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天下1639》 第一章 借名还俗 临近端午的天气,水乡的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燥热。 满眼田田绿色,树木以最自然的姿态在田间路边肆意生长,水腥味里夹杂着牛粪和稻草的气息,这才是17世纪江南农家乡里最真实的写照。 小心翼翼的避开一坨牛粪,张予诚有些茫然的看向前方的两条岔路,却不知自己该走哪一条路。 他对自己要去的柳桥村毫无印象,宏圆老和尚圆寂之前也只是随口指点了一下路径。 能走到这里还没有偏离大的方向,对于一个来自三百八十三年之后的人来说,已经分属难得。 “吴江县震泽镇东南十二里柳桥村,”张予诚默念了一遍老和尚给的地址,大大的叹了口气,古人指路都是这样,完全不顾及乡间四通八达的各种小路。 张予诚这满嘴普通话的京城口音,与好几个热心指路的农夫的吴音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到了这个路口,他确定自己又迷路了。 坐在一块路边青石上歇歇腿,张予诚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满头寸发。 他此刻是一副行旅僧的打扮,怀里还有一份货真价实的度牒,倒也不怕遇上多事的人或者官差上前盘查。 “不过说起来,明清两代的官差无事不下乡,想要在这里遇到官差的可能性还真的不大。就是不知能不能遇到一两个听得懂北方话的人,好给我指一指路。” 拿着斗笠扇着风,张予诚四下探看。 远方田里有几个农夫正在出没,但是这些人基本听不懂他的北方话,上前去问了也的白搭。 手中斗笠一停,张予诚看到田埂上走来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人,身后跟着几个仆人。 这位员外心情似乎不错,指着农田一阵说道,身后的几个仆人点头哈腰的笑着应下。 那员外看了一会庄稼,又抬头看一看太阳。 身后的随从会意,立即扶着自家老爷往路边树荫下来。 那员外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在树荫下休息的张予诚。 “我道今日为何兆头好,缘来是来了一位西方灵山客,”那员外放开随从搀扶的手,笑问道,“敢问大师从何处宝刹而来?” 这位员外的吴语比之农夫们的辨识度要高一些,可惜张予诚也只是听懂了一半。 “小僧自元宝山半山寺而来,因家师是京师人,故而于本地乡音不熟,还请檀越见谅。” “哦?和尚居然是京师口音!”员外讶然之余,也换上不太熟练的京师口音,“半山寺我倒也听说过,不知宏圆法师可还好?” 张予诚露出一丝并不作假的哀色,双手合十:“八日之前,家师已经于寺中圆寂了。” 员外急忙念了一声佛:“和尚节哀!” 两人闲聊了几句,互通了名号。 张予诚得知员外姓高,正是本地的地主,还有举人功名在身。 这高举人也甚好客,见张予诚虽然是一身僧侣打扮,可谈吐之间自有一股与尘世格格不入之意,不似那等被铜臭迷了心窍的庸俗僧人。 忙叫身后的仆人把蒲席铺在田边树下,又请张予诚坐了,唤过身边小婢取了茶具煮起茶来。 “如此说来,和尚如今是要回乡还俗去?”高举人叹了一声,“你要还俗,我等俗人却日日想着有朝一日往山里避一避,免了这三千烦恼丝才好。” “说来惭愧,半山寺虽小,却也是修行的好去处,家师又只得我这一个弟子,吾之本意是要继承了衣钵继续侍奉我佛的,”张予诚“无奈”摇了摇头,“奈何家师圆寂前五日,家中寄来书信。说是叔父病重,堂弟又在前年病故,如今祖宗眼见得要失了香火,正准备奉师命下山还俗。可就在下山前一夜,恩师却笑着圆寂往西方去了。” “莫要悲哀,想来一切都是定数!”高举人劝了张予诚一句,又将一杯茶递到张予诚面前,露出了一丝笑容,“和尚此来还俗,可是还没去过县里见过僧官?” 张予诚闻歌而知雅意,也笑了一笑:“半山寺本就是子孙庙,莫非员外家里有愿意忘尘奉佛之人?” “妙!”高举人鼓掌大笑,为张予诚的知情识趣感到高兴,“某家中正有一庶子,为侍妾所出,从小体弱,高人曾言非佛门不能养也!” “如此看来,今日相逢员外,倒是一桩因果了结,”张予诚也不和高举人谈子孙庙的价钱,“僧官那里却要员外自己去处置一二。” “如此多谢了!” 随手处置了老和尚留下的遗产,又得了高举人指点路径,张予诚总算在日头偏西之前来到了柳桥村的村口。 人言近乡情怯,张予诚此刻也有些许怯意。 只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冒牌货。 那个被宏圆老和尚五岁时带走的张家小儿,其实在十三岁时已经去世。 只是为了照顾张母的病情,老和尚才一直没有向张家报讯。 不几年,张氏夫妇先后亡故,家产尽被二房叔父谋取,老和尚又存心恶心这个张家二叔,便只说自己徒弟还活着。 张予诚第一次打开时空通道,正好落在了老和尚的后院。 好在宏圆老和尚为人豁达,倒也不怕他这个几百年后之人,很快与张予诚做了忘年交。 相交半年之后,宏圆老和尚即将圆寂,便将心中存留的一件事托付给了张予诚。 请他扮作去世的徒弟去给张家二叔送个终,并安置一下余下的张氏亲眷。 至于张予诚要不要继续用这个身份,但随张予诚自己的心意。 所以张予诚如今的名字叫做张守言,老和尚临终前还赠他表字“信之”。 就是他度牒上的僧号则有些膈应人,名叫“法海”。 张予诚,不,张信之正在村口踌躇不定。 村里已经急匆匆的走来了两个妇人,只看了一眼张守言的寸头,当即大哭起来。 “大郎如何还不进村,你二叔眼见的已经气少了!” 这两位是村里的邻居,受了张家姑娘的请托出来寻人,正好撞见了在村口踌躇的张守言。 两人扯着张守言就往村里去,一边还大喊:“可好了,张家大房的哥儿已经回来了!” 张家位于村子西头,是不大的一家农舍。 张守言刚刚被两位妇人拉进院子,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哭着扑了上来。 “大兄,你可回来了!” 张守言想起老和尚的叮嘱,又看她年纪,便判断这个女孩应是自己的小妹杏儿。 “可是杏儿?” 旁边的妇人抹泪:“到底是亲兄妹,十年不见竟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守言看了四周,觉得这个环境与老和尚说的有很大出入,便开口问道:“这里应不是老屋?” 杏儿咬咬牙,低声道:“阿兄莫要问,堂兄从四年前就好赌成性,把两房的家财都输了个精光,他自己前年倒是一病而去,只苦了家里这些人。” “不好!恭叔不行了,言哥儿快进来!” 张守言急忙拉着杏儿进了里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汉子,两眼浑浊气若游丝。 床边还跪着一个少女,大约十一二岁,正哭得死去活来。 想必这就是二叔膝下的小女儿梅儿,自己的堂妹。 一名大夫模样的人扶起了张恭之,指了指张守言。 “恭德,是你侄儿赶回来了!” 张恭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着张守言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去了! “爹爹!”梅儿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杏儿急忙上前扶起梅儿,眼泪婆娑的看向张守言,等着他拿主意。 张守言可哭不出来,索性双手合十大叫了一声佛号,又低头对着几位来帮忙的邻居恳请。 “我一时心乱如麻,还请各位高邻助我!” “应当的!” 众人本就是为此而来,利落的找出白布香烛布置了起来。 公元1639年,大明崇祯十二年四月二十三日。 苏州府吴江县柳桥村村民张恭德去世,只留下了刚刚还俗的十九岁侄儿带着两个妹妹过活。 不但家徒四壁,还有欠款若干。 但世人却不知道,这个十九岁青年的心中却在自不量力的谋划着整个天下。 (前十八章是在男主苏州积累资金和做官资格的过程,女人戏有一点,从第十九章开始介入流贼事务,打造班底) 第二章 金银 麻衣在火盆中慢慢烧成了灰烬,张恭德的头七已过,人也入了土。 作为孝子的张守言,其实也只辛苦了第一日。 张家祖父是从湖广迁来此地,故而在当地的亲友本就不多,加上张恭德和他儿子张守行的做派让人不喜,所以来祭拜的人除了村民之外并没有几个人。 其余六日的停灵很少有人来,张守言只需按时去烧纸即可。 倒是高举人在第二日遣人上门祭拜了一回,顺带取走了张守言的度牒和宏圆老和尚的遗书,第六日又叫人送了一锭金子和一张户籍帖子来。 从此法海和尚正式还俗为张守言成为了张家的户主,而他也多了一个小师弟,名唤法芒(差点让正在守灵的张守言笑出声来)。 “言哥儿,你要见谅!”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身后还有七八个人,都赶在张恭之入土之后堵在了张家院门口。 “这条子是行哥儿生前立下的,你叔叔也是认的,”中年人是张家的债主,可面对张守言却不知为何总提不起心气来,“你既然继承了家业,这欠下的饥荒好歹是要认一认的。” 梅儿躲在堂姐的怀里,不敢看这些人。 往日这些人来家里,对着自己的父亲都是大呼小叫,她实在是怕得厉害。 杏儿却两目放光的看着自己的长兄,那不紧不慢的气度,让这起人个个声气都不敢太大。 张守言其实也很无语,据老和尚所说,当年的张家还很殷实,两房的田亩合计不下五十亩,另有瓦房两处。 可叔父留给他的就剩草院一间,还有总计九十三贯的欠款,其中绝大部分款项都是他的堂弟张守行在府城书院读书期间欠下的费用。 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到十七岁去世,也不知在府城干了些什么,居然能欠下这么多钱? 这笔欠款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他卖了整个子孙庙和十亩僧田,外加一个出家人免税名额,一共才收入十两金子,折合下来就一百六十贯而已。 “今日是五月初一,列位不妨三日后再来一趟。” 七八个债主互相看了一眼,又忌惮张守言身材高大,自有一番气度,最后只能唯唯称是。 其实他们今日来是想带走张家的两个女儿的,杏儿和梅儿都长相不错,早就私坊的人来偷偷相看过,只要人到手就能拿到二十两,还是一人二十两。 张守言没有想过把那锭金子直接拆给众人,因为在有了正规的身份之后,他赚钱会相当的容易。 大明还有五年的气数,为了不在日后来到这个时空还需要拖一条猪尾巴在脑袋后面,张守言需要迅速的聚累财货。 届时不管是进是退,都可自如。 “妹妹,你和梅儿待在家里不要外出,且紧守门户,为兄要去府城一趟。” 杏儿梅儿都点头,梅儿甚至不大看这位堂兄,只能让自己显得格外乖巧。 张守言来到村外,走到一处无人的树林后面。 他看看四下无人,只手一拉便在空气里拉开了一条空间裂缝,随即迈了进去,裂缝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空间裂缝的另一头是2022年位于沪都的一间出租房。 来到2022年的张守言,不再是十九岁的模样,而是一位二十七八的大龄青年。 换下和尚服装,张守言揣着那锭金子直奔七八里外的一家私人金店。 一个人的时空贸易,最赚钱的也最安全的就是金银差价业务。 明末时期的金银比价是十比一,而现代社会的金银比价则超过了六十比一! “纯度只有百分之八十,确实是老物件,可惜我店里只能按普通金子收,”店主检测完毕,又看了看张守言的脸色,“你这东西肯定没有来源证明,所以按不了市价收,我给三百块一克,你觉得怎么样?” 明制十六两合一斤,这是一锭一斤重的金子,双方约定按500克的八成计算,合纯金400克,老板转了12个w给张守言。 张守言离开金店,马上用手机在pxx上买下了五十根用来加工首饰的银条。 每根银锭一斤重,均价只有4块/克,一共花掉了十万。 又去仿古街转了一圈,他找到一家古装体验店,让人给他装上假发,然后穿上早准备好的普通明代衣裳,回到出租房一伸手拉开空间裂缝,再次来到了崇祯十二年。 从吴江县去苏州府最便捷的方式是坐船,张守言直接在码头上包下一艘小船直奔苏州。 包船费用是一百足文,张守言用三百文宝钞付的款,老船夫看上去很不乐意。 可张守言身上就剩下老和尚留下的二十贯宝钞,他也是没有办法。 明初的时候,百姓出门都要凭路引,但到了崇祯年,苏州松江一带商贸往来发达,城门处查路引的流程宽泛了太多,几乎完全废弛。 对于看守城门的差役来说,什么路引都比不过十文钱管用。 不过宝钞确实是人人都看不起,差役直接从张守言手里取了一张五十文的宝钞才放他过去。 明代的苏州很大,尤其是临近河道的区域,青石为径,垂柳依依,各式雕梁画栋让人目不暇接。 张守言转进一条巷子,早早跟在他身后几个地痞也笑着跟了进去。 下一刻,几个街溜子屁滚尿流的逃了出来。 分明是一条断头巷子,这人居然活生生的不见了! 张守言在现代过了两天正常日子,直到他签收了那五十根银条。 先取了十根银条用一只古香古色的藤条箱子装好,张守言再次来到了1639年的苏州。 福祥记银铺,就开在苏州临河的朝云街上,只看牌匾和门脸就知道这是一家老店。 古代人极为看重老店二字,尤其是涉及金银置换的行当。 “您这银子成色一流,小可就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不是足色】几个字来。但是您也知道,现在天下都不太平,金子是越来越俏。你这八百两银子,小店只能换到八五色的金子,八十两即刻就能给付,客人觉得怎么样?” 张守言抿了一口茶,心里飞快的一算,很快有了结果。 老店果然讲究些,能给八五色的金子,这一笔他就能多赚三万七千多。 “成交!” 只一天下来,张守言在五家老店出手了五十根银条,换回的金子在现代几家金店一共卖出了308个w。 跨时空金银差价买卖,让他一天就赚到了超过三十倍的利润。 第三章 半塘小宛 半塘街位于苏州阊门之内。 阊门便是苏州西门,门外不远便是吴中第一名胜——虎丘。 山塘河水流经这条古街后方,上有大小桥梁四十余座。 靠近半塘街北头有一座占地十二亩的宅院,原是京中某位侍郎的宅子。 这位侍郎不合在崇祯八年的时候,被凤阳失陷的案子牵连,一家人都没了下场,这宅子就归了官中。 苏州人都嫌弃这宅子晦气,一直无人问津。 而在崇祯十二年五月下旬,这座宅子被人买了下来。 据牙人酒后说的话,那位张老爷花了三千两十分足色的雪花银,那银子没入库就直接被置换到了某位大人的私窖中去了。 这一日,张守言正在翻看几张邸报,正好看到张献忠在五月初九复叛于湖广谷城的消息。 “果然还是叛了!” 他记得正是这一次的复叛,让崇祯朝彻底陷入了内外交战的泥沼,直到五年后李自成攻下北京为止。 院外隐隐传来丝弦之音,张守言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商女不知亡国恨”。 随即又对这古代“娱乐”好奇起来,唤过仆人换了衣裳出了府门,循着这乐声一路走去。 半塘街中间有几座小院,显得格外精致,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家,那丝竹之声正是从这里传来。 张守言刚刚来到门口,正好遇见一人从里面出来,却是个面熟的。 正是前几日才与张家结清了债务的中年人,名唤伍卓英的就是。 “好巧,伍老爷是来此收账么?” 伍卓英在此处见到张守言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张老爷见笑了,不过是受友人拜托来催一笔小钱而已。张老爷此来,可是为了见一见董姑娘?呵呵呵呵,那就不妨碍张老爷寻乐子了,告辞!” 呃?张守言听到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处小院是什么地方。 正要缩脚而退,不防一个丫鬟已经抢了出来,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老爷莫走,我家姑娘正好无事,不如进去饮一盏茶。我家姑娘的茶艺便是放在秦淮,按也是一等一的呢。” 可惜张守言有些洁癖,正要婉拒,却见那丫鬟落下了泪来。 “老爷可怜可怜我家姑娘,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用药,那些黑心子的还只管催债。虽然我家姑娘只是清倌人,但是文采厨艺茶道无一不是顶流。老爷,您。” “停!”张守言伸手拦住了丫鬟的话头,“你家姑娘若是清倌人,那便坐一坐也是无妨。” “那老爷快随婢子来!” 这处宅院有两进大小,丫鬟领着张守言进了左边院子,刚进屋就看到一位女子正在垂泪。 不合她听到动静抬头与张守言对视了一眼,立时让张守言微微一怔。 二八女子,娟丽无双啊! 十六七岁的女儿家,梳着飞仙鬓,看着不似寻常烟尘女子,倒有些像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张守言又想到院子的门口并无人看管,心里猜测难道是家道中落的原因,才会自己来此做了清倌人? “妾身小宛,见过公子,不知如何称呼?萱儿速去取糕点来。” 声如珠玉,不带半点做作,但却隐含山水之遥。 “在下张守言,刚刚搬来街北,方才听到丝竹之音,一时不禁循声而来。” 小宛听闻是街坊,脸色红了起来。 “抱歉,怕是萱儿又在作妖了,不想居然扯了街坊进来。” “不妨事,反正闲来无事,听听宛儿姑娘的技艺也是好的。” 萱儿托着一大盘五色糕点进来,成梅花状放好,又将一块小帕子轻轻的放在了张守言的脚边。 “请张老爷随意赏些。” 这就是要收费了? 虽然人家婢子说的是“随意”,张守言不可能真的随意,他摸出一枚一两重的小金锭放在了帕子上。 萱儿脸上一喜,正要感谢,却不防张守言又放了一枚。 这一下,小宛与萱儿脸色都变了。 “张公子见谅,请恕妾身卖艺不卖身。” 张守言不在乎这点钱:“小宛姑娘只管把技艺使出来,清倌人的规矩我自然是懂的(撒谎)。” 茶水如一条线在空中划过,随着一双玉手缓缓的流淌入茶壶,每一次的茶具磕碰都如同宁静中的磬声,自带一股禅意。 罗袖雪臂,茶香冉冉。 “张公子,请用茶。” 喝过三杯茶,宛儿姑娘又取出了一幅半成品的画作,细细描绘起来,时不时还会征询张守言的意见。 可惜张守言不懂茶也不懂画,又直言不懂,让宛儿姑娘好一阵无力。 “那不如妾身下厨去做一道董肉来与公子尝尝如何?” “董肉?”张守言只听过东坡肉,何曾听过这什么“董肉”。 “老爷不知,我家姑娘的厨艺也是远近闻名,这董肉便是我家姑娘自创,所以才冠以我家姑娘的姓氏,这半塘之中人尽皆知呢!” “哦,那就要见识一下了!” 小宛姑娘点头起身,身形优美如画中仕女,领着萱儿往后面去了。 “董肉?”张守言摇头笑了笑,“这位小宛姑娘虽然绝色,但也确实有趣。” 他再次拿起茶杯,却忽然一滞。 等等,姓董又名小宛,还是苏州人。 这位姑娘,莫非就是秦淮八艳中的那位“青莲女史”、“针神曲圣”董小宛不成? 董小宛领着萱儿把菜肴端上来,忽然发现这位张公子比之刚才有了些变化,居然开始频频打量起自己来。 董小宛暗想:莫非这位张公子却是个老饕,最终打动他的竟是我的食物? 吃了一顿味道不错的董肉,座谈了半个时辰,张守言这才告辞回家。 来到书房穿回了现代,他打开电脑百度起了董小宛。 “董小宛,原名董白。家中原是苏绣世家,只因其父去的早,其母又不爱管账,结果被伙计做假账,让绣坊亏欠了上千两银子。董母被气病倒,为了延医问药并还债,十五岁的董白化名董小宛去南京秦淮河卖艺,才色为一时之冠。但董小宛是个厌恶喧嚣的人,一年后又回到了苏州。董母依然需要看病吃药,而债主也不时上门催债。董小宛不得以再次在半塘为歌姬,赚取药费并偿还欠债。” 慨叹一声,张守言推开键盘,董小宛那如玉容颜再次跃上心头,他体内一丝热意渐起。 孝顺且多才多艺,又兼貌美无两,更重要的还有一手好厨艺,这样的女子似乎自己不应该放过。 至于日后那什么复社冒公子,且让他滚蛋去。 第四章 游湖 半塘张府的人口不多,张守言只挑着买了三家子奴婢,帮管着大门、厨房和伺候两个妹妹。 苏州文化氛围浓郁,连女师也不少。 张守言也为杏儿和梅儿请了一位女师教导文字。 进了学的杏儿和梅儿,也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张月杏和张雪梅。 这日一早,张守言看过两个妹妹,准备出门往码头去办事。 此时门房来报,说是住在不远的董家夫人派了婢子送了几份礼物来言。 张守言出了门来,看见站在门边的那个董家婢子正是萱儿。 “给张老爷请安!” 张守言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你家老夫人也知道我去董姑娘那里的事?” 萱儿唯唯诺诺的:“夫人一直卧床,哪里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姑娘的意思,昨日张老爷给的太多了些,不能不好生回礼。” “多什么?你们董家欠债不少,老夫人还要吃药,你家姑娘偏偏还只肯当个清倌人,这日子如何是个头?我这多帮衬一点,也是算街坊一场。” 萱儿似乎被张守言说到了心里,眼圈红了一红,又忍不住发问。 “张老爷可是要出城?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张守言奇道:“萱儿可是有事?” 萱儿咬咬牙,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替董小宛自作主张,却还有些犹豫。 但是自从董小宛卖艺以来,从南京到苏州,那么多客人里,也真就这位张老爷把她萱儿当做一个人儿看待,语气平和风趣,毫无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这件事还只能来求他。 “不瞒张老爷,婢子这次实则是自作主张想请张老爷帮帮我家姑娘。” 张守言心里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什么事,你且说来。” 萱儿走近了两步,难为情的压低了声音:“我家姑娘在南京也有偌大的名声,在南京一载就还了近半的债务,还让老夫人日日有玉蟾丸吃。可偏偏回到苏州后,每次要与客人算茶资的时候,客人家大都不甚主动,而我家姑娘也是个锯嘴的葫芦。” “一些相公拿住了我们姑娘的脾性,每次陪了整日只给个二三两,甚至有的还只肯说几句好话、留几个字就算茶资。只有婢子皮厚,生要了几次,还挨了无数的骂。” 萱儿看了看张守言脸色,顿了一顿:“明日里,范家的公子又约了姑娘去游太湖,每日只肯关五贯茶资。而我们姑娘去他的会每次酒必不少灌,上次回来时给的竟还是宝钞。我劝姑娘不要去,可姑娘却说五贯宝钞也能买半副玉蟾丸给老夫人用。” 萱儿忽然跪倒在地。 “婢子痴心妄想,能不能请张老爷也去太湖一次,只装作偶遇一面,婢子再把张老爷昨日给的茶资说一说。让这些相公们不能那样作践我们姑娘!” 若是别家歌姬的婢子对他说这番话,张守言最多能信三个字。 可他联想到董小宛“青莲女史”那偌大的名声,又能冠绝南京那等繁华所在,竟然连区区千两债务都理不清楚,还是秦淮八艳中最精穷的那个,再加上董小宛一生风骨无两,所以萱儿的这番话让张守言信了大约七成。 张守言对董小宛本就有意,但他所图事大,不能养成跟风逐月的毛病。 所以他对萱儿的请求回答得模棱两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打发听得迷迷糊糊的萱儿去了。 随后张守言去了苏州码头。 高举人的堂侄高丰广准备去南京买个监生,好参加今年九月的南直隶乡试,叔侄俩正好要在苏州换船。高举人知道张守言如今生发了,便让仆人上门投了一个手信,算是熟人过境的礼仪。 听说高家准备去买监生,张守言一时也动起了这个念头。 如果可以的话,九月十五的乡试他也想下场一试。 谁让他能百度到所有的考题呢? “以前监生甚贵,如今为了抚剿流贼,兼顾辽东,这监生名额是一扩再扩。一个监生名义上是五十两,可这是给朝廷的。国子监、南京礼部各衙门手续走一遭,没有五百两下不来。可若想要乡试年的名额,又得出个赶岁钱,足一百五十两!拢共七百两银子,五日得凭,真真的童叟无欺。” 高举人见张守言也有意举路,便越发与他亲近了些。 他收了张守言七百五十两银子,满口答应了张守言的所托。 反正这事是随手可办的,只要银子到位,南京礼部的信誉比更夫报更还稳。 范家是太仓州的大户,家中良田数千亩,祖上也出过举人和官员。 这日约了董小宛来游太湖的,正是范家长房的嫡子范亭藩。 范亭藩虽然只考了个童生,但在苏州一带风月场里也有些名声。 此次包下一艘画舫,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五六个同窗和两三个才名在外的士子同行,又请了七八个有牌面的妓子,并董小宛等三位清倌人相伴。 说起来董小宛的牌面是诸人中最大的,可给付的茶资比之两个清倌人还要少一贯,就是因为有些乡音俚曲董小宛是绝不肯开口的。 萱儿在船上急了半日,可始终不见张守言的影子,而董小宛又差点被灌醉,还曾有一次还被人捉住了袖子。 好在董小宛机智应对,又知道这起人极好面子,这才屡屡化险为夷。 那边的张守言,在不紧不慢的做了一笔金银生意后,才包下了一艘极大的“流云坊”前往太湖,预备与董小宛来一次“偶遇”。 “流云坊”是艘真正的游坊,有厨子有乐师,但不提供女乐,正适合与女儿家谈情说爱,更重要的是流云坊比范亭藩所雇画舫要整整大上一倍。 流云坊驶出码头,张守言只对船主说了声“要找旎音坊”,船主便大拍胸脯夸下海口。 “客人只管安坐,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如愿。” 六月初的太湖水汽徐徐,整片太湖一片汪兰。 流云坊走了两三刻,便远远看到一艘画舫正在前方巡游。 船主笑道:“客人来看,那不就是旎音坊么?” 张守言笑着与船主耳语几句,船主连连点头,直叫张守言放心。 流云坊急速的靠近旎音坊,坊上乐师们也奏起了乐曲,单凭乐师们的数量就轻易压制了旎音坊内的丝竹声。 范亭藩正在强着董小宛饮酒,却被流云坊这不速之客生生打断。 董小宛松了一口气,但她也不知道萱儿与张守言之间的约定,也对主动靠上来的流云坊感到好奇。 “不知是哪位兄台,故意与范某顽笑?” 范亭藩拱手大声笑问,一点不落场面。 只见对方船头上有一年轻人独自伫立,却看都不看他,只对着旎音坊内笑问。 “适才张某似乎看到了董大家的芳驾,不知可否请大家上坊一叙别意?” 范亭藩当即色变,这人是谁?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邀他请的清倌人,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萱儿伸出头来,“惊喜”出声:“原来是张老爷,我家姑娘早就想着要好好谢过张家老爷呢。上次只略坐两刻,却舍了二两足金,刚好解了我家的难处。” 她又转头对舱内叫道:“姑娘,却是张老爷来了!” 范亭藩脸上微微一变,这董小宛的丫头分明是在暗中讽刺他范某人吝啬,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寻来的托儿? 他呵呵冷笑:“这位张生,凡事有先来后到之说。董姑娘已经与我等约好,汝还是下次再另约?” 董小宛见是张守言也很惊讶,可不妨萱儿居然说出一番话来,她想拦都没拦住,这下算是把范亭藩给得罪死了。 她正要说几句话,化解一下尴尬,谁知萱儿的嘴快得跟雀儿一般。 “范官人却是说笑了,咱们行当里的规矩,客人未付茶资之前,姑娘都可自行离去的呢!” 待董小宛着急忙慌的捂住萱儿的嘴,可范亭藩已经怒了。 “呵呵,既然如此,送客!” 董小宛不得已,只能上了流云坊来。 可那范亭藩毫无风度,未等董小宛完全上了流云坊便叫人开船,湖浪一卷,董小宛差点没站稳,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正是微笑着的张守言。 董小宛脸色微红:“不想与张郎君,如此巧遇?” “人生哪里来的巧遇?”张守言笑着将董小宛扶入舱内,“在某看来,诸般巧合不过是千百世苦求得来的因果罢了。” 董小宛见他说的颇有禅机,忍不住问。 “这话可有典故?” 张守言施施然坐在董小宛的对面,笑道:“佛陀弟子阿难在出家之前,在道上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这少女从桥上走过。” 董小宛听了这话,脸色又微坨一片,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张守言也是个口花花的,而且水平还要高出他人不止一筹。 “既是五百年又五百年复五百年,却不知小宛要如何偿还这么大的因果?”董小宛巧笑嫣然,显然对付这种文化流氓颇有心得。 “昨日幸得姑娘三杯清茶,一曲绕梁,今日且听张某高歌一曲,此因果便自行解去。但有一桩,某唱得粗鲁,小宛姑娘可万万笑不得!” “妾身岂敢,还请郎君只管唱来。” 张守言也不怕害臊,把《三国演义》里的《丈夫歌》拿来唱了一遍。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董小宛讶然道:“公子这曲调颇有古风,原来也是心有大志向之人。” 却是巧妙的避开了张守言的唱功如何。 坊上婢女也将张守言自己带来的茶具茶叶、糕点装盘送了上来。 看到这些新颖的瓷器,尤其是精巧的糕点,董小宛眼睛当即一亮。 妙厨娘的属性当即被激活:“好精致的点心!妾身却有些舍不得下口呢。” 张守言笑道:“董姑娘只管下口,但有一桩,我这里还有一份曲谱,还请檀口清唱一回。” 董小宛微微正色道:“不知张公子可知小宛有两不唱么?”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张守言也不回答,只自己笑着唱了几句,见董小宛面露欢喜之色,这才把备好的古谱递给了董小宛。 张守言想追董小宛,赠曲谱给她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已经是明末,早过了偷诗盗词的最佳时期,就剩寥寥几首可用,总不能一见面就来首“人生若只如初见”? 好在曲子甚多,量大,还管饱! 一炷香后,青莲女史吟唱的《枉凝眉》飘出画舫落在湖面,比之张守言不知要好听了多少倍。 董小宛陪着张守言在流云坊上共度了两日。 当然,是以清倌人那种模式。 张守言与董小宛都觉得这两日格外的舒心。 尤其是董小宛从张守言那里得了四五首中意的曲子,还抄了两张新奇的菜谱。 张守言甚至拉着她霸占了流云坊的厨房,亲手实践了好几回。 说句实在的,明代男子面对女子的傲气与凌驾感,在张守言的身上董小宛居然一丝都没看出来。 以她的聪慧自然也能看出,这不是张守言的故意做作,而是此人确实把自己以友相交,虽然这个“友”字里也带有男女之思。 两人曾论及天下时事,张守言虽言语不多,却每每能一语点中要害。 无论大小事务,被他抽丝剥茧分析得条理清晰,最后都归结于一个“利”字。 这种直指人心的分析方式,让董小宛次次感到头皮发麻,却又欲罢不能。 她在南京时,也曾听过复社那些公子和大儒的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可再用张守言的方式去解刨理顺这些人的言论,她忽然觉得那些正义凛然的人物显得极为可憎和虚假。 分明是为了自家世家大族的利益,却每每能说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来。 这位张守言不过寥寥几语,却能真正做到将天下之事如观掌纹,言语之间的泰然傲意虽然隐藏很深,却总能被董小宛捕捉到几分。 董小宛不自觉的对这个男人万分好奇了起来。 张守言在送董小宛下船时,又送了她一副素描,这幅画作让董小宛极为惊喜。 萱儿则笑得跟偷到米的小老鼠似的,抱着一个沉沉的盒子一直不撒手。 盒子里面有十分足色雪花银足一百两,这是张老爷给的茶资,太大方了! 第五章 花机的利润 六月初五,苏州半城的人都在讨论一场及时雨。 苏州城东织场区域半夜起了一场火,好在火起不久,即大雨倾盆,断了这场祝融之灾。 天明雨停,街上湿气蒸腾。 二十多个光着上身的汉子一声不吭的跪在太阳下头,不住对着树荫下藤椅上的男子磕头。 一边的柳树上还缚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半大孩子,沾了水的皮鞭不停的打着这几人的身上。 “莫老爷,冤枉啊!” 领头的汉子三十出头,虽然瘦弱但是一身筋骨极为结实,正沙哑着嗓子在向东主求情。 “仓内失火,与我等机房的人何干?他们几个昨夜不过是去过茅房,怎的就成了纵火之人?” 藤椅上的男子并不搭话,而是他身边的长随冷笑起来。 “茅房与库房只有一墙之隔,这火不是他们放的又是谁放的?便是送了官他们几个也是罪责难逃。” 领头的汉子忍不住:“葛爷,话不能乱说,昨夜仓房里值守的是包二爷,他可是带了一个半掩门进去,怎么不问问他?” “闭嘴!”长随葛二大喝了一声,包家老二是老爷的小舅子,这事肯定不能放在他的身上,而且老爷的谋算早就交待清楚了。 “包二爷也是你卢棍子能指摘的?” 坐在藤椅上的莫老爷慢慢悠悠的起了身:“半间库房,三百匹上好的坯布,老爷我也心疼啊。人我可以放了,但是这钱你们得给老爷我一个说法。” 织工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日结工钱,那点钱都补贴了家里,哪里有钱赔的出来? 莫老爷施施然进了织场大门,只留下葛二与这帮苦哈哈说话。 “葛爷,我们这帮人哪里来的这许多银钱?还请您给莫老爷说说情。” 葛二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 “没钱没关系,在这张身契上按个手印,你们一家子以后莫老爷都管了。” 领头的卢姓汉子当即色变,莫家把失火的这口锅盖在他们头上,居然是想把他们都变成奴工! “呸!失火的事是他小舅子自己的错,竟想借此摆弄我们,莫家如此心黑,也不怕报应!?” 有年轻气盛已经爬了起来,指着葛二就骂。 那葛二笑了笑,对着远方招招手,一间关着门的茶楼忽然洞开,七八个差役提着链子走了过来。 “昨夜就是你们这起人纵的火,走,随爷爷往衙门里走一遭!” 不得不说明代百姓的忍受力极高,多数百姓不到面临死亡的那一刻,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忍受下去。可一旦他们被逼得走上了绝路,往往会爆发极大的力量。 例如,此刻在距离房县四十里的罗猴山,漫山遍野的流民在挥舞着刀枪大声欢呼。 再次起事的张献忠部,汇合罗汝才部在罗猴山设下埋伏,将官军左良玉部一万多人击溃,如今正在清点缴获。 山头之上,一个黄须汉子笑吟吟的看着漫山遍野的流民军,并与身边白皙的汉子说笑。 有几个大汉押着一名朝廷军将走了上来。 “大王,拿住了左部的先锋官!姓左的马快,兄弟们没追上。” 满脸血污的罗岱大声嘶吼:“黄须贼,杀了我!” “黄须贼”正是张献忠,他狞笑与身边的“曹操”罗汝才对视了一眼。 “剁了他祭旗,然后让小的们直取房县!” 漫山遍野的叫喊声再次高涨了起来。 湖广、河南烽火再起。 一直被朝廷搁置加派练饷的提案必然会因罗猴山一战的失败而被再次推动,加税的重点仍是苏松几府。 大明风雨飘摇,而此刻的东南一隅依旧在醉生梦死之中。 半塘点秋园,董小宛用一只小玻璃碗盛了清茶推到了张守言的身前。 “郎君试试妾身的手艺,”她笑了一笑,如玉美颜让张守言心神旌动,“郎君送的这种茶我也是第一次沏泡,切莫笑话我。” 张守言跟着董小宛这几日认真学习了品茶,一口抿下,口齿清香甘甜,应该算是好茶。 董小宛这几日心绪一直颇佳,全是拜张守言这位街坊所赐。 上次画舫风波,范家事后曾把董小宛爱财离船之事广为传播,可苏州行里都知道董小宛的脾性,加上范家爱用宝钞付茶资的事早就传开,反把范家沦为了一时笑谈。 而张守言送与董小宛的几首曲子,也被点秋园里其她歌姬学了去,不几日就传遍了整个苏州。 这回外间都说董小宛是爱了那位张郎君的“曲才”,才上了人家的船。 这件事给董小宛造成的影响变化:在她这里坐一坐的茶资,被客人不约而同的升格到了十两起步。 今日董小宛特意推了所有的应酬,请张守言过门一叙,专为表示感激。 董小宛也知道了张守言之前是个“和尚”,不爱文章词句那些,便只和他谈些花草、画卷、小吃和苏州的人情风物。 两人很快就聊到了昨夜的那场大火。 “算是天佑,不是那场雨,左右织坊怕也是要倒霉,说起来苏州城内织坊无数,这祝融之事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呢。” 董小宛随口而言,又替张守言满了一杯茶。 张守言问及织坊,其实自有目的。 在张守言看来,在这乱世的立身之本无非是财与人两样。 有着金银时空兑换生意,财他暂时是够用的,可值得信任的人却不好太收拢。 就拿他偌大一个张府来说,加上他三兄妹也才十一人,这八个奴仆是他选了又选挑出来的三家子人,还全部都是签的死契。 张守言把目标放在了苏州城的那些贫困而饱受压迫的织工身上。 他明知道苏州织业甲天下之左,水深不知几许,但是张守言仍然决定插一脚进去。 “我素闻织工工钱都是日结,要是织坊有一日不开工了,织工们岂不是都要饿死。” “哎,这得看东家的德性,”董小宛家里之前就是做苏绣的,多少知道行情,“心善的东家对常来坊里做工的人会有接济,心思薄凉的直接不管不问,反正只要叫一声开工,门口等活的织工不知会聚来多少?” “说起来,我倒想开一家织坊,不知有什么忌讳没有?” 董小宛闻言摇摇头:“开织坊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确实难。” “不知会有哪几样难处?” “官面、行会和花机,这三样最难。” 张守言奇了:“这官面和行会还好理解,可这花机却是如何一个难法?” 董小宛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这织坊用的花机与寻常自家用的绝不相同,整个苏州能做这种花机的人家不过八家。妾身听说这选料备料就要好几年,一家人三代男丁日夜不休,半月才能拿出一张合用的花机,尤其是花楼的部分最是难做,上面还要能坐穿花的小童。” “除此之外,最难莫过于机上的铁件,上百个里不见得能有一个合用的。苏州专打织机铁件的有三家,每家每月能出的合用铁件都有定数。我家当年最盛的时候,有织机二十五部,便是最后折旧卖了也能卖十两一部。家母曾言,为了筹齐这二十五部,先父先后用了二十三年,每部用钱不下三十两。” “三十两?” 张守言神色一动,他没想到一张织坊专用的花机居然这么贵,相当于崇祯十二年苏州城里150平民房的价格。 明末时期最好的花机图样他早就准备好了,各部分零件也分包给几个小厂,已经陆续开始向他发货,折算运费下来每张的成本不过是九百三十块。 织坊行业不好入,但如果他从售卖花机入手呢? 一张花机他只算二十到二十五两,换成纯金就是75多克(明代一两合373克,纯度八成),折合rb两万三千块! 整整二十四五倍的利润! 想到这里,张守言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他如果直接介入纺织业,行业内多数人都会排斥他,但他如果卖花机,那整个苏州的织坊主都要反过来求着他。 “郎君可是想到了开织坊的好点子?” 张守言笑着摇头:“过几日,张某要再雇一次流云坊,届时请姑娘到场作陪如何?若是有相熟的姑娘不妨一并请来助兴,我这里的茶资定然让大家满意。” 董小宛点头又问:“莫非郎君是有什么好事?” “确实是好事,我这织坊暂时不开也罢,但是我想好好卖一卖这花机,还是数目管够的那种。” 董小宛惊讶的捂住了檀口:“若是郎君真有那些花机发卖,苏州的上下都要把郎君供起来不可?” 第六章 不知归处 湖光潋滟,和风轻拂。 弋阳妙音从流云坊中传来,与脉脉湖水融为一体。 受到张守言邀请的五位织户家主,各踞一席俱摇头捻须,似在曲中与人俱醉。 “妙哉,”鼓掌的是陈家织坊的东主,五十多岁的人保养得极好,他也是今日张守言宴请的五家织户中规模最大的一家,足有四十七张机,“陈姑娘扮的红娘,可谓是我苏州梨园一景。这自从陈姑娘称病以来,这妙腔可是有半年不曾听闻了。” 几人与张守言所在的客舱,距离前面吟唱处有一段距离,声音不太大的话倒也不虞被佳人们听了去,故而何家东主也小声八卦了起来。 “但闻人言,皆道这陈姑娘只爱吴江邹郎君,哪怕倒贴茶资也要去邹府唱上几回。邹郎病,她也病,爱她的人心都要碎了。” 众人听了都一阵笑。 倒是其中刘家东主是这位陈姑娘的忠实粉丝,笑过之后便出言替人解释。 “陈姑娘年方十六,又兼艳绝苏州,如今已经到了要出阁的时日。桃花坞里开价足色九百八十贯,那位邹郎君如何能不病?有此意而又肯出这笔资财的,大多是你我这样的老不修,你叫陈姑娘怎么好得了?” 季家东主指着刘家东主发笑:“莫不是你这老厮也动了歪心?” 刘东主摇头苦笑:“九百八十贯足色,那便是三十亩最上好的水田,或者二十多张机,谁个出得起这个冤枉钱?” 几个家主谈笑间,把话题慢慢的从那位艳冠苏州的陈姑娘身上扯到了今日的正题上来。 坐在主位的张守言也把目光从前舱收回,将自己对那位陈姑娘的旖思强行压下。 张守言转头看了一眼后舱,那里摆着一台正正方方的花机,几位东主带来的心腹织工正在围着机子探看。 而陈家的一位织工正在操作花机,坐在花楼上的小童则是陶家东主培养的顶尖织童。 刘佳东主那一句“九百八十贯,二十多张机”,其实就是在试探张守言的售价。 陈姑娘的弋阳戏腔、董小宛的琴曲,足足消耗了大半个时辰,花机上的布匹已经出了大概的模样。 织工们一直没有发出任何质疑的声音,这就证明这台机子很不错。 九百八十贯,二十多张机,这几位东主给出的价格区间是在每张机三十二两到四十九两之间。 也算是符合张守言的心理价位。 只是这一次他邀请的五家都是三十到五十张机之间规模的织户,他有些担心这些人买的不够多。 “诸位前辈,”张守言拱拱手,“众人皆知苏州八家机坊,每年供合用花机三十到四十张不等,总计一年不过二百至三百张之间。” “而苏州一地六千织机,三百织户,每年要淘换的花机就有百余张。剩下能添置的也就不到两百张。” “但凡想要增添织机,一是排号子等货,二是收他人的二手花机。有时为了提前拿到新机,不好好吃喝花请几次是下不来的,到最后一张机的本钱甚至超过五十两。” 听了张守言的话,五家东主脸色不变,讨价还价本就是这样。 “只不过,”张守言笑了笑,“晚辈这次是五十张新机一次性出手,诸位若能一次拿下,那便是三十两一张也好。” 陈家东主讶然抬头,他指着后舱急切发声:“张郎君说的可都是如同后舱那台一模一样的?真有五十张之多?” 若是三十两一张,一年就能回本,在座五人无不怦然心动。 陶家东主皱皱眉,因为他刚才不小心揪断自己几根胡须。 “张郎君可不兴顽笑,这五十张新机该是如何交付?” 因为是卖场市场,购置新机从来都是先给钱后等货,他们怕这张郎君是空手套白狼,拿了定钱就没了人影。 “我这买卖与别家不同,”张守言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先装机试用三日,再行一次性结清。” “善~!” “大善~!” “不过,我这只有一桩事需要依我,”张守言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 陈家家主环顾了一下其余四家,小心的问道。 “张郎君只管说来,也好让我等参详一二。” “某只收足色的金子。” 五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那便依你就是,每张机三两足金!” 陈家家主眼睛一转,立即把主意打到了五十张机的头上:“说起来也是巧了,我陈家的老织工本就多,可这织机拢共才四十张,今日用这个明日用那个,多少年的情分下来,结果还让人吃不饱饭,惭愧啊!各位,今日里我先得罪开个口,我陈家想要二十张。” “呵呵,老陈你张口就二十张,难道让我们喝风去?谁家的老人不是一堆堆的往织坊门口挤。” “老刘这话是正理,依我看大家按人头分才对,一人十张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陈家虽然是五户人家里最富的,但也争不过其余四家联合,最后只得同意一家十张花机了事。 五家纷纷签了契约,约好上门装机的日子,各自放下心事,又聊起近日轶事来。 未几,陶东主谈起了一件事,言语中满是忧心之色。 “三山岛上的杜三瓢如今收拢了不少北来流民中的青壮,还自称治世王麾下太湖先锋官。前些日子拦截了好几艘往南方去的商客船只。我听说,赵家人就丢了一船货还有四五个押船家丁。哎,这世道啊!” 众东主显然是都听说过此事,纷纷慨叹。 倒是陈东主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露出些许笑意。 “诸位且安心些,待过几日再看,便知这个杜三瓢下场。” 刘东主听得出陈东主怕是知道什么内幕,又想到陈东主的二女婿在府衙做事,心里猜到了一些。 “陈兄既如此说,想必是府衙里有了动作?” 陈东主笑了一笑:“也不瞒诸位,咱们行当里最大的三家和吴江地面上的人家都给府衙递了话,吴江巡检一百弓手并吴江十二户人家的百余家丁,就在这几日会入湖平灭那杜三瓢。诸位且忍耐几日,水路依是坦途。” 陶东主奇道:“怪哉,咱们这位府尊,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任期年底就到头,怎会如此大动干戈?” 陈东主忍不住大笑起来:“活该杜三瓢这个穷酸倒霉,做什么不好,手下才百八十老弱,偏偏要自称流贼平世王的麾下。如今但凡与流贼有关的功劳是何等抢手,杜三瓢寨里还有吴江李家的人,这不是把功劳送到府尊嘴里去么?” 众人一起畅笑起来,都言府尊此次怕是要再升上一升。 只有张守言先是若有所思,而后又的淡淡一笑。 兑换金子、腾挪厂房、收拢技艺上佳的织工,这些事情都须在几日内完成,各家东主可有的忙的,又坐了少许便纷纷告辞。 流云坊靠了岸,在这几位临走之前,张守言又问了一声。 “晚辈想找几个懂装机的织工,最好是带身契的,不知诸位可有介绍。” 陈家东主与几个人相视一笑。 “若是平时,这带身契的好织工还真难寻。不过说来也巧,前几日莫家把十来个织工送了官,府衙给断了要赔付四百贯,这七八家人哪里还得起,都被莫家使人送到人市去了,大约就在明天售卖。这等与东家结了死仇的,莫家自己是不敢要的,所以只催着人市发卖了去。” “哦?”张守言闻言有些心动。 可刘东主又笑了一声,把剩余的话说了出来。 “不过,这其中有一桩关碍之处。莫家通过行首放出话来,说这些人谁家都不要买,宁可不要赔付银子,也要让这起人合家晒死在人场上。当真是冤孽啊!” 张守言送走五人,心里也有了主意。 这五位东主怕是与莫家不太对付,不过,这些织工,他是要定了! 张守言回到了前舱,只好看见董小宛在和陈姑娘说话。 只听董小宛在问:“如今你家妈妈到底把你许了哪一家?你自己又是如何主意?” 那美艳之极的少女幽怨出声:“妈妈看重的自然是方孔老爷,只看谁家钱多。如今是嘉定的贾老爷出得起价,愿意用嘉定的一个庄子足值一千贯来换我。再就是扬州的邱老爷,肯出八百八十贯。余下的还有一位江阴的贡公子,今日也加到了七百贯。至于我的心思,全苏州都知道,偏他装聋作哑。” 董小宛见她落泪,急忙递了帕子:“我见邹家也是颇有家资之人,就一点也没想过来赎了你?” “我也不知,自从妈妈说我要出阁,他就病了不肯见人。我把自己攒的一百贯体己银子送与他,想着能替他出一点力,他却叫人送了回来,呜呜呜呜~~。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事是怎么呢?之前的情意,如今竟然都看不明白了。我这归处,还不知在何年何处?” 正好张守言挑帘子进来,董小宛眼睛一转,笑着指着张守言道。 “圆圆莫急,这眼前不就有一个有钱的好郎君么?” 陈圆圆急忙收了泪,又推了董小宛一下,娇嗔一声:“宛儿姐姐莫要戏言,仔细冲撞了张郎君。” 第七章 天下大贼 张守言之前也没有想到,董小宛居然会把名满明末的陈圆圆邀来坊上。 当然这个时候的陈圆圆才十六岁,只是苏州桃花坞梨园里的小名伶,还不是日后人口皆传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看着陈圆圆与董小宛笑闹,张守言只觉得两只眼根本看不过来,恨不得再生两只眼才好。 史书记载陈圆圆“容辞闲雅,额秀颐丰,”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陈圆圆说话轻声细语,就算是与董小宛相急,语音里也如软糯小猫一般。至于“额秀”大约是说她发际线有点高,但又好到妙处,把一双秀眉衬托得如烟似雾,再有一双美目,着实一眼看去就有些拔不出来。 而“颐丰”是指她的下巴很圆润,如珠似玉。 更难得的是,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山峦峰润,柳腰如蜂,难怪从崇祯到吴三桂再到刘宗敏都为之倾倒。 张守言回忆了一下自己百度来的资料,又结合方才两女的交谈,他猜到似乎如今的陈圆圆正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史书记载情窦初开的她喜欢上了经常来梨园听她唱戏的邹公子,还被这个公子哥白p了不少戏听。 恰逢她又到了歌姬出阁的年纪,梨园的班主开了天价,可惜邹公子不愿意接手,最后被来自江阴的贡某赎走为妾。 