,以他的情商,自不会当场卖了高要,说出‘汝左司马曹无伤也’之类的话。 “我需要你的药方,你开个价吧!”林枫淡淡道。 话音落下。 整个堂屋陷入安静,甚至,有一丝凝肃。 高要暗暗抬头,期待的看向方锐,希望方锐不交,顽固反抗。 搁在一般情况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这个世道,门户之见严重,如‘生肌粉’、‘去疤膏’之类的药方,都是可以作为传家手艺,代代受用的。 传承比命重,是大多数人的观念。 ‘这人看着像是个识时务的……不过,常人对吃饭活计,向来看得很重,一时想不开,也犹未可知……’ 袁达看向方锐,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等着看方锐如何选择。 他看方锐顺眼不假,也有一些好感,可若是方锐拒绝,林枫要他出手,他也不会丝毫有犹豫。 一对双胞胎侍女同样看向方锐,希望方锐懂事,不要让她家公子为难。 至于这种行为本身? 她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家公子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更别说,如此好言好语和你商量了,那简直是抬举你! “折煞在下了!我的方子,能对林公子有帮助,这是在下的荣幸,怎么敢收钱?我愿献给林公子。” 方锐嘴上道着,从怀中取出一份草纸,双手捧上。 没错,他身上常备着四种成品药的配方,原本是想着:和人交易、遇到险情扔出去当做诱饵、万一被大佬打劫,或能破财免灾……故以在身上留了一份,以备万一。 至于守着药方,宁死不屈? 那不是方锐的作风。 他可没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想法,保命为上,身外之物皆是其次,从心得很。 别说这些成品药方,就算是《方氏医术》、《养身功》,都能给出去。 ‘如此痛快?!’ 高要看到方锐表现,心下大为失望,本以为方锐还能硬挺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没骨气。 ‘好歹一个强者,林公子问了一句,就主动交出了,还不要钱,简直是丢人!’ 高要心中大骂一通后,开始忐忑不安。 ‘今日,这姓方的大概是躲过一劫……如今,该担心的,就是我了……不行,今晚之后,必须舍其这个身份,甚至,做好跑路的准备!’ 他并没有再巧言令色、搬弄是非,不说方锐在这里,难以得逞,就说:以林枫的精明,也糊弄不过去。 ——那般简直是在作死! ‘这人真是……’ 袁达暗叹方锐识时务的同时,也有一丝不齿。 对方是他认可的强者,可……骨头这么软,这就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有些看走眼了。 反倒是那两个侍女,一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样子,其中一人上前,给了方锐一个‘你还算识趣’的眼神,将药方拿过来,转交给林枫。 “善!” 林枫只看了一眼,就放在旁边,也不担心真假——他料定方锐不敢欺骗自己。 当然,也或许是不放在心上,反倒是……似乎对方锐此人更感兴趣! “哈哈,有趣、有趣!你是个妙人!” 林枫看着方锐,大笑着抚掌,邀请道:“可愿意加入我林家?我可给你一等护院的待遇。” ‘这姓方的,怎么这么好运气?什么好事都轮上他了?’ 高要满心嫉妒,眼睛瞬间瞪大。 袁达也是惊讶,不过倒不至于嫉妒。 他本身就是七品武者,享一等护卫待遇,更得到林家看重,坐镇黑市,比一般的一等护院还要强上一些。 林枫身旁,其中一个双胞胎侍女见方锐怔住,自豪解释道:“我林家护院,皆是入品武者。九品武者,为三等护院;八品武者,是二等护院;七品武者,才可当得一等护院。” “一等护院,在我林家,也不过二十几人而已,大多都是跟随各位公子,一月足有三十两银子的俸禄。” “若是出去了,哪怕小帮派的帮主,中品武者,也得给三分面子!” 方锐明面上表露出来的实力,只有八品,林枫却直接开出一等护院的待遇,已经算是厚待了。 ‘听着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可……我拒绝!再如何,也是给人当狗,我可没那个兴趣。’ ‘不过,果断拒绝也不行,那就是在打脸了……嗯,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方锐目光一闪,深吸口气,似乎是被打动,可又仿佛因为什么在犹豫,面色变幻不定,显然在挣扎。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开口道:“抱歉,恐怕要辜负林公子的好意了,在下胆子小,不喜欢打打杀杀,还是想过平静的生活。” “那就罢了。” 林枫也不知是大家公子的教养,还是不放在心上,面对方锐拒绝,神色淡然,不但没有生气,相反,看向方锐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 ——仿佛损失的不是自己,而是方锐一样。 事实上,其他人也皆是认为如此。 高要看到方锐拒绝,郁郁一整晚的心态,才稍稍有所慰藉。 袁达可惜地摇头,暗叹此人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一对双胞胎侍女,同样是一副‘你错过了天大机缘’的表情。 “你去吧!晴儿,送客!”林枫显然不想再多说,摆摆手。 “是,公子。” 那个名为‘晴儿’的双胞胎侍女上前,伸手引路:“请了!” ‘既然演戏,自然要演到底。’ 方锐心中一动,代入着角色,张了张嘴,好似为在错过了大机缘感到后悔,可终究没说出什么,一板一眼行了个礼,‘失魂落魄’跟着那侍女出去了。 …… 离开这座院子。 方锐目光一闪:“林家么?!” 常山县两大顶尖家族,林家主管黑市,夏家掌控帮派。 就如老虎帮,背后就是夏家,如柳树胡同的人家要给老虎帮交例钱一样,老虎帮同样要给夏家交数。 可以说:老虎帮做的恶,一半要记在夏家头上。 ‘夏家,早已在我的小本本上……如今,可以再添一个林家。’ ‘这些大户都一个德行,再如何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强买强卖、生杀予夺的本质!’ ‘话说,我这连强买强卖似乎都算不上,只有‘强’,没有‘买卖’,一个大钱都不给我啊!’ 即使方锐暴露七品实力都没用,七品武者,最多也就是让林家认真看上一眼。 只有到了六品,进入中三品,才可能得到重视——七品、六品,一品之差,天壤之别。 ‘所幸,今日有惊无险,劫运点又暴增一截,我踏入六品的时间,很快了!’ ‘清算林家,那是将来的事……不过,今日,务必截杀了高要!’ 方锐心下暗道。 …… 方锐离去后。 “公子,您若是喜欢那人,我费些心思,为您招揽过来……”袁达建议道。 他终究是对方锐有些好感,还是想拉方锐一把。 “不必!” 林枫点评了句:“人生区区几十年,机会能有多少?此人没有野心、甘于平庸、小富即安,这种心态,把握不住机会,注定成不了大事。” “若非此人有些头脑,潜力不错,我都不会多说一句!” “是啊!” 袁达叹息。 下三品还好,中三品境界,要想突破,不但要秘籍、天资、悟性,还要大药! 除此之外,也必须在三十岁、气血衰落之前,否则,过了这个节点,就很难突破了。 ‘那卖药的错过了这个机会,一辈子也就是在下三品打转儿,蹉跎终生了!’ 袁达心中暗道。 武道,朝夕必争——所以,如他这般的武痴,才会加入林家当狗,只为了资源! 可惜,他们不知道:方锐长生不老,寿元无尽,大可不必‘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而劫运点强行提升,更是什么资源都比不上。 这时。 高要见方锐离开,觉得自己又行了,眼睛一闪,开口道:“林公子,何不截杀那卖药的?” “为何?”林枫眼睛眯起,瞧了过来。 “林公子向那人索取药方,那人必是怀恨在心……还有,此人胆敢拒绝您的招揽,这岂不是驳斥了您的面子?”高要连忙道。 “哦?” 林枫似笑非笑,盯着高要,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药方,难道不是那人主动献上的?至于,拒绝我一句随口的邀请,我就要斩草除根,你是不是也太过小瞧我林某人了?” “更退一步说,拒绝过我的人不在少数,难道都要杀了?” 拒绝,就要杀你,远不至于——这种心胸,比街头市井流氓都要不如,何况大家族子弟? 事实上,大户权贵垄断知识,家中子弟接受精英教育,他们更懂得如何虚怀若谷,招揽人才。 别说没什么野心了。 即使有野心,也远远达不到忌惮的地步,只会欣喜,驱策之,为自己所用。 哪怕真的有朝一日掌控不了,也是观其心性,决定是否投资交好。 当然,大家族中,也有精英教育的漏网之鱼,度量极小,睚眦必报者。 方锐的演戏,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即使是那般人,见到方锐后悔,恐怕也更希望,方锐每次想起今天这事,为错过机缘悔恨不已,因此也不会动手。 “你的心思我知晓,不过……滚吧!” 林枫摆摆手,低下头去,似乎多说一句都欠奉。 也是,在他心中,高要此人,也就有些口才,其它一无是处,品性更是值得商榷。 虽说垃圾都有价值,但林家麾下人才无数,为何要用这般品德有亏的人? 又不是什么大才,不值得为其破例。 说句难听的话,用了此人,林枫还担心,林家被此人带坏了风气哪! “我……林公子……” 高要还想再说什么,却已是被下人架着扔了出去。 袁达目光一闪,本想跟着离去,碾死这只臭虫。 “袁护院!” 林枫却喊住了他:“……局势不妙,黑市之中,物资储备加紧……还有……” ‘也罢,明日再和那只臭虫计较。’ 袁达心中暗道一声,仔细倾听,一一将吩咐记下。 …… 高要被扔出来,也不敢放肆,连滚连爬地去了一处茅厕,出来之时,已经从一个瘦高个儿,变成了小矮子。 他着有一手类似踩高跷的本事,能改变身高,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瘦高个儿,行动之间,看起来和常人几乎无二。 凭这一招,曾躲过好几次致命危机! ‘哼,那姓方的多半在附近守着,可想抓到老子?嘿嘿,等下辈子去吧!’ 高要自得想着,路过一处拐角。 “高要!”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高要下意识扭头。 虽然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哗! 石灰粉中,一个装着石头的麻袋直接砸了过去,将高要砸得惨叫一声,直接滚倒,如一个四脚仰天的癞蛤蟆。 “咳!咳咳!” 高要捂着胸口,刚要起身,就感到后背被人踩住,一股大力镇压而下,将他狠狠按在了地上。 然后,头发被人抓住,闪烁寒光的匕首在脖子下掠过。 嗤啦! 裂帛声中,匕首割断脖颈,鲜血喷涌。 高要的身躯重重坠地,余光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方……方……” ‘果然是他……我恨……’ 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瞳孔放大,没了气息。 “竟然磨皮成功了?也是,前些日子,这家伙亟需用钱,想来就是为了突破入品了。” 方锐也想过,制住高要,慢慢折磨,看此人悔恨、求饶的样子。 可也只是想想。 以他的谨慎,自然不会节外生枝,还是选择了一击必杀。 接下来,从高要身上摸尸的东西,证明了方锐的正确性:毒针、毒水、淬毒长钉、生石灰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类似高跷的机巧东西。 方锐看了,自己用不了,强行使用,也别扭得很,一眼就能看出。 “大概是需要特殊训练,还有独门药方配合,以免身体暗伤之类……” 不过,他并没找到那些东西,甚至,连高要的所练功法,都没找到。 至于什么认不出材质的古卷、铁片、玉佩、令牌之类? 更是没影的事情。 真正有用的,也就一些大钱。 “也是,前世小说中,杀人之后,掉落功法、无名神物,完全都是剧情需要……现实中,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方锐也不可惜,收拾了下现场,踏着夜色,匆匆离去。 …… 第36章,六品 子夜的风中,方锐吹去了一身血腥气,归来回家。 从地窖领出方薛氏、方灵。 “兄长,你看!你看!” 方灵两手捂着,露出一条小缝隙,里面可见一闪一闪的青绿荧光。 “萤火虫?!” 方锐蹲下身子,从她手缝中看去,笑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叠一个草纸小灯笼,将它们装进去?” “好呀!好呀!”方灵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兄妹俩可真是……” 方锐看着如此有童心陪着方灵胡闹的方锐,摇了摇头,呵斥道:“灵儿,那东西臭臭的,快放走了吧!” “哦!” 方薛氏还有极有威严的,方灵听了,吐了吐舌头,张开手,两只萤火虫从她手心升起,一闪一闪,没入了夜空。 三人都是看着这一幕。 进屋。 油灯亮起,小小的屋子被火光充斥。 方锐看了看窗外的黑暗,视线落回屋内,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就是我的归处、锚点啊!’他心中暗道。 “锐哥儿,今个儿怎么还剩下这些药包?”方薛氏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 方锐摸了下鼻子,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让方薛氏担心,只推说今日生意不太好,没卖光。 方薛氏看了方锐一眼,不知信了没信,倒也没再追问。 各自洗漱,睡觉。 …… 回屋。 方灵如今已经养成了习惯,基本都和方锐睡。 如往常一般讲故事。 今日讲了好些时候,方灵依旧没睡着。 咕噜噜! 小丫头摸着肚子:“兄长,我好饿啊!” ‘这是睡得晚了,等我等得饿了。’ 方锐笑了笑:“要不,咱们起来,去热两个包子?” “好啊!好呀!” 方灵骨碌一个翻滚,从床上爬起来,一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仿佛要去做什么坏事。 方锐还没起身,这丫头已经穿好鞋了:“兄长,快些!” “好好!” 方锐刚穿上鞋子,就被方灵拉走了。 吱呀! 开门出去。 “兄长,你脚步轻些!”方灵压低声音。 “哦哦,知道,悄悄的,打枪的不要……”方锐笑了笑,配合道。 兄妹俩猫着腰,放轻脚步,悄悄来到了厨房。 添水,生火。 方锐拿过两个冷包子,正想蒸着热一下,方灵却道:“兄长,咱们烤包子吧,烤着快一些。” 方锐本想说‘这可未必’,不过想了一下,童心发作,又答应下来:“也好!” 于是。 两个包子被放在灶台外,被小火烤着,淡淡的香气开始散发出来,方锐不时用手将它们翻个面。 方灵这丫头,就在一边指挥。 “兄长,好了、好了,要糊了!” “糊一点才好吃!” “兄长骗人!” “胡说,我从来不骗人!” …… 方锐就这般和方灵争辩着。 若是死去的高要看到这一幕,怕是会惊掉下巴,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这还是那个方爷吗? 能和人勾心斗角,也能行这般童稚之事? 有秋风扫落叶的冷酷无情,也有这般的纯真笑容? 一双手可以杀人斩敌,也可以给在这般夜晚,给妹妹烧火烤包子? 或许反差极大,但不假,这都是方锐。 滋滋! 直到包子的外皮烤得焦黑,稍稍有些糊了,油水滋滋往外冒,方锐才将两个包子拿出来。 “我先尝尝。”方锐咯嘣一声咬下。 滋味么? 首先,是锅巴般的爽脆,还有着锅巴所没有的微焦的香味,然后,是热油包裹的野菜、豆芽,这般味道如闪烁的电火花,在味蕾上跳跃。 真真是:香极了! 如品珍馐,方锐脸上的表情无比惊叹。 “兄长,我也要!我也要吃!”小丫头摇晃着方锐手臂,眼睛都直了。 “好好。”方锐这才不逗方灵,递了过去。 又是一声嘎嘣,方灵大眼睛眯起来了,弯弯的成了月牙。 “我就说吧,糊一点更好吃?” “嗯嗯!”小丫头嘴巴被堵住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皎洁的月光从厨房的窗子外照落进来,里面,是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在灶火台边上蹲着,偷偷吃着烤包子。 方灵还不时向外猫上一眼,生怕方薛氏出来,被逮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晚上的烤包子美味极了。 “真香啊!” 方锐感叹着,看向方灵:‘或许,这丫头也和我一样,这一夜晚的事情,能记很久,怀念很久……’ ‘也许有一天,她会缅怀这夜烤包子的滋味,做出同样的东西……可即使那般,也吃不出这夜的滋味了。’ 很多东西的滋味,不仅是东西本身,还有什么时候,和什么人一起吃——如《社戏》中的迅哥儿,终生再也没有吃到过那夜滋味的烧花生。 一人一个烤包子。 方灵吃饱了,对方锐来说,却不过是垫垫肚子。 漱口,回屋。 方灵吃了东西,睡意袭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丫头!” 方锐给她盖了下小肚子,闭眼,打开面板。 【劫运点:481】。 ‘今日之事,竟然暴涨了小二百点,也能侧面说明:今日之事的险恶!’ 方锐目光一闪:‘快了,距离我预计的500劫运点,很快了……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到时就可以破入中三品……’ 夜色已深,窗外不时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虫嘶,皎皎月光如霜华一般洒落床前。 在这般环境中,他沉沉睡去了。 …… 自从除掉了高要这个灾星,方锐仿佛就是洗去了晦气,日子过得宁静美好,囤积药材,黑市采购紧俏物资,顺利无比。 匆匆就是五日过去。 这五日中。 柳树胡同平静无事; 方锐找江平安喝了两次酒; 黑市采买了一些紧俏物资,油、豆、肉……之类都积攒了一些,一些不太耐久存储的,基本都日常吃了,大大改善了伙食。 也有烦心事:马匹没买到,就连驽马,都始终求而不得,在当下这种环境中倒也正常;离开常山县的商队,亦是没有消息。 除此之外,这份宁静之中,方锐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胡同的那棵大柳树上的柳叶,如同中年男人头顶的头发,在日复一日中,被薅得越发秃了; 黑市物资似乎也开始收缩; 街头巷角的乞儿更多了; …… 这种环境,就如空旷而安静的森林,令人心悸。 “如今,常山县城给我的感觉,就如一个引线点燃的巨大火药桶,此时就处在:即将爆炸,最后时刻来临前夕的静默!” 自从留意到这些反常,这两日间,方锐睡觉都始终留着一份心神,睡得极轻,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醒来。 …… 这日午后。 方薛氏、方灵在里屋午睡。 方锐坐在堂屋柜台后,看着门外,大大的太阳下,门可罗雀,行色匆匆的行人都少见。 也没什么生意,便去关了门。 “事不宜迟,也该突破了。” 方锐闭目,意识沉寂视线左上角的光点,召唤出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501】 【功法:养身功(已有小成)(+)】 【境界:七品(锻骨)】 【技能:方氏医术(精通)(+)、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果然如我所料,突破中品,需要500劫运点……《养身功》,给我突破!” 方锐意念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一股比突破下三品时庞大数倍的清凉气流,从虚无中涌现,灌注入他的体内。 一小部分被身体截留,更大部分,却是…… 不同于九品作用于皮膜;八品作用于筋络;七品作用于骨骼,这一次,是涌入全身窍穴。 六品境界,是为开窍! 随着这些清凉气流在周身游走,方锐感觉:自己如同在三伏天里饮下一杯冰饮,每个毛孔都舒张开,舒爽地让人直想哼哼。 在这个过程中,周身窍穴,有丝丝劲力生成。 若是袁达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必然羡慕嫉妒到眼睛发红——常人突破中三品,需要大药,在短时间内提供海量营养,供养身体,滋补窍穴,方可能诞生劲力。 即使这般,突破起来,失败率也极高……有一些勉强成功的,也因为大药质量不佳,在突破后大病一场,要修养许久。 哪能如方锐这般,劫运点供能,水到渠成? …… 这一次,足足百来个呼吸后,那股清凉气流才消失无踪。 方锐睁开眼睛,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 【功法:养身功(炉火纯青)】 【境界:六品(开窍)】 【技能:方氏医术(精通)、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六品开窍,终于是成了,如今,我也是中三品武者了!” 方锐细细感受着突破后的变化,最大的不同,是多了一股特殊的‘劲力’。 他突然抬手,在柜台边轻轻一按,劲力涌动,再次抬起,上面已经多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嘶,好霸道的劲力!” 方锐惊叹了声,起身活动了下,发现:除了方才那般使用,劲力还可以用来加持身体,让自身的力量、速度,在短时间内突破人体极限…… 就如他料想的一般,破入中三品后,果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先天体虚,在突破六品后,也弥补了大半,想来等到真正破入上三品时,就能彻底补足。” “相对来说,先天不足的拖累已经很小了……因为是劫运点提升,开窍更多,保守估计,我也比寻常的六品劲力更足!” 可以说:至此,劫运点提升的优势,终于大过先天不足的负面buff,让方锐总算是摆脱‘突破后比同层次增幅更小’的尴尬了。 “只是,没有武技……” 所谓武技,其实就是:杀人法总结成的经验而已。 面对同层次,自然有些影响…… “不过,我傻了,才会去找同是中品的武者拼命,以境界碾压,欺负下三品的武者不香吗?” “劲力加持下,我的力量、速度都会破限,单对单,哪怕面对七品武者,都是碾压。” “当初,袁达那一刀让我心悸,可放在现在么?呵呵,根本砍不中我!” “等闲十多人手持兵器的围攻,我也不惧了,劲力加持,去留随意……还可以放风筝……” 当然,六品武者同样是肉体凡躯,冲击成建制的军阵,照样是找死……若遇到特殊地形,被训练有素的军伍围上,亦是可以围杀! 毕竟,劲力有限。 “我的劲力,虽然超出同层次,但若是每一招都用上劲力,打出去,也只能维持二三十招……加持肉身,倒是节省一些,可以维持半盏茶时间。” “不过,足够了!” “以我目前的层次,根本招惹不到中品武者,至于陷于特殊地形、被训练有素的军伍围杀?以我的小心谨慎,也不可能落到那种地步。” “除此之外,在这常山县城,基本没什么能威胁到我……总算是有些安全感了。” 实际上,六品武者,在如老虎帮这般的小帮派中,一帮之主,都大可当得。 即使去了林、夏两家,也能得到足够重视,成为客卿,一定程度上平等对话,地位远非什么护院之类可比。 至此,已经一只脚跨入了常山县的顶层! “破入中品,许多事情都可以去做了……比如:干掉那只死老虎!” 方锐目光一闪:“这事,倒也不用太心急,踩点两天,选一处好地方,让这只死老虎走得无声无息……” …… 晚饭后。 方薛氏系着围裙,正准备去洗碗;方灵正在擦桌子;方锐扫着地。 这时,三娘子拉着囡囡,匆匆找来了。 “方家嫂嫂,我有些急事,需要找锐哥儿,让囡囡在这和灵儿玩,我和锐哥儿出去说吧?” “好!” 方薛氏见三娘子脸色焦急,知道可能有什么急事,连忙答应一声:“放心,囡囡就在这和灵儿玩,我看着她们,你们去吧!” 出门。 三娘子拉着方锐,径直来到她家,关上门、拉上窗帘,转身,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县中后备军再败,几近全军覆没,太平贼快攻到县城了!” “什么?!” 方锐勃然色变。 …… 第37章,造孽 “……李玄通先是召集常山十八寨会盟,在会上打服了所有山匪头目,收服十八寨贼匪,统合调度下,截断了县中后备军粮道……又亲率高手夜袭,烧了后备军粮草……人心惶惶之机,李玄通一举出击……” “后备军大败……如今,贼势浩大,已逼近县城了!”三娘子详细言道,眉宇间带着一缕抹之不去的忧愁。 “这可真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方锐深吸口气。 这事的准确性,他自不会怀疑——三娘子不可能骗他,也没意义,这种消息捂不住的,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开。 方锐飞快思索着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先是第一波剿贼官军大败,这次又折了后备军,常山县城中大概是没多少兵力了。’ ‘继续征兵?县尊有点脑子,都不大可能做这种事……来不及训练,一群乌合之众,还要担心混入的奸细……’ ‘最好的办法,是请大户出人,借助城墙,倒也可以一试,不过,也是艰难……’ ‘总之,常山县城危险了!’ 方锐目光一闪:‘要不,带着娘亲、妹妹出城,去乡下?可粮食不好带……而且,万一撞上乱军,那才是危险!’ ‘相反,城内还有最基本的秩序,以我的六品实力,只要不太跳,掺和进什么大麻烦中去,自保绰绰有余。’ ‘甚至,即使城破,在最乱的那段时间,我都不怕……’ 乱世之中,武力为重,方锐不去欺负别人都是好的,自不可能被人欺负了。 他飞快思索着这些,一颗心安定下来,这时,看向三娘子,发现对方神思不属。 ‘也是,后备军几近全军覆没,那军头多半也出事了,没了靠山,三姐姐的处境岌岌可危……’方锐心中暗道。 “锐哥儿,我想跟你!”三娘子看向方锐,突然开口。 “好!” 如果是以前,方锐可能会犹豫,可现在,突破六品后,倒不在乎了。 本来就带着方薛氏、方灵,再带两个人也无妨,不过…… “我有些事情需要先说清楚……” 两人异口同声。 “咱们想一块了。锐哥儿,我先说吧!‘跟你’,这两个字,以锐哥儿你的聪慧,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的……” 三娘子脸上浮现出两朵红霞,一直红到了脖子跟:“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些事情……” 她不是少女了,不可能为爱痴狂,什么都不管不顾,有些东西,在某些事情发生前,必须要说清楚,以免将来两人后悔。 “我有过一个男人,囡囡他爹,你知道的……” 闻言,方锐目光一闪,欲言又止。 “锐哥儿,你想说那个军头是吧?这事说来话长。” 三娘子详细道:“那军头,是囡囡他爹的远方亲戚……当然,此人帮我,也没怀好心……只不过,我没让他得逞就是……” “那军头有些惧内,一开始,我是借着对方媳妇的关系,虚与委蛇……后来,借着那军头的平台,结交了不少其它军头的家眷,合作经营了一些产业,在我操持下也算红火……” “如锐哥儿你知道的沽酒铺子,其实只是最明面上的……因为多方利益牵扯,还有那军头家最大的一份,对方倒也不敢太过逼迫了。” “这次的消息,来源正是:其中兵败逃回的另一位军头,据其人所说,后备军大败,那军头也在战阵中覆亡……不过,县尊目前下令,封锁了消息……” “原来是这样。”方锐颔首。 别看三娘子说得轻松,其实,真要如三娘子做到这般,大为不易,个中牵扯到的勾心斗角难以计数。 三娘子能在那般境况中,左右逢源,保存己身,真可称得上一句:奇女子。 ‘也难怪,那军头死了,三姐姐并无半点伤心。’ ‘还有,三姐姐的经商天赋……放在前世,也多半是一位大型上市公司的女总裁了。’ 方锐下意识想到,三娘子这般如水蜜桃般饱满、凹凸有致的身子,换上包臀裙、黑丝……啧啧,硬了、硬了! 至于三娘子不是什么处? 他倒没什么介怀——毕竟,早有心理准备,囡囡都有了,总不可能是狗血地捡来的。 可以说:三娘子和那军头没什么关系,已经是意外之喜,比预想中好多了。 “我操持着那些产业,也能沾些光,我家这些年,还算过得去,也皆是为此……” 三娘子继续道:“前月,县中后备军出城剿贼,那些军头大半离开,不过以产业为纽带的关系网还在,尚能庇护我和囡囡……这也是这些日子,我家如此安稳的原因……” “只是,如今城中时节……锐哥儿,你也知道……” 她苦笑道:“百业凋零,那些产业相继变卖,我经营的关系网,也逐渐支离破碎……” “是啊!” 方锐感叹:“大势如此,倒也不能怪三姐姐。” 看他家‘草芝堂’就知道了,见一叶而知秋,可想而知如今城中的大环境。 “说回我跟你的事儿!” 三娘子突然表情变得认真,盯着方锐眼睛:“锐哥儿,我虽然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可也懂得贞洁。如果我跟了你,我自会为你守身……” “无论以后如何,你都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你若出事,我……自也不会苟活!”她声音中带着一股铿锵。 “至于……名分什么的,你不用给,我也不会要。” “这般世道,我也做了些准备:在城中另备了两处小院,还有一辆马车,几百斤存粮……” “最后,我有些经商天赋,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些是我能给你的,我的全部……” 三娘子声音顿了下,继续道:“锐哥儿,如果我跟了你,我希望:你能庇护我和囡囡,无论怎样,留在城中也好,去别处也罢,都带着我们……当然,如果有最坏的情况,自是以你的家人为重,可先舍弃我,然后是囡囡……”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锐哥儿,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大树,我愿成为缠绕其上的菟丝子!” 三娘子显然想了很久,早有腹稿,这时一口气说完,脸都憋得稍有些涨红,紧张地看向方锐,样子十分可爱。 “三姐姐啊!”方锐一叹。 美人恩重,教他如何是好? 试问:这般一个漂亮懂事的女子,不要名分、赠送产业、贡献智慧、守身如玉地跟着你,所求仅仅是庇护,怎能不让人动容? 其实,之前他想说的,也就在这些之内。 “三姐姐你说完了,那就我来说吧!” 方锐视线毫无闪躲,与三娘子对视,沉声道:“三姐姐,我保证:如果你跟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因为利益放弃你和囡囡……对待你们,如对待娘亲、妹妹一样……竭我所能,给你们庇护!” “天机五十,人算四九。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真有不可抗拒的情况出现,也请三姐姐体谅,我会如你所说……” “当然,我会尽力不让那种事情发生。” “除此之外,言不如行,三姐姐看我如何做就是。” 方锐看似可以对‘虎爷’、‘林公子’讨好赔笑,身段放得极低,但其实,骨子里亦是骄傲之人,这时挺直脊梁,如松傲骨,也在平日的伪装下显露出一二分。 “三姐姐,请相信你今天的选择:当一颗大树参天而起,缠绕它身上的菟丝子,也将来到高处,看到远处的风景。” 三娘子是个极聪明的人,既然交心,就一切坦诚,展露出所有后手,如同猫咪露出最脆弱的肚皮。 他亦不是冷心冷血之人,面对一个这般全身心交托的女子,如何会不珍视? 一切说开后。 两人都感觉,彼此之间,心也仿佛更贴近了数分。 到了这种程度,方锐自不会矫情,想知道什么就问:“三姐姐,你说的两处院子,在什么地方?” “还有……马车?!这玩意儿我也在寻找,可十分难买。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说着,上前两步,拉住三娘子的手。 三娘子身子一颤,白皙的俏脸上刚褪下去的红霞重新升起,变得滚烫,连带着声音都有三分颤抖:“一处在城南甜水井胡同,一处在城东白杨胡同……这些年帮那群人打理产业,我也不是白过的,那两处院子……” 她话没说完,但方锐明白:大概就是,勾心斗角,中饱私囊啦! “至于马车,锐哥儿,你知道的啊!” 或许是之前的交心,此刻,三娘子褪去以往保护自己的壳,温婉之中,语气竟带着一丝俏皮:“就是那天,囡囡生儿的时候……” “哦?” 方锐回忆了下,想起来了。 ——那天,他问三娘子午后去做什么了,三娘子回答‘买些东西,今天是囡囡的生儿’。 ‘买些东西’和‘囡囡的生儿’联系起来,方锐自然以为,是为囡囡买些东西庆生儿,可没想到,竟然是买的马车。 现在看来,三娘子的确没说假话,‘买些东西’是真的,‘囡囡的生儿’也是真的,只是他理解错……不,应该说,是三娘子故意误导! “真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方锐下意识感叹,紧了紧握着三娘子的手。 “以后再不骗锐哥儿了。”三娘子倾慕地看着方锐,虽是紧张地身体颤抖,羞涩不已,却还是大胆地反手握住了方锐的手,十指交叉。 找上方锐,对她来说,是一场赌博……表面看去,方锐只有入品武者的实力,在她经营关系的圈子内,同样的入品武者有不少,甚至更强的也有。 可,她就是找了方锐。 更别说:还如此毫无保留,交出全部后手。 若非方锐真的让她动心,三娘子又怎会如此? 这些年,她打交道的人,全是勾心斗角,充斥了算计、反利算计,在那种环境下,终日戴着假面具,无一个真心之人……她早就疲倦了。 而方锐,就是这苦难的岁月里,唯一的一缕光……三娘子不由想起了那个清晨,一撇阳光下站着的少年,温润如玉。 “三姐姐!”方锐情不自禁唤了声。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喜欢、倾慕看着的滋味,的确不错。 非常满足大男子主义心理,让人自豪,然后……欲从身起…… “三姐姐,你脖子上这根红线,挂着的是什么?”方锐突然问道。 “啊?锐哥儿,你要看吗?” 三娘子拉出来:“就是一个玉坠啊!” 这是一颗雨滴形状的玉坠,色泽殷红,如相思红豆,沉于雪子之间,与另两颗若隐若现的红豆相映成辉。 “真漂亮!”方锐赞叹。 “我祖传的……哎呀!” 三娘子惊呼一声,看着方锐低头,噙玩着红豆一般的玉坠,不,玉坠一般的…… “锐哥儿,轻些!”她嘤咛一声,扬起了秀美修长的脖颈。 “放心,三姐姐。” 方锐自然不会操之过急,怠慢了佳人。 …… 窗外院子中。 久无人经过狭窄幽径,在这一日迎来了访客,夜色渐深,天气转凉,路边的稀疏杂草上挂上了点点白霜,凝为晶露…… 上面的露水积蓄越多。 直到一刻钟后,猛然一个激灵,哗啦啦落下。 …… 随后。 夜色更深,更多的霜露在凝结。 这一次,足足一炷香时间后,杂草上积蓄的露水才汇聚成潮,在一个激灵中哗啦啦而落,如一个轮回。 …… 方家。 方灵、囡囡,俩丫头在一起玩耍,翻花绳、躲猫猫……倒是精神,玩得不亦乐乎。 反倒是方薛氏,不时看一眼外边:这么久了,锐哥儿和三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她想了下,交代两个小丫头一声,出门。 三娘子家,距离方家也就两步路,很快就到。 方薛氏本想敲门,可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声音,不由动作一顿。 她想了下,趴在门上,听了听,瞬间脸色涨红,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句话:“造孽啊!” …… 第38章,恩重 夜色静谧,不知名的虫儿时而叫上一声,月亮害羞地躲入了云朵后,烛火跳跃、暖色调的朦胧光芒摇曳,勾勒出两道相拥的剪影。 三娘梨花带雨地趴在方锐胸口,微微喘息着,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睡眼惺忪,好如海棠春睡初醒的卷帘人。 方锐细细品味过了三娘子这颗成熟水蜜桃的滋味。 一个字:润。 年少不知……错把…… 他满足地微眯着眼睛,轻抚着怀中佳人,找些话来说:“三姐姐,贼军的事情,勿用忧虑……安心即可,有我在哩!” “嗯!”三娘子轻轻答应着,声音慵懒,如呢喃的吴侬软语。 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三娘子,的确是那般好似江南烟雨中走出的女子,如酒,如惊鸿舞。 “方才,我娘其实来过了。”方锐冷不丁道。 “啊?”三娘子一下子坐起来。 嘶! 方锐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三姐姐别激动!” 其实,方薛氏来到门外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只是,当时正在紧要关头,他是停下不动了,可三娘子并无那般敏锐的听觉,还以为是他累了,贴心地自……咳咳。 其后。 方锐分出一部分心神,听着方薛氏平安无事回去了,才继续开动。 “锐哥儿,你还说!我、我都没脸见人了……”三娘子脸上的红霞,一直蔓延到了修长白皙如白天鹅一般的秀美脖颈。 “没事,三姐姐这般漂亮媳妇,总要见婆婆的……”方锐笑道。 “锐哥儿!” 三娘子语气认真了些:“不是说好的么?不谈名分的。你值得更好的女子……我、我也有囡囡……” “我不争的,我不要的……不要的……”她声音轻轻道,如同梦呓。 “三姐姐哟!”方锐抱着三娘子的手紧了紧。 美人恩重,教他如何还报? 半晌,事又毕……三娘子在方锐温暖的怀抱中,沉沉欲睡。 她也的确是累了,承受太多。 “三姐姐!” 方锐轻唤了声,道:“囡囡还在我家,想必,也快等急了……这样吧,我去生火,烧些水,你可以再躺一下,等会儿起来,洗下身子……囡囡,我再留她玩一会儿,一炷香后送她过来……” “锐哥儿,你真好!”三娘子听到囡囡,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听到方锐的话,心下感动,仰头在他脸颊啄了下。 “好了,三姐姐,来日方长……”方锐翻了个身,‘波’地一声起身,又回身给三娘子盖好。 “三姐姐晚上安心睡……我留意着这边……不会出事的……我家、还有你这边,还是太小,你那边准备的两个院子,若是有大一些的,改明儿咱们搬去院子,一起住……” “嗯!” …… 生火,烧了水,从三娘子家出去。 “已经这么晚了吗?怪不得,有一个词叫做‘春宵苦短’。” 方锐看了眼天色,咕哝了声,拉了拉衣服,遮住脖颈下的印记,神清气爽地返回自家。 彼时。 明月从云朵后探出,绽放出如水一般流淌的月华,月朗星稀,晚风徐徐,虫鸣不惊。 …… 回家。 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还在疯玩着,好似不知道累一般。 ‘毕竟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方锐看着两个小丫头,目光柔和。 “锐哥儿,过来!” 方薛氏招招手,拉过方锐,进了里屋:“你和三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娘,是这样……” 方锐没想瞒着,也瞒不住,日后总要保护三娘子、囡囡的,关键是……方薛氏也知道了。 当方薛氏听到,三娘子愿意不要名分、倾尽所有地跟着方锐,面色和缓下来,同时,浮现出一抹愧疚:“咱家对不起三丫头啊!锐哥儿,你以后要对她好些、再好些……” “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一贯温婉慈祥的方薛氏,竟然第一次爆了粗口,埋怨道:“锐哥儿,看你做的好事,你让我和三丫头怎么相处啊?这不是……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你管我叫婆婆,我和你姐妹相称? 她只要一想,就感觉头大,忍不住抚额:“造孽啊!” 方锐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自己便宜都占了,被骂……就被骂两句吧,应该的——毕竟,他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方薛氏带来的冲击也着实是大。 方薛氏想了下,道:“锐哥儿,你去将三丫头喊过来,一起睡,我和三丫头、囡囡睡,你和灵儿……” “啊?” “难不成:还要我、灵儿、囡囡睡,成全你和三丫头?”方薛氏没好气地白了方锐一眼。 “不是,咱家比较小,这般睡……” 关键是:太快了! 方锐也是没想到:方薛氏心脏竟然这般大,前一刻,还在埋怨他,后一刻就接受现实了,还要请三娘子、囡囡过来一起住…… 孰不知:方薛氏责怪他是真的,但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善后,如何稳定、维护他和三娘子的关系。 甚至,在方薛氏心中,有一丝连她自己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我儿魅力真大,连三丫头这般的女子都不要名分…… “咱家是小,可挤挤也就过去了,总比冒风险强。” 方薛氏解释了原因:“这世道乱糟糟的,将三丫头喊过来,也方便有个照应……那天,咱家不是还来贼偷了么?若是还有贼偷,去了三丫头家,多危险……” 在方锐耳濡目染下,她的性格,也渐渐趋于谨慎、小心。 “也行。” 方锐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他在这边注意着,听着三娘子家动静,也能确保没事,可终究不如在自家这边,更能让他照顾周全。 …… 不多时后,方锐将三娘子喊了过来。 三娘子是懂事理的,在方锐说了方薛氏的担心后,她强忍着羞涩,还是过来了。 这时,再见方薛氏,她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叫。 再称呼‘方家嫂嫂’,似乎太过疏远;而叫‘婆婆’,又太……再者,她说了不要名分的。 方薛氏看着梳洗过后,愈发水润动人的三娘子,暗叹方锐眼光好,过去拉住三娘子的手,笑道:“三丫头,若不嫌弃,叫我一声‘阿婶’吧,不必拘束,以前咱们怎么处,以后还是怎么处!” 因为方锐的原因,两人辈分错乱,她也在重新找寻定位。 至于‘阿婶’,方薛氏四十出头,三娘子二十六七,叫一声‘阿婶’,并不为过。 “阿婶!”三娘子强忍着羞涩,落落大方叫了声。 “哎,好丫头,委屈你了!” 方薛氏拉着将娘子进屋:“囡囡过来,咱们去睡觉,不管他们!” 在等候方锐的时候,她和方灵、囡囡,早就洗漱过了。 “娘,可不可以让囡囡和我一起,和兄长睡啊?”方灵拉着囡囡的手,不舍问道。 囡囡看了看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一脸犹豫。 “好好,你们一起睡吧,我正好和三丫头说说话!” 方薛氏拉着三娘子进屋了。 自家儿子造孽,她还是想安抚一下三娘子,帮方锐稳定后宅。 三娘子方薛氏被拉着进屋,趁囡囡不注意,回头给了方锐一个歉意的眼神,吐了吐舌头,俏皮灵动宛若少女。 “真好啊!” 方锐暗叹一声,去洗漱了。 洗漱过后,进屋。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已经在床上并排躺下,见到方锐进来,如弹簧一般腾地一下齐刷刷弹起,大眼睛盯着方锐。 “兄长,我想听故事。” “对,阿锐哥,讲故事。” “好。” 方锐自无不可。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 可他没想到:一只羊+一只羊,费心程度远大于两只羊。 以前方灵一个人听故事还好,现在,有了囡囡,这俩小丫头竟然在一起煞有其事地讨论故事情节,还不时和他争辩一嘴…… 就如看书有了本章说,时不时和人杠一下,阅读速度-1,趣味+2,同时,催眠效果-3…… 费了老鼻子劲儿,方锐才将两个小丫头哄睡着。 他侧着身子,酝酿睡意——这床稍有些小,一大两小三人挤一挤,勉强才能睡下。 正当睡意袭来,突然‘咚’地一声。 方锐当即睁眼,抬起身子一看,睡在最那边的方灵掉地上了。 ‘这丫头!’他笑笑,下床去抱。 “兄长,我怎么到了地下啊?”方灵睡眼惺忪。 方锐:…… 这应该问你自己啊! “没事,继续睡吧!” “哦!”方灵答应一声,又沉沉睡去了。 “唉!” 为了避免再发生‘事故’,方锐叹了口气,将床让给两个小丫头,自己找了张草席,打地铺。 以他的武道境界,倒也不怕什么受凉生病。 这般布置,才终于安生下来,一夜时间就这般过去。 …… 次日,清早。 曦光微凉,炊烟袅袅,随着方家做饭,五谷的香气伴着炊烟散发出去,不少人家趴在窗口,都在对着方家的方向吸气。 还可以听见隐约的议论声。 “咱们柳树胡同,如今,也就方家等寥寥几家,能吃上早饭了。” “可不是?咱家一天一顿柳叶糊糊,都得省着吃哩!” “谁叫方家锐哥儿是入品武者?没见虎爷收例钱时,都对方家锐哥儿客客气气。” “羡慕人家作甚?过好咱们自家日子吧!” …… 在方薛氏邀请下,三娘子、囡囡留下,和方家一起吃早饭。 今日早饭:棒子面糊糊、棒子面馍,一大盆炒豆芽。 说来,三娘子打定主意跟着方锐,是有心理准备过苦日子的,可没想到:方家的日常饭菜,比她家似乎还要好一些。 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已经艰难到吃柳叶,与之相比起来,更是如同:一在天上,一在地下。 ‘锐哥儿家偶尔弄到一些好东西,还说得过去……可做饭时,我看着粮缸的主粮都是棒子面,比我家还要好一些……’ ‘应该是另有什么秘密……’ 方锐没主动告诉,三娘子也不问,更无什么不满。 对她来说,方锐什么时候想告诉了,自然会告诉,即使不告诉,也有不告诉的理由。 她选定了方锐,就认准这个人,不会去怀疑、胡思乱想什么。 “来,三丫头、囡囡,你们多吃些!”方薛氏给三娘子、囡囡夹菜。 “谢过阿婶!” “谢谢阿婆!” 有了囡囡比着,方灵这小丫头也是胃口大开,吃得比往日都似乎更香了。 当然,吃得最多的,还是方锐,一大锅棒子面糊糊、一大盆棒子面馍,还有一大碗炒豆芽,四分之三,都是他一个人吃下的。 五人围着桌子吃着饭,说着闲话,人多,也显得热闹,一顿早饭,就在这般轻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 方薛氏去洗碗;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一个擦桌子,一个扫地。 三娘子本想去厨房帮着的,可被方薛氏强硬推了出来,让她歇着。 她找到方锐:“锐哥儿,阿婶,还有灵儿脸上的痘痘、雀斑,不是自然长出来的,更不是什么传染病吧?” “我和囡囡的脸上,要不也弄一些?” 对这一点,以三娘子的聪慧,早看出来了,可之前的关系没到负距离接触,也不好问。 现在跟着方锐,倒是能问了,不过不是为了寻求答案,而是为了扮丑…… 为了给方锐减少一些可能的麻烦,她愿意扮丑,遮掩住自己的姿色。 “是。” 方锐坦然承认了:“不过,三姐姐,你和囡囡不用的,以前你们一直都没事,现在真要弄,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至于可能的麻烦,相信我,没事的。” 三娘子的容貌,真要较真,其实也就八分,更迷人的,是那份成熟风韵。 拥有如此成熟风韵的女子,在这世道,不算太多,但也不少见。 再者,这种美,其实是不太符合主流审美的,这个世界的主流审美,更偏向于纤纤灵巧、弱柳扶风。 更关键的是:方锐的实力! 不说真正的六品,即使明面上的九品,都差不多可以护住了——对强者来说,有一定姿色的女人,从来都不是稀缺物品,都是穿鞋的,犯不着玩命。 当然,真正名动天下、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那又另说。 “锐哥儿!”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虎爷?!” 方锐眼睛一眯:“三姐姐,你去里屋,和娘、灵儿、囡囡在一起,我出去看看。放心,不会有事的!” …… 第39章,杀虎 草芝堂外。 虎爷依旧一身漆黑短打,带着两个跟班,手上握着把朴刀。 “哟,虎爷?!稀客、稀客!来,快请进!” 方锐引着虎爷和两个跟班进门,搬了把椅子,问道:“您今日来,这是?” “唉,不瞒锐哥儿,我这是遇到难处了啊!” 虎爷不答,反而叫苦道:“这两日,帮派突然摊派下来任务,要我们找寻物资,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吗?” 常山县两大顶尖家族,林家提早六七日就在加紧储备物资,因为掌控黑市,倒也方便。 夏家么? 反应迟钝一些,也没有黑市的便利,不过也有法子,将任务摊派下去,分给城中各帮派。 这不,虎爷就需要‘冲业绩’了。 “是为难人……” 方锐附和着,脸上赔着笑,准备看虎爷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多半是来者不善,不过,何惧之有?秋后的蚂蚱,看它如何蹦跶吧!’他心中暗道。 “要我说啊!这事,还得锐哥儿你帮忙!” “哦?如何帮?”方锐不动声色。 “简单。” 虎爷笑眯眯道:“我听闻,锐哥儿前些日子囤积了一批药材,想以原价买下来。” 图穷匕见! ‘原来是为了那批药材!’方锐目光一闪。 至于,虎爷为何会知道这批药材? 这就说来话长了。 最开始时,方锐开始制作成品药,小心谨慎,采购药材也是小心翼翼,虎爷还真没太察觉; 等到方锐真正突破七品,表露出入品武者实力后,才稍稍放开手脚…… 那时,虎爷就已经得知了。 他猜测:方锐在黑市中跟风售卖成品药……不过方锐表面亦是入品武者,犯不着为这点事情撕破脸,故以,也就没什么动作。 直到前些天,方锐突然囤积了一大批药材,引起了虎爷注意。 恰逢夏家摊派任务,帮派二次分派指标,为了‘冲业绩’,虎爷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这批药材上。 ‘有了这批药材,我不但能完成任务,还能顺带大赚上一笔……说不得,日后就有更大的机缘。’ 虎爷心中暗道。 他自有消息渠道,和方锐一样,同样知道了县中后备军兵败的消息。 不过,却是不惊反喜。 城中动荡,对平民百姓是灾难,对野心家来说却是大机遇:旧有的秩序崩塌,新的秩序还没有形成,正是出人头地、鱼龙翻身的最好机会! ‘这是欺负我不知道行情了!’方锐心中冷笑。 原价? 这些天来,城中药材这类紧俏物资,一天一个价,‘市价’都有价无市,更别说按照早前几天的原价了。 更何况:若是传出后备军大败的消息,银钱贬值,这批药材翻三倍、五倍,都有人抢着要。 如此一块大饼,虎爷空口白牙就想拿去,简直是做梦哪! “虎爷,这些药材,我不准备卖。”方锐笑了笑道。 “是么?” 虎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淡下来,皮笑肉不笑道:“锐哥儿,这是不肯帮忙了?真是令哥哥寒心哪!” “听我句劝,你虽然是入品武者,可在这么乱的世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还是会出事的……” 他威胁过后,又是语气一软:“当然,那批药材,你不愿意全部原价转手给我,也可留下一小部分,制作成品药包,我可给……一成的手工费。” 这是软硬兼施! 先是人身威胁,又隐隐点出了售卖成品药的把柄,最后装作退后一步,给方锐些余地,免得‘将兔子逼急了’。 如此手段,不可谓不老辣! 若是方锐只是入品武者,恐怕还真会被虎爷拿捏,可他不是! 虎爷只以为:方锐是跟风在黑市售卖成品药,万万没想到,他就是‘成品药鼻祖’。 毕竟,在他看来,方锐才入品,又是先天体虚,怎么可能反杀得了周长林、高通那般凶人? 正因如此,虎爷才有这个胆量逼迫。 ‘呵,加价一成?不仅巧取豪夺,还想压榨我的劳动力?听我说:谢谢你啊!’ 方锐脸上还在笑着,心中杀机涌动。 其实,只要他暴露出真正实力,保管能将虎爷吓得屁股尿流。 可……不行! 因为:方锐的提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不符合身份,不符合常理! 甚至,在虎爷面前暴露出七品、八品实力,都有风险,容易被联想到黑市‘成品药鼻祖’,可能给方薛氏、方灵带来危险。 ‘虎爷此人,我是必杀的!不过,不能在家中杀,不然后续可能会有些麻烦。’ ‘最好是拖延一二,将此人打发走。稍后,在别处打杀了了事!’ 方锐这般想着,故作沉吟道:“虎爷可否容我考虑一二?” 不是他不想虚与委蛇,暂且答应,而是:这一答应,虎爷必然担心夜长梦多,害怕县中后备军大败的消息扩散开,平生波折,定然会直接拉走大部分药材。 这药材拉走容易,众目睽睽之下,要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要知道:如此种类齐全的大量药材,可是他留着防备万一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给你脸了!’ 虎爷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抹不耐。 他能坐下来,和方锐好言好语商量,‘大度’地提出原价购买,不过是看方锐是个入品武者罢了。 ‘但,此子真以为仗着入品武者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简直天真!’ ‘病秧子一个,哪怕成了入品武者,也是个病猫啊!’ 虎爷脸色冷硬,摸上了一旁放着的朴刀。 ‘看来是谈不拢了!’ 方锐亦是眼睛眯起:‘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死啊?!’ 最好不要在家中杀,可不是不能在家中杀。 ‘杀了埋干净,带着娘、妹妹、三姐姐、囡囡,去往别处院子……等县中后备军大败的消息传出,城中大乱,老虎帮未必还顾得上我……’ ‘即使顾得上,又如何?老虎帮不可能为了一个精英帮众,就帮主亲自出手,剩下的老虎帮众人,来了都是送菜……’ 方锐思索着,心中生出狠意。 这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充斥一股肃杀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方兄弟!” 是江平安来了! 他大步进来,故意笑着向方锐问道:“这位是?!方兄弟,不给我介绍一下?” “老虎帮的虎爷,想买药材,我说考虑考虑,就起了些争执……” “哦,老虎帮啊!” 江平安看了一眼虎爷:“虎爷是吧?做生意嘛,以和为贵……我也认识几个入品武者,改天坐下吃饭,一起谈谈……” 软中带硬,显然是偏帮方锐。 ‘这朋友能处,有事真上。’方锐目光一闪。 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虎爷看了眼江平安腰间悬挂的佩刀,又看了看方锐,自己加上两个跟班,真玩硬的,即使能赢,恐怕也要付出一定代价。 他按捺住心头杀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也行,那……锐哥儿,我就先走了,你好好考虑……咱们回见!” ‘回见?这一回头,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方锐心中冷哂,任凭虎爷带着两个跟班离开。 他虽然不怕,但……能不在自家动手,还是最好,除了怕麻烦,还嫌虎爷血脏、晦气哪! “我观此人不会死心,方兄弟,日后小心了。” “江兄放心,我有计较的。江兄来这是……”方锐心中已有了些猜测,还是问道。 “是这样……” 果然是说县中后备军大败的消息。 “……柳树胡同这边,我影响有限……若有万一,方兄弟就带着大娘、妹子过去,甜水井胡同那边,我还是能照应一二的……” 这是交心之言了。 “好,谢过江兄。” 方锐没有立刻答应。 因为:他暂时也不确定,是否过去。 三娘子另有两处院子:一处在城南甜水井胡同,一处在城东白杨胡同…… 昨日,方锐操劳他事,没来得及细问,即使离开柳树胡同,也要比较一下两处环境,和三娘子、方薛氏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 江平安离开后。 方锐找来三娘子、方薛氏,问了问另两处院子的情况,三人一起商讨去留。 对比一番,发现:三处地方各有优点。 柳树胡同,小了一点,也不是不能住,优点是:不用搬、省事、邻居熟悉、住着舒心; 白杨胡同那处院子,面积最大,最宽敞; 甜水井胡同的院子,面积中等,优点是:有江平安照应着,可能会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三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暂时留在柳树胡同,如果有必要,再看情况,挑一处合适的院子过去。 反正,另两处院子,三娘子都备有存粮、铺盖,随时可以过去,拎包入住。 商量过后。 方薛氏、三娘子去了里屋,做针线活,交流感情。 方锐留在堂屋,坐在柜台后,思索虎爷的事:‘原本想着盯梢两日,选一处好地方,让虎爷走得无声无息……现在看来,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今夜?不,或许可以更早!” 高要的教训,让方锐深知夜长梦多。 “或许,现在白天,就可以……”他喃喃道。 细一想,发现,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天,一方面,出其不意; 另一方面,城中渐乱,可贼偷也基本是晚上行动,白天时,柳树胡同这边,还是非常安全的。 ‘也免得我晚上出去,娘、灵儿、三姐姐、囡囡她们,可能有危险!’ 至于白日,可能被人看到? ‘我若杀人,必是蒙面……另外,如今时节,平民百姓在白日里,能不出门,也是尽量不出门……听到呼救,也不敢多管闲事……’ 方锐想到这些,坚定了决心:“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杀了这只死老虎!” 他与方薛氏、三娘子交代一声,让她们反锁了门,当即出门去。 …… 方锐行走在街道上。 不同于往日的热闹繁华,如今城中,人迹罕见,偶然见到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好似前世的空巢乡下。 ‘后备军兵败的消息,还没大范围传播开,可见官府封锁,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当然,这个时代,不比互联网发达的前世,消息传播本来就慢……’ ‘不过,再慢,等到下午时、今晚,最迟明天,消息也会传开了。’ 方锐暗忖着,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仿佛隔垣洞见,看到了汇聚而来的兵祸灾劫,如阴云笼罩在常山县城上空。 他并未直接去往虎爷家,而是先去了另一处地方,取出埋下的砍刀。 从地下挖出,解开包裹的麻布,可见上面斑驳锈迹。 “破伤风之刃?!也算是个不错的buff!” 方锐喃喃着,葛布蒙面,直奔虎爷家而去。 …… 虎爷家。 “……婆娘,拿块腊肉出来,中午做些好的,老爷要请客!” 虎爷骂骂咧咧:“呸!以为就你们有朋友,爷就没点人脉了?” “那方家的小兔崽子,长行市了,以为巴结上一个衙役,我就奈何你没办法了?!” “哼哼,看下午时,爷怎么炮制你!” “哎,老爷!” 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拿着块腊肉,从堂屋出来。 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墩儿跟在身后:“娘,给我切一块腊肉,我要烤着……” 话音未落。 一道人影落下,伴随着两人砰砰倒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急促的狗叫声响起。 “谁?” 虎爷警惕爬起,拔出朴刀,出门。 正好看到: 方锐一刀横击,将自家大黑狗一分为二。 “好贼子!” 虎爷瞳孔一缩,看了眼方锐身边昏倒的妻儿,对着蒙面的方锐大喝问道:“你是哪个?我如何招惹了你?” 方锐不答,身形一掠,如一只大鸟飞扑而来。 “好好好!” 虎爷怒极反笑,朴刀一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这一刀,简单、狠辣、致命,大巧不工,迅疾无比! 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看到:方锐被一刀刺穿胸膛,鲜血喷涌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令虎爷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人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轻易躲开了去,如一道影子般来到他身后,在他背心,一掌按下。 …… 第40章,丰收 方锐看似轻飘飘一掌,却蕴含着沛然大力,将虎爷整个人打飞,向前扑出,如癞蛤蟆一般摔在了地上。 “这是……” 虎爷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瞬间瞪大。 他在老虎帮中,一次酒席上,帮主喝大了曾夸耀过,武道到了中品,自有神异,会诞生一股独立于肉身力量之外的‘劲力’。 ‘难道,这就是……可、可……’ 虎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了如此强敌。 不是……他何德何能啊,竟然让一个中品强人,在大白天杀上门来,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就在虎爷惊怖之时,方锐身形一闪,飞快上前,刀尖连挑,割断了虎爷手筋、脚筋。 嘴巴倒是不用。 方锐也不担心,虎爷口中放出毒针。 以为是小说话本哪? 他实在想象不出,嘴巴放毒针,是何等情形,也做不到。 是的,以六品的实力,都万万做不到‘嘴巴吐毒针’这种吊诡操作。 牙齿中藏毒药自杀?更不可能了! 虎爷又不是什么杀手,死士,极为惜命——若真牙齿藏毒,万一不小心毒药泄露,造成小命丢了,那该多冤啊! 方锐没去管失去反抗能力的虎爷,径直进屋。 虎爷见此,眼睛一动,仿佛想起什么,当即大呼出声:“爹,快跑!” 他这般呼唤,既是提醒自家老爹,也是希望引来救援。 可……周围一片安静,仿佛无人区,周围邻居,都如同死了一般。 虎爷心中大骂:‘该死的官府衙役!该死的一群白眼狼!都是黑了心的!’ 他平日欺压别的胡同百姓,可兔子不吃窝边草,很少欺负周围邻居,偶尔还会给点小恩小惠,这些邻居也都是赔着笑脸,虎爷长、虎爷短叫着…… 可现在,到了要命关头,竟没一个人敢来看看! 屋内。 “救命!来人啊!救命……” 声音戛然而止。 方锐提着一个打晕的老翁,走出来,将此人与虎爷昏倒的妻儿扔在一起。 至此,虎爷一家团圆。 方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说实话,虎爷的实力,让他有些惊讶。 ‘虎爷此人,实力已经接近八品,还掌握着一门刀法,方才那一刀,换一个八品武者,可能都栽了。’ ‘若是我七品时,贸然前来,说不得还会有些波折!’ 方锐目光一闪,砍刀指向虎爷:“交出你那门刀法武技。” 虎爷虽然有些奇怪,这般高手怎么可能看上自家武技,可落到这个地步,已没心思去好奇,只是冷笑道:“我交出去,阁下能放过我?” “你死,他们活!”方锐淡淡道。 “这……” 虎爷迟疑了。 如果眼前这强人说‘放过他,以及全家人’,他必然不信;可杀他,留妻儿、老爹,还是有可能的。 “我说……” 他一咬牙,开始背诵,只是语速较慢,不时,还停顿下来想一想。 显然,仍心存侥幸,拖延时间。 ‘找死!’ 方锐目光一闪,刀尖往下一扎,刺在一处痛觉神经。 “啊!” 虎爷发出一声惨叫,面孔都疼得扭曲变形,痛不欲生。 “不要耍小心思!” “不是,我……”虎爷还想分辩。 方锐又是一刀刺下。 “啊——我错了,不敢、不敢了!” 虎爷求饶着,再不敢故意拖延。 很快,一遍过后,结果却是…… 面板无记录! “呵!” 方锐冷笑一声,也不再去折磨虎爷,反而走向一边,那里,是虎爷妻儿、老爹三人。 虎爷看到这一幕,仿佛猜到了什么,睚眦欲裂,比方才受到折磨时,更惊恐难当:“停下!回来!我错了!尔敢?!啊!” 只见: 刀光一闪。 那老翁……也就是虎爷老爹,人头滚落,鲜血如喷泉般迸溅。 方锐淡漠收刀,脸上没有半点不忍。 虎爷妻儿、老爹,三人享受虎爷这么多年作恶的成果,那么,一同承担作恶的苦果,不是理所当然吗? 况且,虎爷的老爹,他听闻过一些……一树梨花压海棠,黄花闺女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 “你……好狠!” 目睹自家老爹惨死,虎爷内心一片冰冷,打消了心中仅存的侥幸。 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人打晕自家妻儿、老爹不杀,并非不忍、心软心善,而是……威胁自己的砝码。 果然,方锐冰冷望来:“下次,再有错漏,你妻儿皆死。” 他语气平淡,毫无波澜,仿佛再说一件普通的事,可就是这份平静,让虎爷心惊胆战。 “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妻儿?” “你可以赌一赌。”方锐紧了紧握着的刀柄。 他不想耽误太久,也没那么多耐心,若虎爷当真不说,那就杀了虎爷全家了账,尽快离开。 妇孺无辜? 笑话! 老楚一家无不无辜?被虎爷破家的那么多柳树胡同人家,无不无辜? 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至于,虎爷的那门刀法武技? 方锐是想要,可不是势在必得。 需要用到武技的敌人?必是中品,明面上,暂时没有。 中品之下?劲力加持之下,身体属性碾压,也根本用不到武技。 换句话说:没那个迫切需求。 “好,阁下这般强者,想必说到做到!” 虎爷这话,自是将方锐架起来。 可,方锐根本无动于衷,让他看不出丝毫想法。 “罢!罢!” 虎爷惨笑了声,再一次开始背诵。 这一次过后,面板技能一栏,一门武技出现。 显然,是真的。 方锐微微颔首:“功法?” 虎爷之前已经被突破心理防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就容易接受得多了,乖乖再次开始背诵。 功法比武技要长,中途背诵到一半…… 方锐耳朵一动,听到外面有了些动静。 “停!” 虎爷的功法名叫《蛮牛决》,是一部不比《养身功》好上多少的垃圾功法,不适合女子,他也不太在乎,不是志在必得。 如今时间紧迫,自然放弃这块鸡肋。 “藏钱的地方?”方锐转而问道。 “在……”虎爷说了两处地方。 方锐进门,又很快出来,身上褡裢中多出了一百六七十两银子。 ‘一波肥,大收获!’ 他表面不动神色,心中却是颇为欣喜。 方锐不知道的是: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老虎帮采购药材的银钱。 ——说来,这也算是因果循环,虎爷想要盘剥方锐一道赚差价,可阴差阳错,如今反被方锐空手套白狼。 “阁下,你想要的,都已如愿……可以放过我妻儿了吧?”虎爷忐忑问道。 虎毒不食子,这个时代,对于香火后代的看重,是方锐前世之人所无法理解的! 即使如虎爷这般恶人,明知自身必死,也愿意做些什么,甚至不惜向仇人低头服软,为妻儿争取一分活命的机会。 “自然,虎爷好走!”这次,方锐没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虎爷满面惊容,眼睛如铜铃一般瞪大。 震惊、 悔恨、难以置信…… 就在这般情绪中—— 咔! 刀光一闪,人头滚落。 方锐给了虎爷一个痛快。 ‘虎爷可能隐藏了些藏钱地方,不过,大头应该都在这里了,其它的琐碎,我也不在乎了!’ 他拍了拍褡裢中银子,捡起虎爷的朴刀,径直离开。 对虎爷妻儿,也没动手。 原因? 这一对孤儿寡母,没了虎爷,也活不下去,那些虎爷曾经欺压过的人,会加倍奉还回来! 风水轮流转,他们也该尝尝底层人那般绝望的滋味…… 方锐没必要脏了手。 至于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十年之期已到,战神归来,横扫报仇? 现实又不是话本。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孩子没死,也学成一身本事,想要报仇,该找谁? 方锐直接打晕了他们,没让他们看见自己,还有葛布蒙面。 ‘而且,那时,我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了……’ 方锐看着远处赶来的官府衙役嘲讽一笑:“杀人何须用刀?不说虎爷曾经那些欺压过的人,这些赶来救援的衙役,见到虎爷身死,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落井下石!” 抄家县令,破门衙役,岂是说着玩的? “你们慢慢玩吧,走也!” 方锐脚尖一点,身形如鸿雁般掠出,飞快离开。 …… 后面,还能听到依稀的声音。 “虎爷死了?!凶手在那,快……” “闭嘴!追什么追?那强人一掠两丈,不是身怀精妙身法,就是……反正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老伍好见识!做咱们这一行的,招子不放亮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再说,追凶可没什么油水,油水在这儿哪!那位强人吃肉,留下的骨头,都够咱们啃了……” “敲骨吸髓,榨油水嘛,帮派人员精通,咱们也不差……房子……拷打……银钱……还有这女人,啧啧……” …… 返回。 方锐进屋,就受到了方薛氏、三娘子的迎接。 ——方锐交代她们别乱跑,外面乱糟糟的,可他自己却出去了,半晌才回来,让她们怎能不担心? “锐哥儿,没事吧?”方薛氏关切问道。 三娘子去倒了碗水,端过来,没开口,一双秋水明眸却也是望着方锐,满是关切。 “娘,我没事!谢谢三姐姐!” 方锐坐下,喝了口水,道:“娘,今天中午,拿块腊肉,还有些蘑菇出来炒了,多放些油水,炒一盆豆芽……再炖一大碗鸡蛋糕,做顿好饭吧?” “这也太大手大脚了。咱家日子是好过了些,可也不是这么过的……”方薛氏心疼道。 她虽然答应过,在吃的方面不吝啬,可这也太奢侈了。 三娘子没说话。 一来,她的身份,不好劝说;二者,方家没钱了,她存的私房钱,拿来就是…… 再没了,就陪着一起过苦日子,打定主意跟方锐时,三娘子心中,就做好吃糠咽菜的准备了。 “是奢侈了些,不过……我武道上有些突破,饭量更大了,还有,今天是个好日子,庆祝一下。” 方锐笑了笑,解下褡裢,放在桌子上,打开。 哗! 许多五两的小锭银子,还有大片碎银,连成一片的璀璨光芒极为冲击人心,反射的淡淡光影在墙壁上起伏,如春日阳光下粼粼荡漾的湖水。 二人都是呆住了。 方薛氏捂着嘴,眼睛瞪大。 话说,她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哩! 三娘子同样惊讶,不过稍好一些——这些年,她为那些军头操持产业,经手的银钱也不在少数。 她的失态,更多是因为:方锐没有避及她,为这份信任触动。 ——正如昨日,方锐向她承诺的那般,‘对待你和囡囡,如对待娘亲、妹妹一样’。 君若作磐石,妾当为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 三娘子仰慕、感动地看着方锐,一双如剪影秋水的眸子里,绵绵情意仿佛能将人化开了去。 看着方薛氏、三娘子或震惊、或情意绵绵的眼神。 方锐心中自有一股自豪,说不出的成就感。 他为何会为这些银子欣喜?还不是想到:方薛氏、三娘子见到它们,可能会震惊、高兴? 不然,百多两银子罢了,对前世见过大世面的方锐来说,也就那样。 “锐哥儿,” 方薛氏下意识看了眼关好的门窗,才松了口气,震惊过后,忐忑不安问道:“这么多银子,怎么来的?” 三娘子亦是问询地看向方锐。 方锐沉吟了一下,还是选择坦言相告:“之前,虎爷找来……” “……娘、三姐姐,你们也知道,那批药材,是我存着防备万一的,轻易不能舍弃……” “方才,我去虎爷家走了一遭……放心,娘、三姐姐,没人知道是我!” 方锐说出原委。 这也是三娘子一个定心丸,武道突破,连虎爷都能杀,这般实力,自然庇护得住她、囡囡。 “锐哥儿,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是,和我们妇道人家商量没用……可,至少也说一声……” “所幸,神仙保佑,你平安无事……” 方薛氏埋怨着,絮絮叨叨。 方锐含笑听着,并无半点不耐烦——如果说,这世上,有谁为他付出不图回报,甚至能为他去死,方薛氏绝对算一个。 “辛苦你了!” 三娘子胸中千言万语,只说出这一句话。 她是有体会的,在外面操劳,是何等危险,要何等算计,勾心斗角……也明白的,正是因为有方锐在外面遮风挡雨,负重前行,才有她们的安稳。 方锐做的,三娘子懂,正因为懂,才感动,才倾慕。 ‘三姐姐好会啊!’ 被爱慕、喜欢、崇拜、依靠……‘自己是她的天’那种眼神看着,实在是……令人沉醉其中……如同猫爪挠似的,心中痒痒的…… ‘怪不得,有句话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方锐暗道。 …… 第41章,画卷 方薛氏、三娘子做饭去了。 方锐将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叫到堂屋玩,自己进了里屋。 不多时后。 咕噜噜! 方锐摸着肚子,脸色微微发白。 这倒不是先天体虚的缘故——那个不影响,他武道提升太快,压制住了,基本与常人无二。 就如漏水的木桶,只要加水比漏水快,就完全没有影响。 真正原因是…… 方锐提炼劲力,将之前与虎爷打斗消耗的劲力补充回来了,可劲力不是凭空生成的,要消耗能量,这就会大量撺取身体营养。 “其他中品武者,顿顿食补,油水丰厚,还要佐以药膳……我却是没那个条件。” 方锐是储存了一些紧俏物资,可不算太多,也容不得日日奢侈。 随着林、夏两家储备物资,城中其他大户跟随,黑市中的物资已经收紧,再买的话,价格奇高不说,也未必能买到多少。 药膳么? 他手上是有一批药材,可那些药材中,上了年份的老药都少见,百年以上的大药,更是不用说。 ——中品武者药膳的药材,至少也要是上年份的老药。 而大药…… 即使方锐买得起,都未必买得到。这是大家族的垄断资源,也是如袁达那般武者不得不投靠当狗的原因。 “无论哪个世道,要想向上,都必然有着巨大的限制、壁垒啊!” 方锐感叹道。 “我的营养供应问题……只能多吃些,以量补质,另外,用普通药材调配一些简陋版药膳,总归聊胜于无。” 这个条件,其实也就能让方锐勉强维持境界,搁在其他武者身上,这个情况下,要想突破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他特殊,有劫运点。 “话说回来,杀了虎爷,收获还是不错的,除了那些银子外,最大的收获,还是……” 方锐看向面板技能一栏,从虎爷那里得来的一门武技:“《夺命刀法》!这名字,可真是朴实无华!” 《夺命刀法》的具体内容,也就是:如何出刀,做到最快杀人夺命……练习武技的过程,由浅入深,其实就是将各种应对练成本能,最终达到庖丁解牛、技近乎道的地步。 “在家练习也不好,娘、三姐姐还好说,容易吓着灵儿、囡囡,还是劫运点加点吧!” “当然,首重境界。若是我到了五品,对付六品,还要什么武技?凭借自身属性,力大飞砖就可以!” “即使劫运点够提升《夺命刀法》,也可先存着……在攒够突破五品的劫运点之前,如有紧急情况,需要提升武技,那另当别论。” …… 午时,就在方家开始传出香味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一片欢呼。 方锐来到窗前,听了听,能听到外面隐约的声音。 “长林叔,听说了么?虎爷……呸,张黑虎死了!那只死老虎,今天上午,在家里被人闯入杀了……”一人高声道。 “我也听说了,不但是张黑虎,还有他老爹都被人砍死了,就剩下孤儿寡母……”饶是一贯稳重的长林叔,语气中都带着欢欣。 “天杀的,老天有眼啊!老楚家、桂花家、三苗家……一笔笔血债,死得好、死得妙啊!我若是知道谁杀的,家中肯定给那人供上牌位……” “可不是?虎爷妻儿还在,谁跟我一起去看看?”这是菜根嫂的声音。 “我去!” “我也去!” …… “嗨,你们想干什么?去张黑虎家,吐唾沫?戳脊梁骨?用不着咱们喽!官府衙役早就过去了,不过,可不是帮张黑虎家做主的,而是……嘿嘿……” “是啊,张黑虎妻儿都被衙役带走了,说是保护,可……这话谁信谁傻!灭门的衙役,可不是说笑的!我看张家,这次不脱层皮,别想过去……” “脱层皮都是好的,我听说,张黑虎媳妇很有些姿色,被衙役带走……嘿嘿!嘿嘿嘿!”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那确实是惨了,不过……活该!” …… “这就是人心向背啊!” 方锐听着窗外的兴奋议论,悠悠一叹:“自作孽,不可活,张黑虎一死,他家的报应,也就来了!” “不过……张黑虎是死了,可这群邻居高兴得太早了,老虎帮可还没亡哪!” 而且……等县中后备军大败、太平贼即将到来,这两个消息相继传开,这些邻居们恐怕就更笑不出了。 连带着张黑虎身死的消息,可谓是:一日三惊。 “到时,还指不定怎么乱哪!” “所以,趁现在,高兴吧!兴奋吧!再晚一些,恐怕就笑不出来了……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未尝是一件好事……” 吱呀! 方锐关上窗,对别人家的事情,他……管不着,管不了,也懒得去管。 收回视线,注意力放回屋内。 厨房。 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混杂着方薛氏、三娘子说笑的声音,食物诱人的香气,就在这般氛围中,与正午的阳光一同流溢进来。 方灵、囡囡在堂屋玩耍,翻着花绳。 不远处的窗前,有一串串光影投落,在暖风中荡漾,如一片树叶落入镜子般的湖面,晕开波澜。 风儿喧嚣,暑气蒸腾,时光仿佛在这年岁中化开,如滴墨落入清水,逝若流星,却留下一抹浓墨重彩。 ‘这正是我想要守候的啊!’方锐目光柔和地望着这一切。 “锐哥儿,吃饭了!” “哎,来了。” 方锐答应一声,笑着出去了。 …… 方锐帮着方薛氏、三娘子,在端饭菜;方灵拿筷子;囡囡去搬凳子。 一碗碗饭菜被端上来了。 蘑菇炒腊肉、炒豆芽、一大碗炖鸡蛋糕、一大盆棒子面馍、一碗碗棒子面糊糊…… 暗色的老旧桌子上,这盆盆碗碗,或刚出锅、或炒好盖起来的饭菜,滚烫的白烟从中升腾、交融,勾人垂涎的浓香晕染开来,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屋子。 “哇,又是好饭哩!娘亲,囡囡、三姐姐和咱们一起吃吗?”方灵问方薛氏。 “以后都一起吃。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囡囡就是你妹妹,你要照顾她,好不好?”方薛氏问道。 “好耶!” 方灵拍着手,很高兴囡囡这个玩伴成了自家妹妹,拉着囡囡的手,欢快地并排坐下。 “现在玩得好,你自然高兴,可日后如果闹了矛盾,不许说出‘让囡囡回自己家’的话,记住了吗?” 方锐点了下小丫头额头,在一旁教育道:“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三娘子不要名分,他也给不了,其它方面,却不会亏待了,承诺的事情,也会做到。 ——两世为人的方锐,不是毛头小子,只图一时痛快,穿上裤子,说过的话就丢在脑后,会在生活点滴中践行自己的诺言。 对方锐来说,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的自我修养。 “记住了。”方灵认真点头。 三娘子看到这一幕,不由为方锐的细心动容,连小孩子的心理都能考虑到,可见对自己说的话,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锐哥儿这般,反倒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她心中暗道。 三娘子猜对了! 方锐看似十六七岁,可算上前世,心理年龄反倒比她还要稍大一些,拥有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这也是两人相处如此舒服的原因。 当然,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打动三娘子,让她润物无声地喜欢上,托付一切豪赌。 “三姐姐,我应该做的。” 方锐面对三娘子情意绵绵的眼神,笑了笑,在桌下轻拍了下她的手。 三娘子身子一颤,白皙的脸上浮现出轻云出岫般的红晕,忙教育囡囡掩饰过去:“囡囡,以后,阿锐哥、灵儿就是你兄长、姊姊,你要听他们话,如听娘亲的话一般,明白了么?” “嗯嗯,囡囡很乖的。” 囡囡虽然不明白怎么就突然成了一家人,但对突然多出来的兄长、姊姊,并不排斥,相反很有好感。 而且…… 她知道:娘亲昨晚、今天很开心,比以前笑得多多了,也知道,娘亲希望她和方灵好好相处。 娘亲希望的事,囡囡自然会做;娘亲高兴,她也会开心。 这些东西,昨晚方锐、方灵、囡囡三人一起睡,在一些细节中,方锐敏锐察觉到了。 ‘囡囡,也不能说刻意讨好灵儿……只是,三姐姐的希望,以及来到这边三分寄人篱下的意味,确实让着了灵儿一些……’ ‘这丫头继承了三姐姐的聪慧,在那般家庭环境,又相对早熟……相比灵儿,心思的确更多一些……’ 方锐可没忘记,当初这个小小只萝莉,就想用一顿饭诱拐他给三娘子看病。 ‘不过,小丫头心地是好的……而且,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和灵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啊!’ 他目光温和,怜惜地摸了摸囡囡脑袋:“囡囡真乖!” “好了,都吃饭吧!” 方锐给各人夹菜,先是囡囡、方灵,再是三娘子、方薛氏,从小到大,先客后主。 ——说是一家人,三娘子、囡囡的心态,恐怕一时间还转变不过来,算是半个客人,自然要刻意照顾一些。 正如他承诺的那般,除非遇到不可抗拒情况,对待三娘子、囡囡,会如对待方薛氏、方灵一样。 “哇!好吃!这个也好吃!”方灵小脸上满是满足。 囡囡安静一些,一双大眼睛也弯弯成了月牙——这些饭菜,自是极好、极香的,比她家以往的吃食还好些哩! 方薛氏、三娘子没说话,方锐却也能感觉到她们内心的欣然、喜欢。 毕竟,对美味的向往,是人之天性。 一顿午饭,就在这般欢声笑语中,轻快的过去。 …… 午后。 方薛氏在廊檐下,缝制着衣服。 方锐奇怪问道:“娘,我和灵儿的衣服不是已经缝好了吗?这是……哦!”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是三姐姐、囡囡的?!” “嗯。” 方薛氏用牙齿咬断线头,答应了声,白了方锐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三丫头没名分地跟着你,我能厚此薄彼,不给她和囡囡一份?” “咳咳!” 方锐尴尬地咳嗽了声:“谢谢娘了。” “阿婶,我也来帮忙!” 三娘子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本来是方薛氏想洗碗的,是她抢先一步,先去了。 三娘子是极聪慧的,知人心世故,又勤快、心灵手巧,半天相处下来,和方薛氏没有半点隔阂。 让方薛氏都有一种,提前和儿媳妇相处的感觉,也让她内心不只一次遗憾:若是三娘子再小些,是个黄花闺女,没有孩子,许给方锐,那是极好的…… “娘,你坐着,我领三姐姐去找针线!” 进屋,方锐从背后帮三娘子解下围裙,拥住她,环住纤细的腰身,轻嗅如兰花般的香气。 “锐哥儿,不是地方,阿婶在等着哩!”三娘子感受着什么,白嫩的耳垂鲜红欲滴。 “三姐姐,我哪能那么荒唐?” 这份克制,方锐还是有的。 “只是……三姐姐,说真话,你想不想……”他向前顶了下。 “我……我……” 三娘子不好意思开口,可想到方锐的细心、爱怜,不由为之感动,满心爱慕,鼓起勇气,细弱蚊蝇地应了声:“想的……” 简短两字,却比最动人的情话还要撩人心弦,让方锐火气直冒。 若非这里不是地方,他恐怕都…… 呼! 方锐贴近三娘子,将脑袋埋入如瀑一般的青丝,狠狠深吸了口,又在她脸颊上啄了下,这才帮着找出针线。 两人出去。 三娘子脸上,还残留着如晚霞一般的淡淡红晕。 方薛氏表面不动声色,转头的刹那,却是狠狠地白了方锐一眼。 “咳咳……灵儿,囡囡,来,我给你们讲故事。” “兄长,你真好!” “来啦!” …… 方薛氏、三娘子做着针线活,闲话家长里短。 方锐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讲着故事。 不知何时,方薛氏、三娘子也不闲话了,都在入神听着。 午后的时光啊,如老树的年轮,在岁月中一圈圈晕染开来,窗前点点斑驳浮动的光影,似一幅徐徐展开老旧画卷的泛黄底色。 逝者如斯夫,缓缓流淌。 …… 第42章,渐乱 大大的太阳下,暑气在一圈圈刺目的光影中蒸腾,蝉与不知名的虫儿时而有气无力地叫上一声。 就在这般的下午时分,城中仿佛突然就乱起来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恶人四处生事,地痞流氓也跟着抖了起来,官府捕头衙役捉襟见肘,根本弹压不过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城中治安再次急剧恶化。 就在这般动荡之中—— ‘县中后备军败亡,太平贼即将围城’,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飓风一般席卷开来,很快传遍了整个常山县城,给这四处起火的城中再次泼了一桶油。 城中各处一片哗然,沸反盈天,柳树胡同也不例外。 大柳树下,汇集了一大群人,乱哄哄如同菜市场,好似恢复了往日太平时节的热闹,却也只是‘好似’——因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地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祸事了!祸事了!听说了吗?县中后备军全军覆没,太平贼就要来了!”一人高声道。 “怎么没有?这消息,仿佛突然就传开了……如今,城中各处都乱起来了,到处是生事的……” “若是真的,这可怎么办?!” “嗨,我看:要担心的是那群大人物才对哩!” 这人幸灾乐祸道:“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可抢的?只要躲过最乱的时候,不管谁来了,是官是贼,都乖乖交税交例钱,谁会和咱们这种小人物过不去?” “话是没错,可就是……最乱的那段时候难过啊!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是说笑的么?” “是啊!而且,真到了城破人亡的危急关头,难保那些差爷们不会拿咱们拉壮丁……”语气中满是忧虑。 “小乱避城,大乱避乡。我看这次是大乱哩!最好是出城去乡下,到外面躲一躲……” “有些道理。可咱们现在就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如今问题是:这些消息的真假都不确定……可别闹了什么乌龙!”还是有看得明白的人。 “要是能找个消息灵通的人物,打听一下就好了。” “是啊,问一下,得个准信儿,心里也有个谱儿……可那般人物,咱们谁认识哪?”这是菜根嫂的声音。 “谁说没有?方家锐哥儿不就是入品武者?还和官府衙役交好哩!多半就知道……” “对啊,方家锐哥儿应该知道!” “菜根嫂,要不你去方家问一问?”有人起哄道。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宋大山的事情,菜根嫂等三家和方家的恩怨。 “嘿,就捉弄人,你咋不去?”菜根嫂满面尴尬,没好气啐道。 “我和方家,不是不太熟么?” “我家也是哩!” “我家倒是还好,可这般重大的事情,人家也未必肯说……要欠人情哩……”最后的小半句话,声音压得极低。 …… 最终,大家或明显、或隐晦地望向了枣槐叔一家。 ‘合着你们不想欠人情,就让我家去,是吧?’祥林嫂冷哼一声,就想反怼回去。 “行了!” 这时,枣槐叔拉了祥林嫂一下,站起身:“我去吧!” …… 方锐站在窗口,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猜测道:‘城中那些四处生事的人,多半就是潜入进城的太平贼细作……包括散播消息,恐怕都是为了引发混乱,为破城做准备……’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他负身而立,喃喃道:“所幸,在这颗时代大潮来临之前,我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守护自身,以及我所珍视的人!” “锐哥儿!” 方薛氏、三娘子,一人拉着一个小丫头过来。 “越来越乱了。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方薛氏叹息。 昨夜,三娘子提前和她说过‘县中后备军兵败’的事情;今天上午时,方锐也抽空和方薛氏、三娘子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并无什么大问题。 故以,方薛氏倒没有如外面那群邻居般慌乱,可也没有那份静气做针线活了。 这时,她们找来,倒也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只是下意识想过来而已——哪怕不说什么,只看到方锐,就有了主心骨,心神也随之安定下来。 “阿婶,会好起来的。”三娘子宽慰道。 “是啊,娘,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方锐亦是道。 当然,他没说的是:从大乱到大治,这期间会死多少人,有多少难。 “希望吧!” 方薛氏应和着,除了眉宇间的忧愁,心中还有一分隐隐的希冀:或许,能再见方百草。 ——当初,第一波剿贼兵败,方百草可能被俘,如今太平贼到来……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锐自然也想到过这种可能,但,没说,毕竟只是可能。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相反,不付希望,不期而至,那才叫惊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枣槐叔的声音:“锐哥儿?!” “枣槐叔来了,应该是打听消息的,娘,你们在里屋待着,我去看看。” 方锐交代一声,去了堂屋。 …… “枣槐叔,快来坐,喝水!”方锐倒了碗水。 “那啥,锐哥儿,不用客气……” 寒暄两句后,枣槐叔终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憋不住问道:“锐哥儿,我想问下,外面传的的消息,是真的不?” 方锐沉默了下,颔首:“是真的。” “这可真是……” 枣槐叔端着碗的手颤了下,脸上的表情一时复杂无比,既有面对这般灾难消息的忧愁,也有消息得到确认,心中大石头落地的轻松。 方锐也没说话,给对方消化的时间。 他知道:枣槐叔半句没说完的话,并不是想感叹、询问什么,只是对内心情绪的抒发。 屋内,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 枣槐叔才开口:“锐哥儿,你家准备怎么办?” “留守城中吧!” “是啊,锐哥儿你有关系,不怕拉壮丁;也有武力,最乱的时候,也不惧……” 一向沉默寡言的枣槐叔,罕见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这更多的,亦是一种宣泄,宣泄他内心的慌乱、忐忑,对未知的恐惧。 “枣槐叔哪?”方锐问道。 “可能……出城吧!”枣槐叔想了下,道。 “小乱避城,大乱避乡。这次依我看,恐怕是大乱……按说,是该出城……不过,” 方锐皱眉:“这般年景,出城也未必好过。” “那也是一条路啊!” 枣槐叔苦笑:“……形势紧急,万一拉壮丁,我倒是不怕,可还有阿槐……我家大娃生死未卜,总不能连阿槐也……” “我总要给老孙家留下个香火……” “再说,县城一旦被攻破,最乱的时候……” 枣槐叔喃喃说着,既是在理清思绪,也是在询问方锐意见——他来确认消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此了。 “也是。” 方锐思索了一下,颔首道:“这也算是一条死中求活的出路了。出城躲三五天,十天半月……运气好,等城中安定了,再回来,也就没事了。” 他没说,‘让枣槐叔一家留下,给予庇护’的话。 倒不是看护不住,而是:其他问题太多了。 比如: 想要照看,必须离得近一些,可枣槐叔家离得不算太近……难道,让他们一家住过来? 就算勉强挤在一起,吃饭怎么办?枣槐叔家连麦糠没有少有,方家的主食,却是吃棒子面…… 这怎么处理?就算接济枣槐叔家麦糠,面子上都不好看……那么,要不要一起吃? 还有,可能暴露的秘密,比如真正实力…… …… 总之,庇护二字,说着容易,可其中牵扯,实在太多了。 方锐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不假。可恩情,也分大恩、小恩…… 说到底,枣槐叔一家,也不过在宋大山一事上说了句话的情分……为此,他接济些粮食,就是极限。 再多,就过度了。 方锐不是圣母,不可能普度众生……有些事情,强行去做,是给自己添麻烦,对枣槐叔家也不好。 虽然枣槐叔家不太可能是忘恩负义的人,可真要大包大揽,一切安排好,再养出惯性…… 人心易变,恩大成仇、升米恩,斗米仇,谁又说得准呢? ‘人啊,除了夫妻至亲,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给自己退路,也是给别人余地……’方锐暗道。 “希望如此,能如锐哥儿你说的那般,躲过去吧!” 枣槐叔苦笑着起身:“那行,谢过锐哥儿了,我这就走了……” “还有……锐哥儿,你家对我家的恩情,我记着……谢过了!” 他不是个习惯将恩情‘诉诸于口’这次,可这次,可能一去无回,再无相见,这句道谢已经是仅能做的了。 “枣槐叔,等下!” 方锐突然叫住枣槐叔,去了里屋,很快手中拿着个麻布袋返回:“这是二十斤麦糠……还是那句话:就当借的,等年景好了,再还就是!” 不是他不舍得更多,而是:二十斤麦糠,就是极限,再多,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锐哥儿,我……”枣槐叔还想说什么。 “收下吧!” 方锐将麻布袋交到枣槐叔的手中,按住,恳切道:“枣槐叔,别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一路平安……” “只有一点:如果要出城,就尽快!否则,迟则生变……拖延久了,出城恐怕都不容易了。” 枣槐叔最终还是收下了,走之前,硬是磕了个头,方锐拦都拦不住,说是替阿槐磕的。 …… 枣槐叔将方锐的话听进去了,出去后,对众人稍作转述,就带着祥林嫂回屋去收拾东西,行动果断。 不多时后,外面就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方锐来到窗前,看到:柳树胡同的不少人家,已经行动起来了,带着被褥、锅碗瓢盆……拖家带口离开,有条件的推着个独轮小木车,没条件的就肩抗手提。 其中有很多熟悉的人家,如枣槐叔家、福泉叔家、白石叔家…… 方锐想了下,出门,去送了送。 “锐哥儿,多谢你的消息了!” “一路平安!” “白石家也出城啊?结个伴不?” …… 此时,不管是谁,只要路过的,基本都会相互打个招呼,一团和气。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用在这里或许不太恰当,但也有那么两三分意思——这一去,对许多人来说就是永别,在这般背景下,往日邻里间的磕磕绊绊,一些矛盾,都不算什么了,也都不在乎了。 当然,也有人家没走,如长林叔家,这时,就在方锐不远处看着,对来往路过的人打招呼、告别,说句吉利话。 “长林叔,你家不出城么?”方锐问道。 “嗨,我家不比枣槐家他们,只有那一个儿子,还在第一波剿贼官军中……锐哥儿,你知道的……” “说不准,太平贼打进来,还能看到我家大娃一眼……只要看到一眼,就是死了合眼,我都满足哩!哈哈!哈哈!” 长林叔明明在笑,听着却更像是在哭:“所以,出城是赌命,留在城中也是赌命,我还想着能看到一眼我家大娃,就没心思来回折腾啦!” “不只是我家,你满堂叔家也一样……” “这样啊!” 方锐想起了自家老爹,心有戚戚,宽慰道:“是这个理儿,说不定,你家大娃、还有我爹他们,就跟着太平贼回来了……” “再者,长林叔,你家不还有两个女儿吗?将来招个倒插门的,也能承继香火……” “我家那个家底,哪能招得到倒插门的哟?不过锐哥儿,你说的也算是一条路子……谢你吉言啦!” 闲聊了两句,长林叔告辞,转身向家中走去,头发斑白,身形佝偻……许是被这世道压垮了脊梁。 在方锐眼中,有一种难言的落寞。 他摇摇头,又看向那些拖家带口离开的人家,依稀还能看到枣槐叔一家的身影。 “希望……还能再见吧!” 话虽如此,方锐却知道:这些离开的人家中,今日一别,日后,有相当大一部分,都再不会见了。 红日西斜,如血一般的霞光弥补苍穹,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好如燎原四起的火焰。 就在这般的天幕下,那些人家渐渐远去了。 回家。 廊檐下,方薛氏、三娘子相互梳着头发。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被交代了不许出去,就在院子里玩耍,玩着类似方锐前世‘跳房子’一类的游戏,蹦蹦跳跳,活泼灵动。 ‘真好!’方锐心道。 他同情如枣槐叔、长林叔那些人,却不希望成为那些人,他孜孜不倦追求力量,所为的,不正是能有更多的选择吗? 就如今时今日。 更久远的将来……方锐不知道,至少,在此刻,他追求力量,不只是单纯为了力量本身,也是在守护着什么。 他看向廊檐下的方薛氏、三娘子,院子中的方灵、囡囡,目光柔和。 彼时。 日头偏转,黄昏余晖的光线明暗交替,橘黄色的暖色调光芒洒遍了院子,暮光中有风徐徐,拂动草木飒飒。 …… 第43章,护佑 夕阳的余晖中,炊烟袅袅升起,比起往日,今日的柳树胡同,烟火气淡薄了许多。 就在方家饭菜的香气开始传出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我家,是……隔壁三姐姐家?!” 方锐来到窗前望去。 只见:三娘子家关着的门外,一个身穿灰黑短打、看上去三四十岁、五大三粗的大汉,正在敲门。 “三姐姐!” 方锐想了一下,将三娘子从厨房喊出来:“这位,三姐姐……可认识?” “是他?!” 三娘子皱了皱眉,道:“这军头姓何,八品易筋武者,是我之前建立的以产业为纽带的关系网中,最强的几人之一……” “不过,以往我打交道的多是女眷,和那些军头也少有往来,此人的性子,倒是不大清楚……” “也不知,此人今日所来为何,看上了我可能截留的银钱?又或者,想让我为他操持产业?”她猜测道。 “难道就不能是三姐姐这个人?在我看来,三姐姐才是最大的宝贝……”方锐笑道。 “锐哥儿,也就是你拿我当宝哩!” 三娘子有自知之明,自身姿色也就那般,大概是不足以让此人专门跑一趟的。 “不过,无论怎样,都给锐哥儿添麻烦了。”她脸上满是歉意。 “三姐姐说什么傻话?我是你男人,这自然是我应该做的……放心,交给我就是!” “等等,锐哥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毕竟,是由我引起的事情,我不去也不太好……” 除此之外,三娘子也有一份小心思,出去当面也可证明自己:光明磊落,和此人并无关系。 方锐自是体味到了三娘子的心细,心中爱怜更甚:“我自是信任三姐姐的……不过,三姐姐说的也有道理,也罢,那就一起去吧!” …… “三娘子,你……” 何军头看到三娘子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如果说:往昔,三娘子如盛夏成熟的果实,在枝头静静绽放着馨香,怡然自得,孤芳自赏; 那么此时,就是:细雨过后,成熟的果实被滋润荡涤,展露出明丽的颜色,清丽无端,鲜艳欲滴。 是的,‘清丽圣洁的姣好面容’与‘妖冶妩媚的成熟风韵’,两者共存于三娘子一人身上,同时流溢出‘缥缈如仙’、‘妖娆似魔’两种矛盾而又和谐的风韵,在这种极致的反差中绽放出难言的诱惑。 尤其是:三娘子脸上多出了一股自信,秋水明眸中多出了一股千帆阅尽、褪去铅华的纯真,顾盼之间自有神采,如点睛之龙,鲜活明丽,如从画卷中走出。 何军头脸色复杂,看向方锐:“这位是?!” “我姓方!”方锐抱了抱拳,看着对方脸上的羡慕、嫉妒,他心中如炎炎盛夏中喝了一杯冰水……一个字:爽。 女人是男人最好的点缀,还有什么,比自己女人被人眼馋、惊艳,更能证明一个男人的能力? 当然,看看就好,其他……免谈!方锐可没有变态嗜好。 ‘幸好,三姐姐这般女子,倾心于我,被我提前收下……’他心中暗道。 仿佛是察觉到了方锐心思,为了给他长脸,原本落后一个身位的三娘子上前半步,轻挽着方锐的胳膊:“何家兄弟,这是我男人,也是位武者,若有事,他一切皆可做主……” 这个举动,在这个时代已经颇为大胆,也就是她这般二十六七岁的轻熟女才可大大方方做出。 看到这一幕,何军头心中更酸了:“那啥,我就是来看看,看需不需要帮忙……不想……” 他是真想来帮忙的。 毕竟,在何军头看来,三娘子操持的那些产业变卖,关系网支离破碎,又逢太平贼将至,城内乱糟糟一片,应该是极不好过的…… 至于,帮忙之外的目的? 三娘子也猜中了。 对三娘子截留的银钱,何军头也有猜测,不过倒并不算太看重,真正的更看重的,是三娘子本身的商业天赋! 相比之下,反倒是她的姿色,排在最后——能收下更好,可以更加信任,不能也无妨。 当然,这是何军头之前的想法,若是从前三娘子也有今日这般令他惊艳,那么,或许,姿色这一条,就可以与商业天赋齐平了。 ‘也不知道:三娘子还是从前的容貌,并无多大变化,可为何,看起来就如换了个人一般……’ 不!准确来说,何军头是知道的! 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出,三娘子这是被人滋润的,显然,是眼前这位老兄的功劳! “不知,这位何兄弟所来何事?”方锐问道。 身怀实力,自然俯仰无惧,从容淡定,即使此人来者不善,也弹指可破。 “这……” 能称为武者,至少也是入品实力,三娘子又名花有主,一般来说,何军头应该径直离开,不会冒险了。 可……他堂堂一个八品武者,就被一个武者的名头吓走,面子上,实在是不大过得去。 何军头是在犹豫着,是径直离开,还是再试探一二,一时间,不由陷入踌躇。 “可是不太好说,有什么为难的?无妨,那就进屋,喝碗水慢慢说罢!”方锐拉着何军头手腕,向屋里走去。 “嗯?!” 何军头被方锐握住手腕,本能挣扎,可一挣之下,竟然没挣脱,反被一股大力牵着向前。 ‘八品!此人……至少也是八品!而且,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实力?!’他心下震撼难言。 这一刻,何军头心中,那真是什么想法也没了,反而,惶恐难当。 这个时代,又恰逢当今变局,自是拳头为大,弱者敢对强者龇牙,那是要被打死的! 他赶忙回忆,自从见面开始,自己是否有无礼的行为,检索一遍,发现没有后,这才松了口气。 ‘可,若是这位,以为我对三娘子有所觊觎,不怀好意,该如何是好?’何军头想到这点,又忧愁起来。 进屋。 “来,何兄弟,喝水!”方锐转身倒水。 “不敢!不敢!”何军头连忙起身,抢着倒水,如同学徒对待师父。 倒完水后,他双手捧着碗坐下,却好似坐在了钉子上,一阵坐立不安……更好笑的是:始终目不斜视,不敢再多看三娘子一眼,生怕引起方锐误会。 随后,闲聊了两句,就匆匆提出告辞。 “何军头,慢走!” 方锐任由此人离开。 或许此人是好心,也或许是觊觎三娘子美色、财富,谁知道呢? 论迹不论心,至少,在他面前,这何军头没有什么不轨之处,也没无礼猖狂的地方。 你看我女人一眼,我杀你全家?你动我一条狗,我灭你满门? 不至于,远不至于。 “锐哥儿!” 看方锐如此轻描淡写就解决了麻烦,看到自己往日心目中的大人物,在方锐面前如此卑躬屈膝,恭敬讨好…… 三娘子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是崇拜,其中的绵绵情意,如江南六月梅雨的连绵雨线,仿佛能让人化开了去。 即使方锐没这般本事,她也会不离不弃,守心如一,可世间哪个女子,会拒绝心爱的人更有本事、更为自己长脸呢? 就如:男人会为自己女人的漂亮美丽而自豪,女人又何尝不会为自己男人有本事、给自己长脸,而感到得意,欢喜? ‘这般眼神,三姐姐太会了……’ 方锐感觉心痒痒的,如猫爪挠一般,下意识揽住三娘子,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细嗅着如兰的清雅素雅的香气,摩挲着如瀑一般青丝的细腻触感。 “咳咳!” 厨房中传来方薛氏的咳嗽声:“囡囡、灵儿,外面做饭,烟大,就在里屋玩,不要出来!” 这是暗示俩人,方灵、囡囡在里屋玩呢,不要太过分。 “三姐姐,别撩我,娘亲看到了。”方锐退开两步,一脸义正辞严。 “咯咯!” 三娘子看到方锐这般一本正经的可爱反差,掩口笑了笑,娇俏的神采流溢而出,灵动活泼,如二八少女。 在这般的笑声中。 滋啦啦! 厨房,炒菜下锅,落入热油中,浓郁的香气如烟花般炸散,弥漫开来。 ‘真好!’方锐心道。 三娘子这时也不笑了,轻轻拉着方锐的手,低声道:“总之,今天的事,谢谢锐哥儿。” “三姐姐又说傻话了,咱们这般关系,道什么谢?” 方锐倒不会说什么红颜祸水,享受什么,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接纳了一个人,就要承担对应的责任。 不过,他也知道,三娘子带来的麻烦,最多也就是如此了。 毕竟,在外人眼中,三娘子不过是一个八分姿色的成熟妇人而已……个中才华、内媚,不为外人所道也! 如此,吸引来的敌人,何军头这般的八品,就是极限。 其实,真要说来,即使是何军头,更多也是看中三娘子本身的商业天赋,对她本人,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总之,还是那句话:以方锐如今的实力,在这常山县城中,守住一个三娘子,完全绰绰有余。 …… “真是吓死人了也!” 何军头离开方家,拍着胸口,长吐出口气,好如逃过一劫,满脸心有余悸:“那人……是真的强!有如此实力,也难怪三娘子跟了那位!” “可惜……” 他话没说完,就摇摇头,不敢再想。 “奇怪,这边柳树胡同,怎么会有如此年轻的高手?以前,似乎没听说过啊?” 何军头本想打听一下的,可转瞬,又打消了想法。 一来,如今城中局势颇乱,即使费些心思,也未必能打听到,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做些其他事情; 二来,在他看来,以后也未必和方锐有什么交集了,没必要费心思。 “罢了,说不准,那人就牵扯到什么大家族的阴私……人啊,还是知道的少些好,这般,才能活得长久啊!” 何军头叹息一声,径直离开了。 …… 火苗跳跃,昏黄的暖色调光芒,如同霞光一般晕染开来。 方家今日晚饭:炒豆芽、炒干木耳、棒子面馍、棒子面粥,还有一盆煮鸡蛋。 饭菜的香气与那腾腾直冒的白烟,一起扩散,弥布整个小小的屋子。 “来,吃鸡蛋,一人……” 方锐拿起装煮鸡蛋的盆子。 “锐哥儿,我们一人一个,剩下的都是你的……你练武,需要营养……”方薛氏打断道。 “对,锐哥儿,不必管我们,我们一人一个,就足够了,哪能吃那么多?”三娘子也是劝道。 “好吧!”方锐这才无奈应下。 方薛氏一边剥着蛋壳,一边问道:“我做饭那会儿,听着外面像是有人来了,没事吧?” “没事,已经解决了。”方锐随口道。 的确,何军头的事情,对三娘子来说可能是一个大麻烦,但对他来说,真就一个小插曲而已。 “那就好。” 方薛氏点点头,也不再问,转头看向方灵、囡囡,突然一筷子敲在方灵头上:“你这丫头,拿囡囡的蛋黄干什么?不要欺负妹妹!” “我没!” 方灵委屈巴巴:“囡囡更喜欢吃蛋清,我拿蛋清和她换……” “对的,阿婆!”囡囡小心地看了方薛氏一眼。 毕竟,她才来一天,还是有些怕生,对方锐还好,对方薛氏就稍微怕一些。 “是,灵儿在照顾妹妹呢,小孩子的事儿么?阿婶,您莫生气。”三娘子也是劝道。 “好吧,你们喜欢就好。”方薛氏也不说什么了。 “吃菜!吃菜!” 方锐笑了笑,给每人夹了一筷子豆芽,又给将剥好的一个鸡蛋分了蛋黄、蛋清,各自给方灵、囡囡。 “你就宠着她们吧!”方薛氏摇头。 三娘子不说话,就在一边笑,眉眼温柔。 “这哪叫宠了?!” 方锐摇摇头,又拿过一个鸡蛋剥着,看着两个小丫头如小仓鼠一般小口小口满足地吃着,目光柔和。 相对来说,方灵这只‘小仓鼠’,胃口更好,更可爱;囡囡稍文静一些,看着更乖。 他还发现:囡囡过来后,方灵这丫头有了玩伴,更开心,更活泼了些。 一顿晚饭就在这般轻快的气氛中结束。 …… 饭后。 方薛氏去洗碗。 三娘子在打扫卫生。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擦着桌子。 这时。 咚咚咚!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 …… 第44章,地痞 “谁?”方锐正想查探一下。 砰! 门已是被踹开。 ——之前,方薛氏出去倒刷锅水,房门虚掩,并没有反叉上。 “自是你差爷!” 一个身穿葛布衣服、二十来岁、癞痢头的男子进门,看着吊儿郎当,身上有一股混不吝的痞气:“太平贼将至,尔等守土有责,县尊有令,增兵役……当然,也可拿出五十个大钱免役……” 话里话外,赤裸裸的俩字:要钱! ‘这可不像官府衙役,更像是……地痞流氓!’ 方锐皱眉:“阁下可有身份证明?我记得,柳树胡同这边,是吴衙役在负责吧?” 他说的吴衙役,是负责柳树胡同这一片的官差,有老爹方百草的交情,早就被打点好了,即使征兵、拉壮丁,也不会找上方家。 ——县军一败再败,威信大减,同时,人手损失,组织力度大降,才有这般空子可钻。 当初,方百草替方锐从军那时,可没有如此条件。 “我管他什么吴衙役?!差爷我只知道,如今,这一片胡同的兵役,都是我癞痢刘承包的!” 癞痢刘从怀中掏出张官府批文,在方锐面前晃了下。 “癞痢刘?!” 方锐想起来了,心中一动:‘我怎么说,听着有些熟悉,原来是这人啊!’ 若是在城南,癞痢刘这个名字,一说保管就有人知道,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地痞流氓,哪怕是在这城东的柳树胡同,方锐都听说过一嘴。 他看了下批文,是真的。 只是…… ‘这个年头真疯狂,老鼠都能给猫当伴娘……不是,流氓都能给官府当差爷了?!’ 方锐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无非是官府组织力度下降,那群官老爷搞出来的幺蛾子,弄出什么临时工,雇佣执法…… ‘不,不是雇佣执法,更准确的说,是收钱卖官府批文,将执法权承包出去……这可真是和我大天朝一脉相传啊!’ 方锐心中暗叹了声,清楚了这人底细,想了下,却也不准备和这人对着干。 毕竟,一点小钱而已,打发走眼前这个恶客,还是值得的。 武力么?从来都是最后一步,非是必要,他也不想在家中动手。 还是那句话:这般地痞流氓人贱血臭,就是杀了,方锐还嫌脏了手,弄污了地方哪! “行,这位差爷,我交!” 方锐从怀中摸了摸,摸出一块碎银,足抵得过五十个大钱。 “算你小子识相!” 癞痢刘眼睛一亮,拿过收下,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冷不防,看到了一边背对着这边,正在打扫的三娘子。 ——方才,他是踹门闯进来的,三娘子当时正在打扫,没来得及进里屋。 之后,三娘子若是刻意进去,反得显得惹眼,故以,她只是聪明地背对这边,刻意降低存在感。 可还是被注意到了! “嘿,这边的小娘子,说得就是你,转过身来,让差爷我看看……”癞痢刘搓着手,嘿嘿笑着就要走过去。 “差爷,这不好吧?”方锐伸手拦住他,脸上的笑容渐冷。 ‘又给锐哥儿添麻烦了!’ 三娘子暗叹一声,见躲不过去,便也不躲了,上前两步,站在方锐身后。 这时,方薛氏听到外边动静,嘱咐两个小丫头一句,满面忧色地出来,可旋即就被三娘子拦住,拉到一边,耳语一番,冷静下来。 咕咚! 癞痢刘看了一眼‘丑陋’的方薛氏,就撇过头去,盯着三娘子,看到她如此花容月貌,皮肤更是白皙细腻,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脸上痴相更甚。 “呸,小瘪三,识相的,就乖乖给我让开,不然……” 他下意识去推方锐,可一推之下,竟然没推开,尤其是这般当着佳人的面,臊得脸一下子红了。 “不然怎样?”方锐还在笑着。 “不然,差爷我就将你拉去充军,自有你的苦头吃!”癞痢刘威胁道。 “可我不是交过了免役钱了吗?” “哈哈!笑话!” 癞痢刘看着方锐,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说你交过了,就是交过了?差爷我还说你没交哪!你说了不算,差爷我说了才算!” 出乎意料,眼前这人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害怕,反而颇为平静,甚至,还在笑。 “哦,原来是这样!” 方锐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变得有些玩味:“癞痢刘,你来这儿之前,就没打听过我是谁吗?” 来到这个世界,他所见皆是聪明人,至少也是明白人,可没想到……还真让他碰到了这般找死的蠢货。 “你是谁?!” 癞痢刘心头泛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可很快就被压下,大骂道:“我TM管你是谁?给差爷我装什么装?!” 在他心中,住在柳树胡同这般普通胡同的人家,能是什么大人物?顶天了不过一个入品武者! 可根据癞痢刘以往的经验,哪怕是入品武者,见了官府衙役,也要忌惮那身官皮,得敬着、奉承着,顶多就是比常人多了三分面子。 也正是因此,癞痢刘拿着官府批文,才会如此嚣张,三句口中不离‘差爷’…… 这就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可癞痢刘忘了,这是什么时候——若是太平时节,的确如此,可现在么,官军一败再败,太平贼都快来了,城中乱象丛生…… 纵使方锐只是一个入品武者,也敢教他做人! “哈哈!” 癞痢刘见方锐和煦地笑着,放下了拦着他的手,更是猖狂得意:“我就说吧?你不敢动手!” “否则,就是对抗官差,对抗朝廷,全家……” 他,癞痢刘,如今出息了,是差爷!在这般的普通胡同,根本不带怕的! 可癞痢刘话还没说完。 咔! 方锐一把掐住了癞痢刘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刁民……”癞痢刘满面涨红,呜咽道。 “刁民?这话从一个地痞流氓嘴中说出,可真是……讽刺!” 方锐如看小丑一般,掐着癞痢刘脖子的手一转,一掌按在对方胸口。 砰! 癞痢刘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整个人向后倒飞,穿过大门,余势不减,扑通一声跌落在院子中。 “娘、三姐姐,我去去就回,并不走远……放心,没事的。” 方锐交代一声,大步追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癞痢刘挣扎坐起,剧烈咳嗽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了,口中吐着淤血,满面惊恐地看向方锐:“你、你……不要过来……饶命……” 他终于冷静下来,知道怕了。 客观来说,癞痢刘身为一个地痞流氓,能生存至今,还是有智慧的,只不过是作为地痞流氓的智慧,而不是当官差的! 以往,他也曾被官差吓唬、威胁,羡慕官差的威风,压抑久了,一朝成为所谓的‘差爷’,负面情绪反弹爆发,表现出来,就是:猖狂、小人得志。 癞痢刘以为:这身官皮无比强大,能护住他,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一错,付出的代价就是命! “自作孽,不可活。何必多言?!” 方锐神色冷淡,身形一闪,来到已是重伤垂死的癞痢刘身前,一掌拍在对方脑门,砰地一声,头颅应声凹陷,鲜血迸溅。 他拎着这人尸体,如拎小鸡仔般,大步出门。 走出几十米后,对着胡同墙壁另一边,奋力一扔!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自有人洗地。 返回。 方薛氏迎上来,忧切问道:“锐哥儿,那人自称什么‘差爷’,这般杀了,不会有事吧?” “癞痢刘算什么官差?!” 方锐摇头笑道:“不过一个县衙临时雇佣的地痞流氓罢了,在这个时局,死上这般一个人,不会有人在乎的……娘,您就放心吧!” “是啊,阿婶,今天那个癞痢刘来过了吗?咱们没看到,那就是没来!”三娘子跟着道。 “三姐姐的话有理。” 方锐没想到,三娘子还有这般腹黑的一面。 “那就好!”方薛氏听闻两人如此说,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锐哥儿,癞痢刘死了,这边胡同的拉壮丁任务没有完成,官府会不会再派人来?咱们虽然不怕,可终归也是麻烦吧?” 三娘子建议道:“要不,还是去别处院子,躲上一躲?” “也好。” 方锐想了下,答应下来:“此事,宜急不宜缓……娘、三姐姐,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稍后就走,去甜水井胡同那边!” 三娘子说的不错,如癞痢刘这般烦人的‘差爷’一波波来,他即使不怕,也嫌麻烦。 而去了甜水井胡同那边,有江平安照应,倒是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再者,这边柳树胡同,邻居都对我太过熟悉,遇到事情,我也不好肆意出手……’ 纵然那些邻居没那个眼力,分辨不出方锐的真正实力,可终究也是些许隐患。 相反,甜水井胡同那边,邻居都不认识,他反倒可以放开手脚一些。 ‘还有就是:我家这一离开,癞痢刘一事可能的手尾,就彻底斩干净了。’ 即使有人可能怀疑到方锐身上,在这个时局,也不会大费周章,去寻找一家已经离开的人。 匆匆收拾好东西。 方薛氏、三娘子,除了带一些自己和两个小丫头的随身衣服,也就是猪板油、鸡蛋、黄豆、腊肉等一些紧俏东西,以及药材等物,一共收拢了两三百斤。 至于日常用品,主粮麦糠、高粱面之类? 那边甜水井胡同院子,三娘子准备的都有,也不必麻烦地带过去。 “还有这么多粮食、药材哩!”方薛氏心疼道。 “放心,娘,这些东西放在地窖里,外面我布置下,没人拿得走的。” 地窖还剩下八九百斤粮食,大半是麦糠,小部分是棒子面、高粱面,为数不多的白面,自然是带走了。 待拿了东西从地窖出去,方锐找些干草将入口掩盖,又搬来前些日子特意寻来的一些大块巨石,在外面堆成假山形状。 收拾好,锁门。 出去。 方锐在前,一手一个超大麻袋,里面是紧俏吃食、药材等一些重物;方薛氏、三娘子则相对轻便,背着包袱,里面是衣物之类,在稍后一些,一人牵着一个小丫头。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降临,黑暗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知道多少罪恶在发生。 途中,方锐就察觉到了不只一次的窥视感。 可他轻松扛着两个大号麻袋,腰间挂着一柄朴刀,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倒也没人头铁地撞上来,所见人影纷纷远远避开。 无论地痞流氓,还是巡街衙役,皆是如此。 …… 不多时后,一行人来到甜水井胡同。 “锐哥儿、阿婶,这边!”三娘子在前引着,来到一处院子门口。 开锁,进门。 方锐发现,这处院子说着比白杨胡同那处院子小一些,但其实已经相当宽敞了。 虽然不是三进三出,可也有前后院,除了厨房、堂屋,还有四个房间,以及一个竹子搭建的马厩。 “希律律~” 马厩中传来声音。 “哇,兄长快看,有大马哩!”方灵惊呼。 囡囡也在一边好奇看着,这处是三娘子置备的院子不假,可她也没来过几次。 “一头驽马而已。” 三娘子笑了笑,摸了下两个小丫头的脑袋,对方锐解释道:“这马是隔壁赵婶在帮着喂养……赵婶也是苦命人,男人早死,大儿子被征兵,家里就剩两个女娃……我每月接济赵婶一些麦糠,她就帮着喂一下马,打扫屋子,照看一下这边……” “白杨胡同那边也是,也有一个白婶照看着……” “原来是这样。” 方锐颔首:“倒是巧了!这处院子距离我那位朋友家不远,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挺方便……” 正说着话,隔壁响起脚步声,一个身穿麻衣、五六十岁、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的妇人出现在门口。 “三娘?” “哎,是我,赵婶,我给介绍一下,这是……” “我就说,听着有人来了么?” …… 相互认识过后,方薛氏、三娘子整理房间,赵婶也在帮着安顿。 “娘、三姐姐,你们收拾,我去和那边朋友打声招呼,有事你们喊一声……” 另外,方锐也会注意着这边,倒也不怕出事。 “哎,去吧,是该打个招呼。”方薛氏道。 “锐哥儿,放心。”三娘子浅浅一笑。 交代一声后,方锐径直出门,去往江平安家。 …… 第45章,围城 明月皎皎,月朗星稀,如水一般的月华笼罩大地。 暮夜的风中,带来远处偶尔一声的尖锐喝骂,以及若有似无的惨叫,这般的夜色中,不知道多少罪恶在滋生。 就在这般环境中,方锐来到了江平安家,敲门。 咚咚咚!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警惕的女声。 “江嫂嫂,是我!” “小方啊!” 吱呀一声中,门开了:“来,快进来!” 江嫂嫂错身让方锐进屋,警惕地探头向外面左右看了看,回身反叉上门,这才长舒口气。 她看到方锐手上提着的东西,又是一阵埋怨:“小方,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这年景都不好过,不要搞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哩!” 如果说最开始,江嫂嫂不过是嘴上客气,那么现在,随着方锐和江家的交情逐步加深,这话就是真心实意的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几份‘去疤膏’,还有一斤黄豆……而且,这次的礼物,还真是非送不可……我家刚搬过来,来这边后还是第一次上嫂嫂家的门,自然不能空着手……” 这两日,方锐也没能再进货药材,可早先就储备了一批,拿出来制作少许‘去疤膏’送礼,还是可以的。 至于再去黑市卖药包? 自然不会了。 一则,击杀虎爷后,收获不菲,他,方锐,现在是有钱人;二来,如今药材珍贵,制作药包卖钱,不值当。 还有就是:黑市物资早已经收紧,物价奇高不说,即使有钱,也难以买到太多紧俏货。 “搬过来了?这是好事啊!咱们两家可以互相照应……” 江嫂嫂脸上一喜,这才接过东西:“那嫂嫂就收下了……不过,小方,下不为例啊,下次若还是还带着东西过来,嫂嫂就要生气了!” 她将黄豆放到一边,‘去疤膏’小心收进柜子里,嘴上说着不要,其实还是很喜欢这礼物的。 ‘去疤膏’也确实好用——它的效果:去疤为主,美白去痘、去斑,只是辅助,可就是这辅助效果,最被人稀罕,特别是女子。 “好,那我以后空着手来,嫂嫂可不要嫌弃我白吃白喝……对了,江兄哪?” “在里面哪,我去找老江出来,和你说话……忙活了一下午,老江快黑才回来,吃过饭就去躺着了,也没睡,就是眯一会儿……” 江平安还在打着哈欠,就被拉了出来。 “小方上次带来的酒还剩下一些,我去温着,正好老江你晚上也不去巡街,你和小方,你们俩人边喝边聊……” 江嫂嫂说着,风风火火去了。 “让方兄弟见笑了,你嫂子这人就是火急火燎的……哈欠……”江平安说着,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江兄可是昨夜没睡好?” “这倒不是……你也知道,下午的时候,‘后备军覆亡,太平贼即将围城’的消息扩散,城中大乱,自然事多……还有……” 正说着话,江嫂嫂端着个木盆过来,其中是热水,一小壶酒连带着酒壶在里面温着,还有一小碟茴香豆,当做下酒菜。 在这个时节,有酒、有下酒菜,如此待客,已经是相当奢侈了。 “你们男人说着,我就不掺和了,我进屋了。”江嫂嫂放下东西,进了里屋。 “来,方兄弟,都是熟人,我就不给你拿了,自己吃豆子,莫要客气!” 江平安顾自捻了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一下一下咀嚼着,品着那个味儿,困意慢慢褪去,慢条斯理继续道:“还有就是:下午时候,我们这些老捕头、老衙役,遭到不明人物袭击……死伤人数,只我知道的,就有十多人……” “哦?” 方锐神色一正:“我听说下午时,城中冒出不少作恶生事的……‘后备军兵败,太平贼将至’的消息,扩散速度,也快得不正常……现在,还有衙役捕头遭到袭击……恐怕皆是太平贼细作所为,想要引起混乱,为后续破城做准备……”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有不少聪明的衙役捕头,都看出了这一点,消极怠工,或者干脆回家躲着……” 江平安苦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还有家小,看这情况,今晚就不准备去巡街了,准备先观望观望……” “是该小心些,江兄这份谨慎是对的。” 易地而处,方锐多半也会这般做,这时,他看酒温得差不多了,端起酒壶倒酒。 哗啦啦! 昏黄的火光下,刚温过的琥珀色酒水澄澈透亮,从壶口汩汩流出,溅落碗中,浓郁的香气也随之逸散开来,满室生香。 “好酒!” 江平安嗅着这酒的香气,赞叹一声,端起碗,闷了一大口,让老黄酒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跃。 少卿,他才咕咚一声吞下,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又捻了颗茴香豆在嘴中慢慢嚼着,感慨道:“如今,城中乱起来了啊!” “是啊!” 方锐附和着,端起酒碗,不疾不徐慢慢咂着,说起自家的事:“今晚,我家来了一个地痞流氓,癞痢刘,自称‘差爷’,拿着官府批文……” “……也正是因此,我才会急匆匆带着家人,过来避难……” 击杀了癞痢刘的事情,他也没瞒着——江平安此人,不是什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再者,对方身为衙役,这般事情见得多了,接受能力比常人要强得多。 “小事,那癞痢刘死就死了,一个地痞流氓而已,不会有人在乎……” 果然,江平安和方锐的看法一致:“不过,方兄弟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若是留在柳树胡同那边,后续兵役的事情,可能还有些麻烦……” “当然,既然搬过来了,一切自有我挡着。” “谢过江兄了!”方锐端起碗。 砰! 江平安和方锐碰了下碗:“搬过来好啊!咱们兄弟相互照应着……” 他心中有分寸,也不去问方锐搬来的那处院子来源——朋友相处么,又不是养宠物,要掌控对方的一切,合该给自己和对方留出余地。 “江兄,你说,如今这世道,地痞流氓都能当官府的‘差爷’了,也是有趣!” 方锐笑道:“我猜:这和下午时候,太平贼细作的袭击有关?” “是,方兄弟,你猜的没错。” 江平安说起这事儿:“……县中两波兵败,随军高手覆亡,官府高层武力锐减……还有今天下午,衙役捕头遭到袭击……真正的官差趋利避害,消极怠工,可不是只能雇佣地痞流氓了吗?” “不,也不能说是雇佣,其实,更确切的说,是那些地痞流氓找了关系、交了些钱,承包下了这次征收兵役的权力……说好听些,是承包,说难听些,就是卖官鬻爵……” 对这种事,他同样看不过眼,可……不敢管,也管不了啊! “原来是这般。” 方锐皱眉:“这般操作,县中有些实力的,基本都能躲过去,真正拉去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来不及培训,即使送上城头,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且,其中多半,还混杂了太平贼细作……” “上面的那群老爷们,难道就不怕玩脱了?” 要知道:万一城破,太平贼进来,那些大户人家必然首当其冲——没别的原因,底层百姓被压榨得太狠了,基本没什么东西可抢,兜里比脸都干净,不从大户身上动脑筋,哪里来油水? “方兄弟有所不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江平安叹息道:“上面的老爷们自然知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请大户出人协防守城,可这些大户人家也不傻,担心损耗太多实力,不愿出太多人。” 站在那些大户的角度来看:城破了,他们不好过不假,可也未必有事,但如果在守城中损耗太多力量,没了实力,那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所以,就只能拉壮丁,让大户人家出的人盯着……明知道这般有隐患,也必须去做,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不是?” “这可真是……” 方锐摇头:“那群大户,若是齐心协力,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借助城墙,还有守住县城的希望……可如今,既怕城破,又不想损耗力量,首鼠两端……” 如明末东林党,既不愿意改朝换代,丢失手中权力,也不想收手,从自己身上割肉…… “是啊!我看这常山城,怕是……” 江平安的态度同样悲观,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方兄弟,喝酒!咱们喝酒!” 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推向高潮。 方锐陪着江平安,也没少喝,可眼神却是清明:‘也就是江平安了,换个人,都未必知道这些消息,即使知道,也未必肯说……’ 与其像大多数人一般,稀里糊涂得过且过,他更想做个明白人。 酒酣耳热之时,江平安拉着方锐手腕,恳切道:“我寻思着,这般避着,可以躲一时,却不能躲一世……除非我不要了这身官皮……” “说不得,过两日我还要去巡街,甚至,上城头……家中,还请方兄弟多多照应……” “放心!以往是江兄照看我家,如今换过来了,我自是不会推辞……” 砰! 酒碗对碰,两人一饮而尽。 又喝了些时候,江平安喝得半醉,被江嫂嫂搀扶着洗漱,方锐才提出告辞,离开江家。 出了门。 方锐之前的微醺模样,瞬间消失,踏着月色,向着三娘子在甜水井胡同这边的院子而去。 在这世道,方薛氏、方灵,还有三娘子、囡囡的安危,皆系于他一人之身,他实在是不能醉、不敢醉啊! …… “锐哥儿,回来了?” 是三娘子开的门,她鼻子翕动了下:“好重的酒气,要不,我去煮些醒酒汤?” “是喝了些酒,不过,真没什么醉意,就不用麻烦了。” 方锐问道:“三姐姐,两个小丫头哪?” “她们啊,本来还说着等你回来,听故事呢!可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许是今天一通搬家折腾,累乏了吧!” 三娘子顿了下,又道:“还有阿婶,也回屋睡了。” 其实,方薛氏本想守着,等方锐回来的,可又一想,好不容易来到了这边,宽敞了些,某两人可能热乎,就回屋了,给某两人腾出空间。 也就是方才,她听到外面方锐说话的声音,才真正安定下心,睡意袭来,准备入睡了。 “锐哥儿,锅里热着水,洗漱下吧!” 三娘子打来热水,蹲下身子,自然地就要给方锐脱去鞋袜、洗脚。 “不用,三姐姐,我自己来。” 方锐坚持推拒了,等洗完脚,在擦洗时,三娘子又主动端起木盆,出去倒洗脚水。 自然、理所应当,仿佛分内之事,并无半点委屈。 ‘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好啊!’ 方锐心中暗叹一声,等三娘子回来,从背后拥住她,低头,将下巴放在对方肩膀,细嗅着鼻尖缭绕的如兰的香气:“三姐姐,你想了没?” “锐哥儿!” 三娘子声音婉转,这一声轻轻如呢喃的呼唤,竟能从中听出几个弯儿,如绕梁环回的磬音,徘徊在心头。 妩媚、撩人。 方锐心中真是爱煞了,用力拥紧三娘子,让自己身体与对方镶嵌贴合。 “锐哥儿,别在这儿……” “好。不过,三姐姐答应过,今天……在上面……” 方锐抱起三娘子,大步向着最边上的屋子走去。 …… 夜寒露重,窗外院子的树上片片洁白的霜华凝聚,一炷香后,在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中,霜华凝聚的清澈露水如潮水般哗啦啦落下。 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 …… 次日,清早。 早饭:高粱面糊糊、高粱面馍、一大碗炒豆芽,一人一个煮鸡蛋。 ——搬过来后,因为要省着些吃细粮,主食已经从棒子面,换成了高粱面。 三娘子坐在窗前的位置,金色的初阳从窗子打落进来,在串串光影中,辉映着她白皙的皮肤,好似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娘亲,你今天真好看!”囡囡眨巴了下眼睛道。 “好看!”方灵也是点头。 三娘子脸上微红:“可能是昨晚睡得好……” “三丫头年轻,就是睡眠好,我就不行了。” 方薛氏有着轻微的黑眼圈,借着夹菜的功夫,没好气地白了方锐一眼。 “咳咳!” 方锐尴尬地咳嗽着低下了头。 …… 刚吃过早饭。 江平安匆匆找来,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太平贼围城了! …… 第46章,托付 “这么快?!” 饶是方锐早有心理准备,可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还是被震撼了下。 ‘带领一群乌合之众,却能做到这般的行军速度,那贼匪头子李玄通,是个能人啊!’他心中暗道。 “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如此……刚收到消息,就过来告诉方兄弟了……县衙紧急召集,要求我们衙役、捕头出巡,弹压不法,措辞极为严厉……” 江平安苦笑着摇头:“我本以为,还能有几日缓冲,却不想……” 显然,县尊急了!若是被太平贼破城,他官帽子绝对是没了,甚至小命不保,还要搭上家人…… 这般处境,自然什么都顾不得了,对下面人狠狠加码。 若是江平安再拖延不去,一身官皮丢了都是轻的,更严重的,可能被立为靶子,杀鸡儆猴。 ——是!官府方面高层战力损失严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清算几个捕头衙役,还是不难的。 “这边我已经交代过,那负责兵役的人,即使拉壮丁,也不会找上方兄弟……” 江平安说到这里,顿了顿,如交代后事般,恳切嘱托道:“若是我有万一……昨晚交代的话,方兄弟,勿忘!”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开。 方锐看着阳光下江平安的背影,怔了下,旋即摇头:“看来,昨晚没醉的,不只是我……” “真是……这世道,无论是人是鬼,都在演啊!” 虽是清早,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笼罩大地,到处一片亮堂堂,可就在这般大白日中,微风中不时带来叫骂声、哭泣声,绵绵不绝。 方锐叹息着转身:“乱了!这世道……彻底乱了啊!” …… 返身回屋,方锐压下心中的些许烦躁,面上恢复了镇定,智珠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作为家中的主心骨儿,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不能乱。 “……就是这般,今早,太平贼已经围城了。”方锐也没瞒着,说出从江平安那里得来的消息。 “竟这么快?!” “这可如何是好?” 方薛氏、三娘子都有些慌乱。 是的,三娘子也不例外——她是‘女强人’不假,可遇到这般天塌一般的大事,还是会破防的……也或许是跟了方锐,有了依靠,性子不自觉软弱了些。 当然,慌乱只是短时间,她们看到镇定的方锐,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 “锐哥儿,这……之前虽然你也说过,但,真的没事么?”方薛氏问道。 三娘子也是忧切地看过来。 “真没事。” 方锐想了下,觉得应该给两人吃颗定心丸,便将事情剖开了来讲:“咱家已经准备得很好了。有银钱,吃的不缺,武力也有……” 何止是有? 他真正实力,乃是六品,实打实的中三品,一只脚迈入常山县顶层的存在。 这就是底气。 “退一万步讲,即使太平贼破城而入,城中最乱的时候,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强人,也不会失心疯了,盯上咱们这般的普通人家……有那个功夫,去抢当铺、钱庄、大户人家,不香吗?” “来的,最多也就是一些乱兵,地痞流氓……可这些人……” 方锐摇头:“土鸡瓦狗,弹指可破耳!” 他说的是实情。 可以说:只要老实些,不太跳,哪怕只是入品武者,都有不小的可能,在城破后最乱的那段时间躲过去。 更别说方锐了,以他的实力,不去欺负别人都是好的,庇护自家这般的一户普通人家,绰绰有余。 看到方锐自信的模样,方薛氏心中安定下来,三娘子亦是如此,眼中满是崇拜、倾慕。 方锐这般拆开来讲,分析一下,她们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就连县城被破,最坏的情况,都似乎没什么影响,那还担心什么? 所以,就完全不慌了,甚至,还有闲心,坐下来,继续做着针线活。 方锐看到这一幕,目光柔和:‘果然,无论太平时节,还是乱世,总归是实力至上……有了力量,在哪里都不怕……’ “娘、三姐姐,我将那个朋友的家眷喊过来,和你们认识一下吧?” 这边距离江平安家并不远,也就几步路的功夫,其实,方锐在这边盯着,也不怕出什么问题。 可喊来江嫂嫂,和方薛氏、三娘子说说话,认识一番,也能让她们转移注意力,少忧心感怀一些外面的事情。 “好。” 方薛氏、三娘子自是答应。 …… 出门。 方锐去往江平安家。 没走两步,见到一个身上有些痞气的街溜子,身上却穿着皂衣,胸口一个大大的‘差’字,大摇大摆,如横行的螃蟹一般,身后跟着一个跟班。 可见了方锐,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瞬间收敛,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低头哈腰,很是客气。 “这位……是方锐方爷吧?!江衙役和我特意提过您的……哦!” 说着,他一拍脑门:“小人姓严,单名一个松字,您叫我小严就成。” 其实,江平安交代过,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江平安有意无意提到过,方锐至少是入品武者。 本来,即使如此,也不应该让严松这般放低姿态的。 可…… 昨晚,他动作慢了一些,没来及行动,却不妨知道:有几个狐朋狗友的地痞流氓,骤然成为差爷,一朝得权,拎不清身份,然后……就被打杀了。 ——很显然,癞痢刘并非个例。 这就给严松敲响了警钟。 所以,即使他没那个脑子,前车之鉴,也会教他识时务,认清局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锐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严松如此客气,可也不会摆脸色,更不会没情商地直称‘小严’。 “是我……严兄弟有事就忙,我去江衙役家串串门,不耽误你办事……”他也没想着和这人搞多深的交情,随意说上两句,就告辞离开。 身后,还能隐隐约约的声音。 “严爷,即使有江衙役的关系,可看现在这局势,那位自身难保,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咱有必要,对一个靠着他关系的人,这么客气吗?” “呸!你小子知道个屁?!我可是听说了,人家至少也是入品武者……这世道啊,无论怎么变,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拳头为大……” …… 方锐来到江平安家,将来意一说,江嫂嫂自是欣然答应,带着两个小不点,一起出门。 两个小不点,一个男娃,七八岁大,名叫牛墩;还有一个女娃,不过五六岁,和方灵、囡囡差不多的年纪,叫小豆芽。 ——这个时代,名字大多就是这般,朴实无华,有一些取贱名儿,好养活的意思。 锁上门,方锐领着江嫂嫂三人过来。 来到院门前,突然听到,左手边的院子,传来哭泣、哀求的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赵婶?!” 方锐目光一闪,心中有了些猜测:“江嫂嫂,你先进去,我去那边看看。” “小方你和赵婶儿认识?我也跟着一起去吧,有事也能说上句话。”江嫂嫂道。 “也行。” 方锐和江嫂嫂三人来到旁边院子,进门。 就见到: 头发斑白的赵婶身形佝偻,跪在地上,拉着严松的胳膊哀求道:“差爷啊,我家真没钱了,能不能缓缓?欠着,我签字画押……” 旁边,是两个女娃,一个八九岁,一个十二三岁,面黄肌瘦,看着怯怯的,手拉着手瑟缩在一起,如同两只鹌鹑。 “没钱?这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嘛?可以拿人抵……” “严兄弟,” 方锐轻叹一声,开口道:“我和赵婶儿认识……多少钱,我替她们出了吧!” 他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对三娘子这家熟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出手,拉一把的。 那跟班正要说话。 严松拉了对方一下,脸上赔出笑脸,抢先一步开口道:“哎,方爷,瞧您这说的?我哪能收您的钱?” “这事就算了。来,赵婶儿,您快起来,” 他蹲下身子,双手将赵婶搀扶起来,还和善地给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嗨,您和方爷有交情,怎么不早说?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 这番变脸功夫,当真是……厉害! 峰回路转,事情就这般轻易解决了,赵婶儿整个人都懵住了。 就是旁边的江嫂嫂,都看得脸皮抽抽……不过,在心里,却是有一种莫名的爽快。 “行了,我也不能让你难做,这些钱拿去喝茶。”方锐取出一把大钱,塞了过去。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不想为这点小事,欠下人情。 “嗨,您真是讲究,谢过方爷赏……那,您忙,我就先走了?” 严松说着,领着跟班,略过方锐住的那处院子,问也不问,径直去往了下一处人家。 “赵婶儿,过去了,没事了……”江嫂嫂拉着赵婶儿的手,安慰道。 “过、过去了?!” 赵婶儿直到此刻还有些晕晕乎乎,不过,至少回过神了,连忙拉着两个女儿,过来给方锐磕头:“快!快来谢过恩人!” 一番感激,自不必提。 闲话两句,方锐辞别赵婶儿,领着江嫂嫂三人出来,回自家院子时,右手边的院子,也是响起喝骂声、啜泣声——仔细分辨,还能听出严松的声音。 “那边,是孙老汉家……他家也是苦命,大儿子征兵,在第一波剿贼官军中,生死不明……如今,这二儿子,恐怕也要被拉壮丁……” 江嫂嫂叹息。 “都是可怜人……” 方锐感叹了声,却也只是感叹了声,旋即,便领着江嫂嫂三人进屋,反叉上门。 没去看热闹——他不是那种围观砍头,还能叫好,蘸着吃人血馒头的人。 也没多管闲事——孙老汉家和他非亲非故,没有半点交情。 还是那句话:他不是圣母,这世道的可怜人多了,庇护住家人;有交情的亲邻朋友,能帮的也帮上一把;其他陌生人,却是管不过来的…… …… 领着江嫂嫂三人,刚进院门。 方薛氏、三娘子就迎出来了:“锐哥儿,你回来了?” 之前,她们也听到隔壁赵婶家的动静,可方锐不在,也不敢贸然过去,生怕没帮上忙,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方锐说了一嘴赵婶儿家的事,又介绍了江嫂嫂三人给她们认识。 三人说着话,很快,就聊成一片。 女人之间,特别是:在彼此有心结交的情况下,建立关系总是很快的。 牛墩、小豆芽,则是被领去了里屋,和方灵、囡囡一起玩。 本来,牛墩大一些,领着妹妹过来,是有挑战方灵‘孩子王’位置的想法,可方灵、囡囡这俩小丫头,将方锐给她们讲过的故事,添油加醋地给兄妹俩一讲,直将两个‘没见识’的小家伙唬得一愣一愣的…… …… 大大的太阳下。 金色的阳光铺陈整个院子,打下一圈圈闪烁的光影,在草木间跳跃。 后院屋子里,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三人做着针线活,闲话着;里屋,方灵、囡囡、牛墩、小豆芽,几个小孩子们在玩耍。 方锐坐在前院堂屋,一边守着门,一边翻阅着医书,时而,听到外面有声音靠近,抬头竖耳倾听,确定声音远去后又低下头。 安静闲适,岁月静好。 外面。 太平贼围城的消息很快扩散开来,城中乱象加剧,太平贼细作四处生乱,引发恐慌,地痞流氓也跟着生事。 青天白日下,无数的罪恶在滋生。 哭声、叫骂声、破门打砸抢的声音……有的,甚至听着,就在不远处…… 还有:城门方向,不时响起的隐约喊杀声…… 交织成一团。 这般的声音,传入方锐所在的这处院子,却并没有引起恐慌,反而渐渐被众人习惯,似乎……沦为了一种背景乐。 原因? 小孩子们或许是因为天真无知…… 方薛氏、三娘子,皆是因为:方锐在前院守着——他一贯沉稳,说到做到,这种印象带给了两人极大的安全感。 而江嫂嫂,则纯粹是被这种宽松轻快的气氛感染。 …… 半上午时。 这处院子,有两个毛贼试图闯门,方锐直接出去,打断了来人手脚,扔在门外路上直哼哼。 这般震慑之下,再没地痞流氓敢来这一片捋虎须,就连赵婶儿等附近几户人家,都沾了光,因此安全下来。 …… 一上午时间匆匆过去。 …… 第47章,惨象 正午炽烈的阳光下,一串串炽白刺目的光影蒸腾,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血腥味。 就在这般环境下,江平安来到了方锐所在的这处院子。 “我见着家中门锁了,想来你嫂嫂她们,应该就在这边……”江平安看着有些疲惫,对方锐笑着道。 “江兄快进来……嫂嫂被我娘亲拉着留下,现在,一起在厨房做午饭……” 方锐邀请道:“江兄一道过来,中午就在这边吃。” “那就叨扰了!” 院子中的大柳树下,有一个石桌,两人相对坐下,江平安下午还要巡街,不宜喝酒,方锐就拿了些高碎,来泡着喝。 “上午时候,我听着声音,城中愈发混乱了……嗯?我看江兄脸色不大好,没事吧?”方锐问道。 “不妨,只是有些疲累……城中确实是乱,恶性案件都弹压不过来……而且,要时刻防备太平贼细作的袭击,精神绷紧……” 江平安苦笑道:“也就回来,到了方兄弟这里,才敢稍稍放松。” “江兄辛苦了!”方锐倒过一碗茶,递了过去。 “我这算什么?比起许多人家,却是好多了。方兄弟,你不知道……” 江平安摇头,说起中午时候巡街时的见闻:“……我亲眼目睹:一户人家,有个姿色不错的妇人,被扒光……三五个地痞流氓围着……” “这可是光天化日……这般事情,我今日都见到不只一例……没见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太多了,太多了啊!”他叹息道。 方锐安静听着,也没有插话,随着江平安诉说,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幕幕惨象,不忍直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尤以后者为甚。”方锐感慨。 “方兄弟此言,当浮一大白。” 江平安下意识举碗,喝到口中,才想起是茶不是酒,那般清苦的滋味,与上午时候亲历的画面一齐上心头,让一时他有些痴了,讷讷无言。 方锐亦是沉默。 坦诚的说,两人皆不是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但都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 此刻。 一个是被亲历见闻冲击; 另一个,穿越而来,下意识与前世对比,听着江平安的诉说,更有上午时候的听闻佐证,仿佛从盛世走入书中的历史,心绪涌动,复杂难言。 ——就如同,历史书上的‘岁大饥,人相食’六字,只是去读,绝对无法感同身受,只有身在那个时代之中,才知道是如何绝望! “锐哥儿,吃饭了!” 最终,还是厨房中方薛氏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娘,你和三姐姐、江嫂嫂,还有灵儿、囡囡一群孩子们,在里屋吃吧!” 方锐叮嘱道:“你们人多,多分些饭菜……至于我和江兄,我们男人,在外面吃就行,正好有些话说,你们也不太适合听……” 在大户人家,规矩众多,只有男主人、客人吃完,女眷、孩子才能吃。 不过,他们这小门小户,也不用讲究那么多,分出一些饭菜,让方薛氏她们在里面吃就行了。 “那也行,你们男人吃着聊着……” 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帮着将饭菜端出来,在石桌上摆好,才带着一群孩子们进去了。 这处院子够大,她们那么多人在里屋,也不怕容不下。 外面,大柳树的树荫下。 今日午饭:一大碗炒豆芽、一小盆腊肉蘑菇,一小竹筐高粱面馍,还有两大碗白面做的面条。 “这么丰盛?和方兄弟你家这一比,我家以往待客都显得磕碜了!”江平安有意驱散伤感气氛,笑着开玩笑道。 “哈哈,也就这么一两顿,我家带来的好东西大都在这儿了,祸祸光了,也就没了……江兄下次再来,可不要埋怨我招待不周。” 方锐递过筷子:“来来来,江兄,趁热吃!” 他们吃饭,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聊。 “……你嫂嫂她们在这边,我就放心了,谢过了。”江平安道谢。 “江兄说什么客气话?” 方锐摆摆手:“以往,是江兄照看我家,现在自是轮到我还人情了……日后江兄出去,江嫂嫂她们就在我这儿,放心就是。” “不过说来,” 他又是叹息:“不仅是别处,就连咱们甜水井胡同这边,上午时候也不太平……我听着好多打砸抢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我这处院子,也来了两个毛贼,不过被我打折了手脚,扔了出去……” “一群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江平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喝骂道:“太平贼细作猖狂,那群地痞流氓也跟着头脑发昏,四处生乱,欺负平民百姓,作威作福……若真有本事,怎么不敢去找大户人家?” 他说的不错,太平贼细作数量有限,真正起到的作用不过是一个引子,更多的乱象,其实是城中原本的流氓地痞弄出来的。 这群欺软怕硬的货色,逮着平民百姓可劲祸害,单个人也不强,可就是人多,汇聚起来的破坏力就相当触目惊心,带来的影响也恶劣。 真正来讲,他们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就一点小钱,毕竟,平头百姓有什么可抢的? 如此作为,更多的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暴虐欲望。 “江兄这话有理,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罢了。平民百姓哪有什么油水?真正的肉,都在大户人家手中哪!” 方锐不屑于欺凌弱小,另外,对这些平民百姓手中一星半点的好处,也看不上眼,自是不会效仿。 甚至,对这群人嗤之以鼻。 “是啊,城中大户人家,才真正是肥的流油哪!不过,目前他们的力量,还没太大损失,即使有心人,暂时也不敢妄动……否则就是找死!” 江平安看得明白:“依我看:那些头脑聪明的强人,恐怕要等城破后,才会火中取栗,捞取好处哪!” “到时,方兄弟可要出手?” “江兄说笑了,我这小体量,哪能与那些强人抢食吃?” 方锐摇头:“在这世道,还是:小心谨慎,苟命为上!” 主要是:除了劫运点,他现在还真没什么太缺的。 “哈哈,你啊,就是喜欢藏拙!” 江平安笑着一指方锐,也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略过这茬儿。 ‘江兄此人心思通透,多半看出些什么,或许猜测我是八品、七品?当然,中品武者,纵使是江兄,恐怕也不敢想的……’ 方锐暗忖着,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江兄,城外的局势,你可有消息?” “知道一些。” 江平安凝重点头:“……今上午,太平贼先是一波高手突击,却被两大家族联合其他大户、官方的武者,给挡住了……” “后来,太平贼驱赶抓捕的流民,蚁附攻城……局势僵持,场面很是血腥……” 这些消息,也就是他在外面办事,另外,还有些关系,才能得到。 “如此么?” 方锐皱眉:“这是真正交上手了……城中势力手中染了太平贼人的血,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若是城破,那李玄通恐怕会放开贼军乱杀一通……万一损失过大,拖延日久,一把火将城中烧了,人为制造流民,裹挟百姓……我都不奇怪……” “甚至,再悲观些,屠城都未必不可能……” 放任贼军,不封刀;或者:烧了常山城,制造流民…… 这些他都不怕,就怕……屠城。 那般成建制的大规模军队,即使他已入中品,都硬碰不得,最多保全自己,方薛氏、三娘子她们怕是…… “嗯?还是方兄弟看得长远……” 江平安心中凛然:“不过,放任贼军,不禁刀兵……更狠一些,一把火烧了常山城,就是极限了……” “当然,即使这两种情况,咱们都不好过。” “至于屠城么?” 他皱眉道:“以太平贼的军纪,恐怕难以做到……强行去做,也是吃力不讨好,会激发强烈反抗,贼军多半也会损失惨重……那李玄通是聪明人,不会如此利令智昏……” “这倒是,我也是如此想着。” 方锐稍稍放下了心:“我看,守城的关键在林、夏两家……而这两家,若是局势不妙,难保不会有什么异心……” 对大家族来说,守住城,等来府兵救援,自然是最好选择;可府兵到来前,万一被太平贼强攻破城,他们大概是要族灭的。 折中一下,和太平贼勾结,献城于贼,这般,也是要割肉…… 总之,是左右为难的选择。 “是啊,可咱们这般小人物,也干涉不了那两大家族的想法,做不了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江平安叹息道:“这些年,我也和那些大家族打过交道,深知他们的秉性……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心态高高在上,没有和对方匹配的实力、地位,连人家的面都未必能见到……更不用说,听取意见了……” 这一点上,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即使开明如某些贵人,能做到礼贤下士,可也至少得是‘士’才行啊! “确实。” 方锐想起当初和林三公子的见面,对方没有纨绔跋扈,盛气凌人,可骨子里的傲然,却是遮掩不住。 ‘若是我的真正实力暴露出来,倒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和这般的大家族平等交往……这就是基础,可以撬动局势的杠杆……而守城的关键在林、夏两家,破局的关键也在这两家,这其中,未必没有操作的可能……’ ‘不对,我想这些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应该操心这些的,是太平贼才对……万一拖延日久,等府兵到来……’ 方锐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大口夹菜吃饭。 话说,江平安可真不客气,大筷子夹着腊肉,咀嚼得满嘴流油。 ——当然,这也是两人关系到了一定程度的证明,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真要客气,说明还没把你当朋友。 “江兄,你这下手够快的啊!” “方兄弟也不慢!” “哈哈!” 在这份争抢中,饭菜都似乎都变得更香了,两个男人的笑声,与那透过斑驳柳叶散落的碎金子般的光影,一起闪烁晃动。 …… 吃完午饭,江平安匆匆离开,又去巡街值守了。 江嫂嫂、牛墩、小豆芽还是待在这边。 下午的时候。 城中乱象持续,叫骂声、哭泣声、打砸抢的声音、城门方向的喊杀声……乱糟糟一片。 方锐所在的这处院子,基本无事。 为什么说‘基本’? 因为:在半下午时,又有两波地痞先后到来,皆是被方锐打断了手脚,扔在外面。 然后,就彻底清净了。 有惊无险……嗯,其实,确切来讲,连‘惊’都算不上。 正如方锐和江平安聊得那般,目前这个时候,作乱的大半都是地痞流氓,遭殃的是平民百姓,城中大户、有实力的人家,还是大体完好。 方锐在前院堂屋读着医书。 后院,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做着针线活,闲话着;囡囡、方灵、牛墩、小豆芽几个娃娃在玩耍。 一下午时间,就这般飞快过去。 …… 傍晚,江平安返回,来到方锐这处院子,接走了江嫂嫂,还有牛墩、小豆芽。 夜间,因为换班的原因,他倒是不用继续出去巡街了……那位县尊大人,倒也没将人往死里逼。 这边。 晚饭过后,方薛氏、三娘子和方锐商量着,回一次柳树胡同。 “锐哥儿,三丫头这边的存粮,麦糠居多,高粱面都不算太多,棒子面更是几乎没有……要不,回柳树胡同一趟,将咱家的棒子面、高粱面细粮,再拿一些过来?” “阿婶说的是,昨晚来得匆忙,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这下回去,正好一并带来……” “行,那就一起吧!” 方锐想了下,答应下来。 他也想过,将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留在江平安家,让对方帮着照看一下…… 可只是想想,很快,就打消了想法。 ——江平安实力不错,可只是在普通人中,自身连入品武者都不是,即使手持腰刀,实力也就那样…… 万一出什么意外,方锐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故以,他宁可麻烦一些,自己将方薛氏、三娘子她们带上。 …… 明天晚七点上架 首先感谢拂尘大佬大力支持,给我争取了许多推荐,这本书一路过来,新书能上的推荐,基本都上过了。 然后,感谢各位读者大佬,一直追读,对这本书的支持。 明天晚上七点上架,老时间了。 现在的心情吗? 并没什么紧张,没有我看别的大佬上架写的那般忐忑不安,大概是我期望不高,并没给自己定下什么目标。 千钧,精品,大精品,万定……都没有。 反正就很放松的。 我还记得我写这本书的初衷,那时候,大概在九月末,文抄大神的《神秘之劫》结束,结婚度蜜月去了…… 我实在书荒闲得无聊,又因为疫情不能开心地出去撸串,就想着写点东西消遣,就慢慢地,慢吞吞地弄出了一个大纲……因为我也看网文,看过许多比较狗血、不合逻辑的东西,我写的时候,下意识都在回避那些,各位大佬如果留心,应该能发现…… 所以,我真的就是个萌新,以前写过点东西,纸质、网上都有,这不假……但绝不是什么大佬的马甲。 说说上架后的更新吧。 拂尘大佬告诉我,想要最大程度利用推荐,最好每天两更,一更三千……我是个不喜欢让人失望的人,那时候,就开始有意识存稿。 我就想:不是每天下班后,多码一俩小时的字嘛,我还不到三十,年轻人,可以拼一拼…… 然后,那两天,我就发现:白天上班特别没精神,工作效率贼低……后来,还小小感冒了一场,头昏脑涨,我还担心出什么大问题,所幸,核酸监测没事…… 总之,存稿没攒起来,反倒搭进去了两章…… 这事过后,我就想明白了,还是老老实实,正常上班,正常作息,正常码字。 所以,我大概注定是成不了大神的,除了文笔、剧情节奏什么的之外,还有写作的意志力,没那个咬着牙也要爆更的狠劲。 辞职? 我从来没想过,对现在的工作,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我上班的时候,工作做完,经常开开开小差,掏出来手机看看,但不影响我热爱这份工作……(说热爱其实有点假,但满意这工作的待遇、福利、假期是真的) 工作是主,吃饭的饭碗;写作是兼职,消遣,或者说任性、梦想,不能让后者影响前者,这是底线,不可动摇。 所以,上架之后,除了明天之外,以后大概也不会爆发。 明天晚上七点,三章12000(本想拆成4章,或者6章,看起来多一点的,可为了保证情节连贯,它就不太好拆) 以后,周一到周五也就是四千字,周六周日我看情况,如果得空,就尽力两更六千……(划重点,看情况、如果得空、尽力……不敢保证每个周末都六千,毕竟,我也要休息,追剧、撸串、追小说、看电影……) 其它加更的话,订个不太可能的目标,三千均订以上,每一千均,加更一个四千字大章(其它作者都有,拂尘大佬也建议我弄一个,可我实在没空,就订高一点吧,哈哈) 比起倍看其它的各位作者,我的更新大概是不太给力的,让各位期待的书友失望了,给大家道歉,鞠躬…… 这一点,我不想糊弄大家,提前说清楚,更多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敢胡乱应承各位大佬。 对我个人来说,写作的事情,慢就慢些,重要的是保证质量,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慢慢推进……我想写点让自己看得过去的东西,至少目前来说,我想写点东西的想法远大于挣钱…… 我个人的性子比较温吞,没有那狠劲儿,却也有一股耐性……这本书,我就想着,一年写不完,就两年、三年……就算一天四千字,一年也有144万字,三年就是432万字…… 恰巧,这本书的大纲,就是按照三四百万字篇幅设计的。 更新时间,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一直会放在晚上七点。 我个人追书、看书,一般都在吃晚饭的时候,所以我设置更新的时间,就在晚上七点,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在各位大佬工作忙碌一天后,吃晚饭的时间,能带来点消遣…… 到这里,我想要说的,大概就说完了,因为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可能有点乱,请各位大佬多多包含…… 最后,再次给各位大佬问好,我去码字了。 …… 第48章,弄人 一轮白玉盘高挂天际,皎洁澄澈的月光如水银般流淌,这般的夜空下,无数的罪恶,如腐烂淤泥一般在滋生。 黑暗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鼻间缭绕着鲜血的腥甜、以及些许腐臭;耳边是时有时无的惨叫声、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这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是一个何等混乱的夜晚。 道路两旁,方锐感受到,那一扇扇反叉着的门后,有一双双惊惶无助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外面。 从甜水井胡同到柳树胡同,小半截路程平安无事。 直到—— 路过一处街道,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提着裤子从一户大开着门的人家中出来。 “那边的人,站住!” “耳聋了么?说得就是你们,给爷停下!” 或许是戾气上头,也或许是手中的砍刀给了他们底气,这两个头脑发昏的地痞流氓拦了过来,然后,就被方锐三下五除二以重手法打死。 特别是其中一个,方锐用上了劲力,一掌按在对方胸膛,直接将这人打飞五六米远,狠狠撞在墙壁上,足足凝滞了几个呼吸,如同挂画一般,最后才砰地一声掉落。 暗中,不少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冷气……随后,那些窥视的目光纷纷退去。 远处街道,还有一波巡街过来的衙役。 “头儿,那边……看那边……咕咚!” 这衙役狠狠咽了口唾沫:“有凶人……” “哪呢?哪呢?小于,你这眼神不好啊!胡老八,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哈哈,有人吗?走啦,咱们去那边巡逻!” 稍后,那些衙役离远一些,又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于家小子,学着点……这世道,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长久……” “是啊!非是咱徐老六不卖力,实在是:这点俸禄,不足以让老子拼命啊!” …… “锐哥儿,那人……呕!” 方薛氏捂着胸口,弯腰一阵干呕——对方在巨力撞击下塌陷变形的身躯,让她联想到了肉饼,还是人肉饼……胃中忍不住地翻涌。 “阿婶!” 三娘子松开拉着囡囡的手,上前为方薛氏拍着后背。 她倒不是接受能力有多强,心中同样恶心,只是比方薛氏稍轻一些,又以强大意志力压制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来。 ——过去那些年,三娘子一个人操持过家,见识多了,知道这个世道男人在外有多难的,所以,她会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拖累,并帮着方锐分担一些。 当然,这倒不是说:方薛氏不如三娘子,较真来说,她对方锐的爱护并不比三娘子少,只是,没有从前见过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猝然面对,恶心才是人之常情……也有各人体质的原因…… 稍后一些,两个被放开手的小丫头,反应不一。 “兄长,唔~” 方灵因为熟悉一些,倒是还好,只是眼睛瞪直、小口如金鱼般微微张开,如死机了一般,似乎在惊讶自家兄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阿锐哥……” 囡囡看着方锐,目光有些有些怯怯的,见方锐看过来,小丫头下意识脖子一缩,退后了两步。 其实,这还是因为她对方锐熟悉的原因,若是其他人这般当面杀人,小丫头恐怕都要吓得尖叫了。 “灵儿、囡囡……” 方锐苦笑。 他其实已经颇为克制了。 用重手法解决,这是震慑的必要;而考虑到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尽力避免鲜血迸溅,不然……呕吐的人必然不只方薛氏一个。 “囡囡,别怕!” 这时,三娘子起身,一只手拉过囡囡,另一只手拉住方锐,毫不顾忌上面温热的血迹。 是的,就是拉过方锐染血的手,方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的皆是体谅、倾慕,没有半点嫌弃。 “囡囡,面对坏人,伱可以害怕,但不能因为你阿锐哥杀了坏人,而因此害怕你阿锐哥……这会让你阿锐哥伤心的……” 三娘子看着囡囡,语重心长道:“你阿锐哥在保护咱们,他是咱们的英雄,打坏人的英雄,咱们不能让守护咱们的英雄受委屈,流血又流泪,对不对?” 囡囡歪着脑袋,想了下,用力点头:“对的,娘亲,我明白了。” “阿锐哥,你是英雄,打坏蛋……囡囡不怕!” 她仰起头,月光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方锐,上前一步,伸出没被三娘子拉着的另一只白嫩小手,同样拉住了方锐的手。 三人围成了一个圆。 在这皎洁澄澈的月光下,在这夹杂着啜泣声、喝骂声的夜风中,这一刻,他们看起来,好似一家三口。 “三姐姐,你可真是……” 这一刻,方锐心中颇为震动,为三娘子的教育理念:没有因为囡囡年龄小,或者场面血腥,就避及不谈,反而晓以道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囡囡这丫头,才会不符合年龄地懂事吧!’他心中暗道。 “兄长,我也不怕你!”这时,如呆住的蚊香蝌蚪般的方灵,也终于回过神,扑过来,挤进了三人中间。 然后,就被方薛氏拎着耳朵拉到了一边:“别去吵你兄长……还有,消停些啊,今天新换的衣服,又弄脏了……” 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此时倒也好了不少,看向方锐:“锐哥儿,你没事吧?” “没事,娘、三姐姐,咱们快走吧!”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囡囡,在一片的关切目光中,胸中有说不出的温暖在涌动,仿佛这深沉黑暗、无边罪恶的夜晚,都不算什么了。 …… 此后,方锐提着染血朴刀,大摇大摆在前方开路,领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走在街道上,再无人敢来触霉头。 即使官府捕头衙役见了,也都是远远避开。 …… 一路再无事端,平安返回柳树胡同。 开锁。 进入屋内,可以明显发现:有贼人翻墙闯入的痕迹。 “哎,这可真是……”方薛氏心急,就要去察看丢了什么东西。 “娘,等等!我先检查一下……再说,咱家稍微贵重一些的东西,昨天不都放入地窖了吗?” 方锐拦住方薛氏,先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危险后,才让方薛氏、三娘子,还有两个小丫头进去,收拢东西。 “丢了一把菜刀、两个麻袋,还有灯油……”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 总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 至于大件,就如方锐说的一般,基本都放在地窖,倒是没丢什么。 地窖。 方锐搬走那一堆巨石,扒开入口铺着的干草,进入其中,将一些棒子面、高粱面拿到院子中,等着一会儿带走。 里屋,跳跃的火光中,方薛氏、三娘子来来回回,收拾着东西;俩小丫头也凑热闹,将昨天没能带走的一些小玩意收拢起来。 咚咚咚!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道试探的喊声:“锐哥儿,是你们在家么?!” “长林叔?” 方锐听着声音,就分辨出了来人:“娘、三姐姐,你们就在里屋收拾东西,慢慢来,不急……我出去看看。” 他交代一声,去堂屋开了门。 “锐哥儿,真是你啊!” 长林叔见到方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看着你家有亮光,过来瞧瞧,不是贼人就好……今个儿白天见你家门都锁了,你们去哪啦?” 当初宋大山一事后,方锐恩怨分明的印象深入人心,正是这般,他才会特意过来瞧瞧,想卖上一个人情……不然,多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谢过长林叔了。白天,我们在城中另一处院子……” 方锐含糊说了句,反问道:“长林叔,你身上这血迹……怎么回事?” “下午时候,被拉壮丁,上城头了……咱柳树胡同,留下的人家中,男人基本都去了……我还搬石头,砸死了一个太平贼哩!” “不过,也不一定是太平贼,我瞧着穿的破破烂烂的,更像是太平贼抓来的流民……那些贼人奸猾得很,自己不上,就驱赶着抓来的流民……” 显然,对长林叔这种平民百姓来说,被抓上城头守城,就是一辈子中难得遇到的惊天大事,这种经历能几十年记忆犹新的。 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此时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比划着,颇为失态。 “是么?!” 方锐循着话茬:“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打仗哪!长林叔,你是上过城头的,怎么样,今天瞧着太平贼人多吗?” 难得遇到一个认识的亲历者,他自然要询问一番,获知些更详尽的消息。 “怎么不多?!哪个哟,乌泱泱一大片,老多人了……城墙下面,到处都是血……” 或许是被搔到了痒处,也或许是激发了谈性,长林叔打开了话匣子:“……还有顺着云梯,高来高去的武者,不过,基本都被大户人家的人挡住了……我们就是搬石头,往下面推……你满堂叔和我分在一起,离得不远,他腿发软,还差点一头栽下去,我还行……” “这就是胆气啊!长林叔,您厉害……” 方锐赞叹了声,心中暗暗提取有用的信息:‘其一,战斗惨烈;其二,太平贼人众多,还抓捕、搜揽了不少流民,驱赶他们蚁附攻城……’ ‘太平贼是今早……不,或许更早一些,昨夜到来……枣槐叔、福泉叔、白石叔……这些人家也是昨日出城,可能刚好就撞上了……那些被驱赶攻城的人中,或许就有他们……’ ‘出城,明明是躲避拉壮丁的,可却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世道真是弄人……底层百姓……唉!’他心中叹息。 “长林叔,咱城中官军,伤亡情况怎么样?”方锐又问道。 “还好,我们是下午去的,攻城的大多是被驱赶的穿着破烂的流民,爬上城头的少,咱们这边死人也少……听说,上午时候才叫惨……贼军武者突袭,翻上城墙,早上拉去的那一批人,十个有八个都死了……” 长林叔庆幸道:“听说,咱们胡同这一片,原本是癞痢刘负责兵役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死了……拖延了一上午,延后一批,我们是下午去的,倒没那么残酷了……” “总之,感谢那杀了癞痢刘的人啊,也不知是哪位好汉……” “这样啊!” 方锐微微点头。 没想到,他昨夜杀了癞痢刘,还间接拯救了附近胡同不少人。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 那股亢奋过去,夜风一吹,长林叔冷静下来,想起自己的处境,心有戚戚道:“……明天,咱还要上城头……锐哥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保重啊!” “保重!” 方锐看着长林叔落寞离去的身影,不由又想起了出城的枣槐叔等人家,闭目,耳边是夜风带来的哭嚎声、哀戚声,犹如时代的悲泣。 “这世道啊!” 他心头万千感慨,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只飘出不远,就淹没在巨大的黑暗中,被风中的声音掩盖。 不多时后。 方薛氏、三娘子收拾好东西,方锐将地窖外的布置复原,锁门。 如昨夜一般,他提着两大麻袋粮食等重物,方薛氏、三娘子背着轻便包袱,一人拉着一个小丫头,离开了柳树胡同。 …… 一路无事,返回甜水井胡同。 各自洗漱。 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洗漱过后,也不和方锐商量,就手拉着手,结伴跑去了方锐房间。 “锐哥儿,你和俩丫头一起睡,给她们讲故事,也省得晚上被外面吵得睡不着……正好,三丫头过来和我说说话……” 方薛氏拉着三娘子进屋了。 当然,这只是借口,她只是怕方锐可劲折腾,不知节制,年纪轻轻伤了身子。 “我有那么不自觉吗?” 方锐自然看出了方薛氏用意,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洗漱过后,也回屋了。 至于去黑市? 如今,倒是不必了。 有虎爷的赞助,银钱不缺,不用再去卖成品药;家中物资都有,去黑市也买不到多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城中越来越乱,他必须看顾着家中这边,才能安心。 明月皎皎,澄澈的月光透过窗子,如霜华一般打落在床前。 方锐温和的讲故事的声音,掩盖了窗外的啜泣声、喝骂声,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就在这般的环境中,沉沉入睡。 给俩小丫头盖了下肚子,他也是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直到—— 后半夜,在城门方向突然传来的喊杀声中,猝然惊醒。 …… (本章完) 第49章,夜袭 “太平贼夜袭?!” 方锐一个翻身坐起,听着窗外城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两个小丫头,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出门。 来到院子中,城门方向的声音更加清晰,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还有其他方向打砸的声音,以及远处隐隐的火光。 ‘因为兵卒素质、夜盲症等原因,太平贼不大可能在夜间全军突击,更大可能是,小股武者突袭……城中也当有内应,内外合发,才有可能破城……’ ‘不过,听那些喊杀喊杀的声音,应当是被城中势力发现了,这时,大概正在交手?!’ ‘太平贼也没有放弃,城中细作的呼应就是例证,企图引起混乱,聚啸民众,甚至不惜放火……’ 方锐负身而立,眺望着城门方向,根据已有的信息迅速做出判断。 吱呀! 这时,屋里传来动静,是方薛氏、三娘子也跟着起来了。 “娘、三姐姐,你们也醒了?”方锐问道。 “这般大的声音,怎能不醒?” “是啊,这般大的喊杀声,听着让人心慌……锐哥儿,你说……今夜会不会城破?” 纵然方锐给她们分析过,城破也不怕,可话虽如此,事到临头,难免会焦躁、紧张。 “今夜,大概是破不了的。” 方锐摇头:“夜袭,就在于突然、隐秘……可听这声音,太平贼的行动应是被发现了,和城中势力交上手……” “即使有万一,城破,也大可不必担心……娘、三姐姐,你们回去睡,外边有我守着,一切无事。” 他看到两人的犹豫,又补充了句:“晚睡、熬夜对身体不好,还可能长皱纹,加快衰老……” “阿婶,锐哥儿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也行。” 方薛氏、三娘子脸色变了变,连忙又进屋了。 无论什么年纪、身份,爱美是天性,俩人确实是被方锐的话吓着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对方锐信任,只要他在,她们就安心。 俩人刚进去。 咚咚咚! 门外,又有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江平安的声音:“方兄弟?!” 方锐开门:“江兄?!” “……太平贼夜袭,暂时被城中势力挡住了,城门那边正在交手……县尊有令,要我们捕头衙役即刻出动,巡街弹压不法,以免太平贼细作聚众生乱……我不放心家中,将伱嫂嫂,还有两个侄儿带过来,劳烦看顾一下……” 在江平安身后,是江嫂嫂,以及:牛墩、小豆芽两个小不点。 “江兄放心!”方锐自然痛快答应。 江平安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小方,麻烦你了!” 江嫂嫂脸上满是麻烦人的不好意思:“我说着不用,应该没什么事的,可老江那人执拗,非要我们过来,还叫醒了俩孩子……” 哈欠! 在她身后,牛墩、小豆芽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江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两家之间,还提什么麻烦?不过,我看江兄是对的……嫂嫂,这般乱的世道,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方锐看向两个小不点:“这两个小家伙挺困倦的……要不,嫂嫂,你带着他们再去睡一会儿吧?我这边还有房间……” “来到我这里,安全问题就莫要担心,我留意着外面动静,不会有事的。” 这处院子足有四个房间,方薛氏、三娘子占了一间,方锐、囡囡、方灵占了一间,还剩下两间,腾出一间屋子给江嫂嫂、牛墩、小豆芽,自然不成问题。 安顿好了江嫂嫂三人。 回屋。 方锐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同时,分出大部分心神,留心着外边。 ——这般混乱的夜间,未必不会有贼人闯来。 窗外,乱糟糟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久久不绝。 蓦然。 方锐耳朵一动,听到就在这甜水井胡同中,大约相隔两三个院子,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是有贼人。 ‘那户人家,姓郑,还是姓鲁来着?罢了,素不相识……各人自扫门前雪吧!’他心中叹息了声,也没起身去管。 千人千面,人心鬼魅,这世道,识道理、知恩义的人家,只是少数……贸然去帮,人家未必承情,或者再被沾惹上,就够恶心人的…… 这边甜水井胡同,方家没有什么基础,方锐对那家人也并无了解,与其多管闲事,不如一默。 很快,惨叫声、哭泣声传来,还伴随着大声的呼救,不同于之前的远处,这次的声音极近。 可周围人家,并无什么动静。 ‘是那家人持身不正,人缘极差?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都不想管?不敢管?’ 方锐暗忖道。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会插手——前者自不必说,帮了就是‘农夫与蛇’,后者么,邻居都如此,如何能来苛责他这个陌生人? 直到片刻后,声音渐低。 “嗯?!” 这时,方锐感受到两个小丫头在床上频繁翻身,侧身一看,昏暗的光线中,正对上两双闪亮亮的大眼睛。 “兄长!” “阿锐哥!” 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怎么,被外面动静吵醒了?”方锐低声问道。 “对的,兄长!” “囡囡也是,好大的声音,有人在喊,还有人在哭……睡不着哩!” “是坏人作怪,不过……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方锐轻声道。 “嗯,兄长,我不怕!” 方灵翻个了身子,搂住方锐脖子:“兄长是孙猴子,我就是被妖怪抓走,兄长也会救回来的。” “有的妖怪,孙猴子也打不过……”囡囡在一边小声道。 方灵:…… 小丫头呆了下,似乎在想,那可怎么办?! “哈哈,囡囡低估我了,我可不是那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更像是……如来佛祖!” 方锐笑了笑,为孩子们清奇的脑回路感到有趣,难得开了句玩笑。 他没有说的是…… 现实,可不如中,妖怪抓到了唐三藏,都要磨磨蹭蹭半天,等着孙猴子去救……反派也不会废话连篇,等着主角最后翻盘…… 这是一局没有重开的游戏……最好的办法,乃是:料敌于先,见微知著,消灭危险于萌芽。 如此来看,方锐倒真像是‘如来佛祖’,力求一切尽在掌握。 “阿锐哥,” 囡囡又问道:“我听娘亲说,城外面打仗的那些人,大多都吃不饱饭,好可怜的……他们为什么要来打咱们啊?” “是坏人呗!”方灵抢答。 “坏人?!” 方锐笑了笑:“那些人啊,倒不是能说是坏人,当然,更不是好人……真要来说,他们算是一群可怜人吧!” “许多时候,这个世上,好与坏,并不是黑白分明,非此即彼的……” 这话,两个小丫头听不太懂,迷迷糊糊的。 “罢了,不说这些,” 方锐敲了下方灵脑袋,将这个小丫头从自己怀里拎开,平放在床上:“还是给你们讲故事吧!” “好啊!好啊!” “阿锐哥,你讲的故事真好听,我也喜欢听哩!” 于是。 就在城门方向的喊杀声中,就在窗外传来的惨叫声、哭泣声中,就在如呜咽般的夜风中…… 方锐温和的声音渐渐响起,不疾不徐,波澜不惊。 …… 小半个时辰后。 睡意再度袭来,俩个小丫头昏昏欲睡,方锐讲故事的声音蓦然一顿。 原因? 城门方向的喊杀声,以及其它乱糟糟的声音,渐渐消退,变得小了。 ‘多半是太平贼夜袭失败,退下去了。’方锐这般想道。 果然,就在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渐渐重新入睡后,又过了没多久。 外面敲门声响起,是江平安回来了。 “……城门守住了……上面让我们衙役捕头解散休息……更详细的情报,可能要等明天了……” 江平安草草和方锐说了两句,就告辞离开,顺便接走了江嫂嫂、牛墩、小豆芽三人。 这个时候,已经大约是卯时(凌晨五点钟),因为是夏日,昼长夜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虚惊一场……也罢,正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方锐叹息一声,伸了个懒腰,返回屋内。 …… 这天,方锐全家都起得晚了,半上午时,才吃过早饭。 快晌午时,江平安过来串门。 方锐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昨夜太平贼夜袭的详细消息。 正如他所料,昨夜……不,准确的说,是今日凌晨,太平贼的小股武者突袭,还有城中混入的内应……不过,不巧被巡逻人员发现……为接应行动,太平贼潜入城中的细作大肆行动,甚至放了把火,所幸被扑灭了…… 最终结果:太平贼被杀退,城中势力也损失不小。 ‘我就说嘛,前世史书中记载的古代攻城,没有大户人家的献城情况下,僵持上十天半月,都只是寻常……’方锐心中暗道。 “还有,咱们甜水井胡同,也发生了一桩惨案,是距离你这里不远的郑家,郑家老大惨死,妻女……” “也是他家人缘不好,平日里胡搅蛮缠,有理无理,都要搅上三分,邻里都不愿沾惹上……昨夜,愣是一个开口声援的都没有……” “当然,换一家人家,也未必能幸免……这种事儿,不发生在自家头上,谁知道哪?!” 江平安说到这里,庆幸不已,感激地握着方锐手腕:“多亏我小心,让你嫂嫂他们来到了你这里,不然……” 说起此事,他心中就满是后怕。 还有江嫂嫂,今早得知这事后,也被吓得不轻,再也不说‘不该去’、‘平白麻烦人’的话了。 ‘想必,这家惨案,就是我今日凌晨时候听到的动静了……难怪,那般大声呼救,连一家帮腔的都没有……’ 方锐暗忖着,摆了摆手:“小事,以后江兄若出去,尽管将嫂嫂送到我这里……我必为江兄,照顾好嫂嫂,侄儿、侄女……” “方兄弟够义气!” 江平安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下午,他还要出去巡街,中午要早早回去吃饭。 送江平安离开,关门。 隔壁不远处的哭声,门外的喧嚣,就一同被阻隔在外,如一道结界,分割了两个世界。 方锐返身回到后院。 大大的太阳下,方薛氏、三娘子两人坐在大柳树下,做着针线活,斑驳的光影披在她们身上,如月华星彩。 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就蹲在不远处,用石子在田字格里下着什么棋。 见方锐过来,方薛氏扭头问道:“锐哥儿,饿不饿哩?要不我和三丫头去做饭?” “早上吃得晚,不觉得饿,午饭再等些时候罢!” “我也不觉得饿……” “阿婶,大家都不饿的话,那就再等些时候吧!”三娘子理了下鬓角的发丝,那一刹那的温柔妩媚,如风中摇曳的水莲花。 恰此时。 有风徐徐,一树柳叶簌簌颤动,反射出如片片银白鱼鳞般的光,碎碎闪闪,轻轻浅浅。 微风不燥,时光正好。 …… (本章完) 第50章,近忧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匆匆五日过去。 这五日中,城外的太平贼,还在和城中势力僵持。 期间,太平贼夜袭了两三次,破城……倒是也没能破城,每次都虚惊一场,不过也给城中势力造成了大量死伤。 城中局势么,太平贼的细作一直在带头生乱,富家大户,乃至有些武力的人家都还好,真正遭殃的是底层百姓。 如今,城中的衙役捕头,每日更多的工作都不是弹压不法了,而是:收尸洗地,以免酿成瘟疫。 听说,黑市前两日也关闭了。 甜水井胡同这边。 方锐所住的这处院子,几日下来,闯入的地痞流氓、毛贼都被打折了十个八个。 那些地痞流氓之间似乎也有沟通…… 之后,任凭城中其他各处愈发混乱,可方锐所住的这一小片地域,再没不开眼的家伙,敢来送死了。 连带着,不少附近的邻居都跟着受益。 …… 这日傍晚。 如火一般燃烧的连绵火烧云下,暮风骤起,江平安带着一家人,踏着黄昏的余晖,前来拜访。 “方兄弟,我带着你嫂嫂、侄儿过来蹭饭了。”江平安递过礼物。 “风干鸡、腊肉,还有两斤白面?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今晚能开荤了。只是可惜江兄要巡夜,不能喝酒……” 方锐遗憾道。 “怎么不能?今晚我不用去巡夜,方兄弟这里有好酒,都拿出来,可不要吝惜……咱们一醉方休。” 江平安哈哈笑着,也不客气,自己来到大柳树下,找了一处石凳坐下。 他虽是在笑,眉眼间却带着一抹愁色。 ‘应是有什么变故。’ 方锐也不急着问,进屋,将风干鸡、腊肉、白面交给方薛氏,嘱咐拿出家中剩下的一起蘑菇炖了,做顿好饭。 然后,他取出藏酒,找来热水,来到院子中,在江平安对面坐下。 至于江嫂嫂,牛墩、小豆芽? 她们这几日经常过来,早已经熟悉,无须方锐招呼,俩小不点就去找囡囡、方灵玩耍了,江嫂嫂则是帮着方薛氏、三娘子在厨房做饭。 石桌上,盛放热水的木盆中,温着一壶老黄酒,还有一盘炒黄豆,算是下酒菜。 随着老黄酒温热,点点酒香溢散出来,在暮风中回荡,漫天昏黄的霞光穿过簌簌闪烁的柳叶,给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辉。 “我看江兄眉宇间有愁色,可是有烦心事儿?”方锐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方兄弟,明天,我就不去巡街了,要上城头……” 江平安苦笑:“这也是我今晚能得闲的原因……问斩的犯人,还有一顿断头饭哪!” “嗯?不是有拉的壮丁么?” 方锐惊讶:“如江兄这般的捕头衙役,怎么也要上城头?可是被人算计了?” 两人间颇有些交情,再者,这几日来,也得到了江平安不小的照顾,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 若真有魑魅魍魉,他并不吝于出手,为江平安解决麻烦。 “这倒不是。” 江平安摇头:“方兄弟有所不知……太平贼和城中势力僵持,还有三番两次的夜袭,让城中大户武者力量损失不小……” “如今,城中大户不肯再继续出人,这个缺口只能官府补上,可官府方面如今有些武力的,就只剩下我们这些捕头衙役了……” “原来是这般。”方锐点头。 覆巢之下无完卵。城中大户,应该也有顾全大局,愿意出人的,可其他大户不愿意,事情就僵住了。 我出人,你不出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有一家领头羊,压下不服,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公平,这还好……可,常山县却是有两大家族啊!’ 不用猜都知道,那些大户之间,矛盾重重,相互忌惮,防备……尤以两大家族:林、夏两家最甚! 总之,如今的城中局势,很微妙。而江平安这般衙的役捕头,就成了大户斗争的牺牲品…… “那城中治安……” “如今,城中哪还有什么治安?无非是收尸洗地的活儿,换上一批壮丁,也能干。” 江平安叹息着摇头。 这时,老黄酒温得差不多了,他也不客气,端起酒壶给方锐倒上一碗,又给了自己来了一大碗。 哗啦啦! 琥珀色的酒水溅落碗中,浓郁的香气随之逸散出来。 若是往日,江平安必然要赞叹一声好酒,细细品咂,可今日,却没这个心情,对着碗直接闷了一大口。 咕咚! 一大口老黄酒入腹,他长长吐出口气,捻过一颗炒黄豆,放嘴中慢慢嚼着,好一会儿无言。 “江兄,可能躲得过去?大不了,舍了这身官皮,不要了!”方锐端起酒碗,也没喝,轻轻晃荡着。 他不是捧高踩低的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两人间的情义,是一件件事处出来的。 即使江平安丢了衙役这个身份,对待对方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有这句话,就说明,我没白交方兄弟这个朋友,可……躲不过去的!” 江平安摇头:“我在官府挂了名的,真要躲了,来的就不是板子,而是刀!” “那收买呢?我这里还有些银子。” 方锐可是知道,这常山官府烂到了骨子里,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融。 “也不行。” 江平安再度摇头:“这次监督执行的,不是官府,而是大户……我们不去,他们就要出人,那些大户执法起来,怎么可能手软?” 与官府不同,只要银钱足够,执法权力都敢往外卖,大户可是给自己干活,监督起来必然严苛。 也不是说没有空子,可极难走通,至少江平安没办法。 方锐……也不行——除非暴露六品实力,那倒是有一定可能,可太得不偿失了。 “这是非去不可了。”方锐皱眉。 “是啊!” 黄昏的光线明暗交替,江平安的半边脸笼罩在阴影中,缓缓开口:“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城啊,若是破了,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这话就有些犯忌讳,他本不该说的,可喝了些酒的醉意,心中的愁闷,还是让他说了出来。 ——当然,敢对着方锐说,也是一种交心的体现。 “确实。”方锐颔首。 城破,对大户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坏事;可对江平安这般的捕头衙役,若是城破,没了约束,处境反而要稍好一些…… ——太平贼的清算,也不大可能落到他们头上,君不见:即使改朝换代,底层小吏也大多是同一批人。 对底层百姓…… 如今,他们已经是朝不保夕。可摇摇欲坠的秩序,也是秩序,总比没有秩序的好。 不过,城破后,固然是一场大劫,可过去了,大概就要稍微好过一些。 长痛和短痛,倒也说不准,对底层百姓哪个更坏一些。 砰! 两人碰了下碗,喝着酒。 醉意袭来,将胸中负面情绪放大,江平安有些失态:“……方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来,我巡街时,外面有多乱,普通人家有多惨……” “……死人太多了……妇人、稚童……有的和我家牛墩差不多大……” 他指着自己胸口:“看着心里窝屈……可我管不了,不敢管啊……去了城头,也算是个痛快,也好!也好啊!” “江兄……” 方锐看着江平安脸上不加掩饰的疲惫,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太平贼和城中势力僵持…… 他还好,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方灵,在他庇护下,也还行。 可其他人家,普通百姓,甚至如江平安这般的衙役捕头,就被拖得满心疲惫,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 ——许多惨象,哪怕不波及自身,仅仅看着、目睹,也是一种折磨。 ‘世上的事情,并非都能痛痛快快有一个结果……这般没有定期的等待,许多时候,比尘埃落定的坏结果还让人煎熬……’ “……方兄弟,我自己……也就罢了……如今,只有一件事放不下……我若有万一,伱嫂嫂,还有你侄儿、侄女,就拜托了……” 这是几乎是交代后事了。 江平安不是没有其它朋友,可相处下来,却还是觉得方锐最可靠,最有人格魅力。 这不是开玩笑——方锐穿越而来,待人处事,骨子里就带着平等的观念,不卑不亢,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 当初,三娘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方锐降低警惕,后来,慢慢喜欢上…… “江兄如此信我?” “信,怎么不信?” 江平安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一双招子,看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方兄弟处事……小心谨慎了些,可没有害人的心思……也不说大话,对朋友,信重承诺,只要应下的,基本都做到了……” ‘我竟有这般好?’ 方锐摇了摇头,面色慎重了些,开口道:“江兄若出事,嫂嫂,还有两个侄儿,我尽力照看……也只是尽力,更多,却不敢保证……” “哈哈,方兄弟还是如此坦诚……尽力即可,若真的事有不协,那就是天意……” 江平安紧紧握着方锐的手腕,晃了两下:“谢过了!” “方兄弟,多余矫情的话我也说不出来……都在酒里!” 他举起酒碗。 砰! 方锐和江平安碰了下:“江兄福运高照,未必用得上我这个后手,此事,或许有转机,也未尝可知……” “那就承方兄弟吉言了。”江平安说着,一仰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显然只是将这当做了吉利话,没太信。 “喝酒!喝酒!” 见状,方锐也没再说什么,端起酒碗,同样闷了一大口,心中微动。 他是真想做些什么,不仅是为了江平安,更是为了自己。 ‘如江平安这般身份,都必须上城头……若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似我这般的闲散武者,未必还能苟得住……’ 这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方锐心中暗叹了声,下定决心。 这时。 滋啦啦! 厨房中,炒菜的热油下锅,一股诱人的浓香被激发,逸散开来,这院子中都能闻到。 方锐被勾起了馋虫,起身去厨房:“娘、三姐姐、江嫂嫂,晚饭做好了么?要不,先弄些炒好的菜过来,给我们下酒?” “还有最后一个炒豆芽……蘑菇炖鸡、腊肉炒干野菜、炖鸡蛋羹,都已经做好了,你们先端去吃……” “也不用,拿碗分出一些就行……那边四个小不点,别躲了,过来,擦擦口水了,这些你们拿去,分着吃吧!” ……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 方锐提出,让江平安照看一下家中,自己出去有点事。 江平安虽然奇怪,却也没问,痛快答应。 他酒量还行,比方锐都不差多少,从前,还和方锐比着装醉,互相演戏。 之前,也说是一醉方休,可江平安这人,心中还是有数的,知道明天要上城墙,没真的喝得酩酊大醉,醉到明天——那是找死。 让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一行人进了地窖,方锐还把朴刀暂借给了江平安。 随后,他又搬来巨石,堵上地窖入口,这才放心出门。 地窖外的巨石是一道防线;江平安是一道防线;还有近日来方锐在这一片的威名,震慑地痞流氓不敢来,也算是一道隐性防线。 这般三层防护,再加上方锐不会出去太久,安全性还是很有保障的。 …… 夏府门外,连绵的火红灯笼,映照得一片亮堂堂。 嗖! 突然,一块木板射来,撞击在大门上,发出一道清亮的声音。 吱呀! 老门房开门,狐疑地出来看了看,捡起掉落地上的木板,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 他扭身就跑,因为太过焦急,心神大乱,被门槛绊倒,可爬起来,连灰尘都顾不得拍,就继续往里面跑。 黑暗中,葛布蒙面的方锐深深望了夏府一眼,飞快离开。 对那门房的反应,他并不奇怪。 那木板,也只是一块普通的木板,可…… 上面,却有方锐手指为笔,以劲力写下的铁钩银画的九字:‘林家欲献城,联贼诛夏!’ …… (本章完) 第51章,樯橹 夜风呼啸,吹动穹霄之上的乌云,遮蔽明月,阻隔月华,让无边的天幕蓦然一黯。 就在这般的夜色中,方锐从夏府外离开,飞快返回。 空气中,腥甜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时而响起打砸的声音,还有:惨嚎声、哭泣声、狰笑声…… 道路两旁,大多门扉紧闭,透过门缝,可以察觉到一双双紧张的视线;有的门户大开,其中传来喝骂、惨叫的声音…… 街头巷尾,阴影处,有三五成群,结伴游荡的黑影……那是披着人皮的兽。 方锐疾步快行,没有半点停留,径直向着甜水井胡同而去。 直到—— 路过一户大开着门的人家。 一伙儿七八个地痞流氓从里面出来,其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衣衫不整,各自拿着砍刀、木棒、削尖的竹竿等武器。 “小子,说得就是你,也是同行吗?过来!过来!”其中有人招手。 “收获咋样?来,给兄弟们开开眼!”说这话是个嬉皮笑脸的瘦高个儿。 “脸上的东西摘了,给爷看看!”这是为首的络腮大汉,手上提着把砍刀。 …… 没错,他们准备黑吃黑,或者说……打劫! 如今,单打独斗已经过时了,这些地痞流氓、毛贼,都学会了拉帮结派,成群结队,或者干脆就是部分帮派人员串联。 ——他们彼此壮着胆子,互相打气,四处祸祸,同样,这般也可以减轻罪恶感。 是的,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做坏事,可能会心虚,但一群人做坏事,很大程度上就不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抱团可以增强武力。 这七八个人,狐朋狗友一伙,入品武者都能干掉;一般的八品武者,也要忌惮无比,暂避锋芒。 但,这不包括方锐。 “让开!” 他皱了皱眉,声音冷淡。 如非必要,方锐并不想动手,因为会耽误时间——对他来说,尽快回去,确保甜水井胡同那边没事,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皆是次要。 可这群地痞流氓哪会听? 难得遇到落单的同行,不黑吃黑,狠狠宰上一笔,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恶名?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 简直搞笑!他们八对一,还各有武器,反观对方孤身一人,赤手空拳…… 实在想不出,这局怎么输?! “哟,小脾气还挺冲,爷帮你治治……给我上!” 为首的络腮大汉一挥手,其他人纷纷上前了,呈扇形包围过来。 显然,这群地痞流氓打群架很有经验。 “何必找死?!” 方锐瞥了眼后方,以他的敏锐感知,自然能发现后方巷口另有一波正在观望的的地痞流氓。 前狼后虎? 不,土鸡瓦狗! ‘无论前冲,还是后撤,都总要打一场……这是避不开了。那就……杀!’ 方锐心中冷然,劲力灌注双腿,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大鸟一般飞起,跃上胡同墙壁。 在这群地痞流氓震惊的目光中—— 哗! 一蓬石灰粉抛落,漫天灰白遮蔽了视线。 紧接着。 方锐反手取出一把铁钉,以劲力掷出。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伴随着一片惨叫。 ——没错,就是普通的飞钉,也没有什么技巧、准头,纯粹就是数量多,然后,因为劲力,速度极快。 可这就够了! 等石灰粉落下,现场,三人直接命中要害,身死;四人包括为首的络腮大汉,受伤轻重不一;只有一人躲过一劫。 而就在视线澄清的刹那,方锐已是纵身跃下,径直杀向为首的络腮大汉。 ——倒不是他不想站在墙头,远远地抛钉子,而是抛铁钉准头不够,远不如亲自动手来得快。 至于对方小手段暗算? 以方锐的中品实力,劲力加持下各项属性超出人体极限,根本不是这些普通人能暗算的。 “死!” 为首的络腮大汉一只腿受伤,自知逃不掉,心下一狠,正面迎向方锐,一刀砍出。 在生死危机下,他激发出身体潜能,砍出了平生最快、最狠的一刀。 可没等兴奋之色出现在脸上…… 便只见:方锐如鬼魅一般,躲开了去,来到他身旁,劈手抢过砍刀,反手一刀。 噗嗤! 人头滚落。 方锐动作不停,返身一刀一个,将另三个受伤的地痞流氓砍死。 “鬼啊!” 只剩最后一个完好的地痞流氓,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哪能跑得过方锐? 很快被追上,亦是一刀砍了。 整个战斗干脆利落,仅仅十几个个呼吸,八人全灭。 方锐提着染血的砍刀,向后方望去一眼。 那冰冷的眼神,让后方巷口的另一波地痞流氓,齐齐脖子一缩,只感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咕咚! 其中一人狠狠吞咽了口唾沫:“狠人!绝对的狠茬子!幸亏刚才没过去……” “我TND,这是……中品武者?!”这是个有眼力的,瞪大眼睛,如同见了鬼。 “还看什么?跑!”这波地痞的头领先跑为敬。 “我艹,头儿,等等……” …… 方锐只见:后方那波地痞流氓,一个个如同被狗撵着似的,争先恐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也没去追。 还是那句话:这些小角色,不值得浪费时间。 “走了!” 方锐提着染血的砍刀大步向前,直奔甜水井胡同而去。 夜风烈烈,吹动他蒙面的葛布飒飒,却冲淡不了身上那股慑人的煞气,所过之处,人鬼退避。 …… 返回甜水井胡同。 方锐手上已经没了砍刀——找地方藏了,身上血腥味也散得差不多。 他揉了揉脸,挤出个笑容,让自己看上去面目柔和些。 径直来到地窖,搬开巨石。 “没事吧?”方锐问道。 “没事,有方兄弟你的威名震慑,这一片地痞流氓都不敢来……哪能有什么事?!” 江平安摇头笑道,因为明天还要上城头,和方锐聊了两句,就带着江嫂嫂、牛墩、小豆芽,匆匆告辞。 与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方灵一道回屋。 屋内火光亮起,有了人气,便有了温度,方锐看着安好的四人,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洗漱,各自回屋。 方锐还是和方灵、囡囡一起睡,讲了一会儿故事,哄睡两个小丫头。 随后。 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梁,复盘,再次推衍确认自己操作可能带来的影响。 ‘今晚,我将那块木板送去夏家……劲力刻字,展现中品武者的身份,这就是对话的底气!撬动局势的杠杆!’ 若是换个普通人,乃至八品、七品武者,跑到夏家说这话,人家都不会太重视,反而会以为是其他大户,或者太平贼的弃子,耍弄诡计。 可一个中品武者,半只脚迈入常山县顶层的大人物,说话分量就大不相同了。 ——整个常山县,中品武者都是有数的,每一个都赫赫有名,即使去往林、夏两大家族,也能一定程度上平等对话。 哪怕在城外太平贼中,也是大头目之类,每一个都被城中势力的眼线盯着,基本不大可能混入城。 “所以,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中品武者,不管是和林家有仇,还是出于别的什么企图,传递这般消息,都有一定的可信度。” “而这个消息若是真的,林家献城,放太平贼进来……贼兵入城后,可是要吃肉的,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也不好动林家,那该动谁?” 不言而喻,必然是杀夏家这头肥猪! 那般后果,是夏家绝对无法承受的。 “那么,夏家收到我的‘提醒’,会如何做?” 趁着城没破,和林家火并?不太可能,真要来说,夏家其实比林家稍弱。 “林、夏两大家,族中最高战力也就中三品,只是不知是五品,还是四品……我听说,夏家老太爷年龄更大,相对劣势……这就意味着,更容易行险……所以,我才选中了夏家……” “在我看来,夏家最可能的做法,是抢先一步,献城太平贼,反卖掉林家!” 这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我没猜错,林、夏这般的大家族,早就在考虑后路,和城外的太平贼有着一定联系……” 当然,城外的太平贼也有山头,他们联系的未必是同一伙山头的人……而且,这般消息绝对保密,林、夏两家彼此都不知道各自的进展…… 方锐的做法,就如同给夏家联络太平贼的进度,添了一大把催化剂。 “夏家若如我所料,献城于贼……到时,太平贼入城,江兄自是不用再上城头,如我这般的闲散武者,也不用再担心被大户拉壮丁……甚至,可能得到爹的消息……” 退一步讲。 即使不如方锐所料,夏家不信他的‘提醒’,也会在心中扎下一根刺,等局势进一步恶化,就可能爆发。 至于,夏家将木板给林家看,以示自己没有异心? 夏家只要不蠢,就不会那般做。 即使做了,林家会信吗?不会,甚至,心中可能更加猜忌夏家,做出过激举动,先一步弄假成真。 “这就是黑暗森林,只要开启了猜疑链,否认都没用,最终结果,必然是以一方倒下为结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林家、夏家,我落子了,接下来,就看伱们怎么应对吧!” 方锐点了火就跑,接下来,不过是静待演变。 反正无论哪种可能,他都有赚无赔。 “关键是……惠而不费。林、夏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皆在我的小本本上,这次,就看能打掉哪个?” “更大可能,是林家遭殃……” 方锐眼中浮现出一抹期待:“或许,不日之后,就有给那位林三公子拉清单的机会……” 思绪翻飞。 他也没了睡意,干脆坐起身,提炼之前战斗消耗的劲力。 不多时后。 劲力恢复圆满,可代价是:方锐脸色苍白,如同大病一场,并且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去弄些吃的。’ 方锐下床,轻手轻脚出门,来到外面厨房,生了火,热一些晚上的剩饭剩菜。 就在饭菜香气开始逸散的时候—— “锐哥儿?!”三娘子披着衣服出来了。 她鼻子灵,嗅到了外面香气,联想到上次方锐打虎爷回来的情况,猜着可能是方锐饿了,就出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锐哥儿,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三娘子关切问道。 “练功饿的,没事……” “怎能没事?我给你多热些饭菜吧!” 三娘子心疼地在一边帮着,有心灵手巧的她帮忙,很快饭菜热好。 盛出来:一大碗面条,还有晚上热的腊肉炒木耳、炒豆芽、鸡骨架,腾腾冒着热气。 方锐大口吃着,填饱了肚子,才能感到充实。 三娘子就在一边,一只手撑着下巴,微歪着脑袋,满足地看着,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是爱恋、倾慕…… “三姐姐也来一口!”方锐喂过去一块蘑菇。 “我柳条刷过牙的……” “没事,等会儿再刷一次就是……啊,三姐姐,张嘴!” “好吧!”三娘子羞涩地张开莹润的如樱桃一般的唇瓣,小巧粉嫩的粉红色舌头一卷,将蘑菇吃了进去。 方锐呆了一下。 “锐哥儿,想什么呢?” “没……” 方锐摇摇头,摆脱一些少儿不宜的想法,再给三娘子喂了一块腊肉。 “锐哥儿,你也吃。” 三娘子拿起一双筷子,也给方锐夹菜。 她心中是感动的,在这个时代,绝无另一个男儿,能如方锐做到这般,亲手给自家女人喂饭…… 这般的相处,这般的温情,完美满足了三娘子少女时代对夫妻间相敬如宾的幻想。 我生君未生……恨不相逢未嫁时。 在三娘子倾慕、喜爱的目光中,方锐同样无比满足,感觉心灵被巨大的温暖所包围。 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很是腻歪…… 这种如谈恋爱的感觉,三娘子很是享受…… 方锐同样也是,只是某一个刹那,恍然回忆起前世大学时,和女友在出租屋运动后,大半夜吃泡面……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昏黄摇曳的火光下。 方锐、三娘子互相喂着,小声说着私房话,两人影子依偎在一起。 饭后,饱暖思…… 方锐一把抱起三娘子,去了一间空房间。 …… 半途,方薛氏出来了。 ——这般乱的世道,她自然也睡得轻,发现三娘子人不见了,担心出来找,然后就…… 方薛氏狐疑地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循声找到这间屋外,耳朵趴在门上听了听,旋即脸上一红,啐了一声,回屋去了。 方锐耳朵灵,分出一些心神注意着外面,自然听到了那道啐声,然后,激灵灵颤抖了下…… …… 半夜。 方锐在城门方向的喊杀声中惊醒,看了一眼旁边因为疲惫,睡得很是香甜的三娘子,在她脸蛋上亲了下,披着衣服,轻手轻脚起身。 不同于以往的虚惊一场,他知道:今晚,太平贼是真有可能破城的。 出门,来到院中,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汇聚成潮…… 彼时。 大风吹走了乌云,万丈月华如水银掷般倾泄,映照得整个常山县城一片亮堂堂。 院子中。 方锐负手而立,望着那一轮皎洁明月,蓦然想起一句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 给各位大佬汇报一下成绩:首订,我这边看到的是5900,均订……5500。大概有不少大佬只订了第一章…… 说实话,相当出乎我预料了,给各位支持的大佬鞠躬。 说好的均订超3000后,每1000加更一大章4000字,注定的两更应该是没跑了,我不会赖账,但,那啥,没存稿,等周末,也不一定是这个周末,下个,或者下下个……要看状态……各位大佬莫催啊,我一定会加的,也不会故意请假补更糊弄人…… 拂尘大佬告诉我,至少日更5000字,才能保证相对正常的流量供给,所以,我决定尽可能拼一拼……日六千不太行,下班晚七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半,真码不出来六千字……五千……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我尽量写,尽我最大能力去写,也不会卡着4000的字数,多200、400,还是600、800字,能写多少写多少……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大佬的支持,九十度鞠躬! …… (本章完) 第52章,何求 虞国世宗三十二年,南境三州大旱,流民四起……十月,李玄通兵围常山城……城中大户夏家为内应,夜开城门,县城因此而破。 …… 城门方向,喊杀声、擂鼓声……惊天动地。 “城破了!” “贼军打进来了!” “夏家反水,献城……” …… 这般的惊惶的喊叫声,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扩散,引起巨大的混乱。 原本还在勉强维持秩序的部分衙役、捕快、打更人,在这般声音中,不约而同一哄而散。 …… 夏家,正堂。 “老太爷,那贼人误我夏家!” 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悲愤道:“……根据太平贼的反应来看,恐怕,林家并无献城的打算……” “是啊,那给我家递送木板之人,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我看这必是贼军的诡计……” “其心可诛!” …… 咚咚! 端坐上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皱纹、身穿华丽绸布的老翁,这时手中的漆黑龙头拐杖一敲,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此人正是夏家老太爷。 外表看去,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老翁,可若是有武者高手在这里,必然会注意到:此人太阳穴鼓起,呼吸悠长,心脏跳动、血液流动的细微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感,恍如潜雷,不动则已,一动势必是天雷地火。 “咱夏家已献了城,投了义军,那就是义军的人,以后,什么贼军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夏家老太爷一锤定音,将此事敲定:“而且,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目前不是……稍后,都随老夫一道去迎接玄通大将军……” 既然夏家已经上船,就下不得了,他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般时刻,最忌讳首鼠两端。 “是!” 堂下众人齐声应诺。 无论此刻,他们心中各是什么想法,都纷纷压下,下意识遵从夏家老太爷的决定,这是对方积年的威望。 “当然,” 夏家老太爷声音顿了下:“那个送来木板之人,慢慢查……若真是义军的人,也就罢了……” “若不是,而是其他人……” 咚! 他一拐杖敲在地上,脚下实木地板应声粉碎:“杀无赦!” 这般冰冷的声音,让堂下的夏家众人,齐齐心头一凛。 ——随着老太爷年岁渐大,他们已经很少见到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了,可见,那耍弄诡异的奸猾小人,是将老太爷气到了何等程度。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 林家。 “好好好!那老匹夫,下手够快!够果断!”林家家主林雄一掌拍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让整张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此人脸色红润,眼睛狭长,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仿佛闪烁着熠熠精光。 下方,林家嫡系齐聚这里,各个面露苦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气氛极为压抑,好如天塌了一般。 “家主,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惊慌问道。 “是啊,夏家突然抛开咱们献城……等太平贼入城,怕是要寻咱家的晦气!”有看得明白的人。 “也不一定,大不了割肉……”还有人心存幻想。 …… “慌什么?!” 林雄沉喝一声,让下面人安静下来,怒容收敛,脸上线条变得刚硬,有条不紊发号施令道:“咱们林家,迅速转变态度,动用所有关系网,全力攻略太平贼……不,义军的关系……不要小家子气,做好割肉的准备……” “另一方面,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一一吩咐下去。 听闻家主这般安排,下方林家众人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皆是一个咯噔,各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 角落处,林三公子林枫的脸上,同样是愁云密布。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林家落得这般处境,一切起因,皆是因为前些日子他的一场巧取豪夺…… …… ‘城破了’、‘太平贼进城了’,这般喊声,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江平安从睡梦中惊醒:“城破了?!” 他定了定神,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匆匆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院子中跑。 到了外面,那般叫喊声更加清晰了,好如山呼海啸。 “破了?!城真的破了!” 江平安喃喃着,怔了一下后,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他当然有笑的理由! 对个人来说,城一破,自身处境就安全了,再无需顾忌朝廷方面,上城头和太平贼拼命。 而且…… 在这般最乱的时候,凭借着往日的人脉关系,打点一番……若是操作得当,不仅能保住这身官皮,甚至,往上升上一升,都不是不可能…… 这并非痴人说梦! 以往的时候,城中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太平贼来了,天翻地覆,阶级更替…… 正是鱼龙翻身的最好机会。 如江平安这般的人,会做人,会钻营,有人脉,只要不是时运太背,在哪般世道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遇到这般天变的机缘,更是可能同风而起! “只有一点,这城破得太巧了,太急了,突如其来,就好似……专门为我准备的一般……” 不知为何,江平安突然想到昨夜方锐外出,这一刻的直觉告诉他:城破,和方锐有关! 当然,这般‘荒诞’的念头只是一闪,就被自我否决。 “我真是魔怔了!” 江平安拍着额头:“这怎么可能是方兄弟的手笔?他不过是一个普通武者,八品,撑死了七品,如何能左右城中局势?”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认为,交好方锐,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江?!” …… “真的城破了啊?!” 方锐喃喃着,听着外面巨大的动静,揉了揉眉心,将心中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掌控一切的感觉,抛到脑后,重新恢复冷静。 “骄傲自满要不得,小心谨慎、虚心自省,才是苟命长存之道。” “再说,这常山城本就摇摇欲坠,夏家或许也早就有献城的打算……我在这其中真正起到了多少作用,犹未可知……” “不过,不管如何,总算是成了,林家多半会完蛋……只是,” 方锐叹息一声:“最乱的时候也到了啊!” 往日,太平贼和城中势力僵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算是长痛;如今夏家献城,最乱的时刻到来,可过后就会稍好些……算是短痛……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 “但,我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城中万民做出了选择!” 方锐压下心中的一些愧疚,冷硬下心肠:“在这世道,众生皆在争渡,不是力争上游,就是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着向前……” 这一刻,他想起了柳树胡同那些邻居:被抓上城头的长林叔、满堂叔,出城避难,却极大可能被太平贼抓去蚁附攻城的枣槐叔、福泉叔、白石叔…… “比起身不由己的那些人,不知道何时风来,风从哪边刮来……我更想,把握主动,掌控自己的命运……”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也只是想活着,带着家人亲朋,好好地活下去啊!” 若是再来一次,方锐也不会犹豫,必然还是会做出这般选择。 “锐哥儿!” 这时,三娘子起来了。 方薛氏也差不多先后从屋里出来。 “兄长!” “阿锐哥!” 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被吵醒了,手拉着手来到门外。 “都起来了啊?” 方锐回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的吗?城破了,也就那样,我会守护好你们的……” …… 如方锐所料,常山县城到了最乱的时候。 城中的地痞流氓、毛贼,成群结伙,如蝗虫一般齐齐出动,明火执仗地砸门破门,奸淫掳掠。 对他们来说,这般最乱的时刻,就是最好的时刻,一场盛大的饕餮盛宴,正等待着入席…… 甚至,不仅是普通人家……这把火越烧越旺,终究,还是烧到了大户身上。 那些等待多日,有实力、有野心的闲散武者,也纷纷出动,如饥饿多时的下山猛虎,露出了爪牙…… 当铺、钱庄,还有一些力量不强的大户……都是他们的目标! 即使如林、夏这两家,常山县城中最顶尖的两大户,也有头脑发昏的闲散武者闯入,可没多久,就是变成尸体被丢出…… 没了城墙,两大家族斗不过太平贼,这不假,可镇压城中的闲散武者,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在这般时刻,如林、夏两家的力量,也只能独善其身,保护好老巢……仅此而已。 除了这些特殊的极少数地方,常山城其余各处,处处皆乱。 街道上,到处是逃跑的、哭喊的、打劫的……还有被戾气冲昏了头,放火的…… 从高空俯瞰,整个常山城,星罗棋布的火光跃动,与漆黑的夜相互侵蚀,血与火,红与黑,在哭泣声中滔滔席卷…… 若是将视角拉下,便可看到:那每一处火光中,都映照出大片狰狞的面孔、扭曲的影子…… 宛若人间地狱。 …… 甜水井胡同,方家这处院子。 或许是压抑久了,在这最乱的时候,前些日子,慑于方锐威名的地痞流氓,自发纠集了十多人前来找回场子。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有人砰地一脚踹上门。 “这里住的小子,姓方是吧?听说你很狂啊,来来来,出来让大爷们看看!”话语中满是痞气。 “入品武者?我呸,算个鸟?!现在,还不是成了缩头乌龟?”这是心怀嫉妒的。 “说得没错,缩头乌龟……哈哈哈哈哈哈!” “我数十个数,再不开门,就放火了啊!” …… “娘、三姐姐,伱们带着灵儿、囡囡进去……放心,没事的,很快就好。” 方锐目送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进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神色冷然。 “为何偏偏要来找死?!”他喃喃着,大步去往前院。 “十、九、八、七……三……” 就在外面的地痞流氓数到‘三’的时候—— 咔嚓! 前院的大门,轰然洞开。 然而,没等这群地痞流氓脸上露出喜色,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瞪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作了惊恐! “起!” 方锐化身人形抛石机,将前院门边囤积的巨石,一块块点着人头砸了过去。 什么叫做‘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因为这石头够大,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准头,擦着即伤、碰着即死…… 轰!轰! 眨眼之间,为首的两三个地痞流氓就被砸得血肉模糊,身躯变形。 “我艹,这是你们说的入品武者?坑死人了也!” “啊,别砸我!” “好汉饶命!” …… 一片惨叫声后,战斗进入了垃圾时间。 除了被砸得血肉模糊、身躯变形、直接死翘翘的不算,方锐提着朴刀出门,将受伤的补刀,逃跑的追上直接砍了…… 这边巨大、凄厉的惨叫声,震慑得远处许多地痞流氓都不敢过来。 整个过程,也不过二三十个呼吸。 说实话,也就是地形限制,不好施展,方锐不太好冲过去乱杀;又怕被人联想到,不敢用石灰粉、铁钉…… 不然,战斗能结束得更快。 随后。 方锐处理了十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扔得稍远一些,省得膈应人。 这才返身回屋。 “娘、三姐姐,还有灵儿、囡囡……放心,那些人已经被我打发,没事了。” 方锐神色轻松地坐下,也没提血腥的战斗过程,转移话题道:“如今,太平贼进城,主导常山县城已成了定局……” “以后,咱们就不能称‘太平贼’了,要变换称呼,改叫‘义军’,可不要说漏嘴了。” “晓得的。” 方薛氏、三娘子都是认真点头,记下了后,又再次叮嘱两个小丫头。 刚坐下没一会儿。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又有人来了。” 方薛氏、三娘子心中一紧,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是身子颤抖了下。 “没事的,应是江兄他们……娘、三姐姐,你们看着俩小丫头,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方锐交代一声,去往前院。 开门。 果然是江平安,还带着江嫂嫂、牛墩、小豆芽,只是,除了他们外,还有另一个身穿官服、貌不惊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 方锐观察敏锐,一眼就注意到:这人双手骨节粗大,色泽黝黑,宛若精铁。 显然,是个习武之人。 “这位是?”他问道。 “方兄弟,这位是黄捕头……” 江平安面上不显,眉眼间却带着一抹苦色:“我要去守卫县衙,将你嫂嫂、侄儿、侄女带过来,想请你帮忙照看一下……” “黄捕头,可否容我和方兄弟单独交代两句……”他看向黄捕头。 “老江,你搞快些!” 黄捕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这个时候,去守卫县衙?!这不是四九年加入国军么?江兄怎会如此利令智昏?莫不是……被逼的?! 方锐暗忖着,表面却不动声色,跟随江平安去往一边。 “江兄,这怎么回事?” 武者听觉敏锐,这个距离,刻意压低声音也没多大用,故以,他只是模糊问道。 江平安也知道这点,嘴上说着话,暗中却在使眼色:“……县衙危难,黄捕头忠心耿耿,我岂能落后?黄捕头可是八品武者,有他带领……” ‘果然如我所料,另有隐情,江兄是为那黄捕头所逼迫……’ 方锐心中一动,迅速从江平安的话中,提取出两点关键信息:一、这黄捕头是朝廷死忠;二、此人是八品武者。 “……咱们兄弟齐心……你嫂嫂、侄儿、侄女,就拜托了……不知方兄弟,可能为我照顾好?” 江平安说着,右手隐蔽做了个竖切的动作——他背对黄捕头,倒也不怕被发现。 显然,这话另有喻义,不是在问‘可能照顾好嫂嫂、侄儿、侄女’,而是在问:两人联手,能不能干掉这黄捕头。 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若能做,就联手,干了这一票;若不能,他就只抛却幻想,舍身饲虎。 ‘区区八品武者……’ 方锐微微点头:“江兄尽管放心!” “那就拜托了!”江平安眼中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两人并肩过来。 “黄捕头,交代好了,咱们走吧!” 江平安说着,右手缓缓下移,摸向腰刀,就等着黄捕头转身,与方锐一同出手。 然而,黄捕头却没有行动,径直看向方锐:“我看,你也是武者吧?何不一起去守卫县衙?” ‘一个死人,想得还挺美!’ 方锐心中一动,回拒道:“抱歉,在下并非官府中人,还有母亲、妹妹……需要照看……” “如果,我非要你去哪?!” 黄捕头神色不善,喝骂道:“竖子是非不分耶?!先有国,后有家,身为我大虞之人,人人守土有责……” ‘板荡忠臣?若非你那官皮之内,精致的绸布内衬,以及腰间悬挂的上好白玉……我还就真信了……’ ‘道德绑架?抑或者,想要照猫画虎,同样给我来一个武力逼迫?’ 方锐心中好笑。 若非觉得膈应,他将那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扔远了些,不知道此人还敢不敢说这话。 ——之前,方锐解决那十多个地痞流氓,事发短暂,前后不过几十个呼吸……当时,黄捕头正在江家,没看到这一幕,只是听到凄厉惨叫,可那些惨叫,吓唬别人还行,却吓不住他。 这时。 趁着黄捕头被方锐吸引心神,江平安悄悄退后两步,抓住时机,拔出腰刀,一刀砍下。 武者听声辨位是一绝,正在和方锐说话的黄捕头脸色微变,身体本能地向侧旁一扑。 嗤啦! 这绝杀一刀,却未能尽全功。 只是割破黄捕头的官服、内衬,在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划破如牛皮般的肌肤,在他背部,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好胆!” 黄捕头龇了龇牙,回身一掠,躲开江平安又一刀攻击后,如蒲扇一般的大手抓出,如老鹰抓小鸡般,扼向江平安喉咙。 这一握,足有数百斤巨力,狰狞的笑容已经出现在脸上,他仿佛看到,江平安被扭断脖子的一幕。 然而,就在仅差分毫之际—— 咔! 黄捕头的手被握住了,如被巨大的铁钳夹住,死死不能动弹。 是方锐出手了! ‘这般大的力气……’黄捕头眼睛瞬间瞪大,本能地正要扭头,却被一脚踹翻。 方锐提刀大步上前。 “你、你……” 栽了个狗啃泥的黄捕头挣扎了两下,竟没能从地上爬起,他只感觉:方才自己被踢中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直觉,连带着浑身酥麻,提不起力气。 “不要过来……站住……放肆……你难道,胆敢杀官不成?!”黄捕头又惊又惧,面目狰狞,大喝道。 方锐没说话,来到此人身前,刀锋如匹练般掠过。 噗嗤! 人头滚落,黄捕头惊恐的表情凝滞在脸上,鲜血如喷泉一般迸射。 “你还是官么?!” 方锐抖了抖朴刀上沾染的血,看着黄捕头无头尸体,神色淡漠:“这城墙一破,人心尽散,官不再是官,民,也不再是民了啊!” …… (本章完) 第53章,乱止 无边的月华笼罩大地,夜风呜咽,如哭似嚎。 甜水井胡同,院外。 目睹方锐干脆利落一刀砍了黄捕头。 江平安呆住了;另一边,还没进门的江嫂嫂低低惊呼了声,连忙捂住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的眼睛。 江嫂嫂是为血腥的场面失态。 而江平安…… 方才生死一刻,方锐拦住了黄捕头,然后……他一个恍惚,黄捕头就变成了尸体。 快! 太快了! 方锐一抓、一踹、一刀,三招格杀了黄捕头,如大人打小孩、爷爷打孙子。 要知道:黄捕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八品武者! 江平安记忆尤深,黄捕头曾激斗过一个悍匪,搏杀十几招后,成功将对方擒拿。 可就是这般的强人,在方锐手中,三招就被格杀……哦,还有一招是为了救他,较真来说,杀黄捕头,方锐只用了两招!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江平安已经无法想象,方锐到底有多强! 足足好几个呼吸,他才反应过来,咕咚一声吞咽唾沫,下意识爆了句粗口:“我艹!” “方兄弟,你怎么做到的?”江平安目光灼灼地问道。 他是真想学习一下,方锐的战斗风格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流畅美感,好似艺术一般。 哪怕能学到一分杀伤,三分潇洒,就心满意足了。 “唯手熟耳。”方锐负手,淡淡道。 江平安:…… “开句玩笑……江兄,这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真要说,就是技巧、硬实力,两者的结合……” 首先,精准抓住黄捕头的手腕,需要碾压对方的反应速度、力气; 然后,在黄捕头心神受惊之时,狠狠一脚,踹在了对方穴位,虽然没有用上劲力,却有肉身的数百斤大力。 这一下,将黄捕头踹得全身酥麻,提不起劲。 最后,不逼逼,上前一刀斩杀…… 瞧,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拥有碾压对方的反应速度、力气,然后,精通人体各个穴位,最后不逼逼,挥刀……” 方锐轻描淡写地一摊手:“就这样,很简单的。” 江平安:……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心会手笨的学渣。 脑子:我会了;手:不,你不会。 “不说这个了……江兄、嫂嫂,外面乱糟糟的,风大,带着两个小不点,咱们快些进去吧!” 方锐说着,提起黄捕头的尸首,就要远远抛开。 “哎,方兄弟别扔,这可是好东西……” 江平安阻拦着,正要开口解释。 远处巷道,突然出现一条如一字长蛇般的连绵火把光芒,向这边游弋过来,显然,是成规模的军卒。 “贼……不,义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兄、嫂嫂,走,先进去!” 方锐带着江平安、江嫂嫂、牛墩、小豆芽,返身进门。 …… 刚进门不久,门外就响起过兵的声音,那些军卒也没有停留,从门外经过,直奔城中心的方向。 “应是去县衙的,来得好快……幸亏,没跟黄捕头去,不然……” 江平安心有余悸地摇摇头,看向方锐,感激道:“方兄弟救了我一条命啊!” “是啊,多亏了……”嫂嫂也是在一边道谢。 “小事。江兄、嫂嫂,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何必说这些话?还是先处理了这个……” 方锐扬了扬黄捕头的尸首。 “呀!” 江嫂嫂怀里的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脖子一缩;江嫂嫂也是眼皮一跳,揽着俩孩子,下意识退后两步。 “瞧我这脑子……” 江平安一拍额头:“这东西血腥,方兄弟,要不就暂放在这前院?麻布盖着,也免得冲撞了大娘、妹子……” “也行。” 放好黄捕头尸首,方锐带着江平安一家来到后院。 江嫂嫂自是有方薛氏、三娘子接待,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也有方灵、囡囡两个玩伴。 方锐、江平安两人,则因为身上的血腥味太大,也没进屋,就在院子中,大柳树下坐着详谈。 “……我被外面‘城破’的喊叫声惊醒,正高兴着明日不用再上城头,然后,黄捕头就找来了,要我一道去守卫县衙……我又没吃饱了撑着,可没办法,黄捕头拳头大……我借口妻儿无人看顾,又说只有两步路的功夫,来到这边……” 江平安苦笑道:“后来的事情,方兄弟都清楚了。” “原来是这般。” 方锐颔首,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至于黄捕头的尸首,能作为进身之阶……我找些关系,打点一二,为方兄弟谋一身官皮还是不难的……” 江平安看向方锐:“以方兄弟的实力,这次怕是能一举谋个捕头!” 衙役,基本都是不入品,负责巡街一类的琐碎事;捕快,一般是九品,负责查案之类;捕头,捕快的头头,八品实力是硬性条件…… 如他这般的衙役,都能捞不少油水,更不用说捕快、捕头了。 “去当捕头?!” 方锐摇头,坚辞拒绝:“我是不会去做的……江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官场那些蝇营狗苟……”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块肥肉,可他真看不上,也不想掺和。 对方锐来说,能苟着变强,那就一切最好,诸如此类的麻烦,避之唯恐不及——是的,在他看来,‘捕头’的差事就是麻烦。 “反倒是江兄伱,用来正好……” “我?我用就太浪费了!我连入品武者都不是,即使拿来做进身之阶,最多也就谋个捕快……” “江兄着相了。” 方锐摇头:“捕快这个位置,不大不小,又有实权,可操作性极强……反而,捕头就有些惹眼了……” “太平贼、官府,这两者间未必不会有反复……万一哪天官府打回来,也不大可能清算到一个小捕快……” “当然,风险不算太大,但还是有一些的,江兄可自己决定……不过,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用的。”方锐表明态度。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平安想了下,也不再矫情:“那……方兄弟,我就真拿去用了?以后你什么事,一句话……” 两人闲聊着,夜风徐徐,吹动梢头柳条飒飒。 如水一般的月光遍布院子,草木的影子倒映在月光中,如同水中晃动的杂草。 正是: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里屋,昏黄的灯火跳动,透过窗子,可见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等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从中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这是一方净土! 外面。 破门声、打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愈演愈烈,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最乱时刻。 …… 大约一炷香后。 城中心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县衙已破!县尊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这声音中气十足,如若闷雷,半城可闻。 …… “县衙破了?!这常山城,是真正落入义军手中了。” 经过方锐提点,江平安也在有意识地改变习惯,将‘太平贼’、‘贼军’换成‘义军’,以免平日说漏嘴。 “是啊!” 方锐感叹:“义军攻破县衙,稍后,大概就会开始维持秩序,城中的大乱,要结束了……” 以前,常山城是官府的常山城,自然越乱越好;现在,常山城是义军的常山城,自然要建立秩序。 不如此,何以收拢民心? 甚至,更黑暗些讲,之前城中太平贼细作带节奏,城破后大肆放任……等过后再治理……也未尝不是想营造一种前后对比。 “这般时候,那些作乱的闲散武者、地痞流氓,若是聪明,就该收手了。”方锐站起身,负手而立。 “话虽如此,可这世上,并非都是聪明人……”江平安摇头。 “也是。正因为:这世上由聪明人、蠢人所构成,才有趣,才有变数,才有奇迹啊!” …… 正如方锐所料,城外的混乱来到了尾声。 一些看清形势的聪明人,纷纷撤退,如正午时候炽烈阳光下收缩的阴影。 当然,这个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蠢货……不少杀、抢、砸上了头,头脑发昏的地痞流氓,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因为那道声音,心中生出一股紧迫感,开始了最后的狂欢。 于是,空气中回荡的惨叫声,愈发凄厉。 只是。 大趋势下,各般声音、四处的火光,还是在趋于稀疏。 …… 踏踏踏! 外面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方锐、江平安来到前院,从门缝看去。 只见: 外面,大量胖瘦、高矮不一,队形稍散、精神头却颇为昂扬的兵卒,开始巡街,对还在游荡、作恶的地痞流氓,格杀砍头。 这些人很好分辨,清一色戴着红头巾。 当! 还有一名提着铜锣的打更人,被刀架着,沿着街道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县尊已死,义军已攻破县衙……” 当! “玄通大将军安民令:杀人放火者死,伤人及盗掠者刑,暴虞苛捐杂税皆免……大家伙儿安心过日子啦!” …… ‘异界版的约法三章?!’ 方锐心头一动,听着外面的声音,感叹道:“那李玄通,是个枭雄啊!” ‘杀人放火者死’、‘伤人及盗掠者刑’,这是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至于豁免苛捐杂税? 城中普通人家,已经穷得榨不出油水,想收税赋也收不到,索性放弃,还能收拢一波人心……惠而不费的事情。 “是啊,我看这李玄通,像是个能成事的。”江平安感叹。 “这倒也也未必,成事与否,不但看顺境,还要看逆境……”方锐摇头。 若是战事顺利,自然你好我好,一团和气;若是太平贼兵败,难保那李玄通不会一把火烧了常山城,裹挟流民。 “这话有理!” 江平安颔首:“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常山城,暂且是落在义军手中了,来日方长,慢慢看吧!” “方兄弟,我该出去了!打点关系,换身官皮,这事宜早不宜迟……” “江兄想好了?现在,外面乱象还未彻底结束……” “自是想好了。” 江平安慨然一笑:“正是这般的将乱未定的时候,才好干这些阴私事……再者,城外已经有义军巡逻,恢复了一定秩序……我又带着腰刀……风险不大,值得一搏……” 方锐心中暗赞了声。 不说别的,就江平安这先人一步的觉悟,就不是常人可比。 在他看来,江平安此事操作成功可能性极大,毕竟,太平贼也需要地头蛇配合,治理地方……还有黄捕头的人头作为投名状……再加上,有着人脉关系,上下打点,谋求一个捕快编制,并非难事! “既然江兄已有决定,我也不好不阻拦……稍等!” 方锐进屋,不一会儿又出来,递过二十两银子的银钱:“江兄打点关系,怎么少得了这个?” “方兄弟……”江平安本能就要推辞。 实在是:欠方锐太多了! “你我之间,不用讲这些,收下吧!江兄你若是成了,我也能沾光……”方锐强行塞了过去。 江平安的人品,两人的交情,都不是虚的。 再者,也可以看做一种投资…… 正如方锐所说的,江平安成了捕快,对他也有好处——实力只是一方面,总不能什么事,都用拳头解决,官面上的庇护还是必要的,还有体制的消息渠道…… “好,咱们过命的交情,我就不言谢了……都记在这里!” 江平安拍拍胸口:“你嫂嫂、侄儿、侄女,就劳烦方兄弟照看了,走了。” 说完,他提着麻布包好的黄捕头首级,推门,大步出去。 …… 外面。 在太平贼的巡视弹压下,城中各处乱象渐止,逐渐恢复安宁。 …… 不多时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是甜水井胡同的街长,领着两个太平贼,挨家挨户巡视盘问。 方锐有江平安那里的关系,与这街长早就熟识,自身也没什么龌龊,并不怕盘查,对方草草询问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 就在方锐以为,今夜就要这般过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惨叫声。 …… 我以为自己写了有五六千,保存到后台,一看字数,刚过四千,尴尬…… (本章完) 第54章,杀伐 “熟人?!” 对这惨叫声,方锐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是谁,交代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照看好几个小不点,待在屋内,自身去往前院,出门。 外面,不少人围在隔壁孙老汉家门口,还伴随着七嘴八舌的声音。 “孙家的胜子,你这是回来了?!” “胜子,我家福娃和你一起去从军的,你可看到哩?” “还有我家牛蛋儿……” “这不是严松么?狗东西,活该……呸!” …… ‘奇怪!这个时候,城内刚刚安定,普通人家应如惊弓之鸟才对……怎么这么多人都出来了,围在这里?’ 方锐心中惊讶,可上前一看,结合那些乱糟糟的声音,心中就明白了些。 只见: 孙老汉家门口,人群中心,一个和孙老汉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眉眼阴冷、头上戴着红巾、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子,手中提着砍刀,在他身前,严松被反手绑着,跪在孙家门前。 ‘这不是严松么,承包甜水井胡同这一片兵役的那个地痞?这是……要被清算了?!’ 方锐暗忖着,看向那提着砍刀的男子:‘孙老汉家,二儿子被严松拉壮丁上了城头,前两日死了……所以,这应该是那个孙家大儿子?’ ‘听说,孙家大儿子孙胜,与我爹一般,当初征兵进了第一波剿贼官军……看这情形,是兵败后从贼了,现在回来了么?’ 思及此处。 方锐心中一动:‘那我爹……’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回柳树胡同看看,但理智压制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太晚了,还有大股的太平贼巡街,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撞上……若是我自己还好,但带着娘亲、三姐姐、囡囡、灵儿,就不行了……可不带她们,又不放心……’ ‘最好,还是等明天!’ 方锐暗忖着,轻吐口气,压下躁动的心绪。 这时,见到方锐到来,不少人主动打招呼。 ——近日因为方锐的威慑,这一小片地域地痞流氓都不敢过来,附近人家可以说是沾了方锐的光,对此,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方爷来了?!”有人讨好叫道。 “方武者!”这是个年龄大的老伯,相对矜持。 “方恩人,伱家没事吧?”赵婶问着,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之前,那一伙地痞流氓踹门的时候,她自然是听到了动静的,可自身老眼昏花,除此之外家中就是两个半大的丫头,即使想帮,也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福。 …… “韩伯!吴叔!赵婶儿!” 方锐一一点头,打着招呼,神色如常。 那波地痞流氓来的时候,这些人没一个出来,他理解,人之常情……本来就是泛泛之交,没有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 和这些人聊了两句,方锐得到确认,那人的确是孙家大儿子孙胜,兵败后从贼回来的,一开始的疑惑自然也迎刃而解。 这般时候,这些人‘大胆’出来,聚集在这里,原因么,很简单。 首先,看孙胜回来,想来问问自家孩子的情况; 其次,严松被清算,这好比柳树胡同的虎爷之死,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自然要来看热闹,出口恶气; 最后,孙老汉家的孙胜,虽说如今是太平贼,但土生土长,胡同不少人家看着长大,自然不会太过惧怕,想来问问如今城中局势。 这些邻居看到了方锐,严松自然也看到了,顿时眼睛一亮,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方爷!方爷!救我!” 他挣扎着,用膝盖向方锐靠近:“咱们是朋友啊!我卖您过人情的,您忘了吗?就放过赵婶家那次……” 闻言,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孙胜眯了眯眼,亦是看向方锐,面容更显阴冷。 “唉!” 在众人的目光中,方锐轻声叹了口气:“严松,你作孽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日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如何救你?” “至于卖我人情……这话从何谈起?当时,我替赵婶家给了钱,你不是也收了么?” 他说着,退后两步,与严松拉开距离,以示不掺和这事,与自己无关。 倒不是怕了孙胜——区区一个太平贼而已。 纯粹就是:嫌这件事脏,不想扯上关系。 “方爷……”严松声音中带着绝望。 其他人却纷纷松了口气。 不仅是孙家二儿子被严松拉壮丁,他们又何尝没有受过严松残害? 或家中被拉壮丁;或被敲骨吸髓,压榨银钱;或被掳去女儿,祸害…… 可以说:基本上整个甜水井胡同的人,都对严松恨之入骨,恨不得吮其血、啖其肉,比之柳树胡同的人家对虎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胜亦是面色和缓了两分:“这位是方武者吧?我爹和我提过……待我杀了此贼,为民除害,再作细聊。” 说罢,他一脚将踹了个狗啃泥,手中刀光一闪:“这一刀,是为我弟弟!” “啊!” 严松五肢去了一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得面容扭曲,下意识想去捂下肢,可双手被反绑根本做不到。 “好!” “砍的好!” “活该,报应!” …… 围观人群面红耳赤,挥舞着拳头,一阵叫好。 可谓是:群情激愤。 若他们手上有臭鸡蛋、烂菜叶之类,这时,恐怕都要一股脑砸过去了。 ‘风水轮流转。前两日,这严松是何等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不可一世……如今却落得这副下场……’ ‘还有那位林三公子,当初多么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此时,怕也处在惊惶不安之中……’ 方锐心中感慨:‘在这天翻地覆、鱼龙争渡的乱世,总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 孙胜的刀还在继续。 “这一刀,是为你强拉的壮丁!” “啊!” “这一刀,是为你祸害的黄花闺女!” “啊!” …… 孙胜越砍越兴奋,最后,也不找什么理由了,满面潮红,双手握刀连连挥舞,似是只为了听严松的惨叫。 尤其是:他的刀不够锋锐,力气不够大,一刀砍不断胳膊、腿这般的四肢,就如剁排骨般,一刀刀连剁。 如疯子一般。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孙胜用几十刀将严松削成了人棍,因为不是砍在要害部位,严松一时不死,面部朝下,背对众人,看着就是一坨鲜红的肉在翕动。 鲜血溅射周围一丈之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场面血腥至极。 围观邻居们的叫好声,早已经变得稀疏、压低,他们看向孙胜的目光满是陌生,下意识退后,避远了些。 ‘这已经不是为民除害,报仇了怨,而是酷刑、折磨!’ 方锐淡漠地望着这一切:‘严松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要说这孙胜是好人,怕也未必。’ 他看向脸上带着嗜血笑容、满身煞气的孙胜,暗忖道:‘这人骨子里,多半有什么变态因子!’ 最终,还是孙老汉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劝说,才让孙胜手起刀落,给了严松一个痛快。 “好!” 众人这最后的一声叫好,显得有些干巴巴,有气无力。 随后。 人群纷纷散去,也没人留下,去问孙胜自家孩子、或者如今城中局势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方武者,” 孙胜脸上带着笑容,上前两步——可在方锐这个资深演员眼中,却能看出,对方的笑容有些假。 “方武者住在我家隔壁吧?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我托个大,称方武者一句老弟……老弟如此年纪轻轻,就是入品武者,前途无量……” 孙胜又是拉关系,又是恭维说好话,最终,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方老弟可愿受我邀请,加入义军?” “不了,我胆子小,见不得打打杀杀……”方锐一口拒绝。 他若真想投靠太平贼,答应江平安的安排,做个捕头,不香吗?何必需要孙胜介绍? ‘最重要的是:此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具体哪里说不上来,但,有种隐隐约约的恶意……’他暗暗皱眉。 不过,任你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孙胜说啥,方锐都根本不接招,草草应付了两句,就直接离开。 “这人……” 孙胜望着方锐离去的背影,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方锐回去途中,听到不少邻居的低声议论。 “以前,孙家大娃可是个老实孩子,现在怎么就……”有人叹息。 “是啊!心肠够狠的,那一刀刀,我看着都……呕!”这是憋了许久,直到此刻,终于压制不住。 “变啦、变啦!都变啦!回不去喽!”一个驼背老翁摇着头,回了自己家。 …… ‘以前,那孙胜还是个老实人?!’ ‘这是……以前就心里藏奸,还是,老实人黑化?’ 方锐不得而知,不过,他知道:如今的孙胜,狠辣,有胆气,还学会了伪装自己…… “这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贼匪……不,义军了!” “果然,环境最能改变一个人啊!无论是释放出心中的魔鬼,抑或者,让人成长……” …… 回屋,方锐说了孙老汉家的事。 方薛氏当即就激动了,腾地一下站起:“锐哥儿,你爹也回来了?!” 她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嘴里喃喃道:“不知道你爹有没有受伤,瘦了没……他那人粗枝大叶的……” “对了,咱们这就回去,我去收拾东西……” 显然,这个消息冲击太大,让方薛氏有些乱了方寸。 “娘,您别急!” 方锐拉住方薛氏:“现在,城中虽然恢复了一定秩序,可还是乱糟糟的……等明天一早,咱们……” 他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孙胜那人心思诡诈,他想要观察一下,免得留下祸患。 “阿婶,您就听锐哥儿的吧,今夜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咱们再回去……” “是啊,这大半夜的……不急于一晚上……” 三娘子、江嫂嫂都是劝着,才让方薛氏逐渐冷静下来。 随后。 方锐强硬要求方薛氏、三娘子,还有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再去睡一会儿;江嫂嫂也带着牛墩、小豆芽,各自回屋。 …… 隔壁孙老汉家。 “……隔壁方小子是武者,不好对付……胜子啊,别去招惹人家,不值当的……” 知子莫若父,虽然孙胜变化极大,但,孙老汉还是看出了自家儿子的一些心思,劝说道。 “没事,爹,这事你不用管!” 方锐猜测没错,孙胜的确对他不怀好意。 原因? 他二弟被严松拉壮丁,上城头死了……方锐明明能帮的,却袖手旁观…… “那姓方的,明明帮了赵婶家,却不管我家……凭什么?是看不起我孙胜?更何况,此人还和严松有些牵连!” 孙胜不敢怨恨太平贼,却敢记恨方锐。 只是,方锐是入品武者…… 他还从孙老汉口中,知道:之前城中乱糟糟的时候,一波地痞流氓找去了隔壁,然后,就是一片惨叫声……既然方锐还活着,那么,那群地痞流氓不是死了,就是被打跑了…… “我武力比不过那姓方的……” 孙胜不是莽夫,自然不会硬来,在太平军中,他学会了一件事:动脑子。 比如:之前邀请方锐加入太平贼,就是试探,想将方锐拉入他的节奏,坑死……可方锐没上当。 “是个对手……不过,以后的日子长着哪!”孙胜眯了眯眼。 “唉,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孙老汉知道劝不得,只好在心中祈祷:‘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别的,倒也没再劝说什么——他心中,何尝没有一丝怨恨,方锐帮了赵婶家,却不帮他家……不然,他二儿子未必会死啊! …… ‘果然是隐患!’ ‘只是这原因……就因为:我帮了赵婶家,没帮孙老汉家?就因为:我和严松有些许牵连?’ 这理由,可真够强大! ‘不过,变态的想法,往往不是我这种正常人能理解的……’ 另外就是。 前世,方锐也是混过官场的,虽然在底层,但也没少见过,无仇无怨,只因为你挡路,甚至看你不顺眼,就下绊子的…… 与之相比,孙胜这种,就容易接受多了。 “孙胜此人,够狠、够毒、够变态……若我没有察觉,有心算无心,还真可能搞出些幺蛾子……” “可我偏偏察觉到了!” “此人有一个致命弱点:力量不够……” 谋多而力弱,志大而才疏! “我无须和你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直接从物理上消灭你!” “为免夜长梦多,今夜就搞死这人!” 方锐下定决心。 至于孙胜太平贼的身份? 那又怎样! “如黄捕头那般的官府捕头,可杀;如孙胜这般的贼……不,义军,亦可杀。于我、于家人亲朋有威胁者,皆可杀!” 方锐心中冷然:“在这世道,你不吃人,人便吃你;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唯有杀得人头滚滚,仇人尽殁,才能让我心安哪!” 有言曰:对待敌人,要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又有伟人教我:应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 不多时后。 孙老汉家那边,灯火熄灭。 今夜,孙胜就睡在自家中——攻破县衙后,上面给他们这些家在城中的兵卒,放了一天的探亲假期。 如今局势,是义军占据县城,再加上,这些兵卒家在城中,倒也不怕人跑了。 吱呀! 突然,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 孙胜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抓向床头的砍刀——在太平军中,他历练出了这般的警觉性。 可,无济于事! 那道黑影太快了,如同鬼魅,他刚抓住砍刀,对方就已经来到身前,劈手夺过了砍刀,另一只手扼住喉咙,将他整个人提起。 “你……谁……” 孙胜发出含糊不清的细微声音,随着扼住喉咙的那只手收紧,他渐渐呼吸困难,思维却被拉长,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人影。 ‘是你!’ 在满心的不甘、绝望之中…… 咔嚓! 方锐扭断了他的脖子。 …… 随后。 嗖! 方锐提着孙胜尸体出门,用麻袋装了,直接浸入了附近的一个茅坑。 哦,出于人文关怀,为了让孙胜安息,避免尸首被人起出,扰了死后安宁……那麻袋中还附赠了一块大石头镇着。 ——当然,那石头不是从他家拿的。 “那孙老汉……罢了,一个人失踪还好,两个人,就太巧了!” “再者,孙胜一死,孙老汉家彻底成了绝户,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找事……” 至于孙胜的失踪? 方锐也不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众所周知,他和孙胜素无仇怨,昨夜,才是第一次见面,根本没有什么杀人动机。 他,方锐,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入品武者罢了。 ‘另外,有江平安那边的关系,甚至,说不准还有我老爹……不可能因为我住在隔壁,仅仅有那份实力,就被莫须有的罪名牵连……’ 呜咽的夜风中,方锐暗忖着,飞快返回。 …… 回屋。 方锐躺在床上,并无什么睡意,索性打开面板。 这一看,就让他吓了一跳。 …… (本章完) 第55章,安宁 【劫运点:1253】 “怎么会这么多?!”方锐震惊。 别看近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可事实上,距离他上次突破六品,才不过短短七八日。 “昨日我看过,记得才二百多劫运点,今日……孙胜那个小角色,远不可能……” 这又不是话本,存在什么主角。 “那就只有……破城……” 方锐心中一动,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往对‘劫运’的理解,可能有所偏差。 “如果我没猜错,这突然暴增的千余劫运点,是因为常山城破,有我参与其中的原因……” “我以往的思路被限制了……劫运,不只是身入劫中,自身历劫……还可以引导外界的劫数,甚至,主动掀起劫难……” 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是否参与其中! “当然,劫运点收获多少,受到劫数大小、参与程度深浅……等因素影响。” 方锐思索着,渐渐有些明白‘劫运’二字的真正含义。 “劫、运,灾劫、命运,这般玄之又玄的力量,其中本质,我目前还远远无法窥探……” “但,外在规则,我似乎有所领悟了。” 方锐思维发散:“要想获得更多的劫运点,我就不能将目光,只集中在自己身上,要向外求……” “若是主导改朝换代,参与一国之劫;为万民开智,倾覆当世名教,掀起人心之劫……” “甚至,目标更大一些,一方世界之劫,天地大灾,救世,抑或者……推动灭世!” 他不敢想象,那该是何等庞大的劫运点。 “冷静!冷静!我长生不老,没必要太心急!” “再者,现在不说……将来,即使要搞事,也得心中有数,弄清楚一些这世界的真正底细,不能稀里糊涂……” “常山城只是一角,若以此推断大虞,乃至整个世界,犹如管中窥豹,一叶障目!” 方锐总有种感觉,这方世界的水……非常深。 “不过,劫运点+长生不老天赋,两者结合……” 即使后者处于灰色封印状态,方锐也已经可以预见:他只要不死,随着时光推移,就会成为这世上最大的‘劫’! “隐于时光岁月,放牧众生,收割世界,主宰纪元更替的最大幕后黑手,乃至诸世劫主!一念世界兴替,命运轮转……” 方锐眺望窗外的无垠星空,仿佛与无尽时光后的自己对视,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轻轻一叹:“罢了,将来的我,与现在的我何关?!” “目前,还是先突破五品吧!” 是的!功法一栏,《养生功》之后,已经出现了‘+’。 说实话,方锐也顾虑过《养身功》的上限问题。 可让他惊讶,甚至惊悚的是,只要劫运点够了,《养身功》就一直可以提升,仿佛没有上限。 后来才逐渐想清楚。 “能创造《养身功》这般没有隐患的功法,创始人至少也是上三品,只不过,编撰《养身功》时,重在养身,不重武学,让它的突破难度极高。” “但,真要来说,编撰这部功法时,创始人是整合出了一套完备体系的,包括自身的理念,或多或少,或浅或深,都融入了其中。” 突破六品开窍的过程,方锐就发现:除了身体变化外,自身对《养身功》的领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其中隐约提及、一鳞半爪的模糊概念,都被延伸、扩展,真正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甚至,他一时都无法分清,是劫运点临时提升了悟性,帮助自身开解,还是面板自行推衍,醍醐灌顶一般灌注入脑海。 “《养身功》,对其他人来说,是一条死路,自身悟性根本支撑不起来……” 毕竟,别的高等级功法、顶级功法,登堂入室、已有小成就可以突破中品,《养身功》必须要炉火纯青的程度,继续往后,要求更高……那还怎么玩?! 但方锐不同! “我是开挂的,可以强行走通,能一直达到,甚至超越功法创始人的程度,做到真正旷世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 就如:给一本高中数学课本,让人自学,大多数人能学到小学、初中水平,少数人能够学到高中水平;真正天才,却能举一反三,深化研究,突破藩篱,达到大学水平乃至研究生水平。 ——不要以为不可能,想想那些根据现有基础,从无到有推陈出新的大佬……大佬和普通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养身功》对我的唯一影响,就是消耗劫运点多一些。” 方锐也想过换功法,但高等功法不好找,再者,相性不一定适合,可能与《养身功》冲突。 另外就是:即使换了功法,也要从头开始,由浅入深,九品、八品、七品……重走一遍,不一定比继续提升《养身功》划算。 “当然,最重要的是:《养身功》中正平和,换一个话说法,就是:稳!” 《养身功》,本来就是养身的,自然极稳,只要能够领悟,按部就班,想出茬子都难。 在方锐眼中,这可比前世中什么《九阳神功》,刚猛炽烈,威力巨大,但不突破什么关隘,不成就死,要好得多了。 “对我这般的长生者来说,稳定压倒一切啊!” “罢了,不想那么多,先突破吧!上次突破六品,是500劫运点,这次应该是1000劫运点……” 方锐喃喃着,意识沉寂面板,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熟悉的清凉气流再现,从虚无中涌出,灌注体内。 极小一部分沉淀身体,大部分则是游走周身,在骨髓间穿梭,带来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又有一种细微的酥痒感。 五品境界,是为洗髓! 随着那些清凉气流游走,供给身体营养,一股不同于‘开窍’劲力的另一种劲力开始生成。 …… 百来个呼吸后,那股清凉气流渐渐消耗殆尽,突破也来到了尾声。 “成了!” 方锐睁开眼睛,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53】 【功法:养身功(登峰造极)】 【境界:五品(洗髓)】 【技能:方氏医术(精通)(+)、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夺命刀法(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五品洗髓境界,终于是成了!” 方锐心中欣然,关闭了面板。 “突破后的变化么?” 他想了一下,起身出门,去往院子角落,找来一叠砖瓦,手掌按在上面,默默运转突破洗髓境界后诞生的‘劲力’。 噗嗤嗤! 在一阵细微的爆破声中—— 只见: 那一叠砖瓦,最上面一块安然无恙,下面的却已经成了粉碎。 “如果说,六品开窍诞生的劲力,直来直去,大开大合,可称为‘明劲’;那么,五品洗髓诞生的劲力,就是‘暗劲’,隐秘性高,穿透性强,极为阴狠毒辣!” 方锐感受着体内泾渭分明的明劲、暗劲,满意点头。 除此之外,他还试验了一下,发现:暗劲加持身体,对身体属性的提升更大,大约比明劲多出二三成。 这可是全方位的两三成,打起来,就是碾压。 “还有,比起明劲儿,暗劲可以离体三寸!” 方锐右手稍稍抬起,对着最上面那块砖瓦,相距大约三寸后,默运暗劲儿,在噗嗤嗤的细微声音中将其射成了粉碎。 “只有一点,因为身体骨髓比窍穴少得多,所以,暗劲的总量,只有明劲儿的大约三成……” 不过,无伤大雅! “打杂鱼,动用明劲就够了。只有同是六品,或者五品武者,才需要我动用暗劲这张底牌……” 可整个常山城中,有多少五品武者? 据说,只有林、夏两家才有,还是各房当家的,并且不一定全是……即使加上城中的太平贼,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至于,五品之上的四品? 林家家主算一个,夏家老太爷算一个,还有就是贼首李玄通,也算一个……其它,就未必有了。 “嘶!五品、四品这个数量比例,有些反常的样子……” 不过,方锐略一细想,就明白了。 “五品武者的数量,其实是相对正常的;四品武者的数量,其实,才是不正常!” “林家家主、夏家老太爷,这两人集中一县数百里方圆的资源供给,本身也有相当出众的天赋,相当于被强行拔升……” “李玄通,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天赋恐怕是十万里挑一,根骨奇佳,这般不世出的乱世枭雄,又有太平贼劫掠的资源供给……” 可以说:这三人都是特殊情况。 至于再往上? 三品,那是一个大门槛,除了悟性、天赋之外,可能还需要特殊的资源辅助,降低突破难度…… 这一点,方锐倒是不太担心。 虽说:三品境界的大门槛本就难,《养身功》为了突出养身,中正平和,劣势更是全点在了突破难度…… 可谓是:难上加难——所谓的‘天才’见了,恐怕都要干瞪眼。 但对方锐来说,难上加难,不还是难么?管你需要多高悟性,管你难度多大,只要敢亮出需要劫运点,那都不是事儿。 “三品境界,其实距离我还远,不必太早去想,还是注重眼下……” “咦,话说,我这五品,在常山城中,似乎就已经是三五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了也!” 如果说,六品时,方锐一只脚迈入了常山县顶层;那么,如今,就算是两只脚都迈进去了。 “遥想穿越之初,先天体虚,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虎爷,都要笑脸逢迎,隐忍求存……蹉跎三月,如今,终于到了这一步……” 方锐负手而立,气沉丹田,本想淡淡吟诵一句‘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定场诗,可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竟发现找不出一句应景的。 无奈,只好作罢,满心戚戚,最终,化作了一句朴实无华的感怀唏嘘:“一路修炼至今,我真不容易啊!” 什么,面板、劫运、加点? 那都是他本身的一份子!穿越者的事情,能叫开挂么? …… 回屋,睡觉。 此夜此时。 空气中也没了前些日子乱糟糟的声音,变得静谧下来,往日里被杂声淹没的些许虫嘶,重新显露出来,一声声显得格外空灵。 呼号的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万丈月华投落,如同道道素白的匹练,横亘寰宇。 许是在为苍生披麻…… 满目疮痍的常山城,如一个遍体鳞伤的疲惫老者,终于得了片刻安宁。 就在这般环境中,方锐睡去了。 …… 次日,一大早,敲门声响起。 江平安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他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拿着黄捕头的人头作为进身之阶,再加上银钱打点……最终结果就是,成了义军中一名光荣的捕快。 “方兄弟,这次可多谢你了!过两日,我请伱喝酒……”江平安感激道。 “那感情好!” 方锐也心情不错。 昨夜他突破了五品,再加上,江平安这边官面上的庇护,以及蹭到的太平贼消息渠道,安全感就更足了。 “嫂嫂,还有两个小不点,都在里面睡着哪!今早,江兄一家也不用离开,就在这边吃……对了,还有一件事……” 方锐说了,因为老爹的关系,自家准备离开甜水井胡同,搬回柳树胡同。 除了方百草的原因外,还有就是:孙胜失踪,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被发现、确认,他家这一离开,孙胜一事的手尾,就彻底斩断干净了。 再者,孙老汉家成了绝户,自顾不暇,焦头烂额,几乎不可能对方家造成威胁…… 但几乎,不也不是百分百么?不如索性离开了这边,回柳树胡同那里,住着舒心。 “我的捕快身份,负责的是甜水井胡同这边的……不过,方兄弟在柳树胡同那边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招呼……” 江平安语气顿了顿,又说了一个好消息:“至于,大伯……我也打听过了,义军中是有这么个人,方兄弟放心!” “其实,也是大伯是入品武者,又是医师,比较出名……若是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打听到……就是,没见到人……” “这可真是好消息了!” 方锐笑着一抚掌,进屋去,给方薛氏说了。 ——今一大早,方薛氏就起床了,一反平日的沉稳,火急火燎地去做饭,还叫醒了方灵、囡囡这俩小丫头。 “真的?!” 听闻方百草还活着,方薛氏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喜上眉梢。 是真的,那种喜,仿佛看得见、摸得着,攀上眉梢,从眼睛中透出来,掩住口,也能从嘴角流溢出来。 受到她的渲染,整个院子中都洋溢着一种轻快的气氛。 吃过早饭,洗漱刷碗后。 江嫂嫂也帮着收拾东西,随后,江平安又带着一家人相送,顺便帮忙拿东西,离开了甜水井胡同。 …… 虽是一大清早,可街道上,有不少身穿皮甲、手持兵器的太平贼在巡视。 中途,方锐一行受到了好几次盘查,所幸,有江平安这个义军捕快,一路无事,平安过关。 …… 忙忙碌碌,回到柳树胡同,已是大约巳时(早上九点钟)。 开门,进屋。 屋内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丢失了一些小东西,唯有地窖,因为有外面巨石、干草掩护,平安无事。 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没见到方百草。 一路上充满干劲儿、走得极快的方薛氏,这时,怔了怔,脸上的欢喜如乌云遮蔽太阳般僵黯淡了下来。 三娘子、江嫂嫂连忙去劝。 “阿婶,别担心,或许阿伯是出去了?” “是啊,老江不是说过么,确认人没事的……” “娘,好饭不怕晚,爹既然没事,咱们迟早能再见的。” 方锐也是劝道。 “大伯是医师,和其他义军兵卒不一样,许是被请去治理伤员了?” 江平安猜测着,拍着胸口道:“大娘,稍后我再去打听一下……” 在众人劝说中,方薛氏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这时。 咚咚咚! 外面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长林叔的声音:“锐哥儿?!” “娘,你们在屋里收拾,我去看看……或许,爹就给长林叔交代了什么……” 方锐说了一声,出去了。 “长林叔?!” 方锐开门:“来,快进来坐!咱们能再相逢,可真好!” “是啊!” 长林叔见到方锐,同样高兴,感慨道:“也是我命大,不然,差点都见不到锐哥儿你喽!” “昨日贼……义军攻城凶猛……有义军爬上城头,你满堂叔反应慢了些,被长矛插中胸口,倒下城墙……我还好,躲过一劫……” 他回忆起昨日,脸上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若真按照昨天那形势,再来一天,我恐怕都悬了……也亏得,昨夜义军破城了……” 长林叔说着,满是唏嘘:“你满堂叔早走了一步,没等到今天……不过也对,人怎么能有前后眼哩?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这般么?!” 听闻着满堂叔出事,方锐心绪复杂,也是一叹。 不同于那些陌生人,如孙老汉家老二之流,听听也就罢了,满堂叔这般熟识多年的邻居,总归是不一样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终究也不是铁石心肠。 ‘事后来看,常山城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因为有了我,让这个时间大大提前,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这一点无须质疑,劫运点的反馈,就说明了一切。 ‘我这只蝴蝶闪动的翅膀,又一次间接拯救了长林叔?算上癞痢刘的一次,这已经是两次了……’ 方锐不会自我标榜这是‘积德行善’,但能够间接拯救一些熟人,心中还是有些许欣然的。 “哦,对了,锐哥儿,你爹昨晚回来了……不过,看着似乎有急事,没过一会儿,就又匆忙离开了……让我捎话,说是留下了些东西,在老地方放着……” 长林叔道:“我就是看着你家开门了,过来告诉一声……我就不进去坐了,家里大娃回来了,一摊子事情等着收拾……” “哎,长林叔等等!” 方锐回屋去,很快又出来,拿了十斤麦糠、两斤高粱面、半斤鸡蛋,强硬塞了过去,说是给他家大娃补补身体。 上次,他家回来,屋内灯火亮起,是长林叔大着胆子过来看看……这次又是捎话……还有前后两次告知信息…… 这都是情分! 方锐的性子,有恩必偿。 当初,枣槐叔家不过帮他家说了一句话,就让他记情,三番两次接济;如今,送给长林叔这些东西,自然也不算什么。 长林叔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 送走长林叔。 方锐回屋,说了老爹让长林叔捎带的话,方薛氏听了,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进了里屋。 “那啥,方兄弟,你们这边收拾得特差不多了,我这就先走了……等打听清楚大伯消息,我再来叨扰……” 江平安很有眼色地提出了告辞,带着江嫂嫂、牛墩、小豆芽离开。 不一会儿后。 方薛氏拿着个褡裢出来,打开,里面是些许碎银,以及一封书信。 那些银子,足有十多两的样子,不过,对如今的方家来说,只是小钱。 重要的是那封信…… “锐哥儿,你看……你来打开……”方薛氏手腕都有些颤抖。 她不大识字,再加上,方锐是一家之主,自然由他来打开。 “锐哥儿,我带着囡囡去那边屋子看看……”三娘子这是想避嫌。 “三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是啊,三姐姐,不用的,我说了,会将你们当成一家人的……” 劝止了三娘子,方锐接过书信,心中也是有些激荡,不亲身经历,实在是无法体会那种‘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心情。 拆信。 里面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没事,有紧急任务离开,不要担心,让方锐照看好家里云云。 至于具体啥任务,也没说,可能也是不知道。 方锐如实转述。 “这都弄的什么事?!”方薛氏叹息。 方百草没事,她自然高兴,可没见到人,这般高兴,就又没那么彻底…… …… 上午时候,太平贼满街巡视,弹压不法,纠查作恶,城中真正开始安定下来。 到晌午时。 柳树胡同,已经有一些人家敢出来了,就在那棵大柳树下,三三两两,闲话着交流消息。 只不过,比起从前,确实少了许多人。 “告一段落了啊!” 方锐从窗外收回目光,望向院子。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并排蹲在墙角,撅着屁股,一个拿树枝戳、一个浇水,祸祸着蚂蚁窝。 厨房,方薛氏、三娘子在做饭,伴随着锅碗瓢盆‘咣哩咣当’的声音,饭菜的香气渐渐传出,扩散开来。 今日的阳光和煦,暖暖的并不炙烈,屋檐上的青瓦泛着点点白光,反射的斑驳光影映照在黄泥墙上,微微晃动。 风儿拂过,草木声簌簌。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太平贼围城之前。 “辛苦遭逢起一经……经历过动乱,方才知道和平的可贵啊!” 方锐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一切。 ‘真好!’他心道。 …… 这两天都没出去,本来以为能多写的,可我高估自己了,昨天下午卡住了,硬磨过去的……写了好多,自我感觉阅读体验感不好,又都删了…… 其实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想等到明晚再发,因为实在是没有状态,晚上不想再写了,写不了,真的写不了了…… 具体状态,可以参考:袁华:‘太难了,我太难了,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这章6400字,厚颜无耻一下,其中2000字算4000均订加更的1/2吧! 上架时候说的‘周末努力加更,尽量多写,争取……’在均订加更还完前,各位大佬请忽略。 均订加更不会赖账,就算是这般2000字、2000字的还,也会还完的……哦,发这章之前,已经七八千均了,这章发过后应该会拉低一些…… 不说了,溜了,一周都没娱乐了,今晚我要点外卖,看剧,追存的…… …… (本章完) 第56章,涓流 直到下午时候,去打听方百草消息的江平安才返回。 “方兄弟,这事有蹊跷啊!” 江平安风风火火来到,一屁股坐下,也不客气,自己倒了碗水,喝了一大口,才道:“今上午时,从你这边离开,我就去托人详细打听,大伯人在哪里,执行什么任务……” “托了不少关系,找到一个义军大头目。可对方一听问这个,当即翻脸,差点没将我抓起来……” 他提起这事,还满脸心有余悸:“也亏得我问心无愧,交代了和方兄弟你的关系……对方调查、确认……直到前不久,才将我放出来……” “不过,也是警告我,不许再调查这件事了。” “竟然如此?!” 方锐皱了皱眉:‘保密程度如此之高,看来,老爹在书信中提及的那个紧急任务,干系不小,牵扯重大……’ ‘如此任务,往往意味着危险啊!’他压下心中的一丝忧虑。 “罢了!” 方锐叹口气,也不让江平安为难:“我爹应是去执行义军秘密任务,完成之后,大概就可以回来了……江兄留心一下就好,也不要再特意打听了。” 略过这茬儿,聊了两句城中局势。 江平安兴致勃勃说起来:“义军上面,要我们清查不法,纠查前些日子作恶的地痞流氓……还暗示,搜寻大户罪证……这怕是要对大户动手!” “还让我们准备,开仓放粮,施粥……不强征壮丁,从军,给安家费,还可以每月领钱……城外,分田……看这样子,义军像是有作为的……” 他身为义军捕快,这般的基层官吏,太平贼的施政方略根本绕不过去,先一步得知这些,不足为奇。 “这些政策,若是落实下去,城中民心想必会很快归附……但,如何说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咱们看着吧!” 方锐微微颔首,随口点评着,又给江平安倒了碗水。 “咦,方兄弟,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江平安突然道。 “哦?” 方锐看过去。 不一样? 他与昨日的不同,也就是突破了五品,这是被看出了?不可能啊! “是这样,” 江平安斟酌着言辞,解释道:“以往,方兄弟给我的感觉,就是:异常小心谨慎,好像……生怕被人迫害似的……” “倒不是说这不好,只是,有些过于绷紧,防备太甚……” “如今么?” 他惊奇地看向方锐:“好似,整个人一下就静下来了,有那种……怎么说?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一切尽在掌控……对,就是这种感觉!” “静气?!” 方锐微怔了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以往,哪怕是到了六品,我心中的安全感还是不太足……’ ‘可如今,经历过了最乱的太平贼围城、城破……又突破了五品,真正迈入常山县顶层……再加上江兄这边的关系,消息渠道……’ 穿越至今,三月的积累,迎来了大爆发! 这就给了方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居其位,养其气。