可没过多久就被贡某的大妇整的死去活来,后被逐出贡家重操旧业。 至于史书上记载的“贡某的老爹认为陈圆圆以后会是贵人,所以不要赎金直接放走她”的说法,张守言是半个字都不信。 九百多贯,似乎也不是很贵嘛,刘东主不是也说过才二十多张机。 就算按照自己的卖价,也不过才三十三张机。 送过两位美人,张守言回到府中。 与两位妹子闲聊了几句,他又回到了现代。 苏州自古文萃之地,便是各朝县志也比其他州府要详尽得多,加上诸多苏州文士成书不知凡几,关于明代苏州的记载网络和书籍上都很丰富,张守言早就购买了很多相关书籍。 张守言在一本明代县志中,找到了关于三山岛水贼杜三瓢的记载,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却把这件事描写的极为详尽。 “十二年夏,贼杜荣从巨寇希尧聚众数百于三山岛劫掠地方,使巡检曹甸讨之,贼遂遁之湖西。” 巨寇希尧应该指的就是流窜在安徽东南一带的革左五营首领之一“治世王”刘希尧,可县志里却没有关于斩获的记载? 张守言笑了一笑,显然真实结果怕不是县志上写的如此简单。 上网搜了一圈,这才找到了一本明代传记中关于杜三瓢的相关记载。 “闻妻弟致远言,尝从巡检曹甸讨贼。拂晓登岛初战告捷,戮贼三人。然贼勇悍待众少歇,即聚众跳荡而来,弓手先溃百十步,唯吕氏家丁奋勇上前。危急时,贼众皆去,后知李氏子弟匿于贼中,以刃伤荣,故群贼弃岛而去。弓手损之数十,家丁死十数人,伤者无算,致远自言两股皆颤。” 张守言这才恍然。 讨伐杜三瓢的队伍在偷袭初步得手,结果马上被人压在了滩头暴揍,好在李氏的内应伤了贼首杜荣,水贼们才放弃了三山岛撤退到湖西去了。 再次通过虫洞回到明朝,张守言沉吟良久,想着想着心中烦闷了起来,便换了一身道袍直接往山塘河边走去(道袍是那时节很多文士的休闲服)。 正值夕阳带霞,天色看晚,山塘河上粼粼波光。 张守言漫无目的的在河边柳丛下踱步,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胸中慢慢成型,而他几十年接受的道德教育却让其内心无比的挣扎。 反复的纠结中,张守言看着那夕阳,一时呆住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信之兄伫立河边许久,莫非是独爱这夕阳残照?” 张守言转过头,看到也穿了一身男子道袍还绾着男子发式的董小宛,飘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他笑了一笑:“青莲贤弟说笑了,夕阳虽美,我却无心去看。天色将黯之际,世人只能徒叹奈何?”【董小宛给自己取的字是青莲,她是李白铁粉】。 董小宛这时才注意到了张守言脸上隐隐的纠结之意。 “兄长孤立岸边,身影萧索,可是有了旖旎之思?莫不是今日美人入目,故而心中难舍?” 她这是调侃张守言与陈圆圆。 张守言心中在思索一件大事,无心与她顽笑:“我心中确实有一件极难决断之事,无关美人风月,小宛也莫说别人,而把自己漏了去。” 夕阳下的董小宛脸色微微一红,只是天色暗红让人无法察觉。 “信之兄既然不是思虑美人,生意场上也还得意,小宛委实不知还有何事能让兄长如此为难?” 张守言叹笑一声:“我这是在杞人忧天,若说此刻我在忧心这天下之事,你可会笑我如同那些腐儒酸丁一般,妄自空大做作可笑?” 董小宛摇摇头,顺着张守言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夕阳。 “若是那些文人士子说出这番话来,小宛认为十之三四是不通世理,另有十之五六是为了博取名头又或想获取无知女儿家的倾心。但以兄长的脾性,却不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一贯不喜欢惺惺作态。宛儿好奇,不知信之兄所虑天下之事又是什么事?” 张守言沉默良久,这才说出了四个字来。 “天下大贼。” 董小宛叹了一口气:“信之兄原来是在为那些流贼祸乱天下而担忧。” 张守言心头一晒,流贼虽猛,但是用之猛药和隔断之法总有平定的一天,所以他微微摇头。 董小宛脸露好奇,又问:“难不成兄长是因东奴入寇劫掠无算,故而忧之做大,如同元蒙故事?” 后金? 张守言还是轻轻摇头。 八旗虽勇,可人口经济科技完全被大明压制,只要大明理顺了自己的内部,天下根本就没满清什么事。 清廷后世也曾多次自省,都说清得天下之易亘古未有。 要不是大明内耗太甚,山头林立,哪有我大清的事?拿不下山海关和北京,只能绕道大同入寇,八旗就算再强一倍也拿中原也没法子。 明不与宋同,有幽燕在手,北方防御完整,若能生聚几十年,便可如汉武一般对北方草原犁庭扫穴,一如血洗匈奴之耻。 不是流贼,也不是东奴,董小宛想了一想,恍然道:“信之兄居然是在思虑天下吏治之事?” 张守言终于笑了起来,董小宛虽然聪慧,可还是看不穿这大明天下最大危机的根源是什么? 大明的危机其实核心只涉及两个问题,人口与土地。 张守言心中的天下大贼,便是占据和隐匿了大量人口土地的世家大族。 这是比满清、流贼和明廷合在一起还要恐怖得多的巨大势力。 这股势力掏空了明廷,也榨干了百姓,这才是朝廷疲弱、流贼四起、东奴横行的根本原因。 而要摧毁这天下大贼,张守言所筹谋的计划多少会殃及诸多的无辜。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纠结。 第八章 买人 【第六章修改了一点,忘记官府是不能直接卖人的。】 烈日晒得地上根本立不住人,但是青石高台上却绑了一圈人跪着。 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人人皮糙骨瘦,衣衫褴褛。 一个弱小的孩童已经受不住这热,软软的倒伏在地上,任由被缚在一边的父母痛苦的哭喊祈求。 “爷爷奶奶们,求求各位了,发个善心,买了我儿去~!我们夫妻来世给您做牛做马啊~~求求您们啦~~!” 夫妻俩的额头彭彭的磕在青石上,血泪流了满脸。 但是远远围观的人群都只是一阵骚动,只因莫家的人就在一边看着,谁家愿意招惹上有势力的织户? 几个牙行护卫在一边棚子下谈笑吃喝,还指着在磕头的夫妻大笑。 “这起子人还挺能撑?!不如早些死心,好让太爷们也不在这里受这个罪!” 有嫌弃夫妻俩太吵的牙行护卫不耐烦的起身来到台上,拿着破布生生堵了夫妻俩的嘴,又扒拉了一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拿手指一探鼻息。 “嘿嘿,总算走了一个!” 看着儿子被人提走,那女人愣了一下,下一刻猛的将头向地上撞去,满头鲜血的晕死过去。 男人死死咬着破布,呜呜的嘶嚎着,眼睛几乎炸裂开来,绳子已经生生的勒进了脖子和肌肉里,可他已经疯魔了。 “啪叽,”另一个女孩儿也晕倒在地,女孩儿的爹也哭嚎了起来。 人群里围观的织工们纷纷红了眼睛,兔死狐悲之际,人群的骚动越发明显。 但是不远处和莫家人坐在一起的几个差役让他们只能一忍再忍。 提着少年的牙行护卫正要把“死”去的少年扔到车上,忽然远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且慢,”一位锦袍青年人带着一个郎中急匆匆的挤开人群来到台下。 牙行护卫们都讶然的看了不远处莫家人一眼,不过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可不会为了莫家那点小钱去得罪其他人家。 这个青年一出现,不光这些牙行护卫,就连不远处坐镇的几个差役都看出此人怕是来历不凡。 只看此人装扮和周身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说句实在的,这些人还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一个人。 不但没香没粉,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毫都还干净到让人发指!以人市贩子的毒眼,自然能看出此人的干净不是因为个人习惯,而是此人在一个极为干净的环境里生活的原因。 而且此人还是一口地道的京城话。 领头的笑着拱手:“这位公子爷可是要买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张守言。 张守言晓得这起要被发卖的人都在衙门的大堂上挨过板子,所以今日他早早的出了门,想要寻一个大夫或者郎中一起跟着。 可谁知满大街的大夫郎中没有一个敢于来人市救人,他们都忌惮莫家身后的织户行会。 张守言找了许久,终于寻到一个外地来的过路郎中,又出了高价这郎中才随着他来到了人市。 “正是要买些织工和做事的人,不知这起人一共多少银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家老爷,”领头人身后笑着转出来一人,却是府衙户房的书吏,也是人市的坐管。 人市本就是灰色行业,大明严禁人口买卖,虽然在明末时期这一条律法如同虚设,但没有官家的背景这一行是根本做不来的。 所以莫家虽然拿到了要织工们赔付的判决,也只能通过人市来达到自己害人的目的。 书吏刚好认得这个用三千贯十分足色雪花银买了半塘大宅的年轻豪客,一听张守言说想买这起人,眼里立即放出光来。 “好说好说,如果张老爷还是用那十分足色银子来抵,这起人便算四百三十两,如此可好?” 这人市背后的靠山便是本府太尊,而作为太尊的心腹,这位书吏知道即将离任的知府大人最喜欢的便是那十分足色的雪花银。 契约很快立好,二十多个被发卖的男女老少都被打行拖来强行按了手印。 莫家来的是葛二,因为畏惧张守言的周身气度,他一直忍住没有发作,直到他偷偷看到了契约上的“十分足色”四个字。 葛二心里一个咯噔,眼里也有了光,忍不住对那书吏说了一句。 “这些银子里须有我莫家三百贯,不如一起同去!” “同去?” 书吏似笑非笑的看了葛二一眼,摆摆手叫来一个手下,数了五百贯宝钞塞给目瞪口呆的葛二。 葛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牙行的护卫拿住,强着他写了收契。 “活了!又活了!” 郎中对那少年一连用了好几针,那几乎死去的少年一阵咳嗽之后又睁开了眼睛,惹得围观的人一阵大呼小叫。 张守言袖子一抖,一锭雪花银子落在了书吏的面前。 书吏眼角带笑,袖子无声的在桌子上拂过,银子瞬间没了踪迹。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张老爷的奴婢们喂些水食,莫在这里死了人,坏了我们生意的名头。” 卢五亩仔细检查着眼前的花机零件,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湛的木工活计,心里暗暗称奇。 额头上的伤还有些疼,但是不妨碍他主动要求给主人家上工。 老爷虽然和善,但他老婆儿子都在养伤,他就不能继续躺着,而且主人家非常信重自己,把给五家装机的事都交到了卢五亩的手里。 进了张家后的第一件差事,他必须完成得妥妥帖帖。 他徒弟徐宝和老伙计马山在一边打下手,看着这些花机构件,两人都被震住了半晌。 “五亩哥,主人家的花机可真精巧,你看着铁件跟银镜似的,我都不敢摸。” 徐宝则抬起头担心的看了一眼他师傅的额头,卢五亩头上包着的白布似乎有点泛红。 “师傅,额头上可还疼?” 卢五亩摇摇头,在脑子里把主人家给的那副装配图回忆了一遍,心里又把需要的配件细细数了一次。 “来,我们先把这台装起来,小宝去叫你朱叔几个进来,他们扶梁你和你马叔管着铁件,事后少一个螺帽就仔细你的皮。” “放心,师傅!” 就在卢五亩等人在尝试着装配一台花机的时候,葛二带着莫老爷写给吴江吕家的信出了东门,直奔吴江而去。 莫家与吴江第一家族吕家是姻亲,张守言既然是吴江人,莫家少不得要借吕家的手好好收拾一下此人。 第九章 吕家 大昌织坊今天的小厨房开了,主家的三个家厨在里头忙得不亦乐乎。 陶东主由管事的陪着进了厨房,手绢捂着鼻子使劲扇了两下。 大厨急忙迎了上来,叫了声老爷。 “今天的菜务必用心了!” “老爷您放心,今天的饭菜起码有伺候您的八成火候!” 大厨把胸脯拍得山响,他是陶家的老人,知道织坊多少年的规矩,花机师傅搭机之前的这一顿务必要伺候好了,不然装的时候给你一个不用心,用上几天就要修那才是麻烦。 陶东主点点头,又领着管事的往织坊后头走,这里有一处新开辟的织房,大约有七八十个平方。 两人进了“新”织房,织房里早就有四张半旧的花机在工作,操作这几台花机的都是陶家的家生子,从来不与前面大织房里的织工们交流。 陶家在织业行会登记的各种织机一共二十六张,而这里的四张是从来不报上去的。 按照织业行会的会规,每张花机每年要向行会缴纳四贯五钱的“会捐”。 整个苏州六千余张织机每年上交的“会捐”达三万余贯,苏州上下官员的“例钱”都在这里面,这也是织户们“横行”苏州的保障。 陶家隐匿下来的四张花机,仅省下的“会捐”和“税款”每年就能多结余近两百贯。 “五台放在这里,五台放在前面,”陶东主吩咐着管事,“给张家人的利是不要动手脚,否则仔细你的皮!” 管事的立即嬉皮笑脸的点头应着。 卢五亩带着徒弟徐宝和马山、朱恢一起赶着驴车来到了大昌织坊的大门口。 歇了两日,他额头上的伤好了些,如今只贴着一块小膏药。 驴车刚到织坊门口,几个陶家人立即开了大门,下人用竹竿挑着两串“千声响”点燃,声如春雷,烟火四散,红纸撒了一地。 驴车进了织坊,卢五亩四个人被管事的请到了一间里屋,十余道精心烹制的菜肴送了上来。 徐宝吞吞口水,心里直叫乖乖。 十六个菜,有十道是肉菜! 他活了十五年还从来没同时吃到过两个肉菜。 他从织花童一直干到织工,从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不曾想遇难之后落入张家,非但这几日没饿过肚子,还能遇到被织坊的老爷如此招待。 卢五亩是知道这个习俗的,吃了陶家的宴请,又拿了人家的利是,搭机的时候就要分外的卖力气。 “大家吃,酒便少喝着,莫少时误了事。” 半塘张府,一个唤作“海叔”的老织工领着另外三个织工,规矩的候在库房门口。 紧闭的库房内,张守言拖着一架油压手拖车,把五套花机零件从虫洞里拖了出来,与之前拉过来的五套放在一处。 而在虫洞的另一头,在张守言租来的仓库里,还存放着四百多套花机组件。 唤了海叔几人入内,把十套花机组件搬上另外一辆驴车,让海叔几个赶着车去了刘家的织坊。 忙完这些事,张守言又信步往点秋园来看董小宛。 两人才闲聊了几句顽笑,妹子杏儿就派了门房上点秋园来寻他。 “老爷,姑娘说吴江村里的邻居来了,说是村里发生了大事,还请您速速回去。” 张守言来了这些日子,晓得这个时代的人极为看重亲戚、乡邻之间的关系,便向董小宛告辞回到了家中。 来人张守言认得,正是村里的邻居。 前段日子叔公的丧事还多亏了这位米叔叔一家子照应。 米家叔叔名叫大成,在家中行大,故而张守言兄妹都唤他一声“米叔”。 米叔一脸惶急、坐立不安,看到张守言进来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大郎,快快救救村里的乡邻!” 张守言忙拉着他坐下:“乡里发生了何事,米叔为何如此惊慌?” “哎,是祸事来了!” 米叔说话虽然有些杂乱,但张守言很快听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却是号称吴江第一家的吕家对柳桥村下了狠手。 罗猴山之战官军的惨败,让崇祯皇帝强行通过了首辅杨嗣昌的提议:天下加征练饷,让九边总兵自行练兵,一则可防御后金,二则可随时南下扑灭流贼。 加征练饷的旨意还在路上,苏州府上下便已经知道了旨意的全部内容。 就在这个当口,柳桥村的粮长居然要改黄册,要把柳桥村的五户人家改为上户,其中除了米家之外,还有张守言一家的名字。 大明纳税依照黄册来征收,上户多缴、下户少缴,官府将纳粮的事务都委给了了乡间的“粮长”来办。 粮长一旦与县中户房的胥吏勾结一气,把粮长手中的黄册和县中黄册“重新”修订一次,便能让一家人家破人亡。 明明是苦哈哈的人家,一旦给你定个“上户”,交不出来就只能借贷或者等着“抗捐”的罪名落在自家的头上。 柳桥村的粮长是朗乡吕氏的亲故,粮长宣布要改黄册前脚刚走,吕氏的豪奴后脚便到了村里。 吕氏豪奴说,张家大郎在苏州颇为豪奢,然不敬地方长辈,又无故得罪苏州士绅,这一次是叫那张守言晓得什么叫做“分寸”。 只让张“和尚”快些回转吴江去吕氏请见谢罪,之后做事须多请教吕家子弟,免得在外坏了吴江人的名头。 “张和尚?去拜见吕家四公子?” 张守言闻言冷笑,这吕家他也听闻过,十五年来门中出了两个进士,是吴江当地最为显赫的一家。 这位吕家四公子的大兄如今在朝中任监察御史、叔父又在安徽任同知,张守言早在元宝山时,就从老和尚嘴里听说过了吕家的威势。 说什么不敬地方长辈,又无故得罪苏州士绅,想来是因为他张守言发了财却不上门拜码头,又在在苏州惹了莫家织坊。 吕家这副做派,明显是盯上了自己银子! “不碍事,上户便上户,”张守言微微一笑,“米叔回去后只管向几家交代,就说一切捐纳都算在张家的头上,让他们莫要惊慌。” 米叔得了张守言的准信,这才拍了拍胸口,转瞬又想起吕家的吩咐来。 “大郎,那吕家四公子那里,你又该如何是好?” 张守言忽然失笑:“早几日我还在纠结一事,却不想吕家竟如此盛情自己找上了门来,倒将我那一丝顾虑全然打消。米叔不必忧心,我这里自有一桩大礼要送与吕家。” “大礼?莫不会太过破费?”米叔一边说着一边又忧心忡忡起来,“吴江乡间谁人不知,这吕家最不好惹。一旦招惹上,轻则败家去财,重则家破人散。依我之见,大郎手里既有钱货,不如一时离了苏州,待过些日子在做计较。” 张守言微笑不语,对于米叔的提议不置可否,只叫来下人带着米叔去休息。 可米叔心里还挂着事,半刻都不肯多留,急匆匆的赶回吴江去了。 第十章 杜三瓢的眼线 卢五亩和马山架着一个青衣小帽的男子,粗鲁的将此人推出了张府的大门。 男子也不生气,对着张府冷笑一声,又高声道。 “后日正午,便是我家四公子给汝的最后期限,届时人没送上门来,你们张家便等着好好吃一场官司!” 徐宝气得一脸通红,操着根棍子冲了出来,那男子骇然捂着帽子一溜烟跑了。 内厅里,杏儿与梅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杏儿一边哭还一边骂。 “他吕四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去给他做妾!” 梅儿倒警醒些,一边抹着泪一边问张守言。 “大兄,为何吕家那奴仆说要我们全家要吃官司?我们家又哪里做过什么乱法的事来?” 张守言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刚才他差点没忍住把这杯茶扔在吕家的下人脸上。 他一开始以为吕家人做事,好歹会留点底线,可事实却证明他根本就是想多了。 事实告诉他,在书本和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明朝人之间的人情世故,却是要看阶层的。 例如官员只会与士绅之间讲人情世故,士绅也只会与士林中人讲人情世故。 他一个还俗的和尚,在吕家眼里不过是臭虫一样的东西,吕家又怎会与他留什么面子? 吕四要纳杏儿为妾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张守言的财富。 张守言都已经猜到,只要杏儿一过门,自己必然会“暴毙而亡“,然后轮到杏儿和梅儿。 他张某人的家财都将会是吕四公子的。 “官司?”张守言嘴角露出笑容,一丝冰冷藏在了语气中。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吕四公子的套路。 之前在查关于杜三瓢的资料时,张守言曾经看到过一则记载。 官府组织攻击三山岛的主要战力,正是吕家的家丁。 吕家既然参与了这一战,那么想“弄”点他张守言私通杜三瓢的“证据”应该是一点都不难。 对于这些地方大族来说,自己无依无靠的一个还俗和尚,害了也就害了。 “可笑可笑,妄我之前还想着留一点手,做事不要太绝,可谁知转眼就被人好好上了一课。吕家视我为蝼蚁,可我这只蝼蚁却还想着要不要放他们一把?” 张守言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心态要好好变上一变,不然被这个时空的人吃了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呵呵,只看吕四带话的语气,想来吴江各家的家丁已经开始聚集,攻击三山岛就在这几日!就是不知,若是杜三瓢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会不会感到惊喜呢?” 第二日,卢五亩两组人继续上门送花机,而虚岁十五的徐宝被张守言单独留下。 徐宝这个小子看似十分的机灵,张守言暗地里吩咐了他一番,让他在外面转了一上午。 午后徐宝回到张家,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汇报给了张守言。 “小的按照老爷的吩咐,去了码头附近的几座酒楼,只说要找人算命。与几座酒楼的小二哥都聊了一回,得知自打上月起,那一片多了两个算命摊子。小二哥们都指点我去西边那家去算,说是很灵验,东边的那家却几乎没什么生意。” “小的按照老爷说的,偷偷的去看了两个人的长相。算得灵验的那个大约四十出头,而没什么生意的那人则是个老头。我也找人闲聊,问了这两人的情况。四十岁的那个说是外地观里出来的,来到苏州后大概是水土不服,比来时还瘦了两分。” “而那个几乎没生意的老头,来时瘦瘦的,可摆了一个月的摊后反而富态了几分。” 张守言听到这里,脸上就有了笑意。 没生意人反倒养胖了,只能说明人家的主业根本不靠算命。 “你先去厨下吃饭,然后再去码头上买几条鱼来,借这机会再打探一下这个老头平日爱不爱吃鱼,或者是不是喜欢往码头去?若是爱吃鱼,是不是只找固定的人买?去!” 徐宝应了一声,跑到府后厨房向管厨的取了特意为他留的饭菜,开始大口扒拉。 才扒了几口饭菜,他妹子草儿“刚好”替二姑娘(梅儿)来取绿豆汤。 趁着管厨的大娘不注意,草儿飞快的将一块用手帕包着的糕点塞给了自己哥哥。 “草儿你自己留着,我在外面跑,总能买到吃嘴的。” 草儿瘪瘪嘴:“自己买,那你也得有钱啊?上回得了陶家的五百文利是,你一文不落的给了娘,也不知自己留几文在身边。” 她顿了一顿,又压低声音:“哥,别叫我草儿了,人家现在叫茜草!让我们院子里的人听到,仔细她们笑话我!” 徐宝一边扒饭一边点头,末了摸出七八钱碎银子来在妹子眼前晃了一晃。 “这次老爷派我出去办差买鱼,剩下的都是我的,回来时我给你捎朵头花可好?” 茜草眼睛顿时亮了:“不要买高婆子的,她那头花只看着艳,戴不了几天,还是前巷李婆子卖的扎实。” 说完话,茜草端着绿豆汤匆匆往内院走去。 徐宝放下碗筷,用瓢在缸里舀了半瓢凉水灌了自己满脸,一抹嘴又跑出张府往码头去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徐宝提着三条活鱼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他先提着鱼来到厨房,把鱼给了管厨大娘。 “大娘,这是老爷让买的,给两位姑娘熬汤的鲜鱼!” 徐宝擦擦汗又赶到了张守言的书房,把打听来的情况又汇报了一次。 “老爷,那个老头不吃鱼,却爱吃黄酒泡河虾。而且他从来不买别家的河虾,只吃一个叫王五郎的。那王五郎也是上个月才来码头卖河虾的,每三日来一次,之前没人见过他。” 张守言心里有了数,这个老头八九不离十就是杜三瓢的眼线,只是这个老头不太靠谱,差点没坑死杜三瓢。 “你现在去两家算命摊上找个借口都算一算,然后如此这般说话。” 王五郎的真名不叫王五郎,其实他叫王七郎。 张守言猜的一点没错,他就是杜三瓢手下的探子之一。 他以前是单做“板刀面”的,对于打探客商消息有些经验,才被杜老大派来苏州与贾老头接头。 天色将黯的时候,王七郎正要撑船离开,却看到贾老头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 “王五郎,慢点开船!” 王七郎放下竹篙,有点不满的看着这个老骗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要走的时候才来。 “老贾,我看你一直没来,把河虾留在茶棚下面了,你给卖茶的一文钱就行。” “哎呀,谁要河虾啊!” 老骗子直接跳上了王七郎的渔船:“快,快开船!咱们马上回岛,出大事了!” 王七郎看了看老骗子来的方向,似乎也没人在追赶。 “你那摊子也不要了?” “还要什么摊子?”贾老头见离开了码头,擦了擦汗一屁股坐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这个消息要是送不回去,咱们三山岛上下都要玩完!” “什么消息?” “嘿嘿,活该老道我这次立下大功,刚才太守府的小厮来找我算命,被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阴谋!而且咱们岛上有内奸!” 第十一章 暴露 “闫老师这字确实写的不错,”张守言抖了抖手上的一封用毛笔书写的信件,用心的恭维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句。 书法班的闫老师呵呵一笑:“张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我们这里,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他自然希望这位张先生有事常来,写一封信就能赚五百块的外快,何乐而不为? 至于这封信上那稀奇古怪的内容,闫老师才懒得多管闲事,反正不可能是去做违法的事情。 张守言出了墨香书法班,转头又去了不远处的经纬书法班,也请一位书法老师写了一张便笺。 回到租用的仓库,张守言看见中介在带着一群小时工在拆花机组件,一点点的把标签和带有太过明显现代气息的痕迹抹去,然后用麻绳把一整套花机组件缠起来。 “张老板回来了!”中介上前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给张守言递了一根烟,“下次有这活只管给我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张守言在中介的陪同下看了一回他们工作的进度,四百多套花机组件的清理工作都快收尾。 两人在仓库办公室聊了半小时闲话,就有小时工过来叫中介去验收。 验收完毕,张守言痛快的支付了中介六千块劳务费,至于那二十个小时工大概每人只有一百五块,这个中介能净赚一半。 送走中介这帮人,张守言关上仓库大门,转身就打开虫洞回到了明朝自己的书房。 张守言在书房里,仔细的把计划在心中回想了一遍。 那个老头在给徐宝算命之后,连摊子都不要就上了王五郎的船逃走,已然坐稳了其就是杜三瓢的探子。 只要杜三瓢不是蠢到家,巡检司和吴江各家家丁们的突袭队伍就要倒大霉。 如若讨贼不力,本府的陈知府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董小宛曾经对张守言说过这位知府大人,姓陈名洪谧,字龙甫,福建晋江人,妥妥的闽党人士。两年前因为督缴赋税不力,被崇祯皇帝夺职视事,也就是剥夺官职但仍然管着苏州这摊事。 今年年底这位陈大人的任期就要到期,之所以陈洪谧会冒险征伐杜三瓢,便是为了谋取一份功劳好复官述职。 而吕家的两位官员都是妥妥的东林党人,与闽党、浙党、楚党都向来不合。 张守言查过资料,下一任苏州知府将是浙党人士张学曾,这是当今首辅杨嗣昌为了钳制东林势力而做出的选择。 苏州、松江、常州三地是大明最为重要的赋税重地,东林党人怎么会干休? 所以,想到此处张守言微微一笑。 明末党争是个坏东西,但用来借力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党同伐异,这就是最好的动机。 张守言给吕家的“大礼”已经准备完毕。 吕家四公子自然不知道,张守言这只“蝼蚁”居然还不自量力的想拉整个吕家下水,他的仆人在六月十一这天再次上门警告。 “过了今日,便是神仙也难救张家分毫了!” 张守言自然不为所动,反而心中暗喜,看来曹甸的行动就在今夜。 三山岛上,杜三瓢忽然摆下宴席,请了手下几个头领一起吃酒。 这几个头领都是这几月投在杜三瓢麾下的乱民头子,还有好几个从北方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厉冲看着眼前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聚义堂,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这些乱贼混为一团。 这些水贼粗鲁而愚钝,对自己更是毫无戒心。 “算了,反正就剩一日光景,届时让这群贱种统统死个干净,好出了某的这口闷气,”厉冲心里想着自己的大事,强行拉出一脸笑容走进了聚义堂。 当即就有小喽啰叫了一声:“六首领到了!” 听到是厉冲来了,四头领杨雄哈哈大笑的端着一碗水酒走了过来,亲热的揽住了厉冲的肩膀。 “老六你可来迟了,来来来,老规矩罚酒三碗!” 厉冲强忍着对杨雄这种草莽人物表示亲热方式的不适,接过了杨雄手中的酒碗。 杨雄是从北地来的流民首领,手上人命不知凡几,厉冲平时就有些怕他。 按照规矩,厉冲举起酒碗先向坐在首位的大首领杜三瓢敬酒,可杜三瓢却嘿嘿笑着把手中的酒碗放下了。 厉冲一怔,显然杜老大在喝酒之前有话要说。 “老六,”杜三瓢幽幽的声音响起,“咱们几个兄弟里,就属于你最是精细,如今我这里得了一桩好买卖,需要兄弟这样的人去做,不知敢不敢去?” 厉冲毫不迟疑:“大首领只管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好~!”杜三瓢端起了水酒,笑眯眯的道,“吴江县荷湾乡有个大户,是吴江十二家出名地主之一,不如老六你今晚带着人去起了这家的财货送到岛上来如何?” 厉冲脸色当即发白,荷湾乡?!! 这不是。 “老六,”杜三瓢笑了笑,“怎的不说话?是不是对自己家里下不去手啊?我说得对不对,李重进,李四爷!” 厉冲脸色狂变,正要有所动作,忽然白光一闪,搂住他肩膀的杨雄掏出暗藏的匕首直接插入了他的后腰。 同时,聚义堂外面也响起了喊杀声。 瘫软在地的厉冲,也就是李重进,惊恐的看着杨雄和杜三瓢,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十来个家丁怕是陷入了贼人的重围。 当杨雄狰狞的笑着把匕首放在了李重进的眼珠子上方,李重进彻底崩溃了。 “大首领饶命~!” 杜三瓢冷笑连连:“那你先说说,是怎么与外头联系的?” 李重进眼珠子转了转,想先糊弄几句,可杜三瓢却阴森的对杨雄吩咐。 “老四,他若说错一个字,就卸他一根指头;若是错了一句话,便卸他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 杨雄用匕首拍了拍李重进的脸颊:“老六啊,听见了没有,你只有说错四句话的机会!” 下一秒,匕首插进了李重进的大腿。 “啊~~~,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今晚,他们今晚就到~!” 苏州的月夜极美,尤其是月落时分,天边一缕朝霞与落月齐辉的景色分外迷人。 一架小巧的无人机在微黯的晨曦中滑行,路过一间铺子后院的上空时,一封书信从无人机上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竹文书铺在六月十二这天早晨开门极晚。 铺子刚开门,吴江李家在苏州的管事,心急如焚的直奔码头,急匆匆的租了一艘船赶往吴江。 第十二章 猜忌 天色微明,太湖东南角的岸边,水声杂乱了起来。 七八艘船只乱哄哄的靠了岸,有的船上还冒着残留的黑烟,有的船只已经开始慢慢倾覆。 船上的人们惊慌的跳进齐腰的水中,如同纷乱的鸭群往岸上赶去。 有些身上伤重的,跳进了水里后就再也没有露头,暗红色在岸边的水里飘荡开来。 两个年轻的汉子抬着一个着甲的中年男人,沮丧的从水里走到了岸上,结果一探中年男人的鼻息,才发现这人早就死透了。 “爹啊~!”两个年轻汉子大哭了起来。 巡检曹甸的死亡,让逃回岸边的人们更加慌乱,吴江本地家族的家丁们见势不妙,立即脚底抹油分散奔逃。 三百人的讨伐队伍五更出发,结果在半路就中了杜三瓢的埋伏。 月夜下的湖面上,上百只小船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曹甸乘坐的大船第一时间被水贼们点燃。 而弓手和家丁们打水战根本就是外行,他们的船一艘接一艘的被水贼凿穿了船底。 落入水里的弓手和家丁只能任由那些渔民出身的水贼随意宰割。 也亏得那些水贼不懂得战场审时度势,只顾杀得兴起,否则就连这剩下的五六十号人能不能逃回来还要两说。 “水贼来了~!” 有弓手指着湖面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众人一看,果然有二十多艘小船如同利箭一般向湖岸的方向冲来,众皆亡魂大冒,发一声喊,扯着曹家的两个儿子,抬起曹甸的尸身一路狂奔而去。 曹甸被淹死,三百人的队伍只回来了五十三人。这个消息先是震惊了吴江地方,随即又让苏州府衙乱成一片。 外间传闻陈太尊吐了血,面如金纸,几位苏州名医都被府衙请了去。 张守言只是在路边吃了一顿早餐,就听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 整个苏州人心惶惶,甚至传闻吴江县那边家家闭户,水贼还上岸洗了几家大户。 吕家的胁迫被临时中断,在六月末之前,张守言尽可以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老爷,”刚进家门,门房就拿着几张拜帖迎上来,“方才有几个家仆打扮的送来了帖子。” 张守言拿过一看,果然是苏州几家有名的织户的帖子,显然张氏花机在五家试用几天之后,名声已经打开。 “来的正好!”张守言弹了弹这几张帖子,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仓库里的那些花机正要急着出手,就是为了与苏州织户们组成利益集团。 一旦他成为整个苏州织业最大的生产工具供应商,谁想动他就是与满城士绅为敌。 张守言立即让徐宝拿着一叠帖子,挨个送上门去。 徐宝回来的时候腿都跑细了,但他却眉开眼笑。 每家收到张守言的回帖后,都赏了徐宝跑腿钱,多的五十文,少的也有三十文,一圈下来,他竟拿了六百多文。 “老爷,这差事下次还叫小的去,好美!” 张守言闻言失笑,心情大好又赏了他四百文:“与你凑成一贯好了,什么好美?不过是几百文而已。你先别去自己妹子面前献宝,速去点秋园替我告知董姑娘,说我要定下后日包场,烦劳她操心一二。” 徐宝大声应了,又飞跑了出去。 董小宛得了张守言的口信,正在为一事为难的她当即眼睛一亮,急忙让萱儿往桃花坞传信:“你速去桃花坞给陈妈妈带信,只说苏州织业会首吴、甘、祝三家并十一家东主,后日要来点秋园聚饮,专点了陈姑娘来唱戈阳。” 萱儿急忙应了,可又被董小宛叫住:“你务必要给陈姑娘带信,让她莫要倔强,只用这场饮宴且搪塞几日。她只有先解了妈妈的禁足来见了我,才好从长商议。” 萱儿点头,拿着张守言的帖子出门雇了车往桃花坞去了。 苏州祝府,祝修彦惊奇的打量着手中的张家帖子,嘴里一阵啧啧称奇。 作为苏州织业累世大户,他这辈子什么样的珍奇事物没有见过,可偏偏就他手中的这份回帖引起了他的惊叹之意。 张守言的拜贴是在某宝上设计印刷的精美合页,这种设计和色彩工艺放到现代都会让人眼前一亮,何况乎几百年前的古人。 祝修彦不由得又高看了张守言一眼,祝家有机五百张,不是很在乎十张左右的增减,他本来想派自己第三子去点秋园与会,但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自己走一遭。 古人拜贴花样繁多,桃花坞的陈妈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就连金箔打制的拜贴她也曾经收到过。 但是萱儿带来的拜帖,还是让陈妈妈吃了一惊。 对于张守言她只是略微听过两次名字,知道此人是最近与董小婉走的极近的恩客。 她正与陈圆圆在赎人的事上起了龌龊,索性禁足了陈圆圆。 听说苏州最有钱的这帮人要聚会,还点了陈圆圆,陈妈妈心里又活络了起来。 陈妈妈也有自己的渠道,很快就打听到这个信息属实,便不再犹豫替陈圆圆应下了这场应酬。 吴江第一人家是吕氏,而公认仅次于吕氏的便是荷湾李家。 李家此刻被愁云笼罩,白幡阵阵,哭声震天。 李重进和十四名李家家丁的首级被人扔在了李家门口,让李家上下哭成了一片。 李家老爷子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坐在主位上认真询问着跪在地上的书铺管事。 “都怪小人贪睡,这信应是昨天夜送来的,说四爷已经漏了风,让小的连夜给四爷送信。可恨小人早上才发现的这信,又不知该如何联系四爷,小的该死啊!” 李重进的妻子哭着就要扯这管事的脸:“杀才,你怎的不直接睡死了去!” 李老爷子叫几个儿媳拉住了老四媳妇,把这些女人都赶出大厅。 “老四上岛的事,本就不是与你联络的,也怪不到你,去给你四爷磕个头,然后回苏州去!” 管事的欣喜磕头,起身去了灵堂。 老大李重远上前,把那封信递给了李老爷子。 “父亲,这字迹孩儿也不熟悉,但想来应该是知道讨贼之事的人,只是与我家不熟而且似乎不便与我家直接联系。依我看,这人怕是与京城老三有所关联,所以才会暗中提醒我家。” “呵呵,”李老爷子冷笑起来,“你就没有想过这人会从哪里知道老四失风的事?又为何急匆匆的投到我家苏州书铺?” “这?” 李老爷子痛苦的一拍桌子,恨声道:“这人肯定不是在贼窝里,否则他可以直接通知老四。只能是隐蔽在知道此事、又与杜三瓢有联络的人家中,偶然知道此事后才紧急投书。” 李重远惊道:“这,这会是谁?” “不会是府尊,但是府衙其他人、还有本地的各家可就说不好。你别忘了此事若成,除去陈太守和曹家,论功应属我们李家第一!” 李重远咬牙切齿道:“莫要被我知道此人是谁?否则与其不死不休!” “你去安排一个贴心的人去苏州书铺做管事,这投书之人只要没有暴露,自然会设法再次与我家联络。” 听了老爷子的话,李重远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儿子知道了,会安排这个管事在路上落水,也算是给四弟妹一个交代。” “去!” 待李重远走后,李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口”字。 “不用猜,老夫也知道只有你们才会去做这事。呵呵呵呵,不想让我家三儿再进一步,你们好狠啊!” 第十三章 苏州六月 【前文出现一个bug,花机利润其实是二十四倍。】 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是独门生意,而倾销则是一种有效打压竞争对手的手段。 点秋园聚会,张守言一次性抛出了一千三百张花机的供货量,交货周期是一周,价格也从每张三两黄金降到了二两五钱金子一张。 为此他还把张府后街的两座半旧的院子买了下来,打通院墙准备当做囤货的库房。 这个消息让整个苏州都炸了锅,几乎无人敢相信张守言能有这么多货,都只当他是空口白话。 尤其是专制织机的八户人家都放出话来,只说羞与此辈为伍。 只有亲自赴宴的祝老爷尝试着下了三百张机子的订单,不过两人私下约定是先货后款。 其实祝老爷也不相信张守言一下子拿出全苏州一年的产量来,可第二天张府雇了几十辆驴车前后跑了几次,将整整三百张花机组件卸在了祝家织坊的大门口。 祝老爷是又惊又喜又发愁,惊的是他没想到张守言手里还真有这么多的现货;喜的是加上这三百张织机,祝家便是苏州城里最大的织户;而让他发愁的是,他本来是可以匿下百来台织机不上报织业行会的,可这下可好三百张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张守言的人只负责教着安装一两台,其余的都要祝家自己装。 祝家合家子弟、管事、奴婢几百人忙了两天两夜,这才把三百张织机安装好。 新织房一开门,大门口就挤满了来谋事的织工们。 祝家三百张织机同时开动,导致苏州市面上蚕丝的价格和织花童的工钱都微微上浮了一些。 “不见!” 张守言让徐宝出去告诉门房,苏州八户制机人家上门他一律不见。 前几日还敢出言说羞与他为伍,可当他真的拿出了三百张机子,又都涎着脸找上了门来。 这些人家的来意,张守言心知肚明,不过是想与他形成织机销售同盟,控制织机的价格。可张守言根本就没想过带他们一起玩,他倾销的目的就是要独占市场。 张守言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八户人家,他们在第二日联合将自家的库存拿了出来售卖,八家一共拿出了压箱底的存库,合计四百一十五张库存,每张机还只卖二十三贯! 比张守言的货还要便宜两贯。 本来已经闻风而动的织户们又按捺了下来,准备先看看张守言的反应。 张守言一点也不慌,头五十张机的货款他早就收到,转手又给各个小厂下了一千三百张织机的订单,算起来最迟就是这两天到货,届时他手里就有一千四百五十张的现货,那八家根本没法跟他斗。 如此过了两日,祝家的金子也交付到位。 出手两公斤出头的黄金对于整个沪都金银业来说,甚至掀不起一点浪花。 张守言入手了六百七十万rb,他转手又下了两千五百张的订单。 也就是在这一天,一千三百张织机到货。 中介带着六十多个小时工忙活了半天才把所有的织机重新包装处理完毕。 张守言购买了一辆二手小型叉车,忙活到了半夜才把所有的织机转入了在明朝的库房。 “上门取货,供货千张,一手交钱,一手领货,只十五贯,童叟无欺!” 张府门口的告示才贴上去,整个苏州的织户都蜂拥而来。 十五贯?! 所有人都认为张守言这是在赔本赚吆喝,鬼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千张,织户们觉得先拿到手方能安心。 张楚忙得是腰酸背痛,可每当金子入手,他的精神头就会又高涨起来。 各式各样的驴车、牛车、马车甚至是人力板车挤满了张府的后街,一车车的花机被运出去。 单单一个上午,织户们就从张家库房里领走了四百五十张花机。 那八家的存货变得无人问津,因为也跟着张守言卖十五贯的话,他们会亏死。 八户人家也曾一起找上了织业行会,想要讨个说法。 可织业行会背后的官府、会内的成员,都只是笑脸相迎但半句实话都不肯给。 织户们想增织机都快想疯了,而且织机越多官员们能抽成的基数也就越大,所以都不愿意搭理这八家的人。 张府后街一直热闹了三天,苏州街头的力夫和拉车的都好好的赚了一笔。 这三天内,一千四百五十张机被哄抢一空。 可需求还没到顶,张守言开始接受全款预售。 直到两千五百张还没到货的机子都预售了出来,张守言这才放出了话来,说暂停出手花机,因为苏州城的织工和织花童明显不够用了。 崇祯十二年的六月,苏州织工和织花童的工钱直接涨了七成。 月初的时候,织工做满一日九个时辰只得五十文到七十文,织花童则更少只有十五文到二十文。但到了六月末一日的工钱已经涨到了一百文以上,而织花童的工钱则涨得更离谱,一日能拿四十文,因为织花童实在是太少了! 六月末,苏州的织机突破了一万张大关,导致市面上蚕丝的收购价格也涨了一成五。 但是一张新机只要十五贯,织户们根本不在乎增加的这点成本,他们只会赚得更多。 来自福建的海商们已经闻讯动身,苏州丝绸的产量就算再翻几倍,他们都可以轻松吃下,只要有货那些南洋的鬼佬无论多少都吃得下。 三山岛水贼的热度只在苏州流传了几天,随即就被张守言的织机大倾销占据了热搜的榜首。 到了六月末,吴江再次传来了一个消息。 杜三瓢为了报复月初吴江士绅的讨伐,勾结了吴江方家的刁奴破了方家的庄子,方家满门惨死,家财被水贼劫掠一空。 就在这个要命的当口,从南京来调查讨贼失利的官员也抵达了苏州。 陈太守再次病倒。 “你是说码头上算命的老头又回来了?” 徐宝低着脑袋回禀张守言:“我今日去码头买鱼,远远的就看见他的幡儿,我躲在茶楼了看了他小半个时辰,还是与之前一样,几乎没人照顾他的生意。” 张守言笑了一笑:“看来杜三瓢也知道南京来了人,这事情怕是要搞大。” 徐宝偷偷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又低声道:“小的听说莫家因为咱们不卖他机子,高价从那八家收了七十张,这几日又放出话来说要咱家好看!我还听说,吕家人又来苏州了。” 张守言心里冷冷哂笑,怕不是从南京来的那个官员与莫家或者吕家有什么关联。 “无须管他,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张守言把这事抛在一边,领着徐宝雇了艘船直往桃花坞而去。 昨日董小宛上门求助,只求他能去桃花坞救一救陈圆圆。 只因陈圆圆的宿命在这里发生了转变。 在原本的历史上她是被贡若甫赎走为妾,可这一世贡若普的悍妻居然从江阴赶到了苏州,贡若甫赎陈圆圆的计划被迫胎死腹中。 如此在陈妈妈那里,只剩下六十六岁的贾老爷和六十一岁的邱老爷可以选了。 贾老爷出的价格最高,嘉定的三十亩水田,足足一千贯货值。 而且贾老爷如今也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给陈妈妈下了通牒,七月初一要抬陈圆圆过门,否则两厢作罢。 陈妈妈当时就答应了下来。 陈圆圆情急之下,一连给吴江邹家去了好几封信,其中一封还是用她指尖血写的血诗,可邹枢却毫无回应。 前一日陈圆圆居然找了借口要私逃,结果被陈妈妈识破遣人将其关了起来。 董小宛得了消息便求上张府的门来。 原来她与陈圆圆早就有过商量,若是邹枢那里实在不成,她宁可入张府为妾,也好过去侍奉贾老头。当然,要是张守言也舍不得出这个钱,就只能算她命苦。 张守言假意推辞了好几次,最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贡若普的悍妻在半月之前得了来自苏州的一张便签,这才急匆匆的杀到了苏州,坏了贡若普的好事。 而那张便签,正是几百年后某书法班老师的作品。 第十四章 纳妾 别看徐宝年纪才十五岁,但是常年干活的他力气委实不小。 近九十斤的担子他挑得稳稳的,一路直接挑到了桃花坞陈妈妈的房里。 张守言掀开担子上盖着的布,一片雪亮银白的光彩差点晃瞎陈妈妈的眼睛。 “这里是一千二百贯十分足色雪花银,今日去衙门过手续,这些银子便都是妈妈的。” 陈妈妈上前抚摸着这些银子,脸上的笑容根本压抑不住。 “早就听说张家的雪花银大名,一贯足当一贯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说,好说,我那好女儿定然会满意这桩婚事。来人,快拿我的戥子来!” 陈妈妈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笑着:“我先称上一称,也是怕您不留神给多了不是?” “妈妈只管称就是了,”张守言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大红驴车,“那里面可就是陈姑娘?这是要送到哪里去?” 陈妈妈呵呵笑了一声,拿着手绢拍了张守言一下。 “张老爷真会说笑,这不是正要送到贵府上去吗?您可真真是贵人多忘事!” 张守言呵呵一笑:“贾老爷那边不会寻您的不是?” “什么寻我的不是,是他自己非要进了门才给田契,这被您截了胡又怨得了谁去?嘉定那么远,我还得雇人去看管,那才是麻烦死了!身契的事好办,衙门里的书办我早就约好了,去了衙门不要半盏茶功夫就能成。” 等陈妈妈称完银子,这才吩咐手下人赶着大红驴车跟着张守言两人,她自己坐了一顶小轿一起往苏州城里来。 陈妈妈和张守言先去衙门换了契约,将陈圆圆的身契改到了自己的名下。 手续办完陈妈妈就心急火燎的往回赶,那些银子还没藏起来她不放心,那大红驴车连驴带车她都“大方”的送给了张守言。 张守言在前,徐宝在后牵着驴车一路到了半塘街,又从侧门进了张府,然后一路往侧院来。 侧院门口,董小宛带着萱儿一直在这里徘徊,见到张守言带着大红驴车回来,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倒是要恭喜张兄了!” 张守言笑了笑:“圆圆姑娘一路都不出声,也不知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心中也颇为忐忑啊。” 董小宛愣了一下:“张兄一路上就没看过圆圆一眼?” 徐宝瓮声瓮气的回答:“那妈妈不让老爷看,说是新人在入门之前见不得面。” 董小宛笑了一声:“礼倒是如此,可进了门她怎么还不讲话?” 萱儿调皮,上前偷偷挑起了驴车红色门帘,当即被吓得叫了一声。 张守言脸色微微一变,还以为是车子装的并不是陈圆圆,急忙上前把门帘整个挑开一看。 他暗骂了一声自己竟如此粗心,原来是一身红衣的陈圆圆和她的丫头茗叶,都被缚住了手脚躺在车里。 