长久物质、精神上的满足,能养出那种闲适中带着淡淡慵懒的贵气…… 而自身阅历、人脉关系、归于自身的伟力……带来的安全感,也能养出静气。 这种平和下来、不急不躁的静气,方锐自身,只缘身在此山中,没太察觉…… 反倒是近来接触最多,和他熟悉的江平安,感知得更清楚。 “许是外界的变化,自身的成长……还有我爹的消息……” 方锐含糊说了句,赞叹地看向江平安:“江兄心思细腻,观察敏锐,我不如也!” “哪里?” 江平安摇头,很有自知之明:“非是方兄弟不如我,只是,涉及自身,知见障……” “就如我一般,哪怕能看出方兄弟身上的这股静气,却也是做不到、学不来的,知易行难哪!” …… 江平安今日才成了义军捕快,一堆事要忙,若非为了打听方百草消息,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故以,在这边没坐一会儿,就匆匆离去。 送走江平安。 方锐回身,进了里屋。 窗前,金色的斑驳光影里,细微的光尘飞舞中,方薛氏、三娘子做着针线活,缝制衣服。 其实,方锐、方灵,还有方薛氏的新衣服已经做好了,只不过,三娘子、囡囡的还没做好,他们也不好先穿。 两人小声说着话,絮絮叨叨着家长里短……特别是方薛氏,知道方百草没事,心中安定,脸上也多出了不少笑容。 门口,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下动物棋——这是方锐制作出来,并教给她俩的。 这时,见到方锐过来,正好要输了,方灵耍赖地将棋子一抹,拉着囡囡的手站起身:“不下了、不下了!走,囡囡,咱们去让兄长讲故事……” “兄长,我想听故事!”方灵如小燕子一般扑了过来。 “我也想听……”囡囡细声细气。 “呃……” 方锐扶额。 《西游记》都讲完了,已经在讲《封神榜》了,再之后,难道要讲《红楼梦》?怕不是要培养出两个小林黛玉哟! 话是这么说,故事该讲,还是要讲的。 “莫急,这就讲……” 方锐伸了个懒腰,在藤椅上坐下。 俩小丫头飞快去搬凳子,一左一右坐过来,宛若左右护法。 “话说,那姜子牙下山……” 方锐眯着眼,轻轻讲述着,享受着这份安宁,惬意、舒适,打心眼里喜欢。 他不会像前世那些的主角,境界越高,越是要迫不及待搞事,时刻游走在刀尖险崖……危机重重,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没过过两天安生日子…… 何必呢?! ‘我提升实力,从来不是为了打谁、杀谁,更多只是自保而已……人不惹我,我也懒得去惹人……’ ‘话说,这般安定的日子,真好啊!’ 方锐心中感叹道。 或许遥远的将来,他会成为长生仙尊、诸世劫主,但,与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程有一程的风景,许多时候,最后的结果并无太大惊喜,反而是过程,最值得留恋。 就如谈恋爱,最迷人的,不是上全垒,而是:那段朦胧暧昧的时期…… …… 哗啦啦! 门外大大的太阳下,一树一树的碎光闪烁,穿堂的风儿,在这一刻也仿佛缓慢了下来,波澜不惊。 汹涌澎湃的时代浪潮、岁月大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分出一条小小的支流,如山涧小溪,叮咚叮咚,涓涓流淌。 …… 给俩小丫头讲讲故事,偶尔找机会,和三娘子亲热一下,吃喝睡觉,琐碎小事…… 两日时光,就这般匆匆过去。 这两日中。 方锐、江平安,两人都在留意着方百草的情报,可始终没消息。 外面。 太平贼开始梳理常山城,纠查恶迹,前些日子不少作恶的地痞流氓,被抓的抓、杀的杀,公开处决…… 城中大户,本就屁股不干净,在明察暗访下,一抓一个准,抄家…… 本来,此事没那么容易的。 可奈何,有城中顶尖两大大家族之一——夏家这个二五仔,在夏家彻底投靠太平贼,背刺之下,这些大户纷纷倒台。 林家,倒是没听说,不过在这种氛围中,想必,也不好受。 如果说,往日是平民百姓的劫,那么,如今,就是大户人家的劫! 这场‘劫’,只针对大户、上层,那些以往的老爷们,反倒是普通百姓,没有太大感受……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看‘老爷们’倒霉,拍手称快,早晚都有吃瓜的话题,应接不暇。 方锐一家…… 真要说,其实算一个‘怪胎’——暗地里,有着远超普通人家的实力,但,表面上,却从来都是平民百姓中的一员。 自然,方家也丝毫没有受到波及,平安无事。 而抄了这些大户,有了钱、粮,除了酬功外,太平贼还拿出了部分,惠及百姓。 比如: 取消各种苛捐杂税; 建立多处救济点,施粥; 对普通人家,发放粮食——虽然基本都是粗糙的麦糠; 开始征兵,对从军的人员,给一笔安家费,然后,每月还有一些钱可以领; …… 如火如荼地进行。 城中,很快安定下来,恢复秩序。 秩序稳定,民心思定,整个常山城,犹如一颗熬过隆冬破土而出的嫩芽,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 这日中午。 方家午饭:一大碗炒豆芽、一盆煮鸡蛋、一盆棒子面馍、棒子面粥。 五谷清香,随着那腾腾热气渲染开来,弥漫整个小小的屋子。 “娘、三姐姐、灵儿、囡囡……来,都吃鸡蛋。” 方锐作为一家之主,照看着,给各人夹着菜。 气氛温馨,惬意。 …… 饭后。 方薛氏、三娘子洗碗;方灵、囡囡俩小丫头,一个擦桌子,一个扫地。 方锐坐在藤椅上,摸着肚子,有些苦恼。 如今,城中基本恢复了平和,但,基本粮食还好,肉、蛋……一类紧俏物资,在市面上却很难看到。 黑市? 林家自顾不暇,黑市自从前些日子关闭,就再没开过。 “如今,我的吃饭工具,已经从大碗换成超大碗,又换成了盆……可从食物中撺取的营养,还是供应不上……” “十天半月倒是不影响,可长久下去……” 换一个五品武者,如方锐这般糟蹋身子,别说十天半月,就是三五天,都要受到影响,战力大降。 也就他有些特殊! “我的每一次突破,所需劫运点多少,其实是根据我身体情况的……不仅要求突破完成,还有要有一部分储存在身体中,弥补先天体虚……” 打个比方,就是:方锐先天体虚的身子,如一个漏水的水缸,当只有漏掉四成的水后,才会影响正常生活。 每次武道突破,都会修补水缸的一些破漏,并往水缸中加水。 因为他突破速度太快,注水比漏水快得多,每次还没消耗掉一两成,就重新给水缸注满了。 这就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 “甚至,因为身体亏空,器官本能截留,我每次突破过后,身体的‘水’不是十成,而是十二成、十五成,处于超溢出状态!” 也就是说:每次突破过后,方锐身体内都储存了大量元气。 这也是伙食、药膳方面营养不足,相对他这般境界来说,极其简陋,但却能维持住境界,保证战力的原因。 “哦,对了,因为身体处于超溢出状态,对某些不可言说的方面,也有很大影响……” 具体就是:敏感度高,爽感成倍放大,同时恢复力强。 就比如现在:一夜七次郎,对方锐来说完全不是梦想,就是,三娘子承受不了…… “咳咳!”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消耗身体积存的元气,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办法才是……” 通过江平安的渠道,倒也能买上一些紧俏物资,但不多。 其实,对他这种五品武者来说,普通食物,已经不大济事了,必须要吃药膳。 “我是储存了一批药材不假,可那些药材年份不够,即使熬制成药膳,也就马马虎虎,聊胜于无……” “最好是用五十年份以上的老药,乃至百年大药才行啊!” 穷文富武,可不是说说的。练武,那就真是一个销金窟、无底洞! 就这,方锐还是劫运点提升,突破境界不假外求,所需的,只是突破后维持境界。 其他人习武,依靠自身突破,需要多大的资源,可想而知…… ‘太平贼这般做法,恐怕也有,变相逼迫城中闲散武者加入的意思!’ 方锐隐约明悟。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应对办法…… 树挪死,人挪活。惹不起,还走不了?! 离开常山县城的商队已经有了消息,若不是要等方百草,方锐早就带着方薛氏、方灵、三娘子、囡囡走了。 除了物资方面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 “别看常山城如今安定下来,可大虞朝廷还没完哪,等反应过来,府兵、乃至州兵出动,与太平贼展开拉锯……” 这苍生之劫,只是告一段落,却还远未结束! “如只有我自己,自然不怕,大可插手其中,隐于幕后,撺取劫运……但,还有娘、灵儿、三姐姐、囡囡……” “罢了,如今这世界的底细,还如雾中看花,隐隐约约,并不真切……仓促出手,容易折了自己!” “我长生无限,自不必急于一时……等老爹回来,还是带着他们,趁早离开这个泥潭吧!” 方锐下定决心。 …… 正值午后。 窗外,光影斑驳,影影绰绰。 方锐思量着自身,踱步来到窗前,正想伸个懒腰。 突然,看到了久违的熟人。 …… “枣槐叔、祥林嫂,还有阿槐……安然返回了?!” 方锐看着窗外风尘仆仆,脸上满是疲惫沧桑的三道人影,心中一动:‘是了,当初我猜测,他们出城被义军抓去,驱赶蚁附攻城……可也只是猜测,并非绝对,这些邻居之中,应当也有漏网之鱼,躲过一劫的……’ “枣槐叔!祥林嫂!阿槐!” 方锐出门,一一打招呼,语气中带着欣然:“伱们这是从城外回来了,还好吧?!” 那种大劫之后,故人相逢的心情,非是亲身经历,实在无以言述。 “锐哥儿?!” 枣槐叔的声音中也带着激动:“是啊,回来了,我家还好。说来也是命大,哦,多亏了锐哥儿你……当初,在锐哥儿你的提醒下,我家算是最早出城的……后面一些的,如福泉家、白石家……听说都被贼……义军抓去了……” “怎么,菜根嫂、二蛋他们,城破后没有回来么?” “没。” 方锐苦笑摇头。 他可是知道:那些被太平贼抓去的,男丁,无论青壮老幼,都被驱赶蚁附攻城……女眷,自不必提…… 城破后,那些人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可即使剩下的,也没听说有回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毕竟,那些人对太平贼心怀恨意,都是不稳定因素。 “那……多半是没了。”枣槐叔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是啊!” 方锐不胜唏嘘。 菜根嫂一家,是和他家有些恩怨:当初借粮,却偏帮宋大山家说话,可那都是小事,将借粮要回来后,便都不大记恨了。 如今确认他们遭厄的消息,也是感怀。 “不说这些了。回来好,回来好啊!枣槐叔,你们等等……” 方锐回屋取了十斤麦糠,塞了过去:“枣槐叔,拿着,还是那句话,就当借的……” 故人相逢,再加上从前枣槐家帮他家说话的情分,值得帮上一把。 至于他家的粮食? 还真不缺。 方家本来就存着数百斤麦糠,放在那儿也没吃,加上太平贼发放的救济粮,就更多了…… …… 傍晚。 老虎帮来人了,通知消息:自今日起,家中没有从军的,义军发放的救济粮减半…… 本来,太平贼征兵,不强制的,可现在,相当于变相强制了。 这对方家没甚影响——方百草算一个从军的,太平贼对方家发放的救济粮,还是足额的。 即使没有这笔救济粮,对方家来说也不算什么。 后院地窖中,方锐从前囤积的粮食还有许多,除了六七百斤麦糠外,还有:三四百斤高粱面、一百来斤棒子面,加起来足有千把斤。 当然,这只是方家,对柳树胡同还剩下的不少邻居,却是影响不小,让他们一阵唉声叹气。 “我家哪还有男娃哟?救济粮减半,这日子难过喽!” “我家还好,大娃在义军中……” “还以为是要收例钱……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虎帮哪还看得上咱们这群穷酸哟?近两日,他们帮着义军抄家大户,早就吃得嘴上流油……” “是啊,老虎帮这些帮派,背靠夏家,夏家又是献城义军的……这不,连带着这些帮派人员近两日都气焰嚣张,走路跟螃蟹似的……” …… “老虎帮?!”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议论声,眼睛微微眯起:“我苦恼的大药来源,似乎有了!” “老虎帮啊,吃了我家那么多年的例钱,也是时候连本带利吐出来了!今夜……”他喃喃着,后面的声音渐不可闻。 彼时,夕阳余晖最后一抹余晖投落,将半个常山城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 5400字,相当于两章2700的了,真的不少了…… 还有,各位大佬太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均定就破万了……虽然这章一发,又要跌下去…… 欠了6又1/2的4000字大章了,我…… 再次拜谢各位大佬,鞠躬,吃完饭马上去码字。 (本章完) 第57章,双杀 无垠的夜空下,明月朗朗,有风骤起。 柳树胡同,夜风呼啸,吹动草木哗哗作响,汇聚成巨大的音浪,辉映着摇曳的万家灯火。 吱呀! 方锐推门,与一缕夜风一同进来,惊起油灯的火苗左右翻飞、上下跳动。 屋内。 桌子上,一大盆老母鸡汤,腾腾冒着热气,金黄色的汤水中有圈圈点点的油滴浮动,在乳白色的烟气中泛开涟漪,酥嫩爽滑的大块鸡肉、吸足了汤汁油水的蘑菇,与鲜香嫩绿的野菜交相掩映。 旁边,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下着动物棋,却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歪着脑袋看一眼桌上,咕咚一声吞咽一口口水。 “莫急,晚饭很快就好了,到时你们一人一个鸡腿……” 方锐一手一个,拨弄了下俩丫头扎着的辫子。 许是听到方锐的声音,方薛氏从厨房探出头:“锐哥儿,东西给枣槐家、长林家送去了?” “对的,已经送去了。” 方锐颔首。 之前,他出门去,就是为了给枣槐叔家、长林叔家,各送去一小碗鸡肉。 对此,那两家人珍惜非常,感激涕零。 尤其是:枣槐叔家。 方才的一幕画面还犹在眼前:阿槐从方锐手中接过碗,下意识一个深深的呼吸,眯起眼睛,仿佛是要循着鸡汤的香气,将油水从鼻子中吸进去,让它浸润干涸的身体,眼角不自觉流出水来…… 那一刻,方锐确认:阿槐是无比满足的。 就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冷的夜晚点燃了一根火柴,他送去的这碗鸡汤,如伸手不十指的漆黑夜里照进去的一束光,让阿槐将这些日子出城的疲惫、心酸,尽数变得绵软,化去…… 彼时,那一碗鸡汤,已经不仅仅是单纯是一碗鸡汤,更赋上了一层不同的意义。 枣槐叔一家,是真的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将方锐送出门的,这并不是形容词。 ‘这个时代,物资的匮乏,普通人家对油水的向往,是无法想象的……也正因为如此,在这种苦难中,人总是极为容易感动、满足。’ ‘只是,我无意中竟成了别人灰暗岁月中的一束光、一扇窗,如《金色的鱼钩》中老班长之于‘我’,闰土之于迅哥儿……’ ‘这真是……让人如何说起呢?!’ 方锐心中生出无限唏嘘。 “锐哥儿,饭好哩!” 三娘子系着围裙,为了避免烫用麻布包着碗,端着鸡蛋羹从厨房中出来,眉眼温柔,如姐如妻,驱散了方锐心中的些许寂寥感怀。 随后,方薛氏也端着菜出来,再加上,两个小丫头欢呼着围了过来,一下子将方锐簇拥在巨大的热闹中。 人间烟火的气息,就与那饭菜的热气一同腾腾升起,给这小小的屋子里带来了温度。 外面,无边的黑暗中,是呼啸呜咽的风,如哭似嚎,吹动窗子哗哗作响。 可终究被阻隔在外,油灯的火苗跳跃,昏黄的暖色调光芒光与暗。 方锐感觉无比惬意、舒适,就好比雨夜给人基因中带来的宁静、安心,这般的环境同样给他带来‘一灯如豆,风雪夜归人’的莫名感受。 “快来,娘、三姐姐、囡囡、灵儿,都坐,趁热吃!” 方锐给她们四人一人夹了一个鸡腿,自己吃鸡翅膀。 ——这一盆中,是两只老母鸡。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没立刻就吃,下意识扭头,各自看向方薛氏、三娘子;方薛氏、三娘子,则是坚决推拒。 “都吃吧,不用在意这些。咱们那么多银子,娘、三姐姐,你们都看到的……只是平常食物罢了,下次再想吃,托江兄再买两只老母鸡就是了。” 方锐说的没错。 如果只是普通人,家中那么多存银,再通过江平安的渠道,采买到的紧俏物资,已经足够让一家六七口过得很好。 可他不是——这般普通食物,若真敞开了吃,方锐一人能吃方薛氏等四人份的,就这还不够满足身体营养供应,还需要药膳补充。 ——别说不战斗就没消耗,都是不干活,大人和婴儿的饭量能一样?普通人和五品武者之间,气血差距比这个还要大得多! “好吧、好吧!三丫头,咱们都吃吧!还有俩小丫头……” 方薛氏看到方锐又给方灵、囡囡,各自夹了一根鸡翅,无奈摇了摇头:“你就宠着她们吧!” “哇,好吃、好吃!兄长,伱也快吃……你是大人,要多吃哩!” 方灵将鸡翅又夹了回去,旋即便埋着头,继续啃着鸡腿、扒着饭,哼哧哼哧吃得极香,如一只小猪般。 人和人之间,相互是会感染的。 囡囡也将鸡翅夹了回去,小口、小口啃着鸡腿,不时抬起头,咂着嘴看一下方灵,以前文文静静、害羞秀气的模样,已经有了少许改变。 方薛氏、三娘子也是神色欣然,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小口咬着鸡肉。 显然,这般轻松的气氛,这般温馨的家庭晚餐,她们也是极为喜欢的。 “娘、三姐姐,还有囡囡、灵儿,你们吃完了,都自己夹菜,不用节省……” 方锐不时给各人夹着菜,引导着话题,言笑晏晏。 精神上的放松、舌尖上的美味,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满足,带来了巨大幸福感,在这般风雨飘摇的世道,显得尤为难得。 …… 吃过饭,方薛氏、三娘子刷碗刷锅,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擦桌子、扫地。 随后,方锐便准备出门。 也没打算,将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送去甜水井胡同找江平安,让对方帮忙照看。 因为:这般的话,明天老虎帮一旦出事,很容易被联想到…… 虽说江平安可以信任,但这事牵扯重大,能少一个可能的人知道,还是少一个的好,人心从来都不是用来考验的。 至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的安全问题? 方锐自有准备。 这两日,他托人找来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让方薛氏等人进了地窖,外面巨石一堵,一般的七品武者来了,都要干瞪眼。 当然,常山城落入太平贼手中后,如今,城中的秩序已经恢复得挺好了,这些只是防备万一罢了。 …… 夜风呼嚎,已不见了明月,风中有雨丝飘过。 “下雨了啊,今夜此去,带刀不带伞……嗯,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哦,是了,我的刀也没带!” 方锐的朴刀、砍刀,都留在了甜水井胡同那边,前两日过来的时候,实在不好带着,不然,路上的太平贼审查,就是一堆麻烦。 这两日,平静无事,他倒也没离过家,今下午江平安送来两只老母鸡的时候,倒是请托了一声,让对方下次帮忙带来…… “现在去甜水井胡同取刀,要绕一大圈,平白麻烦,罢了,也就不去了。” 也是,五品打六品,要什么刀?! “乱钉为箭手作刀,今夜,仇寇不尽不方休!” 方锐葛布蒙面,在漆黑的街道上快步疾行,直奔老虎帮帮主崇季虎所在的崇府而去。 …… 崇府,一处房间。 屋内,八盏无烟白烛静静燃烧,将整个房间辉映得明亮如昼。 崇季虎中年模样,面容阴翳,身穿黑虎图纹的锦衣。 这时,他坐在白虎皮覆盖的椅子上,嘴中抽着旱烟,蓦然张口一吐,一个烟圈吐出,在空气中转着圈,数个呼吸凝而不散。 旁边,一个侍女在背后捏肩,两个侍女在身前捶腿,还有五个容貌姣好的侍妾,从摆放着十二盘菜的桌子上夹菜,在口中咀嚼一番,轮流给崇季虎投喂过去。 崇季虎时而抽上一口旱烟,时而吃上一口饭菜,兴致来了,再对着凑过来的樱桃小嘴深吻一会儿,拉丝、吸浆、逗舌。 “嗯,不错,今晚烟澜、紫儿,你们两个侍寝……” 听到这话,其中两个美貌侍妾皆是脸色一变,花容失色,可也不敢拒绝,轻声答了一声‘是’。 谁不知道,老虎帮帮主崇季虎,平生只好烟、色,前者还相对正常,后者就变态了,喜欢折磨人……蜡烛,鞭子…… 相对来说,对自己的侍妾,还稍稍温柔一些,即使如此,服侍崇季虎一次,也要她们数天下不了床。 对外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子,可真就是往死里玩——这可不是什么形容词! 可以说,这些年来,普通人家的女子,被崇季虎祸祸的,没有上百个,也有大几十…… 也就是崇季虎实力强大,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 是的,崇季虎聪明的地方,就在于:这种变态玩法,只在普通人家女子身上试验,如:大户,七品八品武者,乃至手下的妻女……就从不去招惹。 “啊……” 砰砰! 外面,突然有惨叫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谁?!” 崇季虎眼睛一眯,一把推开身上的侍妾,站起身,提刀豁然出门,看向外面。 方锐将一个七品武者的护院头头扔到一边,跨过月亮门,大步走了进来。 没办法,这崇季虎知道自己伤天害理的事干多了,府上护院交叉盯梢,防卫严密,即使是他,也无法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进来。 再者,六品武者感知敏锐,已经很难偷袭了,索性,今日就光明正大地来杀人! “阁下是谁,夜闯我崇府?”崇季虎看向蒙面的方锐,神情凝重。 能一路闯到这里,必然也是和他同等的中品武者! ‘废话真多!’ 方锐根本不开口,反手一把铁钉抛出。 “好贼子,暗器偷袭老夫,卑鄙!” 崇季虎面色一变,挥刀一转,如在身前撑起一方巨大的银盘,在当当当的声音中,射来的铁钉被纷纷弹开。 随后,他快行两步,纵身一扑,掠向方锐,整个人如一只下山猛虎,一刀横空。 这一刀,加持劲力,已经快到了一个程度,甚至,空气中都响起细微的音爆声。 可方锐更快。 他错身一闪,如鬼魅般躲过,曲指在刀背上一弹。 叮! 暗劲传导,扎入对方遍布明劲的双手,让崇季虎如同被毒蝎子噬咬般,手掌猛地钻心一痛,本能松手弃刀,惊慌退后。 咔! 方锐反手接住这朴刀。 “你、你是?!” 这时,崇季虎揉着麻痛的双手,神色大惊。 方才那一招,即使是比他强大数倍的明劲,也应该直接将朴刀打飞才对,绝不会传导过去,让他弃刀…… 这只有一个解释:来人是五品洗髓武者,暗劲高手! 不顾崇季虎脸上的惊容。 方锐挥舞了两下朴刀,自我感觉用着不顺,砍瓜切菜可以,但和崇季虎这般高手对打,反就不如拳脚痛快。 咔! 他扎下朴刀,二话不说,整个人一掠上前,如鬼魅般来到崇季虎身前,一拳轰出。 崇季虎连忙格挡。 砰砰砰! 两人交手,一招一式,直接在空气中打出了音爆。 如果说,崇季虎靠的是经验,那么,方锐凭借就是,暗劲加持下,碾压对方的身体属性:速度、力量…… 不过十几招,方锐适应了崇季虎节奏,愈发举重若轻,泰然自若,如闲庭信步。 反观崇季虎,在方锐的压迫下,冷汗涔涔,气喘如牛,显然败象已露。 “死!” 方锐猛地大喝一声,扰乱对方心神,速度再次加快三分。 只见: 昏暗的光芒中,他的双臂如巨蟒一般绞杀,裹挟明劲、暗劲双重劲道,沙包大的拳头如泰山压顶般突袭,砸向崇季虎胸膛。 “啊!” 生死危机下,崇季虎也仿佛激发了潜能,双手快得带出了残影,一分一错,格挡下方锐双臂,脚步一点,身形疾退。 方锐的双拳,在距离对方胸膛寸许,陷入力竭。 他却并未沮丧,双手之中,暗劲勃发——不同于明劲,暗劲可以离体三寸! 嗤啦啦! 如牛毛细针般的暗劲射出,在崇季虎胸膛留下一片殷红。 “噗!” 崇季虎捂着胸口退开,喷出一大口鲜血:“阁下果然是暗劲高手……我败得不冤枉……只是不知,我如何得罪了阁下?” “盘剥数十年,往日罪孽,今日还债……” ‘我盘剥这般高手?!’ 崇季虎听了,差点没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旋即,心中就是无比委屈、憋闷:这般高手,若是暴露真正实力,谁敢盘剥啊?! 因为听到‘盘剥几十年’,他下意识推断,这是某个游戏风尘的大佬。 可……可……那TM不是话本中的情节吗?! 崇季虎活这么大,在现实中,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想他平日小心本分,从不招惹不该惹的人,可碰上这种离奇…… 简直日了狗了! “我愿意赔礼道歉,十倍、不,百倍赔偿……”崇季虎连忙道。 “不必了,说出你藏宝的地方,你死,你妻儿活!”方锐简明扼要。 不是他想废话,而是此行所来,不就是为了老药、大药吗? 杀人,只是附带。 至于先上前废了对方? 崇季虎并未彻底失去战力,上前有一定风险,反而,保持距离,只要不放下戒心,什么暗器都没用! “我有金叶子五百两,大药五十根……就在……”崇季虎说着,似乎因为受伤过重,声音渐低。 一两金子大概能换十多两银子不等,要根据银子成色,各地行情;大药,就更了不得了,这玩意就不是按照斤两来算的,是一根根计数的。 如果是其他人,被这笔巨大财富吸引心神,又听到崇季虎声音渐低,大概会下意识上前…… 可方锐不同,他时刻留意着崇季虎,察觉到对方小动作,脸色一冷,唰地一下踢飞脚边石凳。 砰! 崇季虎被砸得连连翻滚,袖中一支铁管叮铃铃掉落。 不必看,方锐都知道,那是什么机关装置,喷射毒针、毒水之类的。 “很好,你……很好!”他声音冰冷,杀意凛然。 至此,崇季虎还没死,仍有一口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面惊恐:“我……我……” 可他本就重伤,又挨了方才的一击,已是弥留,这时情绪激动之下,一口气没喘过来,头一歪,直接没了声息。 方锐:…… 试探之后,发现此人是真死了。 也不怪他方才出手大力,实在是:人家都有了小动作,还出手犹犹豫豫,那不是找死么?! 方锐想要大药、老药,这不假,可什么都比不上自身安全重要。 “罢了,这崇季虎的珍藏找不到,那就找不到!” 除了对方的珍藏外,府库之中应该也有一些大药、老药,即使没有对方的珍藏那么珍惜,可让他补充营养,维持境界,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般我的损失,就大了!这崇季虎……何必呢?非要逼我大开杀戒!”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方锐本不打算麻烦的,可奈何,对方不识时务。 “那就……杀!” 他拔出朴刀,大步走向后院:“崇家,受到崇季虎三十余年好处,也是时候一同承担孽报了!” …… 不多时后,崇家一片大火升起。 崇季虎五个儿子,尽殁。 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玩意,最小的一个十二岁,方锐找到的时候,还在女人身上疯狂运动…… 哦,这女人,也是抢来的,拼命挣扎——可谓是:类父! 至于收获? 比想象中少得多:百年份大药八根,五十年份老药三十六根,金叶子七八十两,银子若干。 “不够!不够啊!怎么说,也得凑够三五个月的药膳份额吧?过了今天,各帮派有了防备,就不太好办了……” “罢了,再去干它一票!” 方锐喃喃着,从大火掩映的崇家离开,并未返回柳树胡同,脚步一转,去往了野狼帮帮主——段狼所在的段家。 …… 又一炷香时间后。 野狼帮帮主段狼所在的段家,同样有火光冲天而起。 …… (本章完) 稍多,审核了 。。。 《我在大虞长生》稍多,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深藏 “失火啦!快来人,段府失火啦!” 当太平贼巡街的衙役,发现了段府的冲天火势时,方锐已经远远离开。 这夏日的天气古怪无比,夹杂在风中的雨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了,只剩下呼啸的夜风,发出阵阵哭嚎。 黑暗的街道中,方锐快步疾行,时而突然加速,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向后观察,如一道神出鬼没的影子。 “没留下尾巴,功成身退……呼!”方锐轻吐出口气。 此时,他背上的褡裢鼓囊囊的,显然在野狼帮帮主段狼家中收获不小。 计有:百年份大药四十根,五十年份以上老药一百多根,金叶子三百来两,银子若干。 “呵,也是那家伙作死!” 今日,段狼喝得微醺,没几个回合就被方锐擒获,割断了手筋脚筋,如当初对待虎爷那般,逼问出了几处藏宝位置。 然后,方锐也没自己去取,反而逼迫段狼儿子代劳。 事实也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那些藏宝地点多有机关,因此,耗费了段狼的三个儿子。 总之,段狼那个人老成精的家伙,机关算尽反坑了自家儿子,半生珍藏白给了不说,还激怒了方锐斩草除根。 …… 一路无事,平安返回柳树胡同。 呼啸的夜风吹去身上血腥气,方锐风尘仆仆返回,犹如风雪夜晚回的归人。 搬开地窖入口的巨石,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出来。 洗漱,睡觉。 各自回屋。 至于褡裢中带回来的金银、大药,方锐暂时没说。 因为:那般的话,等明天,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两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出,方薛氏、三娘子多半会联想到,惊恐大于欣喜,那就不是惊喜了,还可能会露出破绽…… 当然,这些东西,方锐也没想着一直瞒着:‘等过几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已经习惯了和方锐睡,今晚也不例外。 “兄长,我想听故事!” “囡囡也是!” 两个小丫头躺在床上,一边一个,侧着身子,都是看过来,昏暗的光线中两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好好好!” 方锐讲了一段故事,哄睡了两个小丫头,这才开始提炼恢复劲力。 不多时后。 劲力恢复,不出意外地,肚子又饿了。 给两个小丫头盖了下肚子,方锐轻手轻脚起身,出门。 刚到门外。 吱呀! 另一扇门亦是打开,正对上三娘子的眼睛。 “三姐姐,你怎么起来了?”方锐压低声音问道。 “我想着:锐哥儿你晚上出去,会饿……现在来看,还是出来晚了。”三娘子自责道。 “哪里?三姐姐,那就一道吧,有你帮忙,我正好也省心些……” 方锐拉着三娘子的手,来到厨房。 方锐生火;三娘子切菜煮粥,准备饭菜——因为晚上的剩菜剩饭不够,还要再做一些。 “对了,三姐姐,这些切碎了也加进去吧!”方锐拿来了两根五十年份以上的老药。 是的,只是五十年份以上的老药,不是百年大药——大药药力太足,真加进去,三娘子反而吃不了几口。 “好的!”三娘子回身,手背撩了下鬓角的青丝,对着方锐浅浅一笑,也不问哪来的,接过去就继续忙碌起来。 ‘这是一个能为我素手调羹的女子啊!’ 方锐在灶台前烧着火,看着三娘子熟练的动作,心中不自觉变得柔软,目光柔和,情不自禁道:“三姐姐,谢谢伱了!” “锐哥儿,说什么呢?你在外面撑起家,我也做不了什么,就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三娘子动作一顿,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 她是有些经商天赋不假,可如今常山城的环境,也没那个条件。 这些日子,三娘子感觉:自己真就如一个背景板般,除了做饭、打扫、针线活外,什么也帮不了。 她心中是愧疚的。 这就好比:两人谈恋爱,一方付出更多,另一方感觉不好意思。 当然,这也就是三娘子,若是换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未必会有这番心思,可能会心安理得,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而三娘子当过家,知道在这世道撑起一个家有多难,会体谅人,善解人意,甚至,一拍屁股,就……咳咳! 这也是方锐选择三娘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真如林黛玉那般的女子,动不动使小性子,倒不是说不好,而是目前环境,他真没那个条件、心力去哄,去宠。 方灵、囡囡? 说着是宠,但,这才哪到哪啊?不过就是,前世家庭中的正常待遇。 再说,俩小丫头,也真的很懂事。 “本来,我该早些出来的,可阿婶没睡着……现在想来,多半也是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思……后来,可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装睡,将机会让给了我……我这才出来的……” 三娘子一边切着老药,一边琐碎地说着,说到这里,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如拂晓的霞光。 就问:方薛氏、三娘子不能将话说开了,两人一起出来吗? 当然可以。 只是,方薛氏猜到:方锐、三娘子,俩人可能会腻歪,不想过来掺和罢了。 至于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她还真没想到——毕竟,这边比较小,只有两间屋子,即使某人想做运动,似乎也没地方。 三娘子将洗净切碎的老药加入粥中,放在锅里煮着,盖上锅盖。 “三姐姐,过来坐吧!” 方锐起身,拉过三娘子,来到灶台前,在狭长的板凳上一并坐下,三娘子顺从地依偎过来,偏着脑袋枕在他的肩膀。 就这么静静依偎着,小声说着话。 灶台中的火焰,时而‘噼啵’一声,溅出火星,昏黄的火光跃动,辉映着两人的脸庞。 咕噜噜! 药粥在锅中汩汩翻滚,白烟顶起锅盖响起‘噗噗’的声音,一股醇香渐渐散发出来。 粥好了后。 俩人就腻歪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当然,因为药力过足,三娘子其实并没吃太多,方锐也没强求。 吃过药粥。 “不好!”方锐突然皱眉。 “锐哥儿,怎么了?”三娘子连忙关切问道。 “这药粥,吃多了,有些上火,还要三姐姐帮我……” 方锐一下子抱起三娘子,来到远离里屋的堂屋窗前,从身后拥住,耳鬓厮磨,轻声道:“三姐姐……” 方薛氏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 …… 次日,果然如方锐所料: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两家被灭门的消息传播开,引发轩然大波。 …… 柳树胡同的人家接到通知,‘家中没有一人从军,救济粮减半’的法令,撤销了。 得知了其中原委后,众人纷纷叫好。 “原来不是义军的命令,是老虎帮擅做主张!”有人气愤道。 “义军可不是官府,怎么可能下那样的命令?果然,坏的是下面人,坏的是老虎帮啊!” “谁说不是?听说那老虎帮帮主崇季虎死了,义军清查,这事才暴露出来……不然,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哪!”这是个消息灵通的。 “要我说,那老虎帮帮主崇季虎死得好、死得妙……” “是啊,活该!多亏这人死了,事情暴露出来,我家又能领全额的救济粮了。” “我家也能好过些哩!”这是枣槐叔的声音。 …… “崇季虎啊!” 有老人喃喃着,回忆起来:“那可是个大祸害!早些年,不知道强抢过多少清白女子……近些年,倒是不怎么亲自动手了……” “秦老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去年,咱们柳树胡同最水灵的那个翠英,不就是被张黑虎抢去,说是献给什么帮主么?应该就是那个崇季虎了!” “翠英啊,我记得,多好的一个孩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叹息:“唉,听说后来被活生生折磨死了……尸首带回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 “我家当初还去翠英家提过亲……” 说这话的这个汉子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那崇季虎死得好啊!我打听了,那崇季虎,是全家死绝,断子绝孙……报应!我若知道是哪位好汉做得此事,一定给他磕头,上香!” “我听说,已经有不少受害的人家,在家中给那位好汉供奉上了牌位……” “这事不假,我也听说了。” 有人唏嘘:“那些都是可怜人啊,奈何不得那个崇季虎,只敢心中暗恨……如今终于有好汉杀了崇季虎,怎能不心中感激?” “从张豹到张黑虎,再到崇季虎,这些作孽的,恶有恶报,老天开眼!” “嘿,你们说,杀这三人的,会不会是同一位好汉,这好汉正好和老虎帮有仇?”有人突发奇想道。 “谁知道哪?不过,不大可能,因为,真要是同一位好汉,那不早就去杀了崇季虎,哪会等到现在?” “也是,那些替天行道的好汉,我心里都感激!是他们,让我信了‘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话不假、不假啊!” “还有个好消息哩!老虎帮主崇季虎一死,那些老虎帮帮众再也趾高气扬不起来了……今早,听说就有一个老虎帮帮众,家中来了寻仇的……” “老虎帮完了!” …… “那条法令,是老虎帮捣鼓出来的?”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声音:“我就说嘛,义军中有能人,这不像是对方一贯的做法……” ‘老虎帮此举,应该是为了冲业绩,讨好义军?或许,还有顺便中饱私囊的意图。’他暗忖道。 至于,老虎帮抄家大户,已经吃得盆满钵满? 那又如何?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贪婪! “有些恶人,就是要连平民百姓口袋中最后一个大钱,都要压榨出来啊!” “所幸,崇季虎一死,老虎帮支离破碎,树倒猢狲散,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一点,方锐早有预料。 所观老虎帮的所作所为,落得这个下场,也并不值得同情! “夏家也不会想着拉老虎帮一把,毕竟,小弟的小弟不是我的小弟……” “再者,老虎帮名声如此之臭,夏家大概也不想沾惹上,以前还无妨,可现在,常山城早已经不是两大家族做主的时候了,要看义军脸色……” 想到夏家。 方锐眉头一动:“我杀了崇季虎、段狼,此举,多半会加剧林、夏两家的矛盾……接下来,或许还有一场好戏可看!” …… 夏家,正堂。 “林家欺人太甚,竟敢袭杀崇季虎、段狼,当初明明说好的,他家管黑市,咱们掌控城中帮派……” “是啊,这不是打咱们夏家的脸么?” “我看林家这是急了!” …… 这些夏家嫡系一通哄吵叫嚷,纷纷对林家口诛笔伐。 是的,他们笃定此事是林家所为,也没怀疑是别人。 毕竟,能斩杀两个六品,大概率是五品武者,而暗劲高手,在常山城中,只有两大家族才有。 常山城野生的五品? 不可能! 培养武者可是一个大消耗,只夏家三个五品武者,每年就要消耗大量资源,搁在城中其它大户身上,都是伤筋动骨。 至于老太爷的四品,那是整个夏家勒紧裤腰带,拿出数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强行堆出来的。 正如: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没有一定势力的资源供给,根本培养不出来强大武者,就如浅水养不出蛟龙。 而常山县的盘子就那么大,两大家族已经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根本没留给野生五品武者生存土壤。 理论上说,这是没错的——也就方锐特殊! “有没有可能,那人不是咱们常山县本地的,而是外来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看过来,这人也不慌乱,镇定开口,有理有据道:“这几日,我们三房调查那块木板的来源,主要视线放在其他大户身上,可始终没有找到线索,我就想着,是不是可能方向不对……” “如今出了这事,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这两件事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是一位外来武者?” “不可能!” 当即有人反驳:“外来的五品武者,想要维持自身境界,必然需要大药、老药供应……可咱们常山县,上年份的药材供应盘子就这么大,一有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我们四房!” 就如这人说的,龙游浅水,资源根本供养不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境界跌落,战力大降。 如方锐面对的难题一般。 “或许是对方自带的大药、老药呢?我看,我儿说的对,此事可以查查,二房你们负责情报的,要协助我们……” “老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怀疑我们的能力?” “就是!别的不说,那般外来的暗劲高手,来咱们这般小地方,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给咱家找事?我看你们三房是梦呓了!” …… 堂下吵成一片。 如夏家这般大家族,也不是一团和气,各房之间多有争斗,争夺利益,推卸责任……勾心斗角不在少数。 “行了。” 夏家老太爷一言落下,顿时让整个大堂安静下来:“小五说的也算是一个思路,老二,你们协助三房查一查……老大,对这事,义军那边怎么说?” “说是严查,可咱们都查不出来,他们能查出些什么?换一个思路,能将这事处理得如此干净的,也就是林家……嗯,不对,您是说……” 这大房当家的说到这里,陡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不可说!”夏家老太爷一摆手,打断了此人的话。 然而,其他人都不是傻子,纷纷动了念头。 是啊,如果不是林家所为,那更可能的,就是义军了,这可比什么凭空冒出来强者,可能性要大得多了。 但,还是感觉不太太对! 太平贼就算要过河拆桥,也得过了河才行。现在,林家还在,就如此急匆匆地剪除附属势力的力量,这是不是不太符合逻辑? 挑起林、夏两家争斗? 根本不用挑起,从夏家献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常山城中,林、夏两家,只能有一家留存下来! “姑且就当是林家所为吧!” 夏家老太爷一敲拐杖,做出决定:“本来因为玄通大将军……要等些时候的,现在看来……罢了,联络义军那边,看能否提前对林家动手?” “是!” …… 林家。 “……义军对我林家态度如何?”林雄问道。 “还是老一样,礼物照收,态度却很是暧昧。” 汇报此事的正是林三公子林枫,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爹,小声道:“义军高层,也没答应见您……根据内线消息,那位玄通大将军这两日都没有现身,疑似不在这常山城……” “哦?李玄通不在这常山城,那能去哪?” 林雄目中精光一闪,摆手道:“这事先不提,那个给夏家递送木板,引发一切之人,可曾查到?” 身为常山县两大家族,林家的消息渠道自然强大,如今,已经知道了,城破当晚是有一人给夏家递送了木板…… “还未查到。” 林枫面露苦色:“那人出手十分高明,如云龙探爪,一击即退,此后就消失不见,再无消息……” “没查到么?” 林雄声音中有淡淡的失望:“那便罢了,这事先放一放吧!” 本来,他对这第三子寄予厚望,现在看来……也就这般。 “是!” 林枫听出了老爹语气中的失望,若是以往,必然会想尽办法用力挽回,可现在,却是没那个心思了。 如今,这般局势下,他只想在林家越不引人注目越好,存在感越弱越好…… “还有一件事,爹,夏家一口咬定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两人之死,是咱家所为,要求咱们给一个说法!” “这般污蔑、泼脏水,看来,夏家亡我之心不死啊!” 林雄冷哼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林家本已是然岌岌可危,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后路抓紧……一切做最坏的准备……” “是!” …… 斜阳,柳下,石桌。 暮风徐徐,吹动草木声飒飒。 方锐、江平安两人相对而坐,身前石桌上,是温着的老黄酒。 “……老虎帮、野狼帮,这两个盘踞常山城十多年赫赫有名的大帮派,说没就没了!” 江平安说起这事,语气中满是唏嘘,感怀不已。 方锐这个让林、夏焦头烂额的始作俑者,此时却是淡淡听着,笑而不语,端起酒碗,轻轻咂了一口。 他心中蓦然浮现出一句诗: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本章完) 第59章,风起 夕阳西下,一轮火红的圆日掩映在西边群山间,橙红色的余晖渲染半边天空,跨过千山万水,越过斑驳的黄泥墙头,打落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于是,落日与晚霞一同被盛进酒壶,倒入碗中。 “那位斩杀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为民除害的好汉,我是敬佩的,恨不能相见,亲手敬此人一碗!” 江平安遗憾叹息。 “是啊,那必是一位潇洒不羁、快意恩仇的英雄好汉。” 方锐深以为然地点头,举起酒碗:“不说这个了……来来来,江兄,喝酒!” 砰! 他和江平安碰了下碗,心下暗道:‘我这就当你敬过了。’ “好酒!” 江平安一饮而尽,将落日与晚霞一同饮进了肚子,‘哈’地长长吐出口气,捻起一颗茴香豆,在嘴中慢慢嚼着。 他说起了如今城中局势,神色欣然:“义军抄家大户……放粮救济……分田……如今,城中已是彻底安定下来了啊!” ‘江兄此人,是极有趣的。’方锐暗忖道。 以往,官府烂到了骨子里,江平安和光同尘,随大流捞外快、油水,却也有着心中底线,不去做大奸大恶之事; 太平贼围城,城中混乱,老弱遭难,如儿子牛墩一般年龄的孩子惨死,江平安喝得大醉时,会指着心窝子说‘看着窝心’; 如今,义军掌控常山城,要下面人执行‘好政策’,江平安也会精神抖擞,全力配合施行下去,宁可自己受累一些。 这不是一个话本上的英雄,道德圣人,更不是什么小人,只是现实中,一个鲜活、有着自己道德底线的人。 也正因为这份真实,长久相处,方锐才会将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是啊!” 方锐端起酒碗,小口咂着酒,附和道:“这些日子,城中是安定不少。” 这就很讽刺,所谓的‘太平贼’主政,竟然比以往虞国官府治理得还要好。 至于老虎帮之类? 那些东西,就如阳光之下的阴影,什么时候都不能根除……不说这个世道,就说方锐前世,不也是么? 这些东西不提也罢。 两人闲聊着,方锐突然问道:“江兄,你可见过那位玄通大将军,此人如何?可如外面传闻的那般,身高八尺,五大三粗?” “这个……我还没真见过。” 江平安摇头:“如我这般捕快,虽说是脱离了底层衙役,可面对玄通大将军那般人物,还是没有靠上去的资格,当然,远远看上一眼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近几日,玄通大将军都没出现,问别人也没消息……” “按说,这般时候,那位玄通大将军应该多多露面,稳定城中人心才对……可一连几日不见人,这就有些奇怪了。”方锐皱眉道。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着,最好出面稳定人心的……还有,抄家的大户,我本以为,林家会是第一个的。” “毕竟,杀猴儆鸡,拿林家开刀,城中其它大户都会老实……” “可没想到,” 江平安脸上也是惊奇:“到了现在,其它大户已经抄得差不多了,反倒是林家,一直还好好的……” “是有古怪。” 方锐听着这些,眼睛眯起,送到嘴边的酒碗蓦然一顿:‘那位玄通大将军不出现,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说,根本就不在常山城?!’ ‘老爹也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藏得严严实实,保密性极高,连我这般家人,都见一面而不可得……如果在常山城的话,不至于如此……’ ‘所以,老爹多半不在城中了……是跟着那位玄通大将军,一同离开了?!’ ‘可不在常山城,又能去哪?’ 想到这里,方锐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灵光:‘莫不是,去了其它县城,诈城去了?’ ‘是了,这还真有可能!’ 方锐一念至此,思路顿时开阔:‘太平贼攻破常山城,得到县尊印信,乃至收拢几个降官都不成问题……如此一来,伪装成常山城溃兵求援,诈城……再联合别地的贼军,还真有不小成事的可能!’ ‘甚至,趁着虞国官府没反应过来,兵贵神速,故技重施,势如破竹都不是不可能……’ 与此相比,铲除常山城林家,确实就没有那般亟需了。 ‘好算计啊!’ 方锐越想,越是觉得就是这般。 他前世,可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想象天马行空,不拘泥于一城一地,什么都敢想敢猜。 如此一来,反而有时候更可能触及真相。 “方兄弟怎么了,想什么哪?”江平安见方锐怔住,不由问道。 “没。” 方锐回神,脑海中闪过那些念头,现实不过一瞬,连忙喝了口酒,掩饰过去。 不是吝啬于告诉江平安自己的猜测,而是:这些消息说了,对江平安是祸非福,反而麻烦。 江平安也没在意,继续道:“不过,我看,就在这两日,义军、夏家,怕是要对林家动手了!” “这还要感谢那位杀了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的好汉,” 他幸灾乐祸道:“此二人一死,林、夏两家矛盾激化,摆在了明面上,夏家想不动手都不行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夏家怕了!” “而夏家只要一鼓动,并表示,自家愿意承担主力,义军多半也不会拒绝,毕竟,林家那庞大的财富,可是让义军上上下下都眼馋无比的。” “是啊!” 方锐颔首,思量着这其中,有没有自己可操作的地方。 ‘李玄通不在,城中四品,也就林家、夏家老爷子,两人再一对上……我这个五品,似乎就足以左右城中局势,搞风搞雨?’ ‘冷静!淡定!’ 方锐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搞风搞雨做什么?低调,还是要低调!’ ‘嗯,主战场我不去掺和,任由他们打生打死,守在外围敲闷棍,浑水摸鱼,捞些好处分一杯羹,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弄死几个林家人,报仇了怨,这总没问题吧?’ 两人喝着酒,闲聊着,从城中局势、两大家族,一直说到了各家琐事。 “……方兄弟,你在甜水井胡同那边院子,隔壁的孙老汉家,还记得吧?那家大儿子孙胜,兵败从了义军,可刚回来不久,就失踪了……” 江平安不胜唏嘘道:“孙老汉成了绝户,这两日也是破家了!” “哦,是么?” 方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没有半点异状,心中却是暗叹:‘孙胜一事的手尾,彻底了结了。’ 他联想到自身,脸上不由亦是露出唏嘘之色:‘我若是在外面出事,娘、三姐姐、囡囡、灵儿,即使在地窖中,能喊人帮忙出来,那也是成了绝户……’ ‘哪怕有江兄帮忙,恐怕都难过,一时还可勉力支撑,时间久了,迟早也会被别人吃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方锐暗暗警醒自己:行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两人喝了会儿酒,天色还没有全黑的时候,江平安就告辞离开,说是家里那边做了饭,晚上还有公事,没在这边留饭。 江平安刚走没多久。 外面,突然响起过兵的声音。 “这是……去往林家的方向?!” 方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头戴红巾、披坚执锐、如一字长蛇行进的太平军,眼睛微微眯起:“果然,我斩杀了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激化了林、夏两家矛盾,义军、夏家,这是要提前对林家动手了?” ‘选在夜晚,恐怕也是为了尽量减小恐慌,惊扰百姓……’他暗忖道。 又过了一会儿。 有义军衙役,挨家挨户过来通知:‘晚上听到喊杀声,不要害怕,那是大户狗急跳墙,无需理会,闭门静待、不要出去即可。’ “这是不加掩饰,要对林家动手了?是了,派兵包围林家,这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了。” “此时,可谓图穷匕见,还何须隐瞒?也瞒不住!” 方锐想了一下,交代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去院子中玩,自己进了里屋。 …… 吱呀! 方锐关上门,在床上盘坐:“林、夏两家,除了夏家老太爷、林家家主两个四品外,应该还有五六个五品武者……” “虽说这般的主要战力,两家也会相互盯防、对上,多半不会出现在外围,但,稳妥起见,还是须得再提升一波!” 方锐要提升的,自然不是功法——劫运点还远远不够,而是武技:《夺命刀法》。 正好,他的朴刀,之前江平安过来喝酒时,已经带过来了。 闭目。 方锐意识沉寂左上角的光点,打开面板,看向技能一栏的《夺命刀法》:“之前没有提升它,是因为境界最重,另外,存着一定劫运点备用,也可以防备意外情况……” 诸如:突然出现瘟疫,或者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方灵突发急性病症,医术不足,可以临时提升之类。 “而现在,劫运点已经不少了,提升《夺命刀法》到一定程度后,还有结余备用的,不必再担心这一点!” 【劫运点:591】。 是的!虽然距离上次突破五品,才过了三四日,可劫运点数目,已经从上次的二百五十多点,来到了将近六百点。 这是方锐斩杀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以及激化城中局势,加剧林家覆灭,所带来的的反馈。 “开始吧,提升《夺命刀法》!” 方锐意念在《夺命刀法》后的‘+’上一点。 伴随着面板上的劫运点飞快减少,熟悉的清凉气流再现。 如上次提升《方氏医术》一般,那些清凉气流并没有如突破境界时游弋全身,而是萦绕脑海不散。 顷刻之间。 方锐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拉长、加快,脑海中《夺命刀法》一段段字句闪烁浮现,进入了顿悟状态。 并且。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人,在一遍遍演练着《夺命刀法》,从生疏到入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只有短短几个呼吸,这种状态就被打断,让方锐激灵灵一个颤抖,清醒过来。 “20劫运点,入门啊!” 方锐喃喃着,提起身前朴刀,感觉劫运点提升‘入门’后,无师自通地懂得了一些技巧,学会使用这柄朴刀了。 ——不再是以前那般,只凭借身体属性,直来直去。 “继续!” 《夺命刀法》的‘+’并没有黯淡,他意念倾注其上,再次一点。 劫运点-50,《夺命刀法》熟练! …… “继续!” 劫运点-100,《夺命刀法》精通! …… “再继续!” 劫运点-200,《夺命刀法》小成! …… 唰! 方锐睁开眼,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21】 【功法:养身功(登峰造极)】 【境界:五品(洗髓)】 【技能:方氏医术(精通)(+)、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夺命刀法(小成)】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此时,技能一栏,《夺命刀法》后的‘+’已经消失,其它三门技能后的‘+’,却依然还在。 显然,剩余的劫运点,足够防备意外。 “第一门小成级别的技能啊!” 方锐关闭面板,抓起身前朴刀,不同往日,这一次,手中朴刀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这把刀,就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身体的延伸,握着它,本能地就知道如何利用这柄朴刀出招、应对…… 甚至,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做到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自身力量,杀人夺命。 不要以为这夸张。 什么叫小成?小有成就! 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水平,就敢称‘有成’的——小成,那也是有成。 如果说,‘精通’等级在业余中算是高手,那么,‘小成’就进入了专业领域。 刀口舔血的悍匪,杀人有技的杀手,在刀术上,一般也就这个水平! 大成? 那已经是专业级之上,大师级别,没有顶级天赋、悟性、努力,是不可能成就的。 “当然,这只是一门刀法,也不要看得太神奇,再如何,这也就是一门技能,可以利用,却不可过分依恃!” 如方锐所料的那般,所谓武技,是实力的放大器不假,但,几乎很难跨越境界。 就好比一只蚂蚁,草茎耍得再好,管伱是举重若轻,还是举轻若重,来个小孩,一根手摁下去,说摁死你,不就摁死你了? 普通人刀法耍得再好,可反应速度太慢,也照样砍不中,人家一颗数百斤的巨石砸过来,照样死翘翘! 至于什么普通人,将刀术练到大成、圆满,出神入化,就可以砍出刀意、刀气什么的? 洗洗睡吧! “我遍数前世历史,惊才绝艳者不知凡几,却也从未听闻过,能砍出什么刀意、刀气的……” 方锐深知一点:人前显圣,那是需要本身实力支撑的! 所以,武技不是没用,在相同重量级的对手之间,还是非常有用的。 可跨越一品境界,就如举重相差巨大的两个数量级——尤其是到了中品以后,这种趋势,愈发明显! 以下伐上? 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到,但真要跨越一品境界,至少要达到圆满,才有一定可能性……而且,还不能是七品到六品,四品到三品这种质变的品级! “《夺命刀法》,这破武技虽然质量不咋地,但那也是小成,进入了专业级,哪怕在专业级中属于中下,可吊打精通级别的其它刀法武技,还是不难的。” 在这个小小的常山城,别说‘大成’的大师级,就是将武技练成‘小成’的人,恐怕都屈指可数。 而林、夏两家的那五六个五品武者,养尊处优,少有搏杀,对他们来说,‘精通’级别的武技就是极限。 “所以,我的五品实力,加上小成的《夺命刀法》,综合实力,在整个常山城中,大概也只在那两个四品武者之下了。” “再加上,我不深入,就在外围敲闷棍,顺便报仇了怨,安全性还是很有保障的。” 方锐喃喃着,起身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目光透过无边深沉的夜色,仿佛望到了此刻的林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 恰此时,窗外,有风骤起,吹动草木剧烈摇晃,哗哗作响。 …… 夜幕降临,月上梢头,万家灯火亮起。 在方锐特意交代下,今日,方家晚饭比往日提前了一些。 今日晚饭:炒豆芽、鸡蛋羹、炒腊肉,一大盆白面馒头,白面面条。 下午时候,江平安过来送刀,也带来了一批采买的物资:鸡蛋五斤、腊肉十斤、黄豆十斤、干蘑菇一大包…… ——如今市面上,蛋、油、肉一类的紧俏货,是相当稀少不假,可那是针对武者大量采购,若是如方家这般,有钱、有人脉,买够三五口普通人生活的紧俏物资,还是不难的。 正好,因为得了老药、大药,有药膳补充,方锐对普通食物的需求大减,相对应的,这些方薛氏口中‘好东西’,她、三娘子,还有俩小不点就能吃得更多了。 可以说:如今,方家的生活质量,与常山城中弱一些的大户子弟待遇,都差不了太多了。 “娘、三姐姐、灵儿、囡囡,都快坐下吃吧!”方锐招呼道。 “锐哥儿,如今咱家的生活,就跟做梦一样……” 方薛氏感觉十分不真实:“这般的饭菜,在前些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哩!” “是啊,还是锐哥儿有本事。”三娘子看向方锐的目光满是倾慕。 “嗨,这算什么?好日子都在后头哪!” 方锐给各人夹菜,特别是两个小丫头,一人一大筷子腊肉:“灵儿、囡囡,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这些日子,因为营养跟上,方灵、囡囡这两个小丫头脸蛋变得白里透红,愈发水灵,也没有以往那般泛黄分叉的头发了。 “哇,谢谢兄长!” “谢谢阿锐哥!” 感受着俩小不点,还有方薛氏、三娘子开心的情绪,方锐心中亦是欣然,有着一种成就感。 他提升实力,不就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些人,让一家人过上不错的生活么? 一顿晚饭,就在这般轻快的气氛中结束。 …… 饭后。 如昨日一般,让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进了地窖。 方锐葛布蒙面,提着朴刀,径直出门,一路疾行,直奔林家而去。 就在还有一二里路程的时候—— 林家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喊杀声。 …… (本章完) 第60章,黄雀 夜风呼啸,吹动云层如波涛般起伏,一轮皎洁的明月,在乌云中时而隐匿,时而显露。 暗纱一般的夜幕下,街道空旷,人迹罕见,除了零星的太平贼巡逻衙役,再无别人。 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大多都吹了灯,只有极少数人家,屋内一灯如豆,有着昏黄黯淡的光芒闪烁。 显得极为冷清。 与之形成对比鲜明的,是林家的方向,有着巨大如潮水般声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已经开始了吗?!” 方锐脚尖一点,整个人高高跃起,唰唰在墙上借力两下,径直跃上一处屋檐,举目眺望向林家的方向。 不同于城中别处的一片黯淡,在那边,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还可看到: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太平军,鱼贯冲入林府,如星火散入原野。 “上面有令,今日林家鸡犬不留!” “杀杀杀!” “饶命!” …… 喊杀声、求饶声、刀兵碰撞的声音……响成一团。 到处都是打斗,到处都是火光,还有四面八方,翻墙过巷的闲散武者,闯入林家劫掠,犹如一片片扭曲侵袭的阴影。 “破鼓万人捶!此时,林家这艘大船触礁沉没,往日仇敌、落井下石的大户残余、趁火打劫的闲散武者……都来了!” 方锐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知道:其中更多的,还是如他这般想要浑水摸鱼,捞取好处的人。 当然,受到林家地形限制,大军不好施展,个体武者反而可以飞檐走壁,机动灵活,这也是浑水摸鱼的基础。 哗啦啦! 夜风呼啸,裹挟来浓郁的腥甜血腥气,方锐负手而立,衣袍烈烈,从高处俯瞰下去。 只见: 林家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重重叠叠的回廊院落,将整个战场分割成琐碎。 太平军剿杀林家家丁、打手;林家护院武者与太平军武者、夏家武者厮杀;闲散武者和太平军武者争夺哄抢…… 一片大乱。 “晚了一步,但还不算太晚!兵对兵,将对将,那么,王对王在哪里?” 方锐这个念头刚刚生出。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林家中心,大概是大堂位置,三道人影穿破房顶,如炮弹一般蹿出,溅起大量的瓦石泥木,纷纷滚落。 “这是?!” 方锐远远观望着,亲眼目睹三人交手的余波,间隔二三尺距离,凭空将一处屋顶的飞檐打爆。 “暗劲只可离体三寸,并且远没有那么大威力……所以,这三人,必是四品武者无疑!”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应该是夏家老太爷;如雄狮一般的中年人,当是林家家主林雄;另一位和夏家老太爷联手,围攻林雄的,大概是义军的四品武者……李玄通?!可他不是离开了么?”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方锐自我否决:“不!那不是李玄通!” “听闻李玄通身高八尺,五大三粗,就算言过其实,也应该相差不大,可那位义军的四品武者,虽然不矮,但身材精瘦,绝对和高大威猛扯不上什么关系!” 而且,传闻李玄通此人,天生神力,同阶无敌,若真是李玄通,对付一个林雄,哪需要和夏家老太爷联手? 方锐心中生出猜测:‘这个四品武者,多半是义军中新近突破的!’ ‘也是,义军攻破县城后,抄家城中大户,获得资源无数,再有五品极限的武者,正好拿这笔资源突破……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方锐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四品境界,这么好突破的么?!” “而且,李玄通这一伙,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像流民军!” 众所周知,农民起义自有其局限性,如黄巾军、太平天国……一开始起家的时候,少有军事智囊人才,也不乏昏招,能成事,完全在于比烂。 反观李玄通此人—— 要睿智有睿智:收服常山贼匪,两次覆灭剿贼官军;攻破常山县城后,星夜奔袭别县…… 要心狠手辣,有心狠手辣:攻城剩下的流民,尽数诛杀,排除不稳定因素;对大户,从不手软…… 若说此人是‘枭雄’,倒也可以勉强解释过去。 但,主政呢? 太平贼进城后,抄家大户、分田分粮、断案洗冤……干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 这才区区数日,就政令通达,稳定一方,可见其中是有大才的! ‘那般大才不应该此时就出现在义军中,或者说,出现得也太早了。’方锐皱眉想道。 乱世之时,天翻地覆,龙蛇起陆,诸如世家大族,名教大才,是会押注落子不假。 可那也得是表现出一定潜力,至少,也要占据一府之地,才有可能。 然而,李玄通这一伙,才到哪? “当然,太平贼中的大才,可以强行解释:落魄寒门,偶然遇到,机缘巧合……这也不是说不通,可就稍有刻意了。” 总之,方锐感觉:这义军之中,诡秘深深。 甚至,这个新出现的四品,让他都不是太过惊讶,反倒有一种‘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觉,让他的某种直觉得到了验证。 验证之后。 对这所谓的‘太平贼’、‘义军’,方锐心中,就是越发忌惮无比。 “罢了,这些与我牵扯不大,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方锐压下心中的种种想法,也没打算进入林家,劫掠一把什么的。 说好的在外围,就是在外围。 再者,他又不傻,进入林家劫掠,劳心劳力,还可能有危险——说不准,哪里就冒出来几个中品武者,或者牵扯进了五品武者的战斗中! 最重要的是:收获不定。 反而,方锐守在外面,居高临下,守株待兔,等着进入林府劫掠的闲散武者出来,再去打劫,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香么? 安全,省心。 当然,那些进入林府劫掠的闲散武者,此时还在奋力搜刮之中,远没有到满载而归、出来的时候。 “不急,敲闷棍这种活,就是要有耐心……毕竟,肥羊们不吃饱了,怎么从它们身上薅羊毛啊?” “现在么,可以先观战,提前了解一番四品武者的战力……” 方锐寻了一处地势较高、并且隐蔽的屋檐,悠哉地眺望向远处战场,开始观战。 …… 林家中心建筑群。 三道人影在屋檐间追赶打斗,皎洁的月光下,他们的速度快得带出串串残影,所过之处,砖瓦泥石如铁犁犁过一般翻飞滚落。 正如方锐猜测的那般,那个义军四品武者名为左伯阳,新近突破。 三人中,林雄正当壮年,状态在最巅峰;夏家老太爷经验丰富,但年老,气血衰弱;左伯阳刚刚突破,境界不稳。 故以,后两者二打一,林雄却也还能维持。 夏家老太爷一边出手,手中漆黑的龙头拐杖翻飞,一边还能分出心神开口:“林家主,你竟然没走,老夫佩服你!” 纵然知道,林雄是因为自身目标太大,又有夏家、义军的眼线盯着,不太好走…… 可即使如此,以对方的四品实力,一心想甩开家族,独自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但,林雄为了家族存续,为了吸引夏家、太平贼视线,让家中后辈突围,还是决然选择留下,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哈哈,我林雄何惧一死?” 林雄大笑道:“只是,歹人挑拨离间,令你家献城,我却是不甘!夏老爷子,难道伱就甘心忍了这算计?” “不如趁着李玄通不在,你我二家联手,灭了这左伯阳,驱逐太平贼,共治常山城!再遍搜全城,找出那暗中生乱的贼子,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岂不快哉?”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巧言令色?!” 不等夏家老太爷回话,义军中的四品武者左伯阳,听闻此诛心之言,就暴喝一声,加紧了攻势。 “不错,林家主也不必挑拨离间,老爷子我自有计较……既然投靠了义军,我夏家必是以玄通大将军马首是瞻!” 夏家老太爷知道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最忌讳首鼠两端。 而且,那递送木板,算计夏家之人,他自会去查,何须劳林雄费心? 此时。 为了表示忠心,夏家老太爷亦是加紧了攻势,一时间让林雄左支右绌,明显处于了下风,再也分不出心神开口。 ……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好家伙!我就这么遭人恨?多亏藏得严实!’ 方锐心中暗道了句,远远观望着战场,庆幸自己以往行事小心谨慎,手尾干净,没留下尾巴。 好一会儿后。 “咦?” 方锐突然扭头,看向一处:“有劫掠的闲散武者出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机已到,该我出马了!” …… 砰! 一个蒙面武者从林家墙头翻出,一跃落地,他手中的砍刀还滴着血,背上包袱鼓囊囊的,显然收获不菲。 “打劫!”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嗯?!” 这蒙面武者皱了皱眉:“林家今日覆灭,金银玉石、功法武技不胜其数,阁下何不自取?非要在此与我为难?” “那就是谈不拢了!” 方锐不再多说,哗地一声抽刀,整个动作在月光下有一种说不出韵味。 若是有精通刀术之人在此,必会察觉到不对,恐怕就当场认怂跪了。 可这个蒙面武者,却是没那份眼力:“好贼子,和你好言好语,还真以为爷爷是泥捏的?!” 他冷笑一声,提着手中砍刀一掠奔来,如大鹏展翅。 然而,迎接此人的是一刀。 这一刀,没有任何的花哨,有的只是:快、准、狠! 唰! 两人交错而过。 方锐咔地一声收刀。 在他身后,那个蒙面武者的脖颈上,一道红线浮现,人头骨碌碌滚落,只剩下无头尸体又向前跑出几步后,在鲜血迸射中砰地一声倒地。 这人人头翻滚,脸上蒙面的葛布随之掉落,显露出真容。 “嗯,这人?!” 方锐发现,这人他还认识,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个何军头。 ——就是:当初太平贼围城后,那个找来,想要收了三娘子的八品武者,前大虞官府的军头。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方锐和这何军头也没什么交情,只是叹息一声,就麻溜地开始搜刮战利品。 东西草草检查了一下,倒也没细看,包袱一卷,随后,他就离开此处,又是回到那处隐蔽屋檐,再次开始守株待兔。 就这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就成功打劫了三四波。 一时间,收获颇丰,弄得身上都有些装不下,只好挑了轻便的秘籍放身上,金银、美玉、首饰之类,都是先包了,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又不多时后。 “终于逮到了一波大鱼!” 方锐看向一处民居。 那里,距离林府已经相距差不多一里,一处普通的民居的后院,突然有一波人从地道出来,翻过墙头就要离开。 方锐纵身一掠,悄无声息地飞奔过去,就在靠近对方只有几十米时,突然动作一顿,屏息凝神。 ‘盯上这波大鱼的,看来不只我一个啊!咦,这条大鱼中,竟然还有不少熟人?’他心中一动。 …… “林枫,林三公子,你可真是让我好等!”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不错!这波出来的大鱼,正是方锐的熟人——林枫,在他身后,还有曾经一面之缘的双胞胎贴身侍女,随身护卫中,也包括袁达。 而包围林枫等人的,正是夏家的大公子,还有夏家、义军的武者。 “夏云昭,你怎会在此?!” 林枫脸色大变,不过,他也不笨,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家中有奸细,当即扭头看向身后。 落后他两步,那对双胞胎贴身侍女晴儿、雨儿,齐齐面色一白,道了句:“公子,我等该死!” 与此同时。 噗嗤! 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般,匕首插向胸膛,自尽。 “晴儿、雨儿,怎么会是你们?!” 林枫睚眦欲裂,万万想不到,问题竟然出在这两个枕边人身上。 可此时,已经没时间、没心思多想:“所有护院断后,全叔,你带我离开!” “是!” …… 留下所有护院,挡住夏云昭一行,那被称为‘全叔’的男子带着林枫一掠跳上墙头,毫不留恋,夺路而去。 “烂货!废物!” 夏云昭嫌弃地看了那双胞胎侍女尸体一眼:“她们家人,过后就不必留了……其他人留下,福伯、寿伯,咱们去送林三公子一程!” …… ‘厉害!夏家那位夏云昭竟然策反了林枫的贴身侍女,这可真是厉害了!其中不知道有怎样的恩怨情仇,牛头人情节……’ 方锐摇摇头,摆脱思绪,看向一逃两追,来到这边的袁达三人。 之前。 袁达留下断后,却也没有傻乎乎留在原地,同样想着突围,可被三个七品武者死死缠住,以刀法击杀一人后,自身也受了伤,被另两人追杀。 此时,边打边逃,险象环生。 ‘不好!’ 袁达格挡开一剑,另一人的一刀,却已是横空砍来。 就在此时—— 唰!唰! 不知从何处,飞来两柄砍刀。 其中一柄,撞上那横空砍来的一刀,将其打偏,让袁达抓住机会,一刀捅了那个使刀武者;还有一柄飞来的砍刀,则是贯穿另一个使剑武者的胸膛。 至此,还剩下的两个七品武者全灭。 呼! 袁达大喘口气,抱了抱拳,看向周围幽暗的小巷:“不知哪位高人出手相救,可否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三五个呼吸后,仍旧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尖叫呼嚎的声音。 情知高人不愿相见。 袁达心中一叹,一摆衣袍,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道:“多谢高人救命,日后,若有机会必报今日之恩!” 说罢,他提起手中横刀,大步离去。 至于林家? 方才的断后,已经算是‘死过一次’,足够还报林家这些年的恩义了。 …… “很好,袁达的人情,这就算是还了。” 当初,黑市之中,林枫要高要找方锐过去,是袁达提及一嘴,告知了内幕消息。 ——无论袁达是对他有些许好感,还是看高要不爽,随口为之,总之,方锐都记下了那个人情。 而方才的出手,就算是还报! 至于之后? 方锐就管不着了,无论袁达是成功逃脱,还是再被追上,都与他无关,生死自负。 “袁达这边的人情,我还了。林枫那边,当初的债,也是时候收回了!” 方锐在墙头快步疾行,看向侧前方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 “公子,快,前面不远,就有人接应了,咱们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全叔声音中带着欣喜。 “好啊!全叔,您放心,等过了今天这一劫,我必不会亏待……” 不愧是从小受到精英教育,到了这个时候,林枫还在本能地画饼。 只不过。 此时,他剧烈喘息着,额头汗珠涔涔,头发散乱,再无往日‘公子如玉’的气质,让这话说服力大减。 就在两人高兴之时—— 唰! 前方墙头,一道蒙面人影落下,衣袍烈烈,抽刀,一双冰冷地眸子望了过来。 彼时,狂风呼啸,乌云遮蔽了明月,月黑风高,正是快意恩仇的杀人夜! …… (本章完) 第61章,诛心 乌云遮月,夜风怒号,暗纱一般的夜色中,寂寥的枝头,有乌鸦嘎嘎鸣叫。 哗啦啦! 方锐衣袍烈烈,抽刀,横指林枫二人。 “公子,退后!” 全叔神色凝重,拔刀上前,将林枫挡在身后。 林枫默不作声后退。 明显来者不善,不可能善了,他自然也不会多费口舌,更不可能求饶,自觉退后免得给全叔造成负累。 ‘全叔是中品武者,应该可以应对的吧?’ 林枫暗忖着,看到:全叔脚尖连点,身形浮起,如飞一般地向来人扑了过去,一刀横空。 ‘十多年了,全叔的刀法,还是如此老……’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还没有在脑海中过完。 他就只见:自家全叔冲上去了,自家全叔……嗯?! 彼时,狂风呼啸,吹开了乌云,明月乍现,千万丈月华如潮水一般倾泻而下。 然而,比月华更璀璨夺目的,是那来人的一刀! 那是何等惊艳的一刀啊? 月华之下,离地三尺的半空,明晃晃的一刀掠过,两人身形分开,全叔已是尸首分离。 砰! 全叔的无头尸体重重坠地,刺目的鲜血从脖颈中迸射而出,哗啦啦四溅。 一刀既过,生死已分。 “这……” 林枫脸上的表情已经凝滞:他的全叔,心目中的六品高手,只一个回合,在来人手中,就……死了?! 反倒是方锐,轻飘飘坠地,葛布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变化,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不足为奇。 是的,在他看来,就是理所当然。 《夺命刀法》,本就追求的是:简单高效,杀人夺命,将其臻至小成,更是放大了方锐的实力。 可以说:只要综合实力不超过他的人,就能杀,而且是数招见生死——这个‘数招’,还是针对同阶五品。 五品之下?一刀即可。 ‘如今之我,早已经不是昨夜面对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两人之时的我了!’ 方锐抬手,挽了个刀花,劲力震荡之下,朴刀之上的血迹如露珠一般滚落,刀锋斜指,脚尖一点,回身向林枫一掠扑来。 “林三公子,该上路了!” 咔! 刀光如匹练般掠过。 ‘这般声音,这双眼睛……是他!’ 林枫倒地的刹那,思绪仿佛无限拉长,回忆起了那晚,一个被称为‘成品药鼻祖’的普通人家少年。 ‘可这怎么可能?!’ 震惊、悔恨……林枫心境破碎了。 如果说,夏云昭策反玩弄他的双胞胎贴身侍女,给他心脏重重插了一刀;那么,方锐这个他错过的‘小人物’,竟然是天赋比之李玄通都不差的暗劲高手,又证明了他是多么有眼无珠,眼光何等之差…… 这补上的一刀,彻底打崩了林枫心态。 ——类比修仙,这种状态,可称为‘道心破碎’。 ‘原来,我自以为聪明,却从来都是一个笑话……’就在这般自我否决中,就在心中对自己生出一丝怜悯中,林枫重重倒地,瞳孔涣散。 “这是?!” 就在方锐击杀林枫之时,夏云昭带着两个六品护卫,同样赶到了。 只不过,他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走!” 如果是极为了解的夏云昭的人,此刻,就会分辨出,他这声颤抖的声音,带着莫大恐惧。 “公子?!” 两个六品护卫下意识出声,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刚来,这就要走?是因为前方那人? 可没道理嘛! 他们两个六品武者,有何惧?需要怕什么? ‘猪脑子!’ 夏云昭心中恨恨骂了一声,完全来不及解释,只是加重语气,几乎是声色俱厉道:“我说了,走!” 他能将林枫算计得那么惨,自然是极聪明的。 ——论时间,他们不过落后了林枫十来个呼吸,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来人先杀了林枫护卫,又杀了林枫…… 这是何等恐怖的效率?! 夏云昭断定:那人绝对是五品,还是五品中的高手,就凭他的两个六品护卫?送菜罢了! 甚至,他还本能联想到了昨日被杀的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分析出:此人可能和林、夏两家,皆是有仇。 这般情况下,不走等死么?! 是的,仅仅看了一眼,思维高速运转下,夏云昭就分析出了这些,瞬间意识到了危险。 无愧是,能将林三公子耍得团团转的人! 在夏云昭声色俱厉的命令下,纵然是两个六品护卫心有疑惑,也不敢耽搁,当即一左一右架起自家大公子,扭头就跑。 ‘是那个夏家公子?老虎帮为恶,也有夏家的一份,说来,夏家也在我的小本本上,正好今日一并……’ 方锐暗忖着,正要追去,却忽地眉头一皱,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三道人影风驰电掣掠来。 这般速度,绝对是中品高手! 他一念至此,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追!” 三人紧追不舍。 他们自然是夏家的中品武者,可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 夏家、义军的五品武者,都是主要战力,此刻,都在林府中绞杀林家五品武者。 可夏家却也没忘了,外面还有一个杀了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段狼的五品武者,还有一个递送木牌、算计他家的暗中敌人。 故以,就派了这三个六品武者,在外巡察。 ——这三人可不是一般的六品武者,他们是三胞胎,心意相通,练的功法亦是同出一源,配合起来称心如意,1+1+1,战力远大于3! 可以说:三人配合之下,六品境界无敌,五品么?就算打不过,退走也还是可以的。 之前,他们如方锐一般选择待在了一处隐蔽高处,观察下方,在发现这边战斗后,方才赶来。 “前辈等等,我们看您杀了林三公子,您和林家有仇?我们夏家也是,这就是缘分啊!” “不错,我们夏家诚意十足,前辈您可以考虑一下加入……” “即使是您杀了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也无妨!我们老太爷非是度量狭小之人,已经说了,只要您投靠,待遇从厚,既往不咎……” …… 他们说的是真的! 夏家老太爷还真交代过,若是这个隐藏的五品武者愿意投靠他们夏家,可以待遇从厚,既往不咎。 毕竟,两个六品武者,换来一个五品武者,这生意不亏! 当然,这是不知道,‘木牌之事’也是方锐所为的前提下,不然……嗯,多半还是可能忍了。 较真来讲,直至如今,吃亏的只是林家,夏家真算起来,并无太大损失。 这般情况下,方锐的算计,固然让夏家丢了面子,可只要成了自己人,那一切都好说。 如夏家这般的大家族,利益至上,基本不大可能感情用事,只要你够强,有本事,是强者,那就值得强者的待遇! 当然,这一切前提,是方锐愿意加入夏家。 不然…… 夏家老太爷也有交代:尽量拖住此人,等待夏家那边的五品武者战斗结束,再行过来处置! …… ‘想收我当狗?’ 后面那三人的话,方锐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就凭他干的那些事,夏家若是知道了,怕是咬牙切齿,人人喊打喊杀,即使保住性命,怕也要一辈子沦为工具人。 更重要的是:夏家是野狼帮背后靠山,也在方锐要清算的小本本上。现在没有行动,那是他力量不足,另外,还有林家挡在前面,等日后…… 因此,方锐和夏家注定不可能和解! 目前,他更关注的,却是另一点…… ‘原来是三个六品!’ 方锐心中一冷,杀心骤起。 刚才,因为身法的关系,那三人速度超出寻常六品武者,只比一般五品武者弱了一筹。 虽然他明知道,那不大可能是三个五品武者——毕竟,不算太平贼,林、夏两家,总共也才五六个五品武者;算上太平贼,也不过十指之数。此刻,夏家、太平贼的五品武者,都在林府中合力绞杀林家的五品武者…… 可不还是‘不大可能’么? 所以,出于小心谨慎,方锐就试探了一下,先跑为敬。 然后。 那三人一追,明明想要留下他,可却始终追不上,甚至,距离越拉越大。 这就基本确定,那不是三个五品武者! ‘既然不是三个五品,而是三个六品,那还怕个什子?都给我留下吧!’ 方锐心中冷然,脚下一点,速度再次加快,路过一处巷道拐角后,身形蓦然消失。 “前辈!” 后方追踪的三人一急,连忙也加快了速度,转弯过巷。 可就在这时—— 砰! 最当前一人,在一道突然迸现的刀光中,猛地倒飞回来,尸首分离,鲜血在半空中飙射。 “大兄!” 另两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睚眦欲裂。 他们兄弟连心,大兄死亡,另两人同样承受钻心之痛,再也不说什么拉拢的话,一左一右,包夹出手。 似乎是被愤怒激发了潜能,这次两人暴怒出手,打出了他们平生最惊艳的一记合击,若是换了一个普通五品武者在此,恐怕都要付出一定代价! 可他们面对的是方锐。 “死!” 方锐神情古井无波,暗劲贯注全身,蓦然加速,在月光带出一连串残影,一穿一挑,如瞬移般闪过。 后方,这两个六品武者,纷纷捂着胸膛、脖颈纷纷倒下。 一穿二! 这一刻,在两人的弥留之际,心中不约而同泛起明悟:五品武者和五品武者之间,也是大不一样的。 面对夏家的各房当家的,那般的五品武者,他们兄弟联手,即使打不过,也能从容退走。 可眼前这个五品武者,比他们夏家的强多了,哪怕正面对决,他们兄弟三人也不可能战胜,全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愤怒的一点就在这里,明明对方如此之强,可还是不讲武德,对他们这般后辈,出手偷袭…… 就在这股不甘、愤怒之中—— 两人砰砰倒地,眼神涣散,失去了气息。 呼! 方锐轻吐出口气。 说实话,方才那两人的合击,是极为惊艳的! 也就是他,以暗劲加持周身,爆发出远超六品武者的速度,抓住了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穿刺而过,在错身的刹那,对另一人反手一挑,这才完成了双杀。 还是那句话:《夺命刀法》简单到极致,没有花哨的东西,力求以最少的招数,在最快的时间,杀人夺命。 或许它没有其它刀法那种惊心动魄的华丽,但,却自有一种干脆利落的美感! …… 杀人之后,自然是摸尸。 夏家老太爷给这三人的任务是监察,可也不妨碍他们捞外快,具体来说,就是:如方锐一般打劫从林府劫掠出来的武者。 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 当然,这最后,全部都便宜了方锐。 “唔,金叶子不少,比我那边还多些……秘籍也不少……咦,这是什么?玉杵?不对,是……呸,脏了我的手!” 方锐整理着收获,分门别类,秘籍收起,金银玉石之类,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心情不错地收拾好战利品,正思索着,要不要再去打劫一二。 这时,林家方向,突然响起巨大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方锐脚尖一点,整个人高高跃起,借力了两下墙壁,跳上一处屋檐,从高处眺望去。 林家中心,似是演武场的一处空旷平地,距离林雄、夏家老太爷、左伯阳三人战场的不远处,一群夏家护院、太平贼敲锣打鼓,高声大喊。 “林家主,你四子林萧首级在此!” “林家主,你大儿子林磊一家六口尸身在此!” “林雄,伱三子林枫人头来了!” …… 因为方锐搅局,杀了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提前激化了林、夏二家矛盾…… 再加上,夏家、太平贼今日临时决定包围林府,太过突然,动作又极快,造成两方势力中林家的暗线,都来不及传递消息…… 总之,林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就是:今日,林家突破封锁逃出去的后辈,远比林雄意料中,要少得多。 …… “嗯?林枫的人头,也被带走了?” “难怪,夏家、义军对截杀林家中人如此上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只能说,夏家、义军这一招,够狠!够阴损! 方锐暗暗赞叹。 他觉得,和夏家、太平贼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从没干过这种杀人诛心的事情。 ‘高手过招,心境、状态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林家家主林雄,此人……完了!’ 方锐叹息一声,心下做出判断。 …… 果然如方锐所料。 在这般喊声中,林雄分神瞥去几眼,就是心神大乱,被义军四品武者左伯阳找准机会,一剑贯胸重创。 可同样,也承担了此人的最后反扑。 “死!” 林雄如发怒雄狮般,头发一根根竖起,不顾穿胸的长剑,劲力勃发,一掌横空,直接打得左伯阳肩膀塌陷变形,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好贼子!左将军,老爷子来助你!” 也不知是恰逢岂会,还是人老成精,夏家老太爷在林雄深受重创,状态跌落之时,捡了人头。 砰! 他一拐杖裹挟着巨大劲力,砸在林雄胸膛,将林雄整个人打飞,撞得一面墙壁倒塌,狠狠跌落在土石泥木间。 扑簌簌! 大片尘土溅落之中。 “咳、咳咳!” 林雄挣扎坐起,小半边身子已是被打爆,血肉模糊,嘴中咳着鲜血,面如金纸,显然已是到了弥留之际。 “夏振生、左伯阳,恨,我好恨……不过,夏老匹夫你也莫要得意,我林家之今日,就是你夏家之明日!哈哈哈哈~” 他在大笑之中,就此气绝身亡。 …… “死了么?林家啊,我见证了你的落幕!” 方锐想起曾经在常山城煊赫一时的林家,就此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心中不胜唏嘘。 林雄一死,夏家、太平贼今夜联手对林家的行动,也到了尾声。 他也没再去守株待兔。 毕竟,林雄死后,夏家老太爷、左伯阳两个四品战力解放出来,林家附近已成了龙潭虎穴,危险性大增。 “罢了,我此行的目标,浑水摸鱼,快意恩仇,两个目标都已是完成,没必要再留了。” “是时候离开了!” 方锐果断转身,隐没入幽暗的巷道,远离林家。 至于夏家? 夏家老太爷还在,远不是清算的时候,来日方长。 …… 漆黑夜色笼罩的常山城,如一只巨兽,呼啸的夜风是它的怒嚎,方锐穿梭在街道上,如在巨兽体表毛发间跳跃。 一路疾驰,直奔柳树胡同而去。 …… 返回,从地窖中领出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洗漱睡觉。 和昨天之事一般的道理,方锐暂时没将今晚的收获告知,除了不想她们担心外,也考虑到,怕她们在外面说漏了嘴。 讲故事,哄睡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 方锐轻手轻脚起身,整理晚上收获的秘籍。 一灯如豆。 他坐在油灯前,飞快翻阅着,一目十行。 一炷香时间后。 翻阅完毕,全数二三十本功法武技,功法没一本被面板收录,武技也只有寥寥五本武技被记录下来。 ‘其实,这般情况,才是正常!’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功法篇幅很长,很容易在其中删减部分,遗漏一些关窍,从而制衡下面人。’ ‘武技么?相比功法,重视程度要低上不少。可精深的武技,同样有着暗语,关键部分口口相传。’ ‘中低等程度的武技,因为是大路货色,并不太珍惜,而且要拿给护院们修炼,为了避免一个个传授着麻烦,倒是不用……可有着前人修炼心得体会的珍藏本,肯定也是不会开放……’ 这般限制重重,再加上大家族对资源的虹吸效应,对下面人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可惜了,这其中还有三五本高深功法、武技,但面板记录不下来,只能看一看,当做参考,开阔眼界、思路,充实底蕴。” 方锐看向被面板记录的寥寥五门武技:《疾踪步》、《易容术》、《掷燕十三手》、《薛家枪》、《劈山刀法》。 “运气不错,有三本实用的。《疾踪步》、《易容术》、《掷燕十三手》三门武技,分别对应身法、易容、暗器,将我的不足补全了。” 至于《薛家枪》、《劈山刀法》…… 方锐暂时不准备拿来替换《夺命刀法》,因为这两门攻伐武技同样是大路货色,比《夺命刀法》好不了太多。 而且,新的攻伐武技,需要从头开始,不如继续提升《夺命刀法》划算,所以暂且放在面板上就好。 “各种武技有了,只是可惜,劫运点……” 今晚的一切,给了方锐带来二百余点劫运点。 “倒是也不算太多,是因为:我牵扯程度不深,而且区区一个林家,涉及面太窄么?毕竟只是一个县城大族……” 方锐暗忖道。 咚咚咚!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三娘子的声音:“锐哥儿?!” …… 本来想补一下加更的,可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唉,只有5600多字,各位大佬将就看着。明天,我看能不能多写些…… (本章完) 第62章,太阳 穹顶之上,无星无月,天与地,笼罩在一片巨大深沉的黑暗中;夜风呼啸,吹动窗户哗啦啦作响,豆大的雨滴哒哒哒砸落在上面。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屋内,一灯如豆。 “三姐姐?”方锐轻轻开门。 “锐哥儿,饿了么?我给你煮了些粥。”三娘子声音压得极低。 “呃,是有些饿了,三姐姐你来得正好!” 方锐还没开始恢复劲力,自然不怎么饿,可也不会没情商地说出来,去吃些宵夜,先吃后恢复也是一样的。 两人轻手轻脚去往厨房。 方锐怀中还抱着一摞秘籍,去了厨房,坐在灶台前,一本本撕掉,扔入火中,看着它们化作灰烬。 “好了!”三娘子盛过药粥,端过来。 方锐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这些烧掉的书册,扭头看向三娘子,却发现:对方端着粥,只是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在意其余之事。 那种神态,怎么说呢?眼里有光,入目皆是你。 与三娘子的视线对上,方锐能感受到,那般秋水明眸中深沉的爱恋、倾慕,仿佛能将人融化掉。 ‘怪不得说温柔乡是英雄冢,遇上好的女子,遇上对的人,百炼钢也会化作绕指柔!’ 方锐心中爱煞了,接过碗,却没有吃,反而将它放在锅台上,从心所欲,上前一步对着三娘子的樱桃小口,印了上去。 少卿。 三娘子已是气喘吁吁,一双秋水明眸,扑闪闪、水汪汪,好如清秋的水泽。 方锐拥住三娘子,轻嗅着鼻尖如兰似乎麝的香气,在她耳边呢喃:“三姐姐,我想看看伱的玉坠……” …… 就在方锐和三娘子你侬我侬的时候—— 夏家。 正堂,夏家老太爷高坐上首,各房子孙次第站在下面,气氛压抑,气压低沉。 “老大,惊云、惊风、惊霜三兄弟,仵作验伤如何?与昨晚杀死老虎帮帮主的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的,可是同一人?” 夏家老太爷沉声问道。 可以说:方锐杀了那三胞胎的六品武者,让整个夏家都极为肉疼。 其实,如果换做是其它三个六品武者,夏家固然也肉疼,可不会这么疼——是的,那三胞胎不一样! 他们都是夏家的家生子,忠心有保证,还赐姓了夏。夏家甚至有计划,将他们三人提升到五品,那般,三人合击之下,短时间纠缠住普通的四品武者,都是大有可能。 这就是杀手锏! 可随着三人的身死,这个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胎死腹中! 大房当家的不敢怠慢,当即回道:“仵作验尸说了,凶手刀术精湛,根据对方多年经验,估测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中年人,悍匪或者杀手……” “我想着也对,若非如此,不足以解释那凶手炉火纯青的刀术。不过,应该不是昨夜诛杀崇季虎、段狼之人,那两人是被拳头活生生打死……” 他余下的话没说完,可也不用说了,在场之人没有笨蛋。 总不能说,那个杀死老虎帮帮主的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之人,在一天之内,就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刀法吧? 之前面对崇季虎、段狼时隐藏?也说不过去,根本没那个必要。 这就说明了,这两个五品武者,极大可能是不同的两人! 当然,仅凭悍匪俩字,暂时也没人将凶手往太平贼身上联想——毕竟,太平贼中的五品武者,都是知名知姓的,昨晚和他们夏家的五品一起在绞杀林家的五品武者,有着不在场证明。 “好啊!好啊!” 夏家老太爷腾地一下站起,漆黑龙头拐杖敲击着地面,震得木质地板大片粉碎:“先是递送木板,算计我家的中品武者,现在又蹦出来两个五品,常山城是凤凰窝么?怎么什么魑魅魍魉,都往这里钻?!” “还有你们,平日里,一个个不都自诩聪明,窝里斗很厉害么?怎么,现在突然蹦出来这么多高手,你们怎么一无所觉?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常山城,还是咱们夏家的常山城么?!” 面对夏家老太爷的训斥,一群人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 其实,夏家老太爷的发怒,不但是因为此事,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夏家近日来的憋屈。 他本以为,献城太平贼,将林家打压下去后,整个常山城,就该夏家一家独大。 可没想到,按下葫芦,又起了瓢——太平贼进城后,短短几日,就获得了整个常山城的主导权,将夏家的影响力,压缩得比往日还要不如。 正是出于某种不甘的心思,林雄临死最后反扑,是义军的四品武者左伯阳承受了,这未必是巧合。 夏家老太爷人老成精,润物无声地引导局势,让左伯阳踩了坑,还说不出话来,甚至还要感谢相救…… 总之,现在常山城中,特别是在林家灭门之后,夏家和太平贼两家的关系,极为微妙!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最终,还是大房当家的硬着头皮开口:“我等无能,还请父亲息怒!” “哼!” 夏家老太爷心态不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若是没这个本事,那这么多年来,早就被活活气死了。 他发泄过后,慢慢坐下来,沉声道:“那杀了惊云、惊风、惊霜三兄弟之人,是必须找出来的!还有,杀了老虎帮帮主的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之人,以及递送木板,算计咱家的中品武者,也要找到。” “如今,林家已经烟消云散,咱们夏家腾出手来,是时候排除这些隐患了。至于,这三人怎么找?你们各自都说说看法吧!” “父亲,” 还是大房当家的先开口:“如咱们之前推断的,常山城本地没有其它中品武者生存的土壤,这三个中品武者多半是外来的!” “特别是:那个杀了惊云、惊风、惊霜三兄弟的凶手,刀术老辣,应该年龄不小,是个中年人!依我看,咱们不妨重点盯着那些外来的、看上去平平无奇之人,挨个审查……” “大兄说得不错。我们三房就是负责情报的,根据经验,那般高手来到一地,不可能不与人接触,留下线索!” 三房当家的提议道:“依我之见,最好严格审查客栈、酒楼……以及新近租赁的独门小院……甚至可以扩大范围,对整个常山城的人,挨家挨户筛选审核一遍,严查死防,尤其针对陌生武者!” “三弟的方法不错。可城中人家还好说,咱家的人手,再加上裹挟今日灭门林家的余威,足够完成。但还有义军……不排除那三个中品武者,就藏在义军中,浑水摸鱼……” 此言一出,其他人听了,皆是眼睛一亮,这般推卸责任的机会,岂容错过? 于是,纷纷开口。 “是啊,我看那三个中品武者,多半就藏在义军之中!” “就是,以前义军没来,咱们常山城啥事都没有;义军一来,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 “谁说不是?怪不得,我们三房负责情报的查不到……” …… 夏家老太爷眼睛眯起,苍老的脸庞上皱纹挤压在一起,显然也是在思量着这个可能。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四房当家的开口道:“父亲,只纠查城中人家不行,要查,就必须连带着义军一起查,不然,多半是徒劳无功!” “四弟的话有理!可牵扯到义军,此事怕是有些难办……” “难办,也不是不能办!那隐藏的三个中品武者,其中至少两人是五品,这般强大的一股力量,义军同样不知情,他们能安心?就不怕,什么时候也给他们来上一下子,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不错,这就是合作的基础,使些关系,上下银钱打点一番,推动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 群雄策力,你一言、我一语,贡献智慧,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看上去完备的计划。 在这件事上,倒是没人拖后腿,毕竟,上面有着夏家老太爷压制,而且是维护夏家共同利益。 “一人计短,多人计长。这就很好嘛,日后,你们都要这般才好!” 夏家老太爷微微颔首,总结道:“那就联合义军,对整个常山城来一次大筛查。就如你们说的,关注点主要放在:外来的、年长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针对外来武者要格外重视,宁抓错、无放过……还有义军那边,也盯着些……” “是!” …… 方锐还不知道,因为自己,夏家特意开了一场会议,甚至,还将要弄出一场大筛查。 更不知道,对方终讨论出的最终结果,似乎完美避开了他这个正确答案…… …… 一夜就这般过去。 …… 次日,清早。 柳树胡同。 吱呀! 方锐起床,推开窗户,让清新空气闯入进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窗外,朝阳初升,空气中有着淡淡白雾,如烟似纱,草木上挂着点点晶莹的露珠。 “昨夜,那场雨终究还是没下成,只滴落了几滴雨滴,随后,似乎就停了。这夏日的天气,还真是古怪……” 方锐没记错的话,这般情况已经三番两次出现了,每次都是,将要下来的雨,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途又硬生生停住了。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俩小丫头也起来了,叽叽喳喳簇拥在方锐左右,让他一下子被巨大的热闹包围。 “哈哈,走了,出去洗脸!” 外面,三娘子早已起来,估摸着时候,提前给三人倒上了洗脸水,看到方锐的时候还脸上微微一红。 昨夜,终究没有发生些什么,两人即将擦枪走火之时,方薛氏状若无意地起夜,将三娘子领走了。 说起方薛氏。 方锐看向厨房中,腾腾烟火气息环绕的方薛氏,一边忙碌,一边还在训斥着俩小丫头,眼角没洗干净、洗脸水又沾湿了袖子…… 就在这般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生活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 上午。 昨夜林家灭门的消息传扬开来,普通百姓兴致勃勃地议论起这事,柳树胡同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些日子,城中百姓还真不缺少吃瓜的话题,从早前几日的大户抄家,到前日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身死,再到昨日林家灭门……可谓是应接不暇,吃足了瓜。 “昨晚,林家方向的喊杀声老大了,让我想到破城的那晚上……” 长林叔满脸心有余悸:“我家都是石头、桌子从里面堵着门,所幸没事!” “是啊,提心吊胆的,还是义军约束有方,说没事,就真的没事。”另一人附和道。 “林家覆灭了啊?!唉,我听说,在一众大户中,林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名声不错?!我呸,那是林家装裱得好,就像那啥……对,当婊子还立牌坊!背地里,那些大家族,坏事都没少干……” “是啊,你要说,林家不干坏事,那城外上万亩的土地是哪来的?还有,今早义军从林家拉走的钱币财货,都足足装了十几大车……” “义军不是说了吗?以前上面拨下来的救济粮,死去的县尊和林家二一添作五,给瓜分了!” “不对啊!” 有人提出质疑:“咱常山城两大家族,林家都分了,夏家能没过一手?” “嘘,噤声!看破不说破,这是你能知道的吗?夏家现在可是义军的人……” “不说这些,” 有聪明人岔开话茬儿:“听说昨晚林家灭门时,有一个狠人出没,杀了夏家三个六品武者……” “六品?咱们柳树胡同的锐哥儿,不是才是九品么?六品武者,我滴个乖乖,那该是多大的人物哟!” “是啊,这可真是……杀得好哪!”后半句话,声音低至微不可闻。 “都是报应!从张豹到虎爷,到老虎帮,再到如今的林家。人在做,天在看哪!”有老者感叹。 …… “人在做,天在看?”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声音,微微摇头:“若没有我,如张豹、张黑虎、崇季虎、段狼、林枫……这些人,至今怕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举目眺望远方,山川辽阔,天高地远,注目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比起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我更喜欢,亲手给人报应!” “不过,关于我的消息,夏家、义军没有封锁么?这是敲山震虎了!” 方锐暗忖道:‘看来,这两日我要格外小心了。’ 上午时候,有夏家武者、义军衙役,挨家挨户排查。 方锐是本地人,土生土长,一切成长有着清晰轨迹,而且只是区区一个入品武者,先天体虚…… 再加上,他老爹方百草,还在义军中执行任务。 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嫌疑。 那排查的夏家武者、义军衙役,也根本没怀疑,只是例行公事问了两句,就离开了。 送出门,目送他们一行离去,背影消失不见。 方锐倚在门口,眯起眼睛,笑得人畜无害:“夏家啊!” …… 吃过午饭。 大大的太阳下,惠风和畅,空气中有着一声声有气无力的虫嘶、蝉鸣。 这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声声叫着夏天;院子中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廊檐下,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哼着歌,撅着屁股,趴在小桌子上,下着跳棋。 这歌谣自然是方锐教的,跳棋也是他弄出来的。 方薛氏在一旁做着针线活。 三娘子系着围裙,拿着木盆麻布从里屋出来:“阿婶、锐哥儿,我过去看看,去那边打扫一下!” “三姐姐,等等,我也去帮忙。”方锐放下医书,伸了个懒腰起身。 “锐哥儿,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没事,有我帮着,也快些。娘,您看着俩小丫头,我和三姐姐去了。” 方锐拉着三娘子出门。 方薛氏狐疑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俩人,不会那么荒唐吧?应该不会……” …… 隔壁屋子里。 因为这边,三娘子每隔一日,就过来打扫一次,所以,还是很干净的。 再加上,又有方锐帮忙,两人擦擦扫扫,很快就完成了。 “三姐姐,我帮过你了,你也得帮帮我才是。”方锐从拥住三娘子,像一个要奖励的小孩儿。 “锐哥,这大白天的……”三娘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红彤彤如九月的苹果,霞飞双颊。 …… 蔚蓝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如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它们在风中缓缓摇曳。 云朵遮住的太阳,忽然又暴露出来,光线骤然变得明亮,万千顷阳光如同潮水一般倾泄下来。 …… 微风不燥,浮光浅浅。 这般午后的时光,如涓涓的山溪流淌,就这么缓缓流逝。 …… 补加更失败,写的竟还没有平时多,羞愧…… (本章完) 第63章,无后 第64章 ,无后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两日过去。 这两日中,除了太平贼衙役、夏家武者反复过来筛查外,柳树胡同倒也平静无事,老爹方百草那边,也暂未有消息传来。 不过,诈城这种事情,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方锐也不急。 这日晌午。 江平安过来拜访,将采买的紧俏物资送来,有肉、蛋、油之类,并留下用饭,陪着方锐喝酒。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众女眷、小孩儿,在里屋吃。 方锐、江平安两人,就在外面院子中,柳树下的石桌上相对坐下。 清凉的树荫下,微风徐徐,被柳叶分割成碎金子般的阳光,斑驳浮动,碎碎闪闪。 石桌上,摆放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大盆炖老母鸡、鸡蛋羹、炒黄豆……还有二斤熟牛肉,可见上面清晰的纹理,口感劲道绵香,拿来下酒正好。 汩汩! 方锐端起酒壶,给江平安倒了杯老黄酒,酒液清澈,酒香醇厚,在微风与阳光中晕开涟漪。 “这两日,我看夏家武者、义军衙役反反复复筛查,可是在搜寻林家余孽?”他故意问道。 “这倒不是。” 江平安端起酒碗,宝贝般细细咂着,回答道:“林家余孽,在那晚,已经剿杀得差不多了,只有二房的逃掉一些,可也早就离开了常山城。” “不过话说回来,林家不愧是常山城两大顶尖家族之一,那真是富得流油!抄了林家,义军吃得盆满钵满,直接大手笔地又给下面人发了一笔钱,近两日,城中青楼、酒楼,生意都火爆不少……” “扯远了!至于真正在搜寻的人,” 江平安环顾了眼左右,压低声音道:“夏家联合义军,是在搜寻那晚出手杀死夏家三个六品的凶人。听说,那凶人可是五品高手!” “五品?!” 方锐故作惊讶:“那可曾搜到?” “哪能搜到?” 江平安摆手:“整个常山城如筛子般筛了一遍,可连个影儿都没找到。听说,夏家老太爷为此大发雷霆,打杀了好几个办事不力的下人!” “后来,夏家还反过来埋怨我们义军出工不出力,甚至怀疑,那个杀了他家三个六品武者的凶人,就藏在我们义军当中……方兄弟,你说这荒唐可笑不?” “确实荒唐可笑!” 方锐没想到,自己这个隐藏黑手,还激化了夏家、太平贼两家的矛盾。 其实,较真来说,以常山城现有的查案手段,基本不可能找到他。 什么循着气味之类? 方锐异常谨慎,每次出手之后,返回前都会反复小心检查,并利用可以离体三寸的暗劲,给自己‘杀毒’一遍。 而没有确切线索,这般大范围筛查,就更不可能找到人了。毕竟,他明面上的身份,实在是无懈可击。 唯一的办法,就是当场留下方锐——可以他的实力,也只有四品武者能做到,如今,整个常山城,也不过夏家老太爷、义军左伯阳寥寥两人而已。 方锐也不会傻乎乎当着两人的面出手。 如此看来,也难怪夏家大海捞针捞不到人,夏家老太爷只能无能狂怒。 ——不怪我方不给力,实乃敌人太狡猾! 方锐不动声色问道:“江兄,此事后续哪?” “后续?夏家、义军闹得很不愉快。义军没那个耐心耗下去,城中有多少事要忙,昨个就已经不搭理夏家,任由他们折腾了。夏家不死心,昨天又是筛查了一天,可还是没半点发现……” 江平安随口道:“要我说,就是寻不到才好,真要寻到,那般凶神恶煞的凶人狗急跳墙,首先遭殃的,就是我们这群挡在前面衙役、捕快……” 若是他知道,全城筛查苦苦搜寻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也不知道,会是何感想。 “凶神恶煞?不至于、不至于。” 这种‘当面人不识’的感觉,非常奇异,方锐眉头挑了挑:“我倒是听传闻,那位诛杀夏家三个六品武者的猛人,是个英雄好汉……” “嘿,方兄弟,你这就天真了,那般凶人,哪有好相与的?即使真是英雄好汉,遇到我们这般抓捕他的,也不会手下留情哟!”江平安大摇其头。 聊了两句,两人略过这茬儿。 江平安突然道:“这两日,义军有感染病灶的,发热头痛、呕吐不止,还不止一例,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山上来到城中,水土不服……” 这话他是当做玩笑来说的,也没太重视,只是一带而过。 “哦?” 方锐似乎有些反应过敏,眉头皱起,下意识道:“会不会是瘟疫?” “不会……吧?!” 江平安举到嘴边的酒碗都顿住了,瞪大眼睛:“方兄弟,你说笑了,瘟疫哪是那么容易出现的?我长么大,也只是听闻,还从未见过哩!” “再说,城破时死了那么多人,都没事,现在怎么可能嘛?哈哈!”他干笑着,嘴上说着不可能,心中却是有些发毛。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方锐摇头:“总之,咱们自己注意些,小心无大错。” “也是!” 江平安认真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 饭后,等江平安离开。 方锐进屋,喊来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慎重其事交代,这两天少去外面,尽量不要出门。 方薛氏等人自是答应。 她们虽然认为方锐说的瘟疫不大可能,可方锐是一家之主,还是习惯了言听计从。 其实,方锐心中也认为不大可能,瘟疫,那种小概率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但。 还是那句话:小心无大错。 而且,准备还是要做的,方锐特意联系了一下离开常山城的商队渠道,并交代方薛氏等人收拾东西,确保随时可以离开。 …… 半夜。 方锐被窗外明晃晃的光芒惊醒,警惕起身,望向窗外。 只见: 林家的方向,有火光冲天,晕染了半边天空。 “这是失火了?!不对,若是失火,外面,应该有喊救火的声音才对。” “那就是故意的,可……这是在烧什么?!” 方锐心中泛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虽然惊疑不定,可他也没去察看——家中的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还需要照看,再者,万一是夏家弄出的什么幺蛾子,专门钓鱼呢? “罢了,这大半夜的,即使知道是什么情况,许多事情,也无法去做……” “再者,若真有什么变故,明日一早,江兄应该就会过来告知,我家总归是会比大多数人家先知道。” 方锐按捺下心中的忐忑,继续睡下了。 …… 果然,次日一大早,江平安就急匆匆来了。 “方兄弟,大事不妙,城中恐怕真的爆发瘟疫了!” ‘哦,我竟然一语成谶?!’方锐心下一跳。 没等他发问,江平安就连忙开口解释道:“前两日,林家灭门的事情,方兄弟可还记得?” “义军从林家抄得了大笔钱财,可因为,林家中有不少暗室、地道之类,一时半会无法尽数发现,故以,就留下一些人在那边搜索……” “昨晚,义军两个兵卒发现了一处暗室,可其中,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尸体,还有老鼠,在上面噬咬……呕!” 江平安拍着胸口,干呕了一阵,才压下恶心,继续道:“仵作验尸,那些尸体原本都是活人,被绑着的,密室之中没有食物,只有活老鼠,他们是被老鼠活生生吃……可见,那不是偶然,而是林家故意的!” “这般的暗室,后来又相继发现了几处,据说其中还有医师参与的痕迹……” ‘异界版的生化实验研究?!’ 方锐暗忖着,皱眉问道:“所以,昨夜林家方向的火光,是在烧掉瘟疫源头?” “正是!” 江平安颔首:“发现了那般的暗室后,立刻引起了义军上面重视,调查发现,这两日染病的士卒,基本都参与了那天林家灭门行动……索性下令,一把火烧了林家。” “可也只是解决了瘟疫源头,那些染病士卒,这两日在外活动,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感染多少人……祸事了啊!” “这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林家……” 方锐眉头紧皱,忽然回忆起那晚:‘难怪,那夜最后时刻,林雄的表情有些不太对,竟然是这般,埋下了一颗大雷。’ ‘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没有底线。刻意制造瘟疫,稍有不慎,就是一城死绝!’ ‘掌控不了常山城,就毁掉它?当真是好狠的心!’ 方锐心中冷然:‘本以为,义军、夏家的手段太过残忍,现在看来,还是对林家太仁慈了!’ “是啊!如今回过头去看,林家怕是早有准备,铁了心毁掉常山城,远走高飞。” 江平安感叹道:“也多亏了那位击杀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的义士,激化了林家和夏家、义军的矛盾,让后两者提前对林家动手……不然,等林家布置完备,安然离开,疫情扩散起来恐怕会更凶猛,更猝不及防!” “我之前听说,林家灭门后,一族上百口人,只有二房逃掉一些,还为林家可怜……现在看来,全他娘的活该,林家怎么就不断子绝孙哪?!” 江平安咬牙切齿道。 “始作俑者,其无后也!”方锐淡淡道。 这可不是一句单纯的愤慨之言。 常山城林家,已经进了他的小本本黑名单,百年不行,就千年,定要将这句话变成事实。 总之,彻底得罪死了一位长生者,常山城林家摊上事了! “不说林家,针对眼下常山城这种情况,义军怎么说?准备如何应对?”方锐问道。 “那些士卒患者隔离,征召医师研讨……除此之外,其他的,还没有说。” 江平安苦笑摇头:“不过,方兄弟伱不用太过担心。那些感染士卒,普通人倒是死了几个;武者却都还好,入品武者,抵抗力更强,也就是发热、呕吐、头痛……损了些元气,基本都扛过去了。” “而七品、八品武者,只是稍稍发热,过后就啥事都没有。” ‘这说明疫情杀伤性不强?我是不怕,可娘、三姐姐、灵儿、囡囡,都是普通人啊!’ 方锐怎能不担心? 这也无怪他,心中对常山城林家,生出那么大的杀意! “行了,方兄弟,我过来就是告知你这个消息,现在得回去了,指不定上面就有什么命令下达……” “江兄等等!” 方锐叫住了江平安,进屋去,不一会儿,取出来一沓双层绢布制作的简易口罩,还有一些驱虫药囊:“这个是驱虫药囊,不必多说,像香囊一般挂在身上就好。” “至于这个,叫做‘口罩’,像这般戴在脸上……” 他说着,演示了下:“多的是给嫂嫂、侄儿、侄女的,算是我一番心意!” 对于鼠疫,方锐自然是知道的,主要传播途径:呼吸道传播、鼠蚤传播、接触传播。 接触传播,相对最好预防,主要是后两者:呼吸道传播、鼠蚤传播,而口罩、驱虫药囊,就可以针对性预防。 这些小玩意儿,都是他昨天听到消息,在晚饭后、睡觉前,随手制作的,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方兄弟,咱们这般交情,其他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走了!保重!” 江平安转身,大步离开。 …… 送走江平安。 方锐返身回屋,说了瘟疫的消息,并将口罩、驱虫药囊分发给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要她们佩戴。 出乎意料,无论是方薛氏、三娘子,还是方灵、囡囡俩小丫头,都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 俩小丫头也就罢了,不晓事,可方薛氏、三娘子…… ‘喂喂,这可是瘟疫啊,你们长点心好不好?!’ 方锐心中吐槽着,径直问出口:“娘、三姐姐,你们心态这么好的么?” “啊?锐哥儿你不说了么,只要不出去,还有这口罩、驱虫要囊防护,怕什么?”方薛氏理所当然道。 “是啊,锐哥儿!” 三娘子给他端过来洗脸水,温婉笑道:“家中有你哩,只有你在,面对什么事情,我们都心里踏实,不害怕。” 往日里,方锐沉稳谨慎的行事作风,带给了她们极大的信心,渐渐养成了习惯,只要他这个主心骨在,就无所畏惧。 “这……你们对我的信心,未免也太足了。” 方锐摇头苦笑,想明白了这些,只感觉心中沉甸甸的。 ‘除了对我的信任外,还有就是:娘、三姐姐,可能有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想得不够严重!’ 他可是知道,真正的瘟疫传播开,是有多夸张的——如他前世,那般一个泱泱大国,都能折腾得上下疲惫,更不要说在这个时代,史书中的‘千里无鸡鸣’,真不是一句形容词! ‘与以往相比,这一次,没有实质化的敌人,我空有一身力量却无用武之地……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啊!’ 坦白的说,方锐自身都没有太多信心,于是提议道:“娘、三姐姐,要不咱们离开常山城吧?” “至于我爹那边,现在已经大体确认,他并不在常山城,咱们去了别地,慢慢打听,也是一样的……” 这话,三娘子就不太好接,看向方薛氏。 “也行。”方薛氏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她是知道方锐的眼光的,多次事实,已经证明了方锐的先见之明。 听到方薛氏、三娘子皆是同意,方锐心中一松:‘只是希望,这个时候走,还来得及!’ …… 早饭过后,方锐匆匆出门。 不多时后。 他脸色难看地返回柳树胡同,离开常山城的商队,有人染病,走不了,需要暂缓。 可以说:这种情况下,即使能走,他也不敢跟着那个商队了。 至于不跟着商队,自行离开? 这般大旱之年,外面流民、山匪多如牛毛,如此匆匆离去,没有商队引路,也没有旁人相互照应,那后果…… 还不如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留在常山城。 至少留在城中,未必会染病,即使染病,以方锐的医术,地窖囤积的药材,也未必会有事。 再退一步讲,也可以加点医术…… 归家。 进门前,方锐用暗劲给自己‘杀毒’一遍,方才进门,满面忧色,说了走不了的消息。 “锐哥儿,走不了,那就不走了吧!”三娘子感受到方锐愁闷的心绪,悄悄拉住了他的手,以作安慰。 “是啊,没事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怕……” 知子莫若母,方薛氏摇了摇头,对方锐温和笑道:“锐哥儿,我们是相信你不假,可你也别往自己肩膀上压太重的担子,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就是了。虽然我们可能帮不了太多,但同甘共苦还是可以的……” “还有我们!” 方灵牵着囡囡的手,俩小丫头也挤了过来。 清晨灿金色的阳光,穿过有着朦胧水汽的窗子,打下一片好看的剪影,五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在有着许多年头的斑驳黄泥墙壁上微微摇曳。 …… (本章完) 第64章,从容 柳树胡同。 大柳树下,光影斑驳,人头攒聚,比前两日八卦吃瓜来的人还要多,仿佛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可事实上,这些人一个个脸上带着忧色,正是因为疫情——太平贼没有封锁瘟疫的消息,反而有意推波助澜,希冀引起民众重视,到了此时,疫情消息已经在城中彻底扩散开来。 事关自身,自然要比往日吃瓜八卦,来的人要更多些。 “瘟疫啊!” 一个老翁浑浊的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凝重:“我听我爷爷说过,约么是百年前吧,咱们隔壁府闹了一场瘟疫……最后结果,满城缟素,家家披麻……” “这么夸张?!刘老丈您可莫要吓唬我们?”有年轻人不信。 “嘿,后生仔,你好生不晓得事,刘老哥还是往小的说哩!我也听我爷爷那一辈说过,当年那场大瘟疫啊,十个人中死了八九个……那词叫啥来着,对,十室九空!” “这么吓人?林家这也歹毒了,这是要咱们全城死绝啊!” “是啊,听说这场瘟疫,就是林家人制造的,他们和夏家、义军打擂台,为什么要扯上咱们?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哟!” “我是瞎了眼,之前还说林家名声好,现在看来,林家比其它大户更坏,更歹毒!”前两日,还曾为林家说过话的这人,此时咬牙切齿,满面痛恨,提起林家人恨不得啖其肉、吮其血。 “可不是?至少,其他大户没逮着全城人祸害!” “我听说,林家被灭门,上百口人,只有极少数逃掉……活该啊!” “报应!” …… 人群中,掀起了一片对林家的声讨。 “还多亏了那个杀掉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的好汉,不然,拖延下去,让林家从容布置,还指不定闹成怎样哪!”有人叹息。 “是啊!说到武者,我就想到了,不是传说,瘟疫对武者的杀伤性弱,即使感染,也不会有事么?” “方家锐哥儿可不就是武者?但方家嫂嫂、方家丫头不是,还有三娘子、囡囡,听说住进了方家,似乎是和锐哥儿好上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人是个眼明口快的。 “锐哥儿好福气,三娘子那身段,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还小有家资……以往,多少人去求取,三娘子都没答应哩!” “哼!” 这是个嫉妒的汉子,语气泛酸:“那又怎样?现在瘟疫来了,病痛可不看人,除了锐哥儿外,方家其他人都别想好,说不定方家嫂嫂、方家丫头,还有三娘子,就……” 可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嫂打断:“呸,大木子,你安的是什么心思?竟然说这种话?” “就是!方家可没有对不起你,前些日子伱家早早出城,不就是方家锐哥儿支的招么?不然,说不定就被贼……义军抓去了!你家还能躲过一劫?” “没良心的东西!” “别搭理他,这大木子就是眼红嫉妒……” …… 在一片声讨中,大木子落荒而逃,后面响起众人胜利的哄笑声。 这么多人为方家说话,除了不少人真的心存感激外,还有就是:方家恩怨分明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从枣槐叔家到长林叔家,哪个交好方家的人家吃亏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人声援,愿意卖方家的人情。 “我就琢磨着,这瘟疫也是病痛,不知道,方家锐哥儿能不能治?”突然有人开口。 “想什么哪?小病小痛,也就罢了,这般的瘟疫,哪是能治的?要是老方在,说不定还行。”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明显充满了对方锐的不信任。 “也是!别说治疗咱们,就是方家真有人患……”这人剩下的话没说下去,方才大木子的例子,就是前车之鉴。 “可方家至少有药,比咱们活下去的可能,可大多了!”语气中满是羡慕。 “咱们胡同的人,也能沾光,说不得能从方家买些药……” “就是能买,你有大钱么?有多少大钱?真得了病,那就是个无底洞……还不如等死哩!” “老头子我已是古稀之年,也活够了本,就是明天死了都不亏,可,我那儿孙怎么办哪?” “刘老哥说的是。先是旱灾,又是兵灾,再是疫灾……老天爷,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有老翁双目含泪,悲怆问天。 …… 方锐站在窗前,听闻着外面的议论声,忍不住跟着发出一声叹息:“是啊,兴亡百姓苦,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呢?!” 对于某些人泛酸嫉妒的话,他也没在意——瘟疫之下,人人平等,说不得,对方今天还在说酸话,明天就一命呜呼了。 太过计较,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锐哥儿,不是说喷洒驱虫液么?已经弄好了。”方薛氏在厨房喊道。 “是的,锐哥儿,我们按你说的比例冲泡的,你过来看看行不行?”三娘子也是道。 “来了!”方锐回身。 除了口罩、驱虫药囊外,这驱虫液是他捣鼓出来的另一样防疫物品,由驱虫粉冲泡而成,喷洒屋子之用。 驱虫药囊主要是针对个人防护;而驱虫液,则是在家中大范围喷洒,驱逐鼠蚤,两者还是不太一样的。 “行了,这个比例就挺合适,可以喷洒了。堂屋、里屋,还有院子中……各处都不要有遗漏。” 方锐看了看驱虫液,确保没问题,交代道。 “我们也来帮忙!” 方灵、囡囡,俩小丫头手拉着手,跑了过来。 这种‘泼水洒水’的活儿,不但能帮上忙,还颇有趣味,她们可是最喜欢了。 五人刚给屋子内外喷洒完。 当!当! 外面,伴随着敲锣声,突然传来声音:“回家了,都各回各家了,以免瘟疫传染扩散!救济粮由义军上门派发,大家伙儿安心在家过日子啦!” 方锐从窗前望去,看着有绢布蒙脸的打更人巡街,大声呼喊着。 随后,还有义军衙役上门,征召医师、平价收缴药材。 方锐倒是没被征召去。 他和柳树胡同这边的义军衙役,时常有打点,关系不错;再者,老爹在义军中执行秘密任务,上面有优待家人的政令;最后就是,看着年轻,料想医术不咋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可以通融…… 外堂摆放的药材,也没全部平价收缴走,还给留下了少许。 当然,方锐之前囤积那批药材的大头,藏在地窖,倒也没事,完好保存了下来。 送走太平贼衙役。 为防止病患上门求诊治,给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带来风险,方锐索性关了外面大门。 …… 半上午时候,江平安再次来到柳树胡同,带来一大批物资。 “知道方兄弟主粮不缺,这次我带过来的,多是肉、蛋、油、黄豆之类的紧俏货!” “谢过江兄了。甜水井胡同那边,疫情怎么样?”方锐问道。 “不太好!” 江平安面露愁容:“已经出现一例病例,整户封锁在家了。也就我是义军捕快,搁作普通人,胡同都不好出去。” “这样啊!” 方锐喃喃着,彻底打消了过去的想法。 至于还有一处白杨胡同的院子? 那边人生地不熟,谁知道情况怎么样,还不如待在柳树胡同这边安心,虽然可能有病患到来,大不了不开门就是。 见方锐皱眉不语,江平安安慰道:“方兄弟,你也别太担心,我听说,义军中感染的兵卒,已经有一二例治好的……” “虽然现在是个例,但,说不准,明天就有药方研究出来,全面推广了。” “希望吧!” 方锐嘴上应和着,心中却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他本身就是医师,《方氏医术》还到了精通级别,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无非是下猛药,激发患者免疫力,瞎猫碰上死耗子,治疗好了一二个人——这并不难,熟练等级,在水准之上的医术,再加上一定运气,就可以做到。 难的是,针对性、普适性、能对绝大多数人都能起作用的药方,最好还是药材原料广泛易寻的。 可以说:从治好一人,到研制出适配性配方,全面推广,这其中的要走的路,还远得很哪! “还有一件事,方兄弟,疫情形势严重,再往后,城中各处封锁,我怕是都不太好过来了。” 江平安拉着方锐的手腕:“方兄弟一定保重啊!” “江兄亦是!” 方锐殷切叮嘱着,随后,暗暗用劲力给手腕杀毒过后,这才转身进屋,拿了一些驱虫药囊、口罩、驱虫粉出来:“驱虫药囊、口罩,这两样先前给过江兄,江兄知道怎样使用。至于这个,是驱虫粉,与水冲泡,喷洒在屋子,比例是……” 送走江平安。 方锐将这些紧俏物资用特殊药粉消了下毒,搬进屋子。 看着方薛氏、三娘子高兴地收拢物资,还有方灵、囡囡俩小丫头蹦蹦跳跳,似乎没有太多因为疫情烦心的样子。 他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各种防护、囤积物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人事已尽,接下来就看局势如何发展了!’ …… 针对这次瘟疫,太平贼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可纵使如此,城中瘟疫,还是不可遏制地扩散开了。 晌午时候。 方薛氏、三娘子在厨房做饭;方锐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廊檐下玩耍,下着最新捣鼓出来的象棋。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喊声:“锐哥儿在么?” 听到声音,方锐也没开门,来到堂屋窗前,透过窗子向外边眺望去:“大森叔?!” 这是柳树胡同中的一家邻居,平日也并无什么交情。 门前,大森叔搀扶着大木子,后者面色发白,不时打一个摆子,呼吸急促,一只手捂着额头,似乎已有些神志不清。 “我家大木子突然犯病,发热、打摆子,过来想让锐哥儿你瞧瞧哩!”大森叔开口道。 城中有些名声的医师,都被太平贼征召带走了,集中研究,开发针对瘟疫的药方,剩下的医师并不多,方锐算一个,还是距离最近的。 纵使不太信任方锐的医术,也不得不来,就如抓到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方锐没开门,以免对方将病菌带进来,给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带来风险,只是对着窗外,婉拒道:“大森叔,义军将我家‘草芝堂’的药材都收走了,我即使想看,也看不了啊,不如你去找义军问问?” 这话当然是假的,如此说,只不过给对方留些脸面罢了。 是,太平贼衙役明面上留下了少许药材,开门给这人诊治,以他的医术,也能针对性配药。 但,之前早上的时候,就是这个大木子,说好听点,是说酸话,说得难听点,说是咒骂都不为过。 所以,凭什么要方锐冒着家人染病的风险,开门给这大木子诊治,还要拿出明面上留存不多的药材? 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若非方锐尚存理智,不想彻底撕破脸,他都想问问:‘咱们两家有什么交情么?凭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冒着自身、家人感染瘟疫的风险,给你家大木子治病?’ “锐哥儿……” 大森叔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方锐就打断道:“大森叔,我看你家大木子病得不轻,还是尽快通知义军,或许能得些药材,不然晚了就不好了。” 说罢,他转身从窗前离开,摆明是不想管这事。 “唉!” 大森叔看着方锐从窗前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佝偻着身子,搀扶着自家儿子转身,落寞向着自家返回。 …… “锐哥儿,怎么了?” “大森叔家的大木子发病,看着像是惹了瘟疫,想让我诊治,我没开门,劝说离开了。” “这是对的!咱家和大森家又没什么交情,没必要担着大风险开门。” 方薛氏怕方锐冲动,又补充道:“真要说来,除了三丫头,咱家和胡同其它人家,关系都不太深。就是有些许交情的,应该帮忙,也不能不顾咱们自身。” “是啊,锐哥儿,阿婶说得对,这般时候,咱们保重自身就不容易了。”三娘子也是劝道。 “放心吧,娘、三姐姐,我晓得的。” 方锐自是答应。 他可不是什么烂好人,不能答应的事情,绝不可能因为抹不开面子之类应下。 …… 午饭过后,胡同中又一人家找来,感觉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是否染病,想来看一看。 方锐一样推拒了,隔着窗户说话,没让进门,以自己医术不精、再加上药材被义军收缴为由,劝离了对方。 只不过,口头传授了些制作简易口罩的方法,并建议家中洒些草木灰消毒。 口罩也是有讲究的,不是绢布一蒙就可以了,至少也要是双层,中间再加一些药棉之类。 草木灰么,相比驱虫液,对鼠蚤病菌的消杀效果,肯定要差上许多,可也总比没有强。 方锐说这些,邻里情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传授这些知识,让柳树胡同感染病例尽量少些,大环境好了,相对应的,方家的风险也会小上不少。 这家人倒也是明事理的,听了方锐传授的技巧,千恩万谢走了。 …… 下午时候,又有四五户胡同人家过来,或是有了染病的症状,或是感觉身体不舒服,不确认是否染病,想来看看。 方锐皆是没让进门,隔着窗户给劝走了。 …… 夜幕降临,月上梢头。 晚饭过后。 方家,不同于往日的欢声笑语,今日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就连针线活,方薛氏都没心思做了。 三娘子稍好一些,有心出言劝慰,可感觉,说什么都似乎显得有些空洞,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天,她们都是透过窗户看过的,那些感染瘟疫的病例,一个个脸色发白、打着摆子、头痛欲裂…… 怎能不让人忧心,这般事情,降临到自家身上该怎么办?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也没了往日的欢脱,并排在小板凳上笔直坐下,瞅瞅方薛氏、三娘子,又看看方锐。 “你们两个小机灵鬼!” 方锐摸了下俩小丫头脑袋,亦是在一边坐下,神色正了正,开口道:“娘、三姐姐,如你们看到的,这次的瘟疫,虽然暂时杀伤性不大,可传播性却是非常强,从感染到发病,速度也极快……” 这番话,无疑是:再度给方薛氏、三娘子两人心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当然,这也不是方锐故意吓唬她们,他说的都是事实。 目的么? 无非是让两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加强防备。 “不过,重视即可,却也不必过于忧虑。咱家的准备,其实已经很充分了,如:口罩、驱虫药囊、驱虫液……只要再注意卫生,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感染可能其实是很小的。” “另外,” 说到这里,方锐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娘、三姐姐,说句交心的话,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你们中有人感染,我也有相当大的把握,可以治愈!”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心有依恃,自然无所畏惧。 大不了就加点医术,精通级别的《方氏医术》不行,就小成,再不行,就大成…… 哦,大成的《方氏医术》所需劫运点还不够,不过也快了! 听闻此言,方薛氏、三娘子皆是看过来,见方锐不像是说笑,这才总算安定下来。 “锐哥儿,让你担心了!” “是啊,锐哥儿,以后不会了。” “娘、三姐姐,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也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说清楚。”方锐摇摇头。 随后。 方薛氏、三娘子两人,小声闲话着,做着针线活。 方锐陪着方灵、囡囡俩小丫头,在旁边玩耍。 仿佛又恢复到了往日。 直到夜色已深,各自洗漱,回屋。 方灵、囡囡俩小丫头,还是和方锐一起睡,如往常一般讲故事,很快,就哄睡了她们。 夜色静谧,一轮弯月高挂窗前,床头月华如霜,就在这般环境中,方锐也是睡去。 …… 半夜。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锐哥儿?!” …… (本章完) 第65章,报应 “枣槐叔?!” 方锐听到这般熟悉的声音,从浅睡中惊醒:“这个时候找来,应是出事了,结合大环境,大概是枣槐叔家中有人,感染了病灶么?” 他心思敏锐,一念之间,就猜出了七七八八:“我的具体应对,看情况……罢了,无论如何,先去瞧瞧再说。” 看了眼旁边,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盖了下肚子,轻 《我在大虞长生》第65章,报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豪赌 第67章 ,豪赌 炽金色的阳光洒遍整个常山城,各处错落的飞檐屋顶,泛着点点白光。 此时,已是上午时分。 可城中各家各户门扉紧闭,街道上,罕有人迹,只有太平贼衙役偶尔巡逻的身影,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空气中是令人心悸的静谧,唯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似近似远,缥缈哀戚,令闻者毛骨悚然。 这就是瘟疫阴云笼罩下的常山城! …… 上午时候,给各家发放救济粮的太平贼衙役过来,顺便提及了一嘴,城中已发现了上千例感染瘟疫的患者,仅柳树胡同就有十几例。 形势急剧恶化! ‘扩散得这么快么?!’ 方锐心中一个咯噔。 那太平贼的吴姓衙役又是道:“方小医师,还有件事,你们胡同的周大森……是有这么个人吧?对方向我举报,说你私藏药材,并有治疗瘟疫之能……不过放心,那人我已经处理了!” 方锐留下少许药材,就是他允诺的,也是潜规则之内的事情——当然,也只是潜规则。 而周大森向这吴衙役举报方锐,岂不是也相当于举报他?简直是,拿脖子撞刀——找死! 再者,方锐能治好个别人,也不值得稀奇。还是那句话,水准之上的医术,再加上一定运气,这并不难。 不过,吴衙役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对方锐的医术有一定误判,但既然错了,索性将错就错,顺便卖方锐个人情。 ——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交好一个医术不错的医师,总是没错的! ‘周大森?大森叔家啊,看来这是大木子一事的手尾。只是,他是如何知道的?’ ‘枣槐叔那边口风较严,倒是不大可能泄露,那大概就是恰巧,正好看到了。只不过,举报我?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片的太平贼衙役、捕快,相互之间,也是有人情关系的,结成了一张大网,方锐也没少在其中打点。 可以说,即使周大森不是向吴衙役举报,换一个衙役、捕快,针对如此‘小事’,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吴衙役,谢过了!” 方锐也没问吴衙役是如何处理的,但既然说是‘处理’了,就必然是干干净净。 他拿出了些碎银,以及驱虫药囊、口罩、驱虫粉酬谢,并嘱托,若是有最新消息,麻烦过来告知。 “好说!好说!” 吴衙役收下这些东西,满口答应道:“不仅是消息,就是物资上有不足,方小医师也可以和我说,别的咱老吴或许不行,但这方面,还是可以帮上些忙的。” 见到方锐有能力、会处事,他更加坚定了交好的决心,主动提出帮助。 “暂时家中物资还够,日后若是有需要,一定麻烦!” 如果换一家人家,说是不想吃麦糠,想让吴衙役代买一些紧俏物资,即使是苦苦哀求,付出大代价,人家也未必肯搭理。 可如方锐这般有价值之人,自己不用说,人家都会主动提出帮忙——哪怕,方家根本就不缺这些。 现实就是这样,富有的人,命运会让你更富有;贫穷的人,命运会夺走伱口袋最后一个大钱。 目送吴衙役离开。 方锐将门外的救济粮,用特制药粉消毒过后,才拿进屋子去。 …… 吴衙役离开,又过去没多久。 当!当! 外边,在一阵敲锣声中,突然传来打更人的声音,传达太平贼政令:“如今瘟疫肆虐,城中形势严峻,大家伙儿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啦!若有知法犯法,恶意出门者,视情况轻重,最高可当场诛杀……” 窗前。 方锐看着这一切,目光幽幽:“这可真是好手段!比什么一刀切,都要恐怖得多了。” 近日来,太平贼是施行了一些善政,可不要因此就以为,他们是吃斋念佛的——当初,攻城剩下的那些流民,可是尽数‘失踪’! 如今,城中形势严峻,有了需要,太平贼自然就重新展露出獠牙。 当然,易地而处,搁作大虞官府,大概也是会动用铁拳。不过,他们未必有那个执行力就是。 …… 这般的命令一下,街道上愈发人迹罕见,整个常山城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 …… 方家。 本来,得知方锐能够治疗感染患者,方薛氏、三娘子是颇为放松的。 可上午时候,外面不时响起的打更人传达的‘义军指令’,以及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在这般压抑的大环境中,她们也轻快不起来了。 甚至,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被这股紧张的气氛感染,下着动物棋,都有些心不在焉。 整个上午,每间隔一半个时辰,方锐都会对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轮流把脉,诊断一番,检查感染与否,是否处于潜伏期。 所幸,或许是由于他防备周全,阻断了瘟疫的传播途径,四人都是安好,一直无事。 …… 午饭后。 吴衙役再次来到,通知了最新消息,上午城中新增了数百例感染瘟疫的病患。 送走吴衙役。 方锐心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此下去,任由瘟疫大范围席卷开来,到时,我家真的能独自保全么?’ ‘独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这说起来简单,可事实上,谈何容易呢?而且,这般一直防备,也不是办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他忧心不已。 见方锐深深皱眉,方薛氏、三娘子皆是安慰。 “锐哥儿,咱家有吃有喝,就是不出去,也没事的,你别想那么多。” “是啊,锐哥儿,城中这般……也不是你的错。咱们这些人平平安安,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也是!” 方锐颔首,对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安危,其实是不大担心的。 通过昨晚治疗阿槐,他对自身的医术,有了大概定位。 目前医术,治疗潜伏期的病患,是不成问题的,再配合上频繁对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检测,就足以确保四人的安全。 医术提升到小成,即使爆发期的病患,也能安全治疗,不需要像昨晚治疗阿槐那般赌命。 当然,这只是针对个别人的治疗,不可推广,要针对个人体质,并会用到一些相对珍惜的药材。 真要想彻底解决,研究出普适性的药方,那非得将医术提升至大成,方才有一定可能。 这般定位是有根据的。 ‘义军征召的城中那些医师,其中几人的名字,我以前听老爹提过一嘴,说是自愧弗如,这说明,那些人中,有一些人的医术是达到了精通等级,甚至,触摸到了小成的门槛。’ ‘那多人共同商讨,多人计长,至少也相当于一位医术小成级别的大医!’ 可就是那般,也无法解决。 所以,方锐自忖,自己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小成,也解决不了问题,真想解决,至少也要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大成,才有可能。 注意,这还只是可能! ‘罢了,赌一把吧!’ 方锐下定决心:‘任由瘟疫扩散,城中的朋友故人皆会遭到波及,难以幸免,遏制在外面,总比到了自家人身上强!’ ‘而且,放任瘟疫肆虐,难保它之后不会发生变异……’ ‘等今晚吧,到时,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大成的劫运点,大概就积攒得差不多了。’他暗忖道。 …… 晚饭后。 方锐和方薛氏、三娘子交代一声,进了进屋,闭目,意识沉寂左上角的光点,打开面板。 【劫运点:702】 “当初,林家灭门之事后,获得的劫运点,加上面板剩余的劫运点,达到五百多点。” “这四五日中,身处乱世,自然增长了二三十点;还有百来点,大概是我预防瘟疫的措施,消灭劫难于无形的反馈?” “无论如何,总算凑够了七百出头的劫运点,可以将《方氏医术》加点到大成了。” 之前,方锐没行动,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劫运点不足,最多只能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小成,那般不过是鸡肋。 “700劫运点啊,这可真是一场豪赌!”他嘴角露出苦笑。 说实话,即使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大成,也未必能研究出普适性药方,彻底解决这场瘟疫,只能说是有一定可能。 反而,将这些劫运点,放到其它诸如《夺命刀法》、《疾踪步》、《掷燕十三手》之类的武技,立竿见影,就能提升近身攻击力、保命能力、远程攻击力。 至于《驯兽术》、《风水术》之类? 那些都是后期神技,前期只是鸡肋,总不会真有人以为,入门、熟练、精通级别的《驯兽术》,就能在短时间内将一批动物训练得如臂指使,偷金窃银、保家护院、传递消息吧?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卖《驯兽术》传承之人,还会过得那么落魄? 回到‘即使加点,也未必能彻底解决瘟疫’这个话题上。 “这就是一场赌博!” 其实,方锐对概率性事件,比如彩票之类,是深痛恶绝的,因为完全不在自身掌控之中。 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万一真将《方氏医术》提升至大成,还解决不了,这么多劫运点白白搭了进去,岂不是天坑? “我本不想赌的,可这次却是不得不为。罢了,劫运点还可以再积攒,反而,放任瘟疫继续肆虐下去,就真的真不可遏制了。” “再者,往好处想想,真要解决这次瘟疫,现在的投入,都能翻倍收回!” 方锐如此自我安慰着,脸上的肉疼化作了坚定:“开始吧!” “《方氏医术》,提升!” 他意念在技能一栏,《方氏医术》后的‘+’上一点 面板上的劫运点飞快减少,熟悉的清凉气流再现,萦绕脑海不散。 顷刻之间。 方锐感到自己进入了顿悟状态,《方氏医术》字字句句在眼前闪烁浮现,其中的精妙玄奥之处,种种感悟,如醍醐灌顶一般涌现心头。 足足百来个呼吸后,这种状态方才结束。 “200劫运点,《方氏医术》小成么?继续!” 他意念在《方氏医术》后的‘+’上,再次一点。 那股清凉气流从冥冥中涌来,感悟再现。 这一次,在方锐眼前浮现的,已经不仅仅是《方氏医术》原本的内容,更有经过方氏先祖一辈辈删改增添,隐含的智慧,暗藏的理念…… 此刻,在劫运点辅助开悟下,他如开挂一般,将这些关诀要窍,纷纷领悟。 “500劫运点,《方氏医术》大成!” 方锐睁开眼睛。 他清晰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对病情分析、药理搭配、君臣佐使……各种关窍,尽数了然于胸。 “若再让我治疗阿槐,已经不必像昨晚那般,用猛药赌命,大可因势利导,四两拨千斤……” “针对那种情况,现在的我,足有数十种更好的办法!这就是大成级别的医术么?当真是恐怖如斯!” 是的,《方氏医术》小成,代表着方锐的医术等级达到了小成;《方氏医术》大成,代表着他的医术突破大成。 就如:不必遍读所有儒家典籍,只是研究透了半部《论语》,就可治天下,堪称大儒。 同样的道理,《方氏医术》具有一个完备的基础体系,劫运点提升,不仅仅限于记录的纸面知识,还包括概念深挖、延伸,推衍完备,向上开发…… 当然,‘大成医术’和‘大成医术’也是不一样的,凭借《方氏医术》达到医术大成,和钻研其它更精深的医书达到医术大成,肯定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再怎么样,那也是大成的医术,迈入了大师级,堪称国手名医的存在。 “医术大成,也该干活了!” 此时,方锐脑海中,种种针对瘟疫的想法,如井喷一般冒了出来,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验证了。 正好,他早前囤积了一大批药材,也不怕没有足够的试验材料。 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交代一声,让她们自己去睡觉,不用管他,然后,方锐就一头扎进了研究之中。 …… 或许是:大成级别的医术,极为厉害; 或许是:瘟疫扩散尚且处于初期,还未太过棘手; 或许是:这个世界蕴含超凡因子,药材质量极高,远胜前世; 或许是:拥有科学理念,逻辑思维,在研究中起到了一定辅助; 也或许是:五品实力,劲力加持之下,感知入微,反应极为敏锐; …… 总之,方锐研究地非常顺利,灵思如泉涌,如同开了挂一般,狂奔猪突地推进着研究进度。 到了后半夜,已经差不多有了结果。 “还差最后一步,临床验证!” 方锐想了下,按照药方配置了一些,为了方便,熬制捏成了药丸,就准备出去找病患验证。 至于家中的安全问题? 医毒不分家,到了他这种地步,已经可以随手配制出一些小玩意,放倒下三品武者都不成问题,在家中布置一番即可。 再者,这种时候,城中爆发瘟疫,那些贼偷之类早就销声匿迹了,基本不大可能有人夜闯。 离家。 方锐跑远了些,随机找了几户普通患病人家,潜入其中,选了十多例病患试药。 一个时辰后观察结果。 “我本以为,能治好七成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有九成以上的患者都开始好转,真是出乎预料!” 方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不比我的前世,抗生素之类的药物都用烂了,这个世道之人,身体极为纯净,完全没有什么抗药性。对我这种萃取药材精华的‘类抗生素药物’,吸收效果极高,所以,才会显得药效格外突出!” “继续验证?没那个时间了,就这么放出去吧!反正这个世道的人皮实耐操,即使有小部分治不好,也不会让情况更恶化!” 他下定决心。 当然,方锐也不会亲自出面,自寻麻烦。 采用的方法也很简单:选几波衙役、捕快,将药方多扔出去几份就可以了。 上面铁钩银画的字迹,只要一看,对方就不会小觑,总会有识货的,或者说立功心切的,将药方交上去。 …… 扔完药方,方锐返回柳树胡同,这时,忙完事了,才稍稍感觉有些困倦,便从心地去睡觉了。 可他拍拍屁股走人,扔出去的那些药方所引发的轩然大波,才刚刚开始。 …… 常山城中心,县衙旁边的一处院落。 正值清晨,许多医师却已经起床,聚集在这里,其中不少人带着黑眼圈,不时发出争吵,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草药熬煮的气味。 “各位医师,下面人又送来一份药方,还请查验。”有义军衙役进来,放下一份药方。 “又是哪个医馆学徒的信手之作?”有白胡子老者医师吹胡子瞪眼。 “还不是义军的丰厚悬赏,引来一群滥竽充数之人,这都第几份了?”另一人抱怨道。 “是啊,咱们常山城中有点名气的医师,都聚集在这里,城中难道还有隐藏的大医不成?当真是可笑!”一个中年医师嗤之以鼻。 …… 话虽如此,还是有一人过去例行查验,此人看着药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不屑,到认真,再到惊叹…… 最后,更是拍案而起,大呼一声:“妙哉!” 其他人都被这人的反应弄懵了,纷纷凑过来,看了起来,然后,就从一个人的惊叹,变成了一群人的惊叹。 “妙妙妙,这般思路,是怎么想到的?!”之前说话的一个医师,面色激动地涨红,连连拍着大腿。 “如此药方,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可瘟疫才爆发多久?这怎么可能啊?!”另一个老者医师,差点没一把将自己胡子揪断了。 “我曾听闻,医术到了一定地步可以返璞归真,用最简单的药材,做到最佳的治疗效果,这份药方做到了!” “是啊,它最妙的就是:全篇只是简单易寻的药材,偏偏通过组合,起到了相互促进的作用,激发出各种药力的精华……妙啊!” “吾辈远不如也,研究出这药方之人,绝对是国手名医无疑!”有人下了论断。 “那位研究出药方的大师何在?什么,只是扔了药方,人没有来?憾甚!憾甚!憾不能亲自当面向大师请教啊!”一位医师捶足顿胸。 “噫吁嚱,如此大医,竟不能相见!” …… 身为行家里手,他们虽然研制不出来这般药方,甚至,目前连临床验证都还没有,但却不妨碍能看出这药方的精妙! 就如浸淫诗词之道的文人,虽说自家写不出千古绝唱,但拿来鉴赏还是没问题的。 千古绝唱的精品诗词,与精妙玄奥的药方一般,只要一看,就知道是好是坏,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震撼,哪还需要后世上百代人的评价佐证? “快,快去实验,给病人试试!”有医师已经迫不及待。 “一起!一起!我有直觉,这份药方绝对有用!”另一位医师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保证。 “呸,这还用你的直觉?!” …… 一群人欣喜若狂,连忙熬制药汤,去临床验证。 最终的效果也让他们惊喜非常,治愈成功率,竟然有八九成,他们自是高兴不已,连忙将好这个好消息向上传达。 …… 县衙。 左伯阳推门进来:“甄师,针对瘟疫的药方研制成功了,是一位隐世的医术大师,没有亲自出面,只是扔了药方……” 被他这位四品武者称作‘甄师’之人,是一个中年人,相貌平平无奇,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充满智慧,给人以极深刻的印象。 这位甄师,名为甄佚,只是一个六品武者,可却是左伯阳的老师,同时也是李玄通的老师。 当然,弟子不必不如师,甄佚的武道修为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的智慧谋略、渊博学识。 ——这些日子常山城的各种政令,以及兵贵神速、偷袭诈城的计策,皆是出自于他手。 李玄通和左伯阳都猜测,甄佚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也曾问过,可甄佚从没对他们提及过,也不让他们叫师父,只让以老师相称。 “哦,没想到,这常山城中竟还隐藏了一位医术大师?” 甄佚笔尖一勾,将身前‘火烧常山城’的计划划去,揉成纸团:“那就将药方推广吧!” “是!” …… 6100字大章,为了剧情连贯,下班回来饭都没吃,又码了一千字,其中2000字算1/2加更,均订加更还剩下6个4000字章。 (本章完) 第67章,天柱 蔚蓝的天空下,阳光明媚,几朵如棉花糖般的白云在微风中缓缓摇曳。 柳树胡同,胡同口的大柳树下,一口大铁锅被架起,下方火焰熊熊,燃烧得正旺。 “生地、黄连、丹皮、半夏……” 一个医馆学徒对照着药方指点着,旁边,两个太平军衙役听从吩咐不断往大锅中投入各种药材,大片的水汽化作白烟蒸腾,一股浓浓的药味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当!当! 街道上,还有打更人敲着锣,不断大声呼喊:“义军寻到医术大师,为大家伙儿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了……为避免相互传染,现义军有令:各家各户不得出门,由义军给大家伙儿免费发药汤啦!” “有病的、没病的,都能喝药,一碗药汤入腹,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预防啦!” …… 许多人家听到这般声音,纷纷透过门窗向外偷瞄,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 “哎,那口子,听到了么?义军说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了?可这才几天,这么快,不会是假的吧?!” 纵使小民没有太多见识,可也知道常识,从无到有,研究出专门克制的瘟疫的药方,不至于速度这么快的。 “是啊,当家的,这也太快了,让我总感觉心底没底,瘆得慌!” “谁说不是?我就怕,那药汤有什么问题……” …… “这药方是赶了些,可大不了药效弱一些,能稍微济些事就行。” “是这个理儿!有总比没有好,我也不求一下子治好,只要能让咱家娃娃少受些罪,那也好啊!” 女主人抹着眼泪,哽咽道:“这才一两天,你看咱家娃娃,都已经没个人样了……” “唉!不喝也是死,喝了药,赌一把命,总不会更坏!” …… “哪能这么快就研究出药方哟?!当家的,你说,义军会不会怕咱们这些人传染,在那药汤中下毒,想将咱们都毒死?”这声音压得极低。 “呸,你这婆娘知道些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这户的男人开口道:“退一万步讲,义军真想那样,一把火将城中烧了,岂不是更好,哪还要这么麻烦?” 啪! 这女人一拍额头:“当家的,伱说得对,是我想瞎了心了。说不得,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医术大师,才研究得这么快!” …… “免费?那不就是不要钱么?这般的药汤要得!” “是啊,万一有效哪!虽然咱家现在没人染病,但不是说可以预防么?喝一碗也好。” “一人一碗,咱家五口人都喝,反正又不要钱。” “对的,听那话,还是什么大师的药方哩!咱们这般平头百姓,这辈子还能喝到不要钱的大师的药,也是没白活了!” …… 各家各户,或是满心惊疑;或是心怀希望;或是恍然大悟;或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不一而足。 …… 方家。 吴衙役亲自将药汤送过来,量还不少,足有小半盆:“方小医师,这药汤我喝过,是真的有效,你也快带回去喝了吧,没病也能防治。” “谢过了!” 方锐将药汤端进来,却放到一边,又进了厨房:“娘、三姐姐、灵儿、囡囡,你们稍等,等下喝我的药汤,我的药汤中加了些珍贵药材,比这般大众货色好上一些。” 虽然知道,这药汤基本上不大可能有问题,可还是没让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喝。 再者,就如他所说,那药方是普适性药方,针对普罗大众,他正在锅中熬制的汤药,加入了一些珍稀药材,又专门针对她们女子、小孩儿的体质调整,相对效果更好一些。 其中区别,大概就是流水线与定制的差别。 ……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 就在方锐的药汤熬制差不多了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有效果!有效果!真的有效果!我喝了义军的药汤,感觉好受多了!”有人惊喜呼喊道。 “我家娃娃也是!喝了药,咳嗽得都少多了!”这是一个母亲喜极而泣的声音。 “我喝了药,有些发热,义军衙役说是已经感染了,正在潜伏期,药效正在对抗病灶……幸亏我喝了药汤啊!”这声音中满是庆幸。 “我家倒没有发热的,看来都没感染。” “嘿,现在知道了吧?你们这群人,之前还怀疑这、怀疑那,简直都是没良心!没听义军说么?药方研究这么快,是请来了一位医术大师!” “我错了,确实是我小心眼了,我不该怀疑义军的……” “也不怪你们。” 一个老翁轻捋着胡子:“一般的医师和医术大师,那确实不能比啊!我早些年曾听一位过路的行脚商说过,能被称为‘医术大师’的医师,都能进皇宫给皇帝老儿看病哩!” “感谢那位研究出药方的医术大师,感谢义军,不要钱给咱们发药。这比以前的朝廷,可是好多了!” “是啊!感谢义军,感激那位大师,活命了我全家啊!我家要给那位大师立上长生牌位……” …… 这些欢喜的声音,伴随着上午的阳光,一床从窗子闯了进来。 方薛氏笑道:“比起那什么医术大师,咱家锐哥儿也不差哩!” “是啊!” 三娘子眉眼弯弯,望着方锐的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是要溢出的爱恋:“将来,锐哥儿一定也会成为医术大师的。” “不过说来,那位不知名的医术大师,这次可真是功德无量,治好了咱们城中这么多人!其他人家都好了,咱家也更安全了。”她是看得明白的。 方锐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盛过两碗药汤各自递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 “谢谢兄长!” “谢谢阿锐哥!”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可没有方锐前世小孩的什么臭毛病,哪怕面对这般口味极苦的药汤,也不须哄,拧着眉头咕咚咕咚,相互比赛着一口气就喝完了,极为干脆利落。 “真乖!” 方锐摸了摸两个小丫头的脑袋。 身前不远处,灿金色的光影斑驳浮动,与窗外此起彼伏欢呼的声音交织,形成了一股明朗欢快的气氛。 被这股气氛感染着,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五人,脸上都有着轻快的笑意,小声说着话,在经过连续几日的压抑日子后,他们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 …… 甜水井胡同。 江家,一处偏僻厢房, “咳咳!” 江平安以绢布捂着嘴,剧烈咳嗽着,一阵咳嗽过后,摊开绢布,上面是刺目猩红的血痰。 是的,他感染瘟疫了! 毕竟,方锐的口罩、驱虫药囊,也不是万能的,而江平安恰恰…… 以免将疫病传染给妻儿,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我隔离。 咚咚咚! 突然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 江平安知道,这是自己妻子来了,来给自己送饭。 他颤颤巍巍起身,也没开门,而是来到窗前,看到了在自己交代下,戴着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的妻子。 “老江,你……” 江嫂嫂看到脸色苍白、面如金纸的江平安,鼻子一酸,流下泪来:“你怎么成了这样啊?!” “我都说了,不要那么尽心,什么事都冲在前面,可你偏不听,你看你现在……牛墩、小豆芽问你,我都不敢说……你说,若是有个万一,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她絮絮叨叨,哽咽着道。 “我……” 面对妻子的话,江平安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一声叹息:“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此刻,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当初,官府主政常山城的时候,世道乱糟糟的,他浑浑噩噩,和光同尘。 等太平军来了后,在城中施行一系列善政,他是分得清好坏的,宁可自己累些,也要尽力施行下去。 因为,江平安意识到,自己对常山城——这个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要葬于斯的地方,是有感情的,是希望它更好的。 再者就是,如果能选择,他希望做个好人! 于是。 瘟疫爆发后,因为惯性,江平安的这股尽力尽力的劲头儿,还在持续,再加上,他从方锐那里得到了口罩、驱虫药囊。 身边两个衙役感染了,自己却没事,这让他高估了口罩、驱虫药囊的效果,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偷奸耍滑、懈怠…… 然后,就感染了! 还是那句话:方锐的口罩、驱虫药囊,只是防治物品,不是万能的。 要问,江平安对此事后悔不后悔? 答案是肯定的! 他也只是普通人,他自然后悔,毕竟,若要在别人和家人中选一个,自然是会毫不犹豫选家人。 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啊?! 江平安苦笑着,慢慢开口道:“若我有万一,其他人都靠不住,你也看到了,我一患病,那些平日的关系,捕快同僚、衙役下属、狐朋狗友……纷纷远离,避而远之。” “甚至,连代为我传递一句话,都不愿意……当真是,人情冷暖啊!”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是在嘲讽那些‘人脉关系’,还是在嘲讽自己:“若城中瘟疫形势稍稍缓和,能出去,你就带着孩子去方家,找方兄,只有他能护住你们!” “只是可惜,我以前欠方兄的没还,现在却要欠更多了。告诉方兄,下辈子,我还和他做兄弟……” 说到最后,江平安牵动情绪,剧烈咳嗽起来,以手掩口,攥了一大把血痰。 这几乎是相当于交代后事了。 听闻的江嫂嫂,此时已经泣不成声:“老江!老江!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股悲痛的气氛弥漫之时—— 当!当!当! 外面,突然传来敲锣声,伴随着打更人的叫喊:“义军寻到医术大师,为大家伙儿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了……各家各户都莫要出来,义军上门,免费发放药汤啦!” “听到了么?老江,你有希望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去给你拿药汤!”江嫂嫂吸了吸鼻子,连忙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江平安目送着妻子的背影远去,却只是叹息。 他心中,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用屁股想都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究出来的药方,能是什么货色? 药效能有几分,非常值得商榷! 至于什么医术大师?江平安下意识以为,那不过是振奋鼓舞人心之话,欺哄小民之语罢了。 毕竟,哪能那么巧,正好就有一个医术大师在常山城,还废寝忘食、无私出手相助?真当是话本故事么? 不多时后。 江嫂嫂回来,捧回来了一碗汤药。 在妻子饱含希望的目光中,江平安心底微微叹息了声,捧过喝下。 一开始没太大感觉,可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咳嗽的频率降低了,并开始发汗。 “这药……似乎真有效!”江平安猛地瞪大眼睛。 “好好好!” 江嫂嫂欢喜不已,语无伦次道:“老江,你出出汗,睡一觉,发热,一定就没事了……感谢那位医术大师!感谢义军!也不知道那位大师是谁,你好了后,咱家一定给大师立上牌位!” 听着这话,江平安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到了方锐,旋即,就是摇头:‘我怎么想到了方兄弟?那位医术大师,怎么可能是他?唉,我真是魔障了!’ 他交代江嫂嫂先离开后,返身躺在床上,这些日子提着的一颗心放下,被巨大安宁所包围,昏昏沉沉睡去。 …… 夏家。 “父亲,咱家的供奉医师都是一群废物,以老药、大药熬制出的药汤,针对瘟疫的治疗效果,竟然还不如按照那位医术大师的配方,拿一堆大路货色药材弄出的……” “罢了!” 夏家老太爷摆手:“不是他们废物,是那位医术大师太过厉害。这人和人啊,从来本就不能比,不能比……” 他老于世故,深知世情,知道不能太过对下面人求全责备,不然,队伍就不好带了。 “那位医术大师,可有找到,并招揽?” “暂且没有。” 这位大房当家人遗憾叹息:“那位大师行踪太过隐秘,纵使以咱家的消息渠道,也找不到!” 他们倒没怀疑,突然冒出来一个医术大师,有什么不对——与四五六品武者相比,这般医道大才,对资源需求相对较少,更看重个人天赋。 故而。 也就更没怀疑,那位医术大师,和要寻找的五品武者是同一人! 毕竟,五品境界,刀法精湛,医术大师,都集中在一人身上?你咋不上天哪? “唉,慢慢寻找吧,若是那位大师能答应咱家的邀请,待遇从优从厚,同比五品武者!” 夏家老太爷吩咐道。 “是!” 大房当家人答应着,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对他们这般大家族来说,医术大师级的人物,相当于战略性武器,哪怕平日不用,闲置供奉着,都比没有强。 就比如这次,突然爆发出瘟疫,或者,紧急情况,家中突然有人中毒、受伤、疑难杂症……不就用到了? 当然,夏家老太爷也知道,那般大师级名医,他们一个偏远县城的家族招揽希望不大,只是不甘心,想要尝试一番。 毕竟。 真要来说,那般的国手名医,即使去往府城、州城,也是座上宾,地方大家族都愿意客气对待。 当然,这是不涉及重大利益的情况下,真要牵扯到根本利益,生死存亡,你是谁?!该出手刺杀,绝不会半点留情! …… 后院。 “公子,喝药了!这是那位医术大师研究出的药方,听说,比咱们族中的供奉医师用大药配置出来的药汤,效果都丝毫不差呢!” 一个花容月貌、千娇百媚,眉心一点朱砂的彩衣女子袅袅婷婷进门。 “嬛儿啊?放下吧!”夏云昭摆摆手,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眉头深深皱起。 这名为‘嬛儿’的女子,是他的一个宠妾。 “不知公子何事忧愁?嬛儿愿为公子解忧。” 嬛儿说着,凑上前来,一双柔弱无骨的藕臂如灵蛇般缠绕而上,漫游而过,最后,俯下身子……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浅水养不出蛟龙,可这常山城中,有一个刀术精湛的五品,还有另一个潜藏的五品,以及那个递送木牌的中品,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医术大师!” “如此多风云人物,聚集一个小小的常山城,实在是波澜云诡,让我深深不安……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夏云昭摇摇头,向下按了按:“来,再深一些!” 少卿后。 “嘶!” 他长长吐出口气:“嬛儿啊,你这手段还是不行,比不上林枫那两个……可惜了。” …… 两日时间匆匆过去。 在方锐的药方下,常山城中的瘟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扑灭,感染瘟疫的病患数量急剧锐减,城中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就是那些感染瘟疫的病患,在治愈后,都是放开了。 毕竟,病患痊愈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身体内都有抗体,也不怕什么反复感染、传染,整出些幺蛾子。 …… 这日,柳树胡同。 胡同口,大柳树下,两个义军衙役在熬制药汤,旁边,排了一长队的人。 ——相比第一日的上门送药,现在,已经是有需要的各家各户拿着碗,主动排队,去大柳树下领药汤了。 那些排队领药汤的人脸上,基本是带着雀跃欣然,议论纷纷。 “我家娃娃快痊愈了!”这是一个母亲的欢呼。 “我家男人也没事了,都好起来了!”另一人附和道。 “还有我家……” “竟然这般就度过了一场大疫,咱们这些人,真是幸运啊!”有老翁轻抚白须,语气中满是唏嘘。 “这还不是多亏了那位医术大师,当然,也有义军的功劳。” …… 窗前。 听着外面的欢呼,方锐负手而立,目光放远,眺望向远处的群山,心中蓦然浮现出十六字令:‘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柱其间!’ 注目良久,返身,刹那间,窗外的喧嚣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心中一片古井无波。 “风物长宜放眼量!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还是要注重当下、未来!” 方锐闭目,意识沉寂左上角的光点,脑海中面板如星光亮起。 …… (本章完) 第68章,四品 【劫运点:5089】 “这么多?!” 方锐惊讶:“常山县城,经历过旱灾、兵灾,直到瘟疫爆发前,大概只剩下一两万人。前两日,具体感染瘟疫的人,以家庭为单位一起划分进去,也就两三千人。” “说句难听的话,即使烧城,也不可能将义军、百姓,全城人尽数烧死,因为那般,怎么执行下去都是个问题。最多也就是划分一片一片,确认完好的迁离,有病灶的周遭连坐……” “嗯,不会真的想烧城吧?!话说,以义军中那个狠人的作风,攻城剩下的流民都能屠戮,做出这办事,似乎也不足为奇。” 方锐越想越觉得可能:“可这般的话,劫运点又似乎稍稍有些少了。” 他反复揣摩着,心中渐渐明悟:‘将劫难消灭于萌芽,肯定比灾劫已经开始,正在发生,获得的劫运点要少得多,这是必然的!’ 就如,现在解决瘟疫,肯定不如,等瘟疫扩散到其它县城,乃至传播一府、一州,到时再解决获得的劫运点多。 “但要知道,真拖得那么久,瘟疫发生多次变异,我也未必能解决得了了。可能到了那时,一城一地,就有几个版本的病菌,根本无法遏制!” 若是再来一次,方锐必然还是会选择将瘟疫消灭于萌芽。 无它,就四个字:可控、安全。 “灾劫大小、参与程度深浅、与我自身牵绊高低、正在发生与否……” 方锐总结着劫运点的收获规则,感觉自己对‘劫运’二字的理解,有了更进一步的加深。 “嗯,摸索劫运点规则,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当务之急却是另一件事!” 他看向面板,功法一栏,《养生功》后方已经出现了‘+’。 “终于可以提升境界了!” “唉,话说,我本想依靠自己好好修炼的,无论功法,还是技能……” 这话是真的,别看方锐有空没空,就陪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玩耍,给她们讲故事,可更多时候,还是手不释卷的。 “适逢乱世,各种灾难来得太急、太紧,给我发育的时间太短,哪有什么机会啊?” 徒呼奈何! “不是我不努力,都是外界环境逼得。所以,一时加点一时爽,一直加点一直爽!” “给我加点!” 方锐心念一动,意识沉寂面板,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熟悉的清凉气流再现,从虚无中涌出,灌注入他的体内。 刹那间。 如提升技能之时,方锐陷入了顿悟,有关《养生功》的感悟丛生。 是的,不同于以往提升境界时,对《养生功》的理解如涓涓水流般加深,这一次如潮水般的感悟在心头奔荡涌现,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 就好像,以往的积累一朝勃发,终于,在一块块拼图之上,盖起了一栋高楼大厦。 这一刻,《养生功》从登峰造极突破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层次,冥冥不可言说。 与此同时。 从虚无中涌出的磅礴清凉气流,少许沉淀入身体,大部分则是随着血液循环,一圈圈游走周身,带来莫名的变化。 四品境界,是为换血! 方锐感知到,在那股清凉气流作用下,六品开窍诞生的明劲,五品洗髓诞生的暗劲,皆是化作了养料,或者说被重新整合,化作了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劲力。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周身血液中,外表看似没有半点变化,可内里,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大为不同。 用直指本质的话说,就是:超凡因子融入了血液! …… 足足百来个呼吸后,明劲、暗劲尽数转化为另一种更强大的劲力,而那股磅礴的清凉气流,也逐渐消耗殆尽,突破来到了尾声。 “四品成矣!”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3089】 【功法:养身功(神乎其技)】 【境界:四品(换血)】 【技能:方氏医术(大成)(+)、驯兽术(未入门)(+)、风水术(未入门)(+)、夺命刀法(小成)(+)、疾踪步(未入门)(+)、易容术(未入门)(+)、掷燕十三手(未入门)(+)、薛家枪(未入门)(+)、劈山刀法(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神乎其技级别的《养身功》?能够冠以一个‘神’字,怪不得,我之前那种感受,冥冥不可言说。” 方锐微微颔首,关闭了面板,欣然地喃喃道:“四品换血境界,终于是成了!” “至于,具体变化……” 他起身去,抓了一把黄豆洒在桌子上,退开二三尺,默运劲力,右手向前虚按。 噼啪! 空气中陡然响起一道炸响。 那些黄豆……似乎没有半分变化。 不过,等方锐近前去,对着它们吹了口气,顿时,一颗颗纷纷粉碎崩塌。 “如果说,六品开窍诞生明劲,五品洗髓诞生暗劲,那么四品换血,诞生的劲力可称为化劲!” “化劲,兼有明劲、暗劲之妙,刚柔并济,可刚可柔,并可离体三尺。” 方锐想到,当初看到林雄与夏家老太爷、义军左伯阳交手,相隔二三尺,就能打爆屋顶飞檐:“如今,我也可以做到了。” 随后,他又尝试了一下化劲对身体的属性加持,发现更胜过暗劲三成有余。 “四品换血啊,武道至此,已经是常山城中的巅峰了,夏家老太爷,义军左伯阳,也就是如此了。” 并且,那两人,一者气血衰落,一者新近突破,即使现在,方锐同他们交手,都未必弱于对方。 “当然,也不能自满,我的《夺命刀法》虽然小成,但那两人,一个人老成精、经验丰富,一个刀口舔血、厮杀无数,也差不了太多。” “不过,无论如何说,我都是常山城中最顶尖的二三人之一了!” “甚至,只要不吝惜劫运点,加点武技,顷刻间,就能变成常山城中最强之人!” 方锐迟疑地看向面板,还剩下的三千多劫运点。 “按照客观规律,类比七品到六品,突破三品,应该是四品的2.5倍,5000劫运点……” 当然,这不是说,突破三品,就是突破四品所需能量的2.5倍,不能如此简单地量化堆积。 劫运点特殊,本就是高等级能量,省略了转化,可对其他人来说,突破三品所需要的精纯能量,是百年大药根本无法提供的。 甚至,突破上三品境界,那般所需要的比大药更好的药材,方锐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都没听说过。 这是真正的垄断。 就如:下三品到中三品,地方大族把控了大药,对野生武者垄断;中三品到上三品,更高层的州府世家,同样把持着这种资源,对地方大族垄断。 “这个世道,越往上去,就看得越清楚,层层阶阶,等级分明。不过,这些不关我事,我也无须为这些烦恼!” 方锐犹豫的是另一件事:是存着劫运点,还是提升武技。 ‘如果突破三品境界,真是5000劫运点,那么,现在的三千多点劫运点,已经是一大半了。’ ‘或许应该攒一波,冲击三品。提升武技,这个倒是不急,反正目前整个常山城中,基本没有能威胁到我的。’ ‘再者,劫运点存着,若真有需要,再立刻提升,也不晚。’ 方锐暗忖道。 武道三品一个台阶,从中三品迈入上三品,那将会是一个天翻地覆的质变,对此,他还是极为期待的。 …… 又是匆匆两日过去,城中已是迅速恢复正常。 那些感染瘟疫的患者,能治的都治了,不能治的没了,普通人体内有了抗体,基本形成了群体免疫。 这场瘟疫,因为方锐的一纸药方,还没有彻底爆发威力,就如此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当然,对满城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一件幸事。 …… 这日午后。 大大的太阳下,室内室外通透明亮,空气中有细微的光尘飞舞,无风无云,暖暖的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廊檐下,方薛氏、三娘子坐在一起,做着针线活,不时从一旁泛黄的老旧竹篾笸箩中拿着剪刀、锥子,小声闲话着。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稍里一些的屋子里,撅着小屁股,趴在桌子上,吹着‘纸蛤蟆’斗着玩。 ——就是那种纸张做的‘纸蛤蟆’,在后边一吹,蹦蹦乱跳,在桌子中间对碰,同样是方锐给她们捣鼓出来的。 “哈欠!” 方锐放下脸上盖着的医书,小心收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江兄有两日没来了。这一二日间,城中完全恢复秩序,他再忙,也不至于没空过来一趟,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罢了,他不过来,我自过去!’ 方锐起了去甜水井胡同看望的心思。 颇有那么三分‘兴致既起,说走就走’意味。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 伴随着堂屋外面的敲门声,江平安熟悉的声音传来:“方兄弟?!” “江兄,这么巧,我还想着,这就去看望你……嗯?你这脸色,怎么回事?”方锐微微皱眉。 只见:江平安脸色苍白,好似大病了一场,刚刚痊愈。 以他如今的医术,无须诊脉,只是看了一眼,大概就能判断出:江平安应是感染了瘟疫,并且在瘟疫爆发期过了一半天后,方才喝药,纵使用他那份传出去的药方治好了,可身体也亏空不小。 “有酒么?!方兄弟,咱们坐下慢慢说。”江平安说着,将手上带来的物资递过去。 方锐看了一下,这次的物资极为丰盛,其中除了鸡、鸭、兔、黄豆、猪板油之外的紧俏货外,竟然还有两根山参,虽然算不上什么上年份的老药,但也相当珍贵了。 他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收下,礼尚往来,稍后等对方离开的时候,开上一份药方、准备些上年份的老药,作为回礼就是了。 “我看江兄身体,不大适合喝酒,我这里倒是有些不错的茶叶。” “也好!” 两人在院子中,树下石桌相对坐下。 江平安再次来到这里,落坐在石凳上,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与以往相比,今日今时的心境大为不同。 重逢老友的欣然;死里逃生的庆幸;劫难之中,人情冷暖的心酸……的确是,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汩汩! 方锐提起茶壶,给江平安、自己各自倒上了一碗,茶水在光影浮动的陶碗中荡漾,一圈圈晕开涟漪。 “这事说来话长。” 江平安捧起茶碗,慢慢道来:“那天,我从方兄弟这里得到口罩、驱虫药囊离开……” “自从我感染了瘟疫后,无论同僚、下属,还是以往帮过的那些人,纷纷避而远之,就连为我向方兄弟传递一个消息,都不愿意。” “说实话,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方兄了。”他苦笑着,语气中不胜唏嘘。 “竟然这般凶险?!那些人……”方锐声音中带着些冷意。 以他的医术,自然能看出,若是江平安再晚上一些,怕真是…… 若是那般,方锐也不会便宜那些人,让那些人喝上他药方所配的药! 是,可能在外人看来,那些人的做法无可厚非,但那又如何,他也不是完全理性。 帮亲不帮理,不是很正常么?! “方兄弟,罢了!” 江平安笑着摆手:“我痊愈后,那些人已经过来赔礼了,送来了不少好东西,我也收下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一遭啊,我也算看明白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也不必太过计较。”他摇摇头,捧着手上的茶碗,轻轻咂了一口。 “江兄好心境!” 见江平安如此说,自己都不追究了,方锐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我看江兄此刻提起这事,尚能谈笑自若,知世故而不世故,这般心态,殊为难得。” “还有,江兄为百姓染病,英雄也,我以茶代酒,敬江兄一杯。” 这般事情,他是做不到的,不过,却不妨碍心中敬佩,也更愿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哪里?!” 江平安摆着手,坦诚说道:“我没有方兄弟说的那般无私,说实话,事后我都后悔了。纵使现在,让我再来一次,我大概也不会了。” “我看明白了,我啊,就是个普通人!” “再者,这次一时冲动,若非有那位医术大师的药方,救了一命,怕也是早没了。” 他说到这里,遗憾叹息:“那位研究出药方的医术大师,夏家、义军都曾寻找过,可却是无果。想来,那位大师不过云游至此,可能已经离开了吧?只是可惜,我不能当面道一声谢……” 砰! 方锐和江平安碰碗,心中暗道:‘不用了,江兄,我这就当你谢过了。’ “这次之事,其实相当险恶!” 江平安说起自己打听到的幕后隐秘:“也是事后,我才听说,原本义军上面,已经打算火烧常山城了。所有感染人家、疑似病例方圆十丈,全部留下,其它区域人家撤离……” “幸亏,有那位医术大师出现,不然这次,整个常山城怕是都要付之一炬啊!”他深深叹息道。 ‘果然!’ 方锐心头一动:‘我还真没有低估义军中的那位狠人。’ 之前的猜测得到验证,可以说,他至少间接救了半城的人。 略过瘟疫这茬,两人又聊起城中局势。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瘟疫这事才结束,夏家又开始搞幺蛾子了,想要重新组建帮派,替代曾经的老虎帮、野狼帮……” 江平安说起这事,微微摇头:“可如今,是义军掌控常山城,哪能同意这事?为此,两家闹得很僵。” “哦?!” 方锐眼睛一眯。 对夏家的做法,他其实是理解的。 仅仅是他一人,想要维持境界,所要消耗的大药、老药,都是一笔不小的资源。 更不用说,夏家有一个四品,两三个五品,还有那么大一家子,需要的资源更是海量。 可以说,不收割压榨民众,根本无法维系。 不过,方锐理解归理解,但欺负到自己头上,想把自己当韭菜割,还是不能忍的。 ‘本来,还想留夏家一些日子的,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心急……’他心中冷然。 …… 两人就着一壶茶水,闲聊着话,一直聊到日头偏斜,江平安才带着方锐的回礼告辞,踏着夕阳的余晖返回。 …… (本章完) 第69章,大寿 日头偏转,夕阳西下,黄昏的余晖将半边天空渲染成金黄稻穗一般的颜色,暮风徐徐中,一树一树的叶子闪着光。 就是这般的傍晚,胡同口的大柳树下,上演了一出好戏。 先是来了两个地痞流氓闹事,稍后,又来了一个身穿漆黑短打的壮汉带着俩跟班,将前者驱赶走,自我介绍叫作曹全,是什么野狗帮的。 “大家伙都不用怕哈!” 曹全大声道:“我们野狗帮,不同于以往的老虎帮,是真正承担起维护秩序之责的,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大家伙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我们野狗帮,也不收什么大钱,只收一点点粮食……” 听闻这些话,胡同中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要一点点粮食,就能得到庇护,听着也不错!” “是啊,这野狗帮要得也不多,从救济粮中分出来一点,也就够了。” “反正也不要钱,不过是交一点粮食,换个平安、清净,挺好的。” …… 其中有些聪明人,看出些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还有些老人也是沉默。 他们活得久了,看得多了,也懂了些‘套路’,当初老虎帮,不就是如此? 一开始时,收保护费,也不过一个大钱,两个大钱,后来,就慢慢演变成‘白三黑四’。 这野狗帮又能好到哪去?别看现在只要一点粮食,以后呢?要的,恐怕就是大钱了! 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惯着,不答应?不交? 那般,等明天,恐怕又会有一波地痞流氓前来,而且,‘恰巧’地对带头的人家一通祸祸。 指望义军? 是,虽说现在义军掌控常山城,但直到现在,义军衙役都没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义军高层不知道,但至少底层的义军衙役,绝对是被买通了。 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人越老,胆子越小,也越懂得‘难得糊涂’! …… “好一场自导自演!” 方锐站在窗前,目睹着这一切,神色玩味:“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演技还挺不错的,至少,糊弄糊弄一般百姓,完全不成问题。” “前世那些小鲜肉看了,都该羞愧掩面……” 当然,这只是一句调侃,只为了稍稍冲淡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夏家对义军的试探,只收粮食,一是因为现在普通百姓兜里没钱,想收也没有;二是避免步子大了扯着蛋,动作小些,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收回爪子,进退自如。” “义军底层衙役,大概已经被买通,高层么?目前还不一定。” “不过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出手,或者和夏家合作,或者直接摘夏家的桃子。” 毕竟,义军内部山头林立,也是要吃肉的! 当然,现在还好说,普通人家兜里一二干净,没什么油水,现在收一点点粮食,大概还有养成‘付费习惯’的意思。 以后,等城中经济恢复,再逐步试探底线,直到变成和曾经的老虎帮一样。 “这可真是,把百姓当做韭菜,一茬一茬地来收割么?” “从老虎帮到野狗帮,从大虞官府到义军,也不过是一个轮回啊!” 方锐闭目,发出一声叹息。 …… 曹全带着俩跟班,挨家挨户收粮食,不一会儿,就收到了方家。 为了避免麻烦,方锐主动提着粮食,送了出去。 “嗨,这位是方小医师吧?这怎么能收?我做主了,方小医师家不用交。” 曹全大手一挥。 胡同的人家,他都打听过的,可是知道,方锐本身就是入品武者,还和不少的义军衙役、捕快关系不错。 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方锐的老爹——方百草,似乎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说不得都能直达天听,和那位玄通大将军说上句话。 所以,对方家,对方锐,曹全是万万不敢使脸色的。 这般看人下菜,欺软怕硬,也不过是生存之道,非常正常。 “嗨,怎能让曹爷为难?!我这不是支持曹爷,支持野狗帮,尽一份心力嘛!” 方锐强行塞过去了。 此举,不过是为了和光同尘,对目前这般‘有些关系的普通人家’明面身份,他还是非常满意的,并不想特立独行。 目送曹全离开。 方锐眼睛眯起,看着这人的背影,突然联想到了当初的虎爷。 “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他轻轻一叹。 这时,柳树胡同中,已经有一些人反应过来了,小声议论着。 “这般下去,野狗帮怕不是又一个老虎帮哟!”说话这人满面忧色。 “唉,能过下去,就凑合着过吧,还能怎样?没看义军衙役都没来管么?”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一个老翁叹息着。 “就该再来一位好汉,杀光这些恶人才好!”这声音中带着期待。 “是啊,不知道那位英雄好汉,这次还会不会出手?”另一人接着话茬。 …… “古往今来,底层百姓对英雄的向往,倾注在一部部话本故事中。可现实里,天不会助你,能帮助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听着这些声音,方锐摇摇头,返身回屋。 ‘不过,真要说起来,夏家这一手,将帮派推到台前拉仇恨,自己收好处的做法,确实好用。’ ‘就如此刻,那些声音中,基本都是在骂野狗帮,少有直接针对夏家的。’ 只是。 方锐可不是普通百姓,那么好糊弄,夏家这么转了一道手,就被晃晕了,认不清了。 ‘无论是从前的老虎帮,还是现在的野狗帮,所犯下的罪孽,一大半要算在背后的夏家头上,就如:杀人的,不只是那把刀,更是持刀的人!’ ‘若是以前的我,实力不济,大概会斩断这只伸出的狗爪子;现在么?我更想拍死后面牵着狗绳的主人!’ 什么实力,做什么事,方锐是心中明白的。 以他目前的实力,掌握的劫运点资源,布置周全,是有九成五以上把握,无伤解决问题! ‘提升实力,不就是为了庇护家人,快意恩仇么?真要太过装怂,过于追求扮猪吃老虎,那就真成了猪。’ ‘夏家么?很好!收我家那么多年的例钱,还有上次的搜捕,这次就一并拉清单吧!’方锐心头冷然。 …… 暮色降临,月上梢头。 又到了晚饭时间。 今日方家的晚饭异常丰盛:炖老母鸡、红烧兔肉、猪油鸡蛋煎饼……摆满了一大桌。 在油灯跳跃闪烁的昏黄暖色调光芒下,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娘、三姐姐、灵儿、囡囡,都吃,不必节省!”方锐给各人夹菜。 “锐哥儿,伱要练武,才要多吃些哩!” “是啊!” 方薛氏、三娘子俩人,直接端起碗,给他扒菜。 “兄长,你吃、你吃!” “阿锐哥!”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凑着热闹,一人给他夹了一块兔肉。 “够了,够了,不用了。”方锐大摇着头。 自从有了大药、老药,在明面上,他的饭量已经大减。 其实,只要日常不出手,维持境界的话,每天,只需要截取一点点大药就够了——若非担心太过引人注目,换做几大桶鸡鸭鱼肉,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若是出手,恢复劲力,需要稍多一点。 总之,像方锐这般摆烂,只想着维持境界,还是很节省的。 若是其他武者,日常修炼,消耗资源的速度才会多一些;要是突破境界,那就更多了。 ‘只一个偏远的常山县城,就有不少中品武者,扩散到整个大虞,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而如此多的武者,天下间药材却没有被挖断根,这也是有趣!’ 其中诡秘深深,管中窥豹,就可见一二。 这也是方锐如此老老实实的原因。 纵然明知道搞事,就能获得劫运点,可他也实在是不敢太浪啊! ‘身为长生者,我有的是时间,不急!那话怎么说来着,搞事之日久,陪家人之日短也。’ 方锐想到这里,收回翩飞的思绪,静下心来,融入其中,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一顿晚饭就在这般轻快的气氛中结束。 …… 晚饭后。 方薛氏、三娘子去洗碗刷锅;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擦桌子、扫地。 方锐进了里屋。 “若是要对夏家动手,还是须得再提升一波,方才稳妥。” 对劫运点,不该用的时候,方锐不会乱用;该用的时候,却也不会吝啬,就比如此刻。 毕竟,若是他出事,面板上积存再多劫运点,有什么用?! “再者,武技之类,总归是要提升的,现在提升了,也不算是浪费。” 闭目,召唤面板。 方锐首先看向技能一栏的《夺命刀法》:“就从你开始吧!” 劫运点-500,《夺命刀法》大成! 再次握刀,他有种人刀合一,心意相通的感觉。 如果说,《夺命刀法》小成,就算是进入了专业级,刀口舔血的悍匪,杀人有技的杀手,在刀术上,一般也就这个水平。 那么,《夺命刀法》大成,刀法就进入了大师级别,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横刀立马之大将军,刀术也就这种程度! …… “继续!” 劫运点-870,《疾踪步》大成! 试验之下,方锐发现,自己此刻全力爆发下,速度比提升之前,赫然快出半成。 要知道:同阶之间,一分一毫的差距,都是要命,更不用说关键时刻,速度相差5%了! …… “再继续!” 劫运点-870,《掷燕十三手》大成! 嗡嗡嗡! 方锐听着耳边蚊子的嗡鸣,蓦然睁开眼睛,屈指一点,化劲凝针,直接洞穿了这只蚊子。 …… “最后,还有《易容术》,提升!” 劫运点-370,《易容术》小成! 是的,这一次,方锐只将《易容术》提升到了小成,因为小成级别,专业级的《易容术》,在常山城这般小地方,暂时就够用了。 他已有自信,此时利用一些工具、材料,能做到改头换面,以假乱真,让人分辨不出。 …… “不错,还剩下六七百劫运点,作为备用。” 方锐关闭面板,提刀站起:“此时,我的综合实力……” 他想了下,抓起一把黄豆,洒在桌子上。 旋即。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寒光一闪,方锐纵身掠过,带出一连串残影,咔地回刀归鞘。 身后桌子上,那一颗颗黄豆,纷纷从中间一分两半。 “《夺命刀法》、《疾踪步》、《掷燕十三手》三门大成级别的武技,将我的实力,在四品武者中拔升到了一个相当离谱的程度!” “夏家老太爷?左伯阳?” 方锐回忆起那天看到战斗,此刻能毫不客气地点评一句:“土鸡瓦狗耳!” “即使李玄通在这,对方有着天生神力,那也要打过才知道。四品之中,有我无敌,四品之上……” “我又没疯,欺负比我弱的不香么?干嘛要想不开,非去挑战更强境界之人,还是相隔一个大境界?!” 方锐平复下躁动的心绪:“不能飘,稳住!” “在如今的整个常山城,单打独斗我是王者,可遇到特殊地形,被大军包围,弓弩攒射,也会相当麻烦。” 毕竟,四品武者同样是肉体凡躯,会受伤,会流血,劲力有限。 ‘这次不比上次林家之时,可以痛打落水狗。夏家的爪牙还是相当多的,更有弓弩、甲兵,要想个法子,避免被围殴。’ ‘易容,用药……’ 方锐思忖着,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 夜晚。 待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睡去,方锐布置一番,出门。 大半个时辰后。 方锐返回。 是的,此行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去观察,做功课,搜集情报了。 “夏家的防卫甚是严密,除了一波波巡逻的护院,还有明暗岗哨,特别是内院,配合着各处精心布置的楼宇亭台,几乎没有死角。” “纵使是我,也没太大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进去。” “厨房这一块,基本也没有什么破绽,轮换用餐,送入内院的食物,有多道检验程序。” 方锐苦恼地揉揉额头,却没有放弃:“没有破绽,那就制造破绽!嗯,还是得观察两日,再搜集些情报,到时,搭配《易容术》,可以……” 此行,他还得知了另一个有意思的消息:再过一段时日,就是夏家老太爷的七十大寿,要举办大宴。 不过,方锐却不准备,在宴会中众目睽睽之下大杀四方,那般的确痛快,可也风险极大。 “听说到时候,义军中的人也会去。大概就是在宴会上,夏家老太爷会向义军讨个面子,商量帮派一事,共同合作,让出部分份额……” “嘿,岂能让你们得逞?!” 方锐冷笑:“还想过七十大寿?想得美!我要提前动手,让夏家老太爷活不过七十岁,让夏家喜事变丧事!” …… 匆匆两日过去,方锐对的夏家摸底,已经进行得差不多。 这一日,方锐准备行动了。 晚上,方家早早吃过晚饭,他就出门离开。 当然,在离开之前,如过去两日一样,随手布置了些小玩意,应对普通的武者绰绰有余。 月黑风高,夜风呼啸。 这般环境下,方锐一路疾驰,直奔夏家而去。 …… (本章完) 第70章,惊雷 入夜,夏家一处厢房。 两列十八盏无烟红烛,将整个屋子照得宛若白昼,黄花梨木的桌子上覆盖着绣花绸缎桌布,上面摆放着山珍海味:燕窝、鱼翅、熊掌…… 可以说,仅这一桌子菜的花费,普通人家十年都挣不到。 “来来来,五妹、日升兄,吃菜!”夏云昭招呼着。 屋内并无侍女,在他左手边,是一个花容月貌、身披纱衣的二八年华女子,正是亲妹妹夏云湘;右手边,是个貌不惊人的青年,面色蜡黄,额头有着一道疤痕,看上去二十来岁,乃是义军四品武者左伯阳之子左日升。 胳膊拧不过大腿,夏家、义军一番不愉快后,最终还是夏家屈服。 虽说夏家决定与义军缓和关系,可也不能上来就老太爷出面,那般还要不要脸了?作为迂回,便让年轻一辈先行。 这不,夏云昭就宴请了左日升,联络感情,出于一些心思,还让自家嫡亲的妹妹作陪。 “日升兄,不知义军可曾寻到那位医术大师?”夏云昭亲手给左日升倒上一杯酒。 “没。” 饶是桀骜不驯如左日升,听到那位医术大师,也是神色正了正,放下筷子,以示尊重:“那位大师,多半只是云游至此,研究出药方,解决瘟疫后,就离开了吧!” 受到父亲左伯阳影响,他对人才亦是颇为重视,更别提这般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解决一城瘟疫的大医。 “也是。” 夏云昭微微颔首,突然又问道:“城中潜藏的不知名武者,至少有一个刀术有成的五品,一个杀死老虎帮、野狼帮两位帮主的五品,以及另一个中品武者,这般一股庞大的势力,对义军统治实乃威胁。” “不知,义军可有再次清查的想法?” 这两日,他右眼皮直跳,越是分析城中局势,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可细细想去,却又抓不住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夏云昭只好将原因归咎于那些隐藏的武者,不将他们找出来,实在心中难安。 “前些日子不是才清查过一遍么?依我之见,那两个五品武者,大概是那位过路医术大师的护卫,已是随着那位大师一同离开。” “至于最后一位六品武者,递送木板那位,应是和林家有仇!此等藏头露尾,胆小如鼠之辈……” 左日升眯着眼睛,咧嘴一笑:“若是遇到,我正想较量一番,一试我的刀利否!” “日升兄霸气!要不怎么说,虎父无犬子?令尊是四品化劲高手,日升兄青出于蓝,在这般年纪就踏入中品,将来超越令尊也不是不可能。” 夏云昭嘴上恭维着,心中却是暗自摇头:‘好勇斗狠,何其自大也!虽是有些武力,可脑子不够,不太聪明……’ ‘不过这般也好,便于掌控。’ 他个人受根骨所限,武道难成,耗费大量资源,蹉跎至今,可也不过七品。 反观左日升,资源受限,如此年纪轻轻就是六品,将来四品有望。 至于上三品? 那已经不仅仅是天赋的事情了,更需要特殊资源。 可四品有望就够了,这般一个化劲高手的种子,完全值得拉拢,今日要亲妹妹夏云湘作陪,其实也是抱着联姻的心思。 “五妹!”夏云昭给自家妹妹使了一个眼色。 “左公子,请!”夏云湘微微颔首,流云水袖一展,亲自斟过一杯酒水,素手奉上,仪态优雅,声音更是清脆悦耳,宛若黄鹂。 “好好好,夏妹子倒的酒,我当满饮!” 左日升眼睛直勾勾盯着夏云湘,喉咙耸动了下,一饮而尽。 ‘这般大家族的嫡女,就是不一样,这身段,这气质,这声音,若是摆在床上操持、把玩……’他淫邪地想道。 推杯换盏,又是吃喝过一阵。 “哈欠!” 夏云湘微微晃了晃螓首,突然轻扶着额头,似是有些困倦。 “五妹?!” 夏云昭轻轻唤了声,有些奇怪,自家妹子今日为何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 “无妨!” 左日升却是摆手笑道:“夏兄可是在酒菜中添加了补药,似乎还是出自名家之手?这补药补则补矣,可常人一时无法消化,有些困倦无力实属正常。” 他是贼匪出身,以前在山上时,没有条件,就自行搭配药膳,是懂一些药理的。 再加上身为中品武者,感知更加敏锐,才会发现此点。 ‘夏兄故意如此,难不成是在为我制造机会?说不得,今晚就能抱得美人归!’左日升心中一荡。 “嗯?!” 听闻这话,夏云昭却是眉头紧皱。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这饭菜之中,他可没有吩咐下去,加入什么补药? 至于左日升想的,什么玉成好事的心思?更是没影儿的事。 “这饭菜……不对劲儿!而且,外边似乎太过安静!” 夏云昭面色连变,忽然起身,出去一看。 只见:那些平日巡逻的护院都没见人影,门口处,两个守卫在外的护卫,也是靠在柱子上,昏昏大睡。 “不好,这般医术名家出手,目标多半不是咱们,而是……老太爷!” 夏云昭喃喃着,语气焦急:“若有医术名家调配的毒药,再来两个五品武者偷袭,未必不会出事……” “坏了!日升兄,恕我失陪了,我须得去喊上父亲、叔父,一起过去支援老太爷!” 他一抱拳,匆匆转身。 夏云湘不知道用了何等手段,这时也去了困意,连忙跟上。 “等等,夏兄、夏妹子,我和你们一起去!” 左日升大手一挥,豪气道。 这可是一个在佳人面前表现的机会。 至于危险? 来袭之人,在他看来,最多是城中那两个隐藏的五品、一个六品,可夏云昭不是要去喊自家老爹、叔父么? 五品武者自然有夏家的人应对,那个多余的六品,他说不得还能露上一手。 ‘再者,此时夏家遭袭,跟着夏云昭过去,说不得,比留在这里还要安全。’左日升一双小眼睛闪烁,暗忖道。 “好!” 夏云昭自然明白左日升的心思,可也顾不得太多,就当带着一个护卫,与两人一道,飞快去找自家父亲、叔父。 …… 这时,方锐一路疾行,已经潜入到了夏家内院。 ‘我下的并非是毒,而是补药,还是有不错滋补效果的补药,只不过常人吃了,在一定时间内会困倦无力。’ 因为这不是毒,而是药,所以,纵使对下三品武者,都有不弱的效果。 ‘若是反应迟钝的,即使发现了这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联想到袭击。’ 还有,方锐这药,考虑到了人体消化,会延迟发作。 ‘我计算过了,卡着夏家护院轮流吃饭的时间,能让大多数人都中招。’ ‘当然,肯定有漏网之鱼,不过也不怕。’ 方锐所虑者,无非是遇到特殊地形,被大规模甲兵劲弩攒射围攻,只是些许漏网之鱼的话,根本无伤大雅。 他一路畅通无阻,在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来到了夏家主房之外。 说来也巧。 这时,夏家老太爷似乎也发现了些不对,匆匆出门。 “来得正好!” 方锐毫不犹豫,化劲加持,以《掷燕十三手》的手法,反手一把铁钉甩出。 嗖嗖嗖! 破空声大作。 夏家老太爷感知敏锐,耳朵一动,苍老的身形在此刻矫若游龙,回身一转,漆黑龙头拐杖挥舞得水泼不进。 可竟有一些铁钉在半空中偏转回旋,从侧前方射来,命中腋下,让他闷哼一声,吃了不小的亏。 而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 方锐已是飞身而来,《疾踪步》全力爆发,在昏暗的光线中带出一连串残影,长刀游走,如本能般抓住一处破绽,疾插而入。 只见: 那化劲加持的刀锋,凝为一道雪白的匹练,在一插一转中,化劲如雷霆般炸开,直接将夏家老太爷半边身子打爆。 哗啦啦! 血肉如雨点般溅落而下,夏家老太爷半边残缺的身子重重倒地,显然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这就……结束了?!” 方锐朴刀一震,血珠扑簌簌滚落,在惊讶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 亏他如此准备,可这么轻易,一招就干掉了? 可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方锐一上手,就绝招压上,大成暗器、大成身法、大成刀术,行云流水,还是占据先手偷袭; 反观夏家老太爷,年老身弱,气血衰落,一身经验,却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就被一力降十会打爆。 这般看来,如此干脆利落,才是正常。 “好贼子!” 这时,月亮门外,突然有一道大喝声响起。 正是夏云昭、夏云湘、左日升,带着一帮帮手赶来了,足有十来人,其中基本都是中品武者,更有大房当家的、二房当家的两个五品。 ‘该我露一手了!’ 在那道大喝声响起的同时,左日升已是迫不及待表现,射出了一梭子飞镖。 因为劲力加持,带起扑簌簌的破空声。 可在方锐看来…… ‘班门弄斧,不外如是!’ 他反手一拍,化劲鼓荡,虚空‘噼啪’一声炸响,直接将这些飞镖打落,然后,还回去了一把飞针。 唰唰唰! 比起方才左日升的飞镖,方锐的这些飞针,更快、更猛,飘忽不定,若是能将它们放慢无数倍,便能看到,它们有的画出弧线、有的在回旋、有的连成一线…… 好如一群翩跹的蝴蝶,又如暴雨梨花,笼罩向了这一片人。 然而,美则美矣,却带着恐怖的杀伤。 “啊!” “这是什么?!” “该死,我明明挡住了的!” …… 那十来个六品高手,直接被射杀一半,剩下的也大多受了重伤,只有夏家大房当家、二房当家两个五品,穿着金蚕内甲,大体完好。 可这时—— “死!” 方锐紧随其后,如缩地成寸一般,已是穿梭而来。 他长刀在手中舞动,或割或挑,每一击,都会带走一个生命,就如……收割! 是的,明明是一群中品武者,六品高手,在以往的常山城中,能作为一帮之主的人物,可在此刻,却是被割草一般收割性命! 就是夏家大房当家的、二房当家的,这两个五品武者,也没能让方锐多出一招。 ——人过去了,人没了,就是如此简单! “这是?!” 夏云昭瞪大眼睛,无比怀疑自己此刻在做梦。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强大到破格之人啊?有这般存在,还要智谋做什么?’ 可以说,此刻他的三观都被颠覆,一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 旁边,夏云湘、左日升两人也好不了多少,同样震惊地呆若木鸡,只是,还能记得逃命。 夏云湘身子颤抖,连忙去拉夏云昭。 而左日升,已是转身,脚尖一点,就要溜之大吉—— 可此时,方锐已经一刀一个,杀光了那些中品武者,提着染血的朴刀,挡在了他的身前。 “前辈饶命,我非夏家之人,乃……” ‘呸,之前丢飞镖,不丢得挺起劲儿么?!’ 方锐没有半点停顿,一刀掠过,杀了这人。 另一边,夏云昭在妹妹的拉扯下,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了左日升被一刀枭首。 “你、你竟然杀了他?!伱可知道他是谁?”他手指颤抖指着方锐,满脸难以置信。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方锐提刀而来。 “这……” ‘不知道?那还说个屁啊!’ 方锐一刀砍了夏云昭。 他不想废话,尤其是不想和聪明人废话,即使要逼问秘籍之类,也会换个目标。 “兄长?!公子……”夏云湘脸色苍白,强压下慌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稍等。” 方锐说着,身形一掠上前,割断了夏云湘的手筋脚筋:“我听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 不一会儿后。 方锐刀锋一闪,一颗绝美的人头滚落。 “不愧是大家族的嫡女,嘴还挺紧……不过,我就不信,整个夏家,就没有一个软骨头的!” 他提着刀,大步向外走去。 呜呼呼! 彼时,夜风呼啸,豆大的雨水从漆黑的天幕中砸下,辉映着锋锐肃杀的背影,宛若魔神。 …… 几乎就在方锐大开杀戒的同时,夏府前院,几只信鸽冲天飞起。 …… 一刻钟后。 方锐从夏家离开,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收获么? 还不错。 即使时间有限,他也搜集了不少好东西。 一本较为上乘的功法:《青木功》。 许多大药,不少有关上层的隐秘、知识。 哦,顺便提一句,方锐逼问一个家伙之时,还搜出来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着夏家、之前常山城官府,甚至还有一些义军的黑材料。 其中内容,简直令人作呕。 只能说,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一是妓院;二是官场,这话没错。 此时从夏家出来,夜风一吹,方锐渐渐趋于冷静。 “这次,我还是稍稍冲动了些,更稳妥的做法,其实是做一个老苟魔,大可苟它个十年、百年,去夏家老太爷坟头蹦迪。” “可我还年轻,不是那般暮气的心态!” 那话怎么说的,成名要趁早,不然,就不那么痛快了,同理,报仇也要趁早,不然,就不那么痛快了! “或许很久以后,我也会从小苟变成老苟,苟出新境界,苟出新高度。” “但,那是以后,现在的我么,会苟,却也会审时度势,在九成五的把握之上,果断出手清理。” 年轻人么,可以苟,可以稳健,却也不能少了一股昂扬奋发的锐气,快意恩仇的侠气! “话说,这次还是值得的,除了秘籍、大药、上层隐秘之外,还有劫运点,也收回了一部分。” “因为是单独灭门夏家,现在,我的劫运点重新过一千了。” 方锐欣然想道。 这时。 轰隆隆! 天空中,蓦然响起一阵惊雷,随后,原本开始渐大的雨滴,竟然又莫名其妙停了。 方锐狐疑皱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有古怪啊!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怎么常山城这雨,就是下不下来?” 突然,他心中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会不会,下不下来雨的,不是常山城一地,而是一府,乃至……三州!’ 这些日子,方锐从一些商队中打听过,这般将要下雨,却又莫名其妙停了的现象,在整个大泽府都没少出现。 “若真是一府,乃至三州,都被人为操控天象,那就太可怕了!” “往更深处想,能操控三州天象,拥有如此大能的势力,却至今还没有掀翻大虞,那么,大虞的水该有多深?!” 方锐只觉,这个世界迷雾重重,至此,才向他展露出冰山一角。 “无论是药材问题,还是怪雨现象,背后都隐隐透露出一丝超凡力量的影子!” “所以,我现在的四品实力,算个什么?不能飘!不能飘啊!” 方锐叹息着,远离夏府,向着柳树胡同返回而去。 …… 也就在方锐从夏府离开之时—— 县衙。 左伯阳匆匆推门进来:“甄师,有大变,夏家出事了!” …… (本章完) 第71章,繁花 县衙。 左伯阳匆匆推门进来:“甄师,有大变,夏家出事了!” “哦?!” 甄佚头都没抬起,依旧在一份公文上批阅着,心稳手稳:“不要慌,伯阳,慢慢说!” “甄师,据咱们打入夏府的细作汇报,府中家丁护院纷纷中招昏倒……另有细作看到,夏家大房、二房当家的,两个五品,并一干六品武者过去,随后却只传来一片惨叫……其后,更是大乱,血流成河!” “最重要的是:据其中一个细作眺望看到,来袭夏家者,只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之人!” 左伯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之色:“能单枪匹马挑翻夏家,几乎可以肯定,这人至少有四品实力,甚至,可能是上三品武者!” 如方锐所料,的确有一些漏网之鱼,其中还有三五个太平军探子,在事发后传递出消息,这并不难。 毕竟,方锐个体武力虽高,可也不可能全面监控一个偌大的夏家。 “上三品?!” 甄佚手腕一抖,直接弄花了身前的公文,可却根本顾不上,猛地抬起头,盯向左伯阳。 “甄师?!” 在左伯阳心目中,自家老师一直是睿智从容、天塌不惊的形象,还从未见到过甄佚如此失态。 这倒不枉甄佚如此震惊。 和方锐一样,他同样极为讨厌变数,尤其是这般巨大的变数! 对他们这般纵览全盘、力求掌控之人来说,变数什么的,最讨厌了——就如此刻:明明是一场低端局,却半路蹦进来一个王者,仅凭一人之力,就搅乱了整个棋盘,那还怎么玩?! “甄师?甄师?”左伯阳连唤了两声,才将甄佚唤回过神。 “上三品,那需要……总之不可能!应该是,两三门武技大成的四品,四品中的巅峰高手,再配合药物,差不多就能挑翻夏家。” 不愧是甄佚,纵使失态,却也不过短短数息,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猜出了真相。 “我吩咐下去的警戒手段,执行得如何?”他严肃问道。 “一直都按您说的,暗号一日一变;地形也已经改造,便于对武者围杀;精锐甲兵替换埋伏,枕戈待旦;食物方面,皆有医师分辨,任何异常都会禀报……”左伯阳回答道。 “那便好。要更加小心,尤其是今晚!” “甄师,您怀疑那人会过来?可这怎么可能啊?!”左伯阳震惊地瞪大双眼。 对方怎么敢啊?! 在挑翻了夏家后,还想着来袭杀义军,妄想在一夜之间,血洗常山城如今最大的两家势力?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伯阳,不要大意,你越是认为不可能的坏事,就越是有可能发生。” 此时,甄佚已经恢复了从容,那股一切尽在掌控的气质重新出现在身上:“那人若是抱着无敌的念头,想着灯下黑,一次性绞灭夏家、咱们两家势力,肃清常山城,那就会来。” “不过,人往往会在向上的时候栽跟头,那人若真抱着如此心态,我必要给他好好上一课,以他的性命为代价!” 那般四品巅峰的武者,要让甄佚正面厮杀,那是万万打不过的,可有了他的提前布置,再加上自身的一些特殊手段,还是有八九成的把握,让那人有来无回。 “甄师,要不要对夏家进行增援?”左伯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最疼爱的大儿子左日升,可是就在夏府,之前接到消息,他差点忍不住直接冲过去,可理智按捺下了冲动,率先过来禀告。 “日升那小子?他今晚受邀,过去夏家了吧?这个我知道。可,伯阳,你要知道,若是日升吉人自有天相,此刻自然无事;若是有事,你现在过去也晚了。” 甄佚想了下,道:“这样吧!那些招募的新兵,不是已经训练过队列了么?让他们穿上甲胄,过去夏家增援。” “记住,不必大张旗鼓、敲锣打鼓,也不必刻意藏着掖着。”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左伯阳肩膀:“如果日升那小子真的……伯阳,伱想要报仇,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甄师,我明白了!” 左伯阳深吸口气,重重颔首,答应下来。 他也不笨,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甄佚的做法。 让招募的新兵穿上甲胄,冒充精兵,是为了示敌以弱,造成县衙这边空虚的假象,诱敌前来。 不大张旗鼓,敲锣打鼓,自然是防备弄巧成拙,让暗中那人看出些什么。 而不刻意遮掩、藏着掖着,也是为了自然,同时,让百姓看到,义军是念情的,夏家有难,火速支援。 当然,这般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就如甄佚所说的,对方若真铁了心,现在过去也早就晚了。 ‘希望那人会来吧!’左伯阳暗忖着,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闪过汹汹怒火、滔天战意。 …… “义军出动了?!” 方锐身形一顿,伫立墙头,眺望向远方。 在那里,一条火蛇蜿蜒而去,昏暗的光线下,是披坚执锐的太平军,步伐整齐划一。 “呸,这所谓的‘义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锐想起之前看的那些黑材料,感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其实,在灭门夏家后,他有想过,再次突袭太平军,一举将整个常山城肃清。 但也只是想了一下,就立即放弃了。 “我在夏家的动作,不可能不泄露,而义军有了防备,成功率就相当低了!《易容术》也并非万能,特别是,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义军中那个狠人,可是极聪明的,说不准,此刻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我哪!” 说实话,方锐对那位常山城中最神秘的狠人,是极为感兴趣的,对方那里,多半就有这个世界背后的些许隐秘。 他是很好奇,可更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也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对我来说,宁可错失机会,也不能莽撞。毕竟,时间我有的是,可命却只有一条。” “诸葛一生唯谨慎,从来都不是什么贬义,对我这种长生者来说,更是如此。只有不知深浅的莽撞,才是大忌!” 方锐深深望了县衙的方向一眼,大步转身,向着柳树胡同返回。 …… 已至半夜。 县衙。 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左伯阳就警惕出去,可每每都只是虚惊一场。 他焦躁地来回踱着步,终于憋不住问道:“甄师,您说,那人怎么还不来?” “伯阳,不要急。我不是教育过你么?成大事者必有静气,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甄佚从容不迫,批阅着公文,笔锋没有半点停顿。 …… 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 “甄师?” “莫慌!” 甄佚放下公文,泡了杯茶,慢慢喝着。 实在是一直批阅、写字,他手有些酸了。 就比如装×,总不能逮着一个造型,凹半天吧? …… 黎明时分。 左伯阳再度看过来。 “伯阳,不要掉以轻心!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甄佚神色凝重道:“敌人在和咱们比拼耐心哪!” “是!” 左伯阳强打起精神。 …… 可直到天色大亮,日上梢头,始终无事。 “甄师?!” 左伯阳再度看向甄佚的目光,已经满是怀疑了。 毕竟到了白天,增援更快,袭击成功率更低,即使是他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般时候。 “咳咳!” 甄佚尴尬地咳嗽两声,意识到了自己的算计失败。 所以,昨晚,他们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这一场准备,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非战之罪!’他暗忖着,摇了摇头。 任你几路去,敌人就是不过来;任你智谋百出,敌人就是不接招,徒呼奈何?! “甄师,大概是那人过于谨慎,没上当,不过,就当演练了。” 左伯阳为甄佚找补道。 “不必为我开脱,败了就是败了。” 甄佚叹息道:“逆境中,百折不挠,是一种本事;顺境中,春风得意,却不被冲昏头脑,保持克制,同样是一种本事。” “这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他下出论断:“伯阳,不要放松,这般警戒手段,要一直保持下去,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 “放心吧,甄师,我知道的。” 待左伯阳离开。 甄佚方才起身,揉了揉熬了一宿、有些酸疼的老腰,叹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哪,都这么谨慎了么?让我们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啊?” …… 柳树胡同。 又是美好的一天。 方锐开窗,看向外面蔚蓝的天空,远山中初升的红日。 万千顷橘红色的阳光泼落,从窗子穿过,勾勒出他的剪影,打落进屋子,在身后的黄泥墙壁上斑驳浮动。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亦是起床了。 可就在这时—— “啊啊啊,我儿日升!” 外面,夏家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悲呼,声若闷雷,半城可闻。 “嗯?!” 方锐想起昨夜杀的那个掷飞镖之人,砍了之后,夏云昭似乎还一番大惊小怪。 ‘这么大嗓门,必然是义军中的四品左伯阳无疑了。’ 方锐大概猜出了那人身份:‘所以,我昨晚杀的,是他的儿子左日升?’ ‘呸,这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昨晚那本记载黑材料的小册子上,有关左伯阳父子俩的记载,可并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夏家选择撮合夏云湘和左日升,除了左日升是左伯阳这个四品武者之子外,那些可以起到一些制衡作用的黑材料,同样占了一部分原因。 ‘我和那左伯阳,大概是结仇了,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嗯,敌明我暗,这事不急、不急。’ 方锐伸了个懒腰,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消失无踪,领着方灵、囡囡俩小丫头,出去洗脸。 窗外,左伯阳无能狂怒的声音还在响起。 可他已经懒得听了。 ——进了这个家,方锐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医师,杀人者,是昨夜那个四品武者,与他何关?! …… 半上午时。 义军满城搜查,挨家挨户盘问,做足了声势。 当然,这都是做给给外人看的,为了面子上能过得去,估计那个左伯阳,都没有信心仗此查到凶手。 夏家灭门的消息,也随之传播开来,在城中引发轩然大波。 柳树胡同,那棵大柳树下,人头攒聚,今日的吃瓜话题中心,赫然正是夏家。 “夏家老惨了!老太爷七十大寿,为此筹备了小半月了,可还没开始过,人就没了!”声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听说那什么野狗帮,也解散了!”另一人道。 “什么老虎帮、野狗帮?背后可都不是夏家么?” 说这话的是个老翁,以前夏家在,可不敢说这话,现在夏家都没了,自然再无忌讳。 “是啊!” 另一个老翁接过话茬儿:“就如咱们给帮派交例钱,帮派也要给夏家交钱……那些帮派做的恶事,大半都要算在夏家头上哩!” “过去那么多年,因为交例钱,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死了多少人哪!”一个阿婆叹息。 “报应。那位好汉出手的好啊,活该夏家被灭门!” “城中的大家族,哪有一个好东西哟?” “唉,无论哪个当家做主,都是要吃肉的,就是义……”有看的明白的。 “嘘,噤声,这是能说的么?不要命了?”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有人换了话题:“今早,义军从夏家中抄出了一车车的财物,好家伙,那位好汉出手,全便宜义军了!” “可不是?不比当初灭门林家获得的少啊!” …… ‘昨夜,我只一个人,能带走的东西有限,反倒是大头,便宜了义军。’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颇为不爽。 他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灭门夏家,最大的获利者,还真是太平贼。 ‘义军对夏家的不满,两家的矛盾,已不是一日两日。可碍于当初夏家献城的功劳,义军也不好出手。’ 不然,卸磨杀驴,翻脸无情,这名声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招降其它大户? ‘我这一动手,反而是为义军清除了隐患。更不要说,夏家的金银财宝、产业土地,皆是为义军做了嫁衣!’ 方锐捂着胸口,感觉莫名地肉疼。 可让他去向义军讨债,又不大敢,那个义军中的狠人不知深浅,万一踩中陷阱,就不好了。 ‘罢了,先记小本本上,以后再说。反正身为长生者,也不怕讨不回债。对我而言,可没有什么人死债消的说法!’ 虽尔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再者,知足常乐,不去看别人收获多少,只看自己收获的话,其实也相当不错了。’ ‘功法、大药、金银、上层秘闻、劫运点……’ 方锐想到《青木功》,下意识看向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 ‘还是太小了,不过,可以先教授读书识字。’ 他暗忖着,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灵儿、囡囡,过来!过来!” “兄长,什么事啊?” “教你们学字。” “啊,学字?!兄长,能不能不学,讲故事行不行?”方灵苦着小脸。 “你想得美!还有囡囡,别偷笑,你也过来!”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方锐可对三娘子保证过的,说过一视同仁,自然就要一视同仁。 廊檐下,方薛氏、三娘子在做着针线活。 窗前,斑驳的光影中,方锐温声开口,教授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识字,中间偶尔穿插一两个识字小故事。 轰隆隆! 窗外,陡然有惊雷炸响,就在这般声音中,常山城多灾多难的十月,终于过去了。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中见繁花。’ 方锐从窗外收回目光,看了看外面的方薛氏、三娘子,又收回目光,望向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看着她们笨拙地写着字。 光阴如山涧小溪涓涓流淌,就这么缓缓流逝。 …… (本章完) 第72章,灵师 常山城,在旱灾、兵祸、林家灭门、大疫、夏家灭门,应接不暇的连番事端后,终于平静下来,如一位遍体鳞伤的疲惫老者,迎来了难得的歇憩。 匆匆一月时间过去。 城中平静无事,百姓休养生息,林家、夏家这两个昔日的顶尖大家族,也如过眼云烟,被渐渐遗忘。 整个常山城,上下放松,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 这日,夕阳西下,漫天晚霞渲染了整片天空,炽烈如火,鲜红似血。 左伯阳提了提裤子,满面红光,从一户普通民宅中出来。 旁边,立刻有一个狗腿赔着笑脸,逢迎地凑上前来:“大人,怎么样,您可还满意?” “嗯,不错,那户人家好好安抚!”左伯阳甩过去一锭银子。 他有一个奇怪的癖好,喜欢当着人家丈夫的面……比别的纨绔强上一些的是,事后不会赶尽杀绝,还会给一些好处安抚。 当然,这未必是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想做回头客?! “哎,大人,您就放心吧!我还给您物色了一个良家,等过两日……” “哦?!” 左伯阳听着,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时,一个老翁推着板车过路,在距离左伯阳两人还有二三丈距离之时,草帽下遮掩的脸上突然诡异一笑,暴起抛出一把飞钉。 正是易容的方锐! 唰唰唰! 大成的《掷燕子十三手》手法,再加上化劲加持,这一刻,那些飞钉已经不是单纯的暗器,更像是艺术。 它们有的连成一线;有的划出弧线;有的飘忽回旋……漫天遍布视线,封锁所有方向。 如暴雨之下飘零的梨花,可在绝美之中,却隐藏着无比的杀机! “啊!” 那狗腿只惨叫一声,就被射成了筛子。 反而是主要目标——左伯阳,却出了变故。 方锐推衍中,这突如起来的一手,左伯阳决计无法抵抗,即使不死,也要被打成重伤。 然而现实却是—— 叮叮当当! 左伯阳身前三寸,突然出现一道极为坚韧的薄膜,无数金色蝌蚪一般的符文在上面游走,形成半透明的铜钟状,笼罩周身。 那些迅疾无比的飞针击打在上面,如水波般溅起圈圈涟漪,纷纷跌落。 ‘武道之外的超凡力量?!’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可常山城这般的偏远小县城,怎么会有这般力量?’ ‘哦,对了,义军中那位狠人不在常理之内!果然,我之前的预感是对的,义军绝没那么简单。只要一牵扯上,就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 他按捺住心头的震惊,脚下一点身形就要疾退,同时大喝问道:“这是何物?!” 呼! 左伯阳从变故中定神,或许是为了抒发心中的惊悸,或许是为了宣泄这些日子的积压的仇恨、憋屈,下意识嘲讽答道:“无知贼子,这是我甄师相赠的护命灵符!” “今日,我就以尔人头,祭奠我儿日升!” 他狰笑一声,反手取出另一枚火红玉符,以劲力激发。 嗖! 一颗赤红色的火球凭空浮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方锐飙射而来。 轰! 那火球穿过方锐,击中侧旁的板车,让后者瞬间四分五裂,炸碎漫天,带着熊熊火焰四溅。 “哈哈,贼子死得好……” 激发灵符,眼见命中方锐,左伯阳已是大笑出声,可这笑声还未落下,旋即就似乎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眼睛瞪大如铜铃,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只见:另一边,方锐提刀而立,衣角飘飘,完好无损。 是的,他没死! 方才,被火球命中的,只不过是一道凝滞在原地的虚影。 而真正的方锐,不比那颗火球的速度稍慢分毫,身形一动,圆满级别的《疾踪步》发动,如缩地成寸一般躲了过去。 ‘还好,稳了一手,来之前将《疾踪步》、《夺命刀法》提升到了圆满。’方锐也是心有余悸。 “该我了!” 他双手一合,体内化劲毫无保留输出,竟让手中长刀在嗡鸣中喷吐出炫白刀芒。 ——是的,《夺命刀法》圆满,刀术进入宗师级后,化劲融合刀术,已经质变产生出刀芒。 ‘古有百步飞剑,今日看我三丈飞刀,去!’ 方锐双手虚握,猛地向前一推,让长刀呼啸飞出,在血色的残阳下,拉出一道雪白匹练。 与此同时。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已是如轻飘飘的鸿羽一般,向后方退开。 ——这已经是方锐最强一击,不知道能否奏效,能奏效最好,不能就当做是试探、牵制,打完就跑,刺激! 嗖! 长刀横空掠过,一闪来到左伯阳跟前。 佛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刀芒与那金色的光膜碰撞,在凝滞了一个刹那后,铜钟一般的金色护罩如破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化作光尘飘散,长刀当胸穿过左伯阳,化劲如暗雷爆发,直接将他上半个身子炸成了粉碎。 “嗯?!” 看到这一幕,方锐疾退的身形蓦然一顿,心头浮现出俩字:‘就这?!’ 明明看上去光、炫、酷,吊炸天到了极致,左伯阳更是嚣张无比,张口闭口‘以尔人头,祭奠我儿日升’,可这就……破碎了?! 甚至,口出狂言的左伯阳,也死得不能再死。 ‘这左伯阳,莫不是在虚张声势?诈唬我哟?!’ 方锐非常怀疑,那看着非常炫酷的金钟护罩,多来几把飞钉,恐怕也就破了。 ‘这超凡手段,似乎也不怎么厉害的样子!’他暗忖道。 方锐、左伯阳两人前后战斗,不过短短十来个呼吸,可又是凭空出现的火球、又是匹练一般的飞刀,还有这般漫天炸散的血雨…… 此时,正值黄昏,街道上还有不少人,目睹这一切,顿时响起一片惊呼,纷纷退避、逃跑。 “杀人了!杀人了!” “别多管闲事!” “快走!” …… “我也该走了!” 方锐收回自己的飞刀,又在左伯阳尸体上摸索一番,竟找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与之前左伯阳使用的玉符,似乎一般无二。 他眼睛一亮,来不及细细观察,葛布一包收起。 随后。 蓬! 一蓬石灰扬起,遮蔽了视线,等石灰粉散去,视线恢复澄清,原地已是没了人影。 …… 县衙。 “军师大人,大事不好了,左将军当街被袭杀了!”有幕僚匆匆前来禀告。 “什么?!” 甄佚正在批阅公文,骤然听闻这消息,心神失守之下,笔尖磕在桌面,笔杆嘎嘣一声折断。 可见:心神波动何等之大! 不过,他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定下心神,凝重抬头问道:“莫慌,你详细说来。” “是,军师大人!今日,左将军去找乐子,从……”这幕僚如实说完。 “唉!” 甄佚闭目一叹:“我早说了,不让伯阳……他偏不听。” 此刻,他心中,除了惋惜、伤感、恨铁不成钢等情绪之外,还有满满的肉疼。 要知道:那赠予左伯阳护身的三枚玉符,可是极为珍贵。 单是那能承载灵纹的特殊玉料,就极为难得;后续,还需要灵力日日温养浸润,三月乃成;最后的灵纹绘刻,更是充满了风险,一不小心,就是鸡飞蛋打,前功尽弃。 如他这般的灵师,一年半载下来,都未必能制成一枚。 而一枚玉符的实际价值,比之培养一个六品武者的资源,都差不了多少,更别说,渠道难得。 李玄通、左伯阳,这两个四品武者始终对甄佚保持恭敬,除了老师的身份外,灵师这一点,同样是一方面重要原因。 ‘敌暗我明,伯阳又自身有瑕,防是防不住的。有此厄难,倒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过,那人竟然可以一刀破开我的金刚玉符。难道是上三品,抑或者,刀术臻至了宗师境界?!’ 这两者,无论哪一样,都相当不可思议,甚至,后者更离谱一些。 如果说这事发生以前,甄佚还有自信,凭借自己的布置,以及一些特殊手段,有八九成的把握留下那人。 那么,现在么,即使对方踏入陷阱,他也只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和对方鱼死网破。 “军师大人,要不要全城搜查?”这幕僚建议道。 “不必,没用的。” 甄佚叹息一声,发号施令道:“收缩兵力,拱卫县衙吧!还有,伯阳这一出事,下面恐怕要乱上一阵,传令其他人过来议事……” 这不是胆小,实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所为也,他也早过了要面子不要里子的年纪。 ‘若是我到了一念成法的境界,对付那人,就完全不成问题,可现在,基本不可能!’ ‘武者、灵师,唉,各有优劣!’ 相对武者,更偏重战力,灵师更多地点在了辅助、生产。 毕竟,如果灵师相对武者,真的具备碾压优势,他何必多此一举地练武?还练到了六品?! …… 就在县衙大乱之时—— 杀人之后,飘然离去的方锐,并没有立即返回柳树胡同,而是来到了一处偏僻巷道。 他仔细端详着从左伯阳身上缴获的玉符。 这枚玉符,不同于之前左伯阳使用的那位攻击玉符,并非火红色,而是淡青色,给人以一种轻灵的感觉,内部有着繁复的云纹。 更为神奇的是,它隐隐散发着毫光,时而明亮夺目,时而稍稍黯淡,就如萤火一般。 “那左伯阳是怎么使用来着?似乎是……劲力激发?!” 方锐想了下,试探着往其中注入劲力,顿时,玉符微微一震,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 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周身,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变得……身轻如燕。 不,不是仿佛,这是事实! “这种感觉……” 方锐仔细体味着这般感受,试探着向前跨出一步,竟然一步掠出五尺有余。 要知道,这可是在他没有动用劲力加持,全凭肉身的情况下。 试验一番过后,更是震惊。 ‘这枚玉符,能让常人拥有媲美中品武者的速度;若是如左伯阳那般四品武者用了,相当于,凭空增加一门大成级别的身法武技!’ 方锐这般身法圆满的四品武者,就更是不得了,配合圆满级别《疾踪步》,一跃二三丈,如传说中的列子御风,身形飘逸灵动至极,宛若谪仙人。 “神奇!” 他想起左伯阳使用过的另两枚玉符:‘那枚护体玉符,能产生金钟薄膜;那枚攻击玉符,能凭空生成火球;而这枚玉符,则是能够轻身!’ 这般的玉符,方锐从前听都没听过,甚至,就连在夏家、林家这般大家族身上,都没见到过,显然珍贵至极。 “只是,无法中止的么?” 方锐发现这玉符一激活,似乎就停不下来,只好趁着有效时间,将《疾踪步》运转到极致,试探着自身配合玉符的速度极限。 仅仅过了三十个呼吸左右。 砰! 玉符直接湮灭粉碎,那种加持轻身的感觉,一下子消失。 “我丢!说没就没?!” 方锐感觉身体陡然变得沉重,差点一头撞上墙壁,多亏了圆满级别身法,关键时刻借力在墙上一点,半空回旋,如鸿毛般轻飘飘落下。 “可惜了,白白一枚玉符,就这么没了。” 他颇为肉疼,可转念一想,就想开了:“没了也好,上面可能有那位义军狠人的标记,可以循踪定位。” 之前,方锐都不敢直接带回去,而是来到这里试探,就是为此。 “不过,这般神奇的力量,好想要啊!” “唉,我这般粗鄙武夫,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尊贵的法爷?” 方锐怅惘叹息一声:“其实,这个世界法爷也就那样,左伯阳用了玉符还不是被我打死了?那位可能是法爷的义军狠人,也未必打得过我!” “我不羡慕,不羡慕,不羡慕个屁啊!” 他摇摇头,压下冲去县衙,抢了那位义军狠人传承的心思。 随后。 方锐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晚,从夏家人口中逼问出隐秘,突破上三品,需要灵药辅助;这玉符,左伯阳也称为灵符,都有一个灵字,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关系?” “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探索。” “这次行动,对左伯阳成功斩草除根,还确认了另一条超凡途径,已经是收获不菲,该回去了。” 方锐暗忖着,身形一掠,向柳树胡同返回而去。 …… 匆匆又是两三日过去,义军中死了一个将军,却没有什么动作,成为了城中新的吃瓜话题,柳树胡同自然也不例外。 清晨的阳光下,胡同人不少人在胡同口的大柳树下,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闲话。 “那位好汉又出手了,先是老虎帮、野狼帮,又是林家,再是夏家,这次轮到了义军!”这声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义军其实还算好的……”另一人叹息道。 “那是你不知道!坏人会将‘我是坏人’,写在脸上么?不然,那位好汉为啥不杀其他人,就盯上了那位义军将军?”有人嗤之以鼻。 “是啊,那些什么老爷将军的,哪有一个好东西?” “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就比如,这次袭杀那位义军将军的,就不一定是之前的好汉。”一个老翁摇头。 “怎么不是?不然,咱们常山城哪来那么多高手?” “嗨,管它是不是呢?咱们当乐子看就行了。义军死了一位将军,可连搜查都不敢,显然是怕了那位好汉!”语气中满是佩服。 “这不是废话么?那位好汉神出鬼没,对谁出手,谁就死,无一失手,这谁不怕?” …… ‘虽然《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他就没有错吗……》,《不然为啥不盯着别人,就找上他……》,这种句式,有些婊里婊气的,但我这次的确没杀错人。’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暗叹一声。 左伯阳斑斑恶迹,罄竹难书,其中,曹贼之举,都算是好的。 当然,他没那么大风骨,为民除恶,袭杀左伯阳,只不过是斩草除根,先下手为强罢了。 ‘可惜义军那位狠人,实在谨慎,搜都不搜,直接回撤兵力,这两日更是深居简出!’ 县衙中,有披坚执锐的精兵劲弩,即使方锐,也不想强闯,去赌命。 ‘罢了,我有的是耐心,慢慢玩吧!’ 之前,方锐盯上义军中那位狠人,是因为对方手中可能有这方世界的部分隐秘。 现在么,对方手中的超凡传承,他也看上了。 ‘时间是站在我这一边最好的朋友,身为长生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方锐摇摇头,甩开这些纷杂的思绪,看向外面院子中,蹦蹦跳跳玩耍的两个小丫头:“灵儿、囡囡,过来,咱们考试一下昨天教的字!” “哦?哦!”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蔫巴了般,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伱,慢吞吞过来了。 …… 匆匆又是半月过去。 城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直到这日—— 江平安急匆匆找来:“方兄弟,你父亲的事有消息了!” …… (本章完) 第73章,离去 “常山城被攻破,当夜,玄通大将军就带着少许精兵,轻车简从离开,去邻县诈城。方兄弟,你的父亲是入品武者,又是医术不俗的医师,想来也是这个原因,才被一同征召带走。” “这些日子,玄通大将军联合别地义军,伪装附近县城的溃兵诈城,已相继攻破云山、白川、长淮三县,只是义军上面封锁了消息。” “直到南淅县城,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反被埋伏,遭遇大虞悍将铁浮屠围杀,玄通大将军重伤,带去一同行动的兵卒,亦是死伤惨重。” 江平安叹息道:“方兄弟,你父亲具体是否参与这次行动,这个我并不知晓……也是玄通大将军兵败的消息传回,县中调兵增援,实在瞒不住了,我又留心关注,才得到第一手消息。” “此时,这般消息,不说城中的人了,即使义军中,也没多少人得知哪!” “谢过江兄了!” 方锐皱眉,深深叹息:“我爹……唉!” 往好处想想,方百草未必跟随李玄通参与这次行动,可万一真的参与了,李玄通自身都重伤,跟随的兵卒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李玄通的目标太大,其他人相对稍好些,或逃回,或俘虏,方百草即使参与其中,也有一定可能还活着。 “方兄弟,” 江平安有心安慰,可张了张嘴,也不好说什么。 若是一般朋友,‘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张口就来,说过就不放在心上了,可与方锐有着过命交情,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说那些场面话,就显得苍白无力,还有些假。 他只好道:“方兄弟,我会继续关注这方面消息,一有后续情报,就立刻过来。” 发生这般大事,如江平安这般捕快,也要配合上面事务,还是极为忙碌的,说了这个消息后,就匆匆告辞离去。 …… 送走江平安。 方锐回屋,也没瞒着,向方薛氏、三娘子说了这个消息。 “我就说,这两日间,怎么总感觉莫名地心慌!” 方薛氏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捂着胸口,惊慌忐忑地看向方锐:“锐哥儿,这……你爹……这可怎么办?!” “阿婶!”三娘子拉着方薛氏的手,抚着她的背部,小声安慰着。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已经有些懂事了,安静坐在小板凳上,绷着小脸,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可爱之中,又显得稍有些滑稽。 若是平时,方锐一定会凑上去,捏一捏她们的小脸蛋,可此刻,哪有这份心情? 当然,不同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或者惊慌忐忑,或暗自忧心,或者故作严肃,方锐还保持着镇定。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因为,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若是都慌了,那只会让方薛氏四人更忧心。 方锐看着神态焦急、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方薛氏,想了下,突然开口道:“要不,娘,咱们离开常山城,去寻我爹吧?” 本来,自身在常山城几乎无敌,再加上城中渐渐安定,他是有想过在这个‘新手村’苟上三五年,突破到上三品,再挪窝的。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出了方百草这事! ——倒不是不想苟得更久,实在是浅水养不出蛟龙,不说苟在一地,劫运点锐减,就说目前积存的大药、老药,最多也只够三五年之用。 毕竟,这般的药材,药效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的,而且,真正突破到上三品后,哪怕仅仅维持每日身体所需,需要的药材也要暴涨。 当然,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出了这事,想苟上三五个月,都不可得了。 ‘罢了,看这情形,府兵出动,恐怕会和义军形成拉锯,留在常山城,多半还有兵祸……离开也好,离开也好啊!’他暗忖道。 “啊,离开常山城?!” 听到方锐这般说,方薛氏、三娘子都惊住了,屋子中一时安静下来,她们皆是蹙着眉头,思量着这事。 片刻后。 方薛氏才开口道:“这世道乱糟糟的,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就算不说这些,真要上路,银钱哗啦啦如流水一般……” “是啊,锐哥儿,我倒不是怕吃苦,只是,这事须得考虑周全。”三娘子也是劝道。 “安全方面,跟着商队,再加上我的武者修为,倒是没多大问题。至于银钱……娘、三姐姐,伱们跟我进来!” 方锐看了一眼方灵、囡囡:“灵儿、囡囡,你们在外边等一会儿。” 他领着方薛氏、三娘子进屋,拿出来一个包裹,打开。 哗! 大片的金叶子显露出来,反射出灿金色的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浮动,粼粼闪烁,与午后的光影相映成辉,带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这、这么多金子?” 方薛氏失声开口,满脸震惊,呆住了。 三娘子也是捂着小嘴,一双秋水明眸惊讶地望向方锐。 ——即使是之前,为那些军头打理产业时,她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哩!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两人的反应,笑了笑,没说话,给她们消化的时间。 他的金银自然不会少,从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再到林家、夏家覆灭,可是没少从中发财。 即使这些,也还只是一部分,更多的一下子拿出来都怕吓着她们。 好一会儿。 方薛氏才回过神,也没问这些金叶子是怎么来的,心中的悲伤、慌乱倒是被冲淡了些。 她再次思量着离开常山城的可行性,发现现在似乎可以了,只是还是生怕路上出什么事,有些纠结、迟疑。 三娘子看穿了方薛氏心思,劝说道:“阿婶,就听锐哥儿的吧,他是个有主见的,已经准备周全,咱们听着就是了!” 她自然知道,离开常山城,不如留在城中舒适,风餐露宿要吃苦,说难听些甚至有些赌命的成分,可出于对方锐的信任、爱意,还是愿意去赌。 “行吧!” 方薛氏终于答应下来,只是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人离乡贱,咱们家离开了常山城,人脉什么的都断了,以后要连累着你们过苦日子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在这个世道,没些人脉、关系网,普通人家即使有钱,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花。 “娘,那也是我爹啊,说什么连累?再者,咱家去了别处,未必不能过得更好。” 这是现实,又不是。 不可能说,换到府城、或者州城,就一下子六品满地走,五品不如狗,四品都得赔着小心才能抖一抖。 方锐已经向商队打听过了,四五品的武者,即使在府城、州城之中,也是帮派之主,雄霸一方的存在。 他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万万不可能被人欺负了。 “娘,您别有心理负担,常山城本来也待不了多久的,府兵出动,和义军拉锯,又是连绵兵祸。” “咱家正好转移,躲避兵灾。玄通大将军退守云山县,我爹应该也在那里,等商队过路,将我爹接上,咱们一家就寻一处太平之地,过安生日子。” 方锐可没有一步步通关换地图的想法,若是大泽府城不稳定,那就去别府的府城,乃至直接去往州城。 还是那句话,以他目前这般实力,去了府城、州城,照样是一方高手,要比九成九以上的人生活得都要好。 ‘只是可惜,没能苟上三五年,苟到上三品!’ 不过,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初方百草替方锐从军,如今,他也不吝惜为对方改变计划,承担一些风险。 …… 做出决定,方锐当即出门,联络商队。 恰巧,最近就有一支离开常山城的商队,只是时间有些紧,明日一大早就要出发,也路过云山县城。 本着救人如救火的心思,他也没多作犹豫,就选定了这支商队,交了定钱,约定了明天汇合时间。 随后,返回柳树胡同,交代方薛氏、三娘子收拾东西。 而方锐自己,则出去采买各种物资,忙活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弄得差不多,稍有闲暇。 他想了想,准备去甜水井胡同,告知江平安一声。 …… 半路上,有披坚执锐的太平军兵卒哒哒经过,出城而去。 “增援的兵卒么?速度还挺快!” 方锐望了一眼县衙方向。 他倒是没有趁火打劫,在临走前干上一票,抢夺义军中那位狠人传承的想法。 不是仁慈,而是…… 义军中那位狠人异常谨慎,城中抽离兵卒后,自然会严加防备,不会留下什么空子。 ‘况且,那人来历神秘,有什么底牌也犹未可知。万一,有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就不好玩了!’ ‘再者,施法者传承,也不是天下间仅此一份。’ 纵使离开常山城,去往更大的平台,方锐也不会火急火燎,就去寻找施法者传承,一切还是以稳妥为主。 他细细思索过了,那条超凡途径,相对武者,至少在战斗力上,大可能没有明显的优势。 ‘而且,走那条途径,也要从头开始,未必比得上继续提升武道,一力破万法。’ 当然,这是在前期劫运点不富裕的情况下,等方锐苟上百二八十年,劫运点充裕了,或者武道到了极限,那就另当别论。 …… 县衙。 “这边再加两个暗哨!” “对,这里、还有这里,地形立即改造!” “都不要偷懒,那位凶人随时可能会过来!” …… 方锐猜的不错,甄佚的确加紧了对县衙的布置,防备他的突袭,不过,这注定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和空气斗智斗勇。 …… 甜水井胡同。 方锐来到江家,却没见到江平安,从江嫂嫂口中得知,县衙安排任务下来,对方还在忙着没回来。 “罢了,不等江兄回来了。江嫂嫂,因为一些事,明日一早我家就要离开常山城,我过来交代一声,这个褡裢代帮我转交给江兄。” 本来,方锐满腔心事而来,想要一吐为快,一诉别情,可临到这里,又不知如何说了。 既然不见江平安,那便不见了吧,徒生伤感。 ——颇有那么三分‘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何必见戴’的意味。 “离开常山城?!” 江嫂嫂惊呼了声,眼中满是不舍:“小方,你等等,家里还有些好东西,我给你拿出来,路上带着。” 她说的好东西,不过是风干的鸡兔、腊肉、黄豆一类。 “多谢嫂嫂了。” 方锐也没有拒绝这一番心意,笑着感谢收下,告辞离开。 随后,他牵走寄养在这边院子中的驽马,离开了甜水井胡同。 归途。 暮风徐徐,吹动草木声簌簌,如同雨水溅落的声音。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方锐心中一叹。 在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面前,他总是镇定自若,可其实,离开常山城这个舒适区,即将面对未知,他心头又何尝没有一些忐忑呢? …… 返回家中,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正在收拾东西。 方薛氏一边收拾,一边叹息,和三娘子小声说着话,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些趣事,眼中满是不舍。 三娘子眉眼温柔地听着,神色间,亦是有些怅惘。 在这里,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安心、最惬意、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回首望来,却是满满的回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在来来回回,收拾着她们的小玩意儿。 方锐没有打扰她们,在屋子间,安静地里里外外细细看了一遍。 斑驳的黄泥墙壁、柜台、木桌、厨房、院子,一草一木,都是他熟悉的。 过往的一幅幅画面:诵读医书、一家人吃饭、与三娘子相拥、和方灵夜间起来烤包子……从心中缓缓流淌而过。 这些日子,方锐有了银钱,也曾提过一次,换一座更大的院子,可方薛氏、三娘子都是不舍,便放弃了。 这里是小了些,可不是不能住,他也不是吃不得苦之人。 ‘明天就要离开了啊!’方锐心绪复杂。 …… 晚上,方家早早吃过晚饭,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继续收拾东西。 方锐去向胡同中的邻居们辞别。 家中还有几百斤麦糠,在他手头宽裕后,就基本没怎么吃过,带走占地方,留下浪费,便做了顺水人情,给各家送上一些。 当然,根据亲疏远近,有多有少。 长林叔家、枣槐叔家、白杨叔家…… 一家家过去,或许是吃人嘴软,也或许是将要分别,都是说着一路顺风的好话,并保证帮忙看顾着些院子。 …… 暮色中,当黄昏最后一缕光消失。 咚咚咚! 外边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江平安的声音:“方兄弟?!” 吱呀! 方锐开门:“江兄?” “方兄弟,你家这是要走?怎么这么匆忙?我回去听你嫂嫂说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过来了……” 院子中,大柳树下,石桌后,晚风徐徐,两人相对而坐。 上次感染瘟疫之后,本来已经戒酒的江平安,今日破例再度喝酒。 江平安沉默地喝了一碗又一碗,才开口:“方兄弟啊,明日一别,就不知再见是何时了!” “是啊!” 方锐叹息,没说什么,只是倒酒。 这个时代,车马慢,多少的分别,从此,就是永诀。 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江兄,我给你的那个褡裢,其中除了些许黄白之物,还有几处房契,你帮着看顾些,若是我家没回来,那便赠予江兄了。” 方家、旁边三娘子的屋子,以及三娘子城中另外三处院子的房契,都在那个褡裢中,一时不好脱手,方锐也看不上那点银钱,便如此处置了。 一碗又一碗,喝着聊着,两人喝光了一壶酒。 江平安酒量不错,也只是微醺,起身告辞:“方兄弟,明日一早,我再过来相送!” …… 清早,薄雾袅袅之中。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坐上了马车,方锐在外面牵马,江平安跟在旁边相送。 城门。 因为有江平安的关系,这匹马车,根本没有搜查,就顺利通过,连银钱都没有交。 其实,即使没有江平安,只要不头铁、硬杠,给一些银钱打点,也就过去了。 后面,一辆驴车似乎就因为不识趣,被拦下了,产生争吵,方锐倒没去凑热闹。 出城。 “江兄,就送到这里吧!”方锐出声劝阻。 “方兄弟、大娘、弟妹、妹子,都保重啊,一路顺风!” “江兄亦是,珍重,代我向嫂嫂、侄儿、侄女告别!” 目送方家马车消失在曦光中,江平安伫立良久,方才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唉,方兄弟走了,城中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了!没了啊!” 他落寞转身。 …… 哒哒哒! 马车跟随着商队缓缓离开。 方锐眺望后方,笼罩在曦光中的常山城,渐渐退后、消失,如一幅老旧泛黄的画卷,缓缓合拢。 ‘穿越而来,这一段难忘的时光啊!’他心中叹息着,将这一段的记忆,埋藏在了脑海深处。 回首,向前看。 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 难受,似乎中招了,昨晚强忍着写的,感觉不大满意,抱歉! (本章完) 第74章,贵圈 清晨,橘红色的阳光垂落,泼墨在千山万水间,与淡薄如烟的雾气相交融,为崇山峻岭披上了一道道彩纱。 蓝天之上,白云之下,有苍鹰清啼,盘旋而过,忽而俯冲疾下。 就在这般的环境中,一支商队缓缓穿行在山岭沟壑之间,如土丘中行进的蚂蚁。 吱呀呀! 商队后方,方家的马车驶过,在因为干旱而有些龟裂的地面上,溅倍看点尘烟。 “兄长,你快看,这里一棵草叶子有锯齿耶!” “那块石头像不像小狗?” “好大一只老鹰!” ……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自从出了城,就拉开车帘,扒在车窗上,新奇地向外张望着,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如两只出笼的小鸟。 就好似:这不是风餐露宿地赶路,而是去踏青郊游一般。 反观方薛氏,倒是有些神经绷紧,双手攥着,紧张地盯着外面,留心着危险,生怕被迫害一般。 三娘子稍好一些,可同样有些紧张。 这倒也不奇怪。 在城中时,她们经常听别人说外面多乱、多危险,现在真的出城,自然心中忐忑。 再加上,走出舒适区,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一时有些不适应,非常正常。 “娘、三姐姐,莫怕,放松!” 方锐笑了笑,回头,偷偷拍了下三娘子手背:“有我哪!” 三娘子俏脸一红,霞飞双颊,拉着方锐的手藏了藏。 方薛氏注意到了俩人的小动作,啐了一口,扭头望向车窗外:“咦,锐哥儿,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流民?” 方锐看去,确实是流民,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如同野人。 其实,他视力更好,相比方薛氏、三娘子,一路上前前后后,已经陆续发现好几个流民了。 “这些人的日子才苦,吃草根、树皮,吃了上顿没下顿……”方薛氏想着传闻中的话,叹息道。 “阿婶,这些人是可怜,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三娘子却是摇头,一双秋水明眸中有着警惕。 “三姐姐说得没错,那些流民可怜不假,但只是在比他们强大的人面前,而若是面对弱者,他们会抢劫,甚至吃……” 方锐摇摇头,没说下去,‘岁大饥,人相食’,从来都不是历史书上的夸张修辞。 纵使他没说下去,可方薛氏、三娘子也猜到了剩下的话,吓了一大跳,低低惊呼了声,连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是好奇地望过来。 “咱们跟着商队,不用怕的。娘、三姐姐,你们看,那个流民走了!” 跟着商队好处就在这里,能避过一些危险,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仅仅是一两辆马车,大概率早就有流民过来袭击了,发生不忍言之事。 方锐自然不怕,可也是膈应。 可以说:出了城后,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种丛林法则突出到了极致。 “嗯?!” 这时,方锐耳朵一动,敏锐地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快,王伯,商队就在前面,咱们再快些,马上去就要追上了!”这是个年轻的男声,语气中充满激动。 “公子,若非您较真,不肯给守城门的兵卒打点,哪会耽误这么久?咱们早和商队汇合了!”这道声音相对成熟,抱怨道。 “若是以前……唉,不说了,王伯,我知道错了,咱们再快些!” “好嘞,公子、夫人,伱们坐好!” …… 后方远处,一辆驴车渐渐追赶上来。 驴车上,一个清秀俊朗的年轻人掀开车帘,探头探脑向前方张望。 那驱赶驴车的,则是一个面容丑陋、下巴处生有一个瘤子、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年轻人口中的‘王伯’。 方锐看着有些熟悉,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辆驴车么? 对方不识趣,不交好处费,和守城门的兵卒僵持住了,只是没想到,也是跟着商队去府城的? 随着驴车靠近,察觉到前方的目光,那年轻人将车帘拉开了一些,挺直腰杆,拍了拍身上的锦袍,不着痕迹地显露出腰间悬挂的玉佩,显示出大户的身份。 随后,慢条斯理,端着范儿吩咐道:“王伯,再慢些,娘亲颠簸地有些不舒服。” 车厢中传来一道雍容成熟的女声:“是太快了些,有些颠簸。” “好的,公子、夫人!”王伯答应了声,放缓驴车速度。 “哇,快看,那是驴子耶!” “没咱们的马好!”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向后面好奇地张望着。 “别乱看,那是大户人家哩!”方薛氏将她们拉过来,神色间有些拘谨。 三娘子倒是稍好一些。 以往,她帮那些军头打理产业,也曾接触过一些大户人家子弟,不过并不感冒,知道这些人外表风光,但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大户人家?!常山城中,哪还有什么大户?” 方锐摇摇头。 太平军入城后,城中大户纵有躲过一劫的,也是破财免灾,衰落下来,如今和平民百姓差不了太多。 ‘这应该就是其中一户。不过,看城门处的事情,以及方才那个年轻人端着的样子,大概心态上还没有转变过来。’ 就如:大清亡了之后,那些老八旗还穷讲究一样。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也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再说,什么大户,和林家、夏家相比如何?不也灭门了么!’ 方锐微微摇头,心中并不怎么重视,随口道:“娘、三姐姐,不必太在乎,以普通人视之就是了。” “这可是大户人家,哪能当作普通人?”方薛氏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 “阿婶,咱家锐哥儿,可是中品武者,真论起来,也不比大户人家差哩!”三娘子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 她看了一眼方锐,秋水明眸中满是爱慕、自豪:“不过,咱们挺直腰杆过日子,不欺负人,也不必讨好人,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 这时,因为驴车加入,前方商队有人过来了。 “方小医师!” “陈管事!”方锐微微颔首还礼。 这陈管事名为陈余,他之前交定金、一路上和商队联络,都是通过这人。 陈管事和方锐打过招呼后,看向那个年轻人,态度明显更热切了三分:“原来是常少爷,我还以为你家不走了哪?看来是耽误了?赶上来就好啊!” 对跟随商队的人家背景,他自然有所调查。 方锐一个入品武者,也就罢了,只能算一般;而这位常公子,正如方锐所料,是衰落下来的大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位王伯的护卫,就是七品武者。 “我家道中落,当不得一句‘常少爷’,直接叫我常青,或者常公子就行。”话虽如此,可神色间,明显有着自矜。 不过,陈管事可是老江湖,逢迎两句,就将常青说得眉开眼笑。 当然,对于常青,他态度更热切些,可也没有怠慢了方锐,也说了两句话。 方锐也没在意,无论陈管事,还是常青,乃至这支商队,都只是一程的过客而已。 ‘不过,常家么?我想起来了!’他心头一动。 当初,在黑市卖药,杀了周长林、高通之后,就曾有大家族,邀请方锐去做护院。 他没记错的话,这常家,似乎就是第一家找来的。 只不过,后面风水轮流转,方锐连连突破,在暗中搅风搅雨,叱咤风云;反观常家,却是衰落了下来。 陈管事也没久待,和常青、方锐招呼了两句,叮嘱‘路上遇到难民,不要发善心救济,不然对方就会一窝蜂围上来’,诸如此类的一些事项之后,就回到了前面。 商队继续行驶。 或许是觉得车厢中太过憋闷,那位常青常公子,也没再进去,就在王伯旁边,驴车副驾驶的位置坐下。 可搭配他那穿着,锦衣玉佩,就显得有些滑稽。 ‘劳斯莱斯的富二代上了驴车副驾驶?!’ 方锐想到这个比喻,轻轻笑了笑,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 一直赶路,其实是很单调乏味的。 途中,也没有什么打脸、结仇的情节,那位常青常公子也不过一个家道中落的纨绔子而已,或许自矜、好面子了些,可又不是智障,方锐也没有自带嘲讽光环。 甚至,在这野外赶路,商队上下都隐隐绷紧着神经,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关注其它? 方锐倒是相对放松很多,他感知敏锐,再加上一身实力,只要不面对上百训练有素、披坚执锐的军队,都不怕。 这就是底气。 真正心大放松,无忧无虑的,就是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了。 不过,这野外景色单调,大多地方都是枯寂的黄色,看多了也厌倦,到了半上午,她们就没了那股活泼劲儿,变得蔫蔫的。 方薛氏、三娘子两人,同样精神不大好。 方锐也有办法。 遇到上坡时,他在后面推,就让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下来走走,或者,轮换着坐在外面马车副驾驶的位置透透气。 不仅是方灵、囡囡,还有方薛氏、三娘子,都会轮换。 等到三娘子时,方锐还会做些小动作,偷偷摸摸,刺激之中,别有一种度蜜月的感觉。 与方家五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方的常青,口中一个劲儿喊着‘太没意思了’、‘早知道这么苦,就不走了’之类。 听到这人抱怨的声音,方锐五人莫名地,心情都会变好一些。 那位常青常公子,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乐子,一路上方家的心情调剂品。 …… 中午,一处山泉小溪。 到了这处计划的地点,陈管事过来通知,歇息半个时辰,吃饭修整过后,再次上路。 如方锐这般跟随商队的人家,商队并不提供伙食,都要自己做。 这也简单。 ‘不就是野外露营么?这个我熟!’ 方锐熟练地架起铁锅,找来柴火,生火。 方薛氏、三娘子拿食材、煎蛋、煮干面条;方灵、囡囡俩小丫头,也帮忙烧着火。 一家五口人齐心协力下,很快,就有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 树下。 斑驳的光影中,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五人坐在板凳上捧着碗,吃着午饭,小声说着话,一上午的疲惫,似乎也随之散去。 …… 另一边。 常青、王伯,还有一个妇人,是常青娘亲,看上去四十来岁,保养得不错,丰乳肥臀,容貌精致,皮肤白皙,颇有些姿色。 不过,这一家人似乎并没准备锅碗之类,只带着些冷干粮、糕点。 常青看看那边,纵使遮掩了些,可也是容貌清丽的三娘子,眉眼温柔地给方锐盛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再看看这边,自己手上已有些发馊的糕点,不由猛吸了一口空气中飘来的香气,皱着眉头,对着糕点狠狠咬了一大口。 “公子,要不我过去,向那边人家买上一些?” “不用!那般普通人家,碗筷都不一定干净,我吃着恶心!还是咱们这糕点好,穷人都不起,精致,而且,非常美……呕!” …… “嗯?!” 方锐突然眉头一皱。 “锐哥儿,怎么了?”方薛氏、三娘子都是看过来。 “没事!没事!” 方锐摇摇头。 他们这边没事,真正有事的,是常青常公子那边,他方才看到了什么?那位王伯偷偷在常母屁股上捏了一把! ‘可那位王伯,不是护卫么?刁奴骑……呸,刁奴欺主?不愧是大户人家,贵圈真乱!’ 方锐暗暗吐槽着,脸色诡秘,看向那边常青,目光同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个野爹,真惨! 不过,这事和他没关系,也懒得管。 这时,那位常青常公子突然放下手中糕点,走了过来,到了近处,空气中那股诱人的香气愈发浓郁,让他暗暗吞咽了口口水。 “这位小兄弟,那啥……” “有事不妨直说。” “你看我家的那头驴子怎么样?是这样,我想和你家的马换一换,可以加钱,补偿十两银子……” 是的,常青不是想要买饭,因为他心里,还是觉得方家的碗筷不干净,吃了恶心。 而以驴买马? 原因也很简单。 他感觉:自己这般风度翩翩之人,搭配一辆驴车,实在是不大雅观了,只有换辆马车才能稍稍配得上身份。 ——别问为什么不直接买马,这般世道,马匹哪是那么容易买到的?当初,方锐不也在黑市寻了很久都没买到么! ‘一匹驴,再加十两银子,换一匹马,大概算是市场价,可这是什么地方,和我说市场价?!’ ‘再者,我缺钱么?和我谈钱?呵呵!’ 方锐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换!” “你……若是以往……” 常青没想到方锐这么不识趣。 他可是大户子弟,亲自过来,好言好语和方锐商量,甚至大度地提出银钱补偿,难道对对方不应该感激涕零,不要钱地双手奉上么?竟然还敢拒绝?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以往又怎样?不然,让你那位王伯来和我过两手?”方锐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他正想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立个威。 明面上的入品武者身份,还是不大够用,展露出个七八品境界,表现出‘正常天才’的天赋,倒是挺合适。 但这玩意,又不能自卖自夸,还是找个垫脚石更好,比如:那位王伯。 “哼,粗鄙!” 常青哼了声,一摆袖袍,却是转身走了。 这倒是让方锐一愣:‘不是,不应该喊家长么?你怎么能直接走了呢?’ 不过,随后他一琢磨,就想明白了:这个常青,心性如十一二岁少年一般,任性、自我、好面子,正因如此,不想‘有事喊家长’。 待常青离开。 方薛氏忧心问道:“锐哥儿,拒绝了这人,没事吧?” 三娘子也是看过来。 “娘、三姐姐,放心!” 方锐摇摇头:“若是有事,有事的,也不会是咱们!” …… 午饭后,继续赶路。 一下午倒也无事。 …… 夜间,商队到达另一处计划中的地点,在此露营。 因为晚上时间相对充裕。 方锐招呼方薛氏、三娘子,取出些腊肉,晚上好好吃上一顿。 可也就在这时—— “嗷呜!” 黑暗中,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起,并飞快接近。 狼来了! …… (本章完) 第75章,野爹 “嗷呜!” 急促尖厉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犹如不断加快的鼓点,让人下意识捏紧手心,咬住牙齿,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心脏。 昏暗的光线中,四面八方,到处是影影绰绰的黑影,荒草在哗啦啦的声音中大片地倒伏,犹如一曲正在上演的《十面埋伏》。 “我听过兄长讲的故事《狼来了》,狼吃小孩的!”方灵小声道。 “嘘,不要说话,小心将狼引过了!”囡囡小手抬起,手指竖在唇间,小声嘟囔着。 两个小丫头虽然也害怕,可毕竟年轻太小,不能深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比她俩更加忐忑的,是方薛氏、三娘子。 “有狼来了,锐哥儿,这可怎么办?!”方薛氏攥紧手心,忐忑问道。 “听这声音,似乎……数量还不少!”三娘子神色凝重,亦是看向方锐,一双秋水明眸中充满担忧。 她虽然知道方锐是中品武者,但并不知晓方锐真正战力,担心方锐双拳难敌四手,再者,或许也无法顾全所有人。 “锐哥儿,如果……如果真到那个地步,先保护阿婶、灵儿,不用有负累。这些日子,我很开心,跟你从无后悔……” 三娘子低声呢喃着,对方锐笑了笑,明眸中有着些许晶莹。 此刻,她没有了慌张,反倒是,有一种看开世事的从容,好似乡间百岁老人毫不忌讳地准备棺材、谈论生死。 “哪到了那种地步?!” 方锐轻轻拍了拍三娘子手背,声音中有着一股让人心神安定的镇静:“没事的,有我在哪!” 一群野狼而已,纵使成百上千,那又如何?只要不是什么超凡种,就完全没问题。 另一边。 “公子、夫人,放心!”王伯满脸义正辞严,暗中,却是不老实捏了捏屁股。 常母不安地扭了扭,睫毛颤动,脸上佯装无事。 被蒙在鼓里的,大概只有常青一个,还煞有其事地道了句谢:“那就拜托王伯了!” 他说着,挺直胸膛,骄傲地向方家这边看了一眼,咂着嘴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可怜方家众人。 显然,中午时方锐不答应以马换驴,让这位常公子心中有了些意见。 方锐感知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常青的目光,只是脸色古怪:‘这是在向我炫耀,可炫耀什么?炫耀你有个野爹?哦,在这一点上,我确实自愧不如,我认输!’ 这时,陈管事带着七八个护卫,匆匆来了。 “方小医师、常少爷,有狼群来袭,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商队,自然会提供保护。” 他交代了两句,让那七八个护卫去后方布防,自身匆匆返回了前面。 随后,大概又过了百来个呼吸。 或许是观察到了商队底细,也或许是狼群完成了包围,在一道格外悠长亘远的狼嚎后,狼群纷纷‘嗷呜’、‘嗷呜’地响应,汇成一片。 一时间,狼嚎声之密集,犹如烟花般炸开、如潮水般汹涌扩散,只是那般气势,就让人心神颤抖。 “希律律~” 商队中,许多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开始躁动。 而也就在这时—— 哗啦啦啦! 四面八方,商队周围的草丛突然开始疾速颤动,荒草低伏,一道道黑影如闪电般掠来,那一双双碧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慑人心魄。 狼群的全面袭击,开始了! …… ‘可惜了!’ 方锐耳朵动了动:‘那头狼王在商队前面,不然,直接击杀了它,狼群大概就会一哄而散,可要省事得多了。’ “嗷呜!” “杀了这群畜生!” “不要慌!” “守住!” “啊,我的腿!” …… 狼嚎叫、砍杀声、惨叫声……一时间,响成一片。 …… 后方这边,那七八个商队的护卫,呈扇形布防,挡在外面,抵御着狼群。 可各人之间有空隙,时而有一两只孤狼闯进来。 “呀!”