茗叶的嘴里还塞着红布,眼泪汪汪的呜呜直叫,陈圆圆戴着红色盖头看不清她的脸,想必也是被堵着嘴,难怪她们一路都不曾说话。 董小宛主仆急忙上前把这对主仆放开。 忽然间,董小宛也惊呼了一声,原来是她在解开陈圆圆的时候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勒痕,竟是陈圆圆自己上过吊! “你怎么这么傻?”董小宛与陈圆圆抱在一起,哭得如同两个泪人。 张守言心里一动,作势欲走。 忽听陈圆圆在后面羞羞的叫了一声:“老爷~!” 杏儿和梅儿一大早就争前恐后的往哥哥的正院赶来。 她们听说昨日大兄不声不响的就纳了一房妾室,这个陈圆圆的大名,她们便是闺中也听女师多次提起过,不免十分的好奇。 张守言揉着腰出了房门,把两颗好奇的小脑袋都摁了回去。 这种事是她们两个小姑娘能好奇的么?! “来,让为兄考考你们两个的功课。” 杏儿和梅儿立即飞也似的逃走。 房内,陈圆圆羞涩的躲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想动,一张染着红梅的白巾整齐的叠在她的枕边,她只觉得浑身发软。 茗叶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陈圆圆也咬着牙起身清洗了一番,换了衣服也没吃东西就往大厅走去。 张家就她一个妾室,张守言昨夜还委了她暂管着家务,所以大厅里还有一屋子下人还等着她见。 神清气爽的张守言走出了府门,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河边。 远远的看到一个单薄的道装身影伫立在河边,望着那河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宛,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发呆?” 董小宛吃了一惊,先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这才笑着转过身来。 “信之有佳人在怀,如何也起得这样早?不在家陪着圆圆,又来河边作甚?” 张守言也不回答,只笑着盯着她的眼睛。 “我若说我太过贪心,不知小宛可否赞同?” 董小宛一时慌乱起来,红着脸咬着牙怼他:“我竟不知你如今的脸皮却愈发厚了?” 说完这句,她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慌慌张张的逃走。 张守言看着董小宛逃走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泛滥。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刚刚回到府里,徐宝急匆匆的找到了他。 “老爷,城里又出了大事。吕家的老爷子来了苏州,当着知府大人和南京来的毛大人的面,与吴江李家的老爷子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城里人人都在说是吕家卖了李家的老四还有那三百讨贼的壮丁。原本与吕家有旧的毛大人也对吕家忽然冷淡了起来。” 张守言闻言长笑起来。 要做到须臾之间满城传言,看来这是陈知府出手了! 东林党欲谋求苏州一任,打击浙党和闽党联合的传闻,他是通过董小宛暗中传出去的。 虽然这个传闻没有来源根据,也与征伐杜三瓢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可一旦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便会自然而然的对号入座,产生无穷的联想。 尤其是陈知府在得知这个传闻之后,必然会怀疑有人在拖他的后腿,这就是官场党争的可怖之处。无仇无怨的两群人互相陷害,无凭无据的又彼此猜疑。 南京来人刚到苏州,张守言用无人机又给李家书铺扔了一封信,只说吕家勾连水贼演苦肉计,是为了一箭双雕对付李家和知府。 退无可退的陈知府当即与暗中来告发吕家的李家人一拍即合,这口锅吕家背定了。 “徐宝,你去码头找那老头再算一命,只说李家男丁都往苏州告状来了,吴江李家如今空虚得厉害。你便说是李老爷子身边有个小厮担心家里没人会出事,这才托了你出来找人算算。” “诶~!”徐宝应了一声又去了码头哄人。 第二日又有惊天的消息从吴江传来。 杜三瓢昨夜袭击了李家庄子,曾一度攻破了庄门劫掠了不少钱财物资。 若不是十多个家丁拼命守住了中门,加上附近的两处大户调集家丁和壮丁来的及时,李家差点被人灭门。 “李家兄弟在堂上与吕家人打了起来,那个吕四公子还夺了差役的铁尺打破了李家老三的额头,被毛大人叫人按住打了二十板子!真是解恨!”徐宝描绘得活灵活现,尤其是见到吕四被打,显得极为解气。 “你这些天不要出门,安心在家待着。”张守言吩咐了他一句,就让他退下。 徐宝迟疑了一下:“老爷,我方才看到董姑娘提着个灯笼往河边去了,这天快黑了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张守言摆摆手让他先下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换了衣服也往河边寻去。 傍晚昏暗的光线里,河风将广袖轻纱吹起,一身宫装的董小宛提着一只小巧的灯笼宛如洛神临岸。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董小宛轻叹了一声:“下次不再从你门前过了,半点闲静都不给人家。” “你扮作仙子欲乘风而去,愚兄岂能错过如此美景?” “哪有什么仙子?若真有,也在你的侧院藏着呢,”董小宛笑了一下,话里微酸,“明日便是七夕,有一场文会请了我去,故而明日不得空闲来拜月乞巧,索性今日先拜了去。我既不能乘风而去,到叫你失望了?” 张守言却伸手取过了她手里的灯笼,董小宛咬咬嘴唇没有出声。 张守言:“我喜欢的就是这河风,” 董小宛:“哦?说来今晚的河风也确实怡人。” 张守言看着她轻笑:“可惜河风却喜欢吹拂着你。” 董小宛忍住笑意:“难道你不是如此?” 张守言吹熄了灯笼,换来了董小宛的嗔怪。 “路上回去摔着了,可都算你的!” 张守言故意与她贴近了一点:“我有两个愿望,其一便是,代替这灯为她所持。” “从此之后,她世界里的每一寸风景,都是我为她照亮。” 董小宛低头羞不自胜,她哪里听过如此既含蓄又直白的话儿。 她声若蚊呐:“那第二愿又是什么?” 张守言指了指灯笼:“既替为此灯,自然是希望朝阳来迟也好长相厮守。” 董小宛“羞恼”起来:“昔日在南京,也有人欲出千贯替我了却家中债务,好纳我为妾,我也不曾给他半点颜色,你这人莫不是太过嗯,嗯嗯嗯。” 当张守言松开董小宛,但两人依旧呼吸可闻。 董小宛锤了他几记粉拳:“登徒子!” “那小娘子可需要在下替你报官?” 董小宛推开他往外逃了几步,俄而停下低声道:“我母亲本想请你明日去家里一趟,我硬劝了她才作罢,你若真的有心于我,明日去不与去,且自己思量。” 她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 第十五章 南京赴考 董母当年病倒,是因为其夫留下的织坊被伙计贪了个干净,还欠下千贯债务。 所以张守言猜测董母患的不是心脏病就是高血压。 他又听萱儿日常讲:老夫人镇日头晕需要卧床歇息,只有请了妙手郎中施针之后方能好些,又或吃那什么玉蟾丸。 他便认为十有八九是高血压导致,回到现代挂号问诊一番,总算是明白董母确实是高血压的症状。 张守言去药店里买了种常用的降压药,换了没有便签的玻璃瓶装了,这才送到西侧院董小宛的手里,让她派萱儿把药给老丈母娘送去。 没错,昨日董家一行,自感拖累董小宛良多的董母做主把董小宛许给了张守言做妾,坐着一乘喜轿从侧门进了张府。 昨日张守言还是双喜临门,高家的仆人刚好赶回了苏州,给张守言带来了监生的凭证和参考的文书。 托人代办这种事,放在十多年前的天启朝,那都是万万不可能的,可如今天下困顿,朝廷欠薪严重,对于很多事如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日间纳了两位绝色,张守言从现代回来的时候,还给自己买了些“养生”的药。 不得不说,现代的降压药效果很显着,才过了几天董母就能出门逛街,一天里大部分时间不会头晕。 “母亲不想离开苏州,让我们只管往南京去,不要挂记她,我劝了好久她也不肯,”董小宛躺在张守言的怀里无奈的诉说着董母的固执,“我们都去了南京,留她一人在苏州,却叫我如何放下得下?” 张守言点了点她的鼻子,宠溺道:“乡试过后我们便回苏州来,又不是常离,既然离不得岳母,也不知你在南京那一年是如何渡过来的?” “那一年不过是苦熬罢了,”董小宛转身看了一眼睡得跟小猪似的陈圆圆,“圆圆才是可怜,打小父母双亡,跟着姨夫姓了陈,却转手就被卖进了梨园,到如今才算真正有个家。” “原来是圆圆的姨夫姓陈,我还以为她是跟着那陈妈妈的姓,”张守言一边说话一边将董小宛抱到了里面,与陈圆圆睡在一处,“且睡,今日衙门里的文书已经办了下来,明日上船还需你与圆圆多多看顾,有你累的呢。” 一大把欠条被扔进了火盘烧掉,董小宛给亡父上了香,哭别了母亲,出门上车向码头赶去。 到了码头,董小宛正看见戴着幕离的陈圆圆在一艘画舫上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她扶着萱儿的手走上画舫从陈圆圆的手里接过了坊内安顿的事。 张守言站在画舫二楼,在徐宝的指点下眺望着远方的一个算命摊子。 算命摊子周边很清静,一个老头正惬意的坐在树荫里吹着湖风。 “你再去算一回命,只说吴江吕家要与三山岛势不两立,必取杜三瓢项上人头,理由自己去编。” “得勒,”徐宝蹦蹦跳跳的下了船,绕了个大圈来到了老头的算命摊子前。 “老先生!你算的可真准啊~!” 老头被吓了一跳,正不耐烦是谁坏了自己的瞌睡,睁眼一看居然是他的“大贵人”,那个府衙里的小厮。 “原来是你这孩子,上回我说李家会有刀兵之灾,果然不假!?” “老先生算的是太准了,所以我这一次与人打了赌,赌注有三百文,这不特意来请教老先生了么?”见徐宝放下了二十文钱,老头的脸越发红润了起来。 “想问点什么?” “不瞒老先生说,这几日吕家老爷子在我们大人面前一直拍胸脯,说他们吕家能把三山岛上的杜三瓢给生擒活捉,其他贼人也都一举斩杀,还说他这话传出去,杜三瓢就会被吓破胆。我与同伴打赌,赌的就是杜三瓢能不能被吕家抓住。老先生可有何能教我的?” “你只管去赌,吕家绝对抓不住杜大贼寇。” “那就多谢老先生指点了!” 张守言在画舫上凭高眺望,见徐宝走后,那老头飞快的收拾了摊子,一溜烟的往码头西边去了。 未几,一条小船箭一般的从西边水里驶出,向西南方向驶去,只看船头上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那个老头。 画舫装好张家的东西,起锚向南驶去,从苏州坐船到南京一路慢行总共需要两天船程。 七月天气,画舫夜泊江岸,新月如钩,一派星汉灿烂。 画舫二楼只有张守言拥着二美在船头席地而坐,贪看着这几百年前毫无污染的星空。 “老爷,”陈圆圆笑着往他怀里挤了挤,惹得董小宛失笑,只能让了她半个怀抱,“如此好的夜色,可有诗词相佐?就算没有诗词,那可有新鲜的曲子?” 陈圆圆身材极好,她又不禁热,在星光之下披着薄纱,上身只得一件白色的抹x,珠润脂凝惹的张守言心头火热。 “你这般惹老爷,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做曲儿,怕只想着你呢!” 陈圆圆笑了一笑把董小宛的披帛抢了一半裹在身上,娇憨的推了一把张守言。 “老爷,行行好,赏个曲儿给妾。” 好在董小宛摸住了张守言的另一只手,轻轻安抚了几下,张守言心中又静了下来。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一首《历史的天空》委实适合在这星空下吟唱,董小宛和陈圆圆不多时都听入了神。 董小宛叹了一回,叫楼下萱儿送了纸笔和烛火,与陈圆圆你一句我一句,不消片刻就把古版的配乐谱子写了出来。 两女试唱了一回,又各自取了琴和长箫来,绕着张守言坐了只管要他再唱。 琴声幽幽,萧声呜咽,伴着张守言的歌声洒落在星空下的江面上。 又唱了两遍,忽然江边有个人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大半夜的,怎的嚎个不停,让人想死都不得安宁一刻?” 张守言循声看去,只见江边乱石堆里踉踉跄跄的走出一条黑影来,下一秒啪叽一声摔倒在沙石堆上没有了声息。 接着又一条苗条些的身影从石头后转了出来,惶急的推着那摔倒的人。 “恁醒醒,江南就要到了,恁说了要带饿过好日子的,”原来是个鸠衣百结的妇人,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只要恁起来,饿就给恁做婆姨,饿给恁生娃!恁醒醒啊~!” “嘿嘿,那敢情好,”男人呵呵笑了一声,脑袋一歪又晕死了过去。 卢五亩对着楼上的张守言回到:“老爷,看着像个逃军,不知为何还带着个妇人?” 张守言只听那妇人的口音就知道这妇人是陕西人,而那逃军则是河南口音,心里对两人的来历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 “叫几个人把他们弄上来,仔细些小心他装死。” “好的,老爷。” 第十六章 不孝不义 张守言离开苏州的第二天,大批衙役出动封锁了吕家在苏州的别院,将吕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儿子都看管了起来。 这个举措是来自南京的监察御史毛同主动向知府陈洪谧提议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官员,毛同的智商自然在线,虽然他与吕家的儿子是同年,但他更清楚如今圣上的喜怒。 犯点其他错误,崇祯帝还是很好说话的,但是有两桩事是谁碰谁死,而且是全家都死的那种。 一是东虏,二是流贼。 杜三瓢之前只是普通的水贼,与地方士绅有所交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的杜三瓢却自称是平世王(又称改世王/争世王)刘希尧的部下,已经是妥妥的朝廷大敌。 而且杜三瓢还杀了巡检曹甸,所以李家一出首吕家,毛同就敏锐的与吕家拉开了距离。 好死不死的,昨日吕家老四的棒伤尚未痊愈就放出话来,说吕家无辜当自有明证之法。 于是这天夜里,三山岛的水贼再次上了岸,四处鼓噪说要灭掉吴江吕家,与吴江吕家势不两立云云。 消息从吴江传到苏州,陈洪谧和毛同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两人让人看住吕家几人后,各自的弹劾折子立即发往了京城。 一个明朝人发烧到四十二度,大概率会看到两位身穿黑色和白色戏服的人士,然后轻飘飘的去领一碗的“孟婆汤”。 黄三虎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奈何桥,但是耳边还是隐隐能听到婵娘的哭声。 这个傻女人,莫非一时想不开也跟着来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眼瞎,居然选中了这么个婆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她只要洗把脸,凭着她白净的脸庞,那艘大船上的人家八成会收了她,怎么就如此想不开? 轻飘飘的来到奈何桥上,忽然有人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唬得黄三虎猛的睁开了眼睛。 “好了,好了,可算是醒了~!” 一个半大小子惊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惊喜。 婵娘的哭声在黄三虎的耳边大了起来。 “哭甚?”黄三虎沙哑的哼了一声,心里却想:这是什么地方,好大的酒味! 徐宝把沾满了医用酒精的白布扔给了婵娘:“喂你男人喝些粥,然后继续给他腋下、手掌脚下用这酒中之精擦拭几回,热全退了方停,我得回老爷话去了。” 梳洗过后的婵娘果然很白净,黄三虎看在眼里有些拔不出来。 也不枉他从流贼里把她抢出来,还一路逃到了这里。 “你对他们说我是你男人?” 黄三虎想乐,但是肩头的伤一阵阵刺疼,让他咧着嘴“呲”了一声。 奇怪,这地方不是早就麻木了么? 他摸摸肩头,发现肩头的创口被重新包扎好,能感觉到疼说明他的手还有救。 婵娘端起一碗粥开始喂黄三虎:“主人家为了救你,用了极贵的药,本来人家没要饿们啥东西。但是我替你做主,把饿们两个都投身到了这张家的门下。恁要打要骂,等伤好了再说。” 这话把说的黄三虎一愣,但转瞬就丢开了,算逑,反正白捡一条命。 就算不投在人家门下为奴,他这个样子带着婵娘根本走不了多远,不用多久会落在流民或者差役的手里,那时才叫生不如死。 黄三虎就着便宜媳妇的手喝了一口粥:“那你把咱们的来历都告诉主人家了?他就没看上你?” “说甚呢?”婵娘瞪了他一眼,“恁是没见过老爷的两位姨娘,那都是天上下来的人物,怎的会看上饿?张嘴~!” 一大勺热粥把黄三虎烫得直嗦嘴。 画舫继续往长江上游进发,沿途风景虽好,可张守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兴致。 江北岸边有三三两两从北边逃来的流民在岸边徘徊,有的踉踉跄跄追着画舫跑了一段路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其他的流民一拥而上。 董小宛和陈圆圆一路吐了好几回。 画舫路过燕子矶,看到几艘船从江北运了一些流民过来。 一众豪奴将从江北选来的流民赶下船,各自按了手指印然后瓜分一空。 有一对母子被分在两家,两人抱着哭嚎一片,豪奴的棍棒随之如雨点落下,须臾间那对母子的尸身被扔进了滚滚长江,其他流民都乖乖的捂住了孩子们的嘴,认命的随着人流分成几股,麻木的往内陆走去。 张守言重重的吐出了胸口的一口浊气,这天下确实该换个人间了! 南京古称金陵或者建康,自古号称六朝金粉之地,又是本朝龙兴之所,南直隶治所所在,更是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 单单那条在董小宛口中描述的秦淮河,就是一条流淌着金银和脂粉的人间胜地。 “老爷,在南京安顿好之后,妾想去秦淮河上去拜访几个昔日的姊妹,可好?” 董小宛抱着张守言的一只胳膊轻声道。 “你自己想去哪都行,只要出门前留个话就好。” 见张守言大度,陈圆圆也笑着抱住了他另一只胳膊:“老爷,妾也要跟着董姐姐一起去。妾要替老爷看着她,免得有南京的老情人找上门来。” 董小宛大恼,伸手去撕陈圆圆的嘴:“喜欢混说的这张嘴,我看还是不要了的好。” 两个小妾围着张守言打打闹闹,一直到画舫靠了岸,码头上人多了起来,她们才算消停。 “妾记得南京三山门附近有好几处宅子可供租赁,不如直接去牙行问问,免得我们再去客栈耽搁一回。” 董小宛在南京住过一年,算是半个当地人,她的建议被张守言采纳。 南京的房价极贵,张守言曾查过资料,明代秦淮河畔的一间房子就要六百两,换而言之一套一进的房子就要价一千到一千五百两。 张守言依言来到南京三山门外,转了一圈才知道这里居然是秦淮河与莫愁湖的交汇处,放在后世就是步行街和ktv娱乐城的中间位置,地价贵到让人头皮发麻。 他看中的一处两进的院子,租金极贵,月租就要足色七十贯,若是买下来的话足要五千贯,还不收宝钞和私钱。 以张守言如今的财力,也只能选择租下半年,一次性支付了各色费用五百贯。 管账的陈圆圆一叠声叫贵:“这南京的房子也太贵了,苏州咱们那么大的宅子也才三千贯。这处院子也就比我自个住的地方大一点而已。” 董小宛笑:“却是怪我,只知道这里有院子出租,却不知这里的地价如此贵,好在咱们老爷还算有钱,没有穷到要把我们抵出去。” 张守言怔怔的看着慢慢没入夜色中的巨大南京城,忽然对她们说了一句笑话。 “或许有朝一日,咱们在这座南京城里买房子,不用再出这么高的价钱,也未可知?” 陈圆圆笑起来:“老爷大才,依妾看定能做到。” 可她却不知张守言在心里想的,却是有朝一日若南京城整个都是他的,自然就一文钱都不用出了。 草草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张守言带着徐宝去寻高举人叔侄说话,而董小宛则带着陈圆圆备下礼物去秦淮河访友。 当张守言喝得半醉而归,却发现董小宛竟躲在房里垂泪,陈圆圆更是一脸气愤。 “姐姐与我最后去拜访了媚香楼,楼中名动秦淮的李香君素来与姐姐交好,可没曾想这位李姑娘最近忙着要嫁人,偏偏她要嫁的侯公子却是嘴上没把门的。” “竟当着我们两个的面,指摘老爷只是位监生,花钱买来的乡试资格。可他又是我们什么人,还敢替我们不值?我与姐姐分辨了几句,那李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们请了出来,礼物也一并送了出来,好生清高的模样,却实实气死人了!” 李香君?侯方域? 呵呵呵呵,听到这两个名字,张守言连连冷笑。 就这侯方域还敢看不起劳资? 这厮说是要娶李香君,其实他是在玩过家家,根本不会告知商丘老家。 又借口出来赶考所以身上没钱娶李香君,还是他好友杨龙友帮他出的钱买了一把名贵的象牙扇送给李香君做定情之物。 可惜这钱其实是东林叛徒阮大铖出的,被人挑破之后,这侯方域喊着绝不用阮大铖的钱,可他有个屁的钱,最后是李香君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家当,又找楼中姐妹们借的钱才还了这笔债。 “宛儿莫要与这姓方的不孝不义之人计较,”张守言抱住董小宛好生安慰,“那李香君太过天真,也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此人乃是复社四公子之一,老爷看他不上妾也知道,可为何却说他是不孝不义之人?他今日才借资买了一把极贵重的象牙扇赠与香君妹妹为定情之物,对于香君应是极为重情的。” 董小宛收了泪珠,抓住了张守言的袖子一番追问,显然是在为李香君担忧。 “呵呵,宛儿可知这个侯方域为何要借钱买扇?” “香君说是侯公子出门赶考,没有带那么多钱在身边而已。” 张守言摇摇头:“狗屁的赶考没带钱,那他还敢往媚香楼去?他父亲如今在北京下狱已经两年多,商丘家里的钱财早就用尽。老父亲还在狱中受苦,他居然还在南京借钱娶妓,什么东西?!” 董小宛和陈圆圆闻言都吃了一惊,若是张守言所言不虚,那侯方域的所为怕真的为世人所不容。 “再有那个什么杨文龙,家里比侯家还穷几倍,一直靠着阮大铖那些人接济,他哪里来的如许钱借给侯方域去买扇子?侯方域会不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董小宛色变之余竟站了起来,被气得直哆嗦。 “阮大铖无耻之辈,弃东林而投魏逆,香君妹妹的父亲就是被魏逆所害,以至全家沦落,她才没入了这风尘里,她生平可是最恨阮大铖的!” “侯方域端的如此无耻!”陈圆圆也咬牙切齿的骂了起来。 第十七章 香露 相比苏州,南京之繁华又强了好几倍。 就在莫愁湖附近几条青石街上,店铺林立,各色珍奇美物琳琅满目,轻纱仕女、华服公子成群出入其中。 张守言带着徐宝,漫步走入了一家门面极大的“红露斋”。 这家老店的名字出自李太白的诗句“一枝红艳露凝香”,是一家专售高档脂粉的所在。 老店门口有着小厮和婢女候着,见张守言是位男客,便有小厮上来引着他去了左边的门脸,这是接待男客的所在。 这家老店小厮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张守言一身上下都是极为华贵的苏锦,当即请了一位管事上前接待。 “未知客人此来,是为家中哪一位购取脂粉?”管事一边吩咐小厮们上茶,一边请张守言坐了下来。 张守言也不拐弯抹角,指示徐宝把一个锦绣盒子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徐宝小心翼翼的翻开锦盒的盖子,管事的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屁股都被惊得微微离开了椅子。 锦盒内,整整齐齐排着七支琉璃小瓶。 这七支琉璃瓶子每一支都有手指长,两个拇指宽,如同水滴制成。 就算管事见多识广,可不禁会惊叹这琉璃瓶子的精致委实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璃色透明如水,封盖之物似金非金,光鉴照人。 但是最夺人眼睛的,却是在琉璃瓶里微微荡漾的七色玉水。 赤黄蓝绿青橙紫七色,水色极正不带半点杂色,水质清透纯净如玉。 而且眼尖的管事还发现琉璃小瓶上贴一张透明的画纸,上面写着“点蔻”二字。 “客人这是香露?!” 张守言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正是香露,产自万里之外的上古国度,只以冰色琉璃瓶所盛,共分七色,分别是牡丹、茉莉、丁香、桂花、玫瑰、月季和灵香草(薰衣草)。” 张守言拿起一支青色如湖的香水,轻轻一按,一股清香水汽瞬间弥漫了三尺方圆。 “这是月季?”管事是这一行的行家,立即闻出了香水的味道,而且十分惊讶这琉璃瓶居然能自己喷洒。 管事的小心翼翼取过一支黄色的,学着轻轻一按,将一丝香水喷在了他的手腕上。 淡淡的桂子香气弥漫开来。 张守言举起三根手指:“此香露气味持久,可达三日。” 管事的对着七瓶香露爱不释手:“客人,这是要卖了这七彩琉璃香露?” “非也,这七瓶是送与贵店的。” 管事的也伶俐:“难不成,客人是要寄卖还是。” “不寄卖只供货,一两金子一瓶卖与贵店,不收银子、宝钞和铜钱,贵店转卖多少都与我无关。” 管事的起身施了一礼:“还请让些时日让鄙店思虑一二。” 张守言本来就没打算当天就成交,毕竟人家也会找人来试试香水的效果。 于是约定三日后再来,张守言便带着徐宝去了另一家大型的脂粉铺子。 张守言也是在纳了两个小妾之后,在给董小宛和陈圆圆购置香水时发现了这个商机。 明代的香露,只拇指大的一个小瓷瓶,上品的就要三到五两银子。 而在拼夕夕上,容量是小瓷瓶三倍的透明玻璃瓶香水,只要99元一瓶。 经过董小宛和陈圆圆鉴定,一致认为张守言这种点蔻香露是他花了四五两金子买来的稀罕货。 巨大的商机瞬间被发现,张守言立即一口气订了一万套共七万瓶,出厂价只有三块六! 如果这个买卖能成,相当于一瓶进货三块六的香水卖出了八千九百块! 整整一个上午,张守言一共跑了五家最大的脂粉店,送出去了五套七彩香露。 张守言的批发价只是一两金子一瓶,给经销商留出了极大的利润空间,这也是为了减少他人的觊觎。 而且卖完这一批后,他会断货很久才考虑要不要弄下一批来售卖。 舶来品嘛,断货一两年也是正常,要是源源不断的供应,那些南京的勋贵大人物非把自己吃干抹净不可。 心情大好的张守言,并不知道此刻在南京城里的另一个所在,正有人在怒骂着他。 侯方域满脸愤怒的大口喝着酒,身边有好友、同为“复社四公子”的冒襄陪着。 两人嘴里在骂的居然就是张守言的名字。 侯方域此刻是又后悔又气愤。 他来南京不足一月,就与媚香楼的李香君互相看对了眼。 李香君虽然刚满十六,但却随她的义母学了满身的侠气,加之文采不俗,美貌非凡,让侯方域深深的迷恋其中。 他“娶”李香君,其实还是纳妾,而且按照他的谋划,根本不用自己花一文钱。 杨文龙借给他的钱,他心知肚明是谁出的,只要把李香君娶到手他就会立即拆穿一切,与杨文龙割袍断交。 届时那阮大铖的钱自然有“人”会主动帮他填上。 他后悔的是昨日一时孟浪,给自己惹来了一身的麻烦。 昨日李香君有闺友来访,正是曾经名满南京的董小宛和苏州名伶陈圆圆。 满身侠气的李香君大大方方的把侯方域介绍给自己的好姐妹,可侯方域不合多吃了几杯酒,又见到比李香君还要美艳三分的陈圆圆、以及一身书香静气的董小宛,口里便有些孟浪,失礼指摘了二女的丈夫几句。 李香君怕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即将董氏和陈氏都请走,当日神色就有些不豫。 而让侯方域大恨的却是,今日一早他带了几个朋友去媚香楼“娶亲”,却被李香君的养母、媚香楼的主人李丽贞给拦在了楼下。 这位极有侠名的名妓,当着众人问了他三件事。 可知李香君的亲父死于谁手?侯方域的父亲如今又在哪里?象牙扇的钱到底是谁出的? 羞得侯方域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李香君遣了婢子与他送信,让他解决了阮大铖的事情,又派人去京城天牢看过侯父并得到侯父准许之后,自己再入侯家的门。 而那婢子却悄悄的把董小宛给李香君送了一封信的事告诉了侯方域。 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栈,侯方域便与好友冒襄一起大骂起董小宛的夫君,认定是张守言这个无耻的监生教坏了董小宛。 而冒襄则比侯方域更恨张守言,因为他早就听说过董小宛与陈圆圆的大名,也做好了去苏州将二美纳入怀中的准备。 在原本的历史上,冒襄乡试不中后立即去了苏州,先后情挑陈圆圆和董小宛,在陈圆圆被国舅抢入京中后才纳了董小宛为妾。 “我欲发动社中诸友,驱逐张生,还请辟疆兄助我!” “朝宗慎重些,”二十八岁的冒襄要比侯方域想得更多,“此时驱逐张生,若是被香君和她义母得知,只怕是适得其反啊!不如等到乡试过后,我等发动诸生驱逐那阮大铖,随便将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归入阉党残留,远远的驱逐了去,最好还能解救董氏和陈氏于水火之中。” “也罢,”侯方域愤愤然,“便依辟疆兄之言,暂且让这张生再逍遥几日!” 第十八章 唯一的“气眼” 有明一代,南京城里官来宦去,但是一直稳坐南京勋贵第一把交椅的还得是魏国公府。 有人曾私底下说南京若是有个姓的话,大半要取个“徐”字。 徐胤爵匆匆的走进国公府里,不敢走大厅,直接顺着偏院的回廊往内院摸去。 前些日子他在秦淮河上惹出了是非,老爷子正满城的派人拿他。 他偷偷溜回来,就是因为手里得了几样好东西,正要送给他老子的几房小妾好吹吹枕头风,饶了他这一回。 “来自万里之外,群山之巅的万花之国,取百花精华制成,几位姨娘看看这瓶子,这等透明的琉璃可是无上的珍宝,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没东西盛着呢!” 几位姨娘看见徐胤爵打开盒子里那七支彩虹般的香露,眼珠子都绿了。 “还是大哥儿孝顺,记得我们的喜好,这东西还真没见过,怕是用了大哥儿不少钱?” “说起来也得亏是自家的买卖,不然啊这东西一瓶就要四两金子!老吴那个老东西,最后还是记了我的五折的账!” 眼疾手快的几位姨娘一人抢了一支在手里,还有没抢到的,当即就闹将起来。 “再去弄一盒来,”当代魏国公听到这里的纷争,只能赶来,在知道是自己大儿子干的好事后,立即将他一脚踢出了房门,“不然仔细你的屁股!” 从七月中开始,南京里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 这阵旋风的名字叫做“点蔻”香露,先是在勋贵、高官的内宅流行,很快又流传到了秦淮河上。甚至还有童谣在市井间流传:“香美人、玉美人,没有点蔻愁煞人;金香露、银香露,只为香露几人妒。” 七月中“点蔻”面市,五家南京最大的脂粉行一日只售十套,一套售价四十两金子,单只售价反而便宜一些,只要三两半一支。 可每每这五家脂粉行刚刚开门,一日的份额都被抢购一空。 到了七月末,每家的份额也才每日二十五套,而南京作为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三百多万人口,这点份额不说各勋贵官员内院,就是秦淮河上的“交际hua”们,也远远不够分的。 进入八月,点蔻的身价在黑市里也飞涨起来,尤其是成套的“点蔻”成为了很多人家钟意的收藏品。 距离南京不远的扬州和常州,点蔻刚刚传过来,一瓶的单价居然高达八两金子。 不光是明人们在追捧,就连一些海客也想弄一些到南洋去贩卖。 到了八月末,五家联合将每日的供应数目提升到了三十六套,但是点蔻的黑市价格依旧坚挺如斯。 五家脂粉行身后的人家,这段日子真真算得上是日进斗金。 而张守言手里的起步资本也在迅速积累。 一个多月下来,他一共向五家脂粉行提供了六千套点蔻,陆续回收了两金子,折合纯金125万多克,价值三亿多rb。 八月二十,张守言让徐宝很遗憾的通知五家脂粉行,点蔻已经断货,下次从海外运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八月二十一,黑市上的点蔻价格瞬间暴涨,单支在南京本地的价格都突破了七两黄金,而成套的点蔻有人开价到了六十两,也无人愿意出手。 崇祯十二年的江南乡试也在八月十五这天开考。 之前在两位小妾的指点下,张守言的毛笔字算是有了极大的提升,他也早就准备好了本次乡试的文章,自己不知私下默写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胸。 昏天黑地的三天考下来,张守言觉得自己都馊了。 八月二十日,乡试张榜。 被万众看好的侯方域、冒襄全部落榜,而张守言却列在了倒数第三名,高举人的侄儿成了孙山,刚好最后一名。 张守言与高家叔侄欢饮几日,正要准备还乡,但高举人却带来了一个消息:复社的那帮读书人又开始搞事情,他们重新刊发了《留都防乱公贴》,势必要把阮大铖驱逐出南京。 还有人告诉高举人,在数次集会中,复社几位主要年轻人物居然都在拿张守言贪图享乐、其实无才来说事,只说张守言的中举怕是有所内涵,还把张守言的祖籍拿出来说事,闹得沸沸扬扬。 “侯某人与李大家的好事一直耽搁,却反倒怪到了你的头上,”送走了高举人,张守言对董小宛调笑了一声,“我的脾气也不好,更从来没有被动挨打的习惯。” 他转头叫来了改名为黄彪的黄三虎和徐宝,让两人出去往酒楼瓦舍走了一遭,私下传出去一个消息。 “前户部尚书侯恂在京狱中重病不起!” 消息传开不足半日,侯方域不得不立即起身去北京“尽孝”,而他与李香君的好事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弄走侯方域只是张守言的随手报复,有了举人的身份,他现在就有了做官的资格。 这也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步,而下一步则是与他“同乡”的阁老杨嗣昌搭上线,因为这位阁老马上就会被皇帝打发出京主持剿贼大计。 他要做的就是向杨督师提出自己的建议——将无法安置的流民转运东江,重开东江镇,以钳制满清。 自从崇祯十年满清与朝鲜合兵攻克皮岛之后,东江镇彻底灭亡,皮岛归属了朝鲜管辖,满清的心腹之患也被彻底解除。 几年后,朝廷也会想重开东江镇,但是却被朝鲜水师击败,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充足的财货、流民的人口、东江的地盘,这是张守言计划中环环相扣的三个要点,而被崇祯近乎放弃的首辅杨嗣昌,就是张守言完成后续两个要点的关键人物。 在大明朝,任何人主持东江,都会被登莱巡抚所辖制,因为没有登莱的粮食和物资补给,几乎没有任何产出的东江诸岛只剩下死路一条。 可张守言却不同,坐拥时空虫洞的他,根本不怕被登莱卡脖子! 只要张守言带人上了岛,他可以不要登莱的一颗米就能养活所有人,同时在与清军的缠斗中练出一支精兵来。 这是张守言在审视了整个大明所有地盘后,才为自己的野心找到的唯一气眼。 八月二十九日,张守言与董小宛、陈圆圆在南京码头分别,两女带着仆人乘坐画舫回苏州去,而他则带着黄彪和徐宝登上西去的客船,直奔湖广襄阳而去。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杨嗣昌将于九月六日陛辞,然后直奔襄阳督师。 第十九章 兴山县 从九月到十月,整个湖广郧阳、襄阳和荆州北部一直滴雨不见。 尤其是张献忠盘踞的地区,郧阳府中部、东部和襄阳府的西部,从房县到谷城县这一带。 张献忠再次反叛的时机让流贼和官府两方都很恼火,五月的时候战事大起,结果整个郧阳和襄阳的田亩都遭了殃,夏收直接泡汤、秋收也根本不用想。 吃光了粮食之后,张献忠的流民军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冲出官军的封锁网。 杨嗣昌于九月二十九抵达襄阳行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之前负责招抚张献忠和罗汝才的熊文灿下狱,然后送往北京。 各路兵马在杨嗣昌的调度下,进一步压缩流民军控制的区域,将张献忠部队死死的围在谷城、房县、保康、竹山四县之地。 不得不说杨嗣昌在围剿流民一事上还是很有心得的,这四县的北方是有秦军把守的郧阳府,东方是重兵云集的襄阳府,南方是数百里神农架无人区,所以流民军最有可能的流窜方向就是往西突破竹溪县,而后入川就食。 杨嗣昌将麾下最强的左良玉部调往四川方向进行围堵。 左良玉经上次罗猴山大败后,如今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实力,又在几次小规模战斗中获胜恢复了一定的士气。 而且杨嗣昌这次给左部的开拔银子中,其中有一万两居然是成色好到爆炸的十分足色雪花银,这让左部官兵的士气又高了三分。 左部十月中从襄阳大营出发,经南漳、兴山、归州然后逆流从巴东入川,预计十一月中抵达指定位置。 路过兴山县的时候,左良玉亲自送一行人离开自己的军伍进入了兴山县城。 这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张守言。 进入兴山城门的时候,蜷缩在城外的大批流民纷纷小跑着让开道路,没有一个人敢于抬头看这些“官爷”。 张守言入城之后直驱县衙,先拜见了幕府中的前辈廖宗卿。 如今的兴山县务都由这位廖前辈暂时处理,只因兴山的知县、县丞和主簿都被下了狱。 张献忠再次起事,让周边几府的官员都倒了大霉,尤其是襄阳、郧阳州县的官员。 这些人在张献忠接受招抚后,把张献忠当做了可供吸血的羔羊,不停的向张献忠索贿,这也是张献忠再次造反的原因之一。 张献忠攻陷谷城县之后,把向他索贿的官员名字都刻在了谷城城墙上,“唯襄阳道王瑞栴不取一钱”。 在崇祯皇帝的暴怒之下,这几府的官员大部分被问罪,这里面就有兴山县的县令。 而兴山县的县丞和主簿则是在流民军起事后,误听谣言直接弃城而逃,也被熊文灿下令逮捕。 郧、襄一带大量官员出缺,但是北京、南京吏部都对这里的官职兴趣缺缺,因为谁都不愿意往战区去送死,故而好几个地方的政务都只能由杨嗣昌临时派人主持。 向廖宗卿告辞之后,张守言领着人去了县城南门的一处宅院,这是廖宗卿给他准备的办公场所。 他身边除了黄彪和徐宝外,还有他在路上“捡”的三个人。 庞功平和赵火头都是后金从青山关入关时逃亡的边军,路过江夏镇哨卡的时候被哨长看出了端倪,一并拿下就要斩首。 正好张守言路过,看着两人在死前互相调侃,觉得两人有趣,便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两人的性命。 而独眼龙魏驴子则是张守言从流民的锅边用一百斤大米换回来的。 就因为张守言听到魏驴子嗷嗷叫的声音里,有一股子东北大碴子味道,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居然是孔友德吴桥兵变的时候逃亡的辽东人。 就带着这几个人,张守言赶到了湖广枣阳,在这里“恰好”遇到了给杨嗣昌打前站的几个下人。 八百贯白花花的银子,让领头的杨府老下人很快“回忆”起了对张守言祖父的印象。 “张高功嘛,我怎么不记得,不就是早年在武陵街上卖白糖的那个,后来跟着人走船去了苏杭,确实听说在那边落了户。没想到举人公居然是他的后人?” 是乡党还有些许功名在身上,更重要的是张守言见面就捐了三万两白花花足色的军费银子,另有一万两直接送到杨嗣昌的签押房,杨嗣昌这才见了张守言这个小乡党一面。 张守言当时没有提重开东江镇,而是建议将流民收拢往沿海岛礁上送。 杨嗣昌不愧是人老成精,当即就猜到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还记得杨阁老看着自己眼神,有嘲讽、有可怜、还有些许欣慰。 “信之用心于国,老夫心中甚慰。治流贼必安流民,这确实是根本之策。可信之可否知道,其实朝中衮衮诸公,也有商议将东江镇重开之意,但是诸公最终弃了此议,汝可知为何?” 原来老头一眼就看穿了张守言其实意在东江的企图。 这个问题,张守言其实心里早有答案。 朝廷没钱! 不是朝廷出不起转运流民的费用,而是禁不住沿途官员胥吏们的上下其手。 随后杨阁老说出了一番实情。 “曾有户部官员核算,转运一名流民至东江诸岛,并与以一季之食,至多不过耗费五贯。东江若重开,东虏南下必然顾虑重重,此为两便之策,可老夫却带头绝了此议。老夫心中清楚,若要转运一人去东江,非五十贯不可行,而且口粮到手最多半月,如此这般,东江镇根本开不起来。” 杨阁老虽然否决了张守言的提议,但却看在银子和老乡的份上将其纳入了自己的幕府,给了他安置兴山县一带流民的差事。 也同时将他捐赠三万两足色白银的事迹向北京进行了汇报,用以证明地方民心可用。 当然,皇帝也会注意到张守言是杨嗣昌“小老乡”这一点,对于杨嗣昌发动乡党戮力助剿的举动,自然会有所触动。 对于这个结果,张守言一点都不沮丧。 他真实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不但试探到了朝廷对重开东江的真实态度,还拿到了可以处置流民的权利。 因为张献忠的劫掠和官军的骚扰,十多个县的百姓不得不沦为流民,纷纷往枣阳和荆州方向逃难。 而前往荆州方向的流民有很多被拦在了兴山县。 “城外的流民如今不下两万,廖公令每两日施粥一次,但县中粮食已经快供应不上,最怕就是贼逆混入人群煽动百姓冲击县城。” 被派来协助张守言的县中书吏显得忧心忡忡。 因为这位书吏发现这位张大人带来的粗粮也才三百多石,就算是熬稀粥,每人一日小半碗最多能支应六七日。 而且城外的流民数目仍在陆续增加。 张守言唤过黄彪和庞功平:“你两个带几个衙役去城门口熬粥,先收拢三十个拖家带口,身家清白的。这些人要与他们说好,入了我的门下,都是要上阵做家丁的。” 两人领命,带着五六个来帮忙的衙役抬着几袋子粗粮往城门而去。 第二十章 家丁 衙役吞了吞吐沫,用力的把手臂粗的棍子在锅里狠狠的搅动着。 米粥的香气飘得很远,十丈之外的流民们又忍不住骚动了一番。 莫说这些饿得眼红的流民,就连衙役们这几个月下来一顿饱饭都难得吃到。 而且张举人家人熬的粥,很稠! 庞功平坐在一边,用心的擦着自己的斧子。 老爷发给他的斧子,他一天起码要擦个七八回。 这是一把手斧,在官府眼里还不算是兵刃,但是边军出身的庞功平知道,若是再给他披一身甲,这把斧子就是最好的武器之一。 用刀剑伤敌,很难一击让对方躺下,但是斧头和长矛却不同,只要一击得手就可以放心的去收拾下一个敌人。 这把斧子是精钢制作,手柄还不是木头的,似铁非铁,有着横向的条纹,抓住不会滑手。 斧头重量适中,就算一个百姓抓在手里挥舞起来又有力量又不会太累。 他记得自己之前的将主有把极珍爱的长剑,但就算那剑怕是也比不过他手里这把斧子的锋利和坚韧。 而且这种斧子,他、黄彪、赵火头和魏驴子还人手一把。 对于现在的主人家,庞功平有些看不懂。 他不是不懂主人家想干什么,那不是他一个家丁需要去考虑的事情,而是他发现自己的老爷似乎随手就能“变”出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说老爷是神仙,可又非常的世故。 就比如这三百六十石粗粮,本来大营签发的是五百石,但自己老爷却转头把凭条送给了杨阁老的老家人,自己宁可在市面上用高价买了三百多石粗粮。 “大家都听好了,”黄彪大声对流民们喊着,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斧头,“都别乱动,这是我们老爷施的粥。我家老爷今天大发善心,要收三十户清白人家,但每家要出一个壮小伙当家丁,月钱是二两足色。有胆色的可以上前报名,一旦录用全家每人送十斤粮食!” 流民群顿时轰动了起来。 灾年荒年卖身投靠对于百姓来说,在这个年月已经成了常事。 但是家丁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那可是需要拼命的活计。 孟三娃舔了舔嘴唇,蹲着的身体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他娘和姐姐却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三儿啊,别动这个念头,我和你姐就是饿死,咱也不能吃这个饭啊!” 他姐紧张的拉着他:“弟,阿爹已经没了,你要是去了,我和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孟三娃却有些不甘心,他是猎户出身,使得一手好弓箭,神农架无人区他趟着都跟自己家后院似的,要是让娘和姐姐活活饿死,他真的做不到。 “那幺弟咋办?”孟三娃看了一眼在母亲怀里饿的有气无力的小弟,三岁的小孩都快瘦得不成样子了,“娘,我算是看透了,这年月凭我一个人护不住你们,就算今天不与人拼命,明日也会被人宰了去。” 他娘沉默了半晌,看见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往那边去报名,可大部分都被打发了回来,心里一横:“成!但愿是个有良心的主家!” 庞功平一脚踢翻一个汉子,把头摇了一摇,刚才这个汉子一个人就吃了三碗粥,可与人格斗却畏畏缩缩的,只是普通的百姓。 “下一个!” 一个壮小伙闻声擦了擦嘴角的饭粒,用舌头卷着饭粒吞下,站起来走向庞功平。 庞功平见到小伙胳膊上的肌肉和走路方式,心里当即一喜。 “小子你叫个啥,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大爷的话,小的叫孟三娃,是个猎户。” 庞功平招招手:“来,我们俩搭把手。” 人群里的孟三娃他娘和姐姐,都紧张的看着孟三娃,之前上场四五十号人才被人家选中了两个。 两户人家都与张家签了契,家里人都吃了一大碗稠粥,每人还发了十斤粮食和一件衣服,如今就在城门洞里坐着。 看的所有人万分的眼热。 七八个回合之后,饿了几个月的孟三娃被庞功平轻松掀翻在地。 孟三娃恼道:“再给我一碗粥的话,我还能跟你斗下去!” “还斗个屁,”庞功平哈哈一笑,“家里几口人,叫他们来领米!” 孟三娃大喜,急忙转头招呼他娘和姐姐。 孟三娃他娘和姐姐急忙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仿佛周边的人下一秒就会把她们拉回去似的。 先立了契,一家四口都入了张府,这才领了四十斤粮食,一人端着一大碗稠粥急匆匆的走进了城门口,算是与城外的流民们划清了界线。 看着娘和姐姐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喝粥,孟三娃从母亲怀里接过了幺弟,小口小口的喂着他。 不知多少人羡慕万分的看着孟家几母子喝粥的样子,于是更多的人站起来走向庞功平和黄彪。 三十名家丁很快就挑满,黄彪和庞功平带着三十户人进了城门,剩下的稠粥被衙役们一扫而空。 等了一会儿,几名衙役把剩下的粗粮分作几锅,煮起了极为稀薄的米粥,这才是用来赈济流民的食物,每人还只得小半碗。 张守言这边让徐宝租下了五个草房小院,将三十户人家都安顿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三十五个身穿民工迷彩服的人在张守言的院子里站成了几排,包括黄彪等几个老兵在内,都将接受三十天的队列训练。 什么战阵、战法,张守言一概不懂,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手下的家丁们练练自己军训时接受的那一套。 他的目的很明确,养成家丁们的绝对服从意识和集体观念。 孟三娃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可老爷都陪他们站着,谁也不敢撂挑子认怂。 三十几号人进了所谓的“食堂”,几个仆人把午饭端了进来,几个明亮的大铁桶装着四五道菜。油光肥腻的大块肉、葱花炒鸡蛋、白菜炖猪肉粉条、油淋茄子和一桶蛋花汤,每人还有两个煮鸡蛋,主食是大米饭。 老爷笑了笑说:敞开了吃,管够! 三十几号人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把这些菜和饭都造了个干净,娘亲捏,他们这辈子谁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家里的规矩严,家丁们每七天有一天的假,可以和家人一起居住,平时都必须住在老爷隔壁的大通铺里。 站军姿的日子还在继续,但孟三娃看着张守言的眼神却越来越崇敬。 作为猎户出身的他,晚上睡得极浅,有几次他发现老爷居然会在大半夜的来巡视大通铺,还会给掀了被子的家丁把被子轻轻盖好,或者悄悄给家丁掖好被角。 老爷除了每日去城外施粥和统计流民数目,其他时候都会参加他们的“死站操练”。 过了十日,所有的家丁都知道老爷经常会在晚上来看顾他们,他们看向张守言的目光里渐渐都多了一丝东西。 就连黄彪几个老兵,也不再对张守言这些莫名其妙的训练要求感到反感。 可张守言却微微一笑,开始了极为烦人的夜间紧急集合拉练。 做过两次之后,张守言发现自己忽然爱上了这种大半夜吹哨子的感觉,简直是太美妙了! 第二十一章 民壮(月底求票) 全身黑色的防暴服,带有皮靴、护腿、防刺服、肩甲、臂甲、防刺手套和头盔,左手是一面直径两尺的铝合金防暴盾牌,右手是一把两尺长的手斧。 所有组件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圆圈,里面写着繁体“张”字。 三十五个浑身黑色装备的人,分成五排整齐的站在院子里,让张守言感到万分的满意。 拼夕夕上一套防暴服才560,戴头盔的话700,铝合金防暴盾牌才50块一面,手斧70,加上水壶、背包和匕首,装备一名家丁只需要八百八十块。 在明末时期养一些家丁无所谓,但是私藏甲胄却是大罪。 张守言之所以敢让家丁们这么装备起来,就是在因为进入十一月下旬之后,杨嗣昌对包围圈里的流民军展开了围剿,同时下令让各县筹集军资和人员自守,避免被漏网之鱼突袭。 而负责兴山县流民事务的张守言也得到了指令,让他在流民中组织民壮,以弹压可能存在的暴动,为了照顾老乡,还特意给他分配了三十多副半旧的纸甲。 这些纸甲在各军中是紧俏的硬通货,杨嗣昌的老家人只是让人带了个话,张守言就痛快的在签收单上按了手印,那些纸甲刚出襄阳的库房就进了杨嗣昌老家人的私库。 反正张守言是看不上这些纸甲的,他索性给家丁们换上在拼夕夕上买来的装备。 至于民壮的事,张守言早有准备。 他准备将每一千个流民划作一个流民营,按照他划分的区域在县城外居住,但凡愿意进入流民营的人,每日可得两碗稀粥。 最后一共划出了二十一个流民营。 而每个流民营里,他准备选出五十个声誉好的良家子弟来充做民壮队,每人每日可吃两碗稠粥和两个馒头,每三日还有一块肥肉。 每个民壮队的队长都由他手下的家丁来充当,每个民壮都将配备一根八尺长的实木棍子,除了日常巡视流民营之外,还必须接受一定的训练。 完成这一切工作,张守言只花了十一天,这让前辈廖宗卿对张守言大加赞赏,多次向东主写信说张守言有大才云云。 张守言在魏驴子的护卫下陪着廖宗卿在一处流民营里巡视。 天气渐冷,流民们挖了无数的地穴窝棚来居住,兴山县附近的树木几乎被采伐一空,全部被用来烧火取暖。 “幸而一直天旱无雨,否则这些窝棚根本住不下人,”张守言看了看天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廖宗卿却摇头叹气:“信之你是希望不要有雨雪到来,免得这些流民遭灾。可我却是盼雨雪如断秋水啊!半年来无雨无雪,今年本就欠收,到了来年也定然是荒年,这全县上下都快没个活路了!” 两人正谈着,远远看见一队民壮挑着从山间砍伐的木柴进了营地。 廖宗卿笑着对着张守言拱拱手:“多亏信之弄来如此多的斧头,不然这两万多人早冻伤了一半。我听督师幕中友人说起,这诸县之中仅我兴山一县死人最少,督师对此大为感慨啊。” 张守言有杨嗣昌的老家人通风报信,消息比廖宗卿还要灵通几分。 他拱手对廖宗卿笑道:“廖兄莫要谦虚,督师举荐廖兄为官的折子都已经写好了。只等诸将拿下献贼,便会一起递入京中,我这里先行给廖兄道贺了!” “哈哈哈哈,”提到这一点廖宗卿也忍不住乐了起来,他与张守言都是举人出身,这一次经杨嗣昌举荐,八成会被委为中县甚至上县的县令,他也算是在杨嗣昌的幕府里熬出了头。 “信之莫要说我,你捐几万两银子的事上达天听,这加封承事郎的旨意怕是这几天就要县中,为兄也先向信之道贺了!”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这才离开了流民营。 张守言离开时,微笑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腰悬木柄生铁斧头的民壮和晒在营地里的各种竹子。 他要求民壮们每人每日要砍一捆柴,不仅仅是为了给流民们取暖,更是为了让民壮们熟悉如何使用斧头,一个砍惯柴的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用斧头砍人。 流民营里只准烧木头和树枝,至于那些竹子,他只让各营的人晒着,然后切成小块留下。 如今在流民营里施粥的人早就换成了张家的仆人,也就是那些家丁的家人。 每天施粥的时候,他们都会向流民们宣导:“朝廷的粗粮早放完了,这一个月来你们吃的都是张老爷施展的米!” 流民们每次听到都会附和念一声“张老爷公侯万代”。 这话还不是虚情假意的,虽然每天只能喝个小半饱,但是张老爷施的粥却是香甜的大白粥,只要不乱动弹,一天倒是好熬过去。 张守言施粥的米是从网上批发的碎陈米,一般是用来制作饲料用。 他一口气批发了一百五十吨,单价才3000块一吨,足够继续供应这两万人到明年二月份。 进入十二月,张献忠与罗汝才愈发缺粮,运动也愈发频繁,急于跳出包围圈。 一些流贼的小股队伍纷纷离开张罗两人的大队,意图穿过官军封锁的薄弱处。 官军包围圈周边各县接连出现了好几起小股流贼翻山越岭冲入县中劫掠的事件,一时间各地风声鹤唳。 十二月十八,与流贼隔着整整一个神农架地区的兴山县也接到了来自襄阳行营的命令。 廖宗卿即刻起封闭四门,组织县中百姓协防县城。 而新晋承事郎张守言,即刻率兴山县中所有流民往东南夷陵方向转移,断不可为流贼所乘借机壮大军势。 其实襄阳行营的命令来的有点晚,按照兴山县县志的记载,一股“近乎千人”的流贼正在穿越神农架,并会在十二月二十日夜间袭击兴山县。 在历史上这股流贼袭击兴山县未果,但是却成功裹挟了城外的万余流民,一直冲到了夷陵的附近才掉头向四川进发,最终在巴东附近溃散。 张守言没有提前告诉廖宗卿,而是借着流民拔营的机会,把所有的民壮都聚集了起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在家丁们的棍棒教导下,民壮们的队列总算有了点看头。 张守言让上千民壮聚集在一起,演练了一回如何应对贼军袭击流民队伍。 廖宗卿看的津津有味:“不想信之还会练军?!” “一群手持长棍的民夫而已,徒具其型罢了。” 民壮们分散回营,张守言陪着廖宗卿正准备回县城。 就在这个时候,张守言派到北方山中“狩猎”的几个猎户飞一般的逃了回来。 “大事不好,有上千贼军正在开出神农架,向县城方向杀来。” 廖宗卿闻讯一时面如土色,只把眼睛看着张守言。 “廖兄!请立即组织县民上城据守,我带民壮去拦一拦,所有流民营会立即拔营东去!” “信之定要小心在意!”廖宗卿带着一众魂不守舍的衙役立即离去。 待廖宗卿走后,张守言反而笑了起来,他对家丁们吩咐道。 “告诉各流民营全部按营不动,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准备起来!” 二十一名家丁立即领命而去。 各民壮队队长回到流民营内,立即让妇人们把早就准备好的竹片穿起来,组成一套套竹片甲背心,给每位民壮披上,五十个圆木带柄锅盖分到了每个民壮的手里,加上每人一把木柄生铁斧头,民壮们立即完成了从民壮到民兵的转变。 虽然都有些慌乱,但是上千民壮都依照命令再次聚集了起来。 这也是张守言选择有家有口、身家清白的青壮充当民壮的原因,只要流民营按营不动,这些民壮为了身后的家人只能死战。 早在几个月前,张守言就选好了交战的地点。 这是一处狭窄的谷地,是从神农架进入兴山县平原地区的必经之路,名叫檀木湾。 民壮们列队经过潮水河上的木桥,背对潮水河在檀木湾的草地上列阵,二百五十人为一列,一共四列,缓缓的开到了檀木湾中段的山坡顶部。 然后在坡顶的反斜面开始战前修整。 张守言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看着远方,山林里稀稀拉拉的涌出了一些蓬头垢面的人,有的手里拿着大刀片子,有的拿着长枪,更多的是拿着木棍和菜刀,领头的是一个披着半身甲的大汉,挥舞着一把大刀。 当一千多号人乱哄哄的都走出了林子,张守言这才放下了心来。 对方只有两个弓手!其中一个还是猎户用的土弓。 第二十二章 历史开了一个玩笑 望远镜里,贼头大汉招呼一声,上千人欢呼了一声向檀木沟的坡底乱哄哄的走来。 张守言之所以会选在这里作为战场,一是居高临下,二是贼人们要上坡进入平原地区需要先渡过一条五丈宽的小河。 不过因为半年来的干旱,这条河流已经见底,露出了满是淤泥的河床。 贼人们低一脚矮一脚的走过了河流,领头的大汉挥舞着大刀,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大汉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有些迟疑,对着后面叫了几句,两个个头瘦小的贼人冲出贼群,飞快的向坡顶跑来。 张守言笑了一笑,这个时候才派探子,似乎已经晚了。 “三娃!” 张守言向身后招呼了一声,一身黑色防暴服的孟三娃提着一把钢制反曲弓来到了自家老爷的身边。 “去,杀了他们的探子!” 孟三娃点点头,从坡顶冲出来,暴露在了贼人们的眼中,对面上千人都愣了一下。 直到孟三娃张弓搭箭对准了其中一名探子,上千贼寇都愤怒的大喊起来。 上坡路还是逆风,距离坡顶还有四十多米的两名探子立即转身就跑。 孟三娃松开弓弦,一只利箭轻松的划过了六十多米的距离,直接插进了一名探子的后背。 张守言领着魏驴子、黄彪等十多个家丁也走出了坡顶。 “nnd,就这么几个人还敢与本将军放对?”大汉大怒,一挥大刀,“小的们,给我冲上去,谁要是能拿下那个书生,打下县城后劳资赏他两个女人!” 上千人嗷嗷叫着开始望坡顶冲锋。 徐宝吞了一口吐沫,他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可以了,击鼓!” 听到老爷的吩咐,徐宝立即敲响了悬在他胸前的小鼓。 鼓声在坡上有节奏的回荡,那大汉带着七八十个心腹贼兵也投入了冲锋,刚刚冲到斜坡中段的时候,大汉忽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一面小鼓的声音会越来越大? 直到一列身披竹甲,手持盾牌和斧头的“兵士”整齐的迈步越过了坡顶,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好!就这阵列的模样,莫非是运气不好正碰上了官军的精锐? 接着第二列、第三列和第四列兵士也整齐的越过了坡顶,不少贼人立即转身就跑,真的遇上官军精锐了! 魏驴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击盾而进~!” 这是民壮们平时训练过的,一边前进一边用斧头侧面敲击木盾。 上千人开始按一个节奏击盾而进,滔天杀气从坡顶弥漫而来,大汉也不再迟疑立即掉头就跑。 上千贼军立即放了鸭子,互相挤成一团,彼此践踏,跑得慢的还被跑得快的一刀放倒,免得对方拦住了自己的逃命路线。 流贼向来如此。 张守言让家丁们压住阵型,不准快速追击,直到气喘吁吁的贼军们再次进入了泥泞的河道。 “全军进攻~!” 随着张守言的大喊,民壮们挥舞着斧头锅盖兴奋的追击了下去,漫山遍野都是民壮嗷嗷叫的声音。 上千贼军被陷在五丈宽的泥泞里根本走不开,前方的稍微慢一步就会被后面的人一棍子敲倒,然后无数的大脚踩过。 当民壮们开始欢呼冲锋的时候,贼人们在泥泞里彻底挤成了一团,互相拉扯互相推攘,摔倒的抓住还站立着的想要起身,结果把这人也拉倒在泥泞里。 远远看去,就如同一群泥鳅在烂泥里互相纠缠。 黄彪、赵火头、庞功平带着十多个全身黑色防暴服的家丁冲得最快,飞速的冲进了贼军落后的队伍里。 用防暴盾牌轻松隔开对方的武器,然后一斧子就解决掉一个人,一般的刀剑根本奈何不了护住全身的防暴服。 黄彪作战很有自己的风格,仗着装备好,直接用防暴头盔顶住一个汉子的长刀劈砍,然后一斧子切在了那汉子的腰间,防暴盾牌随手一拍将这汉子的牙拍飞了好几个。 战斗远比张守言想象的要轻松的多,最后只有几十个浑身淤泥的贼人逃出了河床,其余的要么被家丁和民壮们砍死,要么自己主动投降。 战斗结束之后,家丁和民壮们都兴奋得击盾高呼,张守言却一言不发。 他早就看了出来,这股子流贼真正有战斗力是那大汉带着的七十八人,其余的应该是新进裹挟的乱民。 在绞杀那个大汉的时候,也亏得是黄彪和庞功平带着家丁一阵猛冲先干掉了那个大汉,这才让其他贼寇失去了主心骨,从而乱成了一锅粥。 檀木湾一战,张守言带领民壮们击杀贼首咸天牛以下三十多人,俘虏四百六十多人,贼寇互相残杀死亡一百七十多人,还有两百多人被生生闷死在了淤泥里,只有大约五十人逃进了神农架。 “聚民壮持柴斧为刃,凭锅盖为盾,束竹片为甲,诈做大军至,贼乍闻呼喝,惊疑不定,为回渡淤泥河北而自相残杀,至张氏家丁杀贼首咸天牛,贼愈乱,践踏互蹈者无算,遁者五十余,降者五百,余皆亡于泥沼。” 檀木湾战后第二日,张守言遵照襄阳行营的命令向夷陵方向拔营而去。 但张守言没有料到的是,历史在这里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流贼军早就知道在兴山这一带有大量的流民聚集,所以张献忠特意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越过茫茫神农架,准备裹挟兴山的流民形成数万的规模,然后伪装成流贼主力南下荆州,以吸引官军的主力追击。 只是这支队伍在走出神农架后就剩下了一千人出头。 只等这支队伍的声势闹起来,张献忠就会虚晃一枪,带领大队人马从竹山县的西北角突入陕西老家,跳出官军的包围。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支偏师还真的裹挟了万余人南下夷陵,但是杨嗣昌却看穿了一切,将计就计让左良玉部在陕西枸坪关一带设伏,重创了张献忠和罗汝才部。 张献忠不得不率领残部往竹溪县西南方突围进入四川,随即又遭遇了极为惨重的玛瑙山之败。 可历史在张守言的手里出现了偏差,这支张献忠用来“蒙骗”杨嗣昌的队伍刚刚走出神农架,就被张守言一锅端了。 崇祯十三年正月初九,张守言率领两万多流民抵达夷陵边界,在长江边立营。 与此同时,几个惨兮兮的人从神农架的密林里逃回了张献忠在房县的大营。 听闻兴山县出现了朝廷“精锐部队”,以逸待劳的将他的诱饵部队吃干抹净,张献忠立即怀疑起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来。 他立即改变作战计划,直接拔营而起不再经竹山县去陕西,而是改道竹溪县直接大队入川。 张献忠队伍里确实有朝廷的耳目在,可这一次朝廷的耳目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朝廷方面。 历史开出的玩笑极为巧合且血腥,张献忠的主力在飞速穿过竹溪县出现在四川边界时,正好遇上了左部在赶往北方枸坪关。 张献忠的主力正好遇上了走得脱了节的左部中军! “左良玉及以下将佐二十六员战死,四人投敌,损兵七千余!” 当张守言收到这个消息,被惊得目瞪口呆,历史上一直追着张献忠打的左良玉怎么就死了呢? 随后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 张献忠利用左部降将诈开了万源城门; 张部裹挟数万与四川巡抚邵捷春战于玛瑙山,这一次因为没有左良玉的加入,邵捷春最后大败而归。 杨嗣昌立即调集四省兵马入川围堵。 崇祯十三年闰二月,为了牵制杨嗣昌回军救援,张献忠部将刘进忠率军五千忽然顺江而下,准备偷袭秭归和夷陵,甚至直取荆州府。 而荆州府官军大部分都随着杨嗣昌在四川征战,此时的荆州府极为空虚。 二月初七,刘进忠攻取巴东县,初十攻取归州。 十四日裹挟百姓达到万余之众的刘进忠部包围了长江南岸的秭归县。 而张守言的流民大营,就在距离秭归东部五十公里的长江北岸。 第二十三章 刘保来袭 杨嗣昌的本意是觉得张献忠蹦跶不了几天,所以才让张守言维持着这些流民,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夺回谷城、房县、竹山和竹溪四县,可如今张献忠跑了,四县内还残留了不少没来得及跑的小股流贼,流民回归原籍这件事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能进行。 带着两万多流民的张守言,之前一直不被夷陵、秭归、远安三地的官员看得起,也不想与他打交道。 仅有的几次索粮而产生的交往,也弄得不是很愉快。 一来这些进士科出身的官员向来看不起举人出仕的人;二来张守言还是个没有正式编制的流民营判;三来他们都怕张守言支撑不住,分些流民分给自己去养活。 可当刘进忠部杀入荆州府内后,所有大小官员都开始嫉妒起张守言来。 因为杨嗣昌给张守言的命令中关于遇到流贼的方针是“逢贼转进,莫使裹挟”,所以不同于这些守土有责的官员,张守言可以撒欢的跑路。 而且杨嗣昌这位督师是“总督之下皆听节制”,张守言凭着他这道命令,只要有流贼逼近,他都可以满中原随便的逃。 流民大营中部,有一座长达十丈高达两丈的密封帐篷,这里不许任何民壮和流民接近,四面都有张守言的家丁日夜守着。 现代大仓库内,张守言驱动着六米宽六米高的空间虫洞向前运动,将整整一大堆物资“吞”了下去,这是张守言最近才发现的正确的虫洞使用方法。 走出密封帐篷,一身防暴服的魏驴子手提斧子守在大门口。 早有几个负责统计物资的家奴在外面等着,他们得了张守言的指示这才进入帐篷去清点物资。 被选来清点物资的,都是第一批家丁的家人,全是签的死契而且嘴严的人。 “老爷,”张守言带着魏驴子走出密封帐篷的警戒区,徐宝便迎了上来,“第八营里抓住了两个探子,是从秭归那边来的。” “问出什么来没有?” “回老爷的话,说是有一支贼军正往我们这里来,想要裹挟了所有人。领头的是刘进忠的儿子刘保,带着八百人,其中一百多是刘进忠的亲兵。” 听到这里张守言忽然眼睛一亮。 “问过刘进忠有几个儿子没有?” “问过了,就这一个!” 张守言微笑着摸摸自己的下巴,幽幽说了一句:“这个刘保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啊!” “去把黄彪三个都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在夷陵边界的两个月里,张守言从民壮中选了二百七十人增补进了家丁队伍,民壮的家人也一体签了死契成为了张家的奴婢。 他同时把民壮的规模扩充到了三千人,流民营里最健壮的男子基本上都进了民壮队。 民壮队的待遇也上了一个台阶,每人每天六个大馒头,一碗稠粥和一碗菜汤,还有一块两指宽的肥肉。 其他流民的供给还是每人一日两小碗稀粥,处于半饥饿状态,整天只能坐着以减少消耗,这是张守言为了防止流民们串联闹事或者跑路。 民壮们的训练也向家丁队靠齐,每日训练最佳的人和进步最大的人都会获得额外的两碗稠粥可以带给自己的家人。 蓝灰色的劳工服、八尺长棍、砍柴斧头、厚木锅盖和竹片背心,这是所有民壮的标准配备。 张守言决心吃掉这股贼军,最好是能活捉刘保,他让所有的营头(都是张家的家奴)立即组织流民们启程往夷陵方向转移,但是所有的地穴、帐篷一律不准带走。 同时他派出了黄彪和赵火头各带一个千人队埋伏在空营两侧的帐篷里。 张守言以道具店的名义订购了数千枚一尺长的野猪矛头(拼夕夕上就是这个名字),当然要这么多货肯定都是没有开刃的。 几百个家奴忙了七八天才把所有的矛头磨出了刃。 矛头下发到每个民壮的手里,顺着八尺长棍一端的螺纹旋紧,一支九尺长矛就组装好了。 对民壮们的动员很顺利,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被裹挟成流民是怎样悲惨的下场,流贼肯定是冲着自己身后的家人来的,所以每个人都敢于拼命。 刘保原本觉得自己是来检宝的,一支没有官兵或者衙役看管的流民营地,他觉得只要砍翻了领头的官儿,所有懦弱的流民都会“自愿”成为他的炮灰。 拿下这两万人,他可以更大胆一点的去率先攻击夷陵城。 想到夷陵城里的女子和财货,刘保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飞蜢子几个还没回来?” 刘保转头问自己的亲兵头子,他距离流民营就剩几里路了,可他的探子却还没回来。 “少主,怕是这几个货自己已经快活上了!” 亲兵头子满不在乎的样子,脚下心急火燎的。 “这一块拢共都没几个官军,少主要不我再去探探?” “还探个屁,这都到跟前了!” 刘保招呼八百人列阵,但是能勉强列阵的也就一百多人,其余的人都胡乱站着等着刘保发令。 一里外的营地里,几十号人大呼小叫的往后方跑去,营地里似乎发生了骚动,一些低矮的棚子倒了下来,好像有很多人正往营地的后方逃窜。 “冲进去,别管那些流民,先冲进官账把当官的杀了!弟兄们给我。” 刘保“上”字还没喊出口,很多人已经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冲了过去。 “娘的,都给老子小心点!跟上!” 刘保招呼着一百多亲兵跟在大队的后面,谨慎的进入了流民大营。 冲在前面的流贼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但是却看到了随意乱扔的破旧衣服,尤其是几件女子的衣服,让他们更加兴奋。 又追了一段距离,更多被随意扔弃的物品出现,他们还发现了几只半旧的女子鞋子,显然是女人们慌乱逃走把鞋子都挤掉了。 不远处传来的逃命呼叫声,让流贼们的眼睛开始发红。 很快最前面的流贼冲到了大营的中央,一条十丈宽的帐篷轰然落下,数百黑盔黑甲的甲士手持发光的黑色盾牌和锋利到耀眼的利斧,组成整齐的阵列静静的站在那里。 流贼们拼命的想刹住脚步,结果与后面冲上来的流贼挤成一团。 第二十四章 见血(四更完毕) 有手快的流贼张弓射去,箭支落在一名甲士的头盔上,叮当一声,只射出了一个白点,然后无力落在了地下。 一把短枪被一名悍贼大力投掷出去,一名黑甲甲士挥动盾牌轻松将短枪格开。 “是重甲官军!不要用弓箭,用大棒和锤子!” 流贼们大叫起来,还不甘示弱的对着甲士们大声叫骂,士气一点都没有低落的样子。 征战多年的流贼很清楚,这些重甲官军只要受不了激冲上来,自己乱了阵型落了单,并不是很难对付。 后方的张守言放下了望远镜:“都是积年的老贼,除了刘保之外不要俘虏,动手!” 随着徐宝的鼓声响起,在两列黑甲家丁后面出现了八十名黑甲持弓的家丁,他们大多是猎户出身,领头的正是孟三娃。 八十把挂载了加强双弦的钢制反曲弓被拉开,长箭斜斜指向了天空。 这是六百块一把的弓身加强钢制反曲弓,加强双弦的主意是销售小哥“私下”透露给张守言的,每套还赠送了三个小部件,助拉器、减震器和小滑轮组。 标准40磅的运动弓,使用超强双弦后会变成120-160磅的非人类弓(弓弦是超强刹车钢丝,一根批发价200块)。只有借助助拉器和小滑轮组才能帮弓手拉开,而且用力只想当于25-30磅的弓箭。 如果没有减震器的话,弓身产生的巨大震动足以让弓手拿弓的手直接脱臼。 这种弓理论使用寿命是五千次。 家丁们使用的一种塑料箭,只有在箭尖有一点钢刃,箭头其他部分是坚硬的复合材料,破甲能力很不错。 只不过箭身是硬质塑料,箭羽也塑料片,一旦射中物体之后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会将硬质塑料折断或者折弯,箭羽更是破碎掉,所以这种箭根本无法二次使用。 这种箭某个小厂贪便宜仿制出来的,在室内娱乐用损耗太大导致滞销,仓库里积压了十万只。放在网上打折促销的时候,被张守言全部包圆,而且他还下了五十万支箭的订单,一支只要一块五。 这种箭配上加强钢制反曲弓,有效射程高达250米,最大射程接近300米,120米内能破棉甲,60米内能破铁甲,还不怕敌人回收,最适合张守言的部队使用。 “嗡~~,”弓弦齐鸣,弓手周围的空气一阵爆鸣,百支长箭带着残影越过前排家丁的头顶,没入了流贼群里。 第一轮箭羽直接射穿了三十多号人,而让张守言没有想到的恐怖结果出现了。 箭头直接穿透了流贼们的躯体,塑料箭身和箭羽也没入了流贼的体内,然后弯曲、折断、炸裂。 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着助拉器和小滑轮组的协助,家丁们射箭的速度极快,头三十多人刚刚倒下,第二轮箭雨又没入了流贼群里、第三轮、第四轮、。 有些体重不够的流贼甚至被箭支穿飞了起来,流贼们大骇,急忙四散躲藏,准备利用营地的帐篷和地穴展开巷战。 刘保冲到这里只是看了一眼,立即转头就走。 不用想,肯定是中埋伏了!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来路忽然起火,流贼们的退路被掐断。 整齐的踏步声从两侧传来,刘保当即色变,有强军!数目不下几千人! 两千民壮从两侧组成了四列整齐的长矛森林,如林而进。 刘保和他的亲兵头子互相看了一眼,立即把武器一扔双膝跪倒,因为根本没希望跑掉。 反正投降后再造反这种事,他们已经很熟练了。 但是后方的张守言没有喊停,只有弓箭手停止了继续射击,家丁和民壮们都需要经历杀戮和鲜血的洗礼。 两百黑甲家丁列队挥斧上前砍杀,绝望的流贼们奋起反攻,可惜根本破不开家丁们的盾牌头盔防御,一一被家丁们用斧头劈倒。 有的家丁一边吐一边劈,防暴头盔都是呕吐物,差点没把自己熏死。 民壮这边要好一些,因为弓手们之前刻意清除了流贼中的十多个拿弓箭的人,这让流贼们只能用刀剑、少数长枪去迎击民壮们的九尺长矛森林。 而民壮们的长矛森林还不是直刺,全部向左倾斜三十度同时斜刺。 这让习惯了防御正面的流贼们,根本无法适应从自己斜刺里刺来的长矛。 单号位的民壮刚刚刺出,双号位的民壮立即刺出。 鲜血和肉沫在民壮们的枪杆、手臂甚至脸上飞溅,有的民壮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督阵的黑甲家丁会立即让后一排的补上,把这个人撤下。 在民壮们轮流反复突刺下,一排排的流贼惨叫倒地,人挤着人被两边的民壮们压缩成了血肉罐头。 “老爷们,别杀了,我们投降啊~!” “老爷,饶命啊~!” 流贼们屁股尿流的哭喊着,那种绝望的情绪感染了不少民壮。 可一旦他们出现犹豫,身后一根小鞭子就狠狠的抽在了他们的屁股上! 条件反射之下,民壮再次用力向左刺出,一名挤不进人群内部的流贼惨叫一声捂着腰倒下。 民壮们的嘶吼、流贼们的惨叫、满地的血腥和尸体,张守言强忍着恶心强迫自己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的身后是庞功平率领的一千民壮。 满身沾满了鲜血和肉沫的刘保,五花大绑的被押到张守言身前时,整个人都是呆呆傻傻的。 八百多流贼只有他和自己的亲兵头子被留了一条命,大概就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披着甲。 张守言微微一笑,一摆手就释放了亲兵头子。 “放你回去给刘进忠带个话,他唯一的儿子我带往夷陵去了!今日是闰二月十五,二月十八的时候,我会邀请夷陵诸位官员一起观斩刘保,他有三日时间可以选择是否归降朝廷。” 亲兵头子立即魂不守舍的跑了。 家丁把刘保押走之后,庞功平随即向张守言进言:“老爷,我看那个刘进忠怕是不会归降,只会率大军撤围秭归来追击我们!” “我要的就是他来追我!” 张守言笑了起来:“不过,我很好奇,刘进忠已经知道我起码有两千【精锐】在手,不知他敢不敢率他的本部四千人来与我决战?” 黄彪摇摇头:“应该不会,若我是刘进忠只会聚集更多的流民,向夷陵滚滚而来。驱赶流民冲击官军大阵这是流贼一贯的战法。” “派人通知流民大队,每日行进二十里,每人每日口粮改为稠粥两大碗,绕过夷陵城直奔荆州府。三千民壮分做三队,交替撤退,每五里一交替,去!” 黄彪几人纷纷领命而去。 第二十五章 点火 二月十八,张守言在夷陵东北四十里外扎营。 他没能等来刘进忠,反而等到了前来传旨的小太监。 因着在檀木沟击溃上千流贼的功绩,张守言被改授正六品的承直郎,赠兵部主事衔,从杨嗣昌听用。 而从襄阳行营来的传令官也带来了杨嗣昌对张守言最新的指令:沿江而退,尽收船只。 张守言也明白了杨嗣昌最后的选择,官军大部队只管咬住张献忠大部,而刘进忠部将由其他官军来围剿。 他的任务就是带着流民远离刘进忠并带走沿途的所有船只,防止刘进忠部缴获各地船只后机动性变大,可以在长江两岸肆意往来。 对于张守言坐拥三千可战民壮的事,杨嗣昌暂时还没收到消息。 虽然唯一的儿子还在张守言的手里,但刘进忠在放弃围攻秭归后,却带着两万多精壮去了夷陵州。 倒不是他被张守言骗了,而是协防夷陵的千总钱费叛变,替刘进忠打开了夷陵城门。 钱费也是熊文灿招抚的流贼头目之一,这次熊文灿基本可以说是死定。 夷陵失陷的信息传来,张守言立即率领两千断后的民壮一路退到了荆州府北二十里外,与在一千民壮的护送下的流民大营汇合。 老流贼果然不同凡响,刘进忠手下的精锐探子一直在张守言大营周边出没,如同苍蝇一般,有几个外出打柴的民壮还遭了他们的毒手。 黄彪前来回禀:“损失了三个人,丢了三把生铁斧子,暂时还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士气受到影响没有?” “问题不大!” 张守言想了一想,把魏驴子叫了过来。 在他手下的几个家丁头子里,魏驴子是对他最死心塌地的一个。 很多“神异”的事,只有一直守在张守言身边的魏驴子见识过,故而他把自家老爷一直当神仙来看的。 得了张守言的吩咐,魏驴子带了几件“法宝”,领了五十个全副武装的黑甲家丁,往民壮出事的东北方向山林出发。 甘老四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大半个黑窝头,慢慢的摸到了一丛灌木边。 “儿啊,饿了,爹这里还有半个窝头。” 灌木丛下方的枯叶一阵抖动,一张惊喜的脸露出来。 “爹,我就知道潘和尚的窝头是你拿了!” 甘老四看到儿子,心情大好:“嘿嘿,就和尚那个憨货,他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出来干活他都喜欢在固定的地方藏点吃食。” 甘保儿从枯叶堆下面伸出手来,接过大半个窝头,掰了一半还给他爹。 甘老四吃的很慢,但十六七岁的甘保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口就把那点窝头吃尽。 看到自己爹把他还剩下大部分的窝头再次递过来,甘保儿露了个大大的笑容,直接钻进了枯叶里。 甘老四只能几口把手里的那点窝头吃完,小心的打量一下周边。 “儿啊,记得要是再遇到昨天那些打柴的,不要出手,爹我总觉得今天日头不好,怕是会出点什么事儿!” 枯叶下面传来了甘保儿的声音:“俺晓得了,也就谭疤子他们蠢,昨天弄对方三个人,居然还折了一个伤了一个。” “这起子人有点邪性,”跑江湖出身的甘老四有点忧心忡忡,“和官军周旋了五六年,行军比列阵还整齐的军伍,爹也是第一次遇到。” “就拿昨天那三个人来说,分明是没上过阵的新兵蛋子,但是被我们二十多人围了,哭着喊着也没人放下手里的斧子。” 枯叶堆微微动了一下:“爹,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邪性!剩下的那个被马疯子割了那么多刀,嗓子都喊破了,可还是啥也不说。” “所以我才要你今天不要莽撞!小心些,咱们父子在这世道里活下来不容易。” 甘老四又叮嘱了一声,走到一处略高的泥地,收拢了一些枯枝和枯叶,很快把自己也变成了一堆“枯叶堆”。 魏驴子带着人刚刚离开营地,所有的民壮和流民都被张守言召集起来。 营地的正中央,立起了三个柴堆,不远处三张榻上放着三具棺材,里面放着三具尸体,亡者家属在尸体边哭的肝肠寸断。 张守言一身青色鹭鸶补子官袍,亲手为三名民壮清洗脸庞,整理遗容。 黄色纸钱撒遍了整个营地,从各营选出来的吹鼓手一遍遍的吹着哀乐。 张守言为首,千人队营官黄彪、赵火头、庞功平,阵亡民壮所属的百人队队官和六个民壮什长,亲自抬起了棺材,一步一步的将棺材送上柴堆。 军鼓声响起,列队的三千民壮按照吩咐,同时将长矛放到了眼前,所有的流民在各自管事的呼喊声中集体对三个柴堆鞠躬行礼。 礼毕,三盘百两雪花银被张守言亲手送到了亡者家属的手中。 张守言说到做到,阵亡不屈者,家属能得到百两雪花银,并由张守言奉养父母妻儿。 一股奇异的情绪在所有民壮的心头升起,就连流民们也忽然对死去的三人嫉妒了起来。 熊熊烈火在营地中央燃起,也在流民大营大部分人心中悄然点燃。 张守言回到自己的官帐,令家丁们守住四周,从现代仓库取来一台大疆无人机放飞,直奔魏驴子一行所在的方位。 这种入门级无人机理论飞行距离是十公里,在纯净的电磁环境里,可控距离超过十五公里,只是因为没有卫星定位导航,无法实现自动巡航。而且没有卫星传导,实际有效工作距离只有七公里多一点,大约十五里。 但用来侦查营地周边的山林已经完全足够。 无人机很快抵达了魏驴子一行的头顶,以魏驴子为中心开始盘旋。 除了心里有一点数的魏驴子,其余的家丁和隐藏在野地里的流贼探子们都没有丝毫的察觉,只当无人机是只鹰隼。 搭载了红外热成像镜头的无人机很快有了收获。 战术背包里有一台小型民用步话机的魏驴子,听到了头盔耳机里传来了老爷的声音。 “西北二百步,三块大石头后边有两个,石头左边树上有一个,还有一个在树下东十五步的草丛里。” 魏驴子晃晃脖子,憨声憨气的用大斧头指着西北方向,复述了张守言的通报。 “老爷说了,一个都别放过!” 五十名黑甲家丁举斧持盾蜂拥而上。 第二十六章 收服 刘进忠手下这帮最精干的探子,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几次的人物。 他们根本看不起这些愣头愣脑的民壮,对于昨天的被三个民壮反击到一死一伤的结果,只是归结于当时太过大意。 可当魏驴子领着五十家丁入山之后,这些人立即谨慎了起来。 全身披甲还能行走如飞的人,整个流贼大军里都没有几个,都是能摸着天的人物,可这里却一次性出现了五十个之多! 其实一套防暴服加上头盔共重十四公斤,远没有流贼探子们以为的那样沉重。 流贼探子很明智的采取了隐蔽的策略,想等这起子人路过之后再行转进。 可对自己的隐蔽技能十分自信的一小队流贼探子,却惊愕的发现,这帮子举斧持盾的黑甲家丁,半刻都没有犹豫的冲着自己冲了过来,精准的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哪怕这些探子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可惜他们的武器无法突破黑甲家丁的盾牌防守和黑甲防护,六七个流贼老手到最后只划伤了一名家丁的手臂,就纷纷死于斧下。 两炷香的时间里,魏驴子精准的剿灭了两小队流贼探子,只付出了三人轻伤的代价。 在魏驴子再次咬住了第三支流贼探子的时候,躲在山林另一边的甘老四忽然觉得背脊开始发凉。 他四下观察了半天,忽然似有所觉的看向了天空,那里只有一只鸟儿在盘旋。 “d,我今天是怎么呢?老是心神不宁的胡思乱想。” 甘老四暗骂了自己几声,找了个借口,拉着儿子去了远离自己小队的地方重新伏下隐藏,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甘老四父子刚刚离开小队所在的山林没一盏茶的功夫,大批黑甲家丁就包围了这里。 在甘老四父子惊愕的眼神中,一条偌大的身影忽然从草堆里冲出来,一个翻滚就从山林一头的陡坡上滚了下去,若是慢上一息就会被黑甲家丁堵在林子里。 “和尚真是莽,这么硬生生的翻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甘老四咽了一口吐沫,小声的吐槽。 林子里的惨叫声响了起来,甘老四知道自己所属的这个小队算是完了。 “乖乖,这么大的山林,难道他们买通了山神爷,不然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甘老四的疑惑没能维持多久,黑甲家丁不声不响的又围住了甘家父子所在的区域。 “邪门了!” 甘老四冷汗直冒,忽然他猛的看向了自己儿子隐藏的地方。 正好看到甘保儿从枯叶堆下爬了起来,猛的冲向了西边。 儿子这是要帮自己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甘老四懊恼的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应该是自己去帮儿子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的。 暴起的甘保儿身形不大,极为灵活,速度也很快,他冲击的方向正是领头的那个家丁头目。 按照甘保儿的设想,只要他对这个家丁头目发动攻击,其他的家丁必然会去护卫这个家丁头目,从而给自己老爹营造出可供逃生的机会。 可黑甲家丁们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了甘家父子的预料。 所有家丁依然在按部就班的搜索前进,而身材高大的家丁头目收起了大斧子,摸出了一根黑黝黝的棍子,随手一甩,棍子变长了两尺。 甘保儿的短剑直刺魏驴子护肘与护腕之间的缝隙,魏驴子则一按黑棍子上的小按钮,短剑刚刚碰上小黑棍,嗖的一声就被弹飞了出去,震得甘保儿的右臂一阵发麻。 接着小黑棍就戳到了甘保儿的肚子上,甘保儿一阵颤抖过后,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那边树下还藏着一个,找出来,我要活的!” 随着魏驴子瓮声瓮气的声音,甘老四急忙高举双手从枯叶堆里站了起来。 刘进忠一共派来了四十三个探子,除了十一个人被生擒,一个人滚在陡坡生死不明外,其余的全部被张守言的家丁们砍死。 甘老四交代的最快,他第一时间供出了藏有二十多匹驽马的山谷。 当流贼们的尸体和俘虏被带入流民大营的时候,激愤的流民们差点把甘老四这些人拖走打死。 被捆缚着双手的甘老四拼命的把一脸惊恐的甘保儿护在身后,他的脸上不知吃了流民们多少拳头,好在民壮们拦住了流民。 张守言对于这些俘虏毫无兴趣,吩咐直接拖到营地中央砍了以祭奠死去的三名民壮。 俘虏们一个个被剥了上衣,跪在营地中央,赤着上身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但是甘家父子却大声嚎叫了起来,尤其是甘保儿反抗得极为激烈。 甘老四砰砰的把头磕在地上,满脸眼泪鼻涕的大声为甘保儿求饶。 “军爷,军爷,我儿不是男人,她是我闺女,放了她!她能洗衣做饭,还能生孩子,求求你们,砍了我留下她~!不能脱啊,宝儿还是黄花闺女~~!我给大爷们磕头了~!” 几名家丁顿时面面相觑。 这个小个子居然是个女人?难怪死也不肯让他们扒衣服。 甘家父女被押在一边,亲眼目睹了九名同伴被人砍下脑袋的全过程。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甘保儿宝儿被吓得浑身直哆嗦。 不久之后,甘老四和他闺女见到了这支流民大营的主官,一位相当年轻的官儿。 只不过这个官儿一直在处理流民营里的各种事务,压根就没理他们父女,只让人把甘家父女两人绑缚在账内一边的柱子上。 过了几炷香时间,一直没有人理的甘宝儿终于受不了这种没上没下的煎熬,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放了我爹,俺啥事都愿意!你这个官儿倒是说句话啊~!” 张守言本来就是在给这对父女施压心理压力,所以一直不理他们,让他们自己胡思乱想。 他皱皱眉没有理会甘宝儿,而是继续和来汇报某营事务的仆人商议取暖的问题。 甘宝儿几乎快崩溃了,不管不顾的叫骂了起来,甘老四拦都拦不住。 张守言停下了谈事的话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甘宝儿。 “堵了她的嘴!” 徐宝上前捏住甘宝儿的嘴,将一团破布塞进了甘宝儿的嘴里。 甘宝儿呜呜呜了半天,最后崩溃的垂下头哭泣了起来。 张守言还是一直没有理会这父女二人,他陆陆续续的忙到晚上。 甘家父女一直以为张守言在忙完一件事后会来审问他们,可每次他们都会失望的发现,张守言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而是接着做下一件事,或者吃晚餐甚至于看书,只当他们父女是个死人。 到了三更天,张守言在徐宝的服侍下洗了脚上了榻,帐内灯火全灭。 黑暗中的甘老四终于崩溃了,但是他不敢出声,只能死死的看向张守言熟睡的方向。 心中崩溃的他,一再发誓只要对方饶过自己的闺女,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张守言一口气睡到了半夜,就当甘老四彻底认命的低下头,不再奢望今晚会有结果的时候。 床榻上传来了淡淡的声音。 “你的名字?” 甘老四惊喜的抬头,一时眼泪都高兴的流出来了。 “回大人的话,小的贱名甘老四,闺女叫甘宝儿。” “哪里人?” “小人是河南南阳人。” “做什么的?” “小人和闺女是跑江湖卖膏药的,在五年前被八大王裹挟了,为了活命才落的草。” “若只能活一个,活谁?” “让小人去死,我这丫头有把子力气,做活是好用的!” 那厢被堵了嘴的甘宝儿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显然是不同意让她爹去死。 “那,都想活?” 甘老四心里没有了半分犹豫。 “大人只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就在这个时候,徐宝举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官帐里再次有了光明。 跟在徐宝身后的两名家丁上前把甘家父女从柱子上解下来,带到张守言的榻前跪倒。 “张嘴!” 徐宝摸出一颗黑乎乎有点甜味的丸子,伸到了甘老四的嘴边。 甘老四顿时心里一凉,脸色微白,而甘宝儿则是睁大了眼睛,呜呜呜呜的直叫,不让她爹吃下这个东西。 听到女儿的呜咽,甘老四把心一横张口就吞下了这枚丸子。 入口甜甜的味道让见多识广的甘老四相信,这就是一种毒药。 “这是三尸脑神丹!以后你每一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不然就会被尸虫钻入脑子把脑髓都吃得一干二净。”徐宝笑着说出了药丸的名字和功效。 甘家父女听了,脸色都不好看。 “我放你回去,你就回报说你儿子已经死了,你是逃出来的,还打探到我们的下一步是去江陵,而且刘进忠的儿子还活着,日后我会找人每月联系你一次,至于你的女儿则须留下来,可懂?” 甘老四只能磕头答应下来。 第二十七章 征船 在没有完全把握人心的情况下,张守言不会给民壮们装备太好的东西。 来到明朝整整一年,又以张守言的身份闯荡了半年多,张守言发现大明的百姓对于明廷的敬畏依然深重,天赋皇权的因子深埋在每一个顺民的心底。 这让张守言一度无力之极。 自度若是这一刻就举兵,不说民壮和流民们,怕是自己的家丁里都有会小半弃了自己而去,说不定还会有想取自己人头以谋富贵的。 大明的体制对官员造反有很强的钳制,就如自己不过是领着流民过境,从夷陵州知州再到荆州知府,几乎日日派人来营中巡视。 一是怕流民不稳在其辖区闹出事来,二是清查有没有人准备借机反叛,这让张守言不得不暂停了很多小动作。 这也让他越发急迫的想带着这些流民前往东江,只有在朝廷不可及之地他才能放开手脚,真正将所有人纳入自己的麾下。 张守言的目标并不是获得单纯的天下,而是要实际控制全国的土地与人口。 这就注定,全国的士绅都是他计划中需要除掉的敌人,而在这个时代清理士绅最好的工具,一是流贼,二就是后金。 控制甘老四,就是张守言对流贼团体伸出的暗手。 爱情这个名词,不属于明朝绝大部分的女子,她们更认可的是“名分”这两个字。 把自己洗干净了的甘宝儿长得不差,皮肤微暗但很光滑,丹凤眼细嘴唇,又兼身材健美。 甘宝儿父女都签了张府的死契,当着甘老四的面,张守言还答应了甘老四的请求:把甘宝儿收做通房丫头。 甘老四算是彻底的上了张守言的船。 荆州府衙大门口,张守言吃了一个闭门羹。 满脸怒色的张守言甩袖而去,府衙门口的衙役和出来见客的书吏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走出半条街,张守言愤怒的神情一扫而空,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从夷陵州到荆州府,张守言一直与地方主官闹得很僵,当然他是故意的。 从索要粮食到索要各种药品、生活物资,不知与地方官员们打了多少嘴皮子官司,荆州知府称病还算是好的,几日前夷陵州知州差点让他在城门口吃了个闭门羹。 当然张守言没有与夷陵知州计较,毕竟人都已经被流贼砍了。 张守言有虫洞在手,自然不缺物资,他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地方官府对他的流民大营避之不及。 荆州知府王观光,表字子开,天启五年三甲进士,福建晋江人,官宦世家出身,在当地的官声不错。 徐宝在市面上走一圈,倒是知道了王知府不少的事迹,例如曾平息了潞王和惠王争地,重修了防御贼寇的沙市城墙,又设法让藩王释放了数千被掳掠为矿奴的百姓。 这位王大人虽然勤政一般,但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也是让张守言比较头疼的官吏。 就算是张守言日日上门讨要物资,这位王知府还是日日派人去流民营巡视,生怕流民营出了纰漏。 直到昨日张守言开口向他索要一样东西,王知府才终于“病了”,也不再派人去他的流民大营。 张守言开口要荆州府码头上所有的官船和船夫。 这是杨督师的钧令,王观光也收到了这份公文,各地官员必须将各府县所有的官属船只交付张守言带往下游,而民间船只一律自行东去避贼。 荆州交通半数以上依靠长江水运,荆州府上下官员都在吃诸多官船私运的红利和民船的孝敬,故而张守言一提出要执行杨阁老的命令,整个荆州府的官员都对张守言避之不及。 对于这个结果,张守言一点都不意外。 他回到城外流民大营,立即传令拔营而起,往更东边的江陵进发,一副受了大气的势头。 大约是脸上觉得太不好看,王知府叫人载了八百石陈粮追上了张守言,又送了一封信解释说荆州水运干系襄阳行营粮草大事,故而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云云。 张守言有了这封信,荆州船只的锅就算是扔出去了,因为他本来就没看中荆州府的船只。 他看中的是江陵州的船只和水手。 府城里的知府、同知都比他的品阶高,他说的话根本不算数。 而江陵州知州是熊文灿的人,也是参与了之前抚局的人士,刚刚被锦衣卫请走去了京城,如今在城里管事的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判官。 而新任知州如今还在杨嗣昌的行营等着递牌子参见,到任日期已经被人为的拖了半个月。 这就是张守言结交杨嗣昌老家人的好处,不过是拖延一个知州到任二十天的小事,对于杨府的下人们来说那根本就不叫事。 二月二十七,张守言带着流民大营来到了江陵城外。 结果江陵城城门紧闭,从七品的吴判官居然将正六品的兵部主事给拦在了城门之外。 “果然胆子很大嘛!” 城门外,张守言微笑起来。 刘进忠破了夷陵,烧杀抢掠,各地百姓震动,随着流民大营一直东逃的还有万余百姓。 张守言早就打听到江陵吴判官是个“铁脑袋”,所以他根本没有让人去接管这些流民,任由他们骚扰地方、散布流言,还故意在这些流民里放出风来,说流民大营要全体入城就食。 果不其然,吴判官冒着触犯官场的大忌将上官拦在了城外,还言之凿凿的请张守言去二十里外落营。 张守言发飙的理由已经很充分。 庞功平的千人民壮立即向城外江陵码头开去,拿着杨督师的钧令开始征收各式船只。 若是江陵州知州在任,比张守言品级刚好大上一级,按照官场的规矩,张守言怎么都要经过对方来处理这件事,但是如今的江陵只有区区一个判官,还“惹怒”了他,所以他根本不用理会。 宋明两代内河水运都有个通病,明明是私人船只却喜欢挂在官员或者官府名下,为的只是避税。 故而庞功平走了一趟码头,手里就多了五百多艘大小船只,只有六十多条与官府没有关系,而这五百多条船里除了八十多艘是真的官船,其余的都是挂靠船。 各家的管事和打手哭喊着被民壮用斧头赶下船,各家的水手也都被张守言征用。 早在夷陵长江边扎营的时候,张守言便从流民营里挑选了四百多名谷城一带的汉江渔民,花钱租了几条各式船只让他们训练驾驶大船,很多没能入选民壮的男子也被轮流派到船上去帮忙,每人每日可得两碗稠粥。 这五百多艘大小船只,如今都换上了流民营里派来的船头和七八个帮手,流民大营按照之前的预案开始陆续上船。 当城头上的吴判官看到这一幕,一时目瞪口呆,气得身体发颤,可他却不敢打开城门。 因为近万从荆州一带跟着走来的百姓,被人驱赶到了江陵的几个城门口,只要城门一开保准就没办法再关上。 张守言登上一艘大船,忽然回头看向了上游方向。 微微笑意在他的嘴角凝聚。 “想来此刻,刘进忠已经拿下了荆州城码头上的那些船只了?!” 