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看到有狼群突破封锁,冲了进来,皆是眼睛瞪直,低低惊呼了声。 “没事。再说,有常家挡在前面哪!” 方锐暗忖道:‘这些护卫,相对还是太少了,再者,明显没下死力,有所放水。’ ‘这也正常,就拿着商队那份钱,玩什么命?’ ‘甚至,想得更阴暗些,放水让一些狼过来,我们这些人若是出了意外,所携带的财富他们也能分上一份,就如:吃绝户、路边黑店!’ 方锐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因为,这般世道,能活下来的,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包括他! “嗷呜!” 正如方锐所说的,即使有漏网之狼,也有常家挡在前面。 只见: 那位王伯并没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迎上了那两三只突破封锁的大狼。 “滚!” 他挥舞着长棍,眼疾手快,将冲过来的两三只大狼打飞,让它们哀嚎着在地上翻滚。 偶有失手,一只大狼从侧面扑上来,却也抓不破王伯皮肤,反被他握住狼腿,一把磕在石头上砸死。 “这力气、这防御,不愧是七品武者!” “这就打死了一只?” “确实厉害!” …… 那七八个护卫,一边抵御着狼群,一边还有闲心议论。 “挡住了!”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松口气。 可这时—— 常青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招手道:“王伯,快回来,护住咱们的驴车要紧!” “这……” “快啊!” “好!”王伯想了下,答应一声,退回驴车边。 对他来说,退回来自然轻松些。 可没了王伯阻拦,另两只没打死的大狼知道他不好惹,放弃了常家驴车,转移目标,盯上了稍后的方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 “嗷呜!” 此时,另有三条大狼突破封锁,冲了进来。 这些畜生聪明得紧,与之前两只大狼一般,不去啃常家驴车这个硬茬子,一同绕开,直奔方家马车。 嗖嗖嗖! 五条大狼如离弦的利箭,直扑而来,狼眼中闪烁着碧绿幽幽的冷芒。 “啊!” 方薛氏、三娘子惊呼一声,下意识一人搂过一个,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被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是把我家当做软柿子了?!’ 方锐心头冷然,上前两步,挡在方薛氏等人身前:“莫怕,有我在!” 此时。 他一双眼睛中倒映出冲来的五条大狼,随手一洒,五颗铁钉如天女散花般掷出。 扑簌簌! 在极细微的声音中—— 那冲来的五条大狼,应声而倒,可疾冲的惯性还在,让它们不断翻滚,跌落在距离方家马车一两丈处,彻底没了声息。 “没事了!” 方锐回身,风轻云淡,温和一笑。 “兄长好厉害!”方灵拍着小手。 “哇哦,大狼被打死了!”囡囡亦是欢呼着。 反倒是方薛氏、三娘子两个大人,没俩小丫头那般大的心脏,从方才的生死时刻,到此时的转危为安,转变太快一时有些呆滞。 另一边。 看到这一幕,王伯瞳孔猛地一缩,眼睛眯了眯。 他对付两三只大狼,还要一番费工夫,反观方锐,是何等干脆利落?一下就将他比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若是方才暗器的目标,不是狼,而是他…… ‘我能挡得住么?’王伯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 常青也是被吓了一跳,不敢和方锐对视,目光躲闪。 他总算明白了,上午时,方锐为什么随意地说‘让王伯和他过两手’,原来,竟是有这般本事。 ‘那我刚才,岂不是得罪了那人?对方若是报复……’常青暗忖着,一下子陷入了忐忑之中。 常母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眼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厉害!” “小兄弟好本事!” “这一手暗器功夫,威力堪比劲弩矣!” …… 那七八个护卫,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交口称赞,声音中,还带着些许讨好。 ‘这才哪到哪?!’ 方锐暗暗摇头,方才那五颗飞钉,仅凭他的肉体力量,连‘劲力’都没用哪! 他淡然上前,捡回了五条狼尸。 至于,常青的目光躲闪?那七八个护卫的讨好? 方锐不在乎,也没想着秋后算账。 毕竟,常家和方家素昧平生,对方顾全自己,不肯给方家挡灾,很正常。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对方没那个义务,这一点,他看得清楚。 真要是,因为别人拒绝帮忙就暗恨、报复打击,那成什么了? 当然,常家也只是退缩、不帮,没有故意驱赶狼群到这边,这一点很重要。不然,今天不死上两个人,是无法了结的! 同理,商队事先也说得明白,只是尽量提供一定保护,不管对方心中有什么阴暗算计,只要表面功夫做到了,没直接出手,那就不必苛责。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 另一边。 “王伯?”常青眼巴巴看向王伯,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赫然是被自己一番胡思乱想的脑补吓住了。 “公子,没事的,那位显然没有计较的打算。” 王伯并没在意这个,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若是自己面对方锐的暗器…… 他思来想去,发现大概是抵抗不住的。 ‘唯一的机会,就是不让对方出手!’王伯暗忖道。 随后。 也不知道是心中‘变相吃绝户’的希望破灭,还是想卖方锐一个人情,总之,那七八个护卫不大划水了,尽心了许多。 结果就是,此后,少有漏网之狼。 纵使有一两只漏网的,也被那边王伯直接打杀,显然也是在示好方锐。 狼群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一刻钟后,在一声洪亮悠长的狼嚎声中,开始撤退。 或许是猎到了足够的猎物,也或许是同类的尸体够吃了,谁知道呢? 狼群退去后,不一会儿。 陈管事匆匆过来,也从那七八个护卫口中听说了方锐的绝技,等看到五条大狼的尸体后,更是心中暗暗惊叹,对方锐刮目相看。 “方公子,好本事!是我之前眼拙了!” 陈管事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他看得更深,能凭借暗器,瞬杀五条大狼,这已经不仅仅是暗器的功夫了,本身实力也必定差不到哪去。 可以说,此事之后,对方锐的重视程度大大提升。 随后,陈管事还提出,若是担心狼肉太多,吃不完变质,愿意高价购买,为商队加餐。 “陈管事言重了,些许狼肉,拿去就是。” 方锐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以他的真正实力、心境,自不至于为一个商队管事的前后态度变化欣喜。 不过,多结交人脉,总没错,等到了云山城打听方百草消息,说不得就用得着人家。 一边有心讨好逢迎,一边同样想着着结交,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 另一边。 常青看到方锐、陈管事两人聊得热络,感到自己重视程度下降,似乎被陈管事忽略,语气泛酸道:“哼,神气什么,王伯你也不比那人差。若非没有大药,现在恐怕都突破中品了!” “是啊,大药……唉!” 王伯叹息一声,苦笑道:“若是当初还好,如今,我这般年纪,即使有大药,也不大可能了。” …… 夜色渐深,营地中一团团篝火燃起,并有煮肉的香气渐渐飘出。 方家这边。 方锐让陈管事带走四只大狼,对方也很厚道地给了高价,只留下了最后一只。 方薛氏、三娘子在切肉;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烧火。 方锐则是在摆弄药材,准备调制些调味品,盖住狼肉的些许酸味。 另一边。 常母似乎对常青说了些什么,后者站起身,扭扭捏捏过来。 “兄台,买三个碗!” 是的,只买碗,买回去后,他还准备反复清洗几遍,免得不干净。 至于筷子,当然是自己削了。 “一个五十大钱!” “伱……怎么这么贵?!” 这都是正常价格的十倍了。 “爱买不买。” “我……买!” 买了碗,常青却没走,干巴巴地找着话题:“你在吃什么?” 常母要他过来,买碗的同时,结交人脉,他也知道自家母亲的话有道理,也知道方锐有本事,可就是拉不下脸。 “补药。” 其实是大药,不过被方锐切片了,并以特殊手段熏制了一番,即使是其他中品武者当面,不尝一口,都不一定认得出。 “你为什么要吃补药?” “体虚。” 方锐咬了一口药片,将剩下半片沾着口水的递了过来:“怎样,要不要来一口?” “粗鄙,呸!” 常青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般,嫌恶地啐了口,逃一般转身离开了。 他可不知道,这般自己嫌恶的‘药片’,就是王伯求而不得的大药。 方锐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般大药,纵使常青想吃,他还不给哪,只不过看准了对方性子,刻意赶人罢了。 方锐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常青常公子,是想结交自己。 ‘可想结交人脉,却心态高高在上,放不下身段,真是……少年心性!’ 更别提还有狼群那事,他虽然不会记恨、打击报复,可也不代表心中毫无芥蒂。 ‘这般的纨绔子,管他作甚?还不如我一顿晚饭重要。’ 方锐摇摇头,懒得多想此人,专心调配着自己的佐料。 …… 噼啪! 篝火燃烧,大片火星顺着烟火气升高一两丈,才熄灭黯淡。 也就在这般的环境中—— 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家五口,围着篝火,在昏黄跃动的火光映照中,吃着炖狼肉。 尤其是:那狼肉煮熟炖烂,还被方锐调制的佐料遮掩住些许酸味,肉质劲道绵香,一口下去,那滋味……啧啧! 饭后,睡觉。 …… 半夜。 方锐在一阵极极细微的如猫咪发情般的声音中,被惊醒。 锁定目标,发现是常家那边,听声音,还比较熟悉,正是王伯和常母。 方锐神色诡秘:‘那位常公子的野爹,还真是操劳,白天操劳,晚上也要操劳。’ ‘罢了,关我何事?!’ 他摇摇头,也不去管,再度入睡。 …… 夜色静谧,夜风轻抚,一夜再无事。 …… (本章完) 第76章,遮天 次日,方锐神清气爽起床。 反观常家那边,王伯神采奕奕,常母面色红润,只有常青打着哈欠,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 ‘那位常公子,是被下了昏睡一类的药物?还是劣质版的。看来,那位王伯对常青这个便宜儿子,不怎么上心啊!’ 以方锐的医术,自然能看出些端倪,可也懒得管,招呼着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方灵,一人吃了两个煮鸡蛋,喝了些蜂蜜水。 继续上路。 …… 匆匆三五日过去。 这几日间,一直是大晴天,也便于赶路。 有商队带领,每日到达计划好的地点,按部就班。 方锐能看出来,商队也是绕了些路,大概是为了寻找水源、合适地点露营修整,同时,躲避一些危险。 可以说:这般路线,正是商队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千辛万苦探索出来的,是一笔无形的巨大财富,也是商队向方家这般跟随人家要价不菲的底气。 途中,也有遇到过山匪,商队给些银钱打点,就平安过路,没因为方锐在其中,多出些什么幺蛾子。 除了又一次狼群袭击外,再无事端。 方锐也注意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的身心健康,不时让四人下来走走,讲些故事调剂心情,故以,她们的状态保持得还挺不错。 只有一件稍稍烦心的事情:这几日来,在常母叮嘱下,常青时常凑过来,干巴巴地寻找话题,和方锐攀谈,想要结交。 当然,还是一如既往,有着大户人家的自矜,不大放得下身段。 方锐也看清楚了,常青这个人,任性、自我、好面子,是有些少年心性不假,可要说有多罪大恶极,那也不至于。 至少,就比不上他那个王伯,心黑手硬。 但。 方锐也没准备结交。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个世道的风气便是如此,他也很现实,懒得做一些无用社交。 ——即使江平安,当初一开始,也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后来才在逐渐相处中,成了真正的朋友。 反观这个常青,有什么用?能带来什么帮助? 就算这些都不提,前几日狼群之事,方锐可还没忘哪! ——或许当初对方喊走王伯,只是小心眼,没置人于死地的心思,可天真的恶,照样是恶! 倘若方锐没这般实力,那他全家人恐怕都要…… 是!对方没义务帮他,他不至于因此记仇、怨恨、打击报复,但也注定了,不可能再和此人成为朋友。 只是,常青如癞皮狗一般,哪怕方锐冷着脸,直言不欢迎,此人该来还来,却也没什么太过无礼的举动。 这就让方锐稍有些烦躁。 不管他吧,实在有些烦人;可打一顿吧,又显得小题大做;斩草除根?那就更不至于。 无奈之下,方锐决定,给这位常公子找些事做。 这日,商队午间休息,常青一如既往地凑了过来。 不等常青干巴巴找话题尬聊,方锐率先开口:“常公子,不知令尊可还健在?” “已经仙逝。”常青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方锐为什么提这个。 “难怪!” 方锐似是恍然地点了点头,看向常青,眼神奇异:“那常公子可要多多关注令堂,尽尽孝心……” “我自然会……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常青气愤道。 “这样吧,我给常公子讲个故事……” 方锐一边生火,一边开口:“从前有个儿子,家中有个有些姿色的娘亲,隔壁么,住了一户人家,姓王……” 讲完这个魔改版的绿帽子故事。 他用一种‘我知道有个朋友的爹绿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于是给了讲了个故事’的关爱、同情眼神,看着常青。 “你……你……” 常青自然不笨,听完之后,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着方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 方锐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过,常公子,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 “呸,这话不大恰当。反正,常公子如若不信,自己观察就是!” 为了弥补方才的稍稍失言,他想了下,补偿提醒道:“只有一点,常公子想做什么,自己先想一想后果,不要冲动。当然,这只是建议,常公子可听可不听。” “哼!” 此刻,常青简直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和自家娘亲、王伯对质,但终究还有理智,再加上方锐的提醒,还是按捺住了。 “我自己会验证的,若是真的,那我……但如果伱造谣,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无心再留,匆匆转身走了。 等常青离开。 三娘子终于憋不住笑,咯咯掩着樱桃小口,轻轻拍了一下方锐:“锐哥儿,你可真坏!” 她心思聪慧,这些天来,对常家有所警惕,盯着多了些,自然也看出了些端倪。 ‘坏么?!’ 方锐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三娘子娇俏如少女般的风情,暗忖道:‘坏不坏,这个问题,白天看不出来,最好,是等晚上……’ “锐哥儿,那啥,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方薛氏倒是没咋注意常家那边,好奇问道。 “自然是真的。” 方锐不想再多说这事,岔开话题,问道:“娘、三姐姐,这些天赶路,你们可感觉还好?” “还好,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是啊,如踏青郊游一般,挺惬意的。锐哥儿,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的。” “那就好!” 方锐含笑点头,可心中知道,方薛氏、三娘子说着如此,可事实上,哪能呢? 终究是赶路,比不得在常山城中舒适、安稳,再加上,一路上还要提心吊胆。 ‘真正无忧无虑,比往日还要活泼些的,大概只有灵儿、囡囡这两个小丫头了!’ 他看向那两小只。 不远处,方灵、囡囡正在叽叽喳喳地捡着柴火。 嗯,准确的说,是两个小丫头在捡柴火;她们肩膀上一人一只小鸟,负责叽叽喳喳。 那两只小鸟,是方锐看着两个小丫头无聊,特意捉来,并为她们驯服的。 倒也没用劫运点提升《驯兽术》,是他路上分出些心神,自己练习的,《驯兽术》中的训练方法,再加上其中记录的一些药饵,就成功了。 配置药饵时,大成医术还起到了不小的辅助作用,一次性成功,之后,方锐甚至还对药饵配方优化了一遍。 总之,除开《方氏医术》不算,《驯兽术》算是他第一门自主入门的技能。 “兄长,我们来了!”方灵蹦蹦跳跳过来,将捡的柴火放入火堆。 “还有我的!”囡囡紧随其后。 熊熊! 随着火焰升腾,大松树下,斑驳的光影中,铁锅中饭菜浓郁的香气,一下子逸散出来。 …… 下午,继续赶路。 整个下午,都不见常青出来,大概是在车厢中陪伴常母,顺便……盯梢?! 傍晚,停下露营,亦是没见常青过来。 方锐倒是乐得清净。 …… 半夜。 方锐从浅睡中惊醒。 吵醒他的,不是如前两日猫咪发情般的声音,而是三人的争吵声,正是常青、王伯、常母,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突出。 ‘看来是经过我的提醒,那位常公子今晚留了个心眼,没被药晕,然后,就发现了自家娘亲和王伯偷情?’ 方锐略一思索,就差不多猜出了实情:‘那种名场面,该是何等的尴尬?!这……不行,我必须得批判一下!’ 他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娘、王伯,你们在干什么?!”只是听着,就能听出这声音中那股咬牙切齿的味儿,充满愤怒。 “青儿,我这不是……你听我解释……” …… ‘看来,那位常母也不是自愿的。’ 方锐无语了。 ‘只是,唉!我明明提醒过的,可那位常公子还是沉不住气。如果那位王伯拉得下脸,狠得下心,此人就有大麻烦了!’ 果然,接下来又有声音传来。 “呸!老子给你脸,叫你一声公子,不给你脸,你算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以前的常家么?哼哼,要不是看上夫人,老子堂堂一个七品武者,岂会留下来?” “老王,你……手下留情,孩子小,不懂事,饶他一回吧!” “哈哈,夫人放心,真论起来,老子还是他便宜爹哩,自不会计较。以后,我还叫他公子,他叫我王伯也好、爹也罢,我们各论各的!” “啊,我……” …… ‘显然,这位常公子,不是个能忍受勾践之辱的。也是,那般人物,古往今来能有几个?’ ‘总之,那位常公子惨了。不过,关我何事?’ 方锐摇头一笑,也不想去管,听完了这场大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马车外,夜色深深,有风骤起,遮蔽明月,让整片大地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 次日一早。 常母匆匆出来,去寻陈管事,不多时后,陈管事过来,在他邀请下,方锐也跟过去看了眼。 原来是常青出事了,据说是中风,浑身瘫痪,口不能言。 “怎么样?”常母焦急问道。 商队医师看了看,轻捋着胡子,摇头道:“的确是……中风,请恕老朽无能,治不了。” ‘什么中风?明明是人祸!这医师也是从心,显然不想掺和这事,不过,倒也正常。’ 方锐暗暗摇头:‘话说,这位王伯是个狠人哪,下手够果决。如此看来,常青的老爹当初出事,其中也未必没有蹊跷。’ 当然,这些和他无关,也懒得管。 本就是萍水相逢,怎么可能为陌生人多管闲事? 就如当初,常青喊王伯回去,守住自家驴车;此刻,方锐隔岸观火,不是很正常的么? 陈管事人老成精,似乎也瞧出些什么,可只是安慰两句,就以有事为由,匆匆离开。 方锐跟着离去。 …… 午间,商队在一处计划中的地点停下,暂做歇憩。 方家这边正在做饭。 常母突然过来了,将方锐单独请到一边,扑通一声跪下:“还请公子为我儿诊治!” 方锐却是躲开,淡然问道:“夫人怎么知道,我能治疗你的儿子?” “早上时,公子也曾过来……那位商队医师说治不了,倒是真心,可公子没说话,神态间似有一二分思索……”常母赔着小心道。 ——早上,方锐跟着陈管事过去,在商队医师看过之后,同样也诊了下脉。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不过,常母大概也是猜测。’ 方锐微微颔首:“直说吧,你儿子的情况很麻烦,即使是我,也要费一番手脚。我能治不假,可为什么要治?” “换句话说,你能付出些什么?” “我愿意出重金……” “我不缺银钱!” “这……” 常母看了看附近,这里被马车挡住,视线偏僻,一咬牙,投怀献抱缠绕上来。 她本就有交好方锐,搭上这条线,摆脱王伯的想法,现在,不过是计划提前了而已。 “夫人请自重!” 方锐却是身形一闪,躲开了去。 真是,把他当什么人了?他是那般的人吗? 方锐想了下,想到常家这般大户,纵使衰落,应该也还有些底蕴,便问道:“可有功法传承,秘闻游记之类?” “这个……公子,我家的传承,在太平军抄家后,就丢失残缺了。至于秘闻游记……” 常母突然问道:“公子可曾听说过灵师?” “嗯?” 方锐眼睛一眯:“灵师?!大概就是区别于武者,另一种超凡传承?” “你手上有灵师传承?”他径直问道。 “不是,” 常母摇头,并不敢欺骗方锐,毕竟,这可是挥手之间杀了五只大狼的狠人,对方能治疗常青,肯定也能再将常青变回如今的样子。 “只是先祖的一本游记中,提到过只言片语。不过,其中记录了常家先祖天南海北的游历见闻……”她说完,紧张盯着方锐。 “这个不够。” 方锐摇摇头,贴心地为顾客考虑:“要不,换一个要求怎么样?夫人想必也知道,常公子的情况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谁动的手脚,夫人想必也清楚。” “夫人就不恨那人么?我可以代为除了此人!” 实在是:给常青治疗,即使是他,也需费一番手脚,需要的时间不短,远不如杀个人,来得干脆利落。 这并非方锐轻视人命,而是…… ‘那位王伯今天盯了我家几次,目光中蕴藏恶意,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却瞒不过我这个资深演员!原因么?大概是知道了我提醒常青,揭破了他的好事?’ ‘等敌人搞事,再被动应对?那不是我的作风。我喜欢的,乃是消灭隐患于萌芽!’ 反正,那个王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锐完全没有心理障碍。 ‘如果能杀了王伯的同时,一石二鸟,换一份游记,那就更好不过了!’他期待地看向常母。 “这……” 常母犹豫了。 王伯是一条恶狼不假,可这条恶狼死了,没有此人的威慑,她和常青,真的能在这世道存活下去么? 也就在她犹豫之时—— “夫人,不好了!公子他……” 后方常家的驴车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常母连忙过去。 因为生意还没谈成,方锐想了下,也跟过去瞧瞧。 却见: 常青手中握着一支匕首,插在自己心窝,嗬嗬有声,看了眼常母,又看了眼王伯,微微摇头,失去了气息。 ‘这是想明白了,自家娘亲是因为自身才受到胁迫,所以宁可自尽么?’ ‘只是可惜,还是想得简单了,他一死,常母还能独活么?对王伯来说,他和常母其实是互相牵制的关系。’ ‘他一死,王伯怎么可能放过常母啊?真要留下常母,恐怕睡觉都不安生,若是此人够狠……’ 方锐看了眼悲痛哭泣的常母,显然对方没心思再和他谈什么生意了,摇摇头离开。 返回自家那边。 方锐说了常家之事,方薛氏、三娘子都是叹息。 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叹息过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 下午,继续赶路。 …… 傍晚。 果不其然,如方锐所料,常母悲痛之下‘病逝’了。 “节哀!” 陈管事过来,大概也看出些什么,可最终也没多说,只对王伯道了句节哀,就离开了。 显然不想管闲事。 ‘我去,生意还没谈拢,客户就‘被病逝’了!’ ‘不过,客户也没拒绝,那么,我就当做是同意了,人死生意还在嘛!我这人,还是很讲诚信的。’ 方锐看了一眼王伯,神色玩味:‘今晚就让此人猝死,话说,猝死也算是病逝吧?’ …… 入夜。 方锐出了马车,正准备行动,却不想,那位王伯,竟然也有了动静。 他略一转念,就明白了:‘中午,常母找过来,不知道和我达成了什么约定,对方不放心,亦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哟呵,还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看谁拳头大,而不巧,至少在这支商队,我能覆手遮天!’ …… (本章完) 第77章,舍得 月黑风高,夜色深深。 如淤泥一般的大片阴影中,一道蒙面人影蹑手蹑脚,向着方家马车这边而来。 ‘那边方家的小子,是个暗器高手,只要不让他出暗器……等干掉了此人,还可以……’ 王伯想到了三娘子的姿色,喉咙耸动,咕咚吞咽了口口水。 正在他畅想之时—— 突然,方家马车那边,一道鬼影飘了过来。 “嗯?!” 王伯惊咦一声,下意识瞪大眼睛。 这才发现:那不是鬼影,而是人! 只是,对方如鬼魅一般,双脚好似和地面隔绝,身形飘忽,昏暗的光线中,带出一连串残影,径直掠来。 那人正是…… ‘方家小子?!’ 王伯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震惊之中,却也没被一下子吓地失去了胆气。 “死!” 面对那掠来的身影,他眼中凶光一闪,暴喝一声,一刀悍然劈下。 ‘太慢,太慢了!’ 在方锐眼中,王伯整个人就是0.5倍速,乃至0.3倍速的慢动作,他轻飘飘闪身躲开,一掌按在对方胸膛。 ‘这怎么可能?!’ 王伯一张丑陋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双目暴凸,软绵绵倒下。 在这最后一刻,生命的弥留之际,他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一幕幕如放电影般一帧帧闪过:从小长相丑陋,受尽欺辱,发誓向上爬……伏低做小,钻营找关系,成为常家护院,刻苦练功……屡受歧视,被人呼来喝去……常家衰落,一朝翻身,毒杀老爷,刁奴骑主…… ——那时,他是何等畅快,何等意气风发! 随后,更是撺掇夫人、公子,带着金银离开…… 王伯早有企划,等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拿着常家的钱也做做老爷,妻妾成群,至于夫人、公子,他要将他们囚禁起来,训练成犬,一吐昔日的憋屈! ——是的,若非早有野心,怎么可能在昨日常青撞破,当晚就没有心理负担地下狠手,将对方弄成口痴身瘫,半身不遂? 那般美好的生活,明明就在眼前,可却在最后时刻夭折,毁在了这个萍水相逢之人的手上,美梦支离破碎! 他后悔!他不甘!他恨! 可没有用,王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失去了气息。 “或许,你也是个有故事之人,曾被歧视、欺辱、嘲讽……是个可怜人。” 万类霜天竞自由,方锐不会因为对方是个恶人,做了什么恶事,就去替天行道、扬善罚恶,肆意决定他人生死。 因为少有恶人,是天性就坏的,更多是后天的生活环境所逼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就如:在常家与王伯一事中,常青、常母看似无辜,可真的无辜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常父作孽,他们还报?毕竟,太平军抄家大户不假,可常家能落到这个地步,甚至逃离常山城,是不是自身也有问题? 王伯看似是恶人,但有没有可能,以往也是被常家喝来喝去,颐指气使,当做狗的可怜人? 这个世上,是与非,对与错,善与恶,黑与白,从来都不是那么泾渭分明。 “我是不会管别人的纠葛、恩怨情仇,可有一个前提,不要牵扯到我身上!” 方锐看向王伯尸体,微微摇头:“你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恨上了我。” 这时。 因为王伯死前那一声‘死’地大喝,整个营地被惊动。方家马车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显然是方薛氏、三娘子起来了。 而商队前方,也有不少人影,向这边飞快过来。 ‘我的化劲可刚可柔,对王伯那一掌,是在心脏位置爆发的,若是一般医师来看,也只会断定是猝死。’ ‘只是,堂堂一个七品武者,怎么会猝死?这我就不知道了!’ 方锐目光一闪:‘反正,我说他是猝死,就是猝死,是也是,不是亦是。’ 他就在原地等着,也没有争分夺秒,提前去搜刮战利品,寻找那本常氏先祖的游记,虽然明知道车厢中可能有不少金银财物。 原因? 不想麻烦。另外,也避免翻找时,碰上什么恶心事物——王伯、常母那俩人玩得很花,车厢中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器具,是非常有可能的。 因为距离近,方薛氏、三娘子先出来,看到方锐身旁王伯的尸体,皆是面色变了变。 “锐哥儿,发生什么事了?”方薛氏颤声问道。 “阿婶!”三娘子同样想问,可看到前方有人过来,拉了拉方薛氏袖子,眼神示意了下。 “娘、三姐姐,等会儿再说。”方锐微微摇头,对着赶过来的陈管事一行人,迎上了去。 “方公子?!” 陈管事带着十来个护卫过来,看到王伯的尸体,目光一闪:“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本来在马车中休息,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了个‘死’字,出来一看,就发现此人猝死了。” 方锐轻描淡写地说道,让开位置,让商队医师过来察看。 商队医师诊断了下,站起身,轻捋着胡子颔首:“方公子说的不错,这位王伯,确实是猝死。” “可一个七品武者,怎么会猝……”一个心直口快的护卫开口。 堂堂七品武者,体壮如牛,竟然猝死,这就如某个朝代落水的皇帝一般,实在可笑! “好了!” 陈管事打断道:“医师还能瞧错么?说是猝死,自然是猝死。至于猝死的原因,这大家怎么知道?或许是房事过度,马上风?谁知道哪!” 他显然看出些什么,不过还是一贯的作风,不掺和闲事,和稀泥,一言给这事定性。 “是啊,大家怎么知道?我也奇怪哪!”方锐在一边,摩挲着下巴,附和笑道。 看到这一幕,跟过来的十来个护卫,眼中皆是闪过一抹忌惮。 ——要说,王伯之死,和方锐无关,他们是不信的。重点在于:方锐能让人意外猝死,就连医师都检查不出来,并且,在杀了人后,还能如此谈笑风生,指鹿为马,实乃狠人也! 这时,一个去常家驴车上清理东西的护卫过来,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陈管事,这驴车上的金银珠宝,足有八九百两银子……”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落针可闻,随后,包括陈管事在内,呼吸一刹那间变得粗重起来。 八九百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类比方锐前世的八九百万,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数字了。 这般世道,纵使商队冒着危险,在府城与各县城间来回一趟,都挣不到这个数字。 不少护卫右手下移,悄悄按向刀柄,看向陈管事。 陈管事微微摇头,心中已经骂开了:‘白痴!傻瓜!这么多银子,你TM的不知道少报些么?这当着外人的面,让我怎么办?!’ 这护卫仿佛读懂了陈管事的目光,心中也是委屈。 这不是一时太过激动了么?再说,就算想瞒,也未必瞒得住,人家可是先来的,谁知道看到没? 方薛氏、三娘子两人,也感受到了这股紧张的气氛,忐忑不安地看向方锐。 “没事。” 方锐笑了笑,既然敢让商队的护卫去清理车厢,自然事先有所准备。 “哟!” 他似是无意,脚步一错,一掌拍在了驴车的车身,旋即,整辆驴车的车厢在凝滞了一个刹那后。 轰隆隆! 众人的惊呼声中,整个车厢四分五裂,大量木头倾落下来,可随着方锐抽刀一转,半空中好似出现了一方银盘,将那些木头纷纷扫了回去。 “咴咴!” 受惊扬起前蹄的驴子,也随着他随手在某个穴位一拍,瞬间平静下来。 “抱歉,有所失手,让大家受惊了!不过,也怪这车厢不结实……”方锐回身,对众人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就在他话音落下刹那,那些被扫出去的木头,纷纷咔嚓嚓错开,从中间断裂,一分为二。 看到这一幕,无论陈管事,还是之前那些蠢蠢欲动的护卫,瞳孔皆是猛地收缩,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瞬间冷静下来。 尤其是那两个翻找车厢的护卫…… 这车厢结实不结实,他们自己,还不知道么?可只在对方一掌之下,就散架了?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么,受惊的驴子、一根根断裂的木头,总不可能都是巧合? ‘此人至少是中品武者,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术,以及暗器本事……在这野外,若是此人不和我们纠缠,打游击、放风筝,纵使我们商队这么多人,也会被慢慢磨死。’ ‘方才,我竟敢觊觎这般高手的战利品,简直是找死啊!’ 陈管事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咳嗽两声,脸上露出比以往更加热切的笑意:“这些财物,是方公子……不,方爷先发现的,自然归属方爷所有。来人,快将东西拿来!” 其它护卫纷纷附和出声,为自己之前的小动作找补。 “是啊,方爷收下吧!” “财物有德者居之,合该归属方爷所有。” “这些财物,若是方爷不收,我老孙第一个不答应!” …… 这些人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方薛氏、三娘子两人,一时都有些猝不及防,可反应过来后,心中皆是浮现出自豪的情绪。 ‘还是我家锐哥儿厉害!’她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般念头。 “这话就不必说了,见者有份。” 方锐摆摆手:这样吧,我要了这头驴子,车厢中的书册也整理出来,给我路上打发打发时间。 “至于其它的财物,各位起夜也辛苦了,就拿去分了吧!” 黄白之物于他如浮云……好吧,说人话,他自家那边银钱很多,不在乎这点。 是,方锐的确能吃独食、全拿了,可那般拉的仇恨就大了,商队其他人表面不敢说什么,可心中一定腹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而他只要了驴子、一些书册,其它财物不取,分给这些人,就能收买人心,让这些人记着好。 ‘等到云山城,寻找我爹消息,还用得着商队这些人……再者,万一因为我爹的情况,耽误一两天,有了分出去的银子,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方锐算盘打得很响。 至于,既然已经决定将财物分给这些人,为什么还要展露一手? 自然是因为:让这些人知道,这些财物是方锐给的,不是他们凭实力拿的。这样,才会记住人情! 果然,这些人眼睛纷纷亮了,看向陈管事。 “这……”陈管事不知道方锐是不是在客套,万一弄巧成拙,那就麻烦了。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方锐自然看出陈管事心思,坚决道:“将驴子、书册送过来,财物伱们自己分了,不必问我,尸体也麻烦处理一下,各位没意见吧?” ‘舍得舍得,散去千金,却换得了人心。这般手腕,大丈夫也!’ 确定方锐真的不要,如此大气,陈管事态度不由更加恭敬。 其他护卫也是个个喜笑颜开,看向方锐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没意见!没意见!交给我们就行!” “方爷您带着家眷回去休息,尸体交给我们,这个我们熟……” “是啊,方爷,您稍候,您要的书册,我们一定都给您找出来!” …… 至此,这些护卫们半夜被吵醒起来,心中的怨气半点也没了。 并且,有‘分银子’这根胡萝卜吊着,他们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找到了那本游记,连同其它书册,一起送了过来。 曲终人散。 方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返回马车车厢,小声说了之前的事,让两人皆是一阵心有余悸。 随后,他安慰两人两句,将那些书册收起,也没急着看,歇息睡觉。 …… 次日。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陈管事不时过来,嘘寒问暖一番;那些护卫,也一个个过来拜访,询问有什么需要。 其中有不少人,带着些漂亮的鸟、虫等小玩意儿,逗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开心,还有人送来了斑鸠、獐子、野兔等一些野货,改善伙食。 虽然他们知道,方家并不是真的缺这些,但,这种态度,就很令人舒服。 “陈管事挺会做人的。”方薛氏感叹道。 “是啊!”三娘子亦是附和道。 方锐笑着,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待遇,很羡慕? 八百万……不,八百两银子买的。至尊VIP客户么?自然就有至尊VIP客户的待遇。 崇山峻岭间,大大的太阳笼罩,如蛇一般蜿蜒的商队后方,马车哒哒而过,溅倍看点尘烟。 斑驳的光影从车窗打入,随着车厢一同微微摇晃,方薛氏、三娘子两人小声说着话;方灵、囡囡讨论着昨晚的故事,肩膀上的小鸟叽叽喳喳乱叫。 前面,方锐驱赶着马车,翻开了手中的《常三柳游记》。 …… 上班、阳了、码字,三合一,真的顶不住,各位大佬今天就这点了,我争取不断更。 希望各位大佬安康,不要像我一样…… (本章完) 第78章,异兽 ‘我去!说是关于灵师的只言片语,还真的就是只言片语,不带半点夸张的。’ 方锐将整本《常三柳游记》通读一遍,眼睛眯起:‘那位常家先祖常三柳,也只是恰巧碰到了一位灵师,攀谈了一二,得知了些信息,武者所用的大药、灵药,似乎大多和灵师有关。’ ‘另外,灵师似乎有什么禁忌,只不过,那位灵师没提,常三柳也不知道。’ 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什么灵师传承的线索,遗址、秘境、洞府之类,可以探宝,开启一段惊险刺激的旅程。 ‘没想到,终究是我想多了!也对,如果真有什么遗址、传承之类,常家就自己去寻了,哪还能轮得到我?’ 关于这一点也就罢了。 方锐更重视的,却是另一点:高宗二十八年,东境四州发大洪水,死者无算,有白莲贼揭竿而起,一年平定……等到了高宗三十年,常三柳去东境游历,发现已是一片欣欣向荣…… ‘算算时间,大概五十年前的事情,可这不对啊!大虞不是到了近两年,才开始摇摇欲坠,大厦将倾的吗?怎么五十年前就一副要完蛋了的样子?’ 方锐心中生出巨大的疑惑:‘这大虞,是怎么吊着一口气不死,回光返照的?难道,也是出了一个类似张居正那般的人物,延续了五十年国祚,可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彼时彼日的东境四州,与今时今日的南境三州,何其相似也! ‘可惜,这本游记中,没有更多的细节记载。’ 方锐摇摇头,突然联想到另一件事:‘在常山城时,我也曾逛过书铺,可从无历史方面相关的书籍,我原本还以为,是常山城太小,等到了府城、州城,情况就会有所改变。’ ‘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想了下,突然扭头对车厢内问道:“娘、三姐姐,你们可知道,虞朝之前,是什么朝代啊?” 方锐细细思索,发现自己记忆中,竟然没有半点关于前朝的信息。 ——这种东西,就如家中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般,不是特意想起来,根本想不起去问。 “锐哥儿,你怎么说胡话了?一直是虞朝啊,哪有什么别的朝代?” “是啊,没听说过哩!” 方薛氏、三娘子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听闻这个回答,方锐却是如遭雷殛,面色变了变,当即起身,去寻商队的一些人问了问。 答案亦是如此:没有什么前朝,从来都只是大虞! 这些人说着这事时,就好似在说一个常识,非常正常,如‘水往低处流’一般,可在穿越而来的方锐耳中,听起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大的太阳下,方锐只感觉浑身发冷,好似听到了鬼故事版的《桃花源记》。 ‘娘、三姐姐也就罢了,可以说消息不灵通,但商队这些人,可是消息最灵通的,如果有前朝,就算不知道具体,可总该知道一个朝代名字吧?’ 总不会,除了虞朝之外,真的没有其它朝代? ‘不,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前朝被淹没在历史中。可要淡忘一个朝代,至少也要千百年,乃至更久……’ 可世上岂有千年不灭之皇朝耶?! 就说一个最直接的问题,王朝周期率,人口、土地的矛盾,前世无数惊才绝艳之人都无法解决,大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世界,不是正常世界,是超凡世界,能解决王朝周期率,也说得过去……个鬼啊?!’ 至少,方锐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不具备一人屠灭大军的可能。 在他推断中,即使一品,乃至一品之上,也不大可能。 也就是说,大虞还是有被推翻的可能! 由此延伸下去,方锐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既然大虞绵延日久,那么,李玄通起事,就不大可能会有世家大族敢在这个时候投资,那么,那位义军中狠人是哪来的?’ ‘义军中那位狠人可是聪明人,对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底想干什么?’ 各种问题,在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 明明方锐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因为缺少了些什么关键要素,不能将现有信息连成一片,得出真相。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虞的水很深!非常深!’ 方锐心中的忌惮更甚。 ‘不急!冷静!我有的是时间,总有一日,这个世界的一切隐秘都会向我敞开面纱。’他眸光深深,暗忖道。 …… 随后几日,陈管事过来时,方锐时常打听一些历史、地理、趣谈之类的消息。 陈管事也是乐意加深和方锐交情,两人打得火热,有时,还会留下来用午饭,讲述一些篇幅比较长的趣闻。 还别说,人家不愧是行商的,见闻就是丰富。 就连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不同于听故事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在方锐有心深挖下,没几日,就将陈管事肚子里的货掏了个七七八八。 …… 这一日。 艳阳高照,苍鹰盘旋,商队来到一道峡谷。 从高空俯瞰去,整条峡谷呈鹰嘴状,其中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一两丈,两侧地势险峻至极。 “这里倒是挺适合伏击,当然,真要有军队从这里经过,一定会留心观察,格外小心。”方锐眺望向远处,喃喃道。 这时,陈管事过来了:“方爷,这峡谷么,名叫鹰嘴峡。” “说来,这鹰嘴峡中,还生活着一种异兽。” 他知道方锐感兴趣什么,特意提起这个:“这种异兽,名为地甲蚣,有些穿山甲的特征,又像蜈蚣,可体长足有一二丈,浑身坚硬如铁甲,实力足可媲美一般的中品武者,凶悍至极。” “并且,这种异兽极为记仇,杀了一条,对方能追来一群,方爷若是遇到了,千万不要斩杀,驱赶了就是!” ‘这个世界的本土超凡生命?!’ 方锐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陈管事,既然这鹰嘴峡如此危险,潜藏着地甲蚣这般危险异兽,那为何非要走这里,不绕道哪?” “绕道?” 陈管事苦笑道:“若是要绕道,那可就要绕得远了。而且,从鹰嘴峡经过,也不是每次都会遇到地甲蚣,十次中大概会遇到一二次,给些鲜肉,基本也就能打发了。” “不过,这地甲蚣的出场方式有些特别,是冷不丁直接袭击,所以只要遇到地甲蜈,基本上每次都会死伤一两个人。” 他没说的是,以往跟随商队的人家,到了这里,都会被‘请’到前面,作为探路。 ——也就是方锐实力不俗,再加上前两日千金散去的豪气,收割了一波人心,让商队没有按照‘惯例’行事。 “这地甲蚣只吃肉么?”方锐疑惑问道。 鹰嘴峡内,显然猎物极少,对方既然可以媲美中品武者,那么强大的生命体,显然无法只靠捕猎供应身体能量吧? “当然不是!” 陈管事摇头:“我听说,地甲蚣虽然吃鲜肉,但主食却是一种‘山石灵乳’的东西。那玩意儿可是异常珍贵,府城、州城有人敞开收购,价比黄金。” “不过,山石灵乳非常难得,需要深入山体,没有地甲蚣那般本事,却是难弄。” ‘山石灵乳?没听说过,又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产物!’ 方锐心中惊奇:‘媲美中品武者的异兽,这般强大的生命体,却能被矿物质供给能量,实在不科学。’ ‘哦,这般超凡世界,讲什么科学,人家山石灵乳,名字中可带有一个‘灵’字哪!’ 他想了一下,再度问道:“陈管事,可曾听说过妖怪?就是异兽成精,聪明堪比人,甚至能够化形的?” 这话一出,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是眼睛亮了,齐齐向陈管事看过去。 她们可都是听方锐讲过白娘娘的故事,此时,自然对这个问题相当感兴趣。 “这个……方爷,恕我见识浅薄,从未听闻。”陈管事尴尬摇头。 方薛氏、三娘子都是在一旁笑。 “锐哥儿,你莫不是话本看多了?” “是啊,锐哥儿,异兽怎么可能智慧如人,甚至……化形?我也从没听说过哩!”三娘子想起方锐讲过的《白蛇传》,不知又联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两朵浅浅的红晕。 一行人说着聊着,随着商队前行,缓缓进入鹰嘴峡,陈管事似乎因为没事,并没回到商队前面,就在后边和方锐闲聊。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留在后方,方锐这个高手附近,相对安全?谁知道哪?也不必细究就是。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话不假。 鹰嘴峡看似不长,可真走起来,却发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商队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能走出去。 不过也快了,远方峡谷出口,已经遥遥在望,到了此时,商队中大部分人都是心神稍稍放松。 可也就在这时——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哄乱扩散。 “不好,是地甲蚣!” “大家快散开!” “准备的鲜肉在哪里?快抛过去!” …… 方锐始终留着一分心神,这时,从马车上下来向前方望去。 旁边,陈管事倒骑在驴背上,扭头看去,脸色变了变:“方爷,确实是地甲……” 他话还没说完。 却见:方锐猛然脚尖一点,整个人如鸿毛般飘起,将陈管事整个人从驴背上带走,拉到了一边。 而几乎就在陈管事被拉走的后一刻—— 噗嗤! 在一道裂帛般的声音中,血肉哗啦啦如雨点般从半空溅落,那头驴子已是一分为二,死得不能再死,肠子、鲜血涌出,将地面染成了血泊。 “希律律!” 拉马车的驽马受惊,惊叫一声,双蹄高高扬起,可在方锐一掌拍在一处穴位后,瞬间安抚下来。 “呀!”车厢内响起惊呼。 “娘、三姐姐,伱们看好两个小丫头,不要下来。” 方锐叮嘱一声,回头看去。 只见: 那是一头头部如梭形的异兽,确实有些穿山甲的体征,只是,身下左右两排如人的手腕般粗大密集的腿,又好如蜈蚣。 不过,远比蜈蚣大得多,甚至,不止陈管事之前说的一二丈,它体型足有三丈有余! 惊魂未定的陈管事看了,亦是震惊至极,嘴巴张大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这里也有一条,两条地甲蚣?!而且,这一条怎么这般大?!” “嘶嘶嘶!” 这条地甲蚣发出尖锐急促的嘶鸣,或许是被鲜血激发了杀性,也或许是杀一只驴子远没过瘾,这时嗖地一下扑了过来。 它明明体型不小,可却极为灵活,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并且。 在冲在的途中,这条地甲蚣身上合拢的鳞甲,如折扇般舒展开,形成两道如层层刀片组成的铁扇,闪烁着幽幽寒芒。 ‘真是奇特的生理构造!也难怪,方才驴子一刹那间就被分尸。’ 方锐目光一闪,身形飘然向前,并未出鞘的长刀一挑、一点,让整条地甲蚣被掀起凝滞在半空,旋即一脚踹出。 砰! 这条地甲蚣重重抛飞,撞击在山崖壁上,铁扇一般的鳞甲与山崖崖壁摩擦,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声音,留下深深的印记。 ‘的确,这地甲蚣实力媲美中品武者,这条地甲蚣还不一般,恐怕一般的五品武者,都会感觉棘手。’ ‘不过,我倒也不是不能击杀,只是杀了并没什么好处,还要被记恨,被一群神出鬼没、媲美中品武者的异兽纠缠上。’ 方锐自己是不怕,可商队不行,方薛氏等人更不行。 这时,陈管事回过神,见方锐打飞地甲蚣,生怕他一时冲动,急忙提醒道:“方爷,手下留情,这地甲蚣真的不能杀啊!” “知道!” 方锐答应一声,面对再次冲来的地甲蚣,又一次将它抛飞。 随后。 这条地甲蚣一次次扑来,一次次被用巧劲击飞,特别是最后几次,方锐每一次都将它甩到那头还热乎着的驴子旁边,以血食诱惑它。 七八次之后,这条大概也意识到奈何不得这个人类,嘶嘶鸣叫着冲方锐示威一声,低下头开始享受血食,再也不过来了。 很快。 商队前面来人,带来了更多的野兔、獐子等血食,扔了过去。 趁着两只地甲蚣在享受食物,商队飞快离开。 等出了鹰嘴峡,陈管事还是满脸心有余悸:“多谢方爷救命之恩哪,不然,这次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说来也是倒霉,听说地甲蚣成年之后,每年只长一寸,看那头地甲蚣的体型,怕是活了一两百年了。” “一两百年么?!” 方锐心中感觉有趣:‘这般本土超凡生物,能活这么久,生长如此之大,更是以疑似灵物为食,却还没有太多灵智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超凡世界,更没有什么建国后不许成精的铁则,从这个角度看来,这事情就愈发有意思了。 方锐是穿越者,思路并不被禁锢,天马行空,对一切异常抱有怀疑精神,敢于批判性地思考一切。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能够发现:这个世界,一切看似正常的背后,诡秘极深! …… 当日。 或许是方锐和地甲蚣的交手,让商队对方锐的实力评估再一次拔高,就连陈管事的上级,商队主人——姜堰姜公子,都是亲自过来拜访。 此人并非什么女扮男装,方锐也没有邂逅桃花,只是正常客套两句,认识一下,留下个印象,就匆匆离去。 随后,陈管事还要赔偿驴子的钱,一通推让之后,方锐以‘即使没有他,那头驴子多半也会受到袭击’为由,只收了一半的钱,可如此也是让陈管事感恩戴德。 …… 时间匆匆流逝,又是三五日过去,云山城已经遥遥在望。 …… 后面有个解释说明的单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翻页看看。 (本章完) 开单章解释说明一些情况 各位大佬,真的以为我想要解释那么多吗?还不是有人和我杠。不然,直接流畅地写下去,多顺,多轻松,不香么? 就如昨天那章分钱的事情,商队百多个人,八九百两银子,一人也就几两,主角拿了驴子、书册,足有几十两了,更有:不想吃独食,收买人心,去了云山城,要人家帮忙等原因。就这,我少解释了些,多少人喷我? 我明明以为各位大佬都能想到的。 最离谱的是上上章,主角烦不胜烦,告诉常青常母和王伯偷情,结果同时有人喷主角圣母、冷酷,简直了。 好吧,如各位大佬所愿,以后章节我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解释说明,评论中有疑问的,能解释的解释,非要和我杠的,我直接删了——部分读者,已经不仅仅是要我一个解释了,而是要和我辩论一个输赢,我解释一条,对方狂追猛打两三条,一定要我不说了才肯罢休,这谁能顶得住? 至于这些杠的为什么要删? 因为真的是带节奏,就如一个辩论‘我儿日升’用法的,非说‘便数典籍,从未见过’,三国演义中的‘我儿奉先何在’,‘吾儿王腾有大帝之资’不是?那条评论我放了一天,结果下面七八个赞同的,没一个大佬反驳…… 我也追,我打开本章说,本来想是看看有什么梗、笑话的,可看到有的杠的评论,本来觉得没问题的,有时竟然会被影响,这是不是带节奏?算不算是影响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 追订六七千,追订没掉,沉默的大多数都没觉得有问题,我觉得,就算是有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吧? 再说,我如果能写出完美无缺、人人拍案叫绝的书,还会是LV1的萌新? 那啥,这些我提前说了,如果有接受不了的,觉得我写的不能让大佬满意的,不用留言,可以直接下架,去看其他大佬的书,倍看的好书很多,让我感到自愧弗如的更多,咱们没必要相互为难。 我写书的初衷,也没想赚多大钱,我有工作,我就想写点让自己看得过去的东西,如果能给许多大佬带来些消遣,那就更是侥天之幸。 所以,不用拿弃书威胁我,特别是有些作者的小号。 我内心很强大,不会被影响,阳了、上班、码字,连着轴转,都能撑住……见不得别人好的可以省省了,再说,我这成绩也不算多好,没必要盯上我,是吧? 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写下去,一年、两年、三年…… 就这些,最后祝各位大佬身体健康,不阳。(阳是真难受,个人意见,别听那些‘早晚都要阳’的说法,做好自我防护,能不阳,自然还是不阳的好) …… (本章完) 第79章,屠城 灿金色的阳光笼罩穹野,勾勒出云山城的巍峨轮廓,如同一只趴伏在平原上的巨兽。 “终于要到了啊!” 方锐举目眺望而去:‘鹰嘴峡的地甲蚣之事,那只是个概率性意外。之后,再无事端,看来,我也不是灾星附体,走到哪里,就哪里出事嘛!’ ‘乱兵、山匪、大盗、美人刺客、化形小白狐,竟然没有全来一遍,差评啊!’ 别看此时他如此自我调侃,可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忐忑。 因为,到了云山城,方百草的生死大概就确认了,不再如薛定谔的猫,而是崩塌变成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种心情,就仿佛高考之后,分数揭晓时的忐忑。 事实上,不但是方锐,就连方薛氏、三娘子,也不例外。 方薛氏更多的是担忧,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习惯性地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去。 三娘子除了担忧之外,还有说不出的紧张,大概类似于第一次见公婆那种心情。 而方灵、囡囡,则纯粹就是期待了,因为方薛氏、三娘子告诉过她们,等到了云山城,就能见到爹、阿伯。 “方爷,” 这时,外面陈管事过来知会:“稍后,咱们就要进城了,计划是:在云山城采购,并歇息两日……当然,令尊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打听。” “谢过了!” 鹰嘴峡之事后,方锐和商队的关系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所以,在前两日,他就将这事说了。 商队主人姜堰自然乐得卖人情,陈管事更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表示这事他会亲自盯着。 ‘以商队的关系网,若是真心帮忙,多半是会有消息的。’ 方锐暗忖道。 …… 大概是因为李玄通兵败重伤,太平军严防死守,城门处的审查异常严格。 可有着商队关系,在证明身份后,还是轻松进城。 进城后,也不用方锐烦心,商队落脚的不远处,陈管事已经为方家租了一处小院,和商队主人姜堰毗邻,安保也一同纳入防护。 随后,陈管事也知道方家众人焦切的心情,匆匆离开,去打听方百草消息。 …… 来到这处小院,方薛氏草草收拾一番,就来到堂屋等着,坐立难安,连带着方锐、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只好过来陪着。 “娘,不要太多胡思乱想,不然越想越焦躁。”方锐摇头。 “是啊,阿婶,陈管事已经去打听消息了,咱们等着就行了,没必要胡思乱想的。”三娘子也是劝道。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不敢说话,乖乖坐在板凳上,瞪着大眼睛,瞅瞅这边,看看那边。 为了冲淡这股紧张的气氛,方锐不得不坐下,讲述一些趣闻,让方薛氏转移注意力,以免太过心焦。 小半个时辰后。 陈管事回来了,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一副吞吐吐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方锐、方薛氏、三娘子三人,心中皆是一个咯噔。 三娘子看了看方薛氏,又看了看方锐,欲言又止。 “说吧,陈管事,我想知道!”方薛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还是道。 陈管事看向方锐,在后者微微颔首后,才开口道:“义军诈城云山、白川、长淮三县时,令尊都参与了行动,南淅县也不例外。可就在这一次行动中,玄通大将军重伤,令尊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跟着退回云山城……” 呼! 方锐轻吐出口气,没死就好,以他的医术,即使方百草重伤,也有把握救活回来。 可就在这时,陈管事忐忑地看了方锐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前几日,不治身亡,已经埋了……” 听到这里,方薛氏一下子面色苍白如金纸,悲呼了声‘百草’,只感觉天旋地转,向一旁栽倒。 “娘!” “阿婶!” 方锐脸色连变,急忙过去搀扶住方薛氏,诊断把脉,带她进了里屋,并留下一句:“三姐姐,取我银针过来!” “哦!” 三娘子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满脸忐忑,跟着进了里屋。 只剩下陈管事一个人留在堂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好跟进去里屋,苦恼地啪啪扇着自己的嘴:“看你说的,就不知道委婉些么?瞧现在这闹的……” 里屋,方锐给方薛氏隔衣施针后,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锐哥儿,阿婶怎么样?”三娘子关切问道。 “哀戚过度,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不过,经过我施针,已经没太大事了。” 方锐摇摇头:“三姐姐、灵儿、囡囡,咱们出去,让娘睡一会儿吧!” 出了门,三娘子看到面无表情的方锐,也不顾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旁,轻轻拉住了方锐的手,出言安慰道:“锐哥儿,你……节哀。阿伯虽然……可,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过的,你要保重身体啊!” “三姐姐,我没事的。”方锐摇头。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何尝好受? 从穿越至今,无往不利,固然是他行事小心谨慎的原因,可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天命所归的潜意识? 可方百草之事,一巴掌拍醒了方锐,告诉他:大错特错,伱并非什么天命之子! 此时。 方锐更深刻理解了,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主角每每可以在关键时刻赶到,救下目标。 这是一局没有重开的游戏! “三姐姐,你照顾灵儿、囡囡,我出去问问详细情况。”方锐交代一声,去往堂屋。 …… 堂屋,陈管事还没走,焦躁地踱着步,见方锐冷着脸出来,更是心神大乱:“那啥,方爷,我不是……令堂……” “我娘的情况,不怪陈管事。” 方锐摆摆手:“我想问一下,我爹,到底是怎么没的?” “受了重伤,缺医少药,最终不治……说来也就在早前几日没的,还没太久。”陈管事小心翼翼回答道。 听了这个答案,方锐只觉可笑。 ‘我爹可是医师,治疗了多少人,最后,竟然自己因为缺医少药死了?这其中多半有什么猫腻!’他心中冷然。 …… 为了避免乌龙,以及为了获知更多细节,随后,方锐交代布置一番,出门去了。 以商队的关系打开突破口,银钱打点开路,多方查证,得知陈管事带来的消息并非虚假,打破了他内心最后一丝幻想。 特别是:迁坟之时,亲眼目睹了方百草的尸体。 再之后,方锐花了370劫运点,点了《风水术》小成,选了一块好墓地,将方百草重新安葬。 墓碑前。 方锐伫立良久,他回忆那个与方百草分别的清晨:朝阳如血,方百草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个家交给你了’…… 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诀。 …… 返回,已是傍晚。 方薛氏早就醒来,在三娘子开导下,没那么伤感了,见到方锐还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家中气氛沉闷,有一种哀戚的味道,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没了以往的那股活泼劲儿。 方锐简略说了自己出去打听到的消息,以及给方百草迁葬的事情,约定明日一早去祭拜。 方薛氏摇摇头,没再就方百草说什么,只是道:“锐哥儿,饿了吧?我去做饭。” “锐哥儿,不要担心,我会开导阿婶的!”三娘子说了句,连忙跟上去。 晚饭。 家中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即使方锐有意引导话题,都没太大用。 吃完饭,各自回屋睡觉。 三娘子知道方锐心情不好,叮嘱方灵、囡囡今天自己睡,两个小丫头倒也懂事,没缠着方锐,听从吩咐,乖巧地手拉着手回屋了。 返回房间。 方锐脸上笑容收敛,刹那间,变得冰冷无比。 之前,在方薛氏、三娘子面前,他有些细节没说。就如之前所猜测的那般,方百草之死有猫腻。 这事关太平军中的一个百夫长,一个名为傅大壮的七品武者。 此人和方百草的矛盾,说来也可笑:对方在一次行动前,想多为下面兄弟要些药包,可方百草拒绝了,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因此被记恨。 在方百草重伤后,傅大壮使了些手段,调走其他医师,没人为方百草治疗,即使方百草自己开了单子,也被以药材不足卡着……这般拖延下去,才渐渐不治! 不然,未必不能挺过几日,等到方锐到来。 呼! 方锐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从怀中取出一本日志。 没错,这正是方百草遗留的日志,也正是他忙活一下午的收获之一。 之前没拿出来,是担心方薛氏见了更伤感,准备等过些日子,方薛氏心情稍稍平复,再转交给她。 翻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离开半月,不知家中如何,妻儿可好…… ——九月廿八 …… 剿贼兵败,我投诚了义军,以后或还有和妻儿相见之日…… ——十月初九 …… 义军破城,匆匆返回,未能得见妻儿,憾甚…… ——十月十三 …… 前两次诈城顺利,可不知为何,这次出征前,我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希望还有和妻儿相见之日…… ——十月廿九 …… 小人作祟,命不久矣,我念念放不下的,唯妻儿也…… ——十一月十二 …… 每一篇日志中都提及了妻儿,哪怕濒死,方百草也没有太多为自己担忧,只是忧心自己妻儿,在这个乱世如何活下去。 其情之真,其言之切,让人动容。 方锐吸了吸鼻子,闭目良久,方才再度睁开:“傅大壮、李玄通、铁浮屠……咱们一个一个来!” “血债,就该用血来偿!” …… 夜。 傅大壮住所,聚集了一票人。 “傅头,下午时有人打听方百草消息,我反打听回去,发现竟是方百草那死鬼的儿子,还牵扯到了一个商队。” “头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您看,是不是?”这人说着,眼中闪过一缕凶芒,做了个竖切的动作。 “是啊,方百草的死,咱们或多或少都出了些力,为了日后清净,还是要做得彻底些。” “这牵涉到了一个商队,那边也有些关系,怕是不太好办。” “不好办,可也不是不能办!这可是特殊时期,咱们动些手脚,给那商队按上一个暴虞细作的帽子……说不得,还能顺便发上一笔。” …… 这时。 轰! 大门破碎,一道蒙面人影闯了进来。 “你是?!” 屋内众人,一个个如受惊了兔子般,纷纷站起。 方锐淡淡扫视了一眼,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飘了过去。 十多个呼吸后。 这七八个人,被割断了手筋脚筋,弄哑了嗓子,绝望倒在地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方锐喂下了特制毒药。 那般特制毒药,是他医术集大成之作,服下后,是真的让人能体味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嗬嗬!” 这些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剧痛之下,有的甚至忍不住啃噬起自己的身体,看向方锐的目光,或是恐惧、或是哀求、或是仇恨……不一而足。 方锐却只是淡漠注视着,一言不发,如沉默的死神。 盏茶功夫后。 一片血泊之中,这些人皆是没了气息,他才转身离开。 熊熊! 在方锐离开后,身后有火焰升腾。 “来人了!” “快救火啊!” “死人了,有暴虞细作袭击!” …… 自李玄通兵败,城中大虞的细作就开始急剧活跃,袭杀的太平军百夫长,不说有一打,至少也有七八个。 可以说:当初太平军对常山城用的那一套,大虞原封不动,照搬用到了太平军身上。 “所以,也不怕怀疑到我。” 方锐注视着赶来的太平军兵卒,眺望向城中心县衙的方向,目光冷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李玄通……’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县衙防卫严密,暂时还不是时候。再者,李玄通此人身上诡秘极深,不能大意。’ 至少,三品之前,方锐不准备动手,他是想除掉此人不假,可也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 次日,方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祭拜方百草返回。 陈管事匆匆赶到,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铁浮屠率精兵两万,攻破长淮县,屠城,白川县望风而降,不日将兵临云山城!” …… (本章完) 第80章,山崩 “屠城?兵临云山城?” 方锐心中一凛:“不知商队有何打算?” “暂留城中,观望一下局势吧!” 陈管事苦笑:“采购物资需要时间,等准备好出城,万一再恰好碰到官军,被驱赶着蚁附攻城……” 当初常山城时,柳树胡同出城的福泉叔等人家,不就是如此么? 别以为这是太平军的专利,那位铁浮屠,可是能够屠城的狠人,不用怀疑,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 “留下,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方锐眯起眼睛:“李玄通就在城中,有他坐镇,城中直接投诚的概率不大,万一城破,义军分散城中,铁浮屠未必不会再次屠城。” “谁说不是?!” 陈管事苦着脸:“可这也不是没得选么?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常山城,不急着走哪!” “是啊!”方锐颔首。 商队怕屠城,他同样也怕,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 ‘若真的屠城,即使以我如今的实力,恐怕也难以保全所有人……’方锐心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陈管事,你们商队往来四方,定然是有大泽一府的地图吧?不知,可否让我看上一眼?”他思索片刻,突然问道。 “这……方爷,这种东西,大概是有的,可我都从未见过,应该只在姜公子手中,是极为核心的隐秘。” 陈管事为难道:“这种大事,我根本做不了主,只能带您去见姜公子……不过,方爷,我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东西是商队行商的根基,您最好也别抱太大希望。” “放心,我知道的。” …… 在陈管事带领下,方锐找到姜堰,提出想看一眼商队地图,并言愿意为此付出银钱,并承诺不会用这张地图在大泽府行商,和姜家商队竞争。 姜堰犹豫刹那,就是道:“这有何难?方公子想看,我为方公子取来就是!” “至于银钱……我听闻,方公子有‘千金散尽’的名声,我比不得,却同样也不会吝惜些许钱财!” 若是以往,他大概率不会如此痛快答应。 可如今局势下,内外交困,去留皆难,地图、银钱,这些身外之物,虽然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了。 姜堰也是果决之人,送出地图让方锐看上一眼,换一个这般高手的人情,说不得就能在城破后救命,这份投资绝对是值得的。 不得不说,此人不愧是带领商队南来北往的主事人,性格中有着极其恢弘大气的一面。 很快,姜堰取来地图,让方锐观看。 地图上面,各处标注很详细,特别是常山、云山、长淮、白川等商队路线之内的地域,配套的还有一份说明,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征等等。 ——这是过去姜家数十年,花费无数人力、财力,一点点探索出来的。 武道境界提升下,方锐早就有了过目不忘之能,很快记下:“谢过姜公子,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 返回小院。 方锐花费半天,做了些布置。 在将《驯兽术》提升至小成后,通过商队的路子,用了些银钱,买了五六只凶悍大狗驯服,又用自己医术调配了些东西布置一番。 再加上商队的安保,三重防护之下,至少短时间是没问题的。 随后,方锐交代方薛氏、三娘子自己有事,需要暂作离开,并告知在官军围城之前,一定会返回。 再之后。 方锐带上行囊,向商队借了匹好马,出城。 他前脚离开。 当天傍晚,城中收到‘铁浮屠从白川出发,即将进逼云山城’的消息,城门关闭,封城。 …… “希律律~” 这日黄昏,方锐一路疾驰,重新来到了鹰嘴峡。 “如果官军要进逼云山城,走鹰嘴峡,这是最快捷的途径。” 方锐目光一闪,没有进入峡谷,而是下马,将马匹在一处安置好。 随后。 他脚尖一点,整个人鸿毛般飘起,手脚并用,如猿猴一样,向一侧崖壁飞快攀援。 途中,可见因为今岁大旱,崖壁上大片龟裂的纹路。 不多时后,登顶,眺望而下。 黄昏的余晖下,整片峡谷被渲染成嶙峋的金色,下方是极狭极窄的谷道,两边崖壁上,无数龟裂的纹路纵横交错如龟壳一般。 “比我想象中的还好些。” 方锐眸光闪烁:“要施行我的计划,还需要另一样‘工具人’——地甲蚣!” 从前些日子和陈管事的闲谈中,他知道:地甲蚣并不是一直待在地下,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透气。 故以,利用小成的《风水术》圈定了一些地点,挨个查水表,果然发现了几只地甲蚣,以《驯兽术》驯服。 《驯兽术》这玩意儿,说白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无非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只不过,在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将这种理念发扬到了极致。 方锐的做法:先将这些地甲蚣打几顿,打出心理阴影,不听话,就再折磨一番,种下恐惧种子,让它们惧怕。 等听话了,给颗‘胡萝卜’,这个世界有不少取悦这些动物的特殊手段,如特制的药物,如劲力刺激按摩等等。 两相配合之下,驯服起来速度是极快的。无论普通动物,还是地甲蚣这种异兽,都是一样。 总之,一个理念:反抗,就死命折磨;不反抗,听话,就给好处。区别对待,让它们意识到,反抗没好处,顺从很舒服。 当这种思维形成惯性,不用动脑子,下意识执行命令,就差不多了,算是人为制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驯服了地甲蚣,自然就有了山石灵乳。 “咦,这山石灵乳……” 方锐看着这种乳白色胶质状粘稠灵物,研究分析发现:这玩意儿蕴含能量充裕,媲美大药,而且属性温和,普通人都能够吸收,改善补益身体。 “嗯,不错,可以收起来,等以后,留给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用。” 虽然这玩意儿价比黄金,但他也不会售卖,因为,越是在这个世界生活越久,越是能发现,在这般超凡世界,银钱并没有那般重要。 反而是,实力最重,有了实力,自然就有银钱;没有实力,有了太多银钱也守不住。 再者,有一些特殊资源,根本是无法用银钱买到的。 不过,方锐也没让地甲蚣过多去开采‘山石灵乳’。 原因? 这些地甲蚣来回花费时间不少,可每次带出来的量极少,一只一次只有几毫升,就这,就跟要了它们老命了一般,抠抠索索的,还动不动就想要奖励。 “罢了,山石灵乳只是其次,还是正事重要。” 方锐利用《风水术》观察,选定了一些特殊地方,让这些地甲蚣开始钻探挖地。 因为工程量太大,他并没有停下手脚,还在不断地驯服地甲蚣,不断地安排工程,俨然化身成为了一个包工头。 …… 两日后,又是黄昏,残阳如血。 “来了!” 方锐眺望向远处,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只见: 地平线上,随着一面书写着‘虞’旌旗招展,如云般的人马渐渐出现,因为大虞军服是玄黑色,故以,这支军队看上去,就如浩浩汤汤的黑色洪流席卷而来。 最当前的一人,面容粗狂、胡子旺盛、身高两米、膀大腰圆,手持流星双锤,身穿火红镔铁甲胄,反射出血一般的光芒。 “此等军容,难怪能一日攻破长淮县城。最前那人,想必就是击败李玄通,屠了长淮城的狠人——铁浮屠了!” 方锐眸中冷然,吐出口气,轻轻摆了摆手:“去吧,除了‘铁壳郎’,都赶快去找地方藏身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身后,密密麻麻上百只仅露出头的地甲蚣,嘶嘶颤鸣着离去了。 那只被留下,称作‘铁壳郎’的地甲蚣,是其中最大一只,足有三丈多长,正是前些日子袭击姜氏商队的那家伙。 “稍后,就由你推倒第一块骨牌!”方锐摸了摸这只地甲蚣脑袋。 …… “唳!” 十几只苍鹰在高空盘旋,忽而俯冲疾下,落入铁浮屠军中。 “大人!” 令兵来报:“已经观察过了,前方鹰嘴峡谷,并无人马埋伏!” 显然,李玄通知道,鹰嘴峡这等险要地势,敌军必然会查探,埋伏无用,也就没做无用功。 “知道了!” 铁浮屠一夹胯下具有异兽血脉的鬼鳞马,大喝一声:“传我令,出!” “出!出!出!” 大军出动,声彻四方,气势锐无可当,煞气冲霄,虫兽退散。 是的,别说普通虫兽,即使是地甲蚣这般异兽,面对这般大军,也完全不够看的,真要敢兴风作浪,那是会被斩尽杀绝,当做加餐的。 ……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这话不假。 铁浮屠两万大军,再加上后勤辎重部队,只是尽数进入峡谷,都需要好一段时间。 方锐没有心急,慢慢等着,一直等到大军完全进入鹰嘴峡一段距离,来到自己计划的地点后,才冷漠吩咐那只名为‘铁壳郎’的地甲蚣:“去吧,该干活了。” “嘶嘶!” 在他的命令下,这头地甲蚣一头扎入地面,来到一处薄弱点,钻穿了这里。 内部被凿穿,外边这个位置龟裂的纹路在‘咔嚓嚓’的声音中不断扩大,最终与山体分离,形成崩碎的山石,向下滚落。 其实,这一处的崩碎并不算什么,恐怖之处在于,它是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只见: 这些崩碎向下滚落的山石,所过之处,大片龟裂的地面跟着一同崩碎,向左、向右、向下似乎无止境一般扩散…… 在短时间的衍化后。 入目,四面八方已经皆是嶙峋的碎石,在重力加速下,它们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滔滔倾覆而下的洪水。 这一刻,‘排山倒海’四字,并非形容词,而是现实景象的真实写照。 …… “什么声音?!” 铁浮屠耳朵一动,心中陡然泛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突然间想起什么,面色勃变,大喝出声:“撤!听我军令,大军立刻撤退!” 可此时已经太晚了。 这道命令还没有传遍全军。 轰隆隆!轰隆隆! 半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并且,不用再去猜测,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发生了什么。 那是……山崩! 或大或小,无尽嶙峋的碎石急剧翻滚着,从崖壁上滚落,汇聚在一起,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般景象,就好似:整座山体崩溃,直接脱落了一层,向峡谷压下。 “希律律~” “快跑!” “啊,山塌了!” …… 战马的惊叫声,士卒的喊叫声,人与人推搡、踩踏的喝骂声…… 这些混乱的声音,在极端的时间内被淹没,只剩下山石碰撞的声音。 轰!轰!轰!轰!轰! 巨石碾压下,血肉成泥,大片大片的血花绽放,最终,又被碎石掩埋。 “完了!” 铁浮屠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中,倒映出这灭世一般的景象,满是呆滞与绝望。 …… 上方一处,这两日间方锐以风水术的目光,特意选出,让地甲蚣开凿出来的安全洞中。 方锐以劲力封住耳朵,面色平静无比,复盘着自己这一番布置:“利用风水术,寻到最容易形成大面积崩塌的位置,再用地甲蚣改造地形,布置串联,形成多米诺骨牌……” “想要做到我这种事情,至少需要四品的实力、小成的风水术、小成的驯兽术、大成的医术!” 小成级别的风水术,看穿地脉节点,是串联制造出这种多米诺骨牌的前提;四品的实力,小成级别的驯兽术,搭配大成医术配药,才能快速驯服大量地甲蚣,改变地形,将崩塌之处串联起来。 “当然,这只是硬性条件,更重要的是思路:山崩的思路、利用地甲蚣开凿的思路、串联多米诺骨牌的思路……” “再其次,就是外部条件了:大旱、地甲蚣。” 如果没有外部环境,三州大旱,让崖壁多处龟裂,摇摇欲坠;如果没有地甲蚣这种‘工具人’,方锐也不可能造就这一副多米诺骨牌! 可以说,能做到这般事情,他更多的只是因势利导。 “收获的时刻到了。” 方锐看着面板上飞速跳跃的劫运点,心中一片安宁。 …… 山崩持续了一刻钟,听起来不长,可这一刻钟是死亡的一刻钟。 等方锐从自己精心布置的安全洞出来,向下眺望去。 如血一般的夕阳中,比夕阳更刺目的血泊里,碎石成片,错落堆叠向上,好似形成了阶梯,极为壮观。 看到这一幕。 方锐蓦然想到了一句诗:“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 (本章完) 第81章,三品 “‘地崩山摧’是真的,只不过,‘壮士’真的死了吗?” 方锐收拾心情,看向下方。 铁浮屠大军并没有全军覆没,仍有残余,只不过,剩下的连十之一二都没有,还大多身受重伤。 这也正常。 毕竟,方锐这两天,收服了这么多地甲蚣,也只是营造了一段距离的多米诺骨牌而已,并非整个峡谷。 ——纵然大旱,也没有那般全面山崩的环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使有那般的外部条件,所需工程量也实在太大了,如果他真有在一两日间改天换地的本事,还需要什么因势利导?直接A上去不香么! 崖谷下方。 铁浮屠大军残众,或是缺胳膊断腿地在挣扎;或是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大口喘息着;或是被吓傻了般,呆呆坐着,瞪大双目如死鱼眼珠子…… 在这般环境中,哀嚎声、哭泣声、痛吟声……交织成一片。 宛若人间炼狱。 方锐看到这一切,却是神色淡漠,表情没有半分变化:“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杀我家人;我不阻你们,伱们就要如屠了长淮县一般,屠了云山城。” “所以,当然是你们死,我与我的家人们活了!” 他仰望天空,眸光一闪:“若真有什么怨气血煞,万般罪孽尽加吾身,何惧哉?!” 从那些残众身上扫视而过,却没有找到那道身穿血红色铠甲的显眼身影。 ‘铁浮屠,真的死了么?!’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方锐自我否决:‘不可能!我也不相信,传闻中的铁浮屠,这么容易就死了。应该是埋在什么地方,暂时还没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我还有手刃仇敌的机会。当然,在这之前,该突破上三品了!” 他喃喃着,淡漠转身离去:“以往突破,速度都是很快,这次从中三品到上三品,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希望不要太久吧!” 在方锐离去后不久,有几只地甲蚣冒出,毁去了这处山洞。 ——这里的地形结构,是在山崩中都足够安全,但隐蔽性也就一般,突破的话,自然是要选一处更隐蔽的地点。 …… 夜。 常山县衙。 扑簌簌! 先后数波信鹰飞来。 “军师,大喜!大喜!”幕僚拿着情报推门进来。 不多时后。 赏钱发放下去,上下欢喜,满县衙同庆。 甄佚却是皱着眉头,来到了窗前:“这么一来,义军是声威大震,可……” 他摇摇头,眉宇间满是疑惑,就好似看到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抛开了剧本,一通临场发挥,开始乱演。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意外了?!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 甄佚伫立凝眉,思虑良久,却百思不得其解,被夜间的冷风一吹,才激灵灵回过神来。 “我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自嘲地笑笑。 ‘这般的大清理,又不是第一次了。无论如何,一切都会按照那个庞然大物的意志演变下去,些许意外又算得了什么?根本于事无补,什么也改变不了。’ ‘再者,在这盘棋局中,我也不过是一个配角,需要做的,只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甄佚暗忖着,看向窗外。 这云州的夜,无星无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 云山城,县衙。 “让各位久等了!” 李玄通大步而入,精神奕奕,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反而周身气势如芒,给人以刺目的感觉。 显然是:突破之后,一时无法完美控制自身气息。 看到这一幕,堂中等候的各路太平军军头,齐齐心头一凛,此时,或真心、或忌惮、或恐惧地齐声恭贺道:“恭喜大将军伤势痊愈,更进一步,破入上三品!” “报!” 就在这时,忽有传令兵来报:“今日黄昏,铁浮屠大军路过鹰嘴峡,遭遇山崩……” 这消息落下,堂内足足安静了数个呼吸后,就又是一片恭贺声响起。 “铁浮屠多行不义,自有天罚,可见将军天佑!” “双喜临门,为大将军贺!” “为大将军贺!” …… “好了!” 李玄通却是一摆手:“今日,双喜临门,当有人头佐酒!来人,将周双鱼、金完、风波恶……这些通虞叛逆,通通推出去砍了!” …… ‘铁浮屠大军被山崩掩埋’这般太平军天命所归的消息,在太平军极力宣扬下,还未入夜就已是满城皆知,甚至衍变出多个版本,皆是传得有声有色。 “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铁浮屠那个吃人魔头,来咱们云山城祸祸了!”有人欢呼。 “是啊,听说那个铁浮屠在长淮县纵兵屠城,烧杀抢掠,还挖小儿心肝吃,一顿要吃三大桶……”语气中满是惧怕。 “这就是报应!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山崩惩罚这人哩!” “什么天灾,不是说是义军干的吗?义军都宣布对此事负责了。”有人反驳道。 “你这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吹牛也不是那么吹的,山崩那是人能制造出来的么?” “怎么不能,听说义军出动了八百中品高手,开凿山脉……”这人言之凿凿。 “争个什么哩?管它是天罚,还是义军干的,这都是大好事啊!铁浮屠大军没了,咱们云山城也就安全了!” “可不是?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 城中。 姜堰、陈管事在听到这消息后,‘鹰嘴峡’、‘山崩’、‘地图’,这种种线索下意识联系起来,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方锐。 明明这般念头匪夷所思,荒诞无比,可就是忍不住。 直到—— 之后城中有消息传说,义军宣布对此事负责,他们才彻底甩去那般‘荒诞’的念头。 …… “娘,兄长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两天了哩!”方灵无精打采道。 “是啊,我也好想阿锐哥!”囡囡趴在三娘子怀里,同样有些怏怏的。 “快了!快了!” 方薛氏这般说着,和三娘子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满满的担忧。 …… 鹰嘴峡,一处隐秘山洞。 “去,都去洞口附近潜伏起来,守着这里,不要让其他东西进来。” “嘶嘶!” 五十来只地甲蚣嘶嘶颤鸣着,纷纷出去了。 是的,只剩下五十多只地甲蚣了! 山崩后,有十多只地甲蚣一时收不回来,方锐也没等。再之后,他一路寻到这里,路上跟过来的就剩下这些了。 ——倒不是叛逃了,而是这群混蛋玩意儿,明明能在地面上走,却总忍不住钻地,只要方锐速度一快,走着走着就会成串地走失。 “算了,不想这群混蛋玩意儿!” 方锐无奈摇摇头,闭目,查看面板。 【劫运点:9199】 “比想象中的稍少些,或许,还有反馈的未入账?罢了,已经足够突破了……开始吧!” 方锐心中一动,意识沉寂面板,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的清凉气流出现,如洪水般倒灌而来,进入身体。 于内。 脑海无数感悟生灭,如烟花般炸开。 于外。 磅礴的清凉气流化作薪柴,内炼脏腑,方锐胸膛中心脏‘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响,最终,整个山洞都清晰可闻。 三品境界,是为炼脏! 在这个过程中,化劲如雪崩般消散……不,更准确的说,是升华成另一种更高级的超凡能量。 这种超凡能量,甚至连肉身都无法承受,需要另一种特殊的方式承载。 ‘借假修真,在体内形成一副介于虚实之间的能量网络,如此思路……妙哉!和我前世听闻的修真理念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那股奇异的磅礴清凉气流牵引下,九品磨皮、八品易筋、七品锻骨、六品开窍、五品洗髓、四品换血,再到如今三品炼脏,由外自内,这般淬炼过一遍的躯体基础上,一副介于‘虚与实’、‘有与无’、‘真与假’之间的能量网络开始形成。 如果说,四品的本质是:超凡因子融入了血液;那么,三品炼脏,随着这副超凡能量网络的生成,已经在事实上变得‘非人’! …… 不同于以往,整个突破过程,也不过百来个呼吸,这一次,足足盏茶功夫,身体由内而外的升华才堪堪完成。 “成了!”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4199】 【功法:养身功(出神入化)】 【境界:三品(炼脏)】 【技能:方氏医术(大成)(+)、驯兽术(小成)(+)、风水术(小成)(+)、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易容术(小成)、掷燕十三手(大成)(+)、薛家枪(未入门)(+)、劈山刀法(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花费了五千劫运点。三品炼脏,是‘出神入化’级别的《养身功》吗?” 方锐喃喃着,心中泛起明悟:‘神乎其技,其中虽带有一个‘神’字,可更多是技巧层面的精妙由心;而出神入化,则是在《养身功》的根源理念上,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上三品之境,终于是成了!” 他叹息着,心绪复杂,关闭了面板。 “突破之后,最大的变化么?” 方锐深吸口气,猛地张口一吐,一道白光从口中飞出。 轰! 在一道巨响声中,七八尺开外,山洞崖壁上无数细小的碎石滚落。 “这已经不是中品时的‘劲力’了,真要形容,这股由‘虚假的劲’升华而来的超凡能量,可以称为‘真气’!” “真气,可以看成劲力的极尽升华版,可离体外放一丈。” 方锐开始试验真气的种种妙用。 对肉身加持的效果,在能量网络启动,真气流通之时,对身体的综合属性加持,超过了四品恐怖的五成! “我以前还在奇怪,身体有极限,到了上三品,是如何再一次让身体综合属性飙升,没想到,答案竟是变得‘非人’。” 方锐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试探。 他发现:除了以上的作用外,真气在治疗伤势、压制毒性等方面,都有相当不错的效果,简直就是万能灵药。 “还有就是,我的先天体虚,到了此时,也已经彻底弥补了,因为是劫运点完美提升的关系,体魄强壮更胜其它三品,真气强度在同境界中亦是佼佼者!” “加上圆满《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大成《掷燕十三手》,攻击、身法、暗器,一应皆全,我的战力,在三品中,也当是最巅峰的那一小撮。” 可以说:到了三品炼脏境,方锐过往的所有积累,才真正算是一朝爆发。 “不过,也不能大意!我可以在武技上开挂,这般的三品敌人手中多半也有灵符,这个差距,其实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了。” 当然,这是同为上三品的情况下,三品之下的对手,对方用啥,在方锐眼中都是菜鸡。 “除了我自己外,似乎还未听说过另一个三品,包括李玄通、铁浮屠,听说都只是四品罢了。” ——这也是他一直在小地方,没有去过府城、州城的缘故。 “身负伟力,自当快意恩仇!” “是时候去和铁浮屠做一个了结了,随后,就该返回云山城了。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她们,该等急了!” 方锐眸光一闪,提刀大步走出山洞。 “嘶嘶!” 山洞外,五十多只地甲蚣从地下钻出,低着脑袋围过来,将方锐簇拥在中心,如同朝见王。 “很好,记住了,这次不急着赶路,都给我跟上,咱们去……杀人!” …… 鹰嘴峡外一处山涧,铁浮屠残军在此扎营。 夜风呼啸,吹动破裂的旌旗烈烈作响,空气中飘荡着受伤士卒的呻吟声、哀嚎声,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哀戚的氛围中。 一团团篝火摇曳,映照出一张张面孔,或虚弱惨白、或痛苦扭曲、或呆滞无神…… 营地外,甚至都无人巡逻。 ——傍晚的山崩,固然淹没了大军,可也堵住了峡谷,另一边大规模军队过不来,也不怕遭遇太平军袭击。 后营一处营帐。 “将军,这是煮好的马汤,您喝些吧!”一个亲兵双手捧着碗,在外跪地劝道。 “拿走!” “将……” “滚!” 这位亲兵无奈叹息一声,只好站起身,正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 哗! 营帐突然拉开,铁浮屠大步从中冲出,铜铃大的虎目盯向某一处,神色狰狞,怒吼道:“夜袭!夜袭!来人备战!” 那亲兵转身望去。 只见: 风中急促摇曳的篝火映照中,一道蒙面人影骑在一条三丈长之巨的地甲蚣背上,身后跟随着五十来条杀气腾腾的地甲蚣,神挡杀神,趟出一条血路而来。 …… (本章完) 第82章,杀局 风在呼啸,火在翻卷,沙尘滚滚扬起。 昏黄的火光跳跃,黯淡的光线中,映照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大片张牙舞爪的地甲蚣,还有刺目的血泊。 “嘶嘶嘶!” “噗嗤!” “啊,怪物,不要过来!” …… 地甲蚣的密集颤鸣的声音、锋锐的鳞片割开血肉鲜血迸溅的声音、铁浮屠大军惨叫的声音…… 种种声音交织,汇聚成一曲沙场的死亡乐章。 此时,方锐身边,只剩下十多只地甲蚣,还在随他一道,杀敌破军。 其它大多数地甲蚣早就杀昏了头,带起一蓬蓬扬起的砂砾,冲入营地之中,涌向四面八方,见人就杀,左右两边锋锐的鳞甲张开,如同两把快刀疯狂收割生命。 地甲蚣杀疯了! 而反观对面,铁浮屠大军…… 虽然还有两千多人,可大半重伤,完好的只有八九百人,即使这些人,也沉浸于傍晚的惨痛中。 人无斗志,兵无战心,那就和两脚羊没什么区别! 可以说:铁浮屠士卒的这种软弱,更加重了地甲蚣杀性,让它们爆发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一只地甲蚣追着几十个兵卒乱杀。 ——就如前些日子,他们拿着屠刀,面对长淮城的民众一般。只不过,此刻反转了过来。 仅仅百来个呼吸,在地甲蚣的冲杀中,已经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 “亲兵何在?分散反击,给我灭了这群畜生……” 铁浮屠不愧是领兵大将,面对偷袭,极度劣势之下,仍然组织起了反击,将小半亲兵分散下去对地甲蚣进行分割围杀。 只见: 那些亲兵散入营地,砍了些逃跑的兵卒后,带领起部分士卒,杀了回去,对地甲蚣开始进行反击。 地甲蚣外壳坚硬,媲美铁甲,更能钻地,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就比如身下腹部的谷道。 很快,这些士卒就形成一整套对付地甲蚣的手段,加快攻击节奏,防备它们钻地,寻找机会将它们挑起,攻击要害。 短短片刻,竟然就斩杀了四五只。 ‘看来,这些地甲蚣单独面对大军,被扑灭也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我也从没寄希望寄托在它们身上,我真正依仗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啊!’ 方锐看向前方不远处带着亲兵迎来的铁浮屠,继续向前,与对方形成双向奔赴。 “结阵!” 在距离方锐只有五十多米后,铁浮屠蓦然一声令下。 咔咔咔咔! 一块块盾牌合拢,形成铜墙铁壁。 踏!踏!踏!踏! 盾牌后方,亲兵步伐整齐划一,威压而来,明明只有百来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到了!” 方锐压制住身下地甲蚣,任由后方杀红了眼、已有些不听指挥的地甲蚣先行上前试探,一头撞了过去。 轰!轰!轰! 这十几只体型庞大,如洪流一般的地甲蚣冲去撞在那些盾牌上,却如海浪撞上礁石,不能撼动分毫。 “杀!” 铁浮屠大喝下令。 “杀!杀!杀!杀!杀!” 盾牌阵的孔洞间,一柄柄特制长矛捅出,那些被遏制住了前冲势头的地甲蚣,还没有来得及后退,每一只就被七八柄长矛攒射,扎得它们嘶嘶痛鸣,退了回来。 “嘶嘶嘶!” 而疼痛也让这些地甲蚣找回了理智,至少不再失控,簇拥过来向方锐这个主人卖惨。 “罢了,回来吧!” 方锐看向仍在向前,覆压合围过来的铜墙铁壁、林立枪山,脚尖一点,整个人从这只最大的地甲蚣背上一跃而起。 一刀。 噼里啪啦! 那些长矛从中断裂,雨点般落下。 两刀。 轰轰轰轰! 盾牌组成的铁盾墙壁,大片地炸开,后面一片一片的亲兵惨嚎着倒飞出去。 ‘这般高手?上三品?!可恨,若非山崩,破甲弩、神风箭那些器物仍在……’ 铁浮屠咬牙切齿。 大军之中,自然是有对付个体强大武者的杀器的,可之前山崩,基本都损失干净了,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人了。 不然,若是两万大军完好,军备充足,别说上三品,就是一品之上,都能给你围杀了! “抛矛!”铁浮屠再次下令。 唰唰唰! 身边簇拥的亲兵闻言,纷纷用力掷出长矛攒射,破空声大作。 “散!” 方锐挥刀一震,半空中猛地响起一道炸响,那些射向他的长矛纷纷跌落。 而就在他这个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 “死!” 铁浮屠瞅准机会,挥舞半人之高、磨盘大小的双锤,如雄狮一般悍然扑了过来。 那般巨大的双锤,在此人手中,却被挥舞出了极速,在半空中带出残影,隐隐裹挟风雷之音。 ——此人,赫然和李玄通一样,同样有着天生神力! ‘好精准的时机把握,不过……’ 方锐心头一动,体内能量网络贯通,真气游走,反手格挡,与对方双锤碰撞。 轰! 一声清越巨响之中。 方锐身形晃了晃,脚下地甲蚣嘶鸣一声,陷入地面半寸。 反观铁浮屠,却是倒飞而回,连连后退,被亲兵们接住,双手渗出血迹。 “将军?!”一群亲兵关切出声。 “我、我没事!” 铁浮屠话虽如此,可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差距这般大么?不,此人根基稳固、底蕴深厚,根本不是一般的上三品!’ “该结束了!” 这时,方锐叹息一声,从地甲蚣背上下来,身形一闪,飘忽而来。 “将军,快走!” 两个亲兵带着铁浮屠向后,其他几十人,拔刀迎着方锐冲了过去,可只在数刀之间,纷纷尸首分离。 “你们逃命去吧,此人为我而来,我走不了的。”铁浮屠甩开最后两个亲兵,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将军不走,我等岂能独走?” “请让我们为将军先死!” 说罢,两个亲兵冲向方锐。 话说,这两人竟然是中品武者,身上还有着灵符,激发之后,数个巨大的火球飙射而来。 “破!” 可在方锐劈出的数道回旋刀气之下,火球熄灭,连带着两人也是尸首分离。 ——是的,宗师级刀术,在四品配合化劲可激发刀芒,而进入上三品后,与真气协同下已经变成了刀气。 另一边。 趁着这个时间,铁浮屠已经激发了身上各种法符,周身层层金钟旋转,金光缭绕,这才看着一尘不染、如闲庭信步般走的方锐,大喝问道:“阁下是哪个势力的三品?” 不等方锐回答,他就摇头:“罢了,时至如今,这个也不重要了。今日,我就要以下伐上,拉一个上三品武者垫背!” 是的,铁浮屠已经心生死志,只想在最后时刻,拉个垫背,最不济也要重创对方。 ‘这层层乌龟壳,普通一刀,恐怕还砍不破……也罢,那就试试是你的盾坚,还是我的刀锐?’ 方锐暗忖着,右手持刀,左手轻轻一抚刀刃,刀身嗡鸣,一股极其危险的气势开始凝聚。 对面。 “啊啊啊,看我烈火流星爆!” 铁浮屠大喝一声,双手中的巨大铁锤不知何时亮起两团大火,似是将火球灵符的效果灌注到了上面! 随后。 他拎着双锤,开始飞快转圈,加速、再加速…… 然而—— 还没等铁浮屠蓄势完成。 咔! 方锐以宗师级别的刀术,搭配三品真气,直接一刀横空,砍出了一丈长的炫白色刀气,直接将铁浮屠体表层层虚幻金钟破碎。 再之后。 轰! 真气爆发下,铁浮屠肉身直接粉碎,只剩下两把燃烧的大铁锤扑通一声落地,在燃烧了一会儿后,不甘熄灭。 “我可不是那些主角,会傻乎乎地等敌人放大招。”方锐淡漠收刀。 此时,这边极其绚丽的一幕,为营地中不少人所看到,在一片惊呼声中,引发大乱。 “不好了,将军被杀了!” “将军被杀了!” “将军死了!” …… 这般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直接让营地中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抵抗土崩瓦解,而已经被牵制、处于下风的地甲蚣们,在重新被放开后,杀性更重。 …… 不多时后。 火光冲天而起,方锐带着一群地甲蚣,返身没入黑暗。 …… 次日中午。 烈日之下,千余骑兵一人双马,正在飞快赶路,若是留心观察,便能发现这其中大半都是武者。 “唳!” 这时,一只苍鹰盘旋而下。 咔! 李玄通接过传讯,放缓马速,打开密信,旋即就是惊咦一声:“铁浮屠死了?!” ——昨夜铁浮屠营地,足有两千余人,不乏有漏网之鱼,将消息带出去扩散,为人所知。 “可惜了,未能手刃此人,亲手报仇!” 他皱了皱眉,详细看去,脸上的表情渐渐由遗憾转为凝重:“操控地甲蚣、刀劈盾兵、一刀砍出数丈刀气?” ‘前者是灵师的手段,后两者,一般三品都无法做到,这情报中……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罢了,不管如何,另一势力插手大泽府局势已是事实,我必须加快速度了!’ 李玄通暗忖着,大手一挥,下令道:“吩咐下去,全军加速,三日之内必要到达大泽府城!” “是!” …… 常山县衙。 “军师大人,有飞鹰传讯!”幕僚推门进来。 “铁浮屠已死?灵师手段?上三品强者?” 甄佚喃喃着,看过之后,就摇摇头放下,不放在心上了。 在鹰嘴峡山崩一事后,他心脏承受能力提高不少,如这般‘小事’,都不大放在心上了。 ——反正距离很远,又不在常山城,就算为难,也有李玄通挡在前面,急个什么? 反倒是另一件事,让甄佚很是焦头烂额。 ‘近来,我又是故意设了几局,引诱暗中那人出手,可对方就是不上当,如缩头乌龟一般,极有耐心。’ ‘这可真是棘手啊!’ 至于对方已经离开,不在常山城? 这个可能,甄佚也有想过,可怎么可能嘛?那般高手来到,一定有大图谋,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那么跑了? ‘一定是再和我这个老人家比耐心,嘿,有意思!’ 甄佚重燃斗志,重新开启了又一轮和空气的斗智斗勇。 …… 中午,灿金色的阳光下。 “吁!” 方锐一勒缰绳,放缓马速,看向俯卧在地平线上云山城的巍峨轮廓:“终于回来了!” 是的,他回来了,就自己一人一马,没带地甲蚣那群玩意儿。 ——倒不是不想带,而是带不走,对方对生活环境有极严苛的要求,而且那群玩意儿还和铁浮屠之死联系在一起,现在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不过,也没有让那群地甲蚣闲着。 临走前,方锐用刀给它们雕了个石瓮,布置下任务,要那些地甲蚣往里面存‘山石灵乳’,准备等个几十年,再回去看看。 城门在昨夜‘鹰嘴峡山崩’的消息传出后,今日一早就恢复了正常,通行如常。 进城。 方锐听到茶馆酒楼,街道巷尾,无数的议论声。 “铁浮屠大军遭遇山崩,全军覆灭,这就是义军的运气啊!”有人感叹。 “可不是?听说在山崩当时,玄通大将军正好突破,这不是时运,又是什么?”另一人赞同道。 “嘿,看到了吗?今早玄通大将军带兵出城了!” “应该是去打府城了吧?”有人猜测道。 “我看也是!铁浮屠大军一灭,咱大泽府中官府力量为之一空,这就是义军的大好机会,玄通大将军成事的可能很大!” …… ‘李玄通不但伤势恢复了,还突破上三品,出城去攻打府城了?!’ 方锐只感觉荒诞:‘不是,不是说李玄通重伤,怎么就一下子突破了?比我这个开挂的都差不了太多?’ 这一刻。 他心中,蓦然浮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即使没有自己出手,铁浮屠来袭的大军,也会以一个‘合理’的方式败亡。 ‘这已经不是水深的问题了,而是……有人在下棋!’ 方锐仰天望去,只感觉这南境三州如一副巨大的棋盘,一只遮天大手在这里拨弄着一切,要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苍生、如李玄通一般的蛟龙、乃至大虞三州内的官军,都只是压上这局棋盘的棋子! ‘那幕后黑手索要达成的目的,更多的目前我还看不清楚,但联想到《常三柳游记》中五十年前东境四州大洪,至少有一项:减丁。’ ‘再联想到,大虞很可能屹立千年不倒,王朝周期率……简直细思极恐!’ 与此同时,方锐心中生出明悟:‘我爹之死,从某种程度上说,并不是巧合,反而是某种大概率事件。’ 就如在前世的大环境中,除非跳出城市,隔断对外联系,不然,将时间线拉长,几乎不可能不感染。 ‘在这盘杀局中,如今之我,也远远算不上棋手,最多,只能说是一颗暂时看不见的棋子。然而,其它棋子一个个被吃掉,最后剩下的,就会显得格外显眼!’ ‘甚至,不用等到那种程度,我破入三品,已经算是一条体量颇大的鱼了,若在这三州中的府城、州城折腾,迟早会引起注目。’ 就如一个跨省连锁的餐饮店,如果只是一个小县城的铺子一两月业绩波动,几乎很难引起关注,而若放到一个市中,那就有一定的可能了。 此时,方锐心中,萌生出一个强烈至极的想法:‘离开这里!彻底离开南境三州!’ ‘其实,离开也好。’ 他一边飞快返回,一边思量着这个可能:‘这南境三州的水太深,根本没法玩儿,爹已经……不能再让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她们,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 小院。 “汪汪汪汪!” 几只大狗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叫声,可没叫几声,就停下,摇着尾巴,直奔门外。 “兄长回来了?!”方灵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向着门口奔去。 “阿锐哥!”囡囡也扑腾着两条小短腿跟上。 “哟,灵儿、囡囡,都重了些哈!” 方锐一手抱起一个,掂了掂,笑着摸了摸她们脑袋。 叮铃铃! 屋内,响起因为动作太快,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锐哥儿?!” 方薛氏、三娘子快跑着从里屋出来,看到方锐,又顿住,放慢了些,眼中皆是有着泪花。 “锐哥儿,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饿了么?我去做饭……” “是饿了。” 方锐笑着,心中一暖,与她们一同进屋。 彼时。 秋日的风徐徐不躁,吹动午后斑驳的光影,一壁的爬山虎簌簌颤动,墙角有淡粉如蔷薇的菊花摇曳,开得正好。 …… (本章完) 第83章,夕拾 今夜不见月光,反倒是天空之中,群星熠熠闪烁,尤为明亮,仿佛在夜幕中低垂的一盏盏小灯笼,与大地分外接近。 从高空俯瞰下去,云山城的万家灯火摇曳,每一盏,都好似对应着穹霄中的一颗繁星。 那一扇扇泛着朦胧灯光的窗子后,吵嚷着,喧嚣着……有着各色各样的喜乐哀愁,它们如那跳跃的灯火一般,渺小微弱,却又顽强不绝,与无边夜幕的黑暗相对抗、侵蚀。 是的,在铁浮屠大军‘虚惊一场’后,云山城已经恢复了正常,不管玄通大将军也好,义军也罢,如何与官军交手,如何兵指府城,这都和下面人没太多关系,底层小民们的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方家租住的小院。 院子中,一团篝火燃起。 旁边,方锐正在烤肉,有羊肉、牛肉、牛杂等一大通,还有调配的油盐孜然等佐料。 滋啦啦! 烤肉串上流溢出金黄色的热油,一二滴滴落在篝火中,噼啪作响,反而散发出一股更加诱人的浓香,让人忍不住狂吞口水。 “兄长,烤肉好了么?我想吃!” “囡囡也想吃!”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搬着柴火过来,看着金黄淌油的烤串,吸溜吞咽着口水。 几只大狗也在旁边,狗眼僵直,狗嘴张大,哈赤哈赤,尾巴狂摇。 “不要急,马上。” 方锐笑了笑,对方灵、囡囡说:“你们去厨房看看,看包子好了没?喊娘、三姐姐她们一块过来吃,顺便,你们也洗洗手。” “哦哦!”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听了,连忙小跑转身去了:“娘……” 厨房里。 大锅里,野菜豆腐汤汩汩翻滚,冒着香气,旁边的蒸笼刚开,热气腾腾,香喷喷、白软软的包子刚出炉,方薛氏、三娘子正在装盆。 “来了!” 等方薛氏端着一大盆包子放上石桌,三娘子双手捧着布包着热好的黄酒跟过来,再加上洗过手的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一家人就齐全了。 “锐哥儿,锅里还有豆腐汤……” “娘,那个不急,等吃一会儿再说吧!好了,都过来坐啊!” 方锐将一大把烤肉放在盘子里,各种食物浓郁的馨香交织在一起,化作巨大的白烟升腾。 这一顿晚饭也就开始了。 “哇哦,兄长,你烤的肉串好吃!” “好吃。”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吃得满嘴流油,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闪亮亮如天上的星辰。 几只大狗卧在旁边,在她们周围焦急地左嗅嗅、右嗅嗅,讨好之意不要太明显。 可往日对它们最大方的两个小丫头,今日却显得‘小气巴拉’,反而嫌弃它们碍事,小手一拨,将它们按到了一边,它们也不敢反抗,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委屈声音。 ——以往大方,那是别的东西,可肉……两个小丫头,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吃过太多次哩!不舍得,也不敢喂给它们肉,不然,铁定要被骂的。 几只大狗只好换地方,到了方锐这里,才被一大块烤的牛骨头安抚了,可就这,都让方薛氏心疼不轻。 “牛骨头也能熬汤哩!算了,给它们也不算太浪费……嗯,这烤肉是不错。”方薛氏眉眼弯弯地夸赞道。 “让锐哥儿伱下厨了……”三娘子也是很喜欢的样子,娇俏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咱们小门小户,不用讲究那些。” 方锐摇头笑了笑,叼了一个包子在嘴上,又拿了一把肉串,刷上调料,继续烧烤。 他心情同样不错:‘前两日在外,也没少狩猎到好东西,可吃起来就没这般滋味,只能算是填饱肚子。如今,一家人在一起,才真正算是享受美食哪!’ 一边吃,一边聊。 方锐说出自己的盘算,继续赶路,彻底离开这大旱、大乱的南境三州。 当然,现在还没有确定,这是在征求方薛氏、三娘子的意见。 “钱的方面,也够;苦,也不怕。只是……”三娘子看向方薛氏。 方薛氏沉默了一下,果然问出来:“锐哥儿,咱们走了,那你父亲的墓地怎么办哩?逢年过节,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这个,” 方锐苦笑,方百草的尸身自然不可能一并带走:“大概,只能找人看顾着,逢年过节烧些纸钱。” 方薛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行,就这样吧!” “你爹已经……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着的。你爹若在,自然也是希望看到咱们更好的。” 她这边没了意见。 “三姐姐?”方锐看向三娘子。 “听你的。” 三娘子只有这三个字。 哪怕知道这一答应,就是漫长的赶路,要吃不知道多少苦,可她们都信他,义无反顾。 “那就决定了,咱家离开南境三州。”方锐一言定下,感觉自己肩头的责任更重了些。 ‘这个时代,赶路还是相当危险的,各种病灶,水土不服,一个意外人就没了,当然,以我医术,可以看顾娘、三姐姐她们,不必担心出太大问题。’ 这只是最基本的,还需要更多的规划,不可能一拍屁股,说走就走。 没有想象中简单,但,有钱,有武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姜氏商队是一条线,拔出萝卜带出泥,通过姜氏商队的人脉,应该能获取不少帮助,希望不会太麻烦……’方锐暗忖道。 ‘罢了,稍后去找一趟姜公子吧!’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专注眼前:“来,娘、三姐姐、囡囡、灵儿,这些也烤好了,都快趁热吃吧!” …… 晚饭结束,方锐径直去往旁边不远处的一座院子,寻找姜堰。 地图一事后,他和姜堰也算是熟人了,如今,再去相见,已经不再需要陈管事作为中间人了。 “方公子要离开南境三州?” 别州的地图,姜堰肯定是没有的,但如他这般人,大虞各州的大致方位关系还是清楚的:“这次大旱的南境三州,包括咱们云州,在整个大虞位属西南,方公子不想留在云、林、越三州,邻近的还有吴、宜、康等州,不知想去往去哪一州?” “这个……暂时也没有计划。看商队情况吧,只要离开南境三州,都好。” 方锐只想离开南境三州,至于具体去往哪里,目前还不确定,只要没有大旱、战乱,能让他一家人安定生活即可。 ‘真要不满意,到时候再迁移,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一个真正相对安定之处。’他暗忖道。 “那般倒是方便些。” 姜堰微微颔首:“对了,玄通大将军出兵府城,大泽府将乱,商队不会按照原计划去往大泽府城,要去隔壁岚阳府城。” “方公子要不要一道?岚阳府城要安定些,等到了岚阳府城,可为方公子联系去往州城的商队,再进行转道。” “好,那就麻烦了。” 方锐前来拜访,本就有这方面意思,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说定了。” 姜堰也是高兴,有方锐这般高手加入,商队安全性也大大提升:“因为是改道岚阳府,所以须得另做些准备,采买购置……需要耽误几日。方公子不急的话,可等两日。” “好。” 方锐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准备。 再者,铁浮屠一死,云山城之围已解,在这方面,确实无需着急。 …… 接下来几日。 方锐也做了些准备,采买物资;带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每日去给方百草扫墓;安排人逢年过节烧纸…… 还托了一支商队,给常山城的江平安寄了封信。 若真如方锐猜测,这南境三州是一场巨大的杀局,那么,日后恐怕还有得一番纠缠,信中,他给江平安提供了几个思路。 当然,也只是思路,没有具体指导,让对方自主选择。 数日后。 在初生的朝阳中,方锐一家跟着姜氏商队,离开了云山城。 吱呀呀! 方锐回头,看着金色曦光中远去的云山城轮廓,心中陡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圆满:‘李玄通,以及义军那位狠人,恩怨还未了结,甚至,都没能见上一面!’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倒也不必过于追求完满。’ 他摇摇头,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预感:‘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感觉,将来与这二人,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 说来也巧,也就在方锐与姜氏商队离开的当日中午,李玄通攻破大泽府城的消息传回,扩散全城,引发极大轰动。 “也就是前几日山崩,覆灭了铁浮屠大军,折损了府中精锐军力,不然,哪会这么容易?”有人看得明白。 “是啊,人这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玄通大将军这运道,就更是没得说!”另一人颔首,深以为然。 “等着瞧吧,府城一破,其它几县就该望风而降了。” “看样子,李玄通是真要成事了。”这是大虞的探子,声音压得极低。 “唉,看上面怎么说吧!这些人说的不错,也怪那场山崩,不然何至于此?” …… 方锐人已不在,这里却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 虎跳峡。 “吼吼!” 震天大吼之中。 一头背生双翼、身上有着月白云纹的猛虎扑入商队,张嘴一口恶风,吹得大片护卫双目流泪,最前方的马匹更是被扑倒,一爪开膛破肚。 “不好,是异兽插翅虎!” “放箭!快放箭!” “其它人退下,入品护卫随我上!” …… 一番弓箭攒射,入品护卫持刀紧随跟上,可却是纷纷被插翅虎掀飞。 “顶住!再坚持片刻!” 陈管事一边招呼,一边扭头大呼:“快去请方公子出马!” “不用,我来了!” 方锐身形一动,提刀飞快而来,心中是颇为无语的,明明一句非常正常的话,为什么被此人喊出了‘快去请如来佛祖’的味道? 唰! 他带出一片残影,与那插翅虎交错而过,一刀既出,生死已分,硕大虎头咔地一声滚落。 “又麻烦方公子了!” 姜堰亲自出面感谢,并给出保证:“这些异兽肉,就像之前一般,商队都会高价收购,方公子也可换成上年份药材,统一兑换……” 因为各府战乱,各处过兵,异兽受惊乱蹿,一路上的危险也在增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事,姜公子照常处理即可,我回去了。”方锐摆摆手,径直转身离开。 刚才,故事正要讲到高潮部分,戛然而止,回去晚了,两个小丫头又要有意见了。 在方锐离开后,商队上下,才响起一片敬畏的议论声。 “瞧见了吗?就是那位方公子,超级大高手!” 这人声音中充满激动,语气中满是崇拜:“迄今遇到的异兽,无论是方才那头插翅虎,还是之前的,都从没有在那位手上走过一招的……” “是啊,这是死在那位手中的第几头异兽了,前几天不才斩了一头云纹豹?”另一人嘀咕道。 “行了!行了!” 一个老护卫训斥:“有方公子这般高手随队,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就偷着乐吧!” “可不是?以往行商遇到异兽,哪次不死上十来个人哩!” …… 在方锐保驾护航下,大半月后,姜氏族有惊无险来到岚阳府城。 到了这里,姜堰为方家联络好去州城的商队,方锐一家继续赶路。 哦,临别前,方锐为感谢姜堰当初地图之情,以及这些日子的各种照顾,赠了一枚玉佩留念。 姜堰收下,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这一别,此生大概就很难再与方锐重逢。 回府。 姜堰把玩这枚玉佩,被一个小妾看到,询问这是什么。 “一位奇人留下的纪念之物。” 他笑了笑,直接甩手将这枚玉佩,赠给了这小妾:“你既然看到,便给了你吧,许了你这段缘分。” “郎君……”这小妾还要再说。 姜堰却是豁达摆手:“说是给你,那便就给了,无须再说。” “是,郎君。” 这小妾不胜欢喜:“我让孩子挂着,我这一脉,代代相传……” 此时,无论姜堰,还是这小妾,都并不知道,这一段缘是比整个姜氏所有财富加起来还要珍贵的东西。 因为,这一段缘,名为‘仙缘’。 …… 常山县。 嘎!嘎!嘎! 大雁飞过,秋风萧瑟,菊花扑落满地。 江平安站在窗前,打开了方锐寄来的书信:‘一别半月,不知江兄可好?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信中,方锐写了自己的事,父亲方百草的事;要离开南境三州的事;最后,隐晦的提醒、建议…… “方兄这是……彻底走了啊!” 江平安伫立良久,倒了碗酒,对着云山城的方向遥遥洒下。 “爹,你怎么哭了啊?” “是啊!是啊!” 这时,牛墩、小豆芽两个小不点蹦蹦跳跳过来。 “风大迷了眼。” 江平安摇头笑了笑,俯身采了几朵菊花,为两个孩子插在头上,一手拉着一个,转身向屋内走去:“过两日,我带着你们,还有你们娘亲,去乡下你姥姥那边住一年两载,好不好?” “嗯嗯!” 两个小不点用力点着脑袋,脖子上各有一道红线,那是当初方锐走前赠送的玉坠。 …… 天边,一轮红日落山,光线也随之黯淡,夜幕渐渐降临了,如同戏台上开阖的幕布。 嘎!嘎!嘎! 远处,大雁飞去的天涯海角,山外有山,巍峨高耸;川外有川,天际而流。 当然,也有许许多多的故事,正在开始。 …… (本章完) 第84章,两年 世宗三十三年,这一年中的大半时间,方家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的。 从车马到船,再到车马;从平原大山到大川大湖,再到丘陵盆地……一路上,不知换了多少商队。 有的一程,只在一县里面打转儿;有的一程,却能经过两三县,过州城。 途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危险,异兽、山贼、乱兵、黑心客栈……可有方锐这个三品强者,护住家小寥寥数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几度生病,不过以方锐的医术,还是每每将她们拉了回来。 总之,路途上的辛酸艰辛,不知凡几。 可以说:若是换一个人家,不是如方锐这般开挂的,没有他那么全能,恐怕走不到一半,人就要全军覆没。 事实上,即使是方锐,一路上遇到的难题也从来没有少过。 三品武者,身具超凡网络,需要大量能量供应身体,还有时常战斗,大药消耗速度极快。不得已,方锐途中狩猎了许多异兽,换取资源,在小县城时遇到劣迹斑斑的大户,有时也会干上一票,如此,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钱财方面,一路上的消耗,更是流水般哗啦啦的,不过,这却是最小的问题。 因为,相比武者需要的高阶资源,钱财之类的获取渠道,真的是太多了。 真就如方锐所想的那般,在这个世界,身怀伟力,钱财并不是什么很难得的东西,绝不会太过缺少。 路上。 方锐的亲历亲闻,也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南境三州,的确处处皆旱,处处皆乱——不是即将暴乱,就是正在乱中,或者乱过一轮,还要继续乱。 从南境三州所过,那种天灾人祸、王朝末世的景象,给人以极深刻的印象。 直到—— 赶路大半年后,彻底出了南境三州。 方锐还记得:初到吴南,那一场瓢泼的大雨将他浇了个透心凉,这是他穿越之后所见过此世的第一场大雨。 所以,赤地千里的,真的就只是南境三州?! ‘我读书少,莫要骗我啊!如干旱这般的灾害性气候,从来不都是大范围的吗?如汉末、如明末,超大范围,遍布大半天下。’ ‘可这大虞只旱三州,然后就戛然而止是什么鬼?老天爷秀了一把极限微操?’方锐当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其后。 方锐带着家人,跟随商队深入吴州,越是深入,南境三州那种乱世硝烟的味道,就越是淡薄。 通过观察,他只发现:吴州境内风调雨顺,吴州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安静祥和。 这见鬼的对比,你敢信? 甚至,方锐询问之后发现,吴州百姓对南境三州的情况,只是知道南境三州大旱、受灾,就如疫情中又听到国外又死了多少人,没有一点点感同身受,顶多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仿佛,两边百姓所生活的不是同一个国度,同一片天地。 这给了他巨大的时空错乱感。 …… 进入吴州后,方锐对南境三州有了心理阴影,并没有在吴南就此停下,而是深入吴州,进入吴中。 直到来到淮阴府——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身形消瘦,身体健康情况,已经不允许再进行长途迁移,这才在此安顿下来。 定居淮阴府后,方家如一窝蚂蚁来到了新环境,开始小心地、低调地向外探出触角。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 淮河旁的河堤白了又白,又是一年时光匆匆过去。 …… “咸鱼一天,又混过了一天的日子!” 屋内,火炭烧得通红,一片暖烘烘,让人昏昏欲睡,方锐算计着时间,摘下脸上盖着的一本游记,起身准备下衙。 外面,手下的三个大捕头正在闲话。 “又是没案子的一天,闲得蛋疼!” “李大胆,你那是闲得蛋疼么?确定不是因为你家婆娘?” “呸,牛八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伱看看俺的拳头!” “李大胆,不要真以为老子怕你……哎,你要干什么,李大胆你有话好好说……老苟,救命!” “行了!行了!” 一个酒糟鼻,看上去四五十岁,异常沉稳的中年人坐在火盆边,抬了抬眼皮:“牛八斤你好歹也是大捕头,让下面人看见成何体统?还有,大胆啊,这清闲着不好吗?我就盼着这么一直清闲,一直发俸禄哪!” “是啊,老苟说得有道理,办多办少,不都是拿那点俸禄?”牛八斤坐到一边,拿过一本卷宗,懒洋洋翻看着。 “什么老苟?叫我老荀!”那中年人吹胡子瞪眼。 “唉,和你们这群混吃等死的大捕头,没共同话题……”李大胆摇头晃脑。 这三人正嬉笑着,方锐从里面出来。 他们当即站起身,正色道:“头儿!” “行了,没必要那么严肃,我以前暂代银章大捕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恭敬。”方锐摆手。 “那不一样,以前是以前。” “是啊,老苟……不,老荀说得对,那啥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李大胆摸着后脑勺。 “头儿,您坐!”牛八金巴结讨好地搬过来一把椅子。 “坐个鬼?没看见我准备下衙了么?” 方锐径直往外走:“行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早点休息,这大冷天的!” “不是,头儿,您这才转正没几天,咱们这般是不是不太好?您看看还有什么案子……”李大胆手痒道。 是的,方锐前几日已经转正,成了淮阴府东南区神捕司分衙的银章大捕,主管附近几条街道,也算是一方‘土霸王’了。 府城之中,如当初的常山县一般,不入品的衙役、九品捕快、八品捕头、七品大捕头,六品才能当得‘银章大捕’,主事一区的神捕司分衙。 这些标准,对应实力是基本条件,其它方面,还要考察之类,就比如:方锐明面上六品实力,花了一年时间才转正‘银章大捕’。 “不太好个屁!咱们东南区分衙,可有因为早下衙,让断案率变低了?不说这个……” 方锐转身径直看向三人:“我就问你们,东南区这神捕司分衙,是谁说了算啊?” “当然是您!”三个大捕头异口同声。 “好,那就听我的,下衙!” 方锐一摆手,直接出门走了。 门外。 呜呼呼! 寒风呼啸,空气中还在飘着雪花,天寒地冻。 他摇摇头,想着手下那三个大捕头:‘李大胆,实力不错,敢打敢冲,是把尖刀;荀不惑,绰号‘老苟’,稳如老狗,经验丰富,人情达练,交代下去的任务每次都能办得恰如其分;牛八斤,关系户,擅长……溜须拍马?’ 外面,已有马车等着:“老爷,是直接回去,还是去接两位小姐?” “先去四海楼。” “是,老爷!” 半途。 方锐下车,在一个熟悉的路边摊位,准备买些驴肉火烧带回去。 “哟,方银章来了?还是老一套吧?我这就给您包上,里面还附赠了一份小菜。” “谢了。”方锐扔过去银钱。 “哎,您这真是……客气!从没见过当官的,像您这么客气的。” 等方锐走了,摊主一扬下巴,大拇指指着方锐背影,对周围客人神气道:“瞧见没?那位方老爷方银章,可是有名的老饕,都喜欢咱家的驴肉火烧哩!” 吱呀呀! 马车继续前行,上面挂着神捕司的牌子,一般大户遇到了都会主动让路,一路直达四海楼。 …… 四海楼。 这是东南区最大的酒楼,生意火爆,迎来送往,每日往来车马如龙。 后间一间屋子。 在外那些管理酒楼、客栈、商队,威风八面的管事,此时,如同面对夫子的学生一般站立着,聆听教诲。 “两处四海酒楼,上月纯利一千八百三十六两;六处四海客栈,上月纯利……十二处茶馆,上月纯利……四海商队也已经扭亏为盈,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风华街余管事赏银……云水街道茶馆金管事中饱私囊,罢免,交由官府……” 三娘子总结完后,在一众人噤若寒蝉的目光中,继续开口:“下面,我说一下下个月的布置。下一月中,酒楼调整如下……商队方面,还是带着学习的态度,跟随其它大商队……求稳……不要求你们赚多少银子,重在建立消息渠道……” 面对这些人精般的管事,她侃侃而谈,身上有着一股职场精英女性气质。 等众人解散后。 方锐这才进门,喊道:“三姐姐!” “呀,锐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发号施令的女总裁,一下子变成了温柔知心的大姐姐,俏脸上还有着羞涩、不好意思。 随着她管理着一大摊子事物,威严日隆,也只有在方锐等极少数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这一面了。 这前后,面对别人、在他面前的态度对比,让方锐心中痒痒的,忍不住将三娘子拥在怀里。 “有一会儿了,就在三姐姐训人的时候。话说,三姐姐那时候,可真威风哪!”他打趣着说道。 “啾啾!” 两只凤尾燕从不知从三娘子身上哪里冒了出来。 别看它们小巧玲珑,身如燕、尾似凤,格外美丽,可却是危险至极,偷袭之下,能轻易干掉一个六品武者。 这是当初赶路途中获得的一种异兽,战斗力强,对敌意感知极为敏锐,方锐捕捉驯化后,送给三娘子当做保镖。 不仅是三娘子,就连方薛氏、方灵、囡囡身边,都是有着两只。 “锐哥儿,又打趣我,不过是借着你的面子罢了……别,外面有人哩!” 三娘子为了防止方锐动手动脚,岔开话题说起正事:“锐哥儿,你不是让留心南境三州的消息吗?这是最新的。” 她递过去张情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两年间那边一直在打仗,打过来、打过去……” “如今,南境三州说是十室九空,有些夸张,但说是一半人没了,绝不为过。” “是么?!” 方锐神色凝重,想起云州江平安那些故人,不由叹息了声。 跳出南境三州后,不在此山中,他更是能发觉不对。 别的不说,如吴州这些州府没有受灾,粮食并不缺,可却是在向南境三州持续输入粮食,否则那边也不可能拉锯一两年。 可这是一个正常朝廷该做的事吗?简直离了大谱。 “还有别的消息吗?”方锐又问道。 “朝廷大军出动了!不是云、林、越三州的本地官军,而是中枢禁军,从林州开始横扫,已经收复了三府之地,这一次,倒像是来真的……” ‘要开始最后收割了么?!’ 方锐眸光深深。 这大虞的水太深!他从来都不认为,只凭这般的减丁,就能让大虞屹立千年。 ‘背后,肯定还有更多,我目前所不知道的隐秘。’ 方锐改变主意,进入神捕司,寻求编制,除了为方家庇护之外,也有深入学习,了解大虞的想法。 毕竟,不了解这方庞然大物,如何敢肆意搞事获取劫运点? ‘所以,宇宙的尽头是编制?’他有些好笑地暗忖着,摇了摇头。 “对了,锐哥儿,商队带回来一条雪鲟鱼,足有一丈长,咱家今晚煲鱼汤吧?灵儿、囡囡那俩丫头,一定会喜欢。” “这般的天气煲鱼汤,确实正好,我还带了些张记铺子的驴肉火烧,咱们接了两个小丫头,就立刻回去。” 方锐收回思绪,笑着颔首,挽着三娘子的手出门。 …… 淮阴女子学院。 “兄长!” “阿锐哥!娘!” 与前两年相比,方灵、囡囡这两个小丫头,明显大了、长高了一些。 她们在一群半大女子的簇拥下,如孩子王般扑了出来。 是的,这个世界是有女子学院的,不过基本只有府城这般的大地方才有,而且,收费不菲,只有家境优渥的家庭才能负担得起。 当然,虽然同样教授读书识字,但相比男子书院要宽松太多,教授的内容也不大相同,包括了刺绣、仪态等方面的一些知识。 “累了吧?” “今天在学院有没有事?” 方锐、三娘子与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闲话着,在马车碾过蓬松积雪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向着家中返回。 …… (本章完) 第85章,大雪 低垂的夜幕中,如鹅毛大小的雪花寂静无声飘落,只有当屏住呼吸,仔细侧耳倾听时,才能听到那般沙沙沙沙极细微雪落的声音。 吱吱呀呀! 马车从蓬松的积雪上碾过,车帘不时拉开,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伴随着方灵、囡囡两个如百灵鸟般欢快的声音。 “兄长,快看!快看!这朵雪花是六芒星形状的!” “我的这朵也好看……呀,它化了!” …… 外面还有临街店铺叫卖的声音,孩子们跑来跑去欢跳的声音,近了、更近了,从车窗外经过,又渐渐远去了。 三娘子靠在方锐肩膀上,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眉眼温柔,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方锐眺望向车窗外,看向那大雪纷飞之中,一盏盏亮起的昏黄的灯火,只感觉一切是如此鲜活,怎么也看不够。 与这边的宁静相比,之前在南境三州经历的大旱、战乱,恍如隔世。 就在这般的晃晃悠悠中—— 方府到了。 说是方府,其实不过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并不是占地太大,没有像城中其它大户那般,极尽奢华之能事。 因为方薛氏说了,自家这么点人也住不完,太大了显得空旷,小一些,就挺好的。 此时,门口两盏朱红色的大灯笼,正静静绽放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周围片片雪落的影子。 “锐哥儿回来了?!” 方薛氏一身雪白貂裘,面容清丽,带着大小丫鬟迎过来。 是的,早已不需要像在常山县时掩藏容貌,她面容已经恢复,而且,居其位,养其气,不同于以往,身上已经多了一股贵妇人的气质。 “老爷!” “小姐!” “夫人!” …… 大丫鬟、小丫鬟一片莺莺燕燕的声音。 其实,也没有太多。 两个大丫鬟:晴云、白芍。 晴云皮肤白皙,出落精致,仅说容貌,甚至比三娘子还要好上一些,手巧心巧,是个直性子。 这个大丫鬟,有些像《红楼梦》中的晴雯,不过很懂事,不会欺负小丫鬟什么的就是了。 另一个大丫鬟白芍,性格温和,做事周全,有些像《红楼梦》中平儿、鸳鸯的综合体。 还有十二个小丫鬟:春草、夏花、秋叶、冬雪、橙风、紫霜、蓝雨、白雪、话梅、幽兰、斑竹、金菊。 都是三娘子从各处精心挑选的,个个聪明伶俐,本分心细,极为出挑。 “哈赤哈赤!” 三只大狗也热情地凑过来,吐着舌头,呼吸之间喷吐出白烟的气雾, 它们可是方家的老功臣了,跟着从南境三州一路走过来,因为各种意外,最终只剩下这三只,与方家人也有了很深的感情。 “哦哦,到家了!” “咯咯咯,大黄、大黑、大花,别哈我,灵儿救我!” ……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穿着鼓囊囊,胖乎乎的,如两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跑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脚印。 “汪汪汪汪!” 三条大狗也跟着凑热闹,绕着前院的迎客松转着圈子,将干净如画布般的雪地弄花了。 那般欢声笑语,活泼生动的气息,也随之一同扩散开了。 “哦豁,这条雪鲟鱼,可真够大的!” 方锐拎过今晚的食材,看着这条足有一丈多长、冻得梆硬的雪鲟鱼,发出声惊叹。 “大鱼!大鱼!” “兄长,晚上喝鱼汤么?”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又跑回来了,绕着方锐一阵蹦蹦跳跳。 “锐哥儿,我来吧!我记着这种鱼,刺很好分离的,拿来熬鱼汤正好。”方薛氏笑道。 “是啊,我和阿婶来吧,锐哥儿你去歇息!”三娘子亦是道。 虽然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有了丫鬟,但方薛氏、三娘子仍保留着亲自动手做饭的习惯,特别是晚上这一顿,一定要亲自做。 当然,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倒也不累,很轻松,也就当每天活动活动筋骨。 而方锐只要下衙,没有公事,也是一定会过来一同聚餐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闲话一天的经历。 “不用,这鱼太大了,你们不太好弄,我拿着过去,顺便帮你们切片了吧!” 方锐与方薛氏、三娘子说说笑笑,被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大小丫鬟们簇拥环绕着,去往厨房。 …… 当天色更黯些,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一片雪花苍茫。 也就在这时—— 屋内,无烟红烛亮起,照得到处一片亮堂堂,几个炭火烧得正旺的火盆,将屋子蒸得暖烘烘。 小火炉上,煮好的鱼汤已经被端了过来,为防止凉了,下面还有小火继续炖着,浓白色的鱼汤汩汩翻滚,雪白如雪花般的鱼肉在汤水中上下起伏,还有鲜嫩葱绿的野菜掩映,层次分明,勾人垂涎。 旁边桌子上,一盆喷香的驴肉火烧冒着白烟,还有一碗碗珍珠米,丫鬟们已经盛好了饭,摆满了整张桌子。 方锐招呼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入座,都一起吃。 那微辣滚烫的鱼汤,几大口入腹,让胃中温暖、浑身火热发汗,在这般大雪纷飞的天气中,显得格外惬意舒适。 “去吧,晴云、白芍,伱们大丫鬟主导着,将剩下的鱼汤都分了。对了,也不用在这里伺候,都去吃饭吧,这大冷天的。” 方锐摆手道。 那么大的鱼,这边自然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还多着哩! “是,谢过老爷!” 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福身一礼,高兴地转身去了。 这般的雪鲟鱼,可是极珍惜上等的食材,普通人家根本吃不到,也就是她们这般跟着的大小丫鬟,才有口福。 而且,说实话,方才闻着那股浓香,也早就饿了。 旁边。 “啾啾啾啾!” 十多只凤尾燕叽叽喳喳,在各自盘子里喝着鱼汤,小脑袋差点埋进去。 三只大狗也吸溜着鱼汤,不时抬起脑袋,向这边看上一眼。 如今,家大业大,方薛氏不计较一点点食物了。 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围成一桌,闲话着白天的经历,生活中各种琐事。 “囡囡、灵儿,在学院可有人欺负你们?”方锐问道。 “没有,她们不敢!”方灵小脑袋都好似埋进了碗里,抬也不抬,只哼哧着回答一声。 “是的,灵儿姐姐可厉害了!还有不少人,讨好地给我们点心,要我们讲故事。我们听阿锐哥的,从不吃别人的东西,她们又拿出各种小玩意儿……不过,灵儿姐姐都讲错了,反正她们也不知道……”囡囡如数家珍,方灵的黑历史张口就来。 “囡囡,你别说!”方灵连忙去捂囡囡的嘴。 “哈哈,怪不得,我看放学时她们都围着你们转。”方锐好笑地捏了捏两个小丫头脸蛋。 “这两个小霸王,谁敢惹她们?我在家里都知道。”方薛氏大摇其头。 “还不是锐哥儿?” 三娘子掩着嘴笑:“……就因为那点事,锐哥儿直接带人抄了人家的产业,大人带着孩子登门道歉……那次之后,就真真是再没敢惹她们的了。” “那家大人没教养,上梁不正下梁歪,还什么城里人,排斥外来的,拉帮结派……” 方锐想起那事,心中还有些生气。 校园霸凌,竟然霸凌到他家的方灵、囡囡身上,简直是狗胆包天! “她们才土气哩,兄长讲的故事,都没听说过……” “是啊,感觉她们笨笨的!”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早慧,和那些同龄人相处起来,确实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也是从南境三州到吴中,走了千里路的结果,这般漫长的路程,这般多彩的旅途,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经历过哩! …… 屋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红泥小火炉上的鱼汤汩汩翻滚,冒着白烟。 方锐、方薛氏、方灵、囡囡一家人闲话的声音中,红烛跃动着明亮的光芒,腾腾的热气向外逸散,在雕花的窗户上晕开朦胧的光影,如雾里看花。 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寂静的夜色中,没有丁点的风,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雪花飘啊飘啊,笼罩琼宇,好似凝滞漫天。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 …… 入夜,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房间。 因为方府不算太大,府里的丫鬟基本是两人一间,晴云、白芍也不例外,俩人都是大丫鬟,关系又好,就在一起住。 “嗝!” 晴云轻抚着小肚子,美目盼盼,如小鹿般灵动:“今晚吃得好饱,鱼汤好喝,雪鲟鱼鱼肉也好吃。” “也是老爷大方,舍得让咱们这些下人吃。”白芍打着水过来。 “老爷对夫人也是极好的,不过,好像老爷和夫人没成亲,囡囡小姐也……” “晴云,不兴说这些的。” 白芍正色看向晴云,摇了摇头。 她是有极分寸的,知道晴云说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事,是说都不兴说的。 “好的,不说这个。” 晴云也反应过来,两只手捂着嘴,一双乌灵水汪的大眼睛乱转。 别看三娘子性子温和,可也是极有手腕的,不然怎么管理那么大一摊子产业?若是听到这些,定要将她赶去四海楼了。 “说点别的吧,” 白芍温和笑道:“我上月回去,带回去省下的月钱,家里人都高兴,小弟生病,也是有了这些钱才治好……邻居都羡慕哩!” “也就是咱们运气好,老爷、夫人、太夫人仁慈,允许咱们这些卖身的回去看看,还每月发例钱……我认识一个别的女子,模样、性情不比我差,可卖身进了别府,没多久就不明不白死了。” 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咱们方府,可不像别府,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晴云自豪道。 这些事情,她们丫鬟心中,是最有一杆秤的。方府这种宽松、和睦、温馨的环境,可以说,在大户中都是凤毛麟角。 “主宅这边,各处的女子都抢着来哩,轻松、月钱高……”晴云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那你可要加把劲儿了。” 白芍打趣道:“话说,晴云,你到底给老爷侍寝了没?那天,我看你给老爷服侍过洗澡,水哗啦啦湿了一地……” 纵使大方得体,温婉如她,本性还是有八卦的一面。 “白芍姐,你、你说什么哪?!” 晴云简直要羞得脑袋腾腾冒烟了。 不过,最后,还是道:“我才不是那般人,老爷许了我妾的名分,我才答应哩!” 她说着,骄傲地一抬下巴。 “你呀!” 白芍笑着一摇头:“也就是老爷惯着你,若是在别府,你看看……” “咯咯咯,白芍姐,别说我,你就不喜欢老爷么?嗯?” “我……我哪有你那般的好颜色?不对,怎么说到我了?看我哈你!” 两人嬉笑着,吹灭了灯火。 …… 另一间屋子,方灵、囡囡被方薛氏、三娘子一人一个领走了,方锐今晚独守空房,躺在床上,默默打开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9799】 【功法:养身功(出神入化)】 【境界:三品(炼脏)】 【技能:方氏医术(圆满)、驯兽术(小成)(+)、风水术(小成)(+)、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易容术(小成)(+)、掷燕十三手(大成)(+)、薛家枪(未入门)(+)、劈山刀法(未入门)(+)、卜算术(未入门)(+)、窃术(未入门)(+)、农经(未入门)(+)、雕刻术(未入门)(+)……】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如卜算术、窃术、农经、雕刻术等不少技能,大多是那一年赶路中的收获,还有一些,是三娘子建立产业网,慢慢搜寻到的。” 可以说:技能这方面,如今已经颇为全面了。 “至于劫运点,当初在鹰嘴峡,提升过后还剩下四千出头;赶路的一年中,大概收获了四千余点;等离开南境三州,来到吴中淮阴府,平静下来,反而是锐减,一年下来只有一千六七百点。” 其实,方锐也不急着突破。 因为,他发现:府城之中,三品似乎就是巅峰,而且迄今还没有见过一次,至于一二品,更是连听闻都未听闻过。 …… (本章完) 第86章,日常 方锐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高手,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多。 因为……大环境! “非常奇怪的事情,明明越到高品,每一次突破,都是一次生命层次的质变,可寿元并没有增长多少。” “具体原因……” 方锐能清晰感觉到,武道三品后,自身已经可以吞吐空气中的某种超凡因子。 理论上说,只要这种超凡因子供应充足,从空气中吞吐,基本就能基本满足身体所需。 可问题是:空气中的超凡因子太过稀薄,甚至于干涸,以至于这种方式,根本不济什么事。 “那种感觉,就好似:来到高原,空气中氧气含量严重不足,或者,巨鲸搁浅困于浅水。” 这般情况下,高品武者就如长期营养不良的普通人,能长寿才怪! “如果高品武者寿元不会比常人长多少,反而要受到大环境限制,不得不外来摄大量营养,这就可能造成,高品武者以一个极不正常的比例锐减。”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此世的超凡因子干涸? “枯竭?不太像。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底蕴极为深厚,朝气蓬勃,如初生之朝阳。” “我个人直觉,感觉这方世界……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镇压了。” 方锐联想到那些不能生出灵智的异兽,眸光深深,心中忌惮更甚。 “是大虞么?可也不符合逻辑啊,人为镇压世界,修炼不得长生,对大虞高层有什么好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目前得知的消息,皇帝会死,王公贵族会死,甚至,都和正常人的寿命差不了太多。 “不管怎么说,如果想改天换地,重启修炼大世,就必须掀翻一切,重塑规则!” “可背后之人成千上万年的布局,凭什么被我一世几十上百年推翻?” 方锐越来越明白‘长生不老’神通的意义:“在正常情况下,在近乎不可能长生的大背景下,硬生生给我开辟出一条长生路吗?” “这可真是抬举我哪!” 他摇摇头,收回思绪,想回之前那事:‘有鉴于外界环境,我甚至不大敢莽着头突破。’ 因为突破后,不能从空气中吞吐足够的超凡因子,作为替代的大药再供养不上,会造成自身虚弱……长久下去,别说增寿了,甚至有折寿之厄! “如此看来,高品武者基本都会依托于大势力?” “罢了,我目前摆烂,再加上三姐姐操持的产业,还能维持。而大虞背后更深的隐秘,也不急,我有的是时间去慢慢了解!” 方锐烦心的是另一桩事:“我突破太快,与三姐姐的生命层次差距太大,不容易有孩子。” “我娘想抱孙子的想法,大概是很难实现了。” 至于说找来一个高品女武者……不说哪找来的问题,就说这般没感情的,要和对方生孩子,他也接受不了啊! ‘要不,试管婴儿?可这个世界,试管个屁啊?!还是说,有什么超凡生孩子的手段……’ 方锐思维发散,胡思乱想着,沉沉睡去。 …… 屋外,夜色深深,大雪盈天,如三月颗颗悬浮半空的晶莹柳絮,静谧壮美。 …… 次日一大早。 “哇!哇!好厚的雪啊!” “还在下着哩!” 外面就响起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欢快的声音,还伴随着凤尾燕叽叽喳喳的声音、三条大狗撒欢奔跑汪汪汪汪的声音。 方锐推门出去,发现天地笼罩在一片素白银装中,空气中也还飘着雪,不过变小了,只有沙沙沙沙的雪粒。 院子中,积雪也堆积了足有一尺多深,丫鬟们已经在早起扫着雪。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噔噔蹬蹬冲过来,后面跟着哈赤哈赤吐着舌头的三条大狗,一时刹不住车,砰地一声撞在松树上。 哗啦啦!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了方锐以及方灵、囡囡三人漫头满脸,两个小丫头却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兄长,你头发白了!” “灵儿姐姐,你也是!” “咯咯咯,别哈我,冰凉冰凉的!” …… “汪?!” 只有四肢大叉,整个身子埋入雪堆的三条大狗,抖了抖耳朵,毛茸茸的脑袋扬起来,满脸无辜地看过来。 “走了,快去洗脸了。” 方锐伸出冰凉的双手给两个小丫头拔了拔萝卜,才在她们的抗议声中,抄着手转身去了。 在大户人家中,洗脸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情,一年下来,方锐嘴上说着不要,心中还在批判,可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可耻的‘老爷作派’。 温柔可人的大丫鬟白芍用白嫩的小手摩挲着,触感爽滑,随后,还有小丫鬟服侍着拿过松软的毛巾,细细擦着。 等转过身,早已经知道了方锐习惯的另一个大丫鬟晴云,就递过来一杯泡好的热茶。 真是……享受! 唯独赶过来的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丝毫不给面子。 “哇!哇!兄长还要白芍姐姐帮忙洗脸,我都自己洗的哩!今天我也要……”方灵装模作样地凑过脸去。 “羞羞!”囡囡在一旁起哄。 “去、去,你们两个小不点,知道什么?” 这两个小丫头,以前看着还挺可爱的,现在怎么有些人憎狗嫌的了? 当然,也就是如此说,现在也挺……活泼的。 一个是亲妹妹,另一个也和亲妹妹差不多,即使不可爱,也就这样了,总不能扔了。 方锐在喝早茶的时候。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丫鬟们的带领下,在院子中用积雪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插上两根扫帚当手臂,一根萝卜当鼻子。 沙沙沙沙! 雪还在下,那星星点点的雪粒就如给雪人化上了妆,让它看上去更加地面目柔和。 …… 早餐是香喷喷的豆浆,还有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的大肉包子。 吃过早饭,依旧在下着雪粒。 “兄长,还在下雪哎,我们今天能不能不上学啊?”方灵晃了晃穿得如肥嘟嘟小鸭子般的身子,扭头问道。 “是啊,不上学!”囡囡忠实地做着方灵的复读机。 “想得美,都快去漱口,准备走了。” 方锐教训着两个小丫头:“伱们看看我,下雪了我都要上衙,你们怎么能不上学啊?” “才不是,兄长去了衙门,也就是喝茶,才不像我们要学习。”方灵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方锐。 “是的!是的!” 囡囡细声细气地扮演着方锐:“‘那谁,外面有事,你去处理一下’、‘对了,给我再加个火盆’、‘饭也帮我打回来’……阿锐哥你就是这样指使其他叔叔伯伯的,一天就知道躺在那里,跟咸鱼似的。” 咸鱼的说法,是她们从方锐这里学去的,现在竟然反过来用来教训方锐了,简直是好家伙! ‘两个毛丫头,这是能说的吗?’方锐额头直跳。 真是不给他一点面子! “好了,你们再闹,就扣零花钱。” 三娘子一言镇压了两个小丫头,轻笑着过来给方锐系好披风,抚平官服上的褶皱。 她不是每天都要去四海楼的,比如今天就休息,在家陪着方薛氏。 送出门外,送走方锐和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 “阿婶,外面冷,咱们还是回去吧!”三娘子拉着方薛氏的手道。 回去后,在宅院中,她们也就亲手给方锐、方灵、囡囡做一些东西,闲话着,消磨时光。 这个时代,车马慢,也没有那么多消遣,真的是能感受到一天中长长长长的长度,感受到时光带着颗粒的质感。 …… 神捕司东南区分衙。 送方灵、囡囡两个丫头去女子学院,方锐正好卡着点上衙。 关门,往房间里一窝,烧得通红的炭火火盆早已备好,翻开昨日没看完的游记,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什么,干活? 真正需要他处理的公务,其实极少,能摊派下去的,都摊派下去了,清闲得很。 没一会儿,牛八斤禀报,正东区的段玉段银章来找。 “段兄可是稀客,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方锐迎了出去。 当然,这也就是礼节性的,对方职务和他平级,都算是一区土霸王,他也不需要讨好逢迎,就是正常对待。 “方银章,你上月不是转正了银章大捕么?一些正式福利都能享受到了,这是内部供应名录,上面让我送来。”段玉递过来一份清单。 清单之中,功法、武技、大药,乃至珍惜食材,应有尽有。 换取方式,是贡献点+银钱。 贡献点来源么?每年辖区内考核完成,自动配发一定数量,如若立功,另有奖励。 其实,算是半卖半送,特殊物品个人虽有限额,但也不少。就如大药,就不是一个六品武者的量,供应三五人都绰绰有余。 显然,考虑到了家庭方面,很是人性化。 ‘果然,六品银章,已经进入了大虞中层,待遇就是不一样,什么福利都开始解锁了。’ 方锐暗忖着,向后翻阅,竟然还看到了灵师传承。 不过,细一看,他就发现白激动了。 所有的灵师传承,都人为拆分过了,分为:下品灵师卷、中品灵师卷……更高的?没有了。 不但分卷卖的,还每一卷都贡献点要价不菲,简直天坑,如吊在驴子身前的胡萝卜,看得见吃不着。 段玉看到方锐在灵师一栏上动作一顿,笑了笑:“方银章,当初我也是这般想法,想着灵武双修,后来……”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总之,灵师是好,可也限制也大,不但入门极难,更有禁忌……” 似乎是觉得交浅言深,段玉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当然,在方锐看来,更大可能,是想等着他追问,赚一个人情。 可他就是不问。 ‘我有的是耐心,既然在我面前露出尾巴,我迟早会知道,何必急于一时,露出行迹?’方锐暗忖道。 ‘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有好奇心?’ 段玉心中嘀咕着,说出来意:“方银章是一个人练武吧?今年可愿让出部分物品份额,我愿高价收购……” ‘我明面上的确是独身一人练武,这是上面的试探?不太可能!’ ‘不管是不是试探,我也不必急着接招,即使要让出去部分份额,也要货比三家,选好处最大的。’ ‘高价收购?到了我们这个层次,钱算什么?这段玉空口白牙,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方锐暗忖着,嘴上一通哈哈,打着太极。 见方锐滑不溜秋,就是不接招,段玉这才提出拿其它资源交换份额,可方锐依旧推说是要问问,让段玉心中一阵暗骂小狐狸。 …… 送走段玉。 方锐没急着进去,顺便检查下面人工作。 经询问得知,下面捕头带队,带着捕快、衙役都出去巡街了,就剩下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还在衙门里窝着。 这三个大捕头中,即使最闲不住的李大胆,也不是喜欢出去受冻、干苦力活的,此刻都舒舒服服窝在衙门里。 方锐更不必说,需要坐镇衙门,统筹全局,把握大方向……好吧,说人话,就是俩字:摸鱼。 即使不出去,下面人收了好处孝敬,也不会少了他们半点。 对这种事,方锐也没有端着,从来都是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 半上午时,他合上游记,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出来就是一声招呼:“八斤,去,买些零碎,再沽些酒,咱们一起喝点驱驱寒。” 牛八斤这小子,擅长溜须拍马,会钻营,会吃,这种事找他,准没错。 “好嘞,头儿,您稍等。” 不一会儿,牛八斤就带着打包好的牛杂、鸭肠、鸡胗等小吃回来,还有一盘驴肉火烧,热气腾腾,香喷喷。 一个人吃喝也没意思,方锐喊来李大胆、牛八斤、荀不惑三个大捕头,一起喝酒吹牛打趣,一开始三人因为他的身份变化还有些放不开,后来两杯酒下去,就彻底和以前一个德行了。 外面雪花飞舞,屋内却温暖如春,四人吃着零碎,就着老黄酒,实在美得很。 …… 各位大佬,那啥,最近字数有些少,是因为晚上写的时间短了。 以前下班回来能从晚8点写到0点,现在阳了后,一直没好彻底,思路不大畅通,一直坐着坐到11点后,就开始频繁咳嗽,我怕咳出肺炎,不敢熬太狠了。 各位大佬,抱歉,再次鞠躬,等我身体稍好些就不卡四千字了。 最后,祝各位大佬身体安康,最好不阳,阳了也能很快好,没有后遗症。 …… (本章完) 第87章,采花 低沉的天幕下,西风吹雪,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是炭火熊熊,暖意升腾,在雕花的窗户上形成朦胧流淌的水汽。 温过的老黄酒愈发浓香,还有牛杂、鸭肠、鸡胗火烧佐着下酒,让人胃口大开。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如烟花般炸开。 这般的天气,在衙门用‘公款吃喝’,确实和在家一人独饮独酌,滋味大不相同,不可同日而语。 ——说是‘公款吃喝’,其实也不太恰当,大概就是查案的灰色收入,分出部分,当做衙门内部聚餐的经费。 方锐带着李大胆、牛八斤、荀不惑手下三个大捕头,四人围着火盆桌子而坐,正是酒酣耳热之时。 李大胆说起一桩奇葩案子:“咱们这片出了个采花贼,不过采的不是女的,而是男的。就是春风楼的客人,近来好几个被打晕,醒来发现自己被入了后面……” “李大胆,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牛八斤挤眉弄眼问道。 “牛八斤,你找打!” 李大胆作势欲打,吓得牛八斤连忙往方锐身后躲。 在方锐、荀不惑劝说下,他这才放过牛八斤,哼哼道:“是我一个手下,前天接了此案,昨个儿捂着屁股过来找我请假,我一通追问……” 李大胆说着,脸上泛起不可言说的笑容。 “哈哈哈哈!” 四人一通大笑。 “这说的,最近我都不敢去春风楼了!”牛八斤嘀咕道。 ‘男人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方锐摇摇头,也没太在意。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神捕司这一年多来,奇葩事情见得多了,这案子在其中,最多算是一桩比较另类的。 “反正这几天也没事,没什么大案要案,我就接手了。” 李大胆喝了一大碗酒,问道:“头儿,这案子能查下去,一查到底吧?” 身在神捕司,也有无奈,许多案子根本不敢往深了查。 “可以。” 方锐摆手:“区区采花贼,牵扯出来的事,我都能给你兜住。” “那就好!” 李大胆豪气干云,胸脯拍的砰砰响:“伱们就看着吧,这案子,我三天内一定结案。” “大胆,别太大意,悠着点!”一直在喝酒、没说话的荀不惑,突然开口道。 “嗨,老苟,你还信不过我?咱可是七品武者,能出什么事?!” 李大胆满不在乎:“真要遇到那个采花贼,我还想掏出来,和对方比一比……” “哈哈哈哈!” 又是一通大笑。 方锐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眼李大胆:‘大胆啊,你这么疯狂插旗,希望人真的没事……’ …… 两天后,大雪初晴。 牛八斤神神秘秘找来:“头儿,李大胆栽了!” 不等方锐询问,他就迫不及待说了出来:“李大胆昨天上衙,身体有些不适,我追问起来,他不说。昨晚我请他喝酒,头儿,你也知道,李大胆那人喝大了,什么都往外说……” “然后我就知道了,前天,李大胆去查案,然后中途就晕过去了,醒来屁股……” 牛八斤满脸诡秘地说着。 ‘李大胆,那般五大三粗的人,对方都能下得去……简直是卧槽!’ 方锐终于没忍住,手中茶碗晃了晃,喷了牛八斤一脸。 “头儿?!” 牛八斤幽怨地看过来,下巴还在滴着水,委屈巴巴。 “八斤,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这事……哈哈!” 方锐笑过之后,收拾收拾东西起身。 见此,牛八斤脸上露出喜色:“头儿,您这是要亲自出手?!” 他可是见过方锐出手的,好家伙,一个六品武者的悍匪,在方锐手上跟被耍的猴似的,活活生擒。 这般深不可测、前途无量的上级,才值得他溜须拍马地巴结啊! ——没错,在牛八斤看来,这种逢迎上意、巴结讨好的活儿,那也是需要眼力的! “出什么手?!明天不是休沐么?时候不早了,准备准备该下衙了。” 方锐伸了个懒腰,就往外走:“对了,那案子若是不想放着,就让老荀先查着……” “老苟……不,老荀今天请假了。” “那个老滑头!李大胆如今……负伤,也不好再让他盯着,你若是有空,不妨……” “别!头儿,你不能这样……饶命啊!” …… 方锐说是休沐,就是真的休沐。 次日。 方锐从带着方灵、囡囡、大丫鬟晴云,乘坐马车出城,去往莫愁湖冬钓。 这淮阴府的莫愁湖,和前世的莫愁湖也只是重名,这世上重名的湖,就如重名的人一般多,不值得稀奇。 莫愁湖。 湖面整个冻上,真如镜子一般,四面是并不巍峨的青山,山与湖相掩映,湖边还有大片的雪迹。 时而有不知名水鸟出没,最多的是一种名为白头鸥的水鸥,头上白毛长长,如白发老翁,极有趣意。 空气微冷,三条大狗哈赤哈赤,呼吸化作白烟。 湖边生起一堆篝火。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就坐在旁边,小声交流着,涂涂抹抹,写写画画,兴致盎然。 ——画画的颜料等,都是方锐弄出来的,是她们去年过生儿的礼物。 方锐在稍前方垂钓,一时钓不到鱼也不烦恼,晃着腰间的黄皮葫芦不时咂上一口酒。 大丫鬟晴云在一边毯子上坐着,照顾着两个小丫头,不时歪着脑袋看一眼方锐。 “晴云在看什么?” “看老爷哩!现在的老爷,很像书中的人儿,那风采……我嘴笨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好。” “哈哈哈!” 方锐大笑:“我只是做自己,率性而为,类书中的人儿反倒是意外。” “小友说得好!” 这时,白云观的葛长庚,又号浮云居士,带着童子而来。 两人算是钓友。 方锐怀疑葛长庚是灵修,不过也不觊觎对方传承,不说现在有官府的渠道,即使以前不知道,没渠道,也不曾生出过歹念。 身为长生者,自然是极有耐心的,就当一个朋友处,几十年起起落落,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 最后结局,能得更好,不能得也无所谓。 所以,方锐没有刻意结交葛长庚,碰到几次也是淡淡而交,凑一起吃饭,说上几句话,就又匆匆散去。 真就是:君子相交淡如水。 葛长庚和方锐打了招呼,带着童子去往另一边,自行垂钓。 山水掩映,四野空旷,水鸟不时飞起落下。 时间就这么缓缓而过。 中午。 方锐没钓上来鱼。 反倒是方灵、囡囡,中途画画没了耐性,去玩耍砸冰,用火棍烫出冰洞,弄出来几条小鱼。 此时。 两个小丫头撅起屁股,背对着方锐,在一边嘀嘀咕咕。 “兄长一上午没钓到鱼,好可怜的!” “是的!是的!阿锐哥没钓到鱼,一定很伤心!” …… 不一会儿,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商量过后,手拉着手过来告诉方锐,她们捣鼓来的小鱼中午给方锐烤吃了,俩人中午吃糕点就好。 “哈哈,不用,说是中午给你们烤鱼,就一定是烤鱼,看我给你们借来一条大鱼!”方锐笑道。 “是向道长爷爷借么?我们刚刚过去看了,道长爷爷也只钓到了几条小鱼哩!”方灵一副‘我们早就想到啦’的表情。 “小鱼!小鱼!”囡囡点着小脑袋,如复读机一般。 “不是向那位道长借。” 方锐摇头,看向水面:“鱼来了!” 恰此时,一只白头鸥叼着条大鱼,从头顶飞过,然后大鱼就被一颗石子击落,活蹦乱跳落入方锐手中。 “哇,兄长好坏,抢白头鸥的鱼!”方灵大呼小叫。 “坏!坏!”囡囡依旧是方灵忠实的复读机。 “什么叫抢?这是借。它们抓鱼的洞,都是我砸开的。再说,大不了,等会儿烤了鱼分它分一半。” 方锐说着,给手中的大鱼开膛破肚,上了佐料,木棍穿着,开始在火上烧烤。 然后,信誓旦旦不吃这‘嗟来之鱼’的两个小丫头,就吃得满嘴流油。 那只白头鸥盘旋。 方锐果真依言,扔过去小半条烤鱼。 “咕咕!” 那只白头鸥叼起半条烤鱼飞走后,不多时后,似乎是感谢,又似乎是想让方锐继续烤鱼,连续扔了两三条大鱼过来。 方锐也不在意,化身烤鱼师傅,三条齐烤。 “白云居士,吃了没,一起过来吃些?”他喊道。 “来了!” 葛长庚也不客气,带着童儿过来大口吃喝,还和方锐交换着酒喝,吃完喝完,又分开过去。 最终,方锐、大丫鬟晴云、葛长庚,还有对方童儿,四人吃了两条烤鱼,还剩下的一条烤鱼,还给那只白头鸥。 …… 半下午时。 乌云暗沉,风声中刮着雪粒飞舞,雪又开始下了。 方锐带着方灵、囡囡、大丫鬟晴云起身,准备返回城中。 “道长不走?”他向着那边,高声问道。 这时,葛长庚的童儿,已经为他和自己取来了蓑衣,各自披上。 “斜风细雪不须归。”葛长庚如是道。 “小友要走了?”他又问。 “乘兴而来,如今雪起,兴尽即归。” 方锐摆了摆手,示意葛长庚不用相送,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与大丫鬟晴云,潇洒离去,与葛长庚一行分道扬镳。 “咕咕!咕咕!” 这时,那只白头鸥飞来,扔下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哈哈,晚餐有了!” 方锐捡起鱼,大笑着离开。 那童儿看着方锐一行离去的背影,道:“师父,那人好奇怪哩!” “是个奇人。”葛长庚轻捋着胡须,这般道。 等一行人来到马车这边。 方锐回首望去,看到莫愁湖畔,一片风雪苍茫中,葛长庚带着自家童儿垂钓,与周遭景物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很有几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味。 “老爷,那道长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哩!”大丫鬟晴云笑道。 “是啊,一个有意趣的人。” 方锐招呼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还有大丫鬟晴云上车,自己架着马车,晃晃悠悠向城内返回。 …… 返回方府。 下午方锐倒也没再出去,就在家中窝着,与上午忙完从四海楼返回的三娘子,还有方薛氏一道,闲话着白天的经历、讲一些故事。 府内,没事的大小丫鬟都凑过来听,方锐也不阻止,任由莺莺燕燕攒聚一堂,好不热闹。 直到天色黯淡,华灯初上。 下午白头鸥相赠的两条大鱼,变作了馨香的鱼汤,成了今日晚餐。 休沐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 又两日后。 方锐带着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手下大捕头,便衣来到春风楼,参加‘雪中会’。 所谓‘雪中会’,是春风楼为楼中姑娘梳笼出阁举办的一场盛会,嗯,更简单点说,收男人智商税的。 只见: 亭台之外,大雪翩飞。 亭台之中,春风楼未出阁的美貌少女身穿轻薄纱衣,一位位登场,在丝竹之乐中,翩跹起舞。 不时,还有各色花瓣洒下。 真真如仙境一般。 四处,视野极好的观景台上,有一个个少爷纨绔们评头论足。 “这个漂亮!” “非也!非也!不如上一个彩儿!” “不行,今晚我一定要睡上一二三四五……咕咚!” …… 一处靠前的包厢中。 ‘这世界的人,就是会玩。’ 方锐心中暗叹。 别的不说,只举办这场‘雪中会’,为此花费的人力财力,就不是少数。 首先,要研究天气,选中一天雪花下得不大不小的,只有这般,才能展现出这种雪与人辉映的翩跹美感。 其次,那些反季节花瓣,听说都是和灵师有关,当然,这玩意儿和大药、灵药培育难度差远了,只是人家洒洒水的外快而已。 还有,亭台包厢,各处的地暖,春意十足,也不知道如何设计的——这当然也是必要的,不然冻得成了鼻涕鸟,还如何玩? …… “头儿,您就是等着今天‘雪中会’,才特意过来查案的吧?料定如此盛事,那采花贼一定会来!” 牛八斤鞍前马后,狂拍着马屁:“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没想到哪?!” “什么查案?一边去,别挡着我视线。” 方锐按着牛八斤的脸,按到了一边。 牛八斤傻眼了,看向旁边。 李大胆眼睛发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一贯正经的老苟——荀不惑,喝酒速度都放慢了。 只有方锐……嗯,虽然在看,但还是抱着纯洁、欣赏的光芒,不愧是头儿,就是高! ‘这个世道的女子,确实美,不但美在品相,更美在举止、仪态!’ 方锐看去亭台上的女子,各有千秋,曼妙无端。 别的不说,只说走路,就是快步疾趋,脚动而身不动,仪态曼妙,看上去视觉极为享受。 具体可以参考八六版《西游记》仙女走路,那种美态,佛祖看了都咧嘴,再看看后来影视剧中的……啧! 直到一位女子出场。 方锐从这位女子身上,竟然看到了前世一位熟悉明星的五六分影子,不由怔了怔,神色怅惘,脸上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不过旋即,他又是摇头,暗忖道:‘这女子身穿彩纱,妆容较浓,脸上有朱砂、各种花瓣,却是过于妖娆了!’ ‘此女真正最适合的打扮,还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只化淡妆,身穿白色纱衣……’ 牛八斤在一边看到方锐表情,眼珠乱转着,悄悄溜下去吩咐了。 不多时后,又一位女子登场。 “找到你了!” 方锐突然放下酒杯,目光一凝。 …… (本章完) 第88章,幽梦 如烟似雾的空气中,雪花片片飘零,偶有扑入亭内。 丝竹管弦之乐袅袅响起,一位美貌女子身着轻纱,肌肤若隐若现,翩翩而舞,时而凌空跃起,流云水袖在半空伸展,裙袂飞扬。 “好!这位嬛儿身段可真柔韧!”一位少爷赞叹道。 “若是摆在……嘿嘿!”笑声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猥琐。 “就是她了,这个嬛儿,今晚我包了!”更有人拍案而起。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反对声。 “呸,你谁啊?凭什么就你包了?” “不错,不错,价高者得嘛!” …… 就在这些少爷纨绔为这位美人争吵之时—— 此刻,方锐却只感觉反胃,嗯,之前有多享受,此刻就有多反胃,甚至想去洗洗眼睛。 以他专业级别的易容术,三品的敏锐感知,基本什么伪装都无所遁形,故以,一眼能看出:这位所谓的‘美人’……是TN男的! 至于柔韧性好? 人家堂堂武者,能不柔韧性好吗?还想睡人家,人家还想睡你们哪!恐怕掏出来…… ‘异世界的女装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方锐只感觉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蹂躏。 砰! 他一脚踹翻桌子:“动手!咦,八斤人呢?算了,少他不少。大胆、老苟,叫人,就是他,给我抓了!” 上行下效,在方锐带领下,李大胆、荀不惑行动是真麻利,上一个呼吸还在沉浸其中,下一刻就当即雷厉风行起身。 特别是李大胆,盯着台上那位‘女子’,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将对方对他做过的事情,让对方也…… 呼啦啦! 收到信号,潜伏外面的捕头、捕快,一哄闯入。 这番变故,让那些少爷纨绔们兴致被打断,顿时开始骂骂咧咧。 “谁TN的搅扰小爷雅兴?” “哪个鳖孙?站出来!” “小爷皮给伱扒了……” …… 当发现声音是靠前的包厢传来,人群哄吵声顿时小了些,可还有少数不怵的人在继续嚷嚷。 直到—— “神捕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台上那位是传说中的男采花贼!” 这话一出,全场沉寂了几个呼吸,然后…… “卧槽!” “卧槽!” “卧槽!” …… 一片兵荒马乱、桌椅翻倒的声音。 没错,在场是有人不太忌惮神捕司,可忌惮那位传说中的男采花贼啊!他们来是寻欢的,可不是被寻欢的! 想想之前,还对那位生出欲望,想要睡人家……只感觉头皮发麻,一阵腹中翻涌。 是的,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回过神,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开始响起。 总之,再无什么搅扰雅兴的异议声了。 “放箭!” 方锐不讲武德,直接一挥手。 嗖嗖嗖! 箭落如雨。 “跟我上!” 一轮箭雨过后,李大胆更是身先士卒,抽刀冲了上去。 “神捕司?多管闲事!” 那人见到已经暴露,也不装了,直接露出男声,长袖一挥,空气噼啪炸声中,众多弓箭纷纷被荡开。 而冲去围攻的捕头、捕快,也在对方长纱连点之下,一阵‘哎呦’、‘哎呦’地倒飞回去。 就连冲在最前面的七品大捕头李大胆,也不例外。 不过,对方倒是也没下死手。 再之后。 那人脚尖一点,整个腾空而起,冲破封锁,施展身法就要逃走。 然而,一道人影挡在了对方前面。 “滚开!” 那人一袖扫来,却被方锐轻飘飘躲过,随即一掠上前,真气模拟的磅礴明劲爆发,力大飞砖一掌按下。 砰! 这人直接被打得倒飞回去,落回包围圈中,捂着胸口咳血,一阵挣扎,却硬是坐不起来,满面惊恐地看向方锐:“你、你……” “穿了琵琶骨,封了窍穴,带走!”方锐只是一挥手。 这般匆匆而来,如天神降临现身,麻溜办完事,又匆匆离去,只留下身后一片敬畏、忌惮、惊叹的议论声。 “这是神捕司的哪位啊,怎么看着有些眼生?”一位身穿锦衣的少爷问道。 “嗨,这你都不知道,没见识了吧?那可是新的银章大捕,方锐方银章!”另一人接茬。 “这位方银章,实力这么强?那位采花贼,明显也是中品武者,可一招就被打废了?!” “谁说不是?” “深不可测!恐怖如斯!” …… 出了春风楼。 方锐径直去往自家马车。 “头儿,您这是?” “天色已晚,回家吃饭。” 方锐没好气道:“不然,你们还准备让我加班?那采花贼押走,你们自行审问就是,我先回去了。” “头儿,您慢走!” 荀不惑这老苟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到了牛八斤身上三分习性,赔着笑讨好道:“您将最难的活儿都干完了,我们也总得干点什么啊!头儿您放心,剩下的交给我们了,不管是那采花贼的藏宝地,还是他昨个儿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一定全挖您出来!” “是啊!” 李大胆搓着手,露出猥琐的笑声:“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呸,我要知道‘那采花贼穿什么颜色的底裤’做什么?恶心我哪?!” 方锐笑骂一声,摆了摆手:“只是,你们悠着点啊,别太过分。” 说着,就待离开。 “头儿!头儿!” 这时,牛八斤出现了,气喘吁吁过来。 “八斤,你之前上哪去了?莫不是睡女人去了?” “是啊,这般临阵脱逃,可不好。” 荀不惑、李大胆打趣道。 方锐也是看向牛八斤,即使这家伙某种程度真的算是‘临阵脱逃’,也不大在乎。 毕竟,这就是个战场气氛组,战斗力是七品之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真在战斗中,说不得还要分心看顾一下。 所以,这家伙只要负责好拍马屁,伺候好吃喝就行了。 “去!去!” 牛八斤驱赶开李大胆、荀不惑,来到方锐近前,神神秘秘道:“头儿,您之前看上的那位姑娘,我已经给您赎买了,现在就在您马车上。” “哦,我打听清楚了,对方还是完璧……这是那位姑娘的身契……” “胡闹!我什么时候看上姑娘了?” 方锐一巴掌拍在牛八斤头上。 真是……他是那般的人吗?! 牛八斤缩着脑袋,虽然挨了打,但还在嘿嘿笑。 ‘算了,既然都赎身了,也不好再退回去,不然,人家姑娘日子也不好过……’ 方锐心理斗争一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问道:“花了多少钱?” “嘿嘿,没花多少钱……” 在方锐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牛八斤才老实道:“本来,那位老鸨要价不菲,可不是出了之前那事嘛?对方想尽快消弭这事的影响,就好说话得多了……最后,算是半卖半送……” “行了,审问那采花贼撬出来的份子,你从我的份额中多领一份。” 这般的灰色收入,分配都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谁出力多,谁受伤……其中门道多着哪! 方锐这般说,算是变相地给牛八斤补偿。 “哎,头儿……”牛八斤还要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方锐摆摆手,已经转身走了。 这般事情,不好让属下垫钱,不然还显得他多抠门哪!再者,人家腰包也不富裕。 至于赎买个姑娘? 这是事么?身为大虞特权阶级,赎买上一个青楼姑娘怎么了? 这是做善事,拯救人家姑娘出火坑,为大虞的共同富裕做贡献…… 好吧,不扯了。 总之,方锐从没有什么道德洁癖,更不是圣人君子,虽然不会强迫别人,但也不会拒绝身份特权带来的便利。 从心所欲,不逾底线,问心无愧,其它,随缘吧! 上了马车。 果然,那女子已经在了,偷瞄了方锐一眼,站起身,落落大方福身一礼:“老爷!” 说实话,她看到方锐如此年轻俊逸,心中是窃喜的——如她这般青楼女子,总要梳笼出阁的,一人私宠,总比一点朱唇万人尝来得好;赎买的人年轻俊逸,总比什么大腹便便的丑陋富商来得好。 ‘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脾性如何?’她暗忖道。 “嗯!” 方锐淡淡应了声,伸出两根手指,抬起这女子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柳盼儿。” “美目盼盼,顾盼生情,好名字!” 方锐微微颔首。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车夫不合时宜的声音:“老爷,可是直接回府?” ‘不然呢?难道去外院?金屋藏娇?’ 话说,这确实是个方法,方家也的确有置备的外院,不过没瞒着三娘子,去了别处,她肯定知道。 ‘只是,我也没想瞒着三姐姐,没意义,反倒显得我做贼心虚,不如坦诚一些。’ 方锐暗忖着,吩咐道:“直接回府吧!” “是,老爷!” …… 今日,方薛氏、三娘子一如既往在门口迎接,不但是她们,就连方灵、囡囡也在。 ——方锐去参加雪中会……查案,耽误了些时间,反倒是两个小丫头先回来。 只是,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因为方锐率先下车,随后,柳盼儿跟着下来了。 “咳咳,这是我赎买来的美人,三姐姐帮着安排一下。” 方锐尴尬地说道。 就好像:丈夫下班回家,妻子、母亲在家门口等着,可丈夫领回来个小三,还让妻子帮忙安排。 他都感觉自己有些太渣了。 不过,这又是必要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对三娘子的坦诚,而且实话实说,给柳盼儿一个身份定位,也是让三娘子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位姐姐好漂亮!” “漂亮!”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好奇看着柳盼儿,嘀嘀咕咕。 “锐哥儿,你这……” 方薛氏瞪了方锐一眼,拉着三娘子的手,似乎是表示站她这一边。 “阿婶,我没事的。” 三娘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没变,反而轻舒了口气的到样子,给方锐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前拉着柳盼儿的手,一一介绍大小丫鬟认识。 她承认,一开始时,确实有些猝不及防,乃至酸涩,却远不止于容不下,随后略一转念,还有些松了口气。 ‘我和锐哥儿,始终没有孩子,多了一个人,希望能多一份可能吧!’ 在这方面,三娘子可从不小气,不然,也不会默许,甚至鼓励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与方锐…… 这时,一众大小丫鬟在三娘子介绍下,一一过来向柳盼儿见礼。 说实话,她们心中是不大欢迎头上多出一个新主子的,更担心柳盼儿破坏府中的和谐气氛,可没得做主,不会、也不敢表现出来。 柳盼儿青楼出身,自然通晓人情世故,不知心里如何想,但至少表面上,与三娘子、大小丫鬟相处得一团和气。 ‘三姐姐真是……’ 方锐看出三娘子的真心,转念之间,也明白了三娘子的想法,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晚饭。 方锐让人将晚饭送去,柳盼儿自己在房间吃,他则如往常一般,在堂屋这边,和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起。 饭间,如以往一般其乐融融,方薛氏、三娘子也默契地不再提柳盼儿之事。 其实,在她们看来,这真的并非多大的事。 方薛氏默认柳盼儿的存在,毕竟,也是想要抱孙子的。 三娘子自己和方锐迄今没有生出孩子,对方锐找女人的态度,是放任,乃至于鼓励的。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不太懂这些,只知道大家都好好的,吃吃喝喝就高兴,活蹦乱跳。 方锐对柳盼儿么,有欲无情,也就是馋人家身子。 晚饭后。 方锐来到柳盼儿房间。 红烛静静燃烧,烛油如泪,静静流淌,散发出柔和的朦胧光芒,轻纱摇曳。 柳盼儿如方锐说的那般,洗漱沐浴过后,换上了白色纱衣,长发束起,不施粉黛,体香袅袅。 如果说换衣服之前,柳盼儿只是和方锐记忆中的那位明星,有五六分相似,那么,此刻就有七八分了。 ‘果真,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方锐心中暗叹了声。 “老爷!” 柳盼儿婉转开口,声音悦耳如黄鹂。 …… 帘帐分开,轻纱摇曳,遮住一帘幽梦。 …… 这边。 晴云在帮着三娘子梳洗:“夫人,老爷在柳……小姐那边歇息了。要我说,老爷也真是的,这般女人在外面也就是了,竟带了回来……” 这丫头心巧手巧,可却是个直性子,有时说话甚至连方锐都敢顶撞。 不过,她说这话,也没什么坏心思,是为三娘子好,同时,也是真的喜欢府中以往的氛围,担心柳盼儿破坏这种环境。 “晴云!” 三娘子摇摇头,打断了她:“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从常山县到云山县,从南境三州到吴中淮阴府,走过那么长长的路,她与方锐,两人之间的信任,无须多说。 即使来到淮阴府,日子好过了,面对众多诱惑,方锐对她也一如往初,难能可贵地不改初心,她同样,也从没想着去限制方锐。 “对了,你们老爷在那个过后,习惯沐浴一下,你去准备些热水……还有,他枕的枕头,一贯是比咱们稍高一些的,不然睡不踏实,等会也换一个……”三娘子絮絮叨叨吩咐道。 “是!” 良久,柳盼儿那边房间蜡烛熄灭了,代表方锐安稳睡下,三娘子这边,才跟着熄灭了灯光。 …… (本章完) 第89章,净土 次日清晨,连绵数日的大雪初霁,天空湛蓝如洗,久违的阳光泼落,飞檐屋角上的积雪在曦光中泛出粉红。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方锐神清气爽起床,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闯入进来。 身后,粉纱帐中,一场晨间运动后,柳盼儿眼角挂着泪滴,再度软绵绵睡去。 他回首,看了看床上那张熟悉的容貌,只感觉有种圆梦前世的新奇体验。 出门,交代小丫鬟不用打扰,准备好食物。 来到中院。 “晴云,谁惹你了,一大早就噘着嘴,嘴上都能挂油瓶了?来,过来帮老爷洗把脸。”方锐笑道。 “是,老爷!” 晴云福身一礼,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拿过毛巾,伸出葱白的小手,在方锐脸上擦洗一通。 “噗!” 方锐嘴上如金鱼一般吐着泡泡:“晴云,这么大力气做什么?你这是洗脸?明明是搓抹布嘛!” “咯咯!” 晴云吐了吐舌头,仿佛生怕方锐追过来,捂着小屁股跑掉了。 “这丫头……恃靓行凶,罢了!”方锐好笑地摇摇头,准备自己动手。 “老爷,我来吧!” 白芍从一边提着水壶过来,接过晴云做了一半的活儿,温柔地继续服侍方锐洗脸。 “还是白芍你知冷知热,晴云那丫头像个小孩子般,太调皮了。” “老爷,晴云她是在懊恼自个儿,被人抢先了哩!”白芍这个锦心绣口的,在这个时候,还生怕方锐心中有芥蒂,为晴云解释着,或许还有敲边鼓、玉成好事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那丫头……” 方锐摇头笑了笑:“等今晚回来,看我不打她屁股!” 这时,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头上的羊角辫一晃一晃地过来了。 “兄长,大懒虫,这么晚才起床!” “是的!是的!我们都背一首诗了!” “我们要去喊伱,娘都不让,还训我们……” “对的!对的!” …… 方锐难得地老脸一红。 之前,他在做晨间运动,那是能去打扰的么? 吃早饭时。 方薛氏、三娘子明明神色如常,方锐却总感觉她们看自己的目光不太对,或许是自己做贼心虚? 他匆匆吃完了饭,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坐马车出门了。 …… 送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去女子学院,转道衙门。 “头儿,有大麻烦了!” 没等方锐坐下喝杯茶,荀不惑神色凝重来到,汇报道:“咱们昨晚抓的那个采花贼,竟是以前隔壁府的金章名捕康怀风,这人因公受了重伤,损了根基,才退步为六品……” 神捕司中,六品之下,如衙役、捕快、捕头、大捕头,佩戴的都是铜章;只有到了六品,才可能成为银章大捕;而金章名捕,五品实力是底线。 再往上,就是四品玉章神捕。 更高? 那已经是一府神捕司的司正,彻底超出捕头的极限了。 “金章名捕?!老苟,慌什么,天还没塌哪!” 方锐淡定无比,不过曾经的一个金章名捕而已,怕什么? “怪不得,此人一直没落网……” 他喃喃着,心中的疑惑瞬间消解了大半。 人家可是曾经的金章名捕,办案经验丰富,岂是一般捕快、捕头能抓捕到的? 而且,采花贼这点事,怎么说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惊动银章大捕就是极限。 真往上报,上面多半也不会理会,还会怪下面人没用。 这时,荀不惑见方锐脸色淡定,也放下了心,嘿嘿笑着,继续道:“后来这康怀风,不知因为何事心性大变,辞了神捕司的差事,反倒成为一个采花贼,流蹿数府都没被抓到……” “若非碰到头儿您,恐怕现在还逍遥法外哪!对了,头儿您昨晚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城中少爷圈子们都传开了,那是真的名声大噪!” 或许是受到了牛八斤的影响,最近一段时间,这荀不惑也开始喜欢拍马匹了。 “虚名罢了。” 方锐随意地摆了摆手,反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荀不惑:“那康怀风,不知因为何事心性大变?老苟,你是拷问不出来?还是不想拷问哪?” “嘿嘿,头儿您慧眼,实在是有些隐秘,咱这小身板不敢听,也不敢知道啊!那可是要人命的。” 荀不惑脸上露出唏嘘之色:“咱老荀,就想活着,好好活着,所以,还是知道的少些好啊!” “你个老滑头……罢了。” 方锐笑骂一声,摆了摆手,也不计较这点小事了,反而摩挲着下巴,冷不丁突然问出另一个问题:“那个康怀风,是怎么骗过春风楼的?我没记错的话,春风楼的姑娘似乎都是要检查的吧?这可是个技术活哪!” “咳咳!” 荀不惑有种呛住的感觉,自家头儿的关注点,就是这个? 不过,说起这个…… 他神色古怪道:“那个康怀风,练了一门缩卵入腹的秘术,头儿您需要吗?这个秘术,我倒是问出来了。” “呸,我需要这个做什么?” 方锐感觉受到了侮辱:“走,带我去看看这位曾经的金章名捕!” …… “提审康怀风!” 吱呀! 牢门打开,被穿了琵琶骨、封了窍穴的康怀风提出,锁在要犯铁椅上。 方锐缓缓转身,看了过去。 在他身后,一缕缕光从牢房天窗倾泻,加诸周身,让整个人此时看起来,仿佛代表了光和正义。 康怀风下意识抬手,掩了掩眼睛。 “康怀风,我很好奇,你好好的金章名捕不做,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采花贼?”方锐看向向这位男生女相、面容妖娆,曾经的金章名捕。 “金章名捕?脏啊,哈哈哈!” 康怀风抬起缚着锁链的手,指着方锐,又指了指押他过来的狱卒:“你脏!他脏!这大虞上下……都脏!肮脏得不可入目!” “呸!”他朝着方锐啐了口。 ‘好家伙,开口丢嘲讽,这厮怕是没有认清自己当前的处境?’ 方锐轻飘飘一闪,躲开了去,并没生气。 如今,他涵养很好的。 自从来到了淮阴府,这般一个轻松温和的环境,没有那种乱世天倾的外在压迫,没了那般底层挣扎的戾气,人的耐心自然也会随之多上不少。 就如此刻,方锐不但没有生气,还有闲心倒了杯茶坐下,一摊手,半开玩笑般地道:“来,康怀风,说出你的故事!” “我敢说,你敢听么?” 康怀风继续丢嘲讽:“你们都说我是采花贼,恶心、厌恶,可我凭本事采的花,怎么了?干干净净……” “噗!” 方锐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神TM凭本事采花,干干净净? 他发现,和康怀风相比,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 “康怀风,你说大虞脏,这个咱们暂不辩论。可你,怎么就干干净净了?” 方锐坐起身,凑近了些,似乎想看看这人脑子中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怎么就不干干净净了?!” 康怀风理直气壮道:“我修炼我的功法,采阳恢复实力,不祸害女子,不荼毒百姓,只采色欲熏心的纨绔……就这,还不够干干净净吗?” “也是……不对,是个鬼啊?!” 方锐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忽悠点头,就仿佛听到:我堂堂正正,凭本事赚的钱,怎么就不干净了? ‘这般变态的思维,正常人无法理解,和对方辩论,对方会将你智商拉低到同一个程度,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他想到这里,突然懒得听下去了。 纵然康怀风可能知道许多大虞的隐秘,可更多东西,方锐想自己看,自己判断,而不是先入为主听别人说。 于是,方锐再没说话,直接起身走了。 康怀风也不在意,在那继续神神叨叨地道:“你们这些人,脏!都脏!吃人……呵呵!” …… 离开大牢。 “头儿,这康怀风,您看怎么处理?”胆子小、一直在门外等着的荀不惑,这时凑上来问道。 “就当做不知道此人背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判完了,关着就是。”方锐随口道。 真要扒出此人身份,那还要向上面递交报告,麻烦得很,而且区区一个采花贼,也没多大功劳,换不了多少贡献点, 甚至,说不得,某些灰色收入,吃下去的还得吐出来,总之得不偿失。 还是这般最省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康怀风关在这里,在自家手中,后续要怎么处理都进退自如。 “是!” 荀不惑明显很喜欢这般不麻烦的处理,听闻方锐的话,也松了口气。 …… 接下来,一两月都平静无事。 方锐白天在衙门摸鱼,喝喝茶,看看游记,和手下三个大捕头聚聚餐;晚上下衙回去,陪陪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和柳盼儿做做游戏。 有些服装,有些花样,有些姿……咳咳,不好和三娘子闹,可柳盼儿出身青楼,对这方面的接受度很高。 总之,就能玩得很花……啧,此中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每逢休沐,方锐就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中的一个,去莫愁湖冬钓,有时会碰到葛长庚带着童子,也会闲聊两句。 日子过得轻快、惬意而舒适。 …… 直到这一日。 方锐下衙。 府门口,今日迎接的方薛氏、三娘子一行,却有些不太对劲儿。 方薛氏欲言又止;反倒是三娘子神色如常;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不似以往活泼,看那神态,有些和‘以往告状哪个小丫鬟的样子’类似,可被三娘子拉住。 ‘多半是和柳盼儿有关。’ 方锐心思灵慧,略一转念,就猜出症结所在,不过却没有急着问,言笑如常。 等进府换衣服,他才开口问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今日,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白芍嗫嚅着,还在思索怎么说,妥帖又不失分寸。 “我来说吧!” 晴云性子直,已经抢先开口了:“是这样,中午……” 大概就是:今日女子学院放假,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中午要回来吃饭,可因为和同学告别,耽误时间回来晚了。然后,热气腾腾的饭菜变成温的了,给柳盼儿送去一份,对方发脾气摔了…… 据说,方薛氏当时很生气,在三娘子劝说下才息怒,又让小丫鬟去热了一份饭菜给柳盼儿送去,这事情才了结。 晴云如实说了,平铺直叙,没有半分添油加醋,掺杂私念,就是客观角度叙述。 方锐却皱了皱眉,立刻意识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菜凉了的问题,而是:柳盼儿心态上自以为半个女主人,想借着这个事,寻这由头,争夺权力,挑战三娘子的管家地位。 方锐想到这里,面色一下子冷了:‘这柳盼儿,真是……谁给她的勇气啊?!’ 这时,晴云说完,大眼睛转了转,抱怨道:“老爷,还不是您前些日子给柳小姐抬了妾?不然,她也不敢……” 之前,她是没添油加醋,那是知道轻重,可此刻直言对方锐的意见,也是出于她爽利的性子。 ‘闹了半天,还是我的锅?’ 方锐想了一下,发现:似乎还真是。 他并非薄情寡义的人,睡了柳盼儿,在对方再三暗示下,就给了对方一个名分,正妻自然不可能,就是妾。 可,这就让对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柳盼儿,大概在府上住了一两月,熟悉了府中环境,见我好说话,见娘、三姐姐性子温和,见府中女主人位置空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想寻着三姐姐的错处,开始争夺权力……’ 方锐略一转念,就将柳盼儿的心思,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柳盼儿不笨,不可能选必输的赌局,也是料想自己大可能会赢,才开始行动。 ‘这一两月中,我没有特意多去三姐姐那边,更多睡在柳盼儿那里,这让她产生了错觉,如果她占着道理,我大概率会向着她。’ 可实际上,大错特错! 方锐与三娘子的感情很深,从常山县到云山县,从南境三州到吴中淮阴府,走过那么长的路,已经渐渐有爱情向亲情转变的趋势。 别说对错,即使三娘子真的错了,他也会向着三娘子。 ‘不过,这次柳盼儿也没占着理,借故发了一通脾气,可牵扯到了娘、灵儿、囡囡,踢到了铁板。’ ‘若是放任下去,下一次真的寻到三姐姐错处,恐怕会闹得家宅不宁。这般,就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啊!’ 方锐想到这里,当即做出决定:“去找两个小丫鬟,将柳盼儿送走,送去别院!” “老爷……”白芍这个心软的大丫鬟,此时又同情起柳盼儿,还想再劝。 “去吧!”方锐却是已经铁了心。 白芍微微叹息一声,下去执行了。 方锐才唏嘘道:“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遥想当初,柳盼儿一开始来方府时,也是小心翼翼,笑脸迎人,不敢有丝毫逾越。 后来,察觉到府中宽松的气氛,才开始渐渐放开…… 那期间,方锐察觉到柳盼儿的想法,是敲打过一次的,原话大概是‘无须拘束,但也不可搞事’。 对方也确实听进去了,平静了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又开始故态复萌。 不过。 方锐现在细想想,这事却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柳盼儿固然和他印象中某个明星相似,可相似的,也只是相貌,不是性情——即使是前世那位明星,他所看到的,也只是社交媒体上让他看到的,对方真正如何,也非他能知晓。 柳盼儿出身青楼,身子干净,是因为想卖个好价钱,可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注定是不可能太过安分的。 “老爷,不是我说,您早该给夫人一个正式名分了!”晴云偷瞄了方锐一眼,又是大胆仗义执言道。 “这是你能管的吗?” 方锐瞪了晴云一眼,在后者如仓鼠般缩了缩脖子后,才噗嗤一声笑道:“你呀,晴云,就你这性子,也多亏是在我的府上……” 说着,他拍了下这个大丫鬟的屁股,在对方委屈巴巴‘哎呦’一声中,才苦笑道:“你以为是我不想给么?是三姐姐不要啊!” 是的,三娘子不要。 以前,方锐也以为,三娘子不需要这个名分的,或者说,在府中没有柳盼儿这般人的前提下,的确不需要。 从这个角度来看,除非正妻之位一直空悬,不然,这种事情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除非府中不再加人。 ‘如此来看,将柳盼儿转移别院,又是必要的了。’方锐暗忖道。 “老爷!” 这时,外面白芍又回来了:“老爷,柳小姐不愿走,说想见您一面。” “见,就不必见了。” 方锐顿了一下,还是道:“安排两个小丫鬟,照看好她,钱财、吃喝,一应不要吝啬,告诉她,过两日我再去看她。” 终究是睡过的女人,还是留了一丝情面,没有太过无情。 “是!” …… 随后,方薛氏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过来了:“锐哥儿,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情,确实是那个柳盼儿过了。她今日能寻三丫头的错处,以后,说不得也会容不下我……” “锐哥儿,咱们和三丫头,是从常山县一起走过来的,咱做人啊,不能没有良心。” 显然,在这件事上,她是站在三娘子一边的。 “娘,我知道的。” 方锐慎重颔首。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委屈巴巴。 “怎么,是要告那位姐姐的状吗?我已经惩罚过那位姐姐了。”方锐摸了摸两个小丫头脑袋。 “不是,兄长,因为我们……”方灵低下小脑袋。 “阿锐哥,你别生气,我们下次不敢回来晚了。”囡囡细声细气道。 这两个小丫头,竟然不是来告状,而是来承认错误的。 “你们也长大了啊!” 方锐看着比起前两年,拔高了好一截的两个小丫头,心中唏嘘,笑了笑,温声道:“没事的。以后,不会再有外人进来了,这方府中,就只生活咱们一家人……” 没错,现在日子好过了,面对的诱惑,也更多了,但他的初心从未改变。 或许也会一时躁动,食色性也,但以后,必止于方府之外,这里是心中的一片净土,不容亵渎。 “我去看看三姐姐!”方锐交代一声,转身去了。 …… 5500字,算大章了,厚颜向各位大佬求一波月票,希望能凑够5000月票,因为对作者来说,4001月票和4999其实是没太大差别的,如今4800了,凑不够5000就太可惜了…… 给各位大佬鞠躬了,还有,元旦快乐啊! (本章完) 第90章,那时爱情(元旦快乐) 暮色中,天边最后一缕光落下,树梢上挂着浅浅月影,光线开始黯淡,空气中似乎笼罩着颗粒一般的黑纱,回廊两旁的积雪浮动着点点的光。 一盏盏灯笼悬挂,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芒,映照出前路。 就在这般的环境下,方锐来到了三娘子的住所。 这里一如既往的清幽,暮晚的微风吹动轻纱摇曳,空气中有着三娘子身上如兰花般淡雅的香气。 方锐恍然想起,三娘子一直是如此安静的,不争不抢,如墙角的兰花一般,哪怕被遗忘了,也是在静静地守望、等候。 他轻轻进门,看到了三娘子:三娘子坐在窗前,一手撑着下巴,怔怔望向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身上是一如往初的清素衣服,发髻间是一枚泛着温润光芒的玉钗。 ——是的,哪怕操持着那么大的产业,可三娘子一如在常山县时的简素,没有多样多彩的衣服,甚至连首饰都没有多少,最贵重的,就是头上那柄玉钗,却也是方锐相送的。 此时。 方锐看着凄清中带着些落寞的三娘子,鼻子忍不住一酸。 他蓦然发现,最近,自己似乎真的对三娘子关注太少了,虽然知道自己未变心,可少有表现出来,不说更多关怀了,连陪伴都少。 “三姐姐!”方锐下意识喊出声,从身后拥住了三娘子。 “呀!” 三娘子回头,看到是方锐,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锐哥儿,我听说,你送走了柳姑娘……” “是。” 方锐情不自禁道:“三姐姐,你受委屈了。” “没的。” 三娘子反应有些惶恐:“锐哥儿,是我让你为难了才对。我方才就在想着这事……我其实知道,吩咐下去瞒着,也瞒不住你,也知道锐哥儿你的反应,大概是将柳姑娘送走,可我就是不太想劝……” “锐哥儿,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她有些忐忑地说着,转过身去,看向方锐眼睛。 “怎么会是?” 方锐笑了:“三姐姐如果是坏女人,我就是坏男人,咱们正好天生一对。” 平心而论,三娘子做得已经很好了,也不是嫉妒心很强的人,就连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乃至十二小丫鬟,都能容得下。 “要不,还是留下柳姑娘?我还是容得下的,大不了以后在家里,少往来就是了,我也不会针对她的。”三娘子终究还是心软,又退了一步。 当然,这不是对柳盼儿大度,而是对方锐包容。 “不,我决定送走柳盼儿,就是送走了。三姐姐,你不想让我为难,我又何尝愿意看到你不开心呢?” 方锐能感觉到,三娘子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可还是拒绝了。 “三姐姐,我给你个名分吧?”他突然道。 “不要。” 三娘子果然还是拒绝了:“锐哥儿你这般说,我就很高兴了,不过,我配不上的。” 她注视着方锐眼睛,认真无比:“锐哥儿,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这只是一个理由,更多的,三娘子摇摇头,没说下去。 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一个名分呢? 可要给名分的,是现在的方锐,不是将来的。 三娘子怕方锐将来可能后悔。 ——以方锐的性子,发生这般事情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可她还是不希望出现这种可能,她要给方锐留出余地。 因为,她不但爱现在的方锐,也爱将来的方锐,爱这个人的所有,不想让方锐在这件事情上可能受到一点点委屈。 没错,就是爱!从常山县到云山县,从南境三州到吴中淮阴府,风风雨雨过来,三娘子已经能够正视内心,说出这个沉重的字眼。 或许两人间的相处很平淡,没有那种惊心动魄,生死一刻,但就是这平淡,烟火中的陪伴,最让人心折。 ——这不是荷尔蒙刺激的一时上头,更不是吊桥反应,让自己都分不清的爱还是执念,这是纯粹的爱,‘淡极始知花颜色’的真。 在三娘子理解中,爱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如埋入角落的老酒,会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愈发绵厚、醇香。 “三姐姐啊!” 方锐哪里不明白三娘子心意,将她拥得更紧了些:“三姐姐,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喜欢怀中这个人儿,真真是爱煞了,不由认真保证道:“三姐姐不要名分也罢,不过今后,我也不会再带外人回来了。” 不带回来外人进门,府中除了方薛氏,三娘子就是最大的,这相当于,变相给了三娘子名分。 “锐哥儿!” 三娘子心中感动,知道方锐这是为了自己,摇摇头,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有着泪花,好一会儿没说话。 良久,她才小声道:“柳盼儿入府后,锐哥儿你来我这里少了,我心中也是难受的……可我知道,阿婶想抱孙子,我也想看到你有子嗣……就好矛盾……” “以后,晴云、白芍,还有那些小丫鬟,锐哥儿你都慢慢收了吧,开枝散叶,我会管好的……” 此刻,三娘子诉说着这些日子的心路历程,还有对未来的展望,有些絮絮叨叨,可方锐并不感觉厌烦,反而心头有着暖流在涌动。 “三姐姐!” 方锐紧紧拥住三娘子。 此刻,怀中人儿如猫咪一般展露出柔软的肚皮,让他感觉对三娘子了解更深了,仿佛掌握了这个女子的全部,能清楚感觉到这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这种真实,不但没有半点减弱方锐心中的感情,反而让他更喜欢了。 ‘许多矛盾,其实最怕藏着捏着,反而说开了,就没事了……可彼此坦诚,说来简单,又谈何容易哪?!’方锐心中叹息。 今日。 方锐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和方薛氏、方灵、囡囡一起吃饭,反而让丫鬟送来小酒、小菜,就在三娘子这边,两人坐下吃了。 新雪初晴,窗前是一轮皎洁的月亮,屋内,红烛静静燃烧,热气腾腾的酒菜摆了满桌。 “我看此月多皎洁,邀得一杯入腹中。” 方锐笑着,给两人倒上酒水,拥着三娘子小声说着话。 许多话说开了,两颗心仿佛更加贴近,感情似乎也随之加深了。 平日不喝酒的三娘子,今日在方锐劝说下喝了些酒,清美的脸蛋上,泛起了两朵如云霞般的红晕,美不胜收。 方锐兴致起了,突然开口道:“三姐姐,你坐下,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窗前,杯中的酒倒映出明月,三娘子斜倚而坐,温婉如仙子,长发如瀑。 方锐用炭笔,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最后,他更是挥毫题词,在画的一角书下:杯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此情此意,跃然纸上。 “锐哥儿!” 三娘子这一声呼唤,当真是百转回肠,其中浓浓的情意仿佛都要满溢出来了。 “这幅画给我吧?”她看向方锐,眼巴巴恳求道。 印象中,这还是三娘子第一次向他要东西。 “三姐姐,傻啊,这本就是给你的。”方锐笑着,宠溺地揉了下三娘子脑袋。 “咯咯!” 三娘子如少女般笑着,眸中却泛着晶莹的光,珍而重之将这幅画小心收起。 或许啊,这幅画会随着时光泛黄褪色,可此情此情,此时此忆,会永远镌刻在她脑海深处,永不淡忘。 …… 饭后,白芍这个大丫鬟带着小丫鬟,悄悄收拾了桌子,动作极轻,没有打扰道方锐、三娘子两人。 另一边,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吃过了晚饭,吵嚷着要过来找方锐,却被方薛氏拦住镇压,赶回去睡觉了。 彼时。 皎洁的月华笼罩全城,正是一天中最为静谧的时刻,微风拂动,纱帐轻摇,红烛跃动。 …… 解决柳盼儿的事情后,方府再无事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最有意思的是,有了柳盼儿的前后对比,府中上下隐隐更珍惜这种宽松无争的氛围,以往有些需要计较的小细节都不算什么了。 就比如:晴云那个直性子,从前,三娘子若是看到她在方锐面前太过没大没小,次数多了,大概率是会将她调走到四海楼的,可有了这一次事件中的‘仗义执言’,对晴云的包容度一下子就拔高了许多。 可以说,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三娘子见了,基本都能一笑置之的。 至于柳盼儿,方锐终究还是没有太过狠心,冷落了两日后,才去看望,对此女本就是有欲无情,彻底说清楚后,养成了外宅。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地轻快过去。 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来到了年末。 …… 这日傍晚,差不多到了下衙的时间,方锐起身出门,外面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跟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准备走了。 “你们上哪去?” 方锐喊住他们:“走,随我去参加玉梅会。” “玉梅会?!”荀不惑惊讶道。 “头,您有玉梅会的请帖?哦,忘了,您可是银章大捕,怎么可能没有请帖?!”李大胆一拍脑袋。 “不是!” 牛八斤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头儿,您真的要带我们去参加玉梅会?我没听错吧?!” 所谓‘玉梅会’,算是神捕司内部的高等年会,只有银章大捕以上,才有资格带人参加的。 不过,即使银章大捕,也只有三个带人名额,其他的银章大捕,一般都带的是自家得力心腹,不一定是衙门中人。 故以,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人听到方锐这般说,才会深感受宠若惊。 要知道:参加这玉梅会,可不仅仅是面子上好看,而是真真正正有好处的。 “头儿,您大气!不过,我们三个真的都能去?依我看,您带着我和老苟就行了,大胆这个莽夫,玉梅子给他吃实在浪费了!”牛八斤一如既往地喜欢怼李大胆。 “滚蛋,牛八斤,你找打是不是?”李大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撸起袖子就凑了过去。 “呸,李大胆,你以为我怕你?!哎,轻点……头儿、老苟救命!” “别废话,走了!” 方锐笑着一摆手。 是的,这玉梅会,正是由牛八斤口中的‘玉梅子’而得名。 天下间有异兽,也有奇果。奇果也有等级,最高等的奇果,对上三品突破都有效果;低等级的,也可强身健体,比如这‘玉梅子’。 ——以上,纯属方锐这些日子看杂书,增长到的见闻。 淮阴府的神捕司总司,就有三株玉梅树,每逢冬末,迎春之际,就会结出玉梅子。 这玩儿吃了强身健体,增益体质,可不便保留、运输,于是,就便宜了淮阴府的神捕司,成了玉梅会中的‘头牌’。 ‘那玉梅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是不错,可以带些回去,给娘、三姐姐、囡囡、灵儿尝尝。’ 方锐坐上马车,暗忖道。 …… 今年淮阴府神捕司的玉梅会,直接大气地包了一处园子,并直接将这园子催生到了春季。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如此大手笔,在这寒意未退、远没有天气转暖的冬末,人为营造出了一幅春景图。 方锐带着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在美貌侍女带领下,一路上经过。 只见: 这园子中,小桥流水,亭台错落。 满园花开,桃、杏、樱……各种树木盛放,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蜂蝶在其中飞舞,闹着春意。 溪水潺潺,落花随水而流,铺满了整条溪面,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中,就如一条花瓣河。 尤其是:从还有些寒意的外面走来,来到这园子,仿佛从一下子从凛冬季节,走入到了春暖花开。 那种体验,当真新奇无比。 可以说,仅此一点,这神捕司的‘玉梅会’,就比春风楼的‘雪中会’,档次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在美貌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中心园子,玉梅会主场。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到了。 ——真论起来,方锐第一次参加玉梅会,没太多经验,这个时候到,已经稍稍显得有些晚了。 “咦?!” 方锐一眼就看到一个熟人。 是白云观的浮云居士葛长庚,带着童子而来,竟然位于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的下首,位在四品玉章神捕之上。 在葛长庚对面,坐着神捕司的灵师——孙守财。 此人名声不小,方锐都听过,身为灵师,却格外喜财,大小生意都接,比如春风楼‘雪中会’的花瓣,就出自此人之手。 ‘能和孙守财同等位置而坐,果然如我所猜,这葛长庚也是一位灵师。’方锐心中暗道。 他冲葛长庚点头的同时,葛长庚也对着方锐微微颔首,作为还礼。 这让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也多看了方锐一眼:“老友,你认识我的这位手下?” 是的,葛长庚和他是老友,是通过他这边的关系,受邀请过来的。 “一个有意思的小友,钓鱼认识的。”葛长庚抚须而答。 “原来是这般。”周长发颔首。 听闻两人对话,下首,淮阴府神捕司四玉章神捕,八金章名捕,齐齐看向方锐。 “那位……我记得,是新的银章吧?方锐方银章?”一位金章名捕道。 “不错,就是那位方银章!听我家小子说,前两月,此人一招制服了一个中品采花贼。”另一位金章名捕接茬。 “是个人才!”一位玉章神捕微微颔首。 …… 因为葛长庚的关系,其他玉章神捕、金章名捕,也对方锐高看一眼,此时,清一色的褒扬。 “头儿,那些大人物在说你哪!”牛八斤压低声音说着,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嗯。” 方锐泰然自若,等闲视之。 他真正实力,乃是三品,和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一个级别的,怎会因为这些人的夸赞,而心生太多波澜? ‘上次,我升职银章大捕时,神捕司司正周长发有事在外,没见到真人,真要算来,这还是第一次见。’ 方锐暗忖着,不着痕迹地看过去一眼。 只见: 周长发此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可实际上听闻已经六十出头,明显在神捕司司正位置上坐不了太久了,大概一二年间就会退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官场最后生涯,此人主导淮阴府神捕司,重在守成,只求一个稳字。 ‘恰巧,我也喜欢稳定。’ 方锐暗忖着,喝了杯酒。 他如此泰然自若,波澜不惊,反倒更让那些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高看了一眼。 这就让其他银章大捕,纷纷羡慕嫉妒不已。 比如,段玉。 上次,方锐综合对比其他同僚给出的条件,还是拒绝了段玉想换他份额之事,因此,此人对他有些小小的怨气。 当然,也只是一点点怨气,说什么深仇大恨远不至于。 方锐来到,只是一个小插曲。 随后。 在歌舞之中,玉梅会很快开始,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上来,就是重头戏。 “头儿,玉梅子来了!”牛八斤低呼道。 “咕咚!” 身后这个李大胆这个没出息的,更是不堪,已经在吞咽在口水了。 只有荀不惑这个老苟货,稍稍好上一些。 方锐余光瞥了手下三个大捕头一眼,眼角微微抽搐,简直羞与为伍,此刻,有些后悔带这三个货来了。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他暗叹一声,自我转移注意力,也看向那端来的玉梅子。 …… 今日元旦,各位大佬元旦快乐啊!上半章就算发糖了,愿各位大佬皆得一心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再次鞠躬,祝各位大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工作顺利。 …… (本章完) 第91章,玉梅 暮晚的橘红色霞光之中,丝竹声阵阵,桃、杏、樱……各色花瓣随风而落。 中央位置,有着身穿彩色薄纱的女子翩翩而舞,席间更有美貌侍女端着盘碟,袅袅婷婷,快步疾趋穿行。 ‘好一场盛会!’ 方锐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赞一声,下意识联想起了86版《西游记》中的蟠桃会。 “老爷请用!” 美貌侍女放下盘子,福身一礼,退去了。 身前白玉小盘中,盛放着三颗玉梅子,那玉梅子大概核桃大小,有着青玉一般的色泽,宛若冰晶,玲珑剔透,细看去,还能发现果皮上泛着点点天青色的毫光。 ‘我这般银章大捕,是三颗玉梅子吗?’ 方锐暗忖着,余光一扫,留心观察了一下。 只见: 无论谁带来的附从,都只有小碟盛放的一颗玉梅子,银章大捕是小盘三颗;金章名捕是中盘六颗;玉章神捕是大盘九颗;神捕司司正周长发则是玉笸箩盛放的十二颗。 葛长庚是受周长发邀请而来,又是灵师,与神捕司灵师孙守财同等地位,比照玉章神捕的待遇,亦是大盘九颗。 “咕咚!”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吞咽声响起,赫然是李大胆这家伙,见玉梅子端上来后,直接囫囵吞枣一口吞了。 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什么滋味都没尝着,只能遗憾咂咂嘴,环顾左右,下意识看向牛八斤。 唰! 牛八斤这个欢喜冤家,吓得一激灵,直接一把拿起玉梅子,在袖子上抹了抹,嘎嘣一声咬下,汁水飞溅。 “头儿,还别说,这玉梅子的味道真不错!”他边吃,还边凑过脑袋,压低声音和方锐说话。 荀不惑稍微好些,至少,就像个正常人,不过,也斯文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我带来的三个货色?!’ 方锐额头隐隐泛出黑线,压下出席避开这三人的冲动,看向其他人,不少人已经开始吃,举止相对文雅多了。 ‘听说这般奇果,天地生养,最是纯粹。’ 他见大多数人都吃了,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捻起一颗玉梅子,放至嘴边,轻轻咬上一口。 话说,方锐并没有培训过礼仪,但自信昂扬,泰然自若,举止中自有一种气度,尤其是在身后李大胆、牛八斤、荀不惑三人的衬托下,反倒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反倒让不少金章名捕,乃至一些玉章神捕都暗暗点头。 此情此景,其他银章大捕都在心中嘀咕,方锐是不是故意带着那三个腌臜货,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好凸出自己? 不提这些,且说玉梅子的滋味…… 入口酸中带甜,让人口舌生津,如草莓,但又不太一样,因为那种酸甜真的是搔到人的味蕾痒处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恰到好处。 而且,表皮果肉有着荔枝的Q弹,内部果肉有着极品苹果的爽脆,吞咽之后,更有菠萝的回甘…… 那滋味,绝了! 最神奇的是:这般宛若冰晶般的果子,果肉吞咽下去之后,腹部竟然涌出股股暖流,让人浑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 ‘我消化能力强,这股暖流相对短暂,但若是普通人,这般感受,恐怕能持续半日……不愧是奇果,果然神奇!’ 方锐吃了一个就停下了,剩下两颗玉梅子准备打包回去,带回家中给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尝尝。 他神色自若地地唤来侍女,要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锦袋,将玉梅子装了进去。 ——不是方锐非要此刻打包,实在是:身前桌案摆满了其它美食,他之前没吃,如今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需要腾出来位置。 ‘听说外面,一颗玉梅子上百两银子,都有的是人抢着要,而且,还有价无市!’ ‘要不然,可以买些回去。毕竟,两颗玉梅子,是真的不够分啊!’ 方锐暗忖着,面对周围同僚异样的目光,满不在乎。 “方银章,可是要将玉梅子带回去?” 段玉嗤笑一声:“也是,方银章第一年来,不比我们吃得多。不过,打包两颗够吗?” “若不然,我这三颗玉梅子也赠予方银章,一并打包带走?” 这话,明显是暗讽方锐土包子,磕碜方锐。 可谁曾想…… “多谢了。” 方锐正好嫌弃两颗玉梅子不够,苦恼带回去后,该怎么给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个人分,此时段玉主动提出,简直是送货上门。 因为段玉就坐在旁边,他也不劳对方动手了,直接将盘子端了过来,倒进自家锦袋,又再次道了声谢。 ‘这下就有五颗玉梅子,完全够分了,段银章真是个好人啊!’方锐心中感叹。 “你……”段玉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你方锐怎么这么不要脸哪?给个杆子,就直接往上爬? 这一下,反而让段玉有些下不来台了。 不过,话是他自己说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当着这么多同僚、上司的面,再抢回来吧? 玉梅子是不错,可也不至于为了三颗玉梅子,落下那么大面子啊! “咳咳!” 段玉也非常人,索性大气地一挥手:“不谢,区区三颗玉梅子,何足挂齿?赠予方银章,也算是提携后辈,成人之美了,哈哈!” 话虽如此,可跳动的眼角,暴露了他此刻肉疼的心情。 毕竟,三颗玉梅子即使拿出去卖了,也足有数百两银子,对一个银章大捕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小钱了。 “嗯嗯,多谢段银章。” 对段玉占自己口头上的便宜,方锐也不在意,实惠都拿了,人家说一句‘后辈’,就说呗,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我这个后辈若是暴露出真正实力,不知道这个前辈会不会吓死?’他暗戳戳想着。 ‘头儿就是厉害,这就白赚了三颗玉梅子!’ 身后,李大胆、牛八斤、荀不惑三人暗暗赞叹着,决心向方锐学习,以后要脸皮厚些,再厚些。 其他银章看了这场热闹,脸上笑嘻嘻的同时,也记住方锐这个新的银章大捕不好惹。 至于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以及其他金章名捕、玉章神捕,对这小插曲,就更是付之一笑了。 在他们眼中,方锐、段玉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很正常嘛! 这是以一种俯视的态度,或者说看后辈的目光,如此角度,自然包容性很强,满不在乎。 不过,各自心中对方锐的评价,又提高了些许——关心家人,不图面子,重实利……这是个好同志啊! 玉梅会既然是神捕司‘高等年会’,自然不只美貌女子的歌舞表演,更有内部活动。 葛长庚身为客人,没有出手;孙守财身为神捕司灵师,却是出席,小小露了一手。 只见: 此人让侍女取来一张空白宣纸,伸手一点,道了声‘疾’,在一阵灵光闪烁中,牵引来几只玉蝶,扑入宣纸。 那玉蝶在挣扎之中,与宣纸渐渐融为一体,浑然天成,点点淡紫色的血液化作了一只喇叭花,供画中蝴蝶落足。 “好!玉蝶灵动,寻常下品武者都不可捕得,孙灵师竟能牵引入画,实在好手段!”有金章名捕赞叹。 “妙哉,宣纸上仿佛本就有这几只玉蝶……细节之处,更显精微,栩栩如生。”另一个金章名捕接茬。 “颇合自然之意,乃是天成,超出所谓的画道名家不知几许矣!”一位玉章神捕感叹。 …… 在一片称赞声中,孙守财自矜地点了点头,回了席位。 ‘这就是灵师?!’ 方锐表面随大流,微微颔首附和着,心中却感到一丝不妥。 这般仅仅为了装B,就残杀、折磨生灵,强行将它们入画,是不是不太好?尤其是在有许多其它选择的情况下。 就好像:路上走过去一个健美大汉,正在如超人强一般左扭扭、右扭扭,突然觉得有必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强大,于是跳到路边,将一条狗活活玩弄死了。 什么行为这是? 变态吧?! 当然,方锐看孙守财不大顺眼,可口诛笔伐、喊打喊杀也是不可能的,他屁股坐得坐正,人类就该是食物链顶端嘛! 另一边,葛长庚也没有说话,皱了皱眉,所带的那位童子,更是不忍地拉了拉前者衣袖。 方锐留心到这一幕,对灵师的观感这才稍好了些:‘看来,残忍的不是灵师这个职业,而是人!’ 再之后,是玉梅会的惯例节目,神捕司司正周长发拿出彩头儿,大中小三株灵玉参,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各自之间可相互比斗。 “灵玉参?这可是半灵药,司正今年当真大手笔。”有玉章神捕惊叹。 “是啊,灵玉参这般的半灵药,虽然是培育灵药引灵失败的半成品,却也有灵药的一二成功效。”一位金章名捕眼神火热。 “若是灵玉参为彩头的话,今年我可要下场了。”另一位金章名捕笑道。 …… “灵玉参,半灵药……” 方锐喃喃着,回忆曾看过一本杂记中的记录:‘突破上三品,需要灵药,可灵药培育艰难,往往一着不慎就会失败,失败的半成品就是半灵药……半灵药虽然不如灵药,但效果却远超过大药、老药,价值极高……’ 这番比斗,自然是银章大捕之间先开始,或许是彩头丰厚,当即就有两个银章大捕上场。 “头儿,您去不去?”牛八斤压低声音问道。 “不去。” 方锐目前资源足够,对灵玉参不是太感兴趣,今年也是第一次参与玉梅会,并不想太出头,想先低调一年。 一番比斗后,段玉打败另一个银章名捕,见银章名捕中再无人上场,不由将目光投向方锐,发出邀斗:“方银章,要不上来过两手?放心,我会让着你些,手下留情的。” 是的,他也没想着拿方锐怎么样,只是想戏耍一番,折损些面子,一抒此前赔了三颗玉梅子的郁闷。 话已至此,方锐再不上场,就要被人看轻了。 ‘何必呢?!’ 他暗叹一声,道一句‘如段银章所愿’,上场去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了:方锐凭借身法,耍猴一般让段玉在几十招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实在没什么可叙述的,方锐已经收着许多,将真气模拟成明劲,只展露出六品水准,并且只动用了大成级别的身法,可如此亦是完虐段玉。 上首,那些金章名捕、玉章神捕,皆是发出赞叹。 “这位方银章,竟将一门身法武技练到了大成?实在难得。”有金章名捕语气惊讶。 “确实,在不动用灵符的情况下,这位方银章六品无敌矣!”另一人金章名捕赞同道。 “这也不一定。” 旁边一位中年金章名捕摇头:“大成身法,只是进退自如,让那位方银章立于不败之地,若是想获胜,还需得一门攻伐武技。” “严兄这就错了。我可听说,这位方银章,曾一招击败一位六品的采花贼,可见在攻伐武技方面也是相当出众的!” “显然,这位方银章顾念同僚之情,纵使被挑衅,也没有下重手,想让那位段银章自己知难而退……”一位玉章神捕欣赏道。 “不错。”即使是神捕司司正周长发,都点评了句。 …… 场中,在周围上司们不加掩饰的评论声中,段玉臊得面红耳赤,为了保留最后的一丝体面,还是主动认输下场。 ‘我就是嘴贱!’ 此刻,他心中后悔无比,方锐不上场就不上场嘛,自己何必非要激人家,不然也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大丢面子不说,即将到手的灵玉参也没了。 “各位同僚,可还有愿意上台切磋的?”方锐看向一众银章大捕。 这些同僚纷纷避开目光。 他们又不是聋子,那位金章名捕都说了‘方锐有着大成身法武技’,这个时候还上去做什么?被当做猴耍丢人吗? 再者,灵玉参珍贵不假,可也就那一小株,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犯不着不给面子,和方锐结怨。 到了银章大捕这个程度,已经进入大虞中层,资源相对较多,争斗也局限在一定范围内,都是穿鞋的,没有深仇大恨,根本不至于你死我活。 就算段玉,也是这般,身上有灵符,可也没动用——真动用了,那就太不好看了,还会给人一种玩不起的感觉。 方锐成功拿得灵玉参。 这小株灵玉参,不过巴掌大小,细节眉眼像个超小号的娃娃,不知为何,给他一种莫名不协调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锐拿着灵玉参,没来由的,心中却是隐隐排斥,最终,只得暗叹一声:‘罢了,过后调查一番吧!我不会大意,可也不是唐僧,人参果摆在眼前,反而吓得不敢吃。’ 接下来,金章名捕、玉章神捕之间的比斗,在其他人看来精彩纷呈,可在方锐眼中,就如小儿打架,真没什么好看的。 比斗结束,又是一番歌舞吃喝,最终到了亥时(大概晚上九点),天色不早,玉梅会才圆满散场。 方锐拿着打包的玉梅子,还有灵玉参,应付过几个过来结交的同僚,在不少人羡慕的目中,满载而归。 出去园子。 手下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在感谢方锐带他们来开眼界后,又是一番狂拍马屁。 “头儿,今个儿银章大捕中,就属您收获最大了!三颗玉梅子,一株灵玉参,可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最出风头的也是头儿,连其他金章名捕、玉章神捕,都有所不如。” “当然,最厉害的是入了司正大人的眼,我可是听到了,司正大人都夸赞了头儿一句‘不错’哪!” “这是什么?这是深得上心啊!有了司正大人的青睐,头儿今后还不是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 “不是,八斤也就算了。大胆、老苟,你们咋也跟着八斤学成这样了?学废了啊!” “不要总拍我马屁,说我好话,这会让我迷失的。大胆,我还是喜欢你最初见面时桀骜不驯的样子,来,给我再表演一个?老苟,你也是,当初多高冷的人……行了,都回去吧,我走了。” 方锐摆了摆手,径直离开,等上马车的时候,还能听到那边,牛八斤在对着自家车夫吹嘘,说今日玉梅会上的见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上马车,正待吩咐车夫离开。 可就在这时—— “小友!” 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 (本章完) 第92章,灵参 漆黑夜幕之上,明月皎皎,无边清冷的月华绽放,如流动的白霜般笼罩着大地,照在方锐乘坐的即将启动的马车上。 “小友!”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乍一听,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可方锐是何等心性,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此时,自然也淡定无比,神色如常:“葛道长?!” 出了马车,果然见到是白云观的浮云居士葛长庚,这时,也没见到对方带着的童子,只身而来。 “小友,可否过来一叙?” 明显是要说的事情,需要避着车夫,不好让外人知道。 “自然。”方锐吩咐车夫在此等着,跟了过去。 来到旁边街道,一处隐蔽巷道,葛长庚才提出:“小友可否取出今日获得的灵玉参,让贫道一观?” “道长请看。” 方锐心中有些许惊讶,也有一些‘果然是为此而来’的念头,微怔了一下后,大大方方取出一个绸布包裹,展开露出如小儿般的灵玉参。 他也不认为葛长庚会抢这灵玉参,以对方身份,完全不至于。 事实上也正是这般。 葛长庚没有去接,只是双目闪烁淡淡灵光,对着灵玉参看去,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没头没尾道了句:“果然!” 旋即。 他伸指一点,淡青色的灵光如弹簧般螺旋而下,洒在灵玉参上,让原本看起来正常无比的灵玉参,一下子黑气直冒,更有隐约小儿凄厉的尖啸声在半空炸响。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这是?!” 直到十来个呼吸后,灵玉参上的黑气完全散去—— 呼! 葛长庚才长长吐出口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解释了句:“孙灵师以特殊手段培育灵药,留下了些残余,却不愿花大力气清理干净……” “至于更深的,我知道一些,却不可说了。”他说着,脸上露出歉意。 “那就不为难道长了。” 方锐自然不怪葛长庚。 两人并无太深交情,对方也没义务告诉他真相。 再者,葛长庚前来提醒,又帮助似乎驱逐了灵玉参上的什么东西,已经是莫大的情分,再奢求过多,反而得寸进尺了。 方锐也不去问那隐约的小儿凄厉尖啸声、阴森黑气,面上露出犹疑之色,侧面问出另一个问题:“葛道长,这灵玉参既然如此,那么,玉梅子、大药、老药……” 在他想来,玉梅子是奇果,天生地养,最是纯粹,受不得外物沾染,再加上,葛长庚也吃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大药、老药,他就不敢保证了。 “小友想多了。” 葛长庚抚须道:“玉梅子乃是天地奇果,自然没问题。大药、老药么?也是正常,只是利用阵法加速,算是自然培育,而灵药……”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缄默不言。 显然,灵药是有问题的。 “那些所谓的‘灵药’,都有问题?”方锐眼睛一眯。 “不是灵药有问题,而是朝廷的灵药……大虞朝廷中,凡是掺杂了一个灵字的,其实大半都是……” 葛长庚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再次中断,换了个话题:“真要说,这灵玉参若是不问来历,只是吃,也没太大问题,一两颗不妨事,特别是经过贫道净化后,更是和自然生长的半灵药,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但,还是不可多吃,特别是那般处理不干净的,长久服用,会动摇武道根基,还可能会影响心性……总之,小友在这方面当慎之又慎。” “谢过葛道长提醒了。” 不知为何,方锐此刻下意识联想到了当初康怀风所说的‘吃人’,心头宛若笼罩了一层阴霾。 ‘朝廷、灵药……此中怕是大有龌龊!’ 他暗忖着,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对葛长庚深深一礼,感谢对方今日的提醒、帮助。 “不必多礼,我与小友相识,因缘际会,也算是小友种善因,得善果。” 葛长庚说到这里,顿了下:“我此来,也只是不想看到小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入歧途罢了。” “天色不早了,小友回去吧!”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方锐不用相送,周身缭绕着璀璨灵光,飘然离开。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权势忘不了;古来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长生忘不了……” 只余道歌声袅袅,在清冷的夜色中回荡,久久不绝。 若是旁人,听闻这道歌,大概会感悟丛生,或者感叹一句‘奇人’,可方锐么? “这葛道长,可真是……不就是上回在他面前装了一次么?这就要找回场子,给我还回来?!” 他笑骂一声,觉得这位白云居士非常有意思,有着老顽童一般的心性。 回去马车。 吱呀呀! 马车摇晃着向方府返回。 方锐坐在车厢中,双目微阖,想着方才之事:‘孙守财培育灵药,多半是凭借什么邪恶术法。’ ‘这般的灵药,即使白送我,我也不愿吃。那么,换一个问题,若是有邪恶术法,可以给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她们延寿,我会用吗?’ 方锐思索良久,给出自己的答案:不会。 他是希望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长寿,但,不希望她们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这只是假设,以后,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方锐自我安慰着,可心中也知道,其实不大可能。 毕竟,此世的王公贵族,都没有比普通人长寿太多,可见,延寿之法难得。 ‘除我之外,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长生么?’ 方锐看向车窗外。 恰此时,夜风呼啸,吹动乌云遮蔽了明月,四野一片黑漆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夜,或许,就如这大虞……” 方锐喃喃着,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灵玉参,想了一下,真气涌动,直接将它震碎。 是的,旁人眼中宝贝万分的灵玉参,此刻,他却是弃若敝履,直接毁了。 其他武者若是看到一幕,必然会痛心疾首,大骂暴殄天物。 但方锐毫不可惜。 ‘诚然,我即使不用这灵玉参,也可以拿出去交换。可……’ 方锐摇摇头。 他对这灵玉参的来历,大概是有一些猜测的,心中膈应。 另外,拿出去交换,可能引起怀疑、瞩目,对方锐这般只想苟着的人来说,实乃不必要的麻烦。 “咦?!” 这时,方锐突然惊咦一声。 他能感知到,在震碎灵玉参后,空气中的那种超凡因子陡然变多了,只不过,混合着一股阴晦、凶厉之气。 ‘灵玉参、灵药、吃人……这灵师职业,怎么就突然换成诡异风了?’ 方锐心头一沉,也没有吸收这些超凡因子,袖袍一扫,真气鼓动,直接将那些混杂着不详气息的超凡因子驱赶、荡涤一空。 ‘不对,那个神捕司的灵师孙守财,给我一种阴森感觉不假,可反观浮云居士,就给我一种春风化雨的自然之感。’ ‘或许,灵师与灵师,也是不一样的。’ 方锐暗忖着,在马车摇摇晃晃之中,向着方府返回。 …… 返回方府。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都没有睡,包括大小丫鬟,一起在等着。 见方锐回来,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过来,左瞧瞧、右看看,探头探脑。 “兄长,你可回来啦!”方灵最后一个‘啦’字声音拉得老长。 “是滴!是滴!我们等了好长时间哩!娘亲说,阿锐哥你吃席去了。”囡囡细声细气道。 “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啊?”方灵原地蹦了蹦。 “礼物!礼物!”囡囡点着小脑袋。 如今,方家日子好多了,已经什么不缺吃的、小玩意儿了,可这两个小丫头,依旧是如此。 这是那一年赶路中养成的习惯。 从南境三州到吴州,路上是极清苦的,每次,方锐从外面回来,却总能带回来些好东西,或是吃的,或是其它好玩意儿,是方灵、囡囡这俩小丫头那段艰苦岁月中最期待的时光。 “就你们机灵!” 方锐笑了笑,取下腰间悬挂的锦袋,倒出两颗玉梅子。 灵玉参他毁了,没有带回来,可玉梅子这般奇果,经过自己、葛长庚双重鉴定过的,就完全没问题。 这两颗玉梅子,宛若冰晶琉璃,在朦胧昏暗的的光线中,通体绽放着淡青色的毫光,显得神异不凡。 “哇!哇!兄长,它会发光耶!好好看哟!”方灵攥着小手,举到胸前,微微前倾着身子,瞪大眼睛,如河豚般鼓着腮帮。 “好看!好看!”囡囡细声细气道。 不但是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就连大小丫鬟们,都齐齐发出惊呼。 只有方薛氏、三娘子,一个是身份在这儿,不好大惊小怪,一个是见多识广,眼中虽都有着惊讶,可没太过表现出来。 “不但好看,还好吃哪!” 方锐摸摸两个小丫头脑袋,一人一颗玉梅子递了过去:“尝尝!” 嘎嘣! 方灵咬了一口,旋即,就如被定身了般,凝滞了两三个呼吸,才一蹦跳起来:“兄长,酸酸甜甜的,好吃。” 似乎是觉得‘好吃’俩字,远远无法形容玉梅子的美味,她又补充了句:“最好吃的果子,比肉都好吃!” “嗯嗯!”囡囡大眼睛弯弯如月牙,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 “娘,你也尝尝!”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咬了一口后,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脑袋向后面望了望,扑过去,伸出咬过一口的玉梅子递到方薛氏、三娘子嘴边。 大小丫鬟在旁边看着,轻嗅空气中淡淡的果香,微微吞咽着口水,想着那么好看的果子,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锐哥儿,这是玉梅子?!” 三娘子知道方锐去参加了玉梅会,便想到了玉梅子:“在外面,一颗玉梅子上百两银子,都抢不到哩!” 这东西她听说过,近些日子,还尝试收购过,可没买到,不然早就带回来了。 “上百两银子一颗果子?这……” 方薛氏看着眼前沾了方灵口水的果子,眉梢跳了跳。 来到淮阴府,方家日子是好过了许多,她也吃过了不少好东西,可最贵的,如雪鲟鱼,都比这个差远了。 一颗上百两银子啊,只是听着,都感觉肉疼。 “是玉梅子。灵儿、囡囡,你们自己吃吧!我这还有,诺,娘、三姐姐,一人一颗。” 方锐又倒出来两颗玉梅子,给方薛氏、三娘子分了,五颗玉梅子,只剩下最后一颗,他看向旁边的大小丫鬟。 这些大小丫鬟都是三娘子精心挑选的,不但容貌姣好,更个个极有分寸,听到这玉梅子如此珍贵稀罕,也就是看个稀奇,万不敢奢望的。 不过,这最后一颗,方锐也不准备自己吃了。 玉梅子增益体质的效果,以第一颗最佳,其后也就是尝个味儿。 “晴云,去取一个干净的木桶,盛些热水来,记得,一定要是滚烫的热水。” “是,老爷!”晴云娇俏答应一声,扭着腰身去了,这大丫鬟,在方锐的开发下,出落得愈发娇俏动人了。 扑通! 等晴云取来一桶热水,方锐将手中最后一颗玉梅子,轻轻投入其中。 旋即,便只见:这颗如冰晶一般的玉梅子,在滚烫的热水中,竟然开始融化,汩汩升腾着淡金色的气雾,最终在水面上方约一尺处,形成了一个隐约的金色‘福’字。 屋子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哇,快看,那果子融化了!” “那片光影,好像一个‘福’字哎!” “好神奇呀,就跟话本中的法术似的。” “怪不得这么贵。”就连方薛氏,看到这一幕,在怔了一下后,都是嘴中嘟囔了句。 …… ‘奇果玉梅子,在滚烫的热水中会融化,产生异象。这是我在一本杂记中看过的,果然如此。’ 方锐心中暗道。 至于,玉梅子的这般玄奇之处,为何在玉梅会上没有演示? 很简单。 试想一下:玉梅会上,冲泡一盆玉梅水,分下去一人一碗,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上去发表感言:‘今年,大家都辛苦了,请满饮此杯玉梅水……’ 实在太过小家子气,逼格都碎了一地,完全不符合神捕司财大气粗的印象嘛! 另外就是:也不知道是何种原理,明明是天青色的玉梅子,泡出来的玉梅水却是淡黄色的,还腾腾冒着热气,有点像…… 反正就是不大好看。 在持续了七八个呼吸后,玉梅子融化大半,木桶上方,那个金色烟雾形成的‘福’字,才随之散去。 “好了,白芍、晴云,给下面人分了吧!让你们等我这么久,也都不容易。” 方锐摆摆手。 “是,老爷。”白芍、晴云两个大丫鬟福身一礼,声音雀跃,脸上带着喜色。 倒不仅仅是嘴馋,更是为方锐对她们的重视,以及能沾染些福气而高兴。 “谢谢老爷!” 小丫鬟们也在欢呼。 屋内莺莺燕燕的声音,让这有些清冷的夜晚,似乎一下子热闹起来。 看到这一幕,方薛氏本有的一点心疼,也打消了,更没说什么。 “哇,这水好喝,酸酸甜甜的的。” “喝了后,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好神奇!” “要不怎么说,一颗果子,要上百两银子哩?” “可不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就是咱们跟着老爷、夫人、太夫人,才有这般天大的福气!” ……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小口吃着玉梅子,眉眼间喜欢的样子,听着耳边大小丫鬟们莺莺燕燕的雀跃声音,一颗心也随之安宁下来,那些‘灵药’、‘吃人’的阴暗、烦恼,仿佛也被阻隔在外了。 彼时。 屋内光影摇曳,窗外,在阴凉处积存了一半月尚未融化的残雪,反射着屋内橘红柔和的光,朦朦胧胧。 视线抬升,无边的夜幕中,有着巨大深沉的黑暗,如巨兽一般噬咬下来,方府亮起的光芒好似一道撑起的结界,单薄却又稳如泰山。 …… (本章完) 第93章,踏青 冬去春来,冰河解冻。 春天到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衣衫变得轻薄,如胖乎乎小鸭子薅了毛,看着清瘦许多,个子也显得拔高了,出落得愈发水灵。 三娘子每隔两日,就会去一趟四海楼,四海商会在她的操持下,稳中上升,持续发展。 方锐依旧在衙门混着日子,也有留心‘灵药’、‘半灵药’相关,暂时却没什么发现。 还有,冬季过去,神捕司东南分司的事情变多了——都是些琐事,大事没有,小事不断,让人烦不胜烦。 他能推就推,尽量推到手下三个大捕头身上,自己偷得清闲。 ……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这日,方锐从衙门午觉醒来,望向窗外,河边杨柳依依,柳条泛出新绿,河面白光粼粼浮动,闪烁如阳光下大鱼的鳞片。 “要不,明日带着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去城外踏青?”他忽然起心动念。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主意非常不错。 在这草长莺飞季节,出去踏青,去莫愁湖,湖畔草色青青,蜂飞蝶舞,万物勃发,湖中浮光浅浅,大鱼游动,晕开涟漪。 岸边,烤鱼、放纸鸢……或者躺在毯子上,幕天席地,大梦一场,想想都觉得舒爽。 至于,明日不是休沐,这是问题吗? 方锐伸了个懒腰,出门去,告知手下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明日,我准备请一天假……” “头儿,您家中有事?”李大胆急忙问道。 “是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只管吩咐一声。”手下第一号马屁精,牛八斤关切看过来,胸脯拍得砰砰响。 “没说的,也算我一个。”荀不惑这老苟货,此刻,也是站起身。 …… “嗯,的确有事。” 方锐扫了三人一眼,表情严肃:“明天,我准备带着家人出城踏青,所以,衙门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此言一出,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在怔了一下后,顿时,纷纷目光幽怨地望过来。 好家伙,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原来竟是请假出去玩?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那就这样说定了。” 方锐也不管幽怨的三人,摆了摆手,离开了。 要下属做什么?不就是分担重担,背黑锅的么?后者他不需要,前者手下人得顶起来。 等方锐离开,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人还在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玉梅子不是那么好吃的。这些天,衙门中这么多活儿,我……”牛八斤满脸痛苦,瘫坐下来。 “呸,牛八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吹牛去了玉梅会,出了多大的风头?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哈哈!” 李大胆毫不留情地揭破道。 虽然要干活,很痛苦,但看着老冤家一起干活,比自己还痛苦,那就不算什么了。 “是啊,大胆我还是放心的,挺实诚,可八斤你……总之,这么多活儿,你别想着偷懒啊!”荀不惑警告道。 …… 若是别家,上司偷懒到这种程度,让下面人如此劳心劳力,手下人早就抗议,或者干脆偷懒,撂挑子了。 反正出了岔子,担责任,也有个高的顶着。 可这神捕司东南分司不一样,方锐出手大方,带着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人去玉梅会;平时有什么好处,办案的油水,更是舍得往下分。 虽然灰色收入的分配,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但规矩内也是有浮动的,方锐给下面人分好处,可从来都是规则之内能多给就多给。 就这一点,去问问,西城、北城的神捕司分司,哪个大小捕头,心里不羡慕? 所以。 即使方锐偷懒、撂挑子,给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人加担子,他们苦着脸,硬着头皮,也要干。 还要干得好,甘之如饴! …… 次日,方锐果然请假没去衙门,带着方薛氏、三娘子,以及兴高采烈的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准备出城踏青。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 “吁!” 车夫勒住拉车的马匹,在外面道:“老爷,前面封锁了,可能要等候一会儿。” “嗯?!” 方锐掀开车帘,向前方望去。 要知道:他可是神捕司的银章大捕,城中九成九的人都惹不起的存在,一般都是别人主动避让,需要他等候的时候,还是极少的。 这一看,果然发现:前方封锁了,不少马车都拥堵在此,远处,甚至还有一辆马车上挂着神捕司玉章神捕的旌旗,也被堵在这里。 ‘能让玉章神捕都等着的人,城中可不多,一般人没这么大脸。’ 方锐暗忖着,让车夫去打听一下。 很快,车夫回来,禀报道:“老爷,是郑家的车队出城,听说是去南山园的。” “郑家啊,难怪……” 方锐喃喃着,瞬间明白了。 淮阴府城,根本不像是当初的常山县,有林、夏两家并立,在这里,郑家是真正的一家独大。 可以说:在淮阴府中,郑家的势力,只在大虞朝廷之下,并和前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 比如:神捕司中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其中小半,都是郑家人。 而南山园,位于城外南山,是一处园子,不过,却又不是一处普通的园子, 关于南山园,有一首童谣:‘南山南,南山园;南山园,大无沿;十日看,看不完;皇上叹,仙人赞……’ 不错!这南山园,曾经一位大虞皇帝南巡,都来此游览过的。而这处南山园,就归郑家所有。 ——可见郑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鼎盛之势。 ‘那童谣中,有皇上,有仙人,皇上还好说,可仙人……应该是一位强大的灵师?’ 方锐暗忖着。 这时,后面方薛氏所在的马车听到动静,探头问道:“锐哥儿,没事吧?” “没事,前面郑家人出城,封锁城门了,咱们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方锐答道。 “郑家?嗯,咱们不急。” 郑家的名声,在淮阴府无人不知,就连深居方府的方薛氏都是听说过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不多时后,等郑家人走了,城门解除封锁,方家马车靠前一批通过,出城去了。 出城之后,车队径直向着莫愁湖而去,一路上再无事端。 …… 来到莫愁湖。 今日大晴天,已经有一些富贵人家前来踏青,不过,有这般闲情逸致,或者说闲钱时间的人家,还是相对较少的。 再加上,如今尚是初春,稍稍有些清冷,所以,总体上游人并不算太多。 即使如此,方锐也没有随大流,在这人较多的地方,而是选了一处相对偏僻,经常去钓鱼的开阔平地。 “好了,就在这里吧!晴云、白芍,你们带着小丫鬟们收拾一下。”方锐吩咐道。 是的,这次不仅带了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更带了六个小丫鬟。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梅兰竹菊十二小丫鬟,出来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着看家。 ——原本其中两个小丫鬟,是跟着柳盼儿的,后来,因为方锐用着熟悉,三娘子又将她们调了回来,从四海楼重新选了两个小丫鬟过去。 一通打理过后,就开始享受了。 彼时。 天青青欲雨,天穹之下,漂浮着几朵如棉花糖般的云朵,好如漫画中一般的景象。 温和的阳光笼罩大地,草青青,湖青青,天青青,水天一色。 湖光春日,令人醺然。 身处这般环境,深呼吸,心胸都似乎为之开阔。 “咕咕!” 方锐经常来这边钓鱼,那只白头鸥对他已经极为熟悉了,也不怕方锐一行人,展翅飞落过来,迈着小碎步舒展着翅膀。 “哇,小白,快来!快来!还记得我么?” “让我摸摸!” 方灵、囡囡去摸它,这只白头鸥也不躲闪,反而伸出翅膀,如对待小崽子一般,去抚她们脑袋。 惹得两个小丫头咯咯直笑。 不一会儿,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又蹦蹦跳跳,如出笼的小鸟般,在青青的草地上,撒欢到处跑了。 稍后再一看,却是已经在晴云、白芍两个大丫鬟带领下,被一群小丫鬟簇拥着,在放纸鸢。 可谓是:活泼,精力十足。 方薛氏、三娘子,则坐在湖边,方锐教着她们钓鱼,眉眼间皆是带着轻快的喜色,旁边毯子上还有各种点心、果子。 半上午时。 “唳!” 葛长庚带着童子而来,竟是乘着一大一小两只白鹤,周身缭绕灵光,从半空飞来,轻飘飘落下。 这般不凡的出场方式,顿时,引起大小丫鬟们的一片惊呼。 “好厉害啊!” “跟话本中的仙人似的!” “咦,快看,那位道长过来了?看样子和咱们老爷认识哩!” ……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已是率先凑了上去。 “哇,道长爷爷,您是骑着鹤来的?”方灵探过脑袋道。 可‘骑’和‘鹤’这俩字联系起来,让人下意识想到:骑着牛、骑着驴、骑着鹅,莫名有一种搞笑的感觉,瞬间将逼格打落下去了。 “是灵儿小姑娘啊!” 葛长庚轻抚着自己长长白须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颇为认真地纠正道:“不是骑着鹤,是乘着鹤哦!” “道长爷爷,我能摸摸它么?”囡囡细声细气问道。 “囡囡,要有礼貌哟!” 三娘子赶忙拉住囡囡。 方薛氏也是在训斥方灵:“没大没小的。” “不妨事。” 葛长庚却是抚须摇头,还真命令大白鹤,让囡囡摸了。 “我的也让你摸摸。”旁边的清衍小童子,也搂着自己小白鹤的脖子,送到了方灵跟前。 ‘这般能乘人的白鹤,纵然有葛道长施加了轻身术的缘故,也得是异兽才行。’ 方锐看着两个小丫头喜爱的模样,心中生出些许羡慕:‘什么时候,我也去弄一只飞行异兽,给驯化了。’ 葛长庚带着童子过来,也只是打个招呼,随后,就去另一边钓鱼了,没有相扰。 到了午饭时间,不须方锐招呼,葛长庚就带着清衍小童子,自己过来了。 毕竟,方锐的手艺,那是真的不错。 ——废话,方锐闲来无事,或者说为了享受,将厨艺点到了大成,能不好吗? 方锐纵然知道了葛长庚灵师身份,也不敬畏恭敬,或者说讨好逢迎,如往常一般,随意开玩笑道:“道长过来吃饭,空手可不好!” 这然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葛长庚感到很是舒服。 “自然有礼物!”他一拍白鹤。 “唳!” 那只大白鹤清鸣一声飞起,在湖面上盘旋片刻,忽然俯冲疾下,双翅合拢,就如梭形利箭一般扎进了湖面。 足足二三十个呼吸,都没有动静。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急了,原地蹦了蹦,就要开口询问。 也就在这时—— 哗啦啦! 那只大白鹤抓起一条三尺长、活蹦乱跳的大金鲢,从水面升腾而起。 “这就算作贫道的礼物了。”葛长庚看着大白鹤将大金鲢叼来,抚须笑道。 周围响起大小丫鬟们的惊呼声。 “厉害,那只大白鹤竟能闭气那么久哩!” “我听老爷说过,这好像是什么异兽。” “这金鲢鱼,可是莫愁湖的特有品种,很难捉到,而且,还这么大……今天,咱们跟着老爷又有口福了!” ……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是大呼小叫,围过去,对着大白鹤一通乱摸,摸得它挺直胸膛,一阵舒爽的唳唳直叫。 方薛氏、三娘子亦是赞叹,知道葛长庚是个奇人,神态恭敬。 唯有方锐眼角抽搐,十分怀疑:这葛长庚就是看到他的白头鸥送鱼,觉得很有逼格,特意带来的白鹤。 如果这种想法被清衍童子知道,一定会告诉他:‘你猜得没错,我师父自从收服了白鹤后,每次都是乘鹤而来,还为两次钓鱼都没遇到你,而感到遗憾哩!’ 说到白头鸥。 方锐看向一边,发现这家伙正盯着那条大金鲢,眼睛发直,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丢人呐!’ 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白头鸥脑袋,拿过大金鲢,开始烧烤。 还别说,这大金鲢烧烤起来,滋味还真不错。 烤好之后,分成四份。 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方灵,还有六七岁的清衍小童子在一边吃;大小丫鬟们在一起吃;两只大白鹤、白头鸥在一起吃。 方锐、葛长庚两人,则在稍远处的另一边。 “不错!” 葛长庚吃了块鱼肉,赞叹一声,看了一眼方锐:“气息纯一,看来,小友并没服用那株灵玉参,能忍得住如此诱惑,非常人也。” ‘我的清高,只是因为有底气罢了。有面板、劫运点,不然,恐怕也未必能忍住诱惑……’ 方锐摇摇头,提起自己捉了采花贼康怀风一事,侧面试探道:“葛道长,我将来如若自己观察出真相,那当如何?” “这个……小友自己看出尚可,我却不能说。”葛长庚想了一下,如是道。 “懂!” 方锐瞬间意会。 和我大天朝一脉相传,有些事情,可知不可说,人家解决不了问题,还解决不了捅出问题的人嘛? 只要捂着盖子,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咳咳!”葛长庚咳嗽了声。 这是方锐第二次询问,一点不说也实在过意不去,特别是吃了人家东西,吃人嘴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侧面提示一次。 “小友看这酒,如何?”葛长庚倒了一杯酒,忽然指着杯中,问道。 方锐看去,只见那酒杯中,倒映出蓝天白云,远山飞鸟,湖光如镜。 “好。”他不由道了声。 “现在又如何?” 葛长庚手指隐隐泛着灵光,在杯子边缘敲击一次,波纹荡起,仿佛戳破了表象般,杯子中画面瞬间变了。 那是:尸山血海,白骨森森,如淤泥一般的苦海,伸出无数苍白浮肿的手,还有无数婴儿流出血泪…… 这般景象只是一瞬,随着那波纹平复,瞬间消失,又恢复如初,重现出湖光春色。 “此景如大虞。”葛长庚说出这句,就安静地只管吃喝,给方锐消化的时间。 ‘果然,目前的平和景象,岁月静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假象么?’ 方锐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纵使不愿意相信,可目前得到的线索:曾经的金章名捕康怀风、灵玉参、葛长庚,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大虞深藏着肮脏、龌龊…… 甚至,仅仅方锐所了解的一角,就知道:南境三州的大旱,在减丁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算计;所谓的灵药,大虞朝廷供应上品武者的资源,多半亦是染血…… 还有更多,目前所不知道的。 ‘大虞,大概真如这杯酒,美人的外表下,可能是……白骨骷髅!’他心中凛然。 葛长庚看到方锐脸色稍稍变幻之后,就是平静下来,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异:“小友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可谓心性过人矣!” “不,只是提前有所猜测罢了。”方锐苦笑。 “非是有所猜测这么简单,小友能如此,自身亦是不凡。不瞒小友,曾有一个数年相交的金章名捕老友,看到这般景象,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再也没有找过老道……哈哈!” 葛长庚笑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辛酸。 他顿了一下,忽然好奇问道:“倘若这般之恶,如阴影袭来,小友当如何?” 方锐慎重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穷则独善其身,保全自身、家人。” “我如果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哪?” “换个巢。” “换个巢?哈哈,小友好急智,不过,也是个办法。” 葛长庚颔首,笑过之后,又摇头:“只怕大虞之下,四海之内,皆是皮肉相似,内里大同小异。” “我小时候,也曾憧憬过世界,可长大后,随着对世界的了解越深,就越悲观绝望。甚至,我所知晓的,也只是片面……”他深深叹息。 “道长,就没有想过去改变?”方锐好奇问道。 “改变?哈哈!” 葛长庚笑了,笑声中有些悲凉:“这大虞,只我所看到的一角,就如蝼蚁之于山岳,蜉蝣之于沧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谈何去改变?” “况且,贫道看似风光,实则,也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苟且偷生的可怜虫罢了,寄情山水只是无奈。” 他不胜唏嘘道:“人啊,知道的越少,才越快乐。我劝小友。即使追寻真相,也不必太心急,不妨先尽情体这世间的美好。不然,知道更多后,大概就没有这份心境了。” “也不然。” 葛长庚刚说完,就又摇头:“如若体验过世间的美好,再看到真相,常人大概会心境崩碎吧?不过,以小友的心性,倒也不至于,可亦是痛苦。” “我曾听过一种说法,世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先极力渲染一种事物的美好,再将它生生打碎。” “这话有理。” 方锐思维发散,下意识想到:‘这就和某颜色文有异曲同工之妙,开头先渲染女主人公多么的高不可攀,冰山高冷,然后再打破这种印象,写对方何等堕落……是某些作者的惯用手法。’ ‘不对,我这是在想什么?罪过!罪过!’ 方锐拉回思绪,反省自身:‘我对如今的美好,其实是有所留恋的,不然,也不会心底隐隐排斥寻找真相。’ 以他三品的实力,真想要调查什么东西,绝不至于如今没有丝毫进展。 当然,从长生者角度讲,欲速则不达,真要快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葛长庚抚了抚须,还要再说什么。 “啾啾!” 这时,两只凤尾燕慌慌忙忙飞来,毛发散乱。 …… (本章完) 第94章,上古 “嗯?” 方锐下意识看了方薛氏那边一眼,看到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都在,才微微放松。 实际上,这时她们正在吃饭,怎会不在? 即使之前,有方锐的交代,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不会到处跑,离开他的视线。 另外,这些凤尾燕…… 因为出来踏青,方锐也不好太过拘着这些凤尾燕,方薛氏等人身边每人两只,就让它们轮流出去放风,一共放出去了四只,任这些小家伙们自行折腾。 至于什么柳盼儿之流? 不可能的。 别说凤尾燕没有多余的。即使有多余的凤尾燕,给了柳盼儿,对方真的出事,也不可能飞这么远,找到这里。 “啾啾!啾啾啾!” 两只凤尾燕叽叽喳喳,扑闪着小翅膀,在半空上下飞舞。 方锐和它们相处这么久,已经懂一些这些小家伙的肢体语言了,大概明白了意思:它们找到了什么宝贝,却打不过看守的东西,过来搬救兵。 ‘到底碰到什么玩意儿了?’他心头一动。 “咦,这是异兽?!似乎是《异兽谱》中记载的凤尾燕?能收服这些小家伙,小友好福缘。”葛长庚赞叹道。 “道长好见识!说来,得到它们,也是机缘巧合。” 方锐站起身:“这些小家伙找我搬救兵哪!我去看看,劳烦道长照看一下这边。” “放心。” 葛长庚似乎想到了什么,抚须笑了笑:“此去,或许是小友的福缘,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说着。 他抬手间,一金、一红、一青三枚玉符飞出:“这个赠予小友,作为护身之用。金的金钟玉符,红的火球玉符,青的轻身玉符……用法么?小友想必也知道,以劲力催发即可。” “谢过了。” 方锐也没客套,大大方方收下,随后,又交代方薛氏、三娘子一声,跟着两只凤尾燕离开。 …… “啾啾!” 两只凤尾燕速度极快,在前方带路。 方锐不比两只凤尾燕稍慢,追逐着它们,越走越偏僻。 说实话,他选择的那处踏青地点,本来就稍显偏僻,可跟着两只凤尾燕一路过去,就更偏僻了。 甚至,在走过一段后,直接没有了路,方锐只好凭借身法,在草木之间快速飘过。 一直走了大约二三里的样子。 两只凤尾燕才不飞了,挥舞着小翅膀,又是一阵上下比划。 “到了么,就在前方?” 方锐问着,身形一下子由极动转为极静,在一处树梢上立定,轻轻晃了晃,负手向前方看去。 只见: 在大片荆棘灌木、繁茂杂草包围之中,有一个幽静水潭,上游溪水蜿蜒,叮咚叮咚而来,落入其中。 实际上,不用两只凤尾燕提醒,他也察觉到了不对,一路走来,别处都是虫嘶鸟鸣,非常热闹,到了这水潭附近,却很是静谧。 “啾啾!” 两只凤尾燕点着小脑袋,表示认可。 而这时,又是两只两只凤尾燕一闪飞来,和带领方锐过来的那两只凤尾燕一样,同样毛发散乱,一看到他,就扑过来上下翻飞,用肢体语言告状。 显然,它们还是颇为聪明的,两只去报信,两只留下来,就在这边盯着。 “好,看我给你们出气。” 方锐笑了笑,脚尖一点,直接飘了过去。 当然,别看他如此莽撞,其实已经暗暗小心,打起了精神,体内真气网络浮现。 就在即将接近潭边之时—— 嗖! 一道碧绿光芒射来,迅疾无比。 那碧绿光芒速度极快,又是作为偷袭,若是寻常五品武者,猝不及防之下,恐怕都要吃大亏。 可方锐是什么境界? 三品炼脏,更别说,提前有所防备。 “来!” 他手心真气涌动,向前方一握,在‘噼啪’一声炸响中,半空一道真气大手凝形,直接抓住了那道碧绿光芒。 等抓住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道碧绿光芒,原来是一条一尺有余,通体碧绿莹莹,如碧玉一般的小蛇。 只是,美丽不假,可也毒,它蛇口中滴落的毒液,直接在一片滋滋作响中,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异兽么?难怪。”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怪不得凤尾燕都吃了亏,若非它们同样是速度类型异兽,还会飞,恐怕,就不是掉一些毛那么简单了。” “嘶嘶!” 这条碧绿小蛇,纵使被抓住,亦是在死命挣扎,吐着蛇信子,蛇瞳凶厉。 “桀骜不驯的异兽?我最喜欢了。” 方锐温和笑着,身形一动,将它带到一边。 具体细节不表,总之,在不多时后,经过他的一番友好交流,这条碧绿小蛇初步表示了服从。 “啾啾!” 这时,四只凤尾燕已经飞到了潭水边,叽叽喳喳,上下翻飞,示意那边有宝贝,快过去。 方锐去一看,发现:水潭边缘,一片不大的奇石嶙峋,犬牙交错,水潭是石头底部,潭水清澈,可见其中一条条游鱼。 这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潭水边缘,有一株散发着淡淡碧绿色毫光的植物。 它不过半尺高,盘子大小,茎生五叶,叶子有些类似薄荷,但却要比薄荷精致多了,如那异兽小蛇般,通体亦是碧绿莹莹,宛若碧玉。 “如玉梅树一般的奇株?” 方锐瞧了又瞧,却认不出具体是哪种奇株。 他虽然看了不少杂记、游记,但目前依旧是半吊子货,再者,这奇株没结出奇果,也确实不大好分辨。 “不过,不管是什么奇株,这都是一份不错的收获!” ‘想来,应该就是四只凤尾燕乱蹿,发现了这里,想要抢夺这株奇株,反被那异兽小蛇教训,最后找到我搬救兵。’ 方锐暗忖道。 “啾啾!” 这时,四只凤尾燕又凑到跟前,一阵上下翻飞。 “你们想要吃它的叶子?” 方锐想了下,摘下一片叶子,真气一划,一分为四,射出给它们。 它们发现了这奇株,还是有功劳的,有功当赏嘛! “啾啾啾啾!” 四只凤尾燕欢喜叼过,脖子一扬直接一口吞下了,显得格外欢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刚收服的异兽小蛇。 “嘶嘶!” 它吐着蛇信子,一阵躁动不安,若非方锐刚刚才和它友好交流过,此时,恐怕就要暴起对四只凤尾燕出手了。 “老实点!” 方锐哼了一声,直接让这条异兽小蛇安静下来,旋即也懒得再管它,他此时为难的,是怎么处理这株奇株。 “放在这里?即使让异兽小蛇守护,也不安全。今日四只凤尾燕能发现它,明日其他人也能发现,万一被人杀了异兽小蛇,取了奇株,那就彻底鸡飞蛋打了。” 方锐略作犹豫,直接将这奇株连同根须一同挖了,准备带回去,让葛长庚辨认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移植。 他也不怕葛长庚动什么心思,以目前的交往来看,对方人品还是不错的。 再者,从葛长庚之前的反应来看,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更退一步讲,守护奇株的异兽小蛇,实力也不过五六品,所以,大概率这奇株也不会太过珍惜。 …… “恭喜小友了,这是碧玉荷,目前为下品奇株。” 葛长庚淡笑道:“对了,奇株附近,常有异兽守护。碧玉荷的话,守护异兽常为碧玉蛇,小友可曾遇到?” ‘果然,如我预料中的那般,这碧玉荷并不太过珍惜,葛道长也只为我感到高兴,没有什么觊觎的心思。’ 方锐暗忖着,拿出收服的异兽小蛇:“异兽碧玉蛇?是它么?” “碧绿莹莹,通体若碧玉,果然是碧玉蛇。小友好本事!” 葛长庚深深看了眼方锐,这么短时间,就能收服一条异兽,定然是有什么特殊方法。 不过,他深懂为人处世之道,也不去问。 “道长,我对碧玉荷了解不多,还要请教一番。”方锐大大方方询问道。 “碧玉荷生长之地,蚊虫不生;碧玉蛇所在,更是鼠獐退避。小友将碧玉荷移植家中,日后就轻省了。” “这碧玉荷果然是可以移植的么?只是,环境问题……”方锐迟疑道。 “小友花费些钱财,改造一番即可。另外,奇株生命力强悍,即使环境有些许瑕疵,最多也就生长稍慢些。” 葛长庚抚须道:“正常情况,碧玉荷所结出的奇果——玉荷子,是夏天成熟,环境不太适宜的话,可能就会拖延到秋冬。” “奇果玉荷子,比起小友吃过的玉梅子,大概要珍贵一些。真要说来,这碧玉荷的一片叶子,其实就相当于一颗玉梅子了,可以冲泡玉荷水,与冲泡玉梅水的方法相似……” ‘怪不得,之前凤尾燕,要向我讨要碧玉荷的叶子。’ 方锐暗道一声,伸手又采了碧玉荷的一片嫩叶,吩咐晴云取来一盆滚烫热水,投入其中。 汩汩! 碧玉一般的叶子竟开始融化,上下浮动着泛出大量气泡,在木盆上空,形成一团缥缈朦胧的青色云气,如祥云一般。 最终,一片叶子彻底化开,将整盆滚烫的热水染成琥珀美玉一般的颜色,在腾腾热气之中,还有颗颗如星光般的碧玉光点浮沉,看上去美轮美奂。 “哇,兄长,好漂亮!” “漂亮!”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眼睛都看直了,大小丫鬟们更是一片惊呼。 方薛氏、三娘子也没好多少,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这玉荷水,比起玉梅水,的确看上去好多了。’ 方锐心中暗道一声,吩咐给葛长庚、自己、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清衍童子盛出一小碗,剩下的给晴云、白芍几个大小丫鬟们分了。 顿时,又是引起一片欢呼,大小丫鬟们都欢喜得不行。 “前些日子是玉梅水,现在又是玉荷水,咱们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是咱们天大的福气,是老爷有大福缘,咱们都跟着沾染了福气哩!” “这么好看的水,我都不忍心喝。” …… “好喝!”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喝着水,大眼睛弯弯如月牙。 方薛氏、三娘子两人,皆是眉眼温柔,脸上也带着喜欢之色。 …… 砰! 方锐与葛长庚碰了下碗,饮下一口玉荷水。 如琥珀美玉一般的滚烫玉荷水入腹,却带来股股清凉的气流,在体内涌动,不冷、不寒,只是给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的感觉。 那是区别于吃下玉梅子,浑身暖洋洋,通体舒泰的另一种体验。 “今日,老道跟着小友,也算是有口福了。”葛长庚笑道。 方锐却知道,葛长庚如此说,更多的只是客套话。 毕竟,人家玉梅子都没少吃,岂会在乎这一碗玉荷水? “对了,道长之前说碧玉荷‘目前为下品奇株’,这话是何意?难道,它还会成长不成?”他好奇问道。 “的确如此。这碧玉荷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奇株,一年生,结出奇果玉荷子。这玉荷子既是奇果,也是种子,可以一茬茬种下去。” 葛长庚抚须道:“我观小友的碧玉荷,只有大概三五年的样子,属于下品奇株;若是生长百年,便可成为中品奇株;若有三百年,便是上品奇株;如能成长五百年,就能成为极品奇株,结出夺天地造化的极品奇果。” “至于更大年份,我看到的书上,却是也没有记载。” ‘这碧玉荷,竟然是养成系奇株?不过,倒是挺适合我的,我还真想和它比一比寿命,看看培育个万儿八千年,会发生何等变化。’ 方锐如此想着,口中却道:“下品奇株就不错,若真是中品奇株、上品奇株,太过珍惜,我反而庇护不住。” 听葛长庚的语气,这一整株碧玉荷的价值,大概也就相当于七八颗玉梅子,不算太过珍惜。 换句话说,即使以他明面上展露的实力,也能庇护得住。 “福祸相依,常人只看到了福,小友却看到了可能的隐患,只此一点,小友就非常人能及也。”葛长庚赞叹道。 “道长过誉了。” 方锐摇了摇头,与葛长庚再度碰了碰碗,喝下一口玉荷水,看着周围绝美的湖光春色,由衷感叹道:“日月清风,山川湖泊,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莫愁湖,也的确是钟灵敏秀,竟能孕育出碧玉荷这般的奇株。” “小友此言,当浮一大白。” 葛长庚显然心情不错,畅饮了一口玉荷水,谈性大开:“比起别处,莫愁湖的确是格外钟灵敏秀,这还牵扯到了一桩上古趣闻。” “哦?”方锐来了兴致,适时捧哏。 “上古之时,传说,此地有真龙陨落……龙珠落下,化作了莫愁湖。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来此寻宝,甚至湖底都被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可始终无果。慢慢的,也就没人信了。” 葛长庚抚须道:“不过,老道却是觉得,这传说不假。因为,莫愁湖附近,每隔一些年,就会诞生出奇株,虽然九成九的奇株等阶不高,皆是如小友的碧玉荷一般。” “不瞒小友,我经常来此钓鱼,除了寄情山水之外,也是抱着些捡漏的心思,哈哈!” “道长坦诚。”方锐也是笑了。 “对了,三枚玉符并未用到,还给道长。”他取出之前葛长庚相赠的三枚玉符。 “不必。” 葛长庚却是一摆手:“赠予小友,便赠予了,何须收回?” “那便谢过道长了。” 葛长庚大气,方锐也不矫情,直接收下。 这三枚玉符,也的确是能提升他部分战力的,说不得,什么关键时候,就用到了。 吃过午饭。 葛长庚告辞离开,带着清衍童子,继续去另一边垂钓。 方锐一家人,则在这边游玩。 蓝天白云,湖光春色,家人相聚,其乐融融,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哪怕葛长庚侧面提示过大虞的阴暗,那些烦心事也被暂时遗忘了,寄情此刻的山水。 玩了一下午,过足了瘾,等黄昏时候,方锐一家人与葛长庚告辞,返回城中。 …… 就在方锐一家返回城中的时候—— 葛长庚也带着清衍童子,回到了白云观,正在面见一位不速之客。 “章恨水?!”清衍童子一见到来人,就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咬牙切齿。 葛长庚拦住了清衍童子:“章玉章,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语气中,带着一股客套、疏离。 是的,这正是他曾经那位朋友,只不过,昔日的金章名捕,已经变成了玉章神捕。 而此事具体,也不是葛长庚对方锐说的那么简单,那位朋友听了真相,不但此后再也没主动找过他,还向上面告了一状,害得葛长庚差点没命。 “葛道长,” 章恨水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周长发年龄已大,过不了几年,就会退下去,庇护不了葛道长太久。” “我来,是想问上葛道长一句:可愿转修朝廷灵修之道,加入朝廷,投靠未来的新任神捕司司正?” “新任神捕司司正?!看来,章玉章已经搭上了另一条线。” 葛长庚摇摇头:“不过,老道并无转修朝廷灵修之道的意愿,也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拘束,让章玉章失望了。” “罢了,我也不勉强。不过,提醒葛道长一句,那位大人来自州中,势力远非葛道长可以想象。如今,那位大人尚未履职,根基未成,正是投靠的好机会,若是等再过些年……” “章玉章可以走了。” 葛长庚打断章恨水,端起茶碗。 这是送客之意。 “呵!” 面对葛长庚的不识时务,章恨水也没有生气,摇了摇头,大步起身,只留下一句:“希望,下次再见葛道长,不是刀兵相见。” 等章恨水离开后。 “师父,咱们离开淮阴府吧?”清衍童子焦急道。 “离开淮阴府?” 葛长庚摇头:“天下之大,何处不排斥上古灵修?换一个地方,也无用的。我有些累了,不想再逃,再者,也没到那个时候……” “可恶!若非那章恨水,您也不会暴露出来,被朝廷记录在册……” “这些……就不必再说了。” 葛长庚苦笑一声,想到方锐,蓦然发出声叹息:“同样是人,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 …… 匆匆又是半月过去。 这日,方锐下衙回来,三娘子匆匆找来:“锐哥儿,又有南境三州的消息了!” “哦?!” 方锐心头一动。 …… (本章完) 第95章,剧变 “朝廷禁军横扫南境三州,如秋风扫落叶,各地乱军头领或擒或杀……占据云州三府的李玄通,在僵持一月后,亦是兵败,投诚朝廷,被封安乐侯……” ‘果然,这根本不是什么平叛、镇乱,更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收割!’ 方锐暗忖着,心中生出无限唏嘘。 遥想初来此世,当初还在云州大泽府常山县,他以为是:大虞风雨飘摇,乱世将至,却没想到,一开始进入的只是一场棋局。 ‘离开南境三州,来到吴州淮阴府,就真的跳出这场棋局了吗?恐怕不然,最多,只能算是离开了棋盘中厮杀最惨烈的一角。’ 方锐暗道一声,收回思绪,问道:“那李玄通,我看是个枭雄性子,果真投了朝廷?还有,太平军中的其它人呢?” 他想问的,其实是太平军中的那位狠人,可三娘子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没法问,只能侧敲旁击。 “商队带回的消息是这样,李玄通的确投了朝廷,至于太平军中的其它人?李玄通是这波乱军头领,还好说,其它小人物,打听起来难度就大了。” 三娘子关切道:“锐哥儿,这个很重要吗?你若是需要,我吩咐下去,让商队的人全力打听。” “罢了,三姐姐,不必了。南境三州距离咱们太远,传递消息不易,即使让下面人特意打听,多半也没什么希望的,再者,没那个必要性。” 