第二十八章 追击(本月最后一天,求收藏求票啊!) 甘老四被刘进忠提拔做了探子队的头目,重新从整个流民军里抽调能人组建探子队。 当得知自己倚为干城的亲信探子队,就剩下甘老四背着一个剩下半条命的潘和尚逃了回来,刘进忠差点吐血。 不过好在探子队的损失换来了几个很重要的讯息。 首先,刘进忠牵挂的儿子刘保还好好的活着。 其次甘老四打听到荆州府码头上的官军居然全部撤回了城里,荆州所有的船只竟然没有军马防护。 “那个姓张的让人催着码头上的官军执行杨嗣昌的钧令,把所有船只都赶往下游或者就地征收。荆州府的官员以加固城防的理由,把码头上的五百军丁都拉回了城里。将军,要是我们能拿下这些船,长江两岸还不是任我们来去,便是抓了小将军的那股子流民,我们也能轻松追上!” 刘进忠大喜过望的拍了拍甘老四的肩膀。 “你儿子死了别太伤心,自己去后营挑个能生养的,用用功说不准还能再生一个。你给我把亲军探哨再组建起来,本将军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守言抵达江陵城外,甘老四便率领着新组建的流贼亲军探哨摸到了荆州码头。 这一次刘进忠的“人马”扩充到了四万,亲军探哨也随之扩充到了两百人。 甘老四作为新鲜出炉的队官,选的人全是一大半都是水贼和水上人家出身,集体穿着从夷陵城库房里搞到的朱红色大明军服,在傍晚时分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荆州府码头。 这个战术说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并不简单,以甘老四自己的能力肯定完成不了。 流贼突袭码头的剧本都是张守言一手操办的。 “杨督师严令,收拢全部船只,违令者立斩~!” 甘老四大声吆喝着,但却迎来了一阵嘲讽。 “我家管事的入城歇息了,官爷明日再来~!” “说的正是,天都快黑了!你让人怎么移船?” “嘿嘿,睁大你的狗眼,我这是王府的船,他杨嗣昌算个屁?!” 甘老四嘿然一笑,直接一刀子捅死了王府的船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都给老子下船蹲好,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 有些船悄悄的连夜走了,但是大部分的船还是选择了留下,毕竟这年月走船的身后谁还没点关系,而且这个军官杀了王府的人,潞王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荆州城门已经落钥,城头上的人远远看到码头上有些骚动,但是天色黯淡也看不清楚,又没有火光和喊杀声,便扔在了一边不管。 直到天色微明,流贼军前锋一路急进,开到了距离荆州城十多里外。 得到探报的王观光立即登上城头组织士兵防守,同时派人去码头疏散船只。 可一连派了三拨人,码头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送信的人回来,更不见一条船驶离码头。 王观光脸色大变:“定是贼人先期拿下了码头?为何城头守军竟无一人知道!?” 他转念想到流贼得了这些船只,便可纵横长江两岸、甚至一路东进的后果,不由得万念俱灰。 “天亡我也~!” “太守,让我带人去码头冲一冲,流贼来的隐秘,人数定然不多!” 有军将拔刀请命,王观光却惨然一笑,指着远方扬起的烟尘道:“晚了,贼人先锋已经到了!” 刘进忠觉得这几天自己的运道总是时好时坏,虽然儿子被俘但他却意外的拿下了夷陵州城。 这一把抢得他肥了两圈不止。 接着他自己的亲信哨队被人灭了,可转头他又拿下了诸多船只和水手,整条长江和湖广水系都成了他可以肆意纵横的坦途,从此官军们想要追上他可就难了。 刘进忠没有想过攻打荆州府,他知道自己打不下这种坚城,就在他思考下一步计划的时候。 身边的几个亲信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刚刚立下大功的甘老四忽然拍起了刘进忠的马屁 “你们都猜错了,我们大帅的谋划怕是不在荆州,”甘老四这次不再叫刘进忠将军,索性叫起了大帅,“大帅让我们拿下这么多船只水手,肯定是要去追救我们少帅,而且我们还可以直入巢湖躲避官军的追杀,大帅的妙策天马行空,让那些官军只能跟在我们身后吃土!” 刘进忠很受用甘老四的马屁,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荆州城坚,攻之徒费兵力,本帅的计划便是放弃荆州乘舟直取江陵。一来可以攻其不备,二来也可尽收江陵船只。至于救我儿子,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大帅英明!” 翌日,流贼军一分为二,一万多主力乘船东去,三万乱民则从陆路离开荆州直取江陵。 王观光尝试派人出城追击,却被刘进忠部将一波反攻打了回去。 二月二十九日,刘进忠船队突然出现在江陵码头外的江面。 围住江陵城的百姓们立即一哄而散。 看着戒备森严的江陵城和空无一人的江陵码头,刘进忠气得一刀砍在了船舷上。 “大帅!”上岸转了一圈的甘老四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小的打听到那姓张的前日一到江陵就征用了大批船只,没征用的也都赶往下游去了。这帮胆小鬼惧怕大帅的威名,已经逃往石首。” “追!” 刘进忠惋惜的看了一眼江陵城,下令继续追击,反正他的兵马这两日坐船也不累,而且他最终的目的本来进入洪湖躲避即将到来的大部官军围剿。 过了石首和监利,不远处便是洪湖,他不信那个姓张的会知道自己已经坐船赶来,他判断自己最多在进入洪湖之前就能追上对方。 “他队伍里流民太多,定然不会一直逃窜,尤其是还要沿途向州县索要粮草,告诉全军,第一个追上张守言船队的,赏银千两,女子十名!” 各船流贼顿时欢声大作,几百艘各式船只纷纷争先恐后的向下游追击而去。 张守言需要沿途补充粮草么? 当然不需要。 他的船队路过石首和监利时只略微停了一下,让人通知城内流贼在后追击,然后即刻开船东去。 “刘进忠想着入洪湖暂避,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届时到了洪湖入口建阳河,就该换做我来追击他了!” 张守言敲了敲地图,笑着对身边的魏驴子道。 “老魏,到时候可就看你的呢!” 魏驴子重重的拍拍胸脯:“老爷只管放心,俺在东江的时候,在海里也操过船,保管让流贼进不了洪湖,只能乖乖的往下游去!” 张守言抬头看向了窗外的江面,其实他内心真实的计划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要驱赶着刘进忠一路顺江而下! 江风疾劲,卷入舷窗,将桌面上的地图吹动,露出了地图下方盖着的一张单子来。 魏驴子根本不认识这东西,因为这是一张西洞庭造船厂开具的发票。 “800吨起重船(配备桥墩粉碎挂锤)。” 第二十九章 建阳河怪物 长夏河两岸的冲积平原上,无数的流民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 爹找不到儿,娘寻不见崽,成千上万的百姓疯狂的四处乱逃,互相踩踏推挤,伤亡无数。 刘进忠的部队本来带队在后防护,防着江陵城军马出来追击。 却不防承天府诸卫兵马从东北方直接杀入了荆州府境内,正好迎头遇到了刘进忠的流民大队。 上万兵马轻松击溃在前的流贼先锋后,直接冲进了数万流民中开始大杀特杀。 数万流民惊慌倒卷,把刘进忠部将的后队也一时冲垮。 这一战,刘进忠的陆地分支彻底宣告溃散。 建阳河是内荆河的正源,洪湖与长江水道的连接点,长约四十里。 这条河道并不宽敞,最窄处只有十丈,最宽处也才三十丈。 建阳河最为荒凉的一段,一艘带有起重机长臂的八百吨施工船几乎占据了一半的河道。 二万余张守言麾下的流民都在岸上,对着河道顶礼膜拜。 因为就算是乡里的耆老,也不曾见过冒着黑烟的大铁船,尤其是长长的悬臂上还挂着一枚巨大的铁球。 “张大人把龙王爷的夜叉叫出来了,快磕头!” 流民们的敬畏增加对于张守言来说只是意外之喜,他如今正被这艘施工船搞得焦头烂额。 在买下这艘船之后,在江面上几个船业公司的老师傅也教他玩了几手,但当他来到明代,才发现开船一点都不容易。 幸好上游的方向,一直没有看到刘进忠船队的影子。 张守言自己掌舵,徐宝操纵起重机悬臂,魏驴子带着五十多个能在施工船上站住脚的家丁练习接舷战。 在建阳河这片河面上一直操练到三月初十,耽搁了半个月时日,张守言才得到了刘进忠船队的具体消息。 刘进忠没有及时追过来,却是在临湘县遇到一个大便宜。 三月初七刘进忠路过临湘,派遣了一千多人试着打了临湘一下,谁知县令擅自逃走,县城被一鼓而下。刘进忠大军立即全部下船休整,直到三月初九岳州方向的官军向临湘逼近,这才重新开始登船。 根据探子的报告,刘进忠似乎又裹挟了不少青壮,兵力已经接近了两万。 在岸上民众们的惊叹声中,徐宝得意的操纵悬臂在河面上旋转了一个来回。 “好了,不要显摆了,明日作战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操纵如意!” 听到张守言的训斥,徐宝摸摸脑袋连忙点头。 入夜之后,张守言单独上船把船又开回了现代,打电话叫来船舶维修公司的人,把船开走连夜维护,半夜五点多的时候又把船开回了明代。 这是怕临时出事,尤其是发动机那些东西,在明朝根本没有人会修会用。 刘进忠的船队煞有其事的还派出了先锋船队,由其心腹爱将“马挑眼”马谷率领,大小船只五十多艘,人数超过两千,而且都是青壮汉子。 在甘老四的描述里,马谷性烈如火,一直都是刘进忠的不二先锋。 所以当马谷看到一艘奇怪的大船堵在河道的中央,还挂出了明军旗帜后,想也不想的便招呼手下船只靠将上去,准备厮杀。 刘进忠的船队与张守言的船队一样,都没有兵船而只有客货民船,所以水上交战全靠弓箭和接舷战。 马谷虽然性烈,但却不傻,他的队伍里有着刘军的精锐——超过两百名弓箭手。 他把弓箭手安排在了自己的座驾和另一艘大船上,准备作为船队的突击船和帅船使用。 这些弓箭手是刘进忠从各地弄来的猎户和降军组成的的精锐贼军,总数也不过五六百。 “注意敌船身后,注意水下有没有水鬼,注意两岸野地里是否有人埋伏~!” 马谷披着战甲在船头大呼,身后的各种大小船只上立即响起了附和声。 这是马谷的狡猾之处,想把可能存在的敌人伏兵诈出来。 可那艘怪船的左近和两岸都没有半分动静。 “好大~!” 当马谷先锋船队靠近施工船后,这才发现这艘船大到离谱。 就算站在马谷的座驾上,也要仰望这艘船。 “攀绳、挠钩准备~!” 马谷用刀敲打着船舷,同时大声下令。 “对着上面抛射,小的们给我爬上去!” 作为突击船的那艘大船载着上百弓箭手,飞速的靠了上去。 同时从这艘船上还飞起了一阵箭雨,落在了施工船的甲板上和驾驶室的舷窗上。 驾驶室里,徐宝几人立即低头俯身,只有张守言不躲不闪的盯着对方船只的位置,这种弓箭的动能还奈何不了国产的加强玻璃。 果然落在玻璃上的七八支羽箭无力的垂落。 张守言没有叫趴在地上的徐宝起身,而是自己来到了隔壁操作悬臂的舱室。 长度超过十丈的悬臂高高的抬起,锁链声响,重达四吨的实心钢球被带离了甲板。 绞盘开始作响,粗壮的钢链带动了实心钢球开始慢慢的盘旋起来。 流贼军三艘大船和十多艘小船已经来到了施工船十丈之内。 “呼”的一声,二十米长的粗壮钢链被向心力拉直,带动着巨大的实心钢球向施工船周边扫了过去。 惊人的碎裂声响起,靠的最近的一艘贼军十丈大船的整个船首瞬间爆裂开来消失不见,包括刚刚还站在船头大呼小叫的十多个贼兵。 实心钢球又“轻松”的路过了另一中型船,巨大的实心钢球从这艘船的中间直接砸过,没有半分的阻碍,直接将这艘六丈长的船打成了两截。 实心钢球转了一圈,一艘大船失去了战斗力、三艘中型船碎裂、还有三艘小船完全失踪。 河面上,不光是流贼们头皮发麻,就连张守言身边的几个人也是一样。 机械力量带来的杀戮冰冷而残酷。 “绕过去,从它背面爬上去!” 马谷一边命令自己的座驾后退,一边派遣小船准备从河道边上摸到张守言的身后去。 可惜这段河道是张守言勘察好的作战区域。 起重悬臂加上实心钢球的铁链,刚好能控制整个河道。 摧枯拉朽的一阵木材哀鸣声后,水面上全是死尸、木板、残肢和大片的红色水迹。 活下来的贼军哭喊着往后面游去,想要游回自己的船队,当然也有选择往岸上游去的,只不过五十人一组的民壮手持长矛适时出现在了岸边,对准要上岸的贼兵就是一阵乱戳。 徐宝接手了操纵杆,张守言吩咐他就保持这个旋转速度和幅度,自己则回到驾驶室发动了施工船。 浓烟开始喷吐,施工船如同一只巨大的钢铁怪兽,缓缓的向马谷船队剩余的船只驶去,旋转的实心钢球让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河面。 “撤退~!” 马谷急匆匆的下令,可很快惊骇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由长江入建阳河到洪湖是顺流,而此刻马谷先锋船队后退则需要逆流而行。 所以马谷船队撤得很慢,但是那艘冒着黑烟的恐怖怪船却越来越快,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这艘怪船就杀进了马谷的阵列。 实心钢球在河面上旋转,每一圈都能带走流贼的几艘船。 河面上到处都是在四处扑腾的贼军士兵,两个民壮千人队已经控制了河道沿岸,毫不留情的将准备游上岸的贼军捅死在岸边水里。 半条建阳河都红了! 马谷眼见得自己的座船要被追上,他急忙跳上了一艘小船,七八个贼兵飞快的划桨向入江口的方向逃去。 这仗根本没法打! 而此刻入江口外,刘进忠的船队铺满了江面,正准备陆续进入建阳河。 但有几艘踏轮小船飞速的从建阳河里逃了出来,刘进忠认出那是马谷的部下。 他急忙走上船头,手搭凉棚向建阳河内看去。 几艘大小船只正疯狂的往入江口逃来,领头的一艘小船上,高高瘦瘦的那个人正是他的爱将马谷。 马谷见到刘进忠的帅船也很激动,不停的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但是下一秒,整个江面上所有的流贼都看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 一艘巨大的黑船追上了逃走的贼军船只,一道黑影在空中飞舞,轻轻的路过了一艘十丈大船的中间,下一秒这艘大船直接崩散开来,然后是这条黑影运动路线上的另一艘船,也如同纸糊的一般崩解碎裂。 正在挥舞着双手的马谷骤然爆成了一团血雾,他乘坐的小船也化作了漫天木屑。 刘进忠一个哆嗦,差点一头栽进江里。 当着所有流贼的面,施工船把所有贼军先锋船只和人员全部碾碎,整个江面上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施工船低沉的发动机声音和几只水鸟欢快的鸣叫着从水里叼起一些不明的x肉。 流贼军的特性,让几艘船在没有得到刘进忠指令的情况下,忽然杨帆向长江的下游开去。 在羊群效应的带动下,数百艘大小船只纷纷逃向下游的方向,其中就包括刘进忠的帅船。 在船队开出数十里之后,刘进忠这才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所幸,张守言没有追击。 不过刘进忠的船队在半夜宿泊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梦中惊呼:“建阳河怪物来了,快跑~!” 整个船队顿时炸营,所有船只纷纷盲目启航,数十艘船只在黑暗中互相碰撞沉没。 天亮之后,刘进忠粗略的统计了一下,他原本的一万八千“大军”,如今还剩下一万四千人,而且个个毫无战心。 第三十章 目标:嘉鱼 甘宝儿端着热水盆子走进卧舱,看见张守言正在研究地图。 自动上前替他去了鞋袜,然后把脚按入了温热的水中,给张守言洗起脚来。 张守言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这个反应让甘宝儿很得意。 “老爷,奴婢服侍得可好?” 张守言闭着眼“嗯”了一声。 甘宝儿眨眨眼,露出一丝狡黠:“老爷,那几时让我当姨娘啊?” “呵呵,”张守言对着她伸伸手,甘宝儿听话的把脸放到了张守言的手掌上,让他捏了几把,“这才进府几天,就这般猴急?且看你表现,还有你爹的功劳再说。” 甘宝儿跟着甘老四走了好些年的江湖,又在流民营里把女儿身藏了好几年,最会察言观色。 进了张守言房里几天来,她早就发现在一些小事上,自己这位老爷很好说话。 于是她把小脸一拉,气哼哼的给张守言洗完脚,端着水出去了。 但在外面藏了半天也不见老爷叫她,反而舱里的烛火却灭了。 她慌里慌张的给自己洗漱一下,摸黑进了舱,利落的散了头发去了衣服,自己钻进了张守言的被窝。 可老爷一直不说话,她便慌了,想到之前老爷提到的那种事,一咬牙往被窝下方钻去。 甘宝儿讨好的钻进张守言的臂弯里:“老爷,奴婢能不能再要一瓶那个沐浴露?” 张守言也不拿捏她了,有些好奇:“那么大一瓶,这才几天就用没了?” 甘宝儿低声道:“奴婢在外面摸打滚爬这些年,头发可脏了去了。第一日老爷还嫌弃奴婢头发来着。” “成,再与你一瓶,别说话,睡。” 到了第二日清晨,流民大营都重新上了船向长江下游驶去。 这一次私底下的议论更多。 因为龙王爷的夜叉铁船,一夜之间又不见了踪迹,百姓们都猜测是张大人把船还给了龙王爷。 张守言麾下的二万多流民,极大多数来自于湖广郧阳府和襄阳府。 跟随张守言小半年以来,与其他流民营相比,张守言的流民营几乎没因为饥饿死过几个人,故而流民们大都感念他的恩德。 但是自从离开荆州府来到承天府东端后,人心就有些浮动。 毕竟华夏人自古以来都是故土难离,而祖宗坟茔都在湖广西北端。 好在张守言早就有所准备。 他严格控制米粥的发放,让流民们都处于半饥饿的状态,这些人一旦离开流民营就有可能成为路上的饿殍。 又不许一粒生米流入流民手中,平日对民壮的奖励也是只发米粥,不让流民们有存储干粮的机会。 他还派人大肆宣传如今郧阳府和襄阳府还有很多流寇流窜、各地饥民遍地人尽相食,以打消人们离开相对安全大营的念头。 同时他让自己的家奴严格管控着千人营、百人组的基干组织,多管齐下才堪堪稳住了这两万多流民。 不过让张守言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建阳河一战的战果与施工船的来去无踪,反而让流民们都坚定了跟随他讨生活的决心。 能与龙王爷打交道的人,总不能让他们生生饿死? 船队出发之前,甘宝儿带着几个家丁坐着一艘小船,在建阳河通江口附近的几个沙洲上转了一圈。 甘宝儿找到了一棵树,树上有个新建的鸟窝,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爹甘老四的手笔。 咬着辫子上了树,在距离鸟窝五六尺的树枝皮下,她摸到了一张纸条。 甘老四父女在流贼营里蹉跎好几年,还没有人发觉过甘老四父女居然会认字。 纸条被送到了张守言的手里,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五个字。 “嘉鱼、西梁湖。” 张守言烧掉了纸条,对着黄彪几个笑了起来。 “刘进忠这是死心不改,见洪湖进不去,转而求其次准备攻陷嘉鱼县,然后从水道进入西梁湖躲避官军。” 赵火头几个也笑,浑然不把刘进忠放在眼里。 张守言没有提醒他们要谨慎小心之类,因为民壮们还没有真正面对面厮杀的经验,正是养士气的阶段,现在骄横一些也无妨。 待经过了几次硬仗之后,他才会开始压制骄横之气。 “奇怪,”张守言看着地图,发现西梁湖虽然在嘉鱼县境内,但是却没有河道可通。 “难道流贼们还能抬着船只穿过嘉鱼县?” 回到现代,张守言在嘉鱼县贴里发了一个疑问帖子,很快就有人回复了他。 原来从北宋初年开始,长江江洲淤积,导致嘉鱼段的长江北徙,西梁湖与长江逐渐分开。 不过在明末清初的时候还有一条水道可通,只是走不得大船,到了清朝乾隆年,这条水道也彻底与长江断开成为了内陆。 回帖人还贴心的指出,明末清初时期这条水道还出现过纤夫的身影,大船要从这里入西梁湖必须要纤夫拉拽。 在帖子的五楼,甚至有人还贴出了一张嘉鱼县明清时期的复古地图。 张守言船队顺江而下,走得不急不忙。 而现代嘉鱼县的贴里相当的热闹,因为张守言在贴又开了一个悬赏帖子,自比明末流贼顺江而下,该如何攻下嘉鱼? 前三楼回复都是水帖,但是张守言毫不在意的每人打赏了五块钱,这下把贴里的人都惊动了。一天一夜,帖子回复上千,张守言一口气打赏了上千元,尤其是几个言之有物的回复。 攻击嘉鱼县的重点是在嘉鱼县对面长江里的两个大沙洲。 两个沙洲的面积都在四十平方公里左右,上面有大量的农田,还可以驻军停泊,能随时出动船只攻击嘉鱼县城和周边的乡镇,在这里立寨便可先立于不败之地。 两个沙洲一个名为归粮洲,一个名为谷洲,都是嘉鱼县的产粮地。 三月十三日,杨嗣昌的使者终于在江边追上了走走停停的张守言船队。 杨嗣昌如今在四川追着张献忠的屁股一路追赶,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刘进忠这路流贼。 但巴东、夷陵和临湘的陷落,尤其是刘进忠在荆州府获得大量船只之后,让杨嗣昌不得不开始重视这股流贼。 然而他调派的承天府诸卫根本追不上刘进忠流窜的脚步,好在张守言用三千流民民壮击败擒获刘进忠儿子的战报,倒是让杨嗣昌眼前一亮。 既然刘进忠在追赶张守言,而且张守言也有船,于是杨嗣昌飞马传令张守言,“务必与刘贼周旋,不使脱离,不使流窜于江岸,当可以刘贼之子做便宜文章,民壮虽勇然不可浪战。” 张守言得了文书,重谢了使者,又托使者带了不少财货送与督师还有督师的老家人。 他之所以不急着追击刘进忠,就是在等这份文书。 这份文书,让张守言有了追击刘进忠的借口和进退自如的权利。 整个船队当即加速向下游的嘉鱼方向冲去。 第三十一章 火烧赤壁隔壁 崇祯十三年三月十七,位于武昌府西南方向的嘉鱼县。 嘉鱼县令已经把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流贼攻城已有两日,城头多处破损,城内民勇死伤无算,但是城外的流贼还在源源不断的驱赶四处百姓前来填城。 县西长江上,千帆林立,流贼声势极旺。 远远望去,归粮洲和谷洲都升起了流贼的旗号,这摆明了流贼不会继续顺江而下,而是非要攻克嘉鱼不可。 “大人,赵县尉阵亡了,怎么办?” 有书办惊慌的逃了过来,这个消息让刘县令长叹一声,把眼一闭就要自刎。 “大人且慢!上游有船队来了~!!” 刘县令立即睁眼看向上游的方向,果然有一只船队打着红底朝廷的旗帜,慢慢靠近了最上游的小沙洲平安洲。 停靠在平安洲附近的几艘流贼船只飞速的逃回了流贼船队大队,直接放弃了平安洲。 朝廷船队与流贼船队隔着归粮洲南部的一处小洲开始对峙。 正在攻城的流贼大队也陆续往江心的两座大洲撤退,显然是极其顾忌这支朝廷的船队。 刘进忠骂骂咧咧的指着停在上游的张守言船队,眼见得就要攻破嘉鱼,谁知这个姓张的瘟神又追了过来。 “甘老四~!甘老四~!” “大帅,我来了~!”甘老四披着一副皮甲匆匆赶来。 “你马上带人去探查,看对方船队里,那艘怪船在不在?” “遵命~!” 甘老四领命带着两艘小船绕到嘉鱼江对面偷偷上了岸,往上游的方向摸去。 走了几里地,他带着潘和尚几个找了个山头直接躺着休息,半点都没有靠近张守言船队的意思。 “甘头,咱们就这么躺着,大帅那里怎么办?” 甘老四嘿嘿一笑:“就说你们笨,你们也不想想当初我们整队人都被那人给剿了,为啥就我一个人能逃出来?潘和尚,你给他们说说。” 潘和尚没好气的说:“这厮最会躲,我们全队被围,就他和他儿子躲在外围,不过保儿还不是没保住?” 甘老四也想到了女儿,一时有些挂念。 潘和尚看他脸色,还以为是勾起他的伤心事,急忙劝解了一回。 “不说这个,再过个把时辰,天色将晚,今日是肯定打不起来。我们夜里去江边转一转,那怪船个头极大,今夜当没有什么云彩,月亮下也能看清,届时再回去汇报也不迟。” 七八个手下齐齐点头,心里都想:还是跟着甘头稳当。 刘进忠显然不会玩水战,为了防止张守言的怪船攻击,几乎所有的船只都靠在几个大沙洲附近,这是方便船只绕着沙洲躲避张守言的怪船。 施工船不在船队里,张守言在等着晚上,这次他没有想过动用施工船,毕竟嘉鱼城头上的人又不是瞎子。 他沿途征用、购买来了一百多艘小船,都系在整个船队的后面。 一尺长的锋利生铁长钉,被钉在每艘小船的船头,所有小船上装满了易燃的杂物,还有张守言买来的两卡车沥青和一吨多汽油。 从网上订购的铁链子把所有小船都系成了一串。 这种水战战术不是很新鲜,懂得水战的将领防备这点也很简单。 他们夜晚会把船停在岸边,同时派出哨船巡视,若有连环火船从上流来,哨船只需把最边上的火船用竹篙撑向江心就可。 可惜刘进忠没地去学水战,加上这个年代信息断层严重,很多在后世人尽皆知的知识,对于大部分明代人来说都是知识盲区。 合格的水军将领,谁会在上游有敌军存在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船队停在江心岛的周边? 本来张守言占据着上游的位置,而长江嘉鱼段紧挨着赤壁,所以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烧一烧刘进忠,学一学周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刘进忠给予了一万分的配合,这让张守言觉得不烧他一回,都对不起刘进忠摆出的这种z势。 明月大江,甘老四带着人摸到了张楚船队的附近。 他们伸头一看,大江之上火光盈盈,上百条小船带着火星,分成七八串顺着江流如同奔马一般向下游冲去。 几人亡魂大冒,立即转身就跑,可惜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飞舟。 等甘老四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回岸边藏船的地方,这才发现归粮洲和谷洲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沿着沙洲南端停靠的各种船只被烧成了火焰山,就连沙洲上的树木、农舍也都燃烧了起来,很多来不及登船的人直接跳进了江水里,旋即被江水冲走。 剩余的船只纷纷起锚离开沙洲,仓皇向嘉鱼城边的水道躲去。 甘老四眼尖,让人划着小船赶到了一艘烧着了半边、正在下沉的大船边,把一个在水里呼救的人救了上船,正是他的大帅刘进忠。 “甘老四,老子给你记一大功!” 劫后余生的刘进忠拍拍甘老四的肩膀。 “马上让人去传令,让所有人都往水道去,直接进西梁湖,不管嘉鱼了!” 天明之后洲头和洲上的大火还在燃烧,张守言让船队不要起锚靠近,倒是嘉鱼城头喧嚣了半夜,守城的人们欢呼到了天明。 刘县令派来主簿拜见张守言,并带来了十口猪和三百石粮食犒军。 张守言叫徐宝收下,也不急着追赶刘进忠,一直到了洲上的明火熄灭,这才派遣一个千人队与嘉鱼县的公人们一起登上了归粮洲和谷洲。 满岛飞灰,黑白一片,有些没有烧死的流贼,民壮队挨个将其刺死免得其继续受苦。 此外民壮们还捕获了百多个命大的流贼。 将流贼解在嘉鱼县,到了第二日,张守言这才命令全军向水道开去。 这一路张守言走的极为小心,还派了两个千人队一直在两岸步行防护。 事实证明张守言的小心很有必要,刘进忠到底是积年老贼,在河道两边安排了数百伏兵和两百个火箭手。 民壮队这是第一次与敌人正面交锋,幸亏张守言前段日子给民壮队加强了防护,人手一顶加厚版的施工安全帽和一件大红色的救生衣,救生衣前后夹袋里的泡沫块被换成了铁片,上千人红彤彤的一大片,极为壮观。 遇到敌军的是在东岸的黄彪千人队。 这一战下来,民壮千人队杀死贼军两百多人、弓手五十多人,还俘虏了一百多人,并最后击溃了贼军。 但是民壮的伤亡也有些触目惊心。 安全帽防不住抛射的火箭,有十六名民壮中箭而亡,七人受了箭伤。 在接阵之后,虽有长矛斜刺战术,但还是有十一人被贼军飞掷的兵器杀死,二十六人受伤。 打头阵的家丁也有一人阵亡,三人受重伤,六人轻伤,黄彪胳膊上也被人拉了一条口子。 不过总体来说,这算是一场大胜。 在河道不远处,张守言再次举行了一次集体送葬仪式和嘉奖仪式,又处斩了九名逃兵,并将逃兵们的家属全部赶出了流民大营,还让人通知嘉鱼县不要接受这些人。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被赶出大营,等待这些人的只有一个结果。 从这一日起,民壮和流民们对于张守言定下的规矩也愈发敬畏了。 第三十二章 咸宁 满脸气愤的徐宝,正向张守言回禀。 “老爷,咸宁州说若是正儿八经的官军要,千石粮食都不算多,倘若是我们流民营要,则是半两粮食都没有。” “还说流民与贼无异,养了只会遗祸,浪费人吃的粮食。” 周围的几名家丁都死死的握住了腰间的斧柄,恨不得直接砍死那个咸宁知州。 张守言扫了护卫在身边的家丁们和在周边做事的仆役们一眼,似笑非笑的吩咐徐宝。 “许是曹知州只是一时失言,徐宝啊,你再去一趟咸宁州,就说赈济流民是朝廷的意思,我带着这些流民也是杨督师的钧令,请他务必支应一二。” 徐宝只得硬着头皮,坐着小船又往咸宁而去。 他还没抵达咸宁,关于咸宁知州不肯拨粮的态度和恶劣的言论已经被仆役们传遍了整个流民大营。 还有小道消息说:张大人这半年来毁家纾难,为了大营这两万多人已经耗尽了家财,很快就会支应不起全营的粮草。 对于张守言的感激和对官府的憎恨,在所有人的心头此起彼伏,甚至有的民壮队不满的想要给咸宁州一个好看。 张守言笑而不管,面对刘进忠连续的胜利,尤其是前些日子正面迎敌的获胜,让民壮队的心气已经高涨了起来。 徐宝红着脸逃了回来,脸红是因为他被曹知州喝令公人用木牌掌了嘴。 半肿着脸的徐宝委屈得不行,进入大营的时候被很多人看到了他的脸。 而与他同行的几个撑船的伙伴每人也吃了五板子,咬牙切齿的把消息在营中传递开来。 “那贼厮让杨阁部亲自下道手令来,否则半粒米都没有!徐宝只说了一句杨阁部在川中,一来一回人怕死都饿死了,他就把我们都打了。” 整个流民大营立即沸腾了起来。 看着徐宝的脸,张守言脑门上的青筋也在一个劲的乱跳。 那曹知州三甲进士出身,看不起他一个举人也就罢了,可居然因为党争把国事当做儿戏,换做其他人带的流民,此刻怕不是早就反了! 张守言早就打听到曹进山是东林余孽,复社中人。 早一个月前,南京复社几个什么狗屁公子就公开指责张守言“献媚于上”,号召天下唾之。 这是责怪张守言向朝廷捐献了几万两银子,让一直抠抠搜搜、号称与国同休的士绅们脸上无光。 所以张守言知道曹进山大概不会那么痛快的给付粮草,可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撕破脸。 刘进忠的流贼大军已经从西梁湖转入了更宽阔的斧头湖四下劫掠,而斧头湖就在咸宁城北数里处。 要不是张守言的大营扎在咸宁西方三十里,指不定刘进忠就会南下。 “好,很好!”微微觉得脸肿的张守言,忽然觉得官场上那一套他不太适应,“黄彪,传令下去,全营拔寨上船,我们回西梁湖去,请嘉鱼刘县令多少支应一些粮草。” 黄彪几人都气呼呼的去传令,只有徐宝和一动不动的魏驴子留了下来。 这两人都是知道张守言手里到底有多少粮食的。 “徐宝,你带一封信回苏州一趟,务必在五月初之前赶到家里,信给董姨娘或者陈姨娘看。” 徐宝应下,取了信和行李又选了一艘客船,挂上张守言的官灯,直奔长江而去。 当天夜里现代网络上咸宁贴,也出现了一个大额悬赏贴。 流贼船三百、人两万如何攻陷明末咸宁城? 有嘉鱼的网友一看,哟,这不是前几天“攻打”嘉鱼的伙计么,这哥们是真肯给钱的啊。 这帖子一下就火了起来,三个小时内回复超过四百,有四十多个人拿到了50元到150元不等的悬赏。 不差钱的打赏这让咸宁本地的网友集体嗨了起来,他们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干掉自己的老祖宗,各种阴险的套路都往上发。 直到一个叫做“咸宁老赵”的网友忍不住也打了几行字。 “大家怕是从来不去参观我们咸宁的古博物馆,也不看我们的地方志?明末清初咸宁邢家的那些事,大家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就算是被张献忠的大军包围,咸宁东北角的小水门依然是畅通无阻。邢家的威名在当时的咸宁,就连知州也压不住。咸宁的水门管事从明末到乾隆朝一直都是邢家人在做。” 当即楼下就有咸宁的网友回复:“是不是拿着火把左三圈右三圈的那个故事?” “咸宁老赵”:“根据08年出土的清初墓葬书籍记载,邢家的切口是船上点四根火把,临近水门的时候灭掉三根,而且船上还必须有邢家的管事在,邢家在斧头湖东边还有好几处庄子。” “叮,明末张生对您的回复感到满意,打赏1000元整!” 贴当时就爆了。 “我要举报这个老赵,他在出卖我们的老祖宗!一千块啊。” “举报+1,嫉妒让我质壁分离。” “我怀疑这家伙是在博物馆工作的,我明天去博物馆转转,一定要把那家伙找出来!” “楼上的,找到后准备怎么办?” 这些欢乐的网民们不会知道,就是因为他们的“热情”,让另一个时空的咸宁城遭遇到了什么。 甘宝儿一个人划着小船连续好几夜都去了斧头湖上逛荡,直到七天后才与甘老四搭上了线。 三月底,流民大营离开了咸宁境内,在嘉鱼与西梁湖之间驻扎。 同时流民中所有的适龄男子都被纳入了民壮队接受训练,人数扩充到了极限的五千人。 民兵比例之所以能达到四比一,这还是因为当初能从张献忠刀下逃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青壮年。 而且张守言还让管粥的奴婢们每锅粥多加了一瓢水,一个月下来流民们对咸宁知州的怨恨越发强烈了。 整个四月份,刘进忠部只在斧头湖北部流窜,一直不曾南下染指富庶的咸宁城,加上几支官军也开进了咸宁境内,又有消息说流贼在探寻北上入长江的金水河流域,咸宁城的紧张气氛逐渐淡了下来。 五月初六,月色半弯,大批小船顺着一条曲折的芦苇水道慢慢的靠近了咸宁城东北部的小水门。 大部分船只藏在芦苇里,只有一条小货船点起四根火把,摇摇晃晃的开出芦苇荡,驶向了小水门。 接近水门的时候,船上的火把熄灭了三支,唯一燃着的火把下方,邢家东河庄的管事一脸尬笑的站在那里,而甘老四则笑眯眯的藏在管事的身后,一把牛耳尖刀直接顶在管事的肾部。 小水门不宽,也就两丈高、宽五丈许,几个役夫揉揉眼睛不等人吩咐就把水门升了起来。 水门管事的邢家人则走进一间矮房,把几个充做挑夫的家奴一一踢醒。 “怎么还睡?!起来准备干活了!” 是夜,咸宁大火,流贼刘进忠部陷落咸宁。 第三十三章 甘老四在行动 斧头湖上, 张守言立在船头远远的看着咸宁方向的冲天火光。 脸上露出些许挣扎之意。 甘宝儿取了披风给他披上:“老爷不要看那边,只需看着您身后的这些人,大家伙都等着您带领他们活下去嗫。” 咸宁城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刘进忠也在咸宁城和周边乡镇肆虐了三天。 金银财货缴获无数,粮草布匹堆积如山,又掳掠了千余女子,更裹挟青壮将人数增至二万出头。 咸宁的陷落震动了整个武昌府,但几个远远观望的千户根本不敢靠近咸宁。 为了维持生计,他们谁家不吃一半的空饷? 再说能战的卫所都跟着杨阁部入川了,剩下他们这几个歪瓜裂枣根本不敢与刘进忠照面。 新任湖广巡抚宋一鹤也从川鄂交界赶到了承天府沔阳,宋巡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飞马传令让几个千户立即“进击”,务必克复咸宁。 三个千户所实际兵力不过二千,可战之人不过七百,战战兢兢的围着咸宁转了两圈,忽然灵机一动直接往西梁湖这边开去。 才走到半道,前头开路的卫所兵忽然哄散,百户千户一阵呼喝招呼这才稳住阵脚。 三名千户骑在马上远远的向西眺望,只见一片“红霞”从地平线上漫山遍野的卷来。 四千身穿红色钢板救生衣、红色安全帽和蓝色劳动服的民壮,长矛如林列阵而进。 这场面看的三个千户都打了一个激灵。 “门下走狗韩公举、赵都、李先霸顿首求见,” 三个千户官被引到了张守言的马前,三人见面就跪下磕头。 张守言摆摆手让他们起了身,心里却没有半分自得。 武人们的膝盖都软了,这天下怎么可能还守得住? 因为建阳河、嘉鱼解围的功绩,张守言的官职再次得到了擢升,越过兵部员外郎当上了兵部郎中,与三个千户其实都是正五品的官阶。 但明朝后期武将的继承、审查、晋升和供给全部掌握在文官集团手里,武将已经被文官们养成了哈巴狗。 从戚继光对张居正以“门下走狗”自称开始,武将们是有学有样,遇到同品阶的兵部官员一律自称“门下走狗”,便是参将、千户拜托兵部的书办做事,拜帖上也自称“承恩晚生”,简直是毫无骨气可言。 张守言打发三个千户带着他们的队伍跟在民壮身后两里地,免得乱了他的军心。 三个千户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到民壮们的身后,他们的手下又咋呼了起来。 原来是张守言安排上千年纪大的男子和半大孩子们脸上涂着油彩,扮作苗人跟在民壮大队身后。 咸宁城内,刘进忠正抱着美女大被同眠,忽然心腹甘老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甘老四,你怎么就没点眼力见?这个时候你给劳资跑进来,吓着我怎么办!” “大帅!出大事了,好多官军。我的人看到有二十多个卫所军旗在向这里聚集,我这不是着急吗?西梁湖姓张的也是水陆齐发杀了过来,咱们该怎么办?” 一听有这么多官军杀来,刘进忠也吃了一惊。 “哪里蹦出来的这么多官军?难道是追着八大王的杨嗣昌回军湖广了!” 甘老四眼珠子一转:“看着不像,小的们多数不识字,但是听口音似乎是湖广南边的口音,还有好多花花绿绿的苗人。” “不好!”刘进忠微微色变,“这是宋一鹤把湖广南边的土司兵调来了!” “那咱们立即守城?!” “守个屁城!”刘进忠急忙穿衣服,“把金银财宝都给我装上船,还有粮食布匹和女子,大队上船立即走。” 刚刚从杀戮和鲜血中平复下来的咸宁城再次纷乱起来,忙乱了两个多时辰,十来艘装着金银珠宝、财货粮秣的船只率先开出了咸宁码头。 这是甘老四的提议,说让这些东西先走,免得船重跑不快。 刘进忠不但采纳了他的建议,还让他去率领财宝船队。 甘老四摇头拒绝:“我是大帅的探子营头,这事您还是安排其他人去做,大帅您先走,我带着人守城把官军吸引过来,我最后走!” 这一回不光是刘进忠,就连一些嫉妒甘老四的贼将也对甘老四刮目相看。 心里都把甘老四当做了刘进忠的铁杆。 刘进忠立即借坡下驴,让自己的外甥带着宝物船队先走,其余各部依次上船准备离开咸宁,而甘老四则带着上千人负责留守咸宁,以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老甘啊,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赶上来!我把最快的船和船夫都留给你!” 码头上,刘进忠拉住甘老四的手,很是掉了几点老鼠泪,然后转头就匆匆的上了船。 流贼大队开始从水路撤离咸宁。 甘老四身边的潘和尚突然对着船队吐了一口口水:“呸,假惺惺的!” “得了,和尚,那东西放上去了没有?” “我和尚办事,老哥你放心,那东西我塞在他外甥的座船上了。不过,那东西真能诅咒那小子?” 甘老四嘿嘿冷笑:“仗着是大帅的外甥,就敢跟我和尚兄弟抢女人。管他有效没效,先让他小子触个霉头也是好的。不过你们可都听好了,都收拾一下细软听我招呼准备上船,守个屁城!” 他手下的队头都笑着散去,肚子里都给甘老四点赞:还是他们营头聪明,那么多人挤上大队的船,每个人带的东西都有限,而他们这些“断后”的人则船只够用,每个人带的东西也能多一倍。 刘进忠天性多疑,刚才让甘老四先走,其实也是试探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死心塌地。 刘进忠的外甥伍浩,率领着十多艘船提前开出码头后,并没有按照商定的行军路线前进,而是按照刘进忠的私下吩咐绕了一圈从斧头湖的东边偷偷的开向北方。 这是刘进忠想着他的大部船队太过显眼,所以想让自己外甥带着财宝走另外一条线会更安全。 斧头湖东北部,张守言所有的船队都聚集在这里。 魏驴子站在一条改装的大船船头,手里正在摆弄一个古怪的黑东西。 他的身后有足足两百穿着防暴服的斧盾家丁。 伍浩座船的船舱里,在一堆财货中间,一个巴掌大小的大功率信号发送器正在不断的向四周发送着电波。 几十里外的船头,魏驴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找到你了!” 第三十四章 收复咸宁 陈二郎本是谷城乡下的佃户,八大王再次造反的时候,很多小伙子跟着贼人去点了伍老爷家的宅子,而他则带着老母、弟弟和怀孕七个月的妻子穿过神农架的边缘,逃到了兴山县。 其实陈二郎原来是想带着家人逃往远安县的,毕竟远安是鱼米之乡,赈济应该比别处多半碗粥。可惜路上陈二郎的妻子一再不舒服,导致全家人跟错了人流,最后来到了荒芜的兴山县。 刚刚来到兴山县的陈二郎是茫然的,这是一种对人生近乎绝望的茫然。 几万流民嗷嗷待哺,几乎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但兴山县只每两日放半日粥,抢到的有抢不到的没有。 地底下能寻到的老鼠都让流民们吃了个精光。 好在这个时候,张老爷来了兴山,也把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两万多人从阎王爷的嘴边给拉了回来。 只要听话,每人每日都有两小碗米粥。 虽说是稀粥,但是却看不清人影,是碗好粥。 陈二郎每日只吃一小碗,剩下一碗给怀孕的妻子,母亲也只吃一小碗,剩下的一碗半大的弟弟吃一半,妻子又吃一半,一家人算是熬了下来。 后来流民按千人分了营,张老爷派下家奴来登记了名册,每个孕妇每日便多了一碗干饭。 陈二郎记得那天营里好几家搓了香对着张老爷的大帐跪拜,他母亲和妻子搓的香不差,比别家的要多一寸。 有人从远安逃了过来,带来的消息让陈二郎的母亲拜了一天的佛。 远安那边人把树皮都吃光了,后来流民堆里见天的少人,整日还有肉香到处飘,有人怕不过就逃到了兴山这边来。 张老爷选家丁的时候,陈二郎犹豫了。 后来才知道张老爷的家丁不光一日三餐顿顿有大米肉条,每月还有二两雪花银,家人也是一日三餐,顿顿都能见着油腥,还当上了各营的管事,除了不准自赎外比他们流民要好到了天上去。 后悔的陈二郎在张老爷选壮丁的时候第一个报了名。 过了嘉鱼之后,壮丁的伙食越发好了起来。 除了每日六个大馒头、两大碗稠粥和手指长的一块肉,每个民壮每日还可得两张馒头票和一张粥票带给家里。 这三张票可以换两个拳头大的窝窝头和一碗稠粥。 陈二郎的老婆要奶孩子,他母亲做主把窝窝头都给了媳妇,稠粥给了陈二郎的弟弟。 在夷陵的营地埋伏战里,陈二郎戳倒了三个人,嘉鱼岸边遭遇战也戳倒了两个,还救回了一个受伤的民壮,所以陈二郎在这次新招募两千民壮后,被选派做了队长管着五十个民壮。 军中吃食都一样,但是每日派发的票据却翻了两倍。 这让陈二郎全家不光吃饱了肚子,他母亲每日还能省下一两张票来存着。 如今全家都日日都要给张老爷念上几句佛,陈二郎的弟弟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去张家当家丁。 人是有良心的,也是有眼睛的,从张老爷接手流民营开始,朝廷就没给流民营送过一次粮。之前都是张老爷自己掏腰包支撑着,可过了嘉鱼之后,营里的粮食似乎少了些,而且咸宁知州的嘴脸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愤怒和委屈。 所以对于救援咸宁州,陈二郎其实也不大乐意,但是张老爷的命令大家都服。 此刻四千民壮列阵正逼向咸宁州城,陈二郎大声喊着口号,让自己的五十人按着口令缓步列队前进。 他远远的看到咸宁城的城墙很高,城头上还站着一些流贼。 火红的安全盔、火红的救生衣,四千人分成八十个整齐的方阵,如同火山焰海一般向咸宁挺进,城头上的潘和尚不禁好生吞了几口吐沫。 “甘大哥,咱们还等啥?现在就走,”潘和尚把一帮子兄弟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难不成你还真想和这些人碰一碰?” “我碰个p,”甘老四也没脾气,因为这是张守言可以交待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好歹我们射几箭,也算给大帅一个交代。和尚,你去码头,准备升帆。” 潘和尚点点头正要走,又被甘老四叫住。 “把邢家的老少都带上船,路上客气点,最好让那些没带走的人都看见。” “这是为啥,”潘和尚有些不解,“这种老财,一刀剁了岂不省事?” “你懂个甚?”甘老四想到自家闺女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心里有些得意,“老邢家的儿子如今是彭泽县尉,留着说不定就有用,去办,记得人前客气点。” 潘和尚没听懂,但是也准备照办,谁叫甘老四救了自己好几次,听他的应该没错。 这次是庞功平的千人队顶在最前面,还带了十几架加固加长的长梯。 进入城下百步,随着一声令下,民壮们把厚木盾纷纷举过头顶。 城墙上的甘老四也很应景的叫人射了几箭。 “老爷,其实这种木盾不禁用,多射几箭就能松开缝隙,而且太重,湖广天气潮冷,还容易受潮变霉。”黄彪骑着匹驽马在张守言的身边晃悠,同时指出己方的装备不足。 张守言微微一笑:“我就是要所有人都适应厚木盾的重量,以后用钢盾时会轻松很多。” “爷,您是说咱们家丁用的那种盾?” 赵火头吃了一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家老爷隐藏的势力可就真的大了去了。 甘老四陪着民壮们演练了一回攻城。 在民壮们开始爬梯子的时候,叫人扔石头和木头下去,砸死砸伤好几个,然后扭头就往城下跑。 咸宁城里,活下来的百姓都麻木的蹲在路边,损失了大量青壮和女子的咸宁人对流贼充满了仇恨,但是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不过当他们看到流贼们“护送”着邢家老少去码头的时候,都把满腹的仇怨都加诸到了邢家的头上,当初骗开水门的不就是邢家的人么? 五月初十,张守言率麾下民壮与三个千户反攻咸宁,蒲圻、嘉鱼、崇阳三位县令督粮参战,全程观看了整个攻防过程。 “军势如火如林,贼胆破裂,攻防不及两刻,贼人大溃,旋即破南门而入。” 张守言的战报只报给杨嗣昌,很乖巧的从不越级向兵部直报,但是几位县令却没有丝毫客气,在各自的奏报里写得是天花乱坠。 不消说,这三位都盯上了咸宁知州的空缺。 尤其是嘉鱼刘县令身上还有着守住嘉鱼县和“协助”张守言击破流贼攻城部队的功绩在身。 张守言寄给巡抚宋一鹤的公文里也着重感谢了刘县令的支持。 早在咸宁陷落之前,几乎整个武昌府的官员都知道了曹知州与张守言那点“恩怨”,也都以为是嘉鱼刘鸣凤一直在支撑张守言的粮草。 宋一鹤正在调集武昌府和黄州府的官军,准备围剿刘进忠。 他现在极其需要张守言跟住有船的刘进忠,把这厮逼上岸来,所以人情卖得很干脆,直接行文让刘鸣凤暂时署理咸宁事。 第三十五章 苏州民乱 刘鸣凤署理咸宁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接了一桩案子。 几位城中耆老一起状告邢家不轨,勾结流贼破城为乱。 满城活下来的百姓都是人证,尤其是原本看守水门最后逃得性命的几个力夫和差役,指天发誓是邢家管事骗开了水门。 刘鸣凤身边的衙役还在刘进忠“待过”的州衙后院找到了一封掉落的书信。 这是甘老四拿刀逼着邢家老爷子写给刘进忠的“效忠书”。 人证物证俱全! 相关书状立即转发武昌府和巡抚宋一鹤,刘鸣凤同时封存了邢家所有的田亩房产。 不过咸宁州的户房被贼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而各处里长、粮长手里的黄册也被贼人夺去烧毁,所以号称拥地一万六千亩的邢家,被刘鸣凤查证之后实际封存的是七千亩。 应刘鸣凤的请托,为了缓解咸宁州衙的资金紧缺,张守言在第二日以董小宛的名义购置了六千亩“荒地”和几个“残破”的庄子,每亩五贯宝钞。 就是这些“荒地”上面水多了些,还长着很多整齐的“杂草”。 刘鸣凤的投桃报李,张守言吃的心安理得。 这六千亩良田正好安置他营中那些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流民,大约有八百多人。 当然想要留下来还有租息极低的佃田可种,这八百多人必须投身在董小宛的名下。 张守言宁愿每年给咸宁州多交些田税,也不愿把这些田地记在自己的名下,自然是为了以后的大事考量。 再说只要刘鸣凤在咸宁一天,就不会认真的去催收他那些“荒地”的田租。 张守言之前派徐宝给苏州送了一封信。 徐宝是四月二十一到的苏州家里,董小宛和陈圆圆读了张守言的信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忙了起来。 家里几个得用的男仆,卢五亩、马山、朱恢都被她们指派出去。 卢五亩带着两个人去了常熟,马山带着人去了常州府的宜兴,朱恢则带人去了常州府的江阴。 每起人身上都带了上千两雪花银,董小宛让他们在五月初十之前务必把手里的银子都变成粮食囤起来。 