方锐目光一闪:‘太平军中那位狠人没消息,或许是距离太远,消息传递不便;更大的可能却是,对方隐藏幕后,寻常手段根本打听不到。’ ‘李玄通那般枭雄,轻易就败了,还投诚朝廷,其中猫腻深深,或许就与此人有关。’ ‘此人的来历……嗯,会不会就是大虞朝廷之人?’ 方锐心中生出这般猜测,顿时联想到了更多:‘当初,太平军中那位狠人在常山城做了什么?破家大族、清查田地、打击帮派……以太平军的名义,将城中腐朽残余清扫一空!’ ‘这般脏活都干完了,大虞朝廷禁军来了,又收复了常山县,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长治久安。’ ‘见一斑而窥全豹……’方锐心头一动。 果然,三娘子继续说道:“朝廷迁移别州百姓,分田分地,南境三州显现大治之相……” ‘若真如我猜测,其它乱军如李玄通的太平军一般,辖下旧有残余都清除干净了,又经过变相减丁,怎能不大治?’ 方锐眸光深深:‘这佐证了我的猜测,也就是说,太平军中那位狠人极可能是大虞朝廷的人?’ ‘可这就细思极恐了!李玄通堂堂一条大气运蛟龙,从出生、成长,到起事、兵败、投诚,被人一手安排?’ ‘楚门的世界?不,甚至比楚门还要夸张!’ 毕竟,安排一个普通人,与安排一条大气运蛟龙,难度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方锐再联想到:葛长庚所见大虞的一角,就深深感到自己渺小,如蝼蚁之于山岳,蜉蝣之于沧海,无比绝望。 霎时间,他心头宛若被巨大的阴霾笼罩。 ‘果然,一切美好只是表象,大虞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无数阴暗如阴影般张牙舞爪。’ ‘纵使我不去清理,只想着自保,独善其身,庇护家人,最好也要有一定了解才是。’ 方锐下定决心。 “啦啦啦啦啦!” 这时,外面响起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的声音。 三娘子接了她们放学,是一起回来的,只不过,三娘子径直来了这里,而两个小丫头去换了衣服,这时才出来。 窗外。 方灵、囡囡在前方蹦蹦跳跳,身后嘎嘎嘎嘎,是一群前些日子才孵化的小鸭子,扭着屁股,一摇一摆。 两个小丫头带着它们满府乱蹿,抓虫子吃。 ——自从府中改造了水塘,种下了碧玉荷,附近虫鼠不生,方灵、囡囡想要喂养小鸭子,就只能带着它们全府乱蹿捉虫了。 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灵儿姐姐,等会儿,咱们去给碧玉荷浇水吧?” “不行,兄长不让咱们祸害它了。” “那咱们不让大黄、大黑、大花撒尿就是了。” “呃……也对。” 是的,前些日子,这两个小祸害在家,让三条大狗对着碧玉荷撒尿,还大言不惭地说是施肥。 这让很久都不动手的方薛氏、三娘子,抽了她们屁股一顿。 至于浇水的原因,也很搞笑。 碧玉荷五片叶子,当少于三片时,才会影响到生长,而采了一片叶子,一般一个月就能长回来。 两个小丫头为了让碧玉荷快些生长,早些喝到玉荷水,擅自让三条大狗给它施肥。 “这俩小丫头,真是调皮……我去说她们。”三娘子抚着额头,出去了。 橘红色的夕阳下,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老老实实站成一排,身旁是一群扭着屁股‘嘎嘎嘎嘎’乱叫的小鸭子,三娘子故作严厉,板着脸训斥着她们。 方锐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这就是我所珍视的,想要守护的啊,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若真有人想一试我的锋芒,那……’ 从南境三州走来,到了淮阴府,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可要被人认为是人畜无害的绵羊,那就大错特错! …… 接下来一段日子,方锐在衙门中有意识打听‘灵药’、‘半灵药’相关,小心试探,却发现,此类消息似乎被特意封锁了。 他的动作稍大,就引起了警觉,被不明人物盯梢。 于是。 方锐恢复了咸鱼状态。 那般盯梢,在持续了足足半月过后,才退去不见,让他的生活,恢复了常态。 …… “看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半夜,方锐穿着单衣起床:“不过,调查这些事情可以暂且放缓。家中的防备,却是万万不能放松,反而需要更加警惕才是。” 他暗忖着,吹了一声口哨。 扑簌簌! 嗡嗡嗡! 夜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来,那是大片黑红色、长有森白尖牙的类蝙蝠生物,还有拳头大小、通体黑色的大蜂。 “杀人蝙、黑王蜂……”方锐喃喃道。 不错,这又是两种异兽,是当初从南境三州到梧州的路上,与凤尾燕一般,先后收服的异兽。 毕竟,那么远的路程,那么丰富的经历,以他的心性,又怎么可能只收服一些凤尾燕就满足了呢? ‘如今,凤尾燕、杀人蝙、黑王蜂,再算上碧玉蛇,我府中也有四种异兽守护了。’ ‘也就是它们体型小,所需要的资源也相对较少,才能让我勉力维持。’ 方锐暗忖着,用特制药丸喂过一番后,才让它们离去,重新隐藏,继续监察府中。 …… 时间匆匆流逝,又是半月过去。 春天彻底到了,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衙门中的琐事也渐渐减少,恢复了往日相对清闲的日子。 就在神捕司东南分司上下放松的时候,淮阴府城平静的外表下,却涌起道道暗流。 这日。 段玉找来,送上了一份银章大捕的临时兑换名录。 方锐看了一下,上面基本上都是丹药,大多是下三品武者所用的基础丹药,也有少数中品武者用到的丹药。 直到看到半灵丹—— 他心下一惊,瞳孔猛地收缩:“这……半灵丹?!” “方银章有所不知,半灵丹乃是以半灵药为主材,佐以其它材料炼制而成,却比单独服用半灵药,效果要好上不少。” 段玉脸上带着自豪之色:“也是咱们运气,神捕司联合郑家,准备炼制一批丹药,这个临时兑换名录,其实就是给咱们这些人的福利。” “哦?” 方锐眼睛眯起,详细询问了好一通。 等段玉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后,询问他是否订购的时候,方锐才以没贡献点为由,婉言谢绝,让段玉很是无语。 方锐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白嫖消息罢了。 随后,段玉欲言又止,似乎想说说些什么,可最终也没有提出,就离开了。 等段玉走后。 牛八斤凑过来:“头儿,您府上可是有一株碧玉荷?” “是有。” 方锐颔首:“八斤,你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向来消息灵通,可也不至于在方府中安插探子吧?碧玉荷的事情他也没主动往外说。 “嘿嘿,您府中传出的。” 牛八斤继续道:“我还打听到,那位段银章想要炼制一味丹药,其中材料,就有碧玉荷的叶子,可求购不得,那位没找您开口?” “没开口啊,可能是怕我拒绝,没面子?不过,不至于吧?” 方锐是和段玉有一些小小过节,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对方想要碧玉荷叶子,可以提嘛,大不了成丹后分一些…… 哦,神捕司、郑家联手炼的丹,他还真不大敢吃,即使段玉问了,多半也是会拒绝的。 …… 当日方锐回去,就立刻让三娘子调查碧玉荷消息泄露之事。 三娘子很快查出,是十二小丫鬟之一的话梅出府炫耀,泄露出去的。 事后处理么? 她直接将话梅调去了四海楼,从此府中再无敢于多嘴之人。 …… 没几天过去。 淮阴府城中,大街上出现了不少神秘人影,也不做什么,就是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尤其是一些婴儿、年龄不大的童男女。 就连淮阴女子学院,都不例外。 “啦啦啦啦啦!” 一群身穿彩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进入学院大门。 “大人,您看?”阴影处,一位七品武者对着另一位斗篷人点头哈腰。 虽然对方只是下品灵师,如学徒一般,可在他眼中,同样是大人物,得罪不起的存在。 “适格者已经记录过了,走吧!之后的审查背景、抓人,自有其它人负责,那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那戴着斗篷之人蓦然转身。 “是!” …… 又十多日后。 南山园。 俯瞰下去,整个园子的景色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尤其到了夜晚,满园灯火通明,辉映着秀美绝伦的景色,更是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可与天上明月争辉。 可就在这夜—— 中心处的地下暗室,不时飘出一朵枣子大小的虚幻之花,那花朵呈灰绿色,几近透明,给人以飘忽、邪异之感。 大部分花朵在飘出一段距离后,湮灭消散于无形。 只有少数虚幻之花,碰到南山园中服侍的下人,让这些下人瞬间失去生息倒地,额头长出一朵血色肉花,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 “头儿,又是一起失踪的案子!”李大胆进来。 “卷宗放下吧!” 方锐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烦躁。 秋风动而蝉先知,作为神捕司一区分司的主事人,他敏锐感知到了城中局势变化,仿佛突然就暗流涌动起来,变得波澜诡谲。 最重要的是:这种改变猝不及防,让人没有半点防备。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破空,乌云低垂,大风骤起。 “唉!” 方锐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呼啸风声,蓦然发出一声叹息:“风雨欲来啊!” 不多时后。 哗啦啦! 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一点也没有春雨的绵绵温柔。 …… 就在大雨之中,方锐乘坐马车,返回了方府。 因为衙门事多,走不开,别说如以往提前下衙了,就是他这条咸鱼,都开始加班了。 这个时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早已经回来了,甚至,晚饭都差不多做好了,在后厨热着,就等方锐回来,一起用晚饭。 晚饭中。 方锐说了城中婴儿、童男女失踪的事情,问两个小丫头:“灵儿、囡囡,要不你们最近请一段时间的假,不要去学院了?” “喔?!” 方灵抬起小脑袋:“兄长,一定要请假么?” “如果请假太久,会跟不上的。”囡囡也是小声嘀咕。 显然,两个小丫头不太想请假。 以前,她们还不想上学,后来才发现,在学校被小伙伴簇拥着,有不少玩伴儿,似乎比家里还快活些,就反而不大愿意在家了。 “听大人的话。”三娘子瞥过去一眼,瞬间让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乖乖低下小脑袋。 “是啊!安全最重要,这个事情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方薛氏凝重道。 近朱者赤,跟着方锐这么久,三娘子、方薛氏也学到了方锐身上的谨慎。 “娘、三姐姐,也不至于。女子学院毕竟特殊,作案人员不一定敢盯上。最重要的是……” 方锐语气顿了顿:“灵儿、囡囡真要继续去学院,我会在她们身上做好防护的。” 杀人蝠长得丑,两个小丫头排斥,但碧玉蛇可以带上,还有黑王蜂,搭配他特制的药粉。 再加上凤尾燕,即使五品武者,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围攻,都可能被瞬杀。 另外,还可以再调拨一些捕头过去看着。 什么,公器私用? 太难听了,换种说法,那叫:为了公务,守株待兔,以身犯险。 ‘异兽、捕头,还有其它手段,重重防护,基本可以确认不会出什么问题。’方锐心中暗道。 饭后,返回房间。 窗前。 方锐望着外面的大雨,伫立良久,心中忽然生出一念:“或许,是时候突破二品了!” 思及此处。 他微阖双目,意识沉寂视线左上角的光点,面板如星光亮起。 …… (本章完) 第96章,二品 【劫运点:10099】 “二品之境,需要10000劫运点么?” 方锐看向功法一栏中亮起的《养身功》,下定决心,今夜便立刻提升。 召唤来几只杀人蝙、黑王蜂,吩咐它们,对这边格外加强守候,随后,进入密室。 “开始吧!”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寂面板,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随着面板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养身功》后的‘+’闪烁了下,消失不见,一股磅礴清凉气流从虚无中涌现,倒灌入身体。 这一刻。 方锐感到自身进入一种冥冥之状态,无思无念,只有脑海中无数关于《养身功》的感悟如水流般流淌而过。 不同于以往突破,一切变化只在身体内部完成,这一次,那磅礴清凉气流竟然冲出体外,化作一道道晶蓝色光缕,缭绕着他周身,时而飞出,时而收回,穿梭不定。 九品磨皮、八品易筋、七品锻骨、六品开窍、五品洗髓、四品换血、三品炼脏,一次次提升过的身体各部位,在这种荡涤之下,开始排出顽固残余的杂质,凝固在体表,形成一层灰垢。 不错,武道二品,是为无垢! 与此同时。 身体内破入上三品构建的超凡网络自发显现,真气在其中快速游走,奔流激荡,逐渐由无色变为万古青木的淡青色,向着另一种能量开始升华。 …… 足足两百来个呼吸后,缭绕方锐周身的光缕,才开始渐渐减少,最终,尽数消失。 咔嚓嚓! 某一刻,体表的灰垢蓦然破碎。 “二品成矣!” 方锐睁开眼睛,之前突破之时激活的超凡网络尚未收敛,拂袖之间,周身青色光华缭绕,将污垢带出扫向一边。 “感觉仿佛获得了新生,脱胎换骨。”他喃喃道。 实际上,方锐此刻的确不一样了,明明模样没有半分变化,也没有皮肤变白,可就是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尤其是,此刻超凡网络激发,看上去更加不同凡俗,飘飘乎遗世独立,仿佛下一刻就会飞走似的。 那种缥缈出尘的气质,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只有一个字:仙。 “这种变化,太瞩目了。” 方锐却是皱眉,想了一下,静默超凡网络,并且,有意识地压制这种变化。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方才,看上去就如皓月当空般引人注目的他,此刻,却一下子普通下来,比以往还要普通些。 这种普通,普通的不是相貌、气质,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存在感,仿佛一下子就被削弱了。 “太过普通了,也不好。” 方锐心念一动,周身光华一闪,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往初,看上去和突破之前,没有半分变化。 “现在就可以了。” 他满意点了点头,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99】 【功法:养身功(举世无双)】 【境界:二品(无垢)】 【技能:方氏医术(圆满)、驯兽术(小成)、风水术(小成)、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易容术(小成)、掷燕十三手(大成)、薛家枪(未入门)(+)、劈山刀法(未入门)(+)、卜算术(未入门)(+)、窃术(未入门)(+)、农经(未入门)(+)、雕刻术(未入门)(+)、厨艺(大成)……】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举世无双级别的《养身功》?”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如果说,出神入化级别的《养身功》,世间还可能另有人达到;那么,举世无双级别,就意味着大虞之大,世间之大,在《养身功》一门功法上,再无一人可与我比肩。’ 至此,他已经凭借劫运点,将《养身功》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突破二品无垢境界后,我的具体变化么?” 方锐关闭面板,细细体味着,忽而激发超凡网络,抬手在半空一拈,一朵淡青色半透明莲花在指尖浮现。 “去!” 他拂袖一挥。 那朵半透明的淡青色莲花旋转着,飞出两丈多远,来到室内另一边,与闪烁跃动的蜡烛上半身重合,犹如给它盖上了一个灯罩,变成了‘宝莲灯’,连散发出的光芒都是淡青色的了。 这种变化,足足持续了七八个呼吸,才随着虚幻莲花如肥皂泡般破灭而停止。 “如果说,三品炼脏诞生的是真气;那么,二品无垢,产生的超凡能量可称为真元!” “比起可离体一丈的真气,真元更加凝练,可离体三丈!” 方锐喃喃着,开始试验真元的特性。 对肉身加持的效果,在超凡网络启动,真元流通之时,较之三品之时,提升了足足三成有余。 另外,在治疗伤势、压制毒性等方面,也比真气增强不少。 “二品无垢境界诞生的真元,可以看做是真气的纯化升华,更优版本,不错,很不错!” 方锐微微颔首:“整个淮阴府城,似乎都没有二品武者,我似乎就是一府之中的个体武力最强者?!” “接下来,面对城中波澜诡谲的局势,总算是有些安全感了。” 至于突破后会不会被人发现? 方锐完全不担心。 他早就知道:武者的超凡能量,无论中三品的‘劲力’,还是三品的真气、二品的真元,都自带隐秘属性,有一种屏蔽隔离的特效。 哪怕是上三品,只要自身超凡网络不显,看上去,也就是强壮些的普通人,当面都发现不了。 如神捕司司正周长发、葛长庚,不是也发现不了方锐的真正实力么? 至于更多,什么突破一二品,就会立刻被大虞上层知晓、锁定? 那就更是杞人忧天了。 不说武者自带的隐秘性,就说整个大虞,辽阔无比,比前世一个大洲都大,那般直接精准锁定天下的一二品高手,是什么恐怖的概念? 简直涉及到规则层面了。 是,大虞似乎有改变天象的能力,可一个地区的人工降雨,和精准锁定一个大洲内非同常人的‘伪超凡人士’,那是一个难度吗? …… 出了密室。 方锐正打算喝杯茶,就睡觉了,可突然听到府中有异样的动静传来。 “这么巧?我刚突破,就有人送上门,给我活动筋骨?” 他眸光一动,放下茶盏,整个人已是从屋内消失不见。 可随后就失望了。 纵然方锐速度极快,锁定方位,立刻追索过去,来到了中院,可还是晚了一步。 扑簌簌! 嗡嗡嗡! 那道绸布蒙面的黑影,在杀人蝠、黑王蜂一哄而上的围攻中,连发出道声音都没能做到,直接就扑通一声倒地,彻底没了生息。 见到方锐到来,这些杀人蝠、黑王蜂呼啦啦飞过来,绕着方锐一通飞舞表功,他甩出些特制药丸作为奖赏,打发走这些小家伙。 随后,小心上前,一番试探,确认这人是真死透了,才揭开面罩,发现竟是…… “段玉?!” 方锐还以为是什么大敌,没想到,竟然是此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这段玉直奔中院的荷塘,应该是瞅准了碧玉荷。不过,堂堂一个银章大捕,为了区区的碧玉荷的叶子,就死了。” “这可真是……” 方锐叹息着,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莫名感觉有些戏剧性。 你说,你想要碧玉荷的叶子,至于偷么? 放下面子,说几句软话,让我高兴高兴,再承诺一二三四五个人情,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肯定就给你了。 可你这,为何非要来偷呢?还偏偏这么鶸,连坚持到我来都不行,不然也未必会死啊! 方锐摇摇头,本着不能浪费资源的原则,在段玉身上一通搜索,银钱、功法什么的通通都无,只有一张阴灵丹的丹方。 “还行,有一点收获,不过,这段玉来偷东西,随身带着丹方做什么?” 他喃喃着,略一转念,就明白了。 ‘神捕司发福利,可以用贡献点定制丹药,这个比较紧急,段玉找不到碧玉荷的叶子,又拉不下脸向我恳求,当然,也可能是想节省一些,就做了一次梁上君子。’ 段玉同样也不认为,方锐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他大打出手,乃至生死相向。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如果我没发现,让段玉偷走了碧玉荷的叶子,那正合他意;如果发现了,他就大大方方拿出阴灵丹的丹方,和我商量,割肉……’ ‘可唯独没想到,因为自己太弱,根本没见到我,就在一群异兽的围攻中,死翘翘了。’ 方锐猜到了大致经过,再次感叹了一句事情的戏剧性。 “这阴灵丹的丹方,阴属性丹药么?怪不得需要碧玉荷的叶子……咦?!” 方锐突然看到一味药材,不由皱起眉头:“极阴极情之血?这是什么东西?” 他医术大成,在药理上也见识不俗,可唯独没听说过什么‘极阴极情之血’。 “怎么听着,不是什么好玩意哪?!罢了,也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等下次见到葛道长时问问。” 方锐暗暗记下阴灵丹的丹方,随后,真元涌动,将整张丹方连同段玉的尸体,一同毁尸灭迹。 “段玉来我府上偷盗碧玉荷,也不知,是否在家中留下了什么线索?最好去检查一下,确保不会牵连到我身上。”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若有万一哪? 至于会不会画蛇添足,去段府一趟,反而留下痕迹? 不会! 方锐和葛长庚交谈过,武者、灵师,两者并无上下、优劣之分。 灵师是有一些追踪索迹的手段不假,可武者的劲力、真气,亦是可以隔绝屏蔽。 之前,方锐以真元对段玉毁尸灭迹,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什么卜算之法? 方锐自身也得到了一本卜算术,对此世的卜算,也算有些了解:实力强大、身居高位、命格特殊、大气运在身之类的人,卜算难度极大。 就拿他来说,不提身怀的面板、劫运点这个因素,只说自身的二品实力,即使堪比上三品武者的上品灵师亲手卜算,赔上半条命,都未必能有结果。 ‘而且,朝廷中的灵师,似乎和葛道长那般的灵师不大一样,有什么禁忌。用葛道长的话说,就是‘栓上了狗链子’。’ 方锐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径直出门去往段府。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料,段玉知道偷盗这种事情不好看,也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事,故以并没留下线索。 在检查一番后,确实没有疏漏后。 方锐无声无息从段府离开。 …… 随后半月,段玉一个银章大捕的失踪,在城中惊起了一阵波澜。 甚至,因为碧玉荷的关系,方锐这边都有人过来,进行了一次例行询问,可也就是例行询问。 再之后,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就不了了之了。 反而,辖下童男女失踪案频发,让方锐焦头烂额。 …… 淮阴女子学院。 这日。 两个面容平平无奇的男子来到,真正实力,都是七品武者。 “三个适格者,一人是朝廷银章大捕的家眷,此目标放弃。”一人拿出三幅画像,将其中一幅抽出毁掉。 若是方锐在这里,必然会认出,这幅画像中的人正是方灵。 “明白。” “也算此女走运。这次,需要大量适格者,上面吩咐了,除了咱们郑家、朝廷的六品以及以上家眷,其他人都大可抓捕,无须顾忌的。” “别说了,人来了,动手!” 两人大步冲向人群,在一片恐惧的尖叫声中,狰笑着抓了目标得逞,就要离开,逃之夭夭。 可就在这时,大量人影从周围冲出。 “不许动,神捕司办案!” 明里暗里,几重岗哨齐齐出动,仿佛守株待兔,早就等在这里似的,重重包围过来。 是的,这是方锐为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准备的一重后手。 至于凤尾燕、碧玉蛇、黑王蜂等异兽? 在方锐吩咐下,只要不对方灵、囡囡展露出敌意,不直接对她们出手,它们是不会现身,暴露在人前的。 …… “头儿,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咱们东南分司开创性地捉到了两个舌头,哦,就是抓捕童男女的下面线人。” 牛八斤狂拍马匹:“您不知道,那可是两个七品武者,难怪以前没有抓住过。咱们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儿,也就是您布置全面,才在淮阴女子学院……” “等等,淮阴女子学院?!” 方锐啪的一声放下茶杯,看向牛八斤,目光冰冷:“我家的两个小丫头……” “头儿,息怒!” 牛八斤只感觉,方锐的目光犹若实质,仿佛能将人冰冻似的,不由缩了缩脖子,连忙道:“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人都抓的,说是要什么适格者,目标也不是您府上的两位小姐。现在,您府上的两位小姐都已经平安送回府上了。” “哦,这样么?” 方锐之前的气势瞬间收敛,重新坐下来,端起茶杯,眸光闪烁,似乎在想些什么。 这时,牛八斤又道:“不过,您府上的大丫鬟白芍,说是弟弟失踪,想请您帮忙……” 噗! 方锐一口茶水喷出来,眉头深深皱起,盯着牛八斤:“你他娘的,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头儿,息怒!息怒!”牛八斤嘿嘿赔着笑。 方锐正想细问大丫鬟白芍弟弟的事情。 这时,李大胆面色难看地进来,眼眶通红:“头儿,我家黑娃失踪了!” “你不是派人看着了么?” 方锐公器私用,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如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人,都调拨了衙门人手,看着自家家人。 对此,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找了人看着,可来人将两个保护的捕头打伤了,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掳走了!”李大胆攥紧拳头道。 “嗯?!” 方锐眸光深深。 对这件事,他其实是有猜测的,前几日神捕司才联合郑家发福利,没过多久,城中就频频出事…… 这可能牵扯到了大虞背后隐藏的龌龊。 ‘可若是真如我猜测的那般,大虞朝廷已经疯狂到,对自己人下手了?还是说李大胆级别太低?抑或者,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方锐看向牛八斤:“八斤,抓到的那两个舌头,审问了吗?” “审了。不过,” 牛八斤面露尴尬之色:“他们一副大有来头的样子,不慌不忙,还叫嚣着让咱们好好招待,说是很快就会有人领走,来大牢就像游玩似的……” “头儿,让我去审问吧!”李大胆咬牙切齿。 “嗯,去吧!”方锐摆摆手。 等李大胆离开了,牛八斤才道:“头儿,李大胆这个状态,别真把人弄死了。到时候,您不好交差……” 他还是有分寸的,虽说和李大胆是欢喜冤家,但也就在鸡毛蒜皮上的小事斗斗嘴,真正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 比如方才,就没有出言阻止,不然真要和李大胆结仇了。 至于此时开口? 一方面,也是出于好意提醒,担心那些人真的背后有人,找来了,方锐不好交差;另一方面,也怕李大胆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 “走,咱们是得去一趟牢房。” 方锐豁然站起身。 不过,他不是担心李大胆弄死了那两人,两个底层执行的小人物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兜得住! 幕后之人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拿这个说事。 方锐是想到了康怀风:‘或许,能从此人口中能得到真相!’ …… 刚进大牢。 就听到鞭子啪啪啪的破空声,还有李大胆愤怒的声音:“你们抓的孩子,都送去哪了?去哪了?” “不说是吧?我让你们嘴硬,给我上大刑……” “不要,你敢,我可是……啊~” “你会后悔的……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 “头儿,这……”牛八斤苦笑。 方锐沉默了下,道:“由着他发泄吧,出了事我担着!还有,你在外面看着点,别让人进来。” 这倒不是防着牛八斤,而是:有些东西,不让下面人知道,反而是为他们好。 吱呀! 大门关闭。 方锐深吸口气,目光渐冷,回首道:“来人,提审康怀风!” 无论如何,今天,他誓要一个答案。 …… (本章完) 第97章,葬花 哗啦啦! 康怀风戴着沉重的镣铐,进入要犯铁椅中。 方锐沉默地坐在对面不远处,双手交叉,目光冷漠。 身后,一缕缕光从牢房天窗倾泻,加诸周身,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敢说自己代表了光和正义。 ——至少,在方锐了解中,康怀风知男而上,采一些去青楼的纨绔大少的……这般的小恶,与大虞背后隐现一角的龌龊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对比之下,此人也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干净’。 “最近,城中出现……” 方锐没有废话,直入主题,说了婴儿、童男女失踪之事。 “开始了!又开始了!” 康怀风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就在此前不久,你们神捕司内部,给出了一份贡献点临时兑换名录,有半灵丹之类的吧?” “你果然知道。” 方锐眼睛眯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我自己一个个问吧!所谓的灵药,到底是如何培养的?” “看来,你自己就有所猜测嘛!” 康怀风深深看了方锐一眼,非常配合地老实道:“各地的方法不同,不过大同小异,都有一味极阴极情之血。” ‘又是极阴极情之血?!’ 方锐再次听到这个词,凝重问道:“什么是极阴极情之血?” “极阴极情之血,呵呵!” 康怀风冷笑一声,直接说了:“极阴,自然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不过,通常满足三点,就可以判定为阴体,勉强凑合使用;极情,极致的爱、满足、痛苦……都可以。” “极致的爱、满足等正面情绪极难,可极致的痛苦、怨憎,却很容易啊!尤其是对心性纯真的婴孩,童男女……” “所以,极阴极情之血,在朝廷中,专指阴体的纯真婴孩、童男女,在极致折磨下死去时的心头血啊!” “那些失踪的婴孩儿、童男女……”方锐瞳孔猛地收缩。 “不错!” 康怀风依旧十分配合,似乎方锐敢问,他就敢说:“都被当地官府势力、世家联手抓去了,折磨取血,当做材料,培育成了灵药,或者作为炼丹材料。” “你以为,你吃的是灵药吗?” 他癫狂地站起身,带动身上镣铐哗啦啦作响,一双眼睛瞪大死死盯着方锐:“不!你吃的是人!是人哪!” “这……”方锐心神剧震,眉梢下意识跳了跳。 想想那幅画面:一群不大的婴孩、如花一般年纪的纯真童男女,被硬生生折磨致死,虐杀取出心头血,培育灵药…… 他料想到了大虞背后可能隐藏的龌龊、残忍,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龌龊、残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好一会儿。 方锐才平静下来,默默推算:‘囡囡不是什么阴体,而灵儿,阴年、阴月、阴时……三项满足。但据之前八斤所说,灵儿不在抓捕名录之中,是三点满足的阴体不是太过珍惜?也或者,有我的因素?’ ‘可为什么李大胆家的黑娃,还是被抓走了?’ 他心生疑惑,看向康怀风。 此时,这人说了吃人的真相后,就显得有些癫狂,精神状态不太对,嗬嗬有声,嘴中不断重复着‘吃人’、‘吃人’。 “嗯?” 方锐皱了皱眉,指尖淡青色光华一闪,‘叮’地一声敲击在桌面上,这声音中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奇异节奏,顿时让此人激灵灵回过神来。 “你、你……” 康怀风看着方锐,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明明眼前之人看上去无比普通、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就是有一种直面洪水猛兽的强烈恐惧感。 “康怀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手下有一个七品大捕头……” 方锐淡淡开口,说了李大胆之事。 “这……” 康怀风听了,也是有些惊讶:“如今,大虞朝廷,连自己人都吃了么?!” …… 走出审讯室,方锐长长吐出口气。 ‘如康怀风所说,淮阴府的神捕司、郑家,乃至整个大虞、全天下世家大族的武者,都在吃人。’ ‘在这个大环境中,你不吃人,反而成为另类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好如:整个世界都疯了,唯一清醒的那个,才是怪胎。 方锐回想起之前,最后离开时,康怀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想成为大虞上层吗?可以,你得先学会吃人。’ “吃人啊,这可真是……” 方锐叹息着摇了摇头,思绪发散:‘按康怀风所说,即使是抓人,通常也不会对自己人下手的,不但是我这种银章大捕,就连大捕头、捕头、捕快、衙役,都是一样。’ ‘可淮阴府这次,需要的适格者似乎非常多,多到不得不放开一定限制,连如李大胆这般大捕头的家眷,都动手了。’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秘?”他喃喃着,大步向外走去。 “头儿!” 后面,李大胆追了出来,眼眶通红:“那两个舌头交代了,此事和郑家有关,这是真的吗?” 方锐脚步一顿,颔首:“是!” “那康怀风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李大胆沉默了下,咬牙道:“头儿,我从八斤口中知道,您方才去审问康怀风了,肯定知道更多真相,您能不能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 方锐转过身,直视李大胆眼睛:“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头儿,我……想知道!” …… 昨天一场滂沱大雨过后,今晚无风无月,夜空阴沉,空气中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还有料峭的阴冷寒意。 在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方锐下衙回家。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没吃晚饭,都在等着。 方锐一回来,家中有了主心骨,她们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也随之安定下来,脸上有了笑容。 先去换衣服,他看到了白芍。 这个大丫鬟,纵然家中弟弟出事,也如往常一般妥帖,准备更换的衣服之类,井井有条。 只是,人变得沉默了许多。 “白芍,你弟弟的事情,我会尽力的。”方锐忍不住安慰了句。 “谢谢老爷。”白芍终于没绷住,一下子啜泣出声,哽咽着感谢道。 晚饭间。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如受惊的麻雀般说着下午之事。 “兄长,下午我们学院来了坏人,冲过来,抓起两个同学就走,好凶的……”方灵手舞足蹈比划道。 “好凶好凶的。”囡囡细声细气,如一个忠实的小复读机。 “早说了,不让你们去学院。” 三娘子抬起手,轻轻敲了敲两个小丫头脑袋。 “可不是?俩丫头回来一说,吓了我一大跳。”方薛氏叹息着,满脸心有余悸。 “是不能去了。灵儿、囡囡,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先不去学院了,在家待一段时间吧!” 方锐一言做出决定。 他是能继续防备,让人抓不走两个小丫头,只是,这般的惊吓来得多了,给她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也不值当。 之前? 方锐那是猜测到了一些真相,料想对方即使抓人,也不大可能抓自家人,再加上有重重防护,异兽、安排人手、其它手段等,安全基本没问题。 事实上,的确如此,那些人没对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动手,即使动手,也不可能成功。 可周围的人…… 方锐想到白芍的弟弟,李大胆的儿子黑娃,不由微微叹息一声。 晚饭后,回到房间。 方锐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皱眉陷入思索:‘从南境三州到淮阴府,竟然没有一处真正的安全之所,世外桃源。’ ‘唯一令我慰藉的,无论走到哪里,拳头、力量都非虚假,可抵抗风浪,护佑家人。’ ‘只要力争上游,即使在这场人吃人的游戏中,也不会是被吃的那个人。’ 虽然这话有些血淋淋、赤裸裸,但,这就是现实。 ‘如今,淮阴府已经不安定,要不要离开?’ 方锐刚生出此念,就想到了葛长庚的话,大虞之大,天下之大,却皆是大同小异。 “到了别处,换一个新地方,真的能彻底安定下来吗?” 他对此持怀疑态度。 再者,离开淮阴府,就意味着要放弃如今经营的一切:四海商会、人脉关系……从头开始。 方锐也想过返回南境三州:‘变乱过后,刚刚被收割一遍的南境三州,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非常安宁,在那里,我甚至能慢慢布局,将方家经营为一个世家大族。’ ‘可世家大族又怎样?在大虞朝廷眼中,不过是一条稍大一些的鱼。我真正想要的,是窥探到大虞的真相、隐秘、底牌啊!’ 坦白说,只要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仍在,方锐就不准备搞太大的事,免得牵连到她们,带来危险。 ‘这也是一个积蓄的时间:对外,了解大虞的底蕴、隐秘;对内,积攒劫运点,等待来日……’ 方锐正思索着,突然看到窗外一闪,极远处有朦胧的光芒亮起,并敏锐地感知到了,空气中阴气攀升。 “那是……城外南山的方向?郑家南山园?!” 他表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 …… 南山园。 是夜。 中心处的地下暗室,一朵灰到极致,呈现出黑绿色的半透明花朵缓缓升空。 它形如幽莲,中心部分有车篷大小,宛若实质,外围是朦胧虚化的巨大光影,如核心部分的超级放大版。 在这般无风无月的夜晚,从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花朵上,飘落一朵朵如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绿小花,明明极为唯美的一幕,带来的却是无尽死亡。 整个南山园中,中品之下的所有人,在接触到那般墨绿小花后,一个个瞬间失去生息倒地,额头上长出血色肉花,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诡异之花,缓缓旋转着,似乎在吸收着什么东西,不断扩大,再扩大。 …… 白云观。 “师父,您快出来看,看南山那边!”清衍童子焦急出声。 这边位于山上,视野开阔,俯瞰下去,一览无余,能清楚看到高空中那朵黑绿色的巨大邪恶、诡异之花。 “这是……葬花?!不过,如此大的葬花,竟然接天连地……” 葛长庚勃然色变:“大凶之兆啊!” …… “葬花,二品及以上武者的真元,混合极致怨气,结出的阴祟之花,寄生普通人,能化虚为实,掳夺血肉精魄,长出肉花,让人迅速死亡。” “这只是普通葬花,南山园中,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已不是常理可揣度的了。至少,我从未听闻过,能够使下三品武者都直接死亡的葬花……若是任由发展下去,恐怕……” 孙守财说着,眼中露出一抹明显的恐惧之色。 “听到了么?二品武者的真元、极致怨气,你们郑家到底干了什么?” 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端起茶碗,看向郑家在神捕司中的两位玉章神捕:郑经纬、郑经翰,声音平静无比。 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般平静之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也无怪周长发生气,任谁半夜被从小妾床上喊起来,告知合作方捅出了大篓子,心情都不会好。 事实上,不但是他,其它非郑家的四品玉章神捕、五品金章名捕,也是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中断,紧急汇合而来。 他们看向郑家人的目光都有着隐隐的不满,若非忌惮郑家的势力,此时都要一边倒地声讨了。 “没干什么,只是……”郑经纬尴尬笑道。 “只是一个意外。”郑经翰补充。 “意外你们奶奶个腿!” 周长发啪地一下放下茶杯:“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是吧?你们郑家,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他抽出一沓卷宗,呼啦啦甩了过去:“你们郑家,超额抓取了一倍的适格者,甚至,都抓到我的手下了,这是想干什么?啊?” “这些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他娘的那多大一朵葬花,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看我很快就要退下了,急着赶我走啊?” 周长发站起身,如老迈雄狮巡视领地,逼视了过去:“好,如你们郑家所愿,老夫大不了不干了,拼着提前内退,将此事捅上去……” 郑经纬、郑经翰两位玉章神捕,包括其他三位郑家的金章名捕,听到这话,身形晃了一下,面色齐齐大变。 若真如周长发所言,对方固然损失惨重,要提前两三年退下去,还会造成上面对他的评价降低,内退后,待遇大减。 可郑家就更不好过了! 闯出如此大的祸,还被捅到上面,严重些,整个郑家都要被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郑经纬、郑经翰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司正大人,您息怒,我们说!南山园的怨气,您也知道,南山园是培育老药、大药、灵药的基地……” “不可能。” 孙守财质疑出声:“南山园有疏散怨气的大阵,更何况,仅仅培育一些灵药,不可能积蓄那般恐怖的极致怨气,凝聚出一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 “咳咳,那啥,我们郑家培育的灵药多了一些,还有……”郑经纬尴尬道。 “三弟!” 郑经翰看着其他人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打断了郑经纬,直接说道:“大人可听说过神药?” “灵药之上的神药?突破一品之上境界的必需品?”纵使周长发,听到这话,都是手腕一抖。 “不,我郑家怎么敢培育神药?也没那个能力啊!其实,只是半神药!”郑经翰连忙道。 “司正大人,我们郑家也是不得已,老祖寿元将近,不得不培育半神药,让老祖尝试突破续命。”郑经纬苦笑道。 听闻此言,一片议论声响起。 “培育半神药,破入二品,郑家可真敢想!”一位玉章神捕惊呼。 “怪不得,这次抓的适格者,多了那么多。”有金章名捕嘀咕道。 “我手下都有人遭灾……” “不对啊,即使培育一株半神药,也不至于积聚那么恐怖的怨气。”孙守财抚须摇头。 “孙灵师说得有理。”葛长庚曾经的老友,四品玉章神捕章恨水,暗暗与孙守财对视一眼。 …… “让他们继续说。”周长发冷哼一声,让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我们郑家,是培育了一株半神药,让老祖突破。可前两日,密室内突然飘出葬花。我们知道老祖到了危急关头,不好搅扰,于是,便加大供养,培育更多灵药投入……”郑经纬尴尬道。 “谁知道,今夜,就出现那朵巨大葬花。”郑经翰在一边补充。 虽然这两人说得含蓄,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他们隐含未说的话:前些日子,郑家老祖突破的密室飘出葬花,这是不妙的征兆,可郑家非但没有立刻停止,反而丧心病狂地孤注一掷,封锁消息,加大培育供应灵药…… 直到今日,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出现,才代表郑家老祖突破彻底失败……呃,也不能算失败,大概率是突破成功,但压制不住半神药、灵药中蕴含的极致怨气,身死道消,并在南山园中极致怨气的环境下,产生尸变…… 这比直接失败更恐怖,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很显然,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郑家拉着神捕司合作,可又瞒着合作伙伴培育半神药,郑家老祖出现失败征兆,不是立刻中止,而是加大供应,妄图挽回,最终,导致现在事情彻底大发了。 可最扯淡的是,因为郑家、神捕司的合作关系,这一次真出了什么恐怖后果,郑家固然要承担大部分责任,但神捕司也难逃其咎。 下首不少人偷偷看向周长发,郑家这次,不仅是耍了神捕司,更是将周长发这个司正,当做猴耍! 果然,周长发气得胡子发抖,额头青筋暴跳,一贯以好脾气著称的他,这次直接破防了:“你们郑家,瞒着我抓人?瞒着我培育半神药?瞒着我让你家老祖突破?出现失败征兆,还在瞒着我,孤注一掷?” “好了,现在事情大发了,再告诉我,拉着我一同背锅,收拾烂摊子是吧?” 他一把捞起桌子上的茶盏,砸了过去:“你们郑家够威风,把朝廷神捕司当成什么了?把我当成什么了?擦屁股的?嗯?!就仗着朝廷在淮阴府没有二品,治不了你们郑家是吧?” 面对那茶盏,郑经纬、郑经翰两人不敢躲,任由茶盏砸下,四分五裂,茶水顺着他们头脸哗啦啦留下。 面对最后一句诛心之言,更是不敢回答,额头渗出涔涔冷汗。 事实上,也的确如周长发所说。 他们郑家,就是瞅准了周长发在最后任期内,不想闹出大事,想获得一个良好评价,功成身退。 也正是因为这点,周长发有些懒政,郑家才能上下打点,先斩后奏,抓取了大量的适格者,培育半神药。 等周长发一通发泄过后,冷静下来,郑经纬才道:“司正大人息怒,对此,我们郑家也不愿意看到,事后,会有丰厚的补偿奉上。” “大家都有。”郑经翰在旁补充了句。 给众人割肉,总比事情捅到了上面,付出的代价小。甚至,不仅神捕司,府衙那边,也需要打点。 人家现在没有插手,不过是因为在这件事上,神捕司、郑家是直接责任人,少做少错,不想趟浑水罢了。 在场各位,终究是理智之人,或者说,感情用事的家伙,根本爬不到这般位置,就被筛选下去了。 “司正大人,郑家也是无心之失。” “是啊,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善后,解决南山园中那朵巨大的葬花,勿使它扩散下去。” “不错,先解决了问题,再追究责任吧!” …… 在场众人,小半都是郑家人,还有不少是和郑家关系亲厚的,这时有人开头,再有郑家人附和,很容易就形成了裹挟的‘大势’。 唯有孙守财、章恨水二人,无奈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周长发环顾一圈,在众人纷纷低下头中,蓦然发出一声叹息:“那就这样吧!” 他声音中有着一丝明显的疲惫:“明日阳气最重的午时,咱们行动,我会请出秘宝‘武极剑’,你们郑家……” “大人放心!” 郑经纬连忙道:“我们郑家准备了‘大日真阳阵’,明日一早,就会送来阵法玉符。” “是啊,此阵最克阴邪,配合大人神威,一定能马到功成,铲除那朵巨大的葬花。”郑经翰拍马屁道。 “好好好。原来,你们郑家早就准备好了是吧?” 周长发冷笑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那就吩咐下去,明日午时行动,尽快解决这事!” …… 次日。 一大早,方锐就来到衙门,准备打听一下关于郑家、南山园的消息。 是的,昨晚他并没有贸然去南山园探查,毕竟,有神捕司的免费消息渠道可以蹭,为什么非要劳心劳力地去冒险哪? 刚来没多久,李大胆就找过来:“头儿,外面来了两位金章名捕,要见您……其中一位,是郑家的。” 因为自家儿子的事情,他今日来得极早,就是想看看,衙门中有什么消息,可显然是失望了。 “我去迎接……大胆,你去后面,让那两个舌头畏罪自杀了吧!”方锐淡淡吩咐道。 …… 6400字超大章,其中2000字算是5000均订的1/2加更,14000均订了,还欠……8又1/2个四千字大章。ennn,感觉一年半载,都还不完了。 (本章完) 第98章,仙侠 “让那两个舌头畏罪自杀?” 李大胆怔了下。 不是,畏罪自杀还有‘让’的么? “大胆,以后别只顾着莽头向前冲,向八斤学着点。” 方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自己千刀万剐,也是可以定性为畏罪自杀的嘛!不过,你动作快些,走了。” 那两个舌头虽然只是底层执行者,但论起行为,比前世的人贩子更加可恨——毕竟,人贩子贩走的人还能活下去,可他们抓走的纯真婴儿、童男女,必死无疑,还是死在极致的痛苦之下。 对此种人,杀无赦,他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头儿,谢了!” 李大胆终于反应过来,踮起脚尖,对方锐的背影大声道,却只看到方锐摆了摆手,大步向外走去。 等转过身向内,他已经是眼眶通红,杀气腾腾。 …… 方锐揉了揉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向门外:“哟,郑金章、楚金章,两位可是稀客,快进来坐,我给你们泡茶。” 是的,前来的这两位金章名捕,他都认识。 那个臭着脸,眼睛仿佛长在头顶,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清冷高贵、自命不凡气息的,就是郑家人,金章名捕郑经楷。 ——郑家人身上,大多都充斥着这种优越感,纵使不是郑经纬、郑经翰那般的主脉嫡系,如郑经楷这般的旁支亦是如此,方锐见得多了。 另一位面上带着笑脸、和和气气的金章名捕,名为楚行云,在上次玉梅会后,就很是欣赏方锐,数次邀请方锐去他手下做事。 可神捕司分司的土霸王不香么?方锐也没有什么积攒贡献点,快速升迁的想法,自然屡屡婉言谢绝,楚行云也没有生气,反而多有照拂。 “上面有令,午时一刻(大概十一点十五),方银章带上两个大捕头,去南山园外集合,不容有误。” 郑经楷板着脸,递过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签发的令文。 每个银章大捕手下,都有三位七品大捕头,令文上只要求带去两位,显然考虑到了意外情况,非常人性化。 “是!”方锐双手接过令文,肃容以答。 “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这么严肃。”楚行云呵呵笑道。 “还有一件事,” 郑经楷冷着脸道:“听说,方银章手下抓到了两个掳掠婴儿、童男女的线人,这两人我要提走。” “果然来了。” 方锐暗道一声,痛快开口:“大人有令,自当遵从,此事好说、好说。不过,也不必急,两位大人先喝茶。” “我听说,方银章家中可是有一株碧玉荷,就拿这个来招待我们?小气了啊!” 楚行云开了句玩笑,端起茶杯,对郑经楷道:“正好也没有急事,郑金章,不如一起在方银章这里坐一会儿?” 郑经楷皱了皱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毕竟,方锐刚刚痛快答应提走案犯,给了面子,他也不好在此时太过摆谱,他们郑家人可都是很有教养的。 方锐陪着郑经楷、楚行云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喝了半壶茶。 “头儿,不好了,那两个舌头畏罪自杀了!” 这时,李大胆突然急急忙忙冲进来,脸上带着‘惊容’。 只是,他这演技,让方锐有种捂脸的冲动。 “哦,是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纵使搭台的演员不合格,方锐仍旧发挥出了超神的影帝水准,怒声喝骂道。 然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面对方锐的精湛演技,李大胆一时有些接不上,吭哧了一下,竟然挠挠头,憨憨道:“那啥,头儿,我没吃早饭……” 方锐有种立刻扭头就走的冲动。 幸好,郑经楷、楚行云被两个线人自杀的消息吸引,没太注意这些细节。 “立刻带我去看看。” 郑经楷啪地一下放下茶杯,站起身。 虽说他也不是太在乎那两个下面的线人,但再怎么说也是郑家的狗,自家关起门怎么着都可以,可在对待外人时,还是要表现出庇护、关注的。 大牢。 郑经楷蹲下身子检查着,脸色难看:“这两人,下面的……还有舌头,都被割了,手筋、脚筋也被挑断,真正死因,却是额头的伤势……” 不愧是金章名捕,在一番检查之后,立刻给出论断。 “方银章,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怎么回事?”方锐如复读机一般重复了遍,看向李大胆。 “那啥,是这样。” 对这一点,李大胆早有腹稿,立刻回答道:“这两个掳掠婴儿、童男女的线人抓进来,经过我们的审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良心发现,割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随后自宫、咬断舌头,一头撞死,以死谢罪……” “噗……咳咳!” 楚行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在郑经楷、方锐、李大胆纷纷看过来的时候,摆手解释道:“没啥,就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你们继续。” ‘笑个啥,演技不专业啊,没看我都没笑么?’ 方锐看向李大胆,又是感觉丢人至极:‘若非八斤还没来,我何至于用这个夯货?!’ 郑经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眉梢跳动,一副你们‘逗我玩’的表情。 他们郑家的狗,他还不知道吗?还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良心发现’,骗鬼哪? 就算不说这个,在割断了自己手筋脚筋后,还他娘的能自宫?用牙咬么?简直够了! “那啥,顺序可能有点乱,但就是那么个意思……”李大胆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找补。 “行了。” 方锐实在看不下去了:“郑金章,您息怒,这都是我管教不严,事后,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们。” “对了,您还要提走这两人么?” 说着,他啪地踹了李大胆一脚:“愣着干什么,有没有点眼色?还不快将这两人给郑金章打包了?” “啊?哦哦!” 李大胆暗暗赞叹了句‘还是头厉害,杀人诛心’,就要麻溜行动。 “不用了!” 郑经楷冷哼一声,直接站起身,丢下一句‘方银章,好好管管你的手下’,就是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不是他不想做更多,而是:就算他职位比方锐高,可与方锐之间也没有从属关系,管不着方锐,更管不着李大胆。 再者,掳掠适格者的事情,也实在不能摆放在台面上说,这个哑巴亏,还真就得认了。 等郑经楷离开后。 楚行云才拍拍方锐肩膀,笑道:“这次的事,做得稍稍有些过了。不过,两个小卒子而已,也没什么。” “还有,说实话,挺解气的……哈哈哈哈!” 显然,他和郑经楷也不怎么对付,乐得看对方的笑话。 “小卒子啊!” 方锐喃喃着,心头涌起一抹无奈。 纵然他现在知道,掳掠婴儿、童男女的背后,是郑家、神捕司,可就能对郑家灭门、对神捕司动手么? 不能! 真敢对郑家灭门,真要对神捕司动手,这般的大事,一定是会惊动州城,派来上品灵师调查的。 上品灵师和上品灵师也有差别,如那般在上品灵师境界走到极致,能媲美一品武者的上品灵师,谁知道有什么手段? 万一二品武者的真元隔绝不了,让对方找来,如何是好? ‘况且,淮阴府如此,也非个例,整个大虞上层的武者都在吃人,我杀得完么?’方锐心中叹息。 楚行云见方锐神色无奈,以为是担心郑家的报复,不由笑道:“放心,这种事情,郑家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的。” “再者,近些日子郑家自顾不暇,哪顾得上找你的麻烦?” 郑家算计神捕司,私自培养半神药,以及南山园巨大葬花一事,已经算是犯了众怒,善后就够郑家焦头烂额了的,根本没有精力搞事。 “哦?” 方锐顿时联想到了南山园之事,隐隐猜测,大概是郑家捅出了什么篓子。 ‘罢了,中午去了南山园,就知道了。’他暗忖道。 “还有,婴儿、童男女失踪的案子,不要往下查了,背后的水很深……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 “明白。” 方锐欲言又止,想侧敲旁击一下,问问大丫鬟白芍的弟弟、还有李大胆的儿子黑娃,还有没有找回的望。 还没开口,楚行云又明白了:“方银章是想问这背后的真相吧?” “这个我知道一些,但不能说,方银章若是想知道,就努力往上爬吧,我看好你哟!”他拍了拍方锐肩膀。 ‘其实,我知道的东西,未必比你少。’ 方锐暗道了句,面上却做出深受鼓舞之色,以免楚行云再胡乱猜测,赶忙说了李大胆之事,诚恳请教道:“楚金章,您看,李大胆的儿子黑娃,还有找回的可能么?” “这个……这次的事情特殊,也算你手下那个大捕头倒霉。” 楚行云面露唏嘘之色:“我只能说,节哀。” 方锐心中一个咯噔。 送走楚行云。 这个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手下人纷纷上衙,方锐找来手下三个大捕头,说了午时行动之事,让他们自己讨论谁去谁留。 不多时后,李大胆找了过来:“头儿,您说的午时去郑家南山园的行动,我想参加!” “大胆,你……” 方锐深深看了眼李大胆,没立刻答应:“让我考虑考虑,你自己也考虑考虑。我之前问了下,从那位楚金章口中得知,你儿子生还的概率不大。” “再者,大胆啊,你家中可不只黑娃,还有妻儿老母,你好好想想吧!” 之前,他吩咐李大胆杀了那两条郑家的狗,其实就是想让这家伙宣泄一下,可如今看来,并没多大的用处。 “头儿,我明白了。”李大胆声音干涩,脸上带着明显的挣扎之色。 …… 上午,差不多到了时候。 方锐准备出发。 可这时,手下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竟然还没商量好谁去谁留。 “那就我直接点将了!” 方锐犹豫了一下:“老苟、八斤,跟我走!” “头儿,我想好了,我去。”李大胆却是打断道。 面对李大胆哀求可怜的目光,方锐不忍闭目:“罢罢罢,由你,八斤,你留下,换大胆吧!” “唉!” 荀不惑摇头,在一边看着,发出一声叹息。 “大胆,不要做傻事,回来我请你喝酒。”牛八斤这般的人精,亦是看出些什么。 这个以往最欢怼李大胆的欢喜冤家,今日都消停了下来,竟然难得地说了句服软的话。 “好,牛八斤,那我可等着了。”李大胆捶了下牛八斤肩膀,大步跟随方锐离去。 …… 来到南山,整个外围,都已经披坚执锐的甲兵封锁。 方锐展示银章大捕的银印,确认身份后,才被放行。 他带着荀不惑、李大胆两个大捕头,在甲兵带领下,一路深入。 到了南山园外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人。 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神捕司灵师孙守财、四品玉章神捕、五品张金章名捕、六品银章大捕,还有各人带来的七品大捕头。 可以说:神捕司精锐,近乎全数在此。 哦,还有一位熟人葛长庚,大概是周长发请来帮场子的。 除此之外,就是郑家人了。 至于怎么分辨出郑家人的? 很简单。 那些郑家武者,与郑经楷一般,身上大多有着如出一辙的优越感,隔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味道。 葛长庚远远冲颔首示意。 方锐还礼之后,凑过去,加入了神捕司银章大捕的圈子,不少人纷纷打招呼,他也一一客气回应。 作为大家眼中的潜力股,方锐又没有什么傲气,放得下身段,故以,和不少银章大捕都关系不错。 ——哦,十二位银章大捕中,郑家占了四位,那四人和其他人不是一个圈子,玩不到一起去,不算在内。 这些银章大捕此时正在交流消息。 “听说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郑家老祖突破二品失败,产生了尸变。”一位银章大捕道。 “没那么简单。” 另一位银章大捕接茬:“看到了吗?那叫做葬花,只有二品及以上武者的真元,混合致怨气,才能凝结……而那么大的葬花,懂了吧?” “显然,其中大有猫腻!也不知道郑家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这个可不兴说,在场不少郑家人哪!说点别的,据说,这次咱们神捕司的镇司秘宝‘武极剑’,都请出来了!” “何止?据说,郑家也拿出了‘大日真阳阵’……” …… 大家都是各有消息渠道的人,甚至其中不少东西,都是从金章名捕口中泄露出来的。 当然,也就只言片语,有关‘半神药’、‘灵药培育真相’之类犯忌讳的东西,金章名捕肯定不敢乱说的。 ‘原来是这般,我怎么说……’ 听闻这些,方锐再联系自己知道的,已经差不多得出了真相:‘这一次,抓捕那么多的适格者,原来是为了供给郑家老祖突破嘛?!’ ‘还有,看这阵仗,郑家捅出的篓子不小,这是拉着我们神捕司,一起善后?’ ‘秘宝‘武极剑’?大日真阳阵?这又是什么东西?秘宝、阵法……’ 方锐饶有兴致地听着,有一种强烈直觉,稍后大概能窥探到大虞的部分底蕴。 ‘而这次要对付的东西……’ 他看向南山园中,神情凝重。 只见: 高空之中,悬浮着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黑绿色花朵,经过一夜的发酵,它体型足足扩大了一倍,将整个南山园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灰色光芒之中。 从那朵巨大的黑绿色花朵中,如天女散花般,飘下一朵朵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缩小版黑绿小花。 明明看上去极其唯美的一幕,方锐却从中敏锐地感知到了极致的邪恶,以及……大恐怖! “神捕司众捕头听令,集结!” 这时,周长发蓦然一声大喝,召集队伍。 神捕司众人顿时停止议论,向对方所在汇聚而去,玉章神捕在前,金章名捕居中,银章大捕靠后,排成方阵。 至于七品大捕头? 这些人早就被带到另一边集合,似乎另有安排。 “各位捕头,请在请用秘宝‘武极剑’的表文上用印。” 孙守财带着一张表文经过,让玉章神捕、张金章名捕、银章大捕挨个按印,并分发阵基玉符。 过后,周长发才开口:“这次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咱们的目标,就是清除后方那朵巨大葬花。” “等午时三刻,孙灵师请出秘宝‘武极剑’,葛道长主持‘大日真阳阵’,各位只需听令,向阵基玉符中注入劲力……” ‘合着,我这次来,就是作为人柱力的?’方锐把玩着手中阵基玉符,暗忖道。 不多时后。 午时三刻,阳光炽烈,到了一天中阳气最盛之时。 “开始吧!” 周长发凝重取出一个红木盒子,在上面一拍,真气涌动,让它凝滞半空:“孙灵师,动手!” “好!” 孙守财取出神捕司上下盖印的表文,木剑一挑,表文无风自燃,大喝一声:“请秘宝‘武极剑’!” “昂!” 虚空之中,似乎有龙吟声响起,表文燃烧化作红光冲入红木盒子。 咔嚓嚓! 那不知材质的红木盒子片片破碎,炫白色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展露出一柄看不清具体模样的三尺光剑,其锋锐之盛,让后方这些中品武者都感到皮肤刺痛。 ‘这就是秘宝‘武极剑’?’ 方锐作为在场最强之人,更是能感受到此宝的恐怖:‘不仅仅是锋锐,更有镇神的效果,似乎让我的念头都有所迟缓……好厉害的宝贝!’ “武极剑,启!” 周长发双手按下,真气涌动隔空注入秘宝‘武极剑’,让它在嗡嗡颤鸣之中,通体的银白色光芒愈发炫目,极致锋锐之感愈盛。 “葛道长,该你了!”他大喝一声。 “好!” 葛长庚袖袍一挥:“各位捕头,以及那边的郑家武者,请速速激活阵基玉符!” 此言一落,下方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还有另一边的郑家武者,齐齐开始动作。 方锐亦是配合,真气衍化明劲,注入阵基玉符。 嗡嗡嗡嗡! 一个个阵基玉符如星光般亮起,以它们为节点,一道道金色光线串联、交通,升入高空,组成一个巨大六芒星图案。 此刻,天空中大日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明亮,如水波般扩散出一圈圈波澜。 “来!” 葛长庚手握阵法玉盘,蓦然一招手,接引无尽大日光华,化作滔滔赤色气息,横空而过,打入秘宝‘武极剑’。 嗡嗡嗡! 秘宝‘武极剑’更加疾速颤动着,竟是在此刻,一分三、三化九、九生二十七……分化出无数虚化的金红色光剑。 “去!” 周长发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虚推。 哗啦啦! 无尽虚幻的金红色光剑,如万剑归宗般,化作滔滔剑道洪流,向着高空之中的巨大葬花,撞击而去。 或许是应激反应,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在此刻缓缓旋转,数不清的如婴儿拳头大小黑绿色小花飘落,闪烁着荧光,如九天落下的冥河,迎上剑道洪流。 无声无息中,两者开始大片大片地湮灭,迸发出极致璀璨的光芒,与之相比,大日的光芒在这一刻都相形见绌。 下方,无论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还是郑家之人,看到这一幕,都是齐齐惊呆了。 ‘我去!’ 方锐更是无语至极:‘不是说好的武侠,怎么画风突转,就成仙侠了?’ 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 (本章完) 第99章,阎蛇 南山之上,大日之下,黑绿与赤红二色在在剧烈侵蚀。 前者,是从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上,飘落无尽充满死寂气息的黑绿小花,如九天倾泻而下的冥河;后者是大日光激发秘宝‘武极剑’,形成的赤红色光剑洪流,浩浩汤汤,汹汹滔滔。 那般的碰撞,在相互湮灭之中,绽放出如电焊般极致刺目璀璨的光芒。 一时间,让天空大日都为之黯淡。 ‘咦,我怎么感觉,这两者看上去花里胡哨,但其实,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呢?’ 方锐刚才也是一时被镇住了,现在细细感受,心中就有些古怪。 ‘我的二品无垢真元,至刚至强,凝练无比,反观那葬花冥河、剑道洪流,有种大而无当的感觉。’ 这是相对来说的,也就是方锐这个二品武者,敢说这两者不够凝练,除他之外,在场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这个资格。 ‘也不知道,以我的真元,配合圆满级别刀法,砍出三丈长的刀气,能否破开那般的剑道洪流?’ 当然,方锐只是想想,又不是神经病,非要以身试法,去验证一番。 即使真的面对这般的招数,他也不会去硬撼,能避则避,以身法避开剑道洪流的中心,其它部分一刀可斩。 ‘嗯,也不可小觑,对付那朵能量态的巨大葬花,或许,就是此等招数才最合适;真要对付单人,那秘宝或许就换一种模式了。’ 方锐可没忘了,一开始的时候,那秘宝‘武极剑’给他的极致锋锐的感觉。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好宝贝啊!一件秘宝,竟然能让一个三品武者,发挥出比许多二品还要强大的力量,哦,或许还要再加上‘大日真阳阵’……’ ‘可即使如此,也很厉害了!’他眼馋无比,暗戳戳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弄上一件秘宝耍耍。 黑绿的葬花冥河与赤红的剑道洪流,两者还在半空僵持,彼此侵蚀湮灭。 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后。 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黯淡了许多,内部核心部分都变得有些虚幻;而神捕司捕头、郑家中人手中的阵基玉符,开始簌簌颤动,闪烁不定,显然也快到了极限。 “周司正,‘大日真阳阵’即将崩溃,不可拖延下去,还请速战速决!”葛长庚朗声道。 “正合我意,辛苦葛道长,再帮我一把!” “好!” 葛长庚答应一声,极限抽调‘大日真阳阵’的残余力量,让郑家中人、方锐等捕头手中的阵基玉符瞬间粉碎,招来磅礴无比的大日光华,化作滔滔赤色气息涌入秘宝‘武极剑’。 这一次,秘宝‘武极剑’没有再分化出赤红光剑,反而吸收了海量大日光华后,变得内敛灵动,蓦然发出一声清吟。 “出!” 周长发大喝一声,最大程度激活体内超凡网络,抽调真气打入秘宝‘武极剑’,全力之下,让自身面色都是一白。 旋即。 他双手虚握,如打出‘龟派气功’般,猛地向前一推。 唰! 这一次,不比之前的赤红能量光剑,秘宝‘武极剑’的实体灵动飞出,周遭萦绕着明亮赤色光芒,如一轮大日升空。 刺目的光芒,让下方的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以及郑家之人,齐齐抬手遮眼。 方锐随大溜抬起手,可一双眼睛却是从指缝中望去,双目闪烁淡淡青光,在真元加持下,直接看到了秘宝‘武极剑’本体。 那是一柄剑身雕刻日月星辰,通体赤红如火的三尺飞剑! ‘好剑!好宝贝!还有,我就知道,这般秘宝同样有着极致凝练的招数。’ 可以说,此刻的秘宝‘武极剑’,方锐都不敢硬撼其锋。 ‘最后时刻来了,能否解决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就要出结果了。能成功么?’他暗忖道。 嗡! 此刻,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应激反应之下,旋转速度瞬间加快,不要钱般泼落无尽黑绿小花,极致的阴气化为犹若实质般的巨大光柱,让空间都似乎被为之冰冻、凝滞。 可却没有半点作用。 秘宝‘武极剑’穿行在犹如实质般的黑绿光柱中,如一尾游鱼般灵动而上,划破巨大葬花的外围光芒,来到它的核心本体,穿梭分割。 唰唰唰! 秘宝‘武极剑’对能量态的巨大葬花,竟亦是照斩不误,来回穿梭,切碎葬花,让它们如雪花柳絮般大片大片地飘落。 而这时—— 通体黑绿色、散发荧光、如美玉般唯美的巨大葬花,也显露出了真容,那切碎飘落的葬花部分,在阳光映照下,每一片都闪烁着数不清婴儿人头的虚影。 在切碎的过程中,半空中,更有无数凄厉的尖啸声响起,让闻者头皮发麻,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七八个呼吸过后。 这般极致邪恶的景象,才如肥皂泡般幻灭,戛然而止,就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与之伴随着的,巨大葬花笼罩整个南山园,那般如结界一般朦朦胧胧的灰色光芒,也如清晨的薄雾遇到太阳一般,飞快散去。 当然,空气中还残留着阴冷的气息,萦绕不散。 特别是南山园中,大太阳下,那明明秀美绝伦的景色,可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好似深夜中的墓园。 叮! 秘宝‘武极剑’在彻底斩碎巨大葬花后,也仿佛能源耗尽,光芒黯淡飞落,在周长发示意下,被孙守财以灵符封存。 场中,无论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还是郑家之人,在看到巨大葬花破碎、笼罩整个南山园的灰色光芒散去后,皆是长出口气。 “咱们镇司秘宝‘武极剑’好生厉害,不说最后一击了,就说之前的赤红光剑,我都感觉,一柄都足以重伤我。”一位金章名捕惊叹。 “是啊,好厉害的秘宝!好厉害的‘大日真阳阵’!看来,郑家为了善后这次的事情,也是下了血本。”另一位金章名捕颔首。 “也不知道,郑家说服咱们神捕司动用秘宝‘武极剑’,付出了什么代价?”有银章大捕嘀咕。 “谁知道哪?反正我听说,这次行动的好处不会少。” “对了,方才那巨大葬花破碎之时,我似乎……” “嘘,噤声,不可说!” …… 方锐亦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结束了?’ 不过,略一转念,又觉得这般才正常,毕竟大虞底蕴深不可测,反倒是意外频出,才是有问题,不合常理。 ‘当然,也能从侧面看出,大虞高层武者‘吃人’是多么熟练,面对各种意外情况,都有着丰富的处理经验。’他暗忖道。 “不要放松,事情还没有结束!刚才飘落的葬花部分,散入南山园中,还需要尽快清除,以免它们重新凝结……大家手持激活的玉符,靠近即可驱散……注意!地图上标注的禁区,严禁进入,违者后果自负……” 七品大捕头那边,一位玉章神捕过去,下令指挥让他们进入南山园。 那朵巨大葬花在击破后,威力大减,至少,不会让下品武者在进去后,直接死亡了。 不过,还有阴气、怨气、煞气残余,需要净化。 如李大胆、荀不惑之类的大捕头此来,就是做这个的——比起普通人,他们抗性强上不少,完全可以承担这般任务。 “各位捕头另有任务。” 孙守财开口道:“方才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是郑家老祖突破二品后,全身大半真元,以及海量的极致怨气,混合凝结而成……而郑家老祖的尸体,在这般极致怨气之中,多半也发生了尸变。” “大家可别小看,二品武者的尸体、残余真元,在经过极致的怨气、阴气、煞气淬炼,尸变而成的阴尸,纵然没有灵智,也足可媲美三品巅峰的武者!” “今日,咱们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围剿郑家老祖死后所化的阴尸。” …… 方锐注意到,在孙守财说话时,神捕司司正周长发将‘武极剑’装盒收起,明显不准备在接下来围剿阴尸的战斗中,动用此秘宝。 ‘不对啊,如果阴尸如此厉害,为什么要舍弃‘武极剑’不用?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看来,秘宝‘武极剑’也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使用要付出什么代价,或者说,消耗什么东西。’ 方锐暗忖道。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四品玉章神捕皱眉思索,似乎想到了什么;五品金章名捕脸上迷惑,却不敢开口询问;六品的银章大捕,就更不必说了。 周长发收起秘宝‘武极剑’,看向郑家两位玉章神捕,吩咐道:“该你们郑家了,即刻出人搜查你家老祖所化阴尸的位置,找到后发信号吧!” 这种危险的活儿,他自然不会让神捕司的银章大捕上,甚至,连七品大捕头,都舍不得派出去。 神捕司的人不上,自然就只能让郑家的人填上了。 “是,大人稍等。”郑经翰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顿时,郑家另一位玉章神捕郑经纬会意点头,带着郑家大量七品武者,分散深入南山园,进入核心区域搜查阴尸。 ‘这般的搜查,本质上,是在用人命打探阴尸的位置。’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 与此相比,神捕司的七品大捕头在外围清理葬花残余,近乎没有什么危险,只能算是苦力活。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郑家自己惹出的祸,自己不承担主力,还想指望别人么?’ ‘另外就是,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所在,大概位于南山园的核心区,让神捕司的人进去,郑家也不放心。’他暗忖道。 不只是方锐想到了这点,在场神捕司的其他捕头,都是人精,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心照不宣,对这种只有好处的事情,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随后,在周长发命令下,又给各位捕头分发对付高品武者的武器,比如:据说上三品武者一时间都极难挣脱的天蚕网、可穿破上三品武者体表真元防护的破元弩、打入体内可影响上三品武者真元的封元针等等。 当然,如方锐这些捕头,拿到这些武器,也只是起牵制作用,打辅助。 真正充当主力的,是周长发,还有两位中品灵师孙守财、葛长庚掠阵,这般阵容,对付一头阴尸可谓极豪华了。 ‘这般对付高品武者的武器,也不知道具体威力如何?稍后,在划水的时候,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留意一下。’ 方锐也不是非要摸鱼,而是:真要展露实力,大概会被以为是砸场子的,将队友们吓个半死。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一炷香时间后。 郑家进入核心区的七品武者,搜寻了两三遍,可仍旧没有找到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 郑经翰急得额头冷汗涔涔:“大人,暂时尚未找到,可否再……” “找不到么?罢了,你们郑家自行处理吧!” 周长发直接打断郑经翰,转身对众捕头道:“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吧!对了,估摸着大捕头那边也到了尾声,稍后发信号让他们也撤退。” 可以说:在清除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后,确认事态不会不可控制,不会有大面积死伤,神捕司的责任,基本上就撇清了。 铲除阴尸,那是郑家付出不菲的代价,邀请神捕司众人顺路‘送佛送到西’而已。 但如今,可不是神捕司不出力,而是郑家找不到阴尸,那就怪不得神捕司了。 神捕司也不是郑家的下属,要在这十二时辰等着,再者,周长发对郑家算计他一事情,心中还是有不小的怨气。 现在,他态度摆在这儿了:既然找不到阴尸,那我们神捕司也不管了,这个烂摊子,你们郑家,留着自己慢慢收拾吧! 临走前,周长发还来了一手杀人诛心:“各位捕头,今日辛苦了。凡是参与今日行动的捕头,七品大捕头赏五百两银子;银章大捕赏五百贡献点、三千两银子、大药十株、老药二十株;金章名捕赏……” 这般赏格,可谓是优厚至极。 背后的代价,自然都是郑家这个冤大头承担的,很明显,他是在拿郑家的资源,收买自己的人心。 顿时,一片感激的声音响起。 “多谢司正大人!” “大人大气!” “好收获!” …… 在众捕头交口称赞声中,周长发哈哈大笑转身,当先撤退,留下脸上青红交加的郑经翰。 所有非郑家的捕头,包括孙守财、葛长庚两位灵师,大步跟随离开。 说实话。 走出南山园的那一刻,方锐心中还是懵逼的:‘这就真的结束了?中的开团,从来不都是费力吧唧,意外频出,死伤一片么?’ ‘相比起来,神捕司的这次活动,可真是轻松自在,报酬不菲,必须给五星好评啊!’ …… 出了南山园,周长发、孙守财、葛长庚,以及玉章神捕、金章名捕基本上直接走了,只有少数接地气的银章大捕,留在外面,等候手下的大捕头。 方锐就是其中之一。 不一会儿,荀不惑从中出来。 “老苟,大胆哪?”方锐问道。 “头儿,大胆还没出来么?” 荀不惑摇头:“我们是分散执行任务,并不在一起,出来时也没看见大胆。” “哦?” 方锐眯起眼睛:“那就再等等吧!” 一刻钟后。 神捕司的七品大捕头基本都出来了,留在这里的几个银章大捕,也等到了手下,和方锐打过招呼后,纷纷离开。 可李大胆还是没有出来。 “头儿,您说,大胆他会不会去了禁区?”荀不惑面露担忧,压低声音道。 ‘为了他儿子,大概是很有可能的。’ 方锐心中暗叹一声,直接转身:“走吧!” “头儿?!” 荀不惑欲言又止。 “我说,走!” 方锐神色冷漠,带着荀不惑,径直离开。 出了南山。 “头儿,大胆他……”荀不惑再度开口。 “老苟,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方锐转身,拍了拍荀不惑肩膀:“老苟,你今天也累了,任务奖励是五百两银子,自己去衙门领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 不多时后。 南山园外,地面上,一道无色极淡、近乎透明的影子飘过,如清风吹拂,只有草木微颤。 是的,方锐回来了! 入城后,他下了马车,让车夫先行回去,以自己有事要办为由,独身离开。 而此刻隐身的状态么? 方锐调动真元,以薄薄的一层覆盖体表,偏折光线、拟态环境,并将自身的存在感削弱到了最低,便达成了这般的另类隐身。 这是他最近,发现真元的一些奇异特性后,摸索出来的使用小技巧。 ‘在我的真元隔绝下,一般的上品灵师,都不可能寻踪索迹。’ 当然,淮阴府是没有上品灵师的,只要方锐不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比如灭门郑家、袭击神捕司,诛杀一半捕头,也不会惊动州城的上品灵师大佬,费力吧唧过来。 ‘郑家南山园,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隐秘吧!’ 是的,方锐返回,主要是为了探查南山园中的隐秘。 如今,郑家的三品老祖突破失败身死,郑家自顾不暇,可谓是最好的机会了。 当然,探查归探查,要不要动手,做些什么,这是另说。 ‘另外,李大胆,还有李大胆的儿子、白芍的弟弟,若是见到,能帮就帮一把吧!’ 在不牵连自身情况下,对这般有些关系的人,方锐还是愿意出手拉一把的。 当然,如果超过一定限度的风险,比如:受伤,或者可能暴露自身、危及家人,那就算了。 方锐回想着之前神捕司下发的地图,径直来到了从荀不惑口中打听到李大胆负责的区域,感知阴气浓度,一路前行,深入所谓的‘禁区’。 不多时后,蓦然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急促的‘嘶嘶嘶’声音。 他脚步一转,靠近声音源头。 然后,便看到了…… 一条足有三丈余长,水桶粗细的黑色大蛇,那大蛇额头处长有一块灰色菱形晶石,身上无鳞,只有一颗颗如成人拳头大小的腐烂肉瘤。 在它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尸体。 ‘这是……异兽阎蛇?!还有,那是……’ 方锐瞳孔猛地一缩。 …… (本章完) 第100章,人药 ‘大胆?!’ 方锐心中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纵使这尸体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可那七品神捕司官服,以及对李大胆的熟悉,还是让他一眼辨认出来了。 一个时辰前,来到南山园,李大胆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不会冲动的画面,还犹在眼前…… 此刻,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已是变成了尸体。 方锐伸手一抓,李大胆尸体旁边,一颗黑色珠子飞来,随着他一起,在半空隐没不见。 ‘这颗珠子,竟然能够感知阴气浓度变化,看来大胆早有准备……唉!’ “嘶嘶嘶!” 那条黑色大蛇似乎极为痛苦,发出一阵阵嘶鸣,身体不断撞击着地面,还啃噬自己身体,看似已经陷入半疯。 可看到一颗珠子凭空飞起消失,纵然没有发现方锐,亦是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张口一吐。 哗! 一朵由阴气凝成的灰黑云朵飘来,所过之处,花草尽数衰败腐烂。 显然,李大胆就是死在这般手段之下。 ‘我可不是李大胆!’ 方锐保持着隐身状态,身形一动,轻易躲开了去。 ‘异兽阎蛇,体大如蟒,额有灰色菱形晶石,体表无鳞,长着一个个肉瘤,以阴气、怨气、煞气为食,吃饱后,体表肉瘤鼓起;反之,在饥饿之时,体表肉瘤干瘪……’ 自从上次踏青后,方锐与葛长庚的关系更加亲近,从对方嘴中掏出来不少干货,比如异兽阎蛇的知识,就是其中之一。 ‘这阎蛇,显然是郑家驯化的异兽,不但可以起到看护的作用,还可以吞食消化阴气,一举两得。’ ‘也就是它不吃血食,李大胆的尸体才能保存下来。不过,这阎蛇此刻的状态,似乎有些异常……’ 方锐皱眉看去。 “嘶嘶嘶!” 阎蛇吐着蛇信子,体表的一颗颗肉瘤,肿胀腐烂,如肥皂泡般不断胀大炸开,散发出丝丝极淡的黑气。 ‘异兽阎蛇虽然可以吞食阴气、怨气、煞气,但就如人能吃饭,却也不可过量一般……所以,它这是吃坏身体了吗?’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之前,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笼罩整个南山园,持续飘落葬花,同化下方生物,让这条阎蛇被迫吞吃了超出极限的阴气……’ ‘结果就是:破坏了它体内的平衡,体表肉瘤如肥皂泡般反复炸开,甚至,自身都陷入了半疯。’ 他摇摇头,屈指一点,一点淡青色光芒飞出。 这光芒落入阎蛇眉心菱形晶核,直接封锁了它体内阴气外泄,让它体表肉瘤都不再反复炸开。 即使蛇口张大,嘶嘶有声,却再也吐不出阴气黑云。 然后。 这条阎蛇的身体,就一点点开始膨胀,胀大、再胀大,最终如气球一般炸开,混合着浓郁阴气的血肉,四散溅射。 ‘只要不是媲美一品武者的上品灵师来此,都会认定,这条阎蛇是被阴气给活活撑爆的。’ 方锐暗忖道。 这般半疯的异兽很难驯化,他没那个精力、时间,也不值得。 随后。 方锐又是袖袍一挥,真元涌动,震碎李大胆的尸体。 这倒不是他残忍,而是:此时,给李大胆收尸、下葬,明显不现实。 将李大胆尸体在那里放着,或者直接挖个坑埋了,若是被郑家的人发现,李大胆的任务奖励、抚恤半点拿不到不说,事后,郑家大概率还要找李大胆家的麻烦。 做完这些,方锐继续深入。 途中,又是几次遇到了郑家的守护异兽,比如地阴蚯、骨花蜥等等。 但这对李大胆那般七品武者来说的灾难,放在他的身上,就如清风拂面,所谓的‘禁区’,更是如履平地。 一路上,也没遇到郑家的守卫。 ‘往常,郑家在南山园的防守,定然森严无比,但,现在么?’ 方锐心中冷哂。 昨夜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的葬花出现,南山园中下三品武者直接死亡,即使中品武者在这里呆久了,也要丢掉半条命,故以,郑家人尽数撤出。 如今,那朵巨大葬花虽然解决了,可还有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没找到,郑家人自顾不暇,哪有精力重新组织起守卫? 方锐循着阴气浓度,最终,来到了一处瀑布之下。 “那里,是南山园中的一处阴气源头。所以,瀑布之后,别有洞天?水帘洞?!” 他细细感知,发现那瀑布水流之下,还有一层无色半透明的光膜,如结界一般。 “大概是灵师的手段。警戒结界?或者是,防御结界?” 他想了一下,抓了一只甲壳虫,真元将其包裹,试探扔入其中,畅通无阻。 “看来,我的真元隐秘性,足以屏蔽这种结界。也是,我可是二品武者,一般灵师的手段哪能防得住我?” 方锐真元覆盖体表,以隐身状态,直接进入。 瀑布之后,果然另有洞天。 不过,他本以为:后方会是什么阴森恐怖的景象,可没想到…… 穿过瀑布,视野瞬间开阔,洞口处狭窄,向里呈壶口形扩宽,两边山壁、上方顶部,镶嵌着无数明珠,散发出朦朦胧胧的柔和光芒。 大片的大药、老药,在这里栽种,空气中充斥着草木的馥郁清香,蜂飞蝶舞,更有如烟似纱的烟雾袅袅。 宛若仙境。 “咦?这里的超凡因子,哦,也就是灵子,超出外界将近一倍?!葛道长说过,在灵气环境中,药材的生长速度会大大加快……” ‘超凡因子’、‘灵子’,含有充盈灵子的空气被称为‘灵气’,这般理念,是方锐结合从葛长庚口中了解到的信息,自行整理出来的。 “所以,这就是此世大药、老药,看似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秘密?” “而我之前感知到的阴气源头……” 方锐眉头一皱,看向脚下看去:“竟然是从下方涌出去的?阴气从这里涌出,被瀑布的水流带走、冲刷,流动逸散,好巧妙的设计!” 他也没有在这里多看,感知着脚下的阴气通道,追根溯源,最终来到一处山壁。 在查探片刻后,找到一处机关打开,后方现出又一道如水纹般的光膜结界。 和之前一般,先以甲虫试探,确认自家真元可以屏蔽,安全无虞后,方锐一步跨入。 这一步,就好似从仙境来到地狱。 刚一进入,一股混杂着极致怨气的灵气迎面而来,阴冷无比,并让人呼吸不畅,莫名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如果说,外面的灵气浓度是一,刚刚大药、老药的药园是二,那么这里,灵气浓度就是十!’ ‘只是,这般的灵气与极致怨气融合,极难分离。’ 方锐暗忖着,向里走去。 然后,就看到了…… 一个个半透明的瓮中,装着婴儿、童男女,被未知成分的浓白液体包裹、维持着生命,陷入昏睡,他们面容痛苦无比,心口处长出人参般的药材。 “原来,所谓的灵药、半灵药,就是这么来的……呕!” 方锐腹中翻涌。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被恶心到了。 ‘康怀风只是金章名捕,对灵药的培育过程,了解并不是很深。’ ‘什么折磨致死,取心头血?那都太小儿科了,这是直接以人为土,种出人药啊!’ 方锐想到当初获得那颗灵玉参:‘难怪与婴儿如此相似,以人种药,种出来的半灵药,能不受到影响,与人相似么?’ 场中,一共百来个人瓮,其中,九成以上的婴孩儿、童男女胸口的‘人药’,都变成了黑色;七八颗‘人药’,是白玉一般的颜色,表面泛着点点灵光;只有一株‘人药’,呈现出紫玉一般颜色,灵光湛然。 ‘黑色的,应该是废药,失败了;白玉色的是半灵药,这个我知道;那株紫玉色的,应该就是灵药了。’ 方锐暗忖道。 他也没有取用这些灵药、半灵药的想法,只是顺着这一个个人瓮,飞快搜寻过去。 ——白芍弟弟、李大胆的儿子,方锐看过两人画像,此时,自然是在搜寻这两个娃娃。 很快就找到了。 但。 白芍弟弟胸口处的‘人药’,已经变成黑色,吊着最后一口气,纵使是方锐,也回天乏术。 另一人,李大胆的儿子黑娃,胸口处竟然长出了‘半灵药’,情况稍好一些,只是他发现,一旦取走这株‘半灵药’,黑娃亦是会立刻死亡。 ‘这不是病,而是灵师的邪恶术法,并且进入了最后关头,根本不是我的医术,所能治疗的。’ ‘救不了!救不了啊!忙活一场,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方锐心中叹息。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是两个郑家人来了。 “老祖化作的阴尸,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谁知道哪?神捕司的人走了,即使找到,对付一头三品巅峰的阴尸,咱家也要花费大代价。最好,是那阴尸离开了南山园……” “是啊,只要阴尸离开南山园,不找咱们郑家的麻烦,去祸祸那群贱民,管它去死?” “别说了,到了!快去看看,这一日间,有没有培育出灵药、半灵药。” …… ‘郑家人么?似乎还是嫡系,身上那股子人上人的优越感……呵!’ 方锐心中冷哂。 此时,他处于隐身状态,自然不是这两个郑家人所能发现。 “呀,成了!” “一株灵药,八株半灵药!” 两人惊喜的声音响起。 “灵药不敢想,不过半灵药么?嘿嘿,咱们可昧下一株,平分!” “正合我意!” 两人说着,打开一个个‘人瓮’,熟练采摘灵药、半灵药,面对采摘后立刻失去气息的婴儿、童男女,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如此熟练,如此淡漠,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方锐淡漠注视着,心头冰冷。 采摘灵药、半灵药后,以玉盒封存。 随后。 两人又将黑色废药一一小心采摘,聚集在一起,带着进入一条通道。 ‘我倒要看看,这些蕴含极致怨气的废药,是如何处理。’ 方锐暗忖着,悄无声息跟踪过去。 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石室。 石室之内,有一个巨大的金色熔炉,炉中赤红火焰汹汹,上方有一颗宝珠悬浮,垂下道道清光。 另有管道接入熔炉,汇聚核心区域的极致怨气,在熔炉中净化一遍,化作阴气,从另一边的管道排出。 那两个郑家人将黑色废药扔进熔炉,旋即,便转身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 方锐现身,看着宝珠,心头一动:‘如果我没猜错,这炉子能将废药中的‘极致怨气’洗成‘阴气’,核心部分就是那颗宝珠。’ 他想了一下,屈指一弹,一点劲风射出,打向宝珠,作为试探。 嗡! 就在即将命中宝珠的前一刻,从金色熔炉中涌出磅礴阴气,化作一条虚幻巨虺,一口吞下袭向宝珠的劲风,摇头摆尾对着方锐而来。 “巨虺?虺者,毒蛇,龙属也!” 方锐眼睛眯起,抬掌一拍,真元涌动,让这条阴气所化的虚幻巨虺,瞬间从头到尾崩溃湮灭。 然而,这并未结束。 嗡!嗡!嗡!嗡! 眨眼之间,更多阴气从炉中涌出,化作四条巨虺杀来。 “破!” 方锐以手作刀,以真元砍出回旋刀气,斩碎四条巨虺,退后撤出一定范围,那座金色熔炉才恢复平静。 “以我的本事,倒也可以强行突破,打碎熔炉,掳走宝珠,只是动静就大了。” 就如之前,方锐没有杀了那两个郑家的小喽啰,平添麻烦;此时,他自然也不会为了一颗不知作用的宝珠,多冒风险。 “罢了,换一种方法吧!” 他想了一下,眼眸一动,落在那金色炉子排出阴气的管道上:“或许,可以效仿之前对付异兽阎蛇那般,让这金色熔炉‘合理炸炉’。” …… 一刻钟后。 南山园,密室之中,金色熔炉中阴气不断积蓄、压缩,让炉中火焰都压低、再压低,上方悬浮的宝珠更是光芒闪烁不定。 咔嚓嚓! 又片刻后,宝珠之中,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开始浮现。 它们纵横勾连,越来越大…… 最终。 轰! 炸炉了。 宝珠炸碎,金色熔炉中压缩的火焰、阴气、极致怨气,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如炮仗般炸开,掀开地面,化作一道巨大的灰色冲击波扩散。 那灰色冲击波所过之处,阴气、极致怨气侵染土地,直接改变地脉,让这处风水宝地化作了阴煞凶地,鬼气森森。 “怎么回事?” “这是……啊!” “不好,快运转劲力抵抗!” …… 郑家进入南山园的武者,中品武者还好,还有抵抗之力,可下品武者,在灰色冲击波扫过之后,一个个面色灰白,如割麦子般倒下。 …… “真是好大一个炮仗!” 远处山上,方锐看着南山园中如蘑菇云般扩散的灰色冲击波,神色淡漠无比。 对这些郑家人,他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可以说,这些郑家人全杀了,都不会有一两个无辜的。 “咦?!” 方锐突然眼睛一眯。 他赫然看到:南山园中的东南角,有一处地点,如黑洞一般,大肆吞吸着空气中逸散的极致怨气、阴气。 “应该是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不知道经过这一波过后,那阴尸会不会再度增强?” “不过,关我屁事?!” 这是城外,又在南山园中,即使倒霉,也是园中的郑家人,最先倒霉。 方锐也懒得去管,大步离开。 …… 方锐拍拍屁股走了,可他操盘的南山园爆炸,却在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 “郑神捕,听说,你家的‘洗怨炉’炸了?”下午时候,周长发就听说了此事,找来郑经翰确认。 “是,司正大人。” 郑经翰苦着脸:“南山园收复后,清理了些废药,‘洗怨炉’就炸了。应该是那朵巨大葬花的缘故,最后扔进去的废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的,他并不认为这是人祸,只以为是自家倒霉。 “这可真是不幸!” 周长发绷着脸,拍了拍郑经翰肩膀:“洗怨炉倒没什么,不过配套的净灵珠可极为珍贵,非得去州城向上品灵师求取才可。” “当然,你郑家财大气粗,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谢过司正大人安慰。”郑经翰眼角跳了又跳,强忍憋屈,匆匆退下。 在他离开后。 “还敢将我当耍猴?呸,活该!哇哈哈哈哈!” 周长发发出一声大笑:“吩咐下去,老夫今日高兴,醉仙楼摆宴听曲。” …… “自作孽,报应来了。” 白云观,葛长庚听闻这事后,抚须一笑。 …… “郑家这次损失大了,三品老祖身死,‘洗怨炉’炸炉,南山园化作阴煞凶地,后续还需要善后……” 孙守财笑道:“那位大人来了,要吃郑家这盘肉,就轻松多了。” “可惜,周长发与郑家没能对上,让大人提前上位……”章恨水遗憾道。 “这个倒是无妨,朝廷规矩在此,那位大人也并不心急。” 孙守财看向章恨水:“对了,那位大人,让我转告章神捕一句话:做人要守规矩,特别是,朝廷的规矩。” “这……” 章恨水身子一颤。 之前,他曾提议,瞒着那位大人,在‘大日真阳阵’上动手脚,让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扩散,连带周长发提前下台。 但孙守财拒绝了,显然,并将这件事转告了那位大人。 “章神捕啊,咱们做事,还是得守规矩,不守朝廷的规矩,郑家就是下场,你说对么?”孙守财笑眯眯道。 “是!是!”章恨水擦着额头的冷汗。 …… 城中百姓也在谈论此事。 “郑家可真是倒霉,一个地脉改动,南山园那块好好的风水宝地,就变成了阴煞凶地,这可真是倒霉!”有人幸灾乐祸。 “地脉改动?这是郑家自个儿传出的消息,骗鬼哪!”这是看得明白的。 “可不是?让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直接化作了阴煞凶地,背地里,郑家不知道干了多大的缺德事……”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 “说不准,城内这些日子婴儿、童男女的失踪,就和郑家有关……” “很有可能,报应,老天开眼哪!” …… 郑家在城中的名声,直线下滑。 …… 也就在城中一片哗然之时。 傍晚。 风雨凄凄中,方锐乘坐马车,返回了方府。 …… (本章完) 第101章,流年 夜幕笼罩大地,万家灯火亮起。 方府。 一轮皎洁明月趴在窗前,屋内无烟蜡烛静静燃烧,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身穿红绿衣服的大小丫鬟们穿梭,在桌子上摆盘。 这般春日的夜晚,尚有些料峭寒意,各色热气腾腾的饭菜,冒着白汽,浓郁的烟火气缭绕而上。 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家人围着桌子而坐。 “锐哥儿,城外郑家的南山园,真成了阴煞凶地?”饭间,方薛氏闲话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还是您儿子我搞出来的!’ 方锐暗忖着,微微颔首,道了声:“是!” 不过,提到南山园,就想到了……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换了个话题:“如今,城中平静下来,灵儿、囡囡可以继续去上学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被点名,齐刷刷抬起小脑袋。 “兄长,真的能去学院了?”方灵更激动一些,直接站起身子,一双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上学!上学!”囡囡看到方灵站起来,想了下,也是跟着站起身。 然后,就被三娘子拍了拍屁股,镇压坐下:“怎么教你们的?好好坐着呀!” 她看向方锐:“这两个小丫头,以前在学院,同学围着转;这些日子没去上学,在府上,大小丫鬟也围着转,可终究比不得同龄人……” “不过,真让她们上学,过不了两天,俩人又要盼着放假了。” 三娘子还是极为了解方灵、囡囡的,对她们的脾性,把握得清清楚楚。 “才不是。”方灵抗议着,脸颊鼓起,如河豚一般。 “不是。”囡囡亦是小声嘟囔。 “对对对!”三娘子也不争辩,轻轻点了两个小丫头额头。 看到这一幕,方薛氏、方锐都是笑了。 “锐哥儿,城中真没事了?”方薛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嗯,没事了。不过,凤尾燕、碧玉蛇,还让灵儿、囡囡带上。” 在方锐的落井下石下,郑家再次遭遇沉重一击,下三品武者死伤惨重,南山园也变成了阴煞凶地,培育大药、灵药的基地彻底没了。 再加上,三品老祖身死,郑家如今自顾不暇,善后都焦头烂额,自然不会再去抓童男女了。 …… 饭后。 方锐找到大丫鬟白芍,说了自己找到一位金章名捕打听过,她弟弟极可能已遭不幸。 南山园一行,虽然已经确认,但这肯定是没法说的。 “谢过老爷!” 白芍福身一礼,红了眼眶。 “没事,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才有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唉!”方锐叹息。 不过,他看白芍,要比李大胆更能接受现实,哭过一场后,大概也就过去了。 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纵然面对不幸、不公、不平,也只能忍,不然,又能如何哪? 反而如李大胆这般,有些力量,可又不太足,放弃不甘,而强行冒险,逆天改命,也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大胆啊!” 方锐想起这个手下,心中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 又是两日过去。 “头儿,大胆还是没消息,打报告给上面,结果,上面给回了一个指示,按失踪处理,您说,这像话么?” 牛八斤愤愤不平:“上面那群人,我还不知道么?一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惫懒得很。” “要不要,咱们再打一份报告,抗议一下?”他不甘问道。 前两日,关于李大胆的报告,就打上去了——方锐也没阻止,他是知道李大胆死了,可不能说出来。 “不必了,两三天了,大概……” 方锐没说下去,只是吩咐道:“尽快落实下去,给大胆争取一个因公殉职的待遇吧!这事情,拖延久了,就不好办了。” “头儿,大胆……”牛八斤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去吧!” 方锐打断他,想了下,又补充道:“大胆的抚恤,还有这次任务的银钱,一起送去,大胆的家人你也看顾着些,别让人欺负了。” 牛八斤叹息一声,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头儿,您放心。李大胆有三个儿子,失踪的黑娃只是其中一个。哦,他还有个堂弟叫李铁牛,是咱们东南分司的八品捕头,最近正在凑钱买老药……” “从我这次的任务奖励中,拿出一百两、三株老药,给李家送去,若是那个李铁牛突破成功了,就让他接替大胆的位置吧!” “好!” 牛八斤出去前,突然说了句:“头儿,有您这样的上司,是大胆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他说这话时,无比认真,半点没有以前拍马屁时的嬉皮笑脸。 …… 一旬后。 李铁牛突破七品,填补了李大胆的空缺。 牛八斤带着李铁牛过来:“头儿,我说了您不在乎这个的,可铁牛一定非要来当面感谢您!” “感谢大人赠予的老药,没有大人,就没有我李铁牛的今日……”李铁牛低头哈腰。 这家伙人高马大,却长着一双小眼睛,看上去颇为精明的模样。 “不必。别的我就不说了,大胆的家小,不能受委屈,你懂我的意思吧?”方锐敲打了句。 这个世道,吃绝户的例子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时候,反而越是亲戚,手段越狠。 不过,若是这个李铁牛是聪明人,就这一句话,他就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了。 “我保证,不会让堂兄的家小受到半点委屈。”李铁牛胸脯拍得砰砰响。 …… 也不知为何,没了李大胆,东南分司中没了以往那般欢脱,即使聚餐,也没了从前的滋味。 方锐也没有如以前一般,和下属亲近,比如李铁牛,就始终保持着距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这就是长生者的悲哀么?’ ‘只是半个朋友的离去,就让我有些伤感,若是日后,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呢?’ 方锐摇摇头,下意识回避去想那些。 不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自此之后,他虽然待人处事一如往常,可内心始终有种疏离感,有意识地与陌生人保持距离,再难交心。 …… 这日,方锐提前溜号下衙,踏着黄昏的霞光,回到了府内。 刚一进门。 “兄长,咱家的碧玉荷开花啦,好看滴很!” “开花啦,好看!”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过来,身后跟了一群扭着屁股的小鸭子,嘎嘎嘎嘎。 细看去,这群小鸭子比起半月前,胖了一圈有余。 可不? 因为府中有一株碧玉荷,虫子稀少,这两个小丫头就拿着自己的零花钱,让小丫鬟出去外面买虫子,喂养这群小鸭子吃,它们怎能长不胖? ‘大概,人只有在小时候,才能如此无忧无虑、心性纯真吧?’ 方锐笑了笑,摸了下两个小丫头脑袋:哦,是么?带我看看。 “兄长,快来!” “来!” 方灵、囡囡一边一个,拉着方锐的手就跑,在一群小鸭子的嘎嘎嘎嘎的簇拥中离去了。 来到池塘,果然看到,碧玉荷开花了。 夕阳下,通体如碧玉一般的碧玉荷,顶端开出了一个金色花骨朵,形似荷花,有红枣大小,外围有朦胧的光气缭绕,不断旋转。 看上去神异无比。 “不错,是挺好看的!”方锐也是惊讶。 “是吧?” 方灵背着手,垫起脚尖,得意点头,似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蹬蹬蹬就跑:“我去拿画具,将它画下来!” “等等,灵儿姐姐,我也去。”囡囡在后面喊着,连忙追去。 自从在方锐的教导下,这两个小丫头画画入门,有了几分模样后,看到什么好看的,就会惦记着画下来,如方锐前世的女生见到啥就想拍照一样。 不一会儿,方灵、囡囡回来了。 俩小丫头并排趴在亭子中石桌上,撅着小屁股,歪着小脑袋,不时咬一下笔杆子,在宣纸上画上一笔。 彼时。 正值黄昏,霞光漫天,温吞而不显得灼热,暮风徐徐,回廊中悬挂的串串风铃声清脆。 一池塘水映照着橘红霞光,缓缓流淌,如流淌而过的流年。 方锐侧坐在亭边,一只腿撑起,望着这般的景色,一时间,竟有些怔住了。 其实,近几天,他表面吃喝如常,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久久无法释怀。 前世的史书,若是细读,从头到尾都是‘吃人’二字,若遇大灾,更有‘岁饥,人相食’的记录…… 但,那怎么比得上此世? 此世的吃人,是赤裸裸的,在用餐礼仪上,要比前世历史,更加粗暴蛮横。 就如:拿婴儿、童男女,在极致痛苦中,以人种药,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南山园的见闻,在方锐的道德观念中,直接突破了底线。 他心情不好,可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告诉方薛氏、三娘子,也不过多两个不开心的人罢了。 可此时—— 方锐看着眼前景象,莫名地有些想开了。 ‘看过南山园罪恶后,我不会绝望悲观,颓废失落;也不会憎恶厌世,产生毁灭人格。’ ‘一双眼睛,在看过世间的阴暗丑恶后,还能有光;在见识过了世道的污秽肮脏后,还能发现美好。’ ‘知世故而不世故,身处这世间,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始终保留一方净土,心怀一份纯粹……’ “锐哥儿!”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方锐的思绪。 他扭头看去,发现是三娘子抱着一些书,走过来了。 “这是一些杂记、游记、趣谈,我想着你可能感兴趣的……” 近两日方锐的坏心情,三娘子自然察觉到了,想着找些什么让他排解一下,转移注意力。 可方锐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钓鱼,大概就是看看书,她便通过四海商会,特意找来了这些。 “谢谢三姐姐。”方锐自然明白三娘子的心思,为这份体贴细腻感动。 “没什么的。” 三娘子抿着嘴笑笑:“锐哥儿,我弹琴给你听吧!” 曾经,方锐提过一嘴‘无事的时候可以学学琴’,她就记住了,私下里练习了许久,如今有些模样了,才拿出来展示。 于是,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被赶到了旁边石凳上画画,大丫鬟晴云拿来了琴,三娘子坐下弹奏着,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悠扬的琴声中,暮光流转,一池塘水潋滟着光,斑驳浮动,如天上星。 旁边,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看看方锐、瞧瞧三娘子,大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在宣纸上沙沙涂画。 远处,大丫鬟白芍伫立白石桥上,对着下方溪水洒食,大片鱼儿跃起,晕开圈圈涟漪。 更远处,厨房中有声音响起,是方薛氏絮絮叨叨,交代着小丫鬟,准备什么食材,说要亲手做些羹汤,给方锐补补身子。 方锐看着这些,听着这些,一颗心也随之安宁下来。 …… 匆匆半月过去。 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再没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郑家不知付出了何等代价,打点城中各方,压下了擅自培育半神药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这半月中,郑家也不知如何做到的,又出了一位三品武者,度过了虚弱期。 不过,郑家这波仇恨拉大了,也不敢再搞事,在城中的势力都有一定收缩。 城中恢复了往日的稳定,波澜不惊,再无事端,如同画皮鬼披上了人皮,美人楚楚,岁月静好。 神捕司衙门也开始变得清闲。 唯一令方锐郁闷的是,自身突破二品后,四海商会就不大能够供应他了。 毕竟,在不想吃半灵药前提下,大药、老药提供的能量,相比二品武者,还是差上许多。 另外就是:大药、老药,也算是中高端资源,不是那么容易大批量采购的。 带来的后果么? 掉境界倒也不至于,就是难受。 打个比方:普通人与高品武者,好比婴儿与成年人,即使都不干活,维持自身所需,每日的饭量也大不相同。 如果成年人只吃婴儿的饭量,就会处于饥饿状态,不好受是肯定的。 也就是方锐特殊,可以摆烂,不需要日常修炼精进,不然需要的资源,还会更多。 …… 方锐依旧会去莫愁湖钓鱼,偶尔会遇到葛长庚,但大多时候遇不到,遇到了,两人也会闲谈一阵。 有时方锐提前离去,有时葛长庚提前离去,兴致尽了,摆摆手打个招呼就走,并不会刻意陪着对方,相处起来极为潇洒、放松。 这日休沐,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睡懒觉不想出来,方锐一人来到莫愁湖,中午吃饭也在这里。 今日,葛长庚倒也来了,半上午时来,半下午时归,乘鹤而去。 在他走后。 方锐撸了一把旁边并排而坐的白头鸥,脑袋放空,继续钓鱼。 此时,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鱼竿、鱼线上,有着淡青色光华闪烁,让原本普通的钓竿材质,看上去极为不凡,宛若琉璃。 这是真元传导的异象,方锐在摸索真元使用的技巧。 另外。 这般做,不但可以加强鱼竿、鱼线的韧性,也可以激发鱼饵的香气,增强对鱼群的吸引力,钓到珍惜鱼获概率更大。 不多时后。 哗! 一条两尺长的金鲢破水而出。 白头鸥扑闪着翅膀,一下子站起身,冲着方锐:“咕咕!咕咕咕!” “你要吃?罢了,给你吃吧!” 方锐将大金鲢扔过去:“话说,你这家伙越来越懒了,以前还会捉鱼、送鱼,现在净知道吃了。” 对于旁边两脚兽的逼逼赖赖,白头鸥充耳不闻,埋头享受着自己的大餐。 方锐好笑地摇摇头,准备重新坐下。 “嗯?!” 这时,他突然敏锐感知到了一股阴气,下意识身形一动,带出一连串残影蹿出,踏水而去,直奔阴气源头。 在方锐脚下,淡青色光华闪烁,一圈圈涟漪扩散。 “那是……” 方锐锁定追踪过去,看到了:某一处水域,鲜血奔涌,染红了湖水。 可等他到了跟前,仔细探查,只感知了一股熟悉的阴气,却无法追索罪魁祸首。 “是郑家老祖所化的那头阴尸?!对方怎么到了这里?” 若是在南山园,方锐管它去死,可这是在莫愁湖。 “这已经不是影响雅兴的问题了。” 方锐神情严肃:“灵儿、囡囡,有时也会过来,还有葛道长,他若是出事,也不好。” 葛长庚算是方锐的良师益友,赠送了玉符,还告知了不少秘闻,可以说,方锐欠人家不少人情。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在知道的情况下,自然要出手,排除这个安全隐患。 “如果真是那头阴尸,还是得灭了,再不济,也要驱逐,让它离开。” 方锐喃喃着,真元覆盖体表,入水而下,在这一片湖底搜索了一圈,却没有半点发现。 “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联想到,葛长庚说过,这莫愁湖,据说是上古真龙陨落之地,极为不凡,一直有奇株诞生就是明证。 ‘是了,真龙极阳;郑家老祖所化的那头阴尸,原本就有三品巅峰的实力,又在我爆了南山园的时候,吸收了一波极致怨气,增强了一番,说不准都触碰到二品门槛了。’ ‘二品阴尸,可称得上一句极阴。’ ‘极阳、极阴相吸,或许,那头阴尸循着本能,发现了什么奇地,屏蔽了自身的阴气外泄?’ 方锐暗忖道。 …… 自此之后,方锐对此事格外留意,来莫愁湖的钓鱼次数都频繁了不少。 其后半月中,他又感知二三次阴气,可每次追去,都差上一些,没能追踪到对方。 特别是有一次,只差一点点,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依旧失败了。 直到这一次—— “总算我让我抓住你了!” 方锐用上了轻身玉符,极快赶来,看到了远处湖水中一抹飞快下潜的黑影,毫不犹豫,破水而入。 一路追入湖底。 在对方钻入湖底淤泥后,他亦是没有放弃,真元化作锥形钻探而下,循着阴气感应,穷追不舍。 蜿蜒曲折而下,大约又追出去了百来米的样子,来到一处碎石区域,前方,空气中残留的阴气一下子变得浓郁。 “找到你的老巢了!” 方锐真元涌动,挥掌一拍。 轰! 碎石排开。 其后,一道光幕出现,显然别有洞天。 …… (本章完) 第102章,龙珠 轰! 碎石排开。 后方,是一道赤红色光幕,如珠帘般的光缕不断向下倾泻。 “果然如我所料,是一处奇地!” 方锐心神振奋的同时,暗暗警惕,真元涌动覆盖体表,提刀向前,一步跨入。 迎面,一股浩大阳刚的气息如浪潮般拍打而来,让体内的气血不受控制奔涌加速。 “这是?” 《我在大虞长生》第102章,龙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食气 吱呀呀! 方家马车出城,马车中,三娘子、方灵、囡囡皆在,还有大丫鬟白芍,以及几个小丫鬟。 方薛氏没去,说是俩小丫头叽叽喳喳太过吵人,不如在府上清净。 很快,来到城外,一处园子外。 方锐看了一眼,大门牌匾上,书着龙飞凤舞的‘桃花园’三字。 “这桃花园,与那家人讲价的时候,对方咬定两千两银子不松口。” 三娘子笑着说道:“不过,后来人家知道了是锐哥儿你要买,顿时降到了一千五百两,那家的公子,说是瞻仰过你在春风楼擒拿采花贼的风采,很是敬佩……” “哦,是么?我的名头这么好使?” 方锐与三娘子说着话,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以及大小丫鬟,进入了园子。 今日,天气晴好,天空蔚蓝如洗。 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下,园子中,清澈的溪水蜿蜒,潺潺流动,大片的桃林一望无际。 入目皆是桃花的粉红,那一树一树的花瓣,在微风中颤动,浮动着浅浅白光,蜂蝶在其中闹着。 无数的桃花瓣落入溪水,随水而流;落到地面,铺了拇指厚的一层,踩上去触感绵软,如从雪地中走过,鼻尖缭绕,皆是馨香。 “哇,好大的园子,好多的桃树!”方灵进了园子,立刻就撒欢地跑开了。 “灵儿姐姐,等等我!”囡囡也叫嚷着,飞快跑掉了。 在方锐的眼色示意下,白芍带着小丫鬟们跟去,顿时,这里就只剩下了他和三娘子两人。 方锐看着满园桃花,又看了看三娘子,人面桃花相映红,一时竟比较不出,哪个更美。 “三姐姐,咱们也走吧!” 方锐环顾望了望,以风水术找到了一处最佳观景地点:“三姐姐,咱们去那边!” 来到一处缓坡,他指了指一处木屋的屋顶。 “啊,去屋顶么?我上不去的。” “没事,我带你。” 方锐拥着三娘子,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呀!” 在三娘子的惊呼中,两人来到了这处小屋的屋顶。 此处视野开阔,又处于桃林中心,位置极佳。 向下望去。 大片大片的桃树蔚然成林,泉水如明镜般的丝带穿过。 当风吹过时,无数桃花瓣漫天悬浮,闪着微光,舒尔,又化作条条桃花彩绸,翩跹舞动。 “好厉害,锐哥儿你第一次来,怎么找到这里的?”三娘子惊讶问道。 “秘密。” 方锐笑了笑:“不过,三姐姐既然问了……” 两人依偎着呢喃。 一者白衣飘飘,一者浅蓝色裙袂飞扬,如神仙眷侣。 …… 中午,也没有回方府,就在这边吃饭。 桃花林中,桃花花瓣飘落之中,大小丫鬟摆放着外面采买的饭菜。 在这般环境中用餐,极有意趣。 “三姐姐,也喝一杯吧!”自饮自酌,也是无趣,方锐便给三娘子倒了一杯。 “兄长,我们能喝一些么?” “对的,我们今天不上学,如果醉了,就去睡午觉。” 方灵、囡囡眼巴巴看过来。 这两个小丫头聪明得很,知道和三娘子说,肯定会被训斥,可和方锐说,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你们……”三娘子果然黛眉蹙起。 “三姐姐,今日,就由得她们吧!” 方锐笑着摇了摇头,也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倒了一杯。 “谢谢兄长!” 方灵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先是如小猫般舔了一下,尝到酒水滋味是甜丝丝的,才高兴地端起,大口喝着。 囡囡本来在细咂,看到方灵一下子喝光了,也是咕咚咕咚当作水喝。 “兄长,我还能再喝一杯!” “我也能!” “可以,不过你们小心,可别醉了。”方锐提醒。 “咦~” 方灵拉长语气,表示不信:“兄长都不会醉的,我和兄长一样,也不会的。这是叫……嗯,遗传!” 遗传的说法,自然是向方锐学来的。 “是滴,不会的。”囡囡点着小脑袋。 方锐笑了笑,也不争辩。 吃过饭,黄酒的后劲果然上来了。 本来,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还想再去玩耍一会儿的,站起身来,就如小鸭子般,摇摇摆摆。 “呀,兄长,你怎么在一直晃啊?”方灵小脸蛋红彤彤的,好如苹果。 “晃啊晃!” 囡囡走了两步,一下子坐在地上,捂着小屁股,哎哟一声,抿着小嘴委屈巴巴。 “我就说吧!” 方锐笑着摇了摇头,抱着方灵、囡囡,来到了一株桃花树下。 不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就睡着了。 哗啦啦! 微风拂过,桃花落下,洒在她们身上,让两个小丫头看上去,好如两个树下小憩的花仙子。 嗯,如果忽略她们嘴边泡泡的话。 …… 这处桃花园中,方锐以风水术选中一处地点,打造成了秘密基地。 为了种药大计,还将《农经》点到了小成,才开始选择药材种子,实地栽种,真正开始培育老药、大药。 除此之外,还在其中种了一些别的果树,希冀它们有朝一日变成奇株。 哦,还搬来了一些黑王蜂、杀人蝠,一方面守卫安全,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它们会不会发生二次变异。 …… 种药大计开始,一两月后,方锐就不缺大药了,有了资源供给,也不用处于半饥饿状态难受了。 衙门那边,倒也没有太多事端,他摸着鱼,就将活干了。 许多任务,对六品银章来说,的确难度不小,可方锐真正实力乃是破格的二品,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又不购买丹药、半灵药,非常‘节省’,因此很快存下了一笔贡献点。 前两日,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似乎有什么喜事,兴致高昂地开了一场内部会议,或许因为葛长庚的关系,颇为欣赏方锐;也或许方锐确实干得不错…… 总之,方锐被狠狠点名表扬了,奖励了一笔银子、贡献点,还破格允许,给他开放了金章名捕的贡献点赊欠、打折权限。 “这能借的贡献点,必须要借啊!能借来贡献点,是我的本事,为什么不借?” “不过,贡献点怎么花呢?大药、老药,我也不缺。半灵药……呸!” 方锐想了想,有了决定:“是时候买一份下品灵师的传承了。” …… 来到兑换处。 负责人是郑经楷,态度冷漠:“方银章,想要兑换些什么?” 显然,上次没让他带走抓童男女的两个喽啰,反而演戏一番耍弄,此人记仇了。 方锐也没在意,径直开口:“一份下品灵师传承。” “哦?” 郑经楷眉梢跳了跳,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随后,动作明显快了不少,似乎巴不得方锐立刻兑换:“方银章,身份令牌拿来,我这就给你兑换。” ‘这家伙,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方锐心中暗暗嘀咕。 这是神捕司兑换处,纵使对方是郑家人,也绝不敢弄虚作假,他并不怕出什么意外,干脆地交出身份令牌。 “咦?你这贡献点不够啊!”郑经楷皱眉。 “是么?” 方锐看了眼郑经楷,自己算了一遍。 很快,他就尴尬地发现,自己存的贡献点,加上前两日奖励的,再加上可以透支的,最后算上打折,竟然还差上一些。 ——原来,方锐高估了五品金章名捕的打折权限,竟然只有小气的九五折。 “算了,下次吧!”方锐摇摇头,就准备离开,打算再攒上三五月。 “方银章留步!” 郑经楷叫住方锐,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最近,兑换处有活动,下品灵师传承九折……” 屁的活动! 只不过,方锐的缺额,他准备自己补上,付出一些贡献点,就能坑对方一把,还是值得的。 伤敌九百自损一百,这事自然能做。 ‘这家伙说谎都不会,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方锐真心实意道谢:“郑金章,我谢谢你啊!” 郑经楷飞快交接,划走方锐的贡献点,取了一枚玉符过来:“使用方法,与普通灵符一般。只能你自己修炼若敢泄露出去,朝廷会清算……” 待方锐画押确认,完成兑换。 他脸上立刻重新恢复冷漠,摆了摆手:“方银章可以走了。” ‘这家伙若是去学变脸,肯定能成大师。’ 方锐神色古怪离开。 出去,恰巧遇到楚行云,将这事儿说了。 “方银章,你上当了。”楚行云一拍额头。 “这东西有问题?” 郑经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神捕司兑换处动手脚,找死么? “东西没问题!只是,这破玩意儿,一般人根本练不成!与其兑换这个,还不如换一些‘半灵药’。” 楚行云拉着方锐进去:“走,我带你去换回来。” ‘东西没问题,那就没事了。我不是一般人啊!只要面板能收录,就是加点的问题。’ 方锐心中嘀咕道,可被楚行云拉着,也不好挣脱。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六品银章大捕,真从楚行云这个五品金章名捕手中挣开了,那就尴尬大了! 见楚行云、方锐两人前来,郑经楷冷着一张臭脸:“朝廷规矩,兑换过的东西,概不退换。” “屁,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玉符又没使用,老郑,给我个面子……” “面子?楚行云,你在我这里有什么面子?彼此都看不顺眼,就别装了。”郑经楷冷笑。 “你……哼!是,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既然撕破脸,楚行云索性也不掩饰了:“一个郑家旁支,装什么装?对了,我前两日出城游玩,路过南山,看到南山园,那个阴气森森……” 这显然是在郑经楷伤口上撒盐。 旁支身份,一直是郑经楷的心结,而南山园,以往他没少拿南山园的进入资格,在同僚面前无形装逼。 一边,方锐听到南山园,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 在郑经楷面色难看至极中,楚行云带着方锐离开了。 “这事……唉,没能挽回。方银章,吃了这次亏,就当买个教训吧!我当初也是。” “没事,谢过大人。” 人家一片好意,也没什么坏心思,方锐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 “食气法?” 方锐激活玉符,一道光芒射来,脑海中自动出现了《食气法》下篇,通读之后,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理论上,每人都可以修行《食气法》,这不假,但真正能够入门的,万中无一。 普通人的资质修炼这个,就如蜗牛爬,几十年都爬不到入门。 这就如理论上,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亿万富翁,可实际上,九成九的普通人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够这个数字。 “有限的寿命中,《食气法》想要有所成就,对资质有极高的要求,另外,还需要气运作为资粮。” 方锐疑惑地喃喃道:“不过,气运这玩意真的存在么?” “资质只是小事,劫运点可以强行提升,可气运……” 他看向面板功法一栏,《食气法》后的‘+’,不大敢点下去。 “葛道长说过,朝廷灵师都是被栓上了狗链子,大概和气运有关?” “面板提升,至今,我都不明白具体原理。提升《食气法》之时,也不知道是劫运点代替气运,还是转化成了气运。”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方锐担心:提升了《食气法》之后,会受到某种辖制。 “罢了,还是找专业人士问问吧!” 他想到了葛长庚:“正好,明日休沐,去莫愁湖钓鱼,按规律,应该能碰到葛道长。” …… 次日休沐,方锐去莫愁湖钓鱼,半上午时,在一声清脆鹤鸣中,葛长庚、还有清衍小童子,果然来了。 “方居士,灵儿、囡囡两位小姐没来么?”清衍小童子问道。 “哦,早上我出来时,她们在睡懒觉,没有跟来。” 方锐回答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老父亲般的警惕:‘这小子,该不会是……要不,以后少带灵儿、囡囡过来?’ ‘罢了,有些小题大做了,两个小丫头还小,这种事情看她们自己吧!’ 他摇摇头,看向葛长庚:“道长今日红光满面,心情不错,可是有好事发生?” “前两日来莫愁湖钓鱼,抓住了一个好东西。” 至于什么好东西,葛长庚没细说,而是略过往下道:“我拿了它,与神捕司的孙道长合炼了一味丹药,给你们司正服用,治疗暗伤,对方应该可以在位置上多逗留一年半载……” 听闻这话,方锐心中电光火石般生出明悟:‘那个好东西,该不会就是血魂残余吧?’ 血魂残余带走了龙珠中极小一部分精华,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好东西了。 ‘周长发得到丹药,治疗暗伤,难怪心情高兴,在内部会议中,狠狠点名表扬了我,破格给了我一番奖励。’ ‘合着,那逃跑的一点血魂残余,以这般的方式,又送了我一份礼物,回馈到我身上了?’ 方锐莫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或许,也多亏了我将阴尸打爆,成了血魂残余。不然,葛道长收获的就不是机缘,而是死劫了!’ ‘而我能抓到阴尸尾巴,凭借的就是那枚轻身灵符……这可真是因果还报啊!’ 方锐心中暗叹着,闲谈开口,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葛道长,前两日,我购买了一份下品灵师的传承,看上面,灵师修炼似乎要用到气运?” “灵师修炼,都是如此么?”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小友的灵师传承,是在朝廷神捕司兑换购买的吧?” 葛长庚抚须:“灵师、气运,包括小友曾问到的上古,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这些问题,其实颇为隐秘,小友若是换个人问,必然不知,也就我的传承中方才有记载。” “以往小友问,我避而不答,今日却可以告诉小友,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友须得付出代价。” 葛长庚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若是小友答应,将来我若有万一,照拂小徒清衍,今日,我便可以告诉小友这些问题的答案。” “师父!”清衍小童子唤道。 葛长庚抬手,制止了清衍童子,对方锐道:“涉及门中传承,不能轻传,小友还请见谅。另外,此事小友考虑清楚了,有一定危险……” 他为人还是极为坦诚的,提前告知了风险。 ‘知识付费么?我很能理解。’ 方锐暗忖着,思索片刻,慎重答应下来。 在他看来:照拂清衍小童子,虽然可能有风险,但以此换取灵师隐秘,避免误入歧途,明显很值得! “好,我信得过小友。” 葛长庚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口:“如今之世,灵师有两种,一种是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另一种是朝廷灵师。” “我曾对小友说过,朝廷灵师就是栓着绳子的狗,狗链子就是气运。” ‘气运?果然么?!’ 方锐适时捧哏:“葛道长,这世间,真的存在气运么?” “气运,本来是没有的,可有人定义了它,世间,从此就有了气运。” ‘气运?定义?这涉及到了规则层次?!’ 方锐心神剧震:“葛道长,此话怎讲?” …… 各位大佬们小年快乐! (本章完) 第104章,天变 “这还要从上古说起。” 葛长庚自得地说道:“大虞禁史,别说上古了,就是大虞年间的事情,都没多少人知道,也就是我这一脉传承悠久。” “那我算是找对人了。”方锐适时捧哏。 有方锐这么好的一个听众,葛长庚谈兴大开,抚须道:“上古之时,那可是真正的修炼大世,有先天神圣移山倒海;有上古灵师呼风唤雨;有神兽异种叱咤九霄……” 说着,他眼中浮现出一抹向往之色。 ‘如此恐怖?!’ 方锐预料到了这个世界的上限极高,可没想到,竟能如此之高:‘我本以为是武侠,后来以为是仙侠,没想到正确答案,竟然是顶级玄幻?’ “咳咳,这些都是根据师门传承的只言片语,老道自身推测出来的,小友听听即可。” 葛长庚说回正题:“上古年间,那个时候可没有‘气运’这个概念,天地间只有无穷无尽的灵气,直到,后来天变……” ‘天变?!’ 方锐下意识坐正了些,神情严肃,有预感正菜要来了。 “关于天变,我师门传承中也没有太多记载,只知道,那是上古之时的一场恐怖大劫!” 葛长庚面色凝重:“这场大劫,终结了上古的辉煌盛世!” “天变之后,天地间原本无穷无尽的灵气,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灵气多了一种特性,会被极致的负面情绪吸引;修炼再也不可长寿……” 他唏嘘道:“据说,上古年间,上品灵师之上,有五百寿;如今,上品之上的灵师,也就一百五十载可活。” ‘灵气骤降?是世界衰落,还是灵气被镇压封禁?给灵气添加特性,会被极致的负面情绪吸引,又是涉及到了规则层面?修炼不可长寿,这个倒是容易理解些,是灵气骤降的缘故么?’ 方锐目光闪烁,心中翻江倒海。 “在这场天变之中,有一位奇人横空出世……最终,终结大劫,开创大虞,也就是后来的虞圣皇……” ‘这位虞圣皇,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天地主角?还有……’ 方锐终于忍不住,失声问道:“葛道长,大虞从上古天变之后,一直延续至今?” 这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恐怖,这哪是千年不灭的皇朝,从上古到现在,怕不是有成千上万年。 可世间,岂有万年不灭之皇朝耶?!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葛长庚反问。 面对葛长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方锐沉默了。 对葛长庚来说,在这般环境中成长,一切都习以为常。 就如一个人,如果从小生活在双日凌空的世界,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哪天太阳少了一个,才会惊恐。 同一个道理,也就只有方锐这般穿越者,才能感受到此中深深的不协调。 方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所以,‘气运’这个概念,是虞圣皇定义的?” “是,也不是。” 葛长庚继续道:“虞圣皇开能定义气运,固然是自身大能,有大法力,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 “哦,如‘山河社稷图’这般的先天至宝,现在大虞内部,称作‘圣皇遗宝’了。”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 方锐下意识想到了洪荒,旋即又暗自摇头:‘不大可能和洪荒有什么联系,先天至宝,取意‘先天而生的至宝’,并非某个世界专属,‘山河社稷图’大概率也是重名。’ ‘不过,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这方天地上限极高。’ ‘给灵气增添特性,定义气运,这已经是规则层面了。这般大能,武道一品之上都远远不及吧?’ 方锐心中叹息。 “哈哈,小友被吓住了吧?非是小友所想的那般。” 葛长庚似乎看出方锐心中所想,摇头道:“纵然是虞圣皇那般皓月当空、镇压了一个时代的奇人,纵使有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也不是凭空就能创造一种能量的。” “这么说吧,集众之力,本就是一种力量,虞圣皇不是创造出了气运,更像是将它释放了出来。” “此乃千年前,我这一脉一位上品灵师之上的先祖所言,具体我也不太懂,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反倒是天变后,灵气增添了一种特性,在那位先祖看来,才是极为恐怖之事。” 他提及这一点,神情明显凝重了许多。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看来,上古天变中,虞圣皇凭借主场优势胜了,但似乎是惨胜?’ 方锐暗忖着,问道:“葛道长,虞圣皇定义了气运,可是为了大虞的万世基业?这条您说的狗链子,又具体有何等约束?” “并非如此。” 葛长庚却是摇头:“虞圣皇那般大杰,怎会如此狭隘?” “据说,虞圣皇一开始定义气运,似乎是为了取代灵气,后来才渐渐衍变,成为了套在朝廷灵师脖子上的狗链子。” “至于气运的具体约束,” 他举例道:“朝廷灵师,无气运修为不可寸进;不可对朝廷官员动手,否则会遭遇反噬;面对大虞皇室,大气运加身贵人,施展不出法术……” ‘这么严苛?幸好,我之前谨慎,没有贸然加点。’方锐心中庆幸不已。 虽然不知道面板提升的原理,以劫运点强行提升,也不一定会如其他朝廷灵师那般,但,这种事情是能心怀侥幸的么? 万一真被约束,不能对大虞朝廷动手,简直是自缚手脚! “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乃是吞吐天地灵气,自然不受此等拘束。” 葛长庚话锋一转:“当然,朝廷灵师能成为当今灵师的主流,自然有它的优点,只要有一定资质,气运充足,就能修行速度极快。” “可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在如今天地灵气衰落的情况下,就要慢得多。” 他苦笑道:“我的天赋,在我已仙逝的师父口中,百万中无一,至今,却才是中品灵师。” “而你们神捕司的孙灵师,资质普通,却凭借着气运,如今,亦是中品灵师了。” 这语气中,就有着许多无奈。 “葛道长,您之前所说的,若有万一……”方锐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想到了什么。 “不错,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是受到朝廷打压的。如今,上古灵师凋零仅剩少数,也是苟延残喘,远避深山老林。” 葛长庚说到自己:“我么?也就是在淮阴府,有你们司正庇护。” ‘这般不受控制的力量,如果我是大虞顶层统治者,肯定也是会打压的。’ 方锐暗忖着,自然不会没情商地说出来,只是问道:“葛道长,灵师资质怎么测试,麻烦么?可能为我测试一下?” 说这话时,他已经将自身真元尽数隐藏,拟态成劲力,二品境界,自然不是一个中品灵师可以发现。 “这个简单。” 葛长庚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方锐手腕,灵光从中涌出,在方锐身上循环一圈,又收缩回去。 他的动作蓦然一顿。 “怎么样,我的资质,比之道长如何?”方锐迫不及待问道。 葛长庚没说话。 方锐一颗心往下沉:“那和我们神捕司的孙灵师相比……” 他堂堂一个隐藏的二品高手,岂不会连‘资质普通’的孙守财,都不如吧? “这……” 葛长庚欲言又止:“小友,咱们还是钓鱼吧!” “方居士,我师父说那位孙灵师资质普通,只是相较于我师父而言。”一边的清衍小童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了句。 一箭穿心! 方锐捂着胸口,咳嗽了声,暂时不想见到这对师徒,摆了摆手,径直去另一边钓鱼了。 后面,还能葛长庚训斥的声音:“徒儿啊,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方锐身形晃了晃,旋即,脚步不由再次加快。 这边风水不好,他今天要换个地方钓鱼! …… 次日。 衙门,方锐一如既往地喝茶摸鱼。 “头儿!” 牛八斤匆匆进来,说了个小道消息:“咱们周司正今早突然吐血,医师诊断,说是暗伤爆发,紧急找白云观的葛道长、孙道长过去哪!” “嗯?!” 方锐眼睛眯起:‘周长发的暗伤,不是被葛道长、孙守财,两人联手以血魂残余的龙珠精华炼丹,给治好了么?怎么会突然暗伤爆发?还急急忙忙找葛道长、孙守财……’ ‘此事有蹊跷!’ 他微微摩挲着下巴:‘葛道长我了解,人品信得过,周长发出事,也不符合葛道长的利益,那就是孙守财了!’ ‘但,孙守财此人可是朝廷灵师,就不怕气运反噬么?’ …… “是你,你就不怕气运反噬么?” 周长发死死盯着孙守财,刚问出口,自己就反应过来:“是了,你身后应该大人物担保……” 正因为孙守财是朝廷灵师,他才会放心,可没想到,最自信的地方,却出了意外。 “大人果然聪明。” 孙守财与朝廷气运相连,暗害上司,自然是有身后大人物背书,更有宝物镇压,才没有当场反噬暴毙。 “我待你不薄,何至于此?何必这么心急啊?何况,我若是死了,那波气运反噬,你当真镇压得了么?”周长发冷笑。 “大人待我不薄,这话我认。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也想寻求敕封,获得气运,突破上品灵师啊!” 孙守财索性开诚布公,摊开了讲:“再者,我也没想置大人于死地,引爆大人的暗伤,只是想让大人坐下来谈谈。我身后的大人物,愿出一株半神药,彻底治愈大人暗伤……” “好大的手笔!” 周长发虽是赞叹着,面色却不为所动,讥讽道:“不妨说说,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很简单!” 孙守财仿佛没听出周长发语气中的讥讽,断然开口:“尽一切规则内、规则外的手段,全面打压郑家!” “当然,在体制之内,不按规则行事,不可避免地要承担反噬,可大人就要离任了,再加上前些日子郑家先行算计,大人就算做得稍稍出格,也没人会说什么。”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大人提前离任,一走了之,少捞些好处罢了。” 他看向周长发:“对大人来说,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哪!况且,前些日子郑家如此算计大人,大人心中就无怨恨么?” “利用我即将离任,打压郑家,将郑家打入低谷,等你背后的大人物来了,轻松收割。” “好算计!好大的胃口!” 周长发也不愧是多年的神捕司司正,经验老辣,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谋划,目光一闪:“你身后的大人物,真想与我合作,直接说明就是,何必来这一手?” “大人说笑了,若不是到了这个地步,大人会同意么?”孙守财反问道。 “呵呵!” 周长发沉默了。 若非暗伤全面爆发,他大概是:不会为了一株半神药,拼上大半辈子官声、提前离任、评价降低的代价,报复郑家的。 “大人可以好好考虑。”孙守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只剩下周长发一人坐在原地,屋内烛火跃动,他的脸庞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黑暗下,明灭不定。 …… 离开周长发府邸。 “咳咳!” 孙守财掩着嘴,一阵剧烈咳嗽后,放下手帕,上面,满是刺目的鲜血。 以下犯上,纵然有身后的大人物背书,宝物镇压,可剩下的反噬,依旧让他根基损伤。 并且,就如周长发说的那般,若对方真的暗伤爆发死了,那波剧烈反噬之下,他照样也活不成! “不过,周长发大概率会答应,这次赌赢了,等那位大人上位,一切都能加倍弥补回来。” “说来,这次还多亏了葛长庚,竟然找到了些许龙元精华,借着炼丹的机会,才能……不然,让周长发坐下来谈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孙守财喃喃道:“按葛长庚的说法,那份龙元精华是他捉了一道血魂残余,其上附带的。” “血魂残余、阴尸……果然,郑家之中,应该是有一颗龙珠的。只不过,情报上说不是说,郑家的龙珠为赤螭之珠么?” 赤螭者,无角,雌龙也! 雌龙,阴属,极阴之龙珠。 “可那日,炼丹的那份龙元精华,却是极阳属性,是情报出错了?还是……” …… 吱呀呀! ‘怎么回事,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方锐坐在马车中,看着面板上暴涨一截的劫运点,陷入了沉思。 他严重怀疑面板在内涵自己,明明这些日子如此安分,怎么就劫运点暴涨了? ‘让我捋一捋。’ 方锐汇总信息,思索片刻后,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该不会是,从我手中溜走的血魂残余,成了什么事件的导火索吧?’ ‘先是间接送一波贡献点,这又是送一波劫运点,那血魂残余……是送宝童子么?’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轰隆隆! 此时,外面陡然有惊雷炸响,狂风刮起车厢的帘子翻滚不休。 方锐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大片鱼鳞状的黑云低垂,闷雷炸响,闪电划破天空,大风呼号,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 “老爷,看样子是要下大暴雨了。”车夫在外面道。 “那就尽快返回吧!” “是!” …… 接下来一月。 被传暗伤爆发的周长发,重新现身人前,不但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反而精神勃发,好似恢复到了年轻时候。 并且,立刻整肃神捕司,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变得雷厉风行,高压管控。 神捕司上下叫苦不堪,城中治安却是大振,甚至,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还有就是…… 一月之间,周长发清退了两位玉章神捕、三位金章名捕、三位银章大捕——没错,全是郑家人! 郑家在神捕司中的势力,近乎被清扫一空。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周长发冲着郑家来的。 真要说,周长发做得有些出格了,可在府衙看来,这是周长发退位前对郑家的报复,倒也没有介入,就如当初‘南山园葬花’一事中,吃瓜看戏。 可身为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郑家,却不能如此。 作为淮阴府的土霸主,吃了如此大亏,能如此忍了么? 显然不可能。 在‘南山园葬花’一事中,郑家退了一次,这次若是再退,虎威戳破、对外威慑大减,大可能就是群狼噬虎的局面。 这个代价,郑家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城中的聪明人都知道,郑家的报复要来了。 神捕司与郑家犹如针尖对麦芒,城中局势,陡然变得紧张,一触即发。 …… (本章完) 第105章,从心 瑶光阁。 “头儿,这瑶光阁,可是直接挂在郑家名下的产业,真的要查封么?”牛八斤忐忑问道。 “是啊,近来城中局势愈演愈烈了。咱们神捕司,抓小辫子查封郑家的产业,郑……悍匪也袭击咱们神捕司的人!” 荀不惑面露忧色:“听说,四品的章神捕都身受重伤;楚金章对郑家下手稍稍积极了些,就被悍匪袭击,奄奄一息。” 说是悍匪,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郑家对神捕司的报复! “嘿嘿!”李铁牛与方锐的关系,比不得牛八斤、荀不惑俩人,此时,也不敢贸然插嘴,只是挠着头赔笑。 听荀不惑说到了楚行云,方锐也是叹息了声:“查吧!任务压下来了,还能推诿么?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再说,相比其它分司,咱们东南分司的任务,可是轻省多了。” “也是,咱们分司,确实任务轻省多了,查封郑家的产业也少……即使悍匪要袭击,也不至于先盯上咱们!”荀不惑颔首。 “这可都是头儿的面子,与葛道长交好,得到司正大人看重!”牛八斤时刻不忘拍马屁。 “可不是?!”李铁牛也是附和道。 三个大捕头脸上都带着自豪的表情,原本心中的一些忐忑,此时也尽数消失了。 “低调!低调!”方锐摆着手。 周长发看重他,看在葛长庚面子上,格外优待,因此,东南分司压下的任务最轻。 若是搁在以往,周长发这么做,处事不公,必然惹来非议,影响不好。 可现在人家都要离任了,还怕什么影响不好?规则之内,明目张胆徇私,怎么滴了? 不多时后。 瑶光阁查封完成,抄检财货,执行的东南分司按惯例自然要拿上一份。 “行了,些许油水而已,一个个脸上都笑得跟花一样,就不能学学我,低调些么?” 方锐笑骂一声:“还有,老规矩,这任务完成了,给你们放两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两日。” 没办法,他这东南分司的任务量少,就是能干一票,歇两日,别人羡慕不来。 “多谢头儿!嘿嘿,郑家果然富得流油,今天这笔油水可是顶得上以往两三个月的。当然,还是头儿大方,一贯给咱们能多分就多分!”牛八斤时刻不忘拍马屁。 “八斤,油水算什么?” 荀不惑摇头:“这两天假才最是宝贵哩!别的分司任务重,请假都不可能批,也就咱们分司了,沾了咱们头儿的光,才有这般好处。” “毕竟,最近悍匪猖獗么,在外可是危险,只有在家中,才安全哪!” 他说的没错,若是神捕司的人请假躲在家中,‘悍匪’基本不可能会袭击,因为郑家目的,就是制造恐慌,让神捕司下面人消极怠工。 再者,‘悍匪’闯入家中,动了朝廷官员的家人,这就触及底线了,到时府衙都会出手。 “其它分司的人都在传,咱们大人是神捕司中,天字第一号的好上司。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咱们哪!对了,这笔油水,我也会像以前一样,拿出一份给堂兄家……” 李铁牛低头哈腰笑着,深深知道自己是得了李大胆的余荫,故而对李大胆妻儿格外上心。 “行了,少给我拍马屁,都滚吧!” 方锐摆了摆手,大步离去,坐上马车,准备回府,好好休息上一两日。 …… 吱呀呀! 方锐坐在马车车厢中,暗忖道:‘这两日,灵儿、囡囡都没去上学,躲在府中,府中有重重防护,另外,郑家人也不大可能如此丧心病狂……’ ‘我这边的话,我打击郑家产业也不积极,总不会盯上我吧?’ 他想到这里,突然眼珠子一转:‘或许,盯上我才好!那般,我准备的血包等道具,就能派上用场了,正好碰个瓷,休息一半月。’ “嗯?!” 这时,方锐突然眼睛一眯,感知到外面的动静,瞬间,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不是,说曹操曹操到,真来了?’ 他动作麻利,立刻收拾一番,将血包放入嘴中。 仅仅三五个呼吸后。 唰! 外面街道上,一片尖叫声中,一道蒙面黑影飞快掠来,打碎车厢,对着其中的方锐,一掌拍下。 ‘这是……郑经楷?!有旧怨啊,难怪盯上了我。’ 二品武者的眼力,观察入微,纵使郑经楷蒙面,又刻意做了伪装,也瞒不过方锐的眼睛。 他佯装不敌,被一掌打中,哇地喷了一大口热血,神色惊恐:“你……五、五品?!” ‘晦气!’ 被喷了一头一脸血的郑经楷,身形僵硬了下,再次一掌按下,随后,脚尖一点飞快转身离去。 ‘好家伙,这最后一掌潜伏着暗劲,是我要重伤后‘正常暴毙’啊!’ 方锐暗叹着,用真元瞬间消融了郑经楷的暗劲,表面却又是喷出一大口鲜血。 “老爷!”摔倒的车夫看到郑经楷离去,这才悲呼一声,连滚带爬过来,摇晃着方锐。 ‘我若真受伤了,这么摇着,怕不是要早死哟?不行,这车夫该换了!’ 方锐暗暗翻了个白眼,面色苍白剧烈咳嗽起来:“咳咳!我、我没事,快去请……大夫!带我……回府!” …… “锐哥儿!” “兄长!” “阿锐哥!” “老爷!”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大小丫鬟,围了一圈,面色忧切。 “不用担心,我……没事,修养一俩月就好了……对了,我受伤去不了衙门了,给我请半……嗯,一个月的假……”方锐虚弱道。 其他人还不觉,可最了解方锐的方薛氏、三娘子两人,暗暗退后两步,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有着狐疑。 稍后,等大小丫鬟们,包括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走了。 不等方薛氏、三娘子询问,方锐脸上的苍白唰地褪去一下,变得红润,坐起来,还伸了个懒腰:“娘、三姐姐,放心,我没事,就是不想出风头,在家休息一半月。” 话说,这一近月来,在周长发的高压管控下,他摸鱼都少了,现在‘受伤’了,终于能名正言顺休息些日子了。 方薛氏、三娘子闻言,都是松了口气 虽然刚刚已经有所猜测,但现在确认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锐哥儿,你放心,我会注意保密的。” “大小丫鬟们照料,容易暴露,这样吧,四海商会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过来照顾锐哥儿你吧?”三娘子提议道。 “三姐姐……” 方锐正想回答,可突然察觉到什么,如一阵风般躺下,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如纸,一副半死不活要咽气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方薛氏、三娘子都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丫鬟晴云眼眶通红进来,哽咽道:“老爷,您的下属、同僚,还有一位葛道长,都来看望你哩!带来了好多补品、药材,不过怕打扰到您,没贸然进来。哦,那位道长送的是一枚玉符,说是一定要交到您手里……” “唉,人缘太好,没办法,让他们不用担心,先回去吧!娘,您也忙去,我这里,有三姐姐陪着就行。” “也好,我去看看两个小丫头。” 方薛氏说着,带着大丫鬟晴云走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锐哥儿,吃水果么?我去给你拿。” 被方锐直勾勾盯着,纵使两人已是老夫老妻,三娘子仍旧有些羞涩。 不过,知道方锐没事,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又有大量时间与方锐朝夕相处,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 是夜。 无风无月,夜风呼啸。 方锐神清气爽起床,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夜啊!” 他想起郑家,就颇为不忿:‘我一贯咸鱼,这次,神捕司针对郑家,我东南分司的任务指标最轻,查封郑家产业最少。就这,还盯上我,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特别是:今日,那郑经楷明显下了死手的。” “这个仇当然要报,俗话说,报仇不隔夜,若是等到明日,那都是我效率低了!’ 方锐换上一身黑袍,提刀出府,没入深沉夜色。 …… 城中一处院落,‘郑家袭击神捕司捕头’行动指挥总部。 是的,这个行动的总部,并不设在郑家,毕竟,郑家盯着的人太多,极不方便。 后院一间静室,郑经纬、郑经楷两人一坐一站,赫然正是:神捕司曾经的一位玉章神捕、一位金章名捕。 “堂兄,今日咱们的行动,又袭击了一位金章大捕、一位银章大捕……神捕司中已经人心惶惶,没人敢全力办事了,依我看,要不了两三日,神捕司针对咱们郑家的行动就要被迫中止。” 郑经楷汇报道。 此刻,他完全没有在同僚面前的高冷,面对郑经纬这个郑家嫡系,低头哈腰,卑微讨好。 “很好,家族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郑经纬拍了拍郑经楷的肩膀:“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家族花费大代价,又从府城中求得了一颗‘洗怨珠’,咱家的灵药培育基地要重新建起来了。好好努力,我会保举你,给你一个突破四品的机会。” 同样,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导人,若是完成得好,家族中会分出灵药份额,给他一次尝试突破上三品的机会。 没错,只是一次机会! 突破上三品,即使资质足够、灵药充足,也不是一定能突破成功。 事实上,八成的概率都是突破失败,损伤元气;剩下的两成,一成九的可能直接暴毙,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概率。 也正是因此,上三品武者才会如此稀少,地位如此之高。 “多谢堂兄!” 郑经楷脸上一喜,正连连感谢着,突然看到郑经纬面色一变,豁然站起身,心中正疑惑着。 然后。 不待询问,他自己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点点赤金色光芒从外面涌入,化作一道结界。 “不好!” 郑经纬当即激活一枚轻身玉符,丢下郑经楷,周身缭绕灵光,带出残影,破窗就要逃走。 ‘我艹!’ 郑经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这位嫡系堂兄,赫然是放弃自己作为靶子,只身逃跑了。 他心中恼怒的同时,同样拿出一枚玉符,刚要行动,就看到自家逃跑的堂兄郑经纬倒飞回来,在半空中炸开。 哗啦啦! 血肉如雨点般溅落。 与此同时,一道蒙面黑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屋内。 正是方锐! 他如何找到的这里? 自然是跟着一个尾巴,顺藤摸瓜,郑家的各种防备手段固然不错,可对一位二品武者来说,却如同虚设。 “大人饶命!” 郑经楷直接跪了:“您可是为郑家袭击神捕司而来?我愿意出面作证,将功折罪!” 郑经纬一个四品武者都栽了,他一个五品武者,又能如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蛋,郑经楷可没那么头铁,从心的很,果断跳反! ‘若我是周长发,说不准还真能饶你一命,但很可惜,我此来,只为报仇啊!’ 方锐暗忖着,一掌轰出,直接将此人打成重伤吐血。 随后。 他大步上前,一脚踩在郑经楷的胸膛,掌心按下,真元涌出化作暗劲,如诡雷般进入对方体内。 “你是……” 这般熟悉的两掌,有‘以治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味道,瞬间让郑经楷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满面惊骇。 可他话还没说完—— 砰! 体内暗劲爆炸,让郑经楷五脏六腑破碎,七窍流血而死。 “死在阴毒暗劲之下,不好受吧?!” 方锐冷笑一声,真元涌动化作大手印,将郑经楷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取出龙珠封禁,收回结界。 “我的真元隐蔽,却还不足够保险,龙珠的结界是更安全的方式。” “有龙珠屏蔽,此处发生的事情,恐怕媲美一品武者的上品灵师来了,都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方锐伸了个懒腰,转身大步离开:“打完收工,回家睡觉了!” …… 次日。 郑家家主、南山园一事后新近突破的三品武者,郑绍光来到这处别院,随行的,还有一位中品灵师。 “如何?”郑绍光沉着脸问道。 “家主恕罪,我遍施手段,却无法追索到半点痕迹。”这位中品灵师尴尬摇头。 “呵呵,没有痕迹,就是最好的痕迹!淮阴府中,能处理如此干净的,只有那二三方而已,除去咱们、府衙,就只有神捕司了!” 郑绍光冷笑:“好好好,周长发够狠,我还以为,我和他有之间有默契,会将争斗压制在下面人之间,现在看来……呵呵!” “也罢,老夫也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周司正了!” …… 三日后。 “头儿,您是不知道,” 牛八斤手舞足蹈道:“那日,郑家家主郑绍光闯入神捕司,与咱们周司正邀斗,一番大战,那个景象,电闪雷鸣、天塌地陷……” “停停停!八斤,别给我扯淡,来点干货。” 方锐这个病号躺在床上,一边听牛八斤说最近城中的消息,一边张开嘴,让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将剥好的瓜子投喂。 “那啥,头儿,大战之时,我也不在现场啊,都是道听途说的。” 牛八斤尴尬挠头:“传出来的打斗过程,肯定有夸大,我就不说了,就捡我知道的说吧!” “郑家不愧是咱们府城唯一世家,到底是底蕴深厚,郑家主不过新近突破上三品,真正战力,却只比咱们司正大人稍弱一筹。” “听说,郑家主的真气是极阴属性,真气一出,十方冰冻……城中最近有人传啊,郑家有一件极阴至宝……” “哦,极阴属性的至宝?” 方锐眼睛眯起:“八斤,你继续说,最后结果哪?” “最后结果么,郑家主重伤,可咱们司正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受伤不轻。可奇怪的是,次日,咱们司正大人就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啊,咱们神捕司在对郑家痛打落水狗……哦,对了,司正大人说了,您是因公负伤,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上衙,这个不急。” “咱们东南分司的任务,也分出去了,我和老苟、铁牛,都是沾了您的光!”他嘿嘿笑道。 “哦,这样啊!” 方锐答应着,将方灵、囡囡这会儿剥好的瓜子一把吃了,摸摸她们的小脑袋。 顿时,两个小丫头大受鼓舞,又各自抓起一把瓜子,噼啪、噼啪,准备继续给他投食。 “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八斤,你接着说,咱们接着乐……” …… (本章完) 第106章,双龙 郑绍光与周长发一战后,郑家与神捕司的争斗,也彻底进入了白热化。 作为郑家唯一的上三品武者,郑绍光重伤,神捕司却有周长发主持大局,更有朝廷官方的优势,郑家节节败退。 如此形势下,城中各方势力:以往郑家极力压制的大家族、乃至府衙方面……都蠢蠢欲动。 在这般微妙局势中,匆匆一月时间过去。 …… 这一月中,方锐养养伤、听听曲、和来看望的手下聊聊,偶尔与三娘子、府中大小丫鬟交流一下。 哦,为了保持良好心情,有利于伤势恢复,方锐还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去城外桃花园度假了小半月。 玩耍的同时,对龙珠的研究也没有放下,可收获寥寥。 东边不亮西边亮,大药、老药培育基地却有了成果,一株桃树变异为奇株‘红玉桃树’,上面的奇果‘红玉桃’暂未成熟,不过也快了。 还有两只黑王蜂,体表长出了一圈圈金色纹路,方锐命名为‘金纹黑王蜂’。 这般的金纹黑王蜂,他亲身评估过,战力那叫一个凶猛,一般的五品武者都防不住,这还是单只战斗力。 其它的倒也无事,就是:四海商会事情不少,三娘子不能离开太久,她在待了几天后,就回去了;方灵、囡囡两个乐不思蜀的小丫头,也在请假一周后,被方薛氏提溜着强行带走了。 在方薛氏、三娘子,还有两个小丫头走后。 方锐想了想,以风水术的眼光,饶有兴致地指挥下面人,对桃花园进行了一番改造整修。 总之,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相当惬意悠闲。 …… 相比之下,郑家的日子就难过多了。 “神捕司欺人太甚!” “是啊,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近,往日对咱家如狗一般老实的各大家族,如今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这哪里是狗,明明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唉,谁让咱们郑家唯一的上三品,家主重伤?话说,也不知道周长发用了什么法子,那么快就伤势恢复了。” “还用想么?定然是什么邪法!” …… “咳咳!” 郑绍光掩着嘴,脸色苍白,显然伤势还没好。 他抬了抬手,压下了堂内的杂音,开口道:“联系神捕司,咱们郑家认输了,愿意再退一步,放弃神捕司查封的所有产业,并给周长发一大笔好处,让对方停止对咱们郑家的打压,恢复神捕司内部捕头的位置……” “若是周长发不同意呢?”有人问道。 “不同意?!” 郑绍光脸上浮现出一抹冷色:“那就拼着反噬,将周长发提前搞下去!咱家上面也有关系,更有周长发的罪证,以往不发作,只是使用代价太大,得不偿失罢了。” “爹!” 郑经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咱家率先低头,和神捕司和谈,这是认怂的表现啊!” “当初南山园一事上,就退了一次,如今一退再退,下面大家族都开始蠢蠢欲动了。甚至,府衙那边的态度,都开始暧昧起来。” “一个不好,就是群狼噬虎的局面啊!” 年纪轻轻,曾就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无论武道资质,还是眼光、能力,他在整个郑家都是拔尖的。 “无事,我自有计较。” 郑绍光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郑经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手一挥:“翰儿,你尽管去做……咳咳!” …… 两日后。 “爹,大事不好了!” 郑经翰慌乱冲进来:“周长发满口答应和谈,可订立契约,拿了好处后,对方就不见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前两日就提前离任了。” 契约内容,是建立在周长发还是神捕司司正的前提下,但,谁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就提前离任了,一纸契约顿时成了空文。 显然,周长发狠狠耍了郑家一把。 这次,郑家明显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提前二三年离任的代价,只为算计咱们郑家一把?好好好,好啊,这周老匹夫够狠!” 郑绍光额头青筋暴跳,大喝一声,怒急攻心之下,又牵动伤势,竟然喷出一大口血昏厥了过去。 “爹!” “家主!” …… “周长发离任了?哈哈,好啊!让这老匹夫为了葛长庚,故意做局,坑害于我?!” 章恨水大笑出声,牵动自身的伤势,一阵咳嗽。 之前,周长发借刀杀人,让他冲锋陷阵被郑家报复,也就是运气好,再加上早早投靠了身后大人物,身有一件赐下宝物,才保得一命。 “章玉章先好好养伤。迎接大人的事,交给我来就行!” 孙守财眯着眼睛笑了笑,站起身:“行了,我来就是告知这个消息,也该走了,章玉章有伤在身,不必相送。” “孙灵师慢走!慢走!” 在孙守财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章恨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一拳砸在床头:“好一个孙守财,这是来显摆的!上次向大人举报我,那笔账,我还没算哪!” “还有葛长庚,若非是你,怎么会有这一切啊?!你等着,你们都等着……” 周长发是上三品,再加上要走了,他不敢怨恨,怨恨也没有用,可对孙守财、葛长庚,还是敢的。 别看章恨水、孙守财两人都投靠了那位大人物,可两人彼此都看不顺眼,也就是表面同僚的交情罢了。 …… 从章府离开。 “章恨水?呵呵!不打压下你,我怎能独占鳌头,在将来酬功时获得敕封,尝试突破上品灵师啊?!” 孙守财看向郑家的方向:“鱼死网破,也是需要勇气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郑家这条大鱼,已经上钩,等大人到来,再溜上一阵,就可以收割了。” 他喃喃着,目光闪烁:“此中,我或许可以……” …… 这日,方锐前来白云观,拜访葛长庚。 在他‘受伤卧床’的时候,葛长庚三次来府上探望,一次送上了一枚玉符,两次送药,如今,自然该礼节性回访了。 白云观中。 夕阳西下,灿金色的云海翻滚,松声涛涛,一株古松树下的石桌,两人相对而坐。 清衍小童子端来一壶清茶,给葛长庚、方锐倒上。 “小友的伤势可好了?”葛长庚抚须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方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蓝色玉符:“葛道长相送的玉符,暂未用上,今日正好问上一问,不知,这是何种玉符?” 神捕司内部,也可兑换玉符,但需要的贡献点极高,而且这枚模样的玉符,却是从未见过。 不过,它内部的云纹,比之火球玉符、轻身玉符、金钟玉符,要繁复得多,显然更加珍贵。 “咳咳,这是‘大回春玉符’。” 葛长庚说了个名字,就道:“小友既然没用上,不如还我?” ‘看来,这枚玉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珍贵,幸好我没拿去试验。’ 方锐暗忖着,一把将‘大回春玉符’收回:“道长送出去的东西,怎好再收回去?我就不让道长为难了。” “罢了!” 葛长庚看到方锐如此不要脸,脸颊微微抽搐,无奈道:“这大回春玉符,可立竿见影恢复一定伤势,只有上品灵师才可制作,还要有法术图录、制符秘法。” “我也无法制作,用一枚少一枚,小友仔细使用。” “对了,” 他突然想起方锐前些日子所问,不由问道:“小友近来,可修炼了朝廷灵师的法门?” “没有。” 方锐摇头:“道长测过我的资质……再者,我也不愿受到辖制,给自己套上链子,束手束脚。” 他自从知道朝廷灵师的弊端后,就彻底绝了提升《食气法》的心思。 就算要提升,也肯定走上古灵师一路。不过,没有上古灵师的功法,认识的葛长庚也不好讨要。 另外,在如今劫运点不足的情况下,方锐暂时也不大想分心,专注武道,一力破万法,不香么? “那便好。” 两人闲谈着。 这时,清衍小童子过来,喊道:“师父,周司正来了,说是要和您道别!” “哈哈!” 不用葛长庚去请,在一阵大笑声中,周长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葛老弟?咦,方银章也在?” “司正大人!”方锐起身见礼。 “我已经提前离任,不再是什么司正了,方银章既然是葛老弟的朋友,我便托大称你一句‘方小弟’,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周老兄’即可。” 周长发也不客套,就如来到了自己家,大大方方坐下,喝了杯茶,开口道:“葛老弟,注意提防章恨水!我本想借刀杀人,为老兄永绝后患,却没弄死。如今,此人投靠了一位大人物,我倒不大好出手了。” “方小弟亦是,” 他看向方锐:“此人小肚鸡肠,知晓你与葛道长的交好,多半会迁怒。” “谢过周老兄提醒。”葛长庚、方锐,两人皆是拱手。 “嗨,算不得什么。” 周长发摆手:“章恨水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足为惧,他身后的大人物,那位即将履任的神捕司司正,才是真正难缠的角色!” “周老兄可知道那位的底细?”葛长庚问道。 “听说,来自州城甄家,背景深厚。此人与我有交易,我打压郑家,予我一株半神药;我提前离任,又是一株半神药……我前些日子那么快恢复伤势,正是因此。” “这人心机深沉,出手大方,不过,越是大方,越是所求甚大!” 周长发摇头:“那一幕,我是看不到了!葛老弟、方小弟,你们日后在淮阴府,一定要小心,防备遭到波及。” 他也没有隐瞒,将这些都说出来了,反正已经卸任神捕司司正,即将走了,也不在乎什么犯忌讳。 “周老兄卸任司正,不知要去往何处?”方锐给周长发倒了杯茶。 “周老兄……唉!”葛长庚叹息一声,亦是看过来。 “南方的陪都,上洛,在那儿养老啦!” 周长发和葛长庚、方锐闲聊一阵,便放下茶盏起身:“我的家眷已经先行一步,此来,只为告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动身了。” 葛长庚、清衍小童子、方锐,三人送周长发下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送君亭’吧,不必再远送了。” 周长发哈哈一笑,一拍胯下异兽黑鳞马,带着两个仆从离开。 彼时。 夕阳晚照,青青草色无边无际,向远方蔓延。 清衍小童子忽然张口,唱起一曲从方灵、囡囡那里学来的歌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葛长庚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笛子,婉转悠长的笛声响起,与歌声相合。 远方暮光下,周长发调转马头,挥了挥手,旋即,驾马翻过山头,身影消失不见。 “唳!” 两只白鹤清鸣,从半空盘旋落下,稍稍驱散了离别的伤感。 “小友,可要再去我的白云观坐一会儿?”葛长庚问道。 “不了。” 方锐抬手,指了指路边剧烈摇晃的树木:“起风了,我也该回城了,葛道长、还有清衍小童子,你们保重!” “小友慢走!” “方居士慢走!” …… “风雨欲来啊!” 郑经翰站在廊檐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神色忧愁。 近来,他亲弟弟郑经纬身死,亲爹郑绍光重伤,周长发在算计郑家一把后,立刻抽身离开,留下岌岌可危的郑家。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郑家……我又能何去何从?’他正出神想着。 这时,一个大丫鬟飞快前来:“大少爷,老爷醒了,请您立刻过去呢!” “哦,快带我去!” …… “翰儿,咱们郑家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咳、咳咳,如今,唯有一策:传你家主之位,让你尽快破入上三品。” 郑绍光驱散了下人,面色苍白道。 “爹,这……破入三品,仓促之下,恐非易事啊!” 纵然郑经翰有自信,在四十岁前破入三品,但,立刻突破,这就为难人了。 “跟我来!” 郑绍光却是摇摇头,拖着病躯带着郑经翰进入暗道,通过重重机关、验证,来到郑家最核心的场所。 那是一处地下高台,重重阵法封禁中,最中心处是一颗悬浮半空的银白色圆珠。 它如核桃大小,悬浮半空,滴溜溜旋转,散发出无尽如月华一般的光芒,外溢的能量化作一条条银白小龙,穿梭不定。 如果说,方锐手中的那颗龙珠就如一轮煌煌大日,那么,此颗明珠,恰似一轮皎皎明月! “爹,这是……龙珠?!真龙之珠?!”郑经翰瞪大双眼。 “不错,这是咱家的龙珠!” 郑绍光开口道:“这颗龙珠,乃是咱们郑家最为核心的秘密,一代人中,唯有家主、传功太上长老等寥寥二三人知道,祖训有曰,不到极为困难的时刻,不可动用龙珠。” “当初,南山园一事后,咱家内外交困,我不得已动用龙珠,破入三品。” 他看向郑经翰:“咱家的极阴功法,再加上龙珠的极阴本源,破入三品的成功率高达九成。” “所以,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为何对你破入三品信心十足的原因!” “爹,咱家如今的形势,比南山园一事后更为险恶,您为何不再次动用龙珠,治疗伤势?”郑经翰疑惑道。 “翰儿啊,你以为我不想么?” 郑绍光苦笑:“先祖为防后人贪婪,索求无度,透支龙珠能量,设有限制,只有家主才可启用龙珠,一人一生只可启用一次。” “稍后,你就是咱家郑家的家主了,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吧,我一次性给你解惑!” “咱家老祖,我没记错的话,突破三品时似乎用的是灵药,突破二品时,为何不使用龙珠?”郑经翰想了下,开口问道。 “咱家老祖,突破三品时的确没有用到龙珠,甚至,突破二品时也没用,不过体内封存着一份龙珠本源,那是为了更大的计划……” “这……”郑经翰脑子愈发乱了,感觉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此事说来话长。” 郑绍光爆出了惊天大料:“淮阴府是龙陨之地,这没错,不过,上古之时陨落的却不是一条龙,而是双龙!一雄一雌,龙珠也是一阳一阴,咱家得到的龙珠只是阴属,还有另一颗极阳属性的龙珠在外。” “为了找到另一颗龙珠,咱家历代先祖苦思冥想,终于有了一个计划:培养出上三品阴尸,再在它体内封存一份阴属龙珠本源,利用阴阳相吸的原理,让阴尸以本能感应另一颗龙珠!” 说来容易,可上三品阴尸、阴属龙珠本源,岂是能简单做到的?无论哪一样,都要付出莫大代价! “这……为了龙珠,让咱家老祖变成……”郑经翰有些接受不能。 “翰儿,没你想的那么阴暗。” 郑绍光摇头:“若是咱家老祖成功突破二品,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功,那便成仁,执行阴尸计划。” “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何在老祖突破出现失败征兆后,咱家还丧心病狂,不惜代价投入灵药?真正目的,本来就是培育出一具上三品阴尸啊!” “那……神捕司?!” “不找来找来神捕司,做出吃亏的假象,如何能瞒天过海?” “南山园……” “南山园倒是一个意外。南山园毁了,阴气爆发,老祖所化阴尸突破二品,这倒是意外之喜。” 郑绍光详细说道:“二品阴尸,在淮阴府内已经无敌,更别说,若是找到另一颗龙珠,阴尸体内极阴本源释放,能将躯体淬炼到远超二品强者的程度!” “那,爹,咱家的阴尸、另一颗龙珠哪?”郑经翰问道。 “还没回来。” 郑绍光看向自家儿子:“翰儿,咱家的计划,可不是仅仅找到另一颗龙珠那么简单。” “二品阴尸,在极阳属性的龙珠洗练下,会变成活死尸,实力或许能突破一品,到时找来,以秘法灌注老祖记忆……” “咱家的目的,是为了培养一具有着老祖记忆的一品活死尸?!”郑经翰震惊道。 “还不止。” 郑绍光眼中浮现勃勃野心:“咱家虽然没有突破一品之上的武道功法,但却有一门上古炼尸法,到时有了阴阳龙珠,可以凭借炼尸法,将一品的活死尸直接推进到一品以上。” “一品之上,那才是真正的巅峰战力,大虞朝廷都得慎重对待。到了那时,咱们郑家才算真正跳出棋盘,摆脱塘中之鱼的命运,成为半个棋手,笑看天下风云!” “所以,翰儿你要做的,就是稳住,不能慌,乱了方寸!等撑过这一劫,咱们郑家来日方长,未来可期!” “我明白了,爹!” 郑经翰为这个计划深深震撼的同时,一颗心火热起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这对野心勃勃的父子哪里知道,他家堪称‘普通二品武者都拿不下的阴尸’,早就没了,连带着龙珠一起,被方锐偷家了! …… 方府。 夜。 “咦,怎么又是凭空一大波劫运点入账?!” 方锐怀疑,这破面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算了,管它哪,是好事就行。” 他关闭面板,双手枕在脑后,暗忖道:‘新任神捕司司正,过两日就要到了。唉,又要上衙了,趁这之前,要好好放松一下才是。’ ‘嗯,桃花园的红玉桃也该成熟了,明日,带着娘、三姐姐、灵儿、囡囡,一起出城玩吧!’ …… (本章完) 第107章,红玉 蔚蓝如洗的天空下,三两朵如棉花糖一般的白云缓缓摇曳,再下方的园子中,有大片大片的桃林,清亮的溪流如丝带般蜿蜒而过。 桃林中,溪流边,红、白、黄各色的小花,在灿金色的阳光中,斑驳闪着光,如散落一地的星光。 “哇,好多好大的桃子,快看这个,又红又大!” “我这个更大哩!”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眉心点着朱砂,脸颊粉嘟嘟,穿着浅粉色的裙子,精致可爱。 可这般小仙女的形象,随着她们撒欢大呼小叫,一下子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灵儿小姐、囡囡小姐,慢些,等等我们!” 大小丫鬟在后面追赶着,生怕两个小丫头,磕着碰着了。 “行了,晴云、白芍,你们带着小丫鬟散了吧,不用管她们,外围的桃子你们随意去吃,都玩得开心些。” 方锐一手一个,抱住扑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我们进去里面,无事不要过来。” “谢谢老爷!” 大小丫鬟们齐齐福身一礼,莺莺燕燕散开,如一群仙女般袅袅婷婷飘走了。 依稀还能听到她们嬉笑雀跃的声音。 “好多的大桃子,咱们有口福了!” “我就说吧,跟着老爷出来,肯定能得闲去玩。” “这里好美啊,我早就听说过‘桃花园’,这次终于轮到我过来了!” …… “阿婶,您待她们优厚,锐哥儿也宠着这群大小丫鬟,她们学着灵儿、囡囡,都有些调皮了。”三娘子笑着摇头。 “本就是一群不大的丫头,活泼些好。”方薛氏是个心善的。 “是啊,真要像是别家,大小丫鬟一板一眼、事事赔着小心,我反而不自在。走吧,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咱们去里面。” 方锐摇摇头,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深入园子。 不多时后。 “哇,好累,在这亭子中歇会吧!” “嗯嗯,歇一会!” “让你们撒着欢到处跑……” 方锐敲了敲两个小丫头脑袋,如此说着,却还是带着她们进入亭子。 这是一座四角翘起的白玉亭子,在一座拱形的白石小桥旁边,亭子中悬挂着串串风铃,在微风中、金子般的阳光下,叮铃铃清脆作响。 亭边,蜿蜒的溪水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池塘,水面上泛着白光,不时有鱼儿跃出。 “我去采摘一些桃子过来。”三娘子说道。 “我也去!” “还有我,咱们比比谁摘来的桃子大。” …… “那我可赢定了。”方锐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神神秘秘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这时,亭中石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盘桃子,溪水清洗了,用绸布擦拭过。 方薛氏、三娘子,眉眼间都带着开心,显然很享受亲手采摘的乐趣。 囡囡小脸上有些懊恼。 方灵却是如斗胜了的公鸡,得意洋洋:“兄长,就差你一个了,现在我的桃子最大。” “看我的。” 方锐笑笑,掀开竹篮上的绸布,顿时,五个超大的桃子冒了出来, 它们如小号的西瓜,通体赤红,没有半点青色,宛若红色的玉石,还散发着点点荧光。 “哇,好大!” “阿锐哥的桃子最大!” “这似乎不是一般的桃子。”方薛氏道。 “锐哥儿,这也是奇果么?”三娘子想到了吃过的玉梅子,不由问道。 “是奇果,这是奇果红玉桃。”方锐笑着点了点头,分发下去,一人一颗。 “兄长作弊!” 方灵哼了哼,抱着红玉桃来到亭子边,就要一口咬下去。 此时,她手中的红玉桃暴露在日光下,通体萦绕的荧光,呼地一下化作光焰蹿升,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看起来就好像桃子着火了一般。 “呀!” 方灵呆呆抱着红玉桃,一下子懵住了,特别是:小脸和红玉桃凑在一起,红玉桃却比她的精致小脸蛋,还要大。 那种视觉冲击,可爱极了,如一个表情包。 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本来吓了一跳,可看到方灵没事,反而呆呆的可爱模样,都是和方锐一道笑出声。 “这是正常的,奇果皆有神奇之处,红玉桃不比玉梅子、碧玉荷的叶子,能泡水化开,但在日光下就会出现这般异象。” 方锐解释着,对着手中的红玉桃,咔嚓咬了一口。 红玉桃的滋味,就是桃子的味道,不过可比一般桃子的滋味好多了,即使最顶级的普通桃子,也比不上。 吃下去后,身体还会涌出阵阵暖流,暖热得微微出汗,却不燥、不干,好似蒸桑拿一般。 “真好吃!” “嗯嗯,我又有劲了!” “身体暖暖的,若是那几天,吃上一颗……嗯,三丫头你体寒,多吃些。” “是的,这红玉桃,是阳属性奇果,可以增强体质,治疗体寒。我还有不少的,三姐姐,日后你就不怕腹痛了。” 方锐的确还有不少。 不过,这次的红玉桃,没给大小丫鬟,倒不是他小气,不舍得。 而是:红玉桃树,是受龙珠影响变异而来的。虽然给大小丫鬟吃了,也不大可能外泄;即使红玉桃的消息外泄出去,也不大可能会有人联想到龙珠。但,谨慎些不是更好么? 吃过红玉桃后,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又恢复了精力,蹦蹦跳跳,唱着歌、背诗,雀跃不已。 一会是‘知了声声叫着夏天’,一会又是‘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方薛氏、三娘子在亭子中闲话。 方锐拿着鱼竿,坐在亭子边,对着池塘钓鱼。 直到—— 大丫鬟晴云突然风风火火找过来,告诉方锐:“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乘坐火鸟飞来的人,要拜访您哩!” …… 方锐出门,当即就见到了大丫鬟晴云口中的火鸟。 那是两只大鸟,羽毛是火红色,腹部、鸟喙是金色,阳光照在它身上,如流动的火焰。 看上去,的确就像是两只火鸟! ‘赤羽金喙,沐光如火,这是异兽——赤羽金雕!’ 经过这半年来和葛长庚的交流,方锐已非‘吴下阿蒙’,《异兽谱》上的异兽基本识全了,见到这两只大鸟,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信息。 ‘异兽不凡,能以它们为坐骑的人,必然更为不凡!’ 方锐看向前来拜访的两人。 当前一人,是个二十多的青年,身穿白衣,温润如玉,眼神玩世不恭,好似蔑视一切,又有着一股霸道睥睨,气场强大。 另一人四五十岁,两鬓斑白,容貌平平无奇,眼睛却极为明亮,身上更是好似有着一种……仙气。 是的,就是仙气! 那种给人的感觉,和二品无垢武者,气势全开给人的感觉颇为类似,但却又不大一样。 如果说,二品无垢武者,给人感觉更侧重于干净、无暇;那么,此人身上,就更凸出缥缈、出尘。 普通人见了,多半会纳头便拜,以为神仙。 ‘此二人绝非常人。’ 方锐暗忖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不卑不亢道:“二位是?” “我名甄道极,这是我二叔……”那位白衣青年开口。 “在下甄佚。”另一位中年人拱了拱手。 ‘姓甄?!’ 方锐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了周长发所说的新任神捕司司正,不过,二品武者的表情管理极其到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二位此来是?” “我们从高空经过,见到此园风水极佳,似是出于名师之手,等飞近些,又听闻吟诗的女声,特来拜会这桃花园中的桃花仙!” 甄道极说着,上下打量方锐。 显然,他们靠近时,恰巧听到了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的‘桃花诗’。 “果然是雅人,自有气度,气运深藏。”甄佚亦是颔首。 “气运?!”方锐下意识喃喃出声。 “皇厘定天下气运,从此,人生下就有三六九等。下者气运灰白,上者气运青紫。” 甄道极随意说道:“不过,此为小道,气运后天可改,人力,亦可逆天数。” 这般隐秘,如数家珍般信口道来,让人有种心旌神摇之感。 ‘此人见闻之广博,或许还在葛道长之上。’ 方锐暗忖着,摇头笑了笑,以开玩笑的语气道:“既然这般说,那二位,不妨看一看我的气运。” “二叔?”甄道极看向甄佚。 “看不出。” 甄佚大大方方摇头:“命格特殊、实力强横、身居高位、身怀异宝……诸如此类人,气运深藏,难以见得。如蛟龙,半仙之人都不可见!” “不过,据面相上看,阁下似乎先天不足,不过如今已补足;更有一场死劫,如今看来,大概也是度过去了。” “若能小心谨慎,与人为善,今生当可福寿绵长。” ‘这个甄佚,有点东西啊!’ 方锐心中微惊,口中却道:“道长糊弄我了,此套话也。” “若真‘福寿绵长’,便是我‘小心谨慎,与人为善’;若不然,便是违背了,横竖都是道长有理。” 他笑着摇头:“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好一句‘人定胜天’!” 甄道极笑了:“你说的不错,望气观相只为小道,所看多为浮象。世间之有趣,就在于无穷变数,人岂能望尽一切?” “别的不说,大人物的恶意、天灾人祸,顷刻之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权势、气运,终究是外物,最可依恃者,乃是自身力量,任它千般险阻,万般劫难,我自一拳破之!” 他名‘道极’,取意‘武道之极’,有此种信念不足为奇。 “哈哈,有言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意,今日竟得遇知己。二位赶路辛苦,若不嫌弃,可进来吃两颗桃子解解渴。” “哈哈,好!” “谢过主人家了。” 甄道极、甄佚二人,吃了几颗桃子,闲话片刻,便就起身,提出告辞。 “我们吃了阁下五颗桃子,礼尚往来,便回赠阁下五枚玉符。” 临出门时,甄佚笑着一拂袖,五枚玉符飞出。 这五枚玉符,二青、二金、一红,赫然是:两枚轻身玉符、两枚金钟玉符、一枚火球玉符。 当初,他在太平贼卧底,十年又十年,最终成了一路蛟龙的老师,地位是高,可李玄通未发迹之前,不能对外联系,也是穷酸。 那时,一枚玉符都是肉疼。 可这般‘受苦’也是值得的,南境三州事了,甄佚酬功,获得海量气运,一举破入上品灵师,返回家族。 身家骤然阔绰了,一时间,就有些报复性豪爽。 当然,甄佚也不是冤大头,此举,不过是对方锐这个‘命格特殊’的奇人,结一个善缘罢了。 ‘这般的冤大……呸,豪客,以后熟悉了,必然得多请几次啊!’ 方锐心中嘀咕着,笑着拱手:“谢过了!” “听阁下家中丫鬟说,阁下是神捕司银章,想必也认识这些玉符,五颗桃子岂能换五枚玉符乎?” 甄道极突然戏谑开口。 他倒不是故意为难方锐,也不是舍不得五枚玉符——从甄佚送出玉符,他看都没看一眼,便能看出。 真正目的,似乎只是好奇,方锐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方锐也不诡辩,说什么‘五颗桃子等同于五枚玉符’,只是道:“长者赐,不敢辞。” “哈哈,阁下好急智。” 甄道极抚掌而笑。 他夸赞方锐急智,而不是有礼君子,因为,已经看出方锐脸皮厚,颇有些厚黑。 能写出‘桃花园中桃花仙’,可见性格之中,亦有着出尘的一面。 出尘洒然,是为隐士,可敬不可亲;世俗厚黑,是为俗人,可往来,却不可亲近。 反而,既能出尘洒然,又能世俗厚黑,是妙人也!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笑过之后,甄道极纵身一跃,来到赤羽金雕背上,朝着方锐挥了挥手,与甄佚一道腾空而去。 ‘怎么和葛道长一样,喜欢在我面前装逼?’ 方锐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若是我此刻突然喊一股‘甄司正’,不知道,那位甄道极会不会一头栽下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他并没有那般恶趣味。 …… 高空之上。 “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甄道极笑道。 “是啊,一个有意思的人。听说,这人是银章大捕,也就是你将来的手下了。” “也不知此人知道我的身份后,还能否如此自若,若否,那就有些无趣了。” 甄道极微微摇头:“二叔,你方才为何自称‘甄佚’?” “佚者,隐于云烟,藏于市野,去留无痕,无名无姓。” 甄佚说着这话,回想到当初,云州大泽府的一幕。 …… “甄师,为什么?”李玄通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名‘佚’,又有一名,曰‘丰余’。” “丰余、奉虞,哈哈,甄师是朝廷的人?” “一直都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哪有什么时候?这般说吧,玄通,从你一出生,就站在戏台上,是主角;而我,不过一个配角也。” 甄佚叹息:“玄通,你斗不过大虞朝廷的,降了吧!” “原来如此,哈哈,从来都是一场戏么?” 李玄通披头散发,道心崩碎:“那便如甄师所愿,我李玄通……降了!不过,这声甄师,是最后一声,从此,你我两清,恩断义绝!” …… 说来,方锐与甄佚是常山县的故人,从未相见过的老对手,今日,亦是相见不相识。 世间之缘,世事之妙,由此可见。 甄道极摇头揭破:“二叔,你还忘不了安乐候?” “是。” 甄佚坦然承担:“不过,过去的已经过去,来到淮阴府,新的一页便开始了。” “道极啊,此来,我是为见证你的试炼,顺便,也给自己放一个假。” “你的一切行为,我不会主动干涉,指手画脚。不过,你却可以主动寻求我的帮助。” “最后,我会根据你的手段、效率、收获,给出公正评价。”他正色道。 是的,堂堂一个府城世家,郑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在甄佚、甄道极二人眼中,不过一个试验场而已。 “很好,您就看着吧!” 甄道极负手而立,沐浴金光,眼神睥睨,望向淮阴府城中郑家的方向:“我会干脆利落地完成这次收割!” …… 郑家。 咔嚓嚓! 暗室石门打开,郑经翰大步从中走出,周身强悍的气息涌动:“爹,我突破了!” “哈哈,好……咳咳咳!” 因为激动,郑绍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突破就好,突破就好啊!如此,咱家又能争取一段时间,等阴尸回归了。” “爹,咱家的阴尸,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郑绍光摇头:“南山园一事,阴尸遭遇阴气洗礼,固然实力突破二品,可也破坏了咱们布置在它体内的手段,如今算是彻底失联了,只能等阴尸自己找回来。” “我心中总是不踏实……” “我儿多虑了!” 郑绍光摆手:“咱家的阴尸,实力已破入二品,更有龙珠本源淬炼,躯体坚硬远超二品,一般的二品武者,都万万拿不下它。” “可要知道,咱们淮阴府,最强战力才不过三品啊,如此,谁能威胁咱家阴尸?!” “也是。” 这么一说,郑经翰也放下心:“对了,爹,听说,新任神捕司司正已经到了。” “先送上一份重礼吧,也算是投石问路,看能不能拿回咱家在神捕司的位置。” “是!” …… 傍晚。 方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从城外桃花园回去。 半路,外边天色忽地变了,闷雷阵阵,黑云低沉,大风骤起。 “这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看来又有一场大暴雨将至啊!” …… (本章完) 第108章,下月 哗啦啦! 大雨如瓢泼一般落下,顺着鱼鳞一般的错落瓦片汇成帘幕,敲打在青石台阶上。 屋内。 方锐对面,是牛八斤、荀不惑两人,中间桌子上,摆放着干果、蜜饯、糕点、瓜子……各色零食点心。 “说说吧,你俩人匆匆忙忙找来,有啥大事?”方锐‘葛优躺’在藤椅上,瞧向两人。 俩人对视一眼,还是荀不惑开口道:“头儿,我听说,咱们神捕司新任司正来了。” “是么?” 方锐抓起一把瓜子,‘噼啪’、‘噼啪’嗑着,嗯了一声:“然后呢?” 看到方锐这副懒散的样子,牛八斤终于忍不住:“不是,头儿,您就不急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该早做准备了啊!” 当周长发是神捕司司正的时候,因为葛长庚的关系,对方锐格外优待,东南分司也跟着受尽照顾,让神捕司内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 方锐能有那么好的人缘,一方面,确实是没有架子,性格随和;更大一方面,却是因为周长发的关系。 如今,在其他人眼中,他的靠山……啪,没了! “别的分司,这两天都在传,您要垮了,咱们分司往后的日子,也要不好过了。以往跨区办案,都很好说话的,现在也难了。这背后,代表着其他的银章大捕态度转变……” 荀不惑索性将话摊开,说得更清楚:“头儿,您是周司正亲近的老臣,又是银章大捕,级别不低,但终究比不得金章名捕、玉章神捕。” “若是新任司正上台,有很大可能拿您开刀,以往对您嫉妒的其他银章大捕,或许也会落井下石……头儿,这些不得不防啊!” “嗯,老苟,你说得很有道理。” 方锐放下一把瓜子壳,微微颔首:“行吧,这事,我知道了。” 他可是见过甄道极、甄佚的,在两人面前,不说多有面子,但也不至于被当成靶子,拿来开刀、刁难。 那些想着看好戏的,见不得别人好的,恐怕要失望了。 当然,这些事情不可能多说。 ‘行吧,知道了’,这是什么态度? 牛八斤傻眼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头儿,我不是一直在盯着大胆家么?发现这两日,李铁牛已经在到处送礼,多半是在准备后路……” 那副表情,就差没指着方锐鼻子说:头儿,事情已经到这个严重程度了,你可长点心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方锐摆摆手,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态度随意。 这时,大丫鬟晴云过来:“老爷,晚饭好了,太夫人、夫人、小姐喊您过去用餐呢!” “行,我这就过去。” 方锐站起身:“八斤、老苟,要不留下来吃点?” “咳……” 牛八斤刚想说话。 “不了,头儿,您忙,我和八斤还有些事说,就先告辞了。” 荀不惑拉扯着牛八斤走了。 送走两人。 方锐真就去吃饭了,对什么‘新任神捕司司正上任、同僚排挤’之类,再无半点挂怀。 是的,在牛八斤、荀不惑两人眼中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他眼中,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别说我见过甄道极、甄佚,就是不认识,那又如何?展露五品实力,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如果说,非大家族出身,十九岁的六品,算是踏入天才的门槛;那么,十九岁的五品,已经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这个潜力,足够让人拉拢了,那些同僚若是知道,只会比往日更加亲热。毕竟,大人物爱屋及乌的另眼相待,怎能比得上自身强大? 不过,方锐在见过甄佚、甄道极,料定甄道极是新任司正后,已经排除这个方案,不想出那份风头了。 …… 出去方府。 “老苟,你刚才拉我做什么?”牛八斤哼哧道。 “所谓留饭,不过是头儿的客套话,懂不懂?” 荀不惑沉默了下,道:“八斤,你还没看出来么?自从大胆没了后,头儿就有意识地和下面人保持距离,哪怕是咱俩也一样。” “不,你不是看不出,是习惯性地讨好头儿,没转过来这个弯儿。”他盯着牛八斤的眼睛道。 闻言。 牛八斤脸上嬉笑的神色瞬间退去,变得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这样啊!” 沉默半晌。 他又开口道:“对今天这事,老苟,你怎么看?” “看什么看?头儿明显心里有数,没啥事的。” “老苟,还是你看得清楚!” “你不也是?表面嘻嘻哈哈,心里明白着呐!” 荀不惑叹息道:“只有李铁牛,看似是最精明的,其实是最笨的……连大胆都不如!” …… 两日后,新任司正与下面人的第一次见面会议。 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纷纷早早到来,只为给新任司正留下一个好印象。 方锐来到时,外面已经乌泱泱一片,更令人尴尬的是,在他来后,场中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压低。 银章大捕的圈子,以往见面,总是会过来‘方兄长、方兄短’打招呼的几人,这次却是纷纷避开方锐的目光,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荀不惑能想到的,这些人自然也能想到,方锐作为六品银章大捕,前身司正的老臣,位置不高不低,正好适合新任司正拿来开刀立威。 显然,他们这是怕被波及。 ‘人情冷暖,莫过如此啊!’ 方锐看了一下,唯一有些情分的金章名捕楚行云没到,便也没凑过去惹人厌,独身一人站在一边,神态自若。 不过,这份表现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强装淡定,空气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到现在了,那位方银章还在装哪!” “是啊,我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早前咱们围剿郑家时,其它分司都忙得脚不沾地,凭什么唯独东南分司清闲?” “有得有失。这不,新任司正大人来了,他就坐蜡了?” “瞧着吧!今天那位新任司正大人上台,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此人。” …… 这些人刻意压低声音,对六品武者有用,可哪能瞒得过方锐这个二品? 不过,他也不在乎,从常山县到淮阴府,行万里路,‘人心’二字早就看透了。 “司正大人到了!”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哄乱一阵后,纷纷散开,来人果然是一身三品司正官袍的甄道极。 “孙灵师!章玉章!” 甄道极先是冲孙守财、章恨水二人,颔首示意。 这两人,一个是神捕司灵师,一个是玉章神捕,都是早前投靠的人,极具代表性。 第三个将要打招呼的人,基本上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哪位金章名捕。 此时,场中几位金章名捕已经个个挺直胸膛,翘首以待,等着甄道极看向自己。 可甄道极的目光却越过他们,径直看向更后方的方锐:“桃花仙人,我说过,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怎样,我没说错吧?” 他没有装作不识,坦荡打招呼,语气戏谑中带着些亲近。 “司正大人,” 方锐却是摇头:“这里是神捕司,没有什么‘桃花仙人’,只有方锐。” “哈哈,好一个‘只有方锐’!” 甄道极怔了一下,旋即,大笑道:“那……方银章,随我一道进来开会,事后,我再请你喝酒。” 说着,他当先进入。 本来,随后该是玉章神捕、金章名捕,可有了甄道极那句话,方锐理了理衣领,当仁不让第二个进场。 从容不迫中,更有一种洒然的气度。 甄道极看到方锐第二个进来,暗暗点头:‘此人本分守己,知道进退,却又不失气魄,我没看走眼,果然是个人物。’ 随后,第三个进场的是孙守财,也没有为方锐抢先,而感到生气,反而含笑对方锐点了点头。 方锐不过六品,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利益,再者,甄道极他是有些了解的,赏罚分明,绝不至于公私不分。 再接着,是章恨水,同样对方锐露出一个笑容。 本来,如周长发所猜,因为葛长庚的关系,他对方锐是有些迁怒的,可甄道极的态度,改变了他的想法。 再之后,金章名捕、银章大捕,依次入场。 这些同僚,此刻,一个个面色尴尬,避开方锐的目光,不敢对视。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锐竟然提前认识了新任司正,并让对方这么给面子。 ‘呵呵,都以为甄道极在给我脸么?错了!都错了!’ 方锐暗暗摇头:‘甄道极这般人,世家大族培养出的政治生物,怎么可能感情用事?’ ‘一开始,与我打招呼的初衷,或许有昨日一面之缘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在继以孙守财代表的灵师、以章恨水为代表的神捕司高层之后,对我所在的银章大捕层次展示亲和力,我不过是筏子罢了。’ 昨日一面之缘,只是保证他不至于被针对,别的,就真没了。 方锐真要看不清形势,以为自己在甄道极那里有什么面子,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会议开始。 甄道极先是宣布:神捕内待遇提高,兑换名录增多…… 随后,在众人欣喜放松之时,突然发难,摆出罪证,拿下一位捞过了线、坏了规矩的金章名捕。 如此驾轻就熟,恩威并施,初步收拢了人心。 …… 会议结束。 散场出去,往日的一个个朋友又回来了,个个笑脸相迎打招呼,方锐态度没有半分变化,如往常一般寒暄回应。 这些人惭愧的同时,心中都暗暗赞叹方锐是个人物。 ‘果然,当人向上走时,所见皆是笑脸,所遇皆是好人。’ ‘若我今天栽了,不说别人,手下两个大捕头:牛八斤、荀不惑,时间稍长,都可能生出异样想法。’ 别看在这两人在方锐面前,嘻嘻哈哈,一副奉承、拍马屁,丑角般的样子。 但,能坐到大捕头这个位置,会有傻的么? 真把别人当做傻子,那才是最大的傻子。 ‘人心,不可较真啊!’ 方锐暗忖着,正要离开。 这时,孙守财出来了,遥遥对方锐点头示意,随后便离开,显然还有着灵师的矜持。 章恨水却是直接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方银章!” “见过章玉章。” 方锐回应着,竟然敏锐察觉到,此人没有半分敌意,态度中,还带着些亲近。 ‘这就是周长发提醒我小心的那个章恨水?’ 他怔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此人趋炎附势,只要甄道极对我态度未变,还认我这个朋友一天,此人就不敢有半点小心思!’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方锐原本的‘观察一番,再看是否斩草除根’的想法,瞬间打消了。 他又不是疯子,对已经没有敌意的人,何必多费手脚? 再者,真要对章恨水出手,袭杀四品玉章神捕,也有莫大的风险。 ‘这章恨水为了拍马屁,搬到了甄道极住所不远处,即使我带上龙珠作案,事后无法追查,可万一作案之时,惊动了甄道极、甄佚呢?’ ‘夜路走多了,真的会碰到鬼的啊!’ 方锐与章恨水虚与委蛇着,闲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 “大人,您找我?” 李铁牛赔着笑脸,低头哈腰进来,迎上的却是一双淡漠无比的目光。 “我……” 他心下一个咯噔,直接跪了,狠狠扇着自己巴掌:“大人,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瞒着您找后路……我……” “你若只是找后路,便也罢了,就如人对路边蹦跶的蚂蚱,不会过多在意一眼,可你万不该……” 方锐冷哼一声,扔出一叠资料。 “这、这是?” 李铁牛看了一眼,直接身子颤抖如筛糠。 上面,赫然是他这两日的言行记录,比如:翻脸如翻书,欺凌李大胆孤儿寡母,索要钱财,拿去还赌债…… “扒了官皮,废去武功,抄了家财,扔去赌场,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不!大人!我错了,饶命!饶命啊!” 在李铁牛悲呼声中,被牛八斤招呼着人架走了。 …… 在处理了李铁牛,杀猴儆鸡后,东南分司上下惊骇,对方锐的印象除了‘好上司’外,更多了许多敬畏。 就连牛八斤、荀不惑二人,都在恭谨之中,稍稍有了些距离。 对此。 方锐并不在乎,普通捕头、捕快、衙役,不过上下级的关系。 牛八斤、荀不惑二人,最多也只能算半个朋友,他在规则之内给足了好处、油水,他们帮方锐分担繁杂琐事,互不相欠,于心无愧。 平静的日子就这般过去,神捕司也迎来了甄道极的统治时代。 具体感受么,不如前两年时宽松;也不如围剿郑家时高压,能摸鱼,但摸不了太狠。 ‘神捕司内部,甄道极在逐步加强掌控,眼前城中的风平浪静,不过在麻痹郑家,积蓄力量。’ ‘反观郑家,却似乎势颓,摇摇欲坠。’ 方锐暗暗盘算着城中局势:‘不过,那般大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外面来杀,一时是杀不死的,或许,有什么底蕴,也说不准。’ …… 很快,方锐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郑家触底反弹了! 郑经翰破入上三品的消息传出,神捕司中,更恢复了郑家一个金章名捕、一个银章大捕。 一时间,郑家声势大振。 城中那些蠢蠢欲动不安分的大家族,顿时老实下来;态度暧昧的府衙,也恢复了和郑家的关系,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往日。 …… “那姓甄的,好个不识抬举,送上那么一份重礼,就恢复了咱家一个金章名捕、一个银章大捕。” 郑经翰面色难看。 金章名捕、银章大捕,看似风光,实则都是面子上,神捕司内部,真正有话语权的,至少也得是四品玉章神捕。 这么说吧,甄道极看似让步了,但这次郑家并没有拿到什么真正实惠。 “那位出身州城世家,自有傲气,不可能一下子恢复咱家在神捕司全部位置,待价而沽,也是正常的。” 郑绍光倒是看得开。 “爹,不怕那位要好处,就怕对方胃口太大,目前一切只为麻痹咱们,真正志在鲸吞咱们郑家啊!” 郑经翰忧心道:“当初,周长发突然打压咱们郑家,事有蹊跷,突然离开,就更蹊跷了。” “现在,又是这个州城世家子弟匆匆走马上任,您不觉得,这时间太巧了么?” “翰儿啊,你认识到这一点,就很好。” 郑绍光欣慰道:“即使对方真的志在咱们家,也需要先站稳脚跟,将神捕司打造成铁桶一般。而咱们这边,又何尝不是在拖时间哪?” “等阴尸归位,极阳属性龙珠收回,有一品之上的活死尸压阵,对外,还有何惧?” “也是,即使对方真的志在咱家,也不过比谁更快罢了。” 郑经翰想了一下,开口道:“爹,您给我交个底,咱家的阴尸啥时候能回来?” “嗯,大概……下月?!” …… “怎么回事?最近,劫运点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上涨?” 衙门中,方锐看着闲书、摸着鱼,闲来无事看一眼面板,就发现劫运点又双叒自己上涨了。 “很好,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面板了,继续努力。” 方锐自我调侃着,关闭了面板。 他哪里知道,自己打灭的那具阴尸,直接影响了郑家的核心战略决策,从而深刻影响着城中局势。 …… (本章完) 第109章,醉灵 匆匆两个多月过去。 甄道极不仅在神捕司站稳脚跟,更彻底抹去了周长发的痕迹,打下自己的烙印,统治力比之周长发巅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对待郑家的态度么? 一贯虚与委蛇,好处收了不少,也恢复了郑家在神捕司中的一些位置,可都不过金章名捕、银章大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总之,郑家也就表面风光,实惠并没有拿到多少。 那次开会前,甄道极说是请方锐喝酒,后来果真请了一次,礼尚往来,方锐也回请了一次。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日渐相处,发现彼此性情投契,还真成了朋友。 在方锐看来,甄道极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坦荡,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屑于掩饰;刻苦,武道资质妖孽,可仍每日至少练功三个时辰;恢弘大气,表现在一些高端知识,提到了就说,毫不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以及吃穿用度方面…… 当然,甄道极也不是刻意摆场面,吃穿用度,都是根据自己喜好、舒适为先,细节中见奢华。 就比如:某一日,甄道极说起想吃‘龙凤烩’,次日就弄来了一只异兽喷火鸡、一条异兽金龙鱼,据说,还是人家自家人工养殖的! 方锐也没有蹭吃蹭喝,占便宜,贡献出了大师级厨艺劳动力,拿出全部厨艺本事,以大半日时间做成了这道‘龙凤烩’。 以异兽肉为主材,以奇果金苹子为调味,各种数百年分的大药只能当做添头…… 此道菜做成之时,满锅金光,金色烟气化作龙凤呈祥,久久不散,异香飘出三里,小半条街巷皆可闻。 不知道多少人对着甄府的方向吞咽口水,若非这条街道住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更知道甄道极是神捕司司正,来自州城世家,恐怕都要厚着脸皮上门讨要了。 一贯仙风道骨、极有风度的甄佚,在菜成之后的数个呼吸,竟然循着味道,动用法术,直接跳墙过来。 方锐调侃此事,给这道菜起了别名‘仙跳墙’,不但让甄道极抚掌大笑,后来更传遍全城,引为一时趣谈,也带火了这道名菜。 如此趣事,不胜枚举。 不过,方锐看清很清楚,甄道极的性格中,有着唯我独尊,极为霸道的一面。 目前在表面上,方锐与甄道极身份相差太大,也无利益纠葛,暂时倒也还好说。 另外,朋友么,至少要能聊到一起。 甄道极知识面广博,各种高端知识、隐秘如数家珍;方锐思路开阔,想象天马行空,更有一套辩证的科学思维,逻辑理念,前世的深厚文化底蕴。 有时,方锐、甄道极两人闲聊着,甄佚都会忍不住加入进来。 方锐能获得一些高端知识、有趣见闻、隐秘;甄道极、甄佚也能在与方锐的交流中受益,许多时候,方锐的大胆猜想会让他们细咂琢磨,思索可行性,时而的‘惊人之语’,也能让他们深思品味。 于是。 就形成这般奇特的关系:在神捕司,甄道极与方锐上下级;私下中,却是朋友。 甄道极、方锐都是聪明人,分寸把握得恰如其分,公私分明,各自心中,皆是有数。 这般相处,也都彼此舒适。 两人之间,没有谁更占太多便宜,也没有谁依附谁,人格平等,平等相交。 可在外人眼中,特别是神捕司的一群同僚眼中,则就是:方锐傍上了大靠山。 因此,他们对方锐的态度,矜持一些的是亲近、讨好,脸皮厚一些的,近乎阿谀奉承。 这不足为奇。 以往周长发看重方锐,是因为葛长庚的关系,现在,方锐与甄道极的交往,却是全凭自身。 作为朋友,就算甄道极不对方锐徇私,可在聊天中,方锐对某些人的印象,也会间接影响甄道极的观感,从而影响到这些人的升迁、福利待遇。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一个朋友呢? 葛长庚那边,关系也没有淡了,方锐还是经常会去莫愁湖钓鱼,遇到了,就凑一起说说话、吃顿饭。 相比与甄道极交往,心中隐隐绷着一根弦,和葛长庚相处就极为放松。 除此之外,就是:逗弄逗弄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和三娘子、府上大小丫鬟交流交流,偶尔出去找柳盼儿打个野食,在桃花园秘密基地种种田…… 这般的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当然,方锐也留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城中局势。 以局中人‘神捕司的马甲’,以局外人‘看戏的心态’,坐观城中风云,笑看郑家兴衰,好似甄道极与郑经翰两个下棋人之外的观棋者。 …… 方锐能坐得住,郑家却坐不住了。 郑经翰最近很苦恼,完全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自家在城中的影响力日益削弱,虽然他不知道‘温水煮青蛙’这个说法,但完全有这种感觉。 ‘不愧是州城来的世家子,我的手腕,远不如此人啊!’ 郑经翰有些急了,找到郑绍光:“爹,咱家的阴尸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我估么着,再怎么,下个月也应该回来了。”郑绍光佯装淡定,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了。 一开始,他是无比笃定自家计划的,可现在,阴尸迟迟不归,他心里也有些不安。 郑经翰无语了。 这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答案了,下月回归,在他心中,都快成一个梗了。 若非知道,老爹万万不可能坑儿子,郑经翰都要怀疑,自家是不是有一具放出去的阴尸,有没有这一系列的计划。 “咳咳!” 被自家儿子以那种‘你靠不靠谱啊’的眼神看着,郑绍光尴尬咳嗽了声,道:“阴尸是咱家这个计划中最强的一点,也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点,现在没回来,大概率是二品阴尸不同于计划中的三品,洗去自身阴气较慢。” “翰儿,耐心些,再等等吧!” 这话,是在说给郑经翰听,也是在坚定他自己的信心。 “希望如此。” 郑经翰叹息着,又提起一事:“爹,咱们父子二人连续突破上三品,其它几房坐不住了,猜到祖上可能是留下什么重宝,要咱们拿出来共享……” “欠敲打!你是家主,你看着办,尽管去做。不过,” 郑绍光话锋一转:“注意手段、分寸,不能搞得离心离德。咱们这般的大家族啊,从外面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就怕内忧外患……” “爹,我明白的。” …… 桃花园。 “龙珠,我的龙珠!” 方锐把玩着龙珠,看着秘密基地中,大片随风摇曳、长势良好的大药、老药,脸上露出丰收老农一般的笑容。 能有如此成果,这里汇聚的浓郁灵气,是最主要的因素,然后是小成《农经》,再就是四海商队搜集的各种肥料。 “看这样子,大药、老药在满足我后,还能结余不少。尤其是……” 方锐蹲下身子,看向一株山参。 只见: 这株山参不同于别的,外表竟泛起淡淡的紫色,周遭更有浅紫色的光点萦绕。 “这是‘半灵药’,还不是极致负面情绪催生出的肮脏玩意儿,是天生地养的真正‘半灵药’!” 方锐叹息道:“只可惜,看这样子,没有潜力了,只能止步‘半灵药’,成不了真正的灵药。” “罢了,也是我贪心了,‘半灵药’已经不错。” “嗯,去钓两条鱼,今晚和它一同炖了!虽然比不得当初那顿‘仙跳墙’,但以我的厨艺,也能做出一顿水准上的药膳。” 他心情不错地想道。 …… 这是八月的傍晚,漆黑的夜幕尚未降临,暮晚的最后一缕光尚未收敛。 昏黄色的光线笼罩大地,空气中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有种颗粒般的质感。 彼时。 暮风之中,大片的桃林中,一树一树成熟的桃子微微摇曳,它们大多是熟透了炸开的,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丰润甜美的汁水在舌尖绽放的滋味。 如清亮绸带般的小溪蜿蜒而过,溪水涓涓流淌,霞光在水波中打着旋儿。 方薛氏、三娘子并肩坐在溪畔,脚丫放在溪水中,轻声闲话着。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挽起裤脚,在溪水中捉着小鱼。 夏蝉混杂着不知名的虫儿嘶鸣,交织在一起叫嚷着,包围了她们,几只萤火虫飞舞,簇拥着她们。 叮铃铃! 淅沥沥! 这边,四角翘起的白玉亭子中,风铃声阵阵,冰水如珠帘般溅落,带走夏日的炎热。 此为‘冰雨亭’,在此世并不稀奇,稍富裕一些的大户都能修建得起。 如甄道极的甄府上,那更是奢侈,以阵法营造出清凉无比的环境。 亭子中。 方锐拿着把蒲扇,给红泥小火炉扇着火,上面的小锅中,浓白色的鱼汤汩汩翻滚,可见浮动的鱼肉、山参片。 在汤面上,有淡紫色的光点上下浮沉。 “兄长,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这都一下午了。” “这鱼汤好看!好香!”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扑进来,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是那般熟透桃子尖尖尾部的颜色。 “诺,让你们尝尝!” 方锐笑着舀出来一小勺鱼汤,吹了吹,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喂了一勺。 “好吃,唔……”方灵说着,大眼睛中好似出现了蚊香圈圈,一头栽倒。 “阿锐哥,你怎么在晃呀?” 囡囡稍好一些,可也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醉氧……不,醉灵气么?失策了!” 方锐一拍脑袋,赶忙提溜起两个小丫头,放在亭子边石椅上,想了想,又取出两枚玉符激活。 这是测试灵师资质的小玩意儿,甄佚那个狗大户,出手阔绰至极,在他随口提过一次后,上门拜访时就送了几枚玉符作为礼物。 唰唰! 两道半透明的光芒落下,在方灵、囡囡身上闪烁一阵后,一者呈现橙色,一者呈现绿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灵儿是橙色,比我这个铁废物稍强,但同样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入门;囡囡是绿色,竟然还不错的样子,达到孙守财的普通程度了。” 七色中,普通人基本都是赤色资质,橙色资质都是百里挑一,黄色资质更是千里挑一。 当然,这三种颜色的资质都是垃圾,没什么卵用,终其一生,也就在入门打转。 唯有万里挑一的绿色‘普通资质’,才可能有所成就,而甄佚的青色天才资质,葛长庚的蓝色妖孽资质,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绿色资质啊,难怪比灵儿抗性稍强,以后可以让囡囡修行灵师途径……咳,想多了,我自己目前都还没有灵师法门呐!” 方锐摇头。 晚饭。 方锐第一次吃了独食,方灵醉灵气睡着,方薛氏、三娘子、囡囡三人一人一颗大大的红玉桃,倒也够吃了。 而大小丫鬟们,则都在桃花园的外围,自己弄东西吃。 晚上,也没有折腾,就在这边休息。 萤火飞舞,蝉鸣虫嘶,星光漫天,一下一下闪烁眨着眼睛,夏日的夜就这般过去。 …… 同样是这般的夏夜。 孙府。 玉架之中,摆放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 呼!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孙守财张口一吸,口鼻中吞入一条气运小龙。 片刻后。 他脑后青光一闪,睁开眼睛:“这次酬功,让我获得敕封,在中品灵师层次前进了一小步,可距离上品灵师,仍旧遥遥无期。” “灵师之路,难难难,难于上青天啊!” 因为甄道极的关系,他曾酬功获得过甄佚两次指点,得知:甄佚这般的世家子,也是蹉跎二三十年,才立下大功,获得不菲气运,一举破入上品灵师,似乎还在上品灵师层次走出了一段距离…… “这般世家子弟,都如此艰难,我一个普通背景、普通资质,终其一生,真的可以成为上品灵师么?” 孙守财眸光闪烁:“或许,是时候搏一搏了。而我的机缘,就在……龙珠!” “郑家的那颗龙珠,我不敢想,是大人的。不过,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一颗龙珠!” “南山园、郑家老祖、阴尸、阴尸残魂、阳属性本源、龙珠……郑家似乎在下一盘大棋?不过,似乎目前出了什么意外,而不自知。” “所以,这个秘密,目前,除我之外,应该也就郑家二三位核心知晓了。” 在甄道极来淮阴府之前,孙守财负责搜集郑家的消息,从侧面推测出了郑家有一颗阴属性龙珠,之后又帮周长发以阴尸残魂炼药,接触到了那极小一部分阳属性龙珠本源。 故而,才有此猜测。 “这一点,连大人都不知道。如今,郑家覆灭在即,我或许可以浑水摸鱼,慢慢搜寻线索,最终尝试拿到那颗阳属性龙珠。” “不过,在这之前,” 孙守财眼中冷芒一闪:“阴尸残魂,阳属性龙珠本源,这一点万不能暴露,周长发已走,就唯有葛长庚……” …… 次日。 孙守财找到章恨水:“想除掉葛长庚吗?我可以帮你……” …… 三日后,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唳!” 方府之上,陡然响起一声鹤鸣。 “嗯?听这声音,似乎是葛道长的白鹤?!”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 …… (本章完) 第110章,差价(各位大佬除夕快乐) “唳!” 白鹤载着清衍小童子,在滂沱的大雨之中,进入方府。 扑簌簌! 嗡嗡嗡! 黑暗中,伴随着混杂在哗啦啦雨声中极细微的声音,好似有什么恐怖在疾速掠近,让清衍小童子一下子感觉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可在一道口哨声后,那种危险至极的感觉瞬间褪去,消失无踪。 ‘还好我来得及时。’ 如今,方锐府上,防卫级别比起昔日已不可同日而语。 三种异兽,碧玉蛇、杀人蝠、凤尾燕,也就罢了。 最恐怖的是黑王蜂,在龙珠辐射作用下,诞生了一次变异‘金纹黑王蜂’、二次变异‘紫纹黑皇蜂’。 金纹黑王蜂,一般五品武者都防不住;紫纹黑皇蜂更是恐怖,都能破开一般四品武者的化劲,造成杀伤。 ——也就是从小培养,方锐又能实力镇压,再加上将《驯兽术》提升至大成,配合大成医术制作药饵,才能驯服这些变异体。 目前,方府中有:一窝黑王蜂,十多只金纹黑王蜂,两只紫纹黑皇蜂。 也就是说:贸然闯入方府,将遭受相当于:一大群六品、十几个五品、两个四品级别的战力围攻。 这般豪华真容,上三品之下,都要头疼! ‘果然,师父的感觉没错,方居士不是那么简单。’ 清衍小童子乘着白鹤落下,满头、满脸、满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哒哒哒滴着水,狼狈不堪。 “清衍啊,来,快擦擦!” 方锐递过去手巾:“你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你师父呢?” “方居士,我们白云观遭遇神捕司袭击……” “神捕司袭击?你确定?” 方锐瞳孔一缩:“不是,在周司正临走前,不是已经帮你们师徒摆平了官面上的麻烦么?” “师父曾说过,官字两张口,具体如何,还不是看你们神捕司如何说?” 清衍小童子咬牙切齿:“我亲眼看到了,袭击的两人,一个是章恨水那恶人,还有一个是你们神捕司姓孙的灵师,就是这俩人!” “师父用白云观的阵法困住他们,让我来方府找你,还交代一定不要回去……哇!” 再如何,这终究是个和方灵、囡囡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说出了原委,想到了伤心处,哇地一声哭出来。 至于要方锐出手去救葛长庚? 葛长庚没说,清衍小童子也没说。 两人都认为方锐有一定隐藏,却不认为能敌得过章恨水、孙守财,不想他去冒险。 “只有这两人么,没带下面人?!那就多半不是神捕司授意,而是他们私自行动……我找人看看。” 方锐叫来已经起床的两个小丫鬟,安排她们照顾清衍小童子,换身干爽的衣服,又去交代三娘子一声,匆匆离开。 …… 说是去找人看看,不过掩人耳目,实则,在出府后,方锐一路直奔白云观。 ‘如果我只是六品,必然不会去,可我真正实力乃是二品,对方不过一个中品灵师、一个四品武者。’ ‘在能力足够的情况下,能帮葛道长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葛长庚可谓方锐的良师益友,从对方那里获得了许多知识、见闻,比荀不惑、牛八斤关系深厚得多,比甄道极友情纯粹得多,他更是欠了人家不少人情。 哗啦啦! 大雨如瓢泼一般落下,在方锐身上半透明无色真气薄膜下分开,不沾染分毫。 ‘葛道长,白云观是你的老巢,可一定要坚持得久一些啊!’他暗忖着,飞快向白云观而去。 很快,就远远望到了白云观,可白云观中,却是一片黑暗,让方锐心头一个咯噔。 真正来到白云观,进入其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得到确认。 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桌椅散乱,墙壁崩塌,屋顶破漏,砖瓦泥土洒落,雨水哗啦啦倾泻进来。 没见到葛长庚尸体,空气中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些染血的残布、破碎的尸肉…… “战斗结束得这么快?!还有,这是毁尸灭迹了?好狠!” 方锐心下一沉。 ‘也是,从清衍小童子离开,再到我过来,一来一去,差不多一刻钟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一个人死上无数次了!’ ‘更别说,敌人既然偷袭,绝对做好了万全准备,速战速决,不可能拖延。’ 这给方锐再一次敲响了警钟:这是真实世界,不是、话本,主角不会在最后一刻及时赶到,敌人也不会发表那么多‘反派感言’。 一个意外、疏漏,所要付出的,就是血的代价! “这可真是……” 方锐不忍闭目,回想起两日前,与葛长庚最后一次见面:如血一般的残阳下,莫愁湖畔,葛长庚一个趣闻讲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言,背着鱼竿、乘着白鹤升空,看着他满脸无语的样子,道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哈哈大笑而去。 “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那个没讲完的趣闻,此生,再也听不到另一半了。” 他叹息着,不胜唏嘘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就如:白发苍苍之时,突然翻到了年少时没做完的习题集,感慨所剩不多的时光。 “葛道长,清衍小童子我会如约照顾好,你一路好走!” 方锐拂袖一挥,淡青色的真元涌动,将血腥味、残布、碎肉震碎推出,化作骨灰升腾半空,在大雨中散去。 “章恨水、孙守财,此二人……” 他喃喃着,脸上泛起冷色,不过旋即又压下。 “不能亲自动手,太惹眼了。” 试想一下:先是葛长庚死亡,清衍小童子来到方府,然后,就死亡了章恨水、孙守财…… “甄道极可是聪明人,若是那般,多半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还有,章恨水那马屁精住的离甄府太近,万一动手时,惊动了甄佚、甄道极,就不好了。 “甄道极是三品武者,还不是一般的三品,不过我对付他,还是手拿把掐;可甄佚是上品灵师,还在这一境界中走出了一段距离,恐怕都达到了媲美二品武者的程度!” 方锐可没忘了,第一次见面时,甄佚身上,那股极其类似与二品无垢境界,说不出的仙气! “单对单,与甄佚交手,胜负不定,即使赢了,我也未必留得下对方。若是甄佚、甄道极两人联手,就更麻烦了。” “不对,我想这些做什么?不就是章恨水、孙守财么,什么时候,要和甄佚、甄道极对上了?” 方锐一拍脑袋:“我可是文明人,在不能用拳头万全解决的情况下,就该动脑子了。” “嗯,回去问问清衍小童子这件事的详细始末,还有章恨水、孙守财二人,对葛道长出手的原因……” …… 返回方府。 “葛道长已经仙去,节哀!”作为弟子,清衍小童子有知情的权力,方锐并没有瞒着。 “呜呜!”清衍小童子闻言,一下子哭出声来。 等他情绪发泄,哭声渐低。 方锐才开口问道:“章恨水、孙守财二人,为何会对葛道长动手?章恨水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早有恩怨;那孙守财,为什么?” 问清原因,才能搞清楚敌人的决心,评估的事态严重性。 “方居士,我也不知道,我……我没听师父说过,和那个姓孙的有什么仇。以前周爷爷在的时候,我师父和那位孙灵师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 清衍小童子哽咽着,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拿出两个灵戒,其中一个是葛长庚的,打开取出遗物。 ‘葛道长这一脉,不愧是可以追溯上古的传承。虽然现在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方锐暗忖着,眼角跳了跳。 他听甄佚说过,这般的‘储物灵戒’极为珍贵,还颇为得意自己有一枚,没少吹嘘,现在人家葛长庚师徒人手一枚! “清衍,这‘灵戒’,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展露……还有,你早些休息吧,我将这些带走看看,找找线索。” 关于灵师传承之类,方锐没动,只拿了些杂物,如葛长庚近来的手书,类似于日记一般的记事簿。 回到房间。 方锐一一翻阅,特别是葛长庚与孙守财有交集的部分,重点观看。 最终,在那本类似日记的记事簿中,锁定了一条信息:‘四月十二,莫愁湖钓鱼,捉阴尸残魂一只……取阳其属性龙珠本源炼药……孙守财见之,似有讶色,问之避而不答……’ “郑家、阴尸、阳属性龙珠、极阴属性至宝、葛长庚、孙守财、甄道极……” 方锐喃喃着,将这些主体在纸上写下来,联系勾画,以线索串联,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 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郑家的极阴属性至宝,莫非是阴属性龙珠?龙珠有两颗?!” “这么解释,似乎就合理了。” “郑家在下一盘大棋,我斩了阴尸,破坏了郑家的计划,持续影响城中局势,所以才有接二连三的劫运点反馈。” “孙守财早就投靠了甄道极,在得知阴属性龙珠后,又在炼药中,见到了阳属性龙珠本源……对葛道长动手,是想隐瞒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对知情者灭口。” “难怪,杀了人后,还要毁尸灭迹!” 方锐眼睛一眯:“只是孙守财没算到,葛道长有记事的习惯,记事簿还落到了我手中!” “清衍小童子在我这里,孙守财不确定葛道长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清衍小童子知不知情,固然不敢像对葛长庚那般杀上门,可其它的小手段试探,估计是层出不穷。” “我虽然不怕,却也烦不胜烦!” 重点是,方锐不好直接对孙守财动手,不然容易暴露自身。 “破局点么?” 他笔尖一勾,将甄道极圈起。 …… 次日一早。 方锐找去甄府。 “方锐,这么早找来,不知有何事?”甄道极一袭白衣,笑着进来。 “甄兄,朝廷可是在打击上古灵师?”方锐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是在打击上古灵师。历代朝廷,对上古灵师的打击力度有强有弱。不过,如今上古灵师式微,当今圣上性情温厚,各地制度不同……” 甄道极这话的潜台词:有需要了,就打击一次;不需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是担心你那位朋友葛长庚吧?大可不必。周长发临辞前,与我做了交易,我默许此人在淮阴府存在。” “可据我所知,昨夜,葛道长被咱们神捕司的章玉章、孙灵师上门打杀了,仅剩下九岁的小徒弟,逃到了我那里。”方锐苦笑道。 “哦?” 甄道极皱了皱眉。 这时,恰好有下人禀告:“大人,孙灵师、章玉章来了,要求见您!” “让他们进来。” 在孙守财、章恨水两人进来后,甄道极毫不客气,径直问道:“你们昨夜对葛长庚动手了?” 如果说,他和方锐说话的语气,是朋友间平等的尊重,那么,对这两人,就是上司对下属的质询。 “是,大人,那个……” “我们……” 孙守财、章恨水两人下意识看了方锐一眼,这般行动没有禀告甄道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顾忌方锐,怕他影响到甄道极的态度。 “哼!” 甄道极冷哼一声,打断两人,也没问此二人为何不请示,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和葛长庚有私仇?” 打击上古灵修,这是政治正确,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至于汇报? 这方面,孙守财、章恨水都有一定的独立自主权,没必要事事汇报,恰好,这事情不大不小,汇报可以,不汇报也可以。 “大人容禀:周长发在任时,曾为了葛长庚暗害于我,属下和葛长庚乃是生死之仇。” 章恨水连忙道。 孙守财亦是开口:“周长发在位时,公私不分,拿了不少神捕司的灵师好处,给予葛长庚……” 听闻这话,章恨水暗暗撇嘴。 孙守财所说,他是万万不信的,对方如此积极主动找他合作,背后定然有更大的猫腻,他本想趁着这次行动抓到孙守财的把柄,可奈何没找到。 ‘编得还挺像!’方锐更是心中冷笑。 甄道极自然看出了孙守财的隐瞒,可也不在乎:“行了,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鬼魅心思,我懒得去管。” 打击上古灵师,这是政治正确,他自然不可能因此处罚两人。 再者,甄道极只答应,默认葛长庚在淮阴府存在,可从没说过保证葛长庚安全,此次完全是私人恩怨。 “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明白了么?” 言下之意,是不可再牵连下去,对葛长庚的徒弟动手。 “是,大人!” 孙守财、章恨水都是心中一颤,对方锐这个朋友在甄道极心中的分量,有了新的认识。 “行了,若是无事,你们可以走了。”甄道极摆了摆手,打发走孙守财、章恨水。 在两人离开后。 “多谢甄兄了。” 方锐抱拳:“不过,甄兄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我须得尽快还了。正好,今日就有个机会。” 朋友之间,不能一方对另一方亏欠太多,不然,大概率就会失衡,从平等地位变成依附关系。 “哦?” 甄道极好奇看向方锐。 他这人没什么缺少的,一时还真想不出,方锐能如何还这个人情。 “一样宝物的线索。”方锐递过记事簿。 ‘如果是郑家的龙珠,那可就让我稍稍有些失望了。’ 甄道极暗忖着,接过记事簿。 “阴尸残魂、阳属性龙珠本源……” 他看了下去,喃喃着,面色剧烈变幻,蓦然,发出一声冷哼:“好一个郑家!好一个孙守财!” 甄道极的信息更全面,方锐能猜到的,他同样能猜到,甚至,能获得更多信息。 “甄兄,这个可够还人情?”方锐笑道。 “足够了,让我提前看清楚了一些事情。真要说起来,这次,我还占了些便宜。” 甄道极拱了拱手。 方锐的某些性情,独立而有分寸,不亏不欠,是让他极为欣赏的,这也是两人身份差距巨大、却能成为朋友的重要因素。 “既然甄兄这般说了,那我可就要求补差价了。” 方锐顺杆子往上爬:“喷火鸡、金龙鱼,这些甄兄可还有?今日,我再做上两份‘仙跳墙’,打包带回去一份。” “补差价?这个说法挺有趣的!” 甄道极虽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可不妨碍瞬间就懂,笑着一指方锐:“你这人……我明知道你脸皮厚,却并不反感厌恶,这是为何?” 其实,原因他是知道的,就如这次:相对来说,他是稍稍占了些便宜不假,可够不上一个人情那种地步,方锐趁势提出索要一份食材,有趣而不显庸俗,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喷火鸡、金龙鱼、金苹子,今日是没有的。不过,却有蓝晶龟、双头蟒、雪兔、冰荔子、金精竹……” 甄道极承诺道:“今日,你能做出什么,就带走一半。” “好,那我今日,可就要拿出十二分本事了。嗯,就来一份‘龟虽寿’,以及‘守株待兔’吧!” …… 各位大佬除夕快乐,兔年大吉!!! (本章完) 第111章,华彩(春节快乐) 方锐去甄府的厨房做饭,甄道极、甄佚一起跟去了,还驱散走了下人,一同陪伴,打着下手。 毕竟,他不是厨子,如甄家这般的州城世家出身,精通人情世故,自然会来陪着。 “我有一手刀术,可以处理食材。” 甄道极露了一手,竟然是大成级别的刀术,处理食材绰绰有余。 “那我就控火吧!”甄佚拂袖一挥,灵力涌动,随心意操控火焰大小。 三人聚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做饭,更类似于聚餐的感觉。 ‘甄道极的心理素质好得很啊!刚刚突然得知了两颗龙珠的消息,以及孙守财欺上瞒下,竟然不恼不愠,说放下就放下,来与我一起闲乐。’ ‘这不仅仅是从容,更是自信,不在乎郑家、孙守财如何蹦跶,尽在掌控。’ ‘此般大家族出身的菁英,无论见识、资源,还是心态、能力,都全面碾压常人,当真是恐怖!’ 方锐心中暗叹。 “小友,怎么出神了?火要多大?”甄佚问道。 “哦,中火就可以。对,差不多了,再稍小一些……” …… 午时,‘龟虽寿’、‘守株待兔’两道菜出锅。 如上次‘仙跳墙’一样,菜成之时,金光大作,香飘几里。 附近居住的小半条街的贵人,一个个都在心中狂呼‘又来了’、‘又来了’,被勾动馋虫,望着甄府的方向大口大口吞咽着口水。 “成了!” 方锐甩锅倒菜,摆盘盛放,抬袖一挥。 哗! 大片大片升腾的光影烟气,化作异象。 ‘龟虽寿’此菜,上空有一道龟蛇一身的玄武,仰天咆哮。 ‘守株待兔’这道菜,则是:袅袅烟气中,有金竹虚影屹立,兔子一只接着一只撞上来。 “我有一诗,可应此景。”方锐笑道。 “妙极!妙极!” 甄道极抚掌大笑:“我与方锐你因‘桃花诗’结缘,今日,你正好再以一篇佳作,以诗开篇,开启此盛宴。” “不错。”甄佚抚须,眼中亦是浮现出一抹期待。 方锐笑了一笑,开口道:“神龟虽寿,尤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伴随着这般清清如玉的声音响起。 甄道极蓦然抬手,真气涌动,激发美食的气息,让两道菜上空的光影,变得更加浓郁。 甄佚也没有闲着,同样出手,以灵力操控光影,应和着方锐的诗篇,现出一幕幕异象。 苍老的巨大神龟,哀啼而死;巨大的腾蛇在九霄云雾中遨游,寿尽化灰;夕阳之中,一匹老骥上路,开始千里之行;烈烈风中,一位白发将军,披甲上阵…… 最终,在方锐‘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声音中,所有光气尽数化作烟花一般的华彩炸开。 “好好好,此诗可佐酒,当浮一大白!”甄佚赞叹。 “好诗当配好酒,二叔莫小气,好酒都拿出来,要带灵气的,别拿一般的酒水糊弄人。”甄道极趁机道。 “你啊,这不是坑叔么?” 甄佚大为摇头,与方锐相处一段时间后,也带上了方锐的一些说话习惯,不过,如此说着却还是去了。 拿来了好酒,佐以美食,还有三二佳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菜,高歌而饮。 在这股气氛感染下,三人皆有些放浪形骸,快意非凡。 ‘今日,我始知李太白《将进酒》之乐也,快哉!快哉!’ 方锐满饮下一杯酒,心中长叹。 彼时。 夏日灿金色的阳光泼落,经过甄府的阵法,褪去燥热,变得温和,斑驳辉映着府上雅致的风景。 微风之中,溪水流动,浮光浅浅。 酒席的气氛,也就在这般的环境中,升腾炽烈。 …… 傍晚。 方锐喝得微醺,带走一半佳肴,踏着夕阳返回。 …… 方锐离开后。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这个方锐,果真是个妙人。”甄道极感叹道。 “是啊!” 甄佚颔首:“如此污浊之世下,竟有如此性情之人,也是难得。此人有古之名士之风,往后千年,我等或能留下一段佳话。” “确实。” 甄道极哑然失笑:“古来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武道一品之上,也未必能在青史之中留下半点名姓,可我等,或许会伴随着这名菜、名诗,留名后世。” “好了,说回正题,一阴一阳两颗龙珠,郑家在下一盘大棋,那边……” 上午得空,甄佚也看到了葛长庚的记事簿,自然知道了这点。 “呵呵,二叔放心,些许小节,无伤大雅,我编织的这道大网可是结实得很。” 甄道极摆了摆手,神态自若。 “你心中有数就好。” 甄佚想了下,又问道:“孙守财那人,你打算如何处理?你没来淮阴府前,此人就主动投靠,算是一位老臣了。” “孙守财之功,我早已酬过,没有半点亏待;同样,此人欺上瞒下,也是事实。功过分开,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便是了。” 甄道极冷哼一声:“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等郑家之事过后……” …… 方府。 两道佳肴上空,气雾光影升腾,玄武、金竹、雪兔衍化一阵后,最终在一片彩光中,化作烟花般的华彩。 ——方锐自然没有那个操控能力,不过,甄佚配套赠给了一枚玉符,靠着这般小玩意,弄出来的全套异象。 “哇哦,会发光的菜!”方灵瞪大眼睛。 “好看,一定好吃!”囡囡吞咽着口水。 “锐哥儿,这些菜很珍贵吧?要多少钱哩?”方薛氏惊讶问道。 “阿婶,这般东西,各种稀有食材,恐怕不是银子可以买到的,要欠人情呐!”三娘子摇了摇头,看向方锐。 “三姐姐说得不错,这般的菜,仅食材就是高等异兽肉、各种奇果,普通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不过,这次是恰逢其会,倒不用欠人情。” 方锐笑道:“娘、三姐姐,你们上次不是问过一次‘仙跳墙’么?我就记住了。” “这次的佳肴,比‘仙跳墙’,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特意带回来些,给你们尝尝。” “好耶!” 方灵原地蹦了蹦,不过,很快绷着小脸:“兄长,我能吃么?会不会又晕倒啊?” 这是上次吃半灵药熬制的药膳,事后记住了。 “可以吃的,没事。”方锐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天生地养的半灵药,熬制的药膳,灵气充裕,但属性较为霸道,可能产生‘醉灵’的效果。 这般异兽肉、奇果做成的菜,就不同了,属性温补,对一般人来说,都能吃。 两者大概类似于:坐大巴,和坐火车的区别。 方锐带回来的这些佳肴,不少,但也不多,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人一份。 大丫鬟晴云、白芍一份,和他有过交流过的三个小丫鬟,也有一份。 因为三娘子的原因,如白芍、晴云这般的‘特殊丫鬟’,在方府中没有妾的名分,却有妾的待遇。 “也分出一碗,给其它小丫鬟们,一人一勺尝尝味道吧!”方锐交代道。 “谢谢老爷!” 一片莺莺燕燕开心的声音响起。 …… 方锐也没忘了,带来一碗,给清衍小童子。 “听灵儿、囡囡说,找你玩也不去,白天一天都没出房间,一直就在屋子内修炼?这么刻苦?” “方居士,我师父这一脉,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传承断绝……”清衍小童子声音低落。 “唉!” 方锐叹息了一声:“你师父的仇……孙守财不久后就会遭报应;至于章恨水,我观此人面相刻薄,也不是长久之相。” 后半句纯属胡诌,他的《卜算术》都未入门,能看出什么?不过打算凭实力,让这个断言成真。 当然,现在不行,至少也要过一段时间。 ‘孙守财、章恨水两人的话,就太巧合了。只章恨水一人,过些日子,让他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非常正常地出意外,基本没什么问题。’ 方锐目光闪烁,暗忖道。 “方居士,这个给你!”清衍小童子突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枚灵戒,递了过来。 ‘这是寄人篱下,非常没有安全感,交保护费?傻孩子啊,若我是坏人,只会被激发欲望,更加将你吃干抹净。’ 方锐暗叹一声,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安心在这里住下,不用胡思乱想。” “那,方居士,我该如何报答您?” “不用,我只是……履行承诺而已。” 方锐是想要葛长庚这一脉的上古灵师传承,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人家师父刚死,这个时候开口,就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了。 日后,相处久了,他会尝试提一下,若是清衍小童子拒绝,也不会再觊觎,另寻它路就是。 方锐对待敌人冷血,但对待朋友、亲近之人,道德底线还是在一个相当的水平线上。 ‘给自己心中划一条线,在长生中,才不会失去人性,变成疯子、怪物。’他暗忖道。 “还有,你师父的事情,可以悲伤,但不可以一直悲伤,哭过之后,要振作起来。” 方锐语气一顿:“当然,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这个年纪,总该活泼些,也该有玩耍的自由。” “太过沉浸于负面情绪,要么被压垮,要么心性扭曲,生活就如做菜,一味苦熬也不行,总要有些调剂。” “这些话,你自己想一想吧!对了,” 他转身之时,身形顿了下:“方居士太生分了,以后,你可以叫我方叔。” ‘师父,您这次没看错人。’ 清衍小童子望着方锐离去的背影,眼眶微红,暗暗心道。 …… 方锐一路从甄府回去,路上没有半点遮掩,府上的香气也没有刻意掩饰,很快,他从甄府连吃带拿的消息传出。 带来的影响么? 同僚之中,以往就讨好的,更能放得下身段了;以往还稍稍显得矜持的,也开始巴结了。 甚至,就连金章名捕、玉章神捕,都对方锐客客气气,他俨然成了神捕司银章大捕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无金章、玉章之实,却比一般的金章、玉章还要威风! …… “我本来已经尽量高估了,却没想到,还是小瞧了此人在大人心中的分量。” 孙守财震怖不已,本来打算一些试探的小手段,彻底打消了。 “罢了,葛长庚尸骨无存,不大可能留下什么线索,阳属性龙珠本源这般紧要之事,也不大可能告诉一个八九岁的弟子。” “真要过多出手,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引发不必要的关注,此事,姑且就这般吧!” …… “方银章,那晚孙守财找到我,联手对付……此人,绝非表面说得那么简单,定然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章恨水知道方锐在甄府连吃带拿后,也是拉得下脸,直接上门拜访,告知了孙守财动机不纯的消息,只为交好卖人情。 至于方锐和葛长庚是朋友,对他可能怀有仇恨? 他以己度人,以为方锐收留清衍小童子,也不过看上了葛长庚的传承、遗宝。 “哦,是么?” 方锐应付着,一通虚与委蛇,打发走了章恨水。 …… 是夜。 “劫运点又一次暴涨了!而且,相比前几次,这次涨得更多!” 方锐看向面板,喃喃道:“这意味着,郑家与神捕司,郑经翰与甄道极的争斗,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么?” …… 三日后。 郑家。 “报!神捕司联手府衙,突然行动,打击咱家产业,因为是从上而下,细作根本来不及传递消息!” “报!城中各大家族齐齐对咱家发难……” “报!神捕司的人、府兵,联手包围了外面,宣读咱家罪证,护院们纷纷心志动摇……” “报!三房、五房投了,当做带路人,开启外围阵法,神捕司的人、府兵进来了!” …… “好好好,甄道极好手段,不动则已,一动势若雷霆!” 郑经翰手腕颤抖,蹬蹬蹬退后几步,看向郑绍光:“爹,这可怎么办?” “吾儿勿慌!” 郑绍光苍老的脸庞上,眼角跳了跳,却是强行镇定:“事到如今,也只有最后一步了,提前召回阴尸……” “爹,您不是说过,咱们无法主动联系阴尸吗?” “是无法联系,可有一招提前强行召回阴尸的手段,这牵扯到后面灌注老祖记忆的步骤,还是一次性的……总之,做了这一步,后续要花费数倍的代价弥补,麻烦得很!” “不过,被逼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为了,翰儿你跟我来!” …… 片刻后。 地下核心秘密基地,阵盘闪烁,其中悬浮的一颗菱形晶石疾速颤动着,突然咔嚓一声,崩碎开来。 “爹,这是怎么回事?” 郑经翰纵使不太明白,也知道这是强行唤回阴尸,此一招失败了。 “这……我……噗!” 郑绍光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疯魔般喃喃道:“没了,咱家的阴尸,没了!” 听闻此言,郑经翰只感觉天旋地转,捂着胸口,亦是有种吐血的冲动:“怎么会这样?!天亡我郑家!” “杀!” 此时,郑绍光已经心丧若死,眼眶通红:“翰儿,你带着人上去,杀光三房、五房那群叛徒!” “宁予外人,不予家贼吗?好!” 郑经翰转身大步离去。 他作为郑家家主,这般核心之人,是根本不可能投诚的,对方也不会接受,如今已生死志。 等郑经翰离开。 郑绍光却是来到一处,按下机关,打开另一处密道:“什么宁予外人,不予家贼?而是,最后玉石俱焚的手段,需要自家人的血来开启啊!” “翰儿,你先走一步,爹很快就下去陪你!” …… “杀,杀光这群叛徒!” “你们是郑家三房、五房的人吧?既然投诚了,是不是该展示一下诚意?” …… 这一日,郑家人的血染红了郑府,这些鲜血浸染地面,却在诡异地向下渗透,再渗透。 地下,在郑家人的鲜血浇灌下,那颗郑家先祖设下限制的阴属性龙珠,缓缓解封,化作一座上古炼尸大阵的阵眼。 更深处,一座血池中,蕴含极致怨气之血,在混杂了阴属性龙珠本源后,化作死灰色汩汩流来。 郑绍光身处血池中,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活活炼死,失去生机,尸体缓缓旋转着,一股死灰色飞快渲染而上。 上方,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尸’字缓缓成形。 …… (本章完) 第112章,能处 郑家正门,方锐带领东南分司的捕头、捕快,在这里查补疏漏。 说是查补疏漏,可甄道极种种手段之下,郑家人基本没啥能逃出来的,即使逃出来,也不会选择兵力最重的正门。 可以说:这里是极为安全的。 显然,方锐又双叒一次受到了特殊照顾。 “头儿,我们跟着您,又沾光了!”荀不惑感叹道。 “可不是?” 牛八斤脸上堆着笑:“如今,咱们神捕司谁不知道,头儿在司正大人那里可是极有面子的。” “行了,少给我拍马屁。” 方锐笑骂一句,摆了摆手道:“别说我耽误你们立功就行。” “头儿说笑了,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荀不惑苦笑。 “我就更别说了,实力是七品之耻,真冲在前面,立功是小可能,出意外才是大可能。” 牛八斤挠挠头:“我也不贪,就像现在这般,跟在头儿您后面混,捞些油水,就满足了。” “是啊,人不能太贪、胃口太大,不然,是会被噎死的。” 方锐喃喃道。 就如这次,他就没想着浑水摸鱼,去取另一颗阴属性龙珠。 ‘从前两日甄府一行来看,甄道极对自己的布置极为自信,如今郑家绝对是天罗地网,真要有蠢货自作聪明动手脚,那才是找死。’ 再者,龙珠本源精华取不出来,只拿来培育大药、老药,一颗阳属性龙珠,也够方锐用了。 “头儿,快看那边!好狠,投诚的郑家人,全被驱赶去,和郑家人放对厮杀了。” “也是正常。” 荀不惑看得明白:“那些投诚的郑家人,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交一份投名状,大家都安心。” “让郑家人上,总比咱们自己人上的强。”方锐脸上带着笑。 只南山园一事,郑家人就没一个无辜的,更别说,后来,听说郑家又弄出了一个‘灵药培育基地’。 此等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之家族,族人死不足惜。 “头儿说得在理。现在,基本上都是郑家人自己在狗咬狗,反倒是咱们神捕司的人、府兵,都在看戏,少有伤亡。” “这是司正大人手段高明,多管齐下,内外齐发,郑家扛不住,也不足为奇。” “别大意,郑家这般的大家族,或许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也说不定。” 方锐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异常,空气似乎在变得阴冷,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出现。 ‘不知道甄道极在哪里,此时在做些什么,针对郑家的最后反扑,又有何等准备?’他暗忖道。 …… 距离郑家不远处的一座高楼。 甄道极、甄佚两人相对而坐,哒哒落子,赫然是在下棋。 “在郑家没有丝毫察觉的前提下,联合府衙、城中大家族、策反郑家三房、五房,好手腕!” 甄佚赞叹一声:“只不过,你真的准备将那些好处分出去?投诚的郑家人又打算怎么办?” 他在云州常山县做下那般大事,自然是极聪明的,有此问,不过是尽到监察试炼的责任,考校甄道极罢了。 “吃独食,总是惹人恨的,将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汇聚大势碾压而下,才是王道。” 甄道极一子落下,大气道:“分出去的好处,就分出去了吧,无非是投喂一些鱼饵,当小鱼长成大鱼,不还是咱家的盘中餐吗?” “至于投诚的郑家人,在交了投名状后,若还能活下来,我答应的,自然也会兑现。正好另开一个郑家分支,也能给郑家上面的关系一个交代。”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甄佚笑了一笑:“不过,郑家到底是一个府城大家族,底蕴不俗,不是这么好灭的,此事或有反复。” 说着,他啪地落下一子。 这一子落下,原本处于极度颓势的甄佚这边,展现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架势,显然,要和甄道极来一盘两败俱伤的和棋。 …… 轰! 咔嚓嚓嚓! 在一道惊天巨响中,整个郑府剧烈摇晃,地面大片大片地龟裂,瓦片滑落,墙壁崩塌。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怎么突然感觉好冷!” “快看,那是……” …… 一朵半径十丈的黑云不知何时出现,顿时,让空气变得阴寒无比。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冷,更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并且。 它在飞快移动! 黑云所过之处,在咔嚓嚓的细微声音中,无尽浓郁的的阴气凝结为一片片灰黑色细薄冰片,密密麻麻,至锋至锐。 “啊,怪物!” “家主?!饶命,我是自己人啊!” “不,这不是人,而是……” …… 那朵黑云,对神捕司之人、府兵、郑家人,展开了无差别屠戮。 …… 纵使身处郑府正门外,都有一股灰白色的冰寒气雾涌来,让人脊背发凉。 ‘这股气息,一品?!’ 方锐真元拟态明劲,随手一拍,打散雾气,感受着远处那道恐怖的威压,神色凝重至极:‘郑家竟然出了一个一品?这怎么可能啊?!’ 不过,当他双目闪烁淡淡青光,穿透那朵黑云,看到其中的景象时,瞬间就明白了。 黑云之中,那是……一具尸! 那不是一般的尸体,而是一具通体青灰色的阴尸,额头镶嵌着一颗月白色核桃大小的圆珠,除了颜色、散发的气息与方锐那颗阳属性龙珠不一样,其它别无二致。 它不是阴属性龙珠,又是什么?! 只是,相比方锐那颗阳属性龙珠,这颗阴属性龙珠黯淡许多,明亮程度,大概只有前者的一半。 ‘龙珠的极小一部分本源,就能让郑家人破入上三品,如今,不计代价抽吸了龙珠一半本源,强行造就出来了一个一品阴尸么?!’ 事实上,远不只方锐想的这么简单。 郑家历代家主,都有取南山园之极致怨气,凝结了海量怨气之珠,加强郑家的最后底牌,那座上古炼尸大阵。 可以说:历代积累的海量极致怨气,一半的龙珠本源,再活活献祭郑绍光这个三品武者,配合上古炼尸大阵,才能速成这一具一品阴尸! ‘不!不只是一品那么简单!阴属性龙珠结界,混杂着无边恐怖阴气,形成了那朵恐怖黑云。’ ‘而且,这阴尸……在持续放大招!有龙珠供能,它根本没有技能冷却,相当于一段时间无限蓝量的超级一品!’ 方锐惊叹不已:‘龙珠还能这么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智慧了。’ ‘不过,再没有智慧,也是一具有着杀戮本能的一品阴尸,黑云成域,无限蓝量。’ 方锐估计自己都硬刚不过。 “撤!快撤!” 他一边带着手下人撤退,一边心中暗暗嘀咕:‘甄道极行不行啊?再不出手,我可就要跑路了。’ 是的,方锐目前并不太急,打不过这具阴尸不假,但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阴尸之流,身体沉重,速度较慢,当然,这是相对我这个身法武者圆满的二品武者来说,其它人可没说这话的资格。’ 而且,阴尸没有智慧,甩掉还是很简单的。 …… 时间稍稍提前。 “和棋?!” 甄道极摇摇头,抬手落子:“二叔,你再看!” “哦?” 甄佚眯起眼睛,神色稍稍凝重,落子应对。 十几手后。 甄道极各种布局串联,形成困杀,挫败了甄佚两败俱伤之势。 “我输了!” 甄佚爽利认输,看向甄道极,抚须颔首:“后生可畏啊!” 两人起身,看向郑家的方向,恰此时,一阵地动山摇中,那道黑云笼罩的一品阴尸蹿出。 “不错,郑家竟然弄出了一具一品阴尸!”甄佚脸上浮现出些许讶色。 “一品阴尸,是极为厉害,可惜没有智慧,在我的重重布置下,也就那样。” 甄道极吩咐下去:“来人,按照第三套方案执行。” “对了,” 他说着,语气顿了下,补充道:“让东南分司撤出,负责救治伤患。”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朋友,甄道极可不希望,因为一个意外没了。 他是不会徇私不假,但,又不是不知变通,规则之内,可适当照顾。 …… “方银章,我上去了!” 这是一同退下、遇到的另一位金章名捕,此时接到命令,立刻到达指定地点,显然,要上前线。 纵使此人心中泛酸,也没有表露出分毫,毕竟,万一真的受伤,还要落到人家手里呐! “一路顺风。”方锐拱了拱手。 荀不惑、牛八斤两人,站在一边,给这位金章名捕手下的大捕头打招呼,送别。 “兄弟们,上前线啊?一路走好。” “可要保重,千万别回来,落到我们手上。” 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这些大捕头一个个臭着脸,可却不敢回怼。 最过分的,也就是小声嘀咕一句:‘不就是跟了个好上司吗?’ 等这些人走了。 方锐才开口:“行了,老苟、八斤,不就是之前被人家讽刺了两句么?差不多就行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最多,等会碰到人家治伤的时候,下手重一点就是了。” “嘶!” 本来,荀不惑、牛八斤还一脸受教的表情,可听到后半句,纷纷倒吸了口凉气,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念头:‘真要论脸厚心黑,还是得看头儿!’ “多学学我,人啊,少说多做。” 方锐摇摇头,走到一处高处,向远方眺望去。 “嗯?!” 就在这时,他突然耸动了下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 远处,那朵笼罩阴尸的黑云蓦然一顿,突然向着一个方向飞快移动。 在来到了某一处后。 “阵起!” 蓦然一道飘渺无端、好似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响起。 哗!哗!哗! 地面,一个个阵基节点如星光般亮起,以它们为节点,一道道金色光柱纵横串联,组合排列,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正九边形图案。 这一刻。 天空中的大日仿佛陡然变得明亮,如水波般扩散出一圈圈波纹,无尽炽烈的阳光接引而下,化作无尽燃烧的汹汹光焰,一整片地域看上去就好像烈火炼狱。 滋啦啦! 阴尸身周的黑云,与赤红光焰相互侵蚀,发出烧红烙铁捅入冰水般的声音,大片大片地湮灭,露出它的真身。 与此同时。 “疾!”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无尽光焰化作九条火龙,升腾而起,形成囚笼将阴尸束缚在原地。 …… “极品引尸香?!还有,这是……九曜炎狱阵?!” 方锐环抱双手,啧啧有声,只感觉大开眼界。 所谓‘极品引尸香’,顾名思义,是引尸之用,对阴尸一类的邪物,有着极强烈的吸引效果。 ‘九曜炎狱阵’就更了不得了,乃是至阳至刚之阵,极克邪祟! ——当初,‘南山园巨大葬花一事’中,不是有个‘大日真阳阵’吗?这个‘九曜炎狱阵’,可以看做那个‘大日真阳阵’的豪华升级版! ‘我没记错的话,葛道长当初提起这两物,特别是后者,说是布置代价极大!’ ‘啧啧,甄道极不愧是出身州府世家,底蕴就是深厚。’ ‘当然,这背后更恐怖的是,将郑家算计得明明白白,什么手段一出来,立刻就被针对克制了。’ 方锐心中暗叹:‘一品阴尸,各种奇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来吧!这一次,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底蕴!’ 他下意识咂了咂嘴,为没有带来一些瓜子,感到很是遗憾。 …… “唳!” 在一道清亮的尖啸声中,甄道极、甄佚两人终于现身,不过是乘着‘赤羽金雕’在高空盘旋。 “所有神捕司人员、府兵,听令,放!” 甄道极一声令下。 哗啦啦! 此处周围,早就埋伏好的神捕司捕头、府兵现身,将‘天蚕网’、‘破元弩’、‘封元针’等针对高品武者的武器,不要钱一般投射而出。 霎时间,天空一大片黑点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笼罩而下。 当当当当! 一张张‘天蚕网’罩住了阴尸,一支支‘破元弩’、‘封元针’射在阴尸身上。 它体表的青灰色光芒蓦然变得黯淡,可在额心的龙珠一闪之后,重新恢复了明亮。 “吼!” 一声暴怒的咆哮声中。 阴尸撕碎缠缚的重重‘天蚕网’,体内无尽阴气滚滚涌出,一时间将‘九曜炎狱阵’的九条火龙都压下,滚滚阴气凝为实质一般的细薄冰片,射出阵外,造成一大片死伤。 …… ‘甄道极、甄佚,这两人骑着赤羽金雕,飞在天上,够谨慎的。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也是明智的做法。’ ‘好恐怖的手段,一品武者若是陷入这般绝境,被这些武器攒射,恐怕不死也要重伤,也就是阴尸身躯够硬……不过,这些武器也有效果的,可惜阴尸有龙珠开挂,一段时间内无限蓝量,不好搞啊!’ ‘来了!来了!阴尸的反击来了!它发威了!咦?’ 方锐一边观战看戏,一边心中暗暗点评着,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快,都没长眼么?这是我们章玉章,作战受伤了,快来些人送下去治疗!” “来了!来了!快来人……嗯,头儿,您怎么来了?” “章玉章可是我的好兄弟啊,如今受伤了,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方锐大手一挥:“我做主了,快,先分出资源,将章玉章送下去治疗。” “方兄,大恩不言谢。” 或许是受伤变得虚弱,章恨水此时也有些感性,满脸感动地看向方锐,暗忖道:‘我就知道,前些日子的人情没有白卖,方锐这人能处啊!’ “哪里!哪里!” 方锐面上笑嘻嘻,凑上前来,很是和善地拍了拍章恨水肩膀。 …… (本章完) 第113章,黑子 ‘我的真元化作‘暗雷’,延迟激发对方身体内的阴气。如此做法,不久后,定然能让此人非常安详地暴毙。’ 方锐暗忖着,拉着章恨水的手,脸上恳切无比:“章玉章,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好兄弟!” 章恨水依依不舍,满脸感动地望着方锐,就这般被抬走了。 “咱们头儿和章玉章的关系真好!” “是啊!” 还能听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也就在这时—— “孽畜!” 另一边,突然一道大喝声响起。 方锐瞬间将‘好兄弟章恨水’抛在脑后,回到原处,眺望向远方继续观战。 …… “孽畜!” 看到阴尸反击,杀伤了神捕司大量捕头,甄道极沉喝一声,看向甄佚,拱了拱手:“还请二叔出手!” “好!” 甄佚抬手一拍,背上红木盒子崩碎,秘宝‘武极剑’飞入手中。 “武极剑……启!” 他左手持剑,右手袖袍一挥,神捕司上下签字的表文飞出,在半空之中,无风自燃。 “昂吟!” 虚空之中,一条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投入秘宝‘武极剑’,让它迸发出极致锋锐的剑气。 “二叔,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甄道极长笑一声,取出一方小印,默运真气激活。 “昂吟!” 又是一道气运金龙飞出,投入秘宝‘武极剑’,反而让它的光芒开始内敛。 “去!” 甄佚灵力灌注,抬手一挥。 嗖! 秘宝‘武极剑’拖曳着一道半透明光芒,如彗星般疾速下坠。 并且。 以它为锋头,在后方一分三、三化九、九成二十七,生成无数半透明的光剑,如洪流般倾泻而下。 “吼吼吼!” 阴尸似是也本能地感受到危机,额心龙珠闪烁,体内无尽滚滚阴气迸发,以自身为圆心滚滚向上翻涌,一时间彻底压下‘九曜炎狱阵’的无边光焰、九条火龙。 它的身形更是冲天而起,如点火升腾的火箭。 轰! 啪!啪!啪!啪! 如彗星撞地球般,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旋即,秘宝‘武极剑’分化的无数半透明光剑,与阴尸的阴气黑云剧烈侵蚀,发生连绵爆炸,迸发出极致璀璨的光芒。 片刻后。 唰! 高空之中,赤羽金雕的背上,甄佚抬手接过飞回的‘武极剑’。 下方,一退再退、被硬生生打回地面的阴尸,双臂可见白骨,胸口出现一个大洞,身体各处伤痕累累,流出黑血。 “好!”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顿时引爆了现场氛围。 “打得好!” “太厉害了!” “终于要结束了!” …… 可就在这般的欢呼声中。 “吼吼!” 阴尸额头龙珠疾速闪烁,浑身伤势在飞快恢复,那一声如虎啸龙吟般吼声,更是引动海量阴气,在半空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面孔。 蕴含极致阴气的声波,向‘九曜炎狱阵’阵外扩散,掀翻了不知道多少人。 …… ‘上一次我不知道,这次我可算是知道了,那份神捕司上下用印的表文,是启封秘宝‘武极剑’的必要程序,也是在分担气运支出。’ ‘厉害啊!上次秘宝‘武极剑’在三品的周长发手中,迸发出了二品的威能,如今,在媲美二品武者的上品灵师甄佚手中,竟迸发出了一品的威力!’ ‘当然,这也是甄道极加码,投入了更多气运的缘故。这一击,我都不敢硬接!’ ‘来了,开始对撞了,谁能赢?喔,甄佚赢了。不过,阴尸有一段时间内的无限蓝量恢复,局势仍旧在僵持。’ 方锐看着好戏,心中不断点评道。 这些隐秘,有的是以往和葛长庚交谈得知,有的是和甄道极、甄佚闲聊知道的,如今,他也算是此方面的‘文化人’了。 ‘秘宝‘武极剑’是神捕司镇司秘宝,也就是这次甄道极对郑家明正典刑,才能堂而皇之拿出来使用,不可能作为常规手段,个人私器。’ ‘不过,这玩意也确实是厉害,如今,困住了阴尸,照这般磨,也能将它磨死。’ ‘可这般的话,阴尸持续抽取阴属性龙珠本源,等干掉了它,龙珠也价值大减了。’ ‘就看甄道极如何选择了。’ 方锐暗忖着,抬头看向高空,颇有些‘吃瓜不嫌事大’的意味。 …… “不行,不能这般下去,不然,龙珠就毁了。” 甄道极皱眉看向甄佚:“二叔,有没有法子,将龙珠打落,与阴尸分离?” “方才我就尝试过了,被阴尸本能避开了,没成功。” 甄佚叹息一声:“道极,你调动军气,我再试一次吧!” “好。” 甄道极一拍身下赤羽金雕,从半空逡巡而过,向下方长呼:“青龙卫何在?” “在!” 正东方向,披坚执锐的百人精锐出现。 “白虎卫何在?” “在!” “朱雀卫何在?” “在!” “玄武卫何在?” “在!” “四卫听令,运转秘法,诛杀阴尸!”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咆哮声中,常人不可见的无形军气,升腾而起。 “道极,取出印玺!” 甄佚蓦然一拂袖,抽调无形不可见的军气,经过印玺中的磅礴气运催化,化作肉眼可见的滚滚黑气而来,让秘宝‘武极剑’彻底化作一柄玄黑色杀伐光剑。 “杀!” 他神情凝重,周身灵力灌注,向下一按。 嗖! 秘宝‘武极剑’穿梭而下,飞快游走,绕着阴尸身周,一阵叮叮当当,招招剑指它的额心龙珠。 “吼吼吼!” 阴尸本能感觉到龙珠是很重要的东西,竭力抵抗,哪怕是身体其它部位大片崩碎都不在乎。 可无济于事。 秘宝‘武极剑’速度太快,在一次次敲击下,硬生生将阴尸最坚硬的头部打得崩裂,将上古炼尸大阵与它炼为一体的龙珠,生生撬出。 在失去龙珠后,甄佚爆发秘宝‘武极剑’内剩余的能量,化作一柄十丈光剑,一闪穿过阴尸,将它直接打爆,身体四散炸碎。 …… ‘气运不愧是万金油一般的东西,与军气融合,竟然能大幅度加持秘宝‘武极剑’威力!’ ‘还有,灵师似乎更适合操控秘宝?龙珠被打落了,阴尸完蛋了……果然死翘翘了?’ ‘好一场大戏,结束了啊!’ 方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过瘾!” 正如之前所想,他没有虎口夺食,去抢夺那颗阴属性龙珠的打算。 ——那是人家甄道极千辛万苦的战利品,真要敢此时出手抢夺,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若是能顺手捡了,自然最好不过,可惜天下没有那么多捡漏的事情。’ 方锐暗叹:‘那颗阴龙珠,只剩下一小半本源,远不如我的阳属性龙珠,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取用龙珠本源的方法。’ ‘不过,看那一品阴尸,本能就可以取用龙珠本源,大概,等我突破一品也可以做到了?’ ‘也不一定,或许是郑家的特殊秘法。罢了,不想那么多,等到了一品就知道了。’ 方锐暗忖着,打开面板看了眼:‘话说,来看一场大戏,收获一波不菲的劫运点,此行,我也是收获不小。’ …… 神捕司联手府衙、城中各大家族,展开闪电战,快速覆灭了郑家,此事,在城中造成了巨大轰动。 “郑家,这屹立多少年的大家族啊,说没就没了!” “是啊,太令人唏嘘了。话说,神捕司那位新任司正,当真是一位狠人。” “此人智谋无双,就连不少郑家自己人,都被策反……听说,最后时候,郑家还出来一具很厉害的阴尸,也被围攻打爆,什么都被人家算计得死死的。” …… 郑家覆灭一事传开,策划此次围剿行动的新任神捕司司正甄道极,在淮阴府城中彻底出名,狠狠烧了上任后的一把火。 与之相伴的,方锐的名声,也跟着从神捕司内,传到了外面,只不过,这份名声却并不怎么好。 “听说啊,神捕司内有一个银章大捕,姓方,和那位甄司正的关系极为不错,时常去甄府上,还连吃带拿的。” “身份差距这么大,还关系那么好?又是两个男的?这我熟啊,兔……卖屁股嘛!”不知为何,这人语气莫名地兴奋。 “老兄,你想多了吧?没听说过那位在甄府过夜啊!” “嗨,这种事儿能让人看到么?那般武者,来去无踪,能被咱们发现?或者,人家大白天就将该办的事儿办了,这个我有经……咳咳!” …… “污蔑,纯属污蔑啊!” 方锐听闻外面的谣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深深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头儿,别生气,那就是些羡慕嫉妒的人,存心使坏,胡说八道!” “是啊,您要真是兔……怎么可能抓那个康怀风那个好男风的采花贼,不早就同流合污了?” “八斤啊,不会说话,你可以少说点。” 方锐瞪了牛八斤一眼,摆了摆手,问道:“这次郑家之事后,咱们分司的收获如何?” 郑家倒下,各方吃饱。神捕司作为此次行动的策划方,自然拿到了最大的一笔,东南分司也跟着大快朵颐。 “非常好!这两天,咱们都在查封郑家各种产业,收获金银无算……” “是的,头儿,咱们这次真要发大财了!预计比周司正在的那次,收获都要大上好几倍!” “一个薅羊毛,一个杀羊吃肉,能一样吗?” 方锐摆摆手:“行了,你们看着办吧,按照老规矩分配。” “好的。” 荀不惑走了,牛八斤却磨磨蹭蹭,逗留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对方锐道:“头儿,我跟您说哈,这次查抄郑家,我特意留心,给您弄了点好东西!” “啥玩意儿?说来听听。” “美人儿!据说,还是曾经郑家嫡系的家眷……” ‘人妻?好家伙,就拿这个考验老同志?!’ 方锐狠狠瞪了牛八斤一眼:“我不好那口,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不是,头儿,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拿这个冲淡兔爷的名声……”牛八斤一副‘大聪明’的样子。 “我去,八斤,以前没发觉,你他娘的还是个人才啊?” 方锐无语至极。 兔爷的名声不好听,曹贼的名声,就好听了?! “八斤,麻溜地给我滚,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他挥了挥手。 “不是,头儿……”牛八斤还想抗争一下,劝说方锐接受自己的意见。 “滚!” 方锐抄起一卷案宗,作势欲砸。 “好好好,头儿,我走,这就走!”牛八斤麻溜抱头走了。 等他走后。 方锐靠在椅子上,摩挲着下巴:“这是有人黑我啊,是眼红嫉妒的同僚,还是别的谁?” “不过,以为这般的手段,就能挑拨我和甄道极的关系,那可真是想多了。” 他心态好得很,甄道极那般人物,也不是受舆论影响的人。 ‘没事,我有的是耐心,是小黑子,总会露出鸡脚的!’ 方锐暗忖道。 …… 甄府。 “道极啊,最近这两日,城中可是传出不少你的风流韵事!”甄佚笑着调侃道。 “无聊之人,无聊之事,何须理会?” 甄道极摇摇头:“说回这次郑家之事,咱们最大的收获,还是气运。” “是啊!” 甄佚听到气运二字,神色也是变得严肃:“只可惜,咱们州府仿制的秘宝‘万里江山图’,远比不得圣皇遗宝‘山河社稷图’,收割气运折损很大。” “圣皇遗宝啊,那个羡慕不来。无论如何,这一次,顺利完成了对淮阴府郑家的收割。” 甄道极继续开口:“除气运外,还有,就是龙珠了。” “这是一颗阴属性龙珠,与极阴的负面情绪相性相合,若是以它为核心,布下阵法,能建造一个大型‘灵药培育基地’。那般,你一路所需的武道资源,就不缺……” “二叔,不用说了,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甄道极不屑道:“依靠吃人,根基不纯,心性潜移默化偏移,天资再高,也绝了凭借自己突破一品之上的路。” 若是愿意服用‘人药’,以他的天资、资源,早就触碰到二品门槛了,如今还是三品,不过是因为只吃老药、大药、天生地养的半灵药、灵药罢了。 说实话,也就如甄道极这般州城世家‘核心种子’,不然根本经不起这么造的。 “武道一品之上,是为‘种道’,此种方法突破固然要受制于人,可除了此法,别无它路啊!”甄佚皱眉。 “世上本无路,可我来了,就应有路。”甄道极霸气回答。 “道极,有信心是好事,可……” 甄佚摇摇头。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看好。 “放心,二叔,我不是白痴。历代那么多惊才绝艳之人,都没开出新路,我也不会那么头铁。” 这‘头铁’一词,自然是从方锐那里学来的舶来品。 “我的想法是,先在炼体上一途上突破,将身体推到一品武者之上的强度,看能不能反哺武道……” 甄道极目光一闪:“这就需要大量资源,一颗阴属性龙珠不够,还需要另一颗阳属性龙珠。” “这般倒是有些可行性。不过,如何找另一颗龙珠?” “先抓孙守财!” …… 这日。 方锐溜溜达达,提前下衙,暗忖着,将今日分得的财货带回府,方薛氏、三娘子不知该是何等震惊的表情。 就在这时—— “方银章!”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赫然是孙守财,满脸笑容地率先打招呼:“葛道长的那位弟子,在你那里还好吧?” “唉!” 说着,他叹息一声,宛若带上了痛苦面具:“说起此事,我就愧疚啊!当初,章玉章找到我,拉我一起对付葛道长……我本不想的,也怪我心志不坚。” ‘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就瞅中人家章恨水死了,不能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反驳!’ 是的,阴气爆发,前两日章恨水就很不安详的死去了。 …… (本章完) 第114章,应誓 “葛道长的弟子,清衍小童子?还行,不过挺悲伤的,那孩子可怜……” 方锐虚与委蛇着,也没戳破,与孙守财飙着戏。 虽然这孙守财,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但兔子急了还咬人。万一,此人被揭破后,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报复自己怎么办? 他是不怕,可就怕对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出手。方府防护是不弱,可一个媲美四品武者的中品灵师存心搞事,也很难完全防住。 “对了,孙灵师,最近我苦恼啊,你是灵师,不知可否能帮到我?” “哦?方银章说来听听,能帮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是这样。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坏我名声,造谣我……孙灵师可能帮我找出幕后主使?” “这……我也听说了。但,方银章啊,你将灵师想得太夸张了。” 孙守财无奈摇头,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连微表情,都没有丝毫破绽。 可方锐是二品武者,锁定周围环境,敏锐察觉到了,有一刹那间,孙守财的身体不正常地绷紧。 ‘小黑子,终于让我抓住鸡脚了吧?!’ 方锐眼睛眯了眯,故作义愤填膺道:“这背后使坏的人,是黑了心的,污蔑我也就罢了,可竟然牵连到司正大人,实在是该天打雷劈!” “可不是?” 孙守财仿佛共情,脸上同样浮现出怒色:“是啊,此人……是该天打雷劈!” “嘶!” 方锐暗暗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惊叹:‘这厮……够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不过,这也再次提醒了他,誓言信不得,那个‘我若是说谎死全家’的始作俑者碰瓷老太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呐! 方锐也没问,孙守财怎么敢算计甄道极。 不用想都知道,孙守财肯定不可能自己出手,大概就是:和人随意交谈,话语中稍稍引导,激发对方嫉妒心理,便抽身离开,较真来讲,此种行为连暗示都算不上。 事实上,孙守财也的确是如此做的。 原因么? 孙守财思来想去,还是不安心,可碍于方锐和甄道极的关系,又不敢搞小动作试探,暴露自身。 于是。 他就想出了这一招,藏在后面,妄图挑破方锐和甄道极的关系,最好是让两者疏远,这般就能放手施为了。 “清者自清,方银章不必去刻意解释,谣言止于智者。”孙守财宽慰道。 “好家伙,给我灌毒鸡汤?此人其心可诛!” 方锐笑脸以对:“不行啊,我是个俗人,对那般黑了心的人,肯定是要一天念叨个十遍八遍的,诅咒他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去青楼硬……” “咳咳!” 孙守财脸上浮现出极微妙的变化:“方银章,你这也忒狠毒了。” 就在两人暗暗斗法的时候—— 两个玉章神捕过来了:“孙守财,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孙守财怔了一下,旋即,就是面色大变地扭头:“方锐,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能让甄道极派遣来两位玉章神捕抓捕,必然是大事。 可他心里清楚,除了龙珠之外,没别的瞒着甄道极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欺上瞒下,‘阳属性龙珠’的秘密暴露了。 而唯一暴露的破绽,就在葛长庚,就在葛长庚的弟子,在方锐这个搅屎棍,所以今日被抓一定和方锐有关。 “孙灵师,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方锐表情疑惑,宛若一朵不谙世事的白莲花,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一闪退后。 “卑鄙小人,狐媚惑上,还敢陷害于我?我先杀了你,再去向司正大人分辩!” 可事到如今,孙守财哪里再会被方锐欺骗? 他早就认定了方锐这个妖艳贱货! “死!” 孙守财大喝一声,身周灵光闪烁,飞快掠向方锐,手中更是灵力喷涌,形成一颗炽烈火球。 “快拿下他!” 两个前来的玉章神捕顿时急了,连忙动手。 他们可是听闻过的,方锐乃是司正大人的……好朋友,怎么敢让方锐出事? 若是方锐有个万一,此行,有功也成大过了。 一个玉章神捕身形一动,抢先一步,挡在方锐身前。 “禁!” 另一个玉章神捕,更是直接拿出逮捕批文,大喝一声。 “昂吟!” 虚空之中,一道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摇头摆尾飞出,对着孙守财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哇!” 孙守财顿时感到,体内灵力紊乱暴动,不由喷出一大口鲜血,法术被强行中断,周身灵光都是开始疾速闪烁。 两个玉章神捕一掠上前,三招两招,直接将孙守财擒拿。 ‘嘶!朝廷灵师面对官府,气运反噬竟然这么严重么?’ 方锐看着孙守财被三下五除二拿下,更加坚定了不修炼朝廷灵师法门的念头。 此时。 孙守财被捆住,可依旧一副铁骨铮铮的忠臣模样,对着方锐破口大骂。 “卑鄙小人,污蔑忠良,我要见大人!” “方锐,你狐媚惑上,不得好死!” “我是冤……” …… 显然,这孙守财还是有理智的,只针对方锐,不敢丝毫涉及甄道极,同时,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忠臣形象,希冀获得一个分辩的机会。 在他看来,欺瞒阳属性龙珠一事,并不算罪无可赦,只要见到甄道极,还是有机会死中求活的。 可孙守财没喊两句,就被一个玉章神捕急忙脱下袜子,给堵住了嘴。 ——此人敢胡言乱语,他们可不敢听! 另一个玉章神捕更是上前,赔出笑脸:“方银章受惊了吧?” 那态度,简直不像是面对一位银章大捕,更像是见到了上级……的夫人。 “无妨、无妨,两位大人辛苦了。” 方锐指着孙守财:“此人满口无状,性情凶戾,一定要看好,莫要让他逃出来了,为祸四方。”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此人的。” “是啊,这事包在我们身上……嘿嘿,那啥,还请方银章在司正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那表情,就差没直说,您帮我们吹两句枕头风了! “我……” 本来听到‘好好照顾孙守财’,方锐还觉得自己挺有面子,可听到最后半句,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 …… 橘红色的夕阳中,方锐乘着马车,返回了方府。 方薛氏、三娘子一如既往在府门口迎接,随着不断卸下的财物,她们的心情从惊喜变成了惊吓。 “这么多财货?”饶是操持四海商会的三娘子,都感到讶然。 “是啊,我听说过‘福不可享尽’,咱家的日子已经够好了,锐哥儿,你可不能做不好的事情。”方薛氏担忧道。 “娘、三姐姐,放心吧!你们也知道,郑家不是被我们神捕司查抄了么?这是我分得的一份。” 方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神捕司上下都有一份,比我拿得多的,也大有人在。” 其实,在神捕司体制内,只要不踩线、不站错队,一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若是踩了线、站错队,即使没问题,也是问题。 听了这话,方薛氏、三娘子才安心下来。 晚饭。 方灵、囡囡也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着冒着热气饭菜的桌子,烟火气升腾,一颗心也仿佛随之变得安宁。 方锐看向旁边,从前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两个小丫头,如今已经变成娴静的小姑娘了。 她们的举止,在无意识地模仿三娘子,有着青涩的优雅,笑不露齿,话也少了许多。 说来也怪,明明还是今岁今月,明明还是这个年纪、这般样貌,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就好像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突然就长大了。 她们少有再领着一群鸭子满府撒欢乱跑,少有再缠着方锐讲故事,少有再一大早闯进房间叫方锐起床,从以前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彻底出落成了两个娴静美丽的小仙子。 ——方薛氏、三娘子容貌姣好,两个小丫头,也都继承了她们的美丽,特别是如今安静下来,真就如两个精致的小仙子。 这种变化让方锐猝不及防,就仿佛看到了春天栽种的纤弱小树苗,明明日益相处,可一个不留意,就已经长大长高了。 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许怅惘,也曾问过两个小丫头这个问题,方灵昂着小脸,认真回答‘兄长,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呀’,囡囡则是脸红红地回答道‘阿锐哥,学院教了嫁人的事情哩’。 得到答案,方锐释然了。 不过,那种女儿养大了的感觉,其中滋味之复杂:几多高兴、几多欣慰、几多酸涩……难以言喻。 ‘无论再如何变,这都是我最珍视的人啊!’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囡囡,一如往常给她们夹菜,说起城中最近的趣事,引导饭间话题。 烛影摇曳,散发出暖色调的明亮光芒,五人的影子挤成小小的一团,互相依偎。 从云州常山县,再到吴中淮阴府,好似一切都未曾变。 …… 饭后。 方锐去找清衍小童子。 这小家伙并不和方锐他们一起吃饭,因为,许多时候他一修炼起来,就忘了时间,饭菜一般都是小丫鬟们送过去。 “章恨水死了,孙守财被抓了,多半也出不来了,你师父的仇,算是报了。” “呜呜!” 听闻方锐的话语,清衍小童子一下子哭出声来,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郑重对方锐施礼:“谢过方叔!” “谢我做什么?他们是因果还报,自作孽罢了。”这种东西,方锐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我知道,你疯狂修炼,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已报、心结已去,以后还是张弛有度吧!” 他拍了拍清衍小童子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方叔等等。” 清衍小童子取过来一摞典籍,交给方锐:“方叔,我知道你喜欢异闻志异,这是我特意从师门传承中挑选出来的。” “好。” 方锐想了下,还是收下。 对方寄人篱下,心理上低了一头,若是他拒绝了,反而会加重清衍小童子心理包袱,非是好事。 …… 抱着典籍,方锐返回房间。 他并没有立即去看,反而放在桌上,走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漆黑夜幕,想到了很多:南境三州的百姓、云州常山县的夏家、林家,再到如今淮阴府的郑家…… “此方世界,众生如蜉蝣,县中大户是小鱼,府城世家是大鱼,更上面的层次姑且不知道,但如今已知的这些,都是要被吃的。” “不过,人吃鱼,极少数情况下,也可能翻船,变成鱼吃人!” 这一次,甄道极就相对侥幸。 若非方锐机缘巧合,打掉了郑家的阴尸,破坏了郑家的惊天计划,局势如何衍变,还真不一定! ‘所以,才会相当一笔数字的劫运点反馈吗?’ ‘不过,《养身功》后没有出现‘+’号,看来,距离突破一品,还差上一些。’ 方锐摇摇头,关闭面板,收回思绪,拿起一本书册,翻了两页。 吱呀! 这时,大丫鬟白芍推门,轻手轻脚进来,看到方锐在看书,就要退出去。 “哦,轮到白芍你值日了,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快过来啊!”方锐放下书册,张开怀抱。 “老爷,我先去洗漱。”白芍羞涩道。 “不必,咱们一起洗吧,节约用水……” …… 就在方锐洗鸳鸯浴的时候—— 神捕司大牢。 轰! 咔嚓嚓! 一道道阳属性的雷霆打下,让孙守财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孙守财是灵师,服用了过多‘以人炼就的灵药’,灵力属性阴邪,这般阳雷给他带来的折磨,直击灵魂深处,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说来也是讽刺,他白天诅咒了自己一句‘天打雷劈’,当晚就应验了。 “孙灵师,交代了吧!另一颗龙珠在哪?” “不,我不知道,这都是方锐那个小人构陷!大人,我要见司正大人……” “还不说么?行,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有多硬……嗯,大人?” “你去吧!” 甄道极摆摆手,让这名心腹退出去:“孙守财,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说出龙珠的所在,可活。” “司正大人,我真不知道啊!当日,我与葛长庚一道,为周长发炼药……我只是从那一份阳属性龙珠本源,推测出还有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其它的就真不知道了。” “我发誓,此言句句属实,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欺瞒您、对不起您的地方,否则天打雷劈!” 孙守财像狗一样卑微乞求:“大人,饶命啊,我不该欺瞒您,您放过我这一次,就把我当一个屁放了吧!” “二叔?” “假话!” “果然,人能说一次谎,就能说无数次……念着往日情分,孙守财,我本想给你一次机会的,可你没有珍惜。” 甄道极起身:“二叔,帮我搜魂吧!” 听闻‘搜魂’二字,孙守财脸上浮现出惊恐至极的神色,生死危机之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您等等,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我说……” 可甄道极已经决然转身出门了。 “大人!司正大人!我是您的老臣,我为您立过功,您不能这么……啊!” …… 片刻后。 甄佚从里面出来,神色古怪至极。 …… (本章完) 第115章,斗法 “有关龙珠的事,孙守财是真不知道。不过,你和方锐小友的风流韵事,却是此人话术引导弄出来的。” “竟是这样么?” 甄道极目光一闪:“此人,死得倒是也不冤。” 造谣上司,缺乏敬畏之心,其心亦可诛! “不过,这般的话,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他很快就放下‘造谣一事’,收回思绪,皱了皱眉:“我要想在体魄上突破,必须源源不断的‘混元丹’供应,这就缺不得阴、阳龙珠,另一颗龙珠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道极,其实你知道,有办法的。” 甄佚想了一下,开口道:“曾经,郑家培育了一具上三品阴尸,封印了一份阴属性龙珠本源,让它依靠本能去寻找另一颗龙珠。” “从现实看,这个计划是成功了的,咱们亦可以效仿。只要另一颗龙珠没有被人得到,以手段封禁,此种方法就大可能找到……” “阴属性龙珠就在我手中,一缕本源还好说,可上三品阴尸?难度颇大啊!”甄道极叹息。 阴尸炼就,一般要降上一品,也就是说:要想炼就一具的阴尸,至少也得二品以上的武者在极致怨气中死亡。 可哪怕是在甄家,一个二品武者,都是上层存在。 “难度是大。” 甄佚颔首:“不然,郑家也不会到了这一代,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施行这个计划。” “当然,郑家如何比得了咱们?道极,你这次以雷霆手段收割了郑家,家族对此颇为满意,你可调动的资源权限也随之扩大,只要申请,家族自然为你从别处取材。”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只是,就看你忍不忍心了。” 言下之意,培育阴尸,需要极致怨气,而极致怨气的获取,手段肯定不那么光彩。 对此,甄道极一贯极为反感。 “二叔,” 甄道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就这么办吧!” 他不吃人,是为了自身武道纯粹,但,并不代表,就不会使用阴邪手段了。 ——换句话说:如这般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都有着极为灵活的道德底线。 …… 城外桃花园,秘密基地。 “没了龙珠,还真不行!” 方锐看着面前,除了奇株红玉桃树,其它普遍衰败萎靡的大药、老药,发出一声叹息。 原本龙珠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是的,在甄道极获得阴属性龙珠的当日,方锐就封禁了自己的龙珠,从这里收走了。 “郑家能培育一具上三品阴尸,封印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寻找到龙珠,我可不认为更强盛的甄家,就没办法做到。” “不过,‘上三品阴尸’加上‘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能寻到另一颗龙珠,那是在龙珠无主的情况下。” 方锐以真元封禁龙珠,完全能屏蔽阴阳相吸的微弱感应。 即使如此,他还生怕不保险,将龙珠重重封印加固了藏到了别处。 “其实,对我自身来说,龙珠也就培育大药、老药,远没有那么重要,舍就舍了。” “可灵儿、囡囡,要想走上武道、灵师之路,需要大量资源,龙珠的本源就是必需品。” 或许漫漫长生中,方锐在久远的将来会得到更好的东西,但那是以后。 他能等,方灵、囡囡等不得啊! ‘若是情况允许,龙珠能不舍,自然还是不舍的好。’ 方锐目光一闪,暗忖道。 …… 半月后。 甄佚无奈找来:“我跟着阴尸,在城内城外来回溜达游荡了三五日,没半点发现。” “看来,另一颗龙珠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取拿到手封禁了。”甄道极眯起眼睛。 “是啊!” 甄佚颔首:“当初,葛长庚遇到的是阴尸残魂,说明:要么,郑家阴尸是被龙珠所在的危险打爆;要么是被人打爆。现在看来,是后一种可能。” “阳属性龙珠,还有一个能打爆二品阴尸的上三品武者,抑或者上品灵师。此事,越来越有趣了。” 甄道极咂了下嘴:“只是可惜了,我兑换的这具阴尸……” “也不算浪费。道极,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抽取部分阴属性龙珠本源,将它炼制成二品傀儡。” “也行。” 甄道极答应一声,说回龙珠的事:“二叔,对找寻另一颗龙珠,您还有什么建议?” “方锐,还有葛长庚的那个弟子……” “这两人?!” 甄道极想了下,摇头道:“他们知道的,恐怕都没孙守财多。”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拿他们怎么样,只是问上一问,万一有些线索,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呢?” 甄佚顿了一下,补充道:“毕竟,这两人,是继葛长庚、孙守财之后,有关那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阳属性龙珠’,唯二活着的相关人了。” 甄道极沉默着没开口。 “道极,你是担心,做下此事后,与方锐小友的关系出现裂痕吧?这个大概会的,具体得失,你自己衡量。” “让我想想。” 甄道极闭目,沉默良久,豁然睁开眼:“明日,邀请方锐、葛长庚弟子,一道来府上赴宴吧!” …… ‘果然,郑家能做到的事情,甄道极更可以。’ 方锐看着面板上攀升一截的劫运点,心中一动。 “老爷,” 这时,大丫鬟晴云进来,递过一张帖子:“甄府管家亲自来下帖,邀请您今晚去赴宴,还说要带上清衍小少爷。” “哦?” 方锐暗暗叹息:‘终于还是来了啊!’ ‘鸿门宴?!倒也不至于,大概就是询问一些线索。’ 他眼睛眯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当晚。 方锐找来清衍小童子,一同前往甄府:“不必怕,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必隐瞒,也不可隐瞒。” …… 是夜,明月皎皎,月朗星稀。 如水银般流动的月光下,甄府后院,假山嶙峋,碧溪潺潺,景色雅致。 桌案之上,上等异兽肉、奇果烹饪而成的珍馐佳肴,冒着腾腾热气,光影缭乱,芳香扑鼻。 更有灵气充盈的好酒,放在一片片圆盘形的奇株叶子上,供以流觞曲水。 此等奢靡,此等盛宴,可以说,整个淮阴府城中,享用过之人绝不超过一掌之数。 纵使是以往没少跟着葛长庚赴宴的清衍小童子,见了这般大场面,都是有些拘束。 “无事。” 方锐摸了摸清衍小童子小脑袋,神色淡定。 他连扶桑特色——人体……咳咳,都见识过,经历多了,总不会怯场。 “来来来,吃菜喝酒。” 甄道极闭口不谈它事,与甄佚一道,只是劝吃劝喝。 方锐也不主动去问,招呼着清衍小童子,吃喝自若,大快朵颐,来酒不拒。 等吃饱喝足。 他拿过身穿薄纱的绝美侍女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看向甄道极:“甄兄如此盛宴招待,必有要事,我白吃白喝一通,也该做些什么了,不然于心不安哪!” “哈哈,方锐你果然聪慧,相较之下,反倒显得我有些不磊落了。” 甄道极使了个眼色。 “这位是葛道长的弟子,道号清衍是吧?老夫亦是灵师,不如过来,我与你指点一二。”甄佚抚须道。 清衍小童子下意识看向方锐。 “还不快去?你的机缘到了,记着我说的话。”方锐摆摆手。 等清衍小童子离去。 甄道极端起一杯酒:“今日,我的确有事要问,现在想来,我之所做是不甚大气,我为此赔罪了。” 说罢,他自斟自酌,连饮三杯。 “这是说的哪里话,甄兄言重了。” 方锐知道,甄道极此刻的豪爽,不过是:先君子,后小人。 小半年相处下来,他对甄道极这人,也有了些了解。 你说此人恢弘大气,那是真的——只要是真心认可的朋友,绝对出手阔绰,就比如:若此时方锐重伤需要用到‘半神药’,甄道极绝不会吝啬。 可心性果断,冷酷无情,同样是真的。 如果涉及到了核心利益,比如:若是知道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就在方锐手中,亦是会翻脸不认人,照杀不误。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片刻后。 甄道极正襟危坐,认真看向方锐:“方锐,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关于龙珠本源、葛长庚,所有一切。” ‘来了!’ 方锐心中暗叹一声,神色沉凝,字斟句酌开口道:“我所有从外界得知关于龙珠的隐秘,一个是从你这里,另一个就是从葛道长那里。” “第一次得知莫愁湖是龙陨之地,还要从一次钓鱼说起,那次,我得到了一株碧玉荷,葛道长告诉我……” “再之后,就是另一次钓鱼,那日葛道长心情不错,我问,他说是得到一个好东西,具体什么却是没说。” “后来,清衍小童子来到,我看到了记事簿……唉!” 方锐叹息一声:“这就是我从葛道长那里得知的,所有关于龙珠的一切。” 他没说假话,全都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 “抱歉,揭开你的伤疤了。” 甄道极再次举杯。 方锐没说话,只是沉默对饮。 不一会儿,甄佚带着清衍小童子出来,对着甄道极微微颔首。 方锐又与他们闲谈片刻,便带着清衍小童子,告辞离开。 等方锐走后。 “方锐小友说的是实话,葛长庚那位弟子,也没问题。” “果然还是没线索。龙珠没找到,方锐那边亦是……” 甄道极叹息:“方锐是聪明人,经此一遭后,关系终究有了裂痕。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道极,别丧气,我再翻翻相关典籍,或许,能有其它的办法。” 对没找到另一颗龙珠的线索,反而让甄道极可能失去一个朋友,甄佚是愧疚的,说这话,就有补偿的心理。 “希望吧!” …… 吱呀呀! 马车晃动,带着方锐、清衍小童子向着方府而去。 “那位甄灵师,带你过去,做些什么了?”方锐问道。 “指点了我一二,然后,我似乎……睡了一会儿。” 清衍小童子想了下,压低声音,对方锐毫无保留道:“不过,方叔,我知道不是这么简单,那人对我采用了‘问心之法’。” 问心之法,灵师的一种手段,类似于催眠。 ‘不仅是我,连清衍小童子都没有放过么?’ ‘不对,更准确的说,清衍小童子是葛道长弟子,才是更直接的线索。我么?大概是附带。’ ‘可恐怖之处就在于,差点被歪打正着了。’ 方锐暗忖着,沉默了下:“不要记恨。”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可清衍小童子听懂了。 “我知道的。” 他如小大人一般懂事,慎重颔首:“若不是看在方叔您的面子上,对方说不定会直接抓人,采取更恐怖的手段,就比如搜魂……我要恨,也只会恨自己不够强大。” “唉!” 方锐叹息一声,知道今天之事的险恶。 别的不说,只看面板上波动攀升的劫运点,就可见一二。 只是,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表面却是没有半分变化,古井无波。 哗! 方锐掀开车帘,回望了后方甄府一眼。 ‘经此一遭,我与甄道极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从前了。破镜重圆,亦有裂纹啊!’ …… 方锐心中有疙瘩,甄道极或许是忙,或许处于愧疚,总之,两人随后一月基本没见过面。 外界,那些趋炎附势、捕风捉影之人,对这种变化最为敏感,很快,就有不好听的话传出。 “咱们那位方银章,莫不是被司正大人厌弃,给甩了?” “可不是,那位方银章,都快一月没被临幸了。” “唉,自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也是个可怜人。” “我就看不惯那个什么方银章,仗着卖屁股,得宠逞威,凭什么他就行?我差在哪里了?” “咳咳,兄台,咱们借一步说话!” …… “头儿,您和司正大人,是怎么回事啊?”牛八斤小心问道。 “是啊,听外面说,您和司正大人闹矛盾了。”荀不惑亦是开口。 “嗯?!” 方锐眯起眼睛,看向手下这两个大捕头:“怎么,都催着我去卖屁股?” “不不不!” 牛八斤脊背一凉,莫名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拉着荀不惑跑了。 等这俩人离开。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我就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现在这种局势,我临时突破,展露五品实力,强大潜力,都不行了。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心虚,甚至,平白惹得甄道极怀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心中暗叹。 …… 这日休沐,方锐独身一人,来到莫愁湖钓鱼。 哗! 清晨橘红色的阳光下,一条大金鲢粼粼闪烁,破水而出。 方锐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葛……” 空无一人,本想炫耀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唉!” 他蓦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放生了金鲢,在草色泛黄的岸边踱步,想起了衰败的桃花园秘密基地,想起了葛长庚…… 瑟瑟秋风中,鹧鸪声阵阵,一声声啼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近日来,与甄道极三番两次的暗中斗法,虽然劫运点剧烈攀升,收获不菲,可每次都心惊肉跳,一个差错、应对不当,就是完蛋。’ 这不是战斗,却比战斗更加凶险! “这可不是我想过的生活……树挪死,人挪活,或许,是时候离开淮阴府,换个地方了。” 方锐喃喃道。 当初,迁移到淮阴府,是方薛氏等人实在走不下去了,身体不允许,现在或许该开启另一段旅程了。 …… (本章完) 第116章,离去 午后。 方府,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家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在秋日的太阳下晒着暖,闲话着。 方锐提起了离开淮阴府。 方薛氏、三娘子都是惊讶,可也没问太多,就表示了赞成。 “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懂,你决定就好。” “是啊,锐哥儿,听你的。” 长久以来,方锐未雨绸缪,每料必中,为家中不知避过了多少劫难,如今,她们已经习惯性地听从他的话了。 “那就这么定了。” 方锐看向旁边两个安静画画的小姑娘,笑着问道:“灵儿、囡囡,咱家就要离开淮阴府了,你们会不会舍不得这里的小伙伴?” “会的。” 方灵停下画笔,微歪着小脑袋,理所当然道:“不过,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啊!我们的小伙伴,和她们的家人在一起,我也和兄长在一起。” “是的,舍不得那些小伙伴,可更舍不得阿锐哥。” “你们……真的长大了啊!” 方锐怔了一下,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摸她们的小脑袋。 可被两个小姑娘躲开了。 “兄长,我已经长大了哩!” “是的呀!” 囡囡本来没动,可看着方灵躲开,也跟着不好意思地跳开了,稚嫩精致的小脸上,有着如云霞一般的羞涩。 彼时。 溪水潺潺,池塘的水面上,有着粼粼荡漾的光,时而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池水边,碧玉一般的荷花亭亭玉立,缭绕着如丝带般缕缕的金色光影。 就在这时—— 噼啪!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空气中,一股诱人的清香出现,一颗如玉石般的小果子从碧玉荷中脱落,它如莲子般形状,在浓郁的光影中悬空旋转。 碧玉荷植株的彩光,飞快被吸收,变得枯萎。 “碧玉荷的果实成熟了,我知道,这是‘玉荷子’。” “它在吸收养分,快看,碧玉荷枯萎了耶!” “好香啊,能吃么?” …… ‘瓜熟蒂落,也在昭示着我,的确是时候离开了么?’ 方锐暗叹一声,接住掉落的玉荷子,笑着对方灵道:“它当然能吃,不过,这是种子,吃了它,来年你们就不能用碧玉荷的叶子泡水喝了。” “唔,那算了,还是不吃它了。” “是的,玉荷水清清凉凉,最好喝了。” “咱们快去收拾东西吧!” “你们两个小姑娘,快回来,先将画具给整理了!” …… 方锐看着两大两小手拉着手,在午后的暖光中并肩转身离去,不由会心地笑了笑。 可旋即。 他看着手心的玉荷子,想起了葛长庚,脸上的笑容就是凝滞,莫名地,心中一阵怅惘升起。 “这人间,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千百年后,还能陪着我的,会只有你吗?” 方锐低头,看着熠熠闪光的玉荷子,喃喃道。 ……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在整理东西,处理事务,和小伙伴告别,方锐也有自己的事情。 …… “清衍,我家大概要离开淮阴府,你可愿意一起?” “方叔,我跟着您。”清衍小童子坚定道。 “好!” 方锐拍了拍清衍小童子肩膀,欣慰道:“那便好,三日后便走,你收拾一下吧!” …… 神捕司,东南分司。 “不是,头儿,你要辞任银章大捕,还要离开淮阴府?”牛八斤满脸难以置信。 “何至于此啊!”荀不惑更是叹息。 “劝说的话就不必了,我意已决。愿意的话,三日后,可去城外送别。” 方锐站起身:“对了,离开之前,先带我去一趟大牢。” …… “康怀风,你自由了。”方锐吩咐人,给康怀风打开镣铐,送出牢外。 “当真放我走?!” 康怀风晕晕乎乎走出牢外,看着外面的景色,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满脸震惊,这是完全没想到的。 他所犯下的事情,说大不大,但也不小,采了那么多纨绔子弟,至少,在他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出去的。 “是。” 方锐颔首:“如你所说,某种程度上,你的确比大多数人都要干净,走吧,不要再被抓到了。” “你……” 康怀风深深看了方锐一眼,感激道:“我在大牢中,也听说了,你被人给甩了?虽然我一贯都是采人,但那啥,这救命之恩,我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让你……” “康怀风!” 方锐眉毛挑了挑,身上迸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给我麻溜地滚!立刻!马上!” “别别别,有话好说,我这就走。” 康怀风脊背一凉,扭头就跑,等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方锐是吧?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嗖! 一颗石子射出,让他浑身一麻,直接栽了一个狗啃泥。 …… 桃花园,秘密基地。 “龙珠早就被取走,各种异兽也转移了,只有红玉桃树……罢了,带不走的何须挂怀。” 方锐看着此处衰败的景象,踱步到洞口,忽地一挥袖,真元涌动,化作道道淡青色刀气。 轰隆隆! 身后,衰败的药草崩灭,奇株红玉桃树炸碎,龙珠渲染的坚硬红石大片滚落,埋葬了这里。 …… “柳盼儿,你有两个选择。或者随我离开,大概要吃苦,还可能遇到危险,我不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你也可选择留下,我会给你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人脉关系也会给你打点好。” 说到这里,方锐语气顿了一下:“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不喜欢试探,二选其一,无论哪一种,我都会说到做到。” 柳盼儿蹙起蛾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选择留下。” 如果没有三娘子,她大概会尝试搏一搏,但世上没有如果。 “好。” 方锐颔首。 管鲍之交而已,没有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应你所求。不过,在这之前……” 哗! 方锐一把抱起柳盼儿,走向轻纱摇曳的闺房。 前世,他听曾听过一个词,叫做分手……呸,这是离别前的深入感情交流。 或许知道是最后一次,柳盼儿婉转相就,侍奉得格外妥帖。 半个时辰后。 方锐大步离去,再无回头。 …… 晚饭后。 三娘子过来,说了一个消息:“锐哥儿,按照你的意思,愿意跟着咱们走的,有大丫鬟晴云、白芍,十二个小丫鬟中,只有四个:紫霜、蓝雨、幽兰、斑竹。” 说着,她语气有些低落,显然,为自己‘管家不力’,而感到自责。 “三姐姐不必感伤。这才是正常,毕竟要背井离乡,也实属为难人家了。” 方锐笑了笑:“所以,这已经不少了。” “再者,也未必是坏事。” 他温声道:“这些小丫鬟,与我相识一场,能用金钱了断,反而是最好的,今后包袱也小。” “好吧!” 三娘子明白了方锐的心思,轻点螓首。 “三姐姐,还有,愿意跟咱们走的大小丫鬟家中,格外关照一下,至少,不能比留下的待遇差了。” “嗯,我知道的。还有变卖的产业、财货……” 摇曳的烛光下,两人如经年的老夫老妻一般,闲话谈论着家中的事情。 …… 甄府。 “道极,有结果了。” 甄佚找来:“这些日子,我翻阅典籍,发现上古之时淮阴府陨落的双龙,不是一般的双龙,这阴阳双龙乃是伴侣,性命交修,相性相吸,比我原本的预估中,彼此联系还要紧密得多。” 说着,他语气兴奋:“这般的阴阳龙珠,抽取本源炼成的‘混元丹’,质量绝对是极品,有九成以上的大把握,将你的身躯推至一品之上!” “是么?!” 甄道极眼中浮现出一缕精芒:“那另一颗龙珠,我就更志在必得了。二叔,您就不要吊我胃口了,说说具体方案吧!” “八九溯源极阴大阵。” “那个需要‘一万个八字纯阴童男女’为祭的大阵?” “是。” 甄佚看向甄道极:“怎样,道极,可还要我继续说下去?” “继续。”甄道极沉默了一下,给出肯定答案。 “八九溯源极阴大阵,以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为媒介,借助两颗龙珠强大的相性相吸,追根溯源……另外,最好一次性到位。” 甄佚建议道:“有鉴于另一颗龙珠被人封禁。我的想法是,直接请出一封‘法旨’,作为阵法核心,道极你可舍得?” 所谓‘法旨’,乃是上品灵师之上的大能,以自身精血佐以奇材炼制而成的宝物,具有莫大伟力,传言一旨可敌武道一品。 “有什么不舍得的?二叔放手去做就是,希望这次不要出意外。” 甄道极脸上浮现出一抹肉疼之色,可还是大气地一挥手。 纵使是如他这般的州城世家核心嫡系子弟,一封‘法旨’,也是最为核心的底牌了。 “放心。” 甄佚信心十足:“有了‘八九溯源极阴大阵’,再请出一封‘法旨’压阵,只要对方不是一品之上,决然无法对龙珠封锁。” “即使对方带着龙珠离开淮阴府,也可追索到龙珠能量,找到龙珠曾经逗留之地。 “毕竟,龙珠所在,会长久地改变地貌,侵染产生龙血石,凭此,也可间接追寻。” 甄佚总结:“总之,这次定然万无一失。” “二叔,这项计划需要多久?” “各项准备加起来,尤其是最费事的童男女,需要从各地抽调,最快,预计也需要半月。” “那便如此吧!” 甄道极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方锐要走了。” “听说过一些。话说,你那群手下的确不成样子,是该管管了。” 甄佚摇头:“这次,外面风风雨雨,闹得不小,方锐小友大概也是为此,心灰意冷想要离开。” “是啊,那些人是得管管了,等方锐走后吧!” 甄道极脸上一冷,旋即,又恢复平静:“届时,我去送方锐一程,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我也去吧!”甄佚叹息。 方锐、甄道极的关系变得如此,他也有责任,因此,对这两人,心中是有一些愧疚的。 …… 三日后。 灿金色的朝阳之中,方家两辆马车,轻车简从出城。 这三日间,方家变卖处理城中产业,换成了金银,放在清衍小童子的灵戒中,少数东西在马车上。 城外,当初方锐、葛长庚送别周长发的‘送君亭’,今日,牛八斤、荀不惑相送方锐,好似一个轮回。 “头儿,保重啊,有空常回来看看。” “是啊,您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头儿。” “行了,煽情的话就不要说了,你们回去吧!” 方锐摆摆手,就要上马车。 就在这时—— “唳!” 一道尖锐的啼鸣声响起。 天空中,一轮红日之下,两只赤羽金雕飞来,其上的两人,不是甄道极、甄佚,又是谁? 两人没有立刻下来。 反而,乘着赤羽金雕,在半空逡巡游荡,月华一般的银白色光芒随之落下,三里之内,草木皆是笼罩上了一层白霜薄冰,犹如冰雕。 特别是,在这般清晨的阳光下,朦胧的烟雾升腾,袅袅不绝,宛若仙境。 “哇,好漂亮,那人好厉害!” “是送别咱们的……不,是送别阿锐哥的,还是阿锐哥更厉害!” “灵儿、囡囡,闭嘴,那可是大人物哩!” …… 方家马车上,这般的声音响起。 另外。 城外人来人往,出城的自然不只方锐一家,此时,见到这般异象,不少人滞留观看,议论纷纷。 “快看,是神捕司的司正大人,是来送别那位方银章的……不,不是方银章了,人家前两日就辞任了。” “不是听说,他们闹翻了么,怎么还会来送别?” “显然是造谣喽!” “嘿,今日事后,大概有好戏看了。” …… 方锐、甄道极、甄佚,自然都听到了这些声音,可皆不是被外界影响的人,淡然自若。 甄道极、甄佚并肩过来。 “司正大人!甄灵师!” 牛八斤、荀不惑见到甄道极、甄佚,难免拘束,忐忑紧张不已。 “不必,今日没有神捕司司正,只有甄道极。” 甄道极来到方锐身前,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道:“方锐,是我对不住你。” “甄兄言重了。”方锐摇头。 “方锐小友素有诗才,不知,今日可有佳作?”甄佚见气氛太过压抑,适时转移话题。 “有。” 方锐笑了笑。 在淮阴府的一切,此时,如云烟般在眼前闪过:盛大的玉梅会;与葛长庚在莫愁湖畔垂钓;桃花园外相识;甄府盛宴上对酒高歌;莫愁湖畔,回首怅惘无人…… 方锐不由闭目,缓缓开口:“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遇平生。” 此句,作为听众的甄道极、甄佚、牛八斤、荀不惑,有不同的感受。 牛八斤、荀不惑,当做是对近些日子外界谣言的回应,不由心情复杂。 甄道极、甄佚两人,则想起了桃花园相遇,那日阳光正好,各有闲暇,缘从此起。 真可谓:只消闲处遇平生! “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方锐继续道。 这两句,就有着淡淡的怅惘。 “记取往昔明月夜,对酒灯火多情。” 甄道极、甄佚眼前,不由浮现出那日宴会,宴请方锐、清衍小童子,宴前,其乐融融;宴后,已生嫌隙。 他们心底,皆是发出一声叹息。 “问谁千里伴吾行。晚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最后,忽而转为豁达、洒然,也有寄情山水之意。 “好词,我等日后青史留名,全仰仗此词矣!” 甄佚赞叹一声,反手之间,从灵戒取出酒杯,分给在场众人,拂袖凝聚露水化入酒杯。 “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我借着方锐小友之诗,召来露水为酒,以此践行。” 甄佚、甄道极、牛八斤、荀不惑,四人齐齐举杯:“一路顺风!” “谢过了。” 方锐仰脖一饮而尽。 …… 吱呀呀! 方家的马车,在朝阳下渐渐远去,掩没于绵延的青山中。 …… (本章完) 第117章,暴露 方锐一家离去,城外送别所带来的影响,却在淮阴府城内如飓风一般扩散。 大概就是:人走了,却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尤其是,那首送别词,借牛八斤、荀不惑之口,一日之间传遍全城,引为佳话。 “此等大才,造谣人家是兔爷,给排挤走了,这般行为,实属造孽啊!” “可不是?冤枉人了!如此趣人,也难怪那位神捕司司正,能够忽略身份成为朋友。” “妙人!妙人啊!可惜竟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乃是同道中人,遗甚!” “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那姓方的。写了一首精品词,我就不造谣他了?不可能的。” “呵呵,希望过两日,兄台还能说出这话。” …… 三日后。 神捕司联合府衙,展开了一场整风运动,不知道多少人在悔恨中落马,整个淮阴府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 吱呀呀! 如血一般的残阳下,方家马车驶向淮阴府辖下的一座县城。 车厢内。 方锐捧着清衍小童子借予的传承秘闻,神色认真,逐字逐句阅读:‘天地灵气衰落,武道应运而生……武道一品之上,是为‘种道’,体内种下灵种……‘灵种’若被引爆,自身重创,境界跌落。’ “葛道长师门,不愧是上古绵延至今的传承,这般的隐秘都有。只是,按葛道长所说,武道乃是一条绝路?!” “九品至一品,倒还罢了,可要想突破一品之上,只能让朝廷赐下‘灵种’,以身种道么?” 这可不是方锐想要的。 “不对!武道一品之上,也未必只有‘种道’一条路,‘种道’一途,大概只是最适合大虞朝廷的,毕竟便于管控么!” 方锐目光闪烁:‘不知道,我的面板,能不能将《养身功》强行突破一品之上?’ ‘大概不行。’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他自己就摇了摇头:‘《养身功》的理念极限,就是一品,我的面板、劫运点,虽然神奇,但也不可能不讲逻辑。’ 就如:饼再大,也大不过烙它的锅。 可以说:《养身功》能够直臻一品,都是它有一个理论完备的基础体系,每一次劫运点突破,都是在深入挖掘,推衍填充骨架。 也就是方锐了,换一个人,想要修成这般破格难度的功法,都基本不可能,‘举世无双’这个等级就可说明。 ‘相较别人,我还是有优势的,我的面板,对逻辑有错、理论残缺的功法根本不收录,劫运点更是可以强行提升。’ ‘这就是将来,武道一途中,我走出自己的路的底气。不过,这还太遥远了。’ ‘当下,还是先考虑突破一品吧!’ 方锐摇摇头,闭目,召唤出面板。 【劫运点:19239】 南山园一事、阴尸、周长发提前离任、撬动城中局势、郑家覆灭、与甄道极数次暗中斗法,刀尖上跳舞…… 这段时日,方锐不仅自身历劫,险死还生,更成为了郑家的劫,乃至整个淮阴府的劫。 ——至少,与没有他的原本轨迹相比,如今,淮阴府的局势,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养身功》后还没出现‘+’,距离突破一品,还稍稍差上一些。所缺的七百多点劫运点,正常情况下大概需要一二月。’ ‘若是劫运点突然爆发一波,那就好了。’ ‘不对,若是劫运点爆发,那必然是有大事。与之相比,我还是宁愿缓慢增长。’ 方锐心中暗道。 “老爷,岐水县到了!”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嗯,进城吧!” 进城,方锐打发走了车夫,以小成级别的易容术对一行人改换容貌,改换行囊装扮,改换马车…… 真正是:改头换面。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都习惯了方锐的谨慎,唯有几个大小丫鬟有些惊奇。 大丫鬟晴云问道:“老爷,至于这么做吗?好像有什么人要迫害咱们一般。” “谁知道呢?” 方锐笑笑:“我只是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 半月后。 淮阴府城外,南山园。 “这里是一处阴煞凶地,乃是布置‘八九溯源极阴大阵’的最好地点,可以事半功倍。” 甄佚抚须道。 甄道极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下方。 下方,甄家的心腹抱着一个个童男女,将他们运入大阵。 以甄道极、甄佚两人的修为,还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一个扎着双髻的红衣小姑娘问道。 “好多人哟,好热闹,我们来是玩游戏的么?”有孩子咯咯笑着拍手。 “伯伯,等我死了,能不能将我送回去啊?娘亲找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的。”这是一个有些懂事的,压低声音道。 …… 此前时候,这些被抓来的孩子并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被好吃好喝好玩招待着。 当然,这不是什么仁慈,而是为了祭品的质量。 ——只有保持心性纯真,快快乐乐,在稍后时刻,死亡之时,才能迸发出最纯粹、最极致的负面情绪。 甄道极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甄佚看出来了,也没有劝,只是道:“道极,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到了这一步,如何能放弃?” 甄道极蓦然转身:“开始吧!” 稍后。 轰! 一道明亮的光柱升腾,‘八九溯源极阴大阵’启动,滚滚黑气笼罩向那些童男女。 “我好难受!” “叔叔,救我!” “等我死了,一定记着将我送回去啊!” …… 一个个童男女,七窍流血死亡,极致的负面情绪升腾。 “龙珠本源,去!还有……法旨!” 甄佚拂袖之间,一张非金非玉、不知材质的明黄方帛升空,在金光大作中,其上浮现出一道如神灵般的巨大虚影,一闪进入‘八九溯源极阴大阵’。 嗡!嗡!嗡! 常人肉眼不可见的一圈圈灰色半透明波纹扩散,如引力波般拂过,让整个淮阴府城范围内两处浮现出红光,一处尤为明亮,一处相较黯淡许多。 “有结果了!阳属性龙珠已不在淮阴府城,不过,感应龙珠能量,追索到了两处龙珠曾逗留之地。” 甄佚乘坐赤羽金雕,双目闪烁碧绿色灵光,俯瞰而下:“一处是在莫愁湖,想必是一开始的龙珠所在;还有一处,那里是……桃花园?!” …… “大人,对方锐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白天,在桃花园找到方锐的秘密基地废墟,甄道极面无表情丢下一句‘全力调查方锐’,就回到府上,不吃不喝一言不发等待。 当初,方锐入职,自然也审查过,不过是简单记录,背景一栏是‘从外州迁徙而来’。另外,利用鉴真之术,确认方锐没被通缉,没有不良企图,就通过了。 ——只是一个六品银章大捕,刚刚跨入朝廷中层门槛,也不可能调动海量资源,追根溯源,追索祖宗十八代。 如今,甄道极重视起来,情况又有不同。大虞朝廷机器、再加上甄家的家族力量,双管齐下,形成一张恐怖大网,很快就有了结果。 “哦?快拿过来!” 甄道极罕见在下面人面前失态,眼中迸发出一缕精芒,将情报一把抓来,逐字逐句,仔细阅读。 “我也来看看。” 甄佚对方锐也挺感兴趣,不过不如甄道极心急,更多是旁观者的心态,此时,也凑过来一同观看。 然后就发现:吃个瓜,竟然吃到了自家头上! “这……从南境三州迁徙……常山县……” 甄佚脸上浮现出极度惊骇之色,胡须被一把揪断都不自知,记忆的闸门打开,瞬间联想到了,当初常山县中那个隔空斗法的搅局者。 好一会儿。 他才稳定心神,看着手中揪断的胡子,苦笑感叹:“这可真是……许久都没如此失态了。” “后生可畏,走眼了,老夫实在看走眼了啊!本来,自以为对方锐小友的评价已经够高,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低估了。” 甄佚理智分析:“从这些资料看,此人破境极其迅猛,如今恐怕已有二品的实力。这般天资,比起道极你都不遑多让……” “二叔大可不必为我遮掩,这般惊才绝艳的妖孽人物,远超于我!” 此刻,甄道极没有半点怒容,反而,脸色平静到了极点,甚至还在笑:“方锐啊,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真是……让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啊?!” “道极,你……唉!” 甄佚摇头。 他了解自家侄子,知道:这才是甄道极的愤怒状态——怒极反静,就如压抑的火山,真正愤怒到了极致。 也对! 如甄道极这般的大家族,心高气傲,付出真心交朋友,可到头来却是被一场戏耍、玩弄,如何能接受? “那日宴会,我还问方锐,有关龙珠的一切。” 甄道极回想起当日:“方锐第一句就是‘我所有从外界得知关于龙珠的隐秘’,如今看来,这的确是真话,不过是有删减的真话,竟将我都骗过去了。” “还有,前些日子,我还自作多情地去为方锐送别……现在想来,真可谓一场笑话。我苦苦追寻的另一颗龙珠,想必就在距离不远的马车上吧?” “这可真是讽刺!” 他喃喃着,语气冷漠如冰:“打爆阴尸,摘取龙珠,二品实力,还有如此心智,如此演技,方锐啊方锐,你真是给我太多惊喜了!” “不!方锐如此年纪,就有二品实力,这已经不是天资可以解释的了,此人身上,必然有更大的秘密!” 甄佚问道:“道极,你准备如何做,下通缉吗?” “不!我这位好朋友,可是绝顶的聪明人,如此做,只会打草惊蛇。” 甄道极语气一顿,果决道:“调动我一切可调动的情报资源,对方锐锁定位置,发现此人后,押上我的一切力量,对他埋伏合围!” “不过,咱们这边,倒是可以动起来了,任何关于此人的情报,都不能放过。” “我没记错的话,方锐是走了,可留下了一个外室,不少丫鬟吧?” 他犹豫了一下,冷酷下令:“对她们……搜魂!还有那两个手下,也一并抓了!” 方锐本以为,以甄道极的大气,即使发现龙珠在他手中,也不至于牵连别人,采用过激手段,最多也就是问心。 本来,理论上说,也的确是这样的,在甄道极的冷静状态下,大概率如此。 可方锐忽略了一点,甄道极不是圣人。 是人都会冲动,只不过,如甄道极这般的枭雄人物阈值相对较高,可阈值再高,也顶不住骤然得知自己被欺骗、戏耍,情绪剧烈反弹,波峰直接冲破了极限…… 这能怪谁?怪方锐演技实在太好?对这一点,方锐也有话说,他真不是成心演甄道极的啊! “好吧!” 甄佚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方锐啊,你我终须做过一场,分个你死我活!” 甄道极踱步到窗前,负手望向远方。 对他来说,如今,这已经不仅仅一颗龙珠的事情了。 这场隐瞒、欺骗,以及:在寻找龙珠的过程中,三番两次违背本心,都需要一个了结! …… 城中一座雅致小院。 轰! 大门破碎。 “柳盼儿是吧?抓走!” …… “你是曾经方府的丫鬟?全家带走。” …… 神捕司。 牛八斤、荀不惑被打翻在地,摘去官帽。 “你们这是做什么?知道我是谁么?我和司正大人喝过酒!”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下令抓人的正是司正大人,要怪就怪你们曾经的那位好上司,私藏重宝潜逃,不抓你们抓谁?” 或许是出于嫉妒,这人多说了两句。 听闻此言,牛八斤一怔,然后颓然瘫坐。 相较之下,荀不惑倒是更为平静,曾经享受到了在方锐手下的好处,如今,遭受牵连不是应当么? “啧啧,牛八斤前两日还得意吹嘘,现在倒霉了吧?” “老苟为人低调,这次倒是遭了牵连。” “唉,这种事,如何说呢?以往跟着那位,他们也没少躲灾避劫啊!” …… 不过,相较柳盼儿、其他小丫鬟,牛八斤、荀不惑作为神捕司内的人,终究留了一线,只是关押暂未搜魂。 …… 甄道极突然下令,抓捕方锐亲近之人,在城中引发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前两日,那位司正大人还和方锐传为一段佳话,怎么现在就突然闹翻了?” “听说是,那位方锐私藏重宝潜逃!” “能写出那般精品词的人,不至于吧?或许另有缘由。” “唉,这城中的风向,一变再变,令人目不暇接,越来越看不懂喽!” …… 就在一片风声鹤唳之时—— 城中各处,有明暗线放飞信鸽,向外传递消息,可被立刻锁定,纷纷抓捕。 …… “劫运点突然如此暴涨,这是淮阴府龙珠之事,暴露了?!” 方锐瞳孔一缩:“不行,有关的联系渠道、后手,必须全部弃用,那些手段针对别人还行,在甄道极面前,就是个笑话,反而,会增大暴露风险。” “甚至,若非我一行人改头换面,恐怕此时就该被盯上锁定了吧?可即使如此,也就能争取一段时间。” “突破一品,刻不容缓了啊!” 方锐闭目,意识灌注视线左上角的光点,脑海中面板如星光亮起。 …… 昨天返程,打扫卫生,耽误了些时间,字数有些少,更难受的是今天开始上班了。 祝各位大佬新的一年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前途似锦!!! …… (本章完) 第118章,一品 “20000劫运点,一品,突破吧!” 方锐心中无波无澜,意识沉寂面板,在《养身功》后的‘+’上一点。 轰! 面板上,20000劫运点消失,转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清凉气流倒灌而下,给人一种被海水淹没的感觉。 这一刻。 九品磨皮、八品易筋、七品锻骨、六品开窍、五品洗髓、四品换血、三品炼脏、二品无垢。 之前每次突破时的感悟,如大江大河一般在心头冲刷而过,回忆整合,它们如一片片砖瓦堆积,此时,覆盖上了最后一层,大厦落成。 刹那间,方锐福至心灵,心中生出了一种圆满之感。 与此同时。 超凡网络自发显现,在体外亮起,淡青色的真元奔流激荡,再度纯化,向着更高一层级的能量转变。 如果说,三品炼脏到二品无垢,是在褪去杂质,真气向着更纯净的一面转变;那么,二品到一品,真元再次纯化提炼,就开始带上了一种极致的属性,至锋至锐,如一柄出鞘的宝剑。 咔嚓嚓! 些许气机散逸,直接让方锐的衣服湮灭,地面破碎,整个人悬浮半空,缓缓旋转。 劫运点所化的磅礴清凉气流,凝为一道道能量光缕,缭绕着他的周身,不断穿梭游走,形成一道光茧。 在这般变化之中,原本淡青色的真元,一次次纯化,变得纯之又纯,呈现出琉璃一般的无暇颜色。 是的,一品之境,是为纯元! …… 足足半盏茶后。 咔嚓嚓! 悬浮的能量光茧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湮灭。 “一品成矣!” 方锐轻飘飘落地,睁开眼睛,看着赤裸的身躯,心念一动,体表光华游走化作一件青衫。 只见,这件青衫恍如真实,足可以假乱真。 “再如何以假乱真,也是假的啊,还是实体衣服自在。” 方锐换上一身衣服,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5511】 【功法:养身功(旷古绝今)(金色)】 【境界:一品(纯元)】 【技能:方氏医术(圆满)、驯兽术(大成)(+)、风水术(小成)(+)、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易容术(小成)(+)、掷燕十三手(大成)(+)、薛家枪(未入门)(+)、劈山刀法(未入门)(+)、卜算术(未入门)(+)、窃术(未入门)(+)、农经(小成)(+)、雕刻术(未入门)(+)、厨艺(大成)(+)……】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 …… “《养身功》,达到旷古绝今级别了么?” 如果说,举世无双级别,意味着:存世之人中无一人可在《养身功》上,与方锐比肩。 那么,旷古绝今级别,则代表着:当今没有,古亦如此。 即使创造《养身功》之人,凭借着对功法的了解、自身境界的优势,可能模拟转化出二品的《养身功》,但也绝没有达到一品,真正触及《养身功》的理论极限。 “至此,已无路矣。再向前,理念都没了,只能自己走。” “《养身功》变成金色,也代表着这一点,不可再提升了。果然,如我之前所料啊!” “继往开来,推陈出新,青出于蓝,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么?还是来看看,突破一品之后,我的变化!” 方锐抬手一拈,半空中,光华一闪,一朵纯青色宝莲凭空浮现,滴溜溜旋转。 随后。 他想了一下,端起一杯茶水,直接倾倒了上去。 滋啦啦! 落下的水流,竟然被宝莲挡住,并在它的极致锋锐的气息下,化作大片朦胧的水汽,在摇曳的烛火映衬中显现出虹彩。 “以前的真元,再如何说犹如实质,也只是‘犹如’,如今,一品所诞生的能量,已经是真正的实质化,并天然携带着一股极致锋锐的属性。” “如果说,二品诞生真元,那么如今这般至纯至锐的能量,可称为‘罡元’!” “因为足够纯粹,所以,比起可离体三丈的真元,一品罡元,足可离体十丈!” 方锐心中一动,开始试‘罡元’的其它特性。 然后就发现:在对身躯的加持效果上,固然会带来强大的肉身负荷,可属性加成,也比二品之时,足足超出三成有余! 除此之外,因为罡元至纯至锐的特性,杀伤性更是爆表。 不过,也因为至纯至锐,在治疗伤势、压制毒性等方面,反而比起二品时,稍稍有所不如。 “一品啊,论起境界,我已经站在淮阴府之巅了。” 方锐心中不胜唏嘘。 哪怕算上甄道极、甄佚,亦是如此,前者只有三品,后者虽然是上品灵师,可论起境界也就媲美武道二品。 “还有一件喜事,龙珠的本源精华,终于可以取用了。” 方锐拿出龙珠,调动罡元,取出一缕细如发丝的龙珠本源。 哗! 这缕龙珠本源在出了龙珠后,瞬间膨胀化作一道龙形能量,游走不休。 “以前我二品之时,以真元撬动龙珠本源,就如用柔软细嫩的柳条去夹钢块,自然困难无比;如今,一品罡元,算是木质筷子,即使比不上钢铁坚硬,却也能四两拨千斤,将钢块夹起来。” 换句话说,他之前层次太低,压根没有达到取用龙珠本源的底线。 至于郑家、甄道极、甄佚,则是用秘法取巧,可取巧之法,哪比得上堂皇正道,来得直接轻松,干脆利落? “如今,可真正利用龙珠,调用本源,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算是有了无限蓝量,可以无限开大。” 方锐心中一动:‘比起当日的郑家一品阴尸,我算是超级加强版了!’ 当初,时间仓促,郑家的那具一品阴尸,真论起来,也就刚刚跨过一品门槛,境界虚浮。 可方锐劫运点突破,突破即稳固,根基扎实无比,比起老牌一品,都不遑多让。 再者,阴尸没有智慧,只有本能,方锐不同,更有着身法、攻击数门圆满级别的武技。 另外,他手中的这颗阳属性龙珠,也不是半残的阴属性龙珠可比。 “境界突破,战力大增,更有了龙珠这张底牌,可以无限开大,总算是有些底气了。” 方锐开始思考甄道极之事:“劫运点如此暴增,恐怕是已经和此人彻底撕破脸了,即使我如今愿意妥协,交出龙珠,对方也多半不会罢手。”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终须做过一场,才能维护我想要的安定生活啊!” “打!必须打!还要尽快,拖延越久,对我越是不利!” 方锐想得很清楚。 甄道极出身州府世家,可调动的资源恐怖至极,远超于他,如果任由对方发挥,从容布置,以大军合围,再调动种种秘宝,那就太过被动了。 “况且,躲躲藏藏,被甄道极像老鼠一般抓捕,也忒过憋屈,不是我的作风。” “要来,就来主动出击!” 方锐暗忖道:‘我的二品实力,甄道极应该是能料到的。’ 毕竟,没有二品实力,根本无法打爆郑家老祖所化的阴尸,取得龙珠,这是对方一定可以想到的。 ‘不过,我这么快就突破一品,对方应该是始料未及的。’ ‘我若是突袭,打甄道极一个猝不及防,多半可以起到神兵天降的效果。神捕司秘宝‘武极剑’也不是私器,甄道极不可能随身携带,这又是断了对方一张底牌。’ 方锐暗暗估算:‘若是我主动出击,有八九成的胜算;反而,被动迎击,三四成把握都不足。’ “那么,就来一场闪电战吧!” 他下定决心:“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将各项准备做到极致!狮子搏兔,亦须全力,更何况是这场生死对决?” 出门。 方锐径直找向清衍小童子。 …… 不多时后。 “唳!” 白鹤升空。 方锐周身灵光闪烁,屹立于白鹤背上,衣袍在夜风中烈烈作响。 是的!此时,他已经从清衍小童子那里得到上古灵修传承,并一举达到了中品灵师巅峰! “葛道长的传承名为《元始经》,清衍小童子手中有四卷,卷一至卷三,对应下品灵师、中品灵师、上品灵师,第四卷,对应上品灵师之上。” “我花费4400劫运点,修成卷一、卷二,须臾之间,已经臻至中品灵师的巅峰!” 下品灵师,打破玄关一窍,开辟识海,体内诞生气态灵力,可施展辅助性的小法术; 中品灵师,灵力化雾,可以自身灵力制作灵符,可施展攻击、防御、轻身等法术。 只不过,不达到上品灵师之上的‘半仙之境’,终究无法做到一念成法,施法速度、威力,与法术的熟练度有关。 “轻身术、金钟术、火球术,我一共耗费1110劫运点,皆是达到了小成。” “我所能做的,皆是做了,人事已尽,也该回淮阴府城,彻底了解这一场恩仇了!” 方锐喃喃着,双手向下虚按,胸口龙珠供能,转化源源不绝的罡元,加持白鹤。 “唳!” 此刻,整只白鹤清啼一声,以它为核心,外层出现了一只十丈之巨的超级放大版‘罡元白鹤’,如一架飞机从夜空呼啸而过。 …… 是夜。 淮阴府,楚府。 楚行云正在抱着小妾高乐,突然脸色一变,扭头望向窗外。 “老爷?!”小妾腻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满。 “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楚行云一把推开小妾,披上衣服,大步出门。 门外,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将楚行云引至一处偏僻之地。 “你到底是谁?” “楚兄,好久不见。”方锐转身。 “你……方……方兄?!” 楚行云神色惊骇至极。 “是我,我来问楚兄一些消息。我府中放出的小丫鬟,还有柳盼儿、牛八斤、荀不惑,去了哪里?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 之前,方锐回到淮阴府,自然先要打探消息,无声无息去往柳盼儿那里、各个小丫鬟家、牛八斤家、荀不惑家,可皆是不见人。 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于是,便找来了还算是半个熟人的楚行云这里。 “这……”楚行云苦笑。 如果能选择,他实在不想掺和麻烦,可明显不可能。 当初,方锐离开前,曾特意过来打点,请求楚行云帮忙照顾柳盼儿等人,他也的确是放在心上的。 但碰到甄道极下令,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没办法啊! 这是于心有愧,有了欠债。 再加上,之前方锐传音入秘,还有方才表现出的身法,楚行云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 面对一个有能力武力讨债的债权人,他选择了从心。 “方兄,是这样。今早,司正大人封锁了南山园,调集一万童男女……柳盼儿、小丫鬟……搜魂……” “难怪。呵,甄道极,好狠的手段!我终究是错估了你啊!” 方锐神色冰冷。 此时,他回忆起与相处的点滴,赫然发现:甄道极此人,表面再如何大气、豁达,可本质上,是高高在上,淡漠无情的。 “甄道极在哪里?” “这……” 楚行云犹豫了一下,先前从心了一次,很容易就有了第二次:“司……不,甄道极在神捕司司衙,大半天都没出来了,今日,甄家心腹进进出出,似乎要有什么大行动。” “谢过楚兄的实话,今夜,就当我从未来过。” 方锐转身,一步跨出,已到了三丈之外,呼吸之间,不见了影踪。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还好老子坦诚。” 楚行云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神仙打架啊,我这个小人物,差点遭了无妄之灾。” “啧啧,就这般的神仙,曾经我还想着收作手下。现在想想,我当初该是有多自信啊!” 他都有些佩服那时的自己。 “管家?” “在!” “交代下去,今夜谁来找,我都不在。” 楚行云提了提裤腰带,骂骂咧咧回屋:“谁都别想耽误老子高乐……” …… 甄府。 “二叔,” 甄道极叹息:“现在冷静下来回想,方锐大概早就得到龙珠,认识咱们反在其后,我宴请方锐,询问龙珠,对方有选择地说真话,也是无奈。” “前些日子,方锐主动离开,或许也是某种角度的退让。” “的确如此。” 甄佚颔首:“不过,方锐小友那个外室,还有府中丫鬟,都已经搜魂了,也晚了。” “道极,你可后悔?” “虽然那般作为,的确是有些小家子气。不过,我所做之事,从不后悔。” 甄道极淡淡道:“至于那两个大捕头,问心之后,释放了吧!” “而方锐,我们终究须得做过一场,这无可避免。” “我明白了。只是,” 甄佚语气一顿:“针对方锐,调动如此多的资源,家族中恐怕有意见。还有,方锐一事可要具体上报?” “我与方锐,终究有些交情,罢了。” 除此之外,甄道极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没有说。 阴阳龙珠,若只是单颗,一品之上的存在,固然重视,可也不至于不要面皮,但这是相性相吸的阴阳双龙珠。 阴阳合一,堪称重宝,足以推动一品之上的存在向前一步! ‘我如果先一步利用了,造成既定事实,那么,即使老祖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可若是……’ 甄道极暗忖着,微微摇头。 还有,方锐身上的秘密,他心中也有些想法,故以,隐隐排斥上报。 “道极,你……” 甄佚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到外面布置的警戒手段被触动,眉头一皱。 也就在下一刻—— “唳!” 两道凄厉的悲鸣声响起。 甄佚、甄道极两人脸色变化,一同大步出门,然后就是一惊:“方锐?!” ‘先杀坐骑,断其后路!’ 方锐看着炸成血雨的赤羽金雕,对着出门的两人,二话不说一刀斩出。 极致璀璨,极致锋锐的刀气,一闪掠来,在皎皎夜空下,比星光还要绚烂。 可却带着无边的杀机! “这是……一品?!” 甄佚、甄道极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极致骇然之色。 …… (本章完) 第119章,诛神 唰唰! 两张不知材质、非金非玉的明黄方帛升空,旋转着释放出金光,泯灭掠来的刀气。 正是‘法旨’! 其中一张,化作金莲落于甄佚脚下,让他周身灵光大作,气息节节攀升,脑后道道清光如珠帘一般垂落。 暗中潜藏的一具二品傀儡,不知何时出现,另一张‘法旨’落于它的肩膀,化作一道暗金色披风,气息亦是急剧增强。 这二者,一名上品灵师,一具阴尸傀儡,此刻在‘法旨’的加持之下,气息双双破入一品门槛,彼此联合,竟与方锐这位一品巅峰隐隐分庭抗礼。 传说一封‘法旨’,可敌一品,的确不是说笑! 只不过,‘法旨’至少也需要二品实力承载,恰好,今日这里就有一位媲美武道二品的上品灵师,一具二品傀儡。 当然,‘法旨’乃是上品灵师之上的大能,以自身精血佐以奇材炼制而成,需要损耗自身本源,极为珍贵。 如甄道极这般的州城世家核心弟子,也只有两封。一封是成年时家族赐予,一封是前些日子,在收割郑家之事上立了大功,方得赏赐。 而之前‘八九极阴溯源大阵’,作为压阵核心,已经用去一封。 甄佚乃是上代家主小妾所生,非是甄家嫡脉,成年没有获赐‘法旨’,也就是南境三州之事后,酬功获得海量气运,返回突破上品灵师,才获得一封。 可以说:这两人在一开始,就被方锐逼出了底牌! ‘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一上来就偷袭结束战斗。’方锐暗忖着,眼睛眯起。 “方锐小友……唉!” 甄佚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刚刚见到方锐一品时极致惊骇,此刻却已经很快平静。 ‘道极侄儿,害苦我也!’他伫立金莲之上,表面风轻云淡,心中却是发出一声叹息。 就因为甄道极的谋算,不仅用去了一封珍贵至极的‘法旨’,接下来,更要与强敌生死相搏,简直是天坑! “大半月未见,方锐你上门就是一刀,这可不是做客之道。” 甄道极亦是镇定下来,从容掸去身上的灰尘。 只是,留心观察,从那跳动的眼角,便可知道,他远不如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这也实属正常。 甄道极本来还在盘算,如何布局,像猫抓老鼠一般合围方锐。 可没想到,这一天都没过去,方锐竟然就知道了,还突破一品,径直杀上门来。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给他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就如:猎场中的小白兔,突然化身猛虎,开始了反狩猎。 “彼此彼此。对我亲近之人,你也不曾讲过武德啊!” 方锐刀尖斜指:“事已至此,何须多言?!甄道极,今日你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好!” 甄道极话音落下,周身亮起重重光芒,飞快退后:“二叔,接龙珠!” 甄佚抬手接过阴属性龙珠,拂袖一挥,率先发动抢攻:“诛神刺,疾!” 伴随着这声音,一道通体如琉璃般的半透明长针飞出,在半空中一闪隐没不见。 “吼吼吼!” 阴尸傀儡亦是咆哮一声,带出道道残影,向方锐扑来。 ‘上品灵师才可炼就的本命法器么?’ 方锐心中一动,也不须看,凭着感觉一刀挥出。 当! 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中,隐形的‘诛神刺’被一刀崩飞,气浪烈烈扩散。 与此同时。 他反手一甩,一连串罡元凝聚的天青色回旋刀气,从袖中射出。 嗖嗖嗖! 那般飘忽回旋的圆盘状刀气,尽数命中扑来的阴尸傀儡,炸出如炮弹一般璀璨光芒,逸散的些许能量,掀起剧烈狂风。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那股携带的巨大冲击,直接让它双脚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倒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方锐给自身施加轻身术,周身闪烁灵光,再配合一品巅峰的速度,也不去管被打到一边的阴尸傀儡,疾速掠向甄佚。 迎面却是数颗巨大的金红色火球,让空气都在颤抖扭曲,封锁所有方向。 “破!” 方锐将身前的火球一分两段,回刀再次崩飞从后方射来的‘诛神刺’,对着甄佚一刀横扫。 刺啦!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刀裂帛之声,一道极致凝聚,极致锋锐的刀气,纤细如拉丝,如一圈极细微的波纹拂过,仿佛无形的空气都被割裂。 “玄武盾,去!” 甄佚神色凝重至极,法旨所化的金莲加持,龙珠供能,再加上自身灵力,全力灌注另一件本命法器‘玄武盾’。 哗! 一面如龟甲般盾牌飞出,迎风暴涨,挡向刀气,在极致尖锐的声音中,其上出现一道刺目的白痕。 后续冲击波,更是让甄佚与脚下金莲,一同如蒲公英般冲飞。 “吼吼!” 方锐正想乘胜追击,可被已经返回的阴尸傀儡纠缠住,又有‘诛神刺’在一旁逡巡寻找破绽。 …… 神捕司这边的战斗,声势无比巨大:各种建筑如豆腐般坍塌,隆隆之声如洪钟震响;光影璀璨如炸开的烟花。 此种动静,自然惊动了许多人。 …… 城中,一户户人家纷纷起身,望向神捕司的方向。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是神捕司的方向,有大能在战斗。看这般动静,恐怕传说中的上三品武者对决,也不过如此吧?” “当家的,快快回来,在外面瞧什么热闹哩?!” …… 这般消息很快传到了府衙。 “府尊大人,何不拖延一二,借刀杀人?” 甄道极霸道惯了,无论郑家一事,还是今日针对方锐的布置,把府衙当做下属一般命令,早就引得一些人不满。 “糊涂!” 府尊怒斥:“神捕司受袭,事关朝廷颜面,怎能故意懈怠?那甄道极背靠甄家,更是背景深厚,不好直接得罪。”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那咱们……” “不过,看这动静,贼人凶猛,须得全力以赴。这样吧,传我命令:抽调衙门所有入品武者,调动城外府兵,请出秘宝……” 府尊加重语气:“一定要力求稳妥,等各方汇聚,再一道杀过去!” “不是,大人,您刚刚不是说……” “哼!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一切按照程序办事,甄家能奈我何?这吴州是大虞的吴州,非是甄家的吴州,这一点,你可要一定弄明白了。” 府尊满脸义正辞严:“本官此举,实乃对朝廷负责,对衙门上下兄弟负责,对满城百姓负责……” ‘最关键的是,对自己小命负责。’他在心中暗暗补充。 …… 神捕司。 轰! 方锐磕飞‘诛神刺’,与阴尸傀儡狠狠一记对碰,身形一闪退后。 ‘好强!’ 甄佚越打越心惊,发现方锐的实力强悍超出想象,比积年的老牌一品都要恐怖得多。 ‘一品巅峰的境界,深厚扎实的根基,宗师级别的圆满刀术,还有灵师境界,似乎亦是臻至了中品巅峰!’ 不远处观战的甄道极,神色凝重至极:‘这方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才能在这般年纪就如此妖孽?!’ ‘麻烦!’ 方锐亦是在苦恼:‘甄佚、阴尸傀儡,一体同心,配合默契,短时间竟然打不掉。’ ‘之前那两张明黄方帛,应该是葛道长传承中提过的‘法旨’,法旨有时效,拖延下去,对方必败。不过,也有可能,是府衙方面的增援先到。’ ‘我可不想要赌什么运气,也罢,那就先拿你开刀!’ 方锐目光一闪,打飞阴尸傀儡,这次,没有选择攻击甄佚,反而一刀斩向甄道极。 “尔敢?!” 甄佚瞳孔急剧收缩,驱使玄武盾飞出,为甄道极遮挡,可在一阵爆炸中,甄道极仍是倒飞砸入废墟。 也就在这时—— “死!” 方锐猛地一记回马枪,一刀回斩。 “去!” 甄佚面色微变,怀中一连串玉符飞出,化作层层叠叠的金钟,方才勉强挡下这一刀,可也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过,趁这个机会,召回了玄武盾。 “再来!” 方锐又一次回转,准备补刀甄道极。 这时。 唰! 废墟之内,一道金色印玺突然飞出,投落无尽赤红色光芒。 “昂吟!” 在不计代价的气运消耗下,半空中,一条如实质化的庞大气运金龙现形,昂首摆尾,对着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这一刻,方锐身形一顿,感觉自身念头都仿佛被定住。 唰! 甄道极从废墟中飞身而出,身上各色宝光闪烁。 三品实力,二品之躯,明王铠、不动如山符等重宝,还有玄武盾,为他挡下了方锐之前的一刀。 他语气急切,传音入秘:“二叔,方锐乃是朝廷灵师,我已用小周山印罩定,气运秘宝镇神,快快出手!” 今日调查的情报中,甄佚、甄道极二人都知道,方锐曾兑换过一份朝廷灵师传承。 再加上,如今方锐表现出的灵师修为,足有中品巅峰,修炼如此之快,让他们都以为方锐走的是朝廷灵师之道。 “好!” 甄佚眼中精光一闪,调动龙珠本源、磅礴灵力灌注‘诛神刺’,让它光芒大作,拖出一道明亮曳光,如流星下坠。 如果说,之前‘诛神刺’更偏向于神出鬼没、隐没无形,那么,此刻这一招,就是全点在了威力上。 阴尸傀儡更是在控制下,破空一拳,直接打出了音爆。 一刺一拳,堪称绝杀! ——哪怕是一品,没有防备被命中,也要被活活打爆! “成了么?!” 甄道极、甄佚两人,皆是期待地望过去,心中同时浮现出这般念头。 结果自然是…… 轰! 阴尸傀儡如炮弹般倒飞; ‘诛神刺’崩飞,灵光黯淡; 滚滚烟尘中,更有一道极致绚烂的刀气迸发,打爆悬空的气运秘宝‘小周山印’。 甄道极遭受反噬,闷哼一声,嘴角淌出血迹,可丝毫顾不得,只是满脸难以置信地望向完好无损的方锐:“你……这怎么可能?!” “竟然不受气运克制?!你不是修得朝廷灵师法门,而是走得上古灵师之道?!” 甄佚亦是神色骇然,今日第二次如此失态。 实在是:这太恐怖了! 当今之世,灵气衰落,如此大环境下,方锐这般年纪,走上古灵师之道,竟然还达到了中品灵师巅峰。 某种程度上说,这比武道一品还要夸张! ——毕竟,前者有很多方法可以取巧,而后者不能,至少,他们不知道半点无隐患的取巧方法! ‘还好,没修炼朝廷灵师之法,不然绝没这么快回神,说不得,今日就栽了。’ 方锐暗叹一声,甩下手中破碎的长刀,以罡元凝聚出一柄虚幻之刃。 不过,这却给甄道极、甄佚两人一种更加危险的感觉。 “爆!” 甄佚也是果决,知道阴尸傀儡已无法牵制方锐,压下心头的惊骇,抢先一步出手,直接引爆阴尸傀儡。 轰! 阴尸傀儡炸碎,产生恐怖的冲击波,让方锐不得不暂避锋芒。 随后,更加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呜呼呼! 法旨所化的暗金色披风,在这一刻,吸收阴尸傀儡炸碎的磅礴阴气,炸碎变作一道二十丈之高的巨大半身虚影,面容淡漠如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神灵。 “诛!” 祂嘴唇蠕动,似乎发出重重叠叠的声音,覆掌从九霄按下,笼罩向方锐,如碾下一只蝼蚁。 那种给人的心灵压迫,无与伦比,打个比方:好似常人直面神佛,心头会下意识生出无边的无力感。 但。 方锐非是常人! ‘呵!什么魑魅魍魉,我这一刀,叫你烟消云散!!!’ 他双眸冷然,胸口龙珠本源涌动,灌注手中虚握的‘罡元之刃’,脚下一点,整个人蓦然腾空而上。 下一刻。 唰! 划破天空的青芒一闪。 不!那不是青芒!那是:一道极致凝练、极致绚烂的十丈刀气。 十丈,什么概念啊?! 三十米! 此一刀,逆伐而上,斩破覆压的遮天大手,对高空中的神灵虚影,一刀枭首。 刀落。 轰! 那道如神似佛的虚影,如海市蜃楼一般崩塌。 …… 城中不知道多少民众,从窗户向外张望,看向神捕司的方向。 “听着跟打雷似的,看着也像是放烟花,挺热闹的!”许多人吃瓜不嫌事大。 “快看,那是什么?神灵!”看到云空中巨大虚影的刹那,不知道多少人直接跪了。 “是神灵!神灵啊,请保佑我多子多孙,妻妾成群……” 这人许下了愿望,跪地磕头,抬头时正好看到:那道‘神灵虚影’被一刀枭首,身形崩塌。 他不由呆住了,嘴巴张大好似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死了的神灵,祂还能如愿么?’ …… (本章完) 第120章,混沌 府衙。 “好家伙,连法旨都用出来了,甄家叔侄这是被逼到了何种程度啊?” “嗯?极致催发的‘半仙虚影’,都被逆斩了?!” 府尊眺望着神捕司方向,瞳孔剧烈收缩:“如此巅峰战力,不是出身朝廷,就是来自其它‘半仙世家’。” “朝廷行动?我不知道啊!那就多半是‘半仙世家’狗咬狗了。看来,我不掺和是对的。” 他正暗忖着。 这时,一个属下突然急匆匆进来:“府尊大人,不好了!四灵卫、府军中,都有大量潜伏的甄家死忠,他们纠集数千人,先行一步增援神捕司了!” “混蛋!” 府尊怒斥一声,拂袖之间,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秋后算账,那也得等到秋后,现在……加快速度,即刻增援神捕司!” 如他之前的做法,程序正确,总归无过,可现在下面人这么一搞,若是损伤过大,那就不得不跟着承担连带责任。 显然,这是被以下克上,倒逼了! …… 神捕司。 轰! 一刀贯入云空。 那道高坐九霄之上,淡漠俯瞰人间的‘神灵虚影’,如海浪拂过泡沫大厦一般崩塌。 “这……嘶!” 甄佚、甄道极两人看着这一幕,神色从希冀变为骇然,甚至出现了一丝恐惧。 ‘法旨’有两种状态。 第一种状态,就如一开始那般,对二品存在进行加持,破入一品门槛,也即传说中的可敌一品; 第二种形态,就如方才的那一招,极致催发、升华,召唤‘半仙虚影’降临。 之前,甄佚已经不是极致催发‘法旨’那么简单了,更献祭了一头二品阴尸傀儡,论起力量层次,已经隐隐超出一品极限。 可纵使如此,亦是被方锐一刀斩了。 最强的攻击手段,对方锐都无效,堪称黔驴技穷。此刻,他们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不过,骇然、恐惧这不假,却也不耽误甄佚行动。 唰! 在方锐斩碎‘半仙虚影’的下一刻,甄佚脚尖一点,飞快后退,与甄道极并肩而立,仅剩的一封化作金莲的‘法旨’升腾笼罩在两人头顶。 仅仅如此,还远不放心。 “疾!” 他又是掐诀,抽调阴属性龙珠本源、自身灵力,供能玄武盾,在两人头顶,形成巨大盾甲。 嗖嗖嗖! ‘灵戒’之中,更有一枚枚玉符飞出。 甄道极有着默契,大袖一挥,身上亦是一件件宝物升空,钟、鼎、印、珠、符……不可计数。 刹那间。 两人上方就形成了一道半球形护罩,它以仅剩的一封‘法旨’为中心,各种宝物镶嵌其上,转动不休,流光溢彩。 显然,他们知道仅凭自身斩杀方锐无望,准备防御固守,等候增援,再作计较。 哗啦啦! 方锐从半空落下,衣袍在炸碎的‘半仙虚影’的冲击波中烈烈作响,面容冷峻如魔。 “该我了!” 他周身气机勃发,提刀大步而来。 “方锐,你……” “方锐小友,可否停手,请听我一言……” 甄道极、甄佚两人,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开口。 唰! 一刀落下,十丈的刀气斩在那道半球形光罩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方锐没说话,可这一刀,已经回答了一切! 之前,他就说过,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岂是戏言?! 更何况,此刻占据优势,怎能不乘胜追击?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以为有了一层乌龟壳,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方锐目光一闪,双手虚握罡元光刀,周身气机涌动,不断蓄势,更有胸口阳属性龙珠源源不断供能。 某一刻。 嗖! 周身灵光升腾间,他身形蓦然动了,一晃之下,整个人分身化影,好似分为了八道。 这八道身影围绕着那半球形光罩,或削、或斩、或撩、或刺、或劈……形态不一而足。 ——是的!顷刻之间,方锐砍出了八刀,因为速度过快非肉眼可捕捉,竟然造成了视觉滞留的效果。 等方锐背对停身。 身后。 绕着半球形光罩一周,八道十丈之巨的刀气,几乎同时落下。 这每一道刀气,或许不如之前‘诛仙弑神’的一刀威力巨大,但却够快,够密集,造成了共振的效果。 嗡!嗡!嗡! 那道流光溢彩的半透明护罩,剧烈颤鸣着,龟裂出一道道纹路。 首先是那封看似不磨不损的金色‘法旨’,现出裂纹;随后,是甄佚的本命法器‘玄武盾’,在咔嚓嚓中,四分五裂;再之后,那一件件宝物,钟、鼎、印、珠、符……一个接着一个粉碎! 轰! 两者抗衡造成的声势,让地面一阵摇晃,好似地龙翻身。 剧烈的爆炸声中,恐怖的冲击波向上翻卷,形成升腾的蘑菇云。 以二人为心,扩散的余波席卷,直接刮掉一层地皮,大片大片的地面如蛛网一般开裂。 …… 足足将近十个呼吸。 原地,半球形护罩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长发披散、面色苍白、狼狈不堪的甄佚,以及嘴角染血、玉冠歪斜的甄道极。 显然,他们受伤勉强保住了小命,付出的代价,却是:一品之上的半仙以自身精血、奇材,炼制的‘法旨’粉碎;甄佚的本命法器‘玄武盾’崩裂;两人身上,积攒半辈子的各种玉符、护身宝物全灭! “方锐,我有话说。”甄道极擦拭了嘴角血迹,整理衣襟。 “何至于此啊?方锐小友,我……” 甄佚深深叹息,可话刚说到这一半,面色突然剧烈变化,伸手对甄道极一推,让对方后退。 而被方锐锁定的他…… 轰! 在剧烈爆发的罡元中,身躯直接炸开粉碎。 ——在没有‘法旨’加持下,掉落一品门槛,区区一个媲美二品武者的上品灵师,在方锐这个一品巅峰手中,真的就是一招的事情! 哗! 方锐接过半空滴溜溜旋转的阴属性龙珠:“现在,可以谈谈了。” 他不是不能留敌片刻,解答心中一些疑惑,只不过,必须要求,局势在自身的绝对掌控下。 就如此刻,甄家叔侄的‘法旨’尽碎,双龙珠在手,甄佚这个媲美武道二品的上品灵师也死,只剩下最弱的甄道极这个三品。 此时。 甄道极正了正头顶玉冠,面容平静,哪怕二叔甄佚身死,面上也没有悲伤、愤怒,只有看开一切的豁然,坦然面对方锐。 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 方锐转身,看向甄道极,突然没头没尾问道:“对那一万童男女,你是如何想的?” 说实话,对柳盼儿、府中小丫鬟搜魂,他都能理解,毕竟是敌手,如何对待都不过分。 可那一万童男女,眼睛不眨地作为材料…… 在方锐印象中,甄道极性格高傲,不屑于欺凌弱小……或者说,此刻他只想确认自己的猜测,看曾经是否走眼。 “一万童男女?!” 甄道极闻言,怔了一下。 他本以为,方锐会问如何锁定的对方,问阴阳龙珠的秘密,问武道一品之上,问柳盼儿、问府中小丫鬟……却唯独没想到,会问那一万童男女。 “原来如此。” 方锐看到甄道极的反应,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对自己,无论以前是朋友时,还是如今是敌手时,甄道极都是认可的,当成人看的。 可对百姓,甄道极并不认为是同类,态度高高在上,不欺凌弱小,只是因为不屑罢了。 不过,若是有重大利益,却也不会手软。 ——即使如此,甄道极的道德节操,在世家子中已经算是极高的了。 ‘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方锐心中叹息。 甄道极也明白了,深深看了方锐一眼:“方锐,你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没机会了。” “你杀了我与二叔后,家中老祖必来,因为有杀人因果,纵使你命格特殊,也未必不会暴露。” “这不是威胁。” 他摇头道:“大隐隐于市,事后,我建议你,离开吴州,去大虞都城吧!那里风云际会,才是真正的精彩之地,对卜算之术亦有巨大干扰。还有,我灵戒之中,有着自身关于真正武道一品之上的猜想……” 说着,甄道极取下自身灵戒,扔在一边。 随后。 咔! 他拔刀斜指,周身真气涌动,一闪掠向方锐。 下一刻。 两人交错而过。 轰! 甄道极身躯炸碎,半空中,只留下一道声音:“方锐,代我去看看真正的武道之极!” “结束了啊!” 方锐收刀,发现:在斩杀了甄道极后,自身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怅惘。 他沉默地看向甄道极遗物,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打开灵戒,取出其中的物品:书册、衣物、宝材…… 随后,以一枚记忆玉符提取文字,复制信息。 ——‘记忆玉符’是一种珍惜辅助玉符,唯有上品灵师才可炼制,这自然是清衍小童子给的。葛长庚这一脉上古灵修祖上阔过,攻击、防御玉符在一代代朝廷围剿中消耗殆尽,辅助玉符却还剩下些许。 随后。 唰! 刀气一闪,将甄道极的灵戒,连同其中东西,包括甄佚的遗物,一同毁去。 半空中,一道如眼睛形状的印记微微闪烁,在失去依凭后无力消散。 “嗯?!甄道极死前都在算计我么?之前所说,也皆是虚情假意,为了迷惑于我?” “也未必。” 方锐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微微摇头:“大概,情真意切是有一些的,算计也是真的。我若没有这份谨慎,如何能去往武道之极?” “是真言,也是考验?唉,人心之复杂,谁又说得准呢?” 他叹息一声,放开对两颗龙珠的束缚。 滋啦啦! 阴阳龙珠悬空,彼此吸引,中间迸发出如闪电一般的明亮光弧,构成一副阴阳太极图,不断飞快旋转。 本来,阳属性龙珠本源几乎圆满,阴属性龙珠本源只剩下十之二三,可在这般的旋转中,极阳向着极阴转化,二者的本源飞快趋于平衡。 三五个呼吸后。 当阴阳双龙珠本源平衡,这种异变并未结束,或者说真正的异变才刚刚开始。 砰!砰!砰! 阴阳双龙珠灵动飞舞,在半空一次次飞快碰撞,最终,双双破碎,阴阳龙珠本源融合,化作混沌色。 它们原本的结界,一者赤红、一者月白,在此时也变为了半透明的无色界。 方锐回忆起看过的一则秘闻,心中一动:‘原来,这阴阳双龙珠,并非普通的一阴一阳那么简单,乃是极为罕见的性命交修,相性契合。’ ‘这意味着,它们的本源能无障碍融合,衍化混沌,此种能量,可称为混沌龙珠本源。’ “收!” 方锐蓦然一招手,以罡元承载‘混沌龙珠本源’,化作一颗核桃大小的圆珠。 ‘果然,这是更高层级的能量,若我以它为依托,恐怕能发挥出超出一品界限的力量,这是真正的超品底牌!’ 他心中隐隐激动。 就在这时—— 神捕司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快!再快些!大人正等着咱们救援!” “列阵,准备战斗!” “封锁这里!” …… “府衙方面的增援,这么快就到了?!” 方锐眼睛一眯,挥手之间,断袖为布。 之前,他并未易容遮掩,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询问楚行云消息后,为了防备其人告密、或者甄家叔侄转移位置,直接杀了过来,哪有时间磨磨蹭蹭,改头换面? 同时。 方锐也有着小心思,真容示面,甄家叔侄可能心有些许愧疚,出手犹豫半分;或者见到他骇然难当,心神遭受冲击…… 无论如何,只要能影响甄家叔侄丁点状态,增加一丝丝胜算,就完全值得。 ——可不要小瞧这一点,许多时候,毫厘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别! 也别说方锐不讲武德,在甄家叔侄被打上敌人的标签后,不择手段就成了褒义词。 至于,在甄家叔侄面前暴露身份? 方锐若胜,甄道极、甄佚两人,包括此地的甄家心腹,必死! 若败……暴露与否,也没什么意义了。 “之前,是为了增加胜算,现在就不必了!” 方锐以布蒙面,调动胸口的混沌龙珠能量:“正好,试一试这张底牌,同时清理此处痕迹……那般,纵使甄家老祖来了,大概也追索不到半点痕迹。” 呼! 他深吸口气,抽调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凝于手心,一合一推,以圆满级别的刀术打出。 唰! 一道流光如闪电掠过,所过之处,今夜大战残留的超凡能量气息,顷刻之间,如烈阳下的冰雪般消融。 那流光余势不减,一闪没入后方的神捕司摘星楼。 一刀之后。 “似乎玩大了,走!” 方锐目光一闪,毫不犹豫转身,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三丈之外,如缩地成寸般离去。 …… 神捕司摘星楼,乃是淮阴府中,第一高之建筑。 有诗赞曰:危楼高千尺,手可摘星辰。 此夜此时。 在方锐离去后片刻—— 摘星阁突然亮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出现,炽烈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 然后。 轰隆隆隆! 楼塌了。 神捕司外,甄家死忠匆匆带来四灵卫、府兵,瞬间倒了血霉。 “快看,摘星楼亮了!” “这不是亮了,而是……不好!” “楼塌了,快跑!” …… 轰隆隆隆! 倒塌的高楼,溅起滚滚烟尘,如奔流激荡的洪水一般淹没而下。 甄家死忠匆匆带来四灵卫、府兵,在这一刻,又匆匆掉头,亡命向后奔逃,你争我抢。 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唯恐跑得不够快。 “给老子滚开!” “啊,我的腿!” “别踩了,别……呜!” …… 一时间,叫骂声、踩踏声、痛呼声,交织成一片。 人间炼狱。 军队说强,的确强大,组成军阵,配合秘宝,即使如今的方锐,都不敢硬撼。 可没有统帅,一盘散沙,也就那样。 换句话说:整合起来的万人大军,是万人大军;可兵败如山倒时,还不如一万头猪。 此时,明显就是后一种情况。 …… 远处。 府尊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崩塌的摘星楼,终于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群蠢猪,终于赶着将自己送走了!还有甄道极,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夫被你坑惨了!” …… (本章完) 第121章,半仙 这一夜,淮阴府城极不平静。 神捕司内交手的巨大动静,隆隆如地龙翻身,光影冲天。 其后,就连摘星楼都倒了,排山倒海倾覆而下,在一片惨叫声中,淹没了上赶着来到的四灵卫、府兵。 事后统计,甄家死忠匆匆带去四灵卫、府兵,死伤过半,直让府尊气得跳脚,骂娘不止。 城中各处也在一片议论纷纷。 “听说,今夜有凶人大闹神捕司,与神捕司司正甄道极大打出手!” “就是那个好男风的神捕司司正?白天不是还听说,这甄道极有个相好的男人,私藏重宝举家潜逃……” “私藏重宝潜逃?这话谁信谁傻,真要私藏重宝潜逃,到现在会连一封通缉都没有?” 这人嘿嘿笑着,压低声音:“依我看,多半是那位甄司正的相好与人通奸,此人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有道理!唉,想当初,我被……那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嗨,现在谁还管什么相好不相好?通奸不通奸?神捕司司正受袭身死,摘星楼倒塌,四灵卫、府兵损失惨重……这可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啊!” …… 城中没人将神捕司受袭与方锐联系起来。 毕竟,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方锐不过一个小小六品银章,甚至,连‘私藏秘宝举家潜逃’的传闻,都少有人信。 嗯,论可信度,还不如某些子虚乌有的桃色传闻。 而知晓全部真相,知悉龙珠隐秘,知道方锐真正实力,猜测方锐身上可能隐藏的大秘密,唯有甄道极、甄佚二人。 ——即使调查情报之人,也仅仅知道片面,如方家从南境三州迁移而来,其它有关龙珠,必须整合全局才能窥测出的信息,半点不知。 可唯独知道所有的甄道极、甄佚,却都没有泄露分毫。 原因? 一者,相性契合的阴阳龙珠太过珍贵,甄家叔侄更有觊觎方锐身上的秘密的心思,下意识排斥外泄,刻意压下了消息。 另一者,方锐太果断了。 甄道极的布置刚刚开始,还未具体落实下去;方锐就已经根据劫运点的异常,直接锁定,果断提升,兵贵神速返回,当天就杀上门来。 如此雷厉风行,直接打了甄家叔侄一个措手不及,底牌尽出也无济于事。 结果就是…… 随着甄道极、甄佚两人的死亡,原本的一切,也被彻底掩埋。 事实上,如果方锐迟来一日半日,结果就可能大不相同,但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 大牢。 “牛捕头、荀捕头,两位可以出去了!” 有牢头赔着笑脸,为两人亲手打开镣铐。 “八斤,你的关系?”荀不惑问道。 “怎么可能?!” 牛八斤苦笑。 他是有些关系不假,可面对神捕司司正,完全是蚍蜉撼树。 怀着疑惑、激动的心情,两人出来,见到外面等候的楚行云,瞬间就明白了。 “楚金章,是您救了我们?!” 牛八斤激动问道。 方锐离开前,给他们说过了,会招呼楚行云关照一二。 荀不惑却是想得更多,即使楚行云是金章名捕,在他们面前是大人物,可也改变不了甄道极的决定吧? “是这样。” 楚行云看出了荀不惑的疑惑,开口道:“今夜,有凶人袭击神捕司,司正大人没了……摘星楼也倒了,四灵卫、府兵损失惨重,城中正是用人之时……” 在这般的大背景,牛八斤、荀不惑两人的事情,还真就成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没人会在意。 再者,如今甄道极人没了,也就没有了阻力,楚行云一个金章名捕要做成这个,还真不算太难。 “凶人袭击神捕司,司正大人没了?摘星楼也倒了?四灵卫、府兵损失惨重?” 牛八斤、荀不惑两人对视一眼,只感觉难以置信。 他们刚进去不到一天,就发生了如此大事,这未免也太魔幻了吧? “楚金章,那个袭击神捕司,击杀咱们司正大人的凶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谁知道呢?!” 楚行云眼角微不可察地一跳,可表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回答道。 其实,他是有猜测的,方锐前脚问过消息离开,后脚神捕司就…… 可这种事,不能想,不敢想,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除此之外,特意来搭救牛八斤、荀不惑两人,也是在向某人卖好罢了。 “行了,你们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楚行云拍了拍两人肩膀。 …… 远处。 ‘这俩货出来了啊?正好,也省得我去想办法了。’ 方锐望着牛八斤、荀不惑这两个曾经的手下,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现身相见的想法。 那般,是给自己平添风险,对牛八斤、荀不惑也非好事。 ‘相见不如不见,与其藕断丝连,不如一别两宽。去休!去休!’ 他蓦然转身,没入这秋日的夜晚,在朦朦胧胧、好如雾里看花的黯淡微光中,消失不见。 …… “老苟,快看,那边是不是头儿?” “嗯?哪里?是有点像,不过,头儿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你看错了吧?” “也是,希望头儿也没事。” “是啊,想咱们以前的日子,那是何等快活……” …… 这般的声音远去了。 …… 白支县,方家落脚的院子。 “唳!” 九霄之上,白鹤从漫天星光下掠过,乘风破云,呼啸而至。 随着它的降落,外围那道如飞机一般的‘超级放大版罡元形体’,瞬间虚化泯灭。 唰! 方锐青衫不染,从半空飘然而落。 向屋内看去。 他却发现:在这般霜寒露重的秋夜,自家屋内,竟然还有光芒亮着,一灯如豆。 是三娘子。 她之前听到动静,找到清衍小童子询问,得知方锐出去了,就在这里等候着,想要亲眼第一时间看到方锐回来。 “三姐姐!” 这般被家人等候守望的感觉,让方锐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唤出声。 “锐哥儿,你回来了?”三娘子听到声音,原本的些许困倦瞬间褪去,起身回眸之间,表情生动无比,浅笑嫣然。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方锐笑了笑,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我回来了。” …… 一日后。 “唳!” 淮阴府城上空,一朵红、黄、青三色流转的祥云飘来。 若是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并非祥云,乃是一头龙首金雕周身萦绕的光气,化作三彩流转不定。 此时,在这头龙雕背上,伫立着一位羽衣星冠、一身鹤髦的白眉道人。 这雕名为‘三彩龙雕’,亦是甄家所有‘赤羽金雕’的祖宗,而那道人正是甄家老祖甄太元。 哗! 甄太元来到神捕司上空,探手向下一按,半空之中,一只云气大手压下,摄取气机。 “神仙啊!” 下方,不知道多少人见到这般神仙手段,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仙人。 “嗯?!” 九霄之上,云气之中,这位被山呼神仙的甄太元,此刻看着手中散乱的气机,却是微微皱眉。 他想了下,又是掐指,以因果卜算之术推算,可再次失败,仍无结果。 “处理得如此干净。是哪个半仙世家,抑或者……朝廷?!也罢,正好去淮阴府府衙试探一番。” 甄太元一拍座下‘三彩龙雕’,径直飞往府衙。 …… “宋府尊,不请自来,叨扰了。” 甄太元如此说着,行动上却是毫不客气,不经通禀,乘着‘三彩龙雕’,直入府衙。 “太元尊者法驾亲临,这可真是蓬荜生辉。来人,上茶!上好茶!上我压箱底的好茶!” 宋府尊笑容洋溢,热情地迎出去。 ‘尊者’之称,乃是上品灵师之上,‘源法’境界大能的独有尊称,也可称呼‘真人’、‘半仙’,乃是真正屹立于大虞顶层的人物。 “茶就不必喝了,老道今日出关,得知后辈中两个麒麟儿命牌碎裂,故有此行,不知宋府尊可教我?” 甄太元开门见山,语气中,不乏有质问之意。 “这……丰余兄台,道极侄儿,对两位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宋府尊面容悲痛:“前日,我得知消息,上下动员,更有四灵卫、府兵先行一步……可谁曾想,贼人凶猛啊!” “据我所知,丰余兄台已经极致催发‘法旨’,召唤‘半仙虚影’,可仍是被那位凶手一刀横斩。那位凶手恐怕已经臻至一品极限,距离‘种道’武圣也只有半步之遥。” “尤其是最后,极有可能在战斗中极尽升华,成功突破了那一步,不然也不可能一击破碎摘星楼,让我四灵卫、府兵折损一半!” 吹嘘!狠狠的吹嘘! 不将某个凶手吹嘘得无比强大,无比妖孽,怎能解释损兵折将?岂不是显得他宋某人废物? 不是我方不努力,实乃敌人太强大! 事实上,宋府尊也是如此上报的,对某人狠狠吹嘘,再让甄道极背锅,并隐隐暗示自家挑起了半仙世家争斗…… 总之,一通操作下来,他成功地继续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嗯,真言么?!’ 甄太元眸光一闪:‘看来,果真不是朝廷,那就是某个半仙世家了?!’ 宋府尊看着自己成功带歪甄太元,让对方陷入思索,没想着再为难他,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心中隐隐自得。 什么叫官场老油条啊?!(战术后仰) ‘稳健如周长发,多智如甄道极,俱往矣。还不是我宋某人,笑到了最后?’他心中暗道。 “袭击我甄家的恶匪,宋府尊可有线索?” “暂无。不过,我淮阴府衙……” “那不妨,宋府尊与老道一同联名,请用州中秘宝‘万里江山图’。” 甄太元顺势提出。 州城秘宝,不是甄家私器,说用就能用,须得各种程序,乃至付出不菲代价。 不过,若有宋府尊背书,将此事定义为‘公事’,就能省却许多麻烦。 “这……” 宋府尊下意识就想推辞。 半仙世家的争斗,与他何关?联名上书,这不是让他平白得罪人么? “嗯?!” 甄太元眼睛眯起,给宋府尊一股莫大的压力:“莫非,宋府尊就不想抓住凶手?是懈怠渎职,还是,与凶手有什么勾连呐?” “这怎么可能?!我……我联名就是!” 宋府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片刻后。 “太元尊者,慢走!慢走啊!一路走好!” 宋府尊赔着笑脸,送走甄太元。 等对方消失不见,影都没了。 他才愤愤然跳脚:“我呸!这甄家,就和我过不去了?刚被小的坑,又被老的坑,老夫上辈子欠你们的是吧?” “唉,啥时候能出一位凶人,也灭一个如甄家这般的半仙世家,给我长长眼啊!” …… ‘甄道极为恶,甄家要承担大半责任!至少,那‘八九极阴溯源大阵’的一万童男女,就绝不是一个神捕司司正,可以在短时间内凑齐的。’ ‘终究还是实力不足。不然,以我的脾气,这次定然要除恶务尽,直捣黄龙,灭上一个半仙世家过过瘾。’ ‘嗯,定个小目标:武道、灵师,齐齐突破一品之上,来日找甄家拉清单。’ 方锐微微摇头,收回思绪:“那还太远,现在,还是想想如何避开甄家老祖可能的追索。” “那日我一记超品大招清理气机,断了寻常的追根溯源之法,可还有因果卜算之术。” “我身怀混元龙珠本源,一般的一品之上大能都测算不到,可就怕对方动用什么恐怖秘宝。” 方锐知道自身特殊,大概率不是那么轻易卜算出来的,但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此。 “还是须得再稳一手,增加一些保险。” 他心中一动,闭目,打开面板。 【劫运点:11912】 与甄道极、甄佚生死较量,避开一次真正的死劫;崩碎摘星楼,给予甄家心腹带领的四灵卫、府兵重创;以及其它影响,如甄家老祖搜寻无果…… 总之,劫运点再次突破一万大关! “武道一品之上,前方暂时无路,灵师途径,《元始经》卷三,所需的劫运点也远远不够。” 方锐喃喃着,看向技能一栏:“《卜算术》,就是你了,开个盲盒赌一把吧!” “给我提升!” 劫运点-1870。 《卜算术》圆满! “再来。” 方锐看着泛着金光,微微闪烁的《卜算术》:“继续提升,给我破限!” 劫运点-10000。 轰! 方锐脑海中,无穷关于《卜算术》感悟生出的同时。 面板上,神通一栏,如水波般的涟漪浮动中,‘长生不老’之后,出现了一道新的字样! “这是?!”他瞳孔猛地一缩。 …… (本章完) 第122章,神通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42】 【功法:养身功(旷古绝今)(金色)、元始经(卷二)】 【境界:一品(纯元)、中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方氏医术(圆满)、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 “神通:不在算中?!” 方锐意识倾注其中,品味着感知到的信息,神色中浮现出一抹古怪:“这是一道避劫神通不假,可却不是被动永固,无须消耗那种,而是和‘长生不老’一样,都需要后续供能?!” 在他感知中,当有大能卜算,突破命格、境界、至宝等因素影响,真正产生暴露风险时,才会触发。 然后…… 方锐就可自身供能这道神通,屏蔽卜算,乃至反击! 是的,可以自身供能! 与感知到的‘长生不老’不同,‘长生不老’激活后,一次性返老还童,或者完全激活以少量劫运点维持,都是需要劫运点。 而神通‘不在算中’,就显得有些……荤素不忌,劫运点供能更好,自身供能亦是可以。 “相比我的罡元、灵力、混沌龙珠本源,‘劫运’明显是更高层级的能量。” “从这方面来看,神通‘长生不老’的质量大概是远超‘不在算中’的,或许,就如我猜测的那般,技能破限所得的神通只是神通入门款,更类似于‘专长’?” 不过,弱也有弱的好处,一经生成,即是完全激活状态,立即可用。 “还有……” 在这次破限后,方锐对面板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此世界的功法,代表这方世界的修行大道,故而不能破限;而各种技能,如《卜算》、《农经》之流,算是具体分支,可以在总结的基础规则上极尽升华,也就是破限。” “显然,这涉及到规则层面了!” 他如今所已知的,真正涉及规则的现象,也就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定义气运,上古天变后灵气性质改变。 “我的面板亦是不简单啊!劫运,灾劫、命运,它的外相显化么?这是某种权柄,或者说道果?!” “如今信息太少,还无从判断。不过不急,我有的是时间,将来总有一日会弄明白。” 方锐伸了个懒腰:“有了神通‘不在算中’,我总算是安心了,不错,不错,神通是个好东西啊!” “以前,我怎么没想着弄两个玩玩呢?哦,以前我穷来着,那没事了。” 从技能圆满到破限,需要一万劫运点,可要知道,从九品到三品,一共也不过8850。 对从前的方锐来说,如开盲盒一般的破限神通,或者说专长,怎么比得上提升境界来得实在? “奢侈品啊!也就在日后的漫漫长生中,劫运点多了,才能多弄出来一些玩玩,暂时还是不想了。” 方锐看着面板上金光闪烁的新神通,如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左看喜欢,右看喜欢,跃跃欲试,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关闭面板。 “可惜了,神通‘不在算中’只是被动,我自个儿试探不出效果。话说,哪里来个冤大头,给我试一试这门新神通啊?” …… ‘甄太元!’ 宋府尊心中破口大骂:‘这老匹夫,当真无耻至极,欺人太甚!’ 对方不但让他联名背书,次日,又派人将他请到了州城,拉着他一道疏通关系,请用秘宝‘万里山河图’。 也正是因此,仅仅二三日的时间,就打通了关节,完成了请用‘万里山河图’的程序。 在这之后,又盛情挽留,邀请观礼‘追凶大会’。 ‘苦也!我这是上了甄家的贼船。’ 宋府尊心中叹息:‘等‘追凶大会’后,找出另一个半仙世家,那我就是将对方彻底得罪死了。’ ‘更糟糕的是,我代表了朝廷,这次却被迫和甄家搅合在了一起,屁股坐歪,这是大忌,前途无亮啊!’ 他神情凄苦无比,宛若带上了痛苦面具。 “宋府尊,马上就要找到凶手了,怎么看您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旁边,一位甄家嫡系问道。 “高兴!高兴!老夫高兴得很啊!” 宋府尊咧了咧嘴,咬牙切齿道:“对某些人,老夫也是恨得很哪,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哈哈,将凶手挫骨扬灰就不必宋府尊代劳了,我家老祖自会亲力亲为。”这人语气自信,显然不认为会出什么问题。 包括在场观礼的其他权贵,皆是一样,都是这般认为的。 毕竟,还真没有请用秘宝‘万里山河图’,却出现意外的先例。 此时,‘追凶大会’尚未开始,场中一片议论纷纷。 “那就是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 “不错!听说,‘万里山河图’乃是圣皇遗宝‘山河社稷图’的仿制品,拥有后者的一丝本源,也不知是真是假。” “连‘万里山河图’都请用了,看来,甄家这次是动了真火。” “也难怪,太元尊者最看重的麒麟儿夭折,还搭上了一位上品灵师,甄家这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唉,查到凶手又怎样?能做下这般大事的,定然是另一门‘半仙世家’,恐会引发惊天大战啊!”有人叹息。 “老兄想多了,上面有朝廷压着哪!暴露行迹的‘半仙世家’,多半也就是割肉,交出凶手偿命……” …… 这般的议论声中。 “唳!” 云空之上,甄太元乘坐‘三彩龙雕’而来,白眉飘飘,周身霞光相随,宛若神仙中人。 对下方的嘈杂声音,他充耳不闻,面上无波无澜,反手取出一封‘请用批文’,向下一掷。 唰! 批文在半空破碎,化作流光落下。 高台之上,那道悬空的古朴无奇画卷,在璀璨光芒中解封,徐徐展开,映照出遮天蔽日的雄浑光影。 那光影之中,有:大川江流,峻岭形胜,万民耕织,虫鱼鸟兽…… 好似整个吴州山河,都被投影到了这里,给人以极大的视觉震撼。 …… “解封了!‘万里江山图’解封了,这就是完全体的超品秘宝啊!” “开眼了!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是啊,没有白来!” “嘘,噤声,快看,我家老祖要出手搜寻真凶了!” …… “因果为引,疾!” 甄太元屈指一弹,甄道极、甄佚二人的破碎命牌飞出,悬浮半空。 随后。 他反手之间,掌心有磅礴的实质化灵力涌出,如大江大河奔腾,从甄家叔侄二人破碎命牌上穿过,落入下方。 嗡!嗡!嗡! 灵力大河飞向‘万里山河图’映照出的真实光影中,化作一圈圈碧绿色涟漪,飞快拂过。 一个呼吸。 三个呼吸。 …… 十个呼吸。 直到灵力大河枯竭,一圈圈碧绿涟漪散去,可没有半点异状。 …… “怎么回事,太元尊者失手了?!” “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哩!” “就是,太元尊者怎么会失手,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半仙?!什么叫做超品秘宝啊?!” …… ‘看来,宋府尊推测得不错,那位恶匪果真突破到了一品之上的‘种道’武圣,而且,命格极为特殊。’ 甄太元眸光一闪,拂袖之间,一方通体如琉璃的无暇小印飞出。 “昂吟!” 虚空之中,一道气运金龙从中飞出,穿过甄家叔侄二人破碎命牌,摇头摆尾而下。 嗡! ‘万里山河图’映照出的真实光影中,气运金龙解体,化作一圈圈金色涟漪。 十个呼吸后。 一阵风拂过,光影依旧,仍是没有半点异状。 …… “怎么还没结果?该不会是‘万里江山图’坏了吧?” “不可能是‘万里江山图’的问题,那就是……太元尊者?” 这人小声嘀咕:“太元尊者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我怎么看他面色微微发白,额头隐有汗珠,这是有些虚啊!” “嘘,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我家老祖修炼的是《乾阳真经》,别看已有百岁高龄,夜驭十女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会虚?” …… 听着下方各般声音,甄太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想来,那位恶匪不但是一品之上,命格特殊,更有至宝在身。对面的‘半仙世家’,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哼,可老道今日,非要一个结果不可。’ 他心下一狠,再次催动那方琉璃小印,庞大的气运洪流化作龙凤虚影飞出,又一次穿过甄家叔侄的破碎命牌。 ——或许是负荷太大,这一次,直接让二人破碎命牌粉碎湮灭。 嗡!嗡!嗡! 气运龙凤盘旋,长鸣不止,一圈圈青色涟漪随之泛起,拂过‘万里山河图’映照出的光影,在某一处蓦然出现卡顿。 …… “有结果了!”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捏紧手心,齐齐看去,少数激动者甚至直接站起身。 “咦?!” 宋府尊感受着狂跳不止的右眼皮,心头一跳:‘此时,我若说可能会有什么意外,会不会被打啊?’ …… “嗯,有人在卜算我?是甄家老祖么?!” 方锐看着面板上微微闪烁的神通‘不在算中’,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毫不犹豫调动自身罡元、灵力、一团混沌龙珠本源,面板上剩余的几十劫运点也一同清空。 刹那间。 他感到自身意识攀升,来到一处黑暗空间,周身被缥缈如轻纱一般的雾气笼罩。 远处,一幅图卷显现出日升月落、山河形胜之景象,一道朦胧人影立于其上,周身气运所化的龙凤虚影相随。 ‘这缥缈雾气,是我的神通‘不在算中’外相显化?那人就是卜算我之人?此时此地,我相对那人是隐形的?’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这次我投入的力量,完全可以屏蔽此人卜算,甚至,还有许多多余,对此人反噬。’ ‘啧啧,有意思。现实中,我境界或许不如对方,可在这里,攻守之势易也。’ “去!” 他心念一动,周遭无边的缥缈雾气随心意奔涌而来,灌注双手,在一合一推之间,化作天外一刀。 光芒一闪中。 嗤啦! 这片空间都仿佛无法承受,那一刀崩山断江,直取对面那道朦胧人影。 …… 甄太元感觉:自身心神如一条游鱼,在‘万里山河图’所化虚景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畅快遨游。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也极为难得,对修炼大有裨益,也是他此次除了追凶之外,另一重目的。 可就在此时—— 唰! ‘万里江山图’所化的山河之外,有一道光芒疾速掠来,斩天碎地,从甄太元神魂之上,一穿而过。 现实反馈就是…… “噗!” 甄太元蓦然睁眼,喷出一大口鲜血。 下方众人齐齐瞳孔一缩。 “慌什么?!” 还是甄家家主最为镇定,稍稍一愣,就懂了:“这是老祖在以自身精血为代价,卜算……” 他还没说完。 砰! 半空之中,‘三彩龙雕’背上,甄太元在吐出一大口鲜血后,面如金纸,径直一头栽倒。 与此同时。 轰! ‘万里江山图’所映照出的光影,在蓦然一闪之中,大片崩碎,就连‘万里江山图’本体,都合拢重新陷入封印状态。 …… 全场,在安静了三五个呼吸后,瞬间乱作一团。 “夭寿了,老祖……” “快快救人!” “这这这……‘万里山河图’光影崩碎,直接被打回封印状态,太元老祖也遭受反噬,何人有这般的本事啊?!” …… ‘真出意外了?’ 宋府尊怔了一下,忍不住狂拍大腿:“痛……咳咳!” 他强忍住将‘快’字咽下,揉了揉脸,换上一副悲戚面孔:“痛煞我也!” “太元尊者,你死……伤得好惨啊!呜呜!” …… “好神通!那般似乎可以斩天碎地,无所不能的体验,实在令人沉迷……咦?!” 方锐意识回归,正喃喃着,突然看到,面板上原本已经归零的劫运点,突然开始飞快跳跃,如疯了一般向上攀升不止。 …… 我在整理下一小卷的细纲,因为不想请假(话说开书以来似乎还没请过假),所以这两天在压缩字数,等过去后,字数就会稍多一些。 各位大佬,抱歉,鞠躬! …… (本章完) 第123章,终离 仅仅片刻。 劫运点就攀升到了三千出头,才开始渐渐放缓。 “按照往常经验,劫运点反馈,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所以,这些劫运点,只是我那一刀的即时反馈?” “确凿无疑了,那位卜算我的大能,必然是一品之上,而我得罪的那般人物,似乎也只有甄家老祖。” “话说,这般的‘半仙’质量就是高,单人就可比得上数千普通人。” 方锐摩挲着下巴:“咦,这其中,似乎有bug可卡。” ‘我故意做下大事,引人对我进行卜算,然后,以神通‘不在算中’反击,估计能埋掉不少人。’ 不过,这个大胆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就被他压下:“冷静!冷静!不能飘!” “这个法子,一般人坑不到,即使‘半仙’大能,不借助至宝,大概都突破不了我的境界、命格、龙珠影响。” “可能突破这些因素的,必然是‘大鲨鱼’!” 万一对方灌注海量气运,或者请用先天至宝,让方锐倾尽自身混沌龙珠本源、劫运点都不够屏蔽,那就惨了。 “从这方面看,神通‘不在算中’不是永固被动,无需消耗,似乎不是劣势,反而是大大的优势。” 一开始,对神通‘不在算中’不像是前世传说中的大神通,更类似于加强版技能,方锐是稍有不甘的,可现在这个想法就完全变了。 “嗯,好像前世传说中的大神通,也需要法力催动,这个问题暂时忽略。说回神通‘不在算中’优劣的问题,完全永固的被动,无须消耗,可也意味着定型了,必然有极限。” 方锐绝不认为,一万劫运点破限的永久固化神通,就能屏蔽先天至宝的卜算。 反而这般需要供能的不同,上限极高,弹性极大,投入足够多的劫运点,绝对可以将先天至宝屏蔽。 “不过,三千劫运点,那是绝对不够的。即使加上我的混沌龙珠本源,也够呛。” 方锐叹息:“所以,还是必须冷静,苟住,不能飘啊!” “目前,这世上九成九九的卜算类超凡手段,都对我无效了。” “抛开超凡因素不谈,此世,也就是一个古代世界,寻常手段想要找到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定程度上算是安全了。” 方锐暗忖道:‘不过,也不能放松。甄家老祖这次虽然受伤,但也不知道影响有多大,那般屹立不知道多少年的半仙世家,定然是有重重手段的,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 ‘我境界不如对方,真要当面撞到,还是会死人的。’ ‘吴州终归是人家的地盘,待着不安心,最好离开!’ 方锐就这性格,一边做充分的准备,一边做最坏的打算 “既然决心离开,那就不要磨磨蹭蹭了,尽快吧!那两只‘流云青鸾’,也该去取回来了。” “之前那次,我没突破一品,也不是中品灵师,乘着白鹤都追不上,这次么……哼哼!” 很早之前,方锐看到甄道极、甄佚的赤羽金雕,就萌生了抓捕飞行异兽的方法,让四海商会留意打听。 而这一对‘流云青鸾’的情报,就是其中成果之一。 可以说,方家离开淮阴府城后的路线,乃是精心选择的。 …… “这两天,兄长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去了哪里?” “昨天我问过,听阿锐哥说是去捉大鸟了,好像还是两只异兽大鸟。” “异兽啊,这我记得,异兽肉做菜很好吃的,异兽大鸟也一定很大,一锅炖不下吧?” “就知道吃!” 三娘子笑着过来,敲了敲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对这件事她是知道一些的:“那是用来做坐骑的。” 这时。 “唳!” 外面,一道清亮叫声传来,两团如火烧云般云彩落下,化作两只青色神鸟,白鹤紧随其后。 “兄长(阿锐哥)回来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姑娘‘呀’了一声,提着裙子,快步出去。 三娘子自然也跟上。 就连方薛氏,以及晴云、白芍几个大小丫鬟,乃至清衍小童子,都出来瞧热闹了。 “好漂亮的神鸟啊!”这是大小丫鬟惊叹的声音。 “神奇,它们飞行起来,如火红的云彩,可落下后,就成了青色。” “快看,它额头后有着青色光晕,羽毛、尾巴流苏上有辉光流转,比孔雀还要华丽哩!” …… “兄长,我能不能要它一根羽毛啊?”方灵看过来。 “唳!” 一对流云青鸾感知到些微恶意,仰脖对着方灵示威。 “嗯?!” 方锐哼了一声,顿时让它们脖子一缩。 “可以。” 他和善地微笑着,身上却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震慑二鸟:“只要不是将它们的羽毛全拔光了,拿去做衣服就行。” 受到某人恐吓,一对流云青鸾顿时乖了,屈辱地承受着一群雌性两脚兽的来回撸摸。 旁边的白鹤却不满了,以往这种团宠待遇,可是它独有的。 “唳!” 它叫了一声,迈着高雅的步子过来,一撅屁股,想要顶开一只流云青鸾,却因为体重、实力远远不如,被反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一群人皆是笑出声。 “阿锐哥,这两只神鸟好厉害,你捕捉它们不容易吧?”囡囡凑上前,关切问道。 “还好。” 方锐云淡风轻地摆手:“我亲自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薛氏、三娘子在一边笑着,也不揭穿,这事她们是知道一些的。 是的,方锐捉这两只流云青鸾,远没有他说得那么顺利。 第一次时,因为还没突破到武道一品,也不是中品灵师,乘着白鹤而去,因为这两只流云青鸾速度太快没抓住。 还反被它们报复,追着盘旋在头顶拉屎,追着拉了一二里。 ——不要问哪来那么多屎,这般的顶级异兽,真要恶心人,吃了立刻就能拉出来,消化系统极其强大。 总之,那一次方锐无功而返,还一肚子气地回来立即洗澡。 这次么,方锐突破到了武道一品,又有‘轻身术’加持,七八丈开外,一招大擒拿就将它们打包了。 随后,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它们深刻认识到了上次的错误,愿意给予补偿,在有生之年作为坐骑。 “兄长,我可以乘一下它吗?” “阿锐哥,我也要。” “可以。” 征得方锐同意,两个小姑娘乘坐流云青鸾飞了起来,也不飞远,就在院子上空盘旋,如两团飘来飘去的红云。 “好快啊,不过一点都不晕。” “嗯嗯,可舒服了,厉害的神鸟!” 方灵、囡囡跪坐在流云青鸾的背上,掩着裙角,笔直如瀑的长发飘扬,雀跃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好像漫画中的少女。 下方,大小丫鬟们看着,都是露出羡慕之色。 即使方薛氏、三娘子,也有些意动。 “娘、三姐姐,不急,咱们明日乘着流云青鸾赶路,有的是时间体验,你们不要嫌弃飞得太久就好。” 是的,方锐打算乘坐流云青鸾离开吴州,以混沌龙珠本源供能,化身放大版飞机,一次性就能将所有人全部带走。 ‘如果是跟随商队,要出吴州,那可就老慢了,可乘坐流云青鸾,却是极快。’ ‘捕捉它们,虽然耽误了一两日,但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般跑长途,对它们来说可是苦力活。’ 方锐看着一对流云青鸾,目光闪烁:‘不过没事,苦一苦百姓……呸,苦一苦坐骑,骂名我背。’ 这绝不是他想起了某些经历,刻意报复,他怎么会是那般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嘛?! …… 事实证明,压榨员……坐骑,是不可持续发展的。 方锐勒令一对流云青鸾跑长途,一旬之间出了吴州,然后,它们就在过度压榨下,短暂地失去了世俗欲望。 即使拿发情药挑逗,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半点激情。 ‘咳咳,明明前两日,这种鼓舞手段还是有效的,是出现了抗药性吗?下次有需要,可以改良一下配方。’ 方锐暗忖着,也不折腾一对流云青鸾了,换成了跟随商队马车赶路。 今后,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也不准备再压榨它们了,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魔鬼。 吱呀呀! 车队蜿蜒而过。 去淮阴府时,是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五人,如今,又多了清衍小童子,多了晴云、白芍等大小丫鬟。 除此之外,好似一切都未曾改变。 车厢。 方锐双手枕在脑后,陷入沉思:‘我在淮阴府的一切,虽说处理得干净,但也未必没留下一丝痕迹,现在没有泄露,将来未必不会。’ 不同于甄家,若是引起大虞朝廷注意,那般卜算力度又是不同。 有一点,甄道极说得没错,大隐隐于市,在藏龙卧虎之地,的确可以很大程度干扰卜算。 “去都城?不,太远,也太险,还是……去陪都上洛吧!” “葛道长的老友、上任神捕司司正周长发,还有‘安乐候’李玄通,那位常山县的反王,我父亲死亡的元凶之一,似乎也都在那里。” 另外,也只有那般大地方,才有可能获得足够资料,将《养身功》继往开来,开辟武道一品之上的新路。 是的,即使有了直达‘半仙’的《元始经》,方锐也不准备放弃武道。 “在我预估中,破入武道一品之上需要50000劫运点;而灵师途径,仅仅达到上品灵师巅峰,就需要40000,突破上品灵师之上的‘源法境’,更不知道需要多少,但绝对高于50000。” 如此来看,还是武道更接近一品之上。 与甄太元隔空过招后,方锐深感自身不足,武道、灵师,二者至少其一突破超品,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正好,去了陪都上洛,也可以站在更高的维度,看一看这大虞。上古天变、气运之说、半仙世家……这些隐秘或许都会向我一一敞开。” 如果说,在常山县时,身处底层,方锐看到了,大虞天地如棋局; 那么,在淮阴府城,作为一个银章大捕,他深刻见识到了,大虞吃人的本质。 “若是站在更高的维度,这个大虞,又是如何模样呢?” 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国,都绝非二维平面,一眼望过去,就可以遍览。 它们是立体的,往往从不同的面看去,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下雪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方锐拉开车帘,向外望去。 正值午后,阳光穿破万里黄云,大白于天下,笼罩入目所见的一切,阴影被压缩到了极致。 更远处,大雁排成一字,嘎嘎飞过。 正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 就在方锐一家赶路之时—— 淮阴府城。 呜呼呼! 雪花飘落。 荀不惑、牛八斤并肩从神捕司衙门走出。 他们有在方锐手下的一段共同经历,也曾同患难,近来关系越来越好。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啊!” “可不是?!走了,老苟,一起去喝点?” “行,不过这次,该八斤你请客了。” “我请就我请……唉,两个人喝酒还是不对味儿,想当初,头儿在时,还有大胆……” …… 两人的声音,在漫天飘落的雪花中,被渐渐淹没。 …… 府衙。 宋府尊正在大宴宾客,吹牛自己去州城的见闻,尽情高乐:“那日,我赴宴‘追凶大会’,太元尊者请出‘万里山河图’,那般景象可真是……与太元尊者斗法的半仙世家,也非等闲……我就一打盹儿,再一抬头,诶,太元尊者哪去了?原来,一口老血喷出,从半空……” 他讲得声情并茂。 下方,一众官员却表情好如便秘,强行打起精神不时颔首。 不是宋府尊讲述得不够精彩,而是:宋府尊从州城回来,大宴三日,这已经是第十二遍讲述这番经历了。 ‘嘿嘿,这般强人所难的感觉,爽快啊!’ 宋府尊看着座无虚席,一众人听着自己吹嘘,怀中美人不时斟酒喂下,不由在心中感叹:‘此间乐,不足道也!’ …… 吴州州城,甄家。 一间密室之内,男女合欢的靡靡之音不断从中传出,久久不绝。 “算算时间,三日三夜,也差不多了。” 在外等候的甄家家主,暗自嘀咕道。 轰! 这时,密室大门洞开,甄太元披上衣服,仙气飘飘大步走出。 “老祖,您……” “我没事。” 甄太元摆手:“有你送来的三百个八字纯阴的处子元阴、天材地宝,再配合我的乾阳真经,如今我的伤势已经恢复。” “不过,” 他脸色难看:“折损了十年寿元,我所剩时间不多了。” “可恶!” 甄家家主满脸义愤填膺:“我必定为老祖继续追索凶手,定要将其找到,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何必说这种没脑子的话?” 甄太元脚步一顿:“不必查了,我请用‘万里江山图’都卜算无果,你又何必何必自取其辱?当然,你若有本事,能抽出一条蛟龙之气运,或者能请用圣皇遗宝,当我没说。” “咳咳。” 甄家家主老脸一红,这哪是他能做到的,不由尴尬岔开话题:“老祖,在您疗伤时,城中动荡不稳,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甄太元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咱家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真君玄旨?” “错!” “族中的‘九曜乾阳锁天大阵’?” “错!” “那是……” “是‘乾阳无极真人’这道敕封。” 甄太元看向甄家家主:“有些秘密,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乾阳无极真人’这道敕封,不同于那些只可保留一世的虚封,写入了圣皇遗宝‘山河社稷图’,乃是咱家真正与国同休的底气。” “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磅礴气运加身,突破源法境界并非难事。你……准备准备吧!” “老祖,这……您要传位给我?不可啊,老祖您……” 甄家家主心跳狠狠一跳,旋即就是强行按捺,生怕是什么试探,满口拒绝,悲怆出声。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还有,我累了,你下去吧!” 甄太元摆摆手,让甄家家主退下。 等甄家家主离开,他徘徊良久,最终去往祠堂。 “源法境修士,百五十载寿元,呵呵,讽刺,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甄太元在先人牌位前伫立良久,蓦然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先祖啊,你们那一代人跟随圣皇,为了这万民,为了这世界,牺牲太大了!” “不,不只是你们,我们后世一代代人,所有的大虞顶层,为此也付出太多了。” “底层身不由己;中层只见吃人;可又有谁知道,我们所付出的?所牺牲的?” 甄太元冷笑:“十九州风调雨顺,亿万百姓安居乐业,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万万分之一被吃的概率。” “可我们,皇室、与国同休的半仙世家,真正的大虞顶层,却尽数牺牲了寿元、道途。” “如此代价,真的……值得么?!” …… 暮晚,大雪初霁,巍峨山川冰雪笼罩,浩荡江流汹汹滔滔,一片苍茫。 “山川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方锐与方灵、囡囡站在一起,望着眼前之景,轻吟出声。 身后不远,方薛氏、三娘子在指挥大小丫鬟做饭。 上空。 一对流云青鸾盘旋,垂下道道流光,更有仙鹤起舞,一同作为背景色,如画中景象。 “兄长,咱们不坐青鸾赶路了吗?” “不坐了。” “来此人间一趟,岂能虚度?接下来,咱们用脚丈量,走遍这万水千山。” 本心上,方锐是不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更喜欢与家人一起,走遍千山万水,发现这世间之美。 “灵儿、囡囡,这也算是你们的成年旅行了。” “带你们走出千万里,去看草长莺飞,去看浩渺晴空,去看霜叶如花,去看万里冰封,再回到原初,倾听雪化、冰河解冻的声音……” “当然,更值得看的是生灵,雏鸟初啼、蛹破成蝶、幼鹰始翔……更有善恶黑白,形形色色的人心。” 方锐语重心长:“我也不求你们能有多通透。只愿走出走千万里,见识过世间之大后,至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微不可察地瞟了另一边的清衍小童子一眼:“不那么容易被人骗走。” 嗯,方锐倒也不是针对谁,正常恋爱,他也不反对,就怕方灵、囡囡在见识太少的情况下被骗了。 方灵、囡囡听得心神激荡,如玉一般的精致小脸上浮现出云霞一般的红晕,琉璃一般清澈眸子里闪烁着期待向往的光。 如今,两个小姑娘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方灵相对灵动活泼,有如着湘云一般的娇憨;囡囡更似黛玉杨柳依依,眉眼如烟钟灵敏秀。 ‘红楼之中,我却更喜欢薛宝琴,见识、容貌,乃是最超一等的人儿。’ 方锐暗忖着,摇了摇头。 “当然,那些都是以后的事。” 他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灵儿,我教给你的功法背熟了吗?还有,囡囡你也别笑,《元始经》可曾修炼出气感了?” “啊哦!” 两个小姑娘惊呼一声,目光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开,显然很是心虚。 不过,方锐在检查后,却发现两人都通过了。 这也不奇怪,两个小姑娘还是很聪明的,即使花了不少时间看杂书,分出少许心思,也完成布置的任务了。 “耶,通过了。” “阿锐哥,你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好久都没讲过了。” “也好,我记得,曾给你们讲过一个《白蛇传》的的故事,今日这篇不同,这一篇,叫做《白蛇·缘起》。” 方锐轻轻讲述着,不大一会儿,就有三娘子、方薛氏、大小丫鬟、清衍小童子凑过来。 远处,依稀有商队之人的声音响起。 “听说,淮阴府死了两个甄家的大人物。” “我也听说了,甄家可是吴州的半仙世家……随后,请出‘万里山河图’卜算,反倒将甄家老祖自身搞得吐血……” “这可真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如此半仙世家,也不知是被哪位大能算计了?” “我这儿有另一个版本的说法,且听我讲来……” …… ‘说着别人的故事,却不曾想,自身也成为了故事、传奇,被人传颂。这可真是奇妙!’ 方锐听着这般声音,微微摇头,笑了一笑。 彼时。 落日西沉,天色黯淡,山水与故事,一同淹没熹微的冬日暮光中,如舞台上暂歇缓缓合拢的幕布。 …… 6200字大章,其中2000字算还账,还欠……呃,18000均了……还欠12章。 我去,怎么感觉越还越多了,我还能还完……吗。 …… (本章完) 第124章,上洛 方锐一家从淮阴府出发,跨过吴州,开启了一段漫长的旅程。 从一开始的秋风萧瑟,到冬雪初落,再到草长莺飞,夏雨阵阵,又见霜叶如花…… 匆匆三年过去。 方家横跨了鲁州、岚州、岐州,途中,遇到繁华有名的地方,就逗留游玩休息一番,看看当地名胜,品尝种种美食;遇到不感兴趣的地域,就或跟着商队,或乘坐流云青鸾赶路一小段。 好如一次超长途的旅行。 方锐有圆满级别医术,中品灵师的手段,作为保障,相比当初从南境三州前往吴州,也更加从容,方薛氏、三娘子等人的状态也保持得更好。 当然,这三年中,相比在淮阴府的最后时间,面板上劫运点的增速,大幅度收缩。 可方锐并不是太在乎,依旧不疾不继续着,趁着方薛氏还有精力,趁着三娘子还年轻,全身心沉浸在这次漫长的旅程。 他清楚知道,随着方薛氏年岁渐大,大概就没这般的机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相比方锐的长生,方薛氏、三娘子等人终究寿元太过短暂,方锐不愿留下过多的遗憾。 但。 再漫长的路程,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历经三个春秋轮回,当又一次春至,燕啄春泥,桃花盛开之时,大虞陪都——上洛快要到了。 吱呀呀! 在一辆定制的豪华马车中,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清衍各人都在。 “锐哥儿,是快到上洛了吧?” “是的,三姐姐,要结束了。”方锐笑道。 “现在回想起来,路上吃过好多:鲁州的白玉栗子、岚州的三彩锦鸡、岐州的青龙鱼……看过好多:一望无际的大江,红土地上的紫杉,戈壁中的仙人掌……好不舍得。” “你啊,你兄长带咱们走过这么远,吃过那么多,看过那么多,也该知足了。” 方薛氏顿了一顿,问道:“灵儿,还记得小时候在常山县吗?那些邻居啊,太多太多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就在家门口三五里打转儿,相比他们,咱们可是幸运太多了。” 随着方灵年岁渐大,她也少有再以训斥的语气了。 “是啊,这般的行程,可是太奢侈了,走过这一遭,我就感觉一辈子值得了。” 三娘子温婉笑道。 午夜梦回之时,她不只一次庆幸当初的选择,对如今的生活也是极为满足。 每一天,都怀着期待,每一天,都抱着热忱,感恩、知足,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破碎这片美好的梦境。 “我就说一下嘛,我也满足了,我最喜欢、最感激兄长了。” 方灵撒娇道。 这一路上,她也见识了太多,也很懂事了,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兄长,是多么大的幸运,心存满满的感激。 “是的,没有方叔,我早就没了。”清衍也在一边道。 “阿锐哥,我该怎么报答你啊?”囡囡依恋地看过来。 “说什么傻话?” 方锐揉揉囡囡的空气刘海。 不但是方薛氏、方灵,对三娘子、囡囡,他也早就当做亲人看待了。 清衍……嗯,还在考察中。 “你们都说我的付出,可你们也给了我许多温暖、快乐,是我的锚点呐!”方锐笑着,目光柔和。 那般珍视的心情,非是体验过人间真情,非是有着妹妹、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所不能理解的。 ——彼此尊重,彼此融洽,彼此关怀,这般的亲情久而弥坚,他拥有着,体味着,享受着,那种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给她们的心情,是任何语言,描述起来都显得苍白空洞的。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亲如何不丈夫! 在方锐看来,若是如此至亲之间,都只是冰冷的利益,置之生死于不顾,只有冷漠的神性,太上无情…… 那么,再如何强大,也终究不过是力量的傀儡罢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锐哥儿,你说,咱们一路上过来,所见好像皆是太平,各地风调雨顺,太平安康。” 三娘子起了个话题,将众人从煽情的气氛中拉出。 “是啊,回想起来,的确是如此。也就咱们云州多灾多难,似乎是……天底下的劫难都汇聚过去了一般。”方薛氏附和道。 “娘这个说法有趣。” 方锐目光一闪,暗忖道:‘一路走来,大虞各地确实是太顺了,风调雨顺得不正常!数十年一次的大清洗,集中劫气爆发,在这个超凡世界……还真不是不可能。’ “方兄!方兄!”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是于东主,大概是快到上洛了,特意过来交代的,我去看看!” 方锐说着,出去。 所谓‘于东主’,是方家跟随这最后一程的商队主人,名为于嵩。 果然,于嵩满脸笑容过来,开口就道:“方兄,已至两界山,还有小半日路程就到上洛了。” 他态度极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奉承。 一个人优秀,是遮掩不住的,就如方锐。 在这段路程中,方锐甫一出手,就擒拿了赫赫有名的‘梅花盗’,更在之后,轻描淡写治好了两位突发急症的商队中人。 于嵩这般人物走南闯北,自然眼力不俗,知道方锐是个有本事的,身为商队主人却也拉得下脸,很会来事,对方家格外照顾,甚至,态度可以说是有一些讨好奉承。 “多谢告知。” 方锐举目眺望,看到远处一座如竖起食指形状的山脉,高耸入云,下方春暖花开,可见明媚的彩色,顶端却是直插云霄,冰雪皑皑。 “那座奇高的山峰,就是两界山?”他开口问道。 “不错。” 于嵩介绍道:“或许是因为两界山太高,也或许有其他因素,下段山脉有四季节气变化,上方却一年到头儿却始终是冰雪皑皑,如同分割的两界,故以而得名。” “从前,常有武者高手,在两界山中决斗。” 他知道方锐喜欢听一些趣闻,也不卖关子,直接就道:“最近一次武者决斗,大概是三年前吧,决斗的还是两个上三品武者,据说还都是二品,一个姓徐、一个姓寇。” “决斗后不久,前者在两界山中失踪,后者去往吴州,后来听说,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因为觉得这事邪门,从此,在两界山中决斗的武者就少多了。” “哦?二品武者,吴州……” 方锐目光一闪:“当初,甄道极为了寻我手中的阳属性龙珠,弄出了一具上三品阴尸,那阴尸生前身份,该不会就是去吴州的那位寇姓武者吧?” …… 半日之后。 地平线上,一座雄城盘卧,旁有洛河水汹汹滔滔。 这座巨大城池的中心,一道雄壮的金色光柱冲天,周遭无数金色光点浮动,按照九宫八卦排列,遮天蔽日。 以方锐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些金色光点是一道道悬空的光影幡旗。 这些光影幡旗作为一个个阵基节点,笼罩而下化作一道巨大的半球形光幕,将整个上洛城囊括在内,光滑如镜,并随着日光变幻色彩。 更有能量凝聚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不断徘徊飞舞,看上去极为壮观。 “好漂亮,整个上洛城,宛若一颗明珠一般。” “是啊,看那边,有四灵神兽盘旋飞舞……好一座仙城!” “路上咱们走遍三州,哪怕是鲁、岚、岐三州的州城,也无一处比得上这里。” “上洛可是陪都,怎是其它城池可以相提并论?” …… 饶是一路走来,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方薛氏、三娘子等人,以及大小丫鬟们见到了这一幕,仍是一片惊呼声响起。 于嵩骄傲地介绍道:“上洛城上空,有圣皇遗宝‘混沌四象幡’化作十二万九千六百星辰幡,连天象都能改变……” ‘哦?圣皇遗宝‘混沌四象幡’吗?久闻先天至宝大名,今日,终于近距离接触到了一件。’ 方锐暗忖着,举目眺望,武道直觉、灵师灵觉,皆是同时感受到了上洛城上空,有着一股浩荡无边的磅礴伟力引而不发。 ‘无愧先天至宝之名,这‘混沌四象幡’给我的感觉,本质极高,绝对比什么秘宝之流,等阶高出不知哪里去了。’ ‘大虞朝廷就是大气,如此一件先天至宝,大大咧咧摆在外面。当然,也就是如此一说,各种防护必然是不少的,真要有人敢动什么歪心思,绝对是找死。’ ‘嗯,定个小目标,以后漫漫长生中,找机会弄一件先天至宝耍耍。’ 他暗忖道。 “上洛城哪都好,可就是……” 于嵩滔滔不绝,介绍了好一阵上洛城,忽而话锋一转,面露苦色:“上洛居,大不易。物价贵就不说了,各种官府优遇政策,都需要户籍才能享受……” “不过,”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我再待满三年,交够税期,就可以满足所有条件,拿到上洛城的户籍了,到时,就有资格在上洛城中买房……今后孩子,也能在上洛城中参与州考,说不得将来还能成为官员……” “咳咳!” 方锐听闻这话,脸色古怪无比:‘这玩意儿,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异界版的落户政策? ‘这可真是……秀儿啊!’ 他半晌讷讷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 入城。 以免麻烦,一对流云青鸾并没带着,放在外面。 ——方锐也不怕它们在外性子野了,直接跑了,一对流云青鸾身上有留下的灵术印记,定期出来打一顿,再给颗‘甜枣’就可以了。 进城后,于嵩热心地领路,介绍客栈。 暂时安顿下来后,方锐想了想,联络周长发。 他明面上这个身份,自然是能用的——当初,甄道极通缉令都没下,就被干掉了。 事后,甄道极、甄佚身死,也没人会认为,方锐一个小小六品武者,会有击杀甄家叔侄的本事。 等到甄太元卜算反噬,更是做实了‘半仙世家斗法’,这连番变故,目不暇接,哪还会有人再注意方锐这个小角色? 不多时后。 周长发应邀前来:“哈哈哈,方锐,果真是你?!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能在这里重逢!” “周大人,又见面了!” 方锐笑着迎出去。 恰此时,被他请托去购置好菜的于嵩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方兄,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准备的什么好酒好菜……呃,周大人?!原来,方兄要宴请的是您?” “方兄,你们聊!” 于嵩很是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周长发作为城中数得上号的大人物,他自然是认识的——这个认识,是他认识周长发,周长发不认识他。 是的,上三品的周长发,哪怕在这大虞陪都上洛,亦算得上是一号顶尖的大人物。 ‘那位周大人,听说曾经是某一州府的神捕司司正,如今,退位在上洛养老……’ ‘龙不与蛇交,能与这般人物有联系,方兄定然亦非常人。我这次算是撞上大运了,今后一定要和方兄多多加深交情。’ 于嵩暗暗下定决心。 …… “周大人,请!”方锐举杯。 “我早已不是淮阴府神捕司司正了,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周兄吧!” 砰! 两人碰杯,随着酒水入腹,谈兴大开。 周长发说起这几年在上洛城的养老经历。 方锐则说出了对方走后,淮阴府城发生的事情,葛长庚被章恨水、孙守财两人突袭暗害,他收留了清衍,后来章恨水、孙守财二人各有报应。 “葛道长啊,救过我的命……唉,又一位老友没了,没了啊!” 周长发深深叹息,连饮数杯。 好一会儿。 他才抬头,看向方锐的目光,明显更加欣赏了:“方锐,葛道长当初和我说,你这人有君子之风,一诺千金,可堪信任。” “如今看来,此言不虚。清衍一事上,你做得好,这杯酒我敬你。” “周兄过誉了。”方锐摇头,一饮而尽。 “吴州的确是不太平。当初,一位寇姓天才武者,那可是一位二品,去了吴州,莫名其妙失踪……” “还有,听说吴州的半仙世家甄家,在两位嫡系被杀后,老祖卜算,都反噬吐血,大大折寿,去年就没了。” 这些都是很早的消息,因为事关吴州,周长发特意留心了一二。 真要说来,这方世界,顶层之间的消息传递速度极快,不比方锐前世慢上分毫,否则大虞也无法统治这么大的疆域。 “嗯?!” 方锐从周长发这里得知了更详尽的消息,略一推算,发现那位寇姓武者失踪的时间,和甄道极得到上三品阴尸的时间,两者大体吻合。 ‘当初,甄道极手中那具上三品阴尸,大概率还真是那位寇姓武者。’ ‘那位寇姓武者是被甄家狩猎当做材料了,那么,两界山中失踪的另一位徐姓二品武者呢?不对,我想这些做什么?!’ 他微微摇头,收回思绪。 …… 方锐与周长发,二人喝着聊着。 或许是,不比在淮阴府,两人没有了上下级关系;或许是,在这大虞陪都上洛‘他乡遇故知’;或者是有着葛长庚这个共同的老友、纽带…… 两人渐渐开怀,气氛越来越融洽,话题越来越随意,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正值午后,大大的阳光笼罩大地,有暖风穿堂而过,酒杯中斑驳浮动的光,从口而入,化作风花雪月而出。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本章完) 第125章,太初(元宵快乐) 吱呀呀! 上洛城中,可供十六驾马车并驱的宽阔路面,车轮碾过青石上的夕阳,哒哒而过。 车厢中。 “方锐小友,你既然来了,就及早安顿下来。户籍方面,对别人难办,对我来说却不是问题……”周长发拍着胸脯。 纵使于嵩这般一个商队的主人,要办一个户籍都是千难万难,可对周长发来说,真就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什么税期,居住时间,综合考量……统统不需要。 ——由人统治的国家,自然有专为人留下的后门,这在哪里都是一样。 “谢过周兄了。”方锐抱拳,记下这个人情。 他清楚知道:纵使如周长发这般的退休老领导,地位摆在这儿不假,可手上无权,找人办事,也是要欠人情的。 “区区小事,何足言谢?” 周长发摆手:“不过,城中大一些、位置好一些的院子,仓促之间,一时还真不好找。所幸,我另有一处院子,一开始来上洛时居住的,后来搬走了,现在空着在那儿。” “我之前所说,正要小友带前去的,就是那里。” 事实上,上洛城中的住房资源,远比他所说的还要紧张。 如于嵩,即使拿到了户籍,有了买房的准入资格,也不是就能买到的,位置稍好一些的,要么是天价,要么就不卖,也只能选择上洛城边缘的‘老破小’。 “谢过周兄了,钱……” “哈哈,方锐小友见外了,说什么钱?” 周长发摇头:“上洛居,大不易,小友还是自己存着吧!” “这……也罢。那就谢过周兄了!” 方锐再次抱拳,也没再坚持。 以他的表面身份,仓促之下,真要拿出一大笔‘天文数字的钱财’,反而不符合人设,平白惹人怀疑。 ‘既然已经欠下了人情,也不在乎再多欠一些。’方锐暗忖道。 “那处住所,不算太大,但也清幽雅致,哪都好,就是有一点问题。” 周长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胡子抖动:“旁边住的那个元老头,有点难搞。” “哦?!” 方锐惊讶。 如周长发这般的上三品武者,又是大虞朝廷退休官员,在上洛城中也绝对算是大人物了,还会有觉得难搞的。 仿佛看出了方锐的疑惑,周长发解释道:“那个元老头,名为元好古,是从朝廷中枢退下的,仕途巅峰时入过紫霄阁,姓名、生辰八字录入‘太初金榜’,腰悬‘天心印’……” “太初金榜?天心印?” “哦,‘太初金榜’是圣皇遗宝之一,‘天心印’是入了紫霄阁的重臣,才可得赐的护身气运秘宝,等闲上三品武者都不可伤。” ‘又一件先天至宝!’方锐眼睛一眯。 “有‘天心印’护体,再加上……” 周长发继续道:“元好古那个老东西,无儿无女,刚正不阿,又持身极正,难搞哟!” “神京朝堂上,那满堂青紫都拿他没办法,致仕后将他弄到了上洛养老。就这,元老头还不安生,每天出门在城中溜达,专管不平事。各方也奈何不得,如今,城中的纨绔见了元老头都绕道走……” ‘懂了,这位元好古,是一个类似海瑞一般的人物。’ 方锐暗忖着,笑问道:“周兄,我看你也不像是……怎么会怕此人?” “小友说得是。我曾身为神捕司司正,怎会作奸犯科?是那元老头儿,管得忒宽了!” 周长发哼道:“小友,你来评评理:夜里,我就关起门,自家高乐,招谁惹谁了?可那可恶的元老头儿,拿着拐杖砸我家大门……” 听着这话,方锐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副画面:深夜,丝竹管弦声不绝,周长发正在抱着美人嘿咻高乐,一个老头绷着脸,突然在外面用拐杖梆梆梆砸门…… 噗! 饶是以他堪比专业级的影帝演技,一时也没绷住,笑出声来。 “方锐小友,你……哈哈!” 周长发说着,自己也笑了:“那元老头儿,不是武者,人又老了,睡眠不好,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他计较了。” 话里话外,他语气中颇为嫌弃,可方锐还是能听出,周长发对那位元好古,是心中钦佩的。 “唉,我都半边身子埋入土的人了,也就这么点爱好,听听曲,耍耍乐子。这不让我高乐,岂不是在为难我吗?后来,我就搬走了!” “倒是方锐小友你,性格恬淡,应该能和元老头儿相处得来。相处不来也没关系,那元老头儿的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实在处不下去,大不了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你换一处住所。” …… 当天下午,在周长发、于嵩的帮助下,方家顺利地搬了过去。 傍晚之时,方锐见到了周长发口中那位‘元老头儿’。 这位元好古,是一个六七十岁、胡子花白、身穿布衣的老头儿,身形清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不过精神却是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看透人心。 “老朽元好古,得知友邻乔迁至此,特来拜访。” 元好古当世名教出身,自有文人风骨,极为重视礼节,对方家这户新搬来的邻居,提上了笔墨纸砚作为礼物相贺。 这时,他腰间悬挂的一枚拳头大小的白玉方印,突然微微闪烁。 “‘天心印’警示,你是上古灵修?!” 就在方锐心神一凝之时,元好古摆手:“当今朝廷,已经不再明文严令打击上古灵修,朝廷不管,我也不会管。” “只是,提醒你一句,灵气有毒!” “元老先生,灵气有毒,这话是什么意思?”方锐目光一闪,追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 元好古摆了摆手,摇头晃脑,转身离去了。 “咳咳!” 方锐看着元好古离去的背影,莫名地有些理解周长发的心情了。 ‘这糟老头子,真会气人啊,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完吗?非要说到一半,藏着掖着吊人胃口,简直性格恶劣!’ 即使当初的葛长庚,遇到不能说的事情,也会侧面补偿些信息的啊! 不过。 倏而,方锐又笑了:‘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我就不信,十年、二十年相处,乃至将这糟老头子送走,都换不来一句交心话。’ …… 时光匆匆,二三月过去,由春入夏。 这日午后。 葱郁的院子中,知了声声声嘶力竭地叫着,天气渐渐变得燥热。 咔嚓! 刀光一闪。 一颗色如冰晶琉璃的西瓜分开,分为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瓣一瓣,冒着森森寒气。 “这是奇果‘冰璃瓜’,灵儿、囡囡,都尝尝吧!” 方锐笑着将瓜分给在场的两个小姑娘。 上洛城中,直接就有常年售卖各种奇果的高档铺子,不过,准入资格极高,这个‘冰璃瓜’还是周长发相送的。 “兄长,咱家今年不用‘冰雨亭’吗?”方灵如淑女般,小口小口吃着瓜,看向方锐问道。 “不必,很快就凉爽了。” 方锐掐指,算了算时间:“来了!” 话音刚落。 轰隆隆! 外面陡然一道惊雷炸响。 上洛城上空,那道半球形光幕流转,变为雪碧一般的清凉颜色,随后,朦朦胧胧、如烟如雾的雨丝飘落,带来阵阵清爽。 “看吧,我能掐会算,呼风唤雨。”方锐负手而立,淡淡道。 “兄~长!”方灵嗔怪地白了方锐一眼,拉长腔调,那般撒娇的语气直让人头皮发麻。 “是啊,阿锐哥,你就别捉弄我们,吊胃口了,直接告诉我们呗!”囡囡亦是好奇地看过来,秋水般明眸澄澈如水晶琉璃。 若是小时候,她们大概还真信了,可现在哪里会被轻易哄骗? “唉,你们长大了,没以前可爱了。” 方锐摇摇头,笑着解释道:“这上洛中,有一个‘安乐候’,见不得酷暑,所以,有位‘半仙’包真人就操控‘混沌四象幡’下雨了。” “这场雨啊,就叫做六月荷雨!” 如此消息,自然从周长发口中得知的。 ‘大概是,南境三州的大旱给‘安乐候’李玄通留下了心理阴影?也或许,留下阴影的不是大旱,而是被操控的人生。’ 不过,让方锐没想到的是:在上洛城中,李玄通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真真正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或许,李玄通这位投诚的蛟龙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位包真人看重的东西吧?’方锐暗忖道。 其实,他更在意的,是这背后所蕴藏的东西。 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悬空上洛城,不是防御,而是改变天象,更偏重于功能性、娱乐性。 这就如:火药化作盛世烟火,这种大虞朝廷‘我于世间全无敌’的自信,实在让人心折! …… 这般淅淅沥沥的夏日雨季中,一天格外悠长。 方灵、囡囡两个小姑娘,去找大小丫鬟们下棋了。 前院,方锐躺在藤椅上,翻阅着从甄道极那里复印来一品之上的新法资料、猜想。 ‘当今,武道一品之上只有一条路,是为‘种道’……体内种入灵种,神药供能,罡元引爆,开辟灵海,可也从此被打上烙印,生死由人……’ ‘嗯?与葛道长的记录稍有不同,谁对谁错?以我如今的眼界看来,应该是甄道极这份正确。’ 葛长庚毕竟是灵师,一些武者的的隐秘,看得不甚分明,记录稍稍失真,倒也说得过去。 ‘也有可能是甄道极故意误导我。罢了,慢慢试验吧!’ 其实,方锐凭借着自己的知识积累,已经尝试在《养身功》的基础上,捣鼓出来好几个武道一品之上的版本。 可遗憾的是:他这种碰运气,多半是‘我琢磨着’、‘应该是这样’的玩意儿,面板瞧都不瞧。 是的,相比其它人,还需要种种辛苦验证,方锐只要看面板收录不收录就可以,省力不知多少。 ‘这般总想着碰运气,是万万不成的,还是要屁股坐得住,静得下心,埋头苦研啊!’ ‘要开辟出武道一品之上的新法,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另外,最好是有一些高品武者,供我研究对照……’ 方锐暗忖着,目光闪烁。 “方叔!” 这时,清衍敲门,在获得方锐允许后,磨磨蹭蹭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说说看。” “我真说了?” “说呗!有啥事,方叔给你兜底。” “那啥,方叔,我就想问问,灵儿姐姐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嘛?她最喜欢什么来着……” “嗯?!” 方锐眉毛挑了挑,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让我教你怎么追我妹妹? 好家伙,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去去去!” 方锐摆手:“今个儿我心情不好,暂时不想说话,你可以走了。” 他和清衍的关系也极为熟了,以随意的语气开玩笑,倒也不怕对方敏感多想。 “哎!” 清衍还想再说什么,直接就被方锐大袖一扫,给轰出去了。 “这臭小子!” 方锐来回翻阅着手中资料,也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放下:“十一二岁的小小年纪,不想着学习,天天想着早恋……” 清衍刚出去,没一会儿,囡囡又探头探脑进来了。 “囡囡?你怎么不去和灵儿玩,上我这边了?” “灵儿姐姐在练功,我没人玩了啊!阿锐哥,我刚刚看清衍过来了,他找你什么事啊?” “小姑娘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懂。” “谁说我不懂?!” 囡囡嘟着嘴:“我都知道,清衍喜欢灵儿姐姐。” “嗯?!” 方锐惊讶抬头:“囡囡,你……真的懂事了。” 随后。 他语气顿了下,极为和善贴心地试探道:“囡囡啊,你是不是也看上谁了,不用怕,大胆和阿锐哥说,我去给你提亲?” “阿锐哥,你在说什么呀?!” 囡囡跺了跺脚,如玉般精致的俏脸上,浮现出云霞一般的红晕。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她顿时脸色变了变,丢下一句‘阿锐哥,我先走啦’,如受惊的兔子跑掉了。 来人自然是三娘子。 “咦,囡囡刚才也在,那丫头躲着我做什么?” 她摇摇头,看向方锐:“锐哥儿,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咱们做些什么生意?闲着坐吃山空,总是不好。” “开个医馆吧!” 方锐想了下道。 以他的医术,在挣钱的同时,也能接触到足够多的高品武者,供以对照研究,推衍武道一品之上的新法。 “锐哥儿,你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我听说还有灵师,法术很是神奇……” “三姐姐,我承认,法术的确有过人之处,可普通医术,也不是可以被取代的。” 方锐就是中品灵师,自己还不知道么? 灵师的各类治疗性法术,对大气运加身之人,效果都有相当程度的削弱。 最最重要的是:在如今天地灵气衰竭的大环境下,这玩意氪命! 所以,正常医师,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前途的。 ‘不过,若是精通级别的医术,在上洛城立足也难,即使小成级别都够呛。可我是圆满的宗师级医术,真正站在医术之巅的存在啊!’ …… 一月后,‘草芝堂’在上洛城开业。 开业当日,周长发、于嵩,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恭贺,邻居元好古那老头儿,也送上了一份贺礼。 啾——啪! 烟花炸开,好如璀璨盛放的年华。 方锐看着彩光下,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各人笑容洋溢的年轻容颜,不由亦是嘴角勾起。 ‘真好啊!’他心道。 …… 祝各位大佬元宵快乐!!! (本章完) 第126章,十年 当在一地安顿下来,时间就如上紧了的发条,按照惯性一往无前,倏忽之间,已不见了昨日踪影。 匆匆十年而过。 …… 上洛,草芝堂。 “方医师,来啦?” “方大夫,早上好啊!” “这是我铺子新出的云锦绸缎,方大夫您拿着,给夫人、两位小姐做礼物……那啥,我最近老感觉腰酸腿软,眼睛发花……” …… 随着方锐过来,旁边铺子的东家、掌柜纷纷问好,态度客气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讨好。 “嗯,来了!” “陈掌柜,也早上好,生意兴隆啊!” “那我可就收下了?!西门官人啊,你那不是病,是房事过度……听说你又娶了一房寡妇?姓潘还是姓李来着?也没多大事,等会儿,我给你开一盒‘龙精虎猛补肾丸’……” …… 方锐轻捋着小胡子,含笑点头,一一回应。 说来,十年前,他还年轻,下巴绒毛尚未完全褪去,作为医师,不大被人信任;如今,蓄起了胡子,人看起来就稳重多了,生意也直线上升。 好吧,这是开玩笑。 不过,一开始生意冷清,那是真的,也就是周长发带来些朋友,刻意照顾;后来,治疗的疑难杂症多了,名声渐渐传开,直到治好一位众多医师束手无策的一品武者,这才彻底名气爆发。 如今,因为慕名而来的病患太多,‘草芝堂’的门槛也水涨船高,方锐基本只接待高品武者病患,还要提前预约。 ‘只可惜,没有一品之上的‘种道’武圣前来寻医。’他心中叹息。 一品之上的‘种道’武圣,这般人物在上洛,虽然稀少,但还是有二三位的,可一次都没来过。 一方面,‘种道’武圣,这般人物很少受伤;另一方面,人家也不大信得过。 ‘唉,这种东西急不得,随缘吧!以我如今的名气,说不定哪天就有这般人物主动送上门了。’ 目前,方锐已经将从甄道极那里得来的一品之上新法资料整理归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又结合对高品武者的诊断对照,研究渐深。 ‘虽说还没完全成功,但也感觉也相差不远了,如今,我所欠缺的,大概就是一两例真正的‘种道’武圣参考。’ …… 上午,方锐诊治过一位通过周长发关系而来的病患,就彻底没事了。 其他病患,自有招来的坐堂大夫诊治,不需他费心。 送走周长发那位病患朋友,周长发倒也没走,留下喝酒。 酒酣耳热之时。 周长发交心道:“方锐啊,当初你一家自淮阴府迁移而来,我还是有些警惕的,如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方家横跨鲁、岚、岐三州,偏偏来到了上洛,一路无事,家人还看起来很不错,他顿时便猜到了方锐有所隐藏。 ——当然,开挂选手是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周长发也不可能想到方锐隐藏了那么多,表面六品,真正竟然是一品! “方锐小友啊,我也不瞒你,在淮阴府时,我被郑家坑、被孙守财坑、被甄道极坑,实在被坑怕了,就难免过多警惕……年龄越老,胆子越小,我只想着致仕后在上洛尽情高乐,担心你万一带来什么太大的麻烦,牵连到我。” “所以,才介绍了元老头儿旁边的院子……” 这是有让元好古判别的意思。 不然,以周长发的身份地位,纵然上洛城中住房资源紧张,但只要肯出力,仓促之下寻找另一处院子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另外,之后我还观察了方锐小友几年,这才放下心……是我不对,我罚酒赔罪。”周长发举杯。 “哪里?人之常情罢了。” 方锐并无介怀。 防人之心不可无,对方这也只是谨慎,何罪之有? 另外,他对此事,其实是有所察觉的,不过,也不在乎就是了。 毕竟,方锐来到上洛城,真没想着搞事。 这十年间,也一直老实本分,即使对外采购大药、老药,也只是按照五六品的正常量,自身有混沌龙珠本源供能。 可谓是:没有半点异常。 “方锐啊,你当初,为何要来上洛?”周长发如今这一问,真的就只剩下好奇了。 “因为,上洛有周兄这位故人在此,或可得些许照拂,另外,这里不直接吃人。” 是的,上洛城中,没有抓人炼药那些糟心事! 毕竟是仅次于神京的次善之地,怎么能将吃人摆在明面上?当然是:所有‘神药’、‘灵药’之流的资源,都在别处培育,然后上供了。 就如,天都皆是青山绿水,要将…… ‘我说的这两点,皆是真话。至于躲避可能的卜算、推衍武道一品之上的新法、从更高的维度看大虞……那就不足道了。’方锐暗忖道。 “原来如此。” 周长发颔首,显然是信了。 他对方锐早就彻底放下戒心,如今,两人也算是忘年交,比之当初方锐与葛长庚,也差不多了。 砰! 婆娑树下,斑驳的光影中,两人碰杯,这壶十年前埋下的好酒,如今变得愈发醇香。 …… 半下午时,酒罢散场,周长发离去。 “方兄!方兄!” 于嵩来了。 这位商队主人,十年间,和方家走得很近,以稍高于成本价,供应‘草芝堂’优质药材。 每次行商回来,或者逢年过节,都会去方家拜访,带些稀奇玩意儿,与方家人也算是极为熟悉了。 如此经营,倒也不是图着什么,大概就是:平时抱佛脚,想着万一遇到什么急事,好开口之类。 当然,至今也没真求过方锐什么事。 一开始,方锐还有意保持距离,可于嵩也拉得下脸,来得次数多了,他慢慢地倒也不排斥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么,不就是处出来的。至少于嵩所作所为,不让方锐感到排斥,也远比前世‘许多半生不熟的所谓亲戚’强出不知哪里去了。 “于东主啊,是来供货药材的吧?说实话,你这里的药材质量上佳,价格又低廉,我都不好意思了。” “嘿嘿!” 于嵩招呼着下面人上货,不用方锐烦心,直接就一切打理周全:“我也不亏,方兄,咱们十年的老交情了,说这些客气话?” “对了,我这次行商,又弄回来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您拿着,给两位小姐逗逗乐子。” 在方锐邀请下,于嵩坐下喝茶,捡着方锐感兴趣的,说一些行商听闻的,天南地北的最新消息、趣事。 等差不多了,他也不尬聊,主动起身,提出离去,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相处起来,好如春风化雨,很是令人舒服。 于嵩走后。 方锐回忆起这些年的相处,不由暗暗感叹于嵩会做人。 “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这于嵩,十年如一日,经营着一份关系,常人远不及也,是个人物啊!” …… 傍晚,方锐踏着夕阳,从‘草芝堂’离去,去往奇果店,买了半斤‘紫晶荔’返回。 他行医这么多年,自然积攒了不少人脉,地位水涨船高,也有了资格,进入这奇果店买东西。 “元老头?!元老头儿?!”方锐并没直接回去,来到旁边的院子。 对这元好古,他一开始还尊称‘元老先生’,后来发现这糟老头子脾气着实又臭又硬,再加上关系也亲近了,就和周长发一样称呼‘元老头儿’。 对此,这老头子也不在意。 “是方小子啊?!” 这时,元好古正躺在藤椅上,半眯着眼,擦拭着自家‘天心印’,听闻声音小心放下。 ‘天心印’,乃是一件气运秘宝,方锐和元好古关系亲近后,也曾借来把玩过,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据元好古所说:入了神京中枢紫霄阁,‘太初金榜’留名,‘天心印’就可以借取气运自动防御,乃至反击、反噬,上三品之下无敌。 除此之外,它似乎还有一种类似‘天魔解体’的特殊状态,连一品之上的存在都能带走——这也是上洛城中权贵无数,可却任凭他铲除不平,不敢招惹的原因。 “方小子啊,又给我买东西了?这次还是奇果?先说好啊,你再贿赂我,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照样敲你。” 元好古顿了下,又警惕地补充了句:“还有,别想着套我话,套话也没用。” 方锐哑然失笑。 这糟老头子的臭脾气,也就他能忍受了。 “得得得,元老头儿,我也就在你这儿吃过这么大亏,这是奇果‘紫晶荔’,拿去嚼两颗养养身吧!” 他知道,元好古是极为清贫的,不是没钱,而是俸禄都分给了受欺压的可怜人,连穿着都只是布衣。 除了那一屋子的书,还真是身无长物。 哦,就连这座院子,都是朝廷分配的,不算是元好古的私人之物,不然这糟老头子也能给卖了。 ‘听说,元老头儿原本是有妻儿的,可因为一桩大案,顶着反噬,被报复没了……’ 方锐暗忖着,微微摇头。 他成不了这样的人,可不妨碍,对这般人敬佩。 吧唧!吧唧! 元好古嚼着‘紫晶荔’,任凭方锐在他身上施针,治疗一些病痛。 “元老头,灵气有毒,此言何解?这方面,对灵修有什么影响?”方锐一边施针,一边问道。 这是他感觉分寸差不多了,再次问出来。 “灵修啊!” 元好古喃喃道:“话说,老朽的灵师天赋还是极高的,乃是万里挑一的绿色资质。” 方锐无语。 绿色‘普通资质’,的确是万里挑一不假,可也就刚刚迈过灵师修炼的门槛,很值得骄傲吗?我家囡囡就是啊! 况且,谁问你灵师资质了? 方锐动作一顿,等着元好古继续说,解释‘灵气有毒’,可这糟老头子闭嘴不说了,只是一颗一颗吧唧吧唧嚼着‘紫晶荔’。 ‘我就知道,这性格恶劣的糟老头子!’ 见元好古不说,方锐主动再提:“元老头,灵气有毒,此言何解?” 不是他不识趣,听不懂‘避而不答的委婉拒绝’,而是这糟老头子不可以常理揣度,许多时候,就是喜欢故意捉弄人。 元好古看了方锐一眼,又嚼了一颗‘紫晶荔’,拍拍手:“不是给你说过,不可说么!” “合着,这‘紫晶荔’真白吃了?”方锐忍不住翻白眼。 这糟老头子真会气人。 这次,元好古或许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终于露了点口风:“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今天就得不安详地交代在这儿。” ‘如此严重?!看来,这根本不是提上一嘴的事情,而是说了,要付出惨重代价,难怪元老头讳莫如深。’ 方锐暗忖着,开玩笑道:“您老还怕死?” “怕倒是不怕,只是……” 元好古沉默了半晌,就在方锐以为他不会继续往下说时,突然再次开口了:“老朽早就活够了,看开生死,早一步下去,也不过是陪妻儿。只是,这世上尚有如此多的不平事,老朽怎么甘心闭眼啊?” “方小子,为了给你一个想要答案而死,不值;为惩奸除恶而死,值!” 闻言,方锐沉默了。 这话,他是信的,可正因为信,所以沉默了。 “哈哈,方小子,被吓住了吧?老朽可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呐,真到那个时候……” 元好古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至于你要问的……别问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知道的越少,才越开心。老朽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是求学之时,想当初……”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竟是睡着了。 “唉!” 方锐看着元好古苍老的面容,轻轻一叹。 遥想十年前,这老头子精神抖擞,每日拄着拐杖上街溜达,专管不平事,是真的能跳起来敲人的…… 可如今,精力不济,出门的频次也大大降低了。 ‘岁月如刀啊!’ 他摇摇头,给元好古盖上一张毯子,起身出门。 …… 回家。 迎接出来的,是三娘子。 如今,她也三十九了,纵使有方锐在,保养得很好,可仍见眼角微小的皱纹。 “灵儿、囡囡呢?”方锐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 “囡囡整天在家里修炼,都快入魔了,我让灵儿、清衍喊她去城外踏青,到现在,还没回来哪!” “对了,” 三娘子说起一件事:“阿婶最近状态不大好,老是说起以前在常山县的事,我陪着开导,似乎也没多大用……” “我去看看娘吧!” 方锐去后院,看到方薛氏时,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着夕阳出神,怔怔发呆。 如今,她也五十多岁了,头上已见些许白发,精神大不如前,每天除了几十年如一日地给方锐做一顿饭,就极少动弹了。 不知为何,方锐看到这一幕,莫名地鼻子一酸,也不顾及什么干不干净,过去在方薛氏身边坐下。 “锐哥儿,你回来了?!” 也就在方锐、三娘子等寥寥数人面前,方薛氏才会话多一些,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家中之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常山县,说到了方百草,说到了方锐小时候…… 大概,人年龄大了,就真的喜欢回忆从前吧! …… 良久之后,方薛氏去做饭。 方锐从后院出来。 彼时。 上洛城上空,夕阳西下,霞光如血,‘混沌四象幡’操控光幕,将洛河之水映照在天上。 好似一江残阳,从天空流淌而下。 方锐眺望着这一幕,久久伫立,眼前一一闪过元好古、三娘子、方薛氏的影子,莫名地,心中生出难言的怅惘。 他不由闭目,轻吟道:“君不见,洛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其声如泣,在暮风中回荡开,久久不绝。 …… (本章完) 第127章,回光 昏暗如纱的暮光中,有风徜徉。 方灵一行人踏青回来了,如今,方灵、囡囡两位姑娘,也有二十一二了,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囡囡走的是灵师途径,万里挑一的‘绿色资质’也只是刚刚迈过门槛,速度缓慢,纵使很努力、有方锐的资源供给,如今也只是下品灵师,大概媲美武道八品的样子。 因为亦是修炼《元始经》,算是清衍的小师妹,清衍这小子乃是‘蓝色资质’,如今,已经触碰到了中品灵师的门槛了。 方灵武道八品易筋境,其实,方锐更熟悉武道,资源也不缺,这丫头本该修炼更快的,可她怕变强了,也变丑了…… 总之,方锐这个医术宗师配药,再加上,花费了一笔能培育出数个下品武者的资源,让方灵的容貌并没受到练武影响。 方锐喊来两个姑娘,拿出‘云锦’,还有于嵩相送的小玩意。 这般‘云锦’,展开之后,随着光影变幻色彩,真的就如云霞一般,极为美丽。 “天衣无缝,流光皎洁,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做成衣服穿出去,也太招摇了。” 方灵微微摇头,放下‘云锦’道。 从小耳濡目染,她的性子中,也有着方锐稳妥谨慎的一面。 “阿锐哥,我看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呀,有什么特殊的吗?”囡囡照了照,好奇问道。 “它啊,类似美颜相机……” “美颜相机?!” “嗯,那是一种非常恐怖的邪法,不欺人,只欺骗自己。” 方锐想起前世那些开了美颜,就觉得那是自己的小仙女,摇了摇头,给两个姑娘解释了下这面镜子,笑道:“你们正是最美的年华,容貌无暇,自然没效果。” 这面镜子,对三娘子是有效果的,可三娘子不是那般自欺欺人的人,重视容貌,也却能从容地面对容颜老去。 ——因为,方锐对她说过,两个人在一起,相互陪伴着慢慢变老,大概就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事。 “灵儿、囡囡,过来坐,咱们谈谈。” 方锐拍拍身旁,让两个姑娘在身边坐下,问道:“灵儿,你对清衍是什么看法?“ “兄~长!” 方灵拉长语调,亦嗔亦羞。 “不用避忌这个话题啊,你们都二十一二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如你们这般年龄,孩子都有了。” 方锐顿了一顿:“当然,我也不是催着你们赶快嫁出去,养还是养得起的,只是问一问,灵儿你的真实想法。” “这样呀!” 方灵听闻方锐的话,神色变得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对清衍,我……嗯,谈不上喜欢,就是有些许好感,城中别家公子我也看不大上,相处最久的男子,除了兄长,大概就是清衍了。” “还有,兄长、囡囡修炼的《元始经》……” “别想那些。” 方锐摇头,将话说开了:“我庇护清衍,是因为当初对葛道长的承诺,抚养他直到成年。这些年,我所做尤有超出,没有亏待过他,没让他走歪路,指点修炼,没给混沌龙珠本源,却也给了其它灵师资源……” “总之,我和囡囡是修炼了《元始经》不假,但对清衍,谈不上亏欠……即使有亏欠,也是我来偿还。” “灵儿、囡囡,你们对此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着,他转头,直视方灵眼睛:“灵儿,你若是喜欢清衍,我不会阻拦,会祝福你们,我也差不多看清了,那小子大概还是值得托付的。” “只不过,兄长更希望,你和某个人在一起,是真的喜欢对方,而不是因为别的……若是将就的话,将来可能会后悔。” “当然,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兄长都支持。不管发生什么,将来……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是绝对偏向着你的。” “只因为,我是你的兄长啊!” 这般心情,大概只有拥有妹妹、女儿,并和其感情极好的人,才能体会。 “兄长!” 方灵笑着,清澈的眸子中有泪花浮动,感动地抱着方锐胳膊,微偏着脑袋,枕在肩膀:“说来也怪兄长啊,有这么一个参照,其他人都看不入眼了。” “早前些年啊,我看了话本,还去问娘,我是不是亲生的,结果被被娘拎着我的耳朵,劈头盖脸给训了一顿……对了,兄长,你去看过娘了吗?” “看了,身体好好的,是心病。” 方锐叹息。 他是医术宗师,若真是身体上的病痛,那还好办,可问题出在心理方面,就有些为难了。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弄出来一个孙子、孙女,给娘分分心,转移注意力……可我一品后,和三姐姐就更生不出孩子了。’ ‘话说,那些大家族子弟,十一二岁刚开始练武时就保存种子……其它的生子秘法,也至少对方中品才能承受,不然,一品武者的生命精气过于强大,胎儿发育成长,直接就能要了母体的命!’ 方锐暗忖着,微微摇头。 “阿锐哥,我有一个办法!” 一只安静倾听的囡囡,突然开口道:“要不,咱们收养一个婴孩儿吧?最好是有灵师资质的,顺便,可以给‘元始道’留下传承。” “这是个好办法。一举两得,既可以给娘找些事做,也能为‘元始道’光大传承,不使断绝。” 方锐眼睛一亮。 他不亏欠清衍,可对葛长庚,其实是有所亏欠的。 照顾清衍? 这是当初的约定,可以看成一个对赌,若葛长庚不出事,方锐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白嫖情报;若是葛长庚出事,那就庇护清衍直到成年。 所以,这一点,不能算是对葛长庚的偿还。 ‘我当初还欠下葛道长不少人情,后来,又要了《元始经》,虽说是清衍自愿的,可也算是因果。’ 当初清衍送来的秘闻中,方锐曾看过,灵师途径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是要受到因果羁绊的,所欠因果越少越好。 正所谓: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为‘元始道’寻一个传承人,这也算是一些偿还吧!’方锐暗忖道。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抱来的婴孩儿,他也不可能再如对待方灵、囡囡般亲近了,顶多就算是堂兄妹,比陌生人稍重视些。 “兄长,那就这么定了,我去看看娘!” 方灵起身,离开之前,突然推了一下囡囡:“兄长,囡囡喜欢你。” “嘻嘻,囡囡你不是想做我嫂子吗?不用谢!” 等囡囡反应过来,方灵已经小跑着走掉了。 “阿锐哥!” 这个在外人面前清冷的小姑娘,此刻,已经害羞到差点头上腾腾冒烟了,嗫嚅着终究没说出什么,也跟着跑掉了。 其实,以她的性子,不至于害羞到这种程度,不敢面对方锐的,只是因为三娘子。 “唉!” 方锐望着囡囡的背影,苦笑叹息:“希望,等她再长大些,这份感情能慢慢变淡吧!” 对囡囡,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姑娘,喜欢是有的,可却不是男女之间的。 这倒是次要因素,方锐是个很随和的人,倒也不是不能委屈牺牲一下。 关键是……三娘子。 三娘子是不反对,可真要收了,还是会在两人之间扎下一根刺,尤其是随着三娘子日益衰老,会躲避他的。 …… “灵儿,晚上好啊!晚上好啊!” “今天练功了吗?” 方灵刚进房间,两个金冠学舌鸟扑簌簌飞了过来,发出惟妙惟肖的声音,一个是囡囡的声音,一个是方锐的声音。 “晚上好。” 方灵对一只金冠学舌鸟点点头,又拍了下另一只的脑袋:“练过啦!练过啦!” 她给两只学舌鸟喂过食,在粉色轻纱飘扬、花草葱郁的窗前坐下,纤手托着腮帮,思索自己与清衍的关系。 ‘清衍迟早要离开,光大师门传承的,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就也要离开,离开娘、兄长。’ ‘娘都快老了,兄长也在一岁一岁变老,我若不在,他们肯定会难过的,那怎么行?!’ ‘以前,是娘、兄长,陪伴、照顾着我,让我开开心心长大;现在我长大了,以后,该是我陪伴、照顾着娘、兄长,让他们高高兴兴变老。’ 其实,方灵知道,错过了清衍,大概以后就更没看得上眼的人了,很可能就嫁不出去啦! “不嫁就不嫁!”她琼鼻翕动了下,小声哼道。 “不嫁就不嫁!” “不嫁就不嫁!” 两只学舌鸟重复着,发出囡囡、方锐的声音,仿佛在坚定她的信心。 “嘻嘻!” 方灵笑了,笑得很开心,眉眼扬起,笑靥如花,好似让整个稍有些昏暗的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她点了蜡烛,拿出抽屉最下方的一本粉红信筏,翻开,上面扉页赫然是:‘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啊!’ ——那是当初离开淮阴府时,方灵曾说过、曾写下的话,如今已经在岁月中泛黄,可娟秀字迹,依旧依旧清晰可见。 “距离那时,真的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啊!” 方灵想了下,拿起笔,又在下方补充了句:‘长大,不是年龄的增加,而是开始懂得付出。’ ‘兄长说过,如果要拒绝,就要早些说清楚,不要吊着别人,那种行为不好。’ 她这般想着,站起身,出门而去。 …… 次日。 “不好了,下面丫鬟今日去请清衍小道吃饭,可见到房门大开,进去一看,没找到人,只发现桌上的书信!” 大丫鬟晴云拿着五封书信,匆匆过来。 一封给方薛氏,一封给三娘子,是对长辈问候。 一封给方锐,感谢这些年的庇护教导,让他在熏陶下,心有底线,性格没有变得偏激、阴翳;解释了离去的原因,是为寻找徒弟,延续师门传承。 一封给囡囡,是同门师兄妹的关怀。 最后一封给方灵,其上,只有‘珍重’二字。 ——千言万语书不尽,唯有二字写心事。 随后几日,方家都沉浸在清衍离去的伤感中。 直到…… 方锐通过周长发的关系,找来一个遗弃的女婴,测过灵师天赋,乃是绿色资质,取名方漓。 方薛氏果然转移注意力,有着小家伙的陪伴,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 半年后,岚州的一座小村落。 夕阳如血。 唰! 清衍白衣不染,击杀最后一个山匪,救下这里的村民。 对村中前来的孩子测定资质时,发现,一个其中父母双亡的女孩儿,灵师天赋,竟然是罕见的青色资质。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愿意。”女孩儿怯怯点头。 “你可有名字?” “二妞!” “二妞,我给你起个道号,就叫……莫愁吧!” 莫愁湖畔初相遇,一见方灵误终身。 清衍转身,眺望向上洛的方向:“阿婆、阿婶、方叔、囡囡姐,还有……灵儿,你们可还好吗?” …… 今夜,整个上洛城上空,光幕流转,显现出‘南山不老松’、‘东海长流水’之景象。 更有光影飘落,化作一颗颗虚幻的寿桃,散落四方。 啾——啪! 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 是的,今日,是方薛氏五十二岁寿。 而如此景象,自然是周长发、元好古的关系,以及方锐十年来治病救人的面子,方才联名申请来一次的。 此时此刻,整个上洛城城轰动,无数人抬头,看着这般景象,感叹如此大手笔的过寿方式。 “好盛大的景象!也不知是城中哪家的权贵所为?” “听说,并非是那些权贵,而是‘草芝堂’的方神医为娘亲过寿,消耗无数人情,才申请来的。” “世间岂有如此纯孝之人乎?!” “作为女子,我更羡慕那位方神医的母亲,一辈子有这么一次,就算是人生值得了啊!” “谁说不是?” …… 方家。 “阿婶,生辰快乐!” “阿婆,阿锐哥给您特制的蛋糕来啦!” “锐哥儿,外面那些,还有这些……太过花费了!”方薛氏如此说着,可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为自家这个有本事的儿子自豪。 “兄长,你好大的面子呀!”方灵悄悄凑过来。 “本来是为你申请的,原是十里红妆,满城花瓣雨的,可看你似乎暂时嫁不出去了,所以就给娘了。” 方锐笑了笑:“怎样,后悔不?” “才不!” 璀璨烟花映照下,方灵笑靥如花:“那我就赖兄长一辈子!” …… 时光匆匆,转瞬又是半载过去。 这日,元好古突然将方锐喊去,整个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连拐杖都不拄了。 见此,方锐却是心中一个咯噔:“元老头,你这是……” “回光返照么?我知道,我要死啦!” 元好古摆手,从容地笑道:“方小子,我今日叫你过来,一为告别,二来么,你这些年的奇果老朽也不白吃,治疗也不白享,回馈你一些礼物……” “怎么,终于肯解释‘灵气有毒’了?”方锐压下心头的怅惘,故意笑着,开玩笑道。 “不是,那个不可说,不可说啊!” 元好古顿了下,道:“灵气有毒,其实也没什么,对短生种来说,区区百十年的光景,几无妨碍。” “方小子,你当我没说过这话就是了。毕竟,追溯而上直至上古,世间何人可得长生乎?” “咳咳!” 方锐很想回一句‘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不知道能不能将这糟老头子气得不想死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元老头的话,真是扎心了啊!本来,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是志在必得的,可被他这么一说,我不搞清楚,日后还怎么睡得着觉啊?!’ 方锐暗忖道。 “所谓礼物么?其一,是我屋子这些书,都赠予你了,并非什么功法秘闻,乃是圣贤之书,可养身、治家、平天下。” “其二,” 元好古转身,目视方锐:“你可知先天至宝之威乎?” …… (本章完) 第128章,向道 ‘先天至宝之威?!这糟老头子哪有什么先天至宝?哦,大概是‘天心印’天魔解体的特殊状态,能借用先天至宝‘太初金榜’之力?’ 方锐略一转念,就明白过来。 ‘罢了,这糟老头子都快死了,今日就让着他些。’ 他暗忖着,非常配合地捧哏道:“不知。” “老朽亦不知。”元好古笑指方锐,似乎在说,你小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吧。 方锐:…… 这糟老头子一如既往地性格恶劣。 “不过,今日就知道了,我崩碎‘天心印’,泯灭‘太初金榜’留名,可借取这件先天至宝一二成之威能。” 元好古脸色一肃:“方小子,看好了,此可为你昭示武道之前路!” 言罢。 他正了正冠冕,转身大步走向门外,身形骤然变得明亮。 那是极致勃发的气运金光! 在此映照下,元好古身躯内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虚影摇曳,几欲离体而出。 与此同时。 哗! 一股强横的精神力量散逸,带给人一股犹如实质化的莫大压迫,让空气都在嗡鸣。 见到这一幕,方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种道’武圣,乃是:神药供能,灵种爆炸,混一罡元,开辟灵海。我的新法,似乎可以……’ 他瞬间将这个想法记下,留待日后整理,旋即,眼睛眨也不眨,凝神盯着元好古,生怕错过一帧一秒。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人不然,人不平,当鸣!” “吾为众生鸣!吾为黎民抱不平!” “微斯人,吾谁与归?!” 元好古负手大步向前,朗朗出声,其声铮铮如金石交击。 在这一步步中—— 咔嚓嚓! 他腰间悬挂的白玉方印‘天心印’,绽出一道道裂纹,最终轰然崩碎。 旋即。 轰! 一道充斥着亘古气息的不磨金旨虚影,从元好古脚下旋转升腾,悬浮头顶,那股浩大亘远之气息横扫,让整个院子中的沙石簌簌颤动。 赫然正是:先天至宝‘太初金榜’! ‘强!很强!非常强!无愧先天至宝之名!’ 方锐感受着体内躁动的罡元,心中暗叹,神色凝重无比。 此时。 在‘太初金榜’上,一道道姓名流转,最终定格在‘元好古’上,倏而此名破碎,化作无尽气运金光笼罩而下。 这般磅礴的气运冲刷,等闲上三品武者都不能承受,更何况元好古这一个普通人? 轰! 元好古身躯破碎湮灭,仅剩神魂,周遭有光焰彤彤如火,好似在剧烈燃烧,宛如一轮小太阳。 ‘什么刮骨疗伤,所承受之痛苦,岂有身躯湮灭之万一?还有,‘太初金榜’留名破碎,化作滔滔气运燃烧神魂,这或许是比身体崩碎,更加不可承受之痛!’ ‘‘天心印’借取‘太初金榜’的力量,所承受的代价未免也太惨痛了些。’ 方锐暗叹着,抬头望去。 神魂状态下,元好古神色淡然,古井无波,对诸般痛苦,似乎全然没有没有感觉。 彼时,只余他的金石之音在半空中回荡,带着无边怅惘,仿佛是对天地之叩问,是万民之呐喊。 “微斯人,吾谁与归?!” “吾谁与归?!” “与归?!” …… 倏而。 元好古似乎是想通了,声音蓦然转为豁达:“天地浩然,人间正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方小子,老朽去也!” 他最后回望,深深看了一眼方锐,化光冲天,一往无前,再无回头。 如血一般夕阳下。 元好古神魂所化的小太阳背对暮光,冲向无边无际淹没而下的黑暗,明明是自身炽盛如大日,在天地的大背景下,却好似飞蛾扑入火海! 此情此景,有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慷慨悲壮。 “向道之人,至死方休!” 方锐叹息闭目,不由想起了某位剑圣,心中百味杂糅,一时间,竟也不知是何滋味。 数个呼吸后。 轰! 城中远方,蓦然传来一声巨响。 “嗯?!” 方锐回神,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让我看看,这局‘狼人杀’中,是哪位要被带走了!” …… 房顶上。 方锐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寻到声音炸响之处:“那个方向,是那位‘种道’武圣戚霸?!”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位戚霸戚武圣,因为所练功法,最喜采补,而武圣与常人生命层次差距巨大,往往会采补致死,传闻胯下每天都会有数位女子殒命。 另外,此人性格霸道,小肚鸡肠,曾有一位正常商业竞争无意中得罪他的商贾,就被活活烹了,还宴请对方妻儿…… 总之,斑斑劣迹,罄竹难书。 不过,因为有元好古在,戚霸极少在上洛城中作恶,采补的女子都是从外地寻得,就是生怕元好古死前一个想不开。 “听闻,元老头儿只和那位戚武圣只对上过一次,此人不再明目张胆作恶,就消停了。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儿等着!” 方锐感叹。 “元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这道隆隆如闷雷炸响的声音中,一道二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出现,光影冲天。 “诛!” 回应此人的,只有这一字。 唰唰唰! 无尽浩然光剑,如星河倾泻,最后,是元好古剑胆文心的舍身一剑,恍如大日坠地。 轰! 整个上洛城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成了么?!” 方锐举目望去。 城中心,戚霸的那道二十丈之巨武道圣躯绽放出一条条裂纹,轰然解体破碎。 与此同时。 一道清脆的鸣声响起,是剑断的声音。 哗啦啦! 无尽浩然正气散归天地,化作一波波正气浪潮,席卷全城,荡涤寰宇,扫尽鬼魅。 在这一刻,上洛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落泪,又有多少人弹冠相庆。 …… “呜呜,元老先生没了!” “什么,这是元老先生?!天杀的啊,该死的人不死,元老先生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 “从此之后,世上还有何人可为我等寒门伸冤,为黎民抱不平?!” …… “哈哈,元老匹夫死了!” “是戚武圣的府邸?!呼!方才看到那道光,还吓得我提心吊胆的。看来,和戚武圣相比起来,我秦某人还算是个好人啊!” “那该死的元老头,终于死了!明日,本公子要出去,抢两个良家助助兴……” “住口!你这孽子,可是青楼不够你玩了?万一哪天再出一个元好古……说!你是不是想坑死你爹我,好继承家主之位?” …… “这人间,若没有元好古这般人,几多无趣!” 方锐叹息着,在屋檐上坐下。 哗! 他手中灵光一闪,从‘灵戒’中取出酒来,斟满一杯,对着城中心的方向,在浩然正气化作的烈烈风中洒下。 …… 元好古的屋子。 方锐整理遗物,发现除了那些书之外,只有锅碗瓢盆之类,就连洗得发白的布衣也只有两身,其余稍稍珍贵的物事一样都无。 “这般人物、这般人物……” 他苦笑着,蓦然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可却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为不了元好古那般人。 徘徊良久后。 方锐躺在元好古那张锃光掉漆的老藤椅上,任由思维发散,盘算着一些事情。 ‘按照元老头儿的说法,灵气有毒,对只有百十年光景的短生种来说无妨,无须在乎,可我不同啊!’ ‘话说,武道、灵师途径,似乎都没有彻底摒弃灵气……’ 这就是扎在方锐心中的一根刺。 ‘还有一个问题,从这些年的相处中得知,元老头儿对大虞的看法,似乎并非是不可救药,反而是有着相当程度的认同感。’ ‘尤其是,对定期人口清理,劫气汇聚某些州,不仅是知晓,更有隐隐赞成的意思。’ ‘也就是对吃人,颇多微词……’ 对元好古的人品,方锐自然是信得过的,所以,他料定:这背后有自己不了解的大隐秘!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又问不出来,如‘灵气有毒’一般,元好古口风甚严,讳莫如深。 “迷雾重重啊!” 方锐叹息。 本来,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也不是势在必得的,可知道‘灵气有毒’后,就有了某种紧迫性。 ‘不行!这些问题的答案,必须弄清楚。我得看看,站在更高的维度,在大虞高层的眼中,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般,对将来我的行动,也算是一个指引。’ 不然,方锐将来万一真掀起什么大劫,推翻大虞,自以为是希望之光,反而却是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那可就不好玩了。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弄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与元老头儿十多年相交,他都没告诉我,我还能指望谁?” “指望我自己?!” 方锐微微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平。 他可不想再进入大虞体制了,淮阴府的经历已经证明,加入进去是不行滴! 别的不说,真要到了高层,单单审核那一关就过不去。 “还是换个方法吧!” 方锐喃喃着,看着满屋子的书,突然眼睛一亮:“要不……就开个私塾,体验一下夫子这个职业?” ‘嗯,这个世界的名教,还是比较重视德行的,相对来说,就是记恩。我教出的学生,就如放出去的一颗颗蒲公英种子,总有能进入大虞高层的……’ ‘我也不要他们做些什么,或者冒着生命危险,吐露秘密,只求在将来老死的时候,和我唠嗑两句,这总可以吧?’ 方锐越想,越是觉得这计划可行。 至于他能不能教书育人? 这还不简单,有这满屋子的书,劫运点点上去就是了。 ‘这倒也不算突兀,我和元老头儿是邻居,耳濡目染,也能解释,在此方面的造诣……’ ‘另外,教书育人,和医术一般,算是服务性质,不会触动大人物的奶酪。’ 元老头儿其实也可以教书的,不过有些人怕他教育出来成器的学生,将他拉回朝堂,故而,不敢放他进入这个行业。 可方锐就没这方面的限制:“即使我将来的学生请我出山,给我谋一官半职,我也不会去的啊!” ‘嗯,就这么定了,不过,开私塾不急在一时半会,当务之急,还是先突破一品之上。’ ‘之前,我观元老头儿破碎‘天心印’萌生的思路:以精神力形成种子,代替‘灵种’,引爆罡元……’ ‘这般方式,绝对比所谓的‘种道’纯粹!’ 方锐暗忖着,目光闪烁:‘十多年的苦研推衍,基础有了,新的思路也有了,只差一个真正的‘种道’武圣,让我对照借鉴一下。’ “可哪来的‘种道’武圣呢?!”他不由叹息。 …… “方锐小友!” 这时,外面传来周长发的声音:“快跟我走,上面有令,召集城中名医,去为一位大人物会诊哪!” “是那位戚武圣?” “嗯?方锐小友,你怎么知道?哦,看我糊涂了,你是元老头儿的邻居来着……” 周长发凑上前来,小声叮嘱道:“方锐小友啊,这次不去不行,你也千万别做什么傻事,最多,出工不出力就是了。” 后半句话,声音压得极低。 “我晓得的,谢过周兄提醒了。稍等,我准备一下,这就走。” 方锐交代方薛氏、三娘子一声,带着药箱匆匆离开,心中暗道:‘元老头儿,我谢谢你啊,最后还送了我一份大礼!’ ‘有了这块拼图,我的一品之上的新法,大概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 子夜时分,方锐回来了。 嗯,不是治好了,是那位戚霸戚武圣人没了。 方锐没动什么手脚,因为没必要。 如今,他的医术,比起前世传说中的扁鹊之流,都不遑多让,去了一看之下,当即就断定:治不了,没救了,等死吧! ‘真要说来,‘种道’武圣生命极其顽强,真要让我放手施为,还是有一二成希望的,可我怎么可能出手?!’ 不说个人情绪,即使抛开这点不谈,方锐也不会去赌。 他可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如此低的概率,治好了,未必得人情;治不好,多半要赔上一条命。 不可能赢的赌局,怎么可能下场去赌?! 当然,这并不妨碍方锐装模作样诊断一番,收集了这位戚武圣的身体数据资料。 …… 次日。 ‘草芝堂’并未开门。 迎接出来的,是一个小伙计:“我们掌柜的说了,以后医馆不开了,改开私塾,欢迎各位将自家孩子送来读书啊!” 众人嘴上说着‘恭喜’,可转过头,就议论开了。 “造孽啊,没了方神医的‘龙精虎猛补肾丸’,我日后可怎么大杀四方?我的三十六房小妾,岂不是……”西门大官人愁眉苦脸地哀叹。 “可不是?好好的医师不当,去当什么夫子,这不是有病么?”另一人哼道。 “嘿,有没有病,人家方神医自己不知道吗?说不得,方神医就在元老先生的熏陶下,于圣贤之书也有一番造诣呐!”这话听着似乎是在为方锐说话,可语调却是阴阳怪气。 “瞎折腾,我看方神医开私塾失败,就该老老实实回去开医馆了。” “当家的,我看方神医不像是想一出来一出的人,要不,把咱们孩子送过去,试一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即使那位方大夫上门,跪着求我,也绝对不可能……” “大夫教授圣贤书?!误人子弟,乱弹琴哟!”一位老学究摇头晃脑。 …… “世间有人谤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当如何处之?且等三十年后,再去看他!” “对我来说,三十年不行,就三百年。” 方锐得知外面的非议声,不在意地笑笑:“况且,那些人又如何知道,我在上洛城中,重开‘草芝堂’,真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啊!” 他打开面板,看向功法一栏,一武道、一灵师,两门功法如星光亮起。 …… (本章完) 第129章,超品 【劫运:59876】 【功法:???(+)、元始经(卷二)(+)】 “这十余年,我修身养性,劫运点增长缓慢了许多,至今,才将近六万点。” “不过还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武道新法,终于有了成果。” “在《养身功》基础上,我苦心孤诣,推陈出新,继往开来,推衍出的武道一品之上新法,如今已被面板收录,其后出现了‘+’!” 这意味着,方锐可以凭借劫运点,强行提升了。 “新法成矣,这是区别于‘种道’的新路,我乃天下独一人也!” 此般成就,纵使当不得‘武祖’之称,却也可类比孔子之后的孟子,在日后青史上,是须得浓墨重彩书写的人物。 “我来到此世,从常山县开始,自《养身功》踏入武道,一路至今,这门功法也将陪伴我今后漫长的长生。” “不如,便叫它《长生经》吧!” 方锐心念一动,瞬间,功法一栏如水波般流转中,三个问号化作一片涟漪消散,为《长生经》所取代。 “嗯,也是时候突破超品了。不过,在上洛城内,却是万万不行的。” 方锐并不知道,突破超品时,会不会出现什么异象,万一,引起城中大人物的关注就不好了。 他可没想着,刚刚突破,就人前显圣大打一场。 天狂欲雨,人狂有祸。 “上洛城中,还是有几位超品战力的,再者,我即使要打,也不会选择在人家主场‘混沌四象幡’的领域内啊!” “那就去城外吧!正好,那一对流云青鸾,也有一二月没去揍一顿了。” …… “唳!” 方锐衣袍飘飘,白衣胜雪,乘着流云青鸾遨游天际,旁边,还有另一只流云青鸾化作红云相随。 此时,这一对流云青鸾温顺至极,乖得不能再乖,显然,刚刚经受过一顿社会的毒打。 当初方锐收服它们时,俩鸟还不到上三品,不过飞行速度却是一般上三品异兽都不及。 这些年中,这一对流云青鸾自身成长,再加上方锐每次来投喂奇果,散养在外也可能获得了一些小机缘…… 此次来到,它们竟然破入了上三品层次! 不过,这也给了一对流云青鸾带来了强大的信心,妄图翻身当家做主,一扫从前作为坐骑的屈辱,准备反过来将某个两脚兽…… 然后,就被揍翻了。 事实证明,你主人还是你主人,不会因为你们突破上三品有什么改变。 “行了,就这里吧,下去!” 方锐在两界山中选了一处偏僻崖谷,视线隐蔽,又在其中选了一处山洞,巨石堵门。 随后,又让一对流云青鸾在外盘旋护法,这才准备突破。 “距离上次突破一品,一晃之间,已经快十五年了啊!” 方锐叹息着,唏嘘不已:“今日,我终于要突破武道一品之上,臻至超品之境了!” “那就……开始吧!” 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寂面板,在《长生经》后的‘+’上一点。 轰! 面板上,50000劫运点如潮水般疾速消退,转而,化作一道漩涡虚影,从虚无中倾泻下如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 这般异象,在以往历次突破中,前所未有! 滚滚清凉气流淹没中,方锐心神抱元守一,陷入了冥冥之状态,思维在这一刻无限加速,突破了某种极限。 《养身功》从九品至一品,各般精要在心头飞快流淌而过,旋即,衔接的是武道一品之上的部分,没有半分滞涩。 这门花费十余年推演而成的功法,已经框架完备,逻辑缜密,理论可行,满足了面板的最低要求。 此刻。 在悟道状态下,方锐如同开了挂般,念头运转堪比传说中的神灵,无穷感悟生出,对《长生经》进一步完善。 好如在骨架内填充了血肉,让《长生经》彻底变为了一门成熟功法,于体内飞快运行。 嗡!嗡!嗡! 方锐脑后绽放出一圈圈金色光环,整个人升腾而起,盘坐半空。 哗! 体内构建的超凡网络自发显现,明亮的罡元在其中游走,奔流激荡,最终汇聚于下丹田,如煮沸的水般汩汩翻滚。 ‘开!’ 方锐蓦然一动念,神念形成‘精神力种子’下沉,进入下丹田。 轰! 犹如电火花点燃汽缸,暴动的罡元瞬间爆发,与滚滚涌入而来的清凉气流碰撞,化作另一种新的更高等级的超凡能量,灵动澄澈如水流。 如果说,‘罡元’已经转变为实质态,但未经打磨,显得粗糙,犹如带着毛刺的半成品…… 那么,此刻这般新的超凡能量,就是雕琢完成的艺术品,灵动、无暇、圆润、凝练,可称为‘灵元’! 也就在这一刻—— 方锐福至心灵,体内下丹田,生成的‘灵元’翻滚化作海洋。 与此同时。 体外超凡网络映照,下丹田处,同样化作朦朦胧胧的灵元海洋,并在如经脉一般的超凡网络之外衍化‘能量血肉’,生成武道圣躯。 三丈! 五丈! 十丈! 十五丈! …… 三十丈! 这般的‘武道圣躯’疾速扩大,再扩大,如吹气球一般膨胀,闪烁着淡淡金光,并一点点变得凝实。 犹如佛陀降世的虚影! …… 足足盏茶时间后。 唰! 方锐蓦然睁眼,这一刹那,‘武道圣躯’瞬间变得凝实:“超品已破,武道圣躯,成矣!” 这道三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同时睁眼,犹如画龙点睛,一下子活了过来。 可这是在山洞,哪有三十丈之高?! 轰! 一道惊天巨响中,山石崩碎,方锐以‘武道圣躯’状态从中冲出。 正午日光下。 方锐三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闪烁淡淡金光,散发出无比慑人的气机,将空气都压迫得嘶嘶颤鸣。 “唳!” 一对流云青鸾盘旋高空,惊叫着看向下方的主人,感受着生命层次差距带来的巨大威压,身体微微颤抖,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这种力量满溢出来,如仙似佛的感觉,真是……强大!” 方锐喃喃着,也不收起‘武道圣躯’,下意识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98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二)】 【境界:超品(???)、中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方氏医术(圆满)、夺命刀法(圆满)、疾踪步(圆满)……】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 …… ‘咦,《长生经》已经没有了等级吗?!’ 方锐心中一讶,不过,旋即就明悟过来:“也对,等级是为了划分后来者的,作为开创者,我自身就是极限,我本身就是巅峰,何须等级承认?!” “金色,则代表着当今框架内《长生经》的圆满,升无可升……” 这倒也正常,本就没有后路,如何提升?等他推衍出长生经下一卷,自然就可以了。 “武道境界是三个问号?是了,我走的不是‘种道’之路,是我自身开创的新法,独一份的存在,自然没有境界名称。” “嗯,这个境界,叫什么好呢?!” 方锐琢磨道。 先天? ‘太过小家子气,比起武侠发出剑气都震惊一片的小小先天,我或可称为‘大先天’?大先天么?不好,感觉怪怪的样子。’ 蜕凡? ‘我的确同常人拉开了生命层次质的差距,当得起一句‘蜕去凡身’,不过这名字也不大好听,就跟是仙道基础境界似的……不够霸气!’ 武林神话? ‘这倒是够霸气了!如此境界,也的确超凡入圣,称一句‘武林神话’不算太过分,吓唬人也不错,可就是……骗人也就罢了,却不能连自己都骗了,长久下去我怕我会飘啊!’ “罢了,这一境界,开辟灵元之海,就叫‘元海’吧!” 方锐心念一动,面板上,境界一栏,超品后的三个问号,瞬间化作了‘元海’二字。 “破入元海境,我的变化么?首先,最大的变化,当属‘武道圣躯’。” 他喃喃着,双手向前虚推,三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做出同样的动作。 唰! 灵元涌动,炸裂如电弧,旋转着疾速射出,如炮弹般冲入崖壁,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大片碎石滚落。 “那位戚武圣的‘武道圣躯’二十丈,大概是因为‘种道’的关系,‘灵种’外来不够纯粹,我的这般新法成就,‘武道圣躯’就足有三十丈。” “灵师途径,上品灵师之上是为‘源法境’,据我所知,‘种道’武圣普遍比‘源法’真人弱上不少,可我却未必!” “昨日,元老头儿破碎‘天心印’,舍身一击,若是如今的我面对,大概也是重创不了的。” 方锐心中一动,‘武道圣躯’瞬间黯淡虚化,自身翩然落地。 “比起一品时的罡元,可离体十丈,我的灵元更为灵动凝练,足可离体三十丈,这也是构建‘武道圣躯’的基础。” “武道圣躯是爆发状态,极为消耗,若没有混沌龙珠本源供能,维持半盏茶的时间都困难,一般战斗还是在常态。” 方锐尝试了‘灵元’对身体的加持效果,比一品时超出了七成有余,堪称质变。 另外,在治疗伤势、压制毒性等方面,也跨过了一个大台阶。 “昨日,元老头儿那一击,击碎了那位戚武圣的‘武道圣躯’,重创了对方的‘神’,不然,以‘种道’武圣的强大生命力,那位戚武圣也未必会死掉。” 方锐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反掌之间,手心灵元涌动,缭绕化作一柄青玉光剑,舒尔,又变为一把青玉二胡。 “灵元的‘灵’字,不是指‘灵气’,而是灵动,充满灵性,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他喃喃着,轻轻拉动手中二胡。 咿咿呀呀! 空气中,悠扬的二胡声随之响起,其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高空之上,飞过的大雁停留徘徊,仿佛被操控般,时而形成一个‘人’字,时而又形成一个‘一’字,最后更是组成一个复杂的‘灵’字。 “啧啧,某位武林神话的装逼手段,很难吗?现在看来,也就这么回事。” 方锐双手一搓,手中青玉二胡瞬间化作光点消散,高空那些大雁没了影响,也不再逡巡,嘎嘎嘎叫着飞走远去了。 “超品武圣啊,论起境界,我也算是站在大虞之巅了。” 可以说:元海境武圣,位格等同于源法境真人,是方锐目前已知最强之境界! “总算是有些安全感了。” 方锐叹息着,负手屹立在山巅,迎着午后炽烈的阳光,胸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淡淡吟咏道:“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嘎!嘎!嘎!” 烈烈风中,无人回答,只有两只乌鸦飞过。 “咳咳咳咳!” 方锐好一阵咳嗽,揉了揉脸:“罢了,还是不能飘。上洛这座陪都中,‘种道’武圣似有二三位,还有一位源法境的包真人,更有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 当然,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的所有权属于朝廷,改变天象,那是职责范围之内,若是用于战斗就需要各方签字,或者重重审批。 “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必妄自菲薄,总的来说,只要我不干出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在上洛城中还是很安全的。” 方锐自己做了一个客观的判断,随后,也不再逗留,召来徘徊的流云青鸾,心情极好地返回。 身后,耸入天际,白玉皑皑的两界山为背景,云空之下,午后的大太阳怒放,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迸发出了万丈金光。 …… 到了下午,方锐关闭‘草芝堂’,改开私塾,准备弃医从文的消息,在城中彻底发酵开来,成为了城中很多人茶余饭后的乐子。 好吧,说是乐子,其实有些美化,坦诚来讲,就是嘲笑。 不过,方锐关上门,全当不知。 哦,值得一提的是:在这般大环境下,于嵩这个小老弟,一如既往地坚定支持,将自家儿子带来交给方锐,作为第一个学生。 然后,整个下午就没别的事了。 方锐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怡然自得地在家中,和方薛氏、三娘子聊聊天,看看书,一天就这么过去。 …… 晚饭后。 方锐返回房间,想起一事:“突破超品后,有些人也可以解决了,比如……李玄通!” 之前,他在知道了六月荷雨,明白了那位包真人对李玄通的重视后,就果断将李玄通抛在脑后,再无想起。 也就是如今突破了超品,才会将李玄通这个人,从小本本中重新翻出来。 “不急,让我先卜算一下。” 话说,卜算这玩意很是玄乎,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自身境界位格、对方命格、气运、重宝等等。 它可以被屏蔽、干扰,甚至误导。 所以,方锐一贯的态度是:卜算可信,但不可尽信,也就是当做参考。 “我目前也就是算算自身,以及与我强因果之人的吉凶、位置。” 是的,别看方锐《卜算术》破限,可也就那么回事。 毕竟,这玩意很受自身境界的限制。 真要让他卜算具体什么事,比如上古天变发生了什么,那可就太为难人了。 如神话传说中,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就更是扯淡。 至少,以方锐当前的境界不可能做到! ——就如菩提老祖能算孙猴子,这背后是:人家本身就是道行滔天的大能! “之前,我卜算过一次袭杀李玄通,结果是大凶。那么,这次呢?” 方锐目光一闪。 他的吉凶卜算结果没那么复杂,只有五个:大凶,小凶,中平,小吉,大吉。 ‘不说是大吉、小吉,毕竟,袭杀李玄通,不大可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应该是中平吧?!’ 方锐暗暗猜测着,手中灵光闪烁,开始掐指卜算。 很快,结果出来了。 “这是?!”他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 文抄大神开新书了,喜欢的大佬可以去看看,开个传送门…… (本章完) 第130章,枯荣 “大吉、大凶,同时出现?!” 方锐靠在藤椅上,揉了揉眉心:“这就信息量太大了啊!” ‘大凶,不大可能应在李玄通身上,那就是包真人?!我今晚若去,这位包真人有特殊的手段发现我,乃至有置我于死地的力量?’ ‘哦,城中还有二三位‘种道’武圣,若是我被纠缠住……不对,我打不过,跑还是很可以的。’ ‘那就是:包真人若是被逼急了,可以有什么方法,临时借用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的力量吗?’ 方锐目光闪烁:“也只有这般,才可解释‘大凶’。” “至于大吉,” 他皱了皱眉:‘也不大可能应在李玄通身上,此人的价值,我大概猜着一些,是身上的气运,可我不需要这玩意儿,也没有这方面的秘法。’ ‘所以,‘大吉’亦是应在包真人身上?’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方锐摩挲着下巴:“斩杀包真人,对我有大好处吗?” ‘大凶、大吉,同时出现,也就是说:如果我应对得宜,一切做到最完美,是有可能斩杀包真人,得到大好处的。’ ‘所以,不算外力,单凭自身,此人大概是不如我的?’ “嗯,若是有些喜欢在刀尖上跳舞的主角,还可能赌一把,可我么?” 方锐哼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平:“老子才不去,有大好处又怎样?就能让我冒险么?不可能的。” 高风险高收益的事情,也不能干啊! 他双手枕在脑后,暗暗琢磨着这条卜算结果,得出了更多信息:‘以我目前的境界,正常来说,是不可能卜算到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这个因素的,即使它没有激活,刻意屏蔽我……’ ‘可结果,偏偏卜算到了。’ 换一个‘种道’武圣、源法真人卜算,大概亦是会漏过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这个因素,从而让卜算出现大偏差。 “存在即合理,这其中,必有原因。” 方锐心中有了些想法:‘之前有猜测,我的面板,是道果、权柄的外相显化……无论是什么,它的位格极高,这一点是肯定的。我卜算之时,可借得一丝位格,因此,先天至宝在未激活的状态下,也不可屏蔽,会被我卜算在内?’ ‘这意味着,我的卜算结果极难被干扰,出现错误概率很小。’ “不错哟,开挂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方锐暗暗兴奋:“让我看看,《卜算术》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被我开发出来的……” 来回摸索了好一番。 最后。 他无奈发现:这借来的一丝位格,就是借来的,甚至可以说硬蹭上去的,自身境界不足,靠这一丝没有道行支撑的位格,想要‘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依旧是做梦。 啪!一步登天的美梦,破碎。 “还是那句话,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必妄自菲薄啊!至于李玄通,且看着另找机会吧!” …… 一旬后。 ‘听闻,今日李玄通出城踏青?!’ ‘城外是个好地方啊,那位包真人赶去,也需要一定时间。即使对方的底牌,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无令不可移动,不在它的领域内,威力也要削弱许多。’ ‘不急,让我先卜算一下。’ 方锐掐指。 果然,卜算结果:小吉。 “这就可以干了嘛!” 方锐从藤椅上起身,在上午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迎面见到方灵:“兄长,你要出门?” “嗯,出去溜达一圈。” 方锐回答着,在心中补充了句:‘顺便……杀个人。’ …… 城外,草长莺飞,一处大松树后。 “美人!我的美人!” “侯爷,你讨厌……” …… 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时传出。 两人在外放风,身上皆是有着上位者的气质,语气随意闲聊着。 “啧啧,这安乐候,听说,当初还是一位蛟龙,现在竟然成了这样。人废了啊!”这人语气中满是不屑。 “我倒不这么看。对此人来说,如此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比那些贱民的日子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也是。不过,如咱们这般的大人物,看守这么一个废物,也的确是大材小用了些。” “也就偶尔出外这一两日,若是在城中,哪用得着咱们?保护这废物一半日,就能换取一次包真人的指点,倒也值得……” …… 赫然是:被包真人,以人情、重利邀请来看守的两个一品武者。 就在这两人闲谈间—— 异变突生。 轰! 灵元爆裂旋转,化作一颗能量弹疾速袭来,炸开烟尘滚滚。 尘烟散尽。 唰! 一封‘法旨’旋转,绽放金光,为这两位一品武者,以及更后方打野受惊的一对狗男女,挡下逸散的能量。 “老人家,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误会!误会!我等是包真人的人……” 这两个一品武者注视前方,看着大袖飘飘而来的一个老头子,慌忙辩解着,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眼底的凝重。 他们可不是白痴,更不是软蛋,显然看出了这个‘老头子’的不凡! 是的,方锐易容打扮而来,外表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 ‘两个一品护卫,还有半仙法旨,那位包真人足够重视李玄通的啊!’ ‘麻烦!若不是怕动静过大,引起注意,没有动用‘武道圣躯’,纵使有半仙法旨,方才也一招结束了。’ ‘不过,正常状态,也就二三刀的事情。’ 方锐暗忖着,二话不说,一掠上前,右手手心灵元缭绕延伸,化作一柄青玉光刀。 “此人强大,秦兄,咱们一起上!” “好,一起!” 两位一品武者罡元传音入秘,飞快交流,似乎是决心死战到底。 可下一刻—— 嗖! 他们不约而同皆是掉头,身形化作残影,赫然是:都抱着忽悠对方上前挡住方锐,自己逃命的想法。 这倒也正常。 两人都是一品武者,在上洛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就是包真人以一次指点的机会,换取二人看守保护李玄通一半日,但若是要搏命,那还是算了。 毕竟,即使李玄通死了,他们最多被包真人记恨,可若是头铁地留下来,那是真的会死人的。 两权相害,自然取其轻。 ‘这两个祸害,还想跑?!’ 对上洛城中的大人物,方锐可都有留心,这两人皆非什么好东西,特别是那个姓秦的,臭名昭著,都在当初元好古筛选带走之列。 平常没遇到也就算了,可若是顺手解决的事,那自然顺手了。 明明这两人速度快得带出残影,可在方锐眼中,却如0.5倍速的慢动作。 唰! 他一刀斩碎挡路的‘半仙法旨’,如闲庭信步般,挡在了这两个一品武者身前。 “前辈……” 两人面色剧变,大呼出声。 可迎接他们的是破空一刀—— 轰! 两人惊恐的表情凝滞在脸上,身躯如海潮拂过的泡沫般,泯灭崩散。 ‘老人家又怎么了?说捏死你们,不就捏死你们了?!’ 方锐心中嗤笑一声,回身拂袖一挥,化作狂风,掀开大松树后的一张毯子,暴露出两人。 那是:一个只穿着肚兜的美貌女子,以及一个半裸的肥头大耳胖乎乎中年人。 若非武道直觉、灵觉,以及掐算因果,都在告诉方锐,这是李玄通,他都不敢相信。 ‘那位包真人,真将李玄通养成猪了?!’ 方锐暗忖着,心中微讶,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一指点出,灵元涌动化作一柄光针射出。 就在掠至李玄通身前三尺之时—— 唰唰唰! 三张‘半仙法旨’呈品字形旋转飞出,绽放金光,泯灭掠来的灵元光针,一道虚影升腾,现出一位羽衣星冠、长白胡子的清瘦道人。 赫然正是包思存包真人! 不过。 这般虚影状态下,他双目无神,动作机械,显然,只是某种秘法程式。 “孽畜,诛!” 在这般如若雷霆炸响的声音中,一抹灰色飞快渲染,覆盖附近方圆百米。 除了李玄通外,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一切都在变得‘枯萎’,就如那个美貌女子,刹那间化作了干尸。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碧绿光点涌来。 ——汲取生机!赫然正是:包思存修炼《枯荣真经》的独有绝技! 与此同时。 李玄通摆放在一边衣物中,一枚玉色方印升空,大放光明,让李玄通头顶,现出一条气运蛟龙。 只是,这条气运蛟龙的模样极为古怪,好似发育畸形般,头大尾大,爪牙退化。 在无尽碧绿光点涌入下,那条奇形怪状的气运蛟龙,如吹气球般膨胀,顷刻间变作一条二十丈之巨的实质化蛟龙,摇头摆尾向着方锐冲撞而来。 三封‘半仙法旨’、李玄通的特殊蛟龙命格、气运秘宝,种种结合,此招的确已媲美半仙一击! ‘前后四封‘半仙法旨’?!好家伙,这位包真人对李玄通多看重啊!难怪,从前卜算袭杀李玄通是大凶。’ ‘还有,灵师手段之繁复,的确非是武道可比。’ ‘不过,我也非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方锐目光一闪,伸手向前虚握,半空中一道灵元大手出现,擒拿住蛟龙脖颈,狠狠一捏。 咔嚓嚓! 清脆的崩裂声中,那道实质化的碧绿琉璃般的蛟龙,炸裂崩碎化作光点泯灭。 下一刻。 那道原本呆滞如程式般的包思存虚影,仿佛被触动,眼神蓦然变得灵动:“道友请留手,还请听我一言……” “聒噪!” 方锐反掌一拍,灵元如雷霆炸裂,直接将包思存虚影震散,三封‘半仙法旨’崩碎,悬浮李玄通头顶的玉色方印黯淡滚落。 “前辈饶命!” 在这般慑人的气息下,李玄通直接跪了,身下湿了一片。 赫然是:被吓得屁股尿流。 ‘英雄气短,豪气不再,当年的李玄通或许早就死了,所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方锐暗忖着,只觉一阵索然无味。 这般的李玄通,让他连半句废话都欠奉,灵元大手按下,如摁死一只蝼蚁般,将李玄通毁尸灭迹。 虚空中,蓦然有一道常人不可闻的蛟龙悲鸣响起,一大团火红气运散归天地。 “恩仇已了!” 当初,方百草作为李玄通手下的兵,为李玄通打天下,连连奇袭破城,作为随军医师,方百草绝对是有功的,可就是这般的功臣,在李玄通手下被人针对,缺医少药死了。 作为旁观者,或许李玄通罪不至死,但方锐身为人子,却不会那么大度,李玄通此人非杀不可! ‘卜算中的小吉,想必就是那枚玉色方印了,气运秘宝么?!’ 可如今的方锐,哪能看得上一件可能有隐患的秘宝? 他屈指一弹,灵元迸射,直接将它炸碎毁去。 “打完收工,该走了!” 方锐负手转身,一步跨出,直接出现在数丈之外,如缩地成寸般,数个呼吸间已经是缥缈无踪。 身后,只余下一片如同被犁过的土地,以及午后依旧灿烂的阳光。 …… 百来个呼吸后。 “昂!” 一条青龙腾云驾雾,风驰电掣而来,来到这处战场上空,瞬间虚化黯淡,一道人影从半空飘然落下。 “晚了一步,李玄通……死了!” 包思存看着现场,手中掐指一算,顿时,脸色铁青,胡子都在抖动。 此时,他真真是气煞了,心都在滴血。 要知道:如李玄通这般投诚的蛟龙,极为难得。 包思存可是花费了极大代价,利益交换,才将李玄通据为己有,然后,好吃好喝,顺心如意,要风给风,要雨给雨…… 花费十多年,终于将李玄通消磨志气,养成了猪,可就是这般即将收割的前夕,李玄通被人弄死了。 十余年苦功,一朝丧尽!!! 更重要的是:本来计划,活生生抽取李玄通这条蛟龙气运,以《枯荣真经》夺天地造化,冲击更高境界,从而延寿的想法,彻底完了! “啊啊啊,哪个孽畜坏我好事?!” 在这般惨痛打击下,包思存终于破防了,歇斯底里地怒吼。 若是被城中其他人看到,素来仙风道骨的包真人竟有这一面,恐怕眼珠子都要跌落一地。 伴随这道怒吼…… 轰隆隆! 以他为中心,恐怖的灵压升腾,产生一片密集的爆炸。 一通发泄后,包思存终于冷静下来。 “能破坏我布置的,必然是超品。上洛城中的‘种道’武圣没这个胆子,那就是外来的?” “呵呵,不管你是谁,这事没完!没完!” 他眼中迸现出极致阴毒之色。 …… “啊啊啊,哪个孽畜坏我好事?!” 这道如雷霆炸响般的声音,滚滚传入城内,久久不绝。 ‘不愧是源法境真人,嗓门就是大。’ 方锐掏了掏耳朵,逗弄着身前的学舌鸟:“来,再给大爷叫一个……” …… (本章完) 第131章,诡谲 伴随着包思存的一声吼,安乐候之死,以及两位一品武者大人物之死,如长了翅膀般,在上洛城中飞快传播开来。 “秦守备,还有隼总兵,这可是大人物,听说还是一品武者,就这么死了?这可真是……死得好啊!”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快。 “作孽太重,遭了报应呗!”有人直接拍手称快。 “看吧,我就说,元老先生没带走他们,可天理循环,自有报应不爽。也不知是哪位豪杰所为?” “安乐候李玄通也死了,听说,包真人可是气惨了。” “可不是?包真人气急败坏回去,听说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打杀了几个下人,还好像立刻召去了两位武圣大人……” “我就疑惑啊,那个安乐候李玄通,是包真人的相好吗?怎么这么看重,就跟死了亲儿子似的。” “别胡说,人家是道士,只云雨采补,不生孩子的。当然,这个云雨,不一定限于女子嘛!” “不愧是大人物,就是玩得花。”这人语气羡慕。 “嗨,我就想知道,没了那个安乐候,以后,‘六月荷雨’会不会没了啊?” …… 小老百姓们就是这样,什么大人物的,死来死去,也就是口中的乐子,不会让他们少吃一顿饭。 这般由百姓组成的滔滔人潮,就如那上洛城外的洛河,奔流激荡。 什么大人物之死,或许会溅起一时的浪花,却不能半点影响这条河流滔滔向前。 当真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 方家。 房间,方锐正在观看‘元始道’的传承留影。 一颗卵形无暇玉符,在注入灵力后滴溜溜旋转,投射出一道光幕。 画面中: 大虞朝廷大军包围元始道山门,伐山破庙,移山改水,泼洒粪便、黑狗血,驱赶百姓送死,制造戾气……以种种手段污染灵脉。 十万甲胄精兵列阵,军气在兵道秘法下化作鱼鳞状的粼粼黑云,在这般磅礴军气压制下,元始道无数灵师施展出的灵术,火球变成了小火苗…… 就连源法真人的半仙法相,都摇摇欲坠,崩碎大半。 如狼似虎的朝廷精兵,狰狞笑着,展开了一场血腥屠戮…… 血与火在升腾!!! …… “虞圣皇定义了气运,从此,集众之力外显,众志成城,就不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的力量!” “上古灵师,纵使不比朝廷灵师,不受气运克制,但力量就是力量,可禁法、伐山、破庙!” 方锐叹息着,取出另一枚留影玉符,以灵力激活。 又是一道光幕升腾。 画面中: 一位身穿‘混沌太初,元始开天’的元始道道袍真人,乘凤而来,对一个蟒服王爷展开袭杀。 那位王爷头顶,现出蛟龙腾云之景,文治武功凝为祥云,翻滚不休,杀伐军气化作黑色雷霆。 距离王爷三十丈外,元始道真人灵力凝聚的彩凤就是崩碎,从半空坠落,按下的灵力大手,亦是在气运冲击下湮灭崩碎…… 最终,这位真人重创了蟒服王爷,可自身遭遇气运反噬,身死道消。 …… “还是那句话:力量就是力量,想要施加影响,就必须承受相对应的反噬,就如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还有,比起画面中的那位蟒服王爷,李玄通无政权、无军权,气运显化只是一条光秃秃的蛟龙,简直逊爆了啊!” 方锐叹息:“风从虎,云从龙,没有军政支持的蛟龙,还算是蛟龙吗?” “难怪,我击杀李玄通,反噬就如清风拂面。” “嗯,这也得感谢那位包真人,十年如一日的纵容之下,生生将李玄通养成了一个废物、蠢猪!” 方锐默默给包思存点了个赞。 唰! 他关闭了留影玉符,在屋内踱步:‘如此来看,超品存在,自身逍遥是足够了。’ ‘可远远称不上无敌,想要一人敌军,左右天下大势,屠王斩皇,那还远远不够!’ “我是想逍遥……” 窗前,方锐负手而立,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可这方世界,疑云重重,不得真相,不可安心,怎得真正的大逍遥?’ 嗖! 这时,一只凤尾燕飞来,传讯而至。 是的,在他手下,凤尾燕已经从昔日的保护异兽,逐渐退位,成为了如今的传讯信使。 “在我建立起人脉网后,三姐姐的四海商会,这两年也重开了,这是今日消息汇览吗?让我看看。” 方锐取下一封筏纸,一目十行阅读着,眼睛微微眯起。 “根据消息,果然,包思存开始布置,准备动用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卜算凶手了。” “可惜……” 方锐本有打算,擒拿李玄通钓鱼,将包思存引导远离上洛,从而狩猎,击杀对方的。 可后来,想了又想,还是打消了。 谁知道那位包真人,是不是同样的苟道中人,会不会呼朋唤友叫上城中武圣、其他朋友,另外,先天至宝的力量也可以跨越空间。 “那般,胜负可就未知了,对我来说,不胜即是败,万一被打落马甲都是大祸。” “还是以神通‘不在算中’反噬,最为安全。” “只是,” 方锐微微摇头:“将近一万劫运点,混沌龙珠本源,屏蔽对方卜算是足够了,我算过没有凶兆,这就是印证。” “可要想反噬对方,就没什么把握了。” 毕竟,那可是先天至宝,远超超品秘宝‘万里江山图’的存在。 ‘再者,我昨日卜算的‘大吉’,不知是应在击杀包思存本人,劫运点反馈,还是此人身上有什么东西。’ ‘如果是后者,即使反噬杀了对方,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好处。’ ‘罢了,尝试一番吧,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方锐暗忖着,闭目等待。 …… 上洛都衙。 密室。 包思存手中一枚‘四象令’化作星光破碎,感到自身与散发混沌气息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建立起了一丝联系。 嗡! 密室之外,以九宫八卦排列的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在汹涌澎湃鼓荡向外的灵力下,一盏盏点燃,如火龙般蔓延。 每一盏长明灯处,都有一位中品武者供能;核心九盏,每一盏,更是有着上三品武者坐镇。 ——也就是这里是陪都上洛,不然,仓促之下都很难凑齐如此阵容。 这般庞大的能量供给下,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终于满足底线,开始激活。 上洛城上空,球形光幕之外,逡巡盘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蓦然咆哮,浑身燃烧起炽盛的光焰,栩栩如生。 仿佛神话中的生物,走入了现实。 这一刻,整个上洛城中,不知道多少人齐齐抬头望天。 “藏头露尾的鼠辈,这次,本真人看你还往哪里逃?!” 包思存冷笑一声,闭目入定。 …… “来了!” 方锐察觉神通‘不在算中’被触动,心中一动,意识进入虚界空间。 依旧如上次那般,自身被缥缈雾气笼罩。 远处,包思存神魂化作半仙法相,‘混沌四象幡’衍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缭绕周身盘旋,头顶一颗司南滴溜溜旋转。 ‘诛!’ 方锐感受着在这片空间,自身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强大,眼睛一眯,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充能,化作破界一刀。 这一刀,破空无痕,迅疾如电,斩出的下一刹,就来到了包思存前方。 嗡! 在包思存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正对的混沌四象幡衍化的圣兽朱雀自发防御,骤然一声清鸣中,能量波如水纹荡漾,泯灭掠来的刀气。 也就在这般碰撞中,方锐那一刀极致内敛的能量逸散,造成空间咔嚓嚓炸裂,却又在混沌四灵流转下,弥合如初。 如果说,方锐在这片虚界空间,堪称毁天灭地,那么,‘混沌四象幡’所化的混沌四灵,在这里就有着能力:衍化混沌,再造乾坤。 “谁?!” 包思存瞳孔猛缩,警惕惊叫,头顶司南光芒大盛,飞快旋转,进行锁定。 得到的结果,却是…… 空无一物?! ‘若是超品秘宝,方才我那一刀,已经重创此人了。这个结果,不算差,也不算最好吧!’ 方锐暗叹。 好的一面是:神通‘不在算中’依旧给力,在投入了足够的能量后,先天至宝的卜算亦是可以屏蔽。 坏的一面是:神通附带的反噬,似乎无法突破‘混沌四象幡’所化的圣兽四灵,伤到包思存。 ‘也对,不在算中,听名字就知道,最强的能力是屏蔽因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谓的给予反噬,只是附带。’ ‘上次针对甄家老祖,对方使用的是超品秘宝,也就罢了,这次可是先天至宝,自然反噬困难。’ 不过,方锐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仍在尝试。 唰唰唰! 灵元、混沌龙珠本源无限供能,大招迭出,衍化诸般绝学攻击:遮天大手、回旋刀气、八方皆斩…… 包思存就只看到:自虚无之中,一招招惊天地、泣鬼神,强大无比的攻击穿梭而来,自身只能被动防守。 哦,不是他被动防守,是‘混沌四象幡’衍化的混沌四灵在自发防守,若只是他,早就被重创神魂了。 ‘对方竟如此强大,莫非是真仙耶?不,绝不可能,否则对方岂会不敢与我正面对上?’ ‘那就是身怀卜算类的重宝吗?呵呵,我有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护身,能奈我何?’ 包思存压下心头的震惊、骇然,眼中燃烧着汹汹怒火,手中飞快掐诀:‘孽畜!岂不知只要出手,必有痕迹?本真人今日就给你上一课,看我究天索地、追根溯源大法!’ ‘嗯,怎么会算不出?!’ ‘不对,只差一点点,快!再快!再再快啊!’ 他头顶悬浮的司南,疾速旋转着,已经快到转出了火星,可依旧只差一点点,锁定不了。 这让包思存无比抓狂,却又如输红眼了的赌徒,不舍得退走。 是的,这是方锐使的坏,控制着神通‘不在算中’所化的缥缈雾气,伪装出只比对方强出一点点的状态,吊着对方。 “嗯?!” 某一刻,方锐蓦然发现,自己心有所感之下,以灵元模拟的当初看到的‘太初金榜’一击,让‘混沌四象幡’所化的混沌四灵有几不可察的一丝迟滞。 ‘先天至宝之间,可以彼此影响?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说都是大虞朝廷之物,对方为了避免窝里斗设置的后手?’ 方锐心中一动:‘管它怎么回事,这一点是我可以利用的。若包思存是‘混沌四象幡’的主人,在上面留下烙印,一念就可主控,那这就不是破绽,我还真没办法。’ 可对方显然只是通过某种方法,临时借用‘混沌四象幡’的力量,这就成了不是破绽的破绽。 ‘杀!’ 方锐心念一动,这一次直接调动劫运点供能,衍化‘太初金榜’一击。 是的,是衍化,不是模拟,劫运点供能之下,这一击竟然比真的还要真。 嗡! 衍化的‘太初金榜’虚影一闪,狠狠与‘混沌四象幡’衍化的混沌四灵撞上,强度明明不及,可就是产生了共振,让后者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 咻! 一刀破空,下一刻就来到了包思存身前,映照出他惊骇至极的面孔。 “不好!” 包思存亡魂大冒,想要立刻退出,可锁定之下,哪是仓促退能出的,直接被命中。 可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一页充斥着诡谲、不详气息的虚影一闪,将包思存神魂带走。 …… 上洛都衙。 密室。 “哇!” 包思存睁眼,吐出一大口黑血,面如金纸。 密室之外,大阵之中,明明无风,一盏盏长明灯却是急剧摇曳,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包真人?包真人?您还好吧?”外面有人忧切喊道。 “我没事,不要进来!” 包思存答应一声,压下脸上的惊骇之色:‘方才,那是‘太初金榜’的气息?!’ ‘是它!是它!就是它!我绝不会认错,我这是被紫霄阁中的某一二位盯上了?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不,不是暴露,不然,早就大军围剿了,应该只是试探……可这也和暴露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方才最后一刻,我暴露了些底细,只要那些老顽固捅出,查证之下,这东西决然就无法隐藏了。’ 包思存面色阴沉不定,看向怀中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人皮色的书页,上面没有字迹,是一枚枚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充斥着无比的诱惑。 它的来历? 当初,徐姓二品武者在两界山失踪,包思存和对方有些关系,入山寻找,然后就看到了…… ‘这东西,牵扯到上古,我若是将它交出,大概能既往不咎,还会获得嘉奖。’ ‘可嘉奖,能延寿续命吗?尤其是,我这次受到反噬,神魂受创。’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管它什么东西,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就……’ 摇曳的烛火下,包思存清瘦苍白的面孔,狰狞如厉鬼。 …… 方家。 “嗯?!” 方锐意识回归,蓦然睁眼:‘方才,救走包思存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那般气息,给他一种心惊肉跳,大不详之感。 面板上,方才损失的劫运点,已经在飞快补回,并继续攀升,顷刻间暴涨了小一万点。 “昨日,我卜算的大吉,就应在此处?可我还没有解决包思存啊?!” “哦,也是,这就小一万的劫运点,对我来说也就小吉的程度。也就是说,真正干掉包思存,还有更多劫运点反馈?” 方锐喃喃着,再次想起之前那样东西,目光幽深,明灭不定:“这个世界,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本章完) 两万均感言以及一些想说的话 " 均订19750,其实还差一点,不过应该也就在这三五日了,结合一些想说的话,提前发出来。 1、请各位大佬多一些耐心。 昨天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就上,截止昨晚十一点,有五千多人追订,期间评论和和气气;可从昨晚十一点到今早,后续不到三千人的追订,评论就出现了大反转。 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在两个一品武者看守李玄通那里,出现了第一个‘一品不如狗’的评论后,然后就是:一品不如狗——战力崩了——质量大不如前——全书崩了——作者换人了——本书要太监了…… 可往下多看两行,就知道,这两个一品武者也是大人物,被包真人客客气气,以人情、指点,重利邀请来的;细想一下,就知道,这是陪都,类比上海的有钱人,高品武者依旧是大人物不假,但也绝不会是凤毛麟角。 结果评论硬是被带崩了,这让我明白了,什么‘谣言止于智者’,真是毒鸡汤啊! 2、断章,吊胃口的问题。 我某些被骂的断章之后的一章,订阅比其他章节数据,大概会普遍高出一成。 我不知道这么断章,会被骂吗?当然知道,还知道,有人会撕票。 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月票和订阅,我要订阅。 3、请各位大佬多一些包容。 开书至今,我没请过一天假,也敢拍着胸脯保证,所有写出来的章节,都是认认真真,尽到最大努力的,如果还有问题,那是能力问题,绝不是态度问题。 作为一個写作者,初学乍练,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有成长的留白。 如果能给您带来一些乐子,您可以这么想:哟,这个萌新比我想象中的强出一丝嘛,意外之喜;如果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您应该想,这个扑街,怪不得不是5级大佬,大神,白金,比不上那些名家很正常的嘛! 最后,衷心祝愿所有过去的,将来的,陪伴我走过一程的,陪伴我续走下去的所有读者大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和睦,万事如意。 此致,鞠躬! …… . 第132章,华年 次日。 上洛城中传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引发轩然大波:包思存包真人失踪了。 哦,说是失踪,其实不太恰当,包思存留信了,信中言说自己有感大限将至,请辞职务,准备游山览水,归葬于天地…… 官场有一个潜规则:只要不是不赦之大罪,到了这种程度,都不会再穷追猛打,多是既往不咎。 实际上,包思存察知到‘太初金榜’之气息,自以为被大虞朝廷中某位盯上,只是想用这个法子,稍稍拖延一二。 可哪知道,虚界空间中那般‘太初金榜’的一击,乃是方锐以劫运点衍化,在脑补一番后,成功将自己吓溜了。 大虞朝廷确认书信的确是包思存所留,也没有追究索查,任由来去。 这就成了一个奇妙的误会。 …… “包思存跑了?!” 方锐听闻这个消息,脸色古怪:“我昨日衍化‘太初金榜’的一击,还有如此效果,竟将此人给吓跑了?” ‘看来,此人身上有大问题,不容于大虞朝廷。’ ‘不过,跑了也好啊,以后,我再诛杀此人,牵连就要小得多了。’ “嗯,尝试一下,看能否锁定对方。”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开始掐指卜算,反复数次却是并无结果。 ‘不应该如此啊,我和对方同位格,《卜算术》又是破限,因果足够,更有借来面板的一丝位格。’ 一般来说,是可以锁定对方的,但偏偏失败了。 他暗忖着,下意识想到了昨日所见那样充斥着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上古天变、灵气有毒、天地灵气骤降、虞圣皇定义气运、朝廷灵师之道、武道诞生、打击上古灵修……’ ‘从元好古,再到昨日之包思存……’ 方锐将这些从脑海中过了一遍,自感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同时,也是不胜唏嘘:“历史之下,淹没了多少真相,多少慷慨悲歌之故事!” 他倒是也看得开,见确实找不到包思存所在,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恰好,私塾改造也完成了。 ‘叮咚,您夫子职业已经加载完毕。’ 方锐笑了笑,心中调侃地想道。 随着年龄渐长,家中有方薛氏这般年龄稍大的,有三娘子这般熟透了、风华正茂的,有方灵、囡囡这般青春洋溢,灵动活泼的,有方漓这般牙牙学语的,各般年纪。 如此环境下,他倒是越来越有童心了。 今日,因为准备招生,方锐换上了‘夫子时装’。 “三姐姐,好看么?”他长袍束腰,在三娘子身前转了个圈,笑着问道。 “好看。” 三娘子抿嘴笑笑,秋水般的明眸中有着光,显然很是喜欢。 “那晚上回来,咱们制服……” “好啊!” 三娘子答应:“锐哥儿,我给你煮汤。” 方锐:…… 我这是反被调戏了吗?!我这一定是反被调戏了吧?! 若是当初,听闻这话,三娘子定然是会羞涩的,可现在,已经开发成熟,改变颇大。 这是真的老夫老妻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有着一种举案齐眉的默契。 …… 昔日的‘草芝堂’,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倍看小说’。 今日,外面一片熙熙攘攘。 “老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方神医跪地求你,你都不让你家娃娃来的吗?” “我说过这话?哦,那不是哄你……咳咳,说我做什么,老白啊,你不是也说过……” “气话!气话!我对方神医可是很信任的!” …… “方锐小友啊,看来,不用我帮忙了。” 周长发送上一份贺礼,笑着摆手离开:“走了,你忙,莫送!” “这……” 方锐看到‘倍看小说’一片人众,怔了一下,旋即,转念一想,已是明白过来。 是,他不开药堂,改开私塾,被人骂、嘲笑,那是真的。 其中,有见不得人好的;有恨铁不成钢,希望方锐回心转意的;再有就是,起哄看乐子的。 堂堂一代神医,为什么没普罗大众说话? 因为:除了邻里,方锐在中下层的名声,还真不是太好。 原因么,方锐可不是大圣人,为了自身相对清闲,只问诊高品武者,或者能出得起极高价的人。 ‘方一刀’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倒不是方锐狠心,而是:一旦开了口子,那就真没清闲了,许多时候,还往往出力不讨好。 ——有位药贩子说得没错啊,这个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所以,嘲笑是真的,可也不影响这些人赌一把?’ 方锐心中已经明白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以往他太过高高在上,难以接触,现在改开私塾,反而亲民了。 再者,方锐是元好古的邻居,耳濡目染,有一二分水准,也就足以教授蒙学了啊! 还有就是:元好古当初留下了一屋子的书,就冲这个,拜师就值得! 更不用说,成了方锐的弟子,万一将来家人患上疑难杂症,有了这个纽带,也好上门求医不是? ‘无论医疗,还是教育,在这个世界,都是高端资源,是极稀缺的。’ ‘我也不在乎,家长、学生趋利而来,这是一个双向选择。’ ‘真正聪慧伶俐、性如璞玉、可堪培养的苗子,免束脩我都要,其他蠢笨的,给再多钱,我也懒得收。’ 是的,方锐目的性很强,是希望将来学生进入大虞顶层,有所反馈,可不是在异世界办希望小学的。 …… 半日后。 方锐看着满堂五六七八岁的莘莘学子,仿佛看到了一片青青禾苗,脸上露出了老农般的笑容。 这个世界,只有小学、大学,小学到五年,大学五到八年。 当然,这是通人的标准,真正来说,十二岁就可参加州考,就如前世十二岁的举人。 小学又称蒙学,一般是私塾,固定老师。 大学,则多是学院性质,没有固定老师,分为初、中、高班,考试通过就可以升班。 ‘我择聪慧者选取,蒙学教育可以压缩到两年。这般两年一茬,甲子之后,就可以收割第一波了!’ 是的,相较于寿命较长的武者,这个世界更大多数是普通人。 就如这些学生,因为资质、家境、传承、资源等原因,走上了读书之路,即使将来成为大人物,也错过了年龄。 而不成高品武者,普通人寿命也如正常的古代世界,六七十岁都算是高寿。 就如元好古,不就七十出头,人就没了吗? ‘我今年三十出头,甲子之后,九十有余,这第一波学生,也大多濒临大限。’ 以方锐的医术,再加上养生之名,明面上活个百来岁,都不算太出格。 到时,一个白发苍苍、说不定明天就会嗝屁的老师,问自家大限将至的学生一些问题,对方戒心必然会降到最低,能忍心不说吗? “方神医……不,方夫子,我家娃娃就交给您了。如果不听话,您就打,狠狠的打,我没意见的!” “是的,我家娃娃也是,感谢您免了一半束脩啊!” “方夫子啊,求您收下我家的娃吧,我给您下跪了!” “老陈,你下跪也没用啊,是你家娃娃自己不争气,没被选上,能怨谁?” “就是,没听方夫子说没名额了,已经教不过来了么?” …… 方锐打发走这些或喜或悲的众家长,准备开始第一课。 这时,一位老学究进来了,姓蔡名冲,是元好古的老朋友,也算他是半个朋友。 此人提前打过招呼,是来旁听的,也曾说过:如果方锐授课有一定水准,会去为他正名;可若是误人子弟,糟蹋元好古的名声,就要割袍断交。 方锐是见过大世面的,心理素质良好,自不会慌,对蔡冲微微颔首,神色淡然。 “于谦。” “坐下吧,我和你爹,可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此名,或有大承负,忠直方正,亦须学得存身之道……” …… “白世仁。” “世仁,这名字……我为你取一字,曰‘从一’……” …… “张衡。” “好名字,希望你勤学苦思,善加钻研……” …… 方锐一一与这些学生认识,殷切叮嘱,并无半分厚此薄彼。 真正的筛选,早在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能坐到这里的皆是可造之材,自然会一视同仁。 毕竟,他是传道受业施恩的,可不是结仇的。 “现在,开始第一课……” 方锐早已将《童典》点到了大成,又有两世的感悟,思想碰撞,解说起来生动有趣,深入浅出。 下方,一个个学生听得入迷,眼中满是求知的目光。 最后方。 蔡冲一开始是抱着审视的目光,可不多久后,就渐渐坐正,神色肃然,将方锐视作名教大家,等而视之。 再稍后,他更是听得连连颔首,甚至,拿出纸笔记录,一副求学者的虚心模样。 …… 半日后。 蔡冲离开,对外感叹:“世间岂有生而知之者乎?方生也!” “方生之才世无伦,老朽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啊!” 他对方锐,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并下断言:“四十年后,方生之徒,必有入紫霄阁者也!” 这番评价在城中飞快扩散,不知道让多少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能得蔡老如此评价,那位方夫子,何德何能啊?!”有人震惊难言。 “我深知蔡老此人,平生宁断骨头不折腰,可谓脾气极硬,如此评价,必然是真心的。” “这么说,那位方神医……不,方夫子是真有水平的?” “也不须多,只要蔡老口中的五六成,就可称名师。不知道,现在将孩子送去,还来不来得及?”这人眼睛一亮。 “晚了,早就收满了。呜呜,我悔啊,竟信了城中流言,今日没去报名,吾儿痛失一名师!”这人嚎啕大哭。 “那位方夫子,真奇人也,竟在医术、圣贤之书,两道上皆是取得了非凡造诣。” …… 上洛城中,医术出神入化的名医有不少,名教大家亦有不少,可医术出神入化的名教大家,却似乎只有方锐这一位。 一时间,方锐之名传遍全城,声名大噪。 …… “声名于我何加焉?!” 城中毁誉,方锐一概不理,这日休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等人去城外洛河畔郊游。 方漓,也就是那个收养来的女婴儿,牙牙学语,走路摇摇晃晃,正是一生中最可爱的时候。 大小丫鬟们在簇拥看顾着。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在不远处,围着一张毯子而坐,上面摆放着果子、点心,或下棋、或闲聊。 此处城外,视野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真好啊!’ 方锐感到自己是在逐渐变得淡漠,唯有在家人面前,共享天伦,才会敞开心扉,有较大的情感波动。 除此之外,纵使上洛之繁华,在他眼中亦如雾中之花,所教授的学生,亦是保持着一个相对疏远的距离。 ‘我这是……正在成为一个合格的长生者吗?!’ 方锐心中暗叹。 “兄长,你在看什么啊?”方灵、囡囡两个大姑娘手拉着手过来。 “在看这洛河,它滔滔而流,就如奔流的时间。然后,想起了一些从前……”方锐笑道。 “从前啊!” 方灵回忆:“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在常山县,那时东西多珍贵啊,一小把炒黄豆,我能和出去小伙伴们炫耀半天……还有,半夜起来烤包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情恍若云烟,如昨日,又好像过去了好久。” “我也记得,阿锐哥送来的鸡汤,还有给娘亲治病……”囡囡也是说着,无暇如玉的俏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 如今,她已不想着更进一步,就这般,平平淡淡一直持续下去,就挺好。 “是啊!” 方锐听她们说起往事,嘴角也是露出笑容,可转眼间,望到那边白发日增的方薛氏,笑容又是淡了些。 他站在洛河水前,半晌无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手指洛河的一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彼时。 夕阳之下,大雁高飞,漫天霞光倒映入洛河,奔流激荡东入海,正如一江逝去的华年。 …… (本章完) 第133章,相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八年后。 “今日,州考就开始了。” 方锐眺望都衙的方向,回想起州考前络绎不绝拜访的学生,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这八年间,两年一茬,他已经带出了四届学生,如今,第一批学生都开始参加州考了。 ‘倍看小说’择优选取,压缩学制,学生进入大学学院后仍如鹤立鸡群,远超其它私塾,迄今已有‘神童私塾’之名。 “希望,今番州考能有学生桂榜题名,彻底坐实这个名号!” 方锐负手而立,望着院中盛开怒放的桂花,暗忖道。 高空。 “昂!” 随着开考大祭,以及考生进场,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八方升腾的气运金龙,长吟着没入苍穹。 “真是壮观啊!” 方锐感叹着,心中忽地生出一念:‘从上古至今,大虞无数年间,收割的气运该是何等如山如海,磅礴无量,可它们又用在了哪里呢?’ …… 一月后。 州考结果出炉,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启用,将洛河水倒映入上洛天空,形成光幕,满城可见。 光幕中心暂时是一片空白,外围是此世千百种花卉形成的繁复花边,并有一朵朵桂花光影飘落。 故以,上洛此榜有‘洛河天榜’之称,又名‘桂榜’。 片刻后。 到了午时(中午十一点),在万众期待中,终于开始放榜。 榜一,唐世良。 这道绽放金光的名字出现在光幕上方,与此同时,一位中年男人的形貌在稍下方对照浮现,以确保不会重名出错,足足持续了一百个呼吸。 …… 榜三,于谦。 闪烁金光的姓名下,浮现出一个稚嫩少年的形貌。 ——是的,不同于榜一、榜二,皆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这榜三,竟是一个面容稚嫩少年! 虽然仅仅持续了六十个呼吸,但由此所引发的轰动,比榜首还要大得多。 …… 三甲之后,金光褪去,换作银辉闪烁,持续时间,一律十个呼吸。 …… 榜四十四,张衡。 …… 最终,百人之名相继闪过后,光幕流转化作一副巨大的名单,将悬空三日,昭明天下。 …… “不错,我的学生中,两人入榜了。” “于谦、张衡这俩小子,这般全服通报……不,全城通报,比我前世的跨马游街,可是还要风光无数倍啊!” 方锐神色欣然:‘此两颗韭菜,算是初见成效,可以列入重点关注的备选菜篮。’ ‘再者,有了这两个标杆,名声打了出去,日后,我的‘倍看小说’也可收到更加优秀的学子。’ 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 当一个个学生,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放飞,送入大虞神京中枢,在甲子培育后,终究能逮住一个获得反馈。 “真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收割啊!” …… 相比方锐只是欣然,上洛城中此消息传播开,就是轰动了。 如果说,从前‘倍看小说’被称为‘神童私塾’,算是过誉,那么,当有了于谦、张衡这两位十五六岁的‘桂榜题名’者,就已经是名副其实了。 这一日,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惊叹,比于谦、张衡两位当事人,以及方锐这个老师,都要激动得多。 可以说:不只是于谦、张衡两人,一朝成名满城知,就连方锐、倍看小说都跟着火了起来,甚至,热度不在前两者之下。 “桂榜题名者,向来都是三四十岁,二十岁的都少见,这次竟有两位十五六岁的上榜者,其中还有一位榜三,这真是我名教大兴啊!”一人唏嘘感叹。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两位榜中少年,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方夫子的学生!”这人一副很懂的样子。 “方夫子此人,大才啊!”一提方锐之名,就有人接口。 “可不是?名师出高徒。当初蔡老断言,方夫子的学生,四十年后,必有入中枢紫霄阁者,那时候我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听说,那个神童私塾‘倍看小说’,将蒙学从三五年压缩到了两年,可学制缩短了,人家教育出的学生却比别处的更加优秀,你说这是不是咄咄怪事?” “方夫子,奇人也!悬壶济世,教书育人,干一行成一行。”语气中满是钦佩。 “唉,如此有名的私塾,一听就进不去,不是咱们这等人家可想,可奢望的啊!” “老兄这话不对,你难道不知道吗?方夫子收徒,只看天资秉性,不问出身贵贱,真是良才会减免束脩的。” “是啊,我邻居堂兄的二叔的弟弟的儿子,就被免束脩收入了。” “这……货比货得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唉,不说这个了,说说最近城中的趣事吧,听说两界山中最近出现了什么‘黑兽’……” …… 于、张两家,送上门感谢的礼物,直接堆满了一间屋子。 这八年间,其他教过、在读学生的家长也来凑热闹,络绎不绝,上门送礼,热情备至。 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锐也不好往外赶人,可又实在不耐,索性出门访友去了。 …… 周府。 后院,方锐、周长发两人,并肩躺在藤椅上,在太阳底下晒着暖。 “说来,方锐啊,当初你开‘倍看小说’,我是不看好的,可如今看来,是看走眼了啊!” 周长发瞧着方锐:“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么一番成就,弄出如此大名声。” “声名……周兄,你知道的,我何曾在乎过这些?” 方锐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周兄,近来身体还好?” “不好。” 周长发嘴角抽搐,下意识捂住腰子:“唉,前些日子又看上一个美人,想纳为妾,可惜……总不能让人家守活寡!” “这不能高乐,日子过着啊,实在无趣,方锐你是神医,可有什么法子?” 一般上三品武者,体质强大,到了九十来岁还能活蹦乱跳。 周长发今年八十有一,是因为年轻时受过暗伤,损了根基,纵使服用过‘半神药’…… 可那玩意,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方锐的医术,自然可以治疗压制,但代价么,就是要固本培元,不能高乐。 “法子么?也不是没有。” “哦?!” 周长发眼睛一亮,如老顽童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瓶‘龙精虎猛补肾丸’就可以了,不过,今日参加周兄的纳妾喜宴,明日,就该赶赴丧宴了。” 方锐调侃着道。 两人二十多年的交情,倒也不怕因为这般小小的玩笑,出现什么嫌隙。 “那还是算了。” 周长发咂了咂嘴,又躺了下去:“我还想多活两年……别人我不知道,可我这人啊,越老,就越怕死。” “人之常情,千古艰难唯一死嘛!” 两人在大太阳下,晒着暖,闲聊着,从天南海北,聊到了淮阴府,葛长庚…… 再聊着聊着,暖暖的大太阳下,周长发竟是睡着了。 方锐瞧着周长发,脸上有着许多老年斑,轻轻打着鼾,嘴角还淌出口水,看上去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儿,实无什么形象。 可他还清楚记得:初见周长发时,在那场‘玉梅会’,是何等意气风发,高坐上首,接受众人朝贺…… ‘曾经那般的大人物,竟也在岁月中,褪去了所有光环,成了这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 方锐心中叹息着,生出明悟:没有人生来高贵,气质不凡,不过居其位,养其气。 大人物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不堪、落魄,也有如小市民八卦、不雅的一面,只是常人见不得罢了。 ‘可若有一天,娘、三姐姐也老去,成了……’ “唉!” 方锐轻轻一叹,没再继续想下去,只是闭目,在这秋日微风的暖阳中,小憩。 …… 傍晚,返家。 刚进门,就撞上一个活蹦乱跳冲过来的小丫头。 “哎哟!” 方漓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额头,雪雪呼痛。 在她身后,小鸡小鸭叽叽嘎嘎,还有两条大狗汪汪汪,就如一个动物将军。 这小萝莉今年已经八岁了,正是上蹿下跳,人憎狗嫌的年纪。 嗯,比当初方灵、囡囡还要活泼,整天捉鸡撵狗,上房揭瓦…… 从前,方薛氏还说方锐宠着方灵、囡囡,可到了她自己,对着亦如女儿、亦如孙女一般的这个小丫头,更为宠爱。 “大兄?!” 方漓见到是方锐,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小漓儿啊,今日可做过功课了?” 方锐板着脸问道。 他和这小丫头的关系还行,可终究不如当初的方灵、囡囡那般亲近,一部分是‘夫子光环’原因。 还有么,就是:随着方灵、囡囡的一岁岁增大,随着方薛氏、三娘子的衰老,方锐预感到了离别,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心中再对别人,始终存着一份疏离、淡漠。 “嗯嗯,完成了,等会儿娘给我考核。” 这小丫头聪明得很,知道方薛氏给她考核,即使不通过,也舍不得责罚她。 “你啊!” 方锐心中好笑。 比起小时候的方灵、囡囡,这个小萝莉更具有反抗精神,让她做个功课,跟什么似的,充满了斗智斗勇。 见到方锐即将进入夫子的说教状态。 方漓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抢先一步,岔开话题:“大兄,告诉你个秘密:娘、灵儿姐姐,都在厨房做饭,说要给三姐姐庆生儿哩!” “这般么?” 方锐见多识广,如何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心思,可也懒得计较,找她麻烦了:“行了,你小心些,自己去玩吧!” “好耶!” 方漓拍着小手一蹦跳起来,在方锐看过来时,又一下子放轻脚步,淑女般转过了月亮门,就又开始撒欢跳脱了。 一群小鸡、小鸭,两只大狗,叽叽嘎嘎汪汪地跟着走了,呼啦一下子清净下来。 “这小丫头片子……” 方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知道,我若是将这一幕画下来,千百年后,给元始道的后人们看看他们的方漓老祖这一面,那些后辈会是什么表情。’ 是的,他已经给清衍寄过信,确认将方漓收入元始道门下,不过为了‘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整理方锐的修习(开挂)感悟另开一脉。 而方漓作为元始道另开一脉的老祖,在后世,定然是会被大书特书的。 ‘这个小捣蛋鬼,能承担起这个责任么?罢了,再看看吧,不行另选就是。’ 方锐暗叹一声,去往后院。 …… 窗前。 暮晚的风中,树叶声交织飒飒,有一瓣一瓣的桂花飘落。 “又老了一岁呀!” 三娘子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眼角的皱纹,轻轻叹息着。 她忽然想起了方锐提过的一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三姐姐!”方锐进来了。 “锐哥儿,你回来了?”三娘子回身,在昏暗光线中,绽放出动人的笑靥。 方锐一时竟怔了下,不由回想起在常山县时,那个漫天霞光的黄昏。 “三姐姐,你真好看!” “锐哥儿,你就会哄我,我都老了。” “不老。” 方锐端详着三娘子,容颜依旧,清丽美貌,可眼角,终究已有着较为明显的鱼尾纹。 只是,不减容貌,却有着另一种成熟的风韵。 方锐笑了笑,将三娘子拥在怀中:“三姐姐,生老病死,人间伦常。” “别说你此时尚未老去,纵使老去,也该坦然接受,不至于不敢面对,人总归要是与自己和解的啊!” “我知道的,锐哥儿,你不用安慰我的。” 三娘子反手握住方锐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锐哥儿,你说过啊,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一起变老,我会陪着你的,一直……” “嗯。” 方锐答应一声,心中突然无比庆幸。 庆幸‘长生不老’神通没有激活,不是容颜永驻,是可选择的,在激活后,一次性返老还童。 不然,对三娘子这么一个喜欢他,乃至胜过她自己的人,大概是不想将衰老的那一面给他看的,定然是会躲着他的。 两人依偎着,十指相交,轻轻说着话。 相思写尽是相守,他们在风风雨雨中走过,感情如埋入地下的老酒,变得越发醇香,是亲情,也是灵魂的共鸣。 窗外,水车在暮风中缓缓旋转,桂花在暮光中一瓣一瓣纷飞闪光,黄昏将它们剪影落入屋内,浮动流转。 好似演绎着花开花谢。 门口。 在外人面前素来清冷的囡囡,看着这一幕,会心地笑了。 ‘吹你吹过的风,好如相拥;走你走过的路,恰似相逢。两个最亲的人,他们的美好,大概……也是自己的美好吧?’ 她悄悄退后,在轻微‘吱呀’一声中,将门关上了。 …… 在烛光中,一家人其乐融融,给三娘子过了生辰。 方漓大了一岁;方灵、囡囡长了一岁;方薛氏、三娘子、方锐也老了一岁。 …… 次日。 于嵩一大早找来了:“方兄!方兄!” “于东主,昨日才送过一次谢师礼,今日怎么又来了?” 方锐调侃地笑着,等看到于嵩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方兄,我的商队在两界山,受到‘黑兽’袭击……两个心腹被咬伤……” “哦?!” 方锐眼睛一眯。 对这事,他是听闻过一些的。 所谓黑兽,据说,是通体漆黑、肉身半腐的异化动物,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制造。 两界山附近,最近听说不少袭击事件,方锐最近没去城外,也不再是医师,少有人能托到关系找上门来,自然也从无见过这种被‘黑兽’咬伤的病例。 “方兄,我遍寻城中能请得的医师,皆不能治……实在没法子,这才来……” 于嵩面露惭愧之色。 “我看看吧!” 两人二十年的交情了,区区小事,方锐自不至于推辞。 “多谢!”于嵩千恩万谢,招呼人将两个手下心腹抬来。 “咦?!这伤口……” 方锐看着这两人的断腿、伤臂,皆是冒着缕缕黑气,肉芽腐烂、蠕动。 “方兄,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若是实在不能治,那就……” “能治,抬进去吧!你们在外稍等。” 方锐目光闪烁:‘有邪异能量波动,这不是天成,而是某种邪恶超凡手段!’ ‘若是其他顶尖医师,大概只能以大药、老药,激发体魄,看患者能不能抗不过去。’ ‘可我么?’ 他眯起眼睛,将这两人弄晕,蓦然伸手在半空一抓。 …… “谢过方兄!谢过方兄!” 于嵩没想到方锐这么厉害,仅仅短短一刻钟,轻描淡写就稳定了伤势,暗叹着‘盛名之下无虚士’,带着手下心腹先行走了。 送走于嵩,返回屋内。 方锐看着手中一颗提取的黑气阴珠,尝试卜算,发现竟然受到了巨大干扰,一时间,竟然卜算不出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种感觉……’ 他暗忖着,蓦然想到了八年前,那段尘封的记忆:包思存,还有那一页充满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 “卜算成功率,与我自身境界、因果、介质等因素有关,这一点从伤口提取的阴气太弱,真要多抓一些‘黑兽’,未必不能卜算成功。” “不过,不急,先让我卜算一下此行吉凶。”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开始掐诀:“嗯,结果……小凶?!意味着我可能会受伤,但能逃命?!” 要知道:他可是超品存在,元海武圣啊!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目前实力,竟然还不够么?那就……开挂吧!’ 方锐打开面板。 【劫运点:64176】 “灵师途径,可以提升到上品灵师,另外,可将一门技能破限,获得攻伐神通……” 他喃喃着,豁然转身,大步走向密室。 …… (本章完) 第134章,斩神 密室。 方锐挥手之间,灵元涌动,将整个室内封禁。 “这次,并非是超品大境界突破,凝聚半仙法相,如此布置,倒也足够了。” “开始吧!” 他喃喃着,闭目召唤出面板,在功法一栏《元始经》后的‘+’上一点。 轰! 《元始经》第三卷,一篇道典绽放金光,字字句句如游走的蝌蚪般在眼前流转,方锐进入悟道状态下,脑海中无穷感悟生出。 与此同时。 识海之内,灵力涌动,不断蒸腾纯化升华。 百来个呼吸后。 唰! 方锐蓦然睁开双眼:“上品灵师,成矣!” 如果说,下品灵师,打破玄关一窍,开辟识海,体内诞生气态灵力,可施展辅助性的小法术;中品灵师,灵力化雾,可以自身灵力制作灵符,可施展攻击、防御、轻身等法术; 那么,上品灵师,灵力已成絮状,法术威力大幅度提升,更可炼制本命法器! “其实,我修成《元始经》卷三,已经达到了上品灵师极限,灵力已有向着液态转变的趋势,媲美武道一品巅峰!” “唯一所欠缺的,就是本命法器,不过,炼制本命法器的材料难寻,我的主战力是武道,目前倒也无甚影响。” 是的,方锐暂时对灵师途径的定位,就是辅助! “灵师途径到达了上品,可以看做:有一个一体同心,濒临超品的上品灵师对我完美辅助,加成之下,我的实力可以提升一成有余。” “可惜,灵师途径不是超品,没能凝聚半仙法相,不然,加成将会更加恐怖!” “灵师提升完成了,也该凝聚杀伐神通了。” 方锐看着面板技能一栏,闪烁淡淡的金光一门武技:“《夺命刀法》,就是你了,给我……破限吧!” 劫运点-10000! 无数刀道感悟在心中乱转的同时。 轰! 面板剧烈震荡,生出一圈圈涟漪,神通一栏蓦然多出了新的字样。 【姓名:方锐】 【劫运:141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三)】 【境界:武圣(元海)、上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圆满)、疾踪步(圆满)……】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斩神碎灵】 …… “神通——斩神碎灵?!” 方锐意识沉寂其中,感知反馈得来的信息:“与神通‘不在算中’一样,神通‘斩神碎灵’同样需要供能,劫运点可以,自身能量亦可。” “这是一门杀伐手段不假,可却不是常规的杀伐手段,面对非纯粹魂体状态的敌人,只有将对方削弱到了一定程度,才可使用。” 因为,这道神通针对的就不是肉身,而是:神魂、真灵! 效果极其恐怖,斩灭神魂,崩碎真灵,让对方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到。 “好神通啊,当敌人削弱到了一定程度,肉窍对神魂防御降低,用出这一招,直接就是绝杀!” “以后,再也不怕什么重伤濒死、天魔解体的手段,恶心人了!” “只是,有伤天和。” 方锐看过元始道传承,元始道先人曾有猜测,当灵师途径到了极致,是会超脱天地,届时就须得返还世界因果。 ‘怪不得,前世神话传说中,无数大能要立教、讲道,传法众生,教化天下。’ ‘我的提升,皆是以劫运点,不问天地索取,比起别人,因果要小得多。可若是神通‘斩神碎灵’用多了,也会与世界结下大因果,届时也是障碍,阻我大道。’ ‘嗯,不可滥用,也不能心怀忌惮不用,核武器就是要有敢用的魄力,才会让敌人忌惮。’ “具体使用,看情况吧!” 再有就是…… 方锐反馈得来的信息中,因为技能破限的神通,是提炼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升华得来,此世刀、剑之类基础规则大同小异,故以,是不可能再用其它刀法、剑法破限,去刷神通数量了。 “也对,一窍通、百窍通,以我的刀法破限之境界,别的剑法、刀法入手,即刻就可以发挥大成、圆满级别的威力。” 之所以面板上收录的武技,还有未入门的,那是因为方锐当初草草翻阅,只为让面板收录,自身根本没记内容。 “说回两界山的‘黑兽’,此事,多半和包思存有什么关系。” 方锐目光一闪:‘有备无患。要叠甲,那就叠到最厚,提升灵师修为、杀伐神通之外,或许,还可以去找一趟周长发,要一封……’ …… 一日后。 “诺,方锐,你要的东西!” 周长发扔过去一样东西:“你拿去做什么,我不问,唯独有一点,别惹出太大乱子,我还想安度晚年呐!” “谢了。” 方锐笑笑:“周兄,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和和气气,与人为善,从不主动结怨。” “再者,这玩意说有用,确实有用,说没用也没用,想拿它惹出大乱子也不可能啊!” “对了,” 他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张纸扔了过去:“这是一份药方,能让你高乐的,不过用材珍惜,你自己看着办。” “哦?!” 周长发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小心接过,打开一看,见到上面,果然是各种奇果之类的珍贵材料:“用材倒是小事,当初,老夫可没少从郑家那里敲好处。”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堂而皇之。 “好!好啊!老夫终于能……大恩不言谢!” “客气。” 方锐摇头,转身离开:“走了。” “方锐,别做傻事,凡事三思量力而行,莫要将自己玩死了,我还等着你给我送终呐!”周长发在后面喊道。 “放心。”方锐遥遥摆手,并无回头。 …… “这次的卜算结果,大吉!” 方锐满意点头。 当然,这最多只能当做一个参照,就算结果是好的,途中也未必顺利,乃至,有可能忽略的因素。 ‘能屏蔽我的位置卜算,对方大概有位格极高之物,是那张充斥诡谲、不详气息的书页?!’ ‘料敌从宽,说不定,在那张书页之后,还有更恐怖的存在,隐没在我卜算之外。’ ‘谨慎行事吧,能行就打,不行就跑,大吉的好处,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方锐暗下决心。 …… 两界山。 “唳!” 方锐乘坐流云青鸾,在高空盘旋。 俯瞰而下,两界山外围,已经有大虞朝廷之人展开封锁,开始拉网搜捕‘黑兽’,只不过进展缓慢。 “看来,两界山中的‘黑兽’之事,已经引起大虞注意,不过看这情形,也就在最初的程度。” “也对,听闻那些‘黑兽’的实力,不过下品、中品的程度,危害范围、人数有限,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太过重视?” 方锐避开那些人,直接进入广阔的两界山内域。 “第一步,抓捕黑兽,搜集卜算介质。” 他正盘算着,忽然见着二十丈外掠过的一只黑鹰,不由探手向前一抓。 半空中。 咔嚓! 一道大手印蓦然浮现,直接将它擒拿。 “啾啾啾!” 这苍鹰尖锐叫着,声音仿佛针刺般直扎入脑海,可却对方锐并无半点影响。 它通体腐烂,身体冰冷,好似一具活动的尸体,体表冒着浓郁黑气,化作腥臭的液滴流淌。 显然,这是一只所谓的‘黑兽’! “对活物充满攻击性,实力只有下品的程度,可却有一定的精神污染,若是大量齐聚,等闲中品武者都讨不了好。” 方锐研究一番,做出判断,随后,猛地一捏,将这只‘黑兽’湮灭化作黑气。 “继续狩猎!” …… 一炷香后。 方锐看着手中击杀数十只黑兽,所撺取形成的黑气光球,眸光一闪。 “差不多可以了。” “若是其他超品存在,纵然有这般卜算介质,也大概难以成功,可我借着一丝面板位格,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了。” “疾!” 方锐手中掐诀,灵光疾闪,这颗‘黑气光球’猛然炸开化作一道黑色箭头。 “成了!” 他微微一笑,向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而去,片刻后来到一处偏僻险崖,到了这里,黑色箭头瞬间黯淡虚化不见。 “就在这里么?!” 方锐锁定此处,细细搜寻,上天入地。 可让他奇怪的是,却无半点发现。 “出错了?不大可能啊!” 方锐想了一下,转身离开,重复捕捉‘黑兽’的过程,提取介质卜算,可不多时后,再次找到了这里。 “有意思!” 他摩挲着下巴,目光闪烁:‘我在元始道的传承中看过,上古之时,有或天然,或至宝造就的洞天福地,小则方圆数里,大则方圆百里。’ 通俗来说,就是‘异空间’! “这次的情况,会不会是这般?!” “如果是的话,入口节点,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知道这点也做不了什么,那般异空间极为隐秘,不得接引还真轻易进入不得。” “不过,不急,能有‘黑兽’源源不断出现,说明是有内外交通的,倒是可以借助这一点,顺藤摸瓜,在‘开门’时强行闯入。” 方锐从灵戒中取出毯子,就在附近盘膝坐下,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日升日落,夜色降临。 直到—— 霜寒露重,午夜时分。 半空中,突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浮现,化作一团硕大的黑云,一只鸟儿飞过穿出,顷刻间就变成了‘黑兽’。 “果然如我所料,来了!” 方锐瞬间惊醒,一拍身旁的流云青鸾:“走!” “唳!” 流云青鸾尖啸升空。 ‘就是这里,此时正是‘开门’之时,该去了!’ 方锐在流云青鸾背上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撞入半空一处,消失不见。 “在外等着!” 只有这般的余声留下,吩咐流云青鸾。 …… 轰! 方锐感觉自身仿佛穿破了一层肥皂泡,旋即,迎面而来的是浓郁到极点的滚滚灵气。 外面本是无风无月的黑夜,也一下子变了,天亮了。 “这是?!” 方锐举目眺望。 无尽火烧云的天幕下,这片异空间的十里方圆的一切,都被暮晚橘红色的阳光笼罩。 一眼可见的,是一座白色玉卵石形成的高山,山上灵芝仙药遍地,仙光袅袅,云烟缭绕。 旁边,有一道壮阔的大河奔腾,其中竟满是液化的灵气。 再就是,无边无际的火红花丛,一望无际。 在那座白石山上,一道白发长眉、清逸如仙的人影,盘膝而坐。 “包真人?!” 方锐是看过包思存画像的,眯起眼睛开口。 “是我,我是包思存,你口中的包真人。” 包思存身穿云霞仙衣,仙风道骨,大袖飘飘:“既来此者,皆为有缘,服仙药,饮灵泉,可得长生……” 在他头顶,灵气流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身后,是张开的半仙法相,宝相庄严,庆云升腾,缕缕流光化作珠帘垂落。 并且。 随着包思存开口,无穷无尽的各色花瓣从半空飘落,地面上浮现出一朵朵金色莲花。 当真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若是其他修行者来此,必会听得如痴如醉,因为,包思存是真的在讲道,讲的是长生之道啊! “唉!” 可方锐却是蓦然发出一声叹息,闭目,以武道直觉感知外界。 顿时,仿佛开启了真实视野。 哪有什么滚滚灵气?有的只是无边浓郁的阴煞黑气! 猩红色的天幕下,这片异空间的十里方圆的一切,都被血色光芒笼罩。 白石山是白骨山,灵芝仙药,是以人头栽种的一株株肉灵芝,血气腾腾,煞气弥漫。 灵气液化形成的奔腾河流,却是黑红色的血河,河面上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那大片的火红花丛,是彼岸花,栽种土地是肉泥血壤! 包思存的形象也变了。 乃是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头儿,无牙无发,眼歪嘴斜,眼睛、鼻子、嘴巴,好似人偶一般随意安上去,还在不断扭曲,好如照着哈哈境。 可诡异的是:纵使如此,给人的感觉却不丑,有着一种畸形、妖冶、引人堕落的美感。 在他头顶,那道旋转的灵气漩涡,是无尽从虚无中涌来的黑色气息,奔流流转之下,些许逸散出去。 于是,就成了外面的黑云! 声音也不同了。 “我是包思存,包思存却非我。” 包思存神神叨叨说着,忽地诡异一笑:“既来此者,皆为有缘,服肉芝,饮秽泉,可得长生……” 身后,他的半仙法相张开,双目空洞,流出血泪,黑气缭乱,阴气森森。 并且。 随着包思存开口,一朵朵腐臭的血花丛半空飘落,黑红之色的人头莲花,在地上不断绽放又枯萎。 什么仙人讲道? 这明明是诡仙传法! 可就是这般声音,缭绕旋转,即使看透了本相,仍然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蛊惑,有令人忍不住倾听下去、沉浸其中的魔力。 因为,这就是修炼者终生所要追寻的道、终极,还有……长生! ‘这是一种道,诡道,可却不是我之道,我所要的长生,也何须向你求索?’