而董小宛、陈圆圆则带着全家上下(含董母),于五月初七启程一起坐船往北边的无锡去了。 到了五月初十,不光张府上下走了个干净,就连张家的新购置的几个庄子里的佃户,都被莫名其妙的合家派到无锡新买的庄子上去“帮忙”。 张守言老家柳桥村的七八户亲近人家,也被陈圆圆以张月杏和张雪梅名义请到了无锡,在自家新购的庄子上暂住。 五月十三日,如同历史上记载的一般无二。 “苏、松、湖等府的吴江、归安等地昼夜倾盆大雨,水势骤发,霎时汹涌,不分堤岸,屋宇倾倒。而米价腾踊,斗米至银三四钱,富家多闭粜,民食草木根皮俱尽,抛妻子死者相枕。强横之徒成群,鼓噪就食,街坊罢市,乡村闭户人情汹汹(引用百度词条)。” 崇祯十二年时,一钱银子约合一百四十文,而一斗米是十二斤。 所以四钱银子一斗,相当于一斤米要卖四十多文,而张守言离开苏州的时候米价虽高,但一斤米也只卖十一到十三文左右,米价瞬间翻了三倍不止,而且米店还纷纷关门不再出售。 历史上,苏州激起的民乱是被陈知府说服的。 可陈知府却因为张守言横插一手,导致其剿贼不力已经提前下课,新任知府却被大雨挡在了路上。 最可怕的是三山岛上的杜三瓢,非但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受伤遁走,反而在大胜官军之后又收拢了几处强人,声势愈盛。 这一次三山岛趁着民乱和洪水,四处拉人入伙并带头劫掠大户,民乱迅速转变成了不可控的暴动,前去平息百姓的衙役、公人死伤近百。 在攻破几个大户人家后,有钱有粮的杜三瓢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的扩大,吴江、嘉定、昆山三县到处都是“三山岛”强人们的踪影。 各地的士绅豪门都倒了大霉,没有一个庄子能在上万饥民的冲击下守得住。 杜三瓢的反应之所以如此迅速和果决,都要靠三山岛的六当家给出的谋划。 老算命的运道真好,前几日他在码头摆摊的时候,太守府的那个“小厮”又来找了他。 只不过这一次,那“小厮”直接点破了老算命的身份,还告诉了他一桩“天机”。 不过让张守言自己都没有料到事情却发生了。 五月十八,汇集的两万饥民冲击了太仓州,与赶来镇压的镇海卫遇上。 而杜三瓢的大股水贼却顺着太仓州北面的三里浦河道偷袭了镇海卫卫所。 镇海卫的军户们闻讯之后当即溃散,最后反被饥民们冲垮。 镇海卫的败绩让正在赶来太仓州的宝山所、吴淞江所、刘河堡中所的官军纷纷掉头逃走。 五月二十日,杜三瓢直接占领了吴江县城。 五月二十三日,杜三瓢又破苏州与昆山之间的真义镇。 二十四日昆山县令出逃,水贼进了昆山县城。 二十六日,水贼纠集大量饥民冲击苏州,曾一度攻入吴县、长洲,最后被苏州织户们组织的织工民勇反击出了苏州城。 同日,一部分水贼攻陷了浒墅关。 运河中断,东南震动! 而在五月十六日清晨,张守言带着船队离开了咸宁向斧头湖的北边“追去”。 刘进忠率领大队在西梁湖北边等了他外甥三天三夜,最后拔刀指着湖水大骂。 “外甥毕竟是外甥,到底不姓刘啊!” 最后在甘老四等人的苦劝下,才不得不北上金水河往长江逃去。 那十多船财货连同刘进忠的外甥伍浩,自然都落到了张守言的手里。 船队缓缓北进,张守言则在魏驴子的陪同下查看着其中一船财货。 别的金银珠宝都没被张守言看在眼里,他一直在抚摸着船舱尽头的七八根黑色木头出神。 魏驴子举着灯,不解问道:“老爷,这木头有什么好的?太爷长命百岁,想置办这东西也太早了些。” 张守言闻言发笑:“这可是千年乌木啊,居然还有七八根之多,放在这里只能当棺材板看待,可换个地方可就不同了!只这七八根木头,老爷我未来一年的手头便会松泛很多。” 三天之后,某宝的一个店铺里挂出了一根千年乌木的现场验证视频和拍卖链接,起拍价一亿五千万。 第三十六章 火烧船寨 为了堵截刘进忠的船队,湖广巡抚宋一鹤的付出不可谓不大。 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其肆虐武昌府南部咸宁州一带,只派去了几个千户,又请张守言的民壮帮忙紧随。 以空间换时间,宋一鹤终于将黄州府、德安府、汉阳府和武昌府剩余的可战之兵集中在了汉阳和江夏一带,就是准备把刘进忠的船队堵截在长江之上。 靠着损失整个咸宁州换来的时间,宋一鹤还从西边施州卫调来了四千土司兵。 所有兵马宋一鹤都委托出身云南寻甸,且以“知兵”为名的汉阳知府王燮元。 王燮元为了阻截刘进忠已经准备了半个月,长江北岸的汉阳有一万卫所兵和四千土司兵防守,南岸的江夏有一万二千武昌诸卫精锐防备。 他还收罗了汉阳、武昌、黄州三府的千余艘船只和水手,在汉阳与江夏之间的江面上,横连铁索组建江中城塞,势必要将流贼船队消灭在长江之上。 刘进忠五月十五再进长江,占据了汉阳上游的金口镇,在探看到汉阳江面的情形后,刘进忠心里当时就凉了半截。 刘进忠一时也踌躇起来,不知是该放弃舟船登陆还是回头往上游去。 部下们也为此吵个不休。 有的人认为应该放弃船只,直接往长江北岸汉川一带挺进,然后一路往北方河南打。 但是有人却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认为湖广河流湖泊众多,进攻汉川根本不太现实。沌水、太白湖、汉水全部横栏在他们去汉川的路上,等于是他们要打穿整个汉阳府,如此还不如留下来直接与官军决战。 至于弃船南下也不行更是同样的原因,走不了多远偌大的梁子湖就拦住了南下的去路,只会被武昌府精锐追击歼灭于湖岸。 而刘进忠倾向的往上游逃,也最后被诸将否定。 概因这上游的一段是新滩镇到东江脑,不但江道狭窄还是一个艰险的内“几”字型江道,逆流而上起码要三天。 但若江侧两岸出现官军,江心里的船只便只有等死的份。 五月十九,主动请缨堵截金水河河口的甘老四“败退”了回来,一听众人的计较,便提议用火攻下游的官军船寨。 “还用你甘老四提议?”有人冷笑,“官军早就准备妥当,船寨前方二十多丈都是一排小船连着,防的就是我们顺流放火。要放火也只能烧到一些小船,根本够不着船寨。” 甘老四一直表现的都是好脾气,他笑了笑说道:“那就依照大帅的意思,我们往上游走。” “东江脑?!” 听到这个地名,诸将就脸色不好看。 真要逆流进了东江脑,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们懂个啥?”甘老四鄙视的眼神满屋子乱飞,“大帅的谋略也是你们几个能一眼看穿的?” 刘进忠转转眼珠子,笑着拍了拍甘老四的肩膀。 “哦?你个老小子看出来了,说说看。” 流贼各将都诧异了起来,难不成甘老四这个家伙还真是大帅肚子里的蛔虫? “我们往上游走,守在汉阳的官军会怎么办?” 甘老四点着地图分析。 “他们应该分兵三路,一路从水路攻取咱们现在占据的金口镇,紧随我们身后;另一路则坐船沿着沌水从汉阳北上,抵达东江脑和新滩镇之间的牌洲镇。这个位置很要命,正好在弯曲河道的中间。而且从沌水逆流而行,肯定比我们在大江里逆行要快得多。剩下的一路则继续守在汉阳防线。” 所有人都点点头,认为这个老家伙说的很对。 “所以说你们都没懂大帅的意思,”甘老四谄媚的冲刘进忠露出了钦佩的神色,他点了点东江脑的位置,“只要我们走到了东江脑,官军就会一分为三,而我们只需在这里再次掉头又顺流而下,那么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是占据金口镇的一路官军!” “而且他们要从水路追击我们,想必护住船寨的那排小船也应该已经挪走了?不然他们的船队如何能出船寨?” “甘老四,你老小子说的确实头头是道,可你是不是把堵在金口镇和东江脑之间的张守言那贼子给忘记了?他会放我们往东江脑去,又会仍由我们掉头再次攻击金口镇?” “所以说你们猜不到大帅的心思,”甘老四笑眯眯的,“大帅让我断后的时候,曾经交待过最好能堵住金水河的水道,把姓张的堵在金水河里。我也是从这句话才看出大帅的谋略的,金水河里我沉了二十多艘船,姓张的船队想开出河道起码要半个月不止!” “大帅好计谋!” 这下所有人都没得话说了,纷纷拍刘进忠的马屁。 而刘进忠也是仰头大笑,指着甘老四就骂:“幸亏你嘴严,不然劳资的谋划都让你给提前卖了!” 甘老四一边赔笑,一边肚子里骂n:“就你个草包肚子,能想出这么多来?还不是我闺女男人想出来的法子!” 金水河其实远没有甘老四汇报的那样,被堵的很厉害。 不过张守言只是配合着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让三个千户的人来打捞沉船,同时飞报汉阳。 卫所兵做事那效率,世人皆知。 整整耗了两天时日,六百多人才打捞起来一艘船。 张守言派人催着三个千户,却不派人帮忙,任由大江之上风云突变。 在得知流贼放弃金口镇调头逆流而上、且张守言船队被困在金水河里的消息后,王燮元立即组织官军进行追击。 因为他知道,要是真的被流贼安全渡过了东江脑到新滩镇这一段狭窄江面,嘉鱼以西地界都将任由流贼荼毒,因为湖广北部剩下的兵都在汉阳。 这个责任别说他,就连巡抚宋一鹤也承担不起。 而王燮元的追击路线,与“刘进忠”(张守言)预料的一模一样。 正是分兵三路,一路乘坐船只从流速较缓的沌水逆流而上,先取牌洲镇准备截击逆流而上的贼军,另一路则立即进取金口镇,堵截流贼归途,剩下一路则留守汉阳防线。 五月二十二,流贼大部船队忽然从东江脑调头,重新杀向金口镇。 刚刚夺取金口镇的官军还没反应过来,金口镇码头外的江面上已经战成一团,官军纷纷赶赴码头的时候,金口镇外的山林里杀出了数千流贼,冲进了金口镇。 两面夹击之下,官军惨败,剩余的官军船只迅速往下游汉阳逃去。 汉阳王燮元其实还是很小心的,在攻击金口镇的官军船队出发后,他又令人把两排小船摆上。 可当前军船只败退下来的时候,王燮元却犯了一个大错。 他吩咐再次挪开小船为退回来的官军船只让道。 惶惶然溃散的官军船只很快把船寨水道堵得严严实实,下一刻站在船寨船头焦急不安的王燮元骤然色变。 上游水天交接的地方,一条火线向下游扑来。 那是数以百计的燃烧小船! 流贼的计划竟是一环扣着一环! 恼恨后悔齐齐涌上王燮元的心头,不是没有军将提议过不要追击,但是都被他否决,因为这些军将根本不懂他和宋巡抚的处境。 人声鼎沸,江面上如同开了锅一般。 大量的官军等不及火船杀到,直接跳入了水中往江边游去,都懒得去管堵得水泄不通的水道和船只。 当第一艘火船撞上了船寨,王燮元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他哀叹一声闭上眼直接从船头跳进了江水里。 崇祯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流贼刘进忠部火烧汉阳江面,官军死伤溃散过万,被烧船只近千,汉阳知府王燮元跳江自杀。 第三十七章 螳螂捕蝉(四更完毕) 时值春夏之交,汉阳两岸却满是飞鸦。 焦黑的颜色随处可见,各式烧毁沉没的船只在江涛里静默无声,不时有面目全非的尸首被小船上的人打捞起来。 张守言的船队正在小心翼翼的渡过这段江面。 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张守言还是强迫着自己继续看了下去。 这都是他一手导演的惨剧,若是这就看不下去,那他还是趁早收手远遁海外的好。 “老爷,前头哨船来报,流贼船队前一日已经过了白鹿矶和三江口,如今应该过了黄州府城,与咱们相差四五日的水程。” 张守言冷冷下令:“船队加速通过,追上去,别让流贼甩得太远。” 流贼既然赢了一场大仗,那么他就该给流贼来一记狠的了,免得这些流贼在面对他的时候士气也高涨起来。 回到船舱,张守言点了点地图上一个城市的位置,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刘进忠大破官军冲破了汉阳防线后,马不停蹄的顺流而下,一直冲到黄州府过后,他才开始攻打劫掠岸边的乡镇。 当他扫荡兰溪镇和茅山镇的时候,黄州府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黄州府的兵马都在汉阳一役被打废了,如今还在汉阳一带整顿。 刘进忠原本是想在茅山镇一带劫掠一天就走,可没想到人马散开后,有的部队离开江边几十里地到处劫掠,再收拢起来时间已经耽误了两天。 各路贼将虽然有些意见,但是也不敢当着如日中天的刘大帅提出来,因为抢得太嗨的正是刘进忠的心腹部队——探哨营。 刘进忠也只是口头骂了甘老四几句了事。 谁叫探哨营抢来的东西有一半都送到了他的私库。 甘老四这个“错”犯得极为神妙。 流贼船队刚刚从茅山镇开出,张守言的船队就开进了成为一片废墟的兰溪镇,双方就差半天水程。 但在甘老四有意无意的忽视下,流贼探哨营集体开了小差,没人管身后的情况如何。 倒是前方湖广境内长江沿岸的最后一座大城——蔪州的种种情报都被甘老四送到了刘进忠的案头。 “还是你老甘靠谱!” 刘进忠喜出望外,甘老四居然弄来了蔪州的内城详图和一块要命的东西。 蔪州,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张守言的打赏攻陷。 尤其是张守言还收罗到了一份广济巡检司的符印,虽然是做古董收的,但才卖掉了两根乌木的张守言一点都不在乎这几十万。 广济就在蔪州的东方不远处,蔪州遭到攻击,广济巡检司的几百人是肯定要来蔪州协防的。 这就给甘老四的流贼探哨营提供了混入城内的机会。 蔪州西边靠长江,但蔪州知州打死也想不到流贼居然会从东门直接进了城! 这起冒充广济巡检司的官军砍死北门护军打开城门,上万流贼一拥而入。 蔪州知州点燃知州衙门前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荆王府被流贼攻破。 “nnd,抢两个咸宁加起来都不如抢一个荆王府啊!” 刘进忠和部将们在处死了荆王一系后,总算是见识到了荆王府的富豪,纷纷住进了荆王府。 而两万多流贼在蔪州城里和四周散开,到处劫掠,近乎完全失去了组织。 流贼军扫荡州县如今是轻车熟路,先把蔪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士绅们都扫荡一空,然后开始裹挟青壮,最后是把财货女子先集中起来。 立下大功的探哨营被甘老四放了羊,也是满城乱窜,唯独甘老四一直殷勤的守在刘进忠的身边。同时让人把王府里的美酒散给各处的贼兵和将领。 蔪州沦陷的当夜,兴奋了一个白天的流贼们纷纷陷入了沉睡,只留下幸存的蔪州百姓屏住了声音不断的呜咽。 探哨营在砍杀蔪州北门守军之后,对北门进行了彻底的破坏,包括城门和吊桥链子。 说是方便流贼大军入城,其实甘老四是别有用意。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负责看守北门的流贼分到的酒水最烈也最多,百多个人几乎都喝得睡死了过去。 而领队的小头目则被甘老四找个理由赏了两个女子,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忙到大半夜才睡着。 半夜时分,一队浑身黝黑的甲士从吊桥上无声走来,穿过破烂的城门缝隙,悄悄的摸入北门。 “啊~~!”惨叫声忽然响起,这些黑衣甲士终于被人发现,“有官军~!” 但此刻拦住北门大道的杂物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十人一排的“红甲”长矛民壮迈着整齐的步伐杀入了城中。 “不要分开行动,成队列搜杀前进!” 五十人一个方阵的民壮按照演练了半个月的预案,纷纷跑向各自负责的街道和区域,虽然有少许方阵跑错了位置,但是大部分都及时赶到了发起攻击的位置。 按照张守言的计划,六十个长矛方阵将沿着蔪州的三条主干道前进,然后分散进入各条支道,一路用长矛排刺开路,另外二十个方阵在后面接应。 城外还有赵火头的一千人接应。 民壮方阵在狭窄的巷子里发挥出了出乎意料的功用,往往前三排士兵的轮刺就能击溃几百个流贼。 流贼们四处奔逃,可整个蔪州城内似乎处处都有红甲兵的长矛阵在推进,尤其是红甲兵还喜欢一起踏步走,整齐的踏步声让整个蔪州城都在颤抖。 喝得烂醉的刘进忠和几个大头目都被甘老四带人背了起来,斜拖着刘进忠的帅旗直奔码头。 贼兵们看到刘进忠的帅旗在往码头跑,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败了呗,大帅都逃了! 就算有心抵抗的人也瞬间放弃了这一举动,都一个劲的往码头逃命。 民壮们的进攻越发犀利和顺利了起来。 天明时分,刘进忠部彻底逃到了大江之上,而张守言部刚好收复了整个蔪州。 “我要打回去!” 酒醒后的刘进忠暴跳如雷,他一想到荆王府里那些堆积如山、刚刚打包好的财货珠宝,都还没来得及搬上船,就心疼的如刀割一般。 “打不得啊!大帅,”甘老四急忙劝谏,“咱们人数虽然多了一万多,但都是新手,还没献过投名状的,万一要是在蔪州城里反起水来,咱们怕是一个人都走不掉。” 刘进忠哪里肯干,正准备下令全体上岸的时候,潘和尚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帅,张守言的船队里冒出了一股黑烟,他的船队正在分开,似乎有是什么船要开出来?” 刘进忠当即打了一个寒战,尼玛,肯定是那艘怪船! “开船,我们走~!我们直入江西,我不信他还能跨省追了来?” 第三十八章 内阁议事 【这几天改了大纲】 五月底的北京,气温比往年要热的多。 紫禁城,上书房外,首辅薛国观领着范复粹等内阁成员拾阶而上,步子比前两日要轻省了许多。 前几日从东南和湖广传来的就没有一个好消息,苏州民乱和荆王府阖府罹难让皇帝无不暴怒,只宫中就接连因为琐事打死了好几个小太监。 作为首辅薛国观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东南民乱和蔪州陷落已经有人牵扯到了他的身上,几份弹劾首辅的表章都被皇帝留中。 对于薛国观来说,这便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首辅回头看了一眼次辅范复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杨阁老这份战报委实来的是时候,对东南的处置和对荆王的身后事今天应该能谈个大略下来。这刑部是玉坡该管的勾当,可是腹中已经有了计较?” 范复粹今年正好六十岁,以大理寺之职代理刑部而入阁,对于阁议中的诸人处置一事最有发言权。 他听闻首辅的话,只是笑了一笑。 “且看陛下如何发落为是,”范复粹对首辅的亲热状表现得很淡定,淡定中还透露出一丝疏远。 满朝上下现在都在传闻薛国观已经失了圣眷,首辅之位怕是不久。 可身为次辅的范复粹却看得更深。 皇帝哪里是厌倦了首辅,根本就是已经恨上了薛国观。 薛国观刚刚担任首辅时就给皇帝“筹款”的事出了一个主意,一是向士绅“借”,二是向“亲戚”借。 皇帝借着薛国观的手打压“亲戚”武清侯府李家,一口就要借五十万两,差点把逼死李家满门。 士绅代言集团借着五皇子病重说事,只说是李太后在九泉发怒,开始全面反击。 薛国观却在皇帝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旁观。 而当今最是记仇! 以范复粹当时的判断,次辅杨嗣昌顺理成章的取代薛国观的首辅之位几乎已经要提上了日程。 当今皇帝换首辅极为勤快,但是自登基以来最信重的却是号称“不群不党”的杨嗣昌。 杨嗣昌献上“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并举荐熊文灿为督师,将流贼迅速镇压。 闯贼末路入山,献贼与罗汝才等全部就抚,天下几乎大定。 皇帝对杨嗣昌也日益信重,完全压住了首辅薛国观的风头。 范复粹知道,杨嗣昌和首辅薛国观本是内阁盟友,相互合作将前任首相刘宇亮扳倒。 可薛国观继任首辅后,获得了崇祯帝真正信任的却是杨嗣昌。 年初的时候,朝廷上下都已经做好了杨嗣昌上位的准备。 可献贼却救了薛国观! 张献忠、罗汝才再次反叛,荼毒湖广西北地区,熊文灿下狱,杨嗣昌不得不亲自南下出任督师。 本来皇帝已经不喜薛国观,可这位首辅最近却是大大的昏头。 苏州民乱导致东南财赋之地不稳,皇帝问策,首辅回答的全是抚慰之策,对于财税之事避而不谈,皇帝早已不悦。 而蔪州惨案,荆王府上下罹难,薛国观居然想把锅扔在杨嗣昌的头上,这次是真正彻底的激怒了皇帝。 “杨某既为督师,而天下督抚当可安枕否?” 皇帝这句话说的极为不耐烦,意思是“杨嗣昌做个督师,是不是把天下督抚的责任都承担了?” 这是要追究督抚的责任,换句话说就是要追究内阁的责任! 薛国观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回答“湖广巡抚宋一鹤为杨嗣昌所举荐”。 范复粹记得皇帝当时的脸色青得可怕。 宋一鹤是杨嗣昌举荐的不假,可人家上任才三个多月,湖广各地防务弛废的责任多半还算不到宋某人的头上去。 见范复粹如此回答自己,薛国观心中冷笑一声,领头走进了上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折子,众人行礼之后便让王承恩领人赏了座。 薛国观看了一眼皇帝案上的奏折摆放位置,见到那份杨嗣昌的战报果然被皇帝放在最近的手边,心里便有了底气。 过了半盏茶功夫,崇祯这才抬头开口。 而一开口,果然就直奔薛国观之前猜测的主题。 “苏松常三府乃财赋重地,东南那边要派个人下去,诸卿可有了人选?” 首辅薛国观对此早有准备,当即荐了一名户部侍郎去一趟东南。 “湖广的事,你们内阁是个什么章程?” 薛国观见几名内阁成员都眼观鼻鼻观心,也只能自己出头。 “陛下,臣以为当论罪宋一鹤、王燮元等,并申斥杨嗣昌,着大理寺并刑部派员往湖广去。” 范复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崇祯,果然陛下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他薛国观想趁着杨嗣昌报战功的时候,给杨某人上眼药,这是逼着皇帝看在杨某人战功份上对其他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果然皇帝冷笑了起来。 “杨嗣昌在川中,玛瑙山大捷,杀贼上万,并获献贼妻妾。首辅却要朕把湖广的事都算在他的头上。那何不把东南的事也给杨某人算上?” 薛国观丝毫不让:“东南事为民事,自有抚民官承担罪责;而杨某负责的正是流贼一事,流贼纵之湖广,沿江而下如入无人之境,杨某、宋某按律都将交付部议。” 崇祯气急,笑了起来。 “将杨某、宋某部议不难,然谁人去督师,又派谁人去抚湖广?” 薛国观当即回禀:“臣观杨嗣昌所持着多为左良玉遗部,左良玉尝为侯恂部下,深感其恩。侯恂进士出身,多有佳誉,又历任兵部、户部,故臣请陛下赦侯恂事,以代杨督行剿贼事。” 皇帝怔怔的看了首辅一番,他没想到薛国观居然也与复社那干人扯在了一起。 “陛下,老臣以为杨某用宋一鹤、王燮元俱是举人出身,行事不周可见一斑。此回选官任事,当回正本流,取天下名望之士,定能上下合力,剿定逆贼。” 范复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回薛国观是真的在作死。 皇帝本就多疑,这不是摆明了让皇帝往“上下合力”四个字上面去联想么? 为什么宋一鹤、王燮元会失败? 呵呵,原来是他们都是举人出身,并非进士科中人,难怪指挥不动各处州府! 崇祯选出一本折子,放在了首辅的眼前。 “如此说来,这个张守言也是举人出身,偏偏领着几千民壮却能连战连捷,照首辅所说,朕又该如何发落他呢?” “甘州巡抚刘镐前月第三次请派牧民官,老臣以为张守言可就之。” 崇祯身子微微一晃,“党争”两个字瞬间闪过了他的脑海。 真当他这个皇帝在废除了厂卫之后,就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了么? 侯恂的儿子最近来到京城,到处指摘张守言献银“媚上”,所以你们就要把这个有功之人发往西北去?! 第三十九章 临洮府 首辅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上书房,沿途的太监宫女纷纷行礼。 薛国观难得笑得随意,一路点着头出了宫。 可就在他离开宫门之后,笑意消散一空,一丝愁苦涌上心来。 如今的陛下对他的不喜已经懒得掩饰,首辅出宫却当面单独留下了次辅议事,这一举动蕴含的意味足以让满朝上下深品其味。 可惜薛国观没有任何的退路。 当年薛国观给了崇祯两条“借”财的路子,一是天下士绅,二是勋贵,崇祯最终选择了收拾勋贵。 如今面对勋贵们的迅猛反扑,熟知崇祯秉性的薛国观没有对皇帝的偏袒抱任何的幻想,几十年的斗争经验让他立即选择与代表了天下士绅利益的东林余孽复社众人勾连起来。 薛国观深知这位皇帝虽然刻薄寡恩,但却又极为看重士林的声音。 有了复社打底,舆论在手,针对他的弹劾只会是隔靴搔痒,了不起自己也能安身而退。 自己下去之前再拉几个复社中人出来,也是为了把情面落到实处。 至于那个举人出身的杨嗣昌小老乡正被复社中人鄙夷,虽有些许功劳但是赏他一个实职知府,虽然是边远之地,但他料定皇帝不会因此而驳斥了首辅的颜面。 “玛瑙山之战救了杨某人,可惜了!” 薛国观摇头而去,上书房内崇祯正与范复粹在说话。 “他如今还是首辅,颜面自然要与他留一分,”崇祯随口吩咐范复粹,已然将范复粹当做了下一任首辅看待,“在旨意里杨阁老不要申斥,减功一等便是,贺人龙加太子少保拜平贼将军,务必在川中将献贼剿灭!” “至于湖广巡抚宋一鹤降六级留任,至于王燮元自己已经投江,便免议了。” 范复粹手中笔不停,把皇帝的意思飞快的用书面语言录了下来。 崇祯接着冷笑一声:“武昌知府王维屏之过仅在王燮元之次,更有黄州知府责重,责全家下狱交部议处置。” 范复粹拟好旨意,又听皇帝问他:“刘贼如今已经离开湖广从长江武家穴水道入了江北龙湖,范相有何应对?” “贼进龙湖,必是北望大别山,欲与革左群贼交相呼应。臣以为应谨守黄梅、宿松一线,不使贼人交互声气连成一片。龙湖以北及东面诸卫以守势,而南面调鄱阳水师及南昌诸卫从南进剿,徐徐图之。刘贼泛舟湖上,毫无根基,必不耐久耗。” 崇祯满意颔首:“如此甚好!” “陛下,那首辅所说张守言往陕西去的事?” 崇祯不以为意挥挥手:“刘镐上任陕西两年不到,麾下边军逃亡更甚于前。早有御史参他于民事毫无建树,以至边关诸所粮不后继、人无留意,他上奏要人不过是转移视线罢了。” 范复粹想了一想,拱手奏道:“臣闻今岁亦力把里内部纷争尤胜,几年内王位更迭频繁,以至于天山北部草原上又兴起了一部,名号卫拉特诸部。其首领巴图尔六年前继位,今年统合喀尔喀、卫拉特各部首领会议,在各部里又立起了律法来。” 听到这里,崇祯的神色略显凝重。 中原王朝向来不怕草原上各部厮杀吞并,最忌惮的是各部落往统一政权的方向发展。 “亦力把里如今已经管不住哈密诸卫的地方,这些部族已经多向卫拉特人听命,陕西行都司已经多次上报人口流失被掠,怕也是与此有关。臣以为以刘镐的实意,是请将嘉峪关西的烽燧、所治人口撤回关内,将裁撤下来的兵丁转为农户安置,故而这才请要理民属官。” 崇祯皇帝顾不上太多西方的事,在上书房里转了几圈,站定之后心里有了主意:“撤回来也好,范相可有考虑?” 范复粹立即回道:“军户转民乃出上恩,臣以为不可留于陕西行都司之内。不然军民转换尽操一人之手,诚非天下之福。请将裁撤军户尽数转于陕西临洮府,臣闻临洮府正好出缺。” “临洮?张守言?” 范复粹躬身:“临洮知府又管着西边的河州和归德所,与原答思麻万户隔河相望,如今也多有奏报说番人过河袭扰,是故临洮知府定须兼备文武之事。以臣观之,张守言之才正当此任。” 崇祯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张守言如今管着二万多流民,他之民壮多出其中,当安置何处是好?” 范复粹笑奏:“老臣正是看到此等民壮堪用,故而想用之于临洮。臣有闻,临洮各所已逃之七八,这些民壮正好充用。” “二万余人西去?”对于用民壮充临洮诸所的提议,崇祯虽然有些心动,但也考虑到故土难离之情,“莫不如还是回籍安置?” 范复粹终于苦笑起来。 “陛下,郧阳、襄阳故地怕是已经容不下这些流民了!” 崇祯愣了一会,旋即冷笑。 “这些人好快的手脚,这几县的田亩分的倒是好快!” 迟疑了片刻,崇祯不得不再次选择了妥协。 “着该员立即进京陛见。” 一心只想往东江去的张守言,浑然不觉自己的前程已经被人三言两语改了方位。 他刚好从杨嗣昌老家人处得到了玛瑙山之战的实际情况,正在慨叹历史的矫正能力恐怖如斯。 原本历史上的玛瑙山之战是由左良玉部在崇祯十二年年初主持,如今主将却换成了贺人龙,时间也变成了五月底。 这一变化给张献忠和杨嗣昌带来的结局完全不同。 原本历史上,杨嗣昌更为看重贺人龙,因此左良玉与杨嗣昌逐渐不合。 玛瑙山战后张献忠被堵在山里眼看就要消亡,张献忠利用杨嗣昌与左良玉的不合,说服了左良玉网开一面这才逃出生天。 而现在被堵在山里的张献忠,连续派往贺人龙营中的使者都被砍了脑袋挂了起来。 更倒霉的是,在原来历史上张献忠之所以能在四川甩开杨嗣昌一大截,也是因为四川巡抚邵捷春与杨嗣昌也不合,这才给了他无数的机会。 但这一切都因为左良玉的死而发生了改变。 没有了左良玉暗中支持的邵捷春,几乎被杨嗣昌直接架空,这导致杨嗣昌在川中围堵张献忠得心应手。 张献忠是被杨嗣昌逼着重新回到了玛瑙山一带才遭遇了重大的损失。 张守言在知道详情之后,也不禁为八大王捏了一把汗。 搞不好这位日后的大西王这次真的会挂! 【这几天改大纲、收集资料所以更的少一点,过两天就好】 第四十章 北上与准备 “老爷,”魏驴子疑惑的看着被关上的督师衙门后门,忍不住出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咱们平日给杨阁老的孝敬就这样打了水漂,居然见都不愿意见上一面。” 张守言闻言示意他噤声,脸上却露出了笑来。 杨嗣昌和贺人龙在玛瑙山一带围住张献忠之后,为了处置湖广的事,杨嗣昌留下贺人龙看住张献忠自己回转襄阳行营。 张守言是在得到了杨府老家人的实信之后,才知道朝廷准备把自己调往西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其中似乎还涉及到了薛杨之间的帝眷之争。 “杨阁部若见我,我心里才要发愁,如今避而不见可见这个西北大约是去得的。” 张守言一番话说的魏驴子头大,他实在搞不得这些读书人肚子里怎么都是弯弯绕绕,为什么他就没看出来呢? “老爷才升了员外郎就要被发配西北,怎么还笑得出来?” 张守言只是笑,没有给魏驴子解释。 杨嗣昌是他的老乡和荐主,若是他只是“发配”西北做一任抚民官,杨嗣昌绝对会与自己见上一次。可若是落在他身上的实际司职不止于民政,那杨嗣昌则必须要避嫌不再见他。 杨嗣昌本就是中原督师,中原江南各省兵马都在其掌握,若是再干涉西北军务便是犯了大忌。 既然杨阁老让老家人把大致情况暗中通知张守言,但却又不见张守言的面,这让张守言明白了自己的去处不是那么简单。 五月下旬,刘进忠部突入龙湖,张守言便被叫停在了湖广与后世安徽的交界处。 如今已经是六月末,流民大营已经回迁到了襄阳府的南部宜城一带。 回迁到宜城一带后,从房县、谷城几县传来的消息让整个流民大营都陷入了“绝望”的情绪,襄阳行营从上到下竟然早把数县的田亩重新“分”了个干净。 各县的黄册、地契因为贼乱,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当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 张守言麾下两万流民不但田亩屋舍都被划给了别人,本人的户籍也被删除一空。 来自各家的豪奴甚至堵住了张守言的大营门口,准备随时抢人,还放下话来:“想要回本籍,只有乖乖的入了各家庄子门下才可成行,否则入境即视为流贼斩杀!” 这是摆明了要把这两万多人全部变成了各家门下的隐户奴婢。 张守言一开始故意对这些豪奴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直到几天之内连续有三十多人被抢走,流民们纷纷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他才派出民壮持棍追回了被抢的流民,又出动家丁驱赶这才没让这些豪奴得逞,但无疑他的做法已经与襄阳行营上下都对上。 杨嗣昌不见他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表明自己与襄阳行营各官员、诸将领同心无二。 张守言“悻悻”离开襄阳,让许多官员将领无不拍手称快,只当受到教训的张守言会“知情识趣”把手里的人口露出来一些给他们。 这年月流民迁徙,死上一半太过正常,反而是如同张守言这般照看着才是另类。 张守言快马回到荆州府远安县金竹坪后,立即拔营乘船北去,连半个人都没有留下。 甚至流连在远安一带的众多流民为了摆脱豪奴们的抢夺,也纷纷跟着流民大营的尾巴一起往北而行。 襄阳行营上下对此愤怒异常,可惜张守言流民北上新野是朝廷的安排,除了给张守言暗中找些不痛快,还一时别无办法。 流民船队过襄阳走白河,沿着刘备当年从新野撤退往襄阳的故道北上。 当年刘备携民南下是为了避祸,而如今张守言携民北上也有异曲同工之意。 七月初八,张守言抵达新野境内立寨,至七月十二,陆续跟来的流民总数达到了三万出头。 到了七月十四,张守言在流民寨里接到诏令他入京陛见的旨意。 正好这天徐宝赶了回来。 “苏州那边如何了?” “回老爷的话,杜三瓢吃了两次败仗,已经退回湖面上去,来征讨的官军追击入湖,十停人马只回来了三停,如今在湖边耗上了。” 张守言点点头:“你辛苦辛苦,明日随我一起进京一趟,先下去休息!” 徐宝叉手应了,又取了董小宛和陈圆圆的家信交给张守言,自去歇息。 张守言先看了陈圆圆的书信,除了日常问好和表露思念之意外,陈圆圆把张守言交给她的事细说了一遍。 这次苏州水灾,陈圆圆按照张守言的事先吩咐,从周边收集了大量粮食运回苏州,不求卖钱只以粮换人或者换地,一共又新置了四五处庄子和千余亩地,各处庄子已经安顿下了千余户契户。 在官军将杜三瓢赶进湖区之后,陈圆圆和董小宛也回到苏州,即刻在各县都设棚施粥,获取了不小的名声。 放下陈圆圆的书信,张守言又拆开了董小宛的信。 董小宛开篇就是一首相思诗,让张守言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弯了起来。 幽怨了两页纸后,董小宛才把自己负责的事讲了一番。 “苏州被难之际,妾按君言收拢织工,已得百人之数,何时遣来君处,还望明言。” 张守言终于失笑起来,董小宛幽怨了足足两页纸,说事的就一句话,还真是她的风格。 七月十六,他交接寨务与南阳知府,随即带着徐宝、魏驴子和五十家丁前往京城而去。 张守言离寨之时,整个流民大营都静默了下来,直到了第二日才有了声响。 仇万岁盯着电脑足足有一个多钟头没有眨眼睛。 因为他从来没有接过这样大的一个单子,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作为西北某县私营马场的老板,他整个马场一年出栏的马总共也才几十匹。 可这一次有人却给他下了一个天大的单子。 五年内他马场里的所有马匹,包括高价的伊犁马、蒙古马,就连普通的挽马和驽马在内,被人包圆了! 有多少要多少,但是得保质保量! 不过让仇万岁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却是合同上的一个条款。 “允许乙方代购马匹再出售给甲方,四岁至七岁以内的健康马匹!数目以两千匹为顶!” 仇万岁哆哆嗦嗦的接下了这个订单,平台上百分之六十的预付款哗啦啦的进入了他的账户。 “批这么多伊犁马、蒙古马,价格还是零售价,傻子才不干!” 可仇万岁并不知道,这几天在批发平台上接到这类合同的“傻子”竟远远不止他一个。 有人一口气下了整整一个亿的订单。 包括两万匹伊犁马、两万匹蒙古马和大量的挽马、驽马,交货期都在明年的三月。 随着科技的进步,现代人对于马匹的重视已经远远不如一只火铳。 而伊犁马和蒙古马放在古代却是极好的战马,其中伊犁马善于冲锋,蒙古马利于奔袭。 第四十一章 复社的下马威 侯方域觉得自己在北京这半年,委实进益了不少。 当初被父亲病重的流言逼来京城探视,反倒让他开了不少的眼界。 比如自己的父亲侯恂在天牢里,根本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凄苦。 素净的单间、有桌椅还有书籍笔墨,打发点银子狱卒还能带来京城最好酒楼的饭菜,每日在院中散步半个时辰,侯方域甚至还看见自己的父亲每日都要腾出一点时间来接待访客。 侯恂除了人瘦了些,几乎与当初毫无二致。 不过在听说侯方域与李香君的事后,侯恂倒是教训了儿子。 狎妓纳妾不过风流事,哪里就能当真的用个“娶”字?侯方域早已娶妻,这个字一旦说出口,便是家宅不宁的先兆。 侯方域至此被父亲留在了京中听训,日常则被请托到国子监去旁听。 至于李香君那边,侯恂淡淡一笑,只叫儿子先冷她一年半载再说。 侯方域这是第一次全心全意的跟着侯恂了解朝堂政事,又与京城东林余脉的子弟混在一堆,指摘时事,点评人物,比起之前远在南方干说不练却要痛快很多。 在侯方域看来,复社掌控了满北京的风评,他甚至一度笑言:连北京的风都是向着东林复社的。 寻常与勋贵子弟相见,两边总是弄得不可开交,侯方域辩才出众,着实好生出了几回风头。 勋贵子弟暗中打听了一番,这才找到了侯方域的两处痛脚。 其一是从南京传来的,关于侯方域“娶妓”导致乡试失利的传闻,又配着侯恂还在狱中的背景,让侯方域好生狼狈了几日; 其二就是侯方域关于张守言“媚上”而不堪大用的指责,让勋贵们老大不乐意。 为什么? 崇祯这些年可没少从他们勋贵家里捞银子,结果在侯方域的嘴里,给钱还给出不是来了,“媚上”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偏偏这个张守言又是个极为争气的人物,半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七品承事郎一路升到了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几乎每隔一月都要狠狠的扇侯方域的耳光一次。 故而只要张守言一升官,这些勋贵子弟就会逮住侯方域一顿嘲笑。 只因父亲还在牢里,侯方域不敢与勋贵子弟们真个撕扯,反倒把张守言恨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不光是侯方域一个人,京城复社子弟也都不喜张守言。 一个捐监生的出身的家伙,很能么? 薛国观随手打压张守言,讨好复社风评其实只是末枝,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在试探杨嗣昌的反应。 见杨嗣昌对此毫无反应之后,薛国观也就扔开了手。 但皇帝要见张守言的消息一传出,侯方域成了第一个坐不住的人。 张守言安民讨贼并无过错,所以陛见只能是皇帝要对其委以重任,换句话说——丫又要升官了! “誓与此贼不两立耳!” 侯方域立下的誓言倒成了侯恂用来试探皇帝心意的由头,整个复社在京城的力量都被人暗中调动了起来,尚在路上的张守言凭空吃了几十本弹章。 “依附权相”、“遇贼两端”、“未娶先纳”,种种高大上的罪名套着往张守言的身上扔。 可惜皇帝一律留中。 得知皇帝的态度后,侯恂当着儿子的面叹息了一声。 “为父脱离樊笼的日子还有的数,便是薛相怕是也不能长久了。” 八月初七,张守言带着仆从赶到了北京城,在一家名叫富通老店的客栈落了脚。 掌柜的对张守言极为热情,因为这是杨家的买卖。 第二日张守言去吏部补办手续,在这里他连续吃了几次闭门羹。 这正是复社众人对张守言来的下马威,只要吏部卡着,张守言就得等程序。 来京陛见的地方官员多了去了,只要吏部不过文,内书房就会把这人往后排。 往年间,有人等上半年也是常有的事。 临洮虽然出缺,可接替孙传庭的巡抚丁启睿还稳得住局面,让张守言“静静心”也是好事。 吏部卡着,可张守言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的优势是在消息完全不对等。 在另一个时空里,张守言已经自驾到了青省的黄南自治州泽库县。 这里与甘南自治州隔着桑科草原,是同仁丘陵与西倾山之间的一块冲积平原,自古就是极好的养马地。 而草原对面的城市是甘省的归德所,也是明代临洮府的西南端。 “沿着归德所去临洮,老时候得走太子山谷道先去合作市,那山路可难走了!不过到了合作,去往乌鼠山绕过去前往临洮,那一路就好走多了。” 私人向导指着桑科草原的东边山脉对张守言讲解着。 “走,咱们开过去!” 向导故意露出难色:“老板,这样子的话,咱们等在野外露营。” “费用算上,我就是奔着太子山谷地来的!” “得勒,”向导又多了一笔收入,立即喜笑颜开,二话不说发动越野车向归德所方向开去。 吏部拖了张守言半个多月,张守言白天去吏部等半个时辰就回客栈,然后转头就回到现代,拉上导游在归德所东部的太子山里乱窜。 “明朝的时候,归德所对面的泽库、共和一带是答思麻万户所,到了1510年,最后一个万户叫做披麻藏的继承了万户,可几十年后却被家里的奴才篡了位,几个属下互相打了几十年,最后都被和硕特蒙古征服,前清的时候归了准格尔。” 爬上一座山峰,向导又指着来的方向说起了泽库。 张守言指着脚下的谷道问向导。 “明清的时候,这里走过兵吗?” “怎么没走过?”向导听到他问这个,显然是被问到了痒处,“不说清朝的时候平准格尔,就说和硕特蒙古统管了泽库之后,这里就过了好几次兵,都是往东方去临洮打草谷。” 张守言微微吃惊:“是和硕特蒙古?” “没有!”向导笑了起来,“和硕特蒙古都在青海湖一带,这一块是披麻藏几个属下的后代分管的,不过是打着和硕特的旗号去抢东西人口罢了。我看过地方志,这里几部人几乎年年厮杀,可那时候和硕特部正和其他三部卫拉特人对着东察哈台汗国虎视眈眈,根本不管这里的事。” “哦?”张守言饶有兴趣的问向导,“那你还记得具体是哪几年过的兵么?” “你等等,”向导立即拿出卫星电话给自己老婆打了过去,“哈哈,我媳妇在地方博物馆工作,这个她门清。” 片刻之后,张守言的手机里收到了一张截图。 “1591年、1593年、1608年、、1640年7月初,卓玛瀚部数千入寇捏工川,侧袭西宁卫属地!” 张守言忽然笑了起来,这可不就是他所在的崇祯十三年么? 若是七月初发生的事,算起来兵部也该快收到了塘报,从现代的归德所到西宁的南部可都是大明临洮府的辖区。 “吏部卡了我这半个多月,不如我也消失几日试试?不知那些复社的官儿会不会感到惊喜?” 第四十二章 京师风云 张守言在富通客栈闲住的这段时间,北京城内风雨正骤。 首辅薛国观下台引发了一系列的震动。 六月时,也就在薛国观抵触崇祯后没几天,杨嗣昌的反应地方弊端的奏报到达了京城,崇祯即令薛国观草拟谕旨。 可薛国观却作死的篡改了杨嗣昌的一些词义,这种将君王视为儿童的行为,终于将崇祯彻底激怒,把薛国观的这种做法交给了五府九卿科道讨论。 但是讨论的结果却再次激怒了皇帝。 群臣的议论居然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尤其是以动辄请诛国贼而着称的科道,这次也只是提议让薛国观退仕或者归家闲住。 首辅与复社的勾结让皇帝感到不悦和不安,参与讨论的群臣中只有一个叫袁恺的给事中上疏说以吏部尚书为首的诸人都在滥卖人情需要追责。 可皇帝不满意,对人说袁恺的检举根本没有力度,随即在七月下旬剥夺了薛国观的一切官职,并让其回家,由范复粹出任首辅。 复社一见势头不对,立即与薛国观划清了界线,并同时开始攻击薛国观和吏部尚书傅永淳,其中就以复社骨干吴昌时最为积极。 吏部尚书傅永淳一再上疏请辞,从七月下旬开始就不在部中视事,导致复社中人在掌控礼部之外又几乎完全把控了吏部,这也是张守言屡次在吏部吃瘪的原因。 朝堂内外皆知范复粹的身体不好,所以首辅肯定干不了多久,而新入阁的谢升和陈演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故而复社已经盯上了首辅之位。 尤其是复社领袖张溥,早就来信提点京中社友,要为前首辅周延儒再次掌阁而造势。 吴昌时虽然只是一名礼部主事,却是复社在京中的中心人物,而且他与薛国观向来有仇,这次直接下了死手。 就在张守言进京的前三日,薛国观全家离京,车队浩荡排出了几里地。 在有心人的提点下,崇祯派出东厂的人到薛国观府上蹲守,很巧合的抓到了来薛府议事的中书舍人王陛彦,这货是薛国观的亲信。 王陛彦很痛快的把吏部尚书傅永淳、刑部侍郎蔡奕琛、通政使李梦辰、刑部主事朱永佑等十一人招供了出来,罪名是招摇过市、串通贿赂,替薛国观经手贿赂的正是王陛彦自己。 这位中书舍人确实是薛国观的心腹,但也是吴昌时的外甥,准备临了卖一把恩主然后投入舅舅那边的怀抱,可惜他自己家里没处置干净,被人一抄家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富得流油,倒是直接把自己给添了进去。 袁恺立即跟进上疏举报薛国观受贿,而薛国观在回家路上一再上表辩解这是吴昌时的策划,可惜崇祯根本不信他。 这段时间以吴昌时为首的复社中人忙得不亦乐乎,也没工夫去收拾一个小小的张守言,所以直接先冷处理了事。 来自陕西的快马塘报直入兵部,宫里随即有公公到了吏部询问。 “张守言还没到京么?” 几位正在吏部混得风生水起的复社主事同时傻了眼。 因为就在两日前,张守言特意来吏部取了一份“排队”文书,而后告假去京城周边“旅游”去也。 “张某八月初八曾到本部来,”吏部主事不敢撒谎说张守言没来,心里只是叫苦,他这才明白那个姓张的为什么每次来吏部,都会故意拉着诸多不认识的人塞小礼物、又扯闲话。 他要敢说没见过张守言,第二天弹劾他欺君的表章不知会有多少? “为何不通知内书房?”公公急了起来,皇爷今日得了西北的塘报脸色十分不好看,问起内书房的语气极为不善。 “张某的官凭还要堪核一二,再说本部也告了假。” 内书房出来的公公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张守言被人“冷藏”了起来。 知道这“锅”有主了,公公也冷笑起来:“陛下明日一早就要召见张守言,你且快些找人去!” 转身离开的时候,这公公站住了脚,回头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别以为当了吏部的主事,见到谁都觉得自个大一级。满口的张某、张某的,汝不过是正六品,而人家却是妥妥的从五品,兵部的上官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没了分量,真个一点规矩都不懂?嗯!” 这位主事只能咬着牙拱手称谢,谁叫西北刚好出了事,还出在临洮的地盘上。 “找不到!?” 这位主事一连派了三四拨人,不光富通客栈,就连兵部也找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张守言的人影。 按照富通客栈掌柜的说法,这位张大人往昌平去拜谒各位先帝去了,说是后天才能回来。 “胡闹!等候陛见的人,如何能四下乱走!?我不好受,他张守言也要吃罪过!” 主事急的乱转,可殊不知张守言就是宁愿吃上一个罪过,也要给这帮人一个好看。 “我这可不是单为了出气,”昌平附近的一处客栈内,张守言正在给徐宝解释自己的举动,“薛国观最大的罪过,根子是在与复社相互勾结。如今复社对其落井下石,其实就是在撇清干系,为了下一任首辅上台做铺垫。我甘愿受些罪名,不是为了让那个陈主事一起倒霉,而是要陛下看到复社的肆无忌惮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阻断君臣言路,”张守言冷笑了几声,“这可是权臣和篡逆才干的事情。” “那皇上会不会把这些复社中人统统都给,”徐宝兴奋的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别想多了,皇帝也不傻。” “不说那起人,皇帝会怎么处罚老爷你啊?” 对于徐宝的担心,张守言根本不在乎。 有万分紧要的临洮差事在,皇帝和内阁最多只会给他一个处分,了不起记档好了。 别的官员或者会很在意这个会影响到日后官路的“记档”,可张守言又没打算做多久朱家的官,根本不在乎。 吏部的人连夜进了永安城(昌平),四下敲门这才找到了张守言。 张守言没有推脱跟着人直奔京城,到了北京城下已经是五更天,他在城下头坐着大竹篓缀上了城头。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目的终于达到。 这件事吏部自己是盖不住的,因为惊动的衙门委实太多了些。 崇祯今年只有二十九岁,虚岁才三十,可张守言在陛见的时候却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位四十岁的老男人。 第四十三章 辔头 “朕看你这头磕的不大实诚,莫非适才没有给这些老公打点好,这才找不到那几块空心的砖?” 略带调侃的语音从张守言头顶传来,让张守言心底微微一麻。 但崇祯身边的几个太监当即脸色发白,包括王承恩在内“呼”的一声全部跪倒。 其实是张守言自己不想磕头,还真不能怪这些太监。 听到崇祯调侃后,张守言第一个想法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莫非劳资今天就要反?