! 方锐抱元守一,心神坚如磐石,不动不摇。 ‘区区鬼魅,也敢惑我心神?找死!’ 他心中冷笑,蓦然发出一声大喝:“大胆,包思存,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咻! 破限一刀斩出,毁天灭地,崩碎外相如湮灭海市蜃楼,分血河、断骨山,直斩包思存而去。 …… (本章完) 第135章,黑天 “斩!” 破限一刀斩出。 以方锐如今的刀道境界,除非是先天至宝、超品秘宝,否则,手中有没有兵刃几乎一样,无甚影响。 什么天刀、无刀之奥妙,他已尽得矣。 噼啪! 裂帛的声音中,这片异空间的诸般仙家景象如海市蜃楼般崩碎,黑红血河一刀两断,白骨山从中分开,在下一瞬落在了包思存身上。 咔嚓嚓! 此一刀,穿过包思存的身躯,没过身后的诡相,一刺即过。 不但是他的诡异身躯泯灭消融,身后那道三十丈之巨的诡仙法相,亦是如琉璃般崩碎,那种视觉震撼,就如满城多米诺骨牌天倾坍塌。 “这么轻易?!” 方锐皱了皱眉,忽地眼睛一眯,望向脚下。 轰隆隆! 大地开裂,肉泥血壤翻滚,一座肉山从下方凸出。 不,那不是肉山,而是……一个顶天立地、三十丈之巨的庞大血肉巨人! 它的面孔有五六分像包思存,通体由黑红色的肉泥血壤组成,滚滚黑气化作脓血流淌; 脑袋上布满的一个个肉髻,赫然是一颗颗人头,在呐喊,在咆哮,在尖啸; 手臂上好似有着无数触须舞动,可细看,那是一只只疯狂挥动的手臂,好似在求助,在挣扎,又仿佛是要拉人下水; 是的,比起传说中的三头六臂,这是千头万臂! 此般状态下的‘包思存’,仅仅注视,就会受到猛烈的心神冲击,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视线污染。 “吼!” 血肉巨人只是现身一顶。 方锐整个人,直接在溅射的余波中,如蝇虫般被弹飞。 ‘方才我所斩杀的,只是虚相,这般血肉巨人状态才是包思存的实相!这个疯子,为了延寿长生,竟然舍弃了半仙法相,吞噬融合生灵,将自己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心中生出明悟。 “武道圣躯,出!” 方锐在高空之上,现出了武道圣躯,可仅仅只有二十余丈:‘好强大的压制!身处这里,就仿佛在对抗整片异空间!’ 是的,原本足有三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在这方异空间的压制之下,此时,竟然只剩下了二十余丈! 可纵然如此,仍旧压迫得周遭空气嘶嘶作响,颤鸣不止。 “包思存,你可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高空之上,方锐整个人上翻之后,开始疾速下坠,武道圣躯爆发出炸裂的青玉色灵元,更有浓郁灵光缭绕周身。 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青色太阳! 在向下坠去中,一方浩大如佛祖的手掌凝成,向下按去。 蓄势!蓄势!再蓄势! 加速!加速!再加速! 这方从天而降的神掌,与与空气剧烈摩擦,直接出现大片火花,如同燃烧,璀璨夺目至极。 轰! 势不可挡!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没能迟滞这一掌半点,直接就被压成了肉糜。 这裹挟无尽炸裂灵元,加持层层法术,又经过不断蓄势的一掌,碾碎了血肉巨人,狠狠按在了地面,惊起地动山摇,大片开裂。 一时间,整片异空间都仿佛在嗡嗡震颤。 ‘结束了么?这般一击,换做另一个超品存在,也绝对死定了。’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掌后,方锐身形倒转,如鸿毛般飘飞退后,悬浮半空,融入武道圣躯。 咕噜噜! 原地,一方巨大的掌印形状的湖泊中,其中被压碎的血肉汩汩翻滚,再次撑起,吹气球般重新变作血肉巨人。 看样子,竟似没受到太大伤害。 ‘嗯?!好强大的生命力!这般诡异状态,对能量攻击的抗性很强?那就……硬碰硬吧!’ 方锐目光一闪,武道圣躯周身,各色灵光亮起,化作增益加持,让他看去宛若神人。 “死!” 他一掠而去,在破空声中,下一瞬就来到了对方跟前,一拳轰出,砸向‘包思存’。 轰!轰!轰!轰!轰! 好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中,两道肉眼都无法捕捉的巨大影子,身形飞快交替碰撞,所过之处大片肉泥血壤炸开,如密集的大当量炸弹爆炸。 此刻,若是有人可以看得清,必然会发现,两者周身,不断有细密的黑色裂缝出现。 赫然是:交手逸散的能量余波,有撕裂这片异空间的趋势。 大约盏茶时间后。 砰! 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大声音中,两者交错分开,中心处一颗人头大小的黑洞出现又弥合。 ‘包思存’如炮弹般跌落在地。 方锐却是以武道圣躯状态,单膝跪地,右手之中,抓着一只流淌脓血的巨大手臂,手心灵元涌动将其磨灭。 显然,后者占据了上风! 可他此刻心中满是侥幸:‘好险,若是我未提升灵师途径之前,这次交手,受伤的就该是我了,难怪第一次卜算结果是小凶。’ 这也正常。 此处是包思存的主场,受到加持,强横无比,反观方锐,却受到压制。 最坑的是,那血肉巨人诡异的很,战斗中,在持续释放精神污染,冲击心神。 方锐心神坚固,抱元守一,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聒噪。 ——就如:在高数考试,大喇叭滋滋啦啦在耳边吵嚷。 ‘所幸,有灵师途径的加持,还能压制对方,这场战斗,还能打!’ ‘这次断它一臂,下次再断一腿,反复消磨,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它彻底干掉。’ 方锐暗忖着,正要再度出手。 可就在这时—— 空气中,忽然响起袅袅不绝的道音响起:“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这般的道经声,似尖啸,似哭泣,似呐喊,层层叠叠,盘旋回转。 如此声音中。 那道白骨山上方,漩涡转动速度蓦然加快,无穷无尽的黑气从虚无中接引而来,隐隐约约有一幕幕景象浮现:人瓮中,灵药培育;屠戮童男女,取心头血;血湖肉海中,神药种成…… ‘这是……外界一幕幕吃人的景象?!这是在牵引天地的诡异气息?’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心神剧震。 滚滚黑气涌来,‘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瞬间重新长出一臂,并且,吸纳这片异空间的血肉,身躯在飞快膨胀。 三十丈! 三十三丈! 三十六丈! …… 在超品存在中,一般来说,大即为尊,大即为美,大即为强! ‘不能任由它提升!’ 纵使此刻心中无数的猜测、联想生出,惊骇难言,可方锐终究是能分得清主次之人,一掠上前就要打断对方。 咕噜噜!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身上,数块巨大的血肉滚落,唰唰唰化作三个十丈高小型血肉巨人,咆哮着冲向方锐,作为纠缠。 斩!斩!斩! 方锐一刀一个,斩碎拦路的小型血肉巨人,来到‘包思存’身前。 此时。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已经膨胀到了四十丈之巨,面对掠来的方锐,双手化作血肉大磨盘,正逆转动,对着前方狠狠一砸。 轰! 方锐武道圣躯体表灵光爆闪,不知道多少层法术加持破碎,自身更是被打飞退后,武道圣躯双足与血肉地面嗤啦啦摩擦,形成幽深的沟壑。 “咳咳!” 纵使他的本尊,都是感到一阵气血震荡,咳嗽不止。 ‘直娘贼,太欺负人了!’ ‘这家伙似乎处于某种蜕变晋升的状态,实力弹性极大,这片异空间更是对方的主场,受到加持,我反被压制……’ ‘没法打了啊!’ 方锐猜测,也正是‘包思存’这种特殊蜕变状态,才会让这片异空间的气息外泄,在外凝成黑云,制造‘黑兽’。 ‘不可拖延了,拿出底牌,一波流吧,若是不成……就该跑路了!’ 方锐暗忖着,也未再上前阻止,就在远处蓄势,混沌龙珠本源充能,灵元炸裂奔涌,极限催动破限级别的刀术。 光! 耀眼的光! 武道圣躯抬起的双手,如抓住了两个小太阳,蓦然一合并拢,对着‘包思存’斩下,化作一道四十丈之巨的巨大青玉光刀。 ——是的,就是四十丈,不破当前境界三十丈极限,此等刀术,如何称得上‘破限’二字?! 轰!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抡起血肉大磨盘抵挡,撑住这一刀,发出惊天巨响。 虽然它被压着一点点下跪,但,竟是挡住了! ‘好家伙,真是厉害!不过还没结束!’ “爆!” 方锐大喝一声。 四十丈的巨大光刀瞬间崩碎,化作漫天刀气风暴,席卷旋转,至锐至锋,破碎这片异空间绽开密密麻麻的细小空间裂纹,对血肉巨人进行切片。 ‘趁你病,要你命!’ “出!” 方锐拂袖之间,一张明黄方旨飞出,上书‘诛邪讨恶’四字,金光大放,气运金龙升腾。 ——这是来之前特意向周长发讨要的底牌,包思存曾是朝廷灵师,以此铸就根基,纵然如今诡异化,也要受到大虞朝廷气运影响。 他本意是给对方一个压制,可没想到…… “昂!” 圣旨上的气运金龙冲天而起,似乎冲破了整片异空间,接引下一道煌煌气运光柱,照落在刀气风暴之上,让其中被切片的血肉巨人痛嚎着,冒出一阵阵炙烤般的黑气。 外表看去,就是原本的青色刀气龙卷一下子亮了,变作了青金色。 ‘我所求的那封旨意,使用限制颇大,只可‘诛邪讨恶’,蕴含大虞朝廷气运也有限,可竟能发挥如此大作用?’ ‘好家伙,直接接引外界海量气运,形成气运金柱?!这些诡异东西,也是大虞朝廷深恶痛绝,坚决打击的吗?’ ‘背后,似乎有大秘密啊!’ 方锐暗忖着,却也没时间细想了。 因为,神通‘斩神碎灵’触动,可以使用了。 ‘到达斩杀线了。’ ‘斩神非斩身,杀生为救生!’ “去!” 他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激活‘斩神碎灵’神通,斩出无色一刀。 这一刀极致内敛,没有盛大的声势,只是一闪,进入了刀气龙卷中,然后就没了动静。 “这‘斩神碎灵’神通,该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吧?怎么看这动静,比我一品之时的攻击,都还有所不如?!” 方锐看着这平淡的声势,有些小慌,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片刻后。 刀气龙卷风暴消散,气运光柱黯淡虚化。 ‘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被切片成碎肉,又经过气运光柱炙烤,一大摊焦糊的黑肉挣扎着凝聚,如惯性一般蠕动着重组成血肉巨人后,蓦然又崩溃开来。 哗啦啦啦! 大片大片的碎肉般,如雨点般掉落。 从那一堆碎肉中,无数张面孔升腾,凶戾不再,仿佛得到了解脱,大片大片地湮灭崩溃。 最后,是包思存的神魂,仿佛在这一刻也恢复了清醒。 “青天已死!青天已死!青天已死!” 他连呼三声,声如杜鹃啼血,随后表情蓦然变得惊恐:“黑天……大黑天……祂……” 话音未落。 神魂支离破碎,核心处的一颗光点,骤然明亮后黯淡熄灭。 显然,是真灵崩碎了。 “给力啊,终于结束了!神通‘斩神碎灵’,我果然没看错你。” 方锐赞叹一声,心神稍稍放松。 嗡! 原处,只剩下一页诡谲不详气息书页悬浮半空,充斥着无边的诱惑。 方锐一眼看去,莫名地就知道了它的名字:黑天诡书。 “黑天诡书?怎么……又是黑天?!” 他想起方才包思存魂飞魄散、真灵崩碎之前所言:‘青天已死、黑天、大黑天,这里的‘天’,是指世界?’ ‘还有,包思存死前那么恐惧,所说的,应该不是他、她,或者它,而是……祂?!’ ‘神灵?!不对,结合此行的诡异见闻,应该是不可名状之存在。’ “难顶啊!这狗世界,一开始我以为是低武,后来成了仙侠,再发现是超玄幻,现在又有克苏鲁乱入……” 方锐莫名有种群魔乱舞的既视感,也深深感到,自己大概从未看清过这个世界。 黑天诡书上,有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流转不定,持续散发出信息。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为之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食巨胜则寿,形可延……欲得长生,服肉芝,饮秽泉……’ “这是道经?不,诡经!它在映照我自身,以我所能所能理解的方式,展现出来。” “一开始还比较正常,可很快,就向着诡谲的一面衍变了。” “只是,拿长生来诱惑我?” 方锐看向这异空间内,那所谓的‘肉芝’,乃是人头灵芝,所谓的‘秽泉’,乃是黑红血泉。 对此,他对包思存,只能说一句佩服,让他来,那是真的下不去口啊! “可笑,我自有长生不老,何须学你之法?” “斩!” 他体内灵元涌动,双手作刀,斩出一道绚烂的刀气。 唰! 一刀掠过,黑天诡书完好如初,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微微颤动着,好似是在嘲讽。 “呃……这么坚固?!” 方锐一惊之下,旋即,自己就明白过来:“哦,也对,它能帮助包思存屏蔽我的卜算,真论位格,想必也是极高的,恐怕比之先天至宝都不差太多。如此重宝,怎能轻易毁去?” “只是,”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无比:“神通‘斩神碎灵’可用……” “这意味着,这张‘黑天诡书’是某种意义上的活物,心神显化?” “区区一点心神显化,就能凝为实质,化作至宝。这是……包思存口中的那个祂?!” 方锐悚然而惊。 “不过,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神通‘斩神碎灵’可用,那就可灭。” 他深吸口气:“给我……碎!” 一道流光闪过。 咔嚓嚓! 黑天诡书上,纵横交错的裂纹出现,炸裂崩碎开来。 可就在下一瞬—— 方锐蓦然感到,神通‘不在算中’被触动,意识进入了虚界空间。 “好家伙,有人在卜算我!让我看看,在哪儿呢?” 他看着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劫运点三重供能之下,自己被缥缈雾气笼罩,满意点头,这才环顾左右,寻找卜算自己之人。 可奇怪的是,不同于上上次甄家老祖以‘万里江山图’卜算,也不同于上次包思存以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卜算,这一次,竟然找不到卜算自己的主体。 “嗯,我之前是破碎了‘黑天诡书’,所以……不会吧?!不会吧?!” 方锐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僵硬地抬起头。 入目,视野所及,在遥远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 祂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好似间隔了一个世界,还在飞快远离。 可仅仅能看到的渺小一角…… 就是:无限高远!无比浩渺!无穷伟大!无以揣度!无可名状! 与那道不可名状的虚影相比,方锐自身,的确好如蝼蚁之于山岳,蜉蝣之于沧海。 这也难怪,之前他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对方了。 ——就如:蚂蚁地上爬过,注意不到,天空中掠过的苍鹰。 “我去,邪神亲自下场捉我,要不要这么刺激啊?!”方锐捂着胸口,脸红心跳脖子粗,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 (本章完) 第136章,玄君 “哦,不对,我是神魂状态,哪有什么脸红心跳脖子粗?那没事了。” 方锐自我调侃着,眼神清明,心中镇定。 有些人,每逢大事,必有静气,他就是这般人,事越大,心越稳。 另外,对斩碎‘黑天诡书’后的异变,方锐也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看来,之前的‘包思存’处于一个关键时刻,我破坏了这番布置,祂可能就有所感知,未必是我斩碎了‘黑天诡书’才开始卜算。’ 对斩碎‘黑天诡书’,方锐也是有所思量的,并非不过脑子就做了。 ‘杀了包思存,破坏了祂的计划,已经结下因果。’ ‘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对方锐来说,自然要斩草除根,破碎‘黑天诡书’,顺便,收割一波劫运点。 至于什么隔空卜算之类,他还真不怕。 ‘那位邪神若真能横行无忌,这早已不是一个正常世界了,故以,我料定:即使反噬,最多也就是这般卜算之时,通过虚界空间,隔空污染之类。’ 可方锐有神通‘不在算中’,启用之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屏蔽一切因果,还污染个屁? 反之,真要放下‘黑天诡书’不管,径直离开,真等某一天那位邪神神降,才是真正要完蛋的节奏。 ‘目前,我的劫运点充足,只要不是当面,邪神又如何?!特别是在这虚界空间……’ ‘未必不能弑神!’ 当然,这是开玩笑,方锐还没那么飘。 战略上蔑视,战术上重视。 他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劫运点三重供能,维持着神通‘不在算中’所化的缥缈雾气,严阵以待。 ‘上空极高渺处的壁障,可是世界之壁?!我与那位邪神,间隔了一个世界,也难怪对方的恐怖被隔绝。’ ‘那位邪神似乎还在飞快远离,这般对我卜算,想必祂也代价不小。’ ‘维持片刻,等其自退即可。’ 方锐暗忖着,也没有攻击,一动不如一静。 ——倒也不是不想攻击,而是间隔一个世界,他并无手段将攻击打出去。 “咦,来了?!” 遥远的界壁,忽然被无边的阴影笼罩,整个虚界空间都仿佛黯淡下来,旋即,是一种说不出的极细微声音响起。 ——那种声音,明明很微弱,却就是令听者莫名地心烦意乱,心慌难言,焦躁不耐。 与此同时。 界壁上,大片刺目的光芒炸开,却有一种无声的寂静。 这般的战斗手段,无以形容,方锐已经看不懂了,或者说,涉及到了认知盲区。 “是规则、概念层次么?!” 方锐叹息着,目睹遥远的高空,有极淡的黑气,穿过世界壁,涌入而来。 那般的黑气,诡谲不详,只是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明显是什么极为恐怖之物。 只是,它们却似乎找寻不到侵蚀目标,缭绕逸散,乃至穿过神通‘不在算中’显化的雾气,就好似穿过虚无。 ‘稳了!’ 方锐心中一动:‘看来,我的面板位格是媲美邪神,乃至高于祂的奇物。’ ‘还有,果然如我所料,反噬是以因果线传递的污染。想必,包思存就是受到这般污染,才会蜕变得那么快。’ ‘这是也想污染我,将我收下当狗?!’ 方锐心中冷笑:‘我奈何不得你的本尊,还对付不了区区的力量映照?’ “去!” 他并指作刀,以自身灵元、混沌龙珠本源,在这片虚界空间,直接生成了一方刀气界域,绞杀而去。 哗啦啦! 那些缭绕的黑气,一时间遭遇突击,还真受到了不小影响。 纵然十分的刀气,也只能磨灭一分黑气,可硬是将它磨灭了不少。 可转而,不等方锐欣喜,令他惊怖的一幕发生了。 嗡! 虚界空间内残余的黑气,纠缠着凝形,化作一道扭曲的影子,蓦然开口,发出了一道听不真切的字节。 然后,方锐的刀气界域,就以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崩溃了。 并且。 方锐瞬间感到:自身武道灵元、灵师灵力,同时出现了凝滞;混沌龙珠本源,亦是供能中断。 只剩下劫运点还在运转,持续支持神通‘不在算中’,维持着显化的缥缈雾气。 ‘我的灵元、灵力,还有混沌龙珠本源……到底怎么回事?!’ ‘还好,我谨慎之下,三重供能,还有劫运点,不然,神通‘不在算中’沉寂,这一下直接就被锁定了。’ 方锐惊骇之中,镇压下杂念,抛弃灵元、灵力、混沌龙珠本源,也不再吝惜劫运点,大功率输出衍化所见过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 “我就不信,劫运点衍化的先天至宝,这般高位格的攻击,还能被你莫名其妙轻易散去。” 轰! 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两件先天至宝,一幡一榜的虚影,对着那道扭曲影子狠狠砸下。 咔嚓嚓! 一幡一榜的虚影,在对碰中竟然破碎了,可也让邪神虚影黯淡不少。 祂双手抬起,虚无的能量波动,似乎又是要发出什么攻击。 “斩!” 方锐感知到触动的神通‘斩神碎灵’,却是先一步抢攻。 嗖! 微光闪过。 邪神虚影动作停顿,在凝滞了一个呼吸后,直接化光崩碎。 …… 唰! 方锐意识回归,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操控自如的灵元、灵力,将它们以及混沌龙珠本源,反复检索了数遍,却无半点发现。 “怎么回事?是真没问题,还是现在的我发现不了?” 他目光闪烁:“之前,我的灵力、灵元,乃至混沌龙珠本源,都突然不受控制,这就是所谓‘灵气有毒’的真相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境界,还是劫运点提升,只是维持境界吸取外界灵气,若是换一个人,岂不是要能量暴动?’ ‘在战斗中来这么一下,绝对是要坑死人的节奏啊!’ 方锐摇摇头,暂且将这些念头压下,看向面板。 劫运点如疯了般,疯狂攀升,持续暴涨。 五万! 八万! 十二万! …… 直到突破了十五万大关,才开始渐渐放缓。 与此同时。 功法一栏,《元始经》第四卷亮起,出现了‘+’。 神通一栏,从穿越至今,始终没有动静的‘长生不老’,也开始微微闪烁金光! “《元始经》第四卷,可以提升了!上品灵师之上,是为源法境界,凝聚法相,人称‘半仙’。” “还有,神通‘长生不老’啊!” 方锐感知着面板反馈的信息,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可以消耗100000点,一次性返老还童了!” “不错,不枉我辛苦一场,打灭包思存,破碎‘黑天诡书’,连邪神虚影都斩灭了一尊。” 方锐脸上浮现出笑容。 咔嚓嚓! 这时,忽然一阵破碎声响起,一道道黑色裂缝在半空浮现。 “这片异空间要崩溃了?也是,它以‘黑天诡书’为核心根基,‘黑天诡书’毁了,它的崩溃也在情理之中。” “嗯,打扫一下战场,就该走了。” 方锐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搜寻一番,还真找到了包思存的灵戒。 其中,找到了一些宝材,还有一枚令牌,上书‘四象’二字。 “四象令?我听过,好像是大虞朝廷嘉奖,能一次性驱使‘混沌四象幡’的令牌。” 方锐想了下,以灵元对灵戒、宝材、四象令洗礼,又将后者特意以灵元封禁,其它认不出、看不上眼的杂物尽数毁去,这才破空离开。 …… 外界,两界山。 唰! 方锐从半空跃出,灵元化作两道巨大的光翼悬停,早就在外等候的流云青鸾清啼一声,升空飞来,将他托于背上。 回首望去。 咔嚓嚓! 原处,一道漆黑色的空间裂缝,好如伤口愈合顽固的疤痕,在挣扎着扩大,并有丝丝黑气逸散。 “嗯?!” 方锐正待出手,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天空,一朵朵鱼鳞状的黑云飘来,闷雷声中,一道道紫色雷霆劈落,将这道黑色裂缝崩碎。 咔嚓嚓! 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更有一道道金色气运锁链,封锁虚空,弥合空间,眨眼间隐没不见。 原处,只剩下了稳固的空间,再也感知不到半点‘异空间’波动。 “世界的本能排斥?!还有:人道气运……” 方锐深深望了一眼,吩咐流云青鸾,升空离去。 …… 半日后。 朝阳之下,磬音之中,无穷流光化作璎珞、花环落下,一位如若九天玄女的女子,乘坐五彩凰鸟而来。 “听闻,两界山中‘黑兽’出没,不知是否有‘诡域’生出?” “罢了,以‘山河社稷图’一查便知。” 她朱唇轻启,素手向下一抛,一幅图卷落下。 哗! ‘山河社稷图’悬浮天幕,投落光芒,将整座数千丈之高的两界山倒映其中,金色波澜拂过,没有半点异状。 “并无‘诡域’吗?那就应是天地轮转,偶然出现的缝隙。” 这女子拂动流云水袖,灵光大作。 ‘山河社稷图’中,代表‘黑兽’的一个个黑点,如同橡皮擦般被抹去,现实中,它们亦是一只接着一只尽数死亡。 随后。 更有气运神凰扑入,清啼着荡涤乾坤,整个两界山都仿佛被净化了一遍。 图中,一个早起上山,背着竹筐的采药童子,不慎失足,惊叫着跌落崖壁,下一刻却光芒一闪从图中钻出。 “我不是……我不是跌落崖壁,怎么会在这里?!神仙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采药童子挠着头,惊得呆住了。 “是我救了你,可我却不是神仙姐姐。” 这女子笑了笑,好如百花盛开:“你今日大惊大喜,心神起伏,不宜再采药了,快些回去,休息养神吧!” 说着。 她纤手一点,以‘山河社稷图’取来一根山参抛下,一拍身下凰鸟升空。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哪?”采药童子在下方追赶着,高声喊道。 “餐霞饮露洞元玄,九转方得是真仙;高坐紫霄台上位,山河入手定云澜。” “我为大虞太上清虚云澜玄君!” 这般清脆悦耳宛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中,五彩流光化作无数光影花瓣落下,已不见了人影。 …… 返回。 方锐进入密室,回想此行经过,整理提取信息。 “乱糟糟的,信息量太大了啊!” 他揉着太阳穴,感觉在解决一些疑问的同时,亦有更多的疑惑生出。 比如: 大虞各地吃人的景象,是如何化作诡异气息,被‘包思存’所化的血肉巨人利用的?‘黑天诡书’是怎么进入世界的,与前者有无关系? 上古天变,是否是异界入侵?外神入侵? 灵气有毒,是否是指面对那位邪神时,灵元、灵力失控?上古之时,虞圣皇明显赢了,是如何避免灵气有毒的? 邪神为什么能够卷土重来,对此方世界持续施加影响?若没有我,包思存继续蜕变下去,会怎样? 离开时所见的气运金锁,是否是大虞一代代收割的气运,在抵抗异界? 太多疑惑了。 “我的长生,还不是稳如磐石啊!” 方锐叹息:“若真让那什么‘大黑天’入侵成功,整个世界转为‘诡异风’,我怕是就只能修诡仙了!” “哦,我破坏了那位外神的计划,还斩杀了祂的虚影,说不定还能牵连那位的本尊,已经彻底入了祂的眼。” “真让外神入侵成功,祂怕不是翻遍世界,都要抓住我,探究秘密,提取面板哟?!” “头疼!” 方锐摇摇头,压下这些烦恼,认真思索:‘以我推测,或许正是因为‘灵气有毒’,上古之后,虞圣皇才定义气运,作为灵气的替代能量,朝廷灵师、武道,或许也是因此而生。’ 只不过,这两条道路都不算太成功,没有彻底摒弃灵气。 “难道,想要解决‘灵气有毒’,必须开创己道,走出上古灵师、朝廷灵师、武道之外的第三条道路?” “我将来开创的道,叫什么呢?方仙道?!” “我,方锐,方仙道祖,打钱……咳咳,八字还没一撇呐,现在想这些还太遥远了。” 方锐看向面板。 “十五万多的劫运点么?” 若是以前,有如此多的劫运点,他肯定会先将灵师途径提升到‘源法境’,可这次见识到了‘灵气有毒’后,就有些犹豫了。 “罢了,暂时实力够用,有需要再提升吧!” “而且,若真立刻提升了《元始经》卷四,剩下的劫运点,就未必够一次性‘返老还童’了。” 方锐目前对提升武道、灵师途径的态度:会因为灵气有毒而有所忌惮、谨慎,但在需要的时候,却也不会畏首畏尾、因噎废食! “真要来说,我的提升,使用的是劫运点,是没问题的,可就是突破后,维持境界必须吸收外来能量,相比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我沾染‘灵气之毒’绝对要轻微得多。” “再者,” 方锐还有一个猜想:“我的本命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的时候,不知道能否洗干净这种‘灵气之毒’?!” 这也是他目前要留存着劫运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 (本章完) 第137章,天心 “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一次性返老还童,全面洗礼,状态逆转,应该是可以清除‘灵气之毒’的吧?” “罢了,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么,还是先看看这次的其它收获。” 方锐摇摇头,从灵戒中,取出一些宝材。 是的,只有这些炼宝材料。 至于四象令? 牵扯到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他担心被反锁定,以灵元洗礼、封禁后,还觉得不放心,藏在了外面,准备有用到的时候再去取。 “金晶石、冰魄寒铁、玄元重水、星辰沙……这都是上好的宝材啊!” “纵使源法境真人,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宝,用材也不过如此了。” 事实上,方锐猜的没错。 这些包思存积攒大半辈子的宝材,原本的确是打算,在抽取李玄通蛟龙气运后,尝试冲击更高境界,并顺带将自家法宝祭炼一番,提升品级的。 可奈何,李玄通这只‘即将煮熟的鸭子’,直接被方锐连锅端了! 后来,包思存堕入诡道,‘半仙法相’都变作了血肉巨人,这些宝材,反而用不到了。 这才便宜了方锐。 “源法真人都可提升法宝的宝材,我如今拿来祭炼‘本命法器’,堪称奢侈,不过,也可最大程度增益潜力。” 一般来说,为了保障自身战力,其他灵师在破入上品灵师门槛后,有条件的,就会着手炼制‘本命法器’了。 方锐现在才开始炼制‘本命法器’,其实都有些晚了,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 “普通上品灵师,大概拿这些宝材都没办法,我却不同。” 他在灵师途径,已经走到了上品灵师的极限,武道境界更是元海武圣! “上品灵师极限,再加上武圣境界的灵元辅助,完全可以更精妙的手法炼制‘本命法器’。” “去!” 方锐拂袖一挥,灵元涌动,拟态化作一方青玉色宝炉,下方,更有灵元火焰汹汹。 “炼宝以凡炉凡火,怎比得上师法天地?!” “前世神话传说中大能,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我如今境界,虽然比不得,却也可以学得一二分。” 方锐喃喃着,操控各种宝材,按照先后顺序飞入其中。 汩汩! 炽烈的灵元火焰下,这些宝材经过长时间灼烧,开始融化,翻滚着淬炼精华,褪去杂质。 “下一步,提纯混沌龙珠本源。” 方锐直接分出一半的混沌龙珠本源,以灵元反复灼烧,并模拟雷霆劈落洗礼,又利用前世理念,诸如化学离心之法…… 最终,反复折腾,提取出一缕混沌之气。 “再下一步,就是成胚,给我……融!” 方锐体内灵元激荡,毫无保留输出,操控各种宝材提纯的精华液滴、一缕混沌之气在半空轰然碰撞。 轰! 混沌色光芒一闪,一颗圆珠模样的宝器渐渐成形。 “宝胚成矣。” “最后一步,成宝!” 方锐目光一闪,逼出一滴自身精血注入,打下神魂烙印。 嗡! 半空之中,一颗金珠滴溜溜旋转,光芒大作,映照得整个密室通透明亮,辉光粼粼波动如水波。 “好宝贝!” 方锐感受着这颗心神相连的宝珠,面上浮现出欣然的笑意:“它最珍贵的,乃是那一缕从混沌龙珠本源中提取的混沌之气,混沌之气,太一也;金,不磨不损……” “故以,便命名为‘太一金珠’吧!” 此言落下。 嗡! ‘太一金珠’旋转,又是一层粼粼的光芒逸散而出,仿佛也是在为此欣喜。 “哈哈哈!” 方锐长笑一声,抬手将‘太一金珠’收入手中:“此宝潜力巨大,未来可期,可至今仍是法器层次,目前对我来说,战力提升不大。” “不过,当灵师途径突破源法境界,也会带动它晋升法宝,提升一个大层次,到时候就可以追赶上来了。” “另外,长久的温养,也会提升‘本命法器’威力。数百年后,它大概就能不逊色于超品秘宝,若是有万千年的大法力持续孕养,威力怕是能直追‘先天至宝’!” “不错!不错!” 方锐收起‘太一金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一通折腾,终于事了,告一段落,我可真是太辛苦了,也该好好歇息一番。” “人啊,越活,才越明白,要学会取悦自己,与自己和解。” …… 午后。 后院亭边,泉眼潺潺,溪水细流,树荫笼罩而下,打下片片阴凉。 小潭水中,栽种下的通体如碧玉一般‘碧玉荷’,绽放缕缕金色光影,小荷尖尖,蜻蜓缭绕。 在这夏末秋初明媚的阳光中,在这午后和煦的清风中。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在亭子中,玩着骨牌。 方锐在旁边捧着本书,也不是什么传承隐秘,只是普通话本,与家人一道,享受着悠闲时光。 唯独不开心的,大概只有方漓这个小丫头片子。 就在方锐眼皮子底下,被‘看押’着写字,宛若戴上了痛苦面具,时而咬着笔杆,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这丫头。’ 方锐笑了笑,看向不远处水潭边,那株碧玉荷。 它从吴州淮阴府,一路跟随走来,代代往复,迄今已有二十年荷龄,可仍是下品奇株。 摘了一片叶子,取来热水冲泡,化作星光点点、清香袅袅的玉荷水,分给众人。 “兄长,我也要!我也要!” 方漓翕动了下小鼻子,一下子瞪大眼睛,精神了起来。 嘻嘻哈哈! 一片笑声响起。 …… 也就在这般时候—— 上洛城中,有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来到,一个是温和儒雅的中年道人,一个是清冷美丽的小女道。 过路人,都不由多看了后者两眼,心中暗赞一声‘真好看的小女道’。 这两人,自然是清衍,以及他的弟子莫愁。 外人眼中清冷的小女道莫愁,在清衍面前却是格外话多:“师父!师父!上洛城中好繁华啊!还有,好多好吃的美食……” “上洛是繁华。我等修道人,不可不知这世间之繁华,却也不可沉溺其中,此为入世出世之道理。” 清衍教导弟子一句,顿了一下,又道:“城中的美食不算什么,你方伯伯若是能下厨,那才叫美味呐!” “师父,你叫方叔,却让我叫方伯伯,是不是辈分不对呀?” “咳咳!” 清衍尴尬地咳嗽两声:“无所谓吧!反正,家里面,辈分一直挺乱的。方叔、阿婶,似乎不喜欢别人将他们叫大了。” 他说到这里,回忆起当年,因为方灵的原因,想改口‘方叔’叫‘方兄’,给自己抬个辈分,然后被某人罚背了一天的书…… 往事不堪回首。 “哦!” 莫愁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自家师父在进入了上洛后,是极开心的,就仿佛,出外多年的游子回到了家。 ‘方家,师父口中时常提起的‘家’,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莫愁心中有着无比的期待。 在师父口中,方伯伯是一个神奇的人:神秘,实力强大;人很好,但有时候又很懒;做饭极好吃;治病的本事,谁都比不上…… 还有:灵儿姑姑、囡囡姑姑、阿婶、阿婆。 ‘很快就要见面了。’她心中暗道。 …… 大丫鬟晴云领着清衍、莫愁进来:“太夫人、老爷、夫人,灵儿、囡囡小姐,你们快看,这是谁来了?” “阿婆、阿婶、方叔、囡囡姐,还有……” 清衍顿了一下,看向方灵,才道:“灵儿,你们可还好吗?” 旁边。 小姑娘莫愁惊讶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在她的记忆中,自家师父素来性子温和,如谦谦君子,不愠不怒,从未失态破防过。 可刚刚那一刻,在问候灵儿姑姑的时候,明显声音有些颤抖。 莫愁不由顺着目光看去:灵儿姑姑,是一个身穿彩衣,很美很美的女子;旁边那个也很美,应该是囡囡姑姑。 再旁边,两鬓斑白,身上有着一股咸……咳咳,慵懒气质的,就应该是方伯伯;看上去保养得很好,差不多年龄的,是阿婶;满头银发,面目慈祥的,应是阿婆。 “清衍,你回来了?” “这孩子,将近十年不见了啊!” “这是你的弟子?” …… 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皆是起身,各自脸上,有着欣然、激动、高兴。 虽是十年未见,可清衍容貌,除了多了些风霜,变化并不大,他们自然是认得出的。 旁边,那个亭亭玉立的清冷小姑娘,倒是没见过。 方漓自然是不认识清衍的,不过,也听方锐说过自家这个便宜师兄,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看了看清衍,又看向比自己大一些的莫愁。 “是。这是我的弟子……莫愁。”清衍笑道。 听闻这姑娘,道号为‘莫愁’,方灵明显动作顿了下。 囡囡也是轻轻一叹,看了一眼方灵。 “好了,叙旧有的是时间。” 方锐笑道:“难得欢聚,今天,我下厨吧!” …… 晚上。 方家是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餐。 上品异兽肉为食材,奇果为佐味,烹饪出的美味菜肴,出锅之时,光影缭乱,炸开化作层层华彩。 如今,不比在淮阴府时,方锐行医、教书这么多年,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弄到区区一些食材自然不是问题。 “难得锐哥儿做一顿饭,今日,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是啊,兄长一年到头儿,亲自出手做饭都不超过十指之数。” “快来尝尝,清衍、莫愁,多吃些!”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 气氛融洽,一片其乐融融。 小姑娘莫愁看向碗中堆得满满的极为美味饭菜,暗忖道:‘阿婆、方伯伯、阿婶灵儿姑姑、囡囡姑姑都是极好的人,也难怪,师父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着这里。’ 她看了看方漓,有些羡慕,羡慕她有这般好的家人,羡慕她在繁华的上洛,不必风餐露宿,走过千万里修行,却也有些不羡慕。 因为。 ‘方漓有这么好的亲人,我也有着师父呀!’莫愁心想道。 …… 饭后。 无垠的夜空下,星光闪闪,方锐、清衍两人坐在房顶谈心。 清衍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方锐倾听着,不时问上一句,等清衍说完后,又将自己对《元始经》的感悟,整理一份赠予。 “对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清衍,《元始经》卷四之后,可还有后续?” “有。还有卷五、卷六。” 清衍叹息:“可惜,很早之前,在大虞朝廷针对上古灵师的围剿中,就丢失了。” “那个时候,我元始道山门,是在吴州,真要说后续可能存在的地方,吴州半仙世家甄家、吴州州衙、大虞皇庭,也就这三处。” “虽说现在天地大环境,不适合上古灵师,卷三之后基本就无法修习,但毕竟是师门传承,师父也一直想着追回,才逗留吴州,只是无果,一直为此抱憾……” “我就说么,有戛然而止的未竟之感。” 方锐应和着,目光一闪:‘大虞皇庭,这个惹不起,吴州州衙、甄家,尤其是后者,等日后或许可以谋划一二……’ “可否为我详细说说?”他问道。 “自然。” 清衍苦笑:“不过,方叔,还是那句话,如今天地大环境,不适合上古灵师,《元始经》卷三之后基本就无法修习,这些听听也就罢了。” “修成《元始经》卷四,是为源法境,人称半仙、真人、尊者;再之后,是为玄域,世称真君、真仙、玄君。” “这个境界,哪怕是朝廷灵师,都几乎不可能达到。据师门先祖所说,即使是大虞朝廷,此般人物每一代也只出一二位……” 这些隐秘,不记录于纸面,只是师徒口口相传,从前方锐没问,清衍也觉得不甚重要,便没说。 今日,方锐问到,清衍才会吐露。 “玄域之境,真君、真仙、玄君……” 方锐喃喃着,继续问道:“卷五,是为玄域之境,那么,《元始经》卷六呢?” “卷六,是为天心境,此般境界,哪怕在上古之时,亦可称得上一句大能。” “不过,” 清衍神色凝重:“先祖说过,当今,天心已殁,根本不可能再有这般人物出现了,哪怕大虞朝廷举国之力,也不可能做到。” “天心已殁?此言何解?” “不知。师门先祖对此讳莫如深,并未有深入详解……”清衍摇头。 “这般么?!” 方锐眼睛一眯,却是下意识想到了包思存魂飞魄散之时,所说的那句‘青天已死’。 ‘青天代表什么?天意?世界意志?青天已死,是说世界意志崩溃了?!’ ‘不可能吧,若真是世界意志崩溃,那此方世界不大可能如此祥和。’ 况且。 在离开两界山的那片异空间后,方锐还看到了雷霆落下,世界的本能排斥。 ‘所以,天心已死,大概是指世界意志遭受重创,陷入了沉睡?’他暗暗猜测道。 “方叔?!方叔?!”清衍看到方锐神色变幻,一时呆住了,不由喊道。 “没什么,想到点事情。还有,你和灵儿……唉,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 …… 重逢只是一时,离别才是长久。 清衍带着小姑娘莫愁,小住一二月后,就辞别了,说是要继续寻找灵地,建立山门。 方锐、方灵去送了一程。 “灵儿,这次错过了,大概就真的错过了。” “兄长,从前吧,我是对清衍有一些好感,可这么多年过去,真的就只剩下朋友了……只是有些伤感,不知道,这次一别,下次再见面是何时了。” “谁知道呢?” 方锐摇摇头,取下腰间葫芦,饮了口酒:“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啊!” 两人转身,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落下地平线,暮光如潮水般淹没了大地。 …… (本章完) 第138章,圣道 六年后。 早春的风中,一树一树闪着光,大地回暖。 “真快啊!” 方锐推开窗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六年中,方漓抽条般成长,开始懂事;倍看小说一茬茬的学生散入大虞,开始他们的辉煌。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在一岁一岁地衰老,不过,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在这个并不算‘山河无恙’的世道,已颇为难得。 至少,她们自己是庆幸的、珍惜的、满足的。 “在这万物生发的季节,却也有迟暮枯朽。” 方锐抬手,接住一片度过寒冬,凋零的老叶:“算算时间,周兄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 周府。 “我要死啦!” 周长发对着方锐说道。 上三品武者,有着敏锐的武道直觉,能相对清晰地感知自己大限。 “爹!” “爷爷!” …… 其中一个儿子,更是跪下磕头,乞求方锐:“方神医,求您再救一救爷爷吧!” 方锐沉默着微微摇头。 周长发的身子,早已如破漏的筛子,在他的修修补补之下,能坚持到今日,都是奇迹。 继续修补,以他的医术,倒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奈何,周长发自身已油尽灯枯。 “好了,别为难方锐了。” 周长发对子孙们摆摆手:“该交代你们的事情,早已交代过了,这最后的时间,就让我和老朋友叙叙旧,说说话吧!” 他驱赶走了儿孙,兴致勃勃带着方锐,去看自己的棺材、寿衣,还笑着询问,它们是否好看。 最后。 周长发带着方锐转悠到了门口,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想看看外面,毫不在乎形象地直接坐在门槛上,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 “从前,周兄还和我说过,越老怕死的,怎么,如今不怕了么?”方锐问道。 他知道的,周长发早已不避讳谈论生死,自然也无须顾忌。 “怕,又不怕。” 周长发颔首,又摇头:“也怪啊,从前是怕死的,可事到临头,反而不太怕了。” “就像:当初我担心做不好神捕司司正,可等到真的上任,才发现,也就那样。” “说来,我这一辈子,风光过,做过一府的神捕司司正,大权在握……也曾被人算计过,见识过人心鬼魅……最终,还能安稳落地,退下来,落一个体面,得一个善终……” “也算是值得了啊!” 他说着,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豁达。 “周兄看得开。” 两人并肩,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周长发眼中浮现出一抹向往,旋即,是释然。 “我哪是看得开?!” 他摇头:“看不开哟,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没法子,横竖都要死,总不能哭哭啼啼吧?” “哈哈!” 方锐笑了:“周兄坦诚。” 周长发也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来气,枯瘦如老树皮的脸上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我家那口子,早就走啦!就连儿子,也送走了一个。平生知交,更是零落……所挂念的人、物,越来越少,近来,时常感觉疲惫,想要睡去。” “可这是一年半载,身体不行的时候,才生出的感觉。早前两年,我可是想着趁最后的时间,加倍高乐,忘记了发妻,忘记了儿孙,为了配置那壮阳药,掏空了大半个家底……” “如今,回首望去,好似大梦初醒,发现都认不出那个时候的自己了,我这是被欲望迷了心窍啊!” “欲望……本心……” 方锐喃喃着,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乡下老农,不乏有看开生死者,早早为自己置备棺材,笑谈后事;可世间皇帝权贵,却多是苦苦追寻长生; ——因为,后者所能享受到的,是前者永远也无法想象,终其一生,也无法享受完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喜欢少女,除非挂在墙上; 前世,多有青壮年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老了,权力欲愈发旺盛,荒淫无度; …… “也怪我,给了周兄那张药方。” 方锐微微摇头,又道:“不过,周兄乃是重情之人,有着锚点,终究幡然醒悟,找回了自我。” “重情?!锚点?!也算是吧!” 周长发叹息:“我常常在想,这世上若真的有长生者,未必是命运的馈赠,或是诅咒,也未尝可知。” “若是无心无肺,太上忘情,终究会在漫长岁月中,被欲望改变,变成另一个人;可若用情太深,以情为锚,看着身边珍视之人一个个老去,无法挽留,那般之痛该是何等刻骨铭心?!” ‘一语成谶,这可是在预言我么?!’ 方锐暗忖着,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 “哈哈,扯远了,世有岂有长生不老者乎?!这只是妄想,妄想啊!” 周长发摆摆手,换了个话题:“方锐,你可还记得淮阴府?” “自然记得……”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回忆往事。 “‘送君亭’外,葛道长、你、清衍,为我送别……那晚的夕阳,可真好啊!” 周长发说着,气息渐弱,再没了声音。 “唉!” 方锐闭目,轻叹了口气,站起身。 …… “老爷走啦!” “爹!” “爷爷,呜呜!” …… 在这般的喧嚷声中,在或真心、或假意的哭声中—— 方锐沐浴斜阳,缓步走出周府。 外面,街道上,依旧繁华,没因一个人的离去而有丝毫改变:一群小孩儿奔跑着穿过街道,售卖糖葫芦的白胡子老者高声叫卖,回暖的新燕叼着春泥飞过…… “黄发垂髫,生老病死,自然更替,天理人伦,血脉传承……” 方锐喃喃道:“这是芸芸众生,唯独我,是跳出岁月长河的长生者。” “是太上忘情,还是以情为锚,这是一个选择。” 他抬头,看向如血的残阳下,‘混沌四象幡’操控天象,半城晴好,半城微雨。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夕阳下,方锐穿过青石白灰的巷道,孤身一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 返家。 三娘子急匆匆找来,说了一个消息:“锐哥儿,阿婶做饭时,不慎摔倒了。” ——从常山县,到淮阴府,再到上洛,纵使方家条件一再拔升,可方薛氏始终坚持,每天下厨给方锐做一顿饭。 方锐心中一个咯噔:“我去看看。” “之前你不在,已经请相熟的医师看过了,说是伤到了骨头,很是麻烦,人家都不敢治。” “三姐姐放心,我的医术,你还不知道么?” 方锐如此说着,心中却是浮现出一抹担忧:‘我今年四十有八,娘也有六十七,快七十岁的人了,体质偏弱,骨节较脆,许多治疗方法都用不了。’ ‘再者,即使治好了,也有一定可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进门时,隐约听到方薛氏的痛哼,可等见面时,她脸上只剩下了笑容:“锐哥儿,你回来了?”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却让方锐鼻子一酸。 方锐下意识想到了:当初在常山县,每每夜晚去黑市时,方薛氏是如何忧心,可等他回来,展现在他面前的始终是最好的一面。 “娘,我给您诊断一下。” 在忧切的目光中,方锐察看过后,轻吐出口气:“有些麻烦,不过还好,能治。三姐姐,你在这儿先陪着娘,我去取些东西,去去就回。” …… ‘送走周长发时,我心中怅然是有一些的,可并无太多悲伤,但,听闻娘出事……’ 方锐本以为,自己已有‘坐看人间三万年’的淡漠心境,可真正牵涉到至亲之人,那般心尖的颤动,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淡然。 ‘娘的伤势,能治,也能治好,但正如之前所料,也一定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不能太过剧烈活动。’ ‘《方氏医术》,须得再提升一番了,希望能开出延寿神通吧!’ 其实,将技能破限,的确就如开盲盒,所得神通,完全无法预料。 【劫运:200082】 “之前的十五万多劫运点没有消耗,再加上,这六年间,劫运点缓缓积攒,赫然已经突破二十万大关了。” “我如今劫运点充足,为了娘,倒也不吝惜赌一次。” “《方氏医术》,破限吧!” 劫运点-10000! 方锐心头,无数医术感悟生出的同时。 嗡! 面板震颤,如水波般的涟漪涌动中,又一门新的神通缓缓浮现。 【姓名:方锐】 【劫运:190082】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三)】 【境界:武圣(元海)、上品灵师】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灰色)、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 …… “神通:枯木长春?!” 方锐意识沉寂面板,感知反馈得到的信息:以劫运点激发,转化‘生命元力’,可使人在寿命极限内,不病不痛,活动如常,容颜长驻。 是的,这门神通与‘长生不老’一般,同样看不上他自身的能量,只要劫运点供能。 “是因为所谓的‘生命元力’,极为特殊,我自身的能量无法转化吗?” “看来,神通层次的高低,与是否只需劫运点供能,并无直接关系,不可简单判断。” 方锐喃喃着,心有预感,将来破限产生的神通,可能会超过功法提升,成为新的劫运点消耗大户。 一方面,功法暂时升无可升;另一方面,各种神通确实好用,不可能故意不用。 就如:上次屏蔽外神卜算,虽然一次性消耗了上万劫运点,都抵得上开出两三门新神通了,但反馈的收获更大啊! 只能说:真香。 “罢了,劫运点就劫运点吧,神通‘枯木长春’听起来也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还有一点,它也不是一劳永逸的,生命元力会消耗,故而,每隔一年半载都需要补充。” 听起来很麻烦,但效果也确实非凡。 “随着人渐渐衰老,生理机能退化,渐渐不能自理,可所谓的生命元力,竟能让人不病不痛,活动如常,堪称逆反常理!” “最后一种效果——容颜长驻,此世,我也听到过,有一些珍贵宝物,可以一定期限内驻颜,还有一些邪恶秘法,不过代价极大,后遗症也不小。” “这个是可选择的,看娘的意思吧,不过,三姐姐应该会很喜欢。” 方锐摇摇头:“唯独有一点,不是延寿神通啊!只在寿命极限内有效……” 所谓寿命极限,不是他所想的,都是普遍的一百五十岁,而是波动的,每个人都有不同。 一方面,是先天决定,似乎和‘灵魂’的奥秘有关;另一方面,受到后天影响,比如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年轻时透支、亏空,不爱惜身体……等等,都可能会缩短寿命极限。 常人,大概也就是八九十岁,百来岁的样子,纵使这般,在这个世道也绝对称得上高寿了。 “也好,让娘、三姐姐、囡囡、灵儿她们,一世安乐吧!” 方锐叹息。 此方世界,人死之后,魂魄消散,只余一点真灵转世,可能是花草树木,虫鱼鸟兽…… 他不认为自己能找得到‘方薛氏等人的真灵转世’,即使找到,也不认为那还是方薛氏等人。 “不愧不负,陪伴她们开开心心度过此生此世,其它……交给时间。” “圣人之道,与世同移,遇情不累。” …… 一阵青色光华涌动后。 方锐从方薛氏的房间走出。 “怎么样?”三娘子焦急地看过来。 “好了。” 方锐含笑点头。 他自然不会说出神通‘枯木常春’,只说是一门秘法,给方薛氏注入了‘生命元力’,容颜方面,薛氏却拒绝了。 方灵、囡囡,带着方漓出去了,这方面她们暂时不需要,方锐自己也不需要,就只有三娘子了。 “三姐姐,走,我和你说一件事。” “正好,锐哥儿,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嗯,去我房间吧!三姐姐要说什么?” “是囡囡的事。锐哥儿,我老了……” “谁说三姐姐老了?” 方锐打断三娘子的话,轻轻拥住她,身上如万古青木般浓郁的光芒涌动:“三姐姐,看镜子。” “呀!” 三娘子感受到一股股暖流进入体内,让自己身体好像变得充满了活力,下意识看向镜子。 镜子中,她眉眼间的皱纹飞快褪去,少数白发化作青丝,容颜也在变化,逆转为四十岁,三十岁,二十五岁…… “锐哥儿,这……这……”三娘子惊呼出声。 “只是注入了如无源之水的‘生命元力’、外表改变,寿元并无变化。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三姐姐也注意保密,出门时,最好我给你易容一番……”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是没有容颜常驻的秘法,以方锐如今的地位、人脉,一二人也护得住,可能少些麻烦,自然还是少些的好。 “嗯,谢谢锐哥儿,我知道的。” “三姐姐,和我说什么谢?” 方锐看了一眼面板上少了的数上千劫运点,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可抬头端详着好如那年初见的三娘子,心头一跳,却又觉得很值了。 更让他觉得值得的是:三娘子的俏脸上,那抹开心的笑靥。 “三姐姐?” “嗯?” “咱们……” 方锐悄悄耳语了句,抱起三娘子,大步走向轻纱摇曳的床榻。 …… (本章完) 第139章,方门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从指缝中,不经意地溜走。 可就如:平缓的河流中,时而也会泛起浪花,这般平静的日子中,也会有不经意间的惊喜。 “唳!” 方锐收到鸿雁传书:“于谦那小子,进入紫霄阁了啊!” 他与自家学生之间,多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于谦进入官场后,十年在地方做出成绩,五年在朝廷任事,如今,不过三十岁出头,已经要进入紫霄阁了。 这在青史中,也算是最年轻的一批了。 咚咚咚!锵锵锵! 上洛城中,锣鼓声喧天,大片烟花绽放。 ‘混沌四象幡’撑起的光幕流转,将洛河水倒映入天上,粼粼波动,更有无数金花光影,从半空飘落。 城中各处,皆是可见,满城议论声响起。 “怪哉!怪哉!这个时节,可不是州考放榜之时,‘洛河天榜’怎么就突然出来了?”有人惊奇道。 “是啊,莫不是出错了吧?” “两位兄台,看清楚啊,这可不是‘桂榜’,‘桂榜’飘落的是桂花光影,这次却是金花。”这是个瞧得仔细的。 “应是有大事。钟老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何征兆?” “莫非是……” 一位白胡子老者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抚须道:“我若猜的不错,应是我上洛城中有人入了紫霄阁,这可是天大好事啊!” “快哉!快哉!又有一人入紫霄阁,我上洛名教大兴,今日当去勾栏听曲。” “只是不知是哪位龙凤?怎么还不出来,我也好上门去亲近一番。” “莫急!莫急!很快就有结果了。” …… 一支盛大的庆祝队伍,在去了于家后,又敲锣打鼓前往方家。 “方兄,你是谦儿的老师,他能有今日,十分功劳,你独占八分啊!” 于嵩握着方锐的手腕,激动道。 “哪里?是他的资质好。”方锐摇头。 “资质再好,也要后天教育,反正我就认定了方兄,方兄,你当与我、谦儿共享这份荣耀!” 于嵩大笑着坚持道。 不多时后。 一道‘太初金榜’的能量,从大虞神京破空而来,与‘混沌四象幡’衍化的光幕碰撞,生成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柱,直入九霄之上。 在那道金色光柱周围,视野之中,满是如烟花般绽放的七彩华光。 再之后,那道金色光柱中,于谦、方锐、于嵩,三人一前两后的身影升腾而起,俯瞰上洛。 此一幕,真真是:比‘桂榜提名’还要风光无数倍! …… “那位入紫霄阁者,竟是……于家麒麟子?!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一人感叹。 “我记得,是那个十五六岁就桂榜提名的神童,如今,一晃十五六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啧啧,真是风光!我若有这么一遭,就是立刻去死,也值得了。” “于阁老身后,那两人中,一个我认识,是他的父亲,行商的。另一位是……怎么看着好眼熟?”这人喃喃道。 “是方夫子啊,这你都认不出?”当即有人开口。 ——方锐在上洛城中,还是颇有些名声的。 “当初蔡老断言,方夫子的学生中,四十年中,必有入紫霄阁者,如今断言成真啦!” “方夫子,奇人也!咦,老兄,你怎么这么激动?” “哈哈,我的娃娃正是方夫子的学生,对于阁老可称得上一句师兄,他日若进入官场,这就是同师门的臂助呐!” “憾不能入方夫子门下。” 旁边一人闻言,语气羡慕至极:“方夫子门下,真正是成才者众多,今后大虞官场,或可自成一势力,曰:方门。” …… 方家。 方薛氏满头银发,慈祥地笑着抬头:“锐哥儿他爹,一辈子悬壶济世,没想到轮到了他,却是弃医从文,桃李满天下。” “锐哥儿自己出息,阿婶,也是您教得好。”三娘子说着,美眸望向天幕。 两人语气中,皆是有着自豪,与有荣焉。 后院。 方灵、囡囡并肩而立。 “兄长好厉害!” “嗯嗯,一直都是,阿锐哥做什么都能成。” 囡囡如秋水般的明眸,一眨不眨,倒映出天幕上的流光溢彩。 “若非兄长……”方灵微微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可囡囡明白方灵未说出的话:若非方锐这么优秀,有了比较,她们怎么会对别人看不上眼,始终不想嫁出去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人啊,在年少时,就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 于谦入阁,名声在上洛城中传扬,引发巨大轰动。 不但是于家被踏破了门槛,就连方家,都连带着门庭若市。 拉关系的;送礼求收徒的;希望借助方锐关系求于谦办事的…… 烦不胜烦。 方锐索性关上门,招呼门房,对这些来人一概婉拒。 他这人,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可一般人能挡,自家学生却挡不了,这些学生也没刻意多做什么,仅仅上门勤些,人多势众,自发就形成了以同师门为纽带的关系网。 大虞官场‘方门’之名,自此渐渐传出。 …… 又十年后。 于谦主导,在朝堂掀起一场针对武道、朝廷灵师的革新,新政开始一月,遭遇如潮反对。 反对派剧烈反扑之下,于谦下狱,判决秋后问斩。 政息,人将亡。 史称‘一月新政’。 …… 上洛。 原本,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于家,一家子成了臭狗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就连方家都冷清不少。 “方兄!方兄!” 这日,于嵩找来,下跪哀求:“方兄,求你救救我儿!” “于东主起来吧!” 方锐叹息:“此事我已知晓,我为他的老师,既然分享这份荣耀,自然该承担相应之责任,我这便写信。” “只是,成与不成,不敢保证……” 此世名教,尊师重道,特别是官场,若是此点名声有亏,是决然走不长的。 他又是‘方门’的精神领袖,以往从不乱说话,多加干涉。 故以。 综合来讲,方锐这第一次出手,分量是极重的。 但,说句真心话,也就这一次,以后,就没这么好用了。 可以说:这一次出手,就消耗方锐教书以来,所积攒下的大半人情。 于嵩自然是知道这点的。 “如此,已足够了。方兄啊……” 他一语未尽,眼泪哗啦啦啦留下,感激涕零跪下:“我替我儿,给方兄磕头了。” “无妨,人脉、人情,此般外物,于我如浮云。” 方锐阻止于嵩,摆手道。 这是实话。 他大半辈子所结交的人脉关系,在眼中真如浮云,并不太在乎,真正重视的,乃是归于自身的伟力。 当然,不在乎归不在乎,可这毕竟是一枚重要筹码,方锐权衡之后,还是愿意为于谦抛出。 ‘于谦这个弟子,我是了解的,记情、重义,此番,就算作投资吧!’他心中暗叹一声。 …… 一旬后。 大虞神京,旭日初升之时。 ‘方门’十二核心牵头,纠结京官七十二人,联名上书,为于谦求情,言‘于阁老无私心,其心如昭昭日月,圣皇有言:不因言获罪,不因政见不同杀人,实乃不可死者……’ 七十二人齐诵正气歌,共闯‘太初金榜’天心鉴,‘浩然之气’直冲霄汉。 ‘太始帝’听闻大震,曰:“既无私心,必非奸佞,于卿罪不致死。如太祖令,当赦也。” 最终,于谦得赦,外放荒州。 史称:方门七十二贤死谏。 …… 方锐一封书信,搅动如此风云,让上洛城中无数人对他重新审视。 ‘方门’之名,一时大噪。 方家。 “唉!” 方锐却是一声叹息:“于谦那小子,刚正不阿,和我门下其他弟子并不太亲近,这次他们出手,真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嗯,那核心十二人多为自愿,其它人么,恐怕多是被自愿,为声名所裹挟。” “不过,也就这第一次好使,下一次就不行了。” 即使能行,他也不大敢了。 “于谦啊于谦,你好自为之,我可救不了你下一次了。”方锐眺望荒州的方向,喃喃道。 …… 此后,于谦主政一方,废寝忘食,三年后,以功绩强升中枢。 因为是在规则范围之内,纵使有很多人看他不惯、很不爽,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于谦只要放弃新政,仕途未尝不可打开另一片局面,可他若真能放弃,就不是他了。 这一次。 于谦吸取教训,没再步子大了扯到蛋儿,一点点怀柔试探,可武道、朝廷灵师改革当真是禁忌,稍有苗头就再次被群起攻之,打压外放。 如此,三起三落。 于谦的身体,在案牍之劳形的摧残下,再也坚持不住,五十出头就亏空重病,致仕回到上洛修养。 …… 回到上洛后,方锐给于谦的诊治,倒也尽心。 不过,于谦并非武者,比之当初周长发的情况还要糟糕。 仅仅半载,就到了最后时刻。 这日。 方锐正装出门,准备送自家这个学生最后一程,也有预感,此行,大半生积攒下来的许多疑惑都将得到答案。 …… 上洛城外,洛云亭。 在这高处,可以看到,秋日如血的残阳之下,洛河水滔滔,鹜鸟高飞。 当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方师来了?!” 于谦起身相迎,执弟子礼。 是的,这个天下闻名,被无数人敬、无数人恨的于阁老,在方锐面前,态度恭谨至极。 这一幕,若是那些人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一地。 “你……唉,坐吧!” 方锐深深看了一眼自家这个学生:身穿布衣,身形单薄消瘦,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光,精神头儿却很好。 “今日,并无师徒,咱们之间就随意说说话。” 两人白发苍苍的人儿,在石桌后,相对而坐,一壶浊酒荡漾,倒映出飞鸟与晚霞。 “你啊!” 方锐叹息着,面露回忆之色:“我还记得,收你做学生的第一日,就提醒你,要学得存身之道。” “可你……不懂恤己。” “少时,你被传为神童,苦读不辍,废寝忘食;及长,进入官场,为案牍所累,又是废寝忘食……我还听闻,你在江州抗洪,长住堤岸三十六日,与官兵同吃住……赈灾之中,亲监赈济粮,与民同食……” “身体亏空太重了啊!” 这般身体亏空,大大缩短了于谦的寿命极限,不说是他的医术,即使神通‘枯木常青’,都没什么作用。 “方师,我辜负您的期望了。” “我的期望?这倒不算什么。只是,你自己……可有后悔?” “不悔。我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苍生,唯独对不起……爹娘……”于谦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你父亲啊,我三年前,送走了他,今日,看来还要送走你。” 是的,于嵩已去了,享年七十有三,在这个这个时代,已算得上高寿。 “死亡而已,老师不是教过我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谦何惧一死?” 其声铿锵如金石,让方锐莫名想起当初的元好古。 “我不如你。” 他微微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我曾告诉过你,我对你的教导、帮助,亦有私心,只为在你临终前,获得一些答案。” “这些问题么,如元老先生曾向我提过的‘灵气有毒’,还有,这大虞境内,每隔一些年数州的‘劫’……” “敢问,老师为何想知道这些?”于谦问道。 他非是好奇,而是:要对天下苍生负责。 “不瞒你,我出身云州,五十年前南境三州大旱,亲历见证了那场灾难……后来,也曾在吴州淮阴府做过银章……再后来,才到了上洛。” “我在底层时,见这天地如棋局;在中层时,所见皆是吃人。” “如今,我已七十有六矣,年近耄耋,就想问问,在你眼中此世究竟如何模样?” 方锐看向于谦:“你可能满足为师?” 这是实话。 于谦身怀‘天心印’,能清楚感知得到。 “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如此不违本心之事,谦自不会拒绝。也罢,我便将这些,连同我的志向,一并说与老师知。” ‘果然,于谦知道这些!’ 方锐暗叹一声,坐正身子。 其实,这并不奇怪。 紫霄阁,乃是大虞施政顶层,许多隐秘自然要说清楚,才能统一思想,力往一处使。 “这些东西说来话长。” 于谦缓缓开口:“上古天变,大黑天猝然入侵,我方世界被侵占小半……大黑天不知用何种方法,改变了灵气性质,使得它会被负面情绪吸引……” “而灵气有毒,并非是指这个,而是指:灵气性质改变后,上古灵修在面对外神时,体内灵力会逆反暴动,圣皇所带领的大能就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咔嚓嚓! 伴随着这些话说出,他腰间悬挂的天心印,绽放出一道裂纹,他的嘴角,也逸出一丝血迹。 “于谦,你……” “无妨,我乃将死之人,能回报老师一二,也值了。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可尽管问。” “天变,异界入侵,这般么?!如此说来,圣皇最终还是赢了,可他是如何避免‘灵气有毒’的?” “这个问题啊,很简单。因为:圣皇非人哉!” …… (本章完) 第140章,洪虞 “这个问题啊,很简单。因为:圣皇非人哉!” 于谦缓缓开口:“祂乃是天地诞生的最后一尊古神,也是最强大的一尊古神。” 这很容易理解。 在当时天变的背景下,大黑天入侵,世界意志自然要倾尽全力自救,虞圣皇秉承一个世界的希望,应运而生。 “古神,天生神祇,祂们执掌天地权柄,天生便能调动天地之力,据闻圣皇更是可以驱使世界本源之力,自然不会为‘灵气有毒’克制。” “哦?!” 方锐眯起眼睛,有些懂了:‘世界本源,乃是一种高层次力量,而灵气、气运、地气……相当于次级能量。大黑天所污染的,也只是灵气而已。’ ‘不知道,我的劫运,相比世界本源,层次高低如何?’ 他暗忖着,继续问道:“这么说,如今的大虞皇室,乃是古神血脉?” “非也,神与人岂能有血脉耶?!” 于谦一言石破天惊:“如今,大虞皇室,乃是圣皇所收的第一个家臣血脉。” “竟是这般?!” 方锐神色微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一个超品存在,诞生子嗣都何其困难,更不用说虞圣皇那般的古神了。 ‘当今大虞皇室一脉,说好听些,是虞圣皇的家臣,说难听点,就是家奴!看守大虞的家奴!’ ‘如此不风光之往事,也难怪大虞官方,讳莫如深了。’ 方锐暗忖着,留心到方才于谦说起大虞皇室,脸上并无太多敬畏。 这也正常。 此世界名教,讲究天地国亲师。 是的,排在第三位的,是‘国’,非是‘君’! 以前,方锐对这一点还有些奇怪,可现在知道了这些,顿时,就明白了。 ——在这般的历史背景下,家奴出身的大虞皇室,怎敢与天地并列? 要说对虞圣皇,如于谦这般阁老自然是敬畏的,可要说当代皇帝,大概就如公司高管看董事长,尊敬是有的,但要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放屁了。 “我们这方世界,名为洪虞界,虞者,天也,代表正统。” 于谦擦拭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唏嘘着说出另一段隐秘:“圣皇曾言,世间若有更适合救世之人,可取大虞而代之,唯独只需谨记,国号中须有‘虞’字。” “尊虞,即尊天也!” 此言出自虞圣皇之口,倒也能说得过去,祂是天地古神,代表的是世界利益,而非大虞的利益。 “洪虞界、虞、正统……” 方锐喃喃着,想到了许多事情。 前世,历朝百姓,皆为炎黄子孙;历代皇帝,皆自称天子,祭天之时,第一句就是:臣总理山河以祭天……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虞圣皇一句‘可取大虞而代之’,却是大大削弱了大虞的法理性,换而言之,造反合法。’ 方锐更加明白,大虞为何要封禁这些隐秘了。 “上古天变,可是我洪虞界赢了?后来,天地灵气,为何会衰落?圣皇此人,可还活着?” 他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于谦,抓紧时间问道。 “是我洪虞界胜了,不过,代价堪称惨重。” 于谦神色肃穆:“大能陨落无数,世界意志重创沉睡,圣皇与天地联系紧密,也遭遇反噬,寿元无多。” “圣皇在最后的时间,做下了一系列大事,如:发现灵气有毒后,以大虞气运天柱封禁灵气;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定义气运;开辟武道、朝廷灵师道路,替代上古灵师……” “可遗憾的是:圣皇中道崩殂,所开创的武道、朝廷灵师道路,并没能彻底摒弃灵气。” “聚天地之劫于几州,数十年一轮收割,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方锐问道。 “是。” 于谦颔首:“在天变后的大背景下,我洪虞界惨胜,天道沉睡,天下各处,更有不少世界缝隙……” “这就亟需一个稳定的皇朝,为此,圣皇不惜骂名,反手封禁了残余的大能,开辟大虞。” “其后,又以数道先天至宝镇压天地,聚拢天地劫气、变数,压缩于一角,这便是数十年便有几州遭劫的真相。” “此举,在于收割气运,削减人口……” “以人道养天道,蕴养天地?以气运金锁,封锁、弥合世界缝隙?圣皇大手笔啊!” 方锐感叹着,问道:“之前,圣皇说若有更适合救世之人,可取大虞而代之,可这般削减变数,岂不是与之相悖?” “我观如今之大虞,已经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矣。” “再者,圣皇就不怕大虞上层,腐化、堕落么?” “老师一针见血。” 于谦分析:“以我观之,圣皇当初所为,也是一时之法,迫于形势,不得不为,可后人奉为圭臬,以为万世不移之基。” “当初,此法拯救了世界,是有大功绩,这必须承认;可同时,它也让大虞皇室、半仙世家无止境膨胀,时至今日,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唉!” 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为了防止大虞上层堕落,圣皇也留下后手,以紫霄阁分权制衡皇室,择品性、能力出众的读书人进入,紫霄阁玄首,更是代代玄君……” “这般么?” 方锐皱眉:“你此言不错,当时天变之后,大环境如此,圣皇种种举措,是有积极意义的。” “可世间岂有适用万世之法乎?时移世易,也该跟着变通才是!” 他想起在两界山时,那般无穷无尽的诡异气息,映照出大虞一幕幕吃人的景象。 “老师此言有理。” 于谦深以为然:“随着时间推移,大虞所面对的形势不同,施行之法也当随之改变,当初圣皇所立之法,已不那么适应现世了。” “朝廷早已发现,每一轮收割气运之时,众生哭嚎,天地灵气激荡,会有海量诡异气息生出。” “另,武道、朝廷灵师,并没有彻底摒弃灵气,培育灵药等,吃人之时,亦是有诡异气息生出。” “天地间的诡异气息越多,大黑天所能渗透的力量就越多,诡域、黑天诡书,就是外神借助世间诡异气息,力量投影之物……” “如此说来,每一轮收割众生,培育灵药,此般种种,皆如开门揖盗?” 方锐叹息:“曾经的好法,竟变成恶法了。” “老师慧眼。” 于谦颔首:“从上古至今,黑天诡书、诡域诞生的频次,愈发缩短,已由曾经的千年,变为如今百八十年,这就是明证。” “我之改革,就是为此。” “气运收割,是天地所需,可以暂缓;但……” 他声如金石:“禁绝武道、朝廷灵师,培育灵药之类,刻不容缓啊!” “难怪……” 方锐喃喃着,深深看了自家这个学生一眼。 难怪,于谦仅仅改革开了个头,反噬之大,就差点丢掉性命。 禁绝吃人,以人培育灵药、神药之流,说着简单,可其实,完全站在大虞皇室、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这已经不是在割他们的肉了,而是砍头。 虞圣皇以大虞气运天柱封禁灵气,天地灵气衰落,修行者本来已经寿元大减,若是再禁绝以人种药,突破将会更加艰难。 那般,如今凭借着上三品武道境界,能活到八九十岁、百多岁的世家高层,都将折寿,从此,寿元与普通人无二。 再有就是:失去了高端战力镇压,统治也会不稳。 这般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容忍? “那些人也知道吃人会滋生诡异气息,可就是心怀侥幸,愚不可及也!” 于谦极为罕见地,脸上露出一抹恨其不争之色:“岂不知:若是有朝一日,天地间诡异气息突破极限,世界门户洞开,大黑天卷土重来,一界覆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这是死结。” 方锐摇头。 就如:明末东林党。 大明倒了,他们是不希望看到的,可让他们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停下挖大明的墙脚,更是不可能。 他们不知道挖下去,会将大明挖倒吗? 知道! 他们不知道入关,自家日子会不好过么? 知道! 可就是停不下手。 结果最终就是:大明真的倒了,清军入关,真正的凄惨开始,为一群鞑子,如猪狗一般屠戮宰杀。 ‘今日之大虞,与前世之明末,何其相似也。’ 方锐暗叹。 “我三番两次试图改革,皆是以失败告终。” 于谦身形摇晃,腰间悬挂‘天心印’裂纹已纵横密布,却是毫不在乎,并无对死亡的恐惧,只有遗憾。 “还记得,年少时曾听老师讲过的虚构话本故事,孔明六出祁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遗志未成,寿元将尽,亦是不甘啊,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哇!” 他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衣袍。 “于谦,你……” “无事。” 于谦摆手:“老师啊,我毕生夙愿,唯愿后辈生活在阳光下,不为诡谲、绝望笼罩,我真的错了吗?” “若是有错,错在何处?” “若是无错,并肩者何在?” 他起身,面对滔滔洛河,在这一刻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呼! 方锐深吸口气,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于谦错了么? 无错,只是道德太高,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大虞千秋万代至此,从内部突破已近乎不可能,除非是……自下而上的刮骨疗毒!’ ‘可就如之前所说,大虞根深蒂固,此法亦是何其难也!’ 方锐微微摇头,看着自家这个学生,盯着对方的眼睛,肯定道:“你……无错。” “无错么?谦得老师一言,幸甚!” “也罢,在这人生最后时间,也容谦任性一次,放下一切,稍稍舒缓。”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于谦端起酒壶,先为方锐斟满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细细咂着。 片刻后。 他杯酒饮尽,放下酒杯,长身而立:“后世子孙,自有后世子孙的福气,或有其它方法救世,也未尝可知。” “谦,唯愿我洪虞万古!” 夕阳下,于谦腰间悬挂的‘天心印’咔嚓嚓支离破碎,化光湮灭,身躯如一方金色雕塑凝滞。 哗啦啦! 方锐沉默起身,端起酒杯,对着于谦倒下。 …… 三日后。 于谦入葬之日,天南海北皆有赶往者,万人相送。 …… 又一月后。 方锐以年老精力不济为由,关闭‘倍看小说’,‘方门’之中,千余学生赶至,潸然泪下。 …… 城外。 “唳!” 一对流云青鸾盯着方锐,目光无比幽怨。 十年、十年,又十年,这人类怎么还不老死啊?当初说的一生为坐骑,到底是谁的一生? “离开淮阴府那年,我还是十七八岁,收了你们,如今我七十有六,你们跟着我也五十多年啦!” 方锐唏嘘说着,这并不影响,方才他这个糟老头子,又对这一对已有二品实力的流云青鸾,狠狠暴揍了一顿。 “走吧,走吧,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今日就放你们离开,不过,留下那只你们的小崽子。” “我承诺:三十年内,也放走它去找对象。” “唳!唳!” 方锐目送着这一对老伙计没入云霄,悠悠叹息:“这岁月啊!” …… 返回。 “方夫子啊,您回来啦?” 隔壁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还被方锐教过,这时见到就极为尊敬地打招呼。 对了,因为方锐居住在这里,传说这片人杰地灵,福寿绵延,带动附近房价都涨了好几成。 家中,方薛氏、三娘子,皆是白发苍苍,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暖。 是的,当方锐从一个中年帅大叔,变成老头儿后,三娘子也没有再选择驻颜。 因为:三娘子说,两人曾经有过约定,要一起变老。 女人对容貌执着,这一点无须怀疑,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三娘子仍旧放弃了青春永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方漓也出来了,一家人团聚,没有一个缺少。 ‘真好啊!’ 方锐心中感叹着,却知道:方薛氏、三娘子八九十岁了,真的没几年了,哪怕方灵、囡囡,也陪伴不了太久了。 神通‘枯木常青’,终究不是延寿神通,纵使他付出不菲代价,这些年劫运点增长放缓许多,可换来的,也只是方薛氏等人不病不痛,活动如常。 “神通不敌天数!” 方锐无奈叹息。 在他身后。 秋风吹过,一树枯黄的叶子,一叶一叶凋零。 …… (本章完) 第141章,生离 大雪盈天,静谧无声,如鹅毛般轻轻飘落。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屋内的火炉烧得通红,噼啪作响。 这日。 晚上,方薛氏做过饭,一家人吃过。 她并没有如往常般早早睡去,素来不甚话多的她,今日,与一家人坐着,絮絮叨叨回忆起了往事,说了好多。 最后,方薛氏盯着方锐看了好久,眼中满是放不下与牵绊。 ——纵使方锐早已出息,成了大人物;纵使方锐已如此年龄了,可在为人娘的眼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是需要自己担心挂怀的。 她张了张嘴,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叮嘱道:“锐哥儿,你要好好的啊!” …… 次日,方薛氏再没有醒来。 …… 次年春,方锐在院中种下一颗梨树,久久伫立。 “锐哥儿,生老病死,无法避免,阿婶这般,已经是无数人向往的离去。”三娘子劝道。 “我知道的。” 的确,方锐是知道的,可知道,就不会悲伤么? 圣人之道,遇情不累,他怎能不懂,可做不到,做不到啊! “锐哥儿,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吗?” 三娘子伸手,抚平方锐眉梢的皱纹:“我好怕,怕走在你前面,那般孤独……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承受?我怎么放心你啊?” 她是了解方锐的,可正因为了解,才宁可自己承受那般生离死别之痛。 如此之爱,或许是……相思写尽是相守的后一重? …… 三娘子终究没有熬过方锐,在又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离开了。 “兄长!” “阿锐哥!”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再陪三姐姐待一会儿。” 方锐摆了摆手,让方灵、囡囡离去,自个儿在三娘子坟头坐下。 三娘子一生极为素简,所留下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物品,是那一幅早年在淮阴府时的素描画,如今已斑驳泛黄。 哗啦啦! 方锐打开这幅精心裱过的画卷,可见上面时常阅览的痕迹,但保护得很好。 画中,三娘子浅笑嫣然,旁边,有题字:‘杯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扑簌簌!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画中,落在画中三娘子的发丝间,停留少许,旋即,在清晨薄烟一般的白雾中飞离。 滴答! 一滴露珠从枝头落下,滴落在方锐脸颊,他怔怔望着那对蝴蝶远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久久无言。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已惘然啊!” 方锐深吸口气,闭目。 …… 回到院子。 方锐踱步良久,在梨树之旁,种下了一棵枇杷。 …… 又十年后。 院中,方锐昔年手植之梨树、枇杷,已亭亭如盖矣。 风儿吹过,梨花飘落,洒落满头满脸。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方锐叹息着,转身,进入屋子。 方灵也已到了弥留之际:“兄长,还记得在常山县时,那个夜晚烤的包子,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般味道……” …… 院中,多了一颗枣树。 …… 最后一颗桃树,是方锐、囡囡一起种下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好喜欢这句话。” 囡囡顿了一下,又道:“阿锐哥,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毕生所有的力气,缓缓闭阖上了眼睛。 …… “终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 瑟瑟秋风中,此言无人应答,只有一树一树哗啦啦作响。 …… “漓儿,这里一切,就交给你和你的弟子照看了。” 方漓秉承元始道一脉,自然是有弟子的。 “兄长,你……” “这一世最后的时间,让我独自待会儿吧!” 方锐深深看了一眼白发苍苍、时日无多的方漓,这个世上仅存的半个亲人,摆了摆手,出门,大步离去。 不知不觉。 来到了上洛城外,洛河水边。 轰隆隆! 洛河水奔流激荡,无休无止,方家来到上洛的一年,这洛河水是何等模样,如今依旧是何等模样。 “人之一生,相较于山水,不过一瞬;可山水一纪,相较于长生者,亦不过一瞬。” “何为长生者?山移水易,唯我不变!” “可我迄今,还不是一个合格的长生者啊!” 方锐叹息着,闭目,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 一家人团聚,他指着这滔滔洛河,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洛云楼上,于谦面对洛河,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方锐喃喃着,注视着滔滔洛河,大概能体会到那种心境了。 “不过,那是多少年前,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来着?” “长生啊!岁月啊!我曾经拥有着一切,可转眼间,就消散如烟。” 方锐深吸口气:“逝者已逝,生者还当继续活下去。” “这方世界……” 他仰望天穹,看着湛然青天,声音淡漠如口含天宪:“此片天地,不应被污染,我之亲人真灵当永世安宁!” …… “唳!” 流云青鸾清啼一声,振翅高飞。 “什么,三十年之期将至,提醒我,记得放你离开找对象?好好好,我一把老骨头了,还会骗人……不,骗鸟么?!” 方锐暗暗嘀咕着,决心在这一年半载间,就找一个流云青鸾的替代品。 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恶魔,要逮着这一家子流云青鸾,生生世世,其乐无穷。 ——最关键的是:就这一只雌性流云青鸾,也生生世世不起来啊! 高空之上。 方锐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年封禁埋下的令牌,上书‘四象’二字,流光湛然。 是‘四象令’! ——这是当初,他在两界山‘诡域’内绞杀包思存,所获得的收获之一。 “以‘四象令’,一次性驱使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借取一丝我的面板位格,再以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此卦或可卜算天地。” 方锐喃喃着,对着下方上洛城,抬手一抛。 嗡! ‘四象令’在半空中化光破碎。 瞬间。 他感觉到:自身与上洛城中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联系,有着临时基础权限,可在一定限度内驱使它。 “挪移‘混沌四象幡’的本体,不可能做到,借取力量攻击,都有一定困难,改变天象之类的辅助、卜算却是可以。” 方锐仔细体味着,取用所剩的混沌龙珠本源,尽数供能。 哗! 上洛城上空,球形光幕之外,逡巡盘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燃烧起炽盛的光焰。 在这一刻,它们的身形变得恍若实质,栩栩如生。 “乾坤无极,天地借法,疾!” 方锐手中掐诀,打出一道道灵光。 轰! 四灵流转,九宫八卦虚影浮现,一道巨大光柱沟通天地。 少顷。 混沌色光芒涌动中,一幕幕画面开始浮现:一抹猩红侵染日月,诡异降临,生灵涂炭…… “这次卜卦,有如天助,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只不过,” 方锐神情凝重:“卜算结果:大凶,时间在五百到八百载。”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干预的话,少则五百载,多则八百载,天地间的诡异气息就会浓郁到洞开世界门户。” “大虞啊大虞,给你机会让你上,你不中用啊!” 若是大虞能守御世界,他也不是非要劳心劳力,亲自出手。 可大虞不是不行嘛! “既然你上你不行,那就走开,让我来,虞圣皇可是有言,能者上、弱者下!” “开劫、救世、定乾坤,我自一力担之!” 方锐声若金玉。 这不是他有责任感,而是:不得不为。 根据卜算结果,距离‘天崩’,还有数百上千年。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时间,一辈子都看不到,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可身为长生者,却不行。 “救世,即救己啊!另外,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的真灵,可都在这个世界。” “再者就是:这也并非没有好处的事,只要开劫,就是滚滚劫运点,更不用说若是成功救世……” “要救世,首要面对大虞!” 方锐看得很清楚,大虞早已积重难返,皇室、世家,上层尽数被利益绑架,内部革新是根本没希望的。 ——于谦,就是实例! “唯一办法,只有另起炉灶,进行自下而上的刮骨疗毒。” “大虞,我就是你的劫!” 方锐一震衣袖,衣袍烈烈,气势煊赫,好如洗尽铅华,又似出鞘之剑。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断尘缘、了牵挂,百年蛰伏……十年不鸣,况且一鸣惊人,何况百年积蓄乎? 可以说:此刻之方锐,这般无了牵挂,淡漠在上的状态,几无弱点,已有来日大劫主之一二分风采! “诚然,大虞在万千年的积蓄中,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可我是长生者!” “一世不行,就二世、三世,我倒要看看,几世可谋一国?!”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啊!” 方锐看着下方星罗棋布的城池,一拍座下流云青鸾高飞:“天地如棋局,我方锐,今日以执棋人身份入局矣!” …… 方锐卜算产生的巨大异象,惊动上洛满城人,就连上洛城中的镇守真人,都在闭关中,紧急出来。 “前辈!前辈!” 仅仅十几个呼吸,上洛镇守真人就升空而来,高声呼唤:“前辈,方才可是您在以‘混沌四象幡’卜算?” 只是。 方锐哪会多话,根本理都不理,乘着流云青鸾远走高飞。 下方。 那位上洛镇守真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恍然一拍大腿:“照啊,就是这个味儿!” “我就说,方才那番声势,不像是真人,应是一位玄君,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玄君,也没这般的脾气啊!” 他嘀咕着,暗暗猜测道:“是哪位真君呢?是皇室那位?还是紫霄阁的云澜玄君?” “罢了,总归是我大虞的人,别人可不会有‘四象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个案底压下来吧!” …… “开劫并不急于一时。” 方锐离开上洛后,想了想,去往吴州。 这一辈子,从南境三州,到吴州淮阴府,再到上洛。 在这一世的最后时刻,他准备回头,再去看看那来时走过的路。 …… 淮阴府。 荀不惑、牛八斤早已死去,方锐倒是见到了他们的后人,却并未相见打扰,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离去。 …… 云州。 鹰嘴峡,一群地甲蚣的老巢。 这一日,方锐回来了,对一窝‘忘主’的地甲蚣,痛殴了一顿,打服之后,看到了当初留下石瓮。 百八十年积蓄的山石灵乳,经过不断压缩,岁月酝酿,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地心灵乳’。 地心灵乳,一种珍贵天材地宝,对上三品武者都有一些作用。 在一群地甲蚣幽怨的小眼神中,方锐掏空了它们的存货,留下一句‘不错,继续努力’,以及薄可见底的石罐,飘然而去。 …… 常山县。 方锐返回柳树胡同,发现:昔年相识之人,早已尽数凋零,无一人识得他了。 方家祖屋,那个穿越最初的地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问道:“老爷爷,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胡同的人,我都认识啊!还有,您的穿着大不一样哩!对了,您找谁么?我帮您呀!” “哈哈!” 方锐并未回答,只是笑得落寞:“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吟罢。 他忽地看到了这小女娃脖子上的一枚玉坠,眼睛一眯:“你可认识江阿牛?” 江阿牛,小名牛墩,正是故人江平安的儿子。 “江阿牛,似乎在哪里听过,老爷爷您等一下。” 小女娃歪着脑袋想了下,飞快转身,小跑着进入里面:“爷爷!爷爷!您认识……” 不多时后。 一个白发苍苍老者拄着拐杖出来,对方锐行礼:“江阿牛正是家父,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了,敢问老先生可是家父的故人?” ‘江平安的孙子啊,算算年龄,也对得上。’ ‘还有,当初我离开南境三州时,也的确是将房契交给江平安的……江家后人在此,也就不奇怪了。’ 方锐暗忖着,叹道:“算是故人吧!可否,容我进去喝一碗水?” “自然,老先生请!” “谢了。” 方锐进门,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着依稀残留的少许熟悉的景物,脑海中深深埋藏的记忆打开,往昔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老先生?老先生?” “抱歉,走神了。” 方锐摇摇头,喝了一碗水,随后抛下一个装有‘地心灵乳’的葫芦:“喝你一碗水,还你一葫芦。” “此葫芦中有灵乳,你家有新生儿出现时,可喂服一二滴……” “咦?!” 他说着,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最终,目光奇异地看向那个小女娃:“你之后代中,竟似有我将来的一个弟子?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啊!” 老者、小女娃皆是迷迷瞪瞪,完全不明白,方锐一个老头子,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娃说,后代中会有他的弟子。 方锐也不解释,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一步跨出,已是出现在了数丈开外,再一眨眼,整个人已是不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皆是虚幻。 “这……” 江老头儿揉揉眼睛,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葫芦,仍自不确信,又问了自家孙女,这才确信自己没做梦。 终究饱经世事,年老成精,回过神,他当即就关上门,认真叮嘱孙女一番,将葫芦小心藏了起来。 …… 郊外,深山。 方锐伸手拘起一束花:“花有重开日,我亦有再少年。” “开始吧!” 他周身一缕缕流光涌动,璀璨无比,每一步跨出,就是年轻一岁,等数十步之后,已如少年。 “唳!” 方锐凌空踏出,落在一只仙鹤背上,乘鹤而去,直入云霄,万丈光芒沐浴其身。 ——不错,流云青鸾已经放走了,这是一只新收服的异兽紫羽鹤。 …… “神仙啊!” 山林中,一个张姓樵夫看到这一幕,双目圆瞪,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 扑通! 他手中斧头,都惊落在地。 等回去后。 张樵夫见人就说,自己在山中遇仙,可没人相信,甚至,被传为一时笑谈。 可他自身,始终坚信世间有仙,并认为,自己能见仙,亦是有福之人。 数十年后。 昔日的张樵夫,已成了富甲一方的张员外,在这山中见仙之地,斥巨资修建了‘仙鹤楼’,只为重见仙人一面。 可—— 无果。 千年后,有新虞大诗人崔颢,游览至此。 题诗曰: 仙人已乘仙鹤去,此地空余仙鹤楼。 仙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 其实,写到这里,才算是第一大卷终结。 这一大卷,又分为三小卷: 在南境三州,身处底层,观此世如棋局; 在吴州淮阴,身处中层,所见皆是吃人; 在陪都上洛,算是高层视角,见到了天地真相。 第一世,算是第一大卷,一定程度上说都是铺垫,好不容易提升到超品,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 嗯,不多说了,再多说就要剧透了。 各位大佬晚上好啊,咱们明天见。 …… (本章完) 第142章,半仙 高空之上,一轮金色大日之下。 唰唰唰! 一缕缕混沌色流光缭绕方锐周身穿梭不定,紫气东来,在他的头顶形成硕大华盖。 “好一个神通:长生不老!” 这一次,方锐深刻感觉到了本命神通,与其它技能破限神通的不同。 那是本源层次上的碾压! 如果说,神通‘不在算中’,只是虚界空间中的虚无缥缈;神通‘斩神碎灵’,只是针对神魂真灵的杀招;神通‘枯木长春’,只是衍化生命元力,外在表象的长青…… 那么,神通‘长生不老’,激活后产生的能量,直指原初,换句话说:近道! 何为近道? 混沌无极,渺渺兮不可言也! 无极生万物之始,是为先天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此时神通‘长生不老’产生的能量,就类似于此。 “概念上的‘长生’,或许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困难,恐怕什么上古大能灵师‘天心之境’都远无法做到;我的面板,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神秘。” 在那般原初能量下,逆反本源,方锐正在一岁岁变得年轻! 白发化作青丝;皮肤上的皱纹飞快消失;老迈的身体开始重新迸发出活力…… 这般的年轻,不是如神通‘枯木常青’灌注生命元力,好似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一种从外到内、彻彻底底的年轻! 是的!不只是外表,还有体内能量,乃至灵魂,都在变得年轻,甚至,真灵亦是发生某种冥冥之变化。 “咦,这是?!” 方锐内视身体,看到了自身的武道灵元、灵师灵力中,所蕴含的极细微的虚幻黑点,它们如附骨之疽,形成一道道虚幻锁链。 在逆反本源的过程中,显化出来的它们,纵使并没有遭到刻意针对,仅仅是连带,就如冰雪般飞快消融,形成虚幻黑色锁链一根根崩断。 ‘灵气之毒么?果然如我所料,当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之时,我的身体逆反本源,它们也会连带着被洗去、净化。’ 方锐暗忖着,心神沉浸其中,细细体味着这般返老还童的新奇体验。 八十岁! 四十岁! 二十岁! …… 这般自外而内的年轻,如春来阳光下焕发生机、嫩叶舒展开的小草,让方锐忍不出想要长呼一声。 只是,唯一不妥的一点是:这个过程,至此,似乎仍没有停下的趋势。 ‘我去!返老还童真就是字面意思?非要将我变成稚童,才肯罢休?!’ 方锐细细感知,发现:还真是这样。 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激活,一旦开始,不可中止,因为十万劫运点,已经尽数转化成了原初能量。 不过,却是可以将体内多余的原初能量排出,衍化成其它能量。 但。 这就是天大的亏本! 此般原初能量,非常特殊,极不稳定,也就在神通‘长生不老’的规则约束之下,才可对方锐身体生效,返老还童。 什么传输、排出之类,离开神通‘长生不老’的规则庇护,即刻就会从先天退化为后天,失去‘返老还童’神效,价值大降。 具体比喻,大概类似:用宇宙货币兑换成了人民币! ‘罢了,这个亏必须要吃,我可不想变成稚童。’ 方锐暗叹一声,取出本命法器‘太一金珠’。 或许由于心神相连,被视作某种程度的一体,原初能量传输灌注‘太一金珠’中,退化的竟不太严重,保留着一二分原初能量的效果。 这就是天大的好处! 太一金珠最为核心的,本就是那一缕方锐后天加工的‘伪混沌之气’,可这般的‘伪混沌之气’,怎么得上原初能量?! 嗡! 太一金珠金光大炽,悬浮半空,滴溜溜旋转。 它最为核心的一缕混沌之气,不断纯化升华,趋于真正的原初混沌,本质、潜力大大提升。 在这个过程中,所沾染的此界‘灵气之毒’,那意象显化的一条条虚幻黑色锁链,尽数断裂。 只可惜…… 仅仅三五个呼吸,它就嗡嗡震动,显示吃不下了。 ‘唉,剩下的原初能量,就只能排出体外了。’ ‘不过,还是得操控一下,宇宙币兑换成人民币也就罢了,若是换成津巴布韦币,那就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方锐叹息着,反掌之间,掌心一团混沌色的能量激荡生出。 这是混沌龙珠本源! 毕竟,迄今为止,他所拥有的可掌控的最高层次能量,就是混沌龙珠本源了,自然要衍化为它。 片刻后。 方锐看着掌心中一团混沌龙珠本源,肉疼颔首:“虽然亏了些,但也不错了,这般纯净无污染的混沌龙珠本源,可以拿来维持境界,或者短时间内无限蓝量的底牌。” 之前,他在淮阴府所得的那一团混沌龙珠本源,早在七八十年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仅剩的混沌龙珠本源,又在卜算天地中供能祸祸掉了。 “年轻的感觉……真好啊!” 方锐收起‘混沌龙珠本源’,在湛金色的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面板。 【劫运:318296】 “原本是四十一万多的,在激活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后,就只剩下三十一万多了。” 过去这些年,方锐没有刻意搞什么大事,劫运点增加得并不快。 再加上,要启用神通‘枯木长春’,给方薛氏、三娘子等人注入生命元力,拖累了进度,积蓄较为缓慢。 “不过,我不悔!不悔啊!” 方锐叹息着,看向功法一栏的《元始经》:“既然确认一次性返老还童,能够清除‘灵气之毒’,那么,也是时候突破源法境真人了。” 之前没有确认这点,他自然不敢仓促提升,担心灵气中毒积重难返。 可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说来,论起对灵气的依赖程度,上古灵师、朝廷灵师、武道,三条道路,是从高到低的。 之前,方锐还有考虑,若一次性返老还童都不能清除‘灵气之毒’,就考虑放弃上古灵师…… 当然,这些都是之前! “真正确认‘灵气之毒’可解,武道、灵师都可以大胆提升了,吸收外界灵气,也不必太顾及,大不了来一次返老还童。” “嗯,给自己留下个保险,面板上尽量留着十万劫运点打底。” 方锐心中定计着,驱使紫羽鹤飞落,找了一处深山,开辟山洞,进入其中准备突破。 “《元始经》卷四,开始突破吧!” 他意识沉浸面板,在《元始经》后的‘+’上一点。 劫运点-70000! 轰! 方锐头顶,一道漩涡虚影生成,如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从中倾泻而下。 这般能量供给下,他的识海之内,灵力奔流激荡,飞快纯化,开始向着晶蓝色的液态转变。 是的,下品灵师灵力为气态;中品灵师灵力化雾;上品灵师灵力为絮态。 再之后,就是液态! 上品灵师之上,是为源法境,灵力化液,只是标志之一。 何为源法? 在识海形成本源符篆,一念成法! 相比上品灵师在施法之时,有一个在脑海中勾勒法术符篆的过程,再快都需要时间。 源法境真人,一念即可成法,不仅是速度,在威力上,也堪称史诗级加强。 不过,源法境真人在识海形成本源符篆,也不是说形成就能形成的,至少要将一门法术修习到小成层次,才可以做到。 ——当然,如若是大成、圆满,自然更好,凝聚的本源符篆更加完美。 而突破源法境之时,识海激荡,正是最容易凝聚本源符篆之时,故以,每一位上品灵师在突破源法境前都会做足了准备。 ‘这般突破之时的上佳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所凝聚的本源符篆多多益善。’ ‘正好,元始道传承中,各般配套法术齐备!’ 方锐心中一动:‘至于法术熟练度,其他人需要辛苦修习,我却大可不必……看我开挂!’ 劫运点-1870! 迷魂术圆满,一颗灰色本源符篆开始凝聚。 …… 劫运点-1870! 天火术圆满,一颗红色本源符篆凝聚。 …… 劫运点-1870! 金盾术圆满,一颗金色本源符篆凝聚。 …… 劫运点-1870! 分影术圆满,一颗青色本源符篆凝聚。 …… 识海中,一枚接着一枚的本源符篆生成。 与此同时。 方锐身后,一道缥缈巨大的虚影摇曳,赫然正是半仙法相正在凝聚。 嗡! ‘太一金珠’这件心神相连的本命法器,也是悬浮身前,承接着从虚无中涌出的清凉气流洗礼,气息节节攀升,向着法宝的层次蜕变。 盏茶时间后。 唰!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源法境,成矣!” 识海之中,十二道本源符篆,熠熠闪光。 身后三十丈之巨的半仙法相成形,宝相庄严,道道流光化作珠帘垂落。 嗡! 太一金珠,更是在这一刻绽放出无比璀璨的金光,彻底完成了从法器到法宝的蜕变! “别人突破源法境之时,凝聚三四道本源符篆都是多的,我却是一连凝聚了十二道本源符篆,还是都以圆满级别法术凝聚的,最为完美的状态。” “‘太一金珠’,用材不凡,有着一缕‘混沌之气’,更经过我数十年温养、原初能量洗礼,此时蜕变为法宝,论起威力,怕是不逊色于老牌真人的法宝!” “综合来讲,不考虑武道因素,我的战力,想必在所有源法真人之中,都算是佼佼者!” 方锐飘然而起,出山洞去,准备试验一番。 “疾!”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欢快飞来的紫羽鹤,手中掐诀,脚下液态化的灵力升腾,直接化作一只能量态栩栩如生的流云青鸾,振翅飞翔。 “元海武圣的灵元,灵动归灵动,可蕴含着一股爆裂属性,相较之下,源法真人的灵力更具有可塑性。” 比如:曾经,方锐最多将武圣灵元化作光翼,可现在,半仙灵力直接拟态成了坐骑。 “理论上说,源法真人若是不嫌浪费灵力,可以自身持续飞行,可如今天地灵气衰落,续航严重不足。” “所以,坐骑还是需要的。” “嗯,等会下去,对紫羽鹤好点。” 方锐喃喃着,乘着能量态的流云青鸾升入高空,俯瞰下方。 正午的阳光下,山河湖泊、远处的城池,熠熠闪着光,仿佛在身下匍匐,又如星罗棋布的棋子。 “天地如棋盘,众生如棋子?这就是源法真人的视角么?” “我终于明白,为何说源法真人才可成为棋手了,灵师超品战力质变,又可一定程度飞行,若无牵挂,去留随意。” “虽然仍然不可一人敌军,但也有一定程度和州府势力平等对话的资格了,这是一个重大突破。” “法相,起!” 方锐面容淡漠,周身灵力涌动,化作三十丈之巨的庞大法相。 “武道圣躯,偏重于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半仙法相,则更偏向于技巧、辅助,对法术的加持尤为巨大!” 他喃喃着,伸手蓦然向下一按。 轰隆隆! 滚滚天火砸落,将下方山林一片地域化作火海。 …… 再一反掌。 咔嚓嚓! 无数雷霆狂风暴雨般劈落,一条条电蛇疯狂扭动,大片树木化作焦黑之色。 …… 如此巨大的动静,惊扰得无数野兽四散奔逃。 “啧啧,灵师超品战力,的确强大的不像话,单论战力,都媲美我的武道元海,各种手段更是全面繁复得多,难怪突破消耗劫运点更多!” “而且,灵师法术威力受到天地灵气影响,这还是天地灵气不足的情况下,若是在上古时代,源法真人怕是比元海武圣要强出一筹。” 对此,方锐也能理解:灵师是上古之法,漫长时间衍变中各般法术极为齐全,武道却是后来之法,少有武圣境界配套的战斗秘技。 “嗯,今日心情不错,正好开两门神通出来庆贺一番,《风水术》、《驭兽术》、《易容术》,就是你们了。” 劫运点-11500! 风水术,小成——破限! 神通生成:天子望气! …… 劫运点-11500! 易容术,小成——破限! 神通生成:千变万化! …… 劫运点-11000! 驭兽术,大成——破限! 神通生成:聚兽调禽! ……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2078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四)】 【境界:武圣(元海)、真人(源法)】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 …… (本章完) 第143章,劫妖 “神通: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 方锐眼睛一眯,仔细感知反馈的信息。 天子望气,并非什么谈笑杀人之法,而是一门纯粹的望气术,上观天地之山河地理,下察个人之吉凶祸福。 不同于寻常望气术,观大气运之人时,可能会遭遇气运反噬,看不真切,乃至被气数误导。 神通‘天子望气’就要高明得多,若无至宝遮掩,便可直窥本质,天地变化了然于胸,个人本命、气运尽可观之。 “不错!不错!这是争王、扶龙必备之神技啊,对布阵、破阵之类,亦是大有裨益。” 上佳之辅助神通。 这是方锐给神通‘天子望气’的定位。 神通‘千变万化’。 这是一门变化神通,不是障眼法,是真正的血肉变化。 若是仅此,也当不得神通之名,它最为恐怖的是:若有血液样本,变成一个人后,就连血脉都可以变化出来,能通过血脉验证那种! 寻常卜算,亦是无法堪破。 不过,限制也很大,对如今的方锐来说,只能变人形态,或者类人形态,如猴子、猩猩之类。 “咳咳,变动物就算了,那太变态。” “总之,这个‘千变万化’神通也算不错吧,开马甲必备。” 神通‘天子望气’与‘千变万化’,启用之时,同样皆需供能,自身能量可以,劫运点也是可以。 而最后一门神通‘聚兽调禽’,就非常有意思,与神通‘枯木长春’一样,只要劫运点,其它能量不认。 “以劫运点衍化‘妖元力’,点化劫妖,天然与我亲近么?” 方锐喃喃着,准备试验一番。 “就是你了!” 他蓦然探手一抓。 唰! 半空中,一只灵力大手凝聚,捞起一只飞过的黑鹰。 “啾啾!” 这只黑鹰焦躁叫着。 “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予你一场大机缘。” 方锐的声音中,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安抚黑鹰平静下来。 “妖元力,生!” 他意念一动,激活神通‘聚兽调禽’,十点劫运点消耗,指尖中,一点玄黑色的奇异能量生出。 在这一滴妖元力生成的刹那—— 原本已经安抚下来的黑鹰,再次变得焦躁起来,一双锐利的鹰眼一眨不眨,贪婪盯着‘妖元力’,本能地想要将它吞下去。 它感受到了进化的契机! 下方,身为异兽,感知更为敏锐的紫羽鹤,也不闹小脾气了,唰地一下如利箭般蹿起。 “唳!唳!” 紫羽鹤升空而来,在方锐身前如穿花般飞舞着,上蹿下跳,对这滴‘妖元力’的渴望,溢于言表。 “你也想要?可以,不过等会儿吧,先让这只黑鹰尝试一番。” 方锐安抚紫羽鹤一句,在它幽怨的小眼神中,屈指一弹,这滴玄黑色的‘妖元力’,一闪落入黑鹰口中。 顷刻间,神奇的变化发生了。 咔嚓嚓! 在玄黑色光芒笼罩中,黑鹰骨骼急剧生长,翅膀伸展,羽毛泛出铁质一般光泽,整个身形都庞大了一圈。 气息更是变得凶悍,可一双眼睛,却是灵动无比。 “啾啾!” 黑鹰叫声中带着雀跃,亲昵地飞过来,好似见到了父母一般。 “没了吗?” 方锐却是遗憾叹息:“我还以为能够化形,看来,终究是我想多了。” 他试验一番,发现:这只原本普通的黑鹰,此时实力,已经达到媲美人类入品武者的程度,灵性、智慧更是大增,一些较为复杂的指令,都是能够完成。 “我能感觉到,这只黑鹰承受10点劫运点所化‘妖元力’,暂时就已经是极限,紫羽鹤身为异兽,实力媲美人类四品武者,想来能够承受的多一些吧?” “化形,或许还有希望,对了,这只紫羽鹤,貌似是雌性的……” “吃吧,这是你的!” 方锐再次激活神通‘聚兽调禽’,消耗上百劫运点,直接凝聚一颗樱桃大小的妖元力:“吃个饱吧!” 对自己人……不,自己兽,他还是很大方的。 或许是这一次凝聚的妖元力更多,迸发出的吸引也更大,直接惊动了附近不少飞禽走兽。 “嗷呜!” “吼!” …… 地面上,狼、虎、野猪……十多只走兽聚啸而来。 …… “唳!” “啾啾!” …… 天空中,苍鹰、白鹭、麻雀……几十只飞禽盘旋。 也就是方才那只黑鹰,因为‘吃撑了’,才稍稍平静,不过,一双锐利的眼睛中依旧满是渴望。 “唳!” 紫羽鹤早就迫不及待了,欢叫一声,仿佛生怕别人抢食般飞了过来,一口吞下‘妖元力’,身上亮起浓郁的黑光。 咔嚓嚓! 和黑鹰一般,依旧是骨骼增生,体型变大,身上气息,亦是在节节攀升。 “咦,不够么?!” 方锐却是眼睛一眯,再次消耗上百劫运点,投入一份‘妖元力’:“说是让你吃饱,自然就让你吃饱。” 如此,反复投喂了数次,直到消耗了千余劫运点,感觉紫羽鹤到了极限,他方才停手。 又是十几个呼吸过后。 哗! 一股媲美人类上三品武者凶悍气息逸散而出。 紫羽鹤周腾空而起,体型变大了足足一圈,羽毛上闪烁着紫晶石一般的厚重光泽,一双如紫宝石般的眼睛,更是灵动非凡。 “这就突破上品了?不,只是实力媲美上品武者,阶段还是少年期,种族潜力大增。” “还有,依旧没能化形。” 方锐咂咂嘴,看向贴过来的一鹤一鹰两只劫妖,传来阵阵亲昵的情绪。 下方,十多只走兽仍未散去;不远处,几十只各种飞禽仍在盘旋,眼巴巴盯着。 “我将来,还有成为飞禽走兽之友,万妖之师的潜质?” “哦,点化飞禽走兽,开辟‘劫妖’一道,万妖之师已经配不上我了,或可称为……妖祖?!” “只是,这个名头,有什么用么?” 方锐轻虚名而重实利,这些花里胡哨的,可吸引不了他。 “点化一百、一千劫妖,那又如何,又不是人,可以成军……嗯,等等!谁说,只有人才可以组成军阵了?!” “所谓军气,不过是气运显化,集众之力外显,这些‘劫妖’,未必不能形成军气啊!” 方锐瞬间感觉思路打开了:“劫妖的灵慧,远超普通野兽,已经能够执行较复杂的指令;意志纯粹,气息凶悍,或许更适合兵道秘法才对!” 想到就做。 他当即游荡一圈,选了十头苍鹰,点化为入品‘劫妖’。 验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疾!” 方锐操控这些黑影训练了好一阵后,蓦然一掐诀,启用兵道秘法。 他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一门兵道秘法,自然是有的。 霎时间。 视野中,丝丝缕缕的玄黑色杀伐之气升腾,正是军气! “真的能行?!” 方锐眼睛一亮:“这可就太有意思了啊!” “若是一万相当于入品武者的‘劫妖’,形成军阵,在秘法加持下,短时间内,我或能匹敌‘玄君’?!” “不过,” 他想到什么,脸色又是一苦:“只是一万入品‘劫妖’,就需要10万劫运点,还有,其中上品的妖将统领,中品的劫妖骨干。” 是的,方锐不可能一人统领万妖,需要穿插骨架,安排媲美上品武者实力的千妖将,媲美中品武者实力的百妖将。 “神通‘聚兽调禽’赋予我的加持,目前统御六七千‘劫妖’,上三品为将,中品为骨干,如指臂使,性价比最高。” “劫妖数量再多,就不太得心应手了,不过还是可以继续堆积战力,若是超过一万,就掌控不过来,战力不升反降了。” “当然,若是深研兵家传承,或许能掌控更多劫妖,只是,还是劫运点的问题。” 一万入品劫妖,再加上,上品妖将、中品骨干,就需要十四万劫运点,有这个劫运点,说不得都能提升到武道、灵师下一大境界了! 果然,方锐从前的猜测成真,开出一门神通,消耗并不算什么,后续使用才是大头。 各项神通,已经有超越功法的趋势,成为新的劫运点消耗大户。 “不过,还好吧,底牌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如今,我的武道、灵师途径,双双突破超品,还有这些神通,天下大可去得。” 方锐心中豪气顿生:“嗯,筹备一番,去吴州看看能否取回《元始经》卷五、卷六。” “顺便探听消息,筹备开劫!” …… 三月后。 吴州,州城。 天仙楼,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听说,西境三州又是旱情,又是蝗灾的,运粮过去,是一门好生意啊!” “不会波及到咱们吴州吧?” “自然不会。咱们吴州素来风调雨顺,你可看到过一只蝗虫?倒是近来,城中时常看到一些大鸟飞过。” “那就太平无事,只管高乐!” …… 一间天字号包厢中。 ‘西境三州?算算时间,又一轮收割也是时候开始了!’ 方锐听着这般声音,眼睛微微眯起。 旁边。 自有两位身穿轻薄纱衣,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的美貌女子,轮流给方锐夹菜,身后还有一个美貌女子负责捶背。 这是用餐配套服务,方锐事先并不知情,等知道后,也不好太过矫情,只能勉为其难地体验一番。 ‘腐朽啊!堕落啊!’ 方锐心中批判着,张开了嘴:“嗯,这个不错,再来一筷子!” “公子,您喜欢就好!” 三位美貌侍女脸上欢喜,侍奉格外尽心。 ——无它,某人出手阔绰,长得又俊,即使发生点什么,也不吃亏啊!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 “甄十八公子来了!” “那位甄光正?今日赎走百香阁清诗花魁那位甄家公子?!”这人语气咬牙切齿。 “不是听说此人好男风么,怎么……” “老兄见识少了啊!好男风,这和喜欢美色,矛盾么?它不矛盾啊!” “甄家一个响当当的真人世家,怎么会出现甄光正这般废物?好色荒唐也就罢了,听说也无甚能为,纨绔得很!” “这你就不懂了吧?甄家中有好多房的,十八公子这一房的主母是续弦,为了彰显自身大度,对十八公子好是好,可就是好过头儿了啊!” “嘘,大家族的阴私,也是能说的?喝酒!喝酒!” …… ‘正好需要个筏子进入甄家……甄光正,就是你了!’ 方锐听着外面的声音,目光一闪。 不多时后。 等甄光正用餐离开,他打赏过后,亦是跟着起身,在三位美貌女子幽怨的目光中,洒然离去。 …… “少爷,怎样?” “晦气,今个儿,竟没一个相中的。” 甄光正摆手:“梁叔,回去吧!” 他有个习惯,在城中逛荡猎艳,看中了没背景的男女,就通通带走,因此并不坐马车。 “那就回去,清诗姑娘,已为少爷您准备好了!” 被称作‘梁叔’的中年男人赔着笑:“这明明能抢的,您一定要花银子赎买,这太有道德了啊!” “那是,咱十八公子对美人,就讲究一个心甘情愿……” “噗嗤!” 方锐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他这些年,少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小娃娃,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祸从口出么?” 梁叔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哦?!” 方锐见此,微微吃了一惊。 不确信地,再次探查了此人一遍,确认这人只是四品武者。 ‘小小四品,可笑可笑。’ 他心中生出此念的同时,又蓦然回想起,在府城、县城,哪怕是州城,四品武者的确不算是什么小人物了。 ‘我已经走出如此之远了吗?’方锐心中一叹。 “梁叔,上,解决掉此人!” 甄光正鼓动着梁叔上前,自身却是眼珠子一转,悄悄后退。 是的,他发现了不对:这附近,太过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少爷,您看好了。” “遮天手!” 梁叔急于表现,一时竟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大喝一声,掌心化劲喷吐,一掠而来。 “去!” 方锐面容淡漠,一掌按出,半空中,灵元涌动,化作一方手印。 ‘这……怎么可能?!’ 梁叔脸上的自信,变作极致的惊骇,身躯如沙子般湮灭。 “看来,十八公子,也不像传说中那般废物么?” 方锐挡在甄光正身前。 是的,他早以法术封锁了附近,包括声音都传不出去,那位梁叔一时都没看出来,这个甄光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好汉饶命!” 甄光正强笑道:“您要钱,还是功法、天材地宝,都好说……” 唰! 方锐却无废话,一指点出,封禁了此人:“放心,不会杀你的。” 若是杀了甄光正,命牌碎裂,他还怎么混入甄家? …… 将甄光正搜魂弄成傻子,毁了容,扔入一个桥洞。 方锐大步离开,启用神通‘千变万化’,变作了对方模样。 身后。 一阵乞丐的声音响起。 “这小子嫩的很,皮肤跟豆腐似的。” “是啊,比窑子里的姐儿都嫩。不看脸的话,还是能……” “都悠着些,那位大人物可是说了,此人一定要活着!” …… 甄家。 方锐学着甄光正,迈着螃蟹一般八字步,刚进甄府,就被一个狗腿模样的小厮拉住。 “十八爷,清诗姑娘早就等着您呐!” ‘清诗姑娘?那位甄光正赎买的花魁么?’ 方锐心中一动,看向此人:“这……” “懂,清诗姑娘是雏儿,没人敢动,而且,还按照您的喜欢,穿上了那些玩意儿……” “不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怎么会难办?少爷放心,主母不会说什么的。” …… 嘎吱! 房门关上。 方锐转身,看着房间内一个缺衣少布、如花似玉的羞答答女子,眉头皱起。 他一个百来岁的老人家,为什么要承受这种考验啊? …… (本章完) 第144章,九曜 “唉!” 方锐叹息一声,迷魂术发动。 那个名为清诗的花魁,瞬间眼神迷离,嘤咛一声,夹着腿倒在床上,发出不可言述的声音。 ‘就这样吧!’ 方锐却是暗叹一声,在一旁坐下,淡淡看着。 没动手,倒不是矫情之类。 而是:他本能地排斥留下过多痕迹——哪怕以‘千变万化’神通,变成了甄光正的样子,亦是如此。 谨慎是成功者的功勋牌,大意是失败者的墓志铭! “嗯……哼……啊……哦……” 床榻上,莺歌言语,春色无边。 ‘还有人偷听?!’ 方锐眼睛一眯,想了一下,拂袖一挥,以法术配乐,发出阵阵靡靡之音。 素材么? 前世那么多本子,剧情丰富,思路开阔,自然怎么刺激,怎么来。 若是一二年前,他还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如今返老还童,心态年轻,也不由生出了些恶趣味。 门外。 那个狗腿小厮趴在门上,听得面红耳赤,眼珠通红,几欲冒火,双手不自觉下移…… …… 大半个时辰后。 方锐半敞着怀,边整理衣服,边提了提裤子出来。 “少爷,可还尽兴?” “还行。” 方锐学着甄光正语气:“带我各处溜达一圈,消消食,然后去找二十四弟!” 他搜魂甄光正知道一条消息,自家便宜二十四弟甄光风手上,便存着一枚令牌,可以进入甄家藏经阁,选取功法。 “哎,十八爷,小的给您带路!” …… “二十四弟,你那枚进入藏经阁的令牌我要了,开个价吧!” 方锐一副狗大户的模样。 嗯,不是自己的东西,卖起来不心疼。 “哦?十八兄你要选取功法修炼?咱们府上谁不知道你……哈哈,我没别的意思。” “再者,你不是修习的《三阳真法》么?到了境界,自可求得核心传承《乾阳真经》,还要选取其它功法做什么?” 甄光风好奇问道。 他是小妾所生,不入嫡传,才不可修习《三阳真法》,只能从藏经阁中另择它法,手上才会存着令牌。 “十八兄我就是想练功了,要选一门武道功法同修,提升一下……就问你,换不换吧?” “武道功法?懂了,嘿嘿嘿!” 甄光风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锐一眼,试探道:“那要看十八兄能开出什么价了。” “十八兄,你那个珍藏的‘黑金紫玉瓶’……” “送你了!”方锐大手一挥。 “东门的那处铺子?” “给你了!” “嫂子?” “让你……嗯?!” 方锐眼睛一眯。 好家伙,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绿我? 不对,是绿甄光正,可那也过分了啊! 你不知道这是你嫂子吗?得……咳咳,加钱也不行。 “兄长,不是小弟不仗义,实在是嫂嫂太……咕咚!” 甄光风吞咽了口口水:“再说,弟媳不是也让你……” 方锐:…… 不愧是大家族,玩得就是开。 见方锐沉默,甄光风以为条件不够,再次补充道:“兄长,我可以叫上弟媳,咱们一起……” 方锐不想说话了。 这甄家兄弟,一个名为‘光正’,取义:光伟正大;一个名为‘光风’,取义:光风霁月。 可这都是些什么货色? 我方某人,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啊! …… 方锐最终还是得到了令牌,至于什么本子剧情,与甄光风虚与委蛇,说是考虑一下,暂时应付过去了。 …… 甄家,藏经阁。 方锐在两个看守的阁老面前出示了令牌,进入其中。 在穿过正门口的光幕时,体内血气,微微翻涌了下,若非他是超品存在,都几乎感知不到。 ‘针对血脉验证的阵法么?有趣!神通‘千变万化’建功了啊!’ 方锐暗忖着,一步跨入其中。 藏经阁中,空荡荡一片,再无值守,毕竟,选取功法是一件颇为私密的事情。 至于安全问题? 这是甄家腹地,有着半仙老祖坐镇,有着镇族大阵,有着各般底牌,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强窃功法之事。 ‘此处,果真如甄光正的记忆中那般,空荡荡一片,无人,也无什么书架、书册、玉符。’ ‘而各般功法的所在……’ 方锐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所见,并非是屋顶,而是…… 阵法能量旋转,形成一片漆黑色的星云状天幕,其中,有着无数如星辰般的光球,浮沉不定,熠熠闪光! “这如夜空银河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门功法、武技、秘法……” “真是令人震撼,真想……全部搬走啊!” 方锐心中感叹着,感觉自己成了土包子,又如进了米仓的老鼠。 ‘也对,大虞存在多久,如甄家这般与国同休的半仙世家,就存在了多久,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自然积累多多。’ ‘狗大户!’ 他暗骂了一声,拿出令牌,接引下一道光幕,研究一番,开始翻阅。 这一看,就看入了迷。 虽然所有功法秘籍,只有简介、开篇部分内容,但也让方锐看得如痴如醉,感觉大开眼界。 ‘朝廷灵师、上古灵师、武道……真是全面,应有尽有!’ 方锐暗叹着,抽离注意力,专注此行的正事。 “按照甄光正的记忆,藏经阁之中,除了镇族功法《乾阳真经》没有,其它甄家珍藏尽数在此,可以兑换。” “现在首要问题,就是搞清楚,有没有《元始经》!” 若无《元始经》卷五、卷六,这里再多功法,也对方锐价值有限,不值得冒如此大险,他立刻掉头就走。 呼! 方锐深吸口气,开始检索,上方天幕中,一颗星辰熠熠闪烁,降低高度。 “真的有?!” “果然,如当初清衍所说,甄家先祖参与剿灭元始道,私留了一份传承么?!” 方锐微微激动,开始查验。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验证过,这里的元始经简介、开篇部分,是真的。 坏消息是:令牌权限不够,只能兑换《元始经》前三卷。 “有点难办啊!这般的封禁,我倒不是不能强行破开,可势必惊动甄家……” 方锐思索:‘是靠着甄光正的身份慢慢谋划,还是今日即刻强取?’ ‘强取的话,今日,势必要和甄家做过一场;而慢慢谋划,似乎也不太稳妥,大概同样需要和甄家做过一场?!’ 方锐对甄光正搜魂,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扮演对方,还是有破绽的,有心人可能会注意到。 其次,甄光正在外,虽说受到那群乞丐照顾,可万一意外死了,命牌碎裂,他亦是会暴露。 再者,这是超凡世界,皮相最次;血脉为重,是重要的鉴别手段;可最顶级的,乃是神魂验证。 ‘甄家祭祖之时,或许就有针对神魂鉴真的术法,那般我同样可能暴露。’ ‘罢了,迟则生变,潜伏几年、十几年,睡人家老婆,打人家儿子,那也不太好!’ ‘还是直接开干吧!正好,我也准备了不少底牌,今日就大干它一场!’ 方锐心中定念,目光变得坚定。 ‘不过,只取一门《元始经》,有些亏!’ ‘取一门是取,取十门是取,囊括所有也是取!我甄光正……今日不做人啦!’ 这么一想,方锐顿时心安理得,蓦然伸手一抓:“都给我下来,化作我将来开创‘方仙道’的资粮吧!” 轰! 一股恐怖的吸引迸发,天幕之上,那一颗颗星辰爆闪,禁制锁链浮现,纷纷崩碎。 哗!哗!哗!哗!哗! 一道道光缕投落,化作庞大的信息流,灌注脑海。 ‘信息过多,也是某种污染,若是普通人,在这股庞大的信息冲击下,恐怕会直接变成傻子……即使半仙,也很难承受这种信息量。’ ‘可我不是承受,只是不记忆地在脑海过一遍,让面板记录即可。’ ‘在这个过程中,鉴别真假,去伪存真,也直接一并进行了。’ 是的,这是方锐新开发出的,对面板的一种利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这般搂草打兔子的底气。 唰唰唰唰! 面板上,一门门功法、技能,如刷屏一般浮现。 ……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外面值守的两位甄家阁老,让他们面色大变进入藏经阁。 “甄光正,你在做什么?!” “不是光正,光正怎能破开这些功法禁制?!大胆妖人,竟敢用邪法夺我甄家血脉,当诛!” 两个三品阁老,一左一右,浑身赤红色真气缭绕,杀气腾腾,夹击而来。 “何必找死?!” 方锐面容淡漠,拂袖一扫,灵元涌动形成飓风,将面色大变,惊骇欲绝的两人撕碎。 “我虽有不少底牌,却也不想在甄家腹地交手,此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走也!” 他脚下液态化灵力升腾,形成能量态流云青鸾,清啼一声,冲破藏经阁,腾空而起。 “何方宵小,胆敢犯我甄家?!” 此时,蓦然一道声音响起。 正是:当初的甄家家主,如今的甄家老祖甄初阳,感应到藏经阁出事,从闭关中惊出。 他脚踩三彩龙雕,身后三十丈半仙法相浮现,金红庆云化作华盖,缕缕流光如珠帘垂落,仙气凛然。 “咦,哪家的源法真人?!罢了,待我擒拿下你,再与你家长辈分说。” 甄初阳左手抚须,右掌轻飘飘一按,半空中一只赤红色灵力大手印掠来。 ‘想擒拿下我?啧,好大的口气!’ 方锐心中哂然,同样在半空现出半仙法相,凝聚灵力大手,裹挟炸裂灵元,一掌对轰而出。 ‘竟敢与我对碰?可笑可笑!’ ‘岂不闻,灵师越老,灵力越纯?神魂气息如此年轻,定然……嗯?不好!’ 甄初阳自信的表情瞬间化作惊恐,眼睁睁看到,自家灵力大手印炸碎。 轰! 一声惊天巨响中。 座下三彩龙雕惊叫一声,连人带鸟一同被轰得旋转倒飞。 “啧啧,不愧是老牌真人,捶着手感真不错。”方锐咂咂嘴,满意颔首。 …… 甄家,一处小院。 “发生什么事了?!” 甄光风听到外面巨大动静,提着裤子,骂骂咧咧从屋子中出来,然后,就看到了…… 不是,他看到了什么?自家十八兄甄光正,一掌将自家老祖……拍飞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甄光风双目圆瞪,嘴巴张大,仿佛能塞进去一只癞蛤蟆,等稍稍回神,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咕咚一声吞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胯下发凉。 “嫂嫂……” 他惊叫着转身。 唰! 这时,方锐、甄初阳两人交手的能量余波,溅射而来,径直命中甄光风背心,让他如癞蛤蟆般扑倒在地。 …… ‘灵师源法、武道元海,一加一大于二,即使甄初阳这般的老牌半仙,也与我差距巨大。’ ‘若是双方都不借助外力,我有信心,一二十招内干掉对方!’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对方的老巢,要打也不能在这里打,走也!’ 方锐并未追击甄初阳,而是驱使身下能量态的流云青鸾,疾速升空。 可就在这时—— “九曜乾阳锁天大阵,启!”(123章曾出现) 伴随着这道暴怒的声音,甄初阳乘着三彩龙雕,狼狈飞起。 是的,他被激怒了! 想他甄初阳,自从成为源法真人、甄家老祖,所见皆是笑脸,所享皆是优遇,谁见了不客气地称呼一声‘初阳尊者’。 这都多少年了,没被人打过脸了。 可眼前这个小辈,竟敢……竟敢将他在众目睽睽下,给旋转打飞了。 他不要面子的么?! 故以,暴怒之下,直接激活了镇族阵法‘九曜乾阳锁天大阵’。 下一刻。 天……变了! 明明是黄昏,却一下子好似回到了正午,九轮赤红色的大日蓦然升起,呈九宫之局排列,投落一道道赤红光柱。 整个甄家都被赤红色的光幕笼罩封锁,汹汹滔滔的极阳气息汹涌澎湃,镇压内部一切。 ‘好厉害的阵法!’ 方锐感觉到:在阵法压制下,自身灵力运转不畅,身后的半仙法相,都是崩塌大半。 “小孽畜,给我受死!” 反观甄初阳,却是气息节节飙升,身后半仙法相都膨胀到了五十丈,掐诀驱使阵法内无穷无尽的极阳气息,化作九条恐怖的火龙飞来。 ‘局势有点不妙啊,不过,问题不大。’ “去!” 方锐周身灵元涌动,武道圣躯沐浴雷霆,硬扛着阵法压力现身,又在灵师‘分神化念’之法下,脱离身躯而去,直接冲向九条火龙。 ——此招,赫然正是武道元海、灵师源法,两者超品结合而成的恐怖手段。 与此同时。 “给我……开!” 他低喝一声,蓦然掐诀。 话音落下。 唰!唰!唰! 甄家各处,一道道天青色光芒冲天而起,搅扰‘九曜乾阳锁天大阵’,让它好似信号不良一般,出现滋啦啦闪烁。 之前,方锐让那个狗腿小厮领着逛荡甄家,就是在以神通‘天子望气’,选择阵眼,埋下‘禁断玉符’。 而那些‘禁断玉符’,自然是他筹备三月的成果之一! ‘甄家的镇族大阵,自然不是那么好破的,可我提前布置,影响中断一二个呼吸,还是可以做到的。’ 方锐暗忖着,脚踩能量态的流云青鸾,神色淡淡,瞥了远处的甄初阳一眼,飞天一冲而出。 在他走后。 轰! 分神化念、离体而出、沐浴雷霆的武道圣躯,悍然拖着九条火龙自爆,爆裂灵元、天火炸散,直接将小半个甄家炸成了白地。 “小孽畜,我要你死啊啊啊啊!”甄初阳怒不可遏的咆哮声响起。 …… (本章完) 第145章,玄旨 ‘无能狂怒,有什么用呢?若是甄家老祖敢追出来,我就让他……’ 方锐心中冷哂,正欲乘着流云青鸾离去。 身后。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贼子,哪里逃?” “还真追出来了?找死!” 方锐回头,正欲全力出手,在最短时间内干掉甄初阳,让对方有来无回。 可转眼间,就看到:甄初阳手中,持拿着一封散发恐怖气息、让他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湛然紫旨。 ‘你妹的,一言不合就动核武?!不讲武德啊!’ 方锐心头猛地一跳。 熟不知,甄初阳真真是气煞了,被方锐搜刮了藏经阁;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飞了自己;后又破阵而出,炸了小半个甄家…… 这番事情若是传出去,甄家还有何颜面可言?他‘初阳尊者’还有何颜面可言?甄家‘积弱’至此,岂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立威!必须以雷霆手段诛杀来犯者,才能立威! 故以,这才请出了压箱底的手段:真君玄旨。 “天火领域,出!” 此时,甄初阳身上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反而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注入灵力激活手中‘真君玄旨’。 嗡! 百丈方圆之内,顷刻间,恐怖的半透明无色火焰升腾弥漫,让光线都在扭曲,压制一切。 咔嚓嚓! 方锐感到自身被锁定,身后,半仙法相彻底崩塌,半点都显化不出,武道圣躯亦是如此。 ‘真君玄旨,一旨成域么?!’ 他有着元始道传承,这份眼力,自然还是有的。 ‘唉,如甄家这般的半仙世家,果真底牌重重!’ ‘真君之境,是为玄域,玄域者,自成领域,可一人敌军。兵道军气秘法,压制武者、灵师,或许就是由玄君领域的理念,衍变得来?’ 方锐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面色依旧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因为,他还有着底牌! 扑簌簌! “唳!” 如黑色薄纱一般的暮色中,早就潜伏入城、徘徊周边的无数劫妖黑鹰聚啸而来,形成军阵。 此七千劫妖飞禽军队,正是他三月间,消耗十万劫运点化得来,又训练成军,乃是此行吴州的底牌之一。 轰! 方锐头顶,一道百丈神鹰虚影成形,它振翅一挥,无边玄黑色的杀伐之气扫荡,驱逐近处空气中的无色半透明火焰,与真君玄旨形成的‘天火领域’分庭抗礼。 ‘我的灵师、武道,一者源法,一者元海,皆是超品顶尖,一加一大于二。’ ‘七千入品劫妖,飞禽成军,更穿插有上品千妖将、中品百妖将,以兵道秘法聚合。’ ‘综合之下,短暂已有了破格超品的战力,堪称‘伪玄君’!’ 方锐心中一动,混沌龙珠本源供能,衍化滚滚灵元、灵力,掐诀注入,让神鹰虚影飞快凝实。 ‘这这这……兽类还能成军?!’ 甄初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神魂气息如此年轻的半仙,还有,兽类他娘的都能形成军阵了。 ‘这个世界,还是我熟悉的世界么?也忒疯狂了!’ 他心头剧震,不过,到底是上百岁的老不死,震惊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形成军阵又如何?!区区不过万的兽卒,在真君玄旨之下,尽为齑粉。’ “小孽畜,死!” 真君玄旨此时已彻底激活,一掷即出后,在半空中化作一只无色半透明的三足金乌,拖曳扭曲光线的天火领域,冲杀而来。 “去!” 方锐神情淡漠,亦是双掌一推。 爆裂灵元、磅礴杀伐军气,经过半仙灵力调和,让上空的百丈神鹰虚影蓦然变得凝实,长啼一声,带着无尽玄黑杀伐黑焰撞去。 旋即。 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一三足金乌、一百丈神鹰,两者对撞着升空,天火领域与兵道法域交相侵蚀,大片半透明火焰与杀伐黑焰无声湮灭,化作大片璀璨的光芒炸开。 最终,它们轰然碰撞,如彗星撞地球般,所散发出极致光芒让全城都是一白。 赫然是:两者同归于尽! “怎么可能?!” 甄初阳瞳孔猛地收缩,感觉心尖都在颤抖:‘这不合理啊,不到万余的兽卒,怎么可能匹敌真君玄旨?!’ ‘我的劫妖,更适合军阵,悍不畏死、意识纯粹、气势凶戾,更别说最低都是入品,更有上品千妖将、中品百妖将,这七千飞禽劫妖成军相当寻常三五万精兵。’ ‘除此之外,还有我一个源法真人、元海武圣,以混沌龙珠本源无限蓝量供应,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方锐暗忖着,锁定甄初阳,准备顺手灭了此人。 “小孽畜,还没完……有胆进阵!” 这道话音在半空回荡中,甄初阳已是身化一道流光,重新进入了甄家。 方锐:…… 老小子,还得是你啊!叫嚣那般厉害,倒是来啊,怎么跑了? 可孰不知,甄初阳见他底牌迭出,好似无穷无尽,连‘真君玄旨’都挡住了,早就被吓破胆了。 哪还有勇气再战? “罢了!” 甄初阳不傻,方锐也不傻。 即使以他此刻的状态,也未必能破掉‘九曜乾阳锁天大阵’,即使能破,也需要不短时间,吴州州衙不会坐视不理。 是的,相比所谓的半仙世家甄家,方锐更忌惮吴州州衙,不然,也不会选择甄家作为《元始经》卷五、卷六的突破口了。 “此时,恐怕已惊动吴州州衙了,尽快离去吧!” 方锐深深望了一眼甄家,召集七千劫妖苍鹰升空,如一团巨大的黑云掠过吴州州城。 …… 方锐在甄家闹出的巨大动静,全城可闻,州衙也不例外。 “州牧大人,看这动静,必是真人交手。” 幕僚笑着开口:“也不知道,甄家和哪个半仙世家,在狗咬狗?” “是啊!” 范州牧颔首:“不过,看甄家笑话就罢了,规矩却不能坏,对面半仙世家在我吴州州城悍然动手,是该给个教训!” …… ‘快了!快了!即将出去了!’ 方锐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再次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 轰! 州衙方向,一道气运光柱冲天而起,跨越空间,映照出一方灿灿山河虚影,其中,有着大川江流,峻岭形胜,万民耕织,虫鱼鸟兽…… 并且,它在光芒流转中,飞快变得凝实,宛如一方真实的小天地,锁定方锐轰然砸下。 ‘这是……吴州州府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 ‘卜算之时,在虚界空间,它也就那样,可在正面战斗中,消耗海量气运,处于完全激活状态,威力比之方才的‘真君玄旨’都要强大不少。’ 方锐念头疾转,神色凝重无比,掐诀运转兵道秘法。 “起!” 百丈神鹰虚影再度出现,混沌龙珠本源供能,海量灵元、灵力灌注,让它顷刻间变得凝实,向着那一方小天地疾冲撞去。 轰隆隆! 如惊雷般连绵的炸响中。 杀伐兵戈之气、灵力、灵元,三者凝聚的百丈神鹰,竟然悲鸣一声,如海市蜃楼般,支离破碎。 更有力量借此反噬,方锐身后的军阵中,七千劫妖苍鹰如雨点般从半空纷纷跌落,受伤者不计其数,更有千余劫妖苍鹰直接身躯炸碎。 不过。 那一方宛若真实的光影小天地,也震荡破碎十去八九,变得虚幻黯淡。 “灭!” 方锐清喝一声,拂袖一推,一颗不磨金珠化光而去。 正是‘太一金珠’! 这件本命法宝,它只有一种效果:归于混沌。 ——防御时,将敌人的攻击,湮灭归虚;攻击时,将敌人打成混沌虚无。 混沌色光芒流转中,山河破碎,光影熄灭,这一击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的攻击,彻底荡然无存。 唰! 方锐接住嗡鸣飞回的‘太一金珠’,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身后半仙法相黯淡崩溃,脚下能量态的流云青鸾都是炸开。 “唳!” 这时,留在城外,以待接应的紫羽鹤,呼啸而至,承接过方锐升空而去。 身后,方才掉落的劫妖苍鹰,完好者、轻伤者亦是啼鸣着飞起空,跟随一同离去。 …… 吴州州衙。 “这不可能!”范州牧拍案而起。 “大人,怎么了?”幕僚连忙问道。 “竟然没能留下对方!” 范州牧深吸口气,脸上仍旧残留着震惊之色:“消耗海量气运,完全激活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几乎媲美玄君一击,可对方仅凭自身、以及一门驱兽成军之法,竟然就挡下了。” “此人距离真君,恐怕也不远矣,难怪有底气,来我吴州州府闹事!” “真君?!” 幕僚闻言,脸上亦是浮现出极致震惊之色,自然明白着代表什么:此世个人绝巅战力! 好一会儿,他才怅然叹息:“如此人物,也不知出自哪个半仙世家?” “谁知道呢?!” 范州牧冷笑:“这些半仙世家,一个个藏着掖着,底蕴还真是深呐!” 是的,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方锐不是出自半仙世家。 因为:此世根本没有野生超品诞生的环境。 “这般重要情报,当连夜紧急汇报,准备开启‘万里传讯阵’吧!” “是!” …… 离开吴州州城,方锐乘坐紫羽鹤,一直飞出吴州,才找了座深山,开辟山洞打坐调息恢复。 随后,清点了一番剩余的劫妖苍鹰。 “嘶!七千劫妖苍鹰,损失将近两千,这就是小三万的劫运点啊!” 方锐肉疼地倒吸了口冷气。 “还有,我自身也受了轻伤。也就是抄了甄家藏经阁,得了《元始经》卷五、卷六,不然这次就亏大了。” “行动前的卜算结果:大吉、小凶,诚不欺我啊!” 方锐叹息。 “失策了,唯一没预料到的是,超品秘宝在海量气运下完全激活下,正面战斗,竟然能发挥出堪比玄域真君的力量。” “超品秘宝都如此强大,那么,真正激活的先天至宝本体,又该是何等威力?” 方锐曾经见过,元好古以‘天心印’借取先天至宝‘太初金榜’的力量,也曾以‘四象令’借助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卜算天地…… 可如今始觉,从前仍小觑了这些先天至宝的力量。 “细想想,当初元好古一个普通人,以那么一点气运份额,极低程度激活先天至宝‘太初金榜’,更是跨越空间,从神京到上洛如此遥远的距离,仍然重创了一个‘种道’武圣……” “我那次,也是以‘四象令’调动‘混沌四象幡’基础权限,再加上我的一丝面板位格、混沌龙珠本源,就可卜算天地……” 此般种种,足以说明先天至宝的恐怖!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自身境界固然重要,可超品秘宝、先天至宝,这些大大增强实力的外物,以后,也须得格外重视了。” 方锐感叹着,微微摇头:“罢了,宝物难寻,还是先想想自身境界吧!” “《元始经》卷六,对应天心境,世界意志沉睡,天心不存,哪怕我的面板也未必能强升。” “不过《元始经》卷五,却是可以的,我也不怕什么灵气之毒。” “可惜,劫运点余额十万,不够提升。唉,要好好积攒劫运点了!” 方锐起身负手而立,眺望西南三州的方向:“西南三州,风云际会,大劫将起,这片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 次日。 就在方锐飞往西南三州的时候—— 吴州州城城中炸开了锅。 “甄家十八公子甄光正知道吗?幼年失恃,后母不慈……弟弟不恭,私通嫂嫂……十年隐忍,一朝雄起,破境半仙,杀母弑弟,掀翻藏经阁,老祖来劝,也是一掌拍飞……最后,炸了半个甄家,洒然离去。”茶楼中,有人绘声绘色,唾沫星子飞溅。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今早,甄十八公子被找到时,还在和一群乞丐……嘿嘿嘿!”这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我也听说,昨晚甄家的动静,是半仙世家斗法。结果么,甄家大败亏输……” “不管怎么说,甄家大大这一次都是丢大人了。” “和甄家斗法的那位半仙才叫厉害,后来州府都出手了,启用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打得惊雷滚滚,天崩地裂……最后愣是没能留下对方!” …… 大虞,神京。 “无极真君,这是昨晚吴州州府的紧急传报,请您过目!” “兽类成军……半步真君……呵呵,这些世家,还真是藏得深!” 无极真君嗤笑一声,扔下奏报:“不过,这些人怎么知道,走上朝廷灵师之道,一日为狗,终身为狗啊!” “哪怕你是真人……抑或者……真君!” “罢了,由得那些半仙世家狗咬狗吧,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也好,省得总是不安分,肆意插手。” “正好,西南三州的收割也要开始了!” 他是皇室真君,自然屁股坐在大虞皇室这一边,对半仙世家内斗乐见其成。 …… 紫霄阁。 “吴州奏报……神魂气息极其年轻的半仙,疑似半步真君……兽类成军……变数么?!” 虞云澜喃喃着,起身而立,向宫殿外走去。 她彩带束腰,白云流仙裙长长的裙摆拖曳,清灵之气在脑后形成月轮,气质圣洁缥缈,如谪落凡尘的九天玄女。 “天道意志……阴世地府……圣皇陛下,这般变数,可是您应对天地大劫的布子?” 虞云澜一双清冷的眸子,眺望远方。 彼时。 正值拂晓,晨曦微露,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 (本章完) 第146章,谪仙 “唳!” 蔚蔚青天之下,皑皑流云之中,紫羽鹤清啼盘旋。 它的背上。 方锐青衫飘飘,笔直伫立,周身并无任何光影气象,却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大气质,让人见了一眼就能和普通人区别开来。 “西南三州,是为原、凉、饶,这就到了啊!” 举目望去。 但见: 落日苍茫,天高地远,大旱让地面枯黄,宛如黄沙万里,一道黄烟滚滚笔直冲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相较于南境三州的热辣,吴州、上洛的绮丽,西南三州给人的印象,就是雄浑!” “只是,正如‘覆舟水是苍生泪’,这般雄浑壮阔的景象背后,乃是苍生劫呐!” 方锐双目闪烁淡淡灵光,能清晰看到,那所谓的黄烟滚滚,乃是蝗虫组成的蝗云! “这些蝗虫,可谓原、凉、饶三州众生的灾难,不过,一物降一物,这却都是我的劫妖苍鹰的美食。” “唳!唳!” 身后,吴州州府一战过后,剩余的五千余劫妖黑鹰呼啸而至,如一团乌压压的黑云来到。 这些黑鹰在变成劫妖后,饭量大得惊人,一路吃过来,栖息落地之处,蛇鼠不生。 就这,还吃不饱,虽说没有抗议,但也时常可怜巴巴地望着方锐,看啥都眼睛冒光。 好似……方锐虐待了它们似的! “对于虫类,如蝗虫,苍鹰一般是不吃的。” “可我这些劫妖黑鹰,食谱很杂,只要是肉,都吃,也或许是饿得狠了?” “它们的消化能力、抗毒能力,也是非常强大,什么蝗虫成群之后,有毒之类,也完全不带怕的。” 方锐可是亲眼见过,这些劫妖黑鹰吞食各类剧毒昆虫,屁事没有。 “唳?唳?” 一群劫妖黑鹰征询叫道,询问是否可以去觅食,显然,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去吧!去吧!都去吃个饱吧!” 在方锐开口后,这些劫妖黑鹰顿时欢叫着,化整为零,如乌云解体般四散开来,开始捕捉蝗虫大快朵颐。 “我的这些劫妖黑鹰,虽然都是大胃口,但相对三州的蝗虫,却也是滴水难灭火海。” “也是,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布局,将大虞广阔天地数十年的变数、劫气压缩于三州,怎么可能轻易消灭?” 方锐喃喃着,启动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天地。 霎时间,视野为之一变。 山水背后,地脉、水脉轨迹,错落分明,代表龙蛇起陆的金色气运光影纠缠,一团乱麻。 更高空,如雾霾一般的灰色劫气无边无沿,笼罩三州天地,好似穹顶。 除此之外,大地之上,一道道、一缕缕,充斥着晦暗、阴沉,给人以不详感觉的黑气,袅袅升腾。 “地脉、水脉,气运、劫气,这些也就罢了,最后的黑气,那是于谦口中的‘诡异气息’?” “不!” 方锐细细察知着,微微摇头:“大虞朝廷过度猜测了,这些所谓的‘诡异气息’,其实就是天地负面气息,世界之暗。这其实不算什么,世界本身就有着强大的自我净化能力,可以净化这些负面气息。” “问题在于:洪虞界的世界意志重创沉睡,仅靠本能,净化能力大减,而天地间的灵气又在上古天变中,遭遇大黑天概念化的污染,算是留下了暗门。” “故以,当天地间的负面气息,不断积蓄,突破某一个较高的阈值,就会让大黑天‘开门’么?” 方锐明辨天地,心中生出明悟。 “大黑天的入侵危机,只有禁绝灵气,开辟新的超凡道路,才可从根源上彻底解决。” “虞圣皇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定义气运,开辟武道、朝廷灵师之道,我亦是可以效仿。”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对此,方锐早就开始筹备了。 一则,积蓄各方面知识,为将来开辟一道打下基础; ——如洗劫甄家藏经阁。 二则,积蓄劫运点,提升武道、灵师途径的境界,毕竟,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这一项,一直在进行中。 三则,筹谋先天至宝,假于外物。 ——过山开路,遇水搭桥,方锐并没有什么全凭自身的想法,如能谋划一二件先天至宝,自然求之不得……只不过这一点,暂时还没什么好的计划。 “当然,开辟新道,那是长期目标。此次西南三州之棋局,我的短期目标么?” “其一、积蓄劫运点,突破灵师途径玄域;其二、筹备开辟武道元海之后的新路;其三、尽量做出改变,减少天地间的负面气息产生,延缓大黑天的到来。” “大虞皇室、世家培育灵药、神药,我目前阻止不了,但在这次三州之劫中,避免反复拉锯,生民死伤过半,降低天地负面气息产生,还是有可能的。”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啊!” 方锐跃跃欲试,感觉西南三州就如一个娇滴滴小娘子,等着他去临幸…… 不对,是如一张白纸,等着他作画。 “在这片天地,我的各种想法,尽可去泼墨挥毫!” “我也不必给自己强加太多责任,只管尽力去做便是,能成多少,就看天意,失败也无所谓。” “身为长生者棋手,只要隐于幕后,不亲自下场,就永远不会输,大不了卷土再来!” “咦?!” 方锐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有故人之后在附近,似还在遭难?!” 他《卜算术》破限,灵师途径又突破源法境界后,近距离下,与自身因果牵绊之人物,都有着模糊感应。 “紫羽鹤,走,咱们去看看!” 方锐指点方向,破空而去。 …… 白杨树乡,一户院子。 数十个穿着破烂,身形消瘦的流民,拿着砖头、竹竿包围院子,或对着大门敲砸,或尝试翻墙。 “这老袁家听说是白杨树乡的富农,肯定有粮,咱们抢他娘的!”一人高呼出声。 “就是,抢他娘的!这老袁家,连施粥都不大方,我呸!”另一人接话道。 “这是……肉香味儿?!我闻到肉的味道了!”这人惊呼着,眼睛都好似在冒光,如一头饿恶。 “我也闻到了,听说这家今日在办喜事,定然有很多好吃食……咱们快冲进去啊!” “对对,不用怕,这不是什么大户,就是富农,咱们一哄而上抢了他丫的!” “石头搬来了,咱们翻墙,快推我上去……” …… 院内。 一个小老头儿跺着脚:“这好好的喜事,怎么就成了这样啊?!” “爹,咱们不该施粥的,也怪我没劝您,这下子可惹大祸了。”一个敦厚汉子哼哧开口。 “我悔啊!不好……” 这时。 两个流民翻墙进来,一人拦向敦厚汉子,一人去开门,让外面攒聚的流民,一哄进来。 “快快快,开门了,快抢!” “是肉!炖猪肉!只有这么一小碗……我的!” “这是粮食……” …… “各位好汉们,我跪下求你们了,我家也是种田的穷苦人,不能抢,不能抢啊!” “大兄弟,我给你端过粥的,你忘记了吗?你不能这样啊!” “后面是女眷,后面不能进啊!” 可这些早就红了眼的流民,哪里会听?那个敦厚汉子想要去阻拦,立刻就被三五个流民一哄而上打翻在地。 这些流民如蝗虫一般,不但抢粮,各种稍稍值钱的东西也不放过,甚至,后间一个老妪、一个身穿嫁衣的清秀姑娘被揪了出来。 其中,有人搓着手上前…… “唳!”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鹤鸣之中,方锐从天而降,一缕缕光芒缭绕扩散,让这些流民身形凝滞。 ‘故人之后?!’ 方锐看向小老头儿、那个敦厚汉子,手中掐指:‘当初常山县的故人,袁达的后人么?’ 袁达,就是曾经在常山县时,那个为林家在市守门之人,曾一刀将一条毒蛇,从中劈开一分为二。 后来,林家被夏家、太平军灭门,袁达护送林枫出逃,最后被方锐还人情救了一命逃离。 ‘八九十年了啊,那个曾经让我惊叹的高手,我已甩出对方不知多远了。’ 方锐暗叹着,看向那小老头儿,询问出声:“老人家叫什么名字?这里发生了何事?” “仙长,小老儿名为袁贵,是这样……” 袁贵拉着老伴儿、儿子、儿媳跪地磕头后,才作揖开口。 原来,袁家养了个童养媳,今日是成亲之时,想着分分喜气,给外面两个流民端了碗粥……后来,其他流民闻言,越聚越多……等粥没了,聚集的流民却驱赶不走,才发生了这般不忍言之事。 “我家是外来的,才搬过来两三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平常和乡人交好,人家面上也给个笑脸,可到了这般生死关头,却是都不肯帮忙啊!或许,还想着吃绝户哩!” 袁贵叹息。 ‘真话!这些流民,真是……既可怜,又可恨啊!’ 方锐暗叹着,拂袖一挥,这些流民纷纷昏倒:“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是报官还是如何,你们自己决定。” “对了,你家今日是大喜之日,可否容我讨碗水酒喝?” “仙长说笑了,您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快快请进!” 片刻后。 方锐喝了杯浊酒,询问道:“老人家说,祖上从外地搬来,可是云州?” “仙长竟然知道?!” 袁贵不敢隐瞒,如实开口:“我的爷爷是从云州常山县而来……后来,才躲到原州,临去时,还在念叨着那位不知名姓的救命恩人……” “不瞒老人家,那位救你祖上之人,和我有些渊源,我也是心血来潮,才会来此。” 方锐摇头笑道。 “啊?!” 袁贵当即就跪了。 他不认为方锐会欺骗自己,如方锐这般的神仙人物,根本没那个必要说谎嘛! 不一会儿后。 袁贵取出一柄略有锈迹的横刀,交给方锐:“爷爷说了,若是有幸见到恩人之后,就将此刀交给对方,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这把刀啊!” 方锐目露回忆之色,叹息着收下了。 稍后,那个敦厚汉子,也就是袁贵的儿子,拉着羞答答的新媳妇,过来拜见方锐。 “你们……甚好。” 方锐看着鼻青脸肿,却手拉着手、感情甚笃的小两口,眼底浮现出一缕羡慕之色:“袁开是吧?岁月如刀,韶华易逝,珍惜眼前人啊!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对了,你们这一对新人,我今日既喝了你们的喜酒,便也赠你们一份礼物,这是《青木功》、十根大药……有了这些,纵使你资质中平,也有一定可能破入中品,日后,便也有了护卫家人的本事。” 他反掌之间,手心光芒一闪,从灵戒中取出这些东西。 《青木功》是当初常山城夏家的功法,灭门此家后得到,在如今方锐的眼中,并不算高级,只能说普普通通。 ‘当初,袁达是被夏家围剿逃离,今日,他的后代又得到夏家的功法,因果轮回,也是有趣!’他心道。 “愣着做什么?如此大机缘,还不快谢谢仙长?”袁贵推了自家儿子一把。 “哦哦!” 袁开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方锐磕头。 这是个实诚汉子,每一个头,都磕得梆梆直响。 方锐也没避让,坦然受之。 一门《青木功》、十根大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落在普通人手中,就天大的机缘。 真可谓是:手缝中漏出一点,就足以让人逆天改命。 “最后一事,给你们一句忠告,西南三州将乱,若求安稳,还是尽早离开吧!” “啊?” 袁贵一怔,试探问道:“仙长,如今这原州,还不算乱吗?” “当然不算,这才哪到哪啊?!” 方锐想起曾经的云州,摇头叹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齐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是又一个轮回,人力不可撼也!” “再一个原因,就是……” 他一震袖袍,慨然道:“我来了!” 此言落下。 轰隆隆! 恰逢窗外,有惊雷炸响,滚滚不绝。 啪! 袁贵正欲为方锐夹菜,听闻此言,手中一个颤抖,筷子落地,神色惊恐。 这是他能听的东西的吗?! “哈哈!” 方锐不再多说,大笑起身,三两步如缩地成寸般出现在门外,随后,光芒大作中,升空而起。 “还未请问仙长名姓?” 这时,袁贵一家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对着周身缭绕清光升空的方锐,大喊出声。 “百年修道得此身;一朝踏破仙凡门。笑看红尘十万载;是为人间谪仙人!” 万丈光芒下,此般清清如玉的声音回响,久久不绝。 …… (本章完) 第147章,人间 方锐乘鹤巡游,找寻原州蛟龙,途中游山玩水,以神通‘天子望气’,顺便搜罗英才。 是的,他并没有心弦绷紧,赶着一件件事情,应接不暇,很会给自己放假。 在这个过程中,五千余劫妖黑鹰分散,安排到了一处处,每处四五十只,命令它们各自招揽小弟。 如此,化整为零,如星火般散开,避免了目标太大,也解决了食物问题。 …… 一月后。 西江府,南涿县。 “当初,云州的天定蛟龙是李玄通,原州的蛟龙会是谁呢?” “可惜,我与对方的因果牵绊不够,对方又身怀大气运,卜算干扰太强,只能定位到西江府。” “如今,西江府辖下的县城,我已基本访查一遍,只剩下南涿县,大可能就在这里了。” 这三五日间,方锐自号‘天机道人’,对外一日三卦,算出了石员外三个儿子不是亲生,解决了鲁屠户十年不育……声名鹊起。 有人想寻他;有人躲着他;有人想治疗顽疾;有人深恨某人泄密,咬牙切齿,使出下作手段,可那些人很快无声无息消失…… 只有方锐依旧在活跃。 “涿县的糖炒栗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烤石瓜啦!” “糖葫芦!糖葫芦!” …… ‘西南大旱才开始不太久,影响有限,不过已见经济萧条。’ 方锐一身道袍,并未佩戴玉佩、香囊,朴素简洁,却自有一股气质,令人一见忘俗。 他也没有端着,见到喜欢的小吃,就买来尝尝,遇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儿,亦是不吝买下。 不多时后。 方锐在一处小摊前驻足。 摊位上,摆放着一对对小泥人,有:爷孙、母子、夫妻、兄妹……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摊主是一个小老头儿,皮肤黝黑如老树皮,脸上有着刀工斧凿般的深深皱纹。 旁边,大概是他的孙子、孙女,一个十一二岁,一个五六岁,皆是瘦瘦小小、头发发黄。 咕噜噜! 小女孩儿肚子在叫。 那个兄长从口袋中掏了又掏,好不容易找出一粒黄豆,递给妹妹:“小丫,拿去磨牙!” “磨牙啊!” 方锐看到这一幕,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想到了穿越之初…… “这泥人看着不错,怎么卖?” “一对一个大钱。”小老头儿热情回应。 或许是睹物思人,方锐看着这些泥人,从它们的眉眼中,似乎都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我全要了!” “道长善心,谢过道长,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小老头儿连声说着,感恩戴德。 这年景,日子难过,泥人生意自然不好,今日做成这一单,就能去换粮食救命嘞! “买卖而已,何必言谢?” 方锐摇摇头,突然皱眉看向一边:“嗯?!” 不远处,几个地痞流氓凑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 “老孙头儿,今个儿可是遇到肥羊了!” “十多个、将近二十个大钱,不少了。” “等会儿,咱们去借一些来……” …… “哼!” 方锐冷哼一声,如炸雷般在这几个地痞流氓耳边响起,让他们一个个浑身瘫软。 “岂不闻,这三尺人间,举头有神明乎?尔等……好自为之!” 其声铿锵,掷地有声,敲击心灵。 一刹那间,这些地痞流氓甚至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可恶了。 不过,如这般人怎么可能悔改,就如狗改不了吃屎! 当然。 改不了吃屎是真的,可如这般小人物,识时务也是真的。 “不敢!不敢!打扰道长了。我们这就走……” 这些地痞流氓赔着笑脸爬起来,灰溜溜离去,如夹着尾巴的狗。 以后,他们大概都不敢再欺负孙老头儿了。 毕竟,谁知道方锐会不会哪天再关注这个老孙头儿一下,万一,就因为欺负个没油水的苦哈哈,枉送了卿卿性命,那该有多冤枉?! “多谢道长……哎,人哩?” 孙老头儿回头时,方锐已不见了,只有身前留下的一些大钱,以及一串糖葫芦。 “好人啊!” 他叹息着,叮嘱孙子、孙女:“咱们可得记住……” 孙老头儿将糖葫芦给孙子,这小小少年又给了妹妹:“你吃,我不吃甜的哩!” “吃嘛,兄长,你也吃。” “妹妹,你好笨哦!” 这小小少年摸摸妹妹的头:“娘说了,我是兄长,生来就是要让着你……” ……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要去惩奸除恶,惩恶扬善,帮人,只是因为想做了,就做了。’ ‘不用再三考虑后果,不用反复斟酌是否承担得起反噬,在底线之内,肆意由心,这就是修行的用处啊!’ “快哉!快哉!” 方锐解下腰间葫芦,饮了口酒,越走越快。 直到—— 看到一处围拢的人群,热闹非凡,心血来潮之下,脚步一顿,凑了过去。 只听: “好一口宝刀,竟能吹毛断发!”有人惊呼。 “如此宝刀,这义士也真舍得,竟要卖了换钱,为母治病,当真是一条汉子!”另一人赞叹。 “好刀,可惜囊中羞涩,无财买下。” “快看,曹孟来了!”突然有人叫道。 “曹孟是谁?” “曹孟你都不认识?那是本县县尉之子,素有任侠之名,好交游,不出意外,他会出手了。” “好家伙,曹孟果真出手了,出价三百两银子啊!” “这般价格,倒也没有压价,反而比市价高出不少,很有诚意了。”这是识货的。 “是啊,若是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趁火打劫……曹孟真君子也!” …… 方锐从周围人的谈论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原来,场中那人名为关治,有一口家传宝刀,因为母亲重病,要将之卖掉,此刀被县中素有任侠之名的曹孟买下。 ‘这关治……’ 方锐看去,只见此人,身高八尺,青面长须,神态威严。 以神通‘天子望气’,观之…… 本命金黄,化作刀形;内运红白;外运灰白,夹杂着丝丝缕缕黑气。 ‘金黄本命化作刀形,这是将星之命;内运红白,说明实力足有七品巅峰,距离中品亦是不远;外运散乱,有着黑气,代表目前困顿。’ 方锐暗忖道。 气运等级,从低到高,为:灰、白、红、橙、金、青、紫。 本命,乃是指本身器量、天资,先天而成,代表一般后天之极限,若无大机缘极难改易。 平民为灰白;县、府之才为红、橙;金色达州;青紫为阁臣、宰辅。 特殊人才,王、皇,本命还会化作异象,就如这关治。 内运,乃是境界显化。 下品为灰、白;中品为红、橙;上品为金色。 只有超品,才可呈现出一缕青意。 外运,是指一时之运,如官职、势力等等。 如方锐自己,乃是源法真人、元海武圣,因为踏破仙凡之门,本命不显;内运青色;外运青色。 ‘这关治,天生将星,龙佐之才么?有趣!’ 方锐暗忖着,再度看向曹孟。 外运红色,这是县尉之子的身份带来的气运。 内运红橙,代表实力中品,具体应当是五品暗劲。 本命却是…… “昂!” 气运深藏,化为蛟形,生有四爪。 ‘找到你了!’ 方锐心中一动:‘这就是原州的天定蛟龙!’ ‘果真是大气运。若我不出手干预,关治卖刀救母,曹孟豪爽出手,买刀还刀,兄弟结义,从此传为一段佳话。’ ‘不过,既让我看破,自然要横插一脚,在此布子!’ 方锐知道:此时,寻常法子是没用的,比如:与曹孟抬价。 关治、曹孟已经达成交易,曹孟以示诚意,还比市价高出不少,关治断然不会毁诺,若是仓促出手,只会沦为佳话中的丑角。 ‘那就只有反其道而行之了。’ 方锐目光一闪,突然上前,长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众人果然循声看来。 曹孟、关治二人本来已经达成交易,正要钱货两讫,这时也是动作一顿。 有人问方锐:“道长因何而笑?” “我笑他关治无信,笑他曹孟少智,这刀如何当得宝刀之称乎?”方锐笑指两人。 赫然是:震惊流,先声夺人! 此言一出,果然全场哗然。 “道长,治如何无信?这刀又如何当不得宝刀之称?你今日不说清楚,治定然不与你罢休!” 关治抚须皱眉,面容不怒自威。 被骂‘少智’,曹孟脸上闪过一抹阴沉,不过看到方锐身上不俗之气质,神色一惊,又是转为和缓,笑容爽朗:“还请道长指教!”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般客气了。 “你这道人信口开河,这刀吹毛断发,我等亲眼所见,怎么当不得宝刀了?”有人叫道。 “就是!那你说说,如何才当得宝刀?”另一人质问。 “你今日不说清楚,我林某人,也不与你善罢甘休!” “这道人想疯了,莫不是为了搅黄生意,等事后,自己再来买刀?这般的我见多了。” …… 声讨声络绎不绝,不乏有指着方锐鼻子骂的,局势渐渐有失控的趋势。 “住口!一群泼才,哪个敢对我恩公不敬?!” 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粗犷汉子撞开人群冲过来,将方锐护在身后。 “是鲁屠户!” “这杀才可不好惹!” “浑人也,与他讲不清理的!” …… 刹那间,人群竟然冷静下来。 这鲁屠户,本名鲁飞,练习一门刀法,杀猪无数,故而诨号‘屠户’。 不过,仅仅将此人当做一个屠户,那就大错特错,这家伙家中,可是掌控着南涿县半城的肉食供应。 与方锐结缘,乃是因为:由于功法原因,鲁飞阳气阻塞,下面硬不起来,不育,前日才被方锐治好。 “恩公勿怕,待我打发了这群腌臜货!”鲁飞嗓门极大,声如炸雷,震得人耳朵一阵嗡鸣。 “咦?!” 关治看到鲁飞,不知为何,本能地感觉亲近。 “壮士哉!” 曹孟更是眼睛放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感觉这就是天生的自家兄弟啊! ‘我丢!’ 方锐看到这一幕,却是嘴角抽搐:‘鲁飞与关治一般,亦是金色本命,天生将星。好家伙,这是三结义模板?’ “不必,我自己即可处理。” 他摆摆手,绕过鲁飞上前:“你这刀,说是吹毛断发,我信;可夸耀无坚不摧,却还差了许多。” “也罢,空口白牙,终究不能让尔等心服口服。” “今日,我就拿出一柄真正的宝刀,让你们见识见识。” 方锐说着,手中灵光一闪,一柄宝刀凭空出现,拔刀出鞘,粼粼青光映照方圆三丈之地。 这正是袁达那柄刀,经过他的灵元洗礼,又添入了一点点混沌龙珠本源,如今,已成了真正的神兵利器。 一手凭空变物的本事,再加上刀出之异象,让周遭人群知道方锐是有真本事的,瞬间安静下来,拘束许多。 ‘此刀……与我有缘啊!’ 曹孟看着这刀,发自心底地喜爱,孰不知这是因为混沌龙珠本源的缘故。 “好刀!” 身后的鲁飞,更是眼睛放光,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关治,敢否对碰一下?看哪把刀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方锐笑道。 “怎么不敢?!” 虽然方锐手中之刀卖相非凡,但,关治对自家祖传宝刀却也是有着自信。 砰! 两刀相碰。 半空之中,竟然亮起刺目的火花。 “没吃饭么?再来!”方锐喝道。 “道长,小心了!” 关治心中被激出火气,再加上知道方锐非凡,也不再留手,以七品锻骨神力爆发,一刀斩出。 当! 方锐抽刀一挡。 踏!踏!踏! 反震之下,关治连退数步,在咔嚓嚓的声音,手中之刀绽开裂纹,片片崩碎。 “嘶!”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冷气。 不但为方锐手中宝刀之利惊叹,更为方锐的实力震惊,再想起之前所为,不少人额头,已经冒出涔涔冷汗。 “恐怖如斯!那把吹毛断发的宝刀,竟然碎了?道长手中,岂是神兵乎?!”有人瞪大眼睛。 “恐怖的不仅是刀,更是道长的实力!”这是看得明白的。 “坏了!方才,我对道长出言不逊,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人脸色苍白。 …… ‘此人实力,或许还在我之上?’曹孟眼睛一眯。 “恩公实力好强!” 鲁飞也是瞪大铜铃般的双目,挠了挠头,瓮声道。 “这……惭愧,是治狂妄了,向道长道歉,也无颜再卖刀矣。” 关治羞愧掩面,放下曹孟的三百两银子,大步转身。 “哎!” 曹孟正想去追。 可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壮士留步,我愿为你母亲治病。”正是方锐开口了。 “哦?!” 关治脚步一顿,转身:“道长会治病?” “我恩公神算无双,更是神医,曾治疗我……” 鲁飞大声道。 “咳咳!” 方锐打断鲁飞,瞥了这夯货一眼,和煦笑道:“我观阁下头角峥嵘,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愿为你母亲治病,结下一份善缘,可否带我去看看?” “谢过道长!” 关治嘴唇嗫嚅了下,答应了,重重抱拳。 他性格骄傲,无功不受禄,本来应该拒绝的,可这事,牵扯到了他母亲。 另外就是…… 之前,方锐口有惊人之语,重重贬低他的刀,却在证明了自身实力,得到关治认可后,又突然展现出重视,让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不打不相识!” 这时,曹孟笑着开口道:“我家中有一处园子,其中有一口青苔泉,大旱不枯,在它的滋润下,今年园中桃子尤为丰硕,食之大大补益元气,道长、关兄、还有这位壮士,不如一起去坐坐?” ‘坐坐也就罢了,就怕你在酒酣耳热之时释放技能,拉上我们仨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来个桃园四结义啊!’ 方锐心中腹诽。 “这……” 关治迟疑,有着方才买刀的情分,实是不好拒绝,再者也为那补益元气的桃子,有些意动。 当然,这个意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中重病的母亲。 鲁飞看着曹孟顺眼,感觉此人豪爽,同样意动。 ‘蛟龙气运迷心啊!’ 方锐眼神清明,以神通‘天子望气’,看到:曹孟头顶,气运蛟龙咆哮,在对着关治、鲁飞施加影响。 ‘关治、鲁飞二人,今日还不能给你!’ 他心中一动,断然清喝出声:“关治,你母亲在家,病痛缠身,苦苦等你归去,心急如焚,为何还磨磨蹭蹭?” “道长教训得是,治谨受教!” 关治闻言如遭雷击,幡然醒悟,对着曹孟一抱拳:“曹义士,抱歉了,家中母亲重病在床,治归心似箭,改日再上门拜谢!” 方锐带着关治、鲁飞离开。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人群议论着离去,一个个的,脸上皆是带着兴奋之色,显然今日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了。 曲终人散。 “为何……我会莫名的心痛?” 曹孟望着方锐三人离去的背影,捂着胸口,感觉一阵怅然若失,就好似……有什么重要机缘,被人给抢走了。 …… (本章完) 第148章,棋子 南涿县城郊,鸟语花香,溪水环绕间,有三间茅草屋掩映,这就是关治之家。 苔痕阶绿,草色青青,景色雅致,各般用度,却是颇为简陋。 “这也忒寒酸了些,明日我给关哥哥换个好去处!”鲁飞哼道。 “鲁弟,这却不必。” 关治抚须道:“斯是陋室,却可清心,家传有兵书一卷,治手不释卷,已满足矣。” 大概是天定的缘分,这一路过来,关治、鲁飞两人,已经是哥哥、弟弟的叫上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今岁大旱,关治你这居处附近,却是景色不减,是谓人杰地灵也!” 方锐说着进门,为一个白发老妪,也就是关治母亲诊断一番,倏而,使眼色让关治出门。 “我有上中下三法,可治你母。” “哦?!” 纵使关治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闻言,也隐隐激动:“道长,治愿闻其详!” 同时。 他也是在心中暗暗感叹:‘道长果然神医也,其他医师我也不是没请过,却一个个只言治不了。’ “下法者,有病治病,药到病除;中法者,固本培元,养身延年;上法么?” 方锐一震袖袍,傲然笑道:“我有大神通,可保你娘寿命极限之前,无病无灾……” “恩公忒个不爽利,那还说什么,自然是用上法了!”鲁飞一副大聪明的模样,瓮声道。 “鲁弟,道长既分上中下三法,自有缘由,想必,每一法代价不同。” 关治心中明了,肃然看向方锐:“道长,这上中下三法,我各须付出什么?” “下法者,一剂药方即可,无甚代价,若取此法,只当结一份善缘。” “中法者,须得我全力出手,并佐以各种奇材珍药,代价不小,若取此法,你欠我一次人情。” “上法么,” 方锐直视关治眼睛:“此法于我亦是代价颇大,若取上法,你须得效忠于我。” 就是如此直接! 他可不是滥好人,施恩不图报,或者,顾忌颜面,等对方主动拜主。 那不是方锐的作风。 当然,他也不屑于使用下三滥手段,给人挖坑,提前说的明明白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恩公,你怎么也干这趁火打劫的勾当,也忒……” 鲁飞心直口快,哼哧道。 “鲁弟!” 关治打断鲁飞:“道长优厚于我,又说得清楚明白,怎能算趁火打劫?” 他思索了下,看向方锐:“若效忠道长,对违背良心之事,治可否拒绝?” “哈哈,关治你乃忠义之士,我自不会让你为难。” “既如此……治选上法。” “善!” 方锐微微颔首,大步入内。 关治、鲁飞对视一眼,跟着进门。 旋即,便只见: “疾!” 方锐清喝一声,激活神通‘枯木长春’,手心缕缕青色光华涌动,仅仅逸散之气息,就让窗前一株枯黄之花焕发生机。 “这是?!” 关治、鲁飞两人皆是武者,感知敏锐,能清楚感受到:那般青色能量对自己的巨大吸引,知道这定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须臾后。 关母灰败的脸色转为红润,气息平稳,绵长有力。 纵使关治、鲁飞这般外行,也能看出,关母恢复了健康。 方锐却是脚下一个踉跄,神色苍白,被关治搀扶在手。 ——神通‘枯木长春’,只消耗劫运点,自然不会影响他自身。 只不过,若是真的表现风轻云淡,半点损耗都无,关治、鲁飞潜意识就会有一种上当欺骗的感觉,现实中,一些善意的小套路,往往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道长?!”关治果然目光关切。 “走,出去说。” “您没事吧?还有,我娘……” “我无事,你娘,亦是无事了,一觉醒来,大概就可下床走路了。” 方锐笑着道。 “这般么?” 关治长长吐出口气,忽地单膝跪下,重重抱拳:“治拜见主公。” “哈哈哈,大善!” 方锐手中灵光一闪,袁达那柄宝刀再次出现:“宝刀赠英雄,此刀,就赠予你了。” “这……” “你既称我为主公,怎能没有见面礼?这便是了。”方锐笑道。 关治这才收下了。 “我的呐?恩公……不,主公!”鲁飞在一边看得眼馋不已。 “你也愿意叫我主公?” “怎么不愿?我要和关哥哥一起,再说,您本就对我有再造之恩……” “不悔?” “不悔!” “那好,你回去准备材料,稍后我为你量身锻造一柄。” 方锐看着鲁飞喜滋滋地先行一步,手中又是灵光一闪,取出金银赠予关治:“不用拒绝,将军不差饿兵,就当先行犒赏了。” “再者,即使你不用,你母亲也不用?拿去,给你母亲吃些好的吧!” “珍惜眼前人,莫待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主公!” 纵使关治不是情绪外显之人,此刻,亦是眼眶微红。 先为他母治病,再赠神兵,又给金银,这般厚遇,他只能效死回报矣! ——正可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主公,不知可有吩咐?”关治迫不及待想为方锐做些事情。 “恰好,还真有一事,我要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次日。 南涿县,百味楼。 方锐依旧一身中年道人打扮,喝酒吃肉,不疾不徐。 身上有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寻常人见之,会下意识感觉自惭形愧,故以,酒楼中客人虽是极多,但唯独他一人一桌无人打扰。 吃过饭后,又叫了一壶好酒,闭目等着。 盏茶时间后。 方锐蓦然睁眼之时。 门口,一道人影出现,正是曹孟,他扫视一圈,似乎发现了方锐,自来熟地坐过来拼桌。 “道长,好巧啊,又见面了!” “是啊!” 方锐笑着,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昨日他给曹孟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方为地头蛇,必然会对他详细调查,若他猜测不错,曹孟是刻意找来的。 正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也是提前卜了一挂,专门在此等候曹孟。 这一眼望来,曹孟只感觉自身仿佛被看穿,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不由激灵灵颤抖了下,忙端起酒壶掩饰:“听闻道长自号‘天机’,最擅卜卦,不知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贫道一日三卦,从无例外,今日三卦已毕。” 方锐说着,就在曹孟面露失望之色时,又是话锋一转:“不过,曹官人非常人,贫道今日愿破例一次。” “哦?那就多谢道长了。” 曹孟期待望过来。 ‘果然,轻易得来的不会珍惜,我只用话术转圜一下,就拔高了对方的期望值。’ 方锐早就看过曹孟,自然胸有成竹,此时,装模作样掐诀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观曹官人,有枭雄之志,王者之命!” 轰隆隆! 也是巧合,这个时候,窗外恰好惊雷炸响。 啪! 曹孟脸色大变,手中筷子掉落,不过,反应极快,连忙捡起掩饰道:“我胆子小,这雷声,太吓人了些!” 他干笑着,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周围人恍然不闻,对两人的谈话,似乎半点都听不到。 “曹官人放心,我已封锁三尺之地,这些话出之我口,入之你耳,再无第三人得知。” 方锐笑了一笑,继续开口:“除此之外,曹官人的实力,当是中品,五品暗劲!” 这个实力,对他来说远远算不得什么,可在这般的一县中,已算是绝对强者! 曹孟手腕又是一抖。 他对外展露的实力是六品,真正境界,就连父母都未知,却不曾想,竟被方锐一眼看透。 “再有就是……曹官人当前,应是有什么困顿、难处。”方锐最后又是道。 “道长莫非神人耶?!”曹孟大惊之下,失声开口。 他爹虽是县尉,却被县尊压着,大户排挤,将要打发去接过剿匪这个苦差事…… 又被方锐言中了! 此时,曹孟对方锐的感官,就是高山仰止,同时,又对这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不安,心中猜疑、忌惮丛生。 方锐敏锐捕捉到了这般情绪:‘果然是蛟龙性子,礼贤下士,却也有着多疑的一面。’ 若是曹孟手下,他表现得这般聪明,就是取死之道,如杨修。 但,很遗憾,他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 曹孟压下心中的忌惮,面上笑容不变,诚心问道:“不知此局何解,道长可有教我?” “贫道方才说过,曹官人有王者之命,自可遇难成祥。” 方锐一脸高深莫测:“若我所料不错,曹官人麾下,近日必有良臣、猛将来投!” “哦?!” 曹孟半信半疑。 “我说是有,那便是有。自强者,天助之!天不助者,我助之!” 方锐伸手一抹,从怀中取出一块龙形玉佩,其中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化作龙形光影流转。 “好宝贝!” 曹孟瞪大眼睛,感觉这块玉佩对自己充满吸引,那种程度,比之昨日所见的那把刀,还要更甚一筹。 “此玉佩赠予曹官人。” “这……” 曹孟莫名感到一丝不妥,想了下道:“岂能让道长破费?我愿出千金,买下这块玉佩。” “此玉佩只赠不卖。”方锐却是摇头。 笑话,若真是让曹孟买了,那岂不是因果两清?他这次投资,可就亏大了。 “曹官人可要?不要,那便算了!”方锐作势欲收回。 “要!” 曹孟一咬牙,一把抢过玉佩:“道长一诺千金,说好的赠予,怎能收回?!” “嗯?!” 方锐借着喝酒,启动神通‘天子望气’,看向曹孟。 那龙形玉佩中的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化作金光没入曹孟眉心,他的气运显化中,外运陡然大涨,熊熊燃烧,本命蛟龙咆哮一声,腾云驾雾,叱咤风雷,驱散外运中黑气所化囚笼。 “哈!” 曹孟喝了碗酒,长长吐出口气,只感觉心中畅快无比,仿佛此时做任何事情,都能无往不利。 正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潜龙在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曹孟之蛟龙气运已被我彻底激活,大事成矣!’ 方锐心中一动:“恭喜曹官人,我所言良臣、猛将来投,三日必见分晓,此去剿匪,也必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那就借道长吉言了。” 曹孟眼中浮现出一抹期待:“与道长一番交谈,受益良多。道长不如去我府上,我们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好家伙,你一个姓曹的,怎么拿的姓刘的剧本?’ 方锐心中腹诽着,笑而不语。 曹孟虽是原州蛟龙,可这座小庙,却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再者,身为执棋人,亲自下场,站在人群瞩目中心,那可是大忌。 见方锐不接茬,婉拒之意明显,曹孟心中大为遗憾:‘如此高人,不能为我所用,憾甚!’ ‘不过也对,今日仓促提出,也确实显得不大合适,等日后,我再备上厚礼,亲自上门,再三顾之。’ ‘若还是不行,那就……’ 曹孟眸光一闪,亲切拉着方锐手腕,慷慨大气道:“我曹孟日后若能有所成就,必不忘今日之恩,苟富贵,无相忘也,金樽共汝饮……” ‘好家伙,是不是还有下一句,白刃不相饶?这就开始给我画大饼了?不愧是蛟龙性子啊!’ ‘可我却不是你的手下,真要说来,算是……天使投资人。’ 众所周知,天使投资人,可从不是什么天使,而是恶狼,要吃肉的。 ‘今日投资,无论将来十倍返还,还是关键时刻施加影响,都是大赚。’ 方锐眸光深深,眼底淡漠,观曹孟如俯瞰棋子的执棋人。 “道长……”曹孟还要说些什么。 方锐却大袖一摆,已是飘然而起:“今日得见风起于青萍之末,快哉!快哉!” 长笑声中,青光缭绕,原处已不见了人影。 …… 从百味楼离开。 返回,曹孟并未回家,而是来到旁边一处院子。 “老师,我今天遇到一位奇人……” 曹孟口中,对方锐的赞誉不加掩饰,并为没有将这等人才收入麾下大感遗憾。 他口中的‘老师’,名为姬赋,乃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大贤。 “这……” 姬赋听着曹孟所说,心中泛酸,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某一刻。 他恍然明白:这位天机道人所为,不正是他当初翻版么? 先打出名声,再偶然相遇,与蛟龙认识…… ‘只不过,这人做得更加出色,不着痕迹。竟然比我还会装,当真恐怖如斯!’ 姬赋眸光闪烁。 “老师,怎么了?” 曹孟看出一些姬赋的心思,是想对自己投资,却又有些自矜,抠抠索索。 故以,他有着刻意拿方锐激一下姬赋的心思,形成竞争,给带来对方紧张感,从而让姬赋对自己更加重视。 等曹孟离开。 ‘曹孟这个学生,心思愈发深沉了啊!不过,还在掌控,并无大碍。’ ‘唯独需要注意的是……’ 姬赋皱眉思索:‘那位天机道人,到底是哪家布局?原州这块大饼,不是早已定下各方份额了么?这般吃相难看了啊!’ …… “有意思,县尉之子曹孟,蛟龙;邻居姬赋,老师!” 方锐隐身半空,看向离去的曹孟,又看了一眼姬赋:“这曹孟、姬赋,与当初的李玄通、甄佚,何其相似也。” “所以,这一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 方锐俯瞰姬赋,如观曹孟一般,亦是高高在上的淡漠:“原、凉、饶三州之内,除大虞朝廷之外,自我之下,尔等皆为臣妾……不,棋子!” …… (本章完) 第149章,胜天 两日后。 关治、鲁飞果真来投。 曹孟大喜,与二人把臂同游,进入园中。 他口中的那一眼青苔泉,的确神奇,在它的滋润下,园中各色鲜花盛开,一棵棵桃树硕果累累。 “来来,二位贤弟快尝尝!” 曹官人打发走了侍女,亲手摘下一盘桃子,在泉水边洗干净端来,又亲手以袖子擦拭,分给二人。 以他县尉之子的身份,做到这一步,绝对称得上礼贤下士。 搁在一般人身上,必然会心生感动,再加上蛟龙气运影响,那就是士为知己者死,肝脑涂地。 可惜,有某人珠玉在前,关治、鲁飞二人并无太大反应。 “谢过曹都统!” 关治、鲁飞皆是抱拳。 大虞军制:五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什长;百人一佰,设百夫长;五百人一都,设都统。 曹孟之父为县尉,曹孟也因此得到蒙荫,为南涿县军四都统之一。 只是,这般都统的称呼,就带着一丝疏远。 ‘奇怪,这二人的态度,未免也太过冷淡了些?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是二人太过傲气,还是我用力过猛了些,被看穿了?!’ 曹孟眸光一闪,哈哈笑道:“叫什么都统?这里非是军营,咱们私下相处,二位贤弟,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说来,县军正要出城剿匪,我得二位贤弟来投,当真是如虎添翼,不胜欣喜啊!” “这……” 关治念着大前天买刀的情分,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改口,抱拳道:“正要跟着曹哥哥建功立业。” “没错,我家中有些积蓄,愿为曹哥哥出兵三百、甲胄五十。” 鲁飞大手一挥,豪气道。 本来,按照原本剧情,他是会倾家支援曹孟的;可现在,早就投了方锐,那般情况自不可能再发生。 “两位贤弟,” 曹孟掩面,声音哽咽,说哭就哭:“这情深义重,如山似海……让我如何还报啊?!” …… ‘这姓曹的,好不讲武德,一言不合就开大。只是,这似乎是姓刘的技能啊!’ 不远处,方锐在一株桃树下隐身而坐,周身无色半透明光华流转,缕缕鲜桃之气息化作光缕没入他手中葫芦,让里面酒水愈发醇香。 今日,他来并非是搞事的,而是想见证、或者验证某些东西。 ‘看这情况,原本的桃园三结义,未必还能看到!’ ‘这一拜,生死不改……’ 方锐心中响起这般bgm,戏谑地看去,等待着曹孟的表演。 …… 酒酣耳热之时。 曹孟果然开口道:“不瞒两位贤弟,当日,我初见着两位贤弟就感觉一见如故,好似是前世的缘分,不如今日我们三人就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着。 他拍了拍手,当即有仆人出现,搬来早就准备好的香案。 ——两日前,方锐就有言‘三日内必有良臣、猛将来投’,曹孟自然做好了准备。 “曹哥哥,我……” 鲁飞咣咣喝了两坛子好酒,此时已有些大舌头,越看曹孟,越感觉此人顺眼,当即就想答应。 关治轻抚长须,看着曹孟情真意切的样子,亦是有些意动。 …… ‘此为气运惑心!’ 方锐启动神通‘天子望气’,观望而去,见到:曹孟头顶气运蛟龙咆哮,对着关治、鲁飞二人喷云吐雾,持续施加影响。 见到这一幕。 他却是神色淡然,并未出手。 ‘关治、鲁飞二人是我的人,可若是抵抗不住曹孟气运影响,与其结拜,这就有脱离掌控的趋势,后续计划就须得调整。’ 这是一个试验,或者说,验证! ‘我自问已尽人力,曹孟是为原州蛟龙,占据天数,这一局,乃是人力、天数的较量。’ ‘究竟是:人力不敌天数,还是……’ 方锐眸光幽幽。 …… 鲁飞正欲答应。 关治却突然想起了方锐,意识到自己如今已是有主公之人,瞬间驱散心中那一丝意动,冷静下来,拉了一下鲁飞。 “关哥哥,你……” 鲁飞看着粗鲁,其实也是心思精明之人,这时眼珠子一转,亦是冷静下来,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还有,心细的二人,此刻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这拜天地的香案来得太快,就好似有准备一般。 “曹哥哥的心意,治心领了,只是我出身微末,实在当不得……我还有事,今日便先告辞了。” 关治告罪起身。 “那啥,曹哥哥,我也走了。” 鲁飞放下酒坛,也跟着离开。 “二位贤弟,是我喝多了,一时嘴快唐突,勿怪!勿怪!我送送你们……” 曹孟醉眼朦胧,脚步踉跄将关治、鲁飞相送出园外:“改日,咱们再一同喝酒啊!” 等送走两人。 他返回园子,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面色变了又变,看着原地的香案,忽然一把哗啦啦推倒。 “好个不识抬举的两人!简直……岂有此理!” 曹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布置,怎么就失败了。 “罢了。” 他终究是蛟龙性子,深吸口气,很快就平静下来:“关治、鲁飞二人在我手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吧!” “少爷,外面有一个书生登门,说是慕名来投!” “哦?!” 曹孟眼睛眯起,想了想,将桌上的菜吃了一口咀嚼吐出,又脱下鞋子、光着脚,做出慌慌忙忙之态迎出去。 …… “关治、鲁飞二人,终究还是抵抗住了气运影响……赢了,人力败天数,此局是我胜天半子!” 方锐举起葫芦喝了一口,笑了一笑。 可—— 啪! 名场面也没了。 “好好的桃园三结义,没了啊!我可真是个藏头露尾、不择手段、冷酷无情之人,不过,那又怎样?!” “成大事者之枭雄,哪个没有心机?” 方锐看着曹孟光脚出去,笑了一笑:“今日这一事过后,外面大概就会有传闻,曹公吐哺,天下归心?!” ‘啧啧,什么佳话,多半都是演出来的啊!’ “不过,曹孟啊曹孟,你以为,这般就能收拢人心了吗?那可都是我的人!” 他巡游原州,可是寻觅了不少英才,皆是传信他们投奔曹孟。 接下来,曹孟还会遇到更多来投者,什么出门捡人,纳头便拜,都是寻常事,俗称‘脸帝’。 “有趣,蛟龙身边,除了大虞皇室、世家的布置,还有,就是我的人了。” “某天若是翻脸,曹孟就会发现:除了自己这个草头王,手下竟然……全他娘的是二五仔!”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恶趣味。 …… 三日后。 南涿县军旌旗如林,如长龙般出城,开启剿匪征程。 半空。 方锐隐身乘鹤,俯瞰下方,在神通‘天子望气’的视野中,军气凝形,化作神骏龙狼,咆哮不止。 “曹孟蛟龙气运已经激活,如我之前所说,此去剿匪,必当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再之后,收拢贼匪,择其精壮,又有我热心资助的人才,顷刻间就可羽翼丰满,必能速发横推,减少拉锯,天地间产生的负面气息也会随之减少。” “啧啧,我先是激活曹孟的蛟龙气运,又是人才输送,可是帮了曹孟大忙,对方真该谢谢我啊!” 方锐感叹。 “嗯,原州的布局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抽身离去。” 他身为执棋人,自然要与棋子保持距离。 “原州这边,可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西南三州,还有剩下的凉、饶二州,需要落子。” “先易后难,凉州地域广阔,人多兽多,正适合神通‘聚兽调禽’发挥,就先去那里吧!” 方锐一拍座下紫羽鹤,升空离去。 …… 深入西南三州,一路所见,大旱绵延,蝗虫数量已突破了一个限度,铺天盖地,不可遏制。 这般年岁,人性的丑陋最大限度放大,在一些重旱地区,‘人相食’、‘易子相食’,历史书中的记载,真切映照到了现实。 实可谓:惨不忍睹! “黎民何辜?!苍生何辜啊?!” 方锐叹息。 途中,他见到还未发生、正在发生的惨象,会出手阻止,留下一些物资;也有晚到一步,锅中已经煮着……也不会悲伤。 “滚滚红尘,最是炼心,我能感觉到,自身距离圣人之心境——遇情不累,越来越近了!” 其实,方锐性格中的重情,只针对家人,对外人么,情感是极淡薄的。 本质上说,他绝非什么好人,虽无害人之心,但指望他普度众生,慈悲世人,那也是笑话! “罢了,不想这些,过了界碑,就到凉州地界了。” “嗯,让我卜算一下凉州天地的蛟龙。” 方锐手中掐诀一番后,神色奇异:“咦,这卜算结果……竟然是,没有结果?!” 是的,在他卜算中,凉州没有天定蛟龙,胜者为王,最后养蛊决出的优胜者就可得到蛟龙气运加身。 “这怎么看,像是为了克制大虞朝廷的收割,而生出的变数?” “哦,对了,如今西南三州,正是劫气、变数汇聚之地,出现此等事情,并不奇怪。” “既然这般,因地制宜,我或许也该换种方法落子,养蛊模式么?挺不错的。” “我可以分散劫妖,多点开花!不过,在这之前,需要换个形象。” 方锐启动神通‘千变万化’,摇身一变,从中年道人形象变作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大汉,想了一想,又戴上了一个恶鬼面具。 “即使有人能突破我的灵力封锁,看穿面具,也只能看到我的假面;更深一层,或许能查到原州的天机道人;再进一层,或许能找到我见过袁达之后,所化的神秘道人……” 可到这里,线索就断了,谁能想到方锐乃是返老还童之人?! “这套路啊,一层一层,可真有意思。” “可惜,若非正面刚不过大虞朝廷,哪还需要如此麻烦?” 吴州州城一件超品秘宝,全力激活之下,就能轻伤军阵加持之下的方锐,更不用说,玄域大能提着先天至宝砍人了。 那是真的会死人滴! “也是我的劫运点不够多,一般人拿着先天至宝卜算,我不怕,可若是大虞朝廷拿着先天至宝卜算,那就不行了。” 包思存之事已经验证过,神通‘不在算中’的反噬,对有先天至宝护身之人无用。 如此,以先天至宝卜算与神通‘不在算中’屏蔽,就变成了矛与盾的关系,看谁投入的多。 是,方锐手上,有着过十万的劫运点,可要知道,大虞朝廷不知多少年收割的气运,虽说多数都被拿去‘以人道养天道’,但剩下的恐怕亦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是我将大虞朝廷得罪狠了,拼着投入海量气运,耗空我的劫运点,强行卜算定位我,再搭配玄君提着先天至宝砍人……” “啧啧!” 方锐想想都感觉刺激。 当然,他不暴露出大半底细,展现出搅动三州风云,有倾覆大虞天下的潜力,大虞朝廷也不大可能动用如此超规格的手段。 “还是那句话,稳妥起见,不能过早暴露啊!” “我要苟着发育,等我藏不住那一天,一定是我实现了劫运点自由,存款百万、千万,突破玄域,并有十万劫妖拱卫……”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慢慢积攒家底吧!” “嗯,或许也不用,” 方锐目光一闪:“这次西南三州若是布局成功,届时收网,就能网罗一票大的……” …… 擒拿了三百苍鹰,消耗三千九百劫运点,以神通‘聚兽调禽’将它们点化为劫妖。 方锐正准备考察一番,开始在凉州的第一次落子。 唰! 他乘坐紫羽鹤,化光而行。 “唳!唳!” 身后,三百劫妖黑影,如一团黑云从半空掠过。 此时,正值暮晚,光线黯淡,西山点点如血的残阳下,下方一处村庄,有着熊熊的火光燃烧。 “咦,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方锐招呼紫羽鹤降落,接下来,所见所闻,饶是以他淡漠的心境,都不由心绪动荡。 …… 铁废物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神那样,怒更二十章啊? 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深深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参差,唉,给各位大佬鞠躬! …… (本章完) 第150章,星辰 “唳!” 方锐并未掩饰,周身缭绕缕缕清光,乘鹤落下。 也就在这前一刻—— 噗嗤! 白森森的刀,映照出如血的残阳,砍落而下,旋即,比夕阳更刺目的猩红溅射而出。 村庄中的火光辉映下,滚滚血气升腾,落入一方血鼎。 “杀良冒功?!” 方锐看着地面一颗颗老弱妇孺的人头,年龄大者白发苍苍,年龄小者还不如穿越之初的方灵,又看了看那千余披坚执锐的甲士,深深皱眉。 “凉州黑蛟军营正夏侯献,奉令剿匪,你这道……汉子是谁?从何而来?为何又戴着面具遮遮掩掩?” 夏侯献人高马大,一身玄黑甲胄,本来想称呼方锐道人的,可看到对方五大三粗更胜自己,顿时改口。 当然,他并非什么好脾气,若非见方锐出场不凡,不似好惹的样子,连这点废话都不会。 身后。 原本分散开的千余甲兵,肃然无声集合,组成军阵。 “剿匪?那怎么,剿到村庄来了?” 方锐冷笑问道。 “个种缘由,涉及机密,自有上令。怎么,你这汉子要多管闲事?” 夏侯献说着,不等方锐回答,已是果断动用兵道秘法抢先出手。 ——对方看似不好惹,可他对自家军阵,更加信任,有自信排除变数,完成灭口。 “杀!” 杀伐之气升腾,凝聚为一柄丈许黑矛,一闪掠向方锐。 ‘令行禁止?兵家秘法?果然是精兵,可……那就更该死了。’ 方锐脸色愈冷。 这奉令剿匪的黑蛟军,不去剿匪,只来村庄屠戮,显然是不想吃苦,畏惧损伤。 至于那道军气凝聚的长矛? 根本不用他本尊出手,就被呼啸赶至的三百劫妖黑鹰,凝聚军气护盾挡下。 “兽类成军?莫非妖法耶?你是……灵师?!” 夏侯献看到三百劫妖黑鹰,瞳孔猛地一缩,从怀中取出金牌剿贼大令。 ‘灵师各般法术,最被气运、军阵所克,不管你是上古灵师余孽,还是朝廷灵师,今日都给我留下吧!’ 他心中冷笑着,手中剿贼金令蓦然一挥。 “昂!” 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升腾,吞吐军气化作一条三丈黑龙,对着三百劫妖黑鹰咆哮,声波化作一道道半透明波纹,横扫而来。 可方锐的劫妖黑鹰,乃是神通‘聚兽调禽’点化,哪会被气运、军阵克制? 此刻,自然稳如泰山。 “哼!” 方锐蓦然一声冷哼,如雷霆般炸响。 在夏侯献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虚空一道青色雷霆劈落,将气运、军气显化的三丈黑龙炸碎,剿贼金令遭遇反噬,顷刻崩裂。 “给我死来!” 方锐又是探手一抓,虚空中一道天青大手印浮现,对着夏侯献摄下。 “啊!” 夏侯献怒目圆瞪,激发军阵,与身后千军凝为一体,可仍旧被那大手震碎军阵,擒拿拎出。 至此,他仍在挣扎大呼:“大胆,我乃凉州州军,朝廷天兵,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祸及家人乎?” “如果你能逆转生死,复活她们,我谢谢你!” 方锐冷笑一声,双目青芒闪烁,映照入夏侯献眼睛,以迷魂之法,检索信息。 “嗯?这只黑蛟军是奉令剿匪不假,目标为祁连六寨的贼匪,不过,又不是杀良冒功这么简单,还肩负着……呵呵!” “这支军队,无一个不该死之人,当杀!” 在夏侯献被从军阵中强行抓走,黑蛟军副官即刻替补,整军有序撤退。 “想逃?!” 方锐拂袖一挥,灵元化作飓风席卷,破碎军阵,随后三百劫妖黑鹰长啼,冲杀而下。 “啊!” “这是精怪!” “不要过来,走开啊!” …… 所谓的精兵,在这群至少都是入品的劫妖黑影的爪下,不堪一击,如猪狗一般,被血腥屠戮。 “这可是千百人啊,你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夏侯献看着自己的手下,千余袍泽被屠,睚眦欲裂。 “你们要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么?杀人?我只看到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方锐淡漠俯瞰,如高高在上的神灵:“知道我为什么留有分寸,没对你破坏性搜魂,将你直接变成傻子么?” “为何?”夏侯献下意识问道,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呵呵!” 方锐却未回答,只是灵元大手一捏,让夏侯献肉身如西瓜般炸碎,神魂在缕缕青光维持下,一时尚存。 旋即。 他伸手一招,那口黑蛟军搜集血食的血鼎中,滚滚怨气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狰狞如厉鬼的面孔,对着夏侯献的神魂一哄而上。 “还我命来!” “死死死!” “死啊!” …… 夏侯献的神魂,直接被噬咬分食,此般之痛苦,绝对比五马分尸,还要酷烈得多。 “我错了……杀了我、杀了我……有人会为我报仇……我诅咒你不得善终……啊,你不是人……你是魔头……” “谦虚了不是,比起你们,我还差远了啊!” 任凭夏侯献认罪、求饶、威胁、诅咒,方锐皆是无动于衷,神情淡漠,注视着他的神魂在狰狞惨叫中,彻底魂飞魄散。 …… 片刻后,三百劫妖黑鹰肆虐,对这千余黑蛟军屠戮完成。 方锐将它们留在外面,自身进入村子。 所见,一片熊熊火光中,无数村民苍白的尸体横七竖八,青壮、老弱、妇孺皆有,刺目的鲜血流淌。 “无一活口……嗯?!” 方锐漫步着,忽而来到一处院子,挥手一招,灵光涌动,茅草堆之中现出一个小女孩儿。 这是个身穿麻衣、不过六七岁的女孩儿,瘦瘦小小,头发枯黄,看到方锐后,害怕地向后瑟缩。 “莫怕,我不是坏人。” 方锐上前,牵着小女孩的手,进入屋子,潦倒的桌椅间,躺着一个男人、一个老妪的尸体。 “爹!奶奶!”那小女孩儿叫道。 自无回应。 “他们死了。” “唉!” 方锐叹息了声,手中掐诀,两人尸体飞出屋外被泥土掩埋,又留下一些物资,转身离开。 “叔叔!” 小女孩儿伸出手,似乎是想挽留,可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外面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没而来。 …… “唳!” 方锐盘坐在紫羽鹤背上,心中莫名地一阵烦躁,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 他忽地扪心自问。 “我不知道,我走后,那个女孩儿大可能生存不下去么?知道!” “我本心中,想不想管那个女孩儿?想!” “那为什么没管?我怕自身牵连到她……不,是我怕对方拖累了我,影响我的大逍遥、大自在。” “可对我而言,这明明就是随手为之,安排一户人家事情。” 方锐一怔:“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了?” “今日,我能为了减少些许麻烦,淡漠生命,违背本心;那将来有朝一日,为了道果,会不会舍弃有关于人的一切,忘了娘、三姐姐……” 他思及此处,面色悚然而变。 当初,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离去时,那种痛是刻骨铭心的;后来,想起之时,依旧会隐隐作痛;再后来,淡了一些,想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忘却娘、三姐姐、灵儿、囡囡?我正在向着淡漠、非人的一面转变?!” “还有,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方锐反思:“遇情不累,不是无情,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在刻意向着它靠拢,反而将自己置于了某种藩篱。” “这般下去,即使有朝一日,我成了道主,站在了诸天万界之上,那还是自己么?” “方锐啊方锐,你此刻,你还敢说自己不忘初心么?” 方锐拍拍脑袋:“错了,我错了啊!” “古之大德心境,或与世同移,遇情不累;或既可高远,又可近人……” “那是他们的心境,不是我的!” 方锐喃喃着,眼神渐渐清明:“不刻意必去做,走自己的路就是了。于我而言,能力之内,本心所向,去做就是。”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返;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走,紫羽鹤,咱们回去。” …… 返回之时,那小女孩儿已不在堂屋,方锐在里间一个昏暗的房间找到了她。 这时。 小女孩儿蜷缩在床的一脚,抱着腿,低着头捂着眼睛,让本就瘦小的她看起来更小了,怀中还抱着一件女子的粗麻衣服。 或许是听到动静,她张开指缝看过来,声音中带着惊喜:“叔叔?!” “是我。” 方锐笑了笑,对这丫头施展了一个安抚心神的小法术,顿时让她感觉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轻轻哼唧了声,感觉更加亲近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辛雪儿。” “雪儿么?这个名字很好听。” “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才叫雪儿……” “这样啊。刚才我走了,你怕不怕?” “我……” 辛雪儿想了下,用力点头,又摇头:“害怕的,可娘说过,捂住眼睛,看不到,就什么都不怕了。” “能和我说说你娘吗?” 方锐注意到,辛雪儿提到娘亲的次数很多,反而没提过之前看到的死去的爹、奶奶。 “我娘啊!” 辛雪儿小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爹总是骂娘笨,娘就笑……奶奶总骂我赔钱货,好凶,打得好痛,娘抱住我,给我说,闭上眼,看不到,就什么都不怕了。” “今岁没了收成,我不能吃饭,娘吃的最少,还偷偷给我……娘去外面做工换粮,有次,人家给个烤黑薯,揣在怀里回来,还是热的,好甜……后来,娘病了,没有钱,就走了……娘走前,对我说,雪儿,你要好好的啊……” 你要好好的啊! 这句话,也是他的母亲,曾说过的啊! 方锐扬起脸,闭目,在这一刻竟是潸然泪下。 明明方薛氏当初走时,他都没有落泪的,可此刻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 是的,许多时候,当时明明心中很痛,却哭不出来,事后某一刻想起,却是哭得稀里糊涂。 “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 方锐摇摇头:“谢谢你,点醒了我,让我记起一些事情,找回一些东西。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叔叔能不能娘活过来啊?” “不能。” 方锐沉默了下,才道:“我也想,可做不到啊,换一个吧!” “那我能跟着叔叔吗?”辛雪儿怯怯问道。 “不必的,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好人家,那般会比跟着我好一些。” “我想跟着叔叔。” “跟着我,会有些危险,也可能会受到牵连,还要吗?” “要。” “那我就陪你一程,到你可以独自生存……在这个过程中,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方锐伸出手。 辛雪儿将小手握了过来,从床上跳下,怀中还紧紧抱着她娘的那件旧衣服,十分乖巧,如一只小猫咪。 “叔叔,一程,是一段时间的意思吗?” “是。” “为什么是一程?” “因为,没谁能陪着你永远走下去,无论爹、娘,还是伴侣,人总会长大、变老……要学会告别,学会忍受孤独……” “哦!” 辛雪儿点头:“叔叔,我还是不大懂……” 一大一小牵着手出门,夕阳下最后一缕光投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噼啪! 篝火燃烧。 或许是辛雪儿生怕自己没用,方锐不要她;也或许是,以前在家中做活儿太多,习惯性抢着烧火。 方锐察觉到小丫头的一些心思,任由她去做。 “以前在家,也是你做饭吗?” “是的,我站在板凳上做饭。以后,我给叔叔做饭,我很有用的……也吃得少。” 这么一看,倒像是辛雪儿在照顾他了,这是个很懂事的小丫头。 “你来烤吧!” 方锐从灵戒中取出面饼,灵戒隔绝空气,倒也不怕变质。 说来,他这些日子一个人时,都是餐风饮露,吞吐灵气,不怎么用吃饭了。 不一会儿后。 “叔叔,给,烤好了!” “怎么全给我?” “家里,以前吃饭,都是爹、奶奶、娘,最后是我啊!后来,收成不好,我就不能吃了。” “这样啊!” 方锐沉默了下,递过去一张面饼。 这整张面饼,都是我的吗?辛雪儿不确信地问道,好似手中,拿着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嗯,吃吧!” “我吃一半,不,一小半就够了……我吃的少。” “吃。” “哦哦,好吧,好吃,好香。”辛雪儿小口吃着,开心地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等方锐吃完,辛雪儿手中那张饼子,还剩下大半。 “吃不下了吗?” “不是,我想留着明天吃。” “吃完吧,明天有明天的食物,明天吃肉。” “吃肉?我家过年都吃不到哩!以前,我家也有一块腊肉,奶奶说,要给我将来的弟弟吃……” “后来呢?” “后来,肉坏了。” 方锐再度沉默。 “叔叔,你的家人呢?” “她们……死了。” 方锐平静的语气背后,有着难言的沉重。 他手中灵光一闪,取出一幅画轴,徐徐展开,在今夜的星光下,画中女子巧笑嫣然。 咕咚! 方锐解下葫芦,灌了口酒,滋味甚苦,心中某块地方,隐隐作痛。 那种痛,沉甸甸的,却让人无比踏实,能让人清楚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彼时。 穹霄之下,明月皎皎,点点星光点缀,笼罩旷野,好似与千百年前一模一样。 可似此星辰,终非昨夜。 …… (本章完) 第151章,无事 “叔叔,这画中的姐姐是谁啊?” “我的……妻子。” 方锐摇摇头,不复多言,收起画卷:“你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呐!” 说着。 他从灵戒中取出毯子、丝被。 “哦哦!” 辛雪儿接过,先给方锐铺好,再给自己铺好,乖巧钻入其中,只是,好一会儿后,仍旧瞪着大眼睛。 “睡不着吗?” “嗯,这毯子好软,好暖和,和在娘的怀里一样……以前下雨天,娘总是说腿疼,要是娘有这个就好了……” 小小的人儿说着话,在毯子中只露出小脸,显得更加小小只:“叔叔,我会听话,很快睡着的。” 她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惹方锐丁点不快。 “倒也不必强迫自己。” 方锐轻轻道:“要不,我给你故事吧?” “什么是故事?” “故事,就是……” 不多时后。 辛雪儿睡着了,蜷缩着身子,还紧紧拉住方锐的袖角,好似生怕自己醒来就不见了方锐,这场美梦就结束了。 方锐摇头笑了笑,就在旁边毯子上坐下,感觉在这般的星夜下,内心深处,竟是久违的安宁。 “难怪,人要有伴侣、儿女,哪怕一个人,也会养一两只宠物,如猫、如狗。” “有着陪伴,总归是好一些啊!” 他晃晃葫芦,咂了口酒,思索傍晚时发生的事情。 “我对那支黑蛟军营正夏侯献的搜魂,得知了:对方表面是为剿匪,剿灭祁连六寨,可实际上,乃是趁着西南三州大乱,杀人搜集血食,供给后面的人培育神药。” 而所谓‘后面的人’,正是半仙世家,除了凉州半仙世家廖家外,还有其它州的…… “屠村灭寨,适逢大劫之时,吃相都不加掩饰了啊!” 方锐脸色幽冷:“这与我减少天地负面气息的初衷相悖,我在凉州布局,也该做些什么。” “如夏侯献那般的军队,分散很多,难以一处处清除,再者,现在也不是和那些半仙世家正面对上的时候……或许可以借助……” “搜魂得知的信息中,就有祁连六寨的位置,明日……等布子的时候,这件事情,搂草打兔子一并处理了吧!” …… 次日。 辛雪儿一早醒来,就去捡柴烧火,做饭。 “啦啦啦!” 她小声唱着歌,这是仅需要一点点温暖,就能元气满满的小丫头,这般的心态,感染得方锐也莫名地心情好起来。 早饭,只是简单的面糊糊,辛雪儿在捡柴时,还认出了一种苦菜,采摘添入进去。 最终,一小锅糊糊,成了灰黑色的黑暗料理。 饶是不挑食的方锐,尝了这糊糊,都感觉难以下咽,辛雪儿却吃了个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之后,依旧是辛雪儿洗碗。 方锐并没有阻止,任由她去做,暂时也没有给小丫头吃太好的东西,一者养胃,没有油水吃太好容易拉肚子。 再者…… 很多时候,世间的乐趣要一点点发掘,一点点拔高期待,一下子给予太多,反而容易让人迷失。 饭后。 方锐带着辛雪儿乘坐紫羽鹤飞行,风在身侧,山川居于其下,俯瞰可见干旱之下,无垠土黄色的大地。 “好高啊,叔叔,这是在飞哩!” “雪儿,你在此坐着,我办些事,去去就回。” “叔叔,你去做什么?” “将一窝狼,给训练成狗,用来围堵老虎。” “哦!” 辛雪儿点点头:“不懂。” “不懂就对了。” 方锐摇头笑笑,周身缭绕乌光,一跃而下。 …… 祁连山脉。 黑风寨,聚义堂。 六寨山匪首领,齐聚此处,商讨面对大虞剿匪精兵的应对。 有人主张投诚;有人提出转移;有人想要打上一场,再进行转移…… 什么,死战到底? 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都是一群识时务之人,那就好办了。” 方锐现身,大步走进。 “你是哪个,怎敢擅闯入此?好没规矩!我等头领议事,也是你可以插话的?”一人冷脸喝骂。 “宋兄弟,你的手下的确该管管了。”另一人亦是皱眉。 “若是在我的手下,此般人,早就拉出去砍了。”有人冷笑。 “还戴着面具?装神弄鬼!” “体格不错,我倒是喜欢,宋兄弟,打个商量,不如将此人让给我?” …… 这些头领议论纷纷,对方锐评头论足。 “这……” 宋姓头领喃喃道:“我手下的兄弟中,没这个人啊!” 他素好交游,有一门本事,见人不忘,自然知道,自家手下中是没有这般壮士的。 此言落下,瞬间,整个聚义堂鸦雀无声。 这里是宋姓头领的主场,既然对方都说手下没这般人,又不是他们带来的…… 那么,此人到底是哪来的?又如何闯入此处的? 要知道:今日六寨首领开会,自然着重防卫,外面布置森严,有着重重封锁。 ——即使是他们,也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啊! 此事……简直细思极恐! 在一个刹那的安静后,六寨首领纷纷色变,人仰马翻,有的高呼‘来人’;有的直接化作残影向外逃去…… 可这些人,当即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此处已被我封锁,喊破喉咙也没用,况且,你们真以为叫来手下,就能奈何得了我?” 方锐在上位白虎皮覆盖的头把交椅上,大马金刀坐下,逼视下方众人,霸气侧漏开口道:“还不报上名来?!” 六寨首领对视一眼,面露苦色,纷纷开口。 “黑风寨,宋贡。” “清风寨,苏泊。” “黄风寨,李昱。” “花岗寨,康杰。” “白石寨,焦猛。” “磐石寨,皇甫承。” 此刻,这六寨首领乖的跟个兔子一般,哪还有之前的半分桀骜? 原因么? 这些山匪聚啸山林,自然深知弱肉强食的道理,信奉拳头,在弱小者面前穷凶极恶,在强大者面前唯唯诺诺。 欺软怕硬,无过如此。 方锐展露实力,自然能压制住他们,不过,想要收获这群人的忠诚?那是笑话! ‘只是,我也不是要收服你们,而是训狗,或者说养蛊啊!’ 方锐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朝廷围剿的大军,你们不必担心,我已打发了。” 说着。 他拂袖一挥,乌光缭绕化作一面光幕,现出昨日景象,击碎军阵,三百劫妖黑鹰虐杀黑蛟军。 “嘶!” 六寨首领看到这一幕,无不倒吸冷气,眼前这人仅凭一己之力,配合驱兽之术,竟然屠了大虞朝廷千余精兵。 他们一个个不由在心中估算,如是六寨上下联合起来,面对此人…… 然后,心头就是一个咯噔,恐怕亦是只有败亡一途。 “大人神威!” “大人诛除暴虞军队,我等感激不尽。” “是啊,不知大人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 “吩咐?自然是……打县城,光化县城!”方锐一言石破天惊。 “这……此事,还请大人三思!” “此举无异于送死啊!” “不错,光化县城中的县军,可都是精锐……” …… 六寨首领纷纷反对。 他们可不想成为消耗品,换取方锐的富贵! 若是方锐强行逼迫,这些人大概也只会出工不出力,乃至逃走。 “仅凭你们一群废物,自无胜算,不过……且跟我出去。” 方锐冷笑一声,大步起身。 宋贡六人对视一眼,无奈在后面跟上。 一路出去,所见手下,纷纷昏倒,他们心中,不由对方锐更加忌惮。 来到外面。 “吁!” 方锐吹了声口哨,三百劫妖黑鹰如同一团黑云呼啸而下,在兵家秘法下,军气凝为一道十丈黑鹰,撞入不远处的山峦引发山崩。 “这这这……” 宋贡六人瞪大眼睛。 之前的光影,还可能是障眼法,但如今直面这般恐怖,亲眼目睹,自然做不了假。 尤其是,后者所带来的的视觉震撼,远远不是前者可以比拟的。 “如此,可行否?”方锐再次问道。 “或可一试,不过,仍需谨慎。” “这般大事,是得从长计议。” “咱们须得想个损耗最小的办法……” …… 直到此时—— 宋贡六人才看到了攻破县城的希望。 在这些人想来,城破后,方锐吃肉,他们跟着,总能喝口汤吧? 只是,他们也担心手下损失太大,此刻还在权衡。 “错了,不是我,而是你们。” 方锐自然看出这些人的想法:“这三百劫妖黑鹰,每寨分得五十,我再传授你们一门兵家秘法,约定率先破城、擒拿光化县尊者为王,统御六寨。” “另外,你们攻破所得财货,我一概不取。”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蛊惑道:“想一想,光化城中大户的金银钱财、功法秘籍、老药大药,还有美女……” 得此承诺,又在这般未来可期的画饼下。 这些野心勃勃的山匪头子,果然被挑逗起了欲望,一个个目光火热、呼吸粗重。 “大人有令,岂敢不从?!” “他娘的,干了!” “给我三日,必让大人听闻好消息!” “大丈夫生于世,当轰轰烈烈……” …… 这为别人卖命,与替自己卖命,自然大不一样。 “善!” 方锐拂袖之间,一门兵家秘法化作流光映照入六人脑海,三百劫妖黑鹰一分为六:“这些劫妖黑鹰,聪慧通灵,可懂人话,若有事,直接吩咐即可。” “您这是……”宋贡闻言,最先品过来味儿。 “是,我之前说了,打光化县城,是你们的事情,我自不会横加干预,指手画脚。” 方锐乃是养蛊人,怎可能亲自下场? 言罢。 他脚下乌光闪烁,化作一道能量态黑鹰,升空而起。 “对了,还不知大人名讳?”宋贡在下方高呼。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我为……楚狂人,你们也可称我——妖祖!” 这般杀气腾腾的诗句,在半空凝为玄黑色光影一字一字悬浮,等方锐最后一句落下,它们轰然炸碎,化作烈烈风起。 扑通! 宋贡等六寨首领,有二三人,直接惊骇跪下。 这般的狂劲,这般的匪气,他们身为山匪头子,竟也不及万一,如萤火之于皓月。 可以说:他们脑海中留下了阴影,终生难忘这一幕。 …… “叔叔,你回来啦?”辛雪儿语气雀跃。 “嗯,回来了。” 方锐神态平和,语气温缓。 这一幕,若是被宋贡等六个头匪头子看到,怕是眼珠子都会掉落一地。 是的,方才他在六寨首领面前,身上所表现出的狂霸、匪气,此刻尽数退去,如演员走出角色。 “叔叔,你事情办完了吗?” “完了。”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去光化县城,歇息两日。” “光化县城?我知道,前年赶集时,娘带我去过一次哩!” 就在这般的对话中,无边金色的阳光笼罩大地,紫羽鹤清啼着载着一大一小两人破空而去。 …… 光化县。 方锐租了一处院子,在城中采买食材,准备做饭。 这是一个人后,他第一次做饭。 辛雪儿烧火、剥蒜。 方锐和面、切肉。 两人小声说着话。 中午,午饭是烂肉面, 肉炖得稀烂,绵软醇香,添加了些鲜嫩的野菜,滋味爽滑可口,能让人吞下舌头。 “你怎么吃着还哭了?” “呜呜,叔叔,我想娘了……我娘说,她嫁过来那天,才吃过肉……” “那你就代替她多吃吧!”方锐顿了下,摸摸小丫头脑袋。 “叔叔,你昨天讲的故事,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真的。” “那我好想早点变成星星啊!” “你……傻孩子。” …… 饭后。 方锐拿出一个花盆,取出玉荷子,这是当年那株碧玉荷。 从前,每年都是方灵、囡囡种下的,现在没人帮他了。 “叔叔,我来帮你。”辛雪儿扛着小锄头过来。 方锐笑了笑:“好啊!” 不多时后。 将雨荷子在花盆种好,他又布置了个微型阵法,维系碧玉荷的生长环境。 “叔叔,这是薄荷吗?它能吃吗?” “不是薄荷,不过能吃,只是,吃了后,就不能种下去用它的叶子泡水了。” “那就不吃了。” …… 这熟悉的对话,多年前,好似发生过。 方锐怔了下,从灵戒中取出当日买的泥人在窗前摆下,又挂上从上洛带走的,当年方灵、囡囡亲手制作的风铃。 “叔叔,这些泥人,为什么都是成对的啊?” “因为泥人,本来就是成对的啊!这对是兄妹、这对是母子、这对是母女……” 叮铃铃! 这般清脆的声音中。 方锐、辛雪儿并排,一大一小,久久在窗前站着。 此刻。 方锐感觉到,内心无比平和,非是淡漠,非是躺平,只是平和。 那般平和,如琐碎阳光般的温馨,不炙热,却温暖、安宁。 窗外,虫儿叫着,光影斑驳。 今日无事。 …… (本章完) 第152章,入秋 次夜。 月黑风高,大风呼号。 “开始了么?!” 方锐站在房顶,眺望城门方向,可见一颗颗黑点疾速掠来。 …… “宋哥哥,只咱们黑风寨一寨,能行么?” “这种事情,不试试怎知道?” 宋贡眯起眼睛:“此次重点,在于那些所谓的‘劫妖’。吴军师,你是懂得法术的,你怎么看?” 吴军师是个小矮个儿,此时捋着小胡子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县城中气运浩荡,那位‘妖祖’以法术迷惑的兽类未必……” 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那些劫妖黑鹰载着寨中兄弟,无波无澜,轻易入城。 “咳咳,未必能……回来!” 吴军师补充了句:“宋哥哥,不如再等等?勿用急躁。” “军师这是老成之言。” 可很快,就见一群黑鹰重新升空,径直飞来。 一道人影从鹰背上跳下:“哥哥,此法能行,咱黑风寨破城就在今日……咦,哥哥你怎么走神了?” “没事。” 宋贡摆摆手,压下心底对那位‘妖祖’的浓重忌惮,回神抱拳道:“妖大爷们,接下来就拜托了。等破城后,宋某定然好酒好肉招待各位……” “唳!” 这些劫妖黑鹰通灵,自然是听得懂人话的,颔首回应。 盏茶功夫后。 黑风寨分得的五十头劫妖黑鹰,一茬茬运送,将三百精锐运入城中。 “林兄弟,你带百五十人去军营;其它人,跟我走,包围县衙活捉县尊!” “杀!” …… 祁连六寨中,表面一体,实则各有探子,黑风寨出动,其余五寨很快得到消息。 “不是说好了,约定进退,防着那位妖祖一手吗?这黑风寨,怎么先一步行动了?” “先入县城,擒拿县尊者,统御六寨……宋贡那厮,定然是看中了此点!” “宋贡这个浓眉大眼的,号称仁义无双,竟也如此狡诈!” “快快快,召集弟兄们,咱们也去光化县城!” “嘿嘿,有姓宋的去探路,也好。若是对方不成,那就从长计议;若真破了城,我焦某人自也能跟着吃肉……” …… 今夜,黑风寨宋贡一行人的行动,顺利得超乎想象。 县尊还在小妾床上,就被揪出抓了起来,两个五品护卫,也被宋贡此人,以兵家秘法聚集军气轻易干掉。 究其缘由,还是那一点:即使在县衙这般气运重地,方锐以劫运点化的劫妖黑鹰,也不受半点影响。 另一队去往军营的,也将光化县军,在睡梦中俘虏。 而这时—— 其他五寨首领,在得知消息后,也匆匆赶来。 “宋哥哥好没义气,不是说好的……” “是啊,怎么也不通知弟弟一声?” “唉,这事闹得,就跟我们赶着过来摘桃子似的。” …… “各位哥哥弟弟勿怪!今夜,宋某也只是想着来探探路,谁知道,竟就将县城拿下了。” 宋贡抱拳道。 就在其他五寨首领一脸无语之时—— 哗! 这时,早在暗中观战的方锐,周身缭绕乌光,披着玄黑披风,轰然从天而降。 “大人!” 宋贡六人,对方锐皆是有着轻重不一的心理阴影,此时,一个个神情肃然,鸦雀无声。 “如之前约定,光化县城中的财货我分文不取,尔等皆可分得一份。” 此言一出,除黑风寨之人,其他五寨首领皆是面露喜色。 宋贡拦住身后想要说话的黑大汉,笑道:“控制光化县城,以及后续守卫,还要仰仗各位哥哥弟弟援手,自当人人有份……” “大人言而有信,我焦某人佩服!” “是啊!” “宋哥哥也是仁义无双。” …… “好了。” 方锐双手下压,让这五寨首领安静:“按照昨日的约定,率先破城、擒拿光化县尊者为王,统御六寨,你们五个,都将手下人交给黑风寨吧!” 这话出来,轮到黑风寨之人面露喜色,其他五寨寨主面色难看,安静片刻后,纷纷开口。 “大人,这不好吧?” “是啊,不如我们认宋哥哥为首,兄弟们还是自家管理?” “我白石寨中,兄弟们脾气可不太好,万一闹出些事情来……” …… “大人,” 宋贡打圆场道:“要不就如……” 他自信,只要有了名分,以后迟早能将这些人收服。 方锐抬手打断了宋贡,扫视其余五寨寨主,淡淡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宋贡能等,他可懒得磨磨蹭蹭! 五寨寨主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我焦某人,也不是不守承诺之人。可没了手下弟兄,岂不是成了光杆?还不如在山上称霸一方!” 白石寨主焦猛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开口,可越说越有底气:“老子不伺候了!还是回山上快活,这城中的好处,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好。” 方锐面具下,嘴角勾起:“那我送你一程。” 就在其他四寨首领准备有样学样之时—— 轰! 焦猛刚转过身,身躯突然如西瓜般炸开,四分五裂,鲜血飙射,溅了旁边四寨首领满头满脸。 “这这这……” 剩下四寨首领都被震懵了。 饶是吃瓜的宋贡,亦是瞳孔一缩,为方锐的喜怒无常吓着了。 “是不是给你们脸了,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方锐霸道看向剩下的四寨首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再问一遍,谁赞成,谁反对?” 训狗,自然要恩威并施,之前分了好处,这时就该打一棒子,让这些狼崽子清醒清醒。 “我……我赞成!” “焦兄弟狂悖,不识抬举,死得好啊!” “是啊!” …… 焦猛的血,让剩余的四寨寨主彻底冷静下来。 他们意识到了,如今光化县城已破,自己没想象中那么重要,完全可以全屠了,重新募兵。 在认清现实后,四人心中,皆是在为慢了黑风寨一步暗暗后悔。 “宋贡?” “在,大人请吩咐!” “城中穷苦百姓哪有油水,抢他们……老子丢不起那个人,要去抢就抢大户。金银大药你们自留,秘籍给我抄录一份……” “遵命。” 宋贡抱拳,心中暗喜。 他是有大野心的,自然知道:欲成大事,需要一个好名声,可下面弟兄并非皆是良善,有了方锐的命令约束,就好办多了。 退一步说。 ‘即使兄弟们有怨气,也潜移默化引导,转移到……我做好人。’宋贡目光一闪。 …… 一夜之间,光化县城百姓发现天变了,城中换了主人。 “怎么昨夜没什么动静,就换天了?” “是啊,没听到城门方向的攻城厮杀声,这些人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 “听说,攻破县城的是贼匪,这可是祸事了啊!” “不,这支贼匪似乎……不一样,对咱们小老百姓秋毫无犯,还免了苛捐杂税……”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可这股贼匪竟然如此纯良,这可真是稀奇了。” …… 来到方锐租住的小院门口,宋贡还感觉跟做梦一样,昨日,他还只是一个山匪头子,今日就成了一县之主。 那般风光,那般神气…… 呼! 宋贡深吸口气,收敛了在外人面前的傲气,下意识放轻脚步。 “宋哥哥……” “你这黑厮,就在外面等着,我一人进去即可。” 宋贡缓步进来,见到方锐正拿着一柄大剪刀,在修剪院中草木。 明明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做着这种事,却是莫名地自然和谐,身上更有着一股‘人间见我尽低眉’的霸气。 ‘这到底是怎样神秘的一个人啊?!’ 宋贡清楚知道,外面城中传他用兵如神,可……那都是假的。 昨夜破城的真正功臣,乃是眼前这个惊鸿一瞥、如云龙出手的楚狂人,他黑风寨只是光化县城表面的主人,这位才是隐藏背后的黑手。 “大人!” 宋贡语气谦卑讨好,汇报道:“城中普通大户,已抄家不少,缴获的秘籍传承正在整理,稍后,便给您送来……” “只是,城中真正两大顶尖家族与帮派联合,不好轻动……城中粮食也紧缺……兄弟们被约束不扰百姓,心中也有些怨气……”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什么两大家族,抄了就是,一切问题自解。” 方锐语气淡淡:“如今,你手中上千人,三百劫妖黑鹰,军阵加持下堪比上品武者,别说做不到。” “所以,你是不愿做?还是有别的想法啊?”他一眼瞥来。 “这……大人容禀!” 宋贡下意识想起昨夜焦猛身躯炸开的景象,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忙解释道:“城中上下官吏,与两大家族联系密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贸然抄家,恐怕全城瘫痪……我们本是贼匪,皆为粗人……” “绑架了官僚体系么?呵呵!” 方锐冷笑一声:“底层小吏,与那两家也不过依附关系,若是识时务最好,不识时务,换了就是。” “至于中高层,晚些时候,我给你一份名单。” 他轻描淡写,随口就解决了让宋贡头疼不已的难题。 “是,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回去,我便对两大家族动手。宋贡杀气腾腾。” “还有一件事,下面有朝廷官兵屠村灭寨,将他们打掉。” “这……会不会刺激大虞?” “嗯?!” “是,我一定谨记。”宋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方锐注视着宋贡离去的背影:‘我观此人有些心向大虞,最好不要怀着什么招安的心思,否则……’ “叔叔,饭好了!”这时,辛雪儿从厨房探出小脑袋,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来了。” …… 当日。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气运,选取人才,作为官僚替代,给了宋贡一份名单。 此举也算是掺沙子,再加上劫妖黑鹰,足够对黑风寨保持影响。 在方锐的帮助下,宋贡很快掌控光化县城,并开始向外扩张。 因为劫妖黑鹰的关系,再加上此人有些能为,势如破竹,一月之间,连克数县。 …… “宋哥哥仁义之名传遍三县,天下只知宋相公,不闻大人啊!”苏泊秘密来访,叹息开口。 这正是当日的祁连六寨之一,清风寨主。 方锐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若无事,你可以走了。” 苏泊不敢多言,只能离开。 在他走后。 很快,又有人来到,这次是当初的花岗寨主康杰。 …… 这日。 方锐找来。 “大人,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我亲自给您倒茶。” 宋贡一如往常地殷勤。 只是,若是观察此人的微表情,就能看出他比往日少了些畏惧。 也是,连克数县,自领宋侯之位,身边所见之人皆是奉承,怎能不飘呢? “茶就不喝了,我此来,是听说你下令放走一支屠村灭寨的朝廷官军,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此霸道之语,让宋贡面色变了一变,不过很快又露出笑脸:“大人,您听我说,是这样,我觉得,我们目前应当以保存实力为主,不必过分刺激……” “我可以理解,你想着投诚朝廷吗?” 方锐手指瞧着桌子。 不知为何,宋贡在这一刻突然感知到了死亡的危机,心尖一颤,不过,想到了自己的准备,又是镇定下来:“是又如何?大人还是莫要太过逼迫,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处已被我心腹手下重重包围,大人家中我也已派人前去,大人最好……” 这是不装了,将仁义面孔,彻底撕了下来。 “你一族男丁当满门灭绝,女眷充入营妓……”方锐声音平静,如行刑前,宣读判决。 “欺人太甚!好好好,这是大人逼我的!”宋贡脸色一狠,蓦然拍手。 “谁人敢伤我宋哥哥?!” 霎时,如雷霆炸响般的声音中,一个黝黑汉子带着甲兵冲入。 “杀!” 宋贡在兵家秘法之外,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门气运秘法,头顶悬浮出如实质化的黑蛇腾云之象。 吴姓军师亦是现身,掐诀之间,一道道阵法灵光升腾。 “这就是你的底气?!” 方锐拂袖之间,灵元涌动,化作飓风席卷,崩裂阵法,打散军阵,直接将那黝黑汉子、吴姓军师炸碎。 其他甲士,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纷纷倒飞。 踏踏踏! 宋贡更是连退数步,头顶黑蛇腾云之象,如琉璃般破碎。 “死来!” 方锐身形一晃,如瞬移般掠去,将宋贡整个人掐住脖子提起。 “嗬嗬!”宋贡怒目圆瞪,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你的气运、兵家秘法对我无用?因为,你的文武根基,都是我赐予你的啊!” 在宋贡哀求的目光中,方锐轻轻一捏,此人身躯湮灭粉碎。 “嘶嘶嘶!” 一条气运黑蛇出现,化作反噬,可在撞向方锐之时骤然崩溃。 “若是一条军政俱全的蛟龙,我还忌惮三分,可气运黑蛇么?呵呵!更别说,还是我赐的根基!” 片刻后。 方锐清理一番,召集宋贡麾下文武,宣布道:“你们宋侯造反,已被我格杀……” 下方众人闻言面色怪异,主公造反,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从今以后,你就是李侯,此方势力新的主人。”方锐环顾一圈,突然一指李昱。 这是当日的黄风寨主。 “为什么是他(我)?”当日的其他寨主齐齐惊呼。 “因为……只有此人没来找过我啊!”方锐脸上浮现出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 返回。 紫羽鹤振翅飞来,对着门外的尸体一阵比划,表功。 “做得不错。” 对这个结果,方锐毫不意外。 紫羽鹤实力乃是上品,更别说,他在辛雪儿身上留下了一缕念头。 就如当初包思存在李玄通身上的布置,方锐此般手段,一般超品都可抵挡一段时间。 “雪儿,方才怕不怕?” “不怕。” 方锐笑了笑。 辛雪儿帮他找回本心,他照顾对方一程,在这个过程中,聊以慰藉,陪伴。 若说她是拖累、弱点,远不至于。 方锐会做好布置,尽量不使辛雪儿陷入险境,但也不可能给予当初方灵、囡囡的地位,为了她不去冒险,全心付出。 ——这是辛雪儿当初的选择,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在这个世界,何处无风险?相较之下,在方锐身边反倒是危险微乎其微了。 …… 半月后。 李昱再克两县,全踞一府,然后就被方锐叫停。 ‘这个时间,一府就是极限,再多,大概就会迎来大虞铁拳打击了……如今,这个模板已验证在凉州可行,是时候培养出更多的蛊虫了。’ 方锐下定决心:“雪儿,走,咱们搬家。” “哦!” 辛雪儿乖巧点头,去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给她买两件的衣服,还有一件她娘的旧衣物。 方锐的也不多,一盆碧玉荷,然后就是窗台上的泥人、风铃。 哗! 一叶枯黄的叶子,从窗子晃晃悠悠飘入。 “入秋了啊!” 方锐叹息着,拂去叶子,将最后一对泥人收起。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 (本章完) 第153章,路遇 接下来的日子。 方锐按照黑风寨的模式如法炮制,无中生有一个‘妖盟’,换着‘妖盟’内部马甲四处开花,在这般催化下,凉州局势开始加速衍变。 有了他热心资助的飞行类劫妖,各路叛军破城更快,拉锯减轻,民众死伤减少;同时,在他的影响下,对屠村灭寨、搜集血食的朝廷军队,形成了大网围剿…… 可以说:因为‘妖盟’乱入,整个凉州,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这日。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 平原上,二十多个难民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围在一起,捡柴生火。 “唳!” 这时,云空中一道清啼声中,一颗小点飞快变大,细看去,发现那竟是一只紫色大鹤。 “能不能想个法子,捉了它?”一人摸着肚子,眼睛冒光,好似想囫囵吞了那鹤。 “是啊!好大一只鹤,若是宰了,恐怕一锅炖不下。”另一人亦是吞咽着口水。 “那也要打得过才行。” 其中一个小老儿摇头:“这般大的禽兽,都快成精了,说不得比那些武者都要厉害哩!” “咦,快看,似乎鹤背上有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隔壁府的潘侯起事,手下就有一支无当飞军,乘着大鸟破城……” …… “唳!” 紫羽鹤长声啼鸣着,掀起狂风呼啸落下,让这群流民纷纷惊呼着掩面。 显然,方才这些人‘一锅炖不下’之语被它听到了,这是在报复呐! “好了!” 倏而,在一道温和的声音中,狂风骤停。 这些流民循声看去。 只见,那只鹤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双翅舒展开,足有丈许,羽毛上泛着冰冷的光泽,宛如钢铁铸就。 背上,的确乘坐着两人,一大一小。 一者是个大汉,面容粗犷,五大三粗,身上有着一股慑人的气势;一者是个小女娃,瘦瘦小小,眼睛灵动,衣服干净。 正是:方锐、辛雪儿。 此刻。 这一伙流民战战兢兢,身子颤抖,哪还有之前半点狩猎紫羽鹤的心思? 一只可以掀起狂风的灵鹤,岂是他们招惹得起的?更别说……能将此般灵鹤作为坐骑的奇人异士了! 领头的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儿,站出来对方锐行礼,忐忑问道:“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果然,这般形象,这般出场能省却许多麻烦。’ 方锐暗道一声。 别看这些流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可却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善恶随时可以转变,对弱小者欺凌抢掠,对强大者恭敬顺服。 类似事情,这些日子,他见得多了。 ‘当世道混乱,秩序崩塌之时,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实力、拳头啊!’ 方锐暗忖着,开口问道:“我是为问路而来,不知此地距离凉州城,还有多远?” 呼! 这小老儿听闻不是来找麻烦的,松了口气,指了个方向:“凉州城在这边,还有五六日的脚程……” ‘那对我来说,也就是一半个时辰。’ 方锐也没着急离开,让辛雪儿在一边歇息,自己和这小老儿交流。 “老人家贵姓?” ——在这个年代,三十岁都可自称老夫,这小老儿年龄五六十岁,叫一声老人家,并不为过。 “免贵姓翁。” “翁老丈是哪里人?” “金沙府黄水县人,一路逃难,才到了这里……这都是我的同乡……” “金沙府的旱灾很严重?” “怎么不严重?土地龟裂,没收成,朝廷还要征税……小老儿打交道大半辈子的田地啊,就那么丢了。没法子哟,不走就是个死……走了,逃荒,也就多喘两口气……” …… 方锐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翁老丈,能成为这群流民的领头儿,其中,比他强壮的不在少数。 此时,经过一番交谈,发现这翁老丈说话条理清晰,有些见识,想必这就是原因了。 正说着话。 方锐突然见到,这些流民捕捉蝗虫,穿着串儿,放在火中烧烤,似乎是要吃它。 “翁老丈,你们烧烤蝗虫,是吃么?” “是。” “可这……成群的蝗虫,有毒啊!” “大人,没法子。” 翁老丈苦笑:“吃了烧烤的蝗虫,也不一定会死,是赌命;可不吃,那就是饿死,我们能怎么办啊?” “逃荒路上,只要有吃的,哪怕是草根、树皮,我们都吃;只有实在没法子的情况,才吃蝗虫……大人您看,我们这群人中,没娃娃、没女眷,那都是吃蝗虫吃没啦!” “这般么?” 方锐叹息。 虽然成群的蝗虫有毒,但经过烧烤,高温之下毒性减弱,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人体质相对强大一些,食用少量还真不一定会出事。 不过,此举依旧与饮鸩止渴无异。 “吃的还好说,更难的,其实是取水,也亏得小老儿有一门本事,能凭着感觉挖坑找水,这才带着同乡人走到这里……” 翁老丈自得道。 方锐看去,旁边一处果然有个新挖掘的坑,里面有浅浅的浑浊的水。 另一边篝火上,还有一个破陶罐,正在烧着水,这时已经烧开了,汩汩翻滚。 “大人,我们只有这个招待了,还请不要嫌弃。” 翁老丈取出一个最干净的碗,从破陶罐上层舀出一碗水,已经是其中最清澈的了,可还是有些泛黄,端过来给方锐。 “自不会。” 方锐微微摇头,咂了一口,转头问道:“雪儿,你要喝吗?” “要。” 辛雪儿点点小脑袋。 她跟着方锐,这两三月间过得不错,但并没有因此变得骄气,说是这般的水就喝不惯,喝不下去了。 “既喝了你们的水,自当有所回馈。” 方锐想了下,从灵戒取出一些干饼,准备分给这些流民。 “这……太珍贵了,使不得啊!”翁老丈连连摆手。 “你们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我所拿出的,只是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方锐摇摇头,将干饼分给这些人。 “好香的饼子,这是麦香……这是麦香啊!”有人将贴着鼻子大口呼吸着,激动到流泪。 “还是白面的,纯白面的,纵使最好的年景,这般的饼子,我家都难得吃上一回。”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呐!”这人砰砰磕头。 …… 一片感激声中。 方锐却看到:这些人基本都没吃;即使吃,也只是掰下一点点,品尝个味儿,就小心收起来。 翁老丈解释道:“这般的好东西,自然该留着,等以后救命哩!” “理解。” 方锐笑笑,暗叹:‘这便是苦命人呐!’ ‘如此世道,单纯以善恶来定义这些流民,是不恰当的,应当从一个广义的角度,辩证看待。’ ‘上察山河,下体民心,只有不把自己当做超一格的‘仙’、‘神’、‘圣’,才可始终保持人性,身有人味儿啊!’ 他心中种种念头浮现。 “不好了,翁伯,黑阎王来了!”这时,突然有人叫道。 方锐举目眺望。 地平线上,一营千余黑蛟军浮现,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驱赶另一群流民,不时射箭。 只是,那些箭矢却少有射中,似乎只是为了驱赶,找乐子;他们看待那些流民的目光,也不是同类,而好似看野兽。 “黑蛟军啊,这可真是……阴魂不散!” 方锐眸光闪烁:‘如此行为,是为了让那些流民更加绝望,制造出的血食更加美味么?’ ‘只是,这些兵卒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也沉浸代入了角色,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半仙世家中人,同样不把流民当人了。’ 这时。 在翁老丈这群流民发现黑蛟军的时候,黑蛟军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群猎物,分出一队人包围过来,只是并没有速度过快,依旧在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 这边众人面色大变。 “不好,那群黑阎王发现咱们了,他们过来了!” “快跑!” “不行,对方骑着马,咱们跑不掉的……” …… “祸事啊!” 翁老丈脚下一个踉跄,面色惨白,叹息看向方锐:“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黑阎王最是残暴,见人就屠啊!” “您有灵鹤,快快飞行离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他料想方锐有些本事,可也从没想过,方锐一人就能解决那么多黑蛟军。 那怎么可能嘛?! “咦?!” 方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忽地抬头,望向天空:“看来不必我出手了,你们的救兵来了。” 话音刚落。 “唳!” 高空之中,一团黑云呼啸掠来。 不,那不是黑云,那是坐劫妖黑鹰的军卒,一面书写着‘潘’字的旌旗招展,冲杀向那群黑蛟军。 “是潘侯的无当飞军!” “潘侯的无当飞军和黑阎王打起来了。” “咱们有救了!” …… 峰回路转,翁老丈这群流民喜极而泣,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潘侯?哦,是我养的蛊虫之一。’ 这二三月间,方锐在凉州效仿黑风寨的模式,投资扶持了不少势力,这所谓的潘侯,就是其中一家。 “撤!撤!” 反观黑蛟军,纷纷面色大变,再无之前猫戏耗子的从容,放弃那些流民,掉头就走。 他们和劫妖黑鹰是老冤家了,自然知道对方的恐怖,故而,此刻根本不纠缠,即刻撤退。 只是,在地上跑的,怎么比得上在天上飞的?很快就被追上,被狩猎剿杀。 风水轮流转,方才是黑蛟军剿杀流民,此刻,被绞杀的,换成了他们。 那潘侯的无当飞军,分出一人过来:“尔等听着,我潘阀有善政,选拔通过者可从军,享月俸,战斗斩获、立功另赏……不合格者,亦可参与屯田……” “感谢潘大帅!我要从军……” “我年龄稍大,从军大概不行,不过也可屯田,总比逃荒好得多,这也是一条活路啊!” “是啊,总算能活下去了。” …… “大人?!” 翁老丈欣喜转头,找向方锐,却发现方锐二人、连同那只灵鹤,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了。 …… 残阳如血,暮风徐徐。 “唳!” 紫羽鹤载着方锐、辛雪儿两人,振翅高飞。 “叔叔,你在笑什么呀?” “笑我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做自己事情的同时,也拯救了许多人。” 方锐摘下腰间黄皮葫芦,灌了口酒。 “哦。” 辛雪儿点点头:“不懂。” 咕噜噜! 她肚子叫了起来。 “哈哈,不懂也没关系,你还小呐!饿了么?咱们晚上吃肉……” …… 时至暮晚,天边最后一缕光尚未落下,天色将黑未黑,空气中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带着颗粒的质感。 篝火摇曳,明灭不定。 噼啪! 柴火炸响的声音中,大片火星冲出一丈之高,又泯灭黯淡。 篝火上,一口铁锅内,肉汤汩汩翻滚。 “叔叔,好了!” 辛雪儿将第一碗肉汤给方锐,第二碗才给自己。 剩下的连锅都是紫羽鹤的,毕竟,这只獐子是它捕捉的。 “好吃吗?” “好吃。” 辛雪儿大眼睛亮晶晶的。 方锐欣慰看着这小丫头,二三月来,她发黄的头发变成了乌黑,皮肤也有了光泽,就好像自家养的小猫咪更漂亮了。 饭后。 辛雪儿刷碗、洗漱后,乖乖钻进毯子,大眼睛时不时看向方锐。 “是想听故事吗?” “是的。” “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娘说过,给人添麻烦,会被讨厌的……我不想被叔叔讨厌。” “傻丫头!” 方锐摸了摸辛雪儿脑袋,给她讲了个故事,哄睡着了。 随后,打开面板。 【劫运点:112938】 “我在原州、凉州搞事,还是卓有成效的,面板上积存的劫运点不多,那是因为我不断点化劫妖,投资分散出去了。” “这般类似以战养战,如今在凉州点化的劫妖总和,已有七八千了,这就是十万劫运点,堪称恐怖!” 方锐想了下:“是时候破限一门兵家传承了。” “《孙氏兵谱》,就是你了。” 劫运点-11870。 心头无数感悟生成的同时。 嗡! 面板震荡,一圈圈波纹中,新的神通字样生成:多多益善·残。 “神通‘多多益善’也就罢了,还有个残字,这是几个意思?” 方锐意识沉浸面板,感知反馈得来的信息:“这个世界兵道基础规则,不比刀法之流,极为庞大繁复,所以,需要更多不同种类的兵家传承,来完善这门神通?” “完美状态的神通,可以消耗劫运点,进入兵仙状态,控兵无算。” “目前,因为神通残缺,启用之时,对我的加持,只能临时加持到两万么?不过,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来说,也足够了!” …… (本章完) 第154章,玉皇 次日。 蓝天白云之下,万丈湛金色的阳光泼落,巍峨的凉州州城如一座巨兽,盘卧在平原上,城外入城之人排成长龙。 其中,多为衣衫褴褛的流民。 “好大!” 辛雪儿呆呆地大眼睛有些发直,似乎因为词汇匮乏无法形容:“叔叔,这比我见过最大的城,还要大哩!” “嗯,是大,以前,我带你去过的城,只是县城、府城,这是州城。” “不过,问世上是否此山最高?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凉州州城,比起陪都上洛,却又不算什么了。传说中的大虞神京,更是雄浑壮阔,自成一界……” 方锐摸摸辛雪儿脑袋:“日后,若有机会,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 辛雪儿想了下,又问道:“叔叔!叔叔!昨天见到的翁老伯他们,是不是原本就要来这里的?” “是。若没有我的因素,想来,翁老丈那些人,应当就是要来此的……” 一大一小牵着手,说着话上前,高空中,紫羽鹤盘旋,振翅清啼。 入城通道不只一条。 贵人通道,出示一枚令牌,即可免费进入;商旅通道,几乎无须等待,须支付一百大钱;平民通道,要耐心排队,入城费十个大钱…… 而真正人数最多的流民,自然连十个大钱都拿不出,被一些黑衣管事带走安排做工。 ‘安排做工?凉州州城中,有那么多的活计么?’ 方锐看着那些黑衣管事、被带走的流民,脸上皆是有着开心的笑容,若有所思。 “叔叔,你怎么走神了?” “哦,想到些事。” “咱们快去排队吧!” “不必。” 方锐并未使用法术迷惑,去走贵人通道,而是拿出了一角银子,以钞能力,从商旅通道快速入城。 “咦?!” 刚一入城,他就感受到一股压制。 这种程度的压制,并不算强,在此,中品武者‘劲’、上品武者的真气等,大概威力减半。 ‘对我的影响么,微乎其微,如巨人笼罩上蛛网,一冲即破,但可能被借此锁定。’ ‘有趣,类似军阵、气运压制,是什么宝物吗?’ 方锐目光闪烁:‘这种程度,若是无限加强、放大,岂不就是绝天地通?!’ 找了一个伢人,也就是掮客,在租房路上,闲聊中,随口问起此事。 “公子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家祖祖辈辈住在这凉州城,一代代传下来,还真知道些隐秘。” 伢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在方锐给了些大钱后,才眉开眼笑道:“从前,城中可没有这般禁制的,可公子,您也知道,咱们凉州民风彪悍,多有桀骜武者在城中打斗……” “后来,州牧大人就开启了超品秘宝‘绝天录’。这超品秘宝‘绝天录’,听说,似乎是仿照神京中一个名为‘玉皇封天书’的宝贝所造……” 显然,他之前所言不假,连超品秘宝这般词汇都知道。 ‘如吴州州城的超品秘宝‘万里山河图’,是效仿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炼制;这凉州州城的超品秘宝‘绝天录’,亦是如此么?’ ‘所以,这所谓的‘玉皇封天书’,大概同样是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混沌四象幡、太初金榜之后的又一件先天至宝啊!’ 方锐暗忖着,又问道:“城门处,那些被带走的流民,在城中何处做工?” “听说是在州军军营。” 伢人摇头,叹息道:“那可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反正,被带走的流民,就从没再见出现过。”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呐?公子,我有些猜测,可不敢说啊!” 伢人指了指头顶:“咱们州城头顶,是千年世家廖家……” “哦!” 方锐目光闪烁,浮现出一抹思索。 稍后。 看了不少院子,最终,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风水,选了一处幽静、方便出行的小院。 这个过程中,伢人不见不耐,细心讲解,价格倒也公道,尽职尽责。 签了租赁文书,租下院子后,方锐打赏了一角碎银。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这是你应得的,添麻烦了。” “公子客气,咱就是吃这碗饭的。这日子难过,说来是公子照顾咱生意……” 伢人苦笑:“从前还好,可今岁大旱,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过我这般人还算好的了,那些出苦力的,找个喝口粥的活计都是难得,更别说,城外那些被蒙骗的流民……” ‘若是一个人勤劳,不说致富,却连温饱都成问题,那可能是方向出了问题;但如果这种现象成了普遍,那就是世道出了问题。’ 方锐目送伢人离去,心中暗忖道。 一大一小两人,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清理干净。 小丫头还央着将风铃、泥人取出,在窗前挂上,屋内摆上。 若是方锐一人,大概是懒得如此折腾的,可有了辛雪儿,也会做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事’,身上更多了些人味儿。 随后。 两人出去买菜,中午做的炖排骨,以药材作为佐料调味,香气馥郁,飘出很远。 “娘,我饿!”旁边院子传来稚嫩的声音。 “雪儿,你去给左右邻居,送上一碗。”方锐想了一下,吩咐道。 左右邻居倒是个讲究的,不多时后,一家送来了一匹布,一家送来了竹编的桌子、藤椅,祝贺乔迁新居。 方锐不是占便宜的人,再加上这个年景……他各自回礼对方一块腊肉,两家人格外惊喜,连连感谢。 如此一番事情后,明明初来,却仿佛融入了这里。 午后。 院外,传来孩子们玩耍的声音。 窗前,树影摇曳,如碎金子的斑驳光点明灭不定,盆栽中的碧玉荷,缭绕着缕缕金色流光。 辛雪儿就坐在窗前,写着方锐教她的字,一遍又一遍。 论乖巧,当初的方灵、囡囡都是不如她的,方漓就更不必说了。 方锐躺在一边藤椅上,翻阅一本搜集的秘闻,不时现出思索状。 这是那些养蛊的李侯、潘侯之流,破城缴获所得,层次较低,但从底层纵观古今,亦是别有一番趣味。 哗啦啦啦! 午后的风轻拂,吹动院中树木作响,如一首缓慢的曲子,安抚着奔波二三月后疲惫的心神,稍作小憩。 …… 次日。 方锐孤身出城,乘坐紫羽鹤,升空翱翔。 从高空俯瞰。 凉州州城的确就像是平原上横卧的巨兽,张开巨口,吞吐着天南海北各处汇聚而来的难民。 “血食……州军大营……” 方锐喃喃着,向城外州军大营飞去,距离还有二三里,便招呼紫羽鹤停下,不必再靠近。 “好强的压制!” 他感受到,凉州州军大营杀伐之气冲天,带给人无比的窒息感,让自身灵力、灵元,都运转不畅。 “此般程度,怕是军营之中,精兵甲士不下十万。” 举目眺望。 无数难民,在甲士驱赶下,如蚂蚁一般,分工协作,似乎修建着什么东西。 “的确是做工,不过……这些流民,应当也是要成为‘神药’的一部分吧?” 方锐想到自己之前搜集的消息:黑蛟军上供血食愈发频繁,大概是如廖家这般的半仙世家,培育‘神药’要开始了。 所谓‘神药’,乃是灵药之上的超品药材,可供给一品武者,配合‘灵种’开辟灵海,突破种道武圣。 即使源法真人,也需要‘神药’冲击修行中的小瓶颈。 “外州的血食份额,皆是被提炼送走,唯独本土半仙世家廖家,培育神药,是在本地进行……” “若我猜测不错,廖家培育神药所在,应当就在州军大营。” 在方锐想来,培育神药的过程中,将产生恐怖怨气,源法真人都要感觉棘手,自然是大军镇压最为稳妥。 “话说,淮阴府的郑家灵药药园,我是见过的,可培育神药么,却还没见识过。” “此处有十万大军,强行阻止,大概是不成的。不过,若能观摩,我心中一些疑惑,也或能解开。” “应该就在这一半月了。半仙世家……廖家……” 方锐喃喃着,目光闪烁,明晦不定。 …… 方锐在念叨半仙世家廖家的时候,廖家也在念叨着他。 “元化老祖,朝廷发来申饰,咱们凉州局势衍变过快,濒临失控……” 廖家家主汇报道。 那被称作元化老祖之人,乃是一个枯瘦道人,面上带着愁苦之意。 这时闻言,淡淡开口道:“此事,不是交由你的么?” “老祖容禀,不是孙儿不努力,实是……” 廖家家主哭丧着脸:“此次大劫,变数汇聚我凉州,天定蛟龙不生,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妖盟’,有驱兽成军之法,妖盟妖族楚狂人更是疑似超品……” “其他半仙世家,分享血食份额,却不肯出力,只想着看好戏,拖后腿。就连朝廷,都有作壁上观之意”。 “孙儿、孙儿,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廖家家主说着,不胜委屈辛酸,差点没哭出来。 “妖盟?!驱兽成军之法?!疑似超品?!” 廖元化皱了皱眉,开口道:“可有抓住‘妖盟’之人?” “这……孙儿无能,一人都没抓住……”廖家家主羞愧掩面。 他哪里知道,整个‘妖盟’,全是方锐开的马甲,一人组成了整个‘妖盟’,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罢了,培育神药过后,我亲手出手。” 廖元化声音淡淡,带着一股‘无所谓,我会出手’的自信,波澜不惊问道:“我看最近的血食供应,似有些紧张?” “还是‘妖盟’所为,那‘妖盟’资助各方乱军飞行妖卒,绞杀我们搜集血食的黑蛟军……不过,老祖放心,我已吩咐下去,拿州城外的流民填补,神药培育断不会受影响……” “那就好,神药培育,关乎我廖家百年大计,万万不容出差错,你可明白?” “是,孙儿明白!” …… 匆匆一旬过去。 方锐除了城外的一些布置,就是歇息,看看书,带着辛雪儿在城中游逛一番,去茶馆听听曲。 真正放松下来,的确感觉自在,惬意非常。 暮晚的风中。 方锐躺在藤椅上,喃喃道:“若是山河无恙,我也想岁月静好,何曾愿意搞事?” “可不行啊!拯救世界,还真非我不可。” 他掐指一算:“廖家培育神药,应该就在今天,该干活了。” “雪儿,你做着饭,我去去就回。” 方锐伸了个懒腰起身,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是从院中消失不见。 出城。 “唳!” 紫羽鹤清啼,载着方锐去往州军大营。 “到这里就可以了。” 距离凉州州军大营还有三五里,他便招呼紫羽鹤停下,衣袍烈烈负手眺望而去。 远处。 凉州州军大营中,无数流民如同猪羊一般被驱赶着,上了一座庞大祭坛,下方阵法流转化作滚滚黑气升腾,让他们惨嚎着身躯融化。 这些流民,之前那些天的辛劳,赫然是在修建自己的坟墓! “虽然我投资各方势力,打击搜集血食的黑蛟军,救了无数流民,但……无济于事啊!” 方锐叹息着,心中生出明悟:大虞、半仙世家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只要不讲吃相,多少人都能补够。 他这次所带来的改变,无非是…… 以前半仙世家注意吃相,从一州各地分散搜集血食;如今彻底撕下了遮掩,直接抓捕州城外的流民,让州城中人看到了他们‘吃人’的本质。 此时。 除了被驱赶的流民,更有滚滚血华化作长河横亘半空,滔滔阴气扩散,让空气都在极速变得阴冷,十数万州军形成的军阵都几乎无法压制。 “不对,这个数量,廖家疯了吧?!” 方锐面色骤变,悚然而惊。 天地间,一地阴气太过浓郁,是会出事的,就比如:当初郑家南山园,那朵接天连地的恐怖葬花。 “我本以为,郑家培育神药,也就是二三株的样子,可看这阴气程度,恐怕都有十株以上。” “这真是……不怕胃口太大噎死么?!” “数百万人极致怨恨下死亡产生的阴气,如此能量级,恐怕足以催生出玄域级别的邪物啊!” 方锐正感叹着,旋即,就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州军大营中,一道奇阵启动,巨大的灰黑光柱冲天,沟通阴阳,让天象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黑云滚滚,电蛇狂舞。 咔嚓嚓! 一道接着一道的紫色雷霆劈落,无尽电光遮掩一切颜色,打开一条冥冥之通道。 混沌光芒流转中,一座座府邸、宫阙虚影浮现,丝丝玄奥气息逸散。 “这股气息是……” 方锐瞳孔猛地收缩。 …… (本章完) 第155章,地府 “这股气息是……阴世轮回?!” 方锐明明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气息,可武道直觉、灵师途径的灵觉,直接就确定了答案。 那种感觉,类似于婴儿生下来就会哭、就会喝奶,人之于天地之母的根源气息,也断不会认错。 “所以,那一座座府邸、宫阙的虚影,乃是阴世地府?” “可这方世界,不是没有轮回吗?” 方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变得激动:“这么说,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她们……” “冷静!冷静!”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凝神分辨:“不!不对,这并非真正的阴世地府,最多只能算一个雏形,根本无法支撑投胎转世……” “这个世界的轮回,终究是那一点最为本质的真灵,在天地规则下转生。此方阴世地府的雏形,只能净化阴气、怨念,也就是只有净化天地负面气息的能力,是为中和世界之暗而生么?” 但,依旧不可思议! “这方阴世地府的雏形,显然不是天成,那么,到底是谁建立的?谁有如此本事,建立这等涉及世界规则的奇观?” “还有,廖家培育神药,打开阴阳通道,将滚滚阴气排放进去,这岂不是相当于……将阴世地府,当成了厕所?!” “这是什么鬼?如此拉屎,真的没问题吗?” 方锐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 “半仙世家培育神药,过程中产生海量阴气,极可能诞生邪祟,可我所见的秘闻中,从未听过。” “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原来,竟是排泄到了阴世地府。”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方锐目光闪烁:“大虞收割气运,以人道养天道,可世界意志久久没有恢复,这不合常理,会与此有关吗?” “这又与大黑天入侵,有着怎样的影响?” 他只感觉:一个疑惑解决的同时,更多疑惑生出,一团乱麻。 “这些东西,或许,这些半仙世家的老祖会知道答案。” 方锐目光闪烁,俯瞰望去。 接下来。 果然如他所料,阴阳之门洞开,鲸吞百万人在怨恨中死亡产生的极致阴气,空气中那股窒息的感觉不存,阴冷飞快消退。 当阴阳通道变得虚幻之时…… 暮晚的天空中,乌云消散,雷霆乍歇,重新变得晴朗,好如一场倾盆大雨过后得到清洗的天地。 所有阴气排泄干净,剩余下的,自然是无尽清灵的灵机。 那一颗颗神药种子,旋转着吞吸天地间灵机,飞快发芽、生长、开花,化作一株株莲花,异香袅袅,氤氲紫气,绽放缕缕七彩光华。 “神药就是这般模样?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知道,这般仙光袅袅的神药,乃是上百万人血肉孕育的呢?” 方锐叹息着,目光一凝:“按照原计划,开始钓鱼吧!” “此事,成亦欣喜,不成……也便罢了。” 他摇摇头,原本圆润如一、不泄不漏的气息,泄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 霎时间。 “嗯?!” 廖元化此刻阵法加持,感知尤为敏锐,皱眉抬头望向天空,心头一动,便联想到了‘妖盟’盟主。 若是其他半仙世家真人来此,不需要遮掩,自然只有那个疑似超品的‘妖盟’盟主了。 尤其是:在他察觉气机后,对方立刻掉头便逃,这便更加确定了。 “好胆,竟然来送死?今日双喜临门矣。” 廖元化拂袖收起神药,笑了一笑。 “老祖,这是?” “我已发现那位‘妖盟’盟主,孙儿且为我摆下庆功宴,待我去去就回。” “老祖,可需带上大军?” “大军出行不便,我只身……嗯,带上两位武圣即可,廖江、廖霸,随我走。” 廖元化说着,拂袖卷起悄无声息出现的两位大汉,直入云霄。 这般抛弃大军,追踪方锐,自然是有底气的。 对方疑似超品…… 可他乃是货真价实的源法真人,世称半仙,站在此方世界食物链的顶层。更不用说又是老牌真人、一方世家老祖,底牌众多。 寻常二三位真人围攻,廖元化都不惧,更别说方锐只有一人了。 纵使如此,他还稳了一手,带上了两个种道武圣。 这种敌我对比,就问,怎么输啊? “道友还请留步!” 廖元化乘坐一方法宝金舟,带着两个种道武圣,化作流光。 方锐只凭灵师途径,加持紫羽鹤,施为之下,竟然还拉不开距离,反被一点点拉近。 ‘狗大户啊,专门赶路的法宝,够阔绰的。不过,稍后……都是我的!’ ‘而且,如此也好,我也不用留手了,方才显得真实。’ 方锐暗忖着,再次加大灵力供应,让紫羽鹤再次加快。 “速度倒是不错!” 廖元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中掐诀,亦是让座下法宝金舟更快三分,连连开口,如魔音灌脑:“道友与我廖家有缘,何不束手就擒,老祖饶你不死!” ‘呵,猖狂!等会儿,纵使你束手就擒,我也定不饶你。’ 方锐心志坚定,自不会被影响,闷头只管赶路,一路疾行,向着预定的地点而去。 “老祖,此人似乎在故意引诱咱们?” “是啊,不可不防!” “无妨,陪这小辈耍耍!” 廖元化脸上维持着天塌不惊的神色,手中却是毫无保留供应灵力,将法宝金舟催动到了极限,金光大作,不断与方锐拉近距离。 盏茶功夫后。 就在前后双方距离拉进到了一个限度,可以有效攻击之时—— ‘到了!’ 方锐猝然掉头,形成一方灵力大手,外覆爆裂灵元,如拍苍蝇般,对着后方相对渺小的金舟轰然拍下。 “起!” 廖元化哪想到对方还敢反击? 不过,到底经验丰富,掐诀之间,灵力涌动,在金舟外形成一方金色球形光罩。 砰! 交击的余波在半空绽放一道道半透明波纹,金舟外的金色球形光罩凹凸变形,如肥皂泡般炸开,不过却也挡住了方锐一击,只是在惯性下生生砸入下方。 “老祖?!” 廖江、廖霸两位种道武圣发出惊呼。 “无事,这小辈有些本事,不在我之下。” 廖元化带着二人从法宝金舟中飘然而出,神色凝重了许多:“小辈,你不错,很有些本事。” “不过,” 他身后三十丈半仙法相张开,烈烈气势席卷:“我半仙世家的底蕴,非你所能想象。在绝对的实力,一切皆是枉然……” 身旁,两位种道武圣,同样释放出二十丈之巨的武道圣躯。 “哦,是么?!” 方锐挥手之间,一重重璀璨阵法灵光升腾,笼罩了此处。 随后。 “唳!” 八千劫妖黑鹰乌压压一片,形成军阵,烈烈杀伐之气横扫,压制得廖元化三人的半仙法相、武道圣躯,如信号不良般剧烈波动。 ——这正是一旬间,方锐利用反馈的劫运点化,再加上从附近抽调而来的劫妖黑鹰。 “现在可以谈谈了。” 方锐乘坐紫羽鹤,俯瞰而下。 “这怎么可能?!”廖家两位种道武圣,面色剧变。 廖元化脸上自信的笑容,亦是一点点凝滞。 “廖江、廖霸,助我!” 在察觉战局脱离掌控,廖元化半点不再废话,直接拿出了杀招强攻。 他与身后的两位种道武圣,形成三才之势,灵力调合二人灵元,以秘法打出,化作一道恐怖的黑紫色阴阳神雷。 “灭!” 可这般攻击,在方锐主控杀伐之气形成的百余丈神鹰虚影一扇之下,即是湮灭。 更有浩荡能量横扫,让三人齐齐退后吐血。 ‘这八千妖卒,竟相当于数万精兵?!此般程度,恐怕……’ 廖元化面色连变,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抬手打出一封紫色玉旨。 正是真君玄旨。 哗! 阴阳领域扩散,对抗军阵,更有一对百丈比翼鸟飞天,与神鹰展开碰撞,只是终究落于下风。 ‘我已试验过,上次十万劫运点,培育七千劫妖黑鹰,可匹敌真君玄旨,这次却是足足调来了八千劫妖黑鹰啊!’ 方锐心中冷笑,正待操控杀伐军气所化的神鹰,彻底湮灭真君玄旨,再去寻廖元化的晦气。 可也就在这时—— “老祖!”突然两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赫然是:廖元化见到局势不妙,直接引爆了二人体内的‘灵种’,让两位种道武圣自爆。 轰!轰! 恐怖的冲击波,直接炸开了方锐在此精心布置的重重阵法。 “趁我被‘真君玄旨’拖住手脚,直接牺牲两个种道武圣,炸开阵法突围,这廖家老祖,够果断的啊!” 方锐叹息着,打灭真君玄旨的能量,镇压下此处余波。 可此时—— 廖元化早已升入半空,化作道道流光四散,奔向四面八方。 “好一个以假乱真的幻术,可我有神通‘天子望气’,这个对我无用啊!” 方锐一眼就分辨出了哪个是廖元化本尊,不过却没有匆忙动身,再次掐指一算:“大吉,此人身上再无真君玄旨了么?走也!” 唰! 他这次连紫羽鹤都没有乘坐,化作一道流光追去,身后的劫妖黑影,速度稍慢,更是被远远甩在身后。 …… “苦也!苦也!” 廖元化身化一道流光飞快穿行,原本就显得愁苦的脸上,此刻愁苦之意更甚。 他此来擒拿方锐,本以为是手拿把掐的稳胜局,可剧情突然暴走,先是方锐实力超出预料,后又有妖卒埋伏,拿出真君玄旨,献祭两个种道武圣,才仅以身逃…… “不对,还没有逃掉!” 廖元化突然发现,身后一道流光疾速掠来:“不可能啊,我的大成‘浮光掠影’之法,祖上可是有言,非玄君不可堪破,此人如何是找到我真身的?” 来不及细想,他蓦然动用秘法加速。 “哪里逃?!” 方锐灵力涌动,在脚下化作能量态的流云青鸾,身后,更有灵元作为喷气助力,速度比起之前何止暴增一截。 “欺人太甚!” 廖元化眼见甩不掉方锐,反被飞快拉近,心中冷笑:‘没了妖卒大军,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唰! 他取出本命法宝‘玄牝珠’,向后打去。 这颗玄牝珠,取十二万九千六百,正好一元之数女子的秽血,佐以奇材炼制,最擅污人肉身、灵力、法宝。 ‘好浓重的污秽气息,不过,呵呵!正好被我的‘太一金珠’所克!’ 方锐目光一闪,招出‘太一金珠’:“去!” 一红一金,两道本命法宝,在半空斗法。 砰! ‘玄牝珠’的污秽光芒,直接被‘太一金珠’打成混沌,撞击之中,前者嗡鸣一声,倒飞回去。 “哇!” 廖元化吐血镇压下反噬,看着自家本命法宝‘玄牝珠’上一道浅浅裂纹,却是顾不得心疼。 因为,方锐杀来了。 “困!” 他清喝一声,灵戒中一道道法符飞出,化作雷霆、火海、龙卷、冰霜、光箭…… 可这些法术,顷刻间就被‘太一金珠’打灭,只不过拖延了一二呼吸…… 也就在这个时间—— 廖元化周身光芒一闪,突然化作一男一女两人,分开遁逃。 “咦?!”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望去,发现,两者竟然都是真的。 想了一下。 他现出武道圣躯,注入一缕神魂意志,离体追踪男身而去,自己却是追向廖元化女身。 “小辈,我非是廖元化,那个男的才是!” “小辈勿追,有话好说!” “你敢对我无礼?” …… 任凭廖元化或蛊惑、或求饶、或威胁,方锐不为所动,擒拿封禁了这个女身。 另一边,等他追踪而去,廖元化男身绝望之下已自爆。 接下来。 方锐通过搜魂,得知:廖元化修炼的是《天人化生真经》,在源法境时,可修炼出男相、女相,两者可短暂分开,甚至,任何一相死亡,剩余一相,都可耗费大代价重新修炼出来。 “有趣的功法。不过,我真正感兴趣的,乃是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比如:那方阴世地府雏形、世界意志久未苏醒之因……” 他喃喃着,神魂意志狂暴冲入廖元化脑海,展开深入搜魂。 …… (本章完) 第156章,跑路 方锐神魂意志深入廖元化识海,一路畅通无阻。 “不对,纵使被我封禁灵力,堂堂一个源法真人,识海防御,也绝不至于这么弱。” “所以……陷阱么?!” 方锐喃喃着,谨慎之下,正待退出。 虽然卜算结果大吉,但也只能作为参考,他可不会尽信。 可也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 唰唰唰! 一道道流光闪烁,整个廖元化识海被封锁。 金红光芒涌动中,廖元化神魂显化,呈半仙法相态,上有两颗头。 一头居中,呈本来面貌;一头居右,呈女性化;左侧肩膀,却是一条断裂淌血的脖颈。 “方才,浅层搜魂得到的信息,果然有疏漏,是诱饵,故意诱导我深入!” ‘廖家的《天人化生真经》,真正应该有三相:本我相、男相、女相。’ ‘本我相在内,谨守识海;男相、女相,则可显露在外,短暂分开。’ ‘本我相调控男相、女相,而男相、女相,同样可以映照入识海的本我相。’ ‘所以,这三头,则分别代表映照的三相,而男相之前在外自爆,故而,少了一头吗?’ 方锐心中生出明悟。 此刻。 他察觉到这缕神魂意志无法退出,倒也不急,淡然看着廖元化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毕竟只是一缕神魂意志,损失了也不算什么,更别说,还有着底牌在身。 “小辈,你毁我肉身,断我道途,我纵使魂飞魄散,也要你不得好死啊!” 廖元化声如杜鹃啼血,仅剩的双头四目淌出血泪,身躯如蜡油般融化,化作浓郁的黑红色光芒升腾,一股污秽、不详、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逸散。 显然,是在动用什么恐怖的禁忌之法。 “应是神魂诅咒的法门,想借着我这一缕神魂意志,污秽我的神魂?” “这般的半仙世家老祖,果然手段重重,可……何必呢?” “孰不知,我方某人,最不怕的就是神魂啊!特别是,这般不设防的神魂!” 方锐暗叹一声,神通‘斩神碎灵’启动,斩出一刀。 唰! 一刀既过。 廖元化的禁忌秘法硬生生中断,在满是怨憎、不甘的目光中,神魂如琉璃般破碎。 识海中的封锁,也顷刻崩溃。 “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要我不得好死?我连真灵都给你灭喽!” 方锐轻笑一声,卷起廖元化的神魂碎片,查探信息。 那崩碎的神魂碎片,如一片片破碎镜子般折射,被提取出海量信息。 “果然,这般半仙世家的老祖,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比如:那方阴世地府雏形的缔造者,竟然是……虞圣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人为缔造奇观净化天地负面气息,好大的手笔!此般大能,此种壮举,除了虞圣皇,我也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位了。” “另外,” 方锐目光一闪:“我的学生于谦,当初所言,虞圣皇遭天地牵连反噬身死,可在廖家老祖的心中,虞圣皇却是生死未知,甚至极大可能就在阴世地府中沉睡?!” “也是,如虞圣皇那般古神,岂是容易死掉的?我个人也倾向于,虞圣皇并没有死干净啊!” “于谦当初所言,大概是,自身也不知道?”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虞圣皇当年时间有限,只来得及建立阴世地府雏形,随后传授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开启通道之法……而后,在一代代衍变中,阴世地府才成了神药培育之时的厕所。” “不过,在廖家老祖记忆中,虞圣皇净化这般气息,似乎自身也是有好处,具体不清楚。” 他却有猜测:是可获得天道功德么? 前世,神话传说中,可不乏大能,在对世界有大功德后,立地成圣。 “只是,虞圣皇恐怕没预料到,大虞皇室、世家,会逐渐将阴世地府当成厕所,肆无忌惮排放吧?” 要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如此排放,那方阴世地府雏形未必能承受啊! 而世界意志久未苏醒…… 这是廖元化也不知道的,不过,有所猜测,天地间攀升的负面气息,可能是一方面原因。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都很清楚,天地间攀升的负面气息,是非常可怖的,可享受着‘吃人’的好处,根本停不下手!” “还有,在廖家老祖的印象中,大虞皇室在阴世地府排泄最狠、最多,这其中是善意,还是恶意,当真耐人寻味。” “世界意志久未苏醒,大虞皇室,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换位思考,若是方锐站在大虞皇室的立场,大概是不希望时世界意志苏醒、虞圣皇回归,让自家头上多出个主人的。 “罢了,这些事情,日后再慢慢探究吧,现在,还是清理一下此次收获。” 方锐打开廖元化的灵戒,灵识扫去,都不由为之一愣,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个土包子。 其中,材料、法宝、神药、传承……皆是上等,数目繁多,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精品藏宝库。 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一套‘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的阵法玉符。 如果说,凉州州城的超品秘宝‘绝天录’,是类似气运、军阵的压制;那么,这套‘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就是彻底禁绝灵气,将一片地域变成无灵之地。 如此,在阵法中,不能吸收灵气,借助外力,全凭自身能量。 “灵师的法术,需要引动天地灵气,增强威力,这方面,被此阵法完克啊!相对而言,武者削弱的少,反倒就是增强了。” 廖元化原本打算,就是将此阵布在家族,最大程度发挥自家‘种道’武圣力量的。 “即使有阵法玉符,布置此阵也需要一定时间,不然……嗯,不然我也不怕,这‘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禁绝不了军阵,更别说,我武道也不弱。” “总之,它是个好东西,可对我而言,更多是研究意义,实战就非常鸡肋了。打得过的不需要,打不过的,也未必有用。” “留着吧,看以后有没机会使用。” 方锐分类整理,将所有东西用灵力洗礼过一遍,随后又清理战场痕迹。 “话说,廖家老祖之死,乃是大虞开国以来,第一例半仙世家老祖死亡吧?还是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野。” “嗯,廖家老祖是我诛杀的第一个半仙世家老祖,可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了,廖家老祖已死,要不要……直接去将廖家灭了?” 方锐想了下,还是打消了此念。 “廖家老祖之死,对那些半仙世家来说,就够吓人了,还是不要太过刺激他们的小心脏了……还不到时候啊!” 再说,廖家之中,也没有什么太过吸引他的东西。 真正高端宝材之类,大多都在廖元化身上了,藏经阁功法之类,虽说可作为推衍‘方仙道’的资粮,但那玩意需要的资料海了去了,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要慢慢来…… “唳!” 这时,八千劫妖黑鹰方才赶到。 方锐挥手将它们遣返,带走了一部分神药,作为对李侯、潘侯之流的后续投资。 “虽然这些神药的来路……但事已至此,纵使毁了,也不过将灵机重归于天地,乃是浪费。” “不如分出去,完成我的布局,让活着的人少死一些,同时,反馈我劫运点。” 做完这一切。 “走吧!” 方锐召来紫羽鹤,破空离去。 …… 明月皎皎,月华如烟如纱,夜风吹拂。 “唳!” 方锐青衫不染,负手而立在鹤背,衣角轻轻掀起。 风儿吹去身上的点点血腥,明月悬浮脑后,万丈月华笼罩其身,平白增添了三分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与寂寥。 返回城内,万家灯火摇曳,一扇扇亮起的窗户中,传来锅碗瓢盆碰撞,以及孩子们的声音。 刹那间,仿佛从高处不胜寒的天宫,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院子内,堂屋的门口。 辛雪儿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门,小小的身子蜷缩,看起来更加小小只。 突然。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有了光,站起来脆生生喊道:“叔叔,你回来啦?” “回来了。” 