还没准备好呢!” 好在没等张守言联想到“匹夫之怒,血溅五步”,皇帝见他不声不响,也觉得无趣。 “平身,没想到又是一个孙倔头,不爱吭声的。” 张守言心里一乐,这是把他当成孙传庭那种刻板的读书人了。 他谢恩后慢慢起身。 “来,给他看看。” 崇祯指着龙案上一叠子奏章,让王承恩抱着一起塞给了张守言。 低着头的张守言心里暗骂,狗屁的帝王心术,翻开第一本之后,果然都是弹劾他的。 没奈何,肚子里骂翻天的张守言只能“诚惶诚恐”的再次跪倒。 崇祯见这家伙跪倒后又陷入了不言不语的状况,一时哭笑不得。 举人出身还是直接原地出仕的官员就是这样,只要钱财没使到位,礼部教导礼仪的人恨不得多挖几个坑给人备着。 (礼部官员:冤枉啊,这厮给钱是真大方!) “三十多本都弹劾你依附权相,厚财媚上,怎么就没一句自辩的话?” 张守言一听皇帝没问“遇敌两端”、“未娶先纳”的事,便知道皇帝心里是肯定了自己功绩,也没把他纳名妓的事放在心上。 皇帝更在意的是杨嗣昌和他捐钱的事。 “依附权相不敢,厚财媚上照做。” 张守言这直愣愣的话,让整个上书房都是一静。 太监们都差点笑出声来。 倒是王承恩惊讶之余,又高看了张守言一眼。 这句话可是说到皇爷的心尖上去了! 果然崇祯脸上带了笑意,想想他对首辅们的防备,以及对财政的无力感,这话真的一下子就戳中他心里的软处。 “别跪着了,来人给赏个凳子。” 皇帝转身回了龙案后面,张守言等皇帝入座后才爬起来恭恭敬敬的谢恩,肚子里其实已经骂出了花样。 崇祯对张守言刚才的那句话,居然没做任何点评,而是直接开始考核他对西北的认识。 不问不知道,这一问唬了皇帝一跳。 西北形势和地理,用兵要点和安民重处,居然都在这个人心里装着! 原本安排最多半个时辰得陛见,直接拖了足足两个时辰,就连首辅范复粹也被崇祯请来参与。 崇祯赏了饭食之后,才放张守言出宫。 不说张守言被人领着去吃崇祯那出名的“素宴”,上书房内,崇祯与范复粹也谈起了张守言这个人。 “臣观此人行事,旨在便宜直达,未免会有偏颇之处,着陕西巡抚丁启睿好生看顾一些,但用在临洮却是极合用的人。” 崇祯沉吟片刻,笑了一笑,摇头道:此人年轻气盛,还需给他加一副辔头。” 说完转头对着上书房书架后面说道:“刘卿,出来!” 随着崇祯的话,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愁眉苦脸的老者来。 范复粹自然认得此人,正是刚刚被皇帝重新启用的翰林学士知制诰刘理顺。 崇祯叫人给刘理顺看座:“刘卿对朕之前所议,想得如何。这个张信之,可还能入刘卿的眼?” 刘理顺一板一眼的先谢恩,然后露出了难色。 “不敢欺瞒陛下,臣对此子殊无好感,疏于礼数,满口俱是乡庶白话,绝非良人所选。” 听到刘理顺这句话,范复粹这才知道原来皇帝说的“辔头”居然在这里,竟是要给张守言拉媒。 不过他想到刘理顺与杨嗣昌之间的“微妙”关系,就知道这桩亲事刘理顺绝对躲不掉。 毕竟张守言是杨嗣昌的荐主和同乡,不掺和这一手,皇帝是绝对不敢重用张守言的。 “复礼,莫非觉得此子不可用?” 刘理顺见是首辅发问,拱手直言:“不敢,此子心术才干于临洮府边地正是合适。” 范复粹笑问:“莫非是复礼认为此子不可教也?” 刘理顺没好气了起来,首辅这句话是在堵他后路,但是想到自己那个爱若珍宝的幺女,他又想硬起气来再顶上一顶。 站在皇帝身后的王承恩忽然小声道:“咦,皇爷何时又多了几根白发?” 这话很轻,但是刘理顺和范复粹都听到了。 刘理顺一愣,随即叹息一声,皇帝对他的恩遇委实太殊,自诩理学大家的他也想到了皇帝的桩桩难处,不得不叹息一声:“如此,臣领旨谢恩便是!” 皇帝指了指王承恩,不悦道:“怎的没规矩,自己出去领二十板子!” 王承恩眉开眼笑的应了,却被刘理顺拦住:“陛下且看在臣这点喜事的份上,饶过王公此次!” 崇祯捉住了刘理顺的手,也叹息了一声:“中原板荡,朕尽付杨嗣昌,而西北偏隅之地,此人委实合用至极,却偏偏与杨相纠葛太甚。朕若就如此用了此人,又怕杨相因避嫌而收缩了手脚,弱了对陕西的统制,最后被流贼钻了空子。” “满朝上下,唯有甚六(刘理顺的号)之女下嫁,杨相才得抛开对陕省顾忌,放开手脚。委屈令爱不得为进士妻,朕心也有愧啊!” 回到客栈没一天,张守言便接到了圣旨。 不过不是封官的敕书,却是封赏的诰书。 皇帝追赠了他便宜老爹张敬仁为奉议大夫,便宜老娘张何氏为宜人,然后还给他赐了一门婚事。 翰林学士刘理顺四女,刘锦绮,虚岁十七。 “刘理顺?!” 在张守言看到这个人名后,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钦佩之意。 这位老大人会试十多次不中,崇祯七年终于中了会试三百多名。在殿试的时候,崇祯却被刘理顺文中的论断和忧国忧民之意打动,将其破格点为了状元。 中状元那一年,刘理顺已经五十有二了。 崇祯自己都笑言,说自己取了一位耆老。 这位刘理顺是崇祯的死忠,不久前曾被罢官,就是因为他弹劾了宠臣杨嗣昌。 杨嗣昌出任督师时,刚好家里父亲去世,按制需要守制丁忧。 虽然皇帝下旨夺情,但这位老学究依然给杨嗣昌来了一本弹章。 哭笑不得的皇帝只能把他免职了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委任了翰林学士,是个与杨嗣昌有嫌隙的板正之臣。 但让张守言闻其名而生敬的却不是这位刘大人敢于弹劾宠相,而是几年后李自成破北京的时,满城殉国的大臣没几个,但是刘理顺一家上下,妻妾子女,奴婢下人合计十八人阖门自缢而亡,惨烈到无以复加。 “为何偏偏是这户人家?!” 张守言钦佩过后不免大为头疼起来,他可是注定要造反的,偏偏摊上了这个大明的死忠。 第四十四章 聘礼 刘家也接到了圣旨,可全家上下却全无一点喜色。 张守言的履历在吏部不是什么秘密,早有复社中人当做笑话讲了出来。 “一年之前还在庙里当和尚,这头上的髻儿怕都是假的,怎么就偏偏点了他?” 刘理顺的夫人万氏哭红了眼睛,十多年没有红过脸的夫妻俩今天算是好生闹了一回。 “外面都说他捐的个监生,乡试文章四平八稳,尽是匠气,就连他的房师都传话说此人怕是押中了题目,用的积年揣摩的老文章,还是挨着最后几名拿到的举人。” 万氏的陪嫁赵嬷嬷急忙去拉她的袖子:“夫人小声些,被下人们听见,未免会二眼看待姑爷。” “我苦命的灵姑(刘锦绮的乳名)~~,”万氏见刘理顺拉着脸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心里更加气恼,大哭了一声又埋怨起来,“灵姑是你一手教导大的,你都说她的才学甚至要高过你去,只是惜乎不是男子。你可是状元,她的眼界和心气老爷你还不知道么?” 刘理顺听到妻子的埋怨,想到自己养了这些年的小白菜,也肉疼的嘴巴哆嗦了几下,但依然是一言不发。 “堂堂状元的女儿,却只能嫁一个监生出身的举人?我的灵姑怕是要恨死父母了!” 堂内站着刘理顺的三个儿子,听到这里都急忙上前劝导,大儿媳妇姚氏更是上前替婆母抚背顺气。 “母亲息怒,圣人于父亲大人有知遇之恩,既有旨意下来,满朝官员尽可推脱,唯独父亲大人推脱不得!小妹嫁与那等破落户,我作为长兄也是意愤难平,心里疼的厉害。母亲难道不知全府里是父亲最疼小妹吗?父亲大人心里此刻还不知有多苦呢!” 跪着说话的是老大刘圣箴,他和老二刘圣录都是刘理顺前妻马氏所生,唯有老三刘圣符和幺女刘锦绮是继室万氏所生。 刘圣箴今年已经满了二十七,早在九年前就考取了举人功名,曾与父亲一同参加会试,自己名落孙山,父亲却考中了状元。 见到几个儿子都跪着,万氏越发凄苦了起来。 刘理顺被大儿子的话一点,心里的苦楚委实忍不住,也落下了一行泪来。 宝贝女儿居然连个进士都嫁不了,偏偏要嫁给一个假和尚! 想到幺女又是个崇道厌佛的,刘理顺更加担忧起来。 “爹娘怎么这就哭上了?” 人还没到正厅,脆莺般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门口的丫鬟急忙擦擦眼泪,把帘子打了起来:“是姑娘来了。” 一个穿着白底鹅黄领子对襟梅枝褙子,下着水兰色撒花百褶裙,梳着三环髻的少女,笑着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离我出门还有好几日,父亲母亲怎的这就哭上了?” 万氏见到女儿来了,急忙用帕子擦了泪,叫儿子们起身,又叫女儿上前来一把抱住,忍不住又叫起苦来。 刘理顺暗暗擦眼角的动作也被刘锦绮看在了眼里,她压住心里的难受,只是让自己笑着。 “人家都盼不来的亲事,怎么父亲母亲这般不愿意,可是想多留我几年?” “呸,”万氏狠狠的点了她的额头,“什么样的破落人家,也值得你高兴?” “女儿当然高兴,”刘锦绮伸出一只巴掌,比出一根手指,“首先这张家如今好歹也算是读书出身,身家清白,更不是作奸犯科的人家,除了不是进士出身倒也别无可究。” 她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这其二么,家里没有公婆在,我还不用立规矩,这晨昏定省我可是脱了去了!每日想多睡一会的心愿总算是了着了。” 万氏掐了掐女儿的脸:“明日便放你不要来,只顾睡就是了!哪里就非要跑去别人家?” “还有第三样,那人好歹如今也是个从五品员外郎,陛下既然赐婚,又选了我们家,这明摆着是要绝了那人与杨阁老的联系,想必是又要升他的官了?” 刘理顺再次叹息一声,可惜他这个闺女不是个儿子,看朝堂世事的眼光比那什么复社几公子不知高了多少。 “陛下确实是要再升他一级,做正五品的兵部郎中,与为父倒是同阶了。” “依女儿看,只怕不止,”刘锦绮微微一笑,“他是地方上的干才,断不会留在京里蹉跎,怕不是陛下要派他出知何?他虽从地方上来,可一直挂的是京官衔,按例京官出知地方可是再要升几级的。” 刘理顺气笑了起来:“对,陛下稍后就会给他陕西按察副使和临洮知府的职衔,比为父还要高两阶。” 万氏才不管这些政务上的事,拉住女儿的手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个张守言听说向来大手大脚,祖上积累的财货如今不知还剩下几个子?他家里虽然没有公婆要伺候,可却还有两个小姑子在家,你过去后也要你照料的!你年纪轻,不知道公婆还能依着理来,小姑子才是最难伺候的。” “对了,还有那两个名妓出身的妾!”万氏咬着牙花恨不得飞去苏州把那宅子都给点了,“你进了门就要把规矩立起来!尤其是要防备这两个用那些烟花场的风流手段,一定要把男人的那事管控严了,嫡长子亦或是嫡长女必须是你的!” 万氏见到女儿不反对嫁,也只能认命,拉着女儿去了里间教导一些“管家”的手段。 崇祯喜欢抄家,故而手里的宅子不老少,张守言就被赏了一套两进的用来成亲,也不知之前是哪个倒霉蛋的家。 看在刘理顺的面子上,皇帝给了张守言半个月的时间来完婚。 这半个月里,还包括了女方七日回门的日子,所以时间非常的赶。 八月二十五下的圣旨,八月二十六张守言请的媒人就上了刘家的门。 媒人是御史杨鹗,与杨嗣昌、张守言都是武陵籍老乡,这个媒人也是上头点的,不容杨鹗自己推辞。 短短三四日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飞快的走了个过场。 八月二十九,是两家纳征的日子。 “纳征”就是把聘礼送到女方家,然后晒礼物给大家看。 这天刘家来了不少亲朋,还有些不请自到的官眷,这是准备看张家笑话的人。 在她们看来,张守言一个和尚出身的家伙,手里除了银子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张守言的聘礼是规规矩矩的三十六抬,每一抬都是满满当当的。 第一抬果然是白花花的雪花银,足足三千两,抬银子的人都累得够呛。然后是第二抬,这是给未过门的妻子准备的头面首饰,看到这里官眷们都一时花了眼。 这抬里有六套头面,第一套是玉制的,底料不错,但是这款式却是从未见过的精巧和华美;而第二套纯金的头面,居然浑身裹着金粉,又是从未见过的工艺,只能称之为“险之又险”,金色的连理枝颤巍巍的如同真的一般,盘成了一朵牡丹的形状。 不知多少妇人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第三套头面首饰不是玛瑙也不是玳瑁,居然是一套火珊瑚配着银丝打磨成的头面,委实耀目之极。 走在官眷们前方的万氏,在看到这套珍惜的珊瑚头面后,心里就放下了一半的担心。 第四套头面是珍珠头面,看到这副头面的人无不捂嘴惊呼。 这些首饰用的珍珠居然都有小指头大,全套下来用了不下百来个,而且每个都一模一样! “这怕不是从几百斗珠子里选的?!” 第五套是银饰虽然精巧但所有人都一扫而过,只是第六套头面又让妇人们嫉恼起来。 谁见过纯净如水、不带半点杂色、污渍的琉璃头面首饰? “这张家可还真是土豪人家,可算是给刘家这书香门第添了不少光彩啊!” 酸里酸气的话,被拿着聘礼单子的万氏直接无视。 她冷笑着让人越过第三台的地契和店契,把第四抬到第十二抬上的红布全部拿掉,露出了四五百本书籍来,第四抬到第六抬上还全部都是珍稀的古籍! 有识货的官眷抓住其中几本书,差点没放手,这些书可都是真正可以传家的东西! 这些古籍原本都躺在各大户人家的书房或者地库里,张守言带着人追了刘进忠几百里地,刘进忠看不上的东西(比如这些书)都归了他,当然刘进忠看上的东西其实也归了他。 张守言三十六抬聘礼,给刘家长了大脸。 刘理顺夫妻的气总算是顺了不少,最起码张守言这小子还是很上心的。 第四十五章 新娘与新官职 张守言在挑开刘锦绮的红盖头前,有一种开盲盒的忐忑感。 早在赐婚的当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若是如同其父亲那般迂腐的女子,又或是无盐、钟无艳之类,他且忍上几日,待出京之后自己龙游大海、鸟入长空,这里的“家”就让东厂蹲着好了。 裹着红绸的秤杆将红盖头轻轻挑起,一脸羞红中带着忐忑的俏脸在烛火下迷人心扉。 好个皇帝! 张守言暗叫一声不好,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正妻”竟是出奇的端庄标致,这要是入了手,自己怕是舍不得甩开手的。 盲盒开到玛莎,张守言心头一热,车型外表几乎满分,就不知这内饰如何?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陆游这厮果然吟得一首好湿! 在大明没有公婆确实有桩好处,夫妻俩人一觉睡到了日光大亮。 本来寅初正刻(五点一刻),浑身酸软的刘锦绮咬着牙想要起身去给丈夫做成婚后的第一顿早饭,结果被张守言轻轻抱了回去,如同抚摸猫咪一般安抚她。 “夫人只顾睡,家里的事起床后再议,若是有空日后做顿午餐即可,朝食只管让厨下去做。” “怕是于理不合?” “呵呵,这便是张家的家规,夫人可要守着。” “家规?” “嗯,第一条就是不准累着夫人。” 刘锦绮哭笑不得:“我若是第一日就赖床,怕是府里的下人们都会看轻于我。” 张守言闭着眼有意无意的说道:“府里十多个下人都是留下的官奴,在意什么?夫人有空只管换了去。” 说完这句话,张守言抚在刘锦绮腰上的手掌静静的感触着对方的变化,这句话看似无心的话却是在试探刘锦绮。 若是刘理顺那种人物,必然会申斥这个女婿。 倘若是真正会持家的官眷,必然知道该如何选择,除了那些实在是穷困的新进官员,哪个官员家里会留着官家的奴婢听墙角? 刘锦绮没有半分犹豫:“老爷说的是,您马上就要外放,家里留着多口舌的人也是麻烦。我带来了两个丫鬟、两个嬷嬷还有一房下人,都先可用着。老爷身边有什么人先说与我听,我也好紧着安排。” 聪明的女人! 张守言嘴角一弯,还知道先紧着“老爷的人”先安排。 “北京家里就用你的人操持,过些日子再收几户稳妥的人家进来做事,我在苏州的人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刘锦绮咬咬牙,一股子莫名的酸意上了心头。 原来捻酸吃醋竟是这种感觉,刘锦绮轻叹一声,原来以为自己会很洒脱,可才第一日就已经暗暗吃起醋来。 她心里明白,老爷在苏州的下人怕不是被那两个“狐狸精”给使惯了,派到北京来反而会碍她的事。 “也好。” 简单回答了两个字,却没有提及苏州的董小宛和陈圆圆,张守言难得松了一口气。 夫妻俩起床前又要了一回热水,虚岁十七的刘锦绮软绵绵的被张守言扶着进的大厅。 她的丫鬟红叶和绿萼急忙上前扶着,陪嫁的赵嬷嬷看着眼前的一切,既是高兴又是揪心,感觉五味成杂。 阖府下人都过来拜见了老爷、夫人,刘锦绮让赵嬷嬷逐一放了红钱,都谢恩下去。 张守言心里一动,招呼赵嬷嬷、红叶、绿萼上前,也摸出了三个红包来。 可这三个都拿眼去看刘锦绮,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好么,张守言笑了,自己这位夫人年纪不大权威却重。 刘锦绮没想到丈夫会来这一手,而赵嬷嬷三人的表现明显是没有给丈夫脸面,急忙吩咐说:“老爷赏的还不快拿着?只管看着我干什么,莫不是欢喜过了头?” 散了红包,刘锦绮遣她们下去,正准备给丈夫告罪。 “得了,你我夫妻不必客气,是我突发奇想,你有这管家的手段我倒是放心不少。” 张守言比起明朝的士大夫要好说话不少,笑着便把库房钥匙给了刘锦绮。 夫妻俩腻歪了好几日,九月初九重阳节一起到了岳丈家,一来是回门,二来是拜节。 九月初十,崇祯再次召见了张守言,正式落实了他的去处。 以兵部郎中衔出任陕西按察副使兼临洮知府。 不说临洮知府,仅陕西按察副使这个职位就让张守言喜出望外。 大明一省按察副使的职能有很多,包括巡察兵备、学政、海防、清军、监军、刑名等。 而明确分派给他的是巡查陕西布政使司西部兵备和监军,具体指的是临洮府内的临洮卫、河州卫和归德守备所三处的军务与巡查。 “原来只得了大半个临洮府!” 回到现代看过地图之后,张守言这才知道自己名下的临洮府,应辖一府二属州并三县。 分别是临洮府(狄道县附郭)、兰州、河州、金县和渭源县。 这回朝廷做出了调整,临洮府北边靠近长城的兰州和金县直接划归了陕西布政使司直辖,两地屯驻的兰州卫、甘州中护卫和甘州群牧所,他这个按察副使插不进手,那是三边总督的自留地。 而陕西巡抚丁启睿则被杨嗣昌推荐,代替郑崇俭出任三边总督,兼抚陕西(这里明代的陕西布政使司是指陕西,而陕西行都司大部分是后代甘肃)。 不过临洮卫、河州卫和靠近答思麻万户所的归德守备所将接受张守言的辖制。 “这三个卫所其实早就被郑大章(崇俭)抽调的一干二净,能战的兵马如今都跟着他在川中围堵献贼,”老岳父是皇帝近臣,消息就是灵通,“有个消息才传到京里,也合该你知晓,八月二十六日郑崇俭因陕兵思乡擅自回军,导致献贼逃出了玛瑙山。陛下已经下旨将郑崇俭下狱堪问,部将都归杨嗣昌所领。一时半会,你那临洮府怕是没几个兵守备,所以你那三千民壮要好生操持。” “陛下的意思,在秦军回归之前,你若能稳住莲花寨、河州、土门关一线便是你的功劳。” 老丈人到最后还是说漏了嘴,这些话其实是皇帝不好说出口的内容,只能通过刘理顺来转达。 “河州一线?” 张守言笑着点头,心里却在冷笑:本来就没有了临洮北部,若只稳住河州一线,那他就等于放弃了大半个的临洮府! 从夏河到归德守备所,莽勒川和捏工川交汇灌溉的几百里桑科草原,他可能放手么? 若是放手的话,他订下的那几万匹马又要去哪里吃草? 九月十二,张守言将二十名家丁留在北京家里,随即告别妻子,带着徐宝、魏驴子和三十名家丁飞速南下南阳。 他准备按照内阁的意思,将两万多流民迁往西北临洮,至于崇祯郑重许诺的二万两安民银子和二万石粮草,他压根就没指望能拿到手。 那些东西最后能到手十分之一,都算是家里烧了高香。 第四十六章 拔营北上 1640年,即崇祯十三年,这一年的十月对于整个大明朝的形势来说都不太好。 论及主要原因,是两位流贼首领的战略思维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若用小说家的话来说,是天道直接给李自成和张献忠加了buff。 张献忠在比原历史迟了大半年之后,开始了他着名的高速机动作战方式,从来不在一地多留,裹挟也只选精壮,一直保持着与追击的官军三四天的路程。 而李自成则在九月底焚烧辎重,比历史上早了两个月,轻骑直入河南。 巧之又巧的是,天老爷很给李自成面子,1638年至1640年河南遇上了三百年不遇的大饥荒,崇祯十二年发大水,几天之后是遮天蔽地的蝗虫,接着是连续三年的大旱。 仅从崇祯十三年六月开始连续十一个月没有下雨,偏偏河南一地又有七个藩王,占据了河南近半的田亩和财富,导致饥民遍地都是。 李延、牛金星、宋献策等文人争相来投,闯军同时喊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 同时军中谋士让人在河南民间作歌:“开了城门迎闯王,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李自成在这个时候进入河南,各地饥民和义军纷纷相投,他的队伍开始迅速膨胀。 十月初张守言自开封--许州一线飞马南下南阳时,李自成已经占据了丹水北岸,包围了淅川县城,兵力从千人千骑发展到了上万人,攻破淅川后就会向东北方的内乡县发动进攻。 李自成若破了内乡,有两条进军路线都对张守言有极大的威胁,闯军若是往东越过镇平县就是南阳府,而往东南破了邓州下一个就是新野。 换言之,李自成的部队与张守言的流民大营之间就相隔着两百里路,以闯军的脚程其实只要一天到两天时间。 闯军若围南阳府,流民大营北上之路即告断绝;若取邓州,流民大营有可能被李某整个吃下。 张守言在许州听闻消息后,重金求得马匹三十匹,带着魏驴子和十多个家丁一人双马往南阳赶,徐宝则带着余下的家丁在许州登船前往东南方向的颍州(阜阳),回苏州去接家眷往西北去。 除了魏驴子和少数几个家丁外,张守言和大部分家丁都是第一次骑快马。 之前张守言特意在内蒙练过一个月的骑术,但也仅限于草原小跑。 这一次为了加快速度,他给每个家丁都配上了极限运动护具和特制的棉帽头盔(抖音刷到的,看着像个棉帽,其实是个摩托车头盔),甚至还狠心把自己绑在了马上,大腿内侧和鞍具前方两侧都加装了海绵。 从许州到襄城,他一路是吐着跑过来的,两匹马换着骑乘,人和马都差点跑崩,在进入南阳府境内过了叶县之后,除了大腿内侧有些红肿之外,一行人都已经习惯了马上的颠簸。 在裕州歇息了一夜,十月初七过南阳府,初八半夜抵达新野流民大营外。 是夜,流民大营欢声雷动。 第二天一早,张守言召集黄彪几人商议大营北上事宜。 会议刚开始他们几个就期期艾艾的汇报了新的情况。 现在的流民大营又多出了一部分,由从湖广跟随而来的流民为主体,加上附近逃荒来的饥民,在流民大营附近驻扎,南阳府不肯赈济,而是把这些人也默认为了流民大营的一部分,人们称之为外营。 “九月底的时候,外营才上万人,李贼进河南后,淅川、内乡一带很多饥民都逃了过来,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三万多人。府衙甩锅只派了些书吏来,将他们按照我们营中的编制,每千人分做一处,日日来我们营中索粮。” 张守言闻言一怔,既然这所谓的外营维持下来了,便说明营中的粮食真的给了出去。 怪不得甘宝儿昨晚舍了命的“伺候”,原来是她管着的粮仓出了纰漏。 “若是再不拔营,外营的人数还会更多,”赵火头忧心忡忡,“届时我们想走怕是都难!” “我会派人接手外营,”张守言不以为意,粮食他还真的不缺,“不过你们派手狠的百人长带人跟着,我们分出去的粮食怕是被贪墨了不少,正好拿这些人头祭旗震慑外营的流民。” 庞功平脸上有些犹豫:“老爷,这些人贪墨肯定是有的,但都是南阳府的书吏,我们还要北上南阳只怕。” “放心,我们不去南阳,”张守言心中早有成算,“整合外营之后,妇孺老弱乘船,男子步行往回走,走白河再入襄阳,然后转入汉水往西北而行,直入谷城和光化北上淅水。” 黄彪猛然一震:“老爷,咱们这要是去找李闯的麻烦?” “等咱们到了淅川,李闯应该已经到了内乡,我们顺着丹水直接入陕到商州再步行前往临洮,”张守言点点地图微微一笑,“若是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他李自成还赖在淅川没走,我倒要称称这位闯王的成色如何?” 大量搜出来的粮食被堆积在乱哄哄的营地中央,几个被堵了嘴的南阳书吏被五花大绑的押在粮食堆的下方,大刀片子一闪人头纷纷落地,流民们顿时兴奋的大声呼喊了起来。 “今日起,愿意跟着大营去临洮垦荒又肯服管教的,每日半碗稀粥改为每日一稠一稀两碗,”张家的家奴大声对人群呼喝着,“老弱病幼坐船,年轻男女步行,到了地头,知府大人允诺男子可得十亩地,女子五亩!” 不说土地的吸引,便是眼前最实在的一日一稠一稀两碗粥,外营的人有八九成都愿意跟着张守言走。 大营整顿了三日,南阳府衙与流民大营打了好几个来回的嘴皮官司,南阳知府对张守言的弹章已经北寄,可张守言毫不在意。 十月十三日,五万余流民登船拔营南下,十月十七抵达襄阳,旋即绕道汉水往西北开去。 十月二十一过谷城时,流民大营哭声不断,当夜就有故土难离的百余人逃走,甚至包括几名民壮。 张守言直接放下话去,不愿意走的,愿意回去给人当隐户奴婢的尽可随意。 大营和船队为此在光化停了一日,最终选择离开的先后才六百多人。 这让张守言暗中松了一口气,途经谷城故地是他故意的安排,就是为了清除那些对他根本没有依附心的人,好在结果尚好,大半年的半军事化管理和不断投食,总算是把绝大部分人的心收拢到自己这里。 除开外营,流民大营剩下的人基本都可以算作张守言的基本盘了。 十月二十三,大营进入淅水,民壮探哨传来消息,闯军大部还在淅川县城招兵买马。 张守言闻讯之后,微微惊讶,他知道李自成这厮历史上只在淅川停留了一日,可这次却停留了足足半个月之久! 流民大营的先锋船队抵近淅川县城时,李闯攻击内乡的前锋也才出发不久。 而此刻县城内的流贼军力已经发展到了一万五千之众,闯军探子也发现了逆流而来的船队和铺天盖地的流民群。 李自成自然不可能会放弃这么大的一块“肥肉”。 七千流贼军呼啦啦的扑向了南方,而张守言则让黄彪、赵火头、庞功平三支千人队早早的在距离淅川五十里的贾沟下船,前行至距离县城二十里的李山脚下布阵,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十七章 强弓 刘体纯,原名刘二虎,是李自成的得意部将。 这一次攻击、收拢南来船队和流民的任务,李自成让他来负责。 李自成的部将们和“军师”们没一个看得起南来的流民大营,就在刘体纯率军南下后,流贼大队八千余人开始向西北方移动,作为攻击内乡的先锋大将刘宗敏的后援。 刘体纯一路冲到李山附近,这才发现对手的不同之处。 三个千人方阵成品字形排开,面对两倍之敌无人说话无人乱走,如同木偶一般冷漠。 而且他们布阵的位置很特别,背后是李山,左侧是淅水,右侧是一片沼泽湿地,这让自己的军马只能从对方的正面发动攻击。 这是刘体纯第一次看到如此古怪的军队,从头到脚一身黑,而且全员披甲,人手一面黑黝黝的圆盾和一杆锋利的长矛。 不妙! 这是刘体纯在见到民壮后的第一反应,当民壮们开始随着鼓声前进的时候,不光是刘体纯就连他身边的亲兵都露出了惊容。 三千人如同一人,脚步如雷,整齐的踩在了他们的心头。 前三排长矛斜举过头,后三排士兵持盾提斧跟随,最后是两排手持银光闪闪长弓的弓箭手。 在新野驻扎的这段时间,整个流民大营民壮都已经完成了换装。 民壮们现在都穿着一身印着“张”字的防暴服,包括肩甲、护肘、护腕、护腿、护膝,加上防暴头盔、防刺手套和防刺皮靴,人手一根长矛加防暴盾牌,个人格斗武器是一把五十六厘米长的现代工艺高碳钢做刃的利斧,手把是塑钢的,这东西比起刀剑来更为顺手,而且一击必杀。 不过这段时间民壮队最大的成果是完成了八百弓箭手的培训。 孟三娃如今是弓手队的大队目,手下有两百弓箭手,配属在打头的黄彪千人队后方。 当他看到流贼军呼啸而来,一股莫名的快意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对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现代工艺的反曲弓加上零件组,让培训弓箭手变得太过简单,而且张守言交代的弓箭手训练并不讲究准头,只考核抬弓的角度和辨认拉弓的刻度。 孟三娃他们认为整个培训过程中,最难学的是如何快速的摧毁自己的这张弓。 如果是在撤退过程中,弓手们要取走三个小零件组、或者破坏掉这些零件组也行,然后再拿走弓身上的小固定件,全部过程在十六息之内完成即合格。 经过全营力气最大的几人测试,没有零件组的帮忙,没人拉得开这张弓,而取走了小固定件,这张弓也就废了。 张守言保证在这个年代,没人能修复精密的零件组,更没人能造成合用的固定件。 三个民壮方阵整齐的齐齐前进三十步,在一声极重的鼓点之后,两息之内骤然停住,由动转静的过程极为震撼,正在冲锋的流贼大队不由得迟疑了好几息,在领头的流贼呼喝下才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民壮方阵忽然由静转动再次前进三十步,三千人如同山岳移动丝毫不乱,中间几排的斧盾手同时以斧击盾,金铁交鸣汇聚一个整齐的声音向流贼们压来,士气不经意间发生了此起彼伏的转换。 迟疑在流贼们中间再次产生,就在这个时候民壮队再次整齐的突前三十步,如林长矛随着一个声音劈下向前,整齐的劈枪声让大部分的流贼都心生胆怯。 随即巨大的“嗡”声从黑色洪流的身后响起,一排黑点急速窜上了半空。 装配了双弦刹车钢丝的加强反曲钢弓,现代测试的初速是280-320米/秒,远高于手q,略低于初级步枪。 第一波攻击距离是惊人的二百四十步,合后世三百六十米!(笔者查了半天,取一步大约15米,欢迎书友指正。) 一次性的硬塑料箭支在跨越惊人的距离后,落下时会发生一定的变形,导致最后的攻击点有些飘忽不定,所以这东西只适合大规模投射覆盖使用。 箭头上的高碳钢利刃,让这种箭支的破甲能力很强,加上特殊的流线型设计,在箭头突破障碍后,箭体会顺着箭头撕开的裂口飞速的窜进去,然后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四分五裂,给对手造成二次伤害。 这种在现代根本卖不出去的箭支,来到古代的战场上,却是敌方士兵的噩梦般存在。 刘体纯也是第一次看到能射到二百余步之外,伤害力还如此恐怖的弓箭。 被这种花花绿绿的箭支击中的流贼士兵没一个还能站得住的,有些打头阵的精锐手里的盾牌、身上的棉甲几乎毫无作用,有些身量不大的流贼甚至被一箭钉在了地上,如同虫子一般蠕动惨叫起来。 还有的手里拿着铁盾的,也被这种箭支直接射穿,随即箭头箭身骤然爆开,连同这持盾流贼和身边靠得近的伙伴都捂着脸惨叫倒地。 只有十来个披着铁甲的积年老贼,挥舞着刀斧大喊。 “这等强弓,入他n的最多能射箭,弓手就废逑了!大家伙加快脚步,贴上去啊!” 可事实却很残酷,零件组的滑轮组是十二倍力矩的,加上拉力器的帮助,民壮弓手们只用三分力就能拉满反曲弓。 在反复测试过后,张守言和黄彪等人认为弓手合理的攻击次数是一轮三十次到四十次拉弓,这还是在保证全部弓手可以立即重新投入战斗的前提下。 除了声噪大一些,这种弓几乎毫无弱点。 披着铁甲的老贼们也没能冲进民壮方阵前方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在进入一百五十步后,一次性箭支的破甲能力直接翻倍。 同时流贼先锋也进入了另外两个方阵弓箭手的打击范围。 而一些如同孟三娃这样的熟手猎户,也换上了昂贵的破甲箭,掺杂了钨钢的三棱箭头、碳素箭身、化纤箭羽,每支箭的批发价超过了十二块六。 三个方阵里,两百多猎户弓手一轮就射掉了三千块,理论上他们一分钟能射掉九万块。 站在淅水大船上的张守言心里微微肉疼,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这种箭大部分都能回收再利用”。 出自现代工艺的破甲箭,比之满清的重箭要强到没天理的地步,隔着一百多步将一个身披双层棉甲的大汉和他身后的一个流贼直接穿在了一起。 在距离民壮方阵一百到一百三十步时,六百弓手射出了四千支箭,孟三娃麾下的弓手就射出了其中的一千八百支箭,造成流贼死亡受伤的人数接近千人。 流贼前锋精锐折损超过三成,士气跌落到了极点。 看到流贼阵势疲软散乱,淅水上的船上响起了鼓声,二千四百民壮大声呼喝着再次列阵击盾上前,弓手也随即列队前进。 流贼前锋根本不敢继续冲锋,直接掉头就走,顿时与后方还在蒙头冲锋的流贼挤成一团。 随着方阵的逼近,箭雨再次光临流贼上空,心急的流贼已经开始劈砍拦住自己去路的 刘二虎脸色一变,这种场面他再熟悉不过:“叫老兄弟们立即走!” 说完他自己策马掉头就走,这就是流贼的天性使然。 第四十八章 埋伏 “不合理!” 张守言在船头摇摇头,自己刚刚看到数千流贼仓皇而逃的兴奋和豪迈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若是几年前的流贼,如此获胜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三年,闯贼麾下部将都是百战余生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如此莽撞的冲击占据地利的三千甲士大阵,除非李自成派来的是个傻子。” 魏驴子在他身边听得真切,也觉得老爷说的有理。 “老爷,只怕要提醒老黄他们,不要穷追。” 张守言点点头,魏驴子拿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把张守言的吩咐讲了一遍,很快正准备进入追击状态的三个方阵都慢慢停了下来,开始重新整队。 距离李山山脚五里处,刘体纯驻马于此,看着来路毫无动静,心中微微失望。 数千流贼正乱哄哄的从他身边跑过,往淅川县城方向逃窜,刘体纯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这次他带了七千人出来,早就发现对方不知名官军列阵的地势不适合人多一方,而且似乎还是三千甲士,刘体纯当时就看上了这些黑甲和武器。 他将前锋选了三千青壮,后队是两千老弱,一股脑的送给了“官军”当礼物,而被他们老营人马控制的两千人是新投来的各地好汉,都是与官军接过仗的人,是真正的精锐。 这两千人早就在距离李山十多里处的蛮子营埋伏,只等官军追杀乱了阵型,甚至骚扰地方,他便可以攻其腹背,一举鼎定胜局。 在刘体纯看来,再训练有素的官军,也压不下斩首记功和劫掠地方的诱惑。 好在张守言自家人知自家事,在另一个时空“遍访键盘诸闲”的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方阵的弱点——骑兵绕阵和来自侧后的攻击。 所以不管是流贼是真败退还是假败退,他都会选择谨慎的做法——逐步推进。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出错。 刘体纯有些焦躁的看着身边快过完的慌乱流贼,因为那些官军的影子还没有出现。 “难道遇到了一个胆小的?” 话刚落音,地平线上一条整齐的黑线出现了。 “nnd,追杀都列个队?要是官军都这样,劳资早跑出八百里地去了!” 刘体纯骂了几句,便带着亲信纵马往旁边的丘陵跑去。 如今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发现官军追击,他的部下会在后面的张营(地名)重整旗鼓进行反击,届时他会率部从蛮子营杀出阻断官军的后路,前后夹击之下,任是什么样的官军都逃不过败亡的结局。 进入蛮子营丘陵后坡之前,刘体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一只飞的很慢的鸟儿在丘陵上空盘旋,他不由得又骂了一声。 “罗户儿办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怎么不提前清理了后坡的树木,让鸟儿还在这里盘旋不去?” 其中一名亲信也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将军不过一只鸟罢了,倒也寻常。” 几人互相调侃了那个罗户儿几句,骑着马上了后坡。 而后坡上,密密麻麻的坐着、躺着两千多人。 这些人与之前的流贼不同,几乎全部都有正规的兵器在手,还按兵器的种类分成了好几拨,其中一拨近两百人的弓手最是引人注目。 “领军的贼将还真是大方,”张守言看着无人机传过来的画面,笑着对魏驴子道,“之前四五千人冲阵,弓手不过才几十个,竟然把大部分弓手都藏在了这里。” 魏驴子对于老爷的秘术早就习惯,心中对张守言只有愈发的崇敬。 “老爷,贼将就算让这些弓手参与冲阵,也根本挨不着咱们的大阵。这些弓手最多能射一百步,这个距离只要衣服穿厚些都没事,咱们的弓放开了用三百步也是寻常,要我是贼将也会把弓手藏起来。” “告诉黄彪、赵火头和庞功平,合成一座大阵稳步前行。届时弓箭手暂时不要动,放对方的伏兵贴近后阵,我要看看他们接阵的情况。” 魏驴子明白自家老爷的意思,这是要通过实战来检验q阵和斧盾手,急忙把指令通过黑匣子发了出去。 “爷,官军变阵了!” 在探子的呼声中,刘体纯悄悄的摸上了丘陵顶部,用手在眼前搭起凉棚向南边看去。 果不其然,品字方阵的三个小阵正在飞快的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刘体纯在心中默数了一回,只花了大约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不到20分钟),这三千人就完成了重组。 “nnd,这是哪里的官军?”刘体纯额头有些冒汗,“莫不是京里的御林军来了,怎么看着这么渗人呢?” “十六分钟!”张守言把怀表收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要是遇上伏击或者骑兵冲锋,这都够败两次的了,驴子,记得战后通知他们几个要加强练习!” “知道了,老爷!” 刘体纯虽然自己心里有了些退意,但是好在这些“官军”已经自大了起来,把少数的几个探子都收了回去,大阵加快速度往淅川方向杀去。 “活该我老刘今天要发利是~!” 刘体纯估摸了一阵,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一挥手,身后两千人都稀稀拉拉的站了起来。 “大家伙今天都要换上那些黑甲,跟我来!” 两千人跟在刘体纯身后向民壮大阵的后路摸去。 负责大阵后阵的是庞功平,他有些不习惯的摸了一下耳机,带着冷笑看向了后路。 大阵的现场总指挥是资格更老的黄彪,当耳机里传来前方流贼开始倒卷的时候,他下令全阵停步再次整队。 “前方敌军七百步!后方敌军六百五十步!” 大阵后排黑甲民壮在口令下齐齐向后转,两排手持半人高防暴方盾和大斧头的士兵来到了第一列,两个盾牌上下卡住,互相紧挨着组成了一道的百米宽、一人多高的盾牌防线,围住了大阵的东西北三面。 而临近淅水的一面,距离河岸只有几十步,三艘载着剩下两百弓箭手的大船已经缓缓靠近河岸,若是贼军敢于绕到这边攻击大阵,就会落入船队与大阵弓箭手的交叉覆盖区域,那纯属找死。 后两排长矛兵把长矛架在了盾墙中间刻意留出的两个相邻的槽缝里,不论是斧盾兵和长矛兵都可以通过盾牌上的高强度玻璃窗口看到盾墙之外的情景。 所有的民壮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口里也有了吐沫,这是肾上腺素开始分泌的前兆。 陈二郎率领的五十人刚好就在后阵,要不是提前知道后面有“伏兵”,他和他的五十人怕是都会心慌意乱。 “后路来的敌人只有两千,”庞功平的大嗓门响彻了后阵,“弓箭手不许放箭,放他们过来,让盾q阵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主将豪气,陈二郎等属下胆气又壮了三分。 当前阵的喊杀声响起,后路赶来“夹击”的贼军已经冲到了后阵盾墙十来步的距离。 贼军弓箭手的几阵箭雨落入了后阵,前四排的斧盾手和长矛手都躲在盾墙下,而后几排的长矛手和弓箭手都低下头,把左臂上固定的圆形防爆小盾牌举到了胸前上方。 贼军的弓箭射了几轮,面对民壮的防暴头盔、防暴盾牌和防暴服几乎毫无威胁,只有五六个运气太差的民壮在手臂、小腿肚子等没有硬物防护的地方中了一箭,可最多也只突破了高强度涂层面料和特种塑料面料,受一点小伤。 “甲~!”陈二郎听到了庞功平的发令,随即大喝一声。 他麾下五十名民壮中单数号的人吐了几口气,上前半步,长矛回收了两尺距离,腰部同时开始蓄力。 陈二郎也看到有些民壮的小腿肚子正在微微发抖,他走过去就是一鞭子抽在了其中一个民壮的小腿上。 “抖什么抖?就当来了一群野猪!” 听到鞭子一响,民壮们瞬间不抖了,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 流贼对破阵自有一套法子,在靠近盾墙五步时,一阵短枪和斧头被扔了出来,狠狠的砸在了盾墙上。 盾墙后的两个斧盾兵死死的用身体上的护肩顶住盾牌,盾牌下方的钢制卡槽卡入泥土三寸之多,让这一阵斧头和短枪投掷近乎无用。 “突~!” 单号数长矛兵猛然向自己的左侧三十度角突刺,绝大部分的流贼都猝不及防,而且他们大都是右手持武器,对于从左侧袭来的长矛一时无法格挡,又因为人群太过密集更无法闪身,只能眼睁睁的卡着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刺~!” 双号数的长矛兵也发力向左突刺,矛尖入体身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是两个突刺来回,飙射出来的鲜x呲满了长长的盾墙,盾牌上的高强度玻璃上也是一片猩红。 流贼们也被鲜血刺红了眼睛,不顾生死的反复冲击着。 直到有人发现盾墙前堆满了尸体和惨叫翻滚的同伴,已经无法下脚,流贼们的攻击才不得不暂缓了下来。 天上的无人机把流贼的调动看的一览无余,趁着这个机会,庞功平把突刺了七八轮的两排长矛兵撤下,后两排长矛兵交替上前,迎接流贼下一波的扑击。 刘体纯心底在发凉。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官军在被包围之后居然一点都不慌乱,而这种盾墙强度和长矛的杀伤效率也太过惊人。 “nnd,他们的弓箭手竟然一直不冒头,这些人是在拿我们练军?!” 刘体纯随意一指盾墙的某处,招呼手下的几个亲信:“你们三个带三十个老营的人,披双甲给我逮住两个盾牌连接处冲击,劳资不信就冲不开!” 第四十九章 完胜 方阵前阵的战斗,虽然面对的敌人更多,但远没攻击后阵的流贼精锐,在被民壮戳倒几百人后就迅速崩了下去。 当贼将把人手再次组织起来,已经过了半柱香。 刘体纯亲率两千悍贼,攻击频率就要快得多,呼啦啦六百人分做三团再次向着后阵盾墙扑击过来。 其中左侧攻击群里,还隐藏着几十名披甲悍贼。 庞功平看着盾墙前堆积的死尸和哀嚎的流贼,微微皱眉。 “第二阵列盾墙,第一阵后撤二十步。” 随着他一声令下,后排正在休息的斧盾手当即在第一道盾墙后二十步架起第二道盾墙。 之前换下来的长矛手,也在第二道盾墙后部署完毕。 一声哨子响起,第一道盾墙上的斧盾手、长矛手飞速撤退,从刻意留出来的缝隙进入第二道盾墙后,随后缝隙便被封死。 第一道盾墙原来所在的地方,满地都是流贼们的鲜血和民壮们的呕吐物。 血腥味夹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弥漫在原地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前阵黄彪也命令第一阵收缩了二十步,整个方阵似乎被流贼的攻势压缩得窄了些。 很多不明就里的流贼兴奋了起来,声势再涨两分。 在船头通过特殊手段观看战局的张守言,没有干涉庞功平和黄彪的指挥,而是关注到了攻击后阵流贼中又有几百人姗姗来迟。 流贼们在吃力推拉的东西,看到那圆滚滚的管子,张守言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流贼从淅川县城缴获的三门火炮! 与火炮一同到来的还有百多个举着各式火器的流贼。 门板、盾牌、树枝遮住了这些火器慢慢的向后阵靠近,同时魏驴子也在屏幕上发现了其中一部扑击后阵盾墙的流贼中有大量的反光。 “老爷左侧那群流贼里藏了几十个甲士!” “可以了,”张守言对于今天的实战测试基本满意,微笑吩咐魏驴子,“叫弓手开始射击,重点打击火器群和甲士的方位。驴子,你也去办自己的事!” 魏驴子大笑起来,磨拳擦掌的对着黑匣子叫了几声,匆忙上了一艘小船箭一般的往下游去了。 对于火器信心满满的刘体纯,已经组织好了七八百人的后队人马准备后续跟进。 在他看来,只要火炮进入百步之内,什么样的方阵都是渣渣。 可惜在方阵内部,赵火头的传令声响起:“全体都有,火矢准备三连射!” 孟三娃率先射出了一根带着彩烟的箭矢,箭矢在空中拉出一条烟痕落在了流贼火器阵列的身后。 “臂高两寸,刻度六分!第一发齐射!” “嗡”的一声,方阵内部空气剧烈抖动,两百支火矢化作一片红云跨过一百七十步的距离,准确的落入了正在缓慢移动的流贼火器阵列的后方。 一息之后,另外两百弓手也松开了弓弦,又是一片火云飞出。 流贼火器阵列后有什么? 四五辆大车,全是土火药! 第三轮火云还没来得及射出,战场上所有人都先看到了一团太阳,然后是剧烈翻滚的橘红色火焰和烟雾,吞噬了十丈空间,随后淡白色的气浪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横扫了数十丈的方圆。 隔着一百七十步的盾墙上也被飞石打得呯呯作响。 流贼火器阵列后方瞬间少了一半人。 随着第二团巨大火焰升起,爆炸声浪将其中一辆幸存的大车直接送到了十多米的空中。 如同抛飞玩具一般的大车带着火焰在空中翻滚,就在下一秒,大车在空中化作了一团太阳,绚丽异常。 士气大振的民壮大阵第三轮火矢,精准的落入了四散零落的流贼火器部队里。 一连四轮八百支高穿透力的火矢打击,让失魂落魄的流贼火器手士气直接崩溃,幸存的几十人把火铳一扔,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的往后逃去。 下一轮火矢打击落在了已经冲到盾墙前三十步的流贼冲阵人群里。 在这个距离上,不说盾牌、棉甲、纸甲之类的防御,就连披着双层铁甲的大汉,也扛不住双料刹车钢丝带来的巨大动能。 地上被钉了一串人,一箭射穿两个人的都有好几处。 还冲个屁阵! 剩下的流贼们,集体发了一声喊,扭头就跑。 老练的流贼边跑还将身上的重物利落的丢掉,比如武器、铁甲、棉甲之类。 下几轮火矢打击转到了前阵前方的流贼头上,这伙流贼溃得更快。 船头号手开始吹号,民壮大立即阵一分为二,开始向两侧如墙推进! 刘体纯怒骂不止,但是他知道今天自己栽了,竟然碰上了如此变态的方阵。 可就在这时,他麾下的探子疯一样的从后方逃了过来。 “将军~,大事不好!”探子喘得如同风箱一般,“咱们身后五里,从船上下来了上千黑甲兵!他们正在列阵,咱们后路被断了!” 刘体纯身边几个流贼头目,听到这个消息齐齐脸色发白。 “慌什么!?”刘体纯大喝一声,“这里是不能留了,叫大家伙都往北边山里跑,告诉大家伙咱们去内乡汇合闯王去!走!” 说完,刘体纯带头驱马往北边跑去。 头目们一逃,流贼大队立即崩溃,得到刘体纯传令的流贼只是少数,大部分流贼都本能的往后撤退,最终被魏驴子的千人队堵住。 这个时候再想往山里逃,却是晚了。 赵火头已经带着几个百人队堵住了北逃的路。 流贼们没有一个敢于往南边跳河逃走的,因为沂水上几百艘各式船只正静静的停在那里。 最终,剩下七百多流贼全部跪倒在地,束手就擒! 而黄彪则率领前阵一千三百人追着流贼们的屁股杀进了淅川县城。 直到这个时候,张守言才把最后一个千直辖的人队投入战场。 直属千人队在淅川县城西下船,堵住了县城西门。 当分出四个百人队堵住淅川北门时,能及时逃离淅川的流贼不过千余。 这一战,张守言部击杀流贼两千七百余,俘获三千一百人,刘体纯仅仅带着千余人逃脱。 同时在失陷了大半个月之后,淅川县被收复。 “什么?内乡县令跑了!” 张守言刚刚在淅川县城安顿下来,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消息。 刘宗敏的骑兵刚刚抵达内乡县外,县令居然弃城而逃! 就在张守言拿下淅川的同时,李自成兵不血刃的占据了内乡。 在老天的眷顾下,李自成又拥有了新的据点和更大的战略空间。 “呵呵呵呵,”张守言苦笑得很无力,“这个大明朝啊还真是……,好在我的志向不是做个大明的纯臣,否则非被气到吐血不可。” 魏驴子的千人队被紧急派上了城楼,同时张守言调配船只,将后方在沂水北岸行进的流民全部转运到南岸去,这是为了防止李自成的反击。 “正好,南阳知府丘懋素与我正在互相弹劾,”张守言笑眯眯的写起了弹章,“本来内乡知县逃走,丘某人不过是一个记档处分或者降职留用,可偏偏本官却拿下了淅川!” 第五十章 各方的判断 失魂落魄的内乡县令马骋令被人拖了下去,南阳知府丘懋素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官椅上。 在看到逃亡而来的马骋令的第一眼,丘懋素心中就冒出了无边的杀意。 内乡这个地方也敢随意丢弃!? 最初丘懋素听闻李自成攻击淅川县时,并不是十分的慌乱。 因为在李自成的攻击方向上,横着丹水、淅水、湍水三条大河。 