方锐摸摸小丫头脑袋,牵起她冰凉的小手:“冷么?” “冷。” “那怎么在这儿坐着?” “等叔叔。” “吃过了吗?” “没,要等等叔叔一起。” “怎么非要等我?” “就是想等叔叔一起啊!” …… 一大一小,牵着手入内。 廊檐下,串串风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风儿穿堂而过,烛光闪烁如榴花。 …… 同一片天空下。 凉州州城中,廖家。 咔嚓嚓! 突然,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惊动了看守祠堂昏昏欲睡的守祠人。 “谁的命牌碎了啊?” 守祠人揉揉眼睛,晃晃悠悠站起身,从记忆中那些濒临大限的命牌上一一扫过。 “嗯,都没事?” 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那就是年轻一辈了?!” “啧啧,多少年了,我廖家的年轻人,没在外夭折过了,今日终于又出现一个敢于捋胡须的。” “让我想想,上次那个胆大包天的,是三族死绝,自身神魂,被点了五十年的天灯吧?” 守祠人喃喃着,已经可以预见,明日城中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在年轻人的命牌中看过一遍,可依旧没有找到。 “怪了,那就是……家主一辈?!” “廖玄策……廖玄英……不是……” 守祠人越找越忐忑,最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那就是我耳朵背了,没事?不对啊,命牌破碎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还会认错么?” “我廖家的活人中,只剩下……” 他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向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 廖元化的命牌摔倒,支离破碎。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元化老祖明明还有数十载的寿元啊?!怎么就……” 守祠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癞蛤蟆,一口气直接没喘过来,浑身瘫软,一屁股坐下。 好一会儿。 他才晃晃脑袋,双手拍打着腿凄厉大喊道:“不好啦!夭寿啦!老祖,他……没啦!” …… 凉州州城外,州军大营中。 今日,为了庆祝神药培育成功,犒赏三军,鸡鸭鱼肉皆有,足量提供,更不禁酒…… 这般宴席,在往年都可堪称丰盛,更不用说在今年这般大灾的年岁了。 各处喜气洋洋,更有以法术幻化,悬挂各处的红绸布。 这时,突然一人慌慌张张来到:“爹……” “三儿啊,你怎么了来了?来来来,咱家神药培育成功,你正好留下来庆贺一番……天大的事,也给我等明天再说。” 廖家家主摆手道。 “不是,爹,我要说的是老祖消息……” “老祖的消息?这我知道啊,老祖追踪‘妖盟’盟主去了,怎么抓到了?这种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廖家家主摇摇头,又是埋怨道:“只是,老祖说好让我摆宴席的,怎么又回城去了?那老祖宗啊,年龄大了,可真是任性……” “不!不是!爹,是老祖没了。”这人都快急哭了,不得已打断道。 “没了,没了好啊……嗯?” 廖家家主忽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老祖……死求了。” “我……我……” 廖家家主只感觉天旋地转,临昏倒前,还能听到周围隐约的声音。 “快快快!红的撤去,换成白的。” “都给我哭起来!” “唢呐呐?!” …… 次日。 凉州州城中,百姓果然说起这事。 “听说了吗?昨日,廖家在城外军营摆了上千桌,庆祝他家老祖仙去。” “庆祝?” “可不就是庆祝吗,那个红光绸缎,挂满了整个军营,哦,后来换成白的了。” “啧啧,这一代的廖家家主不行啊,也忒心急了!” “可不是?” …… 当凉州州城的百姓们吃瓜、看廖家热闹之时,其他在凉州的半仙世家势力,听闻此消息,却是纷纷震骇不已,如受惊的兔子般,连夜扛着搜集的血食跑路了。 …… (本章完) 第157章,神人 凉州,定阳府。 “见过主公!”文武群臣分为两列行礼。 “不必多礼!” 李昱高坐上首,含笑抬手。 他正是当初祁连六寨的黄风寨主,因为黑风寨主宋贡心向大虞,放走搜集血食的黑蛟军,被方锐诛杀;后又因为私下没找方锐打小报告,靠着躺平,躺成了一方义军势力的首领。 如今,居其位,养其气,身上也多了些身为‘人主’的气势。 此刻,若是有精通望气之法的人来看,必然会发现:李昱气运化蟒,额前凸起,赫然正是在向着蛟龙衍变,更有军政支持,化作黑、红二色气运祥云。 “今日议事,第一件,昌平县缺粮……” “从光化县调拨粮食……” …… “朝廷封锁我定阳府商路……” “可暂从云上府借道……” …… “沽江县有路匪作乱……” “派一佰妖军镇压……” …… 一件件事情提出,经过商讨,一件件得到解决。 这时,忽地有人开口:“主公,我方如今已全踞定阳府,兵强马壮,何不继续对外扩张?” “此事为难。” 李昱面露难色:“妖祖大人有言,如今占据一府之地已是极限,再多,就要被大虞朝廷打击……” “主公此言差矣!如今,我凉州义军遍地,纵使扩张,也未必会遭受打击……”当即有人提出质疑。 “是啊,我方明明是最先起事,可错失良机,被其他义军势力追赶。主公,再犹豫下去,我方可就要落后了!”另一人扼腕叹息。 “可我方稳扎稳打,根基夯实,也非其他义军势力可比。” “出头的椽子先烂,妖祖大人的忧虑还是有道理的。” “我人道争龙,何须什么妖祖干预,指手画脚?”这是个后来加入的年轻人,没见识过方锐恐怖。 “大胆!竟敢对妖祖大人无礼……” …… ‘在场中有逆臣要害我啊!’ ‘我当初就是因为听话,才得以有今日的风光,若是有二心,不说大虞朝廷,只说妖祖大人那一关就过不去。’ ‘宋贡的例子,可是前车之鉴!’ 李昱暗忖着,冷眼扫视,头脑保持清醒,分辨哪些是真心为他考虑,哪些是心中藏奸。 经过一番争论。 他终于开口:“不必多言,此事……” “报!” 这时,突然令兵来到:“州城传来消息,据闻,州城世家廖家老祖被妖祖大人诛杀……” 下一刻。 哗! 如同被按上了暂停键,满堂中人,瞬间鸦雀无声。 这些凉州众人,对高高在上的半仙世家廖家,皆是有着轻重不一的心理阴影,可就是那般世家的老祖,惊天彻底的大能,竟然那位神秘的妖祖诛杀了?! 如此威慑,足以打消掉许多人的小心思。 …… 议事过后。 李昱返回后院,回想起当日与方锐的初见,不由苦笑叹息:“我当初就知道,妖祖大人并非池中之物,这不?不搞事则已,搞起事来,当真是石破天惊。” “谜一样的男人,神一样的男人呐!” 这时,方锐抽调的劫妖黑鹰亦是返回。 “唳!” 这是一头格外强壮的劫妖黑鹰,张开双翼,足有一丈多宽。 “这位妖使,不知妖祖大人有何吩咐?” 李昱抱拳恭敬问道。 他可是知道,这些‘劫妖黑鹰’都是通人性的,即使不说作为战场的杀手锏的因素,也得好吃好喝供奉着,以免它们去向方锐打小报告啊! 更别说,这头劫妖黑鹰,乃是媲美人类上品武者实力的千妖将,单打独斗,自己都打不过。 哗! 一颗灵戒丢下。 “这是大人给我的?!来人啊,好吃好喝供奉妖使,我要焚香沐浴,再开启大人赐我的灵戒……” 不多时后。 李昱焚香沐浴过了,深吸口气,打开灵戒。 首先是一封金旨,展开之后,一个个字迹冒出,在半空化作光影,足足盏茶功夫才炸开化作光尘。 “这……” 李昱看过之后,神情激动:“大人的意思是,如今凉州朝廷实力,已经自顾不暇,我可以继续扩张了?!” “这是其他义军势力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他已经可以预见,一轮新的大扩张即将开始,接下来凉州将是何等风起云涌。 “还有,神药、功法……” 李昱从灵戒中取出一朵绽放七彩光华的莲花、一枚一次性玉符。 “七彩宝莲,《真武神功》么?” “大人当真大气,如此重宝,轻易就赐予了我……” 他心中升腾起熊熊野心,可旋即,又是化作无力:“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何尝不是大人的自信呢?” “一人可为万兽师,一行可乱百世法,这就是妖祖大人啊!我之于大人,就如萤火之于皓月,怎敢有二心呢?” …… 得到方锐扩张命令,又被加注投资的,自然不只李昱一方势力。 接下来。 这些方锐养蛊的各方义军势力,如放开缰绳的野马,全力发威,让凉州各地,处处燃起战火。 战情如火,凉州府城一日三惊,大片地域落入义军之手。 甚至,此消息传入大虞中枢,引发关注。 …… 神京。 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形成临时异空间,化作乐园。 朦胧烟雨之下,无边湖光春色之中。 一个身穿龙袍的威严男子与一位白眉道人,在莲叶上相对而坐,正是大虞永定帝与无极真君。 “老祖,廖家当真废物,元化真人死了,凉州局势衍变失控,人口消耗的任务也未完成,简直丢人现眼,实为半仙世家之耻。” 永定帝叹道:“恐怕此次凉州的气运收割,还需要我们皇室,为其擦屁股。”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愤怒,但细看便可知,脸上并无忧愁,甚至带着一丝看乐子的有趣。 原因么? 凉州之乱,在永定帝眼中并不算什么,反掌可灭,只有坐在他这个位置,才能明白大虞底蕴的恐怖。 既然没事,那看廖家这般的半仙世家丢脸,就纯属乐子了。 更何况,给廖家擦屁股,也不是没有好处。 果然。 只听无极真君淡然开口:“既然要我们皇室兜底,那就拿了此次收割中,廖家的气运份额吧!” “还有,你对那个‘妖盟’盟主此人,如何看?” “‘妖盟’盟主能击杀廖家真人,无论是廖真人出于大意,还是那位‘妖盟’盟主设下埋伏军阵,都意味着此人自身实力不弱,定为超品……如今天地环境,怎有野生超品诞生的可能,更别说‘妖盟’盟主有一门驱兽成兵之法,显然是有传承的……” 永定帝断言道:“故以,以我观之,那位‘妖盟’盟主当是另一个半仙世家中人。” “只是不知,此人前些日子,才在吴州闹了甄家一场,怎么又去凉州和廖家为难了?” 他摇头笑道:“这些半仙世家,可真是胡闹。特别是,在这般气运收割之时,确实有些不知分寸了。” “是啊,不知分寸,那就下发一张通缉吧!” 无极真君如此说着,很明显,是要轻拿轻放了。 这般不知分寸的半仙世家,打破了半仙世家内部默契,反让皇室捡便宜,屁股决定立场,他们自然巴不得这种半仙世家中的‘奇葩种’再接再厉,多闹出些乱子才好。 咚!咚!咚!咚!咚! 这时,突然五道洪大的钟声响起,直接穿入这片临时异空间。 “开天钟五响,是紫霄阁那位要离京了?” “饶州气运收割,其中蹊跷你也知道,云澜真君去调查……本来,上次上洛之事是她去的,此次轮到我了,可她言静极思动,想再出去一次,我便让与她了。” “原来是这般。” 就在永定帝与无极真君谈论之时—— 紫霄阁上空。 “啾!” 磬音之中,一声清啼破空,直入云霄。 “饶州之事,还有那道变数,此去,须得确定一番,是否为圣皇布置……”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眺望远方,一拍座下凰鸟,倏忽已消失不见,只余下道道流光闪烁,化作璎珞、花环飘落。 …… 凉州州城。 “报,曲陶县破!” “报,隆台县破!” “报,大名府城陷落!” …… “又是丢城失地的消息?那就不用说了。”廖家家主疲惫地摆摆手。 “不是,爹,这次是朝廷发来的诘问……” “给朝廷解释一番咱们的难处,多卖卖惨,请亲近的半仙世家在朝堂上说说话,这次气运收割,咱家的份额尽数让出去……” “爹,这未尝也太过憋屈了。” “那又如何?以咱家现在这个现状,守不住的。主动舍了,还能得个面子;若是……”廖家家主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都怪‘妖盟’盟主,若非此人以卑鄙手段暗算了老祖……” “这话就不必说了,成王败寇而已,无非是对方技高一筹。‘妖盟’盟主?呵呵!” 廖家家主与永定帝的思路差不多,猜测那位‘妖盟’盟主,要么是其他半仙世家中人,要么是大虞朝廷之人…… 可无论是哪一方,目前的廖家,都是惹不起。 “三儿啊,说实话,那位‘妖盟’盟主,只要不再继续找咱家的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爹,咱家竟到了这般生死关头?” “也不至于,若真如我所料,对方倒也不会赶尽杀绝。” 廖家家主目光一闪:“当务之急,还是我尽快继承‘阴阳清微真人’的敕封,突破半仙之境……” “那凉州局势,就彻底不管了吗?” “怎能不管?纵使请别人擦屁股,咱家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让家中高手随军吧,尽力遏制州中局势……” ……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方锐与辛雪儿一道,乘坐在紫羽鹤背上俯瞰山河:“大势汇聚,已成滔滔之势,非人力可阻挡啊! “嗯,遏制凉州局势,半仙世家廖家不行,大虞朝廷么,或许可以。” “只是,纵使大虞朝廷出手,也不会在这般早的时候,无论如何,此次劫运点反馈少不了我的。” 凉州布局已经完成,方锐打算溜了。 这种放了火就跑的感觉,就俩字:刺激! 至于通缉? “通缉的是妖祖楚狂人,关我方锐什么事?” 是的,方锐早已变化容貌,换了一副形象,纵使辛雪儿,也以破限级别的易容术打扮过。 “叔叔,咱们去哪?” “饶州。” “饶州是哪?” “饶州……就是饶州,那里物产丰饶,江河纵横,纵使今岁西南三州大旱、蝗灾,受到的影响,也相对最轻,咱们去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唳!” 金色的朝阳之下,紫羽鹤清啼一声,破空离去。 …… 昨晚没写完,今天下班回来也没补完,还差几百字,抱歉抱歉,鞠躬…… (本章完) 第158章,煮酒 饶州,常兴府城。 有间酒馆。 方锐化身青衫书生模样,带着辛雪儿,在二楼的一处隔间坐下。 桌上,摆放着茶点,店家还挺有巧思,将这些点心,做成了小动物模样。 辛雪儿都不舍得吃,将自家碟子中的点心拨弄着,大眼睛亮晶晶,嘴中小声嘟囔着,似乎在演绎方锐给她讲过的故事,类似过家家,一个人玩得津津有味。 察觉到方锐的目光,她就歪着脑袋看过来:“叔叔?” “没事,你玩吧!” 方锐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这么长时间相处,辛雪儿在外人面前,还会怕生;可面对他,已经很是自然放松了,如小猫咪面对主人展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辛雪儿玩耍。 方锐则是给自己斟了杯酒,望向下面,侧耳倾听。 这个位置是极好的,采光极好,一盆不知名的盆栽沐浴阳光,折射点点光影,通透如琉璃;又能透过围栏,俯瞰下面,倾听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 …… 下方,纵然墙上贴着‘莫谈国事’四字,可挡不住这些酒客们的谈兴。 “日子不好过啊,又是干旱,又是蝗虫……”有人叹息。 “是啊,我还听说,就这,咱们饶州,都是西南三州中最好的了,受灾较轻。原州、凉州,那才叫一个惨呐!”另一人接茬儿。 “前日,我听一个行商说,凉州有些地方,已经易子相食了。” “自家都过不下去了,那还有心力同情别州?” 一个汉子脸上满是忧愁:“我就关心家门口的事儿,最近,破家的越来越多了啊!” “可不是?粮食减收,想要活命,就得借债,可借了‘砍头债’,那就没了头儿了,最后,地没了,人也没了……纵使有些家底,不去借,可也防不住有人盯上,专门坑你……” “唉,这年岁,有人受灾,有人发财。都说天灾人祸,可天灾哪能比得上人祸呢?” “何不请官府主持公道?”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开口。 “这娃娃年轻了不是?你以为,那些员外、地主,谁在他们后面?贪官污吏,蛇鼠一窝,可不是说笑的哟!” “一同盘剥小老百姓,所得好处,三七分成……”这是个看透的。 “哎,说不得,这个可说不得!” 掌柜的连忙出来:“各位快收了神通吧!喝酒就喝酒,千万莫谈国事。” …… “这西南三州的饶州,物产丰饶,江河纵横,纵使今岁大旱、蝗灾,受到的影响也相对最轻。” “可……” 方锐摇头:“正如这些人所说,我一路走来,所见吏治也最坏。” “如此大环境,当大半的人都活不下去了,怎能不揭竿而起呢?” …… 掌柜的出面,还是有些效果的,可等他转身,这些这些酒客们的议论声,又开始了。 一群苦命人,不借着三两碗浊酒宣泄一番心中的苦闷、憋屈,是会憋出病的。 不过,终究还是给了面子,换了个换题。 “凉州出了个‘妖盟’,‘妖盟’中有个妖祖,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身高九尺,黑面獠牙,会吞云吐雾,驱兽成军……”这人语气兴奋。 “我连襟的侄儿的兄长的邻居,在府衙中当差,就听闻消息,那个自号‘妖祖’的狠人,将凉州州城世家的老祖都杀了……”另一人接茬。 “乱世必出妖孽啊!” “不说凉州,咱们饶州,不是也出了个宇文黯?一朝起势,连下神木、余清两府之地。” “听说,有擅望气者,言此人乃是反王命格,是个为王前驱的……”有人小声嘀咕。 “成王败寇,什么反王不反王,为王前驱的?真成事了,那就是真王。” “是啊!听闻,宇文黯拥兵二十万,出行车架十六乘,前呼后拥三里地,此等风光想想都令人心折!” …… “大丈夫当如是!” 坐在角落,一个名为刘昀的中年男人,忽地拍案而起。 此番动静,让旁边桌上的一人调侃开口:“怎么,这位兄台也有造反之志乎?” “哪能?哪能?” 刘昀干笑着摆手。 所幸,那人也只是揶揄,不追问了。 “唉!” 刘昀回头坐下,看看自己发福的双腿,看着浊酒倒映的些许白发,想想少年时立下的志向,自己半生努力…… 但。 蹉跎岁月,困顿半生,终究一事无成。 刘昀思及此处,不由悲从中来:“空有一腔凌云志,奈何难生两翼风。时不利兮可奈何,奈何奈何奈若何啊!” “小二,再给我来……” 他恨不得叫上一壶好酒,喝得大醉酩酊,可一摸怀中刚发的一两多俸禄,看着身上这件破旧、久未换洗的长衫,终究是改口:“再来一碟茴香豆!” …… “有趣!有趣!” 方锐看着下方大堂的刘昀,嘴角玩味,勾勒出一丝笑意:‘饶州的天定蛟龙,至今困顿,这是我没想到的。’ ‘对比起来,方才那位听闻有着反王命格,是为王前驱的宇文黯,反而有着一番成就。’ ‘这也的确是古怪!’ 他暗忖着,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刘昀,透过蛟龙自晦的重重迷雾,看到了:刘昀气运显化之蛟龙,仿佛受到什么东西压制,萎靡不振,甚至形体都变得虚幻,几欲炸散开。 “这是气运被夺,命格将崩?!” 方锐目光闪烁。 虽说并非气运决定一切,理论上说,只要那位反王可明晰天地,抢先速发,压制天定蛟龙;或者做得极为出色,一次次战胜天定蛟龙,就可夺运改易命格…… 但,理论只是理论,逆天改命何其难也! “此中,必有大外力,可这等外力从何而来?” ‘不是……就是……’ 方锐心中一动,忽然笑了:“这饶州,天定蛟龙气运被夺,反王异军突起,天地颠倒,阴阳错乱,真有趣啊!” “公子,这是掌柜吩咐赠送的茶水,不要钱。” 这时,小二进来,送来一壶青梅茶,深深看了一眼方锐这个青衫书生,暗忖道:‘这人可真有气质,就跟书中的人儿似的,以前我见过的人中,没一个可比的,难怪掌柜吩咐要结一份善缘……’ 旁边,正在玩耍的辛雪儿,抬头看了这小二一眼,就又低下去了,没有半点大惊小怪。 一路走来,自家叔叔总能骗吃骗喝……不是,总是能被‘送吃送喝’,她都习惯了。 孰不知,这是方锐为了避免麻烦,没有太过压制身上那股出尘忘俗的气质,才让无数人想要交好,愿意卖个人情。 “善!” 方锐颔首,随手打赏一角银子。 “这……” 小二脸上欢喜心动,可又不大敢接,怕坏了自家掌柜结善缘的想法。 “无事,既给你,拿了便是。” 方锐自然看穿了小二的想法,吩咐道:“我有一事需得你帮忙,看到那个人了么?可请他过来一叙。” “公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小二拍着胸脯下去了。 不多时后。 “贵人叫我?!” 刘昀在小二带领下,满脸狐疑地来到隔间,一眼就看到了方锐。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宁静致远,好如芝兰玉树,明明容貌不甚俊朗,可身上气质却极是不俗,宛若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和常人区分开来,令人一见忘俗。 ‘世上竟有这般人也?’刘昀面露惊色,心中闪过这般念头。 “刘君请坐。”方锐摊手。 “谢过先生。” 刘昀到底也非常人,很快整理心绪,正色坐下。 “我方才听闻,刘君有言‘大丈夫当如是’,觉得有趣,便请刘君来此,一晤小叙。” “原来如此。” 刘昀非是不善言辞之人,与方锐见礼后,打开话匣。 在交谈中。 方锐得知了:刘昀是衙门中的一个小旗官,素好交游,每月俸禄不少,可因为豪爽请客,每每月中就散尽,许多时候还要去兄长嫂嫂家蹭饭…… ‘虽然穷困,一颗心却没有被限制,眼界很开,而交游人物,这就是根基爪牙。’他心中暗暗评价。 “蹉跎半生,一事无成,让先生见笑了。”刘昀说着,羞惭掩面。 “困顿只是一时,我观刘君,终有出头之日。” 方锐脸上带着笑意,忽然拂袖一挥,那一壶青梅茶中袅袅青色气息提取而出,没入另一壶酒水之中,让其如同煮沸了般,汩汩翻滚。 霎时间。 一股浓郁的酒香,伴随着清新自然的青梅气息,逸散而出。 “这这这……” 刘昀眼睛都看直了,如此神仙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啊! “我等二人,今日便效仿先贤,青梅煮酒论英雄。刘君观之,西南三州中,何人可为英雄啊?” 方锐斟酒问道。 ‘效仿先贤,青梅煮酒论英雄?此典故我怎么没听闻过?看来,以后还是得多读书啊!’ 刘昀心中嘀咕着,开口道:“我听闻,原州曹孟,素有大志,礼贤下士,趁剿匪一朝起势,如今已占据二府三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外诚内伪,性格多疑,最多,可称枭雄,非为英雄也。”方锐摇头。 “我听闻,凉州李昱,广开言路,善于纳谏,从山匪跃居一路诸侯,如今已占据一府五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性情懦弱,多思少断,不可为英雄也。” “我听闻,凉州宇文黯,天生神力,纵横捭阖,迄今未逢一败,如今已占据两府六县之地,可为英雄否?” “此人多有暴虐之举,性格狷狂,吾料其或有大祸,中道崩殂,也犹未可知。” “这……” 刘昀苦笑,最后提出一个人选:“我还听闻,凉州有‘妖祖’楚狂人,此人来历神秘,不为人知,无人见过真容,每一次出手,皆如云龙探爪,不可窥得半分痕迹……疑似凉州所有乱军幕后掌控……有驱兽成军之法,诛杀一州世家老祖……此人可当得英雄否?” “此人……自然当得。” 方锐颔首,忽地诡秘一笑:“以我观之,西南三州中,堪称英雄者,唯那位‘妖祖’楚狂人与刘君也!” “我如何当得起英雄?”刘昀吓了一跳,手腕颤动酒水都洒了出来。 “刘君百折不挠,矢志不渝;三十年如一日,初心不改,如何当不得英雄?” 方锐抬头,直视刘昀眼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观刘君,有朝一日,可取那宇文黯而代之。” “先生……先生喝多了。” “那便不妨再多喝一杯。” 方锐自斟自酌,又饮了一杯后,忽地伸手在袖中一抹,取出一块蟠龙玉佩,扔了过去。 这玉佩与赠予曹孟那块一般,其中蕴含了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对此等蛟龙有着大用。 “此玉佩赠我?” “是。” “那便谢过先生了。” 刘昀抓过玉佩,脸上一喜。 ‘质地不错,好玉啊,若是卖了,想必,也能卖个百来两银子……当然,这位先生必是高人,所赠之物必是不凡,卖是万万不能卖的。’ 他暗忖着,急忙将玉佩塞入怀中,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让自身精神昂扬、奋发,那种感觉就好似渴死的鱼儿得了水,久旱逢甘霖。 “善哉!善哉!” 方锐看到在得了自己支持后,刘昀头顶显化的气运蛟龙形体稳定,不由一笑。 “哦,对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突然伸手一抓,将刘昀腰间宝剑取拿在手:“刘君既收我玉佩,便以此物相偿吧!” ——倒不是贪图什么,或者急功近利索求回报,而是:若真如方锐之前某些猜测,这东西,或能作为一个后手。 “这……” 刘昀脸上浮现出一抹肉疼之色,不过,宝剑已被方锐拿去,自知要回无望,便大气一挥手:“此剑,名为‘青霄’,我曾用它斩过一条青蛇,先生若喜欢,拿去便是。” “哈哈,好,一赠一还,不亏不欠,大善!” 方锐抚掌而笑。 刘昀见方锐似有离去之意,连忙道:“先生神人也,今日听先生一言,如闻仙乐耳暂明,还请先生留下,我好时时请益啊!” 方锐笑而不语。 “走了!” 他拉着辛雪儿的手,蓦然起身。 “哎,先生!” 刘昀抱住方锐大腿,不肯松开:“先生不愿留下,我也不敢让先生为难,只是,我如今困顿,还请先生再助我一助啊!” ‘这脸皮,莫名让我想起一个人。’ 方锐暗忖着,失笑开口:“罢罢罢,尔有所求,吾当有应,此灵戒中,有神药一株,《龙神功》一门,便都赠予你吧!” 说罢。 他周身灵光一闪,震开刘昀,已经带着辛雪儿离去。 “先生!先生!” 刘昀追出去,越是大喊,方锐走得越快,呼吸之间,已消失不见。 …… “咦?!” 方锐带着辛雪儿,出去酒馆门外,忽地脚步一顿。 他目光瞥到,远方巷道,有一道白衣倩影,清冷皎洁如天上月,一闪消失不见。 …… (本章完) 第159章,三遇 “那女子……绝非常人。” 方锐下意识想对其卜算,可旋即动作一顿,卜算目标换成了自己:‘无凶么?那就够了,其他人与我何关?!’ “叔叔?” “没事,走吧!” 方锐牵着辛雪儿的手,不疾不徐,缓步向前,可神奇的是,周围的人与景物却在飞快后退。 “似乎忘了什么事……” 他喃喃着,一时想不起来,便也不想了,带着辛雪儿,径直离开。 …… “先生!先生!” 刘昀眼见方锐不见了,满脸呆滞:“我想说,先生您的酒钱,还没付啊!” “刘公子,在这常兴城中,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不想……” 钱财事小,坏了名声事大。 刘昀自然晓得轻重,看着小二,欲哭无泪,肉疼地从怀中取出新发的俸禄:“我……我给!” 片刻后。 “唉!” 他结了酒水茶点钱,攥着干瘪的钱财,唉声叹气出门。 没走多远,忽然遇到一个年轻人。 只见这人,面如冠玉,目似点漆,生得好一番容貌,只是手持染血长戟,面色苍白。 “兄台,你……” 刘昀大着胆子打招呼,可话还没说完,就见此人一头栽倒。 若是其他人,还真不敢管,可他素好交游。 尤其是…… ‘刚见过那位神人般的先生,得遇点化,或许我时来运转,就在今日?此人将来或可成为我之臂膀……’ 刘昀思及此处,毫不犹豫将这年轻人救起,拿着仅剩的俸禄为此人寻医诊治。 等这年轻人苏醒。 刘昀与对方攀谈一番,耍了个心眼,有意无意表露,曾遇高人,言说自己将来或有一番成就。 这年轻人当即表达投效之意:“吾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义父?!” 纵使以刘昀的不要脸,也不由怔了一下:“可我还不到四十啊!小兄弟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刘兄’便是。对了,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姓严,单名一个忠字。” “严忠,好名字啊!” 两人正说着话。 忽然一人匆匆找来,拉着刘昀的手腕,就往外走:“刘兄,快跟我走吧!” “萧兄弟,发生了何事?” “上面有令,要咱们押送犯人去往金水府,与宇文贼对抗的前线……延误了日子,就是大祸啊!” …… “唳!” 万里晴空之下,紫羽鹤载着方锐、辛雪儿两人,穿梭在清风白云之间。 “那位反王宇文黯,也须得去会上一会,不过,在这之前,先给自己算一挂。” 方锐手中灵光闪烁,掐诀卜算。 少顷后。 “嗯?!” 他面色难看:“此行吉凶,卜算结果……一片混沌!卜算不出来么?” 一般来说,如曹孟、刘昀,这般变数、劫气风云际会生成的蛟龙,大气运加身,天然屏蔽卜算。 寻常源法真人、乃至玄域大能,都卜算不出。也就方锐凭借着一丝借来的面板位格,可模糊算定。 而反王命格,真要说来,次于天定蛟龙一筹,等而下之,就更不可能屏蔽他的卜算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偏偏发生了。 “此中必有大外力干扰!这也验证了,为何饶州阴阳颠倒,蛟龙困顿,反王崛起……” 方锐目光闪烁:‘能施加这般大外力的,不是大虞朝廷,就是……大黑天!’ ‘前者,自不必说,拥有各般先天至宝,真正激活之下,对某人加持,屏蔽我的卜算并非难事;后者,就更不必说了,乃是世界大劫,手段诡异莫测,不可揣度。’ ‘是哪一方呢?’ 他摩挲着下巴:‘大虞朝廷的话,似乎没必要这么做,原州、饶州的天定蛟龙,都没见有多重视,更不用说一个区区反王命格了。’ ‘所以,更大可能是大黑天?!’ “若是这般,就有大麻烦了啊!这意味着,大黑天在想办法加速‘开门’。” 当初,方锐借着四象令,以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对天地进行卜算,得到的结果,还有五到八百载的时间。 可那是针对当时形势,天机怎能算尽?未来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能想办法减少天地负面气息产生,延缓大黑天的到来;大黑天自然也不甘寂寞,在寻找破绽,加快对洪虞界的渗透。’ ‘这个宇文黯,就是大黑天的出招么?’ “多事之秋啊!”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连反王都能操控,大黑天对此界的渗透,恐怕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深刻的程度。” 他暗自猜测,或许正是因为世界意志沉睡,大黑天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此事,我本不想管,可若不管,只怕引发大乱子……就怕,某天一觉醒来,世界就变成了诡异风。” “罢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该出手时,还得出手啊!” “况且,此事既是危机,又何尝不是机遇?我在原、凉二州搞事的劫运点,都点化劫妖黑鹰,分散隐藏起来了,这次若能挫败大黑天阴谋,或许能大大缩短突破玄域之境的进程。” 方锐下定决心,思索对策:‘听闻宇文黯在神木府城,此人身上有着大古怪,那里多半是龙潭虎穴,鲁莽去找宇文黯,是下下之策!’ ‘此人与饶州天定蛟龙刘昀,两者天生相克,我拿了刘昀的青霄剑,算是一张底牌,可这还远远不够。”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方锐目光闪烁:“神木府不能去,不过,未尝不能侧面迂回,去宇文黯的起家之地看看。” “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乃是平湖县,我若此去……” 卜算结果:小吉。 “在那里,可能有所发现吗?那就去吧!” …… 午后,平湖水粼粼波动,反射出炫白的光,犹如大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 一个青衫模样的读书人,带着个身穿襦裙的可爱女娃,站在湖畔。 正是方锐、辛雪儿。 他并没有高来高去,乘坐紫羽鹤直入平湖县城,而是打算从附近摸底,全面了解一番,这个反王命格宇文黯起家之地的平湖县。 “要过湖不哟?”艄公悠长的声音传来。 “过湖的。”方锐答道。 于是,艄公撑着船桨,驶过来。 方锐带着辛雪儿上船。 这船逼仄,并不宽广,上面除了艄公,还有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以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她们稍有些瘦弱,脸上却并无菜色,显然没有经常挨饿。 “船家,这年岁,还能过得去啊?”方锐随口聊天。 “我们撑船的,还不就这个样么,苦啊!太阳晒、大雨淋,一辈子没个根,也亏得这平湖浪小,不比大江大河……也就是今年这般年岁,比田里刨食的好一些,总是有鱼吃的。” 艄公问道:“先生,可是要去平湖县?” “是。平湖县怎样?” “那可是个宝地,宇文大人就是平湖县人,那话怎么说的,人杰地……” “人杰地灵。” “对,人杰地灵!平湖县是个好去处哇,地也好,人也好,都好。” 艄公赞不绝口。 “好在哪里?”方锐追问。 “当官的有良心,百姓有善心,这还不好么?更多的好,咱嘴笨也说不上来,先生去了就知道,近年去了平湖县的,可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哦?!” 方锐感兴趣的同时,心中不免疑惑,仓廪食而知礼节,这般的大灾年岁,平湖县真能有这么好么? 他是这么想的,便这么问了出来:“平湖县中没饿死人的?” “还真没。” 艄公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平湖县中,有种‘黑蘑菇’,产量极高,味道还鲜,一钱五斤,比麦糠都便宜哩!” “我这里就有,先生可要看看?” “好啊!” 方锐顺势答应下来,看了看那所谓的‘黑蘑菇’,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这时,船舱中有一股鲜香的味道传来,原来是那妇人做好了鱼汤,喊艄公吃午饭了。 “先生,还有女娃娃,可要喝上一碗?”艄公顺势邀请道。 “不了,我们吃过饭了。”方锐婉拒。 他医术、境界皆是顶尖,并不惧什么下毒之类,可不知为何,想到那般‘黑蘑菇’,心中就隐隐排斥。 “那便算了。” 艄公也不强求。 他知道,有些船家是会用蒙汗药下在饭菜中害人,可他家是本分的,可不敢做那种事,更何况眼前这人看着就非是常人。 正值午后,无风无浪,湖面如境,蓝天白云倒映入湖中,船行在水中,如行在天上。 辛雪儿依偎过来,如太阳下晒暖的小猫咪。 方锐声音轻柔,讲着故事,船家的小女娃有些怕生,却也在不远处听着,不时看过来一眼。 “叔叔?”辛雪儿察觉到方锐声音一顿,似是出神了,不由喊道。 “没事。” 方锐眯了眯眼睛,方才似乎看到,天空有一道彩光飘过。 他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继续讲着故事,直到将她午睡睡着。 “先生,我来照顾小女娃,您要不去里面睡一觉?”艄公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身后,那个妇人脸上露出羞涩。 这般的船上,女子常常兼职着某种营生,服侍客人。 “不了。” 方锐摇头拒绝。 且不说,他并非荤素不忌的人,即使不顾及这点,也不能当着人家丈夫、女儿的面,白日…… …… 小半个时辰后。 船已过湖,方锐拉着午睡醒来的辛雪儿,下船。 除了船费,他还打赏一角碎银,这才离开。 “可惜了。” 艄公望着方锐离去的背影,遗憾叹息:“这么俊的人儿,又出手这么大方,若是在船上睡一觉,说不得更大方哩!万一留下血脉,出个读书种子,那才是我家祖坟冒青烟呐!” …… 过了平湖,一路上所见路人,从平湖县出去的,都在说平湖县的好,让方锐的期待不断拔高。 半下午时,终于到了平湖县。 入城,立刻就见到了不同,不同于别处,并无什么进城费,对百姓的盘剥。 相反,那些守门兵卒一个个态度和善,帮着搀扶老人、帮着给商队推车…… 进城时,还热心叮嘱:“入城后,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找衙役帮忙。” 进入城中。 这种祥和的气氛,越发浓郁。 是的,平湖县城带给方锐的印象,就是祥和! 小孩儿撞到穿着丝绸的贵人,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和善地将小孩儿扶起; 客栈中掌柜,请门口的乞丐们进去吃饭,不收钱; 有人家交不上税,被小吏免去,自掏腰包; …… 最离谱的是,方锐以鉴心之术看出,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这么做的。 在这里,没有官吏、帮派的欺压,百姓和气,人人脸上带着笑脸,真正做到了: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好如:世外桃源,乃是一方真正的理想乡。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种祥和,祥和得似乎太过头儿了,给人一种不真实、虚幻的感受。 方锐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古怪,可要说又说不出来。 最终,他想明白了…… ‘再和谐的社会,都是相对和谐的,哪怕是传说中的大同世界,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无私,其乐融融。’ ‘这是反人性的!’ 方锐暗忖着,拉着辛雪儿,进入了一家卖‘黑蘑菇’的店铺。 “这黑蘑菇怎么卖?” “一个大钱五斤。” “听说这黑蘑菇产量极高,味道又鲜,不知可否售卖秘方?我想买下来,引进家乡……” “客官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可惜,这黑蘑菇只能在我平湖县城种。” 店家笑着解释道:“钱就不必了,秘方告诉客官也无妨,只要身处城中,晚上在床头摆一盆土,取一颗黑蘑菇碾碎撒入其中,再在盆中滴一滴自己的血,睡上一觉,次日盆中就会长出蘑菇。” “只不过,长出蘑菇的多少,却取决于客人自身……” 出门。 黄昏火红的霞光下,一群老人围了一圈,在树下下棋。 见到方锐、辛雪儿过来,得知他们是外地来的,这些人极为好客,热情邀请去自家家中吃饭,不去还不高兴。 方锐还是婉拒了,在路人的指点下,去一处客栈投宿。 半路,遇到一道倩影。 那是一位白衣女子,气质清冷皎洁如天上月,肩膀上有一只火红的雀儿,周身缭绕着缕缕半透明光芒,如笼罩上了一层滤镜。 这让她存在感极低,哪怕路人见了打招呼,也转头就忘了。 ‘此为源法真人手段,是大虞朝廷一方?还是……大黑天污染之人?’ 方锐故作不觉,拉着辛雪儿,去了一处客栈。 ‘奇怪的城,奇怪的人,奇怪的那女子。’ 他暗忖道。 …… (本章完) 第160章,诡梦 暮光中有风拂过,犬吠鸡鸣的声音中,大人们扯着长腔喊孩子们回家吃饭,孩童们蹦着跳着从街头巷尾跑过,一盏盏昏黄的灯火透过窗子亮起。 不远处,有一树一树的红叶闪烁摇晃,如同盛放的花火。 悦来客栈。 一间上房,方锐站在窗前,透过窗子望着外面平湖县的一切。 “理想乡?!桃花源?!” 他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低声喃喃道:“希望,到了晚上,不会换一种画风。”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店家小二的声音:“客官,掌柜吩咐我送来饭食,还有免费的蘑菇汤……” “谢谢了!”方锐开门。 “嗨,您客气,有事吩咐一声就行。”小二服务周到,态度热情。 此般热情洋溢、热心和善的态度,一如城中所有的居民。 打发走了小二,关上门。 方锐转身,立即将饭菜、蘑菇汤收起,又从灵戒中取出糕点、水。 “在外面,最好不要吃别人的东西,不干净,也不安全。”他趁机教导道。 “是的。” 辛雪儿微歪着小脑袋想了下,点头:“娘说过,在外面,要小心坏人。” “对的,雪儿很聪明。” “叔叔也很聪明。” “哈哈!” 方锐看着如仓鼠般吃着东西的小丫头,不由笑出声。 片刻后。 “雪儿吃饱了吗?” “雪儿吃饱了,叔叔呢?” “叔叔也吃饱了。” “那我来收拾桌子。” “真乖。” 方锐揉了揉辛雪儿脑袋,小丫头眯着眼睛,发出如猫咪般哼哼。 ‘这才对嘛!’ 他感觉和小丫头相处,有种真实的温馨感,外面平湖县的祥和,在这般映衬下,就有些显得有些虚幻缥缈,如镜中花、水中月。 收拾过后,辛雪儿乖乖睡觉,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小丫头就睡着了。 “出去看看吧!” 方锐拂袖一挥,灵光闪烁,在屋内化作一道禁制。 “晚上的平湖县,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他喃喃着,身形蓦然变得虚幻,再一眨眼,一阵微风拂过,屋内已不见了人影。 …… 半个时辰后。 方锐无声在一处房顶出现,方才他在平湖县中逛了大半圈,竟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唯一不是异常的异常,就是:整个平湖县太安宁了,在这般的漆黑的夜幕下,没有偷盗、没有真正争吵、没有欺压、没有半点罪恶…… 静谧祥和,一如白日。 ‘可事实上,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啊,一个县城中,怎么可能全是好人呢?’ 方锐目光闪烁。 “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锣经过。 “时辰不早了么?” 方锐想了一下,随风潜入夜,来到一处普通人家中。 这户人家的夫妻,正按照白天那个售卖‘黑蘑菇’店家说的方法,盛上一盆泥土,将一株黑蘑菇碾碎撒入,一人滴了一滴血,摆放在床头。 然后,吹了灯,躺在床上。 “当家的,都三天没那个了,今晚要不要……”妇人羞羞答答低声开口。 “唉,我本想早些睡,明早才能多些蘑菇,不过,来一次也行吧!”男主人叹息。 “算了,还是睡吧,多些蘑菇,也能多挣些钱。” “不行,让你憋着,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当家的,身体要紧。” “没事,我行的,一次疏通不打紧。” …… 夫妻俩相敬如宾推拒着,最终,还是行了一次房,双双进入贤者状态后,睡着了。 然后。 方锐看不明白的一幕发生了,床上摆放的盆中,碾碎的蘑菇碎屑,扎入泥土中,飞快生根、发芽、生长。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半点法术痕迹,这……不神秘学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以神通‘天子望气’窥视,竟然亦是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方锐也非纠结之人,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深深看了屋内一眼,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 屋内这对夫妻沉睡得更为香甜,嘴角似勾未勾,好似在笑,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 “平湖县乃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若有蹊跷,多半就在宇文家,去那里看看吧,希望能有所收获。” 方锐想了一下,脚步一转。 宇文家。 “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那就一口哟,爷爷,吃我的梨!” “哇,真香!我的好乖孙。” 宇文老爷子抱着孙子,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家人欢聚,其乐融融,谦让和睦。 方锐左看、右看,里看、外看,亦是没有半点不对,悄无声息离开。 …… 方锐游逛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返回客栈。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说,又说不出在哪里,这平湖县,可真是古怪啊!” “那么,只有小马过河,自身试试才知道了?” 方锐找来一盆泥土,取出一颗黑蘑菇,碾碎撒入其中。 “还差一滴血。” 他毫不犹豫,逼出鲜血投入。 反正,这个身份是以神通‘千变万化’变来的,乃是前往饶州途中,取代一个绰号‘黑心书生’的山匪军师,连血脉都不是自己的。 要牵连,也是牵连那个死去的黑心书生,关他方锐什么事? ……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方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耳朵一动,整个客栈的声音收入耳底。 “我的蘑菇长出来了,好多啊!” “我也是!” “这种方法真有用,昨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怪不得这般大灾年岁,平湖县中没饿死的,这是块宝地啊!” “咱们下次多带些人过来……” …… 方锐看向床头,一夜过去,仍旧是泥土,没有半点变化的盆子,脸色一黑。 “为何我的蘑菇没有长出来?歧视啊!” 他呸了一声,分析原因:“问题出在哪里呢?是我没吃蘑菇?还是昨晚,我打坐了一夜,没睡着?” 思索不得结果,便也罢了,准备今晚再次试验。 吃过早饭,出门。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南来北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见面皆是热情地打这招呼,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方锐带着辛雪儿周游城中,所见之人,皆是至纯至善,就连来到平湖县的客商都似乎受到了影响,处处为善。 中午,再次遇到了昨日的白衣女子。 ‘我观此人气息,以及灵觉反馈,不像是大黑天污染之人,那就是……大虞朝廷之人?!大虞朝廷也在调查宇文黯么?’ ‘看样子,这人大概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方锐依旧没有与对方接触。 一天过去,无事发生,返回客栈。 …… 又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树下下棋的老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孩子们蹦蹦跳跳穿过街头巷尾;家家户户中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 方锐站在窗前,看着这无比祥和的一幕,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雪儿,怎么样,喜欢这里吗?”他随口问道。 “不喜欢。”辛雪儿想了一下,却是如此回答。 “哦?!” 方锐眼睛一眯,这般的桃花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或许小孩子心灵敏锐,有所发现?’ 他暗忖着,蹲下身子,认真问道:“为什么呢?” “晚上,这里很黑、很冷。” 闻言。 方锐若有所思。 这一点,他也有感受,只是,哪怕是以神通‘天子望气’,也瞧不出半点异常。 饭后。 照常讲故事,哄睡小丫头。 床上,辛雪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梦呓出声:“娘……” “小丫头做噩梦了……嗯?梦么?” 方锐脑海中迸现出一道灵光:“我本来就有所猜测,昨晚我的蘑菇没长出来,是因为我没有入睡,真正来说,是没有做梦吗?” “所以,平湖县的异常不在现实,难道在梦境之中?” “我记得,我似乎有一门造梦、入梦之法来着。” 他摩挲着下巴,心念一动,一缕神魂意志飞出。 辛雪儿梦中。 这是一个下雨天。 淅淅沥沥! 破旧、矮小的院子中,奶奶在擦着腊肉,嘴里嘟囔:“我的大孙子哟,你啥时候出来?奶奶等你等得好苦……” 一个黝黑矮小的汉子坐在门槛上,编着竹筐,骂骂咧咧:“你个没用的女人,一天下来,只做了这么点活儿,要你……” 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妇人只是赔着笑。 “爹,娘在雨天,腿很痛的,所以,干活会慢一些……”辛雪儿从厨房探出小脑袋,这时的她小小瘦瘦,穿着破烂,头发发黄,正是方锐初见的模样。 “大人说话,要你插嘴?饭还没做好?”奶奶瞪过来,脸上带着凶相。 “快好了。”辛雪儿不由脖子一缩。 “没用的东西,赔钱货,看我不……” 奶奶拿起扫帚。 “娘,雪儿还小……” “你也是个没用的,我连你一起打!” “我好疼……别打娘……奶奶,别打了……我听话……” 辛雪儿蜷缩着身子,看着越发小小的,不住颤抖,发丝淋在雨中,小脸苍白。 这时,忽然痛疼没了。 小家伙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挡在她的身前,笑容温和如初晨的阳光,揉揉她的头发:“没事了。” “叔叔?!” 辛雪儿本能喊道,然后,情绪激动,梦境摇晃破碎,显然要醒来了。 可旋即,光芒一闪,场景变了。 没了奶奶,屋檐下,只有她和那个妇人。 “娘,这毯子好软和的,您盖上,腿就不痛了。” “是的呢!”妇人眉眼温柔。 “娘,这是肉汤,我吃过的,可好喝了,您尝尝。” “哪来的?” “是啊,哪来的呢?” 辛雪儿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我想起来了,是叔叔给的。” “叔叔?!” …… 方锐悄悄退出,看到辛雪儿眼角的泪痕干涸,小小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小丫头啊!” 他叹息一声,收回思绪:“果然是梦境的问题,这里有一种我无法察觉的场、或者说域,让人做噩梦。” “不过,若我所料没错,平湖县的异常,与做梦有关,却也与黑蘑菇有关。” “那黑蘑菇,或许是……平湖县公共梦境的钥匙!” 方锐喃喃着,曲指一弹,一缕神魂意志灵光飞出,穿过墙壁,一闪没入隔壁住客的眉心。 …… “咦?这里……依旧是悦来客栈?!” 方锐灵力隐身,看着周围的熟悉的布置,只是,隔壁住客此时不在,似乎出去了。 他想了一下,来到窗前,向外看去。 那是…… 黑色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猩红大日,光芒如血。 出门。 路上,随处可见黑蘑菇,它们的伞盖上,或长着滴溜溜转动的眼珠;或长着如蛇一般扭动的触手;或长着分叉吐息的舌头…… 还有现实中平湖县的所有人。 一个小孩儿撞到穿着丝绸的贵人,被对方发癫地笑着,吊起来打。 饭馆中,掌柜倒掉饭菜,用鞋底狠狠践踏,看着周围一圈乞丐们趴在地上舔舐,哈哈哈哈大笑。 一户人家交不上税,小吏胁迫女人,在夫前……猖獗大笑…… …… 方锐面无表情,一路走过,来到梦中的宇文家。 宇文老爷子双目猩红,正拿着一把刀子,嘴上流淌着黏液,走向着一个男童:“让爷爷吃一口,就一口……” “那就一口哟,爷爷,快吃吧!”男童天真笑着,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哇,真香!我的好乖孙……再给我来一口……” 这时,一群男人女人出来,挡在夏家老爷子身躯。 “老爷子你真是,怎么能这样做呢?” “就是,我们没吃呐,给我们留一点吧!” “乖,大伯下手很快、很轻的……” …… 一群人的影子,在血红的光芒下摇曳,扭曲。 …… “什么世外桃源?这是群魔乱舞啊!” “现实中至善至纯,梦里是至邪至恶,因为两者分开,反而造成,极为偏执、疯狂么?” 就如一个弹簧,压缩到极致,才能反弹。 “可这有什么用?” 此念刚刚生出,方锐心中就生出猜测:“这般的至恶,被侵染的人,可以化作锚点,等到星星之火燎原,想必大黑天就可以‘开门’了。” “黑蘑菇,应该是对方收割的某种东西,分出部分造化而成……就如剪了羊毛卖钱,分出一部分给栏里的羊买饲料,说是投入,可将来,都是肉干。” “在这个过程,平湖县所有人的控制,也会被加深。” 至于,为什么方锐的蘑菇不长,他此时也大概明白了。 人家别人都是癫狂、疯魔,贡献出了某种东西,可他是个吝啬鬼一毛不拔,还想要黑蘑菇? 大黑天,或者说……邪神,岂能让你白嫖了? “邪神啊!” 方锐喃喃着,抬头望向天空的太阳,忽然发现:它……好像一个蘑菇啊! …… (本章完) 第161章,太岁 “咦?!” 方锐突然看到,这片平湖县所有人的梦境中,下雨了。 只是,落下的并非雨点,而是……洋洋洒洒的黑蘑菇。 在这般的蘑菇雨中,群魔乱舞的众人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发癫,不过好如换了一首舞曲。 有汉子乱蹦乱跳,扭着身子,在蘑菇雨中舞蹈;有老人趴下如青蛙,一戳一蹦跶,追逐着纷飞洒落的蘑菇;有女子躺在地上,如蛆一般乱拱,啃噬着地上蘑菇…… 这些人嘴中还在嘟囔着什么东西。 “太岁!太岁!黑太岁!” “您是丰收,您是黑暗,您是繁殖……” “礼赞大黑天!” …… 这般无数人的声音,好如梦呓,层层叠叠,在半空晕开圈圈实质化的涟漪,携带着洗脑般的恐怖污染。 “如此污染,对我不算什么,可若是普通人,轻易就会被同化,在这片梦境中癫狂,被收割掉某种东西,从而加剧世界的堕落。” 方锐看着周围疯了般的所有人,只有自己清醒,莫名有种荒唐感,似乎在这里疯了才是正常,清醒反为异类。 再将这般堕落疯狂的场景,对比白日里宁静祥和如世外桃源般的平湖县,他心中生出极大的震撼。 “若是大黑天‘开门’后,就是这般景象,那还不如……累了,毁灭吧!”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这些人口中的‘黑太岁’,就是造成这一切的邪神?嗯,黑太岁、蘑菇,倒也相配。” “这个象征为‘黑太岁’的邪神,与上洛两界山中我打过交道的那个,似乎不是同一个邪神。什么玩意,大黑天中的邪神不止一尊么?” “罢了,这些事情,容后再慢慢思索,此行找到了平湖县的异常,就是重大突破。” “至于解决之法,我只是一缕神魂意志哎,此等事情,还是出去,让本尊烦恼吧!” 方锐自我调侃着,化光升空,就想要退出此片梦境。 可旋即—— 他悬浮高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脸色一黑:“坏了,出不去了!” 一股牵引牵绊着,拉扯着,与无数人相连。 在方锐要退出梦境的刹那,下方所有人仿佛有所感应,停下动作,齐齐抬头,动作整齐划一,望向他的方向。 就……极为诡异! “这是?!” 方锐从高空俯瞰,下方梦境中,猩红如血海,平湖县的无数人,如坠海中。 在停顿刹那后,这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如同恶鬼,挥舞着手,好似将他拖着拉下去。 “进来容易出去难?要想离开,就必须通过考验,带着所有人超脱?嫉妒、贪婪,极致的恶,正是此处的一种体现呐!” “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套路,什么考验,什么拉扯,我锅都给你砸喽!” “给我……碎!” 方锐清喝一声,周身绽放出如太阳般的光芒。 一人可撼三万众,他……今日,就要打碎这两三万人的公共梦境,强行出去。 至于,能不能做到? 毋庸置疑。 虽然进入的只是一缕神魂意志,但本质极高,灵师途径、武道双双超品;反观对面,不过二三万凡人,只是惊碎一个这般梦境的本事还是有的。 轰隆隆! 地动山摇,房屋崩塌。 咔嚓嚓! 大地断裂出一条条深邃裂痕,梦境虚空碎裂,现出黑洞。 “走也!” 方锐正要遁出梦境,忽地隐隐感到到一股注视,刹那间,自身这一缕神魂意志,就如琥珀中的虫子被冻住。 与此同时。 这梦境之中,无边黑暗涌动,那轮猩红大日,不知何时,彻底变作了太岁形状,即将崩溃的梦境顷刻稳定。 ‘黑太岁么?最坏的情况,果然来了。’ 方锐暗叹一声,按照预案就要散去这一缕神魂意志。 他可不敢将一缕神魂意志落到邪神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相比起来,一缕神魂意志的损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顶多神魂震荡,受些轻微伤,修养一二日就好了,要说麻烦的,反而是此行获得的信息,会尽数丢失。 可就在这时—— “唳!” 一声凰鸟清鸣,半空中,朦胧的七彩光芒流转,化作一道门户,从中飞出一人一鸟。 ‘是那白衣女子,她找来此处了?’ 方锐暗忖着,感受到这一缕神魂意志,被一圈七彩流光拂过,封锁顷刻解除,心下不由一惊。 若是他神魂入梦来此,决不会被轻易定住,但想来,也无法如此,轻描淡写破除禁制。 ‘我本以为,此女不过源法真人,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方锐目光闪烁。 此时。 不同于先前方锐数次所见,虞云澜刻意内敛,这一刻的她气势全开,伫立于凰鸟之上,头戴冠冕,脑后明月化作光轮,清灵之气在袖间、身后衍化彩带,如广寒仙子,清冷高贵,不可亵渎。 山河虚影流转,在她身周,形成七彩领域镇压此方梦境。 而她的到来,也加剧了黑太岁的显化。 虚空之中,那一轮猩红大日疾速坠落,化作太岁意象,整片梦境天地的空间凹凸扭曲,形成一方恐怖大口,对着虞云澜咬下。 哗! 万万里山河虚影浮动,凝聚为一轮旋转月轮,让那巨口瞬间炸碎开来,凋落的道道阴影,重新凝聚为一方太岁黯淡的虚影。 ‘山河社稷图?!此女手中,这是先天至宝的本体?!而且,这般如臂指使,恐怕还不同于‘四象令’之于‘混沌四象幡’,此女乃是真正神魂烙印先天至宝的。’ ‘这位,莫非就是紫霄阁那位真君?!’ ‘是了,这可不是话本,添油战术,一波波送人头……发现可能的大黑天痕迹,大虞朝廷自然是最高重视,即刻出动一位真君,也并不为过。’ 方锐暗忖着,察觉这道映照至此的黑太岁意象显化,达到了斩杀线,当即启动神通‘斩神碎灵’,抢先出手:“斩!” 唰! 一刀既出,那朵顽固不化的黑太岁虚影,顷刻崩碎,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道极为痛苦的声音响起。 “嗯?”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缕讶色。 方才那一刀,她……看不懂。 “谢过仙子相救,抱歉,方才一时手痒,没忍住。” 方锐暗暗察看一眼面板上飞快攀升的劫运点,抬手作揖。 “无妨。我名虞云澜,道友如何称呼?” 这般声音婉转悦耳,恍如一字一字敲击在心田,却自有一股清冷疏离。 此女给人的印象,就好如高山之巅、大雪飘零中的雪莲,仿佛天生就该浮在云皑,不为世俗沾染,无有嗔痴喜怒种种情绪。 ‘只是,我怎么感觉,此女对我似乎格外重视?是我自恋了,还是我方才出手,暴露太多?’ ‘我每天都会给自己卜算吉凶,应该没事吧?’ 方锐暗忖着,开口道:“我姓方。” “方道友,可愿随我解决天地之阵,断绝大黑天的规则干涉?” 虞云澜邀请道。 若是大虞神京中枢,地位足够高、能接触到她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掉落一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云澜真君,什么时候会主动邀请人了? 别说主动邀请,寻常一年半载说的话,恐怕都没有今日多。 “天地之阵?阵法么,它位于何处?” 方锐在现实中平湖县逛过,也在梦境中游览一边,却从未感知过什么阵法痕迹。 “现实与梦境的间层。” “原来如此,不在人间,不在梦境,而在间层……” 方锐喃喃道。 对于现实与梦境的间层,他是知道的,也有秘法进入。 由此,知道了这一点后也明白了,为何平湖县范围内,才能种出蘑菇,因为处于那个所谓天地之阵的笼罩范围。 与此同时。 方锐心中更是生出明悟:‘难怪我的神通‘天子望气’无用,原来,这根本不是气的问题,而是大黑天的规则干涉。’ “虞道友,我这一缕神魂意志消耗殆尽,便不去了,祝道友一路顺风。” 他说完,化作流光遁去。 虞云澜目视方锐这一缕神魂意志离去,并未挽留,旋即,云袖一展,袅袅朦胧雾气升起。 她乘坐凤凰鸟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在二人离开后,这般的平湖县所有人的梦境,大片大片崩碎化作混沌。 …… 客栈。 “回来了么?” 方锐抬手抓住一缕流光,接过这一缕神魂意志,梦境中所见的一切浮现心头。 “问题果然出在梦境……外界祥和,梦境疯狂,两个极端……黑太岁……虞云澜……竟是如此?!” 他不放心,再次给自己卜算一卦:“无凶,虞云澜对我是友好态度,至少没有敌意?” “也是,虞云澜代表的是紫霄阁,与大虞皇室不同,前者代表世界利益,后者更偏重自身,是有细微区别的。” “故以,即使虞云澜看出什么,也不一定会与我为难。”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一位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打交道,我讨厌不受掌控的感觉,还是赶快跑路吧!” 他叫醒辛雪儿,准备带着小丫头,连夜跑路。 刚出门。 踏!踏!踏!踏!踏! 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 客栈之中,家家户户之中,无数人影出门汇聚而来,一个个耷拉着眼睛,似醒非醒,动作机械,如同提线木偶。 他们的状态极为诡异,似乎对正常人……也就是没有吃过‘黑蘑菇’之人的气息非常讨厌,具备强烈的攻击性。 “是了,那方梦境破碎,可虞云澜口中的天地之阵还在,那位‘黑太岁’依旧能对这些人施加影响,这些人体内的控制也还没有解除。” 方锐喃喃着,拂袖一挥,璀璨灵光以他为中心扩散,想要定住涌来的这些人,可法术竟无效果。 想要升空避开,可这些陷入诡异状态的人,聚合在一起似乎生成了某种场,压制灵力无法化形,只能落到一处房屋。 这些人仍然不敢放弃,在机械攀爬。 “定身、限制类法术无效,灵力化形离开不能,可要说怕,我也不怕的,杀光一城人都非难事……” “所以,这是成心恶心我,逼着我杀人?” 方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恶心到了。 该杀之人也就罢了,他从不手软,可也绝非什么魔头啊! 这平湖县城中,有多少人,只是被‘黑蘑菇’控制,身不由己,并非该死之人。 让方锐见死不救——他目前确实也没办法,这种事情的确做得出来,可杀人,就有些违背本心了。 “叔叔,这些人怎么了?好奇怪啊!” “被邪法控制了,类似……丧尸。” “哦。” “你不怕么?呃,你不知道丧尸。” 方锐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思路:‘那所谓的‘黑蘑菇’,以武道、灵师手段无法看穿,操控这些人的原理也违反此世界神秘学,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体系,比如……微生物?!’ 他想了一下,擒拿住一人,以神通‘枯木长春’注入生命元力,然后就看到,这人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蘑菇。 “果然如我所料!” “这些黑蘑菇操控人的原理,是通过蘑菇中的某种微生物,从微观层次,影响激素、各种信息素分泌,控制身体,绑架心灵……” 你以为你想做的,就是想做的? “这不神秘学,不,或者说,是区别于这个世界武道、灵师的另一种概念,另一个体系。” “由此看出,大黑天乃是世界狩猎者,或许已经成功吞噬了不只一个世界?” 方锐思及此处,心中大惊。 “罢了,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现在,还是尝试一番,能否解决问题吧!” 他已经有了思路,以灵元刺激这人的全身,经过一番对微生物的灭杀。 当即,这人停止挣扎,体表的蘑菇粉碎,陷入昏迷,呼吸平稳,显然已经无事了。 “有用!” 方锐如法炮制,以自身灵元,顷刻间给周围百米内之人完成杀毒。 没了这些陷入诡异状态的人,压制灵力化形的场消失,再不能阻止他离开。 离开前。 方锐想了一下,手中掐诀,灵力涌动变作一只光鸟留下。 …… 不多时后。 七彩光芒闪烁中,虞云澜从悦来客栈中一间上房出现,是的,她降低存在感后,与方锐住在同一家客栈。 方锐能发现她的不凡,以她的境界,自然亦是能看出方锐的超尘脱俗,今晚也正是察觉到了法术波动,才会跟随入梦。 “那人离开了么?” 下一刻,虞云澜出现在方锐最后离开之地,白皙指尖触碰他留下的光鸟获取信息。 “蘑菇……微小生物……杀毒?” 她喃喃着,伸手一招,山河社稷图悬空,吞吐灵气化作灵力如九天银河倾泻,为平湖县城中无数人杀毒解除诡异状态。 “我怎么到了这里?” “是啊,我怎么也出门了?” “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 “真是壮观啊!” 方锐带着辛雪儿出城后,找到紫羽鹤,已离开六七里,这时回头看着那般‘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景象,不由感叹出声。 “嗯,此行反馈的劫运点……” 到了这时,他才有时间察看面板。 …… (本章完) 第162章,祭天 “增加了五万多劫运点,不算太多,是因为没有我,虞云澜也能解决此事么?” “此中,或许大半还是我抢人头的反馈,这么说来,一个邪神虚影,五万多的劫运点,还是有些抠索了。” “所以,那个‘黑太岁’的意象显化,因为处于梦境之中,干涉不深,我对祂造成的伤害有限?” “再者就是……” 方锐眼中闪过一抹阴霾:“这件事情,还远没有彻底解决啊!” “平湖县只是宇文黯的起家之地,若是他占据的两府之地,皆是如此,那就……” “不大可能!” 他摇摇头:“此方世界毕竟没有沦陷,对大黑天有着强烈排斥,想要营造平湖县那般的环境,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 从某种程度上说,平湖县的一切,更像是一个试点。 “不过,显然这个试点成功了,宇文黯占据的两府之中,别处未必来得及、也未必能付出那般大的代价,布置与平湖县一般。” “可他的老巢神木府城,想来大概是有类似布置的。” 方锐思及此处,再次对自身去往神木府进行卜算,结果依旧是一片混沌。 “得知真相,也不能堪破对方的卜算屏蔽,更是不能改变敌我实力对比,这种情况下,我依旧不敢去冒险啊!” “大黑天、黑太岁……唉!” 他蓦然发出一声叹息:“我原计划中,调查平湖县后,若有发现,察觉大黑天痕迹,就向大虞官方匿名举报。现在,虞云澜既已知晓,这一步倒是省去了。” “话说,虞云澜代表大虞官方,有一界支持,应对一个区区宇文黯,应该是不难的。 只是,平湖县一事后,想必对方已被惊动,此事宜急不宜缓,须得速战速决,不然,对方指不定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些东西,想必不用我提醒,那个虞云澜是个聪明的……再者,大虞方面我也管不了啊!” 方锐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突然望向下方:“又见平湖,又见那条船,这倒是巧了。” 想了一下。 他招呼紫羽鹤,带着辛雪儿,呼啸落下。 …… 此时,那艄公一家还未睡,船舱中传来声音。 “什么东西的味道,怎地这般恶臭?”这是艄公的声音。 “我找找……当家的,是那些‘黑蘑菇’坏了!呀,它们变成了脓液,洗洗也吃不成的。” “是不是受潮了?你这女人,怎么保管的?好生不知道珍惜!这年岁,吃的东西多金贵啊!” “明明睡觉前,我还看过的……”妇人声音中带着委屈。 “你还有理了?罢罢罢,快些出去倒掉吧!” …… 两人压低声音,带着腐臭的‘黑蘑菇’,来到船舱外。 就在这时—— “唳!” 熠熠星光下,一只巨大的紫色仙鹤掠来,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从半空飘落。 “先生……不,仙人!” 艄公前两日才载过方锐、辛雪儿,印象深刻,这时连忙激动地拉着妻子跪拜。 “不用多礼,船家,我们又见面了。” 方锐看着那些腐烂的黑蘑菇,微微摇头:“这些‘黑蘑菇’不是好东西,它的腐烂也与你妻子保管无关,总之,以后还是不要吃了。” 他有所猜测,想必是虞云澜破碎了平湖县的天地之阵,隔绝了‘黑太岁’影响,才让这些黑蘑菇原形毕露,显现出了本来面貌。 “这……” 艄公迟疑,对这话,显然是不大信的。 ——以前吃了那么多‘黑蘑菇’,不都没事儿么? 再者,他们这般穷苦人,哪有挑挑拣拣的资格?什么不是好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疾!” 方锐看出艄公不信,屈指一点。 唰! 一点灵元飞出,化作蓝紫色光芒刺激艄公周身,好似一张电网,让此人打摆子,身躯不断颤抖。 “仙人,饶了当家的吧,我们再也不吃那‘黑蘑菇’啦!” 妇人跪下连连磕头。 “你再看。”方锐知道此人是误会了,摇头道。 “咳咳咳!” 艄公剧烈咳嗽,吐出大片菌丝,它们如小蛇般蠕动,最终,化作一滩腐臭的黑色黏液。 这是那些‘黑蘑菇’中的微生物,杀毒后的残余,也可看作某种污染。 ‘之前,黑蘑菇在他们体内的污染,应是处于潜伏状态,只有在平湖县才会发作,可不代表平常时候,就没事了。’ ‘这些污染若不祛除,长久存在体内,就如附骨之疽,激发人内心的阴暗面,大折寿元……当天地间负面气息攀升,大黑天对洪虞界干预加深,更是直接就会变成黑太岁的信徒,或者说,肉畜。’ 他暗忖道。 “乖乖,这天底下,果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些‘黑蘑菇’便宜归便宜,可它也有毒啊!” 艄公清醒过来,看着那滩黑天黏液,面色惊恐,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又是大惊:“还请仙人救我妻女!” “这个容易。” 方锐给艄公妻女杀毒诊疗过后,在对方盛情邀请下,今夜暂居舟中。 他并没进入船舱打扰,而是取出毯子,就在甲板上留下。 辛雪儿本就是被喊醒,这时安定下来,很快再次睡着。 满天星光,映照入湖水之中,粼粼波动,小船随着水浪,微微摇曳。 咕咚! 方锐仰面躺下,解下葫芦慢慢咂着。 一夜无事。 …… 次日。 清早,薄烟袅袅之中,方锐带着辛雪儿,告别艄公一家,乘鹤离去。 随后,来到了附近一座县城,改换容貌,顺便,打算歇憩上一二日。 上午时候。 方锐与辛雪儿一道,在一处小摊上吃饭。 这时,一道白衣倩影周身笼罩朦胧光芒,乍然出现。 ‘是她,虞云澜,怎么来到了这里?这么巧,不会吧?’ 方锐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跳。 他没感应到针对自己的卜算,也为防对方寻找特意改变了容貌,可直觉虞云澜就是来找寻自己。 果然。 虞云澜在对面坐下:“方道友,又见面了。” ‘好漂亮的姐姐!’ 辛雪儿暗忖着,看了看方锐,又看了看虞云澜,乖乖埋头吃着自己碗中东西,不说话。 ——娘说过,大人的事情,小孩儿不能问。 “唉!” 方锐叹息一声,拂袖一挥,灵力成阵隔绝外界。 “虞道友如何找到我的?” 卜算不可能,其它痕迹,他也自信清理干净了啊! “直觉。” 虞云澜朱唇轻启,吐出二字,其声如玉清澈,可给人的感觉,却如高岭雪莲的清冷。 若是一般人,她回答到这里,大概就结束了——你问了,我说了,能不能懂,是你的事情。 只是,方锐终究不同。 虞云澜想了下,又补充道:“我为‘天心灵体’,想找一个人,就能找到。” ‘很好,很强大!’ 方锐听了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嘴角忍不住地抽抽。 这般无须证据,不要逻辑,仅凭直觉,就俩字:无解。 “虞道友,对我知道多少?”他试探道。 “吴州甄家的事,妖祖,凉州廖家的事……都是你。” 虞云澜自然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除了大虞皇室、大虞世家之外,超品诞生的可能,除了……变数。 “咳咳!” 方锐心中一紧。 “这些与我无关。”虞云澜却又道。 “我之所为,相当于造大虞的反,你不管?” 方锐心中早有猜测,却还是确认问道。 “不管。别人不可,你却可以。除了奉天敬虞,此外,一切由你。” “为何?” “你是变数,希望。” 虞云澜清冷如雪山的眸子,第一次出现波动:“你在因果、轮回之外,命运的轨迹,在你身边划出弧线。” ‘这是在说我穿越者的身份?’ 方锐听不大明白,却是确认了一点,今日至少不会打起来了。 与此同时。 他发现,虽然和虞云澜交流,好似人机问答,但此女却也有着很好的一面,有问必答,不说假话。 所以,继续问道:“虞道友找我何事?” “邀你同去神木城。天道沉睡,反王宇文黯堕落,当诛!” 虞云澜在说着‘诛’这个字眼,面容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杀气。 “何不让大虞朝廷增援,那般,岂不是更好?” “太慢。其中或有变故,再者……” 虞云澜语气一顿:“神木城中,有数十万人。” ‘此女倒和其他大虞高层不同,心中留存着一份善良,不过也对,不如此,如何当得紫霄阁玄首?’ 方锐暗忖着,又问道:“你自己去不行吗?” “不行。‘天心灵体’告诉我,会有危险。” 虞云澜坦然说出,并未有半分遮掩。 ‘好家伙,‘天心灵体’这么离谱?天道的亲闺女是吧?’ 方锐腹诽着,追问:“加上我就够了?” “是。” “让我想想。” 方锐皱眉,暗自思索:‘我的计划中,本就要打击大黑天入侵。更别说,参与行动,可借着虞云澜之手,挫败大黑天阴谋,收割劫运点,那般,灵师途径玄域,可成矣。’ ‘唯独就是,安全问题……’ 他目光一闪,看向虞云澜,问道:“可否借我‘山河社稷图’,让我卜算一番?” 卜算、屏蔽,两者强度是相对而言的。 凭借先天至宝,再加上,面板的一丝位格,上次在上洛,连天地都能卜算。 方锐并不认为,若有先天至宝在手,那神木城的宇文黯还能屏蔽他的卜算。 “可。” 虞云澜并未犹豫,纤手一招,一幅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画卷浮现。 “谢了。” 方锐接过‘山河社稷图’,灵力涌动注入,感觉似乎比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要强大许多:‘不,应是虞云澜赋予了我更高的权限。’ “开!” 他清喝一声,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面板的一丝位格、破限级别的《卜算术》,齐齐发动,突破一重迷雾的封锁。 卜算结果:大吉。 “可以去!” 方锐还了‘山河社稷图’,果断开口:“昨晚,平湖县之事已打草惊蛇,此事宜早不宜迟,虞道友看,何时出发为好?” “现在。” “那便现在。” “叔叔,那我呢?” 辛雪儿早已吃完了饭,乖乖坐在一边,这时终于插嘴。 因为,她发现,自己再不开口,自家叔叔,就要被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漂亮姐姐拐走啦! “呃……” 方锐正想着,将小丫头丢在哪里托管两天。 “可入我图中。”这时,虞云澜突然道。 “你的图中?‘山河社稷图’,能将我也收入么?” “可。” “很好,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咱们可以……” …… 神木府城。 正值正午时分,烈阳灿灿,炙烤大地。 府衙之外,一块平台上。 文武群臣分站两列。 最前方,正是昨夜召集匠人,连夜修炼而成的一方黑色祭坛。 “大人,吉时已至。” “善!” 宇文黯一身黑袍,眼底有着漆黑与猩红涌动,一步步走上前去。 ‘攻城掠地,也就在这般大劫之时,平日,若有作乱,必会被大虞血腥镇压。’ ‘可惜,二府之中布置不够,只有神木府城数十万人。’ ‘不过,也足够了,等大虞调集大军而来,我早已献祭一城,取悦大黑天神明;若是大虞朝廷敢有强者独身前来,我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 宇文黯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站在祭坛之前,宣读祭文:“青天已死,黑天当立,今我宇文黯……” ‘谁说大黑天畏光惧阳,今日,我就要在这午时献祭一城!’ ‘桀桀桀桀桀,总有一日,这青天大日,也会逆反,变为猩红呐!’ 他心中冷笑着,高声开口道:“拜!” 砰! 一拜之下。 在场文武群臣头顶气运消散,面色惨白。 满城之中,家家户户的百姓,如同提线木偶般,亦是伏身拜倒,面色苍白好如大病一场。 “再拜。” 二拜之下。 满城中人,气息衰弱。 正是:一拜精散;二拜气衰;三拜,神魂碎裂,魂飞魄散,真灵永堕! “三……” 就在宇文黯话音未落之时。 虚空之中,一团七彩光华蓦然出现,正是虞云澜借助‘山河社稷图’空间挪移来到。 轰! 一道巨大的光柱落下,破碎祭坛。 “嗯?!” 宇文黯震惊之后,旋即就是大怒:“山河社稷图,当代天心玄女?大胆!今日敢来,那便给我留下吧!” 刹那间。 滚滚黑气从地下涌动,将整个神木城封锁,天幕扭曲黑暗,环境改移,变为大黑天侵染的诡地。 哗!哗!哗! 三页黑天诡书升空。 一页中,浮现出一条无始无终的冥河;一页中,飞出一条色彩斑斓,满是涂鸦的扭曲之龙;一页中,是一具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尸骸。 三尊邪神!!! …… (本章完) 第163章,上清 三尊邪神!!! 虽然祂们皆为映照入的虚影,但,亦是恐怖难当。 无始无终的冥河之上,无数诡灵浮现;扭曲之龙首尾相接成环,如一轮太阳,绽放出色彩斑斓的恐怖污染;不详气息的尸骸,身后有着肉山血海涌动。 “起!” 虞云澜拂袖一展,海量气运注入‘山河社稷图’,亿万里山河、十万万生民的光影升腾,与三邪神虚影对抗侵蚀,大片刺目的光芒炸开。 哗! 她犹不满足,手中‘山河社稷图’再次一震,一圈璀璨的七彩光环如水中涟漪般绽放,让三邪神虚影显化的异象崩碎。 尤其是那条冥河虚影,受到格外照顾,在此般打击下,直接黯淡不少。 见到这一幕。 下方,宇文黯却是冷笑:“一时之勇罢了,无用的,先天至宝虽可磨灭神明力量,却无法真正伤害神明。” “而在我这精心布置的邪域内,吾之神明持续投入力量,便映照之影不灭……” 他话音未落。 唰! 这时,一道无色刀光出现,一闪掠过。 那条无始无终、流动不休的的冥河虚影瞬间凝滞,其中浮现的无数诡灵顷刻崩塌,一道凄厉的尖啸在半空炸响。 然后,祂的映照之影再无出现,仿佛彻底消失。 此一刀,赫然是隐藏‘山河社稷图’中的方锐,在察觉那冥河虚影在达到斩杀线后,所施展的神通‘斩魂碎灵’! “定!” 虞云澜自不会犹豫,在与方锐配合,斩杀冥河邪神虚影之后,手中‘山河社稷图’一照,定住另一道邪神虚影‘扭曲之龙’,七彩光芒炙烤,让其身形虚幻黯淡。 唰! 方锐配合无比默契,又是一刀斩下,将祂破碎。 顷刻间,两道邪神虚影崩碎! 最后剩下的充斥不详气息的尸骸,这道邪神虚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根本没用虞云澜、方锐动手,就自行散去化作无尽暗灰光点飘落。 “我的神明啊!” 宇文黯看着连续两道邪神虚影崩灭,再无出现,有种信仰破灭的既视感,可等接触到半空散落的暗灰光点,神情又是蓦然变得无比惊恐:“不不不,我为大黑天立过功,再给我一次机……” “啊!” 在一道痛苦的咆哮声中,他整个人血肉蒸发,彻底变作了一具实质化的漆黑骸骨。 “方道友,对这宇文黯,你那一招可还能用?” “不可。那神通只针对魂体,此时那邪神力量已与宇文黯融合,有了肉窍,我已无法了。道友可自行出手。” “好。” 虞云澜与方锐神念传音,飞快交流着,手中‘山河社稷图’一转,一道丈许之粗的七彩光柱,破空笼罩而下下。 可也就在此时—— 轰隆隆! 整个神木府衙,地动山摇,大地开裂,一位位士卒身影出现,足有十万之众。 不,这不是普通人类士卒! 他们一个个双目漆黑,皮肤灰白,宛若尸体,身上皆是充斥着一股诡异气息,赫然是早已被炼成了诡兵。 “嘶嘶!” 在十万诡兵支持下,宇文黯头顶,无尽诡异气息升腾化作一条百五十丈的巨虺,头颅高昂仰天吐信。 虺者,身有剧毒,龙属也。 这巨虺喷云吐雾,吐出一片恐怕黑气,挡下投落的七彩光柱。 “诡卒成军么?!邪神力量在此方天地受到压制,这是对方利用本土化规则,最大程度,释放邪神力量得到方式。” “另外就是,宇文黯乃是反王,天生帅才,可将十万众,大黑天邪神选了一条好狗啊!” 虞云澜赋予了方锐权限,此刻,他能透过‘山河社稷图’,看到外界形势,暗暗感叹道。 “去!” 虞云澜手中掐诀,滚滚气运涌入‘山河社稷图’,化作一只百五十丈的七彩凰鸟飞出。 “啾!” “嘶嘶!” 一巨虺、一凰鸟,两者展开碰撞,逸散的冲击波,让房屋如豆腐倒塌,大地如玻璃般开裂。 片刻后,二者经过一番惨烈搏杀后,皆是伤痕累累,形体虚幻,几欲崩灭。 “疾!” 虞云澜云袖一展,‘山河社稷图’封存的海量气运落下,让凰鸟完好如初。 反观宇文黯一方,十万诡卒持续供能巨虺,身上诡异气息已是衰落萎靡。 ‘要结束了么?’ 方锐在观望到这一幕,心生此念。 可就在这时—— “吼吼!” 宇文黯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遮蔽天穹的黑暗流转,化作一方巨大的漩涡,吞吸外界天地间无穷无尽的负面气息,灌注而下,十万诡卒顿时焕然一新,诡异气息涌动让那条百五十丈的巨虺也得到修补。 “啾!” “嘶嘶!” 一巨虺、一凰鸟,再次厮杀在一起。 “嗯?!” 虞云澜见到这一幕,却是深深皱眉。 她的‘山河社稷图’中储存气运有限,若是对方能无限借用外界天地负面气息,那就麻烦大了。 “麻烦了!” 方锐亦是心头一跳,不过,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大亮。 “方道友可是有破局之法?”虞云澜传音。 “有,我有一门阵法,曰‘封天锁地禁灵大阵’……” 这门阵法,乃是在凉州之时,诛杀廖家老祖,所获得的战利品,效果为禁绝一方地域的灵气。 之前,方锐已发现:宇文黯借用天地间负面气息之时,是以灵气为载体的,只要禁绝灵气,就能断绝负面气息的供应。 ——这并不奇怪,此方世界的灵气早在上古天变就遭遇大黑天污染,与天地间负面气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唰唰唰! 一枚枚玉符飞出,组合成阵。 哗! 虞云澜拂袖之间,此阵没入‘山河社稷图’中,霎时间,一股禁灵场域无限扩散,笼罩整个神木府城。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总管一界山河地理,效果之一,就是对任何阵法,都有着恐怖加成。 “啾!” “嘶嘶!” 当百五十丈的巨虺、凰鸟,二者再次两败俱伤。 虞云澜抽调气运,轻易弥补凰鸟。 “吼吼!” 宇文黯无能咆哮,却是再也召唤不来外界天地负面气息,修补那条巨虺。 赫然是:‘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建功了! 这一刻。 他双目陡然猩红,周身无数半透明丝线生出,却是知道这次己方计划失败,准备利用剩余的邪神能量,收割神木府城百姓饱餐一顿。 “不好!” 虞云澜神情一凛,匆忙出手,可看似还是慢了一步。 “虞道友放心。” 方锐忽然现身,手中青霄剑破碎,虚空之中蓦然一道龙吟炸响。 此剑,取自饶州天定蛟龙刘昀,对方气运天然克制反王,虽然此刻宇文黯已被邪神力量控制,但终究还是反王之躯。 故以,宇文黯不可遏制地身形一顿。 也就在这一刹那—— “啾!” 那道百五十丈的凰鸟,拖曳山河虚影落下,如陨石坠地。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中,被邪神能量侵蚀的宇文黯与十万诡卒,一齐湮灭,恐怖的能量激荡,直接破碎此片诡域。 笼罩整个神木府城的黑暗天幕,亦是炸开,重见天光。 满城百姓,也纷纷好如大梦初醒,恢复神智。 “我这是怎么了?” “身体好虚弱。” “我想起来了,是宇文……” …… 哗!哗!哗! 那道百五十丈凰鸟残余能量,化作一缕缕璀璨流光落下,净化全城人体内的污染。 “神仙啊!” 当无数人走出家门,感恩戴德,对天拜下的时候。 虞云澜、方锐二人,已是各自屹立于凰鸟、紫羽鹤背上,在午后的灿灿金光中离去。 …… “唳!” “啾!” 凰鸟、紫羽鹤,各自载着虞云澜、方锐二人,在一处树林盘旋落下。 正值午后,灿金色阳光透过枝叶变作斑驳的光点,碎碎闪闪打落在他们身上。 ‘这种与神仙队友一道打野的体验,畅快啊!’ 方锐心情极为不错:‘此行顺利至极,雷霆解决神木府城一事,倒也不是对方太弱。’ 宇文黯明显早有布置,将神木成化作诡地封锁,召唤三尊邪神虚影,寻常二三位真君去了,怕是都要栽。 虞云澜一人,手持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都不行,会被磨死;他单独对上,也不行,毕竟不是虚界空间,不触发斩杀线,神通‘斩神碎灵’也无用。 ‘亏得我二人配合默契,虞云澜将邪神虚影打残,我再进行补刀,干脆利落。’ ‘其后与邪神力量融合的宇文黯,十万诡卒,更是须得我的‘封天锁地禁灵大阵’,配合‘山河社稷图’,才能解决。’ 方锐暗忖着,看着面板上飙升了十余万、仍在飞快攀升的劫运点,脸上不由得露出丰收老农般的笑容:‘灵师途径玄域之境,真君、真仙,我终于要成就了。’ 虞云澜清冷绝美的脸上,亦是有着清淡的笑意,就好如:那大雪纷飞的皑皑高岭上,浅浅摇曳的冰山雪莲。 说来,这种与人配合,将后背托付于人的体验,对她来说,也颇为新奇。 “我要走了。” “虞道友走好。” 这是方锐预料到的分别,虞云澜走很正常,不走才不正常——毕竟,人家一位玄域真君,紫霄阁玄首,哪能在外逗留,久久不归呢? 他想了下,一拍腰间葫芦,酒液飞出,灵力在半空凝为两盏酒杯,将它们盛下。 “此酒为道友践行。” “我……” 虞云澜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下,终究没说,抬袖接过酒水以自身灵力洗礼一遍,一饮而尽。 这一幕,若是被神京城中,那些见过虞云澜的王公权贵家的子弟看到,必然会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杀了方锐。 谁不知道,虞仙子素有洁癖,平日,别说参加宴饮,见得一面仙颜都是侥天之幸,可方锐所递之酒她竟然喝了! “我有一个请求。” “虞道友尽管说来。” 方锐心情不错,痛快答道。 他本以为,虞云澜所请,会是什么遇到大黑天情报分享,或者下次再一起行动之类。 可没想到…… “请道友助我修行。”虞云澜慎重开口。 “噗!” 方锐一口酒水喷出,在阳光下形成一弯浅浅的彩虹。 这个‘助你修行’是怎么助,是布施肉身,还是舍身饲虎? 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误会了。 “我所修功法,为《三清九转玄功》,玄域境时,须修得太清、玉清、上清三身。” “太清身,心如止水,太上忘情,三年方成;玉清身,上体天心,得益体质,直接成就;只余下上清身,须体红尘,屡屡失败,我有预感,在道友身边可得成功。” 虞云澜开口:“不知,可否容我上清身,留在道友身边一段时间?” “这……” 方锐微微皱眉,思索利弊。 虞云澜的上清身,留在他身边,好处嘛,可能得知大虞朝廷一些隐秘,遇到最坏情况,比如大虞皇室真君提着先天至宝来砍,也可能有一定转圜。 坏处则是,自身秘密可能暴露。 再就是,她太强了,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纵使明知没有恶意,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啊! “抱歉,我不喜欢被人跟着。”方锐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拒绝。 “那便罢了。” 虞云澜并未多说什么,从‘山河社稷图’中放出辛雪儿,便告辞离去。 “这姑娘性格不错,能处。” 方锐看得出,虞云澜并没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有什么生气、记恨的情绪之类。 “叔叔,姐姐不跟咱们走吗?” “嗯。” 方锐解释道:“她有自己的事情。” 阳光下,他带着辛雪儿乘坐紫羽鹤离去,没入云霄消失不见。 …… 余垚府。 方锐带着辛雪儿,本想找一处隐秘地点突破,可总有种被什么盯着的感觉,纵使去人口熙攘的府城逛游一圈,那种感觉仍未散去。 可卜算无凶,却偏偏又又找不出对方,这让他怎么敢放心突破? 傍晚。 客栈,房间。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虞道友,我发现你了,出来吧!” “道友是如何发现的?” 虞云澜还真被诈唬出来了。 此时,她的容貌、气质与白日一致,清冷无二,几无区别,只是气息波动只有源法境界。 显然此为上清身。 ‘自然是猜出来的。’ 方锐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答反问:“虞道友,为什么暗中跟着我?” “你不让我在你身边。” “不是,我不让你在我身边,你就暗中跟着?” 方锐颇为无语。 不会制造假币,所以就造真钞?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他都被气糊涂了。 “身边暗中跟着个人,对我,也是有影响的。” “有影响么?道友可以当做不知道。” “咳咳!” 方锐明白了虞云澜的逻辑。 与他一道,光明正大体悟红尘,他拒绝了,那就暗中观察,蹭一蹭变数。 后一种方式,她以为方锐不会发现,便不算不打扰,没有影响,也无须告知。 “这东西,怎么说呢?叫做隐私。当自己做什么事情,一想到被人盯着就会很不舒服……”方锐努力解释道。 “这样么?抱歉。” 虞云澜想了下,认真道歉后,又道:“下次,我会小心,不让方道友察觉。” 方锐:??? 不让我察觉,就是没有?姑娘哎,您这不是掩耳盗铃么? …… (本章完) 第164章,真仙 “我……” 方锐看着虞云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莫名心累。 他发现,这姑娘看似清冷,实则某些方面,就是小白,根本无法交流。 “你之前,不是答应‘那便罢了’吗?” “那是本尊答应的。” ‘所以,本尊答应的,不关你的事?’ 方锐揉了揉眉心:“你的本尊呢?” “走了。” “将你分出来,自己走了?” “嗯。” “咳咳咳咳!” 方锐再度无语。 将上清身分出来,自己走了,这是几个意思?岂不是……放任她找自己么? 那位虞云澜,有点腹黑,这位上清身,就更是相对情绪化,有点皮。 ‘不,我都糊涂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方锐暗自吐槽着,继续问道:“直说吧,你能不能不跟着我,在我附近?” “不能。” 虞云澜强调:“我要突破。” “突破就那么重要?” “我的三清身圆满,才可沟通天地,察看天道状况。” 方锐沉默了。 这人打不过,赶不走,犹如牛皮糖,还占据大义,他真的没办法啊! ——是的,别看虞云澜这具上清身,只有源法层次的能量波动,可一对一,正面交手还真未必打得过对方,谁知道虞云澜本尊留下了什么手段? “这样吧,你就不要暗中跟着了,光明正大在我身边,不过,咱们约法三章……” 方锐改变注意了,感觉任由这姑娘暗中盯着,还不如放在明面上。 安全感的问题,这个上清身,毕竟只有源法境界,在他突破玄域层次后,就威胁不大了。 而自身的秘密……此女也非不讲道理之人,好好商量,应该可以。 “何为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就是做一个君子协定:不能私自窥探对方;不能私自窥探对方;还是不能私自窥探对方!” “好。”虞云澜果然痛快答应。 “叔叔,吃饭……” 这是,辛雪儿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虞云澜:“姐姐,你回来了?” “嗯。” “她要留下,和咱们生活一段时间。” “哦!” 辛雪儿点着小脑袋表示明白:“以后,叔叔、姐姐、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这孩子,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方锐敲了敲小丫头脑袋,拉着她离开:“走,去吃饭吧,虞道友可要一起?” “不必。” 虞云澜拒绝,她这般境界,早就不用吃喝,又有洁癖,自然不会在这外面吃饭了。 …… 饭后。 方锐找来,虞云澜正在打坐。 “方道友找我何事?” “我要突破玄域境了。” 这种事情朝夕相处,根本瞒不住,主动说了也显得坦诚相待,再有就是,方锐准备询问虞云澜一些注意事项。 既然让对方待在身边,自然要充分利用这种优越条件。 “突破玄域境吗?”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这种突破之事,乃是极为私密的,方锐坦诚告诉她,这种被人信任的体验很奇异。 将心比心,她亦是注意着分寸,并未问出心中的一些疑惑。 “虞道友可有叮嘱?” “有。” 虞云澜想了一下,确认道:“方道友可是走得上古灵修之道?” “是。” “那就麻烦了。” 虞云澜好看的蛾眉微微蹙起:“玄域境突破,涉及神魂蜕变,上古灵修又只吞吐天地灵气,而灵气有毒,会在这个过程污染神魂……” “这不比源法境界,乃是在根源上,不可逆转的污染,若是吞吐天地灵气突破玄域,极可能堕落。” 此点,正是当年,大虞官方打击上古灵修的重要原因之一。 “哦?!” 方锐深深皱眉:“那道友是……” “我走得是朝廷灵师之道,海量气运供应,又有先天至宝隔绝外界,避免对灵气的本能吞吐。” 从虞云澜的话中,便可知:要想走朝廷灵师之道突破玄域境,至少须得满足两个条件,一为海量气运,二为先天至宝隔绝。 某种程度上讲,这般直接让大虞皇室、紫霄阁,垄断了玄域修士。 ‘我突破时的能量,乃是劫运点供应,不从外界索取,这最大的难关,对我来说却不是问题。’ ‘只是,突破之时,本能吞吐天地灵气无法避免。所以,亦须得先天至宝隔绝外界么?’ 即使神通‘长生不老’的一次性返老还童,大概率能洗去污染,方锐也不想冒这个险。 “虽然我走得是上古灵师之道,但突破时,无须吞吐天地灵气,只有后一点……虞道友的‘山河社稷图’可还在?” “本尊已带走。” “那便罢了。” 方锐已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倒也不必非得先天至宝,‘封天锁地禁灵大阵’似乎也可以。’ ‘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禁绝灵气,制造一片无灵环境,自然不怕本能吞吐灵气了。 ‘或许,半仙世家廖家弄出‘封天锁地禁灵大阵’,真正目的就在于此?’ ‘只是可惜,今日阵法玉符消耗掉了,要想重新炼制,还须得一段时间。’ 方锐暗叹。 虞云澜不笨,方锐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道友可是打算利用那门禁灵阵法?倒也不必辛苦炼制玉符,今日一见,我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已记录此阵,可一念成阵。” 灵宝乃是法宝的进阶,只有玄域真君才可炼制,就如她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经过多年温养,恐怕足以让她此身发挥玄域层次的战力。 “那便多谢道友了。” 安危托于人手,方锐却并不担心,对此女他已有了一定了解,再加上,对方红尘炼心离不得他,两人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 “道友准备何时何地突破?” “今夜,城外。” 此等突破之事,宜早不宜迟,方锐自然不会学什么主角,非要等到危难前夕,或者临阵突破。 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善。” …… “唳!” “啾!” 方锐、虞云澜二人,各自乘坐紫羽鹤、凰鸟,飞入一片偏僻山林。 哗! 虞云澜流云水袖一挥,一卷图卷飞出,散为无数银色星辰,可与天上星光争辉,升入半空。 旋即。 它们飞快排列组合,瞬间成阵,此片地域的灵气被排斥一空。 赫然是:‘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已经布置完成。 “你只管突破,我为你护法。” 虞云澜说完,只留下一道高冷的背影,乘坐凰鸟升空。 显然,她这是记得之前的约法三章,不能私自窥探对方。 “这姑娘……倒是个重信之人。” 方锐细细感知,并未察觉什么窥视之感,不由摇头笑笑,就在这漫天星光下盘膝而坐,打开面板。 【劫运:349338】 “平湖县一事后,加上原本积攒的,已有十六万劫运点,神木府城,与虞云澜配合,斩杀两尊邪神投影,挫败大黑天阴谋,直接暴涨了十八万,如今劫运点已经突破三十四万。” “而《元始经》卷五,也终于亮起了啊!” 方锐看着面板上庞大的劫运点,有种腰缠万贯,财富自由的欣然。 “想必,在这次突破之后,还能剩下不少,至少,激活一次返老还童的十万点是绝对有的。” “那么,灵师玄域之境,此世个人战力的巅峰,开始吧!” 方锐意识沉浸面板,在《元始经》后的‘+’上一点:“《元始经》卷五,给我……破!” 劫运点-160000! 轰! 面板上,劫运点如潮水般飞快消退之中,他的头顶一道庞大的漩涡虚影出现,从中倾泻出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 刹那间,方锐心神入定,《元始经》卷五全篇符文,如溪流般在脑海中流淌而过,其中奥义一一迸现。 与此同时。 在那股浩瀚清凉气流供能下,他的识海,液态化的灵力如同煮沸了一般,翻滚着不断向外扩大,并开始从淡青色向着纯青转变。 识海上空,神魂小人盘坐,亦是开始了某种蜕变,好似洗尽铅华,一点点变得澄澈透亮,源法境之时,凝聚的一颗颗如星辰般的法术符篆,此刻相继飘来铭刻于神魂羽衣之上。 外界。 方锐身后,半仙法相出现,在滚滚磅礴清凉气流灌注下,如吹气球般飞快膨胀,气息越来越强横。 五十丈! 六十丈! 七十丈! …… 嗡! 本命法宝‘太一金珠’悬浮身前,再度开始晋升,由法宝向着灵宝蜕变。 足足盏茶功夫后。 识海之中,翻滚的灵力逐渐停歇,此时,这些灵力已变为澄澈纯青,并扩大成湖。 神魂小人通体通透如琉璃,绽放道道清光,一颗颗法术符篆化作星辰之衣披于身上。 外界。 半仙……不,真仙法相定格为百丈,在脑后位置,不断衍化太初开天、元始混沌、五行相生之景。 嗡! ‘太一金珠’亦是在这一刻蜕变,金光冲天而起,煌煌如大日。 哗!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玄域之境,吾今成矣!” 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89338】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五)(灰色)】 【境界:武圣(元海)、真君(玄域)】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多多益善·残】 …… “果然是玄域真君,此次突破,消耗了十六万劫运点么?” 方锐神色欣然,可等看到功法一栏变成灰色的《元始经》,又是一叹:“《元始经》变作灰色,昭示着,它虽未达到理论极限,但也不可再提升了么?” “果然如我所料,即使是面板,也不能强行将《元始经》拔升到卷六,从而带动我,突破天心境啊!” “想想也对,世界意志沉睡,突破天心境‘上感天心’的基础条件都不满足,怎么可能提升成功呢?” 就如:花盆里种不出参天松,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 “天道不醒,则灵师途径,玄域已为巅峰,其后,已无路矣。” “想再度突破,要么,帮助虞云澜,唤醒天道;要么,走别的路子,比如武道。” “以我之见,灵师途径,更偏重交感天地,借力于外;而武道,则更偏重于开发自身,再往后去,应是不同于灵师途径‘上体天心’的另一条路子。” 方锐笃定道。 既然不需要‘上体天心’,自然就可以避开天道沉睡的影响。 “不过,现在想这些事情太早了,如今,我就连武道对应灵师途径的玄域境,都还没有推衍出来哪!” “罢了,这些以后再说,现在么,还是看看此次突破玄域境,所产生的变化。” 方锐伸手一招,一团液态化灵力在手中浮现,色泽纯青。 如果说,源法境之时的液态灵力,好如清水,那么,此时玄域境的灵力已浓稠如浆态。 哗! 他调动这团灵力,化作火龙飞出,将大片树木炸作粉碎。 “玄域境的灵力质量更高,法术威能自然大大增强,比源法境时超出五成。” “然而,最大的变化,却远不止灵力纯化这么简单。” 方锐心念一动,识海之内,神魂小人连同星衣之上一枚枚法术符篆如星光亮起,在体外形成一方白、青、蓝、红、黄五色流转的领域,笼罩一里方圆。 “这是《元始经》修成的五行玄域,在我这五行玄域内,我的法术将得到恐怖加成,反观敌方,只要不超过我境界的五行法术,尽数无用,甚至,半仙法相之流都会被压制崩塌。” “对了,我的真仙法相,起!” 方锐心念一动,身后百丈法相升腾,俯瞰天地。 可以说,真君领域、真仙法相,此般完全状态下,单人对抗六七八万精锐大军,都是寻常。 “还有,我的本命法宝‘太一金珠’,也蜕变成了灵宝,如今恐怕比之州城中的超品秘宝,也不遑多让了。” “玄域境啊,果然又是一个大蜕变,经由虞云澜确认,包括大虞朝廷,这个境界也就那么二三人而已。” 方锐负手而立,意气风发,颇有种‘拔剑四顾,发现身前已无一合之敌’的寂寥感。 “哪怕大虞皇室无极真君、虞云澜本尊当面,我有自信,也能单……呃,咳咳,他们皆有先天至宝,我应是打不过的。” “不过,身为棋手,自身境界,这稍弱的一环,我却是已经补足了。” 他喃喃道。 也就在这时—— 哗! 一道明晃晃的月华,突然贯穿星辰天幕,照落在方锐身上。 …… (本章完) 第165章,入画 哗! 一道明晃晃的月华,突然贯穿星辰天幕,照落在方锐身上。 此处,本就为虞云澜的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笼罩,她又骤然出手,释放月华,让方锐一时都猝不及防。 被这道月华命中,他脑后悬浮起三尺清辉,清光莹莹。 此时。 方锐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某种鉴定术,鉴定他在突破玄域境后,是否被天地灵气污染,神魂堕落。 “咦?方道友,你的身体自内而外,都很纯净。” 虞云澜现身,清冷的眸子中带着惊讶。 方锐明明走的是上古灵师之路,可身体受到的灵气污染,竟然似乎比她都轻微,这怎能让人不惊讶? “虞道友,” 方锐深深皱眉,关注点却在另外的事情:“你这般行为,是不是……” 这般不打招呼,直接来一记鉴定术,让他下意识心生反感,那是自身没有得到尊重,心理上的不适。 可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明白了,虞云澜不提前打招呼,是有原因的——若是提前说了,万一方锐真的神魂堕落,必然会自发掩藏,乃至抢先对虞云澜出手。 事实上,正如方锐所想,虞云澜应诺,对‘方锐不吞吐天地灵气突破玄域境’的秘密,不会窥探。 可对他在突破玄域境后,是否神魂堕落,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弄清楚的。 故以。 在感应到方锐突破完成,虞云澜才会猝然出手,来一记鉴定术。 之前,她主动提出帮助,布置‘封天锁地禁灵大阵’,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现场验证方锐是否在突破后出现问题。 对刚刚突然的鉴定术,方锐没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若是我真的神魂堕落,虞道友会杀了我?” “是。” “若杀不了呢?” “本尊会出手。” “虞道友跟着我,也有防备我,做出不利于世界的事情?” “是。” 虞云澜一如最初,有问必答,坦诚无比。 方锐却沉默了。 ‘果然,如我所料么?’ 在虞云澜的眼中,他是变数,在因果、轮回之外,命运的轨迹,经由他身边划出弧线。 可变数,并不代表着,一定会让洪虞界处境变得更好,也可能……更坏。 如此一个不稳定因素,虞云澜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她的上清身,跟随方锐身边,除了功法原因,红尘炼心之外,同时,恐怕也是监视。 ——所以,无论方锐答不答应,这个上清身都会跟在方锐身边,无非是在明面上,还是暗中的问题。 ‘更黑暗些想,若非面对大黑天,洪虞界处于绝对不利局面,我这般的变数,虞云澜见了,恐怕当场就要扼杀吧?’ ‘即使如此,若是我这个变数,做出对世界不利的事情,超过某个限度,此女亦是会翻脸。’ 别看虞云澜清冷、单纯,但若是真的触碰‘洪虞界安危’这个逆鳞,她绝不会手软。 当然,方锐也没说虞云澜的资格,他的目的同样不纯。 帮虞云澜修成上清身,感应天道,也是为自己的道途,希冀天道苏醒,灵师途径能有前路; 留虞云澜在身边,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总比被人暗中盯着好,更有从她的身上,白嫖大虞情报的想法; 除此之外,方锐亦是在铺垫:若有朝一日,推翻大虞,重定乾坤,虞云澜的身份地位,能减少许多麻烦; …… 直接点说,两人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倾心?大多数的美好,若是撕开皮囊,下面都是赤裸裸的利益啊!’ 方锐暗叹着,却是莫名地心平气和了。 既无期望,自无失望,毕竟,连朋友不是,又岂能要求对方如何呢? “方道友,你那避免灵气污染的法门,可有普适性?”虞云澜重提此事。 “只对我个人有用。” 方锐摇头。 所谓避免灵气污染的法门,不过是他激活神通‘长生不老’,一次性返老还童之时,所附带的净化,别人怎么可能使用? “那便罢了。” 虞云澜天心灵体感应,自然知道,方锐说的是真话。 如果真有普适性,那就是救世之法,她…… 此般凭空假设,并无意义。 接下来,两人皆是沉默,仿佛突然间就变得无话可说。 散去‘封天锁地禁灵大阵’,召来凰鸟、紫羽鹤,各自升空。 皎洁的月光下,虞云澜一身清冷白衣,晚风微寒,吹动些许青丝,衣裙濯濯,摇曳生姿。 她容颜平静如水,只是瞳光微微闪烁,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为何,我会莫名地难过?’ 虞云澜察觉到了方锐的疏远,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如此做;若是方锐再问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如此回答。 她有着自身坚持,不想骗人,终究也不会骗人。 “抱歉!”虞云澜朱唇轻启,突然道。 这是对之前鉴定术的道歉。 “无妨。” 方锐摆手。 虞云澜有虞云澜的立场,他有他的坚持,两人都没错,虞云澜无须道歉,他也没资格责怪。 “唳!” “啾!” 两人乘坐凰鸟、紫羽鹤飞去,好如之前破空飞来,只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已变得不同。 …… 一月后。 饶州,沐平府城一处酒楼。 二楼雅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客官慢用。”小二端上来一盘点心、一壶清茶,小心退下。 “虞道友要么?” 方锐先是给辛雪儿拿了一块点心,又看向虞云澜,礼貌问道。 这一月间,他与虞云澜的关系,也就那样,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天下来可能说不到两句话。 可终究不是小朋友,不和谁玩、闹什么冷战,对待这姑娘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初。 “谢谢。” 虞云澜犹豫了下,却是接过。 这倒是让方锐稍稍惊讶,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可是知道,这姑娘有洁癖的,从未在外吃过东西。 “唔唔!” 辛雪儿吃着点心,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 小丫头感知很敏锐的,这么些天了,已经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隔阂。 她想了一下,突然站起来,趴在方锐小声道:“叔叔,你是不是和姐姐吵架了?你们在一起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我爹娘就是这样的。” 纵使辛雪儿刻意压低声音,可虞云澜是何等境界,怎么可能听不到,刹那间,如霜雪凝聚的皓腕一颤。 你个大聪明! 方锐敲了下小丫头的脑袋,又夹了块点心,堵住她嘴:“大人的事情,莫要管。” “童言无忌,虞道友摸要见怪。” 他对虞云澜歉意笑笑,忽然耳朵一动,将注意力转向外边的议论。 …… “听说了么?反王宇文黯,被灭了?” “那怎能没听说?据说是,这人在神木府城进行邪祭,封锁全城,最终,引来两位神人天降……” “一潮落,必有一潮升。想那刘昀,不过常兴府城中一小旗官,押运罪囚延误时间,就扯旗反了……顷刻间席卷一府,大才猛将纷纷去投……” …… “说到刘昀,这些日子,我以神通‘天子望气’,选拔良才,没少在刘昀这个饶州天定蛟龙身边埋子。” “再加上,当初传功、赠药之恩,饶州这边也差不多了。” “至此,原、凉、饶,三州布子已成矣!” 方锐眸光闪烁:“接下来,就是微调,等待局势衍变。” 这般布子,就如下棋,看似缭绕散乱,精彩之处在于那掀开屠龙之时,勾连合围,刹那间,便是:天塌地陷,天崩地裂。 “到那时,纵使以大虞千万年之底蕴,在这西南三州,此片棋盘上,我也有了一搏之力。” “特别是,我自身实力一环,已经补足。” 方锐端起杯中茶,一饮而尽:“大虞啊,你可准备好,迎接我给你的惊喜了么?” 恰此时。 窗前有风吹过,激起一壶好茶晕开涟漪,与小丫头如小仓鼠般咔嚓嚓咀嚼的声音相和。 虞云澜余光瞥见一抹坚毅的眼神,清冷如冰雪琉璃的眸子中,微微失神。 外边,长街繁华,叫卖不绝,街头的一位白胡子老者,将这一切临摹入画。 …… 昨晚下大雪,我骑着我的小电动下班回来,摔了一跤,唉,耽误不少时间,今天就这么多了。 抱歉,抱歉,鞠躬! …… (本章完) 请假条 昨晚我爸妈打了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本想再补半章的,没成……我说了摔着没事,可他们今天还是来了,带我去体检了一下,真的没事。 今天,我在陪他们逛街,买些衣服、鞋子。 书中的主角没了父母,所幸我还有,哈哈。 扯远了,因为要陪他们,这周末可能没空,明天我看情况尽量更新,最迟下周一,一定恢复更新,下个周末存稿……作者还是要有存稿的啊啊啊! …… 《我在大虞长生》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顿悟 原州,颍和府。 方锐、辛雪儿、虞云澜三人入城。 “阔别数月,又返回原州了啊!” 他换回了当初天机道人的容貌,辛雪儿易容打扮,虞云澜也以法术变得普通。 街道上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 “听说了么?魏侯今日在城外阅军,五虎上将:关、鲁、马、黄、赵俱在。”有人八卦道。 “什么魏侯,人家现在是魏公了。”另一人接茬。 “坐拥甲兵二十万,割据四府,席卷原州大半,曹孟自领魏公,倒也不算德不配位。” “那传闻是真是假,魏公不喜处子,却尤好人妻……咱们颍和府城被破之后,城中罪官大户的女眷……嘿嘿嘿!” “哼!” 旁边,一个破落大户子弟,闻言却是莫名脸色涨红,恨恨低声道:“我与曹贼势不两立!” …… “数月不见,当初的曹孟曹都统,已变为魏公;关治、鲁飞等人,也成了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方锐唏嘘不已:“时间真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 “或许,有朝一日,我的碧玉荷,会成为万古青天一株莲;我推陈出新的武道,会成为当世显学;我与大黑天的斗争,也会成为史诗与神话……” 这种身在历史,却又在书写历史的奇异感觉,让他一时不由怔住,陷入某种冥冥之境,周身玄奥的气息波动。 “这是……心境顿悟?!” 虞云澜清冷的瞳光闪烁,带着一丝羡慕之色。 心境渺渺不可言说,却对玄域之后的境界有着巨大影响,就如她的《三清九转功》,需要修炼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各有不同要求。 其它功法,也要求类似的感悟,这是掌控更大力量的前提,若无匹配心境,就极难突破;即使强行提升,也容易成为力量的傀儡,堕入魔道。 可心境顿悟,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此次方锐就是进入了这般状态。 “叔……” 辛雪儿回头开口,可刚出声,就已戛然而止,变成了呜呀呜地的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嘘! 虞云澜葱白的食指竖起唇边,一道声音直接映照入她的脑海:“这是你叔叔的机缘,莫要打扰。” 顿时,小丫头捂着嘴,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 周遭喧哗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安静,一切声响都被过滤隔绝,对一些隐隐窥探的目光,也不在乎。 除此之外,虞云澜也没有多做,挪移方锐,或者隔绝外界景象,以防打断方锐这种状态。 直到盏茶时间后—— 方锐目光一闪,恍然回神。 要说变化么? 似有若无,神魂似乎更澄澈透亮了些,心志更加坚定,更多,就似乎没了。 “谢过虞道友护法,嗯?!” 方锐道谢过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一处。 “就是这人!”这时,一个小眼睛、脸上带着些精明之色的人,带着一队甲兵过来。 “这人犯什么事了?” “什么犯事?这人……貌似是魏公悬赏的大才——那位天机道人,我看过画像的。” “赏银三百两银子啊,我也认出来了,只恨被人抢先一步报告,惜哉!憾甚!” …… “道长,我们魏公盛情邀请您去城外一叙,还请上车。” 领头的一位裨将恭敬抱拳。 “哦?带路吧!” 方锐并无惊讶,以天机道人的身份出现,就做好了这般准备,曹孟此人,正好是要见一见的。 他带着辛雪儿、虞云澜上了车架,徒留身后面色各异的一众围观者,以及一片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那车架,似乎是……魏公车架?!”有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 “你没看错,那就是魏公车架!”另一人拍着大腿。 “素闻魏公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方知果然如此啊!” “魏公礼贤下士也就罢了,可那道人也是猖狂,毫不推辞就上了马车,更带着两个女眷,此人何德何能?”这是一个羡慕嫉妒恨欲狂的书生。 …… 对这般魏公车架,方锐倒是神色坦然,如乘驴车; 虞云澜亦是不看重,她本尊可是云澜真君,所享排场不知比这阔气多少; 只有辛雪儿,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东瞧瞧,细看看,却懂事地并不说话。 吱吱呀呀! 马车一路来到城外。 “南涿县一别,道长,别来无恙乎?” 曹孟领着群臣,面带笑容快步迎来,可谓给足了方锐面子。 ——以前他称呼方锐‘道长’,现在依旧称呼‘道长’,只是比从前,少了一分恭谨,多了一分肆意。 “魏公有礼。” 方锐拱了拱手。 ‘此人再度出现了!’ 身后,文官群臣之列,姬赋这个曹孟的老师面色变了变。 对这个比他还会装逼的人,他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所幸,我早已完成了在魏公身边的布局,根基深厚不可撼动,这般情况下,此人也只能捡些残羹冷炙。’ ‘不过,稍后还须得试探一番,看这人到底是哪个半仙世家的。’ 可姬赋却不知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一人坐看棋局,一人身在局中,两者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 在他身后,更多的文臣面色不动,低垂的眸光却是微微闪烁。 “还请道长同观阅军。” “善!” 哒哒哒哒! 曹孟麾下五虎上将,关治、鲁飞、一位银枪白甲,面若少年的将军、一位面容粗狂,有着西域特色的青年将军、一位年老白胡子将军,乘马而来。 正是麾下五虎上将。 关治、鲁飞等五人,此时望向这边,面容忽地隐现激动。 曹孟理解为这是对自己的拥戴,含笑颔首,轻捋胡须,却没注意到,旁边方锐脸上同样淡淡的笑容。 ——关治、鲁飞二人自不必说,另三将也在当初方锐游历原州时,得遇过接济,或指点武功,或赐予坐骑,或救治儿子,早就变成了某人的形状。 “今日阅军,开始吧!” 曹孟蓦然一挥手。 “诺!” 关治五将抱拳散入军阵。 分列东、西、南、北、中,五方共计二十万大军,霎时间旌旗招展,烈烈作响,兵马如林。 “杀!杀!杀!杀!杀!” 在五将指挥下,喊杀声冲天,士兵举矛、前行整齐划一,甲胄碰撞声冷冽,浓郁肃杀之气弥补。 杀伐之气横亘苍穹,化而凝形,为青龙、黑虎、银鸟、天马、金狮,或冲天而起,或俯冲咆哮,或振翅长嘶,或双蹄前跃,或毛发竖张。 此般威势下,纵使曹孟麾下文臣,乃是自己一方,亲近龙气、军气,都是脸色苍白。 方锐却巍然而立,无形的气场散发,为身后虞云澜、辛雪儿二人遮掩庇护,神色自若,无波无澜。 “哦?” 曹孟余光留心到这一幕,惊讶地眼睛微眯,更加坚定了某种心思。 ‘此人不与魏公龙气亲近,面对二十万大军威势,却能风轻云淡,甚至,尚有余力庇护女眷……这必是哪家半仙世家老祖无疑!’ ‘可可可……此等人物,竟然亲自下场,与我这般的小辈抢食吃?当真好个不要脸!’ 姬赋心中腹诽,暗骂不已。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懂得敬畏,他猜测方锐是哪家半仙老祖后,气势下意识弱了一筹,之前试探的想法也就此打消。 “道长,你观我的五虎上将如何?” 曹孟忽而问道。 ‘你的五虎上将?不,是我的。’ 方锐暗笑一声,答道:“忠毅勇悍,将帅之才。” “我的二十万甲兵如何?” ‘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我的。’ 方锐目光闪烁,赞曰:“军容威严,无当雄兵。” “那……此般文臣,又如何?” 以神通‘天子望气’观之,一派郁郁金青之色,更有气运凝化成祥瑞者。 ‘一多半也是我的。’ 方锐笑笑,再道:“济世定邦,足堪大用。” “大善。” 曹孟抚掌而笑:“道长,你观我甲兵无算,猛将如龙,良臣济济,更有雕栏玉砌,金殿朱阁……” 炫耀! 赤裸裸的炫耀! 当初,方锐是他需要仰望之人,如今,他已成魏公,文武如云,甲兵如林,怎能不好好炫耀一番? 尤其在这般的熟人面前炫耀,心中更有一丝‘昔日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已是高攀不起之人’,那种感觉,爽到骨子里了啊! 要不,怎有人言,衣锦当还乡呐? “故以,” 曹孟继续道:“道长何不事我麾下,共举大业,岂不美哉?” 方锐是他的一个执念! 当初,求而不得,深以为憾,其后许久更是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悬赏以银。 如今重逢,再有机会,自然要招揽了。 此种心态,大概空气类似于:功成名就,或者重生之后,弥补遗憾。 另外就是,收集这般大才,也能满足某种集卡癖啊! “我……” 方锐正要开口。 “道长先莫要拒绝。” 曹孟打断方锐:“道正若有什么困难,我自会周全解决。 曾有一徐姓书生,家贫,需赡老母,居住甚远,我便赠以府邸; 曾有一杜姓勇士,好美酒,我便开放吾之私窖进出之权; 曾有一许姓谋士,尤爱财货,我便筹以万金相聘; …… 道长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我必全力解决。”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罢罢罢。” 方锐笑道:“我不通政务,唯擅术数,可为一小吏,又生性懒散,希望上衙时间能宽裕些。” “既如此,当如道长所愿。” 曹孟沉吟少许,开口道:“不如,就为一粮草主簿吧!明日履任,每日巳时(上午九点)上差,酉时(下午五点)下衙,一旬可休三日。” “善。” 方锐颔首的同时,心情莫名古怪。 合着,这真就是:人在曹营,朝九晚五? “除此之外,我当赠道长以金银、宅院、仆女。” 曹孟自然明白,这般之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不必……”方锐正要拒绝。 “道长还是收下吧,大丈夫来此世上一遭,岂能不享受一番红尘富贵?” 曹孟大袍一挥,回首问道:“我加魏公之日,身处殿前,文武拜倒,回至堂后,金银为器,美人如玉……道长可知道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什么话?” “吾今日始知魏公之贵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身后,曹孟麾下文武,目光奇异。 曹孟大势加身,身有王霸之气,自是一番难言之风采;方锐却丝毫不弱,如云缥缈,如湖宁静,深不可测…… 相较之下,在场其余人杰,皆是逊色何止一筹矣! …… 辞别曹孟。 “你为何要接受那人征辟?” 虞云澜突然问道。 近日来,她上清身感悟红尘,几无进展,反思之后,觉得自己是该心态主动一些。 另外,对这个问题,也确实疑惑——虞云澜可是知道,西南三州蛟龙在方锐眼中不过棋子,如今为何要在曹孟手下当一个粮草主簿? “要想立体看得一方势力全貌,须得从高层、底层两面。高层方面,我自有布置,可以得悉;底层方面,亦须察知。” 方锐目光一闪:“如此,才可观察其队伍的纯洁性,是否顺我心意。” “底层观察,非得接受征辟?有官,即有责,岂不拘束?” 虞云澜想起,本尊身为天心玄女,紫霄阁首,权力极大,却也责任极大,束缚神京,无事难以外出。 “有些东西,不进入其中,看不清的。至于拘束?” 方锐摇头:“能拘束一个人的从不是什么外物,而是……心。若我有朝一日,突然不想干了,那便挂印而去,曹孟能奈我何?” 他心境顿悟后,处世更为坦然,隐隐有种‘从心所欲,不逾矩’之感。 “心?” 虞云澜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忽然又问道:“不如意又如何?” 这是指先前的观察曹孟势力。 “若有小错,当须微调,尽快掰回;若不可逆转,病入膏肓……” “怎么?” “那便推倒重来。” “如此岂不可惜?” “瓶瓶罐罐,砸碎了再来嘛!” 方锐轻轻一笑:“须知,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彼时。 旭日东升,灿灿如金的阳光越过千山万水,映照着那张恍如少年的脸庞,自有一股宁静与自信,晃得虞云澜微微失神。 …… (本章完) 第167章,有情 是夜。 明月皎皎,无风无云。 方锐一袭白袍,伫立庭院,好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身后白玉亭中,青石石桌上,摆放着二人茶具,只是奇怪的是,其中无水,亦无茶叶。 “你来了!” 某一刻,方锐忽地大袖一摆,转过身去,清淡无波的眸子看向一处,那道悄无声息出现的黑影。 “拜见主公。”关治看了眼这位澄澈如玉、好似比天上明月还要皎洁的人,心神微震,连忙低头单膝跪下,抱拳低声道。 是的,就是主公! 这一幕,若是被从不肯称呼对方主公,只以‘魏侯’、‘魏公’相称的曹孟听到,恐怕会痛心疾首,抚膺长叹:难道是我待关将军还不够好么,将军何以薄待我至此啊?! 可孰不知,在关治心中,曹孟大概就相当于借调公司的老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人,何须和你讲什么忠义? “主公,这府邸中有盯梢,我已避开,鲁飞弟弟本也想来,可惜功法粗猛刚烈难以敛息,唯恐惊动盯梢之人……还请主公见谅。” “无妨。” 方锐怎能不知曹孟给予府邸,亦有盯梢之意,早就蒙蔽了这些人的视听。 “此处我已施法隔绝,关将军不必担心,坐。” “诺。” 关治抱拳坐下,只是腰杆笔直,只有半边屁股坐在石凳上,恭谨有礼的同时,显得颇为拘束。 这也正常,关治忠心不假,可两人终究接触不多,又久未见面,难免生疏。 再者,他并非善于言辞、八面玲珑之人。 方锐也未开口,只是拿起茶具,周身之间,忽而有白、青、蓝、红、红五色光华流转,五行领域展开。 哗! 他招手之间,天空中如匹练般的月华,落下凝为晶露;金木水火土,天地五行粒子,在领域伟力下,从大地、溪流、草木中飞出,化为茶叶。 随后轻轻一晃。 汩汩! 这一壶好茶就如煮沸了般,翻滚着冒出白烟,清香之气沁人心脾。 方锐欲要倒茶,可关治怎敢让主公服侍,抢先一步,先为方锐倒了杯茶,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这茶不错,关将军可满饮之。”方锐吹了气,浅浅咂了一口,微笑道。 “谢过主公。” 关治看着杯中泛着五色光华的茶水,身体本能吞咽了口口水,仰脖一饮而尽。 茶水入口微苦,却莫名地,给人以神清气爽之感,等咽下后,又有着回甘绵绵不绝。 倏而,体内暗劲忽地快速运转,刹那间突破了五品暗劲到四品化劲的关隘。 ‘此茶莫非神药乎?’ 关治心头剧震,起身拜下:“多谢主公厚赐。” “盏茶而已,是你自身根基扎实。” 方锐面色淡淡,仿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摆摆手道:“给我说说曹孟的事吧!” “是。” 一杯茶过后,关治拘束少了许多,开始缓缓叙说。 “当日,在南涿县时,我跟随曹孟出城剿匪……” 方锐认真倾听,时而插嘴问上一句,每每一针见血,直中关要。 在关治的叙述下,他对曹孟起家、壮大过程,乃至整个势力开始有了一个深入了解。 片刻后。 关治自身所知诉说完毕,方才停下。 “善。” 方锐微微颔首:“关将军有功,不可不赏。” 他手中光华一闪,取出一个青皮葫芦:“葫芦中灵液,一日之内给你娘服下,可保二三年内身体无病无痛。” 说是灵液,其实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神通‘枯木长春’生命元力,如今,他已可做到以灵液短暂封存。 “谢过主公。” 关治面色动容,再次跪地拜下。 唰! 方锐又是一点,一道青色光华一闪,没入关治眉心:“此为《青龙功》三品之境的功法精要、前人修习心得,你当善用之。” 这门《青龙功》,乃是当初吴州甄家藏经阁中的一门功法。 其中,功法内容,下品、中品的经验、心得、关窍,从前就已传给关治,今日这是三品部分。 ——纵使方锐看重关治,也不会一次性给予太多,以免来日赏无可赏。这与投资蛟龙又不一样,那是将来要对方十倍偿还的,手下人可不能这般杀鸡取卵。 ‘关治这次立功,也是恰逢其会,接下来西南三州衍变加速,风起云涌,此人实力正好提升一番。’ 方锐暗忖道。 “治必不负主公所望。” 关治双目微红,感动不已,已不知说什么了。 平生,他最珍视的,不过家中老母、自身武道,如今,皆是被方锐考虑到,如此怎能不感动? 相较之下,曹孟拉拢所赠金银、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这是‘千里传音符’,以后可方便联络。” 方锐又赐下一张银色符篆。 这千里传音符,并非一次性,可反复使用,作用么,就是传音。 此符,源法真人就可制作,不过传音距离只有百十里,唯有玄域大能,才可制作出真正的‘千里传音符’。 从饶州、凉州一路返回,此符,已经分别赐予其他蛟龙麾下棋子。 至于三州间距,远不止千里? 方锐效仿前世网络,在三州建立了一个个基站,如今,已经勾连三州。 ——此般思路,当初,可是让虞云澜惊讶不已。 “竟然如此神奇?!” 关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自以为在曹孟麾下已经见过世面,可岂比得上今日所见奇物之万一? 方锐在他心中的印象,也变得越发玄奥神秘,深不可测。 等关治被一通嘉赏,砸得晕晕乎乎辞别。 方锐拂袖之间,收起青石桌上茶盏,亦是起身:“曹孟麾下其余四将,以及曾经落子的文臣,今日也须得亲自去见一见了。” 关治一人讲述,有所片面,还需其他武将多角度补充;另外,亦须得文官视角的叙述。 出府。 方锐一一拜访。 鲁飞四将还好,忠心不改,给予轻重赏赐。 文臣么,就……呵呵! 负心多是读书人。 有富贵迷心者,想要欺骗糊弄,可哪能瞒得过鉴心之术;有翻脸不认人者,想要做出切割…… 方锐自有特殊方法,让这些渣滓屈服。 既然当初自愿交易,说好的付出忠诚,怎能反悔呢? 你不履约,我自让你履约! 只是撕破脸后,场面就有些不好看了。贪生怕死者,种以禁制、毒药;爱惜名声者,再加以迷魂,手握把柄。 至于,什么手段不光彩? 还是那句话,方锐可从不是什么好人啊! …… 等再返回时。 方锐对曹孟势力的大方向、战略层次,已有了一个深刻了解,乃至比曹孟这个魏公都要通透。 “其他方面差强人意,唯独就是:曹孟为了快速席卷,对世家大族做出了过分妥协,容忍、默许,甚至是,许诺出‘吃人份额’,作为利益交换,供其培育灵药。” “针对此事,我已做出布置,就看曹孟如何选择了。” 他眺望向府衙方向:“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 次日,曹孟麾下十二文官上书提议,限制世家大族抓人培育灵药。 此等建议,被曹孟断然拒绝。 他有言:‘苦一苦百姓又如何’,又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此事遂不再提。 …… 喀嚓! 园中,方锐手持大剪刀,在一声清脆的声音中剪断枝蔓。 这两日,他朝九晚五,在相对底层的角度观察曹孟势力。 其中,大户、世家官吏占比不小,秩序监管也有缺漏,腐化堕落速度极快。 迄今,曹孟麾下势力看似不错,不过是因为,灾年人口大量死亡,资源空出。 可以说:如今曹孟麾下,比之大虞西南三州之外的别州,远不如矣! “最重要的是,此人没有一颗仁德之心,这般的势力,纵然推翻大虞,又能如何呢?” 说不得,还会比现在更坏,让大黑天提早到来。 “曹孟势力,不合我意啊!至于是否坏到了骨子里,无可救药,还有待后续观察。” 方锐眸光闪烁:“即使到那时,我说的‘推倒重来’,也不是亲身下场,操刀动手术,或者取代曹孟,自立为王。” 还是那句话,执棋人下场,赢了也是输了。 再就是,蛟龙命格,代表某种意义上的应天顺人,没那个命,成为一方王侯也往往事倍功半。 更且,抛弃大道逍遥,强行去为,于道途有碍,得不偿失。 “身在棋盘外,才可保持清醒啊!” “嗯,我不下场,却也不意味着无法处理。垃圾都有用处,更何况一个蛟龙棋子呢?” “我没记错,曹孟儿子不少,或可另选魏公,也或者,在将来与大虞朝廷的对抗中,将其作为消耗性棋子。” “罢了,如今下断言还太过武断,再看看,再看看吧!” 方锐微微摇头,将曹孟甩到脑后,放下大剪刀,提起水壶,专注给身前的碧玉荷浇水。 什么魏公,此刻在他眼中,远比不上这株碧玉荷。 “从前年岁,这般时节,哪还用我照料它,灵儿、囡囡,两丫头都将这事包圆了。” 方锐叹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叔叔!” 辛雪儿蹦蹦跳跳找来,小手中拿着一个画轴:“快看!快看!这可有意思了!”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将画轴徐徐展开,画中,是一株青翠欲滴的荷叶,以及上面一只青蛙。 “咦?这画,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可上面,似乎有一股玄奇的造化力量。” 方锐瞬间就发现了它的不凡。 果然,下一刻。 唰! 炫白色的光芒一闪,先是那一株荷叶从画卷中消失,化作真实一般的光影出现在了外界,然后是那只青蛙,还‘呱’地叫了一声。 “荷叶也就罢了,这青蛙……竟然非是某种光影映像,而是被短暂赋予了灵?!” 方锐惊讶喃喃道,旋即,似乎了想到了什么,神色蓦然动容:“雪儿,这画卷是哪来的?” “画是堂屋的,不过,虞姐姐施过法。” 辛雪儿脆生生道。 她话音未落。 方锐已是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玩,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我就知道。” 辛雪儿大眼睛转动,并未去追方锐。 她很聪明的,知道方锐去找虞云澜了,大概是因为,叔叔也有一幅画,画中有叔叔的妻子。 其实。 辛雪儿看到虞云澜的这般本事,就想到了这些,故意找过来的。 一方面,是想让叔叔的妻子也像这画中的青蛙一般能出来,以后叔叔就不会再伤心了;一方面,叔叔和姐姐吵架,希望能通过这次的事情和好。 “嗯,叔叔教过,这叫一个石头,打了两个鸟。” 辛雪儿嘟囔着,撅着小屁股趴在桌子上,伸出小指头戳了戳那只画灵青蛙。 “呱!” 这青蛙不满地瞥了小丫头一眼,向前一蹦跶。 再一戳,又一蹦跶。 可没蹦跶两下,就啪地一下散去,重回画中了。 …… 后院,嶙峋假山边,玉白石亭中。 虞云澜落座蒲团,纤长双腿合拢,长长素白的裙摆散开,青丝垂落如瀑,些许从玉肩散落至青石桌面。 霞光流转,映照其影,景色如画,玉人若仙,清冷中却自有一股无言的孤寂。 “方道友所来何事?” 虞云澜螓首微抬,清冷的眸子若星。 在方锐突破玄域境后,对她有了无形的隔阂,两人之间,犹若陌生人,基本不会主动找来的。 “雪儿手中的画,可是虞道友施法?”方锐语气少有的急切。 “是。” “可能帮我施法一幅画卷?”方锐手腕微颤,取出三娘子那幅画卷。 “赋灵,还是点灵?” “两者有何区别?” “赋灵一时,点灵长久。” “点灵。” 虞云澜沉默了下:“好。” 七彩光芒升腾,她的造化领域出现,浓缩化作一条彩虹桥,没入画卷,自身眉心亦有一颗璀璨光点飞出。 那幅画卷,在玄奇造化光芒下,材质仿佛变为了琉璃一般,袅袅光气从中升腾,先是圆月消失,随后画中人儿,也是不见了。 唰! 画灵出现,正是三娘子相貌,却高不过一尺,双眸若水晶,懵懂清澈,翩翩起舞升空,裙摆间有着流苏一般晶蓝色光焰,飞起落坐在那轮月亮上,好似嫦娥仙子,晃荡着脚丫。 “咿呀!” 她突然看到了方锐,莫名亲昵的感觉生出,咿咿呀呀飞来,贴着方锐脸颊,轻轻蹭了蹭。 那般熟悉的眉眼,那般依稀的温柔,方锐本以为随着时间淡去的情感,此刻,如火山喷发般涌动而出。 轰! 一幕幕旧忆浮现眼前。 常山县,那个一切最初之地,两人初见; 两年时间,她陪伴着走过南境三州,甘苦与共; 淮阴府,柳盼儿一事后,月下诉衷情,她长发如瀑,浅笑嫣然; 到了上洛,几十年相守相知,最终放弃容颜不老,她握紧方锐的双手,说:‘锐哥儿,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变老啊’; 方薛氏去后,她伸手抚平方锐眉梢的皱纹:‘锐哥儿,我好怕,怕走在你前面,那般孤独……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承受?我怎么放心你啊?’ …… 胸膛中的激荡热流,冲入眼眶,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呼! 方锐深吸口气,压下类似近乡情怯的颤栗,伸手去抚摸这好似重生的三娘子。 唰! 她好似害羞、好似受惊,一下子钻入画中,不出来了。 方锐无奈笑笑,目光宠溺,看待她……如妻如女。 这一刻,他心中生出明悟。 “我的道路,从非天魔之道,无情无性,无恃无心。” 正是:君非寡情人,缘何言太上? “我的道,乃是有情众生之路,非为锚,非为执,只为本心。” 识海之中,神魂在蜕变,愈发澄澈透亮。 方锐对此却并不在乎,只是看着这幅画,满足笑着珍而重之收起。 …… (本章完) 第168章,神女 收起画卷,方锐却发现:虞云澜清冷如玉的俏脸上,此时格外苍白,气息波动都隐隐跌落一截。 此女自身却是不觉,看着方锐瞳光微微闪烁,似有触动,眼底深处,闪过一缕羡慕之色。 “点灵之术,要付出什么代价?”方锐皱眉问道。 方才因为牵扯三娘子,他心绪激荡,忽略了这点,现在想来,死物生灵绝非简单之事。 至少,他就没办法做到。 “领域退化,一缕天心灵魄。”虞云澜答道。 画作生灵,她有两术,一为赋灵,一为点灵。 赋灵之术,是临时赋予力量,激活画师绘画之时画中寄托的情绪,使之片刻显化,如那幅荷叶青蛙图。 所耗费的,不过自身一点蕴含造化属性的灵力。 而点灵之术,却是硬生生将画中执念、情思升华,造就一个独立的、全新的生灵,就如方才对那幅三娘子画卷,已经牵涉到了造化玄奇。 即使虞云澜修炼的是《三清九转功》,玄域之时所生领域为造化领域,死物点灵,这般事情,也不是她如今的境界能做到的。 她能做成此事,还多亏了天心灵体,注入了一缕天心灵魄——天心灵魄,乃是天心灵体的本源,只这一缕天心灵魄,就不知多少年才能修回。 这也是之前方锐请求,虞云澜并未果断答应,沉默了一下的原因。 “何必?”方锐叹息。 他何德何能,让虞云澜付出如此代价啊! ‘这下,人情欠大了。’方锐暗道。 他并不喜欢欠人情,可此事再来一次,纵然提前知晓这一切,只要虞云澜不拒绝,大概还是会如此选择的。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螓首微摇:“那天事情……补偿。” 言下之意,方锐不必因为此事,觉得欠人情。 “这……” 方锐不知如何说了。 那天事情,虞云澜本就无错,何须补偿? 他发现,此女异于常人,心思过分敏锐。 ‘或许是出身、经历……’ 从前,方锐并不想了解这些,那与他无关,可此时迟疑了下,问道:“虞道友从前一直在神京?” “出去过三次。” 虞云澜顿了下,补充道:“清剿诡域。” “那……怎么去的神京?” “三岁时,上一代紫霄阁首,我的师父,算定下一代天心玄女位置,接去了神京。” “然后呢?” “修炼。” “还有呢?” 虞云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楚:“一直修炼。” “那……可有朋友?” “无。” 方锐沉默了。 寥寥数语,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虞云澜从前。 因为天心灵体,成为当代天心玄女,居于神京,如嫦娥居于广寒,困束一地。 海量气运、自身体质、功法等因素下,在很短时间内,她就修炼到了极高境界,自此,人心世态,在眼中一览无余。 也因此,看多了因为权势、仙姿,奉承逢迎者,或者就是,紫霄阁中,各般下级…… 偌大神京,却无一个朋友,乃至说得上话的人。 ‘也正是因此,我与她在神木府的并肩战斗,这种新奇体验,让她将我当做了朋友?’ 方锐隐隐明悟:‘之后我的疏远,才会让她难过,才会在今日说出补偿之言。’ 可站在虞云澜的立场,如此所为,又做错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她肩负着守卫一界的责任,百年如一,已成执念,或者说,某种存在的意义。 此种情况下,又如何能苛求,为一人而让天地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如果说虞云澜真有什么地方做错,是不该对方锐坦诚么?是须得换一种更温和的说法么?还是,没有拿大义进行道德绑架? “唉!” 方锐叹息一声,暗道:‘此女看似是清冷仙子,实则……只是一个孤寂的自闭少女。’ 嗯,玄域三百寿,天心灵体增百寿,共计四百寿的虞云澜,如今不过只有百岁出头,称一句少女似乎也并不算太夸张。 思及此处,方锐心中莫名柔软了些。 当然,只是同情,并无其他。 方锐在对面坐下,郑重道:“虞道友很厉害,画卷点灵很成功,我很满意,谢谢了。” 虽然虞云澜说了不须记人情,但他岂是那般人?自会在合适时候给予偿报。 “非我之功,画中的感情、执念,很浓。” 虞云澜的意思是:这非只是她自身的能力,这幅画中,寄予了极浓的感情、执念,两者配合,才有如此效果。 “这般点灵之后,画灵能维系多久?” 虽然虞云澜之前说的,点灵可得长久,方锐也不认为,画灵就可得长生——他早已知晓,长生之果,远没有那般廉价。 “此执之浓,约存百载。不过,若画中人、作画人,一者执念不消,持续提供情绪,就可继续留存。” 虞云澜说到这里,顿了下:“紫霄阁中,有一祖师,其之画灵,存世三百六十载,祖师身死之日,画灵选择自陨。” 听起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不过,方锐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这么说,此画绑定我,只要我不死,它就可得变相的长生,除非……我变心!’ ‘可有朝一日,我若变心,那我也不是我了,纵使神魂长青、身躯不老,也相当于死了。’ 关于画灵,他再问了些问题,也算是弄清楚了。 画中人、作画人的执念,相当于画灵的根基,只要持续提供,它便不会消亡。 不过,画灵也可以吃‘文墨气息’、‘灵力’、‘气运’之类。 只是,前者好似氧气,存世根基;后者那些,大概相当于零食,不吃也不会死,吃了大概相当于……娱乐,消遣。 ‘以后,可多买些书画,还有,投喂灵力……嗯,灵气有污染,这个不好,还是给它吃混沌龙珠本源吧!’ 方锐暗忖道。 “祖师曾言,画灵虽受画中之人、景的影响,但,却为独立个体,并非某人的替代、影子。” 虞云澜似乎看出什么,突然道。 “我明白的。” 方锐摇头笑笑,岂能不知,那画灵并非三娘子。 “这画中之灵,她啊,怎么说呢?我只当她……一个新的老朋友。”他轻轻道。 “朋友么?”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一闪,突然盯着方锐眼睛,认真问道:“那……我们可是朋友?” “是。”方锐思索了下,慎重答道。 闻言。 虞云澜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此般浅浅的笑容,在这金乌西沉、暮夜交替的时分,仿佛让周围黯淡的光线都一下子明亮起来,惊艳了时光。 树梢上,那一轮银盘般的圆月中,似有广寒仙子起舞,可比起她,却也似逊色三分。 ‘秋水为神玉为骨,冰雪为肤月为魂。’ 方锐欣赏地看看,便收回目光,并无多余之念。 片刻沉默。 此时的静谧,不同于以往两人独处,仿佛有着隔阂,类似于冷战,冷清、不适、让人下意识想要终结;此时么,隔阂尽去,好似多了一分默契,宁静、心安,有种闲适放松的心境。 “方才,画中女子,是你的爱人?”虞云澜突然问道。 既是朋友,她便想着,主动接触了解方锐,可并不知晓,不适合一上来就问这般私密之事。 ——纵使能看透人心,可真正相处起来,却是笨拙的可爱。 所幸,方锐也不在乎,他已知晓虞云澜是个社交菜鸟的本质了。 “是。”他微微颔首。 “能说说她的事吗?” 虞云澜好奇问道。 此刻,她是真的好奇,并不为红尘炼心,这般有思有欲,身上的清冷褪去三分,倒更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儿了。 “这该如何说起呢?” 方锐叹息一声,目中露出回忆之色:“我们的相识,是在一个小城,那时的日子很苦……” 徐徐不惊的暮风中,他讲完了三娘子的故事,旋即又是片刻的静谧。 虞云澜似在体味,好一会儿,才道:“她的一生很幸福。” “或许。” 方锐取下腰间葫芦,举起到了嘴边,却没有喝。 他想起了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三娘子在怀中离开,纵使如此久了,每每回忆时,胸中某块地方还是隐隐作痛。 “你是个很好的人。” “大概……不算。” 方锐苦笑,正要说些什么,转头,忽而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虞云澜清澈的目光。 有人说,一眼定终身,对视时最容易有朦胧的情绪产生。 恰此时。 微风乍烈,前方的小塘中,有一池涟漪泛起。 “明日咱们出去,我带你走走看看,体悟红尘。” 方锐主动开口,打断了这种状态。 他并非话本中感情迟钝的主角,被人几乎明示喜欢着,却还如木头一般恍若不知,相反,心思敏锐至极,在察觉到某种事情的萌芽,就立刻主动终止。 ‘我的心,终究太小,小到不能盛放进去第二个人。’ 方锐知道,自己是有希望获得虞云澜青睐的,此后,也可以厚颜无耻安慰自己,这是在帮助对方红尘炼心。 是的,别人没希望,他却是有这个希望的。 一则,那些人根本没有与虞云澜长久相处的机会,方锐却有;二则,两人相处时的地位,是平等的。 虞云澜心灵敏锐,一切谎言、企图都瞒不过她,方锐也做不到,可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正常相处,就不难获得倾心。 毕竟,在排除天心灵体、玄域修为、看穿人心外,她也只是一个感情小白,懵懂清纯得很。 获得虞云澜倾心,不但可以得‘色’,还可以以这份感情为阶梯,让她帮助推翻大虞,定鼎乾坤。 甚至,方锐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只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但。 方锐就是不想那么做! 一是,本心底线。 二则…… ‘感情这种东西,乃是红线,缠缚双端,缚人,亦束己啊!’ 方锐暗叹。 “好。” 虞云澜察觉方锐有‘今日闲聊便到这里’的心思,当即告辞,并且,方才那种莫名的心绪,也需要整理一番。 在她离开后。 呼! 方锐吐出口气,取出那幅三娘子画卷,展开,先是一轮皎皎明月从中升起,然后,画中的三娘子不见了。 唰! 高不过一尺,通体由晶蓝色粒子构成的光影画灵,翩跹舞蹈着飞出。 “你的名字?就叫作……念儿罢!” “咿唔!” 画灵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她本能地欢喜得很,高兴地在半空转着圈圈。 “小念儿,过来!” 方锐伸手摸去。 唰! 她清澈如水晶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如同做游戏般,一闪跑开了。 “唉!” 方锐无奈笑笑,反手从灵戒中取出一缕混沌龙珠本源,丢了过去:“看看这零食怎么样,好不好吃?” “咿呀!” 小念儿飞去,接住那缕光带一般的混沌龙珠本源,好似抱起了重物,整个身子猛地向下一坠,发出低低的惊呼。 那缕混沌龙珠本源与她小小的身子在一起对比,显得尤为可爱。 少顷。 她又费力地晃晃悠悠重新飞高,对着怀中的混沌龙珠本源看了看,思索一下,似乎是感知到了食物的气息,尝试啃了一口,然后那如琉璃一般的大眼睛就亮起来了,发出稚嫩且雀跃如小孩子般的声音:“好吃。” “哈哈哈,喜欢就好。” 方锐笑了,看着小念儿,好似看到了一只小号的三娘子,给她投喂,便也如养育三娘子一般了。 他摇摇头,白玉栏杆上坐下,拿着葫芦喝着酒。 “咿呀!” 见方锐不去抓她了,小念儿探头探脑,又自己飞了过来,坐在方锐的肩膀上,晃悠着小腿,不时,对着怀中大大长长的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啃上一口。 或许是因为和三娘子一般的样貌,也或许是三娘子多少年在画中倾注的感情,此时,小念儿在身边,耳边好似有着三娘子的低低言语,在与他窃语私话。 方锐心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宁静。 叮铃铃铃!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三两颗星辰熠熠闪烁,暮晚徐徐的风中,清脆的风铃声回荡,传出很远很远,久久不绝。 …… (本章完) 第169章,逼宫 “卖茶!卖茶!高碎茶叶,消食解胀……” “陈年的葛布、麻布,全部便宜卖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老爷留步,您看这女娃,模样多清秀,只要一百大钱,她的身契就是您的啦!” …… 叫卖声不绝,一片喧哗,车水马龙。 一处茶馆的二楼。 方锐与虞云澜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一切。 只有二人,辛雪儿并没来;并且,此时虞云澜以法术遮掩过,看上去无比普通。 “你在找什么?” “给你找素材,看世间百态、人心,说好的,今日带你体悟红尘嘛!” 方锐已经选好了目标,指点下方:“那个老翁、妇女,或者小乞丐,从中选一个吧!” 他口中的老翁,是一个推着板车售卖木柴的老农,在如今秋寒之时,仍穿着麻布单衣,瑟缩着身子等人买柴; 所指的妇女,是一个洗衣铺子的洗衣女,高个子、高颧骨,面容带着三分刻薄,正在埋头麻利地洗着衣服; 最后的小乞丐,矮瘦黑小,衣衫褴褛,如一条野狗,蹲在一家饭馆外面,等待着后厨倒泔水桶; …… “那个洗衣女。”虞云澜做出选择。 “好。” 方锐颔首,暗忖:‘我大概知道,那个卖柴老翁可能有卖炭翁的剧情;洗衣女、小乞丐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总归有得看。’ 从太阳升起到中午,大概两个时辰匆匆过去。 卖柴老翁在此处卖不掉柴火,推着板车,去了别处;小乞丐在饭馆小二倒泔水时,与两个乞丐争抢一番,抢到一根骨头跑掉了。 这时,那个妇人捶了捶腿,终于站起身,恰好,一个拿衣服的大娘来了。 大娘对拿出洗过的衣服,皱着眉头挑毛病:“这里掉色,还有这里,给我洗皱了……” 总之,就是想少掏钱。 那妇人倒也泼辣,掐着腰开口就骂:“你娘个腿的……” 后面的话,难听至极。 一通撒泼后,她得到了约定的五个大钱,得意洋洋如斗胜的公鸡,其后又与洗衣铺子主人讲价一番,交了两个大钱的分成离开。 …… 虞云澜微微皱眉。 “是不是觉得,那妇人是个泼妇?” “是。” “看下去吧!” 方锐笑笑,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走,咱们跟上。” 放下一钱银子的茶水费,悄无声息间,两人从茶馆中消失不见。 …… 半路上,妇人花了一个大钱,买了两个高粱面饼,想了想,又花了一个大钱买了个石薯。 “这个石薯是里面最大的。” 她嘴里嘟囔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仿佛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将石薯捂在怀里,快步回去。 ——石薯是原州的特产,在热的时候还好,若是凉了就根根粗糙纤维难以下咽,不过,却也比磨喉咙的高粱面饼要好出许多。 妇人东拐西绕,最终来到一处脏臭破败的巷子,进了一间简陋屋子。 屋内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儿,大概是她的儿子,只是脸色发白,好似先天有什么疾病。 在儿子面前,妇人仍旧嘴上不饶人,泼辣无比:“没用的东西,一上午时间,连一根麻绳都没搓好……还吃我的、住我的,我当初怎么会把你生下来啊?” 可如此说着,她还是从怀中,拿出那个唯一的石薯,还有一个高粱面饼给对方,自己只有一个高粱面饼。 “娘,我……” 男孩儿缩着脖子,想说什么,可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吧嗒! 他手中的石薯、高粱面饼掉落在地。 “怎么又犯病了?不怕,娘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妇人脸色急切,连忙跑去将三五处藏得的大钱全部取出,单薄的身子抱着儿子,晃晃悠悠,飞快出门去。 …… “这是个好母亲。”虞云澜沉默了下,轻轻道。 “是啊!” 方锐叹息着转身:“走吧,咱们继续看。” 这好比一幕真实影剧,看到这里,两人的心神都沉浸了进去。 …… 济世堂。 “不够,还差三个大钱。”一个山羊胡的医师抚须道。 “不会的,我数过,这钱明明够了啊!”妇人脸色大急。 “嘿,瞧你这说的,这般年岁,啥都在涨,我们这药堂能不涨价?” “这……行行好,先给我儿子治了吧,我给您跪下了。”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也可以,不过,事后要补五个大钱,毕竟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等你拿了钱来,再把你儿子带走吧!” “谢谢!谢谢啊!” 妇人感激磕头。 …… “之前她……现在又怎么……”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 方锐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为何之前这妇人,会为一两个大钱的洗衣费撒泼,吵上一架,现在,却为何甘愿被那山羊胡医师宰上一刀,并不讲价。 “很简单。” 方锐摇头道:“这妇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懂得一个朴素的道理,自家儿子,还在人家手上。” 言下之意,若是让那医师心里不舒服了,人家万一报复到她的儿子身上,怎么办? 虽然只是万一,可妇人也不敢赌啊! “是这样么?”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微动,若有所思。 …… 妇人回家,翻箱倒柜,凑那五个大钱。 俗话说,破家值万金,这屋子虽然简陋,但翻一翻,却还是能找些钱的。 东翻西找,在装针线的簸箕中找到一个大钱,在床头又找到一个大钱……又足足翻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另三个大钱。 当从一件破衣服中,找到最后一个大钱时。 “够了!够了!” 妇人如疯了般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儿啊,等着我,娘这就去接你回来。” …… 屋外。 方锐、虞云澜看着妇人从这里、那里,一枚一枚,终于凑齐了五个大钱。 两人心中,也仿佛受到感染,感知到了那股喜悦。 …… 再回济世堂。 那男孩儿得到山羊胡医师施针,又喂了碗药汤后,此时已经醒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娘!” “哎,我的儿。” 妇人交了五个大钱,欢天喜地拉着儿子出门。 可没走两步,就被两人拦住—— “确定这娃娃是适格者?” “自然。” “哈哈,又一个没背景的适格者,送上门的功劳。” 其中一人狰笑着,劈手从妇人手中,夺过男孩儿。 “啊!” 妇人怔了一下,似是也没想到光天化日就有人敢当街抢人,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撒泼大喊:“大白天抓人,没王法啦!都快来看看哪!” 可如此撒泼,她保护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这次却失去了作用。 “王法?我就是王法!哈哈,不怕告诉你,我们东主是苏家,这般抓人,魏公都是准允的。” ——世家抓人培育灵药,这是早就与曹孟达成的约定,利益交换。 听闻这话,围拢过来,本准备帮忙的一些人,脚步一顿,脸色皆是带着些惧色。 “城中苏家?这可不敢管哟!”一人摇头。 “没听说,还牵扯到魏公么?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哩!”另一人接茬。 “大娘,先顾好自己,事后再想办法吧!”有好心人劝道。 …… “儿啊!” 妇人却是红了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如一头发怒母狮子,冲了上去,向提着自己儿子那人的手咬下。 “呀!” 这人下意识松手。 妇人一下子拉过儿子,扭头就跑。 砰! 可旋即就被另一人拦住,踹翻在地,‘咣’地一声抽出了刀。 “呸!” 妇人将儿子护在身下,恶狠狠盯着来人,目光好似要择人而噬。 她生存下去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儿子,若儿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今个儿,哪怕要死,也要死在儿子前面。 …… “唉!”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屈指一点。 唰唰! 两道光点飞出。 那两个苏家之人,顿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下。 妇人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出手之人,却也顾不得细看,抓住这个机会,拉着自己儿子飞快跑掉了。 这次,方锐并未再跟去,反而看向身旁:“虞道友?!” 虞云澜似有触动,周身有着玄奥的气息波动。 ‘咦,这就悟了?我本以为,至少要三五次呐!不过,这似乎并非是心境顿悟,而是此女功法感悟红尘的独有状态。’ 方锐细细辨认,暗忖道。 ——心境这种东西,形而上之,玄之又玄,同一件事情,一人看了可能有所得,另一人看了可能半点收获都无。 在虞云澜感悟中,她遮掩容貌的法术失效,周身异象生出,月白色的光晕如水波晕染,银白光缕在身后、玉臂间缭绕,脑后一轮明月生出,光波粼粼波动,衍化‘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景。 身上的气质,愈发清冷、高渺,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犹如谪落凡尘的九天玄女,凛然不可亵渎。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虞云澜自身,那无暇绝美的容貌,让这一刻天地六合无颜色。 “是仙人啊!” “仙子!” 街头上,不知道多少民众,高呼着跪倒;不知道多少书生、公子,被惊艳地呆呆说不出话来。 ‘世人多愚,痴于皮相,若是大黑天降临,衍化仙境雷音,是否也会被供为玉帝佛祖?’ 方锐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目中现出思索之色。 这一刻,入目所及,无数人在看虞云澜;虞云澜却不知何时睁开的眸子,在看方锐;方锐却注视着芸芸众生。 “谢谢。”虞云澜忽地开口。 “不必。” 方锐回过神,问道:“虞道友,可有所得?” “有。上清身修行,已走出一步。” “甚好,那就不虚此行,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 如此声音中,两人身形,在一阵袅袅青烟中消失不见。 …… 返回。 又是黄昏,山水宁静,暮晚的霞光笼罩着这座静谧的府邸。 “虞道友在想什么?”方锐过来,笑着问道。 “白天的事。” “对世家大户,那般以人种药,虞道友从前不是知道的么?” “是。” 虞云澜斟酌了语言:“可,从未这么近见过。” “也是。” 方锐了然颔首:“许多事情,从别人口中听闻,和发生在身边,亲眼目睹,是大不同的。” 就如,某些人高高在上久了,就会说出类似‘何不食肉糜’之言。 “你不管吗?”虞云澜突然问道。 方锐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曹孟是自己的棋子,自己不应该管一管么? “管。” 他慎重颔首:“很快,曹孟就会有报应的,道友坐观就是。” …… 其后两日,颍和府城中,在‘神女降世,魏公得天命’之言甚嚣尘上之时。 曹孟麾下,文臣逼宫,发生了一场‘变乱’。 “还请魏公效法圣天子,垂拱而治。” “你、你们……乱臣贼子,尔等欲造反乎?” 曹孟大怒。 到了这般层次,自然知晓一些‘加工过的上古隐秘’,虞圣皇垂拱而治,那是人家乃是古神,天道代言人,身怀无边伟力。 可他这么做,岂不是自缚手脚么? “吾等不敢。请魏公批建内阁,自今日起,魏公之令,须得内阁审批……” 这是限制君权。 “姬师,你同意此议?” “臣……同意。” 姬赋所代表的的派系,自然希望曹孟垂拱而治,降低今后朝廷的收割难度。 “许宁?” “臣……同意。” 许宁垂首的脸上带着苦笑,某人手握他的身家性命、把柄,让他不得不同意啊! “荀柏?” “臣,亦是同意。” …… “你、你们……” 此刻,曹孟心中只有一念:‘群臣合而谋孤也!’ 他这般念头,某种程度上说倒也不错,手下人中,方锐之人占据一大半,姬赋所在半仙世家占据一小半,这就几乎囊括了整个文臣体系。 在曹孟‘欣然纳谏’后,内阁一日之间火速成立,与城中世家展开割裂,开始对劫掠人口之事,进行轰轰烈烈的打击。 ——这本就是方锐的命令,方锐一方自不必说;姬赋一方么,清理世家大户,本就是大劫之中收割气运的必要流程,他们自然也在推波助澜。 不过,曹孟当晚就搞出了幺蛾子,命心腹带出‘衣带诏’,发令调兵,欲用屠刀净化一番手下。 可手下大将……拒奉诏。 次日,姬赋带着文武百官逼宫:“魏公欲造反乎?” “吾与诸君戏之耳!” 大势难逆,曹孟赶忙认错,终于彻底接受了这般模式。 返回后宫。 曹孟一通打砸泄愤后,望天无语凝噎:“怎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苍天何以如此薄待我曹孟啊!” …… “那你又何以苛待百姓呢?” 方锐关闭监控曹孟的光影,招招手:“小念儿,过来。” “咿唔!” 小念儿扑闪翅膀,如花仙子飞了过来,贴着方锐的脸颊蹭了蹭。 可等方锐伸手摸她,她又唰地一下飞走了,扑入虞云澜怀中。 ——在吃了几缕混沌龙珠本源后,小念儿身后就长出了一双透明的翅膀,也因为这般的投喂,与方锐更亲近了许多。 不过,这小家伙似乎更亲近虞云澜这个造主。 嗯,那天诞生后,方锐与虞云澜就成了朋友,平日也会说说话。 他也渐渐知道了,此女看似清冷,实则并不难相处。 虞云澜的底线是洪虞界安危,方锐并无倾覆此界的想法,两人核心利益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的契合,本就有成为朋友的前提。 两人窃窃私话着。 暮风徐徐,霞光流转,这般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 (本章完) 第170章,三王 秋去冬至,冬去春来,春去夏又至。 匆匆大半年时间过去。 方锐在曹孟麾下,明面上做着粮草主簿朝九晚五,实则暗中关注着三州局势,遥控指挥,闲暇之时也带着虞云澜出去走走逛逛体悟红尘。 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 在这大半年内,原、饶、凉三州,如添入了催化剂般飞快衍化。 …… 原州。 曹孟经过‘变乱’一事后,垂拱而治。 麾下臣子,却是每日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奋斗。 ——姬赋所代表的半仙世家一方,想着尽快收割完成酬功;而另一方,有某人在暗中盯着,或拿着胡萝卜引诱,或拿着鞭子鞭策,怎能不尽心尽力? 故以,以曹孟为代表的的大魏势力,继续以不可挡之势席卷开来,向外扩散,节节胜利。 一开始,曹孟还因为文武群臣的逼宫,故意摆烂,想让手下人认识到自己这个主公的重要性,从而希冀复辟以往制度。 可谁知道,他发现:自己摆烂的过程中,手下人竟然越干越好了。 这可就尴尬了! 曹孟生怕手下人习惯了这种模式,今后将自己当成泥塑雕像,便立刻终止摆烂,很是好好表现了一段时间,英明神武,夙兴夜寐。 然后就……熬出了头疾。 在差点被开颅之后,他终于明白了:生活就像那啥,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躺平享受。 渐渐地,曹孟倒也发现了内阁模式的好处,可以抓大放小,节省精力,其后便也绝了搞幺蛾子的心思。 永定三十二年春,整个原州除了零星之地,已全被曹孟势力占据。 是年三月。 曹孟在颍和府,祭祀天地,自加魏王。 彼时。 携群臣祭天,文武百官汇聚,辖下黎民百万,拥兵五十万之众。 曹孟一袭蛟龙袍,高坐王位环顾下方,心头大快,不由吟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至此,曹魏势力达到巅峰。 …… 凉州。 在当初廖家老祖被方锐打杀之后,此次凉州气运收割之事,就全盘移交到了大虞皇室手中。 或许是由于自信,也或许由于想在所有半仙世家面前秀一波肌肉,大虞皇室抱着一副‘无所谓,我会出手’的傲慢,任由凉州肆意局势发展,等待最后的清盘收割。 方锐同样没有掺和,静待最后的蛊王决出。 于是,本就没有天定蛟龙的凉州,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养蛊场,各方义军势力相互厮杀,展开了一场大乱斗。 各方势力都有方锐的投资,也不乏企图摆脱控制者,想要借助敌方之手,清除盯梢的劫妖黑鹰,让它们之间相互厮杀…… 可那却是痴人说梦,想太多了。 这些劫妖黑鹰可都是有智慧的。 故以,经常能见到这般一幕奇景:下方,两方义军势力打得头破血流,可高空中,两边的劫妖黑鹰却在悠哉划水,一团和气。 ——方锐早有交代,义军势力之间战争,它们无须掺和,最多,只能执行一些运兵奇谋。 永定三十二年春。 借助占据先手优势,李昱势力扫平各方,一统凉州,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吸收各方人才,方锐对其势力掌控进一步加深。 是年五月。 李昱在颍和府,祭祀天地,自加唐王。 “拜见唐王。”群臣跪拜朝贺。 “诸卿平身!” 天地大势加身,又有神药、灵种相助,在这一刻,李昱神功突破超品,周身气机煌煌如大日。 野心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地位、力量变化,如野草般滋生。 ‘我这麾下群臣中,到底掺杂了妖祖大人多少沙子呢?’ 李昱一眼望去,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甘。 可想到那位妖祖楚狂人的强大,甚至,就连自身神功、神药、灵种都是对方所赐予,仅自身手下就更有过万劫妖黑鹰…… 再看看眼前的白玉雕栏,金殿朱阁,富贵荣华,还有那如花一般的周美人……不,周王后。 那般的刚刚滋生的一缕野心,又飞快湮灭。 ‘我已经拥有很多了。或许……就这般做个傀儡,也不错。’ 李昱暗忖着,一笑开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在这良辰吉日,又逢春光佳景,诸君当满饮之。” …… 饶州。 在宇文黯这个乱入的大黑天棋子,被方锐、虞云澜两人联手打掉后,困顿许久的天定蛟龙刘昀,一朝勃发,如烈火燎原般起势,飞快席卷开来。 饶州吏治,本就是烂到了骨子里,为西南三州最坏,刘昀采取手下谋士之策,‘杀官除恶,以得民心’,与其说是一路打过去,不如说是一路杀过去。 那可真是:贪官污吏、世家大户,杀得人头滚滚,山河变色,整个饶州大地焕然一新。 贪官污吏、世家大户,闻刘变色,与之相对应的,黎民百姓却是交口称赞,拍手称快。 也正是因此,大军所到之处,百姓箪食瓢饮,夹道相迎,故而,相较曹孟、李昱虽是后发,但席卷速度之快却尤在前两者之上。 永定三十二年春,已几乎全据饶州。 是年五月。 刘昀在当初的常兴府城,祭祀天地,自加汉王。 高台之上。 刘昀周身气息涌动,亦是到达了超品的门槛,此时,俯瞰文武群臣,慨然而吟:“大风起兮云飞扬……” “当初,那位赠我功法、神药的先生,如今又在何处呢?” …… 原州,颍和府。 “啧啧,这三人一句半句熟悉的诗词,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还有,虞云澜的‘山河社稷图’、造化领域,也常让我想起前世的一尊大能。” 方锐摇摇头:“罢了,这些东西多思无益,还是先注重眼下吧!” 这些日子,他以千里传音符‘打电话’,监控三州势力,自然察觉到,某个时刻即将来临。 “此盘棋局,终于来到了后期,我的屠龙之局已布置完毕,可……何时龙来呢?” 方锐负手而立,眺望大虞神京的方向:“料想,大虞朝廷也该行动了,我只须……且听龙吟!” …… 永定三十二年夏,六月。 永定帝听闻曹孟、李昱、刘昀三人称王,大怒,发《讨不臣书》,派兵遣将,分南北两路剿贼。 北路军,兵出饶州,以老将卜亚子为帅;南路军,兵出原州,以三皇子应彦为帅,名将阎兆年为副帅。 南北两路,各领精兵五十万,势如泰山压卵。 一时间,天下大震。 …… 原州,魏王宫。 “大虞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北路军攻饶州,覆灭刘汉势力;南路军,攻我原州,企图覆灭我曹魏势力,其后会师,共击之后的凉州……” 这般战略意图,明明白白摆出来,不怕你知道,可就是这般堂皇大势,直来直往碾压过去,最是无解。 “北路军自有刘汉势力应对。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以大虞三皇子应彦为帅、阎兆年为副帅的南路军,诸卿有何计策啊?”曹孟一身蛟龙袍,俯瞰问道。 满堂鸦雀无声。 以姬赋的半仙世家势力,此时面色忧愁悲戚,内心却是隐隐激动,恨不得立刻卖了曹孟,获得酬功。 更多方锐布局的文武群臣,这时亦是沉默,对曹孟势力能否挡住大虞征讨,说实话,心中完全持怀疑态度。 没人是傻子,纵使大虞封锁了收割气运的隐秘,可到了他们这般层次,也能看出些许东西,正因为知道的越多,才越是忧虑。 “诸卿何以作鹌鹑状?敌有五十万之众,我曹孟亦有雄兵五十万,何惧哉?!” 曹孟怒而拍案。 听起来,似乎的确如此,可他的五十万雄兵,需要镇压四方,分散开来,真正能抽调出去抵御作战的不过三十万。 再者,大虞的精兵和曹魏势力的精兵,这虽然都叫精兵,但,他们是一种东西么? 这种话,满堂文武群臣心中都明白,可要说出来,那就没朋友啦! “我原州多山多林,可打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关治想起方锐所赐兵书,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 “关将军妙计!除此之外,臣提议,与凉州李唐势力、饶州刘汉势力结盟。”另一人开口道。 “饶州刘汉势力也就罢了,凉州唐王势力岂能轻信?凉州无战事,不得不防其从背后趁火打劫啊!” “攘外必先安内。得知大虞大军将至,城中人心惶惶,商贾囤积居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辖下残余世家大族蠢蠢欲动,似有死灰复燃之兆……” …… 曹孟听闻这般纷乱的事态,只感觉焦头烂额,头疾隐有发作的趋势。 …… 饶州,汉王宫。 “大虞,虎狼之军也!” 刘昀叹息着,忽而目光一凝:“现今,我治下如何?” “托大王洪福,斩杀贪官污吏、世家大户人头滚滚,故而,如今尚算稳定,百姓也多有拥戴。” “善。” 刘昀颔首:“内部安稳,外部却有大敌将至,如今,大虞五十万精兵来势汹汹,为之奈何?” “大虞雄兵不可当也,我方可避其锋芒,依托城墙节节守御,消耗大虞兵力,等待合适时机再一举出动灭之。” “我愿为大王领兵!”严忠抱拳出列。 “可联合原州曹魏势力、凉州李唐势力,共抗大虞。” “不仅是联盟,还可向凉州唐王借兵,臣愿为使臣出使李唐。” …… “大善,那便依诸位卿家所言。” 刘昀抚掌而笑:“如今国事唯艰,还望诸位勠力同心,共抗外敌,等退敌之后,孤何吝赏赐?” …… 凉州,唐王宫。 “诸位卿家,” 李昱召集群臣:“大虞分南北两路来攻,我凉州在后,暂无战事。如今,原州魏王、饶州汉王,皆派遣使臣前来结盟,汉王更有借兵之请……各位说说看法吧!” “大王岂不闻唇亡齿寒?臣以为,可与曹魏、刘汉结盟。”一位臣子出列道。 “非也!非也!” 另一人提出不同意见:“我观曹魏、刘汉二方势力,非久存之相,我方正可趁大虞来攻,侵占原州曹魏、饶州刘汉之地,壮大自身……唯有如此,来日面对大虞,才可有一线保存之机。” “匹夫之见!当今,乃是大虞势大,李唐、曹魏、刘汉艰难求存,若痛失其中二方,我李唐岂有独抗大虞之力?” “是啊,曹魏、刘汉,臂助也,不可背刺之。” “若对曹魏、刘汉捅刀子,与两方打起来,未免让大虞看了笑话。” “臣以为,与曹魏、刘汉结盟可以,却不可借兵,若借兵于刘汉,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 …… 李昱看着下方群臣争吵不休,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这些人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难以决断,此时听到各人所说皆有各人的道理,就更无法决断了。 ‘不过,此般大事,我也做不了主,真正能做主此事的,还是妖祖大人。’ 李昱目光一闪:‘罢了,还是等大人的联络指示吧!’ …… 原州,颍和府。 虞云澜与方锐相对而坐,清声言道:“神京之中,数门先天至宝联合,可制造太虚幻境,拟真古往今来的战场,培育将帅之才。” “北路军主帅老将卜亚子,就曾多次进入太虚幻境,用兵持重,最擅以势压人;南路军主帅三皇子应彦,更没少进太虚幻境,用兵多诡;副帅阎兆年,累世将门,公认的名将之才。” 若是大虞知道,他们的当代紫霄阁首、天心玄女,亲自向方锐这个乱军头子吐露情报,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吐血三升。 “哦?” 方锐慎重颔首:“大虞皇室原来姓应么?” “你……”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缕嗔意,似乎在说,‘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个’,不过还是回答道:“历代紫霄阁首、天心玄女,以国号虞为姓;圣皇为太祖皇帝,二代太宗皇帝为圣皇身边人,为表顺天应人之意,改姓为‘应’,此后便成了大虞皇室之姓。” 大半年相处下来,两人也的确极为熟悉了,才会在方锐面前流出这般情貌。 “哈哈!” 方锐看着一贯清冷的虞云澜露出小情绪,不由笑出声:“我从没有小瞧大虞啊!别的不说,大虞这一手南北分攻,就很高明,大军未至,曹魏、刘汉就已经先对李唐防备起来。” “不过,和我预料有所出入,却也无伤大雅。” “不要大意。” “大意?” 方锐微微摇头:“面对大虞这个庞然大物,我怎么敢大意?战术上从来都是极为重视的。” “不过,” 他轻摇着蒲扇,给肩膀上晃荡双腿的小念儿扇着风:“战术上重视,战略上却要蔑视对方,总不能,未战自己先怯了吧?” “而且,这一局棋,在战略上,我自信,比大虞看得远……或许,卜亚子、应彦、阎兆年还以为这一次普通的收割,却不知道我的厉害。” “而偏偏,大虞这次出动的力量,堪称强大,却也没有与三王势力悬殊到一定程度……” 此便是以弱胜强的基础。 “这次,我就努力给大虞上一课!” 布局多时,方锐终于获得了一次坐在棋盘上与大虞对弈的资格,这次他便要一试大虞锋芒。 …… (本章完) 第171章,擒王 永定三十二年夏,六月。 凉州唐王李昱当机立断,与原州曹魏势力、饶州刘汉势力结盟,以示诚意,在凉州与原、饶二州交界,退兵三百里。 …… 饶州,汉王宫。 使臣代表刘汉与李唐结盟返回,得到嘉奖,借兵之议却是被婉拒。 可无人知道,当日夜,刘昀得到了一封使臣带回的唐王秘信。 次日。 刘昀下令,对凉州不设防,令大将严忠率兵三十万,兵出常兴府,全权抵御大虞来犯之北路军。 此举押上一切,可谓一场豪赌。 …… 原州,魏王宫。 不比汉王刘昀骨子里带着一丝赌性,曹孟生性多疑,纵使与李唐势力结盟,仍心存疑虑,犹豫是否分兵防凉州一手。 最终。 在方锐暗暗以当初资助的玉佩气运影响下,曹孟才下定决心,以关治为帅,并五虎上将之二:鲁、赵,携二十万大军拒敌;另,马、黄二将,各领兵五万,拱卫中枢。 …… 一时间,天下目光聚焦西南三州。 …… 不出意料,李唐、曹魏、刘汉三王结盟,勉强整合实力,面对大虞二路大军亦是节节败退,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一触即溃。 夏去秋至,秋去冬来,仅仅半年时间。 饶州。 纵使刘汉大将严忠据城而守,在大虞老将卜亚子挂帅的北路军下,已丢失两府之地,也就是此人用兵持稳,才让局势暂时焦灼僵持。 原州。 面对以三皇子应彦为帅、名将阎兆年为副帅的南路军,曹孟势力,更是丢失三府之地。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关治利用原州多山多林的地形,展开了麻雀战、骚扰战、游击战。 总之,一个核心战略思想: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亡。 在兵力、精锐皆不如对方的情况下,给大虞南路军造成了不菲损失,战损比竟略略占优。 …… 原州,白云府,虎头山。 大虞南路军大营,旌旗烈烈,甲兵如林。 中军大营。 “十一月初八,魏军劫掠粮草,击退之,死三十九,伤八十六。 十一月十一,魏军半道偷袭,击退之,死四十七,伤七十三。 十一月十三,魏军夜间袭扰,击退之,死二十二,伤五十八。 十一月十三,魏军投毒水源,击退之,死二十一,伤三十三。 ……” 南路军主帅三皇子应彦一身蟒袍,扔下奏报,哂笑道:“兆年啊,我本以为,来此原州,会是一场旷世对决,却没想到净是来捉老鼠了。” “一群不成气候的乱军罢了,非如此,又能如何?我坚信,殿下定会取得胜利。” 对面下首,一位身穿银甲的青年将领,阎兆年抱拳道。 “对此战胜利,我从不怀疑,只是,若消耗过大、兵力损失过重,那也不好看啊!” “殿下之意……” “攻敌所必救。” “魏都颍和府城?!” “兆年知我心意也。” 应彦抚掌而笑:“我欲令淳于将军领兵十万,兵压渭南、渭北二城,做出进逼魏都颍和府城之势;自身率军驻扎雁荡山,以逸待劳,等待关治前来送死。” “殿下此计甚妙,只是,欲夺颍和,须先拔除渭南、渭北二城。渭南、渭北二城,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曹魏马、黄二将又非善类,这容易衍变为一场消耗战……当然,剿灭此二贼只是时间问题,吸引来关治也足够。” “不,那路大军只是明面;暗中……” “奇渡阴山,直捣颍和?” “不错。” 应彦颔首:“兵者,诡道也。此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明暗结合……兆年以为可行否?” “有大军与鲁、黄二将对峙,吸引魏军注意力;阴山又地势险要,高不可攀,却对我飞龙卫不成问题;曹魏王宫中,又有姬赋等人可为联络……此计可有七八成胜算。” 阎兆年分析着,忽而单膝跪下抱拳道:“还请殿下将此重任交予我。” “大善,深入敌后,纵横千里,斩将擒王,非你莫属也。” 应彦长身而立,慨然感叹道:“若是此计功成,那便是原州战事结束之时,届时,兆年,你当为首功。” …… 很快,大虞南路军做出动作,关治军中即刻察闻动静。 “将军,我们可要去勤王救驾?” “稍安勿躁。” 关治轻抚长须道:“那路大军自有马、黄二将抵挡,非是轻易可破,另外,我这就上疏王上战略转移,并携大军靠近雁荡山……” 如此说着,他却是眸光一闪:‘大虞南路军,已深入原州远矣,是时候传信主公了。’ …… 原州,颍和府。 “是时候收网了!” 方锐挂断与关治的‘千里传音符’通话,豁然起身。 他这半年等待,任由大虞南北两路讨逆军在原州、饶州肆虐,目的有很多:骄纵敌心;分散敌兵;拉长敌方补给;等待大虞大军进入口袋…… 现在,即将到了掀开布局,屠大龙之时。 “虞道友、雪儿,该走了。”方锐找去,告知虞云澜、辛雪儿二人。 “好。”虞云澜只是颔首。 她身无挂怀,无牵无累,自然随时可走。 “叔叔,又要搬家么?” 辛雪儿跟随方锐,从凉州到饶州、再到原州,搬家都已经习惯了。 “是啊,去见证一场好戏。” …… 三日后。 方锐给曹孟留下一封书信,挂印而去,带着虞云澜、辛雪儿二人不知所踪。 …… 魏王宫。 “报,方主簿留信一封,挂印而去。” “哦?速速呈上来。” 曹孟看过书信,顿时脸色铁青,暴怒拍案:“好好好,好一个天机道人,还教我‘多行善事,好自为之’,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方锐这个人的离去。 ——如今,曹魏势力麾下人才济济,并不缺乏,曹孟在意的是方锐弃之而去背后所代表的‘不看好’,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不祥之兆。 再加上,近日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频频传来,让郁积的烦燥一下子爆发出来。 “通缉令,追索那天机道人,死活不……” 只是,曹孟的话还未说完。 “报!大王,不好了,虞军兵临城下!” “什么?你说什么?” 曹孟怒目瞪去:“虞军不是还在白云府么?来犯的一路大军,也被我五虎上将马、黄二将挡于渭水,虞军从何而来?” “莫非是谎报军情?当斩!” “大王,确有其事啊,虞军已到城外了,那旗帜之上的‘虞’字,小人怎会认错?” “这……莫非是偷渡阴山?!” 曹孟并不蠢笨,由事实倒推,很快就想到了答案,顿时,身形不由晃了晃。 “报!” 这时,又有令兵来报:“大王,四公子、还有荀阁老、许阁老……皆是不见了。” “好孽畜!好一群乱臣贼……” “报!大王,守城将反叛,打开城门献城了!” “我……我……” 受此接二连三的打击,曹孟再也支撑不住,仰天栽倒。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只有姬赋一人守在身边。 “老师啊!” 曹孟握着姬赋的手,双目含泪,满是感动。 自家儿子、大臣,在形势不利情况下,皆是抛弃逃跑,只有姬赋仍留在身边,这是何等的情义啊? 他却没有注意到,姬赋微微闪烁的眼眸。 “老师,如今形势如何?”曹孟挣扎坐起身。 “大王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都城如今已破了。” “那……” “没错,大王你已经被俘虏了。” “这、这语气……老师你……” “是的,大王,我乃半仙世家姬家之人,当初奉令去南涿县……今日,献城的守将,也是我的人。” 姬赋摊牌了:“大王,投了吧!” 这时,曾经的曹魏势力麾下,一小半群臣哗啦啦涌进来:“还请大王迷途知返,投我大虞。” “你、你们……” 曹孟双目暴凸,身子如筛糠般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满堂济济的手下,除了逃掉的乱臣贼子外,竟然全都是大虞奸细,举目四望无一个自己人。 “嗬嗬,嗬嗬……原来,我乃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呐!” 曹孟癫狂喃喃着,额头青筋暴跳,突然‘哇’地吐血再度昏厥。 …… 此时,方锐已带着虞云澜、辛雪儿二女来到了前线,白云府。 “魏王被擒,家被偷了?无所谓。” 方锐收到消息,却是哂笑摇头:“魏王没了,那又怎样?该打,自然继续打。” 这又不是下象棋,谁规定,自家‘帅’没了,就打不下去了? “在我这里,魏王曹孟也只是一个棋子,可抛弃、可以牺牲。” “只是没想到,早前下的一步闲棋,竟然用到了。许宁、荀柏等人已带着曹孟四公子曹闵,另立中枢了吗?” 其实,阴山算是方锐故意留下的后门:“那三皇子应彦挺大胆,抓住了机会,一口吞下了颍和府城,活捉曹孟,此人是个人才啊!” “不过,吃下去了我的诱饵,也不可避免地分兵,这次战役,我的胜算就更大了。” “雁荡山,彦荡山,大虞三皇子应彦,这雁荡山,合该是你大败埋骨之地!” …… 雁荡山。 “报,阎将军传来捷报,已夺下魏都颍和府城,活捉魏王曹孟!” “报,渭南、渭北二城守将马、赵,以‘将在外,令有所不受’为由,拒接受魏王大印加盖的投降令,仍在抵抗作战!” “报,淳于将军十万大军,被曹魏马、赵二将拖于渭水!” “报,曹魏军关治率军二十万,逼近我军,预计在傍晚时分,可抵达雁荡山!” …… “顽固不化!魏王已降,这些曹魏将领却还在负隅顽抗,我是该说他们忠诚呢?还是该说他们愚昧呢?” 大虞三皇子应彦叹息着放下奏报:“也罢,我就用这一战,彻底打断打断曹魏军的骨头。” 他如今仍拥兵二十万,关治亦是二十万大军,可精锐程度远胜对方,更是以逸待劳,此战岂有输的道理? “传令下去,今晚犒赏三军,好肉好菜,明日,随我大破敌军!” “诺!” …… 当日下午。 关治大军逼临雁荡山,是夜,却是违反常理地对虞军发动了大规模夜袭。 一时间。 血与火缭绕,喊杀声冲天。 “好胆,关治这只老鼠,竟也有此等勇气、魄力?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啊!” 应彦半夜被惊醒,披甲出帐:“不过,我可不是酒囊饭菜,若以为这般,便能得逞大胜,那就大错特错!” 他虽然没想预料到曹魏军夜袭,但营地防守四平八稳,迅速整军,展开反击,依靠士兵精锐程度、以逸待劳的精神状态,竟然很快开始扭转劣势、占据上风。 …… 山崖之上,烈烈风中。 方锐、虞云澜二人,一青衫、一白裙,如谪落人间的仙人,眺望下方,目睹两军厮杀。 “昂!” “吟!” “吼!” “唳!” 在他们的视野中,曹魏大军军气显化的青龙、黑虎、银鸟,对虞军显化金龙展开对攻。 一开始,猝不及防偷袭下,前三者确实占据了些许优势,可等那金龙反应过来,稳定阵脚,却是又落于下风。 虞云澜看向方锐,目露忧切,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请我来看的好戏?’ “虞道友莫急,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方锐手中掐算着时间,突然抬头望天。 也恰就在下一刻—— “唳!” 一片惊鸣中,三万劫妖黑鹰带着三万精兵,呼啸而来。 劫妖本就战力非凡,三万劫妖黑鹰,可当二十万人族精锐,再加上所带来的三万凉州唐王精兵,这就相当于二十三万大军。 二十三万大军,再加上关治所率二十万,共计四十三万精兵,围剿大虞二十万众,可谓占尽优势。 在此般增援下,天空中气运显化,蓦然又出现一只巨大神鹰,与青龙、黑虎、银鸟一道,对虞军显化的金龙展开绞杀。 不久后。 “昂!” 虞军金龙悲鸣一声,蓦然崩溃坠落。 …… “不好,这是凉州唐王来援?” 燃烧的火光,映照出大虞三皇子应彦惊恐、难以置信的面容。 他万万没想到,凉州唐王李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援救曹魏…… 而且,那所谓的劫妖黑鹰,也不只情报中的一万之数,竟有三万之众,带着精兵一路飞来,让己方竟然都没收到消息…… 最恐怖的是:那般劫妖黑鹰的强大远超预料,面对大虞精锐,竟然能以一当六,乃至以一当七! “殿下,形势不妙,快走!”隐于暗处的两个种道武圣出来,带着应彦就要撤退。 可三人刚离开军阵范围,摆脱军气压制—— 轰! 晋升为灵宝的‘太一金珠’,在方锐这个玄域真君的驱使下,一击将他们打为飞灰。 …… (本章完) 第172章,改天 山崖之上。 哗! 方锐收回‘太一金珠’,看向并未阻拦的虞云澜,笑了笑:“虞道友竟不阻我?” “我与他不熟。”虞云澜轻轻开口。 言下之意,她与方锐关系更好。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虞云澜!’ 方锐心中好笑。 若是死去的大虞三皇子应彦知道,虞云澜看着他去死,并淡淡给出评价‘不熟’,也不知道,会是何等的心理阴影。 “此战虽胜,可你将魏王作为弃子,唐王、汉王心中岂无异念?” 这一年多来,方锐带着虞云澜体悟红尘,她也逐渐开始思索人心。 “唐王李昱,那人性格懦弱,即使有想法,只要我一如既往强势,也只会憋着。而汉王刘昀……” 方锐摇头:“此人有些混不吝,脸皮极厚。这么说吧,只要我还对他有大用,即使我在刘昀面前烹煮了他爹,这人都能先替我尝尝咸淡。” 这些事情,他自然考虑过,无伤大雅。 此时,下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兵败如山倒,大虞军已回天乏术。 “接下来,你欲如何?”虞云澜又问道。 “自然是……在大虞反应过来之前,集中优势兵力,发动闪电战,先灭渭水淳于钧,再打北路军卜亚子,随后拉网,进行一场从南至北的大迂回,一举荡清西南三州的百万虞军!” …… 次日。 鲁飞带领部分精锐,乘坐劫妖黑鹰赶至渭水,联合马、黄二将十万魏军,共击淳于钧,大败虞军。 …… 原州,魏都颍和府。 “凉州李唐出手,雁荡山一役中,三皇子兵败身死……渭水淳于钧亦是大败,十万大军尽殁……” 阎兆年接到消息,手腕都在颤抖。 他简直快要疯了。 明明前一天,自己还是‘孤军深入,纵横千里,斩将擒王’的大功臣,何等风光;可下一日,就听闻南路军主力大败,自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军’。 局势变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啊! 啪! 阎兆年扔下奏报,恨恨咬牙:“这些曹魏叛逆,岂不闻,他们魏王还在我手中乎?若是逼急了,我就……” “报,曹魏阁臣许宁、荀柏等人,带着曹孟四公子曹闵,于白云府另立中枢……” “这……” 阎兆年还未说出口的威胁,戛然而止。 既然曹魏已另立中枢,那么,曹孟这个魏王就价值大降,他若是真的杀了曹孟,说不得人家还要在心里感谢呐! 更别说,万一杀了曹孟,让魏军成了含恨之师,大大激发士气,那就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人,速速点齐兵马。”阎兆年忽地一挥手。 “诺,吾等誓死追随将军,与魏军决一死战。” “不!” 阎兆年却是摆手:“我们……逃……咳咳,战略撤退!” 如今,原州的局势波澜诡谲,让他都已经有些看不懂了,当务之急,自然是先保存有用之身,跳出这个泥潭。 另一边。 被俘的曹孟得知‘魏军大胜的消息’,顿时如遭雷击,又哭又笑,良久,方才回过神。 要问他此时的心情,怎一个‘苦’字了得? 曹魏军大胜了,可与自己无关,这就好比,女朋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我悔啊!” 曹孟蓦然想起,当初关治曾提议他战略转移,可他没听,此时不由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可抛开事实不谈,这就全是自己的过错么? 难道,关治就不能多建议两次吗? 难道,许宁、荀柏等人在城破时逃亡,就不能带上自己吗? 难道,曹闵这个逆子,就不能下令活捉大虞三皇子,交换俘虏,将自己给换回去吗? “一群乱臣贼子!逆子!” 曹孟怒骂着,掀桌砸椅,好一通发泄,直到折腾得浑身没了力气,才颓然坐下,无语凝噎望天:“苍天啊苍天,你何以如此薄待我曹孟?!” …… 阎兆年弃颍和府城而逃,带着曹孟领军撤退,立刻被修整完毕的关治军盯上。 此人也无愧名将之称,突破重重封锁,一路打出包围圈,虽然损兵折将,但最终带着曹孟、以及千余骑逃出原州。 而这个时候—— 方锐已经带着补充完毕的三万劫妖黑鹰,转战饶州。 在与饶州刘汉势力联合下,于江汉平原,以绝对优势兵力大败北路军卜亚子。 此后,又进行拉网,进行了一场从南至北的大迂回,收服原、饶二州沦陷的五府,将西南三州百万虞军一网打尽。 …… 一月之间,雁荡山之战、渭水之战、江汉平原之战,以雷霆之势诛灭大虞南北讨逆军。 随后,从南至北的战略大迂回,更是堪称经典,将西南三境内的虞军包了饺子,一网成擒。 此消息传出,各州震动!大虞神京震动! 可以说,自上古天变之后,大虞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惨败,乃千万年亘古未有之事。 …… 大虞神京。 “先前还是捷报频传,这就突然来了一场大败,百万雄师覆灭?应彦,废物!阎兆年,废物!卜亚子,都是废物!” 永定帝怒骂着,看向身侧:“老祖?” 另一边,无极真君应无极却是盯着光影衍化的地图,抚掌而笑:“妙!妙啊!” “什么?” “我在说三反王军打的这一战。” 应无极兴致勃勃道:“雁荡山之战、渭水之战、江汉平原之战,也就罢了,无非是依靠那所谓的劫妖运兵偷袭,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 “可后面的清剿三州……敌方不与我军正面交锋,表面避其锋芒,实则依靠劫妖神速,直插我军后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再往回打,这就完成了一个从南至北的战略大迂回,以最小的代价,将我大虞百万大军一网成擒。” “此等操作,妙啊!” 用后世的话说,这是一场教科书的级别战役。 事实上,应无极所说也不假,方锐正是吸收了闪电战、运动战、歼灭战的精髓,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以弱胜强,才让大虞救援不及,一举覆灭南北两路合计百万大军。 “唉!” 永定帝抚额,只感觉头疼。 自家这个老祖,不好酒色之类,所感兴趣的,除了修炼,也就是军事了。 平日里,除了苦修,也就是在太虚幻境中过一过将帅的瘾,所幸还知道轻重,并不会亲自参与军国大事实操。 ——皇室老祖下场,赢了那是理所当然;若是败了,那就是天下震动。 ‘老祖平时还好,可一牵扯到爱好,就不靠谱了,要知道,您现在叫好的可是大虞敌人啊!’永定帝心中嘀咕。 “唉!” 应无极同样叹息:“以行观人,此等气吞山河之大气魄,非大胸襟、大格局者不能拥有,那提出这般战略的,必然是一位军事大家。” “不知是原州天机道人?是凉州妖祖楚狂人?还是饶州的神秘书生?” 以大虞的情报网强大,自然将魏王曹孟、唐王李昱、汉王刘昀背后的支持者,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人提出这般战略,还能成功施行下去,让三反王配合默契,真是奇人。我倒想见一见这般人物。陛下,此人当活捉,礼遇送……” “老祖!”永定帝终于忍不住了。 那人可是杀了三皇子应彦,他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还活捉?还给予礼遇? “不就是死了个儿子,陛下你不是还有二十三个?做人要大气。”应无极看穿了永定帝心思,却是浑不在意摆手。 ‘谁的儿子,谁心疼,您老倒是说得轻巧。’ 永定帝腹诽。 “朕只是忧心社稷……”他分辩道。 “区区一人,能奈我大虞社稷何?放心,天塌不下来。” 应无极摆手:“我大虞家大业大,底子厚,败一次、两次,都不会伤筋动骨,可对方只要败一次,就是满盘皆输。这次输了,不过就是整军再战嘛!” “整军再战,说来容易,可这次折损百万大军,再想调集,至少需要数月,在这个时间……” “放心。西南三王也非铁板一块,之前在我大虞的外部压力下,尚能团结,如今大败我虞军,我就不信,他们内部矛盾还能压制得住?” 这就好比,同患难易,同富贵难。 “再者,” 应无极又道:“西南三州一番大战,三王势力兵困马乏,也需要收拾内部。” “这倒也是。”永定帝闻言,微微颔首。 …… 饶州,汉王宫,天柱台。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方锐举起一杯酒水,对着烈烈风中洒下。 这是对前世某位伟人的致敬。 他这番作战,采取对方的军事思想,运用了闪电战、歼灭战、大迂回战略,哪怕只得一二分风采,亦是将西南三州改天换地。 旁边,虞云澜一袭白裙濯濯,澹澹如莲,望向方锐清冷的眸子,却有着异彩闪烁。 这些日子,她见证了方锐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之间,扫清大虞南北两路百万雄师。 不得不承认,在实力境界之外,这种来自人格上的智慧、胸襟、气魄,更别有一种令人心旌神摇的魅力。 “下一步,你待如何?” “自然是……打出去。” 方锐目光眺望大虞神京的方向:“剿灭大虞来犯百万雄师,因为所处地理位置原因,曹魏、李唐、刘汉三方所得好处不均,大虞或以为,三方矛盾将压制不住,可岂知道,他们都是都是我的人啊!” 曹魏势力,曹孟已被俘虏,其四子曹闵不过傀儡;凉州李唐势力,亦不必说;唯一有些麻烦的,乃是刘汉势力,在三方中渗透相对较轻,汉王刘昀此人又极富主见,不过,此人当初接受方锐资助,以气运施加影响还是可以的。 “我这次,就要打大虞一个猝不及防,化战略被动被战略主动!”他望向远方大地,蓦然一握拳。 “可三州方历大战,人困马乏……” “人困马乏?呵呵,从没有什么‘打不了’、‘不能打’,只有好处没给够!我准备在曹魏、李唐、刘汉,施行军功赐田制。” 前世大秦虎狼之军告诉方锐,军功赐田制度,最能激发士卒积极性。 此世与前世大中华一般,百姓对土地看得极重,更不用说,在百年蓬勃发展后,大虞的人口、土地矛盾又已经变得极为尖锐。 原本,大虞镇压西南三州后,可从别地迁移来人口泄洪,缓解土地矛盾,但,方锐此时正是要抢先一步把田给分了。 走大虞的路,让大虞无路可走! “另外,有了军功赐田制,那来自邻州的数十万降兵,或可策反,军心可用。” 方锐下意识想到,前世解放战争时,某党政委给俘虏们上了一堂政治课,然后俘虏们衣服一换,就嗷嗷叫着掉头去打老蒋了。 ‘除此之外,最主要的是:扫灭大虞百万大军,我收获的劫运以百万计,又能点化众多劫妖。’ 当初,他初至西南三州时,将五千多劫妖黑鹰分散原州,让它们各自收拢小弟,这次,就能一次性全盘点化了。 ‘届时,坐拥十万劫妖,再将神通‘多多益善·残’提升至控兵十万,哪怕面对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我也不惧了啊!’ 这一点,方锐是向虞云澜求证过的。 ‘正好,等待大军兵出西南,天机道人、妖族楚狂人、饶州神秘书生的马甲大概也藏不住了,与大虞皇室真君的一战势在必行。’ 方锐目光一闪:‘此战不可不打,至少维持不败,才可证明自己的顶层力量,让大虞忌惮,方才有继续和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 ‘这一战,我就要打出威风,向历史宣告我方锐的到来!’ …… 永定三十三年春,一月。 原州曹魏、凉州李唐、饶州刘汉,三方犒赏三军,齐齐颁布‘军功赐田制’,分田于民,得到治下民众拥戴,士兵个个好战如虎、闻战心切。 二月初二。 曹魏、李唐、刘汉合兵百万,分北、中、南二路兵出西南,直掠吴、宜、康三州。 三王讨虞军势如破竹,一月之间,攻克五府之地。 大虞十九州大震!神京大震! …… (本章完) 第173章,刺王 大虞,神京。 吧嗒! 永定帝手中奏报掉落在地:“曹魏、李唐、刘汉合兵百万,兵出西南,一月之间已席卷五府之地?!” “三反王的内部矛盾、利益分配,究竟是如何协调的?尤其是唐王李昱,他是傻子吗?纵使打出西南三州,也只能占一块飞地,有何用?此人莫非脑子被驴踢了?” “最后的军功分田制,更是大胆,这在掘我大虞的根啊!此等绝户之计,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坏种提出来的?” 各种疑点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不得不承认,这次西南三州的局势,连永定帝都有些看不懂了。 当然,他对大虞能取得最后胜利,从未怀疑。只是,为了这次收割可能要付出更大代价而暴怒。 就好如:自家圈养的绵羊,就该每天咩咩咩等待收割羊毛,可你怎敢跳出羊圈,踩踏庄稼,乃至拱人?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危害最大的,还是最后的‘军功分田制’!”愤怒过后,此时永定帝已经冷静下来。 三反王将地给那群士卒贱民分了,等大虞收复西南三州,这些落到对方手中的田地,是收回,还是不收回呢? 若是收回,民心积怨,平白拉了一大波仇恨;若是不收,那从何另寻土地安置人口,给别州泄洪? 可以说,方锐这一招,给大虞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陛下!” 这时,应无极突然找来:“三反王再度联合,说不过去,这不合常理,我去验证一番,果然发现端倪。” “我对那原州天机道人、凉州妖祖楚狂人、饶州的神秘书生,各自进行卜算,花了好一番功夫。你猜怎么着?最后,竟然全都指向一人!” ——方锐的神通‘千变万化’,本就对一般卜算具有干扰,更不要说还有神通‘不在算中’屏蔽,可奈何应无极采取数件先天至宝联合,又耗费大量气运,方锐不想用劫运点平白对耗,这才被卜算出来。 “好好好,原来如此,对方这是早有预谋啊!” 永定帝拍着桌子,怒发冲冠:“我就说,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妖孽?!” “老祖,咱们早有猜测,那妖祖楚狂人出自世家,既然三人一体,那么,此次西南三州乱局的幕后主导,就应是某个世家了。”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这是在造反。” 永定帝不愿意相信,一个没有背景、来历的人,就能掀起如此风浪,哪怕方锐不是出自世家,也必须要是。 否则,岂不是说,大虞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连一个无背景、跟脚之人,都能鼓噪起如此声势? “背后世家,我们可慢慢追查,事后算账。不过,三反王的大军,已将战火烧至西南三州之外,这是历次大劫亘古未有,陛下还当早做应对。” “如之前所说,整兵再战需要时间,一时半刻来不及,可任由三反王军队肆虐,造成的损失可就不可估量了。” 永定帝苦笑着,忽而转身直视应无极眼睛:“老祖,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依我之见,可用斩首战术。” “以超品战力,刺王吗?” “是。” 以往,大虞历次收割气运,从未采用过刺王这般斩首战术,那会造成收割的气运大大折损、留下许多后遗症,同时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示弱。 可这次,大虞显然被方锐逼得破防,要突破下限了! “唉,也罢。” 应无极叹息:“紫霄阁那一位,不会掺和这种事,这般脏活还是老祖我去吧!” “我皇室、世家真人,不愿意冒此凶险,那就让‘种道’武圣去行刺三反王,我么,就亲去会一会那位神秘黑手。” “善。” 永定帝颔首。 他知道自家老祖尤好军事,看待那位大战略家、大军师家的幕后黑手,有种看偶像的感觉,可也知道应无极会知晓轻重,屁股不会做歪。 也就是说:应无极再钦佩对方,也不会放走那人,最多,就是不杀活捉。 “若是西南三州之事就这么结束,及时止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永定帝听闻‘开天钟’五响,昭示自家老祖已出京离去,举目眺望天空,喃喃道:“希望老祖此行顺利吧!” …… 永定三十三年春,三月。 凉州,唐王李昱携周王后出城踏青,遭遇大虞三位武圣刺杀。 轰! 三道灵元凝聚的遮天大掌,在距离唐王车架尚有百米,直接湮灭崩溃。 “救驾!救驾!” 一片兵荒马乱之时。 “尔等勿须慌乱,此三个刺客交由孤对付即可。” 唐王李昱拥着周王后出来,神色淡然。 “昂!” 一条赤金色气运蛟龙在他头顶显化,政权所化的金色祥云朵朵,形成华盖,军权所化的黑色雨云,炸开道道雷霆,龙身在其中若隐若现,对来袭的三人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瞬间。 大虞三位武圣感到一股强横压制,体内灵元运转不畅,气息节节跌落。 ‘好恐怖的王者龙气!’ 他们暗叹着,却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天子金旨:“唐王无道,奉大虞天子令,当诛!” 哗! 天子金旨炸碎,其中的大虞天子真龙之气,化作一片金光,加持三人之身,对抗唐王的王者龙气压制。 大虞三位武圣身披金光,一闪来到唐王李昱跟前——纵然有天子金旨庇护,削弱龙气压制,此时他们仍旧气息跌落了超品门槛。 不过,在三人想来,他们就算受压制境界跌落,那也是拥有超品经验的上品,对付一个最多不过上品实力、又没有战斗经验的王者,岂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 大虞三位武圣就看到了,唐王李昱幻化出一只灵元大手,向他们抓了过来。 “超品武圣?!这怎么可能?” 三人亡魂大冒。 是的,李昱早已突破超品! ——方锐赐予他的《真武神功》,与赐予汉王刘昀的《龙神功》一般,取自于一门功法《天子龙拳》,可借助天地大势、气运修炼,而他们已占据一州,天地大势加身,更有方锐赠予的灵种、神药,自然突破‘种道’武圣不成问题。 “将三人带下去。” 李昱将这三个大虞武圣擒获封禁,在怀中周王后仰慕的目光中,扔给了手下。 ‘这次,还多亏了妖祖大人提醒,也不知大人此时如何了?’ 他暗忖道。 ——方锐在感知到大虞皇室卜算,就猜测到了大虞可能派遣顶端战力刺杀,毕竟这是解决当前困局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希望,妖祖大人不要出事才好。” 李昱喃喃道。 他这唐王,虽说是傀儡,可方锐只抓大方向,其他事任由他处理,也能让李昱过一把王者的瘾,更别说各种王者的享受了。 此般待遇,是万一兵败大虞被俘,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故而,才会不希望方锐出事。 …… 饶州。 同日,汉王刘昀亦是遭到大虞武圣行刺,布局反杀。 …… 原州。 曹孟四子,如今新的魏王曹闵,同样没能幸免。 可在方锐留下的五千劫妖黑鹰镇守,并有坐镇的五虎将之二马、黄二将统领下,诛灭来袭大虞三武圣。 …… 也就在唐王李昱、汉王刘昀、魏王曹闵,相继遭遇大虞武圣刺杀之时—— 原、宜二州交界,伏牛山。 “万事俱备矣!” 方锐一袭青衫,走出山洞。 此时,他已经又将数门不同兵家传承破限,将神通‘多多益善·残’提升至控兵十万。 “莫要逞强。真君之能,再加上先天至宝……” 虞云澜微摇螓首,清冷的眸子中,带着一缕关切。 “来!” 方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挥手。 哗啦啦! 一大片密密麻麻,如层层黑云般的劫妖黑鹰飞来,让天空都在刹那间变得黯淡。 ——当初初至原州,分散出去的五千多劫妖黑鹰,在各自收拢小弟,又经过这次方锐以百余万劫运点化,如今已成十万妖卒。 此时,在神通‘多多益善·残’的提升下,控制愈发得心应手。 轰! 无尽滚滚杀伐之气灌注而下,生成一只仅有丈许、栩栩如生的神鹰,身上却充斥着一股上位气息。 那股气息,已经隐隐超出玄域层次,跨入另一个门槛。 “虞道友观之,这般手段如何?” “这种程度,倒可与应无极一战了。” 虞云澜瞳中泛出异彩,又一次为方锐创造奇迹感到惊讶,正想说什么,可这时天心灵体感应,微微变色:“应无极将至,我与他不宜相见。” 这倒并非她惧怕对方,而是……被看到和方锐一起,对方锐不好,也平生波澜。 话音落下,一阵青烟升起中,身形已是消失不见。 “大虞皇室无极真君,此人要来了么?” 方锐喃喃,眺望北方,盘膝而坐等待。 面对先前对方的卜算,他并未以神通‘不在算中’屏蔽,故而被锁定位置。 原因? 正如之前所说,要证明自己的顶层力量,让大虞忌惮,方才有继续和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这一战势在必行。 盏茶功夫后。 “昂!” 一条黑龙腾云驾雾,呼啸而来,其上乘着一道人。 方锐举目看去,那大虞皇室无极真君应无极,一身太极道袍,额头处长着一颗肉瘤,面容清矍,周身缭绕缕缕玄奇道意。 “原州天机道人、凉州妖祖楚狂人、饶州的神秘书生,都是阁下?” “是。” “小先生可让我好找。那大迂回战略、军功授田制,也都是小先生提出的?”应无极的态度,忽而变得莫名热情。 “是。” “这些东西,小先生是怎么想到的?” ‘自然是:前世五千年历史、二十四朝作为底蕴,面对许多困境,都能站在历史上游,作出如天外飞仙般神来之笔的应对。’ 只是,这些东西,方锐就不能说了。 他更奇怪的是:喂喂喂,你可是大虞皇室真君,怎么一副我小迷弟的样子? 见方锐沉思不答。 应无极蓦然发出一声叹息:“罢了,将小先生请去神京,有得是时间探讨。小先生,请了。” “大虞神京吗?我会去,却不是这个时候。”方锐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小先生小心,稍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应无极说着,抬头望了那密密麻麻的劫妖黑鹰一眼,周身阴阳领域释放,衍化八卦太极,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更是剑气冲霄刺破暗沉的天幕。 “起!” 方锐绽放五行领域,滚滚杀伐之气落下,化作神鹰。 阴阳、五行,两方领域对碰,更有先天至宝、十万劫妖各自加持,彼此侵蚀中,光线扭曲都似乎变作了混沌。 …… 半日后。 整座伏牛山尖锐的山峦,都在方锐、应无极二人大战下,硬生生被削平了。 战斗结束。 “如何?”虞云澜不知从哪里而来,忽然出现。 “不胜不败。” 方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能感受到,应无极未尽全力,有隐藏手段不曾用出,不过,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次战斗,更像是大虞对我的一个试探,更大的意义,在于:证明了我有与大虞同局对弈的资格。” 事实上,正如他所说,这次战斗昭示了他亦有一人敌军的‘核武器’,足以让大虞忌惮。 此战之后,两方之间就会存在一种默契,至少在找到万全解决方锐的办法之前,大虞不会再行刺王之事了,毕竟也怕他的报复啊! …… 大虞派遣超品武圣,刺王失败,方锐又展现出与手持先天至宝的皇室真君相抗衡的实力。 然后,大虞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当然,也可能是有心无力,在折军百万后,终究需要时间,再次整军。 在这个期间。 三王军队攻城略地,席卷吴、宜、康三州之地,州中大户豪族纷纷臣服,就连往日煊赫无比的半仙世家,都相继望风而逃。 三王讨虞军,一路势如破竹。 直到——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 三王北、中、南三路讨虞大军,攻克吴、宜、康三州,于天水河胜利会师。 值得一提的是,得益于‘军功赐田制’,三王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此时已拥兵一百二十万。 彼时,大虞也终于重新整军,命阎兆年之父、号称‘水师之龙’的阎吉祥,将兵百万,与三王军隔河对峙。 一方人多;一方兵精,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大虞一方,皇室真君应无极,亲至坐镇。 三王军一方,为表重视,魏王曹闵、唐王李昱、汉王刘昀亦是亲至前线,方锐、虞云澜自不必说,同样来到。 这决定天下走势的重要战役,一触即发。 …… (本章完) 第174章,帝流 天水河。 大河水滔滔不绝,奔流激荡,浪花澎湃,其中鱼龟无数,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往日里宁静祥和、养育了两岸无数打渔人的天水河,如今,却不见一条渔船踪影。 在它的南北两畔,驻扎了三王军、水军营寨,战船林立,战争阴云笼罩,自然再不见天水河畔打渔人。 “三千里天水河,此一段水域宽度,宽处可有数十里,窄处亦有十余里,足以作为一个水战平台了。” 方锐俯瞰望去,感叹言道。 “此战,你可有成算?”虞云澜问道。 “成竹在胸矣!” “成竹在胸?” 虞云澜怔了一下,不过以她的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过来这词的意思。 说来,她也习惯了,与方锐相处,方锐口中总能蹦出来一些奇怪的词,还能据此讲出一些奇妙的小故事。 “哈哈哈,说来,‘胸有成竹’这个词也牵扯到一个小故事。” 方锐笑着言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好画竹……” 为了帮体悟红尘,成就上清身,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常常旁征博引,希冀给她多带来一些心灵上的触动。 …… 返回三王军大营。 方锐去寻关治。 “主公!” 关治起身拜下。 在方锐的暗中推动下,此时,他已成为这百二十万军的统帅。 “不必多礼。” 方锐拂袖之间,一股无形力量涌动,将关治搀扶起身。 ‘主公依旧是那么深不可测,即使我如今臻至一品,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关治暗叹着,恭谨问道:“不知主公此来,可有吩咐?” “吩咐倒也没有,只是想来问一下,关将军,你看,此战我方有多少胜算?” “这……” “无妨,实话实说即可。” “只一二成。” “哦?!” 方锐微讶。 三王军一方人多,大虞军一方兵精,外界皆是以为双方半斤八两,可谁能想到,关治如此信心不足。 “主公容禀。” 关治开口道:“我方军队看似越打越多,但,士卒素质其实下降得极为厉害,说是一百二十万,可其中精锐不足一半,更不擅水战。” “再者,那虞军主帅阎吉祥我听闻过,用兵持重,尤擅水战,我远不及也。”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不足:“我之本意,既不擅水战,那就拖延下去,变水战为陆战;可若僵持下去,给大虞时间,对方兵力将会越聚越多;反观我方,士卒却是渐有安逸之心,恐会堕落……” 归根结底,还是三王势力的底蕴,远不及大虞。 哪怕三王实力,如今已占原、饶、凉、吴、宜、康六州之地,但相比占据十三州,土地更肥沃、面积更广大、基本盘更稳固的大虞,还是处于劣势。 另外,大虞千万年积威甚深——即使到现在,在三王势力内部,普遍也并不认为可以推翻大虞,如今打得每一场胜利,在他们眼中都是赚了一次,在占据六州后,许多人更是满足了,有了类似‘小富即安’的心思,想要停下享受。 可岂不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胜则死? “这些不利因素都是客观存在的,不过,我却有妙计。” “主公,莫非是……火攻?!” “用兵无情,无过水火。若是火攻之计可成,覆灭大虞百万大军自不是难事,纵然那大虞无极真君也无法干涉。 可……” 方锐摇头:“如你所说,阎吉祥用兵谨慎,自会格外防范此计,和那等老狐狸玩心眼,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战想胜,依我看,还得寻外力……” “报!” 这时,忽有令兵来报:“关将军,营外有虞军使臣来访! “请进来吧!我倒要要看看,那位号称‘水师之龙’阎大帅能弄出什么花样。”方锐说着,身形已是隐没不见。 “见过关将军!” 虞军使臣被请入进来,献上礼盒:“我军阎帅,特令我此来给关将军送上一份礼物。” “哦?” 关治抚须而立,青面不见喜怒,却自有一股凛然威严。 两个亲兵当即上前,打开礼盒,发现却是一件女装。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大胆!”两个亲兵怒目呵斥,似乎只要关治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使臣拉下去砍了。 这虞军使臣倒也是个人物,此时神态自若道:“阎帅有言,三王乱军为何避而不出?岂是怕了我这个老匹夫,畏惧兵败,尽成鱼鳖乎?” 关治心性,自不至于穿上这件女装,以示自己老乌龟般的心态,可也不会被激怒,失去理智。 ——他早年出身寒微,多受白眼,早已磨炼出了心态。 可这时,忽然收到方锐传音:“关将军不妨将计就计,约定十日后一战。” 关治闻言眼睛一眯,佯怒‘咔’地一声抽出宝剑,一剑分断桌案:“老匹夫,何以小觑我关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阎老匹夫,十日后,我与他在天水河上决一死战!” 等虞军使臣离开。 “主公,您此番邀战,可是已有破敌之计?” “不错,十日之后,此战我军必胜。” “治斗胆一问……” “天机不可泄露。” 方锐却是摇头。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哪怕是对三王军主帅关治,他也不会透露自己的计划。 …… 虞军使臣不但拜访了三王军主帅关治,曹魏、李唐、刘汉三王,亦是皆有求见。 …… “虞军使臣?不见!不见!” 魏王曹闵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时,正在苦哈哈地练字。 是的,他本以为亲临前线,只是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鼓舞士气,可没想要……竟然还要学习。 学习?学个屁啊! 当然,没人知道,曹闵这副熊孩子的外表下,却也有着自己的心机。 ‘我这个魏王,当得比父亲还要不如,那些阁臣欺我年幼,把持大权……我还知道,他们背后,还有着那人……’ 曹闵想起那道如鬼神般深不可测的人物,身体下意识颤抖。 ‘忍!忍!忍!我要忍!’ 他心中咆哮着,笔尖勾勒,竟将‘忍’字写了出来。 这时,才恍然反应过来。 “啊!” 曹闵低低惊呼一声,连忙拿墨汁,将那个‘忍’字涂黑。 …… 虞军使臣求见之时,唐王李昱正拥着周王后,在云水台观景天水河。 “虞军使臣?这就不必见了。” 李昱都能猜到,那虞军使臣会说什么话,无非是挑拨人心之言。 可他明白一点:自己现在过得不错,绝对比兵败大虞被俘要好得多,只要知道这一点,那就足够了。 “大王,此战我方可能胜?”周王后问道。 “一定会的。” 话虽如此,可李昱心中,其实没半点信心。 同关治一般,他对三王军如今号称的‘一百二十万大军’,到底是什么成色还是有点数的。 ‘此战若能胜,必胜在妖祖大人,希望大人此番还能力挽天倾。’ 李昱心中暗暗祈祷。 …… “今天下皆知,三王背后有一大贤者,此人实力通天,智计无双,三王实为其傀儡……日后,纵使三王军席卷天下,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还请大王细思之,勿为他人做嫁也!” 大虞使臣离开后。 刘昀一人在行宫中,踱步良久。 正如方锐当初判言,若对他有大用,此人能忍辱负重,哪怕是将他亲爹煮了,他都能尝尝咸淡。 可一切忍辱负重的前提,是为了他自己的霸业,若是为了他人嫁衣,那就不能够了。 “那位对我刘汉的影响,究竟有多深?” 刘昀蓦然想起,自己当初决定配合曹魏、李唐,兵出西南,似乎就是受到了某种影响,突然转变想法。 这让他悚然而惊。 对一个王者来说,自身意志被操控、影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诚然,三王势力如今一片形势大好。可这片大好基业,若不属于我,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刘昀喃喃着,眸光深沉。 当日。 刘昀召集麾下文臣,试探提出,己方可否争取与大虞作战的主帅位置,反对声如潮,遂作罢。 这次试探,让他亲眼目睹到了:自家麾下大量‘忠臣’,视三王势力利益超过了刘汉利益,可谓被渗透得触目惊心。 当晚。 刘昀召集二三心腹,商讨对策。 然而,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是,会议前脚结束,后脚,所谓的心腹就将他给卖了。 …… “啧啧,我这都是选中了三个什么货色啊!一个卧薪尝胆;一个只知享乐;一个更是背刺我摆脱影响,企图自立。” 方锐玩味笑着,身前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者,乃是魏王曹闵还原过、写着‘忍’字的字帖;一者,乃是唐王李昱与周王后的今日对话;一者,乃是汉王刘昀与心腹的今夜密会会议记录。 “天水河之战,不容有失。往大了说,这是一路胜下去,倾覆大虞的重要一步;往小了说,我先前投入的劫运点,也需要以战养战收回。” 方锐一震袖袍,起身而立:“故以,一切阻碍此战胜利者,皆是与我方锐为敌。 唐王李昱,此人倒还识趣,你要享乐,我满足你,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魏王曹闵,你要隐忍,便先让你忍下去,等待此战后,再秋后算账; 汉王刘昀,这个不稳定因素,却是须得即刻处理了……” …… 汉王行宫。 方锐猝然找来。 “先生?”刘昀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面上却是若无其事。 “我听人说,汉王病了。” “啊?” 刘昀惊讶:“孤王无病啊,这是哪个小人所言?先生告诉我,明日,我必斩之。” “哦,大概是谣言。” 方锐不答,却是又道:“我听说,汉王今夜召集心腹密会,此亦是谣言乎?” “这……先生听我解释……” 刘昀脸色剧变,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他暗下决心,今日,若是自己能躲过这一劫,那二三心腹断不能要了,必杀之。 “汉王何须与我解释?咱们还是说回‘汉王有疾’的事情吧!” 方锐说着,蓦然一步上前,如缩地成寸般,无视刘昀龙气显化、无视刘昀武道修为,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此人当初受他资助,麾下文武更是半数来自于他,蛟龙气运、文武气运显化,自然对他效果有限得很。而武道武圣修为,面对他这个玄域真君,更是如玩笑一般。 “孤王没病……没病……啊!” “不,我说你有病,你就有病。” 方锐灵力凝聚一根灰色气针,扎入刘昀胸口,让此人仰面倒下。 …… 次日。 有消息传出:汉王刘昀中风卧床,口不能言,刘汉大权,尽付萧相。 …… 天水河北,虞军大营。 “汉王刘昀,废物!竟连水花都没能折腾起,就被镇压了。” 阎兆年怒骂道。 他当初在西南三州,突破关治重重封锁,带着魏王曹孟突围而出,也算是西南三州中大败的唯一亮色,明面上倒也没被追责。 “罢了,本就没多少指望,为帅者,一切阴谋诡计,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战场上。” 此次虞军主帅,号称‘水师之龙’的阎吉祥听闻这消息,只是摆摆手,旋即就继续埋下头,对着地图苦心研究。 “爹,您注意身体啊!咱们不是早已分析过,此番水战,可谓十拿九稳吗?” “糊涂……咳咳咳!” 阎吉祥拍着胸口,一阵咳嗽后,方才道:“不是教过你的吗?兵者,险恶之事也,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你看我,对三王军主帅关治又送女装,又口出狂言‘让其尽成鱼鳖’,可落到实际上,岂有一丝一毫的小瞧怠慢?” “还不是怀着如履薄冰之心,小心翼翼,反复查阅各种资料、研究地图……” “爹,孩儿受教了。” 阎兆年自然明白这些,只不过,关心老爹身体罢了。 “是孩儿无能,让爹受牵连了。” 他羞惭掩面。 别看在西南三州一战中,阎兆年带回了魏王曹孟,可那一战也折损了三皇子应彦,被永定帝记恨,若非如此,阎吉祥为何要赌上身前身后名出山啊? 毕竟,此战若胜,对阎吉祥也不过锦上添花;可若是败了,那就是一世英名尽丧。 “箭在弦上,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阎吉祥叹息着,忽而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不行,不能拖延到十日后了,明日咱们就全军押上。” 他是真正的天生将种,在多次太虚幻境的沉浸式试炼中,磨砺出了敏锐的战场直觉,此次战场直觉反馈的危机前所未有,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爹,咱们不是约定好了十日后了么?如此言而无信,岂不有损我大国威仪?” “兵者,诡道也,说什么言而无信?” 阎吉祥哼了一声:“至于,什么大国威仪?” “万年之前,我大虞新成,南方尚有无数小国林立,其中有一国,曰黑赛罗,国人皮肤黝黑……是时,我虞皇彰以仁德,给予黑赛罗人在我大虞超规格待遇,律法宽松,更有补贴,可你猜怎么着?此国人态度傲慢,淫我国女……” “后代虞皇,令我阎家先祖,出兵灭此国朝食,抓捕黑赛罗人为奴,用鞭子抽、用镣铐锁,黑赛罗人反而变得比绵羊还要乖、比畜生还要听话。” “怎么样,听闻这段历史,你有何感想?” “父亲是想告诉我:这国与人一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膝盖……不能软!” “不。” 阎吉祥踹了儿子一脚:“你给我扯什么淡?” “老子是要告诉你,什么大国威仪、面子,那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力量,才是实际!” …… 明月当空,月华皎洁。 方锐一袭青衫不染,伫立半空,以神通‘天子望气’观察。 天水河北岸,大虞百万大军,军气铁板一块,森严有度,煞气冲天;反观南岸的三王军,同样军气缭绕,煞气冲天,却给人以一种大而无当的感觉。 “阎吉祥不愧是‘水师之龙’,治军有方,至少,在水战上,关治比之远不及也。” “若是就此迎敌,我方必败无疑。所幸,我也从没想着靠就这百二十万大军,取得胜利。” 方锐转身而去,一路来到天水河上游。 “去!” 他以三王军席卷吴、宜、康三州又积攒下的百万劫运点,激活神通‘聚兽调禽’,衍化海量妖元力,在皎洁月华中洒入水面。 哗啦啦! 江水之中,突然暴动。 水蛇、鲫鱼、大龟……无数水兽涌动,溯流而上,哄抢着、争渡着,好似在跃龙门。 它们争先恐后,迎接着这场盛大的蜕变。 是的!从没有人规定,神通‘聚兽调禽’,只能点化飞禽,其它各种兽类自然亦是可以! 方锐留着这一手,就是为了作为一手底牌,此时终于用上了。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有妖道于天水河,散布帝流浆,造就水妖无算……其害其恶,为后人记也。 ——节选自《大虞秘史》卷一百二十三 …… (本章完) 第175章,天丧 次日。 红日初升,金光万丈。 北岸百万虞军拔旗出寨,战船如林,旌旗烈烈,向着南岸三王军水寨,渡河而来。 “报!北岸虞军忽然出动,向我军扑来!” 三王军与虞军彼此严密盯防,虞军出动,自然立刻被三王军察知。 “不是说好的十日为期,阎老匹夫安敢欺我?!” 关治眼睛一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虞军此举着实让他难受非常。 出战,可不知道方锐的计策是否已准备好,万一尚未完成,仓促出战,必败无疑。 若避而不战,不说影响士气,只说,万一被虞军抓住破绽,强攻营寨,一把火烧了战船,那就陷入了战略被动,短时间不能过江了。而拖延下去,以大虞十三州之底蕴,不输亦输也。 “尽管放手施为,一切有我兜底。”这时,突然一道传音响起,传音入密。 ‘看来,主公已布局完成矣!’ 关治暗叹着,心中大定,果断下令道:“来人,点齐兵马战船,全军压上,今日,我便要与虞军决一死战。” “诺!” …… 咚!咚!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 天水河中心,三王军百二十万军汇聚,列阵排开,与虞军对峙。 河面之上,军气弥补,煞气冲天,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上空飞鸟不渡。 ‘这虞帅阎吉祥,果真擅长水战,大有本事。’ 三王军主舰之上,关治一袭青色披风,一手持长刀,一手轻捋胡须,看了一眼对面身穿金甲、银甲的阎氏父子,又望向那战船纵横、森严有度的水上军阵,心中暗暗惊叹。 “父亲,那关治果然出来了!”对面,阎兆年兴奋开口,似乎敌人胆敢出来,和他们水上交战,便是大局已定。 “唉!” 阎吉祥见此,却是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他倒更宁愿三王军避而不战,自己率军去攻,一把火烧了对方水寨、战船,争取时间,取得战略上的胜利,那种看得懂的胜利。 可此时三王军出来,敢与虞军相争,显然另有依恃,这种看不清、不可控的战局,反而最是让他不喜。 只是,再不喜,再忐忑,事已至此,也退不得了。 是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敌人的依恃到底什么?还是须得早些试探出来才是。是飞行劫妖?可那飞行劫妖早已暴露,我军已有成熟应对之法,敌人该不会如此不智。那么,今日三王军的压轴手段,究竟又是什么?’ 阎吉祥暗忖着,长声问道:“后生仔怎敢来送死?” “送死?关某只知道,今日便要讨取你这老匹夫人头。先前,我们约定十日后交战,老匹夫缘何言而无信乎?” “老夫欺你矣!”阎吉祥这是彻底不要面皮了。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少说废话,今日无非一战耳!”关治冷笑一声,长刀横指。 “罢罢罢,那老夫今日便给你上一课。” 阎吉祥想要试探三王军底牌;关治想要打击阎吉祥威信,从而影响虞军士气。 一番言语交锋后,却是都没有得逞,不欢而散,今日最终胜负,还是要落在战场之上。 “出!出!出!” “杀!杀!杀!” 关治、阎吉祥二人,各令一队水师试探冲杀,在河心展开交手。 也就在这时—— “小先生,何不出来一叙?”这是大虞皇室无极真君应无极的声音。 “真君相邀,怎能不应?” 方锐看着隐身避去的虞云澜,长笑一声升空,同时无边劫妖黑鹰滚滚拱卫而来。 …… “小先生,别来无恙乎?”应无极依旧是先前所见那般打扮,一身太极道袍,手持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 “尚且安好,多谢真君关怀。” 方锐微微颔首示意。 在他身后,十万劫妖黑鹰形成黑云,乌压压一片。 “今日之战,我二人皆不下场,只坐观之,小先生以为如何?” “善,我等身为执棋人,本该如此。” 其实,真要说来,仅仅玄域真君之力,对这般百万大军的对决,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 两人可不是普通的玄域真君,一者可控兵十万劫妖黑鹰,一者手持先天至宝,纵然在这般的百万大军对决中,都是决定胜负的力量。 若是两人亲自下场,那对下方双方大军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如今,彼此忌惮,彼此有着默契,反而是最好。 “应真君,闲来无事,不如对弈一盘?” 方锐抽调身后十万劫妖黑鹰凝聚的杀伐之气,弥补苍穹,在两人间化作一方巨大棋盘。 “哈哈,小先生有此雅趣,我自当奉陪。” 应无极长笑一声,激活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以其能量,衍化黑白子。 这般棋局之中,两人力量纠缠,难以抽出,若有一者想要提前中断,出手干预下方战场,那就要承受共同力量反噬。 “真君为客,可执黑先行。” “我自认棋艺不及小先生,那就承让了。”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随意闲谈着,下方的百万大军厮杀,反而成了陪衬,似乎全然没被他们放在心上。 方锐是真不在意,胸有成竹,若是这般还能被虞军翻盘,那便是技不如人,合该如此。 应无极似乎也不在意。 大概是……大虞底蕴深厚? ‘若是虞军此战胜了,对大虞来说,自然是大好事,可打断三王军胜利之势,同时,三王军也难以再组织起这般庞大军力,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可若虞军败了,后果同样相当严重……’ 方锐心头正思量着,忽然察觉到应无极分神观望下方局势,不由哑然失笑。 他并不知道的是:应无极喜好军事,下方的两军相争,就好如与他这个军事大家、战略大家的同局对弈,故而,对此战格外执着了些。 …… 开局试探交战,事关士气,两军皆出的是精锐,差距不大,三王军稍占劣势,却也看不出太多。 再之后。 关治就全军押上了。 之前方锐传音,让他放手施为,那正好,将此战作为自己的磨砺,放开了打! 这就给阎吉祥看愣了。 好小子,你这么莽的么?之前资料中可没发现啊! 不过,他小吃了一惊,却也不妨碍,出动八十万军,挡住关治。 是的,三王军的一百二十万大军,虞军只出八十万,就挡住了,还打得有来有回,频频给三王军造成危险。 一方面,虞军确实精锐;另一方面,阎吉祥此人的水战指挥,远超关治。 轰! 双方军气冲天,化作一青龙、一金龙意象显化。 青龙已经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却还是险象环生,反观那金龙游刃有余,从容淡定。 …… “痛快!痛快!” 在这般战争烈度下,凶而不危,反而不断发掘着关治的指挥潜力,让他积累经验、飞快成长,越打越勇。 …… “好一个天纵奇才!若是此人可进入太虚幻境,我必不如也。” 仅凭场中八十万大军,一时之间,阎吉祥竟然无法彻底拿下关治。 此时,他正在犹豫着,是否将手中二十万后备军,亦是押上,彻底置对方于死地。 “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阎兆年脸色大急:“就如您所说,关治成长极快,对方一百二十万军,也在飞快成长,向着水战精锐蜕变……任由局势这般发展下去,三王乱军将不可制也。” “爹,还请让我带领后备军,一举压上去,突破三王军承受极限,锁定胜势。” 他抱拳请令。 “这……” 阎吉祥皱眉。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忌惮对面还未出现的底牌,想留出余力,以策完全,可此时又忌惮关治的成长。 “容我想想。” 阎吉祥看着愈发神勇的关治,踱步一二后,终于下定决心:“兆年,你带十万后备军从东南方斜插而下,分割三王军,锁定胜势,务必从速。” “是!” 很快,在阎兆年率领十万生力军加入下,三王军不堪重负,显现出大败之势。 “昂!” 天空中,代表虞军的金龙声势大震,反观三王军军气所化青龙萎靡不振。 …… 南岸观战台。 魏王曹闵尚且年幼,可也能看出此时局势不利,己方似乎要输了。 ‘若是此战败了,我还是魏王吗?我的隐忍还有必要吗?’ 他心中蓦然浮现出这般念头。 …… “不好!” 唐王李昱揽着周王后,蓦然站起身。 “大王,怎么,我看着似乎局势不利?”周王后问道。 “是如此。” 李昱微微颔首,仰头望天:‘妖祖大人,你在哪里啊?怎么还不出来力挽狂澜?’ …… “阿巴阿巴!” 汉王刘昀纵使已经中风,口不能言,可还是被抬到了这里,此时见到这一幕,面色激动。 ‘三王军要败了!该死的那人,你可曾料到这一幕?’ 此时,他心中无比快意。 要问原因…… 为防变数,方锐废了刘昀武功,将他变成了中风的瘫痪、哑巴。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一夜之间被打落尘埃,怎能不恨?此恨绵绵,当真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刷。 “大王勿忧,那位大人必会出手,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这时,一旁的萧相忽然开口。 “哼!” 刘昀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搭理这个某人的狗腿子。 他此刻已经在脑海中畅想,三王军大败之后,某人遭到大虞追杀,下场无比悲惨,想到高兴处差点颅内高潮。 …… 高空。 “咦?!”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惊咦。 “小先生,莫要忘了先前约定。”应无极还以为,方锐是在为三王军战局不利而惊怒,连忙提醒道。 “哈哈,真君放心,我自不会忘。” 方锐摇头。 他方才的惊咦,只是没想到,关治能咬住九十万虞军,在这般情况下,虞军接下来必损失惨重。 “那便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先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应真君说得是,” 方锐收回目光落在棋盘,摄起一颗阴阳剑气凝聚的棋子隔空落下,轻轻摇头:“棋局多变,胜负未知,如今才刚刚开始……应真君,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 下方。 天水河中,虞军正与三王军交战,战局焦灼,厮杀正酣,胜负天平正向着大虞一方倾斜。 可就在这时—— 哗啦啦! 河水翻涌,突然有成规模的各种巨大水兽涌动,上浮水面。 它们一个个体型庞大,远超正常兽类,正是方锐点化而成的水族劫妖。 砰砰砰! 这些水族劫妖同类之间形成军阵,异常聪明地只挑选虞军战船,定点爆破,顿时,就让虞军吃了大亏。 “不好,水下有东西掀船,船翻了!” “啊,这是什么东西,救……” “是妖怪!不是天上飞的,是水里游的!” …… 一艘艘虞军战船被掀翻,一船船虞军如下饺子般落了水,被水族劫妖一哄而上。 大虞军队以前总结出的、对付劫妖黑鹰的武器,各种方法,全无用处。 这般只能被动挨打,却不能给敌人造成伤害的局面,在虞军中造成了巨大恐慌。 …… 水族劫妖,这方新的生力军加入战场,军气自然有所显化。 轰!轰!轰!轰!轰! 一道道军气光柱亮起。 天空中,水蛇、玄龟、大鱼……一个个军气意象凝聚,与三王军的青龙一道,对大虞展开金龙展开围攻,形成百兽噬龙之象。 …… ‘原来,这就是主公说的妙计,不仅可以点化飞禽,更可以点化鱼蛇龟属吗?’ 关治心中一动,大喝出声:“水族劫妖,乃我军增援,杀!今日之战,军功加三成!” 一开始,水族劫妖出现,三王军也是慌乱了一下的,可看到它们对己方秋毫无犯,只杀大虞军,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就有所恢复。 而这时,又听到关治许诺,今日战功加三成,这加的是战功么?明明是土地啊! 还是跟着那些水族劫妖,痛打落水狗,近乎白捡的土地! 一百二十万大军,纵然士卒素质不行,可要是打顺风仗,被激发起了野心,那也是能当精兵来用的。 不出意外,三王军逆风翻盘了! …… “水妖?!水妖?!完了!” 阎吉祥看到四面八方,好似无穷无尽的水族劫妖,手脚冰凉。 他万万没想到,方锐心肠竟然如此歹毒,明明可以点化飞禽走兽、水陆畜生,却一直只以劫妖黑鹰示人。 就连点化其它劫妖走兽,都一次没有使用过,就为了在这等着,突然放出水族劫妖,坑算他这个老头子一把。 对此,阎吉祥只想说: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处心积虑算计啊?! 纵使,他此刻手中还要十万后备军,可也无济于事了。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输了,无非输多输少的问题,现在看这情况,大概是……满盘皆输! …… 南岸观战台。 ‘那个恶人、大恶人,好厉害!’ 魏王曹闵握紧拳头,看得满脸激动、惊骇。 他决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隐忍、隐忍、再隐忍,没有万全机会,一定不能出手。 嗯,等到自己将来有朝一日成功了,斗死了那个大恶人,一定要写一本书,就叫作……《我的隐忍》。 …… “好好好,绝处逢生!” 唐王李昱拥着周王后,拍案站起,满面喜色。 “我就说,妖祖大人从不会让人失望!” 他心中大畅。 此战既赢,他……李昱又能继续快快乐乐地当一个废物大王了。 …… 滴答! 汉王看着这一幕,却是眼角无声地留下两行泪水。 ‘苍天无眼啊,怎么……怎么就让那人赢了呢?’ 他想起此战胜利后,那人注意力必然转移到自己身上,不由恐惧地一阵颤抖:‘那人,不会……不会弑王吧?不!那人不敢的!一定不……敢的!’ …… 高空之上。 应无极也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胜负之易,实在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 方锐却是嘴角含笑,轻轻安慰出声。 应无极:…… 这不是他之前安慰对方的话么?你可做个人吧! “我……输了。” 应无极看着阎兆年的船只被掀翻、自身遭遇水妖围攻;看着成建制的虞军投降;看着主帅阎吉祥被包围……嘴角不由露出苦笑。 …… 下方。 “老将军可有话说?” 关治一袭青色披风,手持长刀,轻抚长须,来到虞军主舰甲板看向阎吉祥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军。 “此战,非战之罪,非尔之功!实乃……天丧予!天丧予!天丧予!”阎吉祥声如杜鹃啼血,大呼三声。 咔! 刺目的阳光下,一颗大好头颅滚落。 …… “唉!” 应无极注视着这一幕,不忍闭目。 解散棋盘。 他再无言辞,落寞离去。 身后,只有血与火染红的河面,以及漂浮的无数樯橹。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十二。 大虞与三王战于天水河,因三王军得水族劫妖之助,大败虞军,虞军主帅阎吉祥战死,百万大军一朝倾覆。 消息传出,十九州大震!天下噤声! …… (本章完) 第176章,南虞 大虞,神京。 “水妖偷袭……阎吉祥战死……百万大军一朝倾覆?!” 永定帝扔下奏报:“废物!废物!阎氏父子,国之罪人也!” 他心中知道,纵然换一个主帅,多半也是同样结果,可,仍然不可遏制地迁怒。 无它,天水河一战惨败,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国本动摇,那不至于,但,‘动骨’称不上,‘伤筋’却是肯定的。 更尴尬的是,百万大军一朝尽丧,如上次一般,重新整兵需要时间,可这个时间,难道就任由三王军肆虐?再次放弃三州? 就算放弃三州,谁能保证,下次大会战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万一再败…… 永定帝都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陛下,事已至此,还是接受现实,尽快收拾烂摊子吧!天水河之败,我大虞陷入战略被动,短时间内再难组织起有效反击;连锁反应之下,各州半仙世家,更是信心动摇……” “战略被动,这是真的。不过,半仙世家?!” 永定帝冷笑:“老祖放心!那群家伙,根基在于与国同休的真人敕封,在于气运,与我大虞绑在一起,想跳船都不可能。 更不用说,三王势力禁绝培育灵药、神药,那简直要了他们的老命。 现在,三王乱军占据的六州,那六个流亡的半仙世家,期盼我大虞收复失地,重振家声;其它各州半仙世家,因为天水河之战,对三王军恐惧,反而会更加贴近我大虞。” 他说着,蓦然一拍掌:“来人,传讯那些半仙世家,告诉他们,有什么手段都给我拿出来,对付不了妖道,就去对付三王军手下将领,不惜代价,一定要遏制住三王军攻势。” “诺!” 等太监下去。 永定帝才咬牙切齿道:“我算看清了,一切症结都在那妖道!此人才是祸乱之源,此人若除,天下咸安!” “那人啊,却是难对付。”应无极想到两次与方锐见面,微微摇头,面露难色。 “若老祖手持两件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玉皇封天书,可能斩了那妖道?” 先天至宝,也就是圣皇遗宝,一共有七件:山河社稷图、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阴阳无极剑、开天钟、混沌四象幡、生死簿。 ‘山河社稷图’、‘太初金榜’为大虞紫霄阁执掌;‘玉皇封天书’、‘阴阳无极剑’为大虞皇室执掌;‘开天钟’悬挂皇宫门口;‘混沌四象幡’镇压陪都上洛;最后的‘生死簿’,却是被虞圣皇带走,传闻为地府雏形根基。 “陛下,神京乃是……先天至宝万不可擅动,圣皇有言,神京至少须得有三件先天至宝镇压。我若带走皇室两件先天至宝,那就太危险了。 再说,手持两件先天至宝也没用。” 应无极摇头:“先天至宝之威能,纵然玄域真君,也不能完全发挥,我持用‘阴阳无极剑’也是借助封存的气运,如小儿舞大锤,舞一柄已是极限,若是两柄,那就未伤人,先伤己了!” “这般么?那就只能采用别的方法了,不过那般代价就太大了。” 若是永定帝这话传出去,必然天下震动,大虞竟然有对付三王军妖道方法,似乎还不止一种! 那么,大虞底蕴,到底该有多深? “非常时刻,当行非常手段,选取其中危害较轻的一种吧!依我看,那人的根基在于劫妖,我们不如……”后面的声音渐不可闻。 “善!” 永定帝抚掌而笑:“那般点妖手段,两次倾覆我大虞百万大军,妖道更依恃之与老祖抗衡,此人因此而兴,也必将因此而亡。” “只是,要行那法,还须告知寻紫霄阁那位一番,纵然她不出力,也当争取,不反对才是。” “这是自然。” …… 紫霄阁。 “云澜真君可知,此次气运收割不顺,西南有三王作乱,猖獗凶戾,一至荼毒六州,天下大危!我洪虞界大危矣!” 永定帝找来,危言耸听道。 “有所听闻。”虞云澜只是淡淡言道,其余却不多说。 她所说的‘有所听闻’,只是指‘气运收割不顺’,后面的‘荼毒六州’,‘天下大危,洪虞界大危’,并不如此认为。 毕竟,也是见过方锐的,知道对方不是那般人。 “咳咳!” 对虞云澜的话,永定帝听懂了,可他这般的政治生物,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也不觉得尴尬。 “朕此来,是为商讨应对那妖道……” “圣皇规矩,天下争龙,紫霄阁一脉不会出手。” “既然云澜真君如此说,那朕也不敢强求。我大虞皇室自行出手,应对即可,准备如此如此……” 永定帝将计划诉说了一番。 “这是你们的事。” 虞云澜淡淡道。 言下之意,她不会相助,却也不会坏事阻拦。 “多谢。” 这就已经达成了此行最低要求,没别的事,永定帝也不想面对冷冰冰的虞云澜,给自己找不自在,便告辞离去。 “那人危矣,上清身也不知如何了。” 虞云澜清冷的眸光闪烁。 她的上清身在外是独立存档的,只有收回,才会记忆同步。 片刻后。 唰! 一道流光冲入天幕,径直向南而去。 …… 天水河。 为庆祝白日发生在这里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今夜,三王军不禁酒肉,犒赏三军,整个南岸都笼罩在一片欢腾的海洋中。 三三五五的士卒凑在一起,敞胸露乳,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开怀大笑。 “今日战功计算加三成,一场战斗下来,我就能拿二十亩田,我家俩儿子能娶媳妇啦,哈哈哈哈!”一个中年汉子大笑。 “老弟手慢了点,算下来只有十亩,亏了!亏大了啊!”旁边一人却是一阵扼腕叹息。 “哈哈,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这才打了六州,还有大半个天下哩!” “说的也是,大虞军不过如此,说不得,有生之年,咱还能亲眼看着改朝换代呐!” …… 经历过今日的又一场大胜,三王军上下对大虞畏惧减弱,相反,野心滋长,对未来充满了展望。 …… 方锐坐在河畔,沐浴夜风,不同于那些乐观的三王势力上下,却是保持着清醒。 ‘现在,其实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啊!占据六州,又在天水河大败百万虞军,这恐怕已经触及大虞心理底线,不择手段也要将我扑杀了。’ 最关键的是:此时,他的各般手段、底牌,几乎尽出,其后就拿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反而,大虞的底蕴,连冰山一角都未展露。 “虞道友,你可知大虞有什么厉害底牌?”方锐看向旁边的虞云澜问道。 “不知。” 虞云澜螓首微摇,想了下,又补充道:“本尊大概知道,我却不知。” 她只是上清身而已,本尊分出她时,已斩去了部分记忆,一些极为核心的隐秘,自然不知。 “不过,我却有一个建议:曹魏、李唐、刘汉,三国归一。” 虞云澜吐露一个秘密:“圣皇当年厘定天地,定义气运,大虞十九州,每一州都代表着一份气运,建国以虞为号,就可立起一国气运天柱,并将这份气运融入国运。” “当气运天柱立起,虽须分出去一部分气运滋养天道,但亦可获得大义,同时可以庇护上下文武,免遭一些鬼魅手段。” “好,多谢虞道友提醒。” 方锐思索片刻,发现虞云澜说得在道,除了那些好处外,还可解决三王政令不一的不便,便于日后征战管理。 ‘正好,刘昀那个二五仔,夺了他的汉王之位;曹闵那个小屁孩,也不用让他隐忍下去了,嗯,后续就送去好好学习吧!小小屁孩,学什么小胡子?’ ‘新的国号,就定为南虞吧,南虞皇么?李昱,就是你了!’ 他暗下决心。 唰! 这时,一道流光从天际飞来,没入虞云澜眉心。 “是本尊召我回归。” 她解释道。 其实,早在天水河之战前,上清身就已经修行圆满了,纵使本尊不提醒,大概也会很快离去。 “方道友,本尊言及,大虞皇室似要对你才采取什么行动,具体本尊未说,你当一切小心。” 虞云澜说着,此时对自己本尊,也是埋怨,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说明白。 可孰不知,本尊哪有她的记忆? 在大虞皇室与方锐之间,虞云澜本尊是持中立态度的,并不以为这消息对上清身有什么用,自然能简洁就简洁、能省略就省略,可又怎么知道,自己这个上清身已经屁股坐歪了? “多谢提醒。” 方锐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虞道友什么时候走?” “现在。” ——尽早回去,问一问本尊,也能看看视情况严重程度,需不需要通风报信啥的。 “那我就不多留虞道友了,一路顺风,我会代你为雪儿告别。” “好。” 虞云澜临别前,慎重提醒:“我之本尊不可信,我是她的一部分,她却绝不是我。” 方锐:…… 这话,也不知道她的本尊知道,会是何等老父亲、老母亲的感受。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十八。 方锐主导了一场改天换日,足以铭记历史的大事件,罢曹魏、李唐、刘汉势力,立国号南虞,下辖原、饶、凉、吴、宜、康六州,定都吴州建业,南虞皇李昱。 原本三王势力百官整合,完成了一次纯化,大大增强了方锐的影响力。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中。 李昱一身龙袍,走上了祭坛,主持祭天之礼。 下方。 曾经的汉王刘昀,身体颤抖如善康,一双眼睛中满是嫉妒、愤恨、不甘。 他想起昨夜,自己苦苦哀求,愿意作为方锐的傀儡,只为穿上那一身龙袍,登上皇位,过一把万人之上的瘾。 可方锐只是淡淡看了刘昀一眼,说了一句话:‘流氓安可为帝乎?’ 此言杀人诛心,一句话,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刘昀不知道的是,某个世界,还真有个流氓成了皇帝,只可惜,他是不可能复制了。 此时。 与刘昀同样不甘心的,还有一个人,曾经的魏王曹闵,他的《我的隐忍》,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只是,最令他难以接受的,却不是魏王之位没了,而是:后续还要被送入学堂学习。 小少年都快哭了。 那人是何等恶毒的心肠啊?竟然如此了解他!针对他! 与刘昀、曹闵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另一个人。 “今臣李昱,总理山河以祭天……” 李昱宣读着祭天表文,心态奇异非常。 他发现,自己的开挂之路,其实就是躺平之路。 一开始,因为躺平无争,在宋贡被诛后,成功接手了祁连六寨势力,为后来成为唐王奠定了基础;现在,又因为躺平听话,又从唐王躺赢成了南虞皇…… 这般玄奇经历,真是让人从何说起呢? 高空之中。 轰!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看到:在祭天完成之后,原、饶、凉、吴、宜、康六州之间,无数金红色气运蜂拥而来,化为南虞国运天柱。 这是代表着天地支持,大义加身! “果然,什么曹魏、李唐、刘汉,在这洪虞界,都只是不入流的杂牌国号。只有带有‘虞’字,才是正统啊!” “如今,南虞国运天柱已立,文武得享庇护,如许宁、关治这般顶尖文武,哪怕老牌半仙,也不可能以巫蛊魇镇秘法侵害了。” 方锐欣然道。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六月二十一。 南虞再启战事。 北路军,八十大军挥师渡河,剑指鲁、岐、岚三州;南路军八十万,直掠云、林、越南境三州。 战火重燃,天下震惊! …… “气煞我也!那妖道怎敢?怎敢啊?!” 永定帝大怒掀翻桌案。 那李昱为南虞皇,岂不是暗示,他是为北虞皇,无声之间,自己就丢了一半主权? 是的,民间现在已有北虞皇、南虞皇之说。 现在都是如此,若是僵持个一年半载,那还了得?岂不是,要从实质上瓜分他的大虞呐? “那小先……咳咳,那人厉害啊,细观其每一步,都走在一条极其正确的道路上。” 应无极感叹:“南虞国运天柱一立,那些半仙世家,针对南虞文武的秘法就无效了,南虞在南方席卷之势,已不可遏制。” “哼!老祖,看来咱们先前所猜不错,那妖道必然出自半仙世家,而且还是顶级半仙世家。” 永定帝已有怀疑对象,只是那几个怀疑对象看谁都像,却拿不出证据。 “陛下息怒,咱们的计划正在进行,等计划完成,那人就如拔了牙的老虎。” “老祖说的是。” 永定帝深吸口气,握紧手掌:“待给那妖道拔了牙,诛了此獠,无此人后,所谓的南虞势力,不过土鸡瓦狗耳,朕……反掌可灭!” …… (本章完) 第177章,禁法 紫霄阁。 虞云澜上清身悄无声息出现。 ——她执掌紫霄阁,本就是神京一半的主人,此地一切禁制,皆为虚妄,如今自然可以无声无息返回,不惊动任何人。 此时,上清身与虞云澜本尊相对,两者容貌一致,气息同源,好如在照镜子。 只是,若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后者似乎更清冷一些,前者相较之下多了一抹人味儿。 “你回来了?” “是。” 上清身本想询问大虞皇室对付方锐之事,可忽而又沉默了,并未问出,直接向前一步,归入本尊。 ——同步记忆,共享那般经历,本尊自然会做出正确选择。 轰! 上清身归位,虞云澜周身缕缕玄奥的气息散发,脑后月轮升起,衣裙清光濯濯,更显凛然不可侵犯。 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既已圆满。 《三清九转功》自发运转,瞬间达到了玄域境极限,并在持续向上攀登,若是洪虞界天道苏醒,以她此时的状态,顷刻间就可向上突破。 与此同时。 上清身的记忆,也在同步,一切恍若亲身亲历。 从在饶州分别,上清身跟着方锐,被诈唬现身,再到之后的约法三章,方锐突破,之后跟随游历三州……到最后的上清身圆满,返回归来。 “上清身体悟红尘,似乎并不难,那以前,为何屡屡失败?其中似有蹊跷,可是……大虞皇室?!” 虞云澜接受上清身记忆后,自然也学会了思索人心。 是的,以前只是凭借境界、自身特殊,一眼看穿人心,现在,却学会了思索人心鬼魅。 不过,上清身带来触动更深的,却是……一个人。 那个贯穿上清身这段经历的,最重要的人:方锐。 至今,虞云澜都说不出来方锐哪里好,可就是感觉相处莫名地舒服。 此刻。 她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暮晚之中,宁静的晚霞之下,飞还的群鸟声中,两人轻轻说话,日头就在这般的光影中偏转。 ——虽然从未说出口过,但,无疑,那般的日子,让她很喜欢。 还有,两人一起在颍和府城中,看世间百态,明明不是多有意思的事情,却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事后回想起来,就是觉得有趣; 再就是:西南三州战起,那人隐居幕后,布下一盘盘大棋,赢得一场场大胜,叱咤风云,气吞山河; …… 虞云澜想不到,世间就有这般一个人,能和她成为朋友。 她曾经也想不到,世间竟有这般有趣的人,安静时如君子兰,恬淡居于一角;真正动起来时,又如雷霆霹雳,如山川险谷,那般豪迈的胸襟,包容天下的格局,真奇男子也! 而动静之间,那般对比,那般得宜,又让那人的人格魅力,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牵动心魄的程度。 世上竟有这般人,是从没想过的,而恰恰又被她遇到了。 真正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那种缘分,那种欣喜,那种惊艳,是无法言说的,特别是在分别后,变得格外清晰。 虞云澜此刻,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七上八下,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如荒草般蔓延、生长,不可抑制。 “我……” 她忽而望向玄水镜,原来想起那人时,嘴角是会下意识地勾起,那般清微的笑意,好似让光线都变得明亮。 自己也会笑的吗? 这时。 “不好!” 虞云澜突然想起大虞皇室计划,当即,生出一种去阻止冲动。 可旋即就被压下,冷静下来:‘不行,我没有立场,无法干涉,强行去为,也无作用。’ ‘还是,稍后等上清身,告知那人。那人神秘,或许,自己便有办法。’ 虞云澜想到这里,想到上清身,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一点点不舒服,仿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上清身抢走了一般。 ‘这不都是我吗?’ 她螓首微摇,压下纷乱的思绪:“虞云澜,你的职责是守护天地,可曾忘了?” “三清身圆满,察看天道时机已至,你还在等什么?” 默运秘法,正要行动,天心灵体突然反馈来一阵心悸之感。 “沟通天道有危险?” 虞云澜好看的蛾眉深深蹙起。 沟通天道,竟然有危险,这是她没料到的。 可沟通天道,察看情况,这事势在必行,无论有无危险,都要去做。 虞云澜担心的是:万一自己受创,皇室反应…… 有些事情很明显,千万载下来,大虞皇室早已变了。 ‘而且,还有那人……罢了,等留下布置,等这般事情了结,看着那人安全,再行沟通天道吧!’ 虞云澜下定决心,正想重新放出上清身,去吴州给方锐通风报信,可突然想到‘千里传音符’,以及方锐的思路那一个个基站。 “或许,不用让上清身去了。” 她清冷如秋水般的眸子微微闪烁:“我有‘山河社稷图’操纵空间,可借助曾经布下的一个个节点,直连吴州,又有那人的‘千里传音符’为坐标,可直接沟通。” 唰! 上清身带回的‘千里传音符’亮起,没入‘山河社稷图’,又勾连虚空。 “那人……” 虞云澜深吸口气,玉容清冷平静,心中却隐隐有着期待。 …… 吴州,建业。 这昔日的吴州州城,半仙世家甄家所在之地,如今却成了南虞都城。 从大虞换成南虞,治下百姓倒也没有多么难以接受,小老百姓嘛,管他头顶上是谁,只要不影响过自家小日子就成。 方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下方,车水马龙,走夫贩卒,往来如梭。 “吴州啊,我与此地,却是有着不解之缘。” “当初,我带着家人从南境三州,来到吴州淮阴府,成为银章大捕,在那里,葛长庚、周长发、甄道极、荀不惑、牛八斤……郑家,还有龙珠……” “那些人,那些事,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方锐唏嘘不已。 “这吴州建业,我之前其实也来过一次,那次,是为了从甄家夺取《元始经》卷五、卷六……” “如今,甄家逃亡,我却成了此地幕后的主人。” 可谓世事多变。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还是立足当下。” 方锐眺望远方:“今日,北路军北伐,在鲁、歧、岚三州多有斩获;南路军去往云、林、越,也一路势如破竹。” “只是大虞,却平静地不正常。” 他蓦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两日,有将领以‘千里传音符’传讯,大虞一方多次突袭,不过目标却放在了劫妖黑鹰上,击杀后连带尸体一同带走。 还有,天水河附近,也出现在大虞真人,屠戮水族劫妖,带走了不少尸体。 其实,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对劫妖的研究,很早就开始了。 自从西南三州战事中,劫妖黑鹰大发神威,就被大虞皇室、半仙世家盯上了,为此,死的、活捉,弄去了不少,进行研究。 可劫妖乃是方锐以神通‘聚兽调禽’凝聚妖元力点化的,他们怎么可能搞出名堂? 研究不出来,后来渐渐地,大虞一方就不干这种事情了。 “现在,大虞为何又故态复萌?” “要说劫妖黑鹰,最是难缠,重点打击,可为何,要带走它们的尸体?” 别说作为军粮吃肉,劫妖不同于异兽,体内有着妖力,会侵蚀士卒身体,是毒非补。 这一点,大虞一方早就知道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以那些劫妖黑鹰的尸体为媒介,通过巫蛊魇胜秘法,诅咒于我?” “也不大可能啊!” 那般邪法,施展条件极为严苛,比如:施术者至少要比受术者高一个大境界,受术者不能是大气运之人,对方没有至宝护体…… 只说第一点,方锐可是玄域真君,可这世上岂有天心境大能乎? 更不用说,他是以神通‘聚兽调禽’点化的劫妖,隔了一层,即使要诅咒,也有面板挡在前面。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大虞这次,到底准备如何应对?” 方锐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 嗡! 他突然感应到,有人在通过‘千里传音符’联络自己,不由反手一挥,取出一沓千里传音符’,从中找出打来电话的。 竟然是…… “虞云澜?!她不是回神京了吗?这里距离大虞神京,不知多少万里,她怎么打通的?” 方锐奇怪嘀咕着,施法注入灵力,接通。 “喂,虞道友吗?” 这是代入打电话了。 其实,以‘千里传音符’通讯,大概感受,就类似打电话,不过只有语音模式。 对面一片沉默。 “喂,有人么?不说话我挂了啊!” 方锐恍惚了下,若非手中的的确确拿的是‘千里传音符’,他还以为是前世电信诈骗呐! “是我。”清冷熟悉的声音从中传出, “本尊,还是上清身?” “本尊。” “哦。” 方锐瞬间提起十二分警惕。 虞云澜的上清身,可是提醒过,本尊不可轻信。 对面,虞云澜也明白方锐这一声‘哦’所包含的警惕,毕竟,同步过上清身记忆。 然后,心中莫名就对上清身有些怨念:这么坑本尊的吗? “我与她上清身一体,我即是她。”她认真强调道。 “哦!” 方锐答应了声,感觉有些好笑。 上清身提醒他虞云澜本尊不可信,虞云澜本尊又强调自己与上清身一体,虞云澜这本尊、分身,可真有意思。 “虞道友有什么事?”其实,方锐心中已有猜测,猜测‘虞云澜是来告密的’。 接下来,这个猜测果然得到证实。 “大虞皇室决定动用国运天柱,配合先天至宝‘玉皇封天录’,封禁你的点化劫妖之能。” “封禁我点化劫妖之能?” “是。” 方锐惊了。 好家伙,封印一门能力,这不科学啊! 好吧,这是修仙世界,不用讲科学,可即使这般,听起来也非常不可思议。 他的法术……不,‘聚兽调禽’神通,这种概念上的东西也能被封禁吗? 如此形而上之,简直牵涉到了规则层次。 虞云澜似乎明白方锐的震惊,说了另一件事:“当年,圣皇曾以大虞国运天柱、数件先天至宝,封禁天地间灵气。” “嘶!” 方锐闻言,倒吸了口凉气。 他想起来了:还真是! 虞圣皇能以大虞国运天柱、数件先天至宝,封禁天地间灵气;如今大虞只是封禁他的一门神通,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我的神通,可是在面板上,这也能被封禁么?不知我的面板可会对抗?’ 说实话,若非牵连到自身,对这般彗星撞地球般的奇思妙想,方锐还真的非常感兴趣,想看看结果。 只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好玩了啊! ‘最坏情况,万一,我的神通‘聚兽调禽’真的被封禁……嘶,后果貌似有点严重。’ 南虞军中,若无劫妖,战力必然大降;最恐怖的,却还是在顶端战力上。 方锐能与手持先天至宝的应无极匹敌,关键在于那十万劫妖,若是神通‘聚兽调禽’被封,十万劫妖土崩瓦解,再面对手持先天至宝的应无极,简直如案板上的肉。 他心头升起浓郁的危机感。 对面,虞云澜见方锐长久沉默,主动开口:“方道友,我可能提供什么帮助?” “还真有。” 方锐想了一下,提出道:“虞道友,可否能再借我‘山河社稷图’一用?” “这……” 虞云澜迟疑了。 她以为,方锐借用‘山河社稷图’,是为了对坑手持‘阴阳无极剑’的应无极,可那般,就相当于她正面与大虞皇室决裂,站在了方锐一边。 此般,确实可以让南虞与大虞南北分立,但紫霄阁有规矩,不得参与改朝换代。 这有违祖训。 如此重大决定,虞云澜确实不可能匆促答应。 “不,虞道友误会了。” 方锐略一转念,就明白了虞云澜的想法:“我借用‘山河社稷图’,并非为战斗,而是……推衍功法。” …… 挂断‘千里传音符’。 方锐眉头紧锁:“未雨绸缪,凡事都要做最坏打算啊!” “万一神通‘聚兽调禽’被封禁,我必须获得新的与先天至宝相抗衡的力量,另一门先天至宝,不大可能,那就是武道了。” “这些日子,随着南虞的席卷,我也在搜罗功法、扩充底蕴,若有先天至宝辅助推衍,推衍出媲美灵师途径玄域层次的武道功法,还是有信心的。” “至于再往上,媲美天心境的武道功法,我如今只有些思路……到时再看吧!” 方锐微微摇头,打开面板:“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再开一门神通,作为‘聚兽调禽’的替代品,希望此番能如意!” …… (本章完) 第178章,道果 “破限技能,凝聚神通,当然不能在外面。” 方锐返回,来到一处僻静的普通小院。 谁也想不到,南虞皇李昱,那个傀儡居住于南虞皇宫,纵情享乐,声色犬马,反而是南虞真正的掌控者,却居住在这般普通至极的地方。 他对居所,其实没什么要求,毕竟,就自己和辛雪儿两个人,之前再加上虞云澜三个人。 受到方薛氏当初的影响,也不愿意太过讲究,什么府邸之类,人少地大,平白显得空旷。 此时。 正值午后,阳光和煦,房檐下辛雪儿在大藤椅上晃荡,如一只大大的猫咪,画灵小念儿在她身边身边飞来飞去。 那幅三娘子画卷的画灵小念儿,并不喜欢在画中,虞云澜也说了,多与人交流画灵会变得‘聪明’,方锐也便由着她了。 恰巧,虞云澜之前走了,小丫头一个挺孤单的,有画灵也有个伴儿,一同玩耍。 “叔叔!”辛雪儿看到方锐返回,连忙站起来。 “嗯,你们玩,我进去一会儿。” 方锐来到静室,盘坐,打开面板。 【劫运:2338393】 “两百三十多万劫运点啊!” 这是天水河一战,以及:后来方锐立下南虞,再加上这些日子南虞继续向外扩张,获得反馈……种种因素相加积攒下来的。 他早已发现,只要自己坚定不移走在搞事的路上,哪怕不对劫运点格外关注,不去刻意花太多心思,它也会越攒越多。 “从前,我一直是,要花劫运点的地方太多,劫运点不够;现在,反倒是劫运点太多,不知道怎么花出去了,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可惜,灵师途径天心境,因为天道沉睡原因,《元始经》卷六无法提升;武道功法,却又没有后续,也用不到。” “现在,看着这海量劫运点,也只能开开盲盒的样子。” 方锐叹息一声,目光集中到技能一栏:“一个个来吧!” “《窃术》,破限!” 劫运点-11870! 轰! 劫运点如潮水减退,无数感悟生出,面板震荡,神通一栏,在如水波般的涟漪中,新的字样生成。 获得神通:袖里空空。 “神通:袖里空空,这是一门……空间类神通?!” 方锐感悟着,发现这门神通,可以消耗劫运点,创造一个随身空间。 “不错,似乎很有前景的样子。” 他激活神通‘袖里空空’,消耗劫运点,感应到一方自己绑定的空间正在开辟。 可旋即似乎察觉到什么,脸都黑了,差点没跳脚:“一万劫运点,一立方空间,怎么不去抢啊?” 方锐此刻两百多万劫运点,也只能开辟两百多立方。 注意,这是立方,不是平方,房地产都没这么坑! “这神通‘袖里空空’的空间,可比‘灵戒’奢侈多了;也有好处,可以灌注空气,收入活物。” “再就是,空间节点只有我能开启,空间极为稳固。” “这似乎是天然的囚笼……收人吗?” 方锐喃喃着,突然摇头:“可惜,这般空间的收容不具备强制性。不过,以后我可以尝试结合收人秘术,看看能不能将此演变成袖里乾坤、掌中佛国等大神通。” 除此之外,他还有奇思妙想,尝试将自己收进去,希冀在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时,作为避灾。 然后,结果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我自己,似乎是作为空间锚定节点存在的,故而自己不能进去,这就好比:人不能将自己抱起来,或者左脚踩右脚上天。” “罢了,这门神通试验到此为止。下一个吧,大成级别的《农经》,破限!” 劫运点-11000! 轰! 获得神通:万物生长。 “劫运点供能,转化木元力,加快植物生长,有什么用?冒充大德鲁伊吗?下一个。” “《厨艺》,同样早已大成,给我破限!” 劫运点-11000! 轰! 获得神通:食为天。 “任何食材,在我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菜成之后,还会出现发光等特效,中华小当家吗?” “献祭这么多神通,下一次,总该给我出货了吧?” 方锐看向面板上的一门技能:“《机关傀儡术》,就是你了,撒豆成兵,可一定要开出来啊!” “机关傀儡术,破限!” 劫运点-11000! 轰! 获得神通:生命活化。 “神通:生命活化?!不是撒豆成兵吗?” 方锐心下失望,却还是细细感应,劫运点供能,此门激活神通后,可以诞生‘活化元力’,将死物活化。 “听起来,似乎和虞云澜的赋灵、点灵之术有些相似,不过,具体应该不同,尝试一下吧!” 他想了一下,拿来一个木偶,消耗劫运点,神通‘生命活化’激活,凝聚一滴散发浅褐色光芒的液滴。 唰! 那道浅褐色液滴落到木偶上,顿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浅褐色的光芒缭绕中,它身形如橡皮泥一般凹凸变形,纹理变得愈发细腻,等光芒内敛,竟然动起来了。 “能说话吗?”方锐感受到,这活化木偶与自己天然亲近,如同神通‘聚兽调禽’点化的劫妖,不由问道。 那活化木偶闻言,愣了好一会儿,嘴唇似乎动了动,假装自己回答了。 是的,就是假装!方锐是会唇语的,可这玩意说的东西,根本就读不出来! “好吧,哑巴吗?没事走两步。” 这下,活化木偶依旧迟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开腿,开始试探行走,可没走两步就两腿绊在一起‘啪’地栽倒了。 栽倒之后,它并没有尝试爬起来,只是一双小短腿不断扑腾,脑袋抬起,满是清纯无辜地望向方锐。 方锐面无表情与它对视,眼神越发古怪,这该不会是一个智障吧? 为了验证这个活化木偶只是个例。 他想了想,又活化了一只毛笔,然后,这只毛笔蹦蹦跳跳,会自己研磨了,还老希望往方锐手上跳,想要被操持着写字; 又活化了一把老藤椅,好长时间没见变化,直到方锐坐上去,它开始缓缓自动晃荡。 好吧,会自动摇晃的老藤椅,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用处。 “垃圾神通,毁我青……咳咳,浪费我劫运点!” 方锐躺在活化老藤椅上,额头满是黑线。 此时,他已经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拿本命灵宝‘太一金珠’冒险,不然,活化出来一个智障,怕不是要将自己气死。 “这些活化物品,没有灵魂,没有强大的自我意志,不可能形成军阵,指望它们代替神通‘聚兽调禽’也自然是不可能。” “现在想想,纵然传说中的神通撒豆成兵,抛出豆子变为力士、神人,它们没有自我意志、强烈信念,想要组成军阵大概也是不能够的。” 方锐无奈叹息。 开盲盒大业继续。 《天火术》破限! 获得神通:避火。 《云雨术》破限! 获得神通:避水。 …… “都什么鸡肋?” 方锐面无表情:“最后一个,《疾踪步》,破限!” 劫运点-10000。 轰! 获得神通:纵地金光。 “神通:纵地金光,与其说是一门神通,不是说是一门遁法,自身能量、劫运供能,发挥出极致速度。” 当然,再快的速度,也要自身能承受才可以。 比如:常人肉体,无法承受太大加速度,与空气相对速度过大的摩擦;方锐纵然是玄域真君,同样无法承受,从静止瞬间进入亚光速。 “不过,再如何,依仗神通‘纵地金光’,同阶之中,任谁也追不上我。” “这门神通的出现,是在昭示我,打不过,就跑吗?” “唉!” 方锐叹息一声,关闭面板:“希冀开出一门神通,作为‘聚兽调禽’的替代,此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那就只有虞云澜那边了,希望她带来‘山河社稷图’,能助我完成武道前路开拓。” “话说,一切危机的前提,是大虞真能封禁我的神通‘聚兽调禽’,可问题是,大虞能封禁吗?” 对这个结果,方锐忐忑的同时,也是好奇。 …… 大虞,神京。 天坛。 “朕为天子,大虞皇帝,吾令,国运天柱,出!” 永定帝一身金色龙袍,紫玉冠冕,高站九重台,朗声开口,如口含天宪。 一言既出。 轰! 在常人不见的视野中,一道横亘天地的金色光柱蓦然显现,正是大虞国运天柱。 哗啦啦啦! 这时,禁军列阵,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万劫妖黑鹰、水族劫妖尸体搬来,在天台之下,铺陈遍地。 “此一万劫妖,可作为施法媒介,还请老祖出手。” “善。” 应无极反手之间,取出一块天青色玉令。 “老祖,此可为……圣皇天宪令?” “正是。” 应无极抚须颔首:“圣皇天宪令,共有三道,前两道在圣皇沉睡之后,封印世界缝隙,这是剩余的最后一道了。” 封禁一门神通,涉及概念规则,如此形而上之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行的,要借用圣皇之力。 “如此奇物,倒是浪费了。”永定帝惋惜感叹。 “这倒是小事。” 应无极摇头:“更大的影响,却是:封禁那人术法,恐会加重国运承负,此后,我等每年可汲取的气运,将会变少。” “另外,开启国运天柱,天地灵气可能会有所回升,大黑天浸染加深,从此,世间多事矣!” “陛下可下定决心?”他直视永定帝眼睛,问道。 “自然。” 永定帝狠狠咬牙:“加重国运承负,汲取气运减少,无非节俭修炼用度;天地灵气回升,大黑天浸染加深,不过多清剿两个诡域。” “付出如此代价,只要能封禁那妖道邪法,一切就值。” 上古天变,距今还是太久了,足有数万年,大黑天的恐怖,后人渐渐趋于文字记录的印象。 如此,才有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培育灵药、神药无度,饮鸩止渴。 这就如人啊,明知吸烟有害健康、会增大患癌几率,可不事到临头,就是心怀侥幸。 “如陛下所愿。” 应无极微微颔首,将圣皇天宪灵抛出:“去!” 唰! 圣皇天宪灵悬浮天空,投落光芒让一万劫妖尸体崩灭炸碎,大片黑气翻滚不休,最终,映照出‘神通聚兽调禽’六字。 下一刻。 “封!” 应无极蓦然掐诀。 天空中,先天至宝‘玉皇封天书’飞来,融入大虞国运天柱,对着那映照出的‘神通聚兽调禽’六字,悍然镇压而下。 …… 吴州,建业。 院子中。 方锐将那只活化木偶拎出,送与辛雪儿逗乐,正在说话间。 “嗯?” 他蓦然起身,周身气息冥冥,闭目。 “叔……” 辛雪儿想到了上次方锐的顿悟,连忙捂住了嘴,还去关上了门,等在远处,乖巧守候着。 意识海。 方锐意识降临,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所在:“意识海,或者说心灵最深处吗?传说,这种状态,媲美心境顿悟,在极巧合、极难得的情况下才能进入。我刚刚,只是和辛雪儿在说话啊,怎么突然就来到这里了?” “罢了,不想那么多,还是趁此时机,好好体验一番。对了,传闻心灵最深处,包含人的一切秘密,我的面板也在吧?” 他环顾寻找着,忽然抬头看向上方。 在那里,一颗……不,半颗上圆下方的发光体,在缓缓旋转,无穷意象、无尽玄妙,从其上持续流溢而出。 看到它,仿佛就看到了天地初开,混沌之初;又仿佛看到了森罗万象,宇宙大千。 它似是一,又恍为全,渺渺难言。 那明明不是面板样子,方锐的灵觉、武道直觉却皆是在告诉他,那就是面板。 “面板,只是它的外在显化、我的认知,此时所见,才是真正状态吗?” “这东西,到底是何物?宇宙奇物?还是说……道果?” 方锐忽略它的外象玄妙,向本体看去,可以看到在上面有着一个个放大的字样,正是面板上各个栏目。 这时。 轰! 突然一道金色光柱,从冥冥中映照而来,其中似包裹着一本‘书’的模样,跨越空间,径直落在那道发光体上。 …… (本章完) 第179章,封神 轰! 那道金色光柱,破空映照而来,正对半颗疑似道果的奇物,落在它的神通一栏,‘聚兽调禽’字眼之上。 “这是大虞的国运天柱,还有先天至宝‘玉皇封天书’?大虞对我神通‘聚兽调禽’的封禁已经开始了吗?” 方锐凝神望去,也想知道,这般对抗的结果。 咔嚓嚓! 大虞国运光柱,在这一刻海量气运如水波流动般倾灌而下,其中的先天至宝‘玉皇封天书’,更是一页页翻动,两相结合,恐怖的封禁之力凝聚为一道道暗金色的锁链,对着神通栏目‘聚兽调禽’攀爬而上。 “看这样子,大虞皇室此般手段,竟然真的有可能将我的神通‘聚兽调禽’封禁。” “可我的面板,是何等高阶奇物,这么轻易就能被拿捏?” 方锐皱眉不已,可等看到下一幕,瞬间明悟了。 嗡!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触犯,那半颗奇物,忽而震颤了一下,一道月白色光华流转,从表面笼罩而下。 只是,这奇物并非完整,乃是残缺的,流转的光华没能掠过神通栏的死角,自然不能对此时封禁造成影响。 “我的面板,或者说这半颗奇物,等阶极高,哪怕不是活物,没有自主意志,也有本能的应激反应。” “当然,纵然本能的应激反应,以它的等阶,也足以万法不沾,可事情就坏在它是残缺的,有漏洞,达到了一定层次的手段,对它还是有作用的。” 这就好比:一方正常的大海,若是有石油泄露,可以自主净化污染,但若是有缺陷的死海,那就不可以了。 “所以,只能我自己来了?” 方锐感受到,自己可以消耗劫运点,从而遏制这种封禁。 只是,他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大虞国运如山如海,我的两百多万劫运点全投入进去,也只可拖延一时。” 这是一个无底洞,面对此般情形,方锐自然选择及时止损。 他不知道的是,若是真的选择对抗封禁,会加重大虞国运天柱承负,可能动摇其根基,让天地灵气回升,大黑天浸染加深,产生一场恐怖的大动荡。 哗啦啦! 没有方锐阻止,这般封禁顺利无比,一条条暗金色锁链蔓延覆盖了神通‘聚兽调禽’。 唰! 方锐从意识海脱离,蓦然睁开眼睛。 “叔叔,你醒啦?我在这守着,就怕有人打扰哩!” “嗯,雪儿真乖。” 方锐摸了摸扑过来的小丫头脑袋,暗暗看向面板,发现神通一栏,‘聚兽调禽’已经黯淡下去,后方多了‘封禁’二字。 ‘只有掀翻大虞国运天柱,才可启封这门神通,重新动用吗?’ 他感知反馈得来的信息,眸光一闪。 此时。 神通‘聚兽调禽’既已封禁,变化自然发生。 像以前一样,生成‘妖元力’点化劫妖,那是再不能够了。 已经点化的劫妖,倒是不会退化,或者遭到反噬什么的。 只是,神通‘聚兽调禽’所带来的,那种天然对劫妖的统御,不存在了。 打个比方,以前所有劫妖,面对方锐就好比面对自己的王,可现在么,这种滤镜消失了。 “唉!”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叔叔叹什么气?” “你叔叔我啊,刚刚放生了数十万生灵,那可都是苦心孤诣、花费大代价培育的啊!” 可不是,数百万劫运点的投入呐! “不过,万类霜天竞自由,这或许就是大势所趋吧!” 方锐倒是想得开。 他本就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再纠结,很快接受现实,思索下一步。 ‘我城外那十万劫妖黑鹰,此刻恐怕已经作鸟兽散了,南虞各将麾下,那些劫妖黑鹰,大概也会四散离开。’ 南虞大军,早就以‘劫妖黑鹰’为核心,形成了一整套察敌、运兵、奇袭……充满南虞特色的军略,故而才能以劣势之兵,与大虞相抗衡。 现在劫妖没了,这般的军略崩塌,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如此机会,大虞一定不会放过,无论对南虞,还是对我,这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风雨欲来啊!” 方锐仰望天穹,看到风起云涌,大雨将至。 …… 事实上,正如方锐所料。 就在他的神通‘聚兽调禽’遭到封禁之时—— 建业城外,潜藏的十万劫妖黑鹰,再不受命令约束,如黑云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南虞各路大军麾下,无论是正在休息、或者战斗之中……所有劫妖黑鹰尽数失控,四散离去。 天水河,方锐当初以百万劫运点化的水族劫妖,此时,再不复平静,凶猛捕杀普通鱼虾,乃至彼此争斗、厮杀,让整条大河都变得激荡、凶险。 …… 大虞,神京。 国运天柱颤鸣一声,蓦然变得黯淡,虚化不见。 “大事成矣!” 应无极手中掐诀,收回‘玉皇封天书’:“陛下,那人点妖之术已遭封禁,连带反噬之下,重则道基崩毁,轻则也必将修为大损。” 正常来说,如果神通‘聚兽调禽’是方锐自悟得来,归属自身,封禁连带反噬之下,的确是如此。 可他岂知道,这门神通乃是在面板上,区区反噬,直接被隔绝,方锐自身没一丁点感受。 “哈哈哈,好!那妖道没了点妖邪法,又自身受创,就如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也。” 永定帝抚掌大笑:“此番,老祖功莫大焉!” “唉!” 应无极感知到天地间攀升的灵气浓度,心中却是暗叹:‘对大虞皇室,我的确是功莫大焉;可对这天地,我却是……有大罪孽呐!’ …… 紫霄阁。 虞云澜感知到天地灵气浓度变化,清冷的瞳光微微闪烁:“圣皇,您可曾想到,大虞皇室会变成今日模样?” 理论上说,大虞皇室的利益,与世界利益是一体的,天然站在大黑天对立面,是要维护世界安危的。 就如一个国家的上层,国家发展壮大,他们分享最大的蛋糕;国家倾覆,自身利益也首当其冲。 可也有不正常的情况,如某个老太太,量中华之物力,结万国之欢心。 如今,大虞皇室为了打击南虞,已经有这个倾向。 这次所为,就突破了底线,不择手段,置世界安危于不顾,可谓在刀尖上跳舞。 其实,紫霄阁作为大虞皇室的制衡,有克制对方的手段。 可问题是,现在大虞皇室,还没到那般程度,至少,还没想着卖世界。 大虞国运反馈天地,也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积极作用。 反而,仓促启用最终手段,激化矛盾,可能会将事情变得更坏,乃至将大虞皇室推到对立面。 “唉!” 虞云澜轻轻叹息。 接受上清身后,她学会了思索人心,可越是思索,越是一片乱糟糟,只觉心神疲惫。 “相较之下,那人更有底线,相处起来,也更轻松,更舒服。” “去吧!去吧!” 虞云澜分出上清身,送出‘山河社稷图’,目送对方离去,就好似,自身也飞出了这重重院墙深锁的宫闱。 …… 吴州,建业。 “我的神通‘聚兽调禽’既已遭到封禁,我料,不日之内,大虞便会有大动作,我须得早做准备了。” 方锐想了一下,取出‘千里传音符’,联络关治。 “主上,正要禀告,方才,我麾下的劫妖黑鹰……” “此事我已知晓,这是大虞作祟。” 方锐淡淡开口。 在这般平静的声音中,原本心绪慌乱的关治,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安定下来。 “接下来,我方当进行战略收缩,以谨守为要……” 挂断通讯,方锐一一联络其他将领,有他这根定海神针在,各军虽有小慌却无大乱,很快平复下来。 “除了武将,还有最重要的一人,须得提前安抚了。” …… 南虞皇宫。 “陛下!” “皇上!” …… 轻纱帐摇,温泉水滑,各色花瓣洒满的瑶池中,隐隐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酥糯入骨。 “哈哈哈,此帝王之乐也。” 李昱笑着,突然感应到什么,脸色一变,推开怀中美女,大步起身离开。 “你们不用跟着。” 来到殿外一处僻静所在,他看着月华下那一道青衫人影,恭敬拜下。 “见过帝师,不知,帝师今日怎有闲心来此?” 李昱登基为帝后,为了讨好方锐,也为了拉近关系,给方锐加了帝师之名,舔着脸将自己变成了方锐的学生。 “不必多礼。” 方锐双手虚抬,灵力涌动,让李昱控制不住站起身来。 ‘我如今已贵为人皇,国运天柱庇护,大人却依旧能如此轻描淡写,对我施加影响,果真深不可测。’ 李昱心中凛然,对方锐更添三分敬畏。 他不知道的是,方锐能做到这般,一为自身境界,二是南虞根基,大半来自于方锐之故。 “我要离开建业了。”方锐突然开口。 “大人!” 李昱面色大变,情急之下,‘帝师’都不喊了,换回‘大人’之称:“如今,南虞国事唯艰,怎离得开大人呐?” 这话真心实意。 只要方锐在,他就心中安定,可以纵情享乐;可若方锐不在,睡觉都不踏实。 ——毕竟,谁不知道,大虞恨他这个南虞皇入骨,没了方锐坐镇,谁知道会有什么阴谋诡计、邪法秘术等着? “国事,自有文武辅佐,何须我插手?至于你自身安危,国运天柱自可庇佑。” “另,我赐你一宝物。” 方锐反手之间,取出一道金旨:“此为‘封神榜’,可以灵元、国运驱动,召唤九道武圣虚影。” 他说着,手中一震,九道散发着强横气息的武圣虚影出现。 ——当初,大虞派遣‘种道’武圣刺杀曹魏、李唐、刘汉三王,九位武圣皆被或擒或杀,这‘封神榜’正是以其为祭,并以各种奇材炼制而成。 “此宝在手,配合你的天子龙气,等闲十余个真人刺杀,你也不惧矣!” “谢大人!” 李昱目光火热,双手捧着接过。 要知道,纵使他贵为南虞皇帝,也从没见过如此珍贵的宝物。 “宝物虽好,可更要看使用它的人,你……好自为之。” “是,多谢大人教诲。” 李昱连忙再次拜下,等再抬起头,却发现:方锐早已鸿飞冥冥,不见踪影了。 “大人真乃神人也!” 他手持‘封神榜’,伫立良久,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 “李昱贵为真龙天子,又有我赐予的‘封神榜’,多位真人联手都强杀不得,大虞皇室中,能行此事的也就那位无极真君。” “可纵使一位真君,要强杀一位真龙天子,所遭遇的反噬,也足够让其身死魂灭。” 这般一换一的傻事,那位抓无极真君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干的。 而南虞麾下文武,刺杀难度不小,价值又有限,大虞也惧怕方锐对等报复,也是不会做的。 至少,在杀了方锐之前,不会。 “诸事已毕,这吴州建业是不能留了,我也该离去了。” 方锐已经感受到先天至宝的卜算,不过,用神通‘不在算中’屏蔽了。 他既然打算离开,连带着辛雪儿都带上,将小丫头藏在神通‘袖里空空’开辟的空间,倒也省事。 …… 上洛之外,两界山。 方锐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盘卧在平原上的城池。 故地重游,他并未进入上洛城,返回那曾经生活多年的故地,大概……类似于近乡情怯? “这里是约定的地点,虞云澜说好,会送‘山河社稷图’来此。” 方锐摇摇头,收回思绪。 说曹操曹操到。 唰! 这时,一道七彩流光掠来,现出一道人影,不是虞云澜,又是哪个? “你回来了。” 方锐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便认出是上清身,笑着颔首。 “嗯。” 这般‘回来’的说法,让虞云澜莫名心中一暖。 本来,一路上她心情颇为激动的,可等真正见到方锐,不知为何,又一下子安宁下来。 唰! 她纤手一招,‘山河社稷图’飞来,自动解除了上面的神魂烙印。 只有留下神魂烙印,才可获得最高权限,最大程度使用一门先天至宝。 可这般,也意味着先天至宝能够被夺去。 “谢过了。” 方锐慎重道谢,为这份人情,也为这份信任。 每一件先天至宝,皆是攻防、推衍、卜算一体,功能全面。 可各个先天至宝之间,也有侧重,比如,‘阴阳无极剑’偏重攻伐,‘山河社稷图’就侧重辅助。 “开始吧!” 方锐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当即,准备开始推衍武道《长生经》武圣之后的后续。 因为相对整个推衍过程,自身灵力、灵元有限,他又无气运存储,想着以神通‘枯木长春’转化生命元力供能,配合‘山河社稷图’造化之能,说不定有奇效。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咦?!” 方锐打开面板,发现功法一栏,《长生经》之后,此时,竟然出现一个虚幻的推衍二字。 此种面板异变,乃是前所未有! ‘这种变化,可是‘山河社稷图’带来的?’ 方锐心中无比震撼的同时,感受到面板传来一股本能冲动,一股将‘山河社稷图’当做食物吞噬吃掉的冲动。 …… (本章完) 第180章,武神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竟然可以被我的面板吞噬吃掉?难道,如‘山河社稷图’这般的先天至宝,本就是面板这件奇物的一部分?” 方锐脑海刚刚生出这般想法,瞬间就被自我否决:“不,目前所知,我的面板等阶远远高于先天至宝。” ——别的不说,面板技能破限的神通‘斩神碎灵’,在大量劫运点灌注下,都能对邪神生效,根本不是先天至宝可比的。 换句话说:之前那个猜测,先天至宝作为面板这件奇物的一部分,它远远不配,不够资格。 “那就是,先天至宝可以作为‘优质食物’,能被我的面板这件奇物食用吗?” “话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觉这一点?” 曾经,方锐也拥有过‘四象令’,借用过一次‘混沌四象幡’;也拿着‘山河社稷图’卜算过一次。 “哦,第一次以‘四象令’借用‘混沌四象幡’,根本没有触碰到它的本体;卜算那次,倒是‘山河社稷图’本体在手,可却没能打下神魂烙印。” “所以,只有当我神魂烙印打入先天至宝,有我的控制、辅助,面板‘狗仗人势’,才可能成功吃掉先天至宝吗?” 方锐能够感觉到,若是自家面板真的吞噬了先天至宝,会有巨大好处,可能虚幻的‘推衍’功能就直接固化了。 只是,‘山河社稷图’不是自己的,他不可能真让面板吞噬了。 人家虞云澜出于信任,将‘山河社稷图’毫无保留借出,方锐真让面板吞了,那成什么人了? “更别说,面板吞噬‘山河社稷图’后,所得收获,只是‘可能’将推衍功能固化,万一吞噬了‘山河社稷图’还不够,还需要其它的先天至宝,我上哪去找另两三件先天至宝给它吃?” 方锐可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以后推翻大虞,手中先天至宝多了,再考虑给面板打打牙祭吧,现在么,还是算了。” 他锐感受着面板反馈得来信息:“不让面板吃掉,只要‘山河社稷图’在手,这般虚幻的‘推衍’也能使用。” ‘山河社稷图’本身,就有推衍的功能,可很显然,联合面板使用,会将这种推衍能力提升一个大档次。 “不过,比起固化的推衍功能,虚幻的推衍功能,有所削弱,还要消耗更多的劫运点?” “这倒是小事,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劫运点多啊!足有两百多万存款呐,来吧!” “推衍《长生经》,开始!” 方锐意念在面板功法一栏,《长生经》后虚幻的‘推衍’二字上狠狠一点。 轰! 面板震动,劫运点如潮水般飞快消退,‘山河社稷图’散发着点点毫光,顷刻间,与面板建立了某种冥冥之联系。 面板中,无数储存记录的武道功法、武技;还有灵师途径,直达玄域,乃至天心层次的功法作为参照,化作此次推衍的资粮…… 方锐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加速,再加速;脑海中,《长生经》这部自创的武道功法,后续符文在推衍中,一一浮现。 最为恐怖的,这般的推衍出的经文,宛若经过了千锤百炼,颠簸不破,一出现就达到了堪称完美的地步。 “武道武圣之后,当为武神!” “武神者,见神不坏,肉身反哺洗礼神魂,神魂正大阳刚,可称阳神,阳神意志贯彻灵元,让灵元进化,成为新的能量——神元!” “这一境界,或可称为:炼神。”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长生经》武神篇,成矣!” 此时,面板功法一栏,《长生经》后重新出现了‘+’。 这意味着,武道也可以继续向上攀登,提升至对应灵师途径玄域层次了! “不过,武道武神,岂能让我满足?我更想要的,是武道炼神之后,媲美灵师途径天心境的功法啊!” “若臻至那般武道境界,足以一人镇压此世,还与大虞下什么棋?直接掀翻棋盘,打上神京,横推一切。” 方锐看向面板,《长生经》虚幻的‘推衍’二字已变得黯淡,意味着不可再向上推衍。 “虽有失望,却也不出所料,反馈的信息,乃是资料不足。” “也对,面板收录的功法虽然繁多,但其实,只有一二成可臻至‘种道’武圣;作为参照的灵师途径功法,也只有寥寥数门可达天心境。” “底蕴浅薄呐!” 见此不行,方锐换了个思路:“武道武神之后,不可推衍,那我的‘方仙道’呢?” “也不需要一下子将‘方仙道’推衍至太高层次,只要能代替武道、灵师途径,完成奠基,媲美武道九至一品、灵师途径上中下品,暂时就足够了。” 方锐尝试一番,面板反馈得来的信息是:推衍能力不够。 “也不行啊,看来,只有让面板吞噬先天至宝,增强推衍能力,才可能推衍出不需要灵气的‘方仙道’,进而才可能彻底解决大黑天入侵的问题。” “罢了,这些是将来的事情,现在还是先突破武道炼神之境吧!” “武神之境,与灵师途径玄域境一般,同样牵涉到了神魂,亦是须得封锁天地灵气,避免污染……此事,还得去找虞道友!” 方锐关闭面板,切断与‘山河社稷图’的联系,径直出去。 …… 两界山,一处隐秘峡谷。 “封天锁地禁灵大阵,起!” 虞云澜纤手一挥,本命灵宝‘周天星辰图’映照,布下‘封天锁地禁灵大阵’,漫天星辰升起,灵气退散。 此时,‘山河社稷图’已经返还,不过,方锐不想进入图中,便效仿上次突破的布置。 “方道友尽管突破,我在外围护法。” 虞云澜知道方锐不喜欢外人窥探私密,说了一声,便是离去。 “这姑娘,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方锐摇摇头,盘膝坐下。 “武神之境,开始吧!” 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寂面板,在《长生经》后的‘+’上一点。 嗡! 面板上,200000劫运点飞快消退,方锐头顶上空,蓦然出现一道庞大的漩涡虚影,如洪水般的磅礴清凉气流从中倾泻而下。 《长生经》武神篇精要,一一从心头如江流般奔腾而过,体内灵元按照行功路线自发运转,如千锤百炼般丝滑顺畅。 轰! 三十丈的武道圣躯自发显现,炽烈气息煊赫无比。 五十丈! 八十丈! 一百丈! …… 如吹气球般飞快膨胀。 然后。 那百丈武道圣躯忽而开始了崩塌……不,更准确的说,那是压缩! 八十丈!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五丈! 十丈! …… 从外表看去,就仿佛那道庞大的武道圣躯,生生被吞入了体内。 哗! 方锐盘坐的身躯,忽而悬空升起,些许逸散的气机化作一圈圈金红色波纹荡漾而出。 此时,他只有一个感觉:热!非常热! 身体就仿佛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承载着武道圣躯压缩的力量,也就是在无穷清凉气流灌注下,对武道圣躯爆裂的能量调和,才不至于爆体而亡。 若是内视自身,就会发现:体内的一个个细胞散发着金红色光芒,如燃烧起来了一般,好似一颗颗怒放的小太阳。 ‘我明白了。’ 方锐心中忽而泛起明悟:‘无论灵师途径的玄域境,还是武道的炼神境,这个大境界都是极为重要的一步,直接决定将来道路。’ ‘灵师途径,半仙法相继续扩大,向着大而广层次的一往无前狂奔,最终走上法相天地,感悟世界的道路;而武道,则是将此前凝聚的力量,收慑归于自身,从而走上身化天地、宇宙,以自身小天地对抗外天地的道路。’ 此时。 随着武道圣躯的能量不断收慑,方锐体内一颗颗细胞变得无比强大,强横的肉身开始反哺神魂,进行洗礼,让神魂变得愈发明亮,充斥着一股纯阳气息。 与此同时。 武圣境界的灵元,在体内奔流激荡,开始被阳神意志渲染,进行升华,向着更高层次的力量转变。 如果说,武圣灵元,灵动玄妙;那么,此刻武神之境,凝聚的新的超凡能量,融入了自我之神,武道之神,可称为……神元! 足足盏茶时间后。 那道庞大的百丈武道圣躯,在清凉气流调和下,完全压缩入了体内,消失无踪,而方锐体内也仿佛化作了天地烘炉,每一颗细胞都如太阳熊熊燃烧,无休无止进行着聚变反应。 下丹田的元海之中,所有奔腾的灵元,也尽数被渲染升华成了神元。 也就在这时—— 唰! 盘坐半空的方锐,忽而飘然落地,睁开眼睛:“武神之境,成矣!” 此言既出。 哗! 空气变得明亮,身前好似着了火一般。 原来,竟然是他说话吐出的气息,化作一片火红之气,好如火烧云一般染红了身前大片地域,让笼罩范围的草木都变得枯萎碳化。 “武神之境啊,已全然变得非人,呵气成云,若是完全放开自身,仅仅身体逸散的气息都能如旱魃一般赤地数里。” “在常人眼中,这也的确是堪称‘神’了。” 方锐感叹着,压制自身意象,看向面板。 【姓名:方锐】 【劫运:195284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五)】 【境界:武神(炼神)、真君(玄域)】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封禁)、多多益善·残、袖里空空、万物生长、食为天、生命活化、避火、避水……纵地金光】 …… “果然是武神之境,武道炼神!” 方锐微微颔首:“武道炼神之境,旨在一步步纯化神魂,最终让神魂臻至纯阳,可我的劫运点突破一步到位,直接就是炼神巅峰。” “至此,我的武道、灵师途径,都已无前路了啊!” 灵师途径自不必说,要想突破天心境,须得唤醒天道;武道后续,却是没有功法,这需要积累底蕴,搜集资粮,非一朝一夕之事。 “罢了,还是看看突破武神之境的变化吧!” 方锐细细感知。 首先,武道圣躯没了。 “不过,现在我哪还需要武道圣躯?自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一力破万法,普通玄域真君的领域,我轻易就可撕裂。” 再就是,灵元也被阳神意志渲染,升华成了神元,杀伤力爆表! 总得来说,灵师途径玄域境,手段更为全面;武道武神之境,更偏重战斗力,目前战力已经盖过前者一头了。 “嗯,如果说:武道九至一品,灵师途径下、中、上品,是为一阶;武道元海、种道,灵师途径源法,是为二阶;武道炼神,灵师玄域,是为三阶。” “那我现在,乃是武道、灵师途径,双三阶巅峰,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真正的洪虞界第一人。” 方锐心中生出无限豪情,可旋即又是一叹:“只可惜,此世有先天至宝,在先天至宝加持之下,玄域真君的战力,直飚下一大境界的门槛。” “灵师途径、武道,单一来说,我的确都打不过大虞手持先天至宝的应无极,可两者结合么?” 方锐眸光一闪。 他本来打算,武道突破后,与灵师途径结合,双三阶巅峰配合,臻至半步天心境战力,再加上神通‘纵地金光’,威慑应无极的。 可没想到,武道突破,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仙法相,出!” 方锐身后清光缭绕,灵力涌动,百丈真仙法相升腾。 “吞!” 他蓦然动用武神之能,吞噬真仙法相,体内细胞一个个好似在燃烧变得炽红明亮,周身气息节节攀升,竟然隐隐窥探到了下一大境界门槛。 可以说,此时战力,比当初十万劫妖黑鹰加持,都不差太多了。 “我早知道,武道与灵师途径结合,一加一远大于二,可万万没想到,因为武道吞纳各般外力归于自身,能与灵师途径结合这么完美,让我一下子攀升到伪‘天心境’战力。” “虽然这般状态,会给我的身体造成极大负荷,不过有神通‘枯木长春’衍化生命元力弥补修复,对我来说,这却完全不是问题。” “应无极,来吧!” 方锐目光悠悠,眺望天际:“不借助劫妖外力,我凭借自身实力,照样能和你打一场,此番不败,南虞就有和真正大虞分南北分治的基础了。” 是的,他并不好高骛远,想着一口吃个胖子直接消灭大虞,第一阶段目标,只是立稳脚步,与大虞南北分治。 然后,再徐徐图之! …… (本章完) 第181章,通天 滴答!滴答! 夏雨淅淅沥沥,如串成线的珠子,在天地间结成雨帘。 两界山中,树木葱郁,天空是那种雪碧般的颜色,雨水溅开的湿润、混合着风的凉,让人格外清爽。 嗡! 一道青碧色的光幕流转,与这般环境融为一体,雨水顺着倾斜滑落,如流过澄澈的琉璃,却不禁止湿凉的风与空气扑入。 这般的光幕下,方锐正在亲手做饭。 为了突破庆祝武神之境,为了感谢虞云澜借予‘山河社稷图’、布置‘封天锁地禁灵大阵’,聊表谢意,他提议一起去上洛城中吃顿大餐,可虞云澜想了一下,更希望方锐亲手做饭,他自无不可,答应下来。 ——虞云澜是知道方锐做饭极好的,在颖和府城,辛雪儿生日时曾做过一次,也就是那偶然的一次,就让她记住了。 呼!呼! 辛雪儿鼓起小脸如包子般,吹着火。 让小丫头烧火,而非法术替代,倒不是为了什么仪式感,或者烟火味,纯粹就是让她有参与感。 画灵小念儿,嘴中咿呀咿呀,扑闪着小翅膀飞来飞去,时而穿过流转的光幕,飞入外面雨幕,时而又穿入进来,欢快不已。 就连虞云澜也被方锐支使着,清洗葱嫰的野菜。 大大小小,好如一家人。 “好了。” 方锐说着,刀光一闪,将清洗过鲜嫩的野菜,分成大片碎花,洒落在锅中。 汩汩! 锅中,那两界山特色禽鸟——三色锦鸡,一块块鸡肉吸收足了汁水,圆润金黄;一块块伞帽似的小蘑菇,在翻滚的汤水中起伏;浓郁的金黄色液滴油脂凝而不散,还有点点新嫩的野菜点缀。 哗! 此时开锅,鸡肉油脂的清香,与蘑菇、野菜的清新,一同扑逸而出,让人食指大动。 最为神奇的是,整锅菜都在发光,缭乱的气雾化作光影:青天绿水间,一只凤凰冲天而鸣。 另一锅中,是煮好的蓝玉晶米,一颗颗饱满分明,一锅米饭上空,好似有着蓝色的火焰燃烧。 “哇哦!”辛雪儿本来被香气吸引,垫着脚尖,耸动着小鼻子,可此时所见这般景象,低低惊呼一声呆住了。 以她的早慧,也想象不出,普通的食材经过方锐之手,竟能变得如此有‘仙气’,这是她有幸能吃的吗? ‘方道友的厨艺,比上次更精进了许多。’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浮现出一抹讶色,评价道:“技近乎道。” 某种意义上,她说得不错,由厨艺升华而来的神通‘食为天’,的确技近乎道,这般做成的饭菜,已不仅仅是味蕾上的享受,更有着滋补身体、美容养颜之效。 “不用客气,都吃吧!” 作为大厨,自己制作的食物被认可,方锐心中倒也有着一份欣然。 虞云澜樱桃般的朱唇轻启,小口吃着,喝汤时可见粉嫩的香舌一吸一卷,那舒展的好看的眉眼,代表她的喜欢。 那份喜欢,不只是对食物,也是对这般宁静的氛围。 呼噜、呼噜! 相较之下,辛雪儿就没有那般淑女般的优雅吃相,却显得可爱,苹果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那种满足、享受,很容易让人看饿了,让见者食欲大开。 画灵小念儿,自然吃不了实体饭菜,方锐摄取饭菜的气息为她凝聚了一朵雪白的云朵,如棉花糖一般,她立马大眼睛亮亮的扑入其中,分外满足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在这般的雨天,在这般的环境中,享受着这般的美食,也无须说话,听着那淅淅沥沥的伴奏,心情就会宁静下来,无比惬意、放松、舒缓。 方锐、虞云澜两个大人,并没特意吃快,也未刻意放慢,顺其自然,很快吃完。 这时。 辛雪儿这个小丫头,还在继续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 画灵小念儿趴在棉花糖云朵晃荡着小脚丫,两颊上有着浅浅粉红的晕,如喝醉了酒般,晕晕乎乎,憨态可掬。 方锐从灵戒中取出一把藤椅,靠着上面轻轻摇晃着,作为消食。 旁边还有给虞云澜准备的一把藤椅,这次,她想了一下,倒也没像从前只坐在蒲团,学着躺了上去。 那般曲线玲珑,与清冷如仙子的气质对比,有种反差的美感。 方锐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非礼勿视。 “你上清身圆满,上次去神京,可曾沟通天道?”方锐起了个话题。 这既是对虞云澜的礼貌关心,也是询问天道状况,对灵师途径前路的关切。 “尚未。” 虞云澜螓首微摇:“我感知到了危险。” 或许是觉得说得不够清楚,又补充了句:“很危险。我本尊猜测,天道大概率遭到了污染,可能与地府有关……我暂且不准备沟通天道。” 她并没有遮掩,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了,也不知道本尊知晓会是什么感受。 当然,虞云澜本尊既然没有封锁这些消息,自然有准备上清身泄露秘密,或许,潜意识中也有求助方锐的意图。 “暂且不准备沟通天道,那就是说,以后还会了?”方锐皱眉。 “是。” “既已知晓危险,更有猜测,虞道友何苦如此,一定要沟通天道?”方锐劝道。 换位思考,若是他明知此事不可行,大概是不会去做的。 “我虽有猜测,天道可能遭遇大黑天污染,但,定然还未到最坏情况。若置之不顾,不明情况,万一有朝一日,一夜之间,陡然变天……” 虞云澜身负守卫一界之责,自然不会允许这般事情发生:“反倒沟通天道,可能唤醒天道本能,自我净化。” “当然,” 她期待看向方锐:“道友若有更好方法,安全行事,我自当采纳。” 对方锐,至少虞云澜的上清身,是极为信任的。 “虞道友太过高看我了。” 方锐苦笑,想了下后,给出了个主意:“可否寻求大虞皇室之助?” “大虞皇室不可信。” “也是。” 方锐想起,当初斩杀凉州半仙世家廖家老祖时,对方记忆中,大虞皇室可是肆意将地府当做厕所排放的。 ‘另外,虞云澜上清身久未圆满,其中也有蹊跷,大虞皇室在其中,也不知扮演了什么角色?若虞云澜真的寻求大虞皇室帮助,此事,恐怕还真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想了下,问道:“虞道友沟通天道时,可否带人?我若一起,虞道友再行感应,危险程度如何?” “先说清,若真有大危险,纵使我欠道友人情,也是万万不会去的。” 方锐是不想此界天道遭遇大黑天污染;也的确欠虞云澜人情;更想解决此事,收割劫运点;同时,亦希冀天道苏醒,灵师途径能有前路…… 可理由再多,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使用秘法,可带着一二人,若是方道友一起……” 虞云澜细细感应,清冷的眸子忽然一亮:“我并未感受到如上次那般心悸的危险,果然,道友是极为特殊的。方道友,你可以拿‘山河社稷图’卜算验证。” 方锐微微颔首,虽然知道虞云澜不大可能骗他,但这种事,还是亲自确认一下放心,接过‘山河社稷图’卜算。 卜算结果:大吉。 ‘与虞云澜一道沟通天道,乃是我的大机缘?这般大机缘,指的是劫运点反馈,还是其他?’ 方锐冥冥有种直觉,似乎与虞云澜沟通天道一行,对自己极为重要。 “此事,我应下了。”他慎重开口。 “谢过方道友。” 虞云澜清冷的闪过一抹欣然,不仅为此事再无危险,更为能与方锐再次并肩战斗。 “方道友可还有事情?若无,我当回去联络本尊,此事,宜早不宜迟。” 与方锐相处久了,她也渐渐被同化,行事变得雷厉风行。 “并无,祝道友一路顺风。” 方锐看着虞云澜收回‘山河社稷图’,与辛雪儿颔首告别,化光离去。 辛雪儿早就吃过饭了,这时正在洗碗,扭头问道:“叔叔,虞姐姐怎么又走了啊?” “她有自己的事,现在,又剩咱们仨了。” 方锐看向画灵小念儿,她在白云团上趴着睡着了,那神似三娘子的眉眼让他目光不自觉变得温柔。 他想了下,取出画卷,收回画灵,看向辛雪儿问道:“雪儿,待在那片空间,你可觉得难受?” 这指的是神通‘袖里空空’开辟的空间。 “不啊,小念儿睡醒了,会出来和我玩,我写写字,看看插画书,还有好吃的……” 辛雪儿说着,满脸幸福。 如今,小丫头已经识字了,那般带有插画的故事书,能看得津津有味,还有可口的食物,哪怕是身在那片小小的空间,也仿佛置身天堂。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那片空间完全由方锐主宰,这让因为从小经历,缺乏安全感的她,无比安心。 “哈哈!” 方锐笑了:“我有些事情,想着那里你如果呆不习惯,就先送去一处普通人家寄宿……不过,你既然喜欢,那便算了吧!” 他将辛雪儿收入神通‘袖里空空’的空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些日子,因为与大虞斗法,操盘整个棋局,忙忙碌碌,心神片刻不得放松…… 方锐心头都生出些倦意。 “只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只有将大虞打痛,造成南北分治的既定事实,才可暂且迎来平静的日子。” “应无极,想必你也寻我多时了,来吧!” 方锐蓦然起身,煊赫的气势冲破青碧色光幕,火红色的云气升腾,让大片地域的雨幕,都暂作停歇。 他心念一动,神通‘不在算中’沉寂,解除针对卜算的屏蔽。 …… 大虞,神京。 “锁定那位了。” 应无极抚须:“那人虽有秘法,就连先天至宝的卜算都可屏蔽,但终究比不得我大虞气运无量,如今,终于耗不下去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卜算锁定方锐,只是方锐想要他锁定了,不然,两百万劫运点足够消耗得大虞欲仙欲死。 “哈哈哈,好啊!” 永定帝大笑抚掌:“天时已至矣!” “还请老祖而出手解决那妖道,而我么?” 他目中迸发出璀璨精芒:“等老祖动身,我这边将同时掀起对南虞朝廷的反攻倒算,这次朕誓要将南虞势力连根拔起。” “陛下切莫大意,那人虽然被老祖我牵制,可南虞麾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亦是不容小觑。” “老祖过虑了,若无妖道点妖之术,区区南虞何足惧哉?” 永定帝大手一挥:“朕的百万禁军,这次就要将其荡为齑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南虞的‘军功授田制’,固然给南虞创造了一批既得利益者,保障了军队的战斗力,却也给大虞出了一个大大难题,若是收复失地…… 这次,正好借着大战,清洗人口,清洗南虞既得利益阶层,可预见的,必将血流成河。 …… 永定三十三年夏,七月初一。 就在皇室老祖无极真君,应无极携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南下,奔袭两界山之时—— 永定帝临朝,斥责南虞为伪逆、南虞群臣为乱臣贼子、南虞帝师为妖道,发《讨逆书》。 当日,下令御驾亲征,携禁军百万,挥师南下,对南虞势力展开了浩浩荡荡的反攻倒算。 …… 两界山。 “永定帝御驾亲征,不从地方调兵,直携中枢百万禁军南下?如此豪赌,是以为吃定我了吗?” 方锐挂断与虞云澜的通讯,眸光一闪。 “若是永定帝兵败身死,百万禁军一朝倾覆,那才好玩呐!可惜,我的点妖之术被封禁,南虞如今根本没有这般力量。” “罢了,还是专心应对应无极吧,只有顶端战力分庭抗礼,才有下层势力决战的机会啊!” 方锐喃喃着,释放出真仙法相,以武神之能吞之,体内每一颗都在如聚变般熊熊燃烧,炽烈气息让山中大雨都蓦然停歇。 …… 哗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遮天蔽日。 也就在这般时候—— 应无极来到了两界山:“那人在哪儿?我感应中,就在这附近啊!” 他正喃喃着。 唰! 一道火红云气掠来,蒸腾雨水,化作无边白气。 “好手段!” 应无极战斗早已形成本能,挥手一甩,自身阴阳领域如披风般旋转甩出,笼罩而下,与火红云气嗤啦啦侵蚀。 嗡! 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自主悬浮身前,对阴阳领域进行加持。 可下一刻,颠覆他三观的一幕发生了。 轰! 咔嚓嚓! 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加持的阴阳领域,在此刻竟然如玻璃片片支离破碎。 一道光人从中冲出,如瞬移般到应无极身后,一拳轰下,这一拳中所蕴含的霸道无我的‘神’,所裹挟睥睨天下的‘势’,直接让洪虞界这般稳固的空间荡漾起圈圈涟漪。 …… (本章完) 第182章,契书 嗡! 原本悬浮在应无极身前的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以超出他思维掌控的速度自动护体,破开空间来到身后,剑身上黑白色的阴阳二气流转,形成一个太极图案。 轰! 方锐无可匹敌的一拳狠狠砸在上面,太极图案大幅度向内凹陷,宣泄的能量波凝为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圆饼状,向上破入天空,切开雨幕,向下深入大地,引发如地龙翻身般的地动山摇。 ‘阴阳无极剑’嗡鸣一声,连带着应无极整个人,在拳势之下逆风前冲。 ‘可惜了,先天至宝护体啊,麻烦!’ 方锐暗叹一声,调整极致爆发的后遗症,以神通‘枯木长春’凝聚生命元力修复细胞,体表红光蓦然一黯,现出自身容貌。 另一边。 哗! 应无极足足前冲数十丈,方才稳定身形停下,额头冒出涔涔冷汗。 方才,若非‘阴阳无极剑’自动护体,那一拳足以将他重创! 然而。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却并非刚刚的惊险,而是穿过雨幕,看到了那来袭之人。 “是你?这怎么可能?!” 应无极面露惊容,失声开口,胡子都在不住颤抖。 对方的神通‘聚兽调禽’,明明已被大虞国运天柱、先天至宝‘玉皇封天书’联合成功封禁,南虞劫妖四散,这消息是经过验证的,可此人为何没有受到反噬? 要知道:神通法术的作为道基一部分,若是被封镇,就如同一个正常人被割了腰子,怎能不受到影响? ‘不,这人非但没有受到影响,根基未损,甚至还更进一步!’ ‘此前,这位还需要以十万劫妖,形成军阵才能与我相抗,如今却仅凭自身之能,就臻至伪天心境战力了。’ 应无极心头惊骇至极。 “大虞有千万年之底蕴,我又怎能没有依恃,让真君失望了。” 方锐淡淡一笑,负手望去:“怎样,应真君,可还要打下去否?” 之前那偷袭的一拳,已经是在武道、灵师途径合一状态下,再次超负荷爆发,可谓目前,所能打出最强的攻击招数…… ——是的,他就是这么无耻,一上来就偷袭,还拿出最强攻击,就是打着灭杀应无极的心思。 可此心思显然落空了,先天至宝护体的防御,让方锐根本打不破。 既然干不掉对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胁迫应无极坐下来谈判。 “道友好手段!” 应无极轻抚颤抖的胡子,终究是活过了多少年的老怪物,知道存在即合理,此时,已经压下心头的疑惑冷静下来。 如果说,他以前称呼方锐‘小先生’,只是因为对方锐军事谋略上的佩服,就算方锐身拥十万劫妖,与自身抗衡,也并未太过当回事…… 那么,现在称呼‘道友’,就是认真下来,真正将方锐当做同等存在了。 不过。 应无极也非等闲,想要胁迫他坐在谈判桌上,没那么简单。 “如果我猜测不错,道友此般状态,乃是秘法,不可长久维系?” 言下之意,想让我屈服,坐下来谈判,你暂时还不够资格。 “那就看看吧!” 方锐并未多说,早已以神通‘枯木长春’修复超负荷爆发的后遗症,这时话落,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掠去。 “疾!” 应无极掐诀以‘阴阳无极剑’加持自身,思维加速,又是全神贯注之下,自然不会像是一开始那般,轻易被方锐偷袭。 “天火焱龙,去!” 他身后百丈真仙法相招摇,更有先天至宝加持,虚空生火化作百丈琉璃实体般的火龙长吟而去。 “什么天火焱龙?在我看来,不过一虫耳!” 方锐哂笑一声,武神之躯再加上真仙法相供能,炽烈能量爆发之下渲染将通体都渲染成了赤金色,迎着那条百丈琉璃火龙一路对碰,打崩过去,来到应无极身前一拳轰出。 当! ‘阴阳无极剑’脆鸣,一声清越之音中,应无极百丈法相荡灭,整个人如皮球般,倒飞出去。 可他在倒飞中却是长笑出声:“哈哈哈,我有先天至宝护体,道友可能破我防乎?” “自不能。同样,应真君奈我何?” “是么?等秘法效果结束,希望道友还能如此嘴硬。” 瓢泼大雨下,应无极完全放弃了防御,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加持一道道强横法术放出,雷龙、冰龙、土龙…… 可皆是被方锐打崩,湮灭为粒子消散,就连真仙阴阳领域,也压制不住方锐,只要出现即刻就被撕裂。 反而,倒是他自身,如皮球般被打得飞来飞去,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道疾驰的流光。 ‘多少年了,老夫未曾如此狼狈过了?此人有大不对。’ 应无极并未表现出来,可越与方锐交手,窥探到的信息越多,心中就越是骇然:‘此人这般状态,力量归一,唯我霸道,不似灵师手段,反倒更像是……武道?!’ ‘可武道,如今最高不才是‘种道’吗?此人是怎么将发挥出比肩玄域,乃至伪天心境的战力?’ ‘更难以置信的是,此人的秘法爆发这么久,竟然仍未衰落?’ 他心中一阵惊叹:‘看来,要扭转局势,必须借助先天至宝之力了。’ 轰! 在又一次被打飞后。 应无极彻底放弃了法术,激活‘阴阳无极剑’封存的海量气运,幻化一柄柄阴阳剑气,以秘法剑术打出:“看我归一剑诀!” 唰唰唰! 一圈黑白色剑气螺旋而出,漫天的雨水,在这一刻都被切碎成气,最终道道剑气化而归一,穿梭刺去。 这一剑,并无煊赫的声势,却有极致的内敛,从虚空拖曳而过,空间都泛起丝丝流线性的涟漪。 “好剑法!” 方锐双目闪烁淡淡清光,浓郁的赤红色光芒凝于指尖,如在指尖托起了一个小太阳,身形一错之间,蓦然在半空一点。 咔! 此一指,直接点在了剑光半身,这道恐怖剑光,竟然瞬间被逆反为阴阳二气,崩碎了。 “碎……碎了?!” 应无极口中豪言还未放出,自信的表情还凝滞在脸上,就看到了这无比恐怖的一幕。 可以说,这一天中出乎意料的事情,简直比从前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是的,应无极承认,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纵然上次在伏牛山顶交手,方锐有十万劫妖黑鹰形成军阵,加持己身,面对他这个玄域真君驾驭的先天至宝最强攻击,也没有如此轻描淡写啊! 应无极不知道的是…… 当初十万劫妖黑鹰加持之下,固然比方锐此刻的状态,要强大一些,可那种力量毕竟是借来的,不如归于自身的伟力控制精细。 更别说,刚刚方锐动用了一张底牌:神通‘天子望气’,配合灵目之术,可以窥探到敌人招数的薄弱点。 可以说:正是归于自身的伟力,再加上,方锐看出那一剑阴阳二气交合之点,才能四两拨千斤,以最少的力量,达成那般恐怖的视觉效果。 “应真君还有何手段,尽管用出。” 方锐神色淡淡,负手悬立半空,一派宗师气度。 没有趁着应无极心神失守,进行偷袭,倒不是他讲武德,而是对方有‘阴阳无极剑’护身,偷袭无用。 事实上,若非先天至宝护体,今日应无极不知道已经死多少次了。 “好,道友厉害,我还有一招,这一次若道友能挡下,我便愿坐下一谈。” 应无极深吸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黑白二色的符纸:“此为‘阴阳神火符’,道友小心了,去!” 唰! 那符纸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在半空中,变作一团金红色火焰、一团晶蓝色火焰,构成一尾阴阳鱼,追逐旋转。 此为:太阳真火!太阴真火! 太阳真火属性极阳,传说中为金乌之火,无物不焚;太阴真火属性极阴,极阴之地诞生,专克神魂。 大虞皇室先祖,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这一丝一缕的太阳真火、太阴真火,炼制为一枚神符,作为皇室底蕴。 “疾!” 应无极手中掐诀,身前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注入阴阳二气,让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旋转着达到了阴阳调和之境,现出一丝大破灭之意。 如果说:武道九至一品,灵师途径下、中、上品,是为一阶;武道元海境、种道境,灵师途径源法境,是为二阶;武道炼神境,灵师玄域境,是为三阶;灵师天心境,是为四阶。 那么,此时这一道攻击,在天心境中都算是强大,可谓四阶攻伐手段了! 只是,面对这般恐怖的攻击,方锐神色却是莫名古怪:“对我玩火?!” 他身形不动,任凭那恐怖火焰汹涌淹没而来。 汹汹! 此般火焰下,空间都在变得扭曲,天空蓦然一亮,两界山上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雨云,在这一刻都被烧了个空。 “死了吗?” 应无极抚须吁气,可这口气还没吐出,就看到,方锐周身缭绕道道清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太阳真火、太阴真火都在避让,轻松写意从中走出,青衫不染,不伤分毫。 “你你你……怎么可能无惧我的神火?!” 他右手颤抖指着方锐,左手胡子揪断都不自知,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方锐不答,却是反问道:“真君说话可还算数?” 他自然不怕太阳真火、太阴真火。 神通‘避火’之下,只要有充足劫运点供应,一切火焰,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本以为,‘避火’是一道鸡肋神通,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用到了。技多不压身,此言果然不假啊!’ 他暗叹道。 “唉!” 应无极苦笑回神,虽然不知道方锐用了什么手段,但知道,再奈何对方不得,只好休战。 “道友当知道,我们等这般存在,一人即可匹敌五六十万大军,若对下面人出手,那就是天灾……” 他不知道方锐这般实力是如何得来的,但对方锐的忌惮,那是确确实实的,当然,方锐也忌惮应无极对南虞大军、百姓出手。 这是相互威慑。 “是啊!我的意见是:让争斗止步于下面。不过这般约定,如何确保双方遵守呢?” 方锐自不会做屠戮军队、百姓的事,那般杀孽,也是有反噬的,更何况,会制造大量负面气息、加速大黑天侵染。 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让争斗止于下层?道友高见啊!至于如何遵守,我有圣皇契书一卷,上有圣皇以七件先天至宝打下之烙印,若有违背,必遭七件先天至宝反噬真灵,哪怕玄域真君也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应无极取出一卷紫色文书,神念一动,在上面烙印下契约。 说来,他手中的好东西真不少,倒不是预料到此行的情况有备无患,而是作为大虞皇室唯一真君,许多底蕴都带在身上。 “哦?” 方锐神念一扫,发现上面内容,大概就是:彼此不得直接对大军、百姓出手,造成百万死伤,才会反噬,条件很宽松。 并且,条约极为主观唯心,被人算计不算,只有主观恶意,才会触发……可谓一切考虑周到至极。 “到了我们这般层次,任何小手段都瞒不过,契书自然是没问题的,道友神念烙印,即可生效。” 应无极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此时,大虞自觉优势在我,他自然害怕,大虞覆灭南虞后,方锐做出玉石俱焚的不理智之事。 ‘呵呵,你信不过我,我还信不过你呐!’ 方锐暗笑。 他是不可能屠戮大军、百姓的,反倒是将来有朝一日,南虞占据优势,指不定大虞会狗急跳墙。 明说了,大虞皇室的节操底线,方锐信不过。 ‘此封契书直接针对真灵,可上次进入心灵最深处,有感我的真灵与面板奇物融合,就算违约,契书反噬真的有效吗?’ ‘罢了,那种事情,何必去赌?这契书约束了我,却也约束了大虞,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呐!’ 方锐检查过后没有问题,在上面烙印下一丝神念,顿时冥冥中感受到一股反馈,若有违背,就会有反噬降临。 “好了,应真君这下可以放……”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阵法自应无极身上飞出,将两人囊括,瞬间消失不见。 …… (本章完) 第183章,帝降 阵法既出,天地立变。 原本,应无极的神火已将雨云烧散,雨过天霁,晴和景明,此时却又见漫天星斗。 脚下也非是山石泥土,而是暗灰色的结界之力。 赫然已不在两界山,这乃是阵法形成的空间,自称一界。 唰! 方锐身形疾闪后退,肃身而立,警惕与应无极拉开距离。 方才,应无极释放阵法太快,根本反应不及。 并非他大意,而是:此等手段,即使在之前的战斗中用出,避开的可能,也只在五五之数。 再加上,刚刚签订契书,方锐虽然没有放下警惕,但契书签订后,绷紧的心神刹那间舒缓,乃是人之天性。 谁能想到,这老家伙翻脸不认人,前一刻还笑嘻嘻,下一瞬就抓住这刹那之机,释放出了这般奇阵? 不过,方锐始终保持着武道、灵师途径合一的状态,倒也不惧就是了。 ‘这似乎是某种困阵?’ 他暗忖着,淡然看向应无极:“应真君这是何意?” “只是想留道友一段时间罢了。” 应无极哈哈一笑,抚须自得道:“此为‘九九星斗封天禁断大阵’,以先天至宝‘玉皇封天书’的一缕本源,佐以秘法炼化结界之力入识海,可一念释放,阵成后借取周天星斗之力形成封禁。” “此阵由我这位玄域真君主持,更有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作为阵眼,道友是万万破不开的,还请在此,陪老夫待一段时间吧!” 实际上,他等方锐签订契书后,才启动阵法,的确是为了抓住心神破绽,增大将方锐困住的概率。 同时,先签订契书,也是怕猝然将方锐困入阵中,将其激怒,方锐情绪化下直接不签契书了。 “哦,是么?!”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发现此阵,一时间还真没有破绽。 不过,应无极说的‘万万破不开’…… 他微微摇头,手中掐指推算:“道友这‘九九星斗封天禁断大阵’的确厉害,可既然借助星斗之力,自然也为星斗之力所限,若我所料不错,一月之后天象变动,届时阵法即有疏漏。” “道友慧眼!” 应无极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而,发出一声赞叹。 也就是之前看到:方锐并未遭到神通封禁反噬折损根基,反而实力大进;爆发秘术似乎没有时限;‘阴阳神火符’生成的太阳真火、太阴真火,都不能奈何方锐分毫…… 震惊的次数多了,差不多都快震惊习惯了,此时才没有大惊小怪。 “能困住道友一月,已达到我心中底线,若是一月后,道友能破阵而出,那是天意。” “呵呵!” 方锐笑笑,不说话。 一月后天象变动,阵法有漏,对别人来说,抓住这个时机或许很难,但对他来说却自有把握。 “应真君还未解释,为何以下作手段困我在此?” “咳咳,我使用下作手段困住道友,实是无奈,道友每有惊人之举,若出去主持南虞军略,我不放心啊!” 这是实话,应无极对方锐的忌惮、大虞皇室对方锐的忌惮,是真的。 另外,此言也是暗暗吹捧。 ——这阵法困人,亦困己,若是方锐在这里对他动手,虽然杀不了他,可将他当做沙包般打来打去,那也让人窝心不是? “如此说来,这还是我的荣幸了?” 方锐哂笑一声。 别看应无极此时对他客客气气,满面和气,还似有讨好之意,可他清楚知道,自己一旦维系不住武道、灵师途径合一的状态,滑落伪天心境战力,这老家伙立刻就会翻脸,悍然动手。 那份契书,约定彼此不可屠杀军队、百姓,却从没禁止彼此相互厮杀! ‘只是,此人若是打着将我困在此地,等待我伪天心境战力维系不住,再落井下石的想法,那是想瞎了心!’ 方锐有神通‘枯木长春’供给生命元力,持续修复身体,自然可以长久维持此时状态,特别是在不剧烈战斗时,消耗更小。 两百万劫运点岂是等闲? 更不要说,外界持续反馈的劫运点,神通‘枯木长春’消耗劫运点的速度,都未必比得上劫运点攀升的速度。 方锐深深看了应无极一眼,淡然盘坐,挥手间一方巨大棋盘出现:“应真君,可要与我对弈一局,打发时间?” “求之不得。” 应无极落座下来,以‘阴阳无极剑’阴阳二气化作黑白棋子,一边下棋,一边好奇问道:“道友被我困于此地,难道就不急?” “为何要急?” 方锐淡然反问,捻起一颗棋子,以灵力打出落下:“我在这里,应真君也在这里,大虞、南虞双方顶端战力皆困于此,这般情况下,若是南虞上下连大虞一月都抵挡不住,那要他们何用?” 一个势力想要崛起,除了顶端战力外,中下层也要争气。 顶层战力方面的压力,他已经挡住了,剩下的,那是南虞上下、文武群臣的事情。 ‘大虞百万禁军,按我估计,南虞是挡不住的,不过仅仅支撑一月,若是上下一心,绝对绰绰有余。’ 方锐眸光一闪。 这也是对南虞上下的一个考验,若是如此小小劫难都承受不住,那有何资格与他一道分享荣耀? 退一万步讲,若是南虞真的不行,连一月都支撑不住,就被大虞灭了,烂到了那种程度…… 那便罢了! 方锐宁可洗盘重来,以待下次。 “道友竟是如此心态?老夫佩服啊!” 应无极敬叹不已。 如此自信、如此豪情,让他都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可敬叹归敬叹,若是让大虞如此冒险,那是万万不敢的。 ……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 外界局势飞快衍变,两界山‘九九星斗封天禁断大阵’中,却自成天地,隔绝与外界沟通,方锐、应无极两人因此对大虞、南虞情报也是一无所知。 期间,他们表面一团和气,实则彼此各自警惕。 应无极一直在等待方锐秘法时效过去,跌落伪天心境战力,趁机扼杀。 可令他失望的是…… 三天过去了。 七天过去了。 十天过去了。 …… 直到将近一月过去了,方锐气息依旧不见半点衰弱,始终昂扬。 ‘这不合常理!此子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长久维持伪天心境战力的?罢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次不除此子,来日必成大患呐!’ 应无极心中叹息着,为此次没能诛杀方锐惋惜不已。 …… 这日。 ‘一月之期已至矣!’ 方锐心中一动,体内真仙法相供能,激活武神最强状态,炽烈能量形成浓郁红光冲出体表如火山喷发,瞬移般破碎身前棋盘,一拳将猝不及防、‘阴阳无极剑’护体的应无极打飞。 与此同时。 轰! 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撼动阵法,让自成一界的‘九九星斗封天禁断大阵’都在震动。 外界天象变动,牵引阵法内部上空的星斗变幻,又在如此冲击冲击下,内外合法,让整个大阵蓦然出现了一息凝滞。 “就是此时!” 方锐激活神通‘纵地金光’,身化流光,‘唰’地一下冲霄而起,破碎空间,遁空不见。 而直到这时—— “咳咳咳!” 被打飞的应无极,才稳定身形:“年轻人不讲武德啊,为防老夫出手阻止,竟然不声不响地先一步偷袭?” “还有这般神速的神通,我都远远比不上,此子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唉,能困住此子一月,已是极限,陛下,老祖我尽力了啊!” 应无极解散阵法,离阵而出,以秘法联络上洛,在沟通一番获知最近一月信息后,不由大喜。 “哈哈哈哈,也不知那人得知如今天下局势,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幸好老夫有先见之明,签订契书,让那人不能对大军、百姓出手!” 笑过之后,应无极冷静下来:“虽说即将尘埃落定,但未曾彻底覆灭南虞,盖棺定论之前,还是不能大意。” “嗯,老夫还得去前线坐镇,方可确保万全呐!” 他喃喃着,化光而去。 …… 破‘九九星斗封天禁断大阵’而出,离开两界山。 方锐取出一沓‘千里传音符’,发现在这一月内,李昱、关治、鲁飞等人,南虞文武,一开始,每日都曾数次‘打电话’过来…… 直到三天前,突然全部没了动静。 还有虞云澜,也都曾主动联络过来两三次,最近一次是今日。 这些联络,因为阵法阻隔,自然尽数失败。 “看来,发生大事了啊!” 方锐眸光一闪,反向联络回去,却发现:李昱、关治等人,竟然无法接通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想了下,又联络虞云澜。 这次终于打通了。 “方道友,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为何联络不上?”虞云澜素来清冷的声音中,罕见带着一丝关切。 一开始,她联络方锐两次,没有接通,以为方锐有什么事情,再加上并未感应到方锐遭遇危险,就没去管。 直到今日,第三次联络,仍旧没能接通……若非方锐此时主动联络过去,虞云澜已经准备安排上清身来寻了。 “没事,与应无极打了一场,被阵法困了一月,之前答应你共同沟通天道,可能要晚些时候。” 方锐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情况,然后,就提出询问:“虞道友,你可知道南虞近一月的状况?” “听说了些,永定帝携大虞禁军御驾亲征,一路大胜,已包围南虞都城建业,正在进行最后一战……” 虞云澜作为宅女,本来对这些事情是不大关心的,可因为与方锐相关,也稍稍关注了些。 “谢过虞道友了。” …… 吴州,建业。 夕阳西下,如血一般霞光下,苍茫悠远的号角声吹响。 残破的建业城外,大虞禁军如潮水退去,令行禁止;反观城墙上的南虞军,一个个面露疲色,好似劫后余生。 “我将南虞大军交给关治,他就给我带成了这样?” 方锐皱眉不已。 在他神通‘天子望气’的视野中,大虞八十万禁军军容整齐,煞气冲天,形成一条昂扬的金龙。 反观城内,五十万疲敝之兵士气低落,军气化作一只小了足足一圈的疲敝黑虎。 “气成黑虎,怎么是鲁飞带兵?” 方锐心中疑惑重重,潜入南虞军营,南虞军气对他极为亲近,没有半分排斥压制,一路畅通无路。 “谁?!” 鲁飞主持战事一天,回归主帅大帐,突然感觉到其中有人,不由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浑身煞气席卷。 “是我。”方锐转过身,万人屠的煞气迎面而来,对他却只若清风拂面。 “主公,您回来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见到方锐,竟然是一个滑跪过来,抱着方锐大腿,声泪俱下:“主公啊,您的南虞……完了!” “不急,慢慢说。” 方锐压下心中重重疑惑,拂袖一挥,清光缭绕将鲁飞扶起,淡然道:“从一月前开始说吧!” 之前,虞云澜也说了些情报,不过太过简略,要知具体情况,自然还得看鲁飞这个南虞大将。 在方锐天塌不惊的心态影响下,鲁飞也渐渐平静下来,瓮声道:“主公,一月前,大虞皇帝老儿带着百万禁军南下那些天杀的世家也配合……” 大概就是:永定帝携带大虞百万禁军南下,各州半仙世家也开始出手,凶猛反扑! 对于此,关治的应对是:收缩兵力,保存实力,期间也找机会打了三场大会战。 可南虞军硬实力不如大虞禁军,又没有了劫妖配合,三战三败,唯一还好的是,损兵较少。 “就在这个时候,” 鲁飞恨恨道:“主公,咱们皇帝,不,李昱那个孬种,带着她女人逃了,投诚大虞去了……” “什么?!” 方锐脸色一变,罕见地第一次失态。 他万万没想到,李昱这个南虞皇竟然会投诚大虞! ‘李昱疯了吗?好好的皇帝不做,去投诚大虞?从鲁飞的话中得知,当时,关治虽然三战三败,但南虞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啊!’ “此中必有隐情,你给我详细说来。” 他看向鲁飞。 …… (本章完) 第184章,破军 “主公,那个姓周的娘们,原来是大虞的人!腹中还怀了李昱的儿子,为此哭闹要挟自杀……” “周皇后是大虞的人?还怀孕了男儿?这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锐当初卜算过,李昱终生无子。 他不认为自己卜算错误。 要么,李昱遭到欺骗,这个概率较小——此世怀孕,可以法术提前验证胎儿男 《我在大虞长生》第184章,破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章,大胜 轰隆隆隆! 大地开裂,泥石四溅,烟尘滚滚,大片粗壮的荆棘,冲破大地而出,如同蜿蜒攀爬的巨蟒。 它们一根根呈现血红色,足有碗口粗细,体表还生长着倒刺,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出钢铁一般的冷芒。 “啊,这是什么东西?” “地下!是地下的怪物!” “敌军有埋伏!” …… 大虞这八十万禁军,原本在吩咐下,拿出秘法夜袭破城,准备给城中的南虞军来一个神兵天降,大肆屠戮,却没想到,自身还没发威,一上来就遭遇到了残酷阻击。 唰!唰!唰! 那招摇着的一根根血色荆棘,如同活物一般,找准大虞兵卒甲胄间的缝隙,刺破插入,吮血吸髓,让大好一个活人顷刻间变得干瘪,刺穿吊起。 如此凶残、嗜血、阴森的场景,给人以极大的视觉震撼,心神冲击。 从高空俯瞰下去,四面城门,层层叠叠,无边血色的荆棘呼啸而出,如一片片扭曲的阴影。 转眼间,偌大的建业城,就好似化作了血色植物囚笼。 …… “这貌似是地荆棘?可为何,以前攻城时从未发现?还是说,短短半夜,就长出了如此多地荆棘?” 应无极失声开口。 如此半夜时间,就造化成林的大神通,不说玄域真君做不到,即使修炼木属性功法的天心境大能,也做不到吧? 所谓的‘地荆棘’,乃是一种本土生物,非常奇特,生长地下,捕食昆虫、蛇鼠为生。 它的藤条极为坚硬,如钢似铁,凡是被它盯上束缚的猎物,极少有脱离,素有‘地阎王’之称。 ‘地荆棘’种子也较为易寻,可天道平衡,此种奇特生物生长极为缓慢,往往几十上百年,才能长长那么一小段、长粗那么一小圈。 ‘建邺城中如此多‘地荆棘’,自然是播撒种子,神通‘万物生长’催化之故。’ 方锐微微一笑,看向应无极:“今夜,大虞八十万禁军,当荡灭于此。” 此言犹如宣告,带着强大自信,仿佛对今夜大虞禁军命运的判言。 呼! 应无极深吸口气,回过神来:“如此大片的地荆棘,的确可怖,而且这似乎还不是普通的地荆棘,更大、更粗、更为嗜血,莫非是道友新悟的妖法?” “我承认,出人意料不假,但……” 他此时已经稳定下心神,哂笑道:“任道友妖法精妙,又怎能敌过军卒万众一心,军阵碾压下,任何妖物尽为齑粉,不足为惧也。” 一口一个‘妖法’,极尽贬低之能事,可何尝又不是侧面说明应无极的心中的忌惮呢? “哦,是吗?” 方锐不置可否。 神通‘万物生长’,只是让植物生长加速,若是培育普通的地荆棘,的确只能打大虞禁军一个猝不及防,在对方反应过来,军气压制、军团攻击下,很快就会被剿灭。 可他的地荆棘,真的会有那么简单? …… 大虞禁军不愧是精锐,纵然一开始地荆棘偷袭,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在百夫长、千夫长带领下,试图反击。 咔咔咔! 一柄柄制式长刀斩下,却只在那一根根粗壮的荆棘,溅倍看点火星。 很快,大虞禁军统帅,就发现了此点,传令以更大单位,组成军阵,全面反击。 “此乃邪物,众将聚阵,以军阵剿灭!” “各卒听令,运转秘法,破!” “植物惧火,看我秘术!” …… 一位小将动用兵家秘术,聚啸军气干涉现实,虚空生火。 哗啦啦! 一条条火龙向着四面的地荆棘扑去。 可只见那一根根荆棘摇曳着,丝丝缕缕嗜血杀伐之气升腾,将那火焰压制扑灭。 “杀!” 另一个将领军阵加持,顷刻间将自身实力拔升至上品,砍出一道十丈刀光。 咔嚓嚓! 那道璀璨刀光,却在地荆棘成阵压制下,飞出不远,便萎靡到只剩三尺,被一根荆棘藤一鞭崩碎。 “这些荆棘,它们形成军阵了?!” “我早听说,飞鹰、鱼鳖,在南虞帝师点化下,可成妖聚阵,如今连植物都行了吗?此乃妖植也!” “夭寿了啊!” …… 各处传来一阵阵惊呼。 这般植物组合形成军阵,打破脑回路,颠覆三观,让大虞禁军不知道多少将领,都看傻了眼。 …… 看傻了眼的不仅是大虞将士,还有在上空,与方锐对峙的应无极。 “妖植!妖植啊!” 植物成阵,地荆棘组合汇聚军气,简直是活久见,如果说以前的劫妖成阵还能勉强理解,可这群植物是什么鬼? 飞禽成精了,鱼鳖成精了,如今,也植物成精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不能成精的? 应无极只感觉,脑子嗡嗡直响。 不得不说,方锐玩得这一手花活儿,实在让他眼前一亮,不,眼前一黑! 这么说吧,从前,应无极也听说过一些奇葩理论,草木皆兵,万物可为军阵,可那不是理论上的吗? 什么时候,神话照进现实了?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普通地荆棘的确不成形成军阵,可这些地荆棘,乃是我以神通‘生命活化’点化过的啊!’ 方锐眸光一闪。 是的,他不仅以神通‘万物生长’,快速催生出了这满城的地荆棘,更是又大出血,消耗海量劫运点以神通‘生命活化’,将它们全盘点化。 一开始,方锐的确被面板反馈的信息限制了思路,只想着以神通‘生命活化’点化死物。 那些点化出来的死物,全是智障,他思索原因,这是为什么? 后来想通了,神通‘生命活化’,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一个‘灵’。 然后,方锐就突发奇想,既然不能创造灵,那么,为什么不在现有基础上点化呢? 比如植物。 植物本身就有着微弱的自我意识,神通‘生命活化’点化之后,增强自我意志,或许可称为‘植物妖’。 一番试验之后,方锐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神通‘生命活化’是这么用的。 这其实也不奇怪。 当初,神通‘聚兽调禽’,点化动物灵慧,生成劫妖;‘生命活化’作为同等层次的神通,自然可以给植物启迪自我,植物意志单纯,同样亦是适合形成军阵。 自从有了这般思路,开发出了神通‘生命活化’新姿势,方锐就让关治寻找合适种子,今日在库存的多种种子中,选中了‘地荆棘’这一种。 ‘果然如我所料,地荆棘集众意志干涉现实,形成军阵,这般才能参与大军团作战,不被对方军气镇压剿灭。’ ‘而且,‘地荆棘’的嗜血特性,更适配军阵的杀伐属性,真正效果,比我原本预料中的还要好!’ 方锐正思索着,忽然听到下方如潮的喊杀声,原来是南虞军到了! …… “杀!” 关治指挥下,鲁、赵、马、黄、严等将,携南虞五十万大军,加入战场。 原本,大虞禁军和群魔乱舞的地荆棘纠缠,就已经心力交瘁,只能勉强结阵自保,这时又见南虞生力军加入,顿时士气大衰。 唰唰唰! 无边无沿的地荆棘,开始对大虞禁军,展开突刺分割,配合南虞军队,进行绞杀。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 大虞上下将士震惊发现:今夜,与他们战斗的南虞军,相比以前,竟然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精神面貌,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杀!”一个南虞士卒将一个地荆棘困缚的禁军,一刀枭首,扬眉吐气大笑。 “过瘾呐!”旁边一人亦是长叹。 “第三个,三亩地到手!”这士卒不顾溅落满身的鲜血,长刀一震,嘴中咕哝道。 …… 南虞军苦大虞禁军久矣! 此前数日,被打得甚是憋屈,积累了满腔恨意;今夜作战前,南虞高层又许以重赏,这才重整士气。 当然,若大虞禁军还是那块硬骨头,遭遇挫折,用不了多久,这口心气就会泄掉…… 可此时的大虞禁军,在满城地荆棘配合下,完全称不上硬茬子,这般痛打落水狗,自然士气如虹。 夫战,勇气也! 顺风仗下,南虞军看大虞禁军,已经不是在看人了,而是在看一亩亩金闪闪的土地,一个个嗷嗷叫着,你追我赶,生怕杀的少了。 如此气氛感染下,今夜,南虞军杀疯了! 嗡! 天空中,军气显化,大虞金龙被荆棘囚笼困缚,南虞军气显化青龙、黑虎、银鸟、天马、金狮,对其展开围殴。 金龙摇头摆尾,似乎是想要撤退,可被荆棘囚笼牢牢束缚,逃都逃不掉,在围攻下蓦然悲鸣一声,摇摇欲坠。 …… “不好!” 天空中,应无极见到大虞禁军陷入绝境,脸色骤变,身形一闪,向下疾冲而去。 他此番出手,倒不是要屠戮南虞军民,有契书约束的,而是要破开地荆棘囚笼,助大虞禁军逃离。 唰! 可旋即,就被一道流光击中,狠狠打飞了回来。 正是武道、灵师途径合一的方锐:“应真君要到哪里去啊?”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今日放我方禁军一马……” 应无极话音未落。 唰! 方锐又是好似瞬移般而去,一拳打在应无极脸上,将对方后半句话直接打了回去。 “呵!” 他看轻笑一声,看着被打飞出去的应无极:“放大虞禁军一马,就凭……你脸大么?!” 是的,别看表面方锐、应无极二人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地里皆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不要说这虚伪,在奈何对方不得时,这就是成年人社交法则,你看两大国贸易战暗中打得你死我活,明面上两国领导人见面,不还是笑容如沐春风,亲切握手? 当然,这种表面和气,是维系在彼此皆有分寸、默契的前提下,可如果对方撕破这份默契,那就不要怪不给面子了。 更直白点说:你既不要脸,那何须给你脸?!两国领导人会谈,也不是没有不讲风度甩脸色的情况。 “好好好,你很好!” 应无极飞出数十丈才止住身形,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恨恨看了方锐一眼,冷笑道:“老夫不管了,这总行吧?” 他说着,不甘看了下方一眼,就要向着城外离去。 “走?!” 方锐面容幽冷,蓦然双手掐诀,截取下方地荆棘军阵形成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数百丈漆黑荆棘,向着应无极困缚而去。 “啊!” 应无极面露惊容,知道方锐这是要赶尽杀绝,当即从灵戒中取出一张散发恐怖气息的紫色神符,向后扔出:“都天神雷符,去!” 轰! 一道紫色雷霆落下,整个建业城上空都一下子变得炽亮,好似化作了雷霆海洋。 片刻后。 雷霆消散。 “咳咳!” 方锐现身,嘴角流淌出一缕血迹,看着化作一道流光离去的应无极,面露苦笑:“我就知道,大虞皇室底蕴深厚,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四阶神符?” 这次的四阶神符‘都天神雷符’,不比上次的‘阴阳神火符’强大,只能算是四阶普通一击,可他可没有‘避雷’神通,也就是借取军阵防御,才只受了轻伤。 “长春注我,疾!” 他激活神通‘枯木长春’,衍化生命元力,很快恢复自身:“我的这般‘超武神状态’,防御似乎极为强悍,纵使不借助军阵,面对普通四阶神符,大概也只是重伤,神通‘枯木长春’可以修复,不过这种事情怎么敢赌啊?” “唉,还是等什么时候真正突破四阶,达到武道炼神之后,或者灵师天心境,再与应无极算账吧!” 方锐叹息着,看向下方:“大局已定矣!” “可惜……” 他看了眼面板反馈的劫运点,面露肉疼之色:“这次,先后动用神通‘万物生长’、‘生命活化’,点化满城地荆棘,消耗太大了,足足一百四五十万劫运点,这一战都补不回来,还须得后续反馈。” 最坑的是,这些地荆棘哪怕以神通‘生命活化’点化后,也不可稍长距离移动,远没有劫妖的机动性。 这可比神通‘聚兽调禽’差远了。 嗯,神通‘聚兽调禽’被封禁的第三十一天,想它。 “再者,这一次是出其不意,下一次大虞有防备,点化妖植就不大好用了。” 方锐微微摇头,看向城外方向:“不过还好,这次大胜,总算奠定了南北并立的基础,也不知,那位永定帝此时是何心情?” …… 城外,大虞禁军大营。 永定帝坐镇中军营帐,并未出去参战。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 ‘也不知一个时辰,能否结束战斗,让朕能按时就寝?还有,这战后的庆功宴是摆在建业,还是摆在神京呢?’ ‘唉,这真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永定帝满怀期待,正胡思乱想。 这时,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我军遭遇埋伏……” “报!南虞大军杀到,我军大败……” “报!我军遭妖植拦截,无法后撤,司马将军战死……” …… “我……我……” 永定帝听闻一个恶讯,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到最后听闻,自家八十万禁军有去无回,气血逆冲‘哇’地吐血仰面栽倒。 “陛下!” 也就在这时—— 唰! 应无极身化流光归来,披头散发,满是狼狈:“快!快!快!快带着陛下撤退!” …… 是夜。 大虞八十万禁军,或降或杀,一夜倾覆,仅数千残兵,携永定帝仓皇北顾。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八月初一,大虞禁军与南虞战于建业,是夜夜袭,遭妖道驱使木成妖之术伏击,八十万禁军一夜尽丧……自此天下南北二分,此恨此耻,为后人记! ——节选自《大虞秘史》卷一百二十四 …… (本章完) 第186章,女帝 红日初升,晨光微凉,浅红色的串串阳光照落,落在建业城中一座座耸立的屋脊上,落在四面染血的残破城墙上。 这日的清晨,好似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却又大不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却不见一具尸体,因为都被拖入了地下,化作了‘地荆棘’的肥料。 此时。 那一根根血色荆棘藤,在阳光下招摇着、舒展着,在获得了海量血肉滋养后,它们变得更加饱满、鲜艳,如妖似魔。 可南虞将士却并不畏惧,昨夜,与这些‘地荆棘’并肩作战,早已知道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人,不知道多少人更是在作战中被它们救了性命。 纵使此刻,这些‘好帮手’还在兢兢业业,化作一个个囚笼,困着缴械的大虞禁军俘虏。 反观大虞禁军俘虏,一个个对这些‘地荆棘’却是尽可能避开,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畏之如虎。 无怪他们如此反应,亲眼目睹身边人被这些妖植贯穿,吮血吸髓,那般心理阴影,恐怕一辈子挥之不去。 “走!快走!都给我老实点!” 南虞兵卒押送着垂头丧气的大虞俘虏,一路上,所见自家受伤的、退下去修整的袍泽,人人脸上虽然皆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亢奋。 他们多会打招呼,相互问上一句。 “老兄,昨晚收获多少?” “个人斩首战功,大概二三十亩地,集体的不太好算,不过,加起来能有四十亩吧!” “我多一些,估计能有五六十亩。听说,鲁将军的亲卫队,最少的都有百亩呐!” “可跟着鲁将军,死伤的也多啊,那都是拿命拼出来的。” “嗨,咱们大头兵,在哪不是玩命?打仗立功,能换土地,就知足吧!特别是昨夜那般的顺风仗,简直就是白捡土地一样……” “是啊,我这瘸了一条腿,这一仗后,就要退下去了,出生入死这么久,也该娶妻生子,享受享受啦!” …… 昨夜那一战,不知道让多少人埋骨他乡,又让多少人改变命运。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昨夜大胜的消息传入城中,扩散开来,掀起风暴。 “听说了吗?昨夜城外虞军大败,明明前两日,咱们南虞眼看着就要完了,可这一夜之间形势就又变了。”有人感叹。 “我家儿子就是当兵的,早上回来一趟,据说,乃是咱们南虞帝师施展大法,变出满城灵植荆棘……”这是个消息灵通的。 “还是帝师大人有本事,要我说,什么女帝?叫咱们帝师大人当皇帝才好呐!” “嘿,这话可不兴说,这种事情都是大人物决定的。” “什么,咱们南虞赢了?好,好啊,我家儿子拿命换的土地,保住了啊!”有人家听闻此讯,喜极而泣。 “我家三儿也在军中,昨夜一场大胜,不知道能拿多少土地?”这妇人扳着指头,脸上满是憧憬。 “我家倒是没人参军。不过,这打仗停了就好啊,又能有一段太平日子。” “可恨!妖道果然大害,吩咐下去,咱们的人转入潜伏!”这是混入城中的大虞奸细。 …… 城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立场,对大胜消息反应各异。 …… 城中一处极普通的院子。 只因为方锐在此,就让它变得不普通起来。 此时,南虞文武群臣聚集这里,俨然成了南虞中枢。 武将厮杀一夜,个个浑身煞气,因为皆修武道功法,却个个神采奕奕;文官们一个个顶着黑眼圈,精神头却也极为不错。 昨夜的胜利,让他们心潮澎湃,这一场胜利,不仅是一次战役的胜利,更味着南虞从此有了与大虞南北分立天下的基础。 更进一步说,为在场诸位的荣华富贵,奠定了坚实基础。 “主公,昨夜一战,斩敌二十万,俘虏五十万……攻破城外大虞军营,俘获战马……粮草……我军伤亡极小……” “很好!” 方锐神色淡然,听完此番汇报,这时,放下手中草茎编织着的东西,起身而立:“昨夜之胜,全赖各位,群臣用心,将士用命,焉能不胜乎?” 对昨夜一战的后续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在应无极带着永定帝仓皇北顾之时,大胜已成定局。 “我等为主公贺!” 文武群臣齐齐拜下。 昨夜之胜,让南虞上下欢欣鼓舞,将士低落的士气找回,文臣对南虞重拾信心,他们此时对方锐的态度已堪称狂热,奉若神明。 “好了。” 方锐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此战既胜,还有手尾须得处理。首在稳定人心,赏赐土地要落实下去,一如既往,在此点上动手脚者杀无赦,荀首辅你盯着此事。” 要求手下绝对廉洁,那不可能,他也非苛刻之人,可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这要定下一条红线。 “诺!”阁臣首辅荀柏拜下。 “还有,满城‘地荆棘’,我稍后会约束下令,不会使其伤人,可让百姓安心……” 这些‘地荆棘’难以较长距离移动,远比不上劫妖的机动性,不过利用剩余价值防御守城,足可当数十万精兵,确保都城建业固若金汤。 “关将军,后续收复失地,扩大战果,这种战场上的事情,不用我教,你自行斟酌……只是谨记一点,稳字当头,量力而行。” “是!”关治出列抱拳。 各般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若无事,都退下吧!” 方锐摆摆手。 文武群臣正待离开。 这时,阁臣许宁出列:“还请主公登基称帝。” 李昱叛逃大虞,是为罪臣……不,罪帝,南虞文武扶其女儿李缳为帝,只不过是因为李昱无子,一时又无更适合人选,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 此世,可从无女子为帝者。 而最有资格,最有能力取代李缳称帝者,自然非方锐莫属。 此时,许宁首先提出,就是要抢占拥立之功。 ‘功大莫过于从龙、拥立,若主公登基,借此,我或可取荀柏而代之,为内阁首辅!’ 许宁暗忖着,瞥了荀柏一眼。 ‘许宁此人,贪财逢迎,小人也!’ 荀柏心中哂然,动作却是不慢:“请主公登基称帝。” “请主公登基称帝。” 其余文武表情各异,或是遗憾劝进之事被许宁抢先一步,或是高兴方锐终于要走到台前,或是思索此事后续影响,纷纷跟着拜下。 “登基称帝?!” 方锐看向下方文武群臣,这些人的勾心斗角,尽数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虽然这些人皆是投效于他,各般软硬手段确保忠诚,但彼此之间,却也因为理念、出身、利益等因素,划分派系,绝非一团和气。 只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以方锐之能,他自信,只要自己在的一天,这些人就不敢炸刺,只能乖乖自身贡献力量。 换句话说:任他权臣奸相、骄兵悍将,我自一力驭之! ‘登基此事,我只要向赵某人学习,假惺惺推让一番,就能轻而易举龙袍加身,帝位唾手可得。’ ‘只是我从前不要这个帝位,现在又怎么会要?’ 方锐挥手之间,金光缭绕扶起文武群臣,淡然清声道:“称帝非我意,但愿天下宁。称帝之事不必再提,帝位归属,我再看看吧!” 他说是不下场,就绝不会下场,在场外才能保持超然,才能看得更清。 再者,生性惫懒,根本就不是劳心劳力之人。 “这……” 文武群臣见方锐言辞铿锵,绝非假惺惺,顿时不敢再言。 一些人心中遗憾的同时,却也有着隐隐的喜意,方锐若不登基,别人为帝可没他这份威信,君权自然衰落,那就意味着,他们这些臣属权力增强。 等这些人离开后。 方锐坐下,继续摆弄着手中草茎,渐渐编织成形成一个草人形状:“嗯,那位女帝李缳,也须得去看看考察一番,上次被李昱打眼,这次可总不能再错付了。” …… 建业城,南虞皇宫。 南虞皇帝,也就是如今天下闻名的女帝李缳,手中捧着一本书静静而坐,明明是一张妩媚动人的面容,身上却有着一股英气飒然的气质。 矛盾而又统一。 “陛下,用膳了。” 御膳太监招呼宫女端上来一盘盘饭菜,口中称呼着‘陛下’,可态度极为冷淡,行动之间,更无什么尊重。 谁不知道,女帝只是一个傀儡,没有半点权力,更因为叛逃大虞的前帝李昱,作为其女儿,天然背负着罪孽。 如今,南虞大胜,很多人都在猜测着,李缳什么时候被那位帝师大人废去,遭到清算。 此般形势下,宫中太监、宫女,怎么会对李缳有恭敬? 李缳沉默地吃着冷饭,并不争辩,更不为此感到生气。 她的名字,李缳,缳者,绳套也,隐有‘自缢’之意,这是曾经的周皇后改名。 其中包藏的恶毒心思,不言而喻。 从前,那般危险环境,李缳都如小透明般,没有存在感,活了下来。 现在,这点冷遇,又算得了什么?又怎会被激怒? ‘若我所料不错,我真正改变命运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李缳用膳过后,凤眸微微闪烁,端坐在清冷深宫中等待。 某一刻。 唰! 一道青衫人影悄无声息出现,不是方锐,又是哪个? “为大人贺!昨夜大胜虞军,从此天下南北两分。”李缳起身,对方锐深深行礼。 “哦,你知道我要来?” “是。” “一个聪明人。” 方锐深深看了此女一眼:“那你也当知道,我此来,是为了什么?对你,又意味着什么?” “是。” “很好,我有三问。” 方锐负手而立,直视李缳眼睛,仿佛要窥视到此女心灵:“对你父亲李昱,你如何看?” “多谋少断,胸无大志,心存天真。” 这是对李昱为人的评价。 随后,李缳顿了一下,又道:“弃国弃妻,死有余辜。” 此言之狠毒,是表明与李昱的彻底切割。 倒不是她无情,而是:她母亲蹊跷落水,此案硬生生被李昱按下,无疾而终,背后,对李昱、对周皇后的恨意无须多言。 对这个回答,方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你得朝政之权,当如何?” “割据南方,休养生息,轻徭薄役;打击世家,开启民智。” “哦?” 方锐眼睛一亮。 此女的回答,可以说超出了他的期望。 首先,没有说什么躺平之言。 曾经,李昱当权,只知躺平,大权尽付内阁,甚少干预,其中大半是对方锐的忌惮。 可事实上,他哪值得方锐忌惮?李昱做得越好,他越欢喜,只要大方向听话即可。 李昱没有看到这一点,李缳却把握到了这一点。 其次,思路准确,一针见血。 ‘休养生息,轻徭薄役’,这是最适宜南虞的政策,如今,数州疲敝,割据南方就足够南虞吃撑,根本没有打下去的力量;而‘打击世家,开启民智’,就更符合方锐救世思路,给他一种说到心坎上的感觉。 “对我,你如何看?”方锐发出第三问。 “我愿身心臣服大人。” 李缳并没说什么夸赞、奉承之语,直击核心。 “好,你放松心神,莫要反抗。” 方锐一指点出。 唰! 李缳只感觉,一道刀光映照入脑海深处,消失不见。 这是神通‘斩神碎灵’开发出的新应用,低于自身境界,只要不反抗,就可直接将神通‘斩神碎灵’的刀光提前种入识海,无须再达到斩杀线,方锐一念即可令对方魂飞魄散,真灵湮灭。 “若你背叛,当永世不得超生。” 方锐声音平淡,却自有令人一股信服的力量:“作为交换,你将成为南虞真正的帝王,一代女帝。” “谢大人。” 得此承诺,李缳再难自恃,久藏心底的一缕野心从凤眸中闪过。 “你有野心,这是好事。只是,女帝并不好为,天下人之言,千夫所指,你可做好准备?” “自然。” 在方锐面前,李缳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天下谁规定,女子之身,就不能为帝?我为女帝,偏要做出一番功绩,羞煞万千男儿,至于什么狺狺狂吠,何足挂心?我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当然,纵使我在万万人之上,却仍于大人一人之下。” 女帝说着,凤凰般的脑袋垂下,表示顺从之意,修长纤细的双膝更是屈起,正对方锐跪下。 她似乎极为了解男人的心思,言语中那般区别对待,那般反差,莫名地,给人以一股禁忌般的刺激。 唰! 龙袍褪去,露出雪白细腻如琉璃瓷器般的肌肤。 …… (本章完) 在审核 稍等 《我在大虞长生》在审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帝曌 一夜过去。 轻纱帐摇,馨香袅袅,从中伸出一双藕臂,轻软细腻的天蚕丝帛下,是更轻软细腻的高挑身躯,隐隐勾勒出丰润的曲线,半遮半掩,露出如羊脂玉的足尖,修长雪白的双腿,给人一股惊心动魄的诱惑。 然而,就这般的美人儿,此刻在方锐怀中。 是的,他将李缳睡了! 方锐并非矫情之人,走肾不 《我在大虞长生》第187章,帝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钉头 建业,城中一处清幽院子。 灿灿如金子般的阳光下,泉眼叮咚,化作淙淙小溪。 “这两日,与女帝厮混,也着实荒唐了些。” 方锐舒展身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发现:来到这个时代,时日越久,不但自己在改变这个时代,自己同样也在被这个时代逐渐浸染、同化。 这是一个怎样时代呢? 除了超凡之力,也就类似前世普通古代,上层人鲜有不逛青楼者,哪怕感情再好、再恩爱的夫妻,作为妻子,也不会阻止丈夫纳妾、听曲。 ——当初三娘子,不也主动为方锐选女,送女? 元好古那般刚正不阿,以身祭道的人,方锐接收了对方藏书,也曾发现年轻时的日记:‘半月俸禄,去青楼寻欢,甚乐也’。 是否觉得崩人设、毁三观?可这就是这个时代! 哪怕前世,季大师的日记中,不也有:‘我平生,就想多日几个女人’。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 事先说好不谈感情,你情我愿,不强迫、不pua、不精神控制,这有什么龌龊的呢? 可以说,如此能力下,还有如此道德标准,即使在前世,也是极高的了。 但许多人,往往就喜欢拿自己都做不到的‘圣人操守’,去要求别人。 “李曌是极聪慧的,若没有这段关系,她恐怕会疑神疑鬼,生怕哪怕一天,就成了弃子。” 没办法,谁让方锐是有前科的,当初,魏王曹孟说弃就弃,可那是形势所迫啊! “故而,我宠幸李曌,她求之不得,绝非强迫。” “我舍身给女帝吃了颗定心丸,往小了说,是找一个帝位替代,承担勾心斗角,处理繁重庶务,往大了说,那是为了国家安定。” 方锐自觉,为南虞付出了许多。 “至于,拒绝虞云澜……此女要感情,可这,偏偏是我给不了的。” “相较之下,我宁愿选择女帝,不谈感情,你情我愿,利益交换,多好呢!” 方锐微微摇头:“说起虞云澜,大虞大败,此女坐镇神京,事务繁多,沟通天道之事要延迟一月半月。” 哗啦啦! 此时,辛雪儿坐在溪水,哼着歌浣足,送小丫头的那只活化木偶,呆呆傻傻地有样学样。 前方,溪水浅浅,荷叶青翠,荷花怒放,时而有蜻蜓点过。 就在这般的环境中,画灵小念儿飞来飞去,最后落在方锐肩膀上晃荡着小脚丫。 方锐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编织着手中的草人:“长生寂寞,人事多艰,可偶尔停下步伐稍稍放松,却也不能沉溺其中,忘了正事啊!” 他灵力浸润手中草人,缕缕青光顺着根根稻草流转,让草人逐渐浮现出李昱面貌。 “李昱出自凉州,自立唐王后,方得凉州天命,催生出王者命格;其后南虞立国,又得国运天柱滋养,渐渐蜕变为真龙命格。” 当初,李玄通不过一条蛟龙,都被包思存珍而重之,视为珍宝,有着大用。 蛟龙尚且如此,更何况,李昱这般真龙命格呢? “如今,李昱投降大虞,要谨防此人被大虞利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弄死了事。” “再者,我可从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现在南虞诸事自有李曌操心,我腾出手来,也是时候清算此人了。” “李昱啊,你受我一切,却又背叛我,可做好……我收回一切的准备了吗?” 方锐眼睛眯起:“不过,咒杀此人,却还需要一些时日筹备。” 当今,李昱虽无南虞国运天柱庇护,但再如何,依旧是真龙命格,纵使他想以神通‘钉头七箭’隔空咒杀,也没那么简单。 至少,作为施法材料的草人、灯盏、弓箭,就需要花些心思温养祭炼。 …… 也就在方锐闲云野鹤,同时筹备咒杀李昱之时,南虞朝廷开始动作,十九州天下,瞬间风起云涌。 …… 永定三十三年夏,八月初七。 南虞女帝李曌统合内部,再度兴兵,令关治为北路军元帅,兵出吴、宜、康三州,收复失地;令严忠为南路军元帅,兵出云、林、越三州。 建业大胜后,南虞军士气大震,倒也可堪一用;反观大虞惨败,在南方再难组织起一场大会战。 故而。 关治北伐,在吴、宜、康三州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严忠率南路军,南下兴兵,讨伐云、林、越三州,同样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大虞节节收缩,最终在鲁、歧、岚三州形成防线,与南虞对峙。 至九月末,南虞已得原、饶、凉、吴、宜、康、云、林、越九州,全踞南方,与大虞实质上划分南北而治。 十月初一。 挟大胜之势,李曌于建业举行登基大典,定年号‘神凰’,当年为神凰元年,并发《告北帝书》,遣使传于永定帝。 …… 上洛。 建业城一战后,当夜,应无极带着吐血昏厥的永定帝仓皇北顾,逃到上洛,在此修整。 永定帝苏醒之后,就在这里修养身体,主持战事,暂时,倒也并未返回神京。 这日,南虞国书,李曌的《告北帝书》送来。 “止戈罢战,南北分立,两国修好?简直是痴心妄想……咳咳咳咳!” 永定帝大骂着,忽而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咳嗽。 “陛下息怒!” 应无极劝阻道:“以陛下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看了,平生郁气,郁气攻心,对身体大害啊!” 永定帝的身体情况,之所以能被气到这个程度,一方面是从小身体不好,另一方面,则是没有修炼。 是的,武道、灵师途径皆未修炼,这是虞圣皇考虑到长生皇帝的危害,约束大虞为帝者不可修炼。 “无事,世间岂有被气死之人乎?朕还从未听闻过。” 永定帝摆摆手,继续看下去:“建议我改国号为北虞,勿为天下人笑,勿谓言之不预也?” “此女……当真好胆!” 他怒而拍案,额头青筋暴跳,脸红脖子粗,一口气喘出去,几乎收不回来。 “陛下?!” 应无极连忙取出特制灵丹,喂给服下,才让永定帝脸色稍稍好转。 呼! 永定帝喘着气,放下国书,苦笑道:“老祖,我……” “陛下切勿忧虑,南虞女帝不过唬人之言。” 应无极分析:“我大虞虽节节败退,但实则收缩兵力,以图自强;南虞大军虽势如破竹,北路军收复吴、宜、康三州,南路军攻下云、林、越三州,看似风光,但实则将士疲敝,已无力继续扩大战果。” “南虞朝廷,此刻想的必然是落袋为安,不然何以送来此国书?” “老祖,我明白的。” 永定帝微微摇头:“我不惧南虞大军,亦不在乎女帝,此女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我何等身份,怎会与其计较?” “唯一所忧虑者,只有妖道!” 一想到方锐培育满城妖植,葬送八十万禁军,他就心绞痛,只是不敢多想,生怕将自己气死了过去。 “妖道啊,此人的确大害!” 这是应无极第一次称呼方锐‘妖道’。 从前,他称呼方锐‘小先生’、‘道友’,其实,无论哪个,背后隐隐有着一种上位者的俯瞰,居高临下的优越。 直到建业城之战,自身被打得狼狈如狗,更是险些身陨落,这才心态彻底转变,对方锐欲除之而后快。 “老祖,您若与紫霄阁那位联手,能否除掉妖道?”永定帝忽然问道。 “两位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联手,自无问题,只是,紫霄阁规矩,还有那位脾气……” 应无极叹息摇头。 显然,对此不抱希望。 “是啊!” 永定帝想了一下,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与应无极相对苦笑。 两人并不知道,论亲近程度,虞云澜对方锐恐怕还要在他们之上。 应无极沉默片刻,忽然道:“对付妖道,两位手持先天至宝的真君即可,并不一定非要是紫霄阁那位。” “嗯?可我大虞,何来第二位真君?” 永定帝皱眉:“圣皇当年约束,皇室、紫霄阁一代只可出一位真君,此事以圣皇契书约定,违背必受七件先天至宝反噬;不说如何避开契书,只说违背规矩,势必要与紫霄阁撕破脸啊!” “陛下,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另一位真君,不一定非要出自我皇室,或者紫霄阁。”应无极提醒道。 “老祖是说……半仙世家?!” 永定帝深深皱眉,舒尔,忽然似乎想开了,眉头舒展:“以往,半仙世家的确是我皇室打击对象,可如今有着共同的外敌南虞,这些矛盾,暂可放在一边。” “只是,老祖,我们曾经猜测,妖道大可能出自某个半仙世家,此事万一弄巧成拙……” “陛下放心。” 应无极早有筹算:“您看甄家如何?妖道曾经依仗劫妖之力,炸毁大半个甄家,与甄家有着深仇大恨,断非甄家之人;甄家老祖也在那一战中受创,纵然突破真君,将来除掉妖道后,也便于制衡。” “突破资粮嘛,正好有着曾经的南虞皇李昱,真龙气运、命格……” 他说到这里,忽而又叹息,假惺惺好似猫哭老鼠:“只有一点,此事好说不好听,那李昱投诚我大虞,又立有大功,如此苛待倒不大好。” “无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永定帝蓦然一摆手,来回踱了两步,下定决心:“此事,就这么定了!” “来人,告诉甄家老祖甄初阳,李昱交给他了,一切手段尽可施为,力求尽快突破玄域之境,诛除妖道!” …… 上洛,一处奢华府邸。 李昱投诚大虞后,就被转移,居住在此。 说来也巧,这里曾是安乐侯府,也就是曾经安乐侯李玄通的住所。 “建业之战,南虞大胜……缳儿登基,为女帝,国号‘神凰’……” 李昱得知这些消息,此时,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要说后悔,那是肯定的!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南虞眼看着就要覆灭在即,可突然间又峰回路转呢? “后悔……可世间哪有后悔药?唉!” 李昱叹息一声,只能自我安慰:“我本身就不喜什么皇权富贵,投诚大虞,能得享清平安乐,更有莲儿、肚中儿子相伴,也好啊!” 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至于所谓的‘莲儿’,乃是曾经的周皇后,名为周莲,当初曾以腹中男儿性命要挟,这也是他叛投大虞的重要原因之一。 “去看看莲儿!” 李昱只感觉一阵惆怅,起心动念,想如往常般找周莲倾诉一番,脚步一转,径直而去。 来到周莲院子。 平日值守的丫鬟,不知为何,今日皆是不见,一路进去,等靠近周莲房间,忽然一阵靡靡之音传来。 “这……” 李昱心头一个咯噔,放轻脚步,偷看而去,瞬间眼睛瞪大,步伐踉跄。 那个让他不惜背弃自己国家的女人,此时竟在和旁人偷情,还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 “贱人!” 李昱大怒冲出,旋即,却被一道掠来的流光定住,口不能言,身不可动。 施法之人,正是半仙世家甄家老祖,甄初阳。 “来,美人,咱们……” “咯咯!” 周莲娇笑着。 “这李昱还不知道,来,莲儿,告诉他,你肚中的孩子是谁的。”甄初阳笑着问道。 “反正不是他的。” 周莲看了李昱一眼,眼中哪还有往日的情谊,只有无尽鄙夷:“他不行,怎能让妾身怀上男儿呢?还要看大人呐!” “哈哈哈哈!”甄初阳嘲讽大笑。 ‘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 此时,李昱心中却只有这一个念头,嗡嗡直响,等被某些靡靡之音惊醒,暴怒才冲上心头。 可诡异的是,任他额头青筋突兀,直欲吐血,可不知为何,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 “呵!” 甄初阳动作着,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他此番所为,就是为了摧毁李昱心志,从而抽取真龙之气、真龙命格,化作自身晋升资粮。 这李昱和当初的李玄通不一样,李玄通乃是蛟龙性子,需要美人、温柔乡消磨志向。 可李昱有个屁的志向,只爱躺平,只好美人。 甄初阳所做,就是要来一记猛药,打击李昱心神,摧毁心志、信念,好让自己以秘法夺运! …… (本章完) 第189章,二气 南虞,建业。 “成了!” 方锐手中草人光华一闪,形貌变化,渐渐与李昱别无二致。 “不错,万事俱备矣!” 他含笑颔首。 “神通‘钉头七箭’,虽然稍麻烦了些,但胜在安全!” 李昱曾为真龙天子,如今,虽已无南虞国运天柱庇护,但若是强杀,反噬仍不会小。 更不用说,应无极坐镇上洛,那里还汇聚大量半仙世家。 “我也曾动念潜入上洛,可此念方起,武道直觉就是警铃大作,卜算更是大凶,可见那是乃是龙潭虎穴。” 这并不奇怪,建业城一战后,大虞大败亏输,从此只会尽可能高估方锐实力,怎会没有防备? 或是大军,或是阵法,或是其它手段…… “从前,和我对阵的,其实只是大虞皇室,十九州半仙世家的底蕴,其实并未展露太多。” “别的不说,只说曾经十九州州府的超品秘宝,现在来看,隐隐就有成套之感……” 方锐眸光一闪:“不过,许多大威力手段,移动艰难,只要我不去自投罗网,自闯陷阱,倒也不必太过惧怕。” “就如此次,我不去上洛,隔空诅杀,大虞能奈我何?” “疾!” 他手中掐诀,拂袖一挥。 唰! 草人飞出悬空,两盏以灵力祭炼过的莲花灯盏紧随其后,一上一下,对草人罩定,散发出幽绿色光芒。 “李昱,该还账了。” 方锐对草人微微拱手,权作一拜,神通‘钉头七箭’激活,传来反馈,自己可以气运、或者劫运点供能。 “气运一道,玄之又玄,太过折损自己气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自然是劫运点供能了。” 他心念一动,面板上千余劫运点如潮水般消退,化作‘咒元力’,又融自身入一缕意志,变作一条死灰色雾气小蛇。 “嘶嘶!” 死灰色雾气小蛇冲入草人,破入虚空冥冥,一闪消失不见。 “我每日一拜,李昱便会日渐萎靡,任何手段都查探不出,等到三七二十一日后,就会达到咒杀线。” 方锐负手而立,眺望上洛方向:“那时,纵然远在千万里外,我也可隔空咒杀李昱,使其天人五衰,魂飞魄散。” …… 上洛。 这些日子,李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周莲变着花样偷情,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这里必须提一句,甄家老祖甄初阳,乃是何等人? 甄初阳修炼的功法,名为《乾阳真经》,最擅长采补、御女。 另外,如这般半仙世家的老祖,漫长生命,闲来无事,大多爱好学习,多才多艺,比如:绳索艺术、宠物野外训练、犬科类动物驯化…… 总之,这些日子,李昱花式戴帽子。 他愤怒,喝骂,咆哮,可最终,都成了无能狂怒。 谁让李昱修为被废去,体内还种入了禁制,连自杀都不可得。 是的,他早已废去了修为,还是自废修为。 当初,周莲撺掇:‘相公,你当自废修为,以使大虞安心’,这话,李昱真信了。 然后,他就如摇着尾巴的狗,都没用大虞吩咐,便表示忠心,表明自己的无害,自废武功。 可如此摇尾乞怜,大虞需要他做出牺牲时,下狠手却也没有半点犹豫……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这日晚饭。 李昱见不得饭桌上,某对狗男女卿卿我我,草草扒了两口,就起身离去,散步排遣。 彼时。 夜寒宫清,明月如钩,月华如霜,秋风萧瑟,吹落残花凋零。 “唉!” 李昱叹息一声,心头生出无限凄凉,不忍闭上眼,可旋即脑海就浮现周莲背叛的画面,不堪入目…… 他用力摇头,将这些画面驱逐脑海,回忆曾经身为南虞皇时,那般风光的场面,可只觉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稍一不注意,就有某些画面乱入。 此时,两相对比,再看着眼前此情此景,李昱竟不由潸然泪下,不由吟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妖祖大人,我错了!错了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拍地,眼角无声地流出两行泪水。 “李昱,甄真人给你送来一份礼物,快看看!”这时,下人捧着一个盒子来到,用一副‘多吃蔬菜’的同情眼神看着他。 “哼!” 李昱吸了吸鼻子,整理情绪,转过头去。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这些日子,甄初阳对他极尽羞辱之能事,不放过任何机会。 可李昱不想看,下人得了吩咐,却一定要他看,故而,打开盒子,取出其中一幅画卷在李昱眼前展开。 “啊!” 李昱瞥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足足十来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双手捶胸大叫一声。 恰此时,冥冥之中,一条虚无半透明的灰黑色小蛇飞来,一闪扑入李昱头顶气运真龙显化,消失不见。 纵然他体内有着禁制,可此时在这般变故下,又逢大怒大悲,惨叫一声,突然昏厥过去。 “此人竟被气昏了?快去禀告甄真人!” 哗啦啦! 图卷掉落,最上方,赫然写着几个小字《临幸皇后图》。 …… “甄真人,陛下让我来问问,你多久突破真君啊?”一位声音尖锐的太监,来此问道。 “快了!快了!” 甄初阳放下怀中美人,笑道:“李昱在我手段打击下,已渐渐性情大变,最多一二月,便可大功告成。” “很好,陛下特让我送来一份秘法,相助甄真人一臂之力。陛下可是对真人寄予厚望,您可莫要让他老人家失望。” “多谢陛下……王公公慢走。” 等对方离去。 甄初阳看着手中玉简,神念读取。 “以往劫气催生的各州蛟龙,皆与一州天地相呼应,命格之中蕴含一州积攒数十年之灵慧,夺运秘法的本质,就是抽出蛟龙气运中蕴藏的灵慧。” “真龙天子,真龙之气、真龙命格,更是蕴藏数州灵慧,世界青睐,玄之又玄,以夺运秘法,夺取此种高等级能量,便可让一位半仙突破。” “妙啊!这一篇说明,鞭辟入里,字字珠玑,直臻夺运秘法的本质。” 甄初阳看着玉简最后,附带的一篇极品夺运秘法,更是放光:“有了此秘法,我突破真君的成算,更添三成。” “报,甄真人,李昱昏厥过去了。”这时,忽有下人来报。 李昱的事情,甄初阳吩咐过,列为最高优先级,故而,很快通禀到了这里。 “哦?我明明给李昱下了禁制,让他强制清醒,怎会昏厥?快带我去看看。” 甄初阳飞快过去,为李昱诊断,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这倒也正常。 神通‘钉头七箭’玄奥莫测,诡秘万端,纵然应无极来此,都未必能发现端倪,何况是他区区一个真人? “可能李昱的真龙命格,不比蛟龙,相对特殊?” 甄初阳诊断无果,只能归咎于真龙命格的特殊,还有自己将李昱气得太狠了。 说来,从前半仙世家夺运秘法的施展对象,都是蛟龙,李昱可谓是第一个被夺运的真龙命格。 ——这就如慈禧、汪精卫之流,虽然不是光伟正,但凭借某方面开天辟地的第一耻,也足以载入史册嘛! “不过,我观李昱的精神波动,已有萎靡之势,看来我先前的思路是十分正确的,有着奇效啊!” 甄初阳喃喃道。 “等多来几次,就可以彻底摧毁李昱心志,抽运夺命了。” 他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登临真君之境,不由心潮澎湃,目光火热:“为了我的道途,就只好苦一苦你了,接下来还要加大力度啊!” 这个决定,直接奠定了接下来大半月,李昱暗无天日的羞辱生活。 …… 匆匆大半月过去。 “掐指一算,今日,便是第二十一日了。” 方锐心中好奇,神通‘钉头七箭’最终一击,是何等情形。 “现在就知道了。” 他脚踏天罡北斗步伐,手中出现一弓三箭,神通‘钉头七箭’激活后,劫运点转化‘咒元力’加持,让三根箭矢化作黑色。 “第一箭,左眼。” 唰! 一箭飞出,命中草人左眼眼眶,簌簌颤动。 …… 上洛。 甄初阳今日又换了个花样。 屏风之后,李昱昔日的法宝‘封神榜’激活,现出武圣虚影,还伴随着周莲的咯咯娇笑,靡靡之音不绝。 “贱人!贱人!” 李昱被绑在椅子上,发出愤怒咆哮,神通‘钉头七箭’对精神的镇压都一时被突破,眼眶通红,几欲吐血。 “啊!” 这时,他突然惨叫一声,左眼炸开,现出空洞,流淌血泪。 屏风之后。 甄初阳耍乐着,却也分出很大一部分心神,留意外面李昱,此时身形一闪,出现在李昱身边。 后方,周莲……跪爬而来。 “好胆,何人在此动手?” 甄初阳大喝一声,灵力如长河席卷,护住李昱周身。 可仿佛挑衅一般—— 下一刻。 砰! 一道神秘力量破空而来,无视甄初阳的灵力守护,让李昱右眼又是炸开。 “谁?到底是谁?!” 甄初阳怒不可遏。 他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却有人在这时对李昱动手,想要置李昱于死地,若是李昱死了,还如何成就真君? 这不是在杀李昱,这是在断他道途啊! 试问,如此情况,甄初阳怎能不怒? 可远在建业的方锐,岂会被恐吓住,第三箭对着草人心窝径直射出。 唰! 一支虚无之箭破空而来,裹挟一缕方锐的降临,让李昱心口炸开。 与此同时。 若是有极为高明的望气术观望,就会发现:李昱气运显化中,三七二十一日,潜伏的一条条灰黑色小蛇在此刻尽数蹿出,对着气运显化的金龙吞噬撕咬。 痛! 从神魂到肉窍,自内而外,痛不欲生。 极致的痛苦中,李昱七窍流血,身上更是出现了天人五衰般的腐败臭气。 “妖……祖大人,抱歉……谢……” 可也就在这时,极致痛苦之下,弥留之际的李昱神智恢复了一线清明,即将身死的敏锐直觉也似感知到了方锐降临的意志,含糊不清出声。 此刻,这般的痛苦对他反而不算什么了,更如解脱,脖子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吟!” 李昱身上的真龙气运,一切造化,返归天地。 “啊,我的气运!我的机缘!” 甄初阳看着这一幕,癫狂如疯魔,剧烈情绪波动下,甚至,连李昱最后含糊的妖祖大人都没心思关注。 “主……” 周莲跪着爬过来,却被甄初阳弃如敝履,一脚踹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最后一箭,的确裹挟方锐一缕意念降临,看到了李昱身死,看到了‘封神榜’,看到了甄初阳、周莲:“玩得真花。” 这缕降临的意志念头一动。 咔嚓嚓! 封神榜迸现一道道裂痕,璀璨光芒从中射出,控制的九道武圣虚影同时自爆。 ——没错,方锐当初将‘封神榜’交给李昱时,就留下暗手,以神通‘生命活化’点化,此时自然可以一念崩碎。 甄初阳本身境界,不过源法真人,猝不及防之下,九个武圣虚影近距离自爆,如何能幸免? 周莲亦是如此,在剧烈爆炸之中,血肉成泥,连同李昱的尸体,瞬间粉碎。 这个李昱又爱又恨之人,死后与他血肉交融,永远在了一起。 …… 上洛,行宫。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对坐而饮。 “陛下今日精神不错?” “人逢喜事精神爽,甄真人那边进展顺利,不出意外,最多一月,就可顺利突破真君,到时与老祖联手,就是妖道授首之日!” 永定帝冷硬的脸上挂着笑容:“妖道死后,南虞不足为惧,届时……在朕手中分裂的国土,终将在朕的手上一统……” 他正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展望。 “陛下,不好!安乐侯府突然发生大爆炸,甄真人、李昱命牌碎裂……” “什么?!甄初阳,废物,坏朕大计!” 永定帝怒骂着,看向应无极:“老祖,快快卜算这是何人所为?” “好。” 应无极颔首,直接借助先天至宝‘阴阳无极剑’卜算,如此‘强因果’下竟还遭遇巨大干扰:“陛下,恐怕是妖道。” “妖道!妖道!妖道!朕恨……噗!” 永定帝仰天吐血。 “陛下!” 应无极扑去。 …… 神凰元年十月,十月二十四。 永定帝得知甄初阳、李昱身陨消息,气急攻心,性命垂危,被皇室老祖应无极吊住一线生机,连夜赶回神京。 由此在北虞产生巨大动荡。 半仙世家谋划数月,企图对南虞的军事反击,就此告破崩盘。 …… 神凰元年,南虞太上二气永定帝,覆灭北虞阴谋,对历史进程有着积极意义,加快了南北分化…… ——节选自《世说南北虞》 …… (本章完) 第190章,仙品 建业,南虞皇宫。 李曌端起一杯茶水,修长如白天鹅一扬吞下,微微蹙了蹙眉:“主上,听闻,昨日北虞一位真人,还有他……死了?” 女帝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昱,此身生父。 不过,因为母亲、周莲那女人的原因,她与李昱并无父女之情,反而视如仇寇。 得知李昱身死的消息,李曌不但没有悲痛,反而再度陪着方锐荒唐庆祝了一次…… “是。” 方锐说起李昱,也有些神色复杂,联想到昨日一缕意志降临所见,已差不多猜到李昱的耻辱生涯,简单说了一下。 李曌听闻这些,只是沉默,并没再就李昱多说,显然李昱纵死,也不肯原谅他。 “据说,北虞永定帝因为这事,生气吐血,连夜返回神京治疗?上洛半仙世家筹谋的军事反击,也就此告破,这倒是意外之喜,都要感谢主上。” “小事,不值一提。” 方锐波澜不惊摆手。 他以神通‘钉头七箭’对李昱出手,更多是清算,还有防止李昱被利用,至于无意中破灭半仙世家军事行动,以及气吐血永定帝,那倒是意外收获。 ‘永定帝能生气到这般程度,显而易见,北虞企图利用李昱,完成什么阴谋,可惜被我破灭。’ 李昱这般的真龙命格,可不是大白菜,死掉之后,说培养,就能再培养一个。 当初,李昱成为凉州养蛊场的最终胜利者,才凝聚王者命格、蛟龙真命,其后,又借着南虞立国,相当于弱化版的开国皇帝,并吸收海量气运,才一举凝聚真龙命格。 其他人想要成就真龙命格,可不是在皇位上坐一两日就可以的,难度更大,时间更久,气运消耗也更多。 ‘据说,永定帝身体不大好,像这次的事情,若是多来两次,不知道能否将对方气死?’ 方锐思索着,觉得自己若是真能将永定帝气死,必能载入史册,为后世留下一段佳话。 “主上的不值一提,在我这里,却是帮了大忙呐!” 李曌略过这事,说着朝中的事情,有成就、成绩,语气得意、兴奋;也有小烦恼,倒也不是寻求方锐帮助,只是让他作为一个听众。 如此,就像是上学回家,将学校见闻向家长倾诉的小女孩儿。 若是南虞文武群臣看到这一幕,恐怕是难以置信的,那个杀伐果断,在前不久的肃风运动中,杀得人头滚滚的女帝,怎会有寻常女子温婉小意的一面嘛? 可孰不知,女人大多是善变的,有着多副面孔。 女帝日月当空,巾帼不让须眉,可也是有着自己小小虚荣心,想炫耀的,同样有自己的小烦恼,想要倾诉…… 这些东西对谁说都不合适,只有在方锐面前,这个一贯高山仰止、深不可测的主上面前,才能毫无保留诉说出来。 就如乘风破浪的帆船,在方锐面前,好似返回了安心的港湾。 “不错,你继续批阅奏折,我走了。” 方锐摆摆手,在青烟升腾中消失不见。 纵然理智如李曌,此时也不由微微气恼,每次某人提起裤子,就格外硬气,拍拍屁股很快就离开了。 她并没有察觉,从一开始,两人没有感情,只是利益交换,到如今渐渐日久生情,开始对方锐有着依恋了。 ——其实,爱情这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奢侈品,更多的是只要不讨厌,就凑合过一辈子了。 李曌选中方锐,自感是幸运的,某人虽然有荒唐了些,但也从未让她难做,淡然温和的性格,让她很是安心。 “只有一点,” 李曌抚摸着平滑细腻的小腹:“主上,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却放着肥沃的土壤,不肯播种……” “这也罢了,日久方长。” 她凤眸闪烁,蓦然发出一声叹息:“再说,孩子太早出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武圣之境,就有百五十寿;武神之境,更有三百寿,对普通人可谓长生。 真要过早生下孩子,百年之太子,不是将人逼疯,骨肉相残,就是要将子女提前送走。 …… 返回小院。 秋日午后的阳光中,溪水潺潺,日光在打着旋儿的水涡中流转,片片落花随水流,自有一股清幽与静谧。 “叔叔,你的荷花熟啦!” 辛雪儿被授予看管碧玉荷的差事,这丫头不像曾经的方灵、囡囡,卡着不影响碧玉荷生长的最低三片叶子,多长出一片就立刻撸去泡水了,只有方锐吩咐时才会采下一片。 活化的木偶在后面,摇摇摆摆跟着跑来。 “熟了!熟了!” 画灵小念儿扑闪着透明的小翅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飞来飞去。 她是会说话的,但很少说,也就在心情极好时会吐出一两个字。 “那是奇株‘碧玉荷’,不是荷花。” 方锐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哦!” 辛雪儿‘嗯哼’了一声,拉着方锐的手跑去看。 果然,通透如碧玉般的碧玉荷,此时缕缕璀璨的光影缭绕,只是,并非以往的金色,而是天青之色。 噼啪! 玉荷子落下的那一刻,一股诱人的异香逸散而出,原本碧玉荷的茎秆瞬间枯萎。 “百年生长,终于进阶为中品奇株了么?从莫愁湖,我得到它,迄今也将近百年了啊!” 方锐招手摄来‘玉荷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 以他如今的地位,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奇株,要得到较难,但上品奇株,却是不难。 之所以保留着这株碧玉荷,一年年种下去,不过是因为念旧,以及保留曾经那一份记忆罢了。 “这是第一个百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们比一比谁活得久。万古青天一株莲,不外如是也。” 方锐喃喃着,收起‘玉荷子’:“今天合该庆祝,我亲自下厨。” “好耶!” 匆匆又是两日过去。 这日,方锐收到虞云澜联络,她已离开神京,可以赴约沟通天道了。 “大概,正是因为永定帝吐血垂危,应无极返回坐镇,故而,虞云澜才可以离开了?” 方锐目光一闪。 其实他猜测得不错。 不过,永定帝、应无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虞云澜匆匆离去,竟是为了见方锐,沟通天道。 在两人认知中,虞云澜三清身还未圆满,怎么可能嘛? “叔叔,刚才是虞姐姐吗?” “嗯。” 方锐微微颔首:“我要去赴一场约会。” 上次,卜算大吉,可见集他与虞云澜二人之力量,纵有波折,定然也是有惊无险。 还有,武道直觉提示,不可错过的大机缘。 另外,这对天道苏醒,灵师途径天心境突破,以及此界安危,都是大好事。 无论从那种角度考虑,都不应该拒绝此行。 “雪儿,这次你留下!” 方锐也不知道,自己与沟通天道,到底需要多久,将辛雪儿留在神通‘袖里空空’空间,万一时间太久,那就不好了。 他联络李曌,交代照顾辛雪儿,随后,即刻动身,化作流光离去。 …… 大虞,神京。 应无极带着永定帝连夜返回神京,取出皇宫内库珍藏的天材地宝,终于将永定帝救醒。 “老祖,妖道可死?” 永定帝苏醒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可见,方锐在他心中,已成了某种心魔、执念。 “陛下,这是在神京,至于妖道……” “朕想起来了。” 永定帝定了定神,已恢复记忆:“李昱死了,甄初阳那个废物,也死了。” “然后,老祖卜算出是妖道所谓,朕气吐血……” 他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呼吸急促,眼看着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 “陛下!” 应无极连忙为永定帝输入灵力,稳定病情:“陛下,暂时还是莫要想着对付妖道了,身体要紧呐!” “说来,老祖我也只是暂且为陛下稳定病情,并未能根治。陛下若多思多怒,病情恐会持续恶化,最终回天乏术……” 他面有难色。 若是常人,这般病症倒还好办,可永定帝乃是真龙天子,身具真龙命格,更与国运天柱相合,万法难侵。 这同时意味着,任何治疗性法术、灵药,都很难起效,纵然是的真君灵力,效果也极其有限。 “老祖,可有根治之法?” 永定帝也是人,自然不想死,更何况壮志未酬、执念未消。 “有,我有二法。” 应无极想了下,开口道:“第一法,陛下退位。” 退位之后,失去国运天柱影响,这般就好治一些,若他这个玄域真君全力出手,并非太难之事。 永定帝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老祖说第二种方法!” 权力就如毒药,令人着迷,欲罢不能,他不到闭眼之时,怎么甘心交出手中权力? 更不用说,大虞在他手中分裂,若不在他手中统一,那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合眼都不甘心。 至于,临场做戏,退位治好之后,再行登基? 那简直是笑话。 一国皇位岂是儿戏?退位之后,真能拿得回来?太子岂是等闲之辈? 应无极乃大虞皇室老祖,所忠诚的,也从不是永定帝个人,而是整个皇室。 退一万步讲,就算永定帝做好后手,一切顺利,太子配合,应无极配合…… 可那也要过了圣皇契书那一关,能承担七件先天至宝反噬,先挺过去再说。 “第二种方法,” 应无极似早有预料,抚须道:“服用仙品天材地宝。” “国运天柱霸道无匹,排斥一切药效,可这种排斥也是有限度的,你强我便弱,比如,媲美天心境层次的仙品天材地宝,便可生效。” 所谓仙品天材地宝…… 如果说:应无极曾用过的‘阴阳神火符’、‘都天神雷符’,算是四阶神符,同等阶的四阶天材地宝,可称‘仙品天材地宝’。 也只有这般的‘仙品天材地宝’,才可能顶着国运天柱,对永定帝龙体生效。 “仙品天材地宝?!” 永定帝皱眉:“老祖,我没记错的话,皇宫内库之中并无这种东西?” ‘仙品天材地宝’极为难得,在他印象中,皇家内库也无存货,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这般好东西保存困难,药效会随时间流逝,基本得到就很快用了。 “没有,不过,也可以有……” 应无极若有深意。 “是啊,可以有,老祖是说那个?” 永定帝眸光闪烁。 皇室真君坐化之前,都会进入皇家禁地中,在一门阵法‘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中坐化,成为镇守神京的底蕴,此阵法气息则被先天至宝‘玉皇封天录’隔绝。 而‘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此阵构成,需要阴世地府本源。 是的,就是那个阴世地府的雏形,这是在夺虞圣皇的根基。 正如凉州半仙世家廖家老祖的记忆中那样,不知从何时起,大虞皇室对虞圣皇的忠诚变了,不希望虞圣皇苏醒,头顶上多个爹,暗暗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对阴世地府肆无忌惮的排放,对阴世地府本源的抽取。 “祖上告诫,此事决不可过度而为,若要抽取阴世地府的本源,必须当代皇帝、真君老祖皆是同意……老祖,直说,你要什么?” 永定帝忽而盯着应无极眼睛,径直问道。 还是那句话,应无极效忠皇室,却非忠诚于他,如此为他考虑,太过了。 “一株‘仙品天材地宝’罢了。” 应无极并未掩藏意图:“陛下,一株‘仙品天材地宝’是培育,两株也是培育,你说呢?” “老祖要‘仙品天材地宝’做什么?如今天心已殁,纵使‘仙品天材地宝’,也无法相助老祖突破天心境啊!” “炼体而已,炼体虽无媲美天心境的境界,但臻至极致,也可达到伪天心境战力。” 建业城一战,面对军阵加持的方锐,那般生死危机,的确是让应无极怕了,如今开始不择手段积攒底牌。 “这样啊!” 永定帝颔首,却不置可否。 应无极见其沉默,开口劝道:“陛下,性命攸关,为何犹豫不决?” “至于对天地的担心,这种事情,前人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都没出问题,怎会偏偏在我们身上出问题?” “是啊,不止一次了。” 永定帝喃喃着,眸光明晦不定,最终苍白的双手缓缓握紧,下定决心:“此事……可!” …… 上洛,两界山之巅。 这里好似天之极。 从此处向下眺望,正值秋季,上方千米冰雪皑皑,下方绵绵不知多少里霜叶如花。 火红与雪白,带来极致的视觉碰撞。 可如此景象,也没能掩藏一道白衣胜雪的倩影,在一道流光掠来之时,那清冷唯美的玉颜上忽而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在这一刻,好似让天地失色。 “方道友,你来了?” …… (本章完) 第191章,万灵 “是啊,我来了。” 纵然不是初见,可那般清浅如新月的笑意,仍旧让方锐微微失神。 虞云澜的容貌,达到了某种极致,李曌、三娘子都可称美人,比起她却差了一个层次,特别是一贯清冷的她,极少数浅笑之时,如一抹清辉月色照在荷塘,晕开圈圈涟漪。 就如西子捧心、貂蝉拜月等名场面,堪称绝世美人最美的时刻。 若不亲眼所言,根本无以言喻,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深切体会到,那般带给人的极致视觉震撼。 “沟通天道,就在这里?” 不过,方锐终究是心神坚定之人,很快回过神来。 再者,这是虞云澜本尊,非是上清身,下意识地,心理上有些距离。 说实话,虞云澜本尊与上清身的关系,他一直不大明白,基本就是按照双胞胎姐妹对待。 其实,上清身只是本尊的一个面,或者说一部分,本尊是更全的人格,某种程度上看成一体也并无不当。 “是。” 虞云澜在等待方锐时,心情颇为复杂,期待、忐忑……可等真正见到方锐,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并非善言之人,正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说,恰巧方锐发问,便顺着回答:“两界山为一处天之极,有益此事。” 如虞云澜、方锐这般人,做一件事,便会尽力做到极致,哪怕微小助益,也不会放过。 “方道友可调整状态。” “好。” 方锐盘膝而坐,释放五行领域,召来冰雪化水,雪莲瓣瓣,成就一壶好茶。 神通‘食为天’加持之下,闪烁着道道清辉。 他近来不怎么喜酒,反倒爱上了喝茶,一杯茶下去,心神宁静,精气神也会随之调整到巅峰。 “虞道友可要来一杯?” “谢谢。” 湛蓝无际的天空下,有风徐徐,两人相对而坐,附近是皑皑冰雪,更远处是火红的枫叶翻滚如海浪。 两人并无说话,可莫名地,好似比先前亲近了些。 …… 盏茶过后。 方锐感到,自身精气神达到了巅峰,顿时开口:“虞道友,可以了。” “好。” 虞云澜螓首微点,玉颜上出现浅浅的红晕:“道友与我双掌相合,神魂出窍,我施展秘法牵连。” 方锐大大方方伸手,与一双纤细葱白、略带冰凉的玉手相合,反观虞云澜,似乎格外紧张,白嫩精致如瓷器的耳垂都在微微颤动。 这让他心中好笑的同时,也莫名感觉更拉近了些距离:‘这般的双手触碰,连拉手都算不上,也就此世的女子会害羞了,哪比得上前世,多少女子负距离交流都只当做家常便饭。’ “方道友,神魂出窍。” “好。” 方锐压下心头一缕冰肌玉骨的触感带来的旖旎,稳定心神,意识沉浸识海。 对面。 唰! 虞云澜《三清九转功》运转,太清、玉清、上清三身,蓦然在身后呈扇形出现,清气蒸腾中,三身与本尊合一。 刹那间,她神魂离体而出,绽放清辉无限,仅仅神魂,就达到了准天心境层次。 几乎与此同时。 方锐元神出窍,离体而出,气势比之虞云澜丝毫不弱。 如果说,他的武神吞并真仙法,体内细胞如小太阳般,聚变反应,那是灵师途径辅助武道,一力破万法; 那么,这般‘元神出窍’,就是武道炼神之力加持神魂,形成元神,虽然不如前一种状态,却也堪堪达到了伪天心境战力。 “嗯?” 虞云澜颇为惊讶,方锐仅仅神魂,就能达到这种能量层次,不逊色于天心灵体,堪称不可思议。 不过,她也没有询问,尊重方锐秘密。 “方道友,我要运转神魂秘法了,莫要抵抗。” “好!” “阴阳二合,周游六虚,疾!” 虞云澜掐诀一点,自身神魂无限清辉笼罩而去,与方锐神魂呈现两极旋转,渐渐构建了一种神秘学上的神魂联系,心念相通,彼此玄妙共享。 “这种感觉?” 方锐感到,无须传音,一念就可知道虞云澜想法,更神奇的是,似乎共享了对方天心灵体的玄妙。 天地万物,此时在他眼中,都在显露着自身道理、玄机,可勘察其本质,这是绝世修道天才的感觉。 是的,方锐修道天赋只能说是废柴,从前都是面板加点开挂,这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天才的视角。 ‘难怪,虞云澜进境如此之快,这般天心灵体,也相当于开挂了……若是寻常人而言,仅仅这般链接,就是不小的机缘。’ 方锐体验着这种感觉,自感神奇非常。 “天心灵体,可提前获得天心境部分玄妙,辨析天地万物本质,可道友当谨守本心,以防道化。” “谢过虞道友提醒。” 虞云澜并未再多说,一念之间,‘山河社稷图’笼罩两人身躯保存,此般状态下,寻常真君来了也难伤。 倏而。 ‘山河社稷图’中,又有一道灵光飞出,正是先天至宝之灵,化作彩虹,缭绕两人神魂周围。 “方道友,走了。” 两人心念相通,虞云澜传递出此念后,一同向上疾速攀升。 她的天心灵体玄妙万端,绽放着一种奇异光辉,引路向上,在无限高渺处通过一道虚无门户,刹那间感知立变。 无尽苍茫、浩瀚的感觉浮现。 最重要的是:无穷体悟,无数道理蜂拥而来,灌注心头。 如果说,在外界,哪怕天心灵体,也只是降低难度,还需要自身感悟道理;那么此刻,在穿过了那一扇虚无门户之后,大量道理,直接就是抢着挤着而来,向脑海中灌注。 这般肉眼可见的提升,对玄域真君来说都是一次大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虞云澜见方锐陷入体悟,并没说什么,将一切道理排斥在外,默默护法,等到某一刻才神魂传音:“方道友,要靠近天道核心,小心了。” 方锐瞬间惊醒。 共享虞云澜的天心灵体绝世天才资质,再加上,方才那般大道感悟,他第一次体验,难免有些许沉浸。 反而,是虞云澜护法,牺牲了自身感悟的机会。 他心中生出歉意的同时,也不由疑惑非常,不是刚刚才穿过那扇虚无门户,怎会这么快就靠近天道核心了? “无妨。” 此刻,两人心神相连,虞云澜瞬间感应到了方锐想法,‘无妨’是对方锐心中歉意的回应,继而解释道:“在穿过天道之门后,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自动向着天道核心靠近。” 紫霄阁早代天心玄女,也有修成三清身者,感悟天道,故而,留下了些经验。 “哦?” 方锐向周围观察去。 穿过天道之门后,已不见下界天地山川万物景象,四周皆是渺渺清气,无论是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似乎都只是在向着一个方向靠近。 很快,一片天空中的海洋出现,那是万灵意志的海洋,万灵的泛意识,显化出来,就是亿万万颗光点,如星空繁星,静谧无声。 是的,这片海洋,给人的感觉,就是静谧,好如睡着了一般! 只是,这片瑰丽奇观,底层一角,却呈现漆黑之色,犹如一团墨水,在以一个并不显眼,但越来越快的速度渲染。 那般的漆黑,仅仅只是望上去,就莫名给人以混乱、扭曲之感觉。 “这就是天道核心,万灵之海,方道友,我们之前猜测的不错,天道的确被污染了。” 虞云澜神情凝重。 “不好!” 方锐却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两人神魂外围的清光,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抹诡异的淡灰之色,犹如附骨之疽。 ‘或许是虞云澜的天心灵体,亲近天道,来到这里,自动建立链接,遭遇污染?也或许是,那般污染达到了概念层次,乃是双向,我看到它的同时,就要遭受污染?’ 他猜测着,就要提醒虞云澜退出此处。 不过,虞云澜比方锐想象中的更加果决,无须提醒,就是瞬间掐诀,让二人上品开始虚化,就要脱离此地。 可就在这时—— 那片万灵之海底部一角,浓郁如墨汁般的黑色突然开始翻滚,然后,空间中就出现了一股恐怖拉扯,让虞云澜带着方锐退出此处失败。 更恐怖的是,一条漆黑长河,从那万灵之海底部贯穿而来,淹没向两人。 “去!” 虞云澜纤手一点,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化虹而去,变作一道彩虹桥,挡住漆黑长河。 “虞道友,不行的,此法最多也只可延缓污染。” 方锐叹息着一指外围,神魂外围的清光,从方才的浅灰色,渐渐浓郁,竟有成为黑色之势。 两人这般境界,心灵敏锐,皆是察觉到了一股大祸临头之感。 “出师不利啊,这还没有真正沟通天道,就遭遇如此污染。” “是我连累了道友。”虞云澜语气中带着歉意。 “没事,卜算结果大吉,想来,我二人身上,应该有什么手段可以平安度过。” 方锐默默检索面板上的神通,落在‘长生不老’之上。 ‘我们二人此行的生机,多半就落在你头上了?罢了,且来一试!’ 他意念在面板神通一栏,闪光状态的‘长生不老’上一点。 轰! 十万劫运点消退。 神通‘长生不老’激活,一次性返老还童效果发动,那般混沌无极,原初近道的能量,再度出现! 唰!唰!唰! 一缕缕混沌色流光出现,缭绕方锐神魂周身穿梭不定,紫气成云,在他的头顶形成硕大华盖。 他神魂寿命,在一岁岁变化,趋于年轻,在这般逆反本源的能量下,那股神魂清光中代表污染的黑色,如橡皮擦般被轻易擦去。 虞云澜与方锐神魂链接,神秘学上的联系,纵然没有让她也享受返老还童的效果,可仅仅只是渲染,就让她神魂清光中的黑色跟着散去。 随着这抹黑色消退,神魂清光重新变得清澈,两人感觉,心灵仿佛褪去了一道枷锁,变得自由、清灵。 ‘大黑天污染,竟也能被洗去?!果然,此行的生机,在方道友身上。方道友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神奇未曾发掘啊?’ 虞云澜清澈的明眸中异彩涟涟。 “虞道友,我来挡住污染,你只管沟通天道。” 方锐传音道。 他的劫运点有限,不可能磨灭所有污染,最好的方法,还是唤醒天道,激发天道的自我净化机制。 “好。” 虞云澜并非扭捏之人,果断运转秘法,闭目沟通天道。 随着她开始沟通天道,万灵之海的底部,那片浓郁不化的黑色,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暴动,如同煮沸了的水般。 轰! 那条贯穿而来的漆黑长河,也变得愈发壮大,就连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化作的彩虹桥,也被打落飞回,污秽长河直冲两人而来。 “来得好!” 方锐周身原初能量涌动,逸散形成混沌色光芒,庇护自身与虞云澜二人,浩荡漆黑长河轰击而来,就如雾气冲击在礁石上,瞬间蒸腾散去。 两者剧烈碰撞造成的视觉效果,如同仙侠大片中的顶级特效,无比震撼。 “有意思!” 方锐感知着脑海不断涌现的信息,心中一动:“大黑天污染,既是劫难,也是机缘,只要清除了其中污染,就能白嫖信息吗?” “只是,这些信息杂乱无章,还需要我自行整理、组合,才可能形成技能。话说,这也算屎里淘金了?” “罢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考虑,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不能再变小啦!” 在神通‘长生不老’的一次性返老还童效果下,方锐神魂寿命已经变为十八岁,可另一边,虞云澜看似还远未完成沟通天道。 再继续下去,就真真正正要‘返老还童’了。 等虞云澜清醒来一看,我的辣么大一个方道友哪去了,怎么就只剩下一个小正太? 那种场面,简直想想都社死啊! “唉,就算浪费也顾不得了。” 方锐下定决心,心念一动,将原初能量排出体外,与那漆黑长河碰撞,大片湮灭。 这就好比,铜丝就可以导电,却用了银子替代,作为电线,乃是极为暴殄天物之举! 很快,一次返老还童结束。 方锐果断开启第二次。 时间飞快流逝。 三次! 四次! …… 七次! “唉,这就已经砸入七十万劫运点了,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此次,希望别亏本!” 方锐暗叹。 终于,就在第九次激活神通‘长生不老’后。 唰! 虞云澜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睁开:“辛苦方道友了。”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隆! 那方无边无际,庞大无比的万灵之海,忽而开始波动,从静谧无声,刹那间动若惊雷。 …… (本章完) 第192章,圣人 代表整片天地万灵的泛意识,从沉睡中苏醒,那整片海洋中的亿万星辰光点,在这一刻,齐齐熠熠闪烁。 仅仅注视着它们,就好似看到了芸芸大千众生,贩夫走卒、飞禽走兽、花草虫鱼…… 万灵泛意识中对自由的向往,那般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意志,亿万一心,好如一曲荡气回肠的史诗,调动这方世界最本源的力量。 轰隆隆! 无尽星辉涌动,凝聚为璀璨的世界之力,奔腾不休。 轰! 万灵之海底部,那片如墨汁般污秽,顷刻被压缩至一角。 旋即。 咔嚓嚓嚓! 无尽紫霄神雷劈落,每一道都相当于四阶天心境全力一击,可那般密密麻麻岂可计数? 庶民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这……乃是一方世界的怒火! 万灵之海底部的污秽,在紫霄神雷下剧烈翻涌着蒸腾,就连污染而来的漆黑长河也随之中断。 “这才对嘛!” 方锐看着一幕,微微颔首:“洪虞界能孕育出七件先天至宝,可见是一方大世界,此界天道绝对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在上古之时,抵御住大黑天的入侵。” “之前不过是陷入沉睡,才被偷偷摸摸侵染,现在醒来,如此污秽,就不值一提了。” 这就如:一个人若是失去意识,一个小水洼都能溺死;但若是苏醒,大江大河亦可泅渡。 “方道友,此般碰撞,彰显世间道理,万般玄妙,切不可错失机会。” 虞云澜与方锐心神相连,察觉方锐走神,传音提醒。 她说的没错,天道核心万灵之海与那般污秽对抗的过程中,的确有无数玄妙道理显化。 这些玄妙道理,相比之前自动灌注的体悟,还要更高一等,属于世界更深层次的玄妙,价值也不可同日而语。 “好,多谢提醒。” 方锐答应一声,即刻凝神观望,渐渐沉浸其中。 片刻后。 万灵之海底部,那团污秽已遭抹除,万灵之海也恢复了平静。 虞云澜、方锐二人相继回神。 “唉,纵然共享虞云澜的天心灵体天赋,观辨这般玄妙,进境不错,可也远远比不上加点啊!” 方锐发现,什么挂,都比不上自己的面板。 显然,面板本质上,乃是与洪虞界天道同等层次,乃至更高位格的奇物。 “不过,纵然再位格再高的奇物,也有极限,就如饼再大不可能大过烙它的锅,面板也不可能让我达到超出它的层次。” “再者,面板来历莫测,我固然不可因噎废食而不用,但也不可依赖过重,自身修炼也不能放松。” 方锐思索着,暗暗看向面板,发现劫运点飞快攀升补回。 另一边。 虞云澜发现方锐时而思索着,就把自己给屏蔽了,不过,倒也不在乎,之前帮助避免污染就已是极大恩情了。 她正要说什么,忽而神情一肃。 嗡! 此刻,无论是虞云澜,还是方锐,共享着天心灵体玄妙,都敏锐感知到了一道无形无质的高渺意识降临。 甚至,‘看’到了祂的意象显化,那是一道高高在上、淡漠无情的竖眼,凝望而来,扫向两人。 “这是……天道显化?!” 方锐神魂激灵灵一个颤抖,莫名有种看透了的感觉,心中一凛:“天道当面,我的穿越者身份,乃至面板,会不会被发现?继而,发生不可测之事?” 他刚生出此念。 唰! 一蓬清光照落,有些类似虞云澜的造化领域,但显而易见,层次更高,对着两人笼罩而下。 “此乃造化之光,方道友不必担心。” 虞云澜的提醒,再加上自身灵觉并未感到危险,方锐才没有躲避,任凭光芒罩落。 此般光芒下,虞云澜周身,气息愈发玄妙莫测。 方锐也感觉到,自己与整片天地好似更加融洽的同时,神魂也似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世界青睐?让我获得了本世界土著……不,远比本世界土著更高,乃至气运之子的待遇,除此之外,我的资质也在飞快提升!” “这就是天道的嘉奖么?” 方锐恍然明白了:天道乃是万灵意志的集合,并没有人格化的自我,更像是一段机械程序,至公无私。 故而,纵然他的穿越者身份暴露,被天道发现不是土著,在为世界立功后,也得奖励。 不仅仅是造化之光,此番天道奖励,还未结束。 唰! 一缕缕紫色气息垂落,没入两人头顶,消失不见。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去,自己、虞云澜二人头顶,除了玄域实力显化的纯青云气外,此时,更多了一蓬紫气华盖。 传说中,世间有大功德、大业果之人,可得紫气加身;天地圣人出行,更是紫气东来八万里。 “所以,这是天道功德?!” 他心中泛起明悟。 “的确是天道功德。”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中,此时都有着些许波动:“天道功德妙用无穷,可挡灾劫,减弱突破天心境,乃至后续境界的雷罚;可转化世界本源之力,作为突破瓶颈的修炼资粮;甚至,对传说中的问道超脱,都有着莫大作用。” 天道功德,可遇而不可求,只有对天地立下大功德之人才可获得,哪怕上古大能见了,也要眼红嫉妒。 “天道功德啊,我前世似乎有所耳闻。” 方锐暗忖:“也不知在此方世界,天道功德多到一定程度,是否也可以立地成圣,获得世界位格,不死不灭?” 片刻后。 缕缕天道功德沉淀,笼罩两人的造化之光消散,感应之中,天道显化的竖眼消失不见,万灵之海也重新变得静谧。 “不错!我如今的修炼资质,堪称天才,武道资质万中无一,灵师资质也达到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第二档蓝色,的确是大机缘啊!” 方锐微微颔首,感叹道:“虞道友,此行这就结束了?” 倒不是别的,而是:太顺利了。 他貌似只出了九次神通‘长生不老’,别的啥都没做,妥妥的工具人既视感,可此行收获,却堪称不菲。 “方道友,这只是开始。” 虞云澜螓首微摇,纤手以一个奇异的手法掐诀,蓦然一指。 天道之力呼应,虚空扭曲,一扇奇异门户出现,其中,有着缕缕九幽气息散发。 “此门,直通阴世地府。” 她解释道:“我方才沟通天道时得知,天道之污染,从阴世地府蔓延而来,若不解决此点,污染恐还会反复。” “阴世地府么?果然。” 方锐早有猜测。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将阴世地府当做厕所排放,绝非正道,现在,果然出事了。 “只是此事,天道苏醒,就不能一并解决了吗?” “阴世地府自成一界,圣皇本想等其大成,并入世界,可如今大业未成,天道力量渗透困难。” 虞云澜解释道:“再者,方才天道只是短暂苏醒,祂本就重创未愈,又强行苏醒清除污染,消耗巨大,如今已再度陷入沉睡,只能等日后人道祭天,以人道气运缓缓弥补。” “这样啊!” 方锐皱眉:“天道都是如此,险遭污染,可见阴世地府的情况,该是何等糟糕,那里恐是大凶之地!” “方道友所言有理。只是,没有干涉到阳世,可见还没臻至最坏情况,此去,能净化阴世地府最好,若不能,便毁了阴世地府。” “另外,” 虞云澜纤手一抬,手中浮现出三缕流光:“我沟通天道时,得赐圣皇的三道本源灵光,圣皇在阴世地府沉睡,纵然遭遇污染,也可凭此唤醒,作为助力。” “方道友可回去,我自行前去即可。” 再如何准备周全,也难保万全,若是再度拉着方锐冒险,说实话,她也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一起!” 方锐眸光一闪,却是微微摇头。 卜算之中,此行大吉,自然包含整个过程,再者他有预感,自己的大机缘还远未结束。 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件先天至宝‘生死簿’可是在阴世地府,若真到了最坏情形,要毁去阴世地府,那是不是意味着…… “多谢道友了。” 虞云澜玉颜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与方锐并肩作战,总是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道友心情似乎很好?” “是,因为道友。” “什么?” 方锐不是没听清,只是没想到,你这女人,怎么猝不及防撩人呢? “走了。” 虞云澜这次并未回答,神魂化作流光,似乎有些慌乱地进入通道。 对素来清冷、有一说一的她来说,这般反应极为少见。 “这女人,该不会……” 方锐摇摇头,紧随其后。 唰!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那道门户旋转着,很快收缩消失不见。 …… 就在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去往阴世地府之时—— 大虞,神京。 应无极、永定帝二人,通过重重禁制,向着皇宫地下而去。 “我皇室先祖的此番布置,以‘玉皇封天录’封锁气息,紫霄阁都是不知。” 应无极为永定帝解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皇宫地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永定帝是知道的,但也从未亲临来过。 倒是应无极,曾跟随上代皇室真君来过一次,此时作为领路人。 通过最后一道阵法,空间变幻,九幽之气扑面而来。 天空中,有着无数夜明珠悬浮,映照着黄泉之水滚滚流淌,一座座白玉台上盘坐着一道道人影,犹如尘封的兵马俑,散发着强大气息,好似随时都会苏醒。 此般景象震撼无比,若有密集鼓点的配曲,简直可以直接剪辑入史诗大片了。 “老祖,这些皇室真君,都还活着?”永定帝看着如此之多的真君,震撼至极。 “不算活,却也不算死,处于一种类似‘活死尸’非死非活的状态,需要时可以唤醒,发挥真君之能。” 应无极语气一顿:“只是,激活之后,原本灵智全消,就变成真正的‘活死尸’了。” 这些皇室真君借助‘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尘封,将自己处于冰冻状态,就是希冀,将来某一日天地灵气复苏,有一线希望延寿复活。 “老祖,可能牺牲几位先祖,诛了妖道?” 永定帝迫不及待问道。 方锐简直成了他的执念了,什么时候都念念不忘。 只是,这般的话,若是被这些皇室老祖听到,也不知会是何心情,拿他们作为一次性的牺牲品? 这可真是,后辈子孙,孝感动天。 “呃……” 饶是应无极,也被永定帝奇葩思路震惊了下,思索片刻,才认真回答道:“陛下,恐怕不行,这些真君老祖也就在‘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中,借助九幽黄泉之力,才可发挥真君之能,若是带出去,便会瞬间坐化,变成真正‘活死尸’,掉落境界只有半仙之威了。” 若是此法真的有效,他还不真介意‘孝出强大’一次,可惜不能啊! “陛下,走!” 应无极带着永定帝腾空,来到中心,最大的一处紫玉高台处:“此为‘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窃天台。” “维系大阵,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培育仙品天材地宝,所有一切,就是凭借它之力?” “正是。” 应无极说出‘窃天台’来历:“我等皇室、半仙世家,实则只可召唤阴世地府雏形的虚影,排放负面气息,根本不可进入其中,这就是圣皇对我等的防备!” “一位皇室祖上却寻到了阴世地府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每当人间诡域生出,阴世地府的防御便会达到最薄弱,便可以‘窃天之术’偷取阴世地府本源,以此布下了‘九幽黄泉万尸大阵’。” “后来,世间负面气息攀升,又有一位老祖修成‘窃天台’,从此,任何时刻都可偷取阴世地府本源了。” “老祖,如此肆意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固然让圣皇不能苏醒,可会不会加速世界堕落,让大黑天降临?” 只要不牵扯方锐,永定帝智商还是在线的。 “不会。” 应无极哂笑一声:“陛下,圣皇的强大,远超出你我想象。” “上古之时,天变之后,天道沉睡,圣皇镇压一众古神,这可不是巧合,而是圣皇刻意营造的局势,而阴世地府的建立,也是圣皇为了达成祂的某个目的。” “哦,什么目的?这些东西,为何朕从来不知?” 永定帝惊讶。 “咳咳,这是布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那位祖上的猜测,牵扯修炼隐秘,记录在一本手记之中,陛下不知道也属正常。” 应无极也没瞒着,爆出一个惊天大秘:“我们洪虞界,是无道祖的,或者说圣人、界主的,圣皇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积攒天道功德成圣,获得世界位格!” …… (本章完) 第193章,圣皇 “若是真让圣皇成圣,哼哼!” 应无极冷笑:“作为天道圣人,世界之主,大黑天入侵固然不足惧也,哪怕邪神真身降临,也可镇压。” “可我等一界生灵,尽为其奴也。” 作为修行者,最不喜约束,可若是虞圣皇证道圣人,获得世界位格,那是什么概念? 简直好比人格化的天道,一念即可监察天地万灵,也难怪大虞皇室会如此‘反动’。 “此言有理。” 永定帝眼中亦是浮现出一抹浓重的忌惮。 不说修行者,他这个九五之尊、说一不二的皇帝,也何曾愿意头上多个爹? 还是一个对自己一切了如指掌的爹! 至此。 永定帝彻底明白了应无极的意思:圣皇很强大,隐藏很深,对大黑天布置也很周全,我们不用太过束手束脚,可以放心祸祸。 “真是没想到,圣皇也有这般的一面,如此惊天谋算。”他蓦然发出一声感叹。 “陛下,这个世界,是人是鬼,是神是仙,皆有欲望,圣皇怎能例外?” 应无极揭开血淋淋的现实:“相比起来,传闻中如圣人般无私的圣皇,我更愿意相信这才是事实。” “而圣皇既有私心,妄图成圣,我们皇室背叛也就不算什么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更何况证道成圣,承担反噬,不是应当的吗? 早先应无极不知道这些时,他屁股虽坐在皇室这边,心中却还对虞圣皇有着崇敬,但等真正了解到如此隐秘,却再无半点愧疚了。 “是啊,为了众生自由,我皇室对圣皇的背刺是正义的。” 永定帝喃喃着,似乎在说服自己,忽而又话锋一转:“哼,我等所为,妖道也在享利之列,可其一边享利一边反我大虞,实乃罪大恶极。” 他时刻不忘cue一下方锐,这个一生之敌。 应无极无语了,他虽然对方锐也有着忌惮,欲杀之而后快,但,却也没像永定帝这般成了心魔。 “陛下,开始!” 他微微摇头,不再多说,准备尽快行动,培育出‘仙品天材地宝’,好提升自己应对方锐。 “善。” 永定帝从怀中取出天子玉玺,扬起那一刻,在此地幽冥之气刺激下,八道龙形气运飞出,呈顺时针旋转。 “真君仙令,去!” 应无极抬手之间,打出一块古朴令牌,阴阳二气流转。 嗡! 龙形气运、阴阳二气,二者光芒合一,化作一道巨大的太极图旋转落下,让窃天台上阵法节点一处处亮起,中心一道巨大光柱升腾,召唤阴世地府虚影轰然降临。 …… 另一边。 虞云澜、方锐二人神魂穿过通道,从天道之界,直达阴世地府。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不化的晦暗气息。 与肉身不同,神魂是不需要呼吸的,却可与外界交感。 若说在两界山,神魂与外界交感,感觉是自然、舒适;在天道之界,感觉是缥缈、浩瀚;那么在这里,交感的体验就是:晦暗、压抑、心灵如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这是极不正常的,正常的阴世地府,那就是纯粹的幽冥阴气,神魂交感应是清冷森凉,却决非这般。 “小心了。” 方锐提起万分警惕,已有心理准备,下一刻就面对整个阴世地府的镇压。 虞云澜与他心念相通,察觉到这般心思,却是螓首微摇:“我们借助天道之力掩护来此,不踏入某些禁地,暂时是不会被察觉的。” “如此么?” 方锐稍稍放松,这才分出心神观察周围,看着瞧着,蓦然,目光一凝。 这里光线相对昏暗,犹如暮夜交替之时,举目望去,四面八方都是无垠的黑土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猩红。 是的,此处竟然是有‘太阳’的,一轮猩红的太阳。 “嗯?!” 方锐以神通‘天子望气’观望去,发现那一轮‘太阳’,本质竟是一轮旋转的圆盘,再往深层窥探,圆盘之中竟是一本书册模样的奇物。 “紫霄阁藏书有言,圣皇以先天至宝‘生死簿’打造小轮回盘,作为阴世地府的根基,净化负面气息,以求天道功德。” 虞云澜感知到方锐的念头,解释着,神色凝重:“只是没想到,如今,‘小轮回盘’竟遭到侵染。” “大虞皇室、半仙世家,肆无忌惮将阴世地府当做厕所排放,超过了‘小轮回盘’的净化限度,故而大黑天力量干涉,才遭遇侵染吗?” 方锐心中生出猜测。 他还是漏猜了一点,若仅仅是负面气息过度涌入,阴世地府自可排放外天地,但大虞皇室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却如釜底抽薪,让阴世地府功能都受到了影响,这才遭到侵染。 ——虞圣皇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也毕竟不能算到千万年后,想不到后世的大虞皇室竟有这般胆量,还能找到诡域出现时不是破绽的破绽,以‘窃天之术’抽取阴世地府本源。 “虞道友,你看,被侵染的‘小轮回盘’,不再净化负面气息,反而是吞吸负面气息转化某种能量,以太阳光的形式泼落在这片黑土地上,让此处化作类似诡域的所在。” 方锐目光如炬,辨析‘小轮回盘’能量运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情况。 “是,这片土地,似乎……极为适宜魂魄生存。” 虞云澜说着,清冷的目光突然望向某一处。 方锐亦是感知到什么,同时看去。 唰唰唰! 远处,一道道虚幻魂魄降临,在黑土地影响下逐渐变得凝实,旋即就被一股吞吸之力,拉扯着向一个方向飞去。 “咦,这阴世地府竟能接引生魂,容纳魂魄?” 方锐本以为,这里仅能净化负面气息的。 要知道,容纳魂魄,干预轮回转世,在他印象中,几乎是大成的阴世地府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也不知,紫霄阁传承记载中,阴世地府只是雏形,并无这般玄妙的,许是被大黑天侵染后的新能力?” 虞云澜猜测着,问道:“方道友,你可感觉到了空间中的那股牵引?” “自然。” 方锐颔首。 整片空间中,有一股力量,似乎专门针对神魂、魂魄,向着一个方向拉扯,只是,这种力量相对他们却是不值一提。 “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保持隐身,跟着那片出现的魂魄,追踪而去。 大约一炷香后。 飞行数十里,竟然看到了一座巍峨无边的城池,城门上书‘酆都’二字。 城门口,聚集着汇聚而来的一片魂魄,喧喧嚷嚷。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上前观望。 …… “进城者,来此审判!” ‘酆都’城门,一个青面獠牙,气息媲美上品武者的鬼差,周身缭绕缕缕黑灰之气,大声开口。 “速速过来!”两个鬼卒压着一个紫衣老者魂魄上前。 “姓名?” “老朽钟余。” 这紫衣老者说了姓名后,连忙飞快补充:“老朽在大虞为官,一生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享年八十四,寿终正寝……” “哦?” 鬼差眼睛眯起,挥了挥手:“以‘善恶宝鉴’鉴之。” 钟余闻言,慌乱想要挣扎,却还是被押了上去。 ‘善恶宝鉴’乃是一面镜子状的宝物,对着钟余一照,他头顶上黑色光芒涌动,浮现出一行字迹。 【姓名:钟余】 【主原罪:贪】 【罪恶值:9826】 【评价:恶贯满盈】 【事迹:……】 “哈哈哈哈!” 鬼差大笑:“好一个钟余,你本在大虞为官不假,可却是巨贪,被孙辈不慎揭露,群情激愤,要求严查,却因为背景丝毫无损,反而声名大噪,引来求办事者无数,因收贿赂太多而乐死了,是也不是?” “这……是,大人饶命,我错了。” 钟余脸色大变,跪地磕头。 “不,你没错,我们正需要你这般的人才……酆都欢迎你,去!” 鬼差取出一枚金色令牌,打入钟余身体,让此人魂体闪烁金光,随后,挥了挥手。 后方,两个鬼卒热情迎上来:“大人,快快请进!有何不明白的我们为您解释……” 钟余迷迷糊糊,就被迎进了城去。 …… 方锐、虞云澜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心情奇异。 他们没想到,这酆都鬼城,竟然还会分辨善恶,只是,似乎并非惩善罚恶,而是…… 接下来,又一个魂魄押来,鉴定为【非善非恶】,发放一枚白色令牌,进城去了。 两人继续观看,发现大多数人皆是如此,评判【非善非恶】。 只有少数人,为【小有恶迹】,发放灰色令牌进城;【大有恶行】,发放红色令牌进城。 ——钟余那般评价【恶贯满盈】,也是难得,这一批中竟然都没出第二个。 还有个评价【小有善名】,一个评价【多行善事】,竟然分别被打入了第一层拔舌地狱、第八层刀山地狱。 “果然,这被侵染的阴世地府大有问题,恶人目前暂且不知,好人却是要下地狱,可谓病态。” 方锐微微摇头:“虞道友,咱们进城去看看!” “好。” 两人隐身,进入酆都城中。 进城刹那,空气中那股晦暗气息愈发浓郁,纵然二人这般境界,神魂都感到了一丝压抑,极不舒服。 只不过,这和见到的一切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 城中。 有吃白食者,客栈掌柜、小二反而赔着笑,仿佛这是他们的荣幸; 有当街掳掠女子者,白日宣淫,甚至,按照某种等级,分先后顺序; 有丑陋女子,让一排面容姣好的女子跪下,手持鞭子,在她们脸上、身上打下一道道血痕,围观者一片交好声; …… 钟余被带到了外城的一座大府邸,仆人无算,美人板凳、美人盂…… 一切都充满了癫狂。 方锐、虞云澜二人,略施手段,得知情报。 原来,那些聚集而来的魂魄,若是评价为‘善’,按照五等评价:小有善名、多行善事、善名远扬、一世善人、至纯至善,分别打入十八层地狱。 评价为【非善非恶】者,进入酆都城中,发放白色令牌,为平民。 鉴定为‘恶’者,享有特权,也分五等,小有恶迹、大有恶行、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穷凶极恶,分别赐予灰、红、金、青、紫五色令牌。 令牌等级越高者,权限越大,对低层次者可生杀予夺。 灰、红、金,前三等令牌,只能在外城;青、紫,后两等令牌,却可进入内城。 方锐、虞云澜两人去看了,内城之中,声色犬马,那般奢靡享乐,堪比皇帝。 反而是,十八层地狱中,所有善人都在忏悔、哭嚎:‘饶了我,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善事了’、‘下辈子,我要做恶人、坏人,最坏、最恶的人’、‘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此情此景,简直颠覆三观。 至少,方锐、虞云澜两人看完,都沉默了。 “当前阴世地府的规则,乃是惩善扬恶,如此所为,大概是此举,有益于大黑天侵蚀地府、天道。” 透过表象,方锐一眼就看到了本质。 “乾坤颠倒,阴阳逆乱,此地当灭。”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此时,格外带着一丝冷意。 “毁去就太浪费了,我看这阴世地府,如今似已臻至大成,只要解决核心问题,未尝不可扭转。” 方锐说着,眺望酆都中心:“据说,酆都掌控者,乃是长居阴天子宫的阴天子,也不知道那所谓阴天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惜,阴天子宫的外围禁制,强行进入就会触动。” 酆都外城、内城,乃至十八层地狱,二人不惊动就可进入,可唯独阴天子宫不行。 阴天子宫乃是阴世地府的核心,宫外禁制,隐隐与天空中的‘小轮回盘’相呼应。 如要强闯禁制,就是在与‘小轮回盘’正面碰撞。 “虞道友,走过这么多地方,可感应到圣皇所在?不妨先唤醒祂,了解一番那阴天子的底细,再一道出手不迟。” 方锐素来稳健,如此提议道。 “感应不到,多半是被封印了。”虞云澜螓首微摇。 “唉,那就只能咱们自己动手了。” “好。” 两人皆是知道,待得越久,身上残留的天道之力越弱,越可能暴露,故而,当兵贵神速。 既下决心,他们立刻行动。 唰!唰! 两道流光划破天穹,直冲阴天子宫而去,如两轮太阳狠狠撞去,让阴天子宫外半球形的禁制光幕,如肥皂泡般幻灭。 轰隆隆! 强破禁制的反噬,让天空中的‘太阳’都在颤抖,整个阴世地府都在震动,酆都鬼城中,所有鬼魂齐齐抬头。 “呜!” “嗷!” 十八层地狱中,一片鬼哭狼嚎。 诚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碎!” 方锐闯入禁制后,直接动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元神法力灌注,化作一片混沌色光芒横压而下,让整片宫殿刹那间无声湮灭。 如此粗暴的找人招数,果然效果非凡,瞬间让一道扭曲人影显露出来。 赫然是阴天子! 嗖! 虞云澜默契无比,即刻出手,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投落光柱罩下,将对方定住。 此刻,两人这才看到‘阴天子’面容,眉心一道金色竖纹,面容高贵完美,威严霸道。 方锐只是心中赞叹,这阴天子竟也有如此仪态。 虞云澜却是面色微变:“圣皇?!” ‘阴天子乃是圣皇?!’ 她心中生出此念的同时,动作飞快,抛出天道所赐的一缕圣皇本源灵光,一闪掠去,没入对方眉心。 …… (本章完) 第194章,功败 大虞,神京。 ‘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启动,召唤阴世地府虚影降临,虽然只是一方雏形,但观去却如一方小世界,横压而下。 “这就是阴世地府?!” 永定帝注视着这一幕,心中震撼莫名。 “不错,抛开私心不谈,圣皇的雄心、手段皆属顶尖,惊才绝艳,堪称千古第一人。” “只是,任祂风华绝代,陷入沉睡千万年,一切也早已物是人非,徒为我大虞皇室做嫁耳!” 应无极手中蓦然掐诀,窃天台启动,与阴世地府建立链接。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此非易事,陛下还请稍等。” 他正说着。 轰隆隆! 阴世地府虚影中,忽然两道流光横空,与地府中心宫殿碰撞,造成整个幽冥轮回,都在剧烈晃动。 应无极、永定帝二人,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幕,心中大惊,心脏狠狠揪紧,简直惊骇欲绝。 这就好比:奸夫潜入偷香,可突然察觉男主人返回,被堵在了屋内,那该是何等刺……不,惊恐! “老祖,那两道流光,是为何物?”永定帝的声音中,罕见地带着惊慌。 “我们召唤而来的,只是阴世地府虚影,隔着一层,分辨不清,我亦不知。” 应无极猜测道:“可能是进入阴世地府之人?或者,圣皇埋伏的后手?前者不大可能,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圣皇所建阴世地府,其实介于虚实之间,只可神魂降临,而神魂离体,至少需要半仙之境。 不过,圣皇对阴世地府防范严密,如何进入,大虞皇室、紫霄阁、半仙世家皆是不知。 虞云澜也是沟通天道,才有办法进入。 “若真是圣皇后手,那说明,圣皇对我等行动已有察觉,老祖,可还要继续?” 永定帝感觉这次行动,变数横生,大出预料,已有渐渐失控之感。 “自然。” 应无极顿了一下,面色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干了,岂能半途而废?” “再者,我们皇室这些年做的事情,陛下你也知道,万一圣皇苏醒,必遭清算,,万劫不复。” “老祖所言有理。” 永定帝亦是有决断之人,当即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 应无极是为提升实力,相较之下,他更需要抽取阴世地府本源,培育‘仙品天材地宝’,来保住小命。 轰隆隆! 恐怖的阵法之力,化作一条虚幻巨蛇,对着天空吞吸。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的过程,远比永定帝、应无极二人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阴世地府似乎出了什么乱子,抵抗之力比皇室先祖记载的要微弱许多,很快就被抽出大量九幽气息,化作九幽本源落入窃天台中一方白玉池。 咔嚓嚓! 九幽本源的滋养中,放入其中的两颗银灰色种子,熠熠闪光,表皮破碎,飞快发芽。 “彼岸草开始生长了。”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有着喜色。 …… 阴世地府。 方锐心思敏锐,在虞云澜说出‘圣皇’二字的刹那,即刻意识到了真相:“阴天子乃是圣皇?!” 这个情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本以为,大黑天在污染阴世地府后,会将沉睡的圣皇封印,阴天子会是邪神投影,或者另外什么恶心玩意儿。 “现在看来,大黑天手笔远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污染地府后,企图直接将圣皇黑化,变作黑暗地府的阴天子,进而污秽天道,毕其功于一役……这是何等野心啊?!” “若没有我的话,说不得,还真让大黑天得逞了。” 当然,这一切其实也是方锐的锅。 当初,他造就劫妖,让大虞不得不以国运天柱封禁神通‘聚兽调禽’,继而天地灵气回升,世间负面气息攀升。 表面看去,之后,世界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可其实,大黑天一方在暗度陈仓。 世间负面气息攀升,大黑天干涉加深,将这部分影响,尽数投入地府,一举压过圣皇,将其黑化为阴天子,其后更是持续投入,开启了地府接引亡魂之能,妄图打造黑暗地府。 若是不管不顾,任其发展下去,恐怕要不了太久,大黑天就能‘开门’,彻底降临。 “我的初衷是好的,推翻大虞,重定乾坤,刮骨疗毒……可这个过程中,所带来的,可能并非全是正反馈,延缓大黑天到来。” 这就好比:有些老年病人,放弃治疗,还能苟延残喘许久;可若是要动手术,可能治愈,但更大的可能是更快嗝屁。 “命运从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动态变化的啊!” 方锐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 曾经,他的卜算结果,乃是还有五百到八百年时间,可在蝴蝶效应下,真的就只能作为参考了。 “方道友,助我!” 虞云澜传音。 在她打出那一道圣皇本源灵光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定住的圣皇,一双眼睛在天青、猩红二色交替闪烁,并且天青愈发频繁。 显然,圣皇并非等闲之辈,并未彻底堕落黑化,只是暂且潜伏,以待变故。 比如:此时,方锐、虞云澜二人来到! 而就在这时—— 强破禁制,大黑天感应,圣皇身后的影子,不断扭曲,好似有什么恐怖之物,即将借助圣皇身躯降临。 瞬间,圣皇眼中的青光遭到极大压制,猩红大盛。 “疾!” 方锐调动元神法力,化作一道纯青光柱笼罩而去。 虞云澜亦是毫无保留,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泼落无尽银白色清辉。 两人策应下,压制邪神降临,让圣皇重新稳定,眼中猩红渐褪,在向着好的一面转变。 方锐、虞云澜见到这一幕,皆是稍稍放松,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 其实,也是他们果决,猝不及防偷袭,定住圣皇,用出本源灵光,不然有得麻烦。 “若是不出意外,当可圣皇唤醒,净化阴世地府……” 虞云澜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欣喜之意。 阴世地府似已大成,若能净化,彻底并入天道,这就是世界根基,可大大增强洪虞界防护。 纵然不能彻底解决大黑天入侵,也至少能争取千百年,乃至更久。 “姑娘,不要插旗啊!” 方锐腹诽着,忽然心中一动,一股不妙的预感生出。 阴世地府本源,被大虞皇室以‘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抽取,在这个关键时刻,如被恶狼般狠狠咬了一口。 天空中,‘小轮回盘’化作的太阳蓦然一黯,旋即变得猩红明亮,一圈圈如水波涟漪般的猩红阳光扩散,笼罩四方。 这一刻。 “嗷!” “嚎!” “呜!” …… 整个地府,数以十万计的魂魄表情蓦然变得狰狞,鬼哭狼嚎之中,负面气息蒸腾,化作滚滚黑气蜂拥而来。 相对现实,非虚非实的阴世地府,乃是高出半个维度的存在,大虞皇室从现实窃取本源,顷刻间被方锐、虞云澜二人居高临下锁定位置,发现位于大虞神京,瞬间联想到了大虞皇室。 这般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方锐自不必说,一阵心累;纵然清冷如虞云澜,也罕见出现愤怒的情绪。 可此时却不是生气计较的时候—— 圣皇眼中的光芒,瞬间由天青之色,化作纯粹的猩红。 “不好!” 方锐、虞云澜二人,皆是心中一个咯噔。 圣皇唤醒计划,功败垂成! 哗! 一道强横气势散发,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波浪席卷,方锐、虞云澜二人都感到一股隐隐的压迫。 这是圣皇……不,阴天子,邪神力量侵染的黑暗阴天子! 相比还是那张面容,却再不见之前高贵完美、威严霸道,反而无比邪恶、扭曲邪异,祂眉心之处,金色竖眼更是彻底化作了黑色。 “杀!” 并不废话,方锐、虞云澜二人心念相连,一同默契出手攻击。 “混沌之刀,去!” 方锐元神法力毫无保留输出,催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衍化混沌色光华,又以破限级别刀法打出,凝为一道千百丈的混沌匹练刀气斩落。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全力出手攻击了,让人忘了最擅长乃是刀法啊! 特别是,如今动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衍化混沌,再以破限刀术打出,简直比武神吞并真仙法相状态的最强攻击,还要强上三分。 咔! 阴天子眉心变作黑色的竖眼,沟通天空猩红太阳,与‘小轮回盘’以血红色雷电相连,借力之下,竟是一手接住这道千百丈刀气。 几乎与此同时。 “造化之剑,疾!” 虞云澜天心灵体配合极致造化领域,又经过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加持,化作一道千百丈的银白色剑光落下。 唰! 阴天子同样一手接下。 这一幕堪称震撼! 阴天子眉心处血色雷霆升腾,牵连天空大日,以一己之力,一手硬接方锐千百丈混沌刀气,一手抓住虞云澜千百丈造化剑光。 怎一个凶字了得?!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齐喝出声:“碎!” 咔嚓嚓! 轰隆隆! 这一刻,千百丈的混沌色刀气、月白色造化剑光,齐齐破碎,化作刀气剑光龙卷风暴,将阴天子生生击退,中断与‘小轮回盘’的勾连,气息也在极限虚弱,达到了低谷。 就在这时—— 唰! 刀气剑光龙卷风暴中,隐藏的一缕圣皇本源灵光,直冲阴天子飞去,可距离祂眉心仅剩一寸时,轰然破碎。 ——虞云澜得天道所赐,一共三道圣皇本源灵光,一道在最开始时用了,一道此刻崩碎,仅剩最后一道。 看到这一幕,方锐、虞云澜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没想到,在将阴天子打击至如此虚弱,仍能抗拒圣皇本源灵光侵入。 其实,阴天子的能量级,受到此地大黑天侵染程度限制,最多也只能堪堪触及四阶,与方锐、虞云澜二人相当。 不过是,祂凭借圣皇之躯、地府主场、更高境界的眼界,才强过方锐、虞云澜二人而已。 若是单打独斗,方锐、虞云澜皆没有胜过阴天子的信心,可谁会与祂单打独斗? 不讲武德,联手之下,彼此心念相通,无比默契,还是有自信胜过对方的。 眼见本源灵光入侵失败。 唰!唰! 方锐、虞云澜并没有给阴天子喘息的机会,化作流光冲上,向阴天子杀去。 阴天子面容淡漠邪异,无悲无喜,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对撞相迎。 刹那之间。 天空中,方锐、虞云澜二人所化的天青、月白流光,与阴天子所化的死黑流光相互追逐对轰,溅落青、白、黑三色光芒如雨,没入下方黑土地,造成灭世一般的地动山摇。 足足半盏茶功夫后。 轰! 三道纠缠在一起的流光分开。 青、白二色光芒悬停半空,化作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并肩而立。 轰! 黑光代表的阴天子,却是如流星坠落,撞入地下不知多少深。 可仅仅下一刻—— 唰! 阴天子从地下飞出,眉心黑色竖眼以血色雷霆沟通‘太阳’,‘云端充能’之下,气息恢复,甚至节节攀升,增强了一截。 原来,这是大虞皇室持续抽取地府本源,造成大黑天对此地浸染加深,邪神投入力量变多,阴天子实力自然增强。 “不能这般下去,有着大虞皇室背刺,这又是对方主场,拖延下去,对我们大不利。” 方锐心念传音,询问出声:“虞道友,你可能牵制阴天子刹那的同时,影响那道‘小轮回盘’一瞬?” “可。” 虞云澜干脆答道。 两人一番战斗,早有默契,直接各自出手。 唰!唰!唰! 虞云澜运转秘法,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旋转,灵力归一,气息突然暴涨至天心境层次,打出亿万道月华如绸带笼罩向阴天子。 与此同时。 她的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飞出,散发出某种奇异波动,与‘生死簿’产生共鸣。 先天至宝‘生死簿’乃是‘小轮回盘’的核心,共鸣之下,这一瞬间脱离阴天子控制。 是的,虞云澜正是借助先天至宝的共鸣,做到了这一点! 而就在这一刻—— “去!” 方锐神通‘生命活化’激活,百万劫运点消耗,化作海量的‘活化元力’,横亘苍穹,对着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共鸣、失去控制的‘小轮回盘’撞入。 …… (本章完) 第195章,斩杀 哗啦啦! 如大江洪流般的‘活化元力’,淹没了天空中的‘太阳’,撞入‘小轮回盘’。 刹那间,高悬天际,那一轮‘太阳’变了,猩红光芒稍稍内敛,表面不断凹凸蠕动,好似一颗……狮子头肉丸子。 它的表面一点点变得细腻,原本的猩红,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看上去,渐渐趋于粉红。 前一刻猩红降临的诡异风,下一秒,竟有变作樱桃小丸子的既视感。 “活化成功了!” 方锐感受着神通‘生命活化’的反馈,心中一动。 多亏他早有准备,直接消耗了百万劫运点,转化如此海量的‘活化元力’也仅仅富余一些。 与此同时。 遭到牵制的阴天子,感知到这边变故,爆发了。 轰! 漆黑光芒爆炸,犹如黑洞崩塌,空间如裂帛般震荡,那亿万道如绸带的月华轰然崩碎,大片泯灭。 半空。 虞云澜恍如实质化的神魂,清冷面容上,蓦然变得苍白。 阴天子同样气息衰落,仰望天穹,那始终高高在上、邪异淡漠的面容,第一次变色。 “啊!” 祂双手张开,长发披散,仰天怒吼,眉心黑色竖眼,散发血色雷霆如电火花般滋啦啦闪烁。 但,却仿佛信号不良般,并未收到任何回应。 “啊!” 阴天子再次怒吼。 结果……依旧没动静。 本来,祂眉心血色雷霆沟连猩红大日,霸气邪恶的一幕,可此时pose摆出来了,却没有反馈,看上去,莫名有种小丑般的荒唐滑稽。 ——就如霸道总裁开着劳斯莱斯停在闹市,突然取出一根腰带,喊了一声铠甲合体。 “噗!” 方锐忍不住笑了。 虞云澜嘴角亦是勾勒出清浅笑意:“方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重点是,我现在能影响‘小轮回盘’了。” 方锐简略答道。 是的,他凭借神通‘生命活化’带来的亲近,此时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小轮回盘’了。 活化之前,大黑天侵染阴世地府,阴天子能够控制‘小轮回盘’,理所应当,可活化之后么? 咳咳,对于将‘小轮回盘’活化的后果,方锐其实是不大清楚的。 这般活化后果并不可测,特别是死物活化,某个智障木偶就是例子。 不然,他早做了。 此前对‘小轮回盘’强行活化,那是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小轮回盘’核心是‘生死簿’,对先天至宝活化,可谓开了历史先河,神通‘生命活化’是有启灵效果的,具体能达到什么程度,尚未可知。” 值得一提的是,法宝、灵宝、先天至宝,皆是死物,它们的‘灵’,并非自我意识的灵,而是一缕灵性,可以被炼化、掌控。 正是有了这缕灵性,才可虚实相生,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能将本命灵宝‘太一金珠’之灵、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带来,便是此理。 “先天至宝的潜力远超凡物,活化之后,灵智也该强上一些,至少,不应该是智障才对。” “方才,‘小轮回盘’的灵智就回应了我,拒绝呼应阴天子。” 方锐暗忖着,心中却也有一丝忧虑:“按照经验,神通‘生命活化’活化之物,都会有某种特性。” 比如:活化木偶,喜欢模仿人;活化毛笔,喜欢被操持写字;活化藤椅,当人坐上去会摇晃;活化地荆棘,嗜血…… 这个被污染的‘小轮回盘’,诞生特性,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 很快,方锐就知道了。 嗖嗖嗖! 诞生灵智、成了精的‘小轮回盘’,突然飞来飞去,如皮球般满天乱蹿,表现出来,就是太阳暴走了。 可它作为阴世地府的核心,如此任性,后果就是整个阴世地府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十万亡魂鬼哭狼嚎。 “性格恶劣,调皮捣蛋,‘小轮回盘’的活化特性,是小魔头吗?莫非是大黑天污染的影响?” 方锐心头一跳。 “方道友,快阻止它。” 虞云澜传音。 阴世地府长久遭受大黑天污染,如一颗大当量炸弹,缓缓净化‘拆弹’还好,可若是阴世地府突然崩塌,对现实就是一场大灾难。 “好。” 方锐一念尝试阻止,可旋即,脸色一僵,因为,‘小轮回盘’灵智反馈来的大致意思是:‘不干!不干!就不干’。 这成精了的‘小轮回盘’,反了天了! 具体原因,不但方锐可以影响它,借着大黑天污染,阴天子同样保留着一定权限,可以施加影响。 方锐与阴天子对着干,成精了的‘小轮回盘’就如撒欢的哈士奇,失控了。 这就好比:小孩要做一件事情,父母一方赞成,一方反对,意志相左,这个时候,小屁孩儿就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符合本性的去做,然后无法无天。 “虞道友,速速击杀阴天子,我才能阻止‘小轮回盘’。” “好!” 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化流光,直杀阴天子而去。 而就在这时—— 成精了的‘小轮回盘’突然停下了,因为,它感受到有东西在抽取自己的本源。 之前,它不过死物,抽血就抽血,没啥感觉。 可现在成精了,变成了小魔头,还敢抢它东西? 轰! 暴躁的成了精的‘小轮回盘’,顺着那股吸力,反吞了回去。 …… 大虞,神京。 长长长! 大大大!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看着窃天台白玉池中,飞快发芽生长的‘彼岸草’,脸上皆是有着喜色。 “彼岸草,传说可助人超脱苦海,渡生彼岸,位列仙品,此宝足可顶着大虞国运天柱影响,治疗陛下。” “老祖有了‘彼岸草’,也可炼体突破,同喜!同喜!” 二人对视一眼,正大笑着。 突然。 窃天台白玉池中,阵法抽取而来的一团银色九幽本源,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受此影响,两颗彼岸草停止了生长。 永定帝、应无极齐齐变色,抬头望去。 那道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吞吸九幽之气,此时却被一股力量阻止,甚至反吸回来。 白玉池中,九幽本源逆流而上,被吞吸带走。 “老祖,这可是圣皇……” 永定帝声音一颤。 “无妨。” 应无极心中也有三分慌乱,表面却是镇定:“圣皇已沉睡数千上万年,难道,还能爬出来不成?” “陛下,速速拿出玉玺,与我一道加持阵法。” “好!” 永定帝也是果决之人,当即行动。 他需要彼岸草救命,此刻夺九幽本源,就是在夺他的命啊! 阻止! 必须狠狠地阻止! 轰! 玉玺悬空,浓郁气运形成华盖,没入阵法。 应无极同时动手,阴阳领域覆盖,灵力倾泻而下,让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蓦然膨胀,仰天嘶鸣。 顿时,倒流之势中止,阴世地府本源再度缓缓流逝。 …… 阴世地府。 成了精的‘小轮回盘’,感知到那股抽吸之力加剧,视作挑衅,自然暴躁大怒,极限抽调阴世地府力量。 轰隆隆! 如此两方拔河之下,整个阴世地府地动山摇,崩溃愈发剧烈。 “嗷!” “嚎!” “呜!” …… 这一刻,阴世地府中,无数亡魂受到影响炸散,化作袅袅黑烟,丝丝缕缕如瘴气般升腾。 轰! 这些黑气聚啸而来,凝聚为一道漆黑光柱,横亘天地,沟通冥冥,接引恐怖黑暗之力灌注阴天子。 赫然是:大黑天加注了! 可这是洪虞界,怎容大黑天放肆? 咔嚓嚓嚓! 天地愤怒,本能排斥,无尽紫霄神雷落下,顷刻间,那道横亘天地的巨大漆黑光柱崩溃。 紧接着,方锐、虞云澜二人化作流光而来,与阴天子交击,力量碰撞震荡空间,双双倒飞。 哗! 阴天子悬停半空,一头黑发飘扬,如同根根蠕动的触手,身上堕落黑暗气息与之前相比,何止强出一星半点? 千百丈外,一青一白两道流光落定,化作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形,看到这一幕,皆是神色无比凝重。 此刻,阴天子气息之强横,赫然已超出二人许多,纵然他们联手,胜负也犹未可知。 这是阴世地府濒临崩溃,黑暗气息升腾,临时提升了大黑天邪神力量投影上限。 当然,两人之前所做也不是无用功,断了阴天子借用‘小轮回盘’之力,中止了无休无止消耗战,奠定了此刻的决胜局。 方才海量亡魂死亡献祭,大黑天加注,也不可能再来一次,阴天子再败一次,就死定了。 “斩!”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默契无比,再度同时发出各自最强攻击招数。 唰!唰! 一道千百丈混沌刀气,一道千百丈银白造化剑光,破空向着阴天子夹击而去。 可明明锁定之下,如此招数,却斩了个空。 嗡! 阴天子整个身形散作虚无,化作一股漆黑法域弥漫,直接笼罩了千百丈外的方锐、虞云澜二人。 天地立变。 不过转眼间,方锐身边已失去了虞云澜身形,前后左右上下,皆是无边黑暗,带来恐怖的压迫。 滋啦啦! 他神魂之外,散发五彩的五行领域,遭遇剧烈侵蚀,元神法力消耗,在这一刻成数十上百倍地增长。 “若是一般真君,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撑不了太久,可我么?还真不怕什么消耗。” “此处……黑暗领域?不太像!” 方锐喃喃着,一步向前,却来到了后方;明明是向左,却来到了前方。 在这里,阴阳颠倒,规则扭曲。 “我有些明白了!阴天子,天子也,哪怕是大黑天的天子,也能一定程度上借助天之力,阴天子身化这片黑暗法域,相当于无限弱化的天道,更因为大黑天的缘故,规则扭曲混乱。” “论位格,这里恐怕已经超出了领域,达到了领域之上的层次!” 方锐心中泛起明悟。 “方道友?”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虞云澜’身形,造化领域笼罩周身。 哗! 方锐却是一刀斩出,将其破碎。 “造化领域都拟态出来了,可惜,模拟再像,也没有那股神魂间的联系啊!” 他感应了下虞云澜的位置,一步向后,身形立变,看到了另一个虞云澜。 “方道友!” 虞云澜默默感应了下,察觉到秘法的神魂联系,欣喜出声。 方才,二人赫然是在双向奔赴。 “我有一法,可破此地。”虞云澜一如既往语言简练。 “哦?” 方锐察觉此处相当于无限弱化的天道,知道攻击无用,根本没有费力尝试。 因为,寻常攻击,就如人在地上抛石头,怎能伤害到天? “什么?”他好奇问道。 虞云澜却没有回答,太清、玉清、上清三清身旋转,清辉璀璨,皎皎如月,化光而来。 “竟是这样?!” 方锐与虞云澜神魂重合的刹那,瞬间知道了方法:天心灵体,同样代表着天的层次,只是虞云澜力量不够,需要借助于他。 这种借助,必须更深层次的联系,神魂相连都不够,要……神魂交融! 神魂交融,某种程度上说,乃是比男女之事都更要私密、亲近的接触。 方锐感知着那股清冷,沁入心脾,好似让人头皮发麻的舒畅,心绪复杂:这次神魂交融,乃是虞云澜单方面的配合,若他有所恶意,轻易就能重创,甚至击杀对方。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方锐却不知道,若是换个人,若非是他,哪怕知道这种方法,虞云澜也绝不会去做的。 “方道友,出手!”神魂交融,虞云澜清冷、隐藏羞赧的声音,传入心底。 “好!” 方锐压下心头的复杂,微微闭目,此刻,不仅是那份神魂交融的快感,同样更有某种与天地合的体悟。 下一刻,造化、五行两方领域融合,化作紫色光芒,合于掌心,仅仅气息就让这片黑色法域颤动。 “此处乃是阴世地府,可亦是归属洪虞界,洪虞界天道干涉自然强于大黑天,这一点,就注定了胜败。” “破!” 方锐双手一合,一推。 哗! 一道紫色光芒迸发,其中好似蕴含刀光剑影,无限延伸。 嗤啦! 裂帛之声中,这片笼罩穹野、无边无际的漆黑法域,如幕布般撕裂。 阴天子自虚无中打出原形,胸膛出现一道紫色裂痕,光芒从中迸发,周身黑色气息涌动,却不能弥合。 这是天之力层次的伤害! “去!” 虞云澜神魂脱离而出,打出最后一缕圣皇本源灵光,没入阴天子眉心,让祂双目之中猩红开始褪去,黑色竖眼也渐渐变为金色。 可就在这时—— 哗! 方锐突然暴起出手,神通‘斩神碎灵’激活,无形刀光没过阴天子,或者说……圣皇。 …… (本章完) 第196章,三才 “方道友?!” 虞云澜疑惑看来。 她身为紫霄阁天心玄女,对圣皇,其实是有着一种信仰,或者说,视为偶像的。 若非是方锐,共同经历了一系列事情、神魂交融都做过,有着深厚信任基础,换一个人对圣皇出手,虞云澜恐怕都会直接攻击了。 “你看!” 方锐并未解释,只是紧紧盯着前方,面露思索之色。 神通‘斩神碎灵’一刀既过。 阴天子……不,圣皇身躯炸开,触目惊心的黑暗逸散而出,消弭无形,很快显露出最核心部分,一颗漆黑之色的十六面体,骤然明亮,而后迅速崩溃。 “嗯?!” 虞云澜神色微变:“传承记载,万物真灵如萤火,圣皇真灵怎会是如此?而且,污染得如此彻底?” 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圣皇主动接纳了大黑天。 “或许,这不是圣皇呢?” 方锐一言石破天惊。 之前,神通‘斩神碎灵’感应,反馈而来的感觉极为奇怪,明明已经触发,却有种杀不死圣皇的感觉,故而他才斩出一刀。 此时看到这一幕,彻底确认了:这不是圣皇,至少,不是本体。 如虞云澜所说,真灵本质,乃是一颗萤火般的光点,而那颗十六面体,更好似模拟真灵的人造芯片,虚拟人工智能核心。 “还有,虞道友,你有没有发觉,我们面对的圣皇,也太弱了些?”他表情玩味问道。 “似乎……是这样。” 虞云澜螓首微点。 圣皇乃是何等存在? 上古之时,抗衡大黑天入侵,封禁古神,如孤月凌空,横压一个时代,如此大能,怎会轻易被侵蚀、堕落? 即使堕落,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击败? “若我猜得没错,圣皇不在这里,方才那只是一具替劫假身。” 方锐断言道。 与此同时。 他心中蓦然发出一声叹息:‘不愧是圣皇,已经触及到了真灵层次吗?此等境界,恐怕已不止四阶天心境,达到了五阶,乃至六阶!’ 四阶、五阶、六阶,只是方锐个人划分。 上古时代,并没有这般说法,天心境层次,就可称大能,古神、圣皇也是大能。 可其中差别,就如都叫大学生,但专科与清北的距离。 “替劫假身?!” 虞云澜喃喃着,认同方锐的观点:“据闻,圣皇炼化阴世地府核心,以‘小轮回盘’为本命灵宝,如今‘小轮回盘’完好,说明圣皇的确无事……” 她话音未落。 咔! 一声清冽至极的声音中,天空中,‘小轮回盘’蓦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方道友?!” 虞云澜清冷的神色波动,并非光速打脸的尴尬,而是急切。 正如之前所说,阴世地府的核心是‘小轮回盘’,若它出事,地府崩溃,积攒海量污染一朝爆发,对人间界是一场大灾难。 “虞道友莫急!” 方锐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飞快沟通‘小轮回盘’。 之前,成了精的‘小轮回盘’与窃天台拔河,应无极、永定帝不要脸地亲自下场,让阴世地府本源继续流逝。 它抢不过对面,然后,就愤而拔网线,切断了阵法链接。 再之后,阴天子失败,方锐、虞云澜胜利,没有了阴天子作祟,方锐一念阻止‘小轮回盘’满天流窜。 纵然它不太情愿,可也停下了。 但就在方才,成了精的‘小轮回盘’突然反馈来一股恐惧情绪,方锐再与它沟通,就没有了动静,灵智好如死了一般。 咔嚓嚓! 这时,‘小轮回盘’裂纹弥补,越来越多,最终,‘太阳’炸了。 轰! 地动山摇,此前逃过一劫的少数亡魂魂飞魄散,整个地府都在解体。 方锐、虞云澜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忧虑、震惊、疑惑。 既然之前那是圣皇替劫假身,圣皇不在阴世地府,又在哪里?此次事情,祂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小轮回盘’为何会毫无征兆崩溃? 本命灵宝‘小轮回盘’崩溃,是否意味着,圣皇出事了? …… “主人死亡,本命灵宝一定崩碎,可……” 虞云澜没继续说下去,但方锐明白。 主人死亡,本命灵宝一定崩碎,可本命灵宝崩碎,主人不一定死亡。 可能,‘小轮回盘’是圣皇假身的本命灵宝,假身死亡,‘小轮回盘’崩碎……圣皇骗了紫霄阁。 可能,‘小轮回盘’的确是圣皇本尊的本命灵宝不假,但,祂处于某种原因,主动崩碎了‘小轮回盘’。 这两种可能,方锐、虞云澜二人皆是想到了。 若是前一种,便也罢了,若是后一种,那……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 这意味着:有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前一种可能更加合理,可我个人却更倾向于后一种。圣皇若主动崩碎自身本命灵宝‘小轮回盘’,是因为大黑天污染?还是因为我有了‘小轮回盘’一定掌控权,害怕暴露某些秘密?” 方锐眸光闪烁,并未说话,与虞云澜对视一眼,同时微微颔首,有着难言的默契。 显然,虞云澜也对圣皇起疑心了。 唰! 这时,‘小轮回盘’崩溃,核心部分先天至宝‘生死簿’黑暗力量涌动,破开空间,就要鸿飞冥冥。 “定!” 虞云澜早有关注,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横空,与‘生死簿’共鸣,让它在半空蓦然一顿。 几乎同时。 方锐元神法力涌动,摄拿而去,并一念利用残留的活化影响,进行牵制。 ‘小轮回盘’经过活化,纵然此时崩碎,‘生死簿’身为前者核心,也残留着一定影响。 嗡嗡! ‘生死簿’剧烈颤鸣。 大黑天力量浸染,相当于将它彻底炼化,想要阻止一件先天至宝逃离其实是极难的,并且,它内部似乎还有着一股不明意志作祟。 若非有‘山河社稷图’,以及方锐神通‘生命活化’残留影响,此刻牵制都做不到。 可纵然如此,它也隐隐有脱离的趋势。 “方道友,我以秘法提升,进行干预,你寻机会将‘生死簿’镇压,炼化己用。”虞云澜传音。 “不。” 方锐拒绝了。 临时提升秘法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虞云澜三番两次使用秘法,此时已经气息虚浮,再继续透支,多半会伤及本源。 再者,纵使‘生死簿’镇压留下,他也不大敢用。 如今局势迷雾重重,‘生死簿’有着大黑天污染,更可能牵涉圣皇布置,留在身边寝食难安,生怕什么时候就要被捅一刀。 所以,何必麻烦? “面板,你不是想吃先天至宝吗?这一次,我满足你,给我……吞!” 方锐主动配合,辅助面板吞噬‘生死簿’。 ‘生死簿’并没被他打下烙印,完全掌控,但凭借活化残留的部分权限,以其为引,还是可以吞噬的,只不过需要消耗劫运点罢了。 嗡! 面板上劫运点飞快消退。 一股伟大缥缈、不可言说的力量降临,落在‘生死簿’上,顷刻间,如脱缰野马暴动的这件先天至宝,陷入诡异的安静。 那般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恐惧? 某一刻。 咔嚓! 先天至宝‘生死簿’,这方蕴含生死轮回玄妙、散发黑白阴阳二气、亘古不磨的书簿,上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那般炸裂的声音,清冽不绝,让空间晕染开层层圈圈水波般的涟漪。 “‘生死簿’裂开了!” 虞云澜清冷眸子失神,比‘小轮回盘’崩碎时还要震惊。 虽然‘小轮回盘’核心是‘生死簿’,但终究是将它当做核心材料,后天炼成,故而崩灭破碎,也属正常。 可‘生死簿’,乃是先天至宝,先天造化而生,强大毋庸置疑,从来没有人可以破坏它,甚至伤害到它,更不用说崩出裂纹。 此乃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 咔嚓嚓嚓! ‘生死簿’上第一道裂纹后,就如多米诺骨牌崩塌,顷刻间,纵横密布的裂纹出现,其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 “来了!” 方锐瞬间感觉到,如大虞封禁神通‘聚兽调禽’之时,自己意识再度来到了心灵最深处,见到了那一颗上圆下方的半颗奇物,也即面板本质。 此时,随着劫运点流逝,那道奇物在不断加快旋转,表面层层叠叠的荧光,散发无尽玄妙的波动。 外界‘生死簿’崩碎,一道黑紫色浆态物质溪流被抽取牵引而来,经过外围荧光磨盘般的压缩净化,洗去大黑天污染,变作一股紫色精粹,被尽数吸收。 “这是我的面板,在吞噬消化‘生死簿’?” 方锐心中生出明悟。 此般玄而又玄的状态,仅仅持续了刹那,便意识回归现实。 面板震动,仿佛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他感知而去,反馈信息,乃是正在消化。 具体变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晓。 “所以,穿越百载后,我的面板,终于要升级,更新迭代了?” 方锐暗笑一声,睁开眼睛。 虞云澜早已召回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之灵,‘生死簿’自从出现第一道裂纹后,就如被玩坏了般任由摆弄了,自然不需要她再出手,进行限制。 而这时—— 轰隆隆! ‘小轮回盘’崩碎,地府崩溃已不可遏制,人间大变也不可避免。 虞云澜也不问‘生死簿’消失的秘密,只是道:“方道友,阴世地府崩碎,即将沉沦归墟,我们尽快离开此处,返回人间?” 人间大变在即,她自然想尽快返回。 “好。” 方锐回望,深深看了崩塌中的阴世地府,感觉这里似乎还隐藏着许多诡秘。 只是,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探索下去了。 唰!唰! 二人神魂化光离去,破空不见。 …… 在方锐、虞云澜二人走后。 轰! 咔嚓嚓嚓! 阴世地府大面积崩塌,在无形力量牵扯下,沉入归墟。 归墟者,传闻世界之尽头,万灵之归所,好比‘世界的谷道’,腐朽的一切之物都将沉沦至此。 阴世地府最深处,一块碎片坠落而下,其中,沉睡的某道影子陡然睁开眼睛,刺目紫芒好似洞彻阴阳,只是旋即又趋于黯淡。 …… 人间。 某处地下,一股至尊至贵的皇者之气波动,很快却又隐匿不见。 …… 人间之上。 某处界域,云雾缥缈,缕缕仙灵之气氤氲成雾,遍地灵药生长,灵泉激荡。 可却静谧无声,空无人烟,甚至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灵。 在这片界域的中心,有一座座矗立的紫色丰碑,好如墓碑。 镇先天火神重黎于此! 镇先天水神帝工于此! 祖龙敖怒之墓! 元凤孔凰之墓! …… 那一道道丰碑上的字迹,诉说着这里的传奇。 是的,这里乃是先天神圣封禁之墟,上古大能埋葬之墓,上古之时,又名‘圣墟’、‘神墓’,乃是无数大能梦魇之地。 此片界域的最深处。 一道巨人般的身影沉睡,轮廓苍茫,不可计算,无尽世界之力在此浮动闪烁,灿若星辰。 …… 阴世地府崩碎,如一颗巨大的暗雷引爆,倾泻的恐怖污染让世界动荡。 这般挑破脓包,长久来看,是有利的,可也让世界短时间内,虚弱到了一个低谷。 轰! 洪虞界天地界壁,森罗扭曲之力量渗透,一道黑山羊虚影显现,与天地交感化作无穷数字化的信息流,勾勒出一张羊皮纸图貌。 羊皮纸形成的刹那,上面飞快出现一行行字迹,并非这个世界的文字,可神奇的是:哪怕不识字的普通小儿,看到也能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是一方恢弘的世界!这是一方浩瀚的世界!这是一方青色本源等级的世界!】 【如此磅礴大世界,历史洪流滚滚向前,自开天辟地之后,出现多少慷慨悲歌之故事,浓墨重彩之人物!】 【上古之时,大黑天入侵,天道以图自救,孕育出最后一尊古神——虞圣皇,成功打退大黑天入侵……】 到了这里,羊皮纸上的字迹顿了一下,扭曲光芒闪烁,旋即,浮现出更多字迹。 【虞圣皇生而为圣,却非圣人,古神出身,成就了祂,也限制了祂,祂渐渐意识到,即使身怀救世之功,也无法证道成圣……因为,这是祂的天命!】 【圣人者,开天辟地,遂古传道,继往开来,兴灭继绝。】 【虞圣皇选择了开天辟地,补全世界,故而创造了天外天,也即天界;阴世地府,也即幽冥界……真灵三分,沉睡天界、人间、幽冥界。】 【祂是第一代人皇,人道功德加身,此后大虞之皇皆为天子……幽冥界、天界大成之日,冥君、天帝之位加身……天帝、冥君、人皇,天地人三才合一,可证圣道!】 【漫长的时间流逝,一切淹没在了历史中,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某个变数出现……】 …… (本章完) 第197章,摘星 【变数,非是此界之人……他的来历,要追溯到……%@#¥&*……∮℅‰∏……】 羊皮纸仿佛突然受到干扰般,滋啦啦一阵闪烁,伴随着大量乱码出现。 片刻后,所有内容尽数抹除,展现出全新的字迹。 【很显然,这牵涉到一位伟大存在,不可言!不可说!不可听!】 【命运的齿轮转动,这方世界的拐角也随之到来,幽冥界崩塌,惊动了界外黑暗中的阴影,针对世界的新一轮围猎即将开始;虞圣皇真灵三分,沉睡三界,等待着天界大成;人间核心十九州,南北二分……最有意思的是,似乎有一位伟大存在向这局棋盘,抛出了骰子……】 【一切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戏台上,每一个角色声嘶力竭,争渡抓向自己虚无的命运,最终,是圣人身披七彩,屹立于世界之上;还是大黑天淹没一切;又或者……】 羊皮纸如信号不良般,再次一阵闪烁,只是这次并没有出现乱码,停顿了一下后,很快有字迹继续出现。 【总之,无论如何,这将会是一场精彩万分的戏剧。】 【伟大的公山羊之神,森罗万象之主……最为忠诚的仆人,对此拭目以待。】 至此,羊皮纸上的字迹尽数消失,数字化的无尽信息流内敛,化作一道流光,璀然向人间落去。 …… 大虞,神京。 时间稍稍提前。 窃天台与成了精的‘小轮回盘’,针对阴世地府本源,展开了拔河比赛,当大虞皇室处于劣势时,应无极、永定帝瞬间不要脸地亲自下场了。 嗡! 浓郁如华盖般的气运、阴阳二气,滚滚注入阵法,让阵法之力形成的虚幻巨蛇蓦然膨胀一圈,仰天嘶鸣。 九幽本源倒流之势,戛然而止,并且,反吞阴世地府九幽气息,化作九幽本源缓缓流淌而下。 窃天台上白玉池,两株彼岸草再度开始生长。 “老祖,咱们赢了,圣皇手段不过如此耳!” 永定帝大笑。 “毕竟,圣皇陷入沉睡……” 应无极抚须颔首。 可就在这时—— 咔! 阴世地府虚影摇曳,忽而消散不见,阵法蓦然归于平静。 “老祖,这是怎么了?”永定帝急忙问道。 “对面主动切断了链接。” 应无极说着,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就好比:吵架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我方引经据典,从对方父母问候到祖宗十八代,终于占据上风,想要大肆输出时,对方突然不玩了。 那种感受,只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揪住对方衣领: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我怎么感觉,阴世地府似乎成了精,有灵智般?” 应无极面色惊奇。 这般死物成精,诞生灵智,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莫非是……妖道?!可妖道怎能进入阴世地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真是着了魔了,可不能像陛下那样,让妖道成了自身执念。’ 他暗忖着,微微摇头。 “阴世地府成精?老祖莫要说笑了,还是先看看它们!” 永定帝指着两株停止生长的彼岸草。 此时,它们还只是半成品,远未生长完成,就如一锅夹生饭,怎么吃? 无论拿来治疗,还是辅助炼体突破,都不行啊! “对面能切断链接,我们也能再次建立,纵使很快被切断,每次偷一点,多来十数次,也能窃来足够的九幽本源。” 应无极想了下,提出一个极不要脸、不是办法的办法。 “好。” 永定帝身为天子,早就锻炼出来了,轻虚名而重实利,只要能培育彼岸草救命,脸是什么东西? 玉玺、令牌祭出,再次开启窃天台。 嗡! 阴世地府虚影降临,召唤出现。 这次抽取阴世地府本源,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挡,顺利无比。 哗啦啦! 九幽气息吞吸而来,化作九幽本源,滚滚落入窃天台中白玉池,如此效率,比一开始还要快三分。 “按照这个速度,仅需片刻,就能让两株彼岸草成熟。”应无极不知道这次如此顺利的原因,却不妨碍他的欣喜。 “不对!老祖,你快看,吞吸而来的本源,怎么突然变成了黑色?” 永定帝惊呼。 九幽本源,本为银河一般的颜色,可此时吞吸而来的东西却浓稠漆黑如墨汁。 “不好,这是污染……” 应无极急忙掐诀施法,妄图中止,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恐怖污染落下,侵染两株彼岸草,瞬间,让它们颜色黑化,散发出股股腐臭之味。 “功亏一篑矣!” 应无极懊恼不已,痛心疾首:“怎会抽取而来的不是九幽本源,而是污染呢?阴世地府到底除了何等变故?” 永定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悲痛之中,脸色忽而急剧变化。 两人蓦然抬头,齐齐望去。 轰隆隆! 召唤降临的阴世地府虚影,剧烈摇晃,外围如海市蜃楼般开始崩塌。 “阴世地府……炸了?!” “这怎么可能啊?!”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眼睛瞪直,嘴巴张大好如能塞进去癞蛤蟆,皆是惊呆了。 他们干了什么?莫非是……他们将阴世地府抽爆了? 天可怜见,他们真没想如此啊! 这就如:看家的哈士奇,本想拆个沙发耍一耍,可没想到,点燃煤气罐,将家给炸了! 永定帝、应无极从震惊中回神,心头冰凉,对视一眼,皆是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与此恶讯相比,彼岸草培育失败,都不算什么了。 没了彼岸草,永定帝最多注意一些,勿惊勿怒,纵使最坏情况,驾崩身死,大虞江山社稷也还在; 没了彼岸草,应无极炼体无法突破,只要不去大虞建业,没有一城地荆棘加持,倒也不惧方锐。 可抽干阴世地府本源,让它崩塌,这实乃天倾大祸也。 “老祖,大黑天可是降临了?”永定帝声音干涩,颤抖着问道。 “尚未。” 应无极苦笑摇头:“不过,阴世地府崩塌,抽取而来的尽是污染……想来,局势纵然没到那般地步,也差不多了。” 理论上说,一般情况下,的确是这样,可谁能想到,这是方锐、虞云澜二人唤醒天道之后,去往地府,主动挑破了这颗脓包。 这对人间是一场大灾难不假,但,却还远没到世界即将沦陷的程度。 可永定帝、应无极二人不知道这些,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慌了。 忐忑、慌乱、后悔……还有,对圣皇的怨恨。 是的,就是怨恨圣皇。 怨恨圣皇没用,我们本以为你神秘莫测、强大莫名,才可劲祸祸,可……哪知道你竟然是绣花枕头? “不好,天地有变!” 应无极似乎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勃然色变,手中掐诀打出一道光幕。 永定帝颤抖看去。 光幕中,映照外界天地景象,骤然从白日化作黑夜。 …… 阴世地府崩塌,潜藏的污染如暗雷引爆,让世界动荡。 值此世界虚弱之时,大黑天干涉降临了。 明明是烈日当头的正午,下一刻,天昏地暗,如墨汁般的黑暗飞快在天幕渲染,其中隐隐掺杂着一抹猩红。 紧接着—— 轰隆隆! 咔嚓嚓!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穹之上,紫色雷霆狂蛇奔腾肆虐,与黑暗交织碰撞。 闪烁的紫色电光密布,如同天罗地网,撕破黑暗。 滋啦啦! 一道道雷霆炸开,犹如火树银花,大片如墨的漆黑好似被熔炼,挤压在一起形成一颗颗明亮的黑色星辰,让周围都在光线扭曲,在某一刻四散坠落。 火树银花,星落如雨。 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只是,这般的星落,却是黑暗版本。 轰!轰!轰! 随着数不清的黑色星辰落下,天地间,好似有某种变化正在发生。 …… 南虞,建业。 “姐姐,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被抱在龙椅上的辛雪儿,晃悠着小腿,仰着小脸问道。 她被托付给了李曌,或许是爱屋及乌,或许是小丫头讨人喜爱,一大一小相处得还真不错,万万人梦寐以求的龙椅,都给小丫头坐了,上面还随着摆放着一些水果、点心。 “我也想知道。” 李曌批阅奏折的纤手一顿,叹息了声。 方锐不在,她总感觉缺了什么。 当然,女帝有一颗强大丰满的内心,并不是依靠男人的小女人,只不过,方锐在更安心罢了。 再就是…… 前些日子,某人在的时候,或许是憋久了,一日、两日、三日的,痴缠不休; 如今,某人离去久了,还真有些想。 ‘近来,我武道又有突破,若在……一定不会……’ 李曌一双凤眸中,燃烧起熊熊斗志。 她的性子,不甘人下,从不言败,屡败屡战,屡战…… “哦!” 辛雪儿点着脑袋,捻起一块点心喂过来:“姐姐,这个点心好吃,你尝尝呀!” 嘎嘣! 李曌微摇螓首,摆脱胡思乱想,咬了一口。 她正咀嚼着,国运交感,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变色,拉着辛雪儿走出宫门。 也就在这时—— 唰! 天黑了。 正午的璀璨大日隐没,深沉黑暗弥补苍穹,雷霆电光炸裂,然后,无数黑色星辰,如雨坠落。 这般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曌却没有半点小瞧,敏锐察觉到天地间将有某种大变:“雪儿,你一个人玩耍,我有些事情处理。” 转过身。 她龙袍一展,唤来司礼大太监:“宣文武群臣,一刻钟后于金銮殿召开廷议。” …… 两界山。 唰!唰! 方锐、虞云澜二人神魂返回,归位肉身,从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中飞出。 山巅,二人并肩而立,望着天穹中的弥布的巨大黑暗。 “这次,大黑天,当真大手笔。” 方锐感叹:“咦,还有三位老熟人?” “是啊,共五尊邪神。”虞云澜玉颜清冷。 不同于常人,只能看到天穹中的黑暗、雷霆,在他们二人视野中,能透过天穹,看到世界之外的意象。 那淹没而来,无穷无尽的黑暗,乃是五尊邪神的渲染。 分别是: 一方无始无终的冥河; 一具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尸骸; 一头色彩斑斓,满是涂鸦的扭曲之龙; 一道不断扭曲、朦胧虚无如泡沫般的影子; 一条一节一节勾连而成,身上铭刻十二时辰的衔尾蛇。 正是祂们的力量渗透,渲染天幕,触发世界的本能反击,无量紫霄神雷落下,撕裂黑暗天幕。 ‘阴世地府这颗暗雷炸开,污染扩散,对人间本就是一场灾难;值此世界界壁防御最薄弱之时,大黑天邪神又趁机干涉,投入血本……这是雪上加霜啊!’ ‘如此变故,大概是原州宇文黯、阴世地府的阴谋被粉碎后,对方发现局势逐渐脱离掌控,坐不住了吗?’ 方锐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对五位邪神攻破界壁,让大黑天降临,他是不担心的,此界局势,远没到那种程度。 只不过是,给了大黑天一个施加影响,在洪虞界内部落子的机会。 轰隆隆! 无量紫霄神雷下,五位邪神渲染而来的恐怖污染被清除、净化,只有残留的小部分,化作一颗颗黑色星辰,坠落如雨。 其中一颗黑色星辰,就是向着两界山而来。 “方道友?” “好。” 两人经历过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已是默契无比,无须多言,就知道各自心思,比如这次是摘星。 嗖!嗖! 一青一白,两道流光螺旋交替,直上九霄,迎上那颗坠落的黑色星辰。 “疾!” 方锐灵力涌动,本命灵宝‘太一金珠’飞出。 经过沟通天道后的造化之光洗礼,资质提升,这颗本命灵宝威力似也有所增强,化作一片混沌光芒而去,让黑色星辰微不可察地一顿。 哗!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凝为的彩虹桥,趁机链接而上,如降落伞般撑起,让它在下坠中,不断降速。 而此时—— 方锐、虞云澜二人,已经追了上来,分南北而立,青、白二色灵力流转,化作一张大网,笼罩而去。 嗡!嗡!嗡! 黑色星辰被压缩、压缩、再压缩,从山岳大小,逐渐压缩为一颗西瓜大小、呈现极致黑色的光球。 “成了!” 方锐、虞云澜二人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三尺,对视默契一笑。 …… (本章完) 第198章,轮回 嗡! 捕捉的黑色星辰,封禁压缩为一颗西瓜大小的光球,缓缓旋转。 它的颜色,呈现极致深沉的黑色,仿佛黑洞,周遭光线都在隐隐扭曲,只是看一眼,心神都似乎要被吸走,陷入进去。 方锐、虞云澜二人心神强大,自无半点问题,对它的能量进行一番分析后,却皆是微微皱眉。 他们发现:这般的黑色星辰,乃是五位邪神污染,经过九霄雷霆洗礼,又进入世界内部,遭到本土化压制的产物,固然比不得天道核心‘万灵之海’的污染,本质上要低了一个层次。 但,对普通生灵,人、兽、草木等来说,仍旧是一场大灾难。 “这般高浓度的黑暗星辰,本质是某种污染,可使生灵诡异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坠落的黑暗星辰虽多,但天地更加辽阔,它们能量逸散后,分布整个世界也就不算什么了。” 方锐微微摇头:“只是,它们似乎可以与灵气结合,具有持久的生命力,怨念、负面情绪等,会使得污染集合,滋生诡异之物。” 这般特性,昭示着这场灾难不会来得太过猛烈,顷刻间四处狼烟,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可能集中清除,将会是一场长久的对抗。 毕竟,人间龌龊不少,又有各种阴地,谁知道,诡物从哪里滋生? 方锐已经可以想象到:天下各地,诡物将如星星之火,层出不穷,防不胜防,除之不绝。 “世间,从此多事矣!”他不由叹息。 “是啊!”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流露出一抹忧色:“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终究能净化干净。” “最为难的是,黑暗星辰污染,似乎可以同化灵力,自我增长,或许侵蚀生灵,同样可以达到这般效果。” 她看向捕捉的这颗黑色星辰,缓缓旋转着,在不断侵蚀着二人的灵力封禁,将其同化,转变为污染。 要知道:二人皆为真君,灵力中蕴含意志,如此都能被同化,可见黑暗星辰力量的诡异! “让我试试。” 方锐说着,气息蓦然一变,转换武神状态吞并真仙法相,体内每一颗细胞熊熊燃烧,呵气之间一抹炽烈红光如箭飞出。 唰! 滋啦啦! 红光没入,如同烙铁插入冰水,其中蕴含的武道神元,与黑暗星辰污染剧烈侵蚀,顷刻间将后者消磨了不少。 “有效果!相对灵力净化污染,事倍功半,蕴含武道意志的神元,效率要高出许多。” 方锐得出结论。 “不用灵力,使用另外的力量吗?” 虞云澜想了一下,以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调动大虞气运,滚滚灌注而下,顷刻间将封禁的黑暗星辰磨去薄薄一层。 “果然,气运消磨,比灵力效果好。方道友,我们解决了它!” “好!” 二人联手,足足消耗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它彻底磨灭。 倏而。 在磨灭这可捕捉的黑色星辰后,忽然,有着颗颗紫色光点垂落,没入两人气运显化,消失不见。 对这东西,方锐、虞云澜都是认识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天道功德?!” 天道功德的宝贵,不必赘言。 别看这只是一丝丝天道功德,数量极少,可也价值不菲,在上古之时,那都是要被一群大能趋之若鹜的。 更何况,假如净化黑暗星辰污染,可得天道功德,那就意味着,这是可以重复施为、积少成多的。 “或许,五位邪神投入的污染,本身也是世界的养料?” 方锐猜想道:“若是洪虞界完好,邪神如此投入污染,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就是目前,天道虚弱沉睡,才须得我们消磨过后方可吸收。” 消磨污染,并不是说,消磨过后,就彻底没了,而是变成不可见的微观物质,化归天地,成为世界的养料。 “净化黑暗星辰污染,可得天道功德;而黑暗星辰污染,可以侵蚀生灵,自我增生……如此说,这岂不是?” 虞云澜没说下去。 可方锐明白她的意思:卡bug。 圈养生灵,进行污染,再净化,就可以套出天道功德,挖世界墙脚。 不过,这谈何容易? “虞道友,我们净化了一颗黑暗星辰,才得到了点点天道功德,肉眼可见,如此秘密,旁人恐怕难以知道。 再者,纵然知道,黑暗星辰污染分散天地,诡异之物滋生恐怕也要看运气,不是说圈养就能圈养的……即使克服一切问题,下了大力气,最后产出也未必如意。 最后,天道至公,没有人格化的自我,却也不是智障,不会任由人钻空子。” 方锐分析道。 “也是。” 虞云澜微微颔首。 这话题之后,两人间,忽然陷入沉默,好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山巅上,串串金色光影泼落,映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如大鱼鳞片的光,更有点点清浅的粉红。 徐徐不惊的风中,方锐、虞云澜二人并肩而立,一者青衫飘逸,一者白衣不染,好如谪落凡尘的神仙眷侣。 就在这般的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破土发芽。 “方道友,此行多谢你了。”最终,还是虞云澜抿了抿唇,率先打破沉默。 这并非没话找话,谢意也是真的。 若只有她一人,恐怕在天道核心万灵之海就会止步,遭遇污染,天道也将无声无息堕落,回天乏术。 “不必,我也是此界之人,说来也是自救。” 方锐摇头道:“再者,此行我收获极大。” 他的确收获极大:去往天道途中,大量体悟;大黑天污染,在神通‘长生不老’净化后,获得海量信息;造化之光洗礼,资质提升,嘉奖天道功德;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劫运点反馈…… 可谓超级大丰收。 “天道现今如何?”方锐似乎想到什么,忽而问道。 “天道强行苏醒,自我净化,再度陷入了沉睡,需要人间王朝气运供养,才可苏醒。” 虞云澜奇怪地看了方锐一眼,这个问题,她似乎说过。 “我只是好奇,往昔千万年间,大虞供养气运如山如海,天道却久未恢复,是不是所需太多了些? 另外,千万年前,阴世地府只是雏形,如今,却将近大成……” 方锐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出。 “方道友是说,大虞祭天气运被圣皇截取,供养了幽冥界?” 虞云澜心思灵慧,一点即通。 “只是猜测罢了。” 方锐眸光闪烁。 虞圣皇身为第一位人皇,也是最后一位人皇(后代大虞皇帝只称天子),又是天地最后一尊古神,亲近天道,截取人道祭天的气运,供养阴世地府,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还有,我更好奇的是,阴世地府中,似乎只有圣皇替劫假身,祂本尊又究竟去了哪里?” “是啊!” 虞云澜喃喃着,阴世地府一行后,她本就对圣皇有所怀疑,此刻听闻这话,心中警惕更增。 都是聪明人,方锐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对大虞皇室,虞道友如何看?” 若非大虞皇室背后捅刀子,关键时刻,抽取阴世地府本源,他们未必不能唤醒圣皇替劫假身,阴世地府也未必会崩溃,更不用说后来这些事情,大黑天干预,五尊邪神侵染…… “大虞皇室?!” 虞云澜一贯清冷的声音中,罕见怒意。 若说在阴世地府,顾不得生气,现在安定下来,重提大虞皇室,积蓄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此前,大虞皇室阻她三清身圆满,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又明悟了大虞皇室更多罪行。 窃取阴世地府本源、排放污染,乃至天道污染,都间接与其有关。 这是背叛圣皇……不,背叛世界之举! ——在虞云澜心中,紫霄阁虽是圣皇制衡大虞皇室而创立,但她所受的教育,更多是对世界负责。 至此。 虞云澜看清了大虞皇室真面目,也彻底达到了容忍极限:“我欲带着紫霄阁出离,去往道友南虞,不知方道友意下如何?” “嗯?!” 方锐怔了一下,旋即笑道:“自然欢迎之至!” 他没想到,不牵涉底线,一贯清冷说话的虞云澜,这次竟然如此果决,要与大虞决裂。 其实,促使虞云澜做出如此选择的,除了大虞皇室所作所为,还与方锐一道,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一行,有着莫大关系。 相比大虞暮气沉沉,勾心斗角,净是一些窝心事,自然南虞印象更好,那里好如红日初升,乃是整个世界的希望。 再就是,她也有着小小私心,南虞有着某人。 ——虞云澜性子清冷不假,可也不是木石冰块,有心,有着对美好的向往,有着对爱与被爱的憧憬。 ‘若虞云澜带着紫霄阁而来,不说天下人心,无形加持;不说带来的紫霄阁人才,只说表面顶尖战力上面,南虞就与大虞逆转……还有,先天至宝!’ ‘我若手持先天至宝,战力瞬间拔升一截,即使不借助建业满城地荆棘之力,再与应无极单打独斗,也能占据上风,甚至击杀……’ 方锐暗忖道。 “大虞皇室不是那么简单。” 虞云澜仿佛看出了方锐心思:“大虞皇室代代真君,代代积累,似乎在筹谋着什么,若是不顾一切,必然是极为恐怖的。 别的不说,只说十九州半仙世家,十九件超品秘宝组合,形成的‘周天混元大阵’,就能困杀寻常天心境大能。 再者,我恐怕也带不出太多先天至宝……大虞神京之下,乃是……” “这么说,大虞都城神京,岂不是坐在火山口上?” 方锐神色微惊,思索片刻后:“这就不好办了,如道友所说,大虞皇室在有着布置,势必是龙潭虎穴……” “方道友放心,大虞皇室有着筹谋,我紫霄阁也非任人宰割……” 虞云澜传音入秘,后面的声音渐不可闻。 “这般么?那若只求脱离,倒也不难,虞道友暂且修整,随后我们一同去大虞神京走上一遭。” “好。” 等虞云澜闭关,恢复之前超负荷使用秘法的伤势。 这时,方锐蓦然心中一动,感觉到,自家面板在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后,升级进化,终于完成了。 …… 两界山巅。 方锐盘膝而坐,微微闭目,意念倾注视野左上角的光点,轻轻一点,召唤面板。 唰! 不同于之前的反馈正在进化,这一次,熟悉的光幕终于出现。 【姓名:方锐】 【劫运:2017876】 【功法:长生经(金色)、元始经(卷五)……《青木功》(可推衍)……】 【境界:武神(炼神)、真君(玄域)】 【技能:卜算术(破限)(金色)、夺命刀法(破限)(金色)、方氏医术(破限)(金色)、风水术(破限)(金色)、驯兽术(破限)(金色)、易容术(破限)(金色)……】 【神通:长生不老(闪光)、不在算中、斩神碎灵、枯木长春、天子望气、千变万化、聚兽调禽(封禁)、多多益善·残、袖里空空、万物生长、食为天、生命活化、避火、避水……纵地金光】 【法则之宝:轮回池】 …… “还剩两百万劫运点吗?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之行,先是激活八九次神通‘长生不老’,后又活化‘小轮回盘’,共付出一百多万劫运点,这下全部补回,还多出了一些。” 方锐暗暗点头。 “不过,这只是附带,最重要的,还是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后,面板发生的变化。” “咦,我心心念念的推衍功能,终于出现了?!” 方锐看向功法一栏,折叠的许多功法后,都出现了(可推衍)三字,差点没泪流满面。 天可怜见,他眼馋这个功能,馋了多久啊!若是有这个供能,当初哪还要在上洛苟十年? 只是。 稍后,方锐感知一番后,差点没忍住骂人,这般的推衍功能,与上次与‘山河社稷图’链接后,竟然相差仿佛。 “明明上次只是链接,这次可真真正正是吞噬了一件先天至宝,怎么能相差仿佛呢?” “是因为,相较于‘山河社稷图’,‘生死簿’侧重不在于推衍吗?反馈信息,只要多吞噬几件先天至宝,就能强化推衍功能?” “好家伙,面板是你企鹅生产的吗?要变强必须充值先天至宝?vip你还给我分出几个等级?” 方锐吐槽着,看向最后一行:“吞噬先天至宝‘生死簿’,最大的变化就是这个了,新的子栏目:法则之宝——轮回池?!”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浸其中,感知反馈的信息。 …… (本章完) 稍等 昨天有些事,耽误了,还差一些字数,最迟八点,一定发出……   第199章,羊皮 “轮回池,牵涉轮回奥秘,触碰到了法则层次,无愧‘法则之宝’这个名字。” “对逆乱阴阳平衡、违背天理轮回、非生非死的生物,如秘法延寿之人、亡魂、阴灵,可以消耗劫运点,召唤法则攻击,强行将对方打入轮回。” 方锐感知反馈的信息,神色惊讶,眸光闪烁:“这般法则攻击,虽有限制,但若用到关键地方,就很恐怖,可以起到胜负手的作用。” “不仅如此,轮回池的逆天之处,还在于,可以留存魂魄,乃至真灵!” 生灵死亡,魂魄消散后,一点本质真灵进入天地轮回,进行转世,此为天理,可‘轮回池’竟能截留真灵,简直逆天! 当然,留存真灵逼格更高,可收容魂魄,却更加实用。 “收容魂魄于‘轮回池’,可为面板,持续提供劫运点;而劫运点,又可以维持魂魄不散。” 生灵魂魄,相比肉身,其实是寿元更久的,若收入‘轮回池’以劫运维持,便可让魂魄生存到寿元极限。 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百来年。 “唉!” 方锐忽而叹息:“若那个时候,我有‘轮回池’,娘、三姐姐、灵儿、囡囡……” 可那时,他还不知道面板可以吞噬先天至宝的秘密,更不用说进入阴世地府吞噬‘生死簿’了。 “当时,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在,我没有‘轮回池’;如今有了‘轮回池’,她们却早已不在了。” “这般遗憾……” 方锐仰头闭目。 正如:少时亲人皆在身边,可没钱困苦;但等有了钱,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 他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或许,那时纵有‘轮回池’,娘、三姐姐、灵儿、囡囡也未必会如此选择。” 孤阳不长,孤阴不生。 失去肉身,仅余魂魄,阴阳失衡,也会失去许多体会、滋味,比如:存在感削弱、情绪感知钝化,哭也流不出泪水;随着时间流逝,还会渐渐失去感情,变得淡漠,生前的亲身记忆,也渐渐如第三者旁观一般了。 直到彻底失去情感,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先一步达到魂魄寿元极限,魂体崩溃。 那般的活着,对有些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等人,大概宁愿正常生老病死,就此离去,也不愿变得无情,忘了我?” “将魂魄收入‘轮回池’留存,看来也只是一时之法,不得长久,将来,我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方锐微微摇头,想开了:“若我达到圣皇,乃至邪神那般境界,未必不能复活娘、三姐姐、灵儿、囡囡;若还不行,那就更高,等有朝一日从时光长河中将她们拉出。” “现在做不到,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啊!” 他叹息着,目光变得坚定,收回思绪:“我的‘轮回池’,功效非凡,可如何利用呢?收容的魂魄提供劫运点,作为能源池?” 目前,‘轮回池’可容纳魂魄数量有限,需要劫运点不断提升容纳极限。 “若无限扩大下去,这岂不是……神国雏形?” 方锐目光一闪:“甚至,思路打开,可以‘轮回池’为根基,建立阴世地府。” “作为阴世地府、幽冥界之主,想来是有极大好处的,不然,圣皇为何执着于建立阴世地府?” 他想到前世生活传说中的冥君、阎王,面露思索之色:“若以‘轮回池’为根基,建立阴世地府,再并入世界,我是否可以间接获得天道的一部分掌控权?” “再加上,这般开天辟地、补全世界的大功德,能否让我一举证道成圣?” …… 半日后。 虞云澜恢复超负荷使用秘法的伤势,气息隐隐更进一步,显然,之前一行中,她所得好处同样不小。 出关,两人一道去往神京。 唰!唰! 一青一白流光划破天空,直往北地而去。 从高空俯瞰,这是与南方不同的风貌,山川巍峨,平原辽阔,景色壮丽。 “方道友,这是第一次来北地?”虞云澜问道。 “是。” 方锐颔首。 他从前,最多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去往上洛,再往北就没有了。 “北地风光,与南国不同。这是定州,我的家乡,很小时候就被师父带走了……前面是雍州……神京在中州……” 与初见相比,虞云澜在方锐面前,话多了许多,此时,更是尝试在为方锐解说。 可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导游,毕竟坐镇神京,极少出来,能解说的并不多。 纵使如此,却仍在笨拙地寻找话题,与外表的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形成对比,有种反差的可爱。 方锐倒也没有异色,认真倾听。 他过目不忘,看书对北地了解比虞云澜更多,只是,别人对自己的重视,那颗心,须得尊重。 ‘方道友是个很好的人呢!’ 虞云澜感知到方锐的认真,眉眼弯弯,如三月樱花般的唇瓣,勾勒出清清浅浅似春日湖光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明明她一人时,路途是会觉得枯燥的,会下意识将遁光加速,可此时却不觉得乏味,就算再长一些也没什么了。 如此心态,沟通天道之后,心情放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同行的人了。 同样的景物,同样的路途,有无人陪伴,相伴的人是谁,自然是不同的心情。 路过雍州。 “咦?!” 方锐似乎感应到什么,蓦然一顿。 “方道友,怎么了?” “似有故人之后,我去看看。虞道友不妨先行一步,去往神京布置,等我到时再雷霆发动。”方锐建议道。 虞云澜本想说一起去的,可想了一下,还是答应:“好。” 这是方锐私人之事,她说同去,不太好。 再者,神京布置,的确需要一定时间。 还有就是,方锐与应无极乃是死敌,牵绊、因果极深,应无极又是真君,灵觉敏锐,万一方锐同行早去,应无极心血来潮有所感应,打草惊蛇不好了。 唰! 虞云澜遁光加速,去往神京。 方锐掐指算了一下,去往另一个方向:“故人之后,与我有因果的,这边似乎还不止一个?” …… 一处小村庄。 黄昏,霞光漫天,残阳如血。 村口,一群佝偻着腰身、扛着锄头的农汉,从远处纵横的阡陌结伴返回,三三两两说着话。 这是无比普通的一天。 “唳!” 这时,忽然一道木门炸开,从中冲出一头黑鹰。 不,准确的说,这是一头腐鹰,身躯糜烂,嘴中长着锯齿,从中流淌出黄褐色的黏液,如精钢般的双翅展开足有丈许。 “咦,玉哥儿家怎么了?” “这是玉哥儿家的小黑,怎么成了这样?” “它扑过来了,大家伙儿快挡住!” …… 一群人惊呼着,纷纷举起出锄头、铁铲,对着那腐鹰打去。 哗! 腐鹰双翅一扇,竟然掀起狂风,飞沙走石,让一群农汉纷纷人仰马翻,仰面栽倒。 咔! 它如利箭般掠过,锋锐的爪子闪烁着寒芒,捅进了一个农汉胸膛,猛地一撕,直将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抓出。 “妖魔!” “啊!” “快跑!” …… 看到这般血腥的一幕,农汉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可两条腿跑,哪能比得过飞? 很快,就被腐鹰追逐而上,展开猎杀。 村口一间草屋。 窗前,一个脸色蜡黄、下巴处还有着绒毛,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收回目光,抓过一张羊皮纸,神情恍惚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羊皮纸上,有着一行行奇异的字迹,好似由一只只蠕虫组合而成,哪怕不认识字的稚童,也能读懂它的意思。 【我是方玉,我很幸运,我与一只来历奇特的黑鹰结为伙伴,我亲切地称呼它小黑……我更幸运的是,遇到了羊皮纸大人……】 【这日,我的伙伴小黑返回,并未像往常般带回兔子、獐子,反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我为此伤心不已……】 【仁慈而又慷慨的羊皮纸大人给了我帮助,一门神秘仪式——复灵仪式:百年坟土、十年槐树枝、母鸡血……】 【得益于天地间的某种变化,仪式成功了,小黑恢复了伤势,相比于起死回生,失去灵智、遭到污染这点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让小黑变回去?” 方玉忽而低头,发疯般揪着羊皮纸问道。 【小黑堕落为腐鹰,失控了,正在大肆屠戮……危急时刻,我再次想到了羊皮纸大人,我深信,仁慈而又慷慨的羊皮纸大人,一定有办法,能够挽回小黑的堕落!】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只可惜,我发现,我太弱小了,一切都能挽回小黑的方法,都无法使用!】 “我太弱小了吗?” 方玉揪着头发,将羊皮纸揉成一团,旋即,深吸口气,又重新展开:“那告诉我,怎么驱赶走小黑,救下阿叔阿婶他们?” 【等待!】 【村庄中,隐藏着一名武者,名为康伯光,因为某个原因,他会出手!】 也就在羊皮纸上字迹显现的刹那—— “孽畜!” 一个留着不长不短头发、面容风流,扛着一柄长刀的青年,脚尖一点,如飞鸿踏雪般掠过,在一处墙头出现。 “这人……是武师大人?!” “我们村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位武师?” “这下咱们有救了!” …… 就在这般声音中。 唰! 康伯光施展出极为俊逸的轻功,身化残影,掠向腐鹰,长刀横空,劈砍而下。 当! 腐鹰双翅一展,如钢铁般羽毛扫过,与长刀交击,竟是发出金铁交击之音。 ‘这孽畜,当真好大的力气!’ 康伯光感到一阵大力传来,手中长刀都是崩飞,可却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在半空留下一片掌印。 “打完收工。” 他与腐鹰交错而过,一撩额间头发,眉头一扬。 身后。 啪!啪!啪!啪!啪! 一阵细密的爆炸声响起。 原来,方才那一片掌印中,竟然蕴藏五品暗劲,此时炸开,让腐鹰溅射出一片脓汁,心脏都开裂。 “各位父老乡亲,不用谢哈,我是行走江湖,人称万里独行的……” 康伯光话音未落。 砰! 好似无事的腐鹰蓦然回转,如铁扇的双翅狠狠一拍,撞击在康伯光后背,将此人狠狠打飞出去。 是的,心脏都破裂的它,竟然没死! …… 【康伯光出手了,但,他大意了,怎知道诡兽并无普通生灵的弱点?康伯光将为他的大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连带着方家村全村老小,都将被无情屠戮!】 【我知道,我是时候离开了,在伟大的羊皮纸上大人的指点下,我一定能平安无事离开……】 “全村屠戮?我一个人走?不可能!” 方玉抓着羊皮纸:“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一定有办法!” 他恶狠狠盯着羊皮纸:“说!说啊!不说我就将你给烧了!” 或许是威胁起到了作用,羊皮纸上,竟然真的出现一行字迹。 【当然,我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出去直面堕落的小黑,或许能暂时激发它的一线灵智,让它主动离开方家村!】 【但,我很可能会死!】 【这是一场赌博!】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这……我……” 方玉迟疑了。 离开,活;留下,赌一场,大可能会死。 这一刻。 他忽然想起自己吃百家饭长大,想起村中阿叔阿婶们的帮助,想起老张头儿话本中的故事,忽然,下定决心:“赌了!我先遇到小黑,又遇到羊皮纸,我是话本中主角那般的人,我是不会死的……” “小黑!” 方玉冲了出去,大声喊道。 唰! 腐鹰飞来,一双利爪贯穿胸膛,这一刻,它的双眸中出现点点波动,可旋即就被黑暗淹没。 “我……我真的死了……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死?” 方玉看到,自己心脏被掏出来了,意识在渐渐模糊,砰地一声,身躯倒下。 【我是方玉,我死了!】 【人总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一个,可现实,往往很讽刺。】 【这是一个可悲的故事,人与兽的伙伴,因为人的执念,兽堕落成了诡兽;人,最终也死于兽之爪牙!】 【这是命运的玩弄!这是一场精彩的戏剧!此场戏剧,将以方家村一村人的鲜血画上句……】 羊皮纸上,这般字迹还未显现完成,突然一阵闪烁。 【不,戏剧的尾声,命运的车轮开始偏转……】 羊皮纸突然开始虚化、黯淡,消失不见。 …… (本章完) 第200章,故人 腐鹰在击杀方玉后,或许是斩断了牵绊,也或许是连续杀戮,释放出了凶性,凶威更盛。 “唳!” 在一道尖厉的叫声中。 它的体表,浓郁不化的黑灰色光芒如花瓣凋谢,凝为一根根羽毛形状的污秽光芒,道道悬浮,忽而,从极静转为极动,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 这一刻。 村头逃窜的农汉,听闻动静出来的妇人,脸上极致的惊骇仿佛凝滞。 “咳咳!” 康伯光嘴角流出血迹,捂着胸口,挣扎坐起。 他比这些村民见识更多,看到这一幕,更加绝望。 ‘这头异兽,没有心脏等弱点,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前拥有了部分真气特性?’ ‘没想到,我纵横江湖数十年,没被神捕司玉章、金章、银章捕头抓住,没死在敌人手中,却要栽在这个小小的村庄。’ 康伯光嘴角露出苦笑,并没有尝试躲避,因为知道自己这般重伤状态,根本躲不开,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 预料中的死亡,却并没有来到。 那无数羽毛形状的污秽箭光芒,突然,尽数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与此同时。 嗖! 一点青芒似从天外而来,贯穿腐鹰,让它从半空跌落。 一道少年容貌的道人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大袖飘飘,周身缕缕清光游走,不似凡人。 ‘此人,一招就将那异兽杀了?难道是掌门宗师级的人物?那般清光,可是传说中上品高手的真气?’ ‘这个小小村庄,何德何能,先有一头奇特异兽,又来这般一位宗师巨擘?’ 康伯光暗忖着,连忙抱拳:“在下花间派康伯光,多谢前辈相救!” 虽然方锐少年形貌,但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少年,反而更加彰显其恐怖,自然要口呼‘前辈’。 另一边。 逃过一劫的农汉、妇人,看到降临的方锐,破灭污秽箭光,雷霆打杀腐鹰,心中皆是被劫后余生的欣喜充满。 “这莫不是仙人哟?” “那妖魔死了?” “咱们快去拜见仙人。” “等等,别忘了,刚才那妖魔可是……” …… 方锐没去管那些村民,看向康伯光:“花间派?康伯光?你和康怀风是什么关系?” 康怀风,也就是淮阴府那个采花贼,当年,他离开淮阴府城之时,放走了此人。 ‘师父一生采男无数,仇家无算,以往,我没少背锅……这个前辈自身,或者亲近之人,莫非被师父采过?’ 康伯光心中一动。 多亏方锐不知道他的嘀咕,不然,恐怕当即就会让他体验一番社会险恶。 “康怀风,嗯……” 康伯光正想试探一番,可突然看到什么,瞳孔猛缩:“前辈小心!” “妖魔又活了!” “不好!” “快跑!” …… 另一边,那些村民们,也是发出一阵惊呼。 唰! 原来,灵力贯穿脑袋的腐鹰,竟然还没死,一闪迅疾掠来,闪烁黑光的双翅如剪刀般扫向方锐。 如此威势,纵使是一头壮牛,定然都要被一分两段。 可—— 方锐甚至都没转头,腐鹰距离他还有丈许之时,白、青、蓝、红、黄,五色光华流转,五行领域形成一方囚笼将它困缚。 “有些意思!” 他抬手将腐鹰招至身前,看过去:“黑色星辰的污染,消散天地,这么快就有诡兽出现了吗?” “咦,它的前身竟是一只劫妖黑鹰?难怪,在变成诡兽后,直接有着差不多五品的实力。” “并且,这诡兽不像普通生灵,有着肉身的弱点,寻常四品武者,恐怕都拿它不下。” 方锐心念一动。 “唳!” 这只腐鹰惨叫着,在克化五行的五行领域中,腐烂的肉身融化,化作缕缕黑气。 肉身湮灭后。 它的魂魄,在某种污秽能量下,竟然形成阴影态的诡灵,妄图复仇,不过,在天差地别的实力碾压下,瞬间崩碎。 “神仙啊!” 那些村民们,看着这般眼花缭乱的操作,将腐鹰打得死无全尸、魂飞魄散,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般手段,哪怕师父口中的上品武者,也做不到?’ 康伯光更是看傻了眼:‘这位前辈,究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莫非是……上品之上?!’ “嘶!” 他想到此处,狠狠倒吸了口冷气,再不敢耍弄小心思:“不敢欺瞒前辈,康怀风乃是家师。” “你师父吗?他如今……” “家师早已故去了。” “死了啊!算算时间,倒也是。” 方锐微微叹息着,忽而神色玩味:“你师父不是坏人,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而你么?若我所观不错,修的乃是双休武道功法,多有渔色……为何会出手相助这一村人?” 一个风流无情的江湖浪客,类似采花贼般的人,突然行了善事,你说怪不怪? “这……” 康伯光本想吹嘘一番,争取一个好印象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还是本能地从心,坦诚道:“我师父说过,他欠一位方姓前辈一条命,遇到姓方的人,能帮就帮一把……而这里是方家村。” “原来如此。” 方锐了然颔首。 当初,他放了康怀风,康怀风感动之下,还说要贡献屁股来着…… 没想到,康怀风最终还是记下了这份恩情,甚至说给了徒弟听,才有了今日之事。 ‘缘’之一字,当真妙不可言。 “前辈,” 康伯光观察方锐神情,眼珠子转动,心中小心思活泛:‘师父那个糟老头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与这位前辈交好,看着还很有些交情的样子。’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他娘的,终于不是接过仇怨,而是能沾些便宜了。’ ‘嗯,这般的大粗腿,若是学个一招半式,或者人家手缝里漏出一点宝物,对我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处、保命的手段!’ 他打蛇随棍上,搓着手道:“前辈,我虽然没听我师父提过您,但,君子之交淡如水,想必你们一定是好友……那啥,这第一次见面……” “呵,论不要脸,你们师门还真是一脉相承。” 见到当年故人后辈,方锐心情不错,这康伯光又刻意奉承逢迎,还真不吝啬,给点小小好处。 他想了一下,手中青光一闪,一小瓶‘地心灵乳’扔了过去:“拿去,此物治疗你的伤势,绰绰有余。” 这是当初在鹰嘴峡,收割地甲蚣的存货,有好大一罐子来着,可方锐实力层提升太快,根本用不到,存着不知放多久了。 “地心灵乳?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对上三品武者都有用啊!” 康伯光喜滋滋接过,暗暗感叹方锐阔绰,又道:“前辈,您看我这兵器,刚才在与那异兽对碰中,豁了口……” “那可不是什么异兽,而是……诡兽。” 方锐摇摇头,看向他的长刀:“这也好办。” 唰! 他屈指一点,一点神元飞出,将那长刀随便糊弄祭炼了下。 虽说只是随便糊弄,但,武神之境的神元层次太高,哪怕只是随便祭炼了下,也足以将这长刀提升至神兵利器的层次。 至少,对超品之下的武者来说,那是足够用了。 咔! 康伯光拔刀,刀身上寒芒如水波粼粼映照而出,看到这一幕,嘴角咧开,后牙槽都笑出来了。 “好刀!好刀啊!” 他赞叹一声:“还有,前辈,我的这双休武道功法《怜花宝鉴》,虽然进境不错,但那啥,就是持久差了些,您能不能……” “咳咳!” 方锐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没完没了是,还帮你提高持久…… “滚!” 他拂袖一扫,清光卷起这人,直接扔到了数十丈外。 “啊,前辈手下留……” 康伯光蹬蹬蹬站定,发现被扔出这么远,自身被一股无形力量裹挟,丝毫无伤,这般神奇,让他对方锐的猜测更加拔高了许多。 他知道这次机缘已达到了极限,也不敢再奢求更多,对着方锐方向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前辈赐宝,此番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这就不搅扰前辈了,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说罢,康伯光转身跑得飞快,好似后面有什么人追着一般。 …… 方锐瞥了一眼康伯光,摇了摇头,看向村口。 这边。 在他来之前,腐鹰已经击杀十多人,十多具被掏心的血腥尸体横陈。 此时,那些尸体旁,有着三三两两的人家哀伤哭泣。 这个时代,人口是重要劳动力,特别是家中男人,那是顶梁柱般的存在,若是出事,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重创。 这些村民们也不敢怠慢方锐这个‘仙人’,除了家中有丧事的,其他一群人赔着小心着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稍好、身上衣服没有补丁的老头儿:“老朽是方家村村正方正,多谢仙长救命除妖,还请入村,让我们好好招待一番!” “招待就不必了。” 方锐婉拒,询问道:“你们可知道,那只腐鹰来历?” 这个世界所有劫妖,都出自于他之手,自然是最了解的,它们对污染的抗性,要比寻常生灵强大许多,没理由最先堕落。 这其中,必有蹊跷。 “回仙长,那只鹰啊,叫小黑,是阿玉家的……当初,阿玉进山,遇到……只是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 “我下午看到过,小黑不知道怎么快死了,阿玉将它抱进了院子……”有人补充道。 “我也看到了。”另有人接茬。 “对的,只是小黑为什么变成妖魔,就不知道了……可惜阿玉死了,他可是个好孩子啊!”有人叹息。 …… 大概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一个村间少年,和一只落单的劫妖黑鹰结下了羁绊,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唯一不平常的是,那只劫妖黑鹰今天遭遇重创,快死了,后面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成了这样。 ‘此事多半是人为。大可能,是那个名为方玉的乡野少年……’ 方锐暗忖着,在村民带领下,去了方玉院子检查一番,除了一些坟土、槐树枝、母鸡血等一些阴属性材料外,别无发现。 ‘这头劫妖黑鹰,出自我之手,与我有大因果,我倒是可以尝试,卜算造成它变成诡兽的凶手……’ 他掐指一算:“凶手是……眼前已成尸体的方玉?!果然,是这方玉让黑鹰变成诡兽?可这方玉,只是一个乡野少年,那般邪法从何而来?” 可惜,卜算之术,只能占卜吉凶,与自己有大的因果的人、物,卜算一个事情具体事由,暂时却是做不到的。 “如果这件事背后,是某个人的阴谋算计,那么,我卜算让黑鹰堕落诡兽的凶手,是百分之九十九可以一同卜算出来的。” “可既然卜算不出来,那就是:方玉很可能通过某个遗迹、洞窟得到邪法,最终,作茧自缚?” 方锐思索着,再次谢绝方家村的赴宴邀请,却并没有离开。 “方玉乃是方家村的村民,听说,县城都没去过,这般的村民,活动范围基本就是方圆数里。” “如果有什么遗迹、洞窟,那多半就在这个范围。” 方锐暗中在方家村检索一番,没有发现,便开始以方家村为圆心向外排查。 …… 又向外搜出二三里。 半空。 方锐暂时没发现什么遗迹、洞窟,却见一个秀美坤道骑马而来。 “又一个与我有因果之人!” 他喃喃着,从半空落下。 “前辈是?”女道人警惕勒马。 “可是北派元始道之人?” 方锐抛出一枚令牌。 北派元始道,乃是当年他为了抛却因果,让收养的女婴方漓开创;南派元始道,则是清衍那一脉。 “北派元始道道微,拜见师祖。” 道微下马行礼。 她只知道,有此令牌必为门中师祖,却不记得门中有这般一个,决定等自己回去,好好问问。 “不必多礼,方漓如何了?” “方漓师祖,多年前已经坐化。” “坐化了啊。” 方锐沉默了下,抛出一张‘万里传音符’:“这枚玉符收起,若有需要,可与我联系。” “多谢师祖,对了,师祖可见过一个采花贼?” “康伯光?” “正是,不知……” 方锐询问一番,得知:毕竟师父是康怀风,康伯光为人还是有底线的,偷心非偷人,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不过,还是搞了许多有夫之妇,在这个时代,就非常为人不耻,为世道所不容,似乎还和这个道微有一段恩怨情仇。 “这边,你去!” 方锐指了个方向,并不多加干涉,离去不见。 …… 以方家村为中心,搜寻了方圆数里,无果。 “竟然没什么遗迹、洞窟,是我没找到?还是,我之前,推衍错误?” “可如果推衍错误,那就意味着卜算出了问题,所以,有什么人、或者物,能跳出我的卜算之外?” 方锐眸光闪烁:“我的面板,在吞噬了‘生死簿’后,位格更是隐隐提升一丝,跳出我的卜算之外,这概率就更小了。” 他思索不出,也不纠结此事,正好,接到虞云澜传讯,加速往神京而去。 …… (本章完) 第201章,毒妇 大虞,神京。 山色空蒙,细雨微微,云烟袅袅,湖光如镜,水天一色。 这是先天至宝构造的异空间。 此前培育彼岸草功亏一篑,永定帝并未得到仙品天材地宝治病,知道自己万不可再大惊大怒,特意在此放松身心,修身养性。 “陛下好雅兴!” 此声未落,阴阳黑白二气流转中,应无极身形凭空出现在永定帝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此前异常天象,无数黑暗星辰坠落,调查结果已出来了。” “现今确定,并非大黑天降临,而是邪神干涉,投放污染,才有那般天地变化……” “那便好!那便好啊!” 永定帝放下茶盏,抚掌而笑,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庆幸。 本以为,捅了大篓子,将自家给炸了,没想到,只是被扔进来两根小鞭炮…… 当时,目睹阴世地府崩碎,可真把他们两人吓得够呛,以为大黑天即将降临,世界堕落,覆巢之下无完卵。 现在看来,只是邪神投放污染…… 嗯,放在以前,这的确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但被吓了一遭后,二人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强。 这就好比:本以为,要掀开房顶,没想到,只是开了个窗,完全在容忍范围之内嘛! “陛下切莫大意!这次,大黑天手段诡异,黑暗星辰污染直接融于天地灵气,可侵蚀生灵,自我增生,绵绵不绝。” 应无极神色凝重道:“若无有效克制方法,局势将不可遏制向大黑天一方倾斜,世界堕落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纵然损失九州,大虞仍是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大帝国,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效率极高,很快就搜集到了大量信息、采集到了充足样本,初步查清了这次污染的性质。 “哦?!” 永定帝听闻此言,皱了皱眉,不过倏而又舒展开来:“我大虞人才济济,只要不是火烧眉头,刹那间见生死,慢慢来,总能想到办法的。” “这次,大黑天付出大代价,从内部渗透,可见外部无法突破,我们洪虞界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倒也是。” 应无极咂了一口茶,颔首赞同:“我们洪虞界,乃是一方大世界,底蕴深厚,上古之时,大能无算,据说,圣皇更是达到了邪神的层次,也难怪大黑天念念不忘。” “说到圣皇,” 他顿了顿,又道:“我总感觉,祂并没那么简单,虽然遭遇规则伤害沉睡,但想来多有布置,只可惜淹没在岁月中,如今已不可考了。” “若有所图,早晚会跳出来的。” 永定帝摇摇头,忽而叹息:“可惜,这次彼岸草培育失败,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世界无恙,祖上留下的江山社稷还在,他自然又想起了自己安危。 “这……若无仙品天材地宝,恐怕是无法根治的,陛下又不肯退位。” 应无极想了下,道:“当然,只要陛下平心静气,勿惊勿怒,其实,也无太大问题。” “只要不牵涉妖道,朕好得很。” 永定帝想起方锐,心头莫名一阵烦躁,连忙甩头抛开,给应无极倒了杯茶,请教道:“老祖,听说紫霄阁那位返回了,不知她可有治愈我的方法?” “希望不大,不过,陛下也可去问问。” 应无极微微摇头:“那位返回不久,就召集紫霄阁众臣,似有要事,现在,恐怕没什么空。” 名义上,紫霄阁是和大虞皇室同等的存在,紫霄阁群臣又一个个刚正方直,大虞皇室无事是不会去找不自在的,一般各行其是。 成千上万年间,两方早已达成默契,磨合出一种彼此都可接受的相处方式。 “那就等等,晚些时候,朕再亲去拜访。” 永定帝与应无极谈论着虞云澜,却不知道…… 另一边,虞云澜正在准备着,与大虞皇室彻底决裂。 …… 紫霄阁。 虞云澜返回,做出一番布置后,旋即便将紫霄阁群臣召集而来。 此时,济济一堂,这些紫霄阁臣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戴青色纶巾,腰悬‘天心印’,浩然之气升腾,直冲霄汉。 “许久都没有举行这般集体会议了?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 “也不知,玄首召集我等何事?” “若老夫所猜不错,大概,与之前天象变动有关。” …… 议论纷纷中。 哗! 虞云澜现身,却一言不发,拂袖之间,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展开,直接将毫无准备的一堂重臣收走。 她又不傻,知道这些人中,必有心向大虞皇室者,以防告密,一切机密说都不说,直接先收走了事。 等离开神京,到达南虞,再给这些人解释,给予选择的机会,也是一样的。 “此事隐瞒不了太久。” 虞云澜想了一下,与方锐传讯后,决定即刻开始下一步。 本来,原定计划是等方锐到来,一同动手的,现在,计划要稍稍提前。 一来,方锐与大虞皇室的龌龊,她心知肚明,有些担心方锐来了,刺激大虞皇室做出玉石俱焚的不理智之事,给方锐带来危险。 二来,这是紫霄阁与大虞皇室的事情,如果可能,她还是希望自行处理,做一个了断。 当然,虞云澜也非意气用事之人,估摸着时间的。 若无意外,方锐大概正好接走她;若有变故,方锐也能赶得上,作为最后的底牌。 “下一步,封禁那处。” 虞云澜清冷的眸光一闪,回想起两界山时,与方锐的对话。 …… “大虞神京之下,乃是……上古天变之后,遗留下的最大一处世界缝隙。” “世界缝隙?!”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我与应无极,至少须得一人坐镇神京,并至少留下三件先天至宝镇压。” “若是这般,那就麻烦了。必须留下足够的先天至宝,可如此,也难保大虞皇室挪用……乃至,在推翻大虞之时,大虞皇室以此作为威胁,玉石俱焚……” “方道友放心,圣皇早已留下反制之法,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其中早已留下禁制,配合‘补天秘法’,可填充那处世界缝隙。只是,若如此,三件先天至宝将困于那里,连我也无法取出了。” “如此倒也公平,我方、大虞皇室皆不可动用,亦能防止大虞皇室作妖。” …… “补天秘法,没想到,我也有动用它的一日。” 虞云澜清冷的眸光闪烁,掐诀之下,灵力蒸腾,领域旋转,一种奇异的波动弥漫。 她的造化领域,最适合补天秘法,而‘补天秘法’紫霄阁代代相传,也没别的作用,就为在必要之时,以三件先天至宝封堵那处世界缝隙。 嗡! 在这股奇异波动下,三件先天至宝忽而激活。 太初金榜,散发太初气息,储存的‘浩然正气’直冲云霄; 玉皇封天书,禁断隔绝之力犹若实质,好似能封禁天地,绝天地通; 开天钟,一声声深邃而悠远的钟声响起,仿佛溯源可至开天之初,其声荡涤神魂,镇神封魔; …… “太初金榜,与紫霄阁臣‘天心印’交感,储存数千上万年中一代代人杰之‘浩然正气’;玉皇封天书,具备世间最强大封禁之力;开天钟,具有镇神封魔之奇效。” “如此三宝合一,生生不息,方得补天。” 虞云澜心中明悟生出,最终一拂袖:“去!” 唰!唰!唰! 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蓦然光芒一闪,破开空间,没入地下。 神京之下最深处,有一道呈现树杈形状的扭曲缝隙,它横亘虚空,空间在那里都好似失去了意义,并没有物理上可衡量的长短、大小,好似一道世界的疤痕。 这正是世界缝隙! 处于神京的五件先天至宝垂落缕缕气息,并有一道道气运金锁笼罩而上,却在那道世界缝隙映照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可见后面黑暗沉沉,以及世界之外涌动的混沌力量。 此时。 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破空而来,呈现三才旋转,力量交融,化作三角,旋转没入其中,让世界缝隙快速虚幻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这就好似,破裂的‘天之痕’被补上了一般。 如果说,从前,这处世界缝隙,只是借助先天至宝的力量镇压,缝隙还在这里。 那么,如今‘补天秘法’作用下,就是真真正正被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充了,至少,虞云澜、大虞皇室皆是已不可再取出。 而这时—— 玉皇封天录被‘补天秘法’驱动,去填补了世界缝隙,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再无遮掩,气息逸散。 此般气息,神京之中的普通百姓不能察觉,却瞒不过应无极、虞云澜这般真君。 “果然,大虞皇室抽取阴世地府本源,早有年头了。” 虞云澜清冷玉容如霜,在阴世地府一行后,对此已有猜测,此时,就是得到了验证。 只是。 她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去找大虞皇室对质、算账,而是以‘山河社稷图’之力破开空间,一闪消失不见。 这是要去接引紫霄阁臣的家眷。 之前不做此事,是以防惊动大虞皇室,打草惊蛇,现在世界缝隙已经封禁,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 咔嚓嚓! 虞云澜补天秘法发动,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去填充了世界缝隙,这边以先天至宝力量构建的‘度假空间’,自然受到影响开始崩溃。 唰!唰! 永定帝、应无极二人身形退出,来到现实。 “老祖,这是怎么了?” “让我看看,嗯?好浓郁的幽冥气息……不好,我们皇室的‘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怎么气息泄露了?先天至宝‘玉皇封天录’去了何处?” 应无极惊呼着,神念扫过,发现不仅‘玉皇封天录’不见了,皇宫门口,‘开天钟’也不见了。 再一观,地下深处,那道世界缝隙已弥合。 ‘神京之中,能做到这般事情的,只有紫霄阁那位……’ 他心中已有猜测猜测,留下一句‘陛下,我去去就回’,身形已是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拦住了一人。 正是虞云澜。 此时,她已经用‘山河社稷图’接引走了大半紫霄阁臣家眷,见应无极拦在身前,心中轻叹,知道无法继续下去了。 “虞真君,可是你以‘玉皇封天录’、‘开天钟’,弥合了世界缝隙?” 应无极脸色阴沉:“圣皇规矩,紫霄阁执掌‘山河社稷图’、‘太初金榜’;大虞皇室执掌‘玉皇封天书’、‘阴阳无极剑’;‘开天钟’悬挂皇宫门口;‘混沌四象幡’镇压陪都上洛;你私自作此举动,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是我以太初金榜、玉皇封天书、开天钟三宝弥合世界缝隙,不过,此为圣皇所允。” 虞云澜神色清冷,质询道:“倒是你大虞皇室,皇宫之下抽取阴世地府的阵法,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这……” 应无极还没想好怎么狡辩。 虞云澜又是道:“大肆向阴世地府排放负面情绪,盗取阴世地府本源,阻我三清身圆满,乃至,间接导致天道污染,汝大虞皇室知罪否?” 她并未遮掩,此般清冷婉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响度一致地传遍全城,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紫霄阁那位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永定帝手腕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满城文武群臣、百姓,更是大哗。 “这是虞真君的声音?” “怎么听着,像是在论罪皇室?” “阴世地府是什么东西?天道污染又从何说起?” …… “你……你……” 应无极遭遇质问,第一反应,是被揭破的震惊、心虚。 然后,忽然觉察到不对,这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思维飞快运转,察觉到背后恐怖的‘真相’。 ‘虞云澜既然知道天道污染,那么,想必已经三清身圆满,沟通过了天道?我与陛下,召唤阴世地府虚影,所见的两道流光,其中之一是虞云澜,另一人……’ 应无极思及此处,仿佛被一道雷霆劈中:‘我们这般同等存在,还能是谁?妖道?!’ “妖道是你的人?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谁还能培育出一位真君? 好!好啊!南虞背后是妖道,妖道背后是你虞云澜,你当真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地府崩塌,想必也是你所为?‘生死簿’想必也落入了你的手中?阴世地府中沉睡的圣皇,是否也被你诛杀? 你……你这个毒妇,隐藏得好深,简直比圣皇都要老谋深算!” 应无极手指虞云澜,神色极致震惊之下,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显然,方才虞云澜的质询,让他自以为发觉了一切的‘真相’。 …… (本章完) 第202章,三气 “不可理喻!” 虞云澜听闻应无极的猜测,只感觉此人思路清奇。 方锐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 阴世地府崩塌,明明是大虞皇室抽取九幽本源;‘生死簿’遭遇污染,乃是方锐以未知手段崩碎;阴世地府之中,都未曾见到圣皇真身,谈何诛杀? 沟通天道、阴世地府之行,某种程度上说,皆是在给大虞皇室收拾手尾,应无极此时,还在倒打一耙? 只是,以虞云澜的性子,也不可能去争辩、争吵。 她深知,这种对方认定的事情,想要辩解扭转,根本是不可能的,也没意义。 应无极见虞云澜沉默,只当做默认,心中反而有着一丝释怀。 如果说,以往大败亏输,输在方锐这个无名小卒手中,那的确是难以接受,几乎都快成了执念、心魔。 那么,败在虞云澜手中,反而容易接受得多。 ‘紫霄阁历代天心玄女,心如琉璃,空灵纯粹,无有俗念,谁能知道会出现虞云澜这般一个奇葩?看似小白花,实则野心勃勃,手腕通天,布局深远,玩弄人心于鼓掌?’ ‘是了,若不是她在幕后掌控,南虞怎会出一位女帝?这二人,真实性格可是相似得紧。’ 应无极暗忖着,自以为明白了一切,深吸口气,竟是怒容收敛,意图和虞云澜谈判:“虞真君,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大大方方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不要忙着拒绝,你确信,圣皇的确已被你诛杀?祂的确死干净了么?我们大虞皇室,知晓的秘密、底牌,可未必比你紫霄阁少。” 他意味深长道:“如今局势,外有大黑天虎视眈眈,内有圣皇隐藏暗中,我们何不联手?以我们两方之力,足可主宰人间界,皇权富贵、道途前路,乃至一线成圣机缘,何物不可得?” 成千上万年来,大虞皇室不是没有试探过紫霄阁,可紫霄阁始终死硬顽固,一副‘世界忠诚走狗’的样子,他们自然什么龌龊都要瞒着。 现在紫霄阁主动谋划,应无极不怒反喜,有种拨云见月之感:不怕你有欲望,就怕你清高、油盐不进! 另外,他说的也是真的,只要利益够大,以往一切都能翻过去,共同合作。 “夏虫不可语冰!” 对应无极自以为的大度退让,合作挖世界墙脚,谋取私利,虞云澜却只感觉市侩,有种恶心的腐臭。 此刻,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今日,我紫霄阁与大虞皇室决裂,去往南虞。” 此般声音,清清如玉,刹那间传彻神京。 “你敢?!” 应无极怔了一下,旋即,就是大怒咆哮。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说的这般清楚明白,做出如此退让,虞云澜竟然还不知好歹,安敢拒绝好意、戏耍羞辱?! 那种感觉,就如谈了好多年的对象,突然昭告天下,要跟人跑了。 虞云澜却再无废话。 哗! 她灵力涌动,手中‘山河社稷图’,一道七彩光柱照落而下。 “疾!” 应无极面色剧变,身前‘阴阳无极剑’悬空,黑白二色呈太极图旋转,好如盾牌。 轰! 二者相撞,应无极身形被狠狠压下,砸入地面。 虽然虞云澜、应无极,皆持有先天至宝,但虞云澜显然道行高出一些。 她三清身圆满,又在沟通天道中,得有进益,达到世界天花板,可以说,只要环境允许,瞬间就能向上晋升。 反观应无极,却是稍弱了一筹。 嗖! 虞云澜并没纠缠,以‘山河社稷图’破空,放弃再行接引紫霄阁臣家眷,赫然是打算离开。 “贱妇,哪里走?” 应无极灰头土脸从地下飞出,饱含怒火的声音传出。 这一刻。 唰!唰!唰! 大虞神京,布置的重重禁制光芒闪烁,其中不乏禁空的,逼迫虞云澜现身。 “昂!” 大虞国运翻涌,更是在秘法下,化作一条金龙,禁断阴阳五行,横冲而去。 在大虞都城神京这个特殊地方,国运天柱所在,此条气运金龙,竟然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四阶层次。 “唉!” 虞云澜蓦然叹息一声,其实,这些禁制基本对她无效,最多只能阻拦少许时间,气运金龙亦是如此。 她身为紫霄阁玄首,拥有玄女令,同样可以汲取大虞国运,此时,就以秘法衍化一只气运神凰。 “昂!” “唳!” 天空中,龙凤争鸣,不断交击碰撞,最终双双炸开,如烟花般绚烂。 而趁着这个时间,应无极已经做出了下一步反应。 “贱妇,让你看看我大虞皇室真正的底蕴。” 他怒喝一声,手中掐诀,勾连皇宫之下阵法核心:“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给我……启!” 抽取地府本源,需要应无极、永定帝二人令牌,只是启用阵法,却只应无极一人即可。 唰! 刹那间,九幽之气澎湃,浓郁不化的暗灰色遮蔽天幕,一道黄泉之水滚滚流淌,从皇宫之下的核心阵法,忽而出现在天上,飞快哗啦啦膨胀,横亘苍穹。 此阵镶嵌入天地,借用天地之力,已有挪移空间之效,乃是真正的四阶阵法,对应天心境层次! 唰! 这一刻,‘阴阳无极剑’本体射来,纠缠‘山河社稷图’,两者共鸣,暂时失控。 与此同时。 哗啦啦! 那道黄泉之河,仿佛携带着一方天地的力量,污秽、冲撞而来。 虞云澜神色清冷,‘山河社稷图’暂不可用,亦未慌张,沟通‘玄女令’,一枚枚七彩球形能量烙印飞出,每一枚都散发着三阶真君层次的能量波动,庇护周身。 这是紫霄阁历代玄首,在坐化之时,将毕生力量留在玄女令中所形成的能量烙印。 在黄泉水冲击下,它们一颗颗明灭闪烁,不动如山。 得此喘息。 唰! 虞云澜收回‘山河社稷图’,身化流光,冲霄而起,在‘玄女令’中能量烙印的支持下,即将破阵而出。 “好一个得天独厚的天心灵体,坐化之时,竟能以毕生精气神直接形成能量烙印?皇室老祖们,对不住了,今日我必诛这妖妇。” 应无极狠狠一咬牙,蓦然掐诀。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拂过。 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一座座白玉台上,盘坐着的犹如尘封兵马俑的一道道人影,周身气机波动,忽而一个个睁开眼睛。 “今夕,人间是何年?” “后辈子孙唤醒吾何事?” “天地灵气复苏否?大黑天降临否?” …… 一位位老祖皇室老祖被强行苏醒,虽然尽数身上暮气沉沉,但却周身散发着货真价实的三阶玄域真君巅峰的强横气息。 “各位老祖,还请借我力量,留下此人!” 应无极大喝一声,全力催动阵法。 嗡!嗡!嗡! 以皇室这些三阶真君为人柱力,供应灵力,作为阵法节点,‘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笼罩天幕的暗灰色,陡然变为黑色。 哗啦啦! 那条黄泉之水,更是瞬间膨胀十倍,恐怖的天地之力加持其上。 如果说,此前,‘九幽黄泉万尸大阵’已份属四阶;那么,此刻,再极限拔升后,已达到四阶之上,或可堪称……五阶! 这是大虞皇室背叛圣皇后,为将来可能某一日,对抗圣皇所布置的底牌,没想到,却是被虞云澜先一步享受到了。 “历代大虞皇室真君,竟借着此邪恶阵法,非死非活延续至今?” 虞云澜本欲以‘山河社稷图’破开阵法空间,从而离去的,可随着阵法之力激增,自然失败,神色凝重地望向那道黄泉之水。 此刻。 她只剩最后一条路,超负荷催动历代心玄女的所有能量烙印,看一举爆发能否庇护离开。 只是,这般方式的成败,着实未知,要赌运气的。 就在此险恶之时—— 滴答! 似如一滴水滴溅入深潭,明明是极轻微的声音,却仿佛浸透神魂,越是修为高深者,越是能察觉此刻的恐怖。 嗡! 一股无形无质、不可用语言描述的波动,拂过虚空。 皇宫之下,‘九幽黄泉万尸大阵’核心,白玉台上,那一道道苏醒的人影,刹那间惊恐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如若雕塑。 是的,数十上百个真君,在这一刹那齐齐寂灭! 唰!唰!唰! 一颗颗真灵光点升空。 失去这些真君巅峰的人柱力供应,‘九幽黄泉万尸大阵’震荡,气息急剧削弱。 虞云澜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轰! 已经催动的天心玄女能量烙印,灌注‘山河社稷图’,化作一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打开一条通道。 外面。 方锐一袭青衫,背后轮回池虚影闪烁,收拢聚啸而来的真灵光点。 没错,他到来已有片刻,可无法破入‘九幽黄泉万尸大阵’,直到应无极唤醒历代皇室真君先祖,这才感应到可以动用轮回池的法则攻击。 也是大虞皇室作死,以抽取的九幽本源,强行凝滞这些皇室真君,将他们保持在了非死非活的状态。 这不巧了,如此逆乱阴阳平衡、违背天理轮回的操作,完全处在轮回法则的攻击点,这才被一举收割。 “虞道友,我来晚了。” “不,方道友来得正是时候。” 虞云澜浅浅一笑,从打开的阵法通道飞出,立在方锐身后半个身为,显然以他为主,回望下方。 “妖道,是你?!” 应无极怒不可遏,怒发冲冠,胡子、头发根根竖起。 如此愤怒…… 不仅是诛杀虞云澜的好事,被破坏坏了。 还在于:他感应到,之前那古怪莫名的波动下,所有皇室老祖齐齐坐化了,这就让大虞皇室最大的底牌,这个超四阶、预备对抗圣皇的手段……啪,没了! ‘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中,储存阵法核心的九幽本源充足,哪怕皇室老祖苏醒,只要在阵法之内,爆发过后同样也再次沉睡,反复使用。 但,方锐一招法则攻击,收割真灵,直接将这些真君老祖变成了活死尸,生生掉落一个大境界,再也无法让阵法爆发出远超四阶,堪称五阶的力量了。 这张底牌严重受损! “应真君,别来无恙啊,顺便代我向永定帝问个好,紫霄阁,我方锐今日带走了!” 唰!唰! 方锐、虞云澜二人身化虹光,破空离去。 他倒不是不想反攻神京,一劳永逸。 而是…… 纵然那些皇室真君坐化,可也是一个个二阶半仙巅峰的活死尸,作为人柱力,足以让‘九幽黄泉万尸大阵’,保持在四阶阵法中的强横层次。 神京更是大虞主场,对方拥有无量气运,二人联手,也未必讨得了好。 更别说,大虞皇室可能的其它隐藏底牌,乃至军队增援了。 “妖道!妖妇!” 应无极望着二人离去,好一通无能狂怒后,才冷静下来。 其实,方锐、虞云澜二人不敢纠缠,他又何尝不忌惮对方呢? 那般看不懂的手段,直接让数十上百真君坐化,万一,给他也来一下呢? “还有,我明明猜测,虞云澜是妖道背后的幕后掌控者,可那妖道,种种诡异玄奇之手段,似乎虞云澜都无法相比。” “而且,方才,虞云澜似乎以妖道为主的样子?” 应无极迷惑了,想不通,方锐与虞云澜两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妖道、妖妇,一丘之貉,何必多思?” “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对了,陛下!” 应无极面色大变。 之前,他对虞云澜的猜测,因为心神失守,再考虑到永定帝身体原因,并没有灵力传遍全城。 可方锐到来的声音,却是整个神京都听到了。 …… “……代我向永定帝问个好,紫霄阁,我方锐带走了!” “妖道!又是妖道!” 永定帝听闻这般熟悉的声音,刹那间,不由回想起:方锐席卷原、饶、凉三州;天水河,葬送百万虞军;建业城中,满城地荆棘埋葬八十万禁军;暗算李昱,炸死甄家老祖…… 一桩桩!一件件! “妖道!妖道!妖道……啊!” 永定帝眼睛通红,连喝三声,忽而仰天吐血。 “陛下……” …… (本章完) 第203章,帝崩 唰!唰! 两道流光划破天幕。 下方。 山野之中,草色枯黄,间杂着如火焰燃烧的枫林,江水如青碧丝带蜿蜒而过,远处阡陌田地纵横如星罗棋盘。 在虞云澜眼中,这些景物前所未有的鲜活,心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这次离开神京,好似一朝脱去枷锁,方知我是我。 “虞道友心情很不错?” “是,以往困于神京,就如鸟儿困于樊笼,如今一朝自由,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或是心情不错,也或是因为在方锐面前,虞云澜清美的俏脸颇为认真,阐述着自己的心境,难得显得话多。 “天地辽阔,去了南虞,道友可去更多的地方看看,纵然九分心力许以世界,也当留出一分留予自己。” 方锐有些明白的虞云澜心情,笑着建议道。 “那……方道友可愿与我一起?”虞云澜忽然问道。 “好。” 方锐下意识答应,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岔开话题:“之前,虞道友所说神京之下那道世界缝隙,如何了?” 虞云澜玉颜上有着清浅的笑意,语气都似更轻快了三分:“我以补天之术,将太初金榜、玉皇封天录、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补了那处世界缝隙,从此大虞神京再无须人镇守了。” “只是,三件先天至宝也困于那里,不可取用了。” “此举,终究是利大于弊,至少,大虞将来就不能玉石俱焚,作为威胁。” 方锐忽然想起另一事:“这么说,太初金榜、玉皇封天录、开天钟三件先天至宝填补世界缝隙,道友又带走了‘山河社稷图’,大虞皇室真正掌控的先天至宝,只有‘阴阳无极剑’、‘混沌四象幡’了。” 这一次,虞云澜当真做得太绝了,绝对让大虞皇室肉疼无比。 “混沌四象幡,乃是上洛半仙世家共掌,作为核心,镶嵌一十九件超品秘宝布下的‘周天混元大阵’,上洛防护恐不弱于神京。” 虞云澜螓首微摇。 言下之意,大虞皇室真正掌控的先天至宝,只有‘阴阳无极剑’一件。 另外,她知道,方锐似有一种摧毁先天至宝获取好处的秘法,也是在侧面提醒,不要冲动去上洛抢夺‘混沌四象幡’。 “虞道友放心,我自不会如此不智。” 事实上,方锐还真考虑过,只是察觉危险放弃了。 “如今,虞遭到连番削弱,自保有余,进取不足,短时间内不再是威胁,南虞休养生息之余,另外,也可腾出手来,应对黑暗星辰坠落,所带来的天地变化。” 他想了一下,将之前在方家村,遇到那头诡兽腐鹰的见闻诉说了。 “没有生灵弱点,死后,还可变为诡灵?” 虞云澜如远黛的蛾眉蹙起:“听方道友所言,这般诡兽,对我等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普通百姓……要想诛杀一头诡兽,中品武者、灵师恐怕都不行,为求稳妥,须得上品武者、灵师。” “只是,天下间,哪有那么多武者、灵师?若这些诡兽生成,袭击村庄,大肆屠戮,污染增生,我等只能被动应对,人间界恐将大乱。” “虞道友一针见血。” 这正是方锐忧虑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将来,‘天黑,别出门’,以及‘四处诡祸’、‘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事不是迫在眉睫,还有时间,暂时之间,局势远未到那般剧烈程度。 “紫霄阁可以尽一份力,虽是杯水车薪……还有,这些阁臣是我未曾告知,强行带走的,希望方道友可以给他们选择,去留自由。” “此事自然。” 方锐一口答应。 强扭瓜不甜,虽然可以解渴,但时至今日,南虞已积攒相当一份家底,自不会饥不择食、强人所难。 两人交谈着,一青一白两道流光在微醺的夕阳下划过,去往南虞。 …… 大虞,神京。 皇宫,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此时,这方人间至贵之地,却是一片压抑,宫女、太监噤若寒蝉。 “老祖,父皇他……” “唉!” 应无极叹息一声,面露无奈:“回天乏术,老祖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吊住最后一口气。” “如今,纵使陛下退位,也……” 他摇摇头:“瑜儿,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听闻此言。 太子身子一颤,心绪复杂,也不知此刻是何心情,进入其中,迎面而来一股浓郁药味。 龙床上,永定帝脸色苍白,无有一丝血色,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 “父皇!” 太子来到床边,屈膝跪下,未语先泪。 “是瑜儿啊?坐!” 永定气息微弱,此时看向太子的目光,满是慈爱:“你是朕的大儿,你不知,你出生之时,朕初为人父,是何等欣喜……你小时候,朕喜爱得紧,也多有陪伴,那时候……真好啊!” “后来,孩子越来越多,朕执迷权力,少了对你的陪伴、关切,这是为父的不对,请瑜儿原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在这个父为子纲的时代,还是一位皇帝,主动承认自己错误,对儿子道歉,此种行为可谓难得。 “父皇!” 至少,太子就被感动了,这一声哭泣,相比之前,要更真切得多。 他也回想起了小时候,那般父子之情,为之动容。 “朕这一生,亏欠你们,更亏欠的,却是大虞。” 永定帝眼中露出回忆之色:“朕少时登基,立下志向,要成为一代超越先祖的明君……早些年,倒也顺利,国泰民安……” “直到,那人出现!” 他平静如深潭的声音,忽而出现波动:“先是,原、饶、凉三州气运收割,大败亏输,被大迂回包围,损兵百万;天水河一役,百万虞军葬身鱼腹;建业城中,再度折损八十万禁军……” 其声字字泣血,还未说完,鲜血已是染红了嘴边。 “父皇不要说了!”太子哭泣哀求。 “不必,朕要死了,不说完,就再也说不出口啦!” 永定帝摆摆手,继续言道:“三场大败,崩折我大虞一半国运,造成今日,南虞崛起,天下二分。” “再回想起,当年登基时立下的志向,朕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一至于厮!” 他高亢的声音忽而转为落寞,眼角泛出点点泪花:“瑜儿,为父给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 “父皇,儿臣必收服失地,斩下那妖道头颅,祭祀祖庙……” 太子赌咒发誓道。 “不,你守住剩下半个天下,就可以了,朕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怎么能要求你呢?” 永定帝摇摇头,看到太子眼中的斗志,要说什么,喉咙却仿佛被卡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父皇?!” 太子连忙上前,为永定帝抚捋背部。 “守成,非……轻易之事……” 永定帝咳出一大口血,才感觉舒畅了些,摆手阻止太子擦拭,抓紧时间,殷切叮嘱道:“那人大才,万要重视,不可大意,否则,江山必亡。” 方锐曾是他的心魔、执念,在此弥留之际,终于释怀,不再称‘妖道’,反而承认了方锐的能力。 “兵戈之事,多问老祖;政事,可问于沈恬、于梦溪……” 此为谆谆教导。 “孩儿必不敢忘!” “那便好。” 永定帝气息愈发熹微,声音也越来越小:“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无颜……无颜啊!” “万一、万一,” 他忽而看向太子,枯瘦的手抓去:“朕是说,若遇绝好时机,万一……我儿平定南虞,家祭之时,无忘……告诉我……” “孩儿记住了。”太子反握住永定帝的手,哽咽含泪点头。 听闻此言,永定帝似乎心愿已了。 嗒! 他缓缓合眼,原本熹微的气息,彻底归于无有。 “父皇!” 太子发出一声凄厉哭泣,犹如呐喊。 彼时。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光线趋于黯淡,好似垂落的幕布,似乎昭示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咚!咚!咚!咚!咚!咚!咚! 先天至宝‘开天钟’已被取走,镇压世界缝隙,新取来替代的秘宝大钟,连作七响,传彻大半个神京。 “钟声七响,这是山陵崩?!” “呜呜,陛下龙驭归天了!” “早听龙体欠安,不想……竟如此英年早逝!” …… 神凰元年十一月二十六。 大虞永定帝,山陵崩于泰和宫。 十二月初一。 太子应瑜登基,改年号靖难,史称靖难帝。 …… 永定帝驾崩,靖难帝登基,以往一贯与大虞皇室不对付的半仙世家,这次却难得的没有拖后腿。 在南虞这个外力压迫下,为了富贵荣华,为了寿元道途,为了身家性命,半仙世家与大虞皇室,前所未有团结在了一起。 …… 南虞,建业。 “年号靖难,是为平定灾厄之意?好志向。” 李曌如此说着,凤眸中却是强大的自信,自信不会弱于那大虞靖难帝。 方锐坐在一边,品着茶,修身养性,面无表情,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嗯,他今晚来得有些早了,李曌还在批阅奏折。 “紫霄阁臣,那些人如何了?” “主上,按照您的指示,去留自由。” 李曌停下批阅奏折,抬头答道。 事关虞云澜带来的紫霄阁臣,的确如此,不过她还顺便干了一件大事。 借着紫霄阁补充的人才,再度展开了一场大清洗,对一些贪污腐败,或者尸位素餐、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者,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 其中,不乏一些元老。 如果说,方锐从前,这些臣子的要求,只是忠心、不背叛、屁股坐正;那么,李曌的要求,就要高得多,忠诚是底线,能力是主要,德行要在一个底线之上。 总而言之,经过这此事件,女帝对南虞朝堂的掌控力+1+1+1…… 对这些事情,方锐是知道一些的,却不在意,既然选择了李曌,那就是一国尽托付之。 “主上,那位紫霄阁首,我是否也安排个职位?”李曌忽而抬头,一双明媚大气的凤眸看来。 “嗯?!” 方锐懒得思索,可不是笨,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李曌这是在试探虞云澜的地位,是与他同等;还是和她差不多;或者干脆直接被捉回来的…… 若是后两者,以李曌这胆大包天的性子,就敢把虞云澜当棋子利用。 ‘这娘们的野心就如胸怀一般,又膨胀了,必须教训,狠狠的教训!’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李曌身边,抱起女帝。 “主上!” 李曌不甘示弱,如灵蛇葱白双臂环抱住脖子,高挑的身形让她一双凤眸居高临下。 一番大战。 事毕,事毕,事又毕。 已是旭日东升。 女帝依偎在方锐怀中,如高贵的金丝猫一般,显然已被降服,轻轻说着话如梦呓一般,询问以前。 “南虞立国,其实筚路蓝缕。” 方锐回忆着,轻声道:“大虞万千年积累,老底深厚至极,输一次、二次、三次,都有东山再起之机,我却是白手起家,败一次便是满盘皆输。” “所幸,经历种种,如今终于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 回想起布局原、饶、凉三州,大战天水河,建业一役力挽狂澜……一路走来,唏嘘不胜。 “过去的已经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予你了。” “嗯。” 李曌说着自己设想:“靖难帝新近登基,北面大虞威胁,暂不须虑,是时候休养生息,处理一些事情了。” “我南虞内部,黎民疲敝,百废待兴;世家大族,如若顽疾;昨日天变,黑暗星辰污染……” “天变,这个我想想法子,前两者,就你自行处理,你待如何?” “大势汤汤,无非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女帝霸气回眸,让某人一阵激动。 “主上,你……” 她凤凰嗔白了一眼,高傲雪白如天鹅般的脖颈,缓缓低下。 事后。 李曌披上龙袍,金缕束腰,准备去早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皇位浸染,她身上,那股高不可攀、华美雍容的气质,愈发明显,一颦一笑皆有种难言的魅力。 “主上!” 女帝临走之前,还回头来,对着方锐吻下,撺取一番,才施施然离开。 “这妖精……” 方锐哭笑不得,若不是考虑到早朝,定然要将她抓回来,唱一曲《征服》。 …… 返回小院。 正值清晨,薄露微微。 院中小溪,清水涟涟,碧波粼粼,清烟流动,化作云雾缭绕。 虞云澜坐在溪边白玉亭中,依旧是一声纯白的衣裙,衣裳整洁,修整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玉带所结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下裳白裙长长,拖曳在地,朦胧玉腿修长笔直。 此时,她手中捧着一卷书卷,清冷如仙子。 辛雪儿站在溪畔,上身鹅黄窄短袄,下是粉色襦裙,可可爱爱,抛着鱼食,引起条条鱼儿跃起晕开圈圈涟漪。 画灵小念儿则是扑闪着一对透明的小翅膀,如花仙子,在半空中转着圈。 方锐出现的刹那,让两人一灵齐齐望来。 “咿呀!”小念儿亲昵得飞了过来。 “叔叔,我早上都找不到你呢!”辛雪儿也是蹦着跟在后面。 “乖。” 方锐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向后看去,与那一双似有涟漪的清冷眸子对上,相视一笑。 …… 竟然定时设错时间了 (本章完) 第204章,龙脉 清晨,如烟的雾气袅袅,草木间,有着如月光的霜华,带着淡淡的冷意。 等那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那股清淡的冷意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了些。 冬日里,就是这般。 太阳出来了,万顷浅红的阳光柔柔落下,并没有夏日烈阳的灼热,在这般的阳光下晒着暖,有种昏昏欲睡的惬意感。 白玉亭中。 琐碎浅淡的光影,照落进来,虞云澜素白的衣裙,好似在闪着光,整个人清美万方。 方锐与她下着棋,论着道,说着话,偶尔夹杂着些见闻,并不郑重,只是随意聊天的闲谈。 虞云澜性子安静,话较少,不过有他在,倒也不会冷场。 辛雪儿捧着放在膝盖上的插画书,字字行行地读着。 这是这个时代的儿童故事,配有插画,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在学字、认字后,发现的新天地。 画灵小念儿是喜欢热闹的,可无人玩耍,只好飞回画中,画卷铺平在阳光下着暖,其中的她也似睡着了一般。 “叽叽喳喳!” 各种鸟儿起来了,各种鸟叫交织在一起,听不分明;清澈见底的小溪中,可见白色、灰色、青色的石子,三两只鱼儿来到溪水边,翕合着鱼鳃,忽而一动,唰地一下跑远了。 在这般环境中,方锐与虞云澜下了三两局棋。 等虞云澜看书。 方锐开始修炼,时间半个时辰。 从前,他资质废渣,苦修没有半点感觉,如今资质大大提升,倒也能体会到修炼的令人着迷的魅力了。 修炼结束,又开始整理沟通天道一行中,大黑天污染净化过后的信息,其中繁杂无章,大多无用,方锐要做的,就是将其中有用的找出来,组合起来,形成技能,大概类似于屎里淘金。 到了时间,辛雪儿也恋恋不舍、意犹未尽放下了插画书,开始练字、写字。 就是做着这些事,平淡,却不乏味,尤其是,有着虞云澜这般的绝世美人在身边,仅仅看着,就赏心悦目,心情也会不自觉好起来。 “前几日,还在与大黑天斗争,拯救世界,现在,就进入养老的平淡日常了啊!” 方锐伸了个懒腰,在日头升起的太阳中,熠熠闪光。 …… 中午。 方锐不想做饭,提议出去吃,顺便下午游玩。 “雪儿,这些时日在皇宫,憋坏了?”他摸了摸小丫头脑袋,问道。 “还好,李姐姐教了我好多……” 辛雪儿说着,突然看向虞云澜:“虞姐姐又不一样了呢!” “一个小法术。” 以虞云澜的仙姿,若是不加遮掩去往城中,引发如潘安一般的混乱,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平白要多无数事端。 这般遮掩的小法术,赋予一道滤镜般的光芒,其他人看来普通,唯有方锐、辛雪儿两人,才可看到真容。 这是当初上清身养成的习惯。 虞云澜上清身,也是她,可毕竟这是本尊第一次与方锐出门,此时,就不自信问道:“方道友,这般还好吗?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这倒不必,论姿容,虞道友乃是我所见第一人,这是美不自知了。”方锐笑着摇头。 虞云澜听闻此言,清美的玉颜上浮现浅浅红晕,螓首微偏。 那般清冷含蓄的美,恰似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方锐一行并未马车,步行出门,去往街头。 随着深入这座古城,来到闹市,人间烟火气,随着叫卖声,扑面而来。 “新到的宜州庐春的布匹,天下闻名,今日九折!” “凉州骡马,犁地、磨面、运货……不容错过!” “越州黑薯,亩产三十石,种田的来看看啦!” …… 战乱过去,时局稳定,南虞朝廷又宽松政策,鼓励商贸、鼓励传播良种,各州物资运送而来。 南虞都城建业,这座城市,开发焕发出勃勃的活力与生机。 听风楼。 方锐在建业,也算待了不少时间,自然知道这里出名的吃食。 “听风楼的酥油茶、板鸭,算是一绝,来,虞道友尝尝!” 他拿起薄如蝉翼的面饼,卷起腾腾冒着热气的金黄色板鸭肉、蔬菜,递给虞云澜。 “谢谢。” 虞云澜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讶,接了过来。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纵使恩爱和睦的夫妻,也少有男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去服侍女子吃食,可方锐做得却无比自然。 她心绪复杂,朱唇轻启,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鸭肉油脂的馨香、蔬菜的鲜嫩,混合在一起在味蕾上爆炸,肥而不腻,唇齿间留有回味。 这般美食,让人不自觉地眉眼弯弯。 “方道友也吃。”虞云澜想了一下,也学着卷起一个,递了过去。 “呜,叔叔和虞姐姐,就像是夫妻一般呢!” 辛雪儿一双黑漆漆如宝石般的大眼睛,灵动转了转,忽然道。 若是李曌在这里,必然会拍她小脑袋:‘好嘛,合着,前些天我白宠你啦!’ 随着小丫头这一句话,空气蓦然变得安静。 “童言无忌,虞道友勿怪。” 方锐将卷好的鸭肉,塞过去:“雪儿,这个你的,堵住嘴。” “啊呜,谢谢叔叔!” 辛雪儿如大猫咪一般,埋下头,一个人进入结界,不说话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吃得极香。 她小时候生活困苦,到现在稍大一些,条件已极好了,对食物仍有着一种特殊的喜爱、珍惜,每次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 嗯,用方锐前世的话说,这是一个小吃货,最可可爱爱的那种小吃货。 三人享受着美食,听着外面的声音。 “女帝何其不智!”一人放下酒盏,蓦然叹息。 “可不是?对农户、小商小贩,减免税收,却对我等官宦家的产业,却施加重税,天底下岂有这般的道理?”这声音中就带着恼怒。 “最荒唐的是,听说,女帝还要扩大州考,弄什么科考,让那些寒门布衣草民,与我等同台竞争,这岂不是胡闹吗?”此人说着,啪地一下拍了桌子。 “是啊,岂有此理!”另一人感同身受。 “我还听说,女帝想要提升女子地位,依我看,将来,指不定女子还有做官呐!”这是以嘲讽夸大的语气,当作笑话说出。 “哈哈哈哈!” 顿时,引起一片哄堂大笑,显然也都是当做笑话听,并不认为,这般事情会成真。 …… “对这些,虞道友如何看?” 方锐问道。 这些东西,其实,有许多都是李曌在……上向他取经得来。 “我觉得似是好事。”虞云澜想了下,道。 “错了!对黎民百姓,自是好事;可对这些人,却是大大的不好。在这人眼中,王侯将相,官宦之家,就该世世代代富贵荣华,怎容那些黎民草芥,分享他们的荣光?” 方锐冷笑:“屁股决定脑袋啊!” “是。” 虞云澜深以为然,颔首道:“南虞如旭日初升,正在掀起一场变革,方道友无需太过忧虑。” “哈哈,不错。我观,女帝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该忧虑是他们才对。” 方锐一指外面:“正所谓,大势汤汤,诸如此狺狺狂吠之辈,恰如螳臂当车,终将被历史的车轮毫不留情碾过。” “再说,士族掌控话语权,可在我这里,却是不算,百姓说了才算。稍后,我们去外面看看。” 吃过饭。 辛雪儿才从一个人的结界中出来,摸了摸小肚子,蹦了蹦,一左一右,拉着方锐、虞云澜走上街头。 转过了两个弯,溜过了几个摊,小丫头手中又多了多了些小吃食。 明明才吃过饭,可她就是能吃下去,小嘴唧唧,让人担心一直吃下去,小肚子会不会撑破了。 在逛街中,方锐也会随机问问,和摊主闲谈。 “那些欺负人的地痞,都被抓去修路了,朝廷这事做得好啊!” “上个月,隔壁牛家生了个孩子,没交人头税,听说,以后人头税都免了哩!” “集市上多了好多东西,天南地北的。那个黑薯,据说亩产三十石,也不知真的假的,若是能有二十石,我就心满意足了!” …… 这是黎民百姓的声音,和那些官宦子弟相反,虽然大多也觉得女帝颠覆印象,可能不太合适,但却基本没有说坏话的。 因为,他们心里有杆秤,是最清楚的,现在的日子,比以往好过了不知多少。 来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 “大娘,你对女帝怎么看?”虞云澜学着方锐问道。 “女帝啊,听别人说,牝鸡……牝鸡……” “牝鸡司晨。” “对,牝鸡司晨,就是这个词!” 大娘一拍脑袋:“这些那些读书人说的,俺也不知是啥意思,应该不是什么好听话,可俺觉得,陛下还挺好的。我儿子去当兵,田地都分下来了哩!” “大娘,你儿子从军?”方锐问道。 “是啊,俺四个儿子,除最小的八岁的,三个大些的都去了。” 说到这里,大娘脸上的笑容寡淡了些:“只是,大娃、二娃都死啦,三娃也断了条胳膊……” 方锐、虞云澜闻言,皆沉默了。 “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好在,那什么军功授田,发下来了一百二十亩田地,够我家三娃、四娃成家娶媳妇啦!” 大娘说着,脸上满是感激:“一百二十亩田啊,全发下来了,都是城外的好田,朝廷好啊,陛下好啊!” 她唠嗑着,手中饴糖吹好了糖人。 或许是看小丫头可爱,这个糖人大大的,足有别的两倍。 方锐给了双倍的大钱,大娘却是不要。 “做过这一段时间,就不做了,歇一歇……三娃去唐府给他姐姐赎身,到时候儿女都在身边,我就能享清福啦!” 大娘如是说道。 方锐将糖人递给小丫头,悄悄放下一角碎银,与虞云澜一道离开了。 “方道友似有感触?” “不错,很早之前……” 方锐说着,摇了摇头。 他想起穿越之初,在虎爷面前装孙子,当初那种情况下,那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却是时代的悲哀。 再想到之前见闻。 方锐由衷道:“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奢求呢?维护好治安;少收些税;年景好些,田地丰收,就满足了……” “只要维持相对公平,不严刑峻法,再风调雨顺一些,他们自己就会创造财富,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反而,贪官污吏、大户豪族,才是贪婪无度,欲壑难填……” 方锐哂笑:“他们恨不得,将压榨程度,维持在以百姓不造反为底线。” “方道友心怀天下。”虞云澜沉默了下,轻轻道。 “心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却当不得,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方锐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走,咱们今日只游山玩水,不谈天下大事。” 他拉着小丫头,向前去了。 后方。 虞云澜看着方锐背影,阳光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辉,微微失神。 她曾见过方锐在西南三州,布下大局,气吞山河如虎;也曾见过,并肩作战时,方锐果决狠辣,当机立断;今日又见到了一面,对底层人的怜悯、共情。 ‘方道友,是真的将底层当做人看的,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世间独一份的。’ 虞云澜笑了笑,那般清美的笑容,如春暖花开,月光乍泻,好似让天地都为之失色,只可惜,无人得见。 她似乎是想开了,螓首微摇,快步追了上去。 …… 玄武湖。 方锐租借了一条小船,与虞云澜、辛雪儿泛湖。 天气晴明,玄武湖的湖水青碧,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小船划过,激起涟漪粼粼荡漾,一圈圈水波潋滟日光。 时而,还可见水下的大鱼翻转着身子游过,水面上的鸥鹭如出弦的利箭掠过。 “若是从高空俯瞰,整个玄武湖,恰如一颗熠熠闪光的宝石,此地景色,殊为不错。”方锐笑着道。 “说来,这玄武湖,乃是十九州龙脉的一处节点。” “哦?这个说法,倒是稀奇。” …… (本章完) 第205章,嫦娥 “十九州汇聚一界精华,龙脉贯穿南北,上洛也是一处龙脉节点,神京则位于龙脉逆鳞位置,气运所钟。” “然后?”方锐更感兴趣了,追问道。 虞云澜沉默了下,才道:“大虞皇室,对此可能有更多研究。” 言下之意,别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