只要守住内乡,李闯流贼便无法渡过湍水,除非李闯敢于不管不顾的直接渡河,丘懋素在听闻李自成入境之后便请南洋水师入驻了湍水下游的邓州。 南洋水师虽然只是一个千户所,但足以让李闯贼众在渡河时损失大半。 夺了内乡,李闯的进攻选择便多了好几个。 “若是贼人蠢笨,趋赵河而窥镇平,意图我南阳府城,某倒是求之不得,”丘懋素在与南阳知县姚运熙讨论贼势,“只怕李闯不往南阳来,而往汝洛去,贼势必烈!” 姚运熙点头附和:“府尊所虑不差,下官看李闯不会往镇平来,赵河、潦河不是那么好渡的。闯贼所部最善陆地行走,多半还是往东北熊耳山一带流窜,过伏牛山往河南府的卢氏或者嵩县去。” 丘懋素闻之赞许。 两人又议了一回南阳北面百重山一带的防御事宜,丘懋素正要端茶送客,却看见几个衙役欢天喜地的抢了进来。 “府尊老爷,大喜啊!” “临洮府张老爷沿淅水北上,在淅川南部大败闯军,如今已经收复了淅川县城!” 丘懋素和姚运熙闻言大喜,虽然两人都与张守言不太对付,但并不妨碍他们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 毕竟收复了淅川县,届时板子打下来,丘懋素会好过不少,而于姚运熙而言,南阳的军心民气也会增涨不少。 “可惜,如此一来,张大人行军法诛杀诸吏一事,怕是我南阳不好再追究了。” 姚运熙笑着看向丘府台,言中之意却是想让府台借着这个由头好下台与张府台讲和,毕竟张守言收复淅川,南阳知府是最大的受益方之一。 可不知丘懋素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随即苦笑了起来。 “内乡知县误我!某这府台怕是坐不稳了!” 姚运熙不解道:“张府台复了淅川,为何说会有碍大人这官位?” 丘懋素扯着姚县令来到案边,指着岸上的地图道:“你来看,张守言几千民壮收复淅川,这便是断了李闯的归途,使得闯贼失了根据。若是内乡不失,某又请南阳水师千户入驻邓州,你觉得形式如何?” 姚县令仔细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阵,忽然惊觉。 “若如此,李闯贼众便陷在了淅川、内乡、邓州之间的三角地带,加上淅水、湍水拦住南北去路,又有南洋水师阻拦,贼人是万万过不了两条大河,北去又被西峡口和菊潭天险阻碍。若是南下,许家寨、太白山、党之口品字排列,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这、这、这岂不是李闯自陷绝地!?” “马骋令该杀!” 姚运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话来。 内乡失却,湍水中游尽归流贼所有,南洋水师再也拦不住李闯大军渡河北去,本该陷入绝境的流贼居然获得了战略上的优势。 所以朝廷和河南巡抚绝对不会放过马骋令,也不会轻易放过丘懋素。 丘懋素只能率先上折请罪,忧心忡忡的过了三日,府台衙门却收到了张守言送来的弹章,要经过府衙送呈通政司。 不用猜,丘懋素知道这是张守言在光明正大的弹劾自己和内向县令。 他没有吩咐阻拦,只是黯然让人往上递,因为换做他自己是张守言,打下淅川断了贼人后路,却听说内乡丢了,怕也会气死当场。 书吏又报丘懋素:“张大人投书之人替张大人留话给府尊,说是要防备李闯过五朵山,渡洧水往南召去,分水岭和鲁阳关怕是要防范起来。” “五朵山、洧水?” 丘懋素急忙看了地图,楞了半晌才冷笑起来。 “这个张信之,好运得了一场胜仗,倒指点起某家南阳的地形来了?贼人到了五朵山,往西北去一路平原,翻过伏牛山就到了富庶的河南府,怎会东渡洧水,跨丹霞山来取南召?” “下官也觉得张大人怕是多虑了,”姚运熙看完地图也大大的摇头,“不说洧水,南召城背靠丹霞山和分水岭,实为雄城。贼人若是不能急下南召,我南阳、裕州、叶县、舞阳各地兵马借舞水、洧水、堵水之便利,不消几日便能合围南召城下。” “如此贼人只能绕道分水岭强攻鲁阳关天险,若是也不能急下,势必会被我等困于分水岭中,”丘懋素摇摇头,“张信之太小看李闯了,他这次胜得太过侥幸,须知这些贼人可不笨。” “然也,届时我们只需防着贼人又往西边的来路逃走即可,用南洋水师阻断洧水上游,贼人西退之路也告断绝。南召地处百重山、方城山、丹霞山和洧水合围之地,借李闯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来。” 姚运熙说完这段话,又把手指指向了湍水、洧水上游缺口出的伏牛山。 “大人无须多论,贼人必走伏牛山南部余脉,熊耳山与伏牛山之间的豁口!” “君之见解与某相同,”丘懋素斩钉截铁道,“我已探知贼人从内乡拔营北上,某请本府各处兵马分兵两处,一路沿湍水逼近内乡,一路沿赵河北上五朵山直奔伏牛山豁口去堵截贼人。” 时间回到三日前。 “侥幸~!”李自成微叹一声,看向堂下诸人,“多亏了老刘一举拿下了内乡,不然咱们可真个危险了!” 新从卢氏来投的李岩也点头道:“确实是险极,这一番须给刘将军记一大功。岩此番判断有误,竟不知张守言的民壮如此雄壮,还请闯王责罚!” 刘宗敏闻言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其实他在听闻淅川被夺后也是暗叫侥幸,若那内乡县令晚跑两个时辰,形势将变得极为凶险。 “罢了,李岩兄弟也足够重视那姓张的,给了刘二虎七千人马,几乎是咱们全部兵马的小一半,谁又知道那些所谓的民壮比官军还狠上一倍不止。” 李自成摇头,不肯处罚李岩。 这些谋士都是初来乍到,他宝贝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处罚分毫。 “再说李岩兄弟早就劝过我,说淅川县不能久居,可是咱要留下来等飞过天兄弟来汇合。” “什么兄弟?!”刘宗敏见闯王提到了飞过天,顿时不乐意起来,“说好来河南相会的,结果那厮听说八大王和曹操又逃了出来,招呼都不打转头去了四川,什么玩意!?害的咱白等这些天,还差点被官军给围了!” “算了,老刘!”李自成劝了刘宗敏一句,又笑着看向牛金星等人,“各位先生,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伏牛山豁口去卢氏、嵩县收拢饥民,然后再往西北去洛阳?” “闯王,”李岩忽然开口,“这条路现在怕是走不得了!” “李岩兄弟,怎么个说法?” “南阳官军怕是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谋划,便是河南府那头,卢氏的兵马也应该在往伏牛山的路上,这条路不好走了!” 刘宗敏斜着眼睛看李岩:“那咱们往回走,去和那个姓张的再战几回?给二虎报仇雪恨?” “不!”李岩自信的笑着一指地形图,“咱们就去丹霞山,他们绝对猜不到的这条死路,一路破南召,攻鲁阳关,我们去郏县!” (张守言摊摊手,老丘你不信我也就算了,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史料你也不信,活该你倒霉!) 第五十一章 西行 崇祯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李闯在内乡收拢河南各地义军、饥民两万余人后,拔营北上。 丘懋素从泌阳、唐县、叶县、舞阳、裕州各地“请”来的官军于二十八日“收复”内乡,丘懋素并诸官军均向上报捷。 官军同时“扫荡”地方,擒斩“匪众一千余人”。 丘懋素闻讯唯恐诸官军抓良冒功,遣人飞马探查,却查出一桩“可耻”的买卖来。 这些被擒获的贼人都是真贼人,不过是张守言部从战场上俘获来的。 “听闻张公好古物、玉器,诸卫千户守备连夜从内乡飞奔淅川,用珍藏或搜刮来的古物玉器从张大人手里买下了一千六百名活贼,”使者小心的抬头看了自家府尊大人一眼,见丘懋素不怒不喜的,便小声接着禀报,“几位千户都说张大人为人爽快,明码标价,还童叟无欺。” 丘懋素强忍着暴怒的情绪,压着怒气问:“怎么个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说是,玉器成色三分,一斤下等成色玉器能换十颗贼头,中等的换二十颗,上等的五十颗。古物则只换活贼,一斤古物能换十个活贼。张大人从数万流民里寻了七八个古物行的老手,听说这两日几乎要忙晕,几位千户、守备让小的告知大人,报捷的文书先缓几日,他们说不定这几日还有斩获。” 丘懋素最心爱的茶盏被狠狠的砸在地下,四分五裂。 “张守言~!吾与汝势不两立~!” 一阵阵揪心涌上丘知府的心头,这些千户、守备的玉器、古物哪里来的? 很显然在流贼掠过之后,内乡又被这些杀才洗了一遍。 张守言手里的俘虏和人头,肯定让这些千户、守备红了眼,为了升官和袭爵,这起子粗胚有什么事不敢干! 丘懋素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后衙,忽然想到刚才被自己砸碎的茶盏,心中不免一阵心疼。 “去夫人那里,把我那只宋窑的梅枝茶盏取来,”丘懋素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正房取茶盏,自己则在书房里用小铜炉煮起茶来,他准备品品茶,好好平复一下心境。 等到水沸时,丘懋素长叹一声,说不出的憋闷和酸楚。 明知张守言和那些军官违规犯矩,可他非但举报不得,反而要替这些人好生遮掩一二。 蛮子营一战,张守言部杀流贼两千七百余,俘获三千一百人,这是一场大胜。 谁知张守言居然毫不犹豫的把好处拿了出来给大家分润,他丘懋素要是从中作梗,怕是各地的军官都会恨死他,往后他别想再请动任何一支军马,南阳府的剿贼大计也定会泡汤。 “屈死某也!”丘懋素恨声道,转而对外怒喝,“取个茶盏而已,怎的去了如许之久?!” 早在门口徘徊的小厮立即滚了进来,趴在地上直哆嗦。 “回、回老爷话,”小厮把头埋的深深的,根本不敢去看自家老爷的表情,“夫人上午让人把老爷的一些古物、字画打包,其中就有老爷的梅枝茶盏,让刘管家带着坐船往淅川去了。” 丘懋素晃了一晃,心酸苦楚一起涌上头来,这次他倒不是心疼茶盏,而是感叹自己夫人的不容易,自己一个大好男儿,为了保留自己的官位,居然还要要夫人低声下气去求人。 随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老爷~!老爷~!快来人啊,叫医官~!” 绝大部分的老百姓,除非是面对生死抉择,只要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就很少会有人选择造反。 从崇祯六年起的旱灾、蝗灾已经让河南人彻底麻木和绝望,而崇祯十三的大旱更是创下了河南五百年来的记录,加之绵绵不绝的藩王供奉和辽饷加派让河南百姓根本无法在生存下去。 十个河南饥民里有三到四成选择了去投奔闯王,剩下的不是在观望就是在打点行装。 近来南阳西部和南部都在流传一个消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按察副使、临洮知府正在收拢灾民西去临洮垦田,正好途经南阳,如今正在淅川县城歇脚。 这位张大人麾下有五六万流民,但凡跟着他走的每日都有两碗稀粥喝。 “听闻这稀粥看不清人影,一口下去满嘴饭粒,还是大碗不是小碗!” “就是听说这位张大人规矩大!” “规矩大咋啦?人家是真给吃的!” “我打听的清楚,两碗稀粥是跟着走的有,但是要入册。若是肯入营去临洮垦荒的,按了指印后,一日是一稠一稀两碗粥,还发一身厚衣裳。” 跟着李自成要去拼命,而跟着张守言则是暂时不用,说好到地方还给分田地。 李自成这些天在内乡聚拢了两万人,而张守言这边则收拢了一万多人。 十一月间整个河南都在流传两段歌谣。 其一是“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其二是“一日两顿粥,北上黄河头,十亩自耕地,可传一百年。” 相对而言,张守言的歌谣对饥民们更具吸引力,被大旱折磨了好些年的人们,对不会断流的黄河源头充满了憧憬。 有地可以耕,谁会去造反? 十一月初四,张守言拔营往西北去,船队改走淅川县南的河岔口进入南边的丹水,丹水两岸密密麻麻的都是跟着张守言迁徙的流民。 麻木了好几年的百姓,一水的枯瘦黝黑,眼里也终于有了一丝光。 考虑到很多饥民的身体状况,张守言一日只走二十里。 走了三日,流民大营才走到丹水中游的苏家沟,而人数已经从最初的两万人增加到了七万余。 派到前方荆子口关探路的人回报:“大人,丹水前面水太浅,船队过不去了!” 张守言站在船头看向丹水两岸的河堤,因为连年的干旱,水面已经降到了离河堤顶部两丈许。 十一月初七,张守言将所有的船只留在了荆子口关,带着人数增加到八万的流民大营进入了陕西地界。 三边总督兼抚陕西丁启睿已经派人在商南候着。 原来是丁启睿率领新招募的秦军,奉督师杨嗣昌的命令从华阴进入河南,去镇压李自成去了。 张守言闻言笑笑不以为意,杨嗣昌给丁启睿的命令是在十月初,可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自己带着大几万流民进入陕西后,他就立即殷勤的率军进入了河南。 丁启睿实在是没钱没粮食招呼张守言的流民大营,索性直接躲了。 陕西这些年的光景与河南都差不多,只看那些义军头领大部分是陕西人就知道这些年陕西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 好在张守言根本就没打算依靠过丁启睿,大营过了商南之后在商州以南直接转向西行,准备沿着山阳、镇安一线笔直的西行往临洮去。 穿过整个西安府抵达西安府最西边的黑木峪南端,流民大营花了整整半个月时间。 因为不光西安府,就连庆阳府、凤翔府的饥民也纷纷向这边赶了过来。 秦岭南端脚下,拖儿带女的流民们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张守言每日光熬稀粥的碎米粮食就要用掉15吨,他在现代租用的大仓库里养了三十多只野猫,陆陆续续从各地送来的两千吨碎米都堆积在这里,老鼠根本抓不完。 这种米批发得越多越便宜,从之前的2700元/吨已经降到了2550元/吨。 这种现代社会用来酿酒和加工饲料的次品粮食,放在明末却是上等的好口粮,五百吨碎米都用来熬粥的话,能支撑十万人大约四个月。 第五十二章 上天猴马队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初六日,流民大营集体穿过柴家关进入汉中腹地,在汉中洋州县佛坪驻扎。 中军大帐,黄彪呲着牙花走了进来。 张守言闻到了黄彪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不禁皱眉道:“你自己动的手?” 黄彪给张守言半跪了一下,嘿然笑道:“看到那起子畜生,某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动手做了一个。不管老爷是打还是罚,俺都认了。” 张守言闻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案上的折子上,提笔继续写他的谢恩折子。 “滚起来,吩咐下去,把这些人的家眷都赶出大营五里之外,大营绝对不收没人理的人口。” 黄彪“诶”了一声,转头离开了大帐。 前一日,张守言派人突击搜查了整个外营和跟随的流民群,找出了二十多个身上带有不明肉条的人,还有专门在夜里熬肉汤的几伙人。 大冬天虽然没有落雪,可谁能夜夜都猎到能熬一大锅肉汤的野味? 有这能耐,还跟着大营干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张守言立即动用军法处斩了五十多人。 李自成果然还是如同历史上那般,从鲁阳关绝地攻进了汝阳府,成功跳出了南阳军马的围堵。 汝阳府境内的各处山寨、乱民如蚁聚一般归附到李自成的麾下。 张守言走到商南时,李自成的流贼军已经发展到了六万余人并攻克郏县,汝阳官军一战即溃,而南阳军马则根本不敢北顾。 整个河南都被震动。 在这个情况下,张守言之前获得的蛮子营“大捷”被朝廷拿到了台面上来大肆宣扬。 朝廷使者在柴家关追上了张守言,也带来了他新的封赏和职位。 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右佥都御史、兵部郎中兼抚临洮事。 因为右参议是从三品衔,所以张守言的“便宜”老爹和老娘也跟着追赠了嘉议大夫和淑人的封号,留京的刘锦绮也被封了恭人的诰命。 一堆的封诰赏下来,崇祯在体面上还真不小气,就是答应过张守言的银子和粮食却只字不提。 写完谢恩的折子,张守言走出大帐在中军里散步。 帐外天气极冷,可入冬以来就是不曾下雪。 “眼见得明年又是一个荒年,”张守言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喃喃自语,“可不下雨雪,对于大营来说也少了些负担。” 张守言心头的压力一点也不小,毕竟他在进行的事情不是一场游戏和数据,十万民众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赵火头负责全营的后卫,在他每日的回报里,每天因为各种原因死去而被掩埋或直接抛尸荒野的的人超过三百余。 这一路走来,坟茔也布满了来路两侧。 看着天空发了一回呆,魏驴子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老爷,我方才把神鸟放上了天,发现东南方有几匹探马在窥视大营,看服色不似官军,这几人最后都往子午谷方向去了。” “子午谷?” 张守言闻言微微一惊,陕西境内成气候的流贼不少,很显然这是有人盯上他了。 他查过历史,这个时期汉中境内流贼都不成气候,没一个拥有敢对如此体量流民下手的实力。 那么,既然不是汉中本地的流贼。 回到大帐内的张守言,手指在地图上顺着子午谷的走向慢慢的往东北方划去。 不对劲,子午谷的西北方是西安府境内,在这里活动的流贼都南下去找李自成抱团去了,那又是会是谁呢? 张守言最后把目光移向了陕西北部的庆阳府和延安府。 “宝儿,”随着张守言的叫声,甘宝儿从后账走了出来。 “老爷叫我,可是有吩咐?” “这两日来投大营的人里,是不是精壮男子多了不少?籍贯和口音最多的又是哪里?” 甘宝儿点头:“还真是如此,这几日来了不少延安府的流民相投,三日里来了小两百号人。也亏得他们追得快,不然我们大营入了大散关,他们可就吃不上我们的粥了。” 张守言摇摇头,让人把庞功平叫了过来,耳语吩咐了一番。 庞功平脸皮微微一动,旋即抱手而去。 “骑马的自然追得快,”张守言笑着刮了刮通房丫鬟的鼻子,“不过他们的胃口很大,才看不起一日两碗粥,他们是想要爷的全部粮食。支撑十万百姓走了大半个月,现在这些人都知道爷手里有粮食了。” 甘宝儿曾经自己也是流贼,立即从张守言的话里猜出了隐藏的含义。 她忽然一拍手:“换我早些时间怕也不会放过老爷这个大肥羊,我得找个借口去看看这些人,只要他们是流贼扮的,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不用了,”张守言搂过了甘宝儿的腰,“这件事我交给了庞功平去做,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老爷身边伺候,伺候好了爷有赏。” 想到张守言的那些好东西,甘宝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大白天的,大帐的帐帘被拉上了。 “这些人就藏在石泉和洋县之间的子午镇外,清一水都是马队,我带人混进去转了一圈,问得清楚,”庞功平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回来禀报,“是延安府的上天猴,有一千三百人左右,全是马队,就是奔着咱们的粮食来的。” “上天猴?” 张守言翻开一本小册子,找到了关于这个上天猴的介绍。 上天猴原名刘九思,崇祯九年曾经席卷延安府洛川和宜川一带,近几年屡被官军挫败。 只因刘九思的老营都是马队,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围剿成功过。 “刘九思跑得可够远,”张守言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从洛川到子午镇,这都有六百里地了!” 庞功平摇头叹气:“如今流贼们纷纷往河南去投李闯,各地官军、官员都视若不见,任由流贼离境,往上只报自己驱贼有功。上天猴的这支马队是走永寿、乾州过来的,听他们自己说这一路都明目张胆打着闯贼的旗号,说要去经商南去河南投李闯,结果轻轻松松的就到了咱们这里。” “佛坪这里群山环绕,不利于他们马队发威,所以他们不会来这里,”张守言微笑着把手指点在了西南方槐树关的位置,“槐树关这里是进入汉中平原前最合适的一片平地,错过此处,他们就要跟着我们进入汉中平原。万一被官军堵住了入山的路,他们就真个自陷绝地。” “让我们槐树关和和这只上天猴好好会上一会!” 第五十三章 变计 汉中府与西安府之间的绵绵群山之中,路窄崎岖。 十万百姓分做上百队在蜿蜒迂回的山路上缓缓而行。 张守言每千人设为一个千民队,立队首一名、队副两名,每百人又设正副组长一名。 当日卯末(早7点)流民大营开始陆续拔营从佛坪动身。 张守言亲自在现场指点,每隔半刻,即启程一个千民队。 与负责开路的民壮百人队一起动身的第一个千民队,在抵达距离佛坪四十里外的佛坪,开始准备宿营时,佛坪这里最后一个千民队还在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即便是入夜时分,依然有长达十里的火把长蛇在山道上赶路。 如此走了三日,流民大营这才走到一个名叫简家河的地方。 “老爷,到了此处,比之群山之中地势便开阔了起来,”黄彪站在张守言的身边,指着如同出山洪龙的人流发出了一声慨叹,“人可以站得开,但还是跑不得马。” “距离槐树关还有多远?” “回老爷的话,”正好庞功平骑着马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由此往西去是三十里都是下山坡路,进入隘口后一里许便是槐树关。彼处古时尚有关墙,如今只剩山隘之间的几堵土墙在。出了槐树关便是一马平川,又五里便有官军的烽燧。” 张守言微微颔首,又问:“槐树关内的地势如何?” “除了群山的一点余脉,其余全是平地,若是在那里遭遇马队,怕是极为麻烦!” 张守言不敢大意,又召集了几人在路边商议。 首先说话的是一直在监控上天猴的魏驴子。 “这起马贼如今在简家河东边十五里左右的黄泥岗。他们的探子狡猾的厉害,从来只在东边探看,绝对不往上风口的西边去。” 看着魏驴子在地图上指出的位置,张守言笑了起来。 “看来他们已经探知我们的粮队跟在队伍最后面,上天猴在等着我们下了山路,”他的手指挪到了地图上槐树关的位置,“我们这么多百姓一旦进入槐树关平地,他的马队再从山路上兜着屁股冲下来。” 张守言眉头一皱:“不行,百姓受不起这个惊吓,而且前方又是一望无垠的平地,一旦遇袭所有人都会亡命前逃,我们的民壮队怕是也会被影响。” 黄彪几人都看着张守言,等他发话。 张守言沉思着原地转了几圈,不久回到了地图边。 “所以说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不得不进入到对手设定的战场去应战,”张守言用手指敲了敲槐树关的位置,语气有些凝重,“战术主动权少得可怜。” “老爷,或者我们干脆下了山道,直接用三个千人队堵死出口!” 黄彪忍不住再次提出了他曾经提出过的建议。 “不好,”赵火头率先摇头,“那出口太敞,足够上百匹马并肩冲下来,我们就是有十排兵也拦不住,山道内的坡度又太陡站不住人,老爷不同意你的这招才是对的。” “不光如此,”张守言点了点槐树关的四周,带有一点忧心,“虽说自古这里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但是凡事从来就没有绝对。按照正常的情况,为了大队百姓的安全,我们会派人看住甚至直接堵住身后的山道。可上天猴在陕省纵横这些年,他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这个上天猴必然还有后手,可以完美化解我们堵住出口这一招,”张守言再次检讨起自己的行动计划来,上天猴可能存在的“后手”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从槐树关内平野到进入官军烽燧视野的距离,最多不超过八里地。除非官军烽燧是瞎子或者干脆是上天猴的同伙,否则只要上天猴冲出山道,用不了多久官军烽燧就会点燃。留给他的时间,他根本带不走多少粮食?” “俺看不会,”黄彪小心的看了一眼老爷,“老爷如今是本省的参议,又是佥都御史,给守烽燧的官军八个胆子也不敢让老爷在这里出事。俺听说汉中的官军日子比外面要好过不少,应该不会反叛,否则他们直接做内应破了汉中府,岂不是更有油水?” 庞功平不解的看着张守言,觉得老爷纯属太过小心:“老爷,咱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出了山口就占据两侧的岩石台,用弓手覆盖出口,长矛手固守石台两侧,任他马儿再厉害,还能爬自己爬石台不成?” “难不成那些贼人还能让烽燧烧不起来?奴算了一下,待贼人出山时,烽燧边都过了咱们好些个千民队,就算官军不烧烟,到时候咱们自己烧就是了。” 书童打扮的甘宝儿躲在张守言的身后,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谁知她的老爷忽然转头怔怔的看她,把她吓了一跳。 “爷,奴不是故意要插嘴的。” “哈哈哈哈,”张守言猛然笑了起来,“爷我想到了!” “上天猴果然是有办法让烽燧烧不起来,就是那些混入大营的延安府汉子,不!是所有最近来投大营没带家眷的汉子都有嫌疑!” “某是本省参议,专管本省清查军务,烽燧哨官肯定要提前出迎。” 庞功平恍然道:“他们便混在路过烽燧的流民群里,只等烽燧大门自己打开,然后占领烽燧。” “占据烽燧之后,只需派百余快马堵住去洋县的道路,起码能为上天猴争取大半天的时间来转运粮食,”赵火头喜笑颜开的摸摸头,“我这就带人去把这几天来的没家眷的汉子都看起来!” “不!到了槐树关的时候再动手。” 听到张守言的吩咐,赵火头脸色露出了一丝为难。 “老爷,出了山口路变宽敞,怕是不好找了!” “放心,他们肯定会混在一个千民队里或者干脆滞留在烽燧附近,你带着人去烽燧附近一抓一个准。” 张守言猜破上天猴的手段后,心情大好的同时思维也敏捷了起来。 “让全营上下在这里多住一日,所有的粮车明日一早提前上路,随后在槐树关内设下粮寨。某不信这个上天猴会放弃要到手的过冬粮食,反而去骚扰这些精穷的流民。” 第五十四章 饶我一命 距离流民大营东边十多里外的另一条山路上,石头山后面藏满了人和马。 上天猴刘九思之所以躲在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是下风口,还因为这里可以避风。 “今日比昨日又冷了一分,”老谷子双手缩在破破烂烂的衣袖里,哆哆嗦嗦的看着天色,“可还是不落雨雪,当家的,这是个好兆头,没有雨雪路就不烂,咱们动手扯呼的时候肯定爽利。” “屁个好兆头,”三十出头的刘九思,听到老谷子“不落雨雪”的话,显得就有些烦躁,“这是明年又要旱!贼日天的,到底是不让人活了!” 老谷子急忙一把捂住当家的嘴,唬得脸色都有点发白。 “当家的小声,天爷也是俺们这种人能骂的?” 刘九思一把推开老谷子:“怕个逑,自从劳资造反开始,就一直和这个天爷对着干!你看爷爷现在少了一根毛没有?” “八刀~!毛肯定也掉了不老少。” 老谷子认真的比出了一个数字,这让刘九思有些没脸。 “怕个屁,爷爷叫刘九思,这才被花了八刀,还没满数!” 刘九思不耐烦和老谷子待一块了,于是站起身来。 “nd,大家伙都嫌热,就你一人怕冷,”刘九思把自己黑乎乎的羊毛坎肩扔在了老谷子的身上,“给我拿着,夜里再找你要。” 见刘九思一边骂着一边往另一头去了,老谷子憨笑着立即把羊毛坎肩给自己穿上,身上顿时暖和了一些。 老谷子就知道跟当家的废话几句,当家的就会把他的坎肩给自己。 “当家的~!” 一匹快马从山道上跑了过来,马上的汉子一边跑马一边挥手大喊。 听到呼喊的刘九思转过头,先看了一眼那匹马身后扬起的烟尘高度。 还行,曹家哥几个没有偷懒,道上都洒了水。 “当家的~!” 快马从刘九思身边跑过,马上的人直接跳了下来,稳稳的站在刘九思的跟前。 “先喝点!” 这汉子接过刘九思递过的羊皮水囊咕咚就是一口,火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了胃里。 “当家的,你这酒不行啊!待干完这一票,俺给你寻个好酒铺。” 探子是条大汉,他一边一吐槽一边把酒囊自顾自的把怀里藏,刘九思急忙一脚踢翻这厮,把酒囊给抢了回来。 大汉坐在地上,也懒得起身,任由周边的伙伴们嘲笑。 “当家的,俺可是带着消息回来的!难道还不值一囊酒?” “加上你也不值!”刘九思把酒囊小心的收起来,骂骂咧咧的,“爱说不说,不说滚蛋去继续探着去!” 探子看了一眼刘九思的胸口,有些惋惜。 “肥羊们居然懂事了,今儿一早让粮车在前面走,而后面的百姓都还没有拔营的意思。当家的,你怎么说?” “真粮食?” 探子点头:“那些粮食根本就没离开过我们的眼睛,毛蛋混到了煮粥的差事,知道那些粮食都是上好的白米!” 刘九思有些疑惑:“这起人怎么就忽然明白粮草先行的道理了?” “既然他们把粮食与百姓们分开,咱们怕是拿不下烽燧了!烽燧一起,官军半个时辰内肯定到,当家的咱们怎么办?” 刘九思植刀于地,又笑骂起来。 “汉中的官军算个屁,俺们千人千马,一个扑击就能吓破他们的胆子。不过既然粮食与大队分开了,咱们就直接下手抢粮食。” 老谷子摸了过来:“当家的,这里面不会是有诈?” 刘九思笑得很乐呵:“肯定有鬼,但是劳资不怕!姓张的粮食我是要定了!” “大能带人走第一波,不要走简家河,改走东岸的金水村绕过去,下坡的时候不要恤马力。冲破粮队不要管其他的,你带人直接去烽燧。” 小个子的卞大能缩在一边应了一声,结果刘九思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小子待会换件好衣裳,劳资知道你小子之前抢得有,扮成给张守言打前站的,把烽燧官给骗出来。” 卞大能有些犹豫:“当家的,这套衣裳是俺准备以后成亲用的。穿着骗人没逑问题,但接着要见血的,那怂的血沫子要是溅俺一身,咋办?” “滚球!” 刘九思懒得理他,转头又对探子吩咐。 “你回去告诉毛蛋,想办法把姓张的大帐位置指出来。” 探子应了一声,上马走了。 “老谷子,你带着人跑第二队,”刘九思回头看老谷子,老谷子憨笑点头。 刘九思暗骂一声,别看这怂一脸的憨样,其实就数他最刁滑。 “不过咱有一说一,”刘九思想了一想,“天底下本就没个好官,这个姓张的大约是在挣名声,这些个百姓现在算是得他的庇护,老谷子记得到时候饶他一命,免得流民们散了冻死在山里。俺们是来给老营的婆姨和孩子来取冬食的,可不兴太作孽。” 听到这个吩咐,老谷子脸色苦了起来。 “当家的,这刀片子挥起来谁能管得住?要是那人穿金戴银的被兄弟们看上,俺可不能打保票!” “他身上的东西都是你的,饶他一命即可!” 老谷子这才笑着应了。 “大家都听真了,到时候不要惜马力,不能让粮队的人抱团起来。得手之后,立即赶车往小道上走,其他的不要去抢,时辰耽误不得。要是被官军得信把俺们堵在山里头,家里的婆姨娃儿都要饿死的!” “得了~!” 四处都响起了应和声。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悬停在树冠的上方。 那微微的嗡鸣声,被凌冽的西风遮掩得严严实实。 槐树关的地形很有意思,两座十多米高的山峰余脉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个豁口,古时候的人在两座余脉之间修起关门,便有了天险一般的槐树关。 不过想来是汉中从来不缺天险地形,这里逐渐被后人所遗弃。 被两侧环形山峰余脉所怀抱的这片平地,如今已经长满了草木,寒冬季节一片枯灰之色。 张守言在甘宝儿的搀扶下,吃力的爬上北侧的石台。 待他们在石台上站定,两人都染了一身的灰土。甘宝儿顾不得给自己整理,先细心的给张守言拍打起衣服来。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爬得灰头土脸的三百弓箭手、两百长矛兵和两百斧盾手。 石头很大,站满千人都不成问题。 而在对面的石台上,是魏驴子带着七百人爬了上去。 “在显眼处搭起五个帐篷,其余人都用睡袋,在石台边缘露头的人不能超过二十,去办!” 几个负责带兵的家丁应声而去。 五顶帐篷立了起来,在石台下方的人隔着很远都能看见。 张守言的民壮向来都是十人一顶帐篷,想必上天猴的探子已经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两个石台明面上的守卫人数只有一百人,而由六百人和上百辆大车组成的粮队,就露宿在两座石台的中间豁口里。 这是很反常的布置。 没有栅栏的粮队营地,正好处于一个极为容易遭受骑兵冲击的地带。 不过张守言知道对方的目的是抢粮食,所以他才把粮食放在这个豁口里。 但凡上天猴要想带走任何一车粮食,都必须先解决头顶的这些弓箭手。 自从进入陕西地界后,八百弓箭手的弓箭都被统一收了上来,只是因为这种堪比火器的弓箭太过惹眼。 所以张守言笃定上天猴不清楚他手里最厉害的兵种其实是那八百名弓箭手。 如果上天猴知道的话,他绝对宁愿用马队在山道上与自己决斗,也不会来槐树关这个鬼地方。 “饶我一命?” 张守言环顾着槐树关的周边,忽然笑出声来。 “刘九思,希望你今晚也能好运。” 第五十五章 绝境 第二日一大早,辰时初刻,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 山头上烟尘大起。 在张守言的望远镜里,山道上穿着各式各样的骑马流贼正在勒马往下看。 忽然有人大声呼哨一声,马队丝毫不停顿的如同泄洪的潮水般向山下粮队营地翻滚而来。 粮队营地里锣声响起,六百人纷纷掏出斧头将大车的车轴砍断,扛起备用的车轴互相搀扶着往石台上爬去。 粮食、大车、拉车的牲口都不管了,大量的散装黄豆散了一地,显得他们撤离得很“慌乱”。 张守言微笑着看着这些表演。 没有大车的装载,仅靠马匹和拉车的牲口,上天猴最多能拿走二十分之一的粮食。 望远镜里,冲锋在最前头的流贼是一个骑着黑马的小个子,与传说中大汉上天猴形象出入很大。 几块破布缝制的认旗上,写着个歪七倒八的“卞”字。 从山口到石台之间是块六里长八里宽的平地,第一波流贼马队大约两百人骑很快就冲到了豁口前。 看到豁口实际地形后,领头的小个子没有停止冲击,而是嘴里发出了奇特的呼哨,两百流贼纷纷开始在头顶挥舞着武器、或者是举起盾牌。 卞大能认为石台上的守兵不会超过一百人,而且这些人似乎一直都很缺弓箭。 果然,在卞大能带着人冲进了营地之后,守兵们从头顶扔下了一些石头和乱木头来。 这些东西有眼就能看的到,只有运气不好的人才会被砸到。 粮队的人都上了石台,卞大能也把去端了烽燧的事给抛在脑后,满眼都是眼前如小山般的粮食。 卞大能来到一辆大车前,没有下马而是一刀割开了大车上的布袋子。 淡黄色的粉子顺着裂口流了出来。 卞大能用刀沾了一些粉子,拿到鼻下一闻。 “是磨面,好东西!” 有着同样动作的不止卞大能一个人,几名老练的流贼也在辨认粮食。 有人跳下马来,随手在地上一抓,连着沙土抓了一把黄豆在手里,只是闻了闻又生嚼了几颗,亚宁顿时一亮。 “是好货!” 叫完这句话,他甚至顾不得清洗,直接把还带着砂粒的黄豆全部塞进了嘴里,嚼得嘎嘣直响。 他早就饿得不行了,当然还有他的马,也在一个劲的舔舐着地上的黄豆。 第二波马贼也冲了过来,老谷子抬头看了看,果然在石台上找到了张守言的帐篷。 毛蛋说过,红顶的,很好认! “这差事亏了!” 老谷子暗骂一声,吩咐一半的兄弟们去爬石台,另一半的兄弟去抢粮食。 “姥姥~!” 有个流贼汉子正欢天喜地的套了一骡车粮食,可没走几步,大车就散了架。 “车轴被砍断了!” “恁们看头顶那怂,”有的流贼指着头顶大怒,原来是有几个人在对他们挥舞着备用车轴棍子,还发出了阵阵嘲讽。 “流贼小儿,下头的粮食你只管用嘴装、用肚子盛,太爷让你多装几回,十斤够不够?别客气啊!” 老谷子的人正在找地方上石台的档口,刘九思带着剩下的五百多马队也赶了过来。 “姥姥!~,”等刘九思弄明白了当前的情势,也不禁和上头的人对骂了起来。 原来这帮怂早有准备,砍坏了车轴,让自己最多只能用马匹牲口驮。 “当家的,都是好粮食,”塞了满口面粉的老谷子骑马跑了过来,“可就算加上这些骡子和俺们自己的马,咱们最多能运小半成,九成五的粮食都得落下。” “九成五?!” “对,这些粮食全带走的话,足够咱们老营吃到明年开春!” 满脸涨红的卞大能骑着马靠了过来:“当家的,老谷子的差事交给俺,俺要上去宰了那几个兔崽子!” 刘九思和老谷子抬头一看,顿时也变了脸色。 有句诗叫做“飞流直下三千尺,”那是人间盛景。 可如今离他们头顶三十尺的地方,三十多号人在怪笑着对着豁口下方集体“嘘嘘”。 好死不死的,一阵怪风刮进了豁口里,漫天都是不明“雨粉”在飘扬。 “恁娘~嘞!” 卞大能看着自己准备用来结亲的新衣裳,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记得自己老娘被饿死之前,还反复的叮嘱自己要明媒正娶的找媳妇,要穿新衣裳给她看。 看到卞大能红着眼睛咬着刀子往石台上爬,刘九思对着石台大吼起来。 “张守言~!让你的人把车轴扔下来,你大我言而有信,放你这狗官一条生路!” “我大?” 石台上,张守言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知道这个“大”字在陕省意味着什么。 “孟三娃!别尿了,你去和他掰扯掰扯,多拖些时间。” 带头“嘘嘘”的孟三娃,应了一声,提了裤子大声和下方的刘九思讨价还价起来。 “不能给你们车轴,不然我们大营那么多人都会饿死!” “你们老爷是官,汉中府库里多的是粮食,你们直接去拿就是了,俺知道你们老爷的官比汉中知府还要大!” “我们老爷说了,这得去西安弄文书,等文书来回一趟,人都饿死上万了!” 下头的刘九思迟疑了一会儿。 “那大爷也要带走八成!扔八成车轴下来,少一根拿你来抵~!” 孟三娃和刘九思翻来覆去的砍到了七成三的时候,老谷子忽然觉得不对,因为他布置在前方的探子本该半柱香一回报的,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当家的,不对劲!” 老谷子扯着刘九思的马缰,就要往豁口外走。 可刘九思的马却随着他这一下拉扯,直接软软的坐倒在地,把猝不及防的刘九思掀翻在地。 老谷子目瞪口呆的看了自己的巴掌一眼,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 直到他的坐骑也软倒下来,一股恶臭传来,他的马拉稀了。 不,是所有人的马都拉稀了! “豆子有毒!” 有几个汉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起来,豆大的汗珠爬满了脸庞。 “恁姥姥~!” 刘九思跳起身来,对着石台上大吼。 “给俺把那狗官抓下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孟三娃在上头哈哈大笑。 “上天猴,你可别瞎说。谁家豆子里放毒了,不过是掺了些治通便的巴豆罢了,那可比黄豆要精贵,你咋这么不知好歹呢!?” “别骂了,当家的!我的探哨在前头没回来,不对劲,快走!” 老谷子飞快的找到一匹还能骑的马,拼命的把刘九思往马上推。 就在这个时候,豁口外围的地平线上烟尘大起,整齐的长矛森林向这边压了过来。 老谷子急忙回头看向山口方向,果然在那里也出现了好几排大盾手和长矛兵,把后路给堵死了。 “别看了,”刘九思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老谷子的肩膀,“前后都被围住了,让马还能动的兄弟立即走!” 他拔出长刀,招呼着卞大能,指着石台上头。 “大能兄弟,咱们玩命杀上去,拿住那姓张的就能活,怎么样?” 卞大能嘿然一笑:“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俺先上了!” 刘九思大笑一声,抢在卞大能前面爬上了极陡的斜坡。 除了五六十个马还能动的流贼,纵马往西方的阵列边缘冲去,剩下的近千流贼嗷嗷叫着往石台上方爬去。 他们上千人,攻陷一个不是太高的石台还不是。 整齐的踏步声从头顶传来,一道反射着冰冷寒光的盾墙出现在了石台顶部边缘,同时重叠在一起的拉弦声传入了刘九思的耳朵。 举着盾牌爬到一半的刘九思悚然抬头,上百弓箭正明晃晃的指着他们的鼻尖。 “恁娘~!” 一名悍匪大叫一声,举着木盾超过了刘九思,向上方冲去。 原本愣住的流贼们也跟着大吼了一声,也要开始亡命冲锋。 石台上,孟三娃轻轻松开弓弦。 巨大的功能带着箭支,直接将那名带头冲锋的流贼连人带盾穿成了一串,翻滚着从石台中部跌落了下去。 石台下方的一些流贼见势不妙,立即撒腿就往山口的方向冲。 这些人跑出了百余步,正以为脱离了弓箭手的射程,所有人都听到隔壁石台上一阵整齐的嗡鸣,随即风声大作、天空一暗。 除了逼住刘九思的上百弓箭手外,两个石台上另外五百弓箭手开始了跨越百米的区域覆盖投射,打头逃走的四十多个流贼被箭雨直接钉在了地面上。 惶恐的流贼们不得不开始后撤,可箭雨的覆盖区域也在跟着他们转动,不断有人惨叫着被钉在泥土里。 没有跟着刘九思冲击石台的三百多人,很快被精准的箭雨射杀得只剩下几十号人。 刘九思把刀盾一扔,悲呼一声:“不要杀我的兄弟,要杀要剐,劳资任恁随意!” 第五十六章 改道 崇祯十三年的腊月,三秦大地上张守言的名号响亮了起来。 纵横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东北一带的绿林大豪上天猴——刘九思,被携民而来右佥都御史、本省右参议于汉中谷地生擒。 十二月初十,上天猴并其属下悍贼,老谷子——方谷麦、疯马——卞大能,及所属上百马贼被张守言于洋县城外开刀问斩。 血淋淋的头颅挂满了洋县的城头。 消息传出,从汉中到临洮府路上的各路英雄豪杰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上天猴刘九思可不是籍籍无名的人物,当年十三家七十二营领袖遂齐聚荥阳大会,里头就有上天猴的名号。 不过这位军略颇高的小张大人在大胜流贼马队后,却忽然改变了行军方向。 从汉中府来的塘马通报沿途州县,张大人不再走大散关进凤翔府而是绕过汉中府,从城固直出虎头关,向西跨越沮水,绕过飞仙岭进入了地形复杂的百八渡河区域。 这一路几乎都是人烟稀少的区域,张守言给出的理由是“为了避免数万流民骚扰地方”。 沿途汉中、凤翔的官员士绅和百姓无不额手称庆,对张守言的好感大增。 八百渡河区域的行进难度远超大散关、陈仓一带。 随着张守言北迁的流民人数,在抵达沮水东岸时一度达到了十二万。 但是在大营绕过飞仙岭再次进入山区之后,面对茫茫群山,除了张守言原本的湖广流民大营两万人外,新跟随而来的很多流民选择留在了较为富庶的汉中。 最终跟着张守言一起越过虞关进入巩昌府的流民,只有八万九千余人。 站在虞关城头,看着络绎不绝的民众拖家带口的往山头北麓前进,张守言非但毫无沮丧之意,反而激起了阵阵豪情。 改走虞关放弃去更为便利的大散关,张守言的内在用意很深。 此去临洮,张守言的动作之大绝对超乎一般人的承受能力,只有对他有强烈信心的人才不会拖他的后腿。 改走虞关群山,正是他用来淘汰部分不坚定的人群的手段。 张守言微笑的对着群山伸出了手掌,似乎已经将这八万九千人捏在了手中。 改走这条路还有一个摆不上台面的原因:新进纳入麾下的部分马贼,在凤翔府绿林道上人面实在是太熟。 尤其是“老谷子”方麦谷和其手下,先后混过整个陕西七八个地方的“社团”,其中凤翔府地面上最有名的几个绺子他都混过。 淘汰不坚定的跟随者、避过熟悉老谷子等人的绿林人士,但也只是张守言改变路线的次要原因。 张守言之前规划的迁移路线都是沿着人口繁多的城市群行进,这次的变化则到了另一个极端。 新路线是跨越虞关之后,大营直接往西南无人区前进,沿着巩昌府南部、岷山北麓余脉人烟稀少的草地行军,一路西行前往巩昌府的阶州(武都)。 再转向岷州卫,沿着羌水草原北上,途径首阳山东段、五竹山中麓、绕过乌鼠山进入临洮府。 这条路比之前的路线要难走几倍不止。 不论是草地、草原都是明代的无人区,近九万的流民吃喝就是一个天大的问题,更遑论最后的百里崎岖山路。 张守言扣下了七百多马贼,只放了刘九思去延安老营搬取所有马贼的家眷。在日常了解中,他得知“疯子”卞大能就是川甘边界临江关人,这片无人草地是走惯了的。 卞大能如今是张守言的马术教练,他一句无心的吐槽——“俺们那才是骑马的好去处”,这才是张守言决定改走无人区的主因。 现代社会中,他在内蒙新设的简易接收马场已经落成,各地马商随时可以交货的伊犁马超过六匹、蒙古马七千三,驽马挽马也有一万有奇。 加上新得了几百个“马术教练”,张守言这才决定走这条路。 “我要营中十二岁以上的少年也能走马,但凡十五岁以上的成年男子参与修习跑马的每日赏肉干三两和稠粥数碗。进入临洮府之前,要求每个千民队里能奔马的人必须超过三十!” 在越过虞关之后,随着“骑术令”一起下发的还有人手一套的“大礼包”。 大礼包包括:军大衣一件、军棉帽一顶、绿色棉裤一条、武装带一条、翻毛靴子一双、绿皮背带铁水壶一个、棉手套两双、棉袜子两双加上四根长长的绑腿带,全部装在一个花花绿绿的大收口袋子里。 流民们拿到袋子后个个喜笑颜开,都宝贝得不得了,还私下把这袋子物资称为“张公袋”。 最后所有年满十三岁的人,无论男女都分到了一把小巧的木柄斧头。 原因无他,草地上狼多。 从南阳到汉中,一路上跟着大营的流民,即使每日有两碗稀粥垫,但最后失踪、离散、包括死亡的人口不下一万。 对待选择留下的八万九千人,张守言不再如同之前那般不甚在意,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日后大业的坚实基石。 流民大营每日的伙食也变了,早上是一个馒头加一碗稠粥,晌午有一碗干饭和两块小指头长的肉条,到了晚间还有一个馒头。 每三日还有一条巴掌长的烤鱼,鬼知道在草原上张大人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鱼? 流民大营里关于张守言的种种神异谈论早就不再新鲜,甘宝儿估计全营上下暗地里供奉张守言的牌位、木制神像起码有上千份。 大营在越过后世康县的位置时,在此停留了七日。 现代空间,大量从各地聚拢来的伊犁马被交货到一家名为“镇远畜牧贸易公司”的马场里。 马场里二十多名职工白天负责收拢、验收供应商交来的马匹,而这些马匹往往不到天亮就被神出鬼没的老板“转运”到了外地。 这一批次交货的量比张守言估计的要多,伊犁马达到了七千匹、蒙古三河马八千匹,各色挽马九千匹,杂色驽马六千匹。 “老板,这次我们的收购让全国马价直接浮升了一成多,我建议明年这个时候再收货。上头都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要我们最好不要过分的操作马市价格,”马场经理给张守言汇报的时候还附上了一堆的表格和分析,“我建议我可以把目光放向西部的几个邻国,哈国、库国、乌国都是产马大国,其实我们从那边入手收货,一样可以影响到国内的市场。” “好主意!”张守言拍拍自己经理的肩膀,“就冲你这个建议,工资翻倍。算是北边的蒙国,你带着人两头出差,差旅费用只管往宽裕了放。场里三十个员工,每人都去那几个国家待个把月,剩下的大量囤积饲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十万匹马!” 经理先是一喜,接着又愣了一下。 “老板,您的意思是包括驽马和挽马么?” “不,”张守言笑得很真挚,“仅限阿拉巴马、哈萨克马、伊犁马、河曲马和三河马。如果任务达标的话,所有职工都加五十万年终奖,另外我出五百万做为项目奖金进行按劳分配。” 当日晚间,张守言穿过来转运马匹的时候,发现马场里已经竖立起了大大的横幅。 上有十个大字和一个符号。 “为了项目奖金,我们拼了!” 第五十七章 城危 临洮府位于三秦西部,地域贫瘠水资源匮乏,人口向来不多,终明一季人口最多时也不过十万余,关陇富庶不在临洮。 到了明末,在天灾人祸加持下,临洮府的人口大量往更为富庶的东方和南方迁徙,整个临洮府的人口下降到了两万多人的关口。 最近几年,卓玛瀚部几乎年年入境洗劫,导致河州以西的广大地区根本看不到几个汉人。 卓玛瀚部原本是答思麻万户所的大臣,八十年前伙同另外三家大臣一起反叛,诛灭了主家上下,瓜分了原万户牧场,也算是从大明的藩属行列里脱离了出去。 山北草原上四家互相厮杀了几十年不分胜负,直到十五年前卫拉特蒙古四部之一的和硕特蒙古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了这里,四家中一家被蒙古人夷平,剩余三家都降服了卫拉特人。 卓玛瀚部是三家之中蒙化最深的一部,对明廷很不友好,更拥众两千帐占据了靠近临洮的草原。 其实早在万历年间,卓玛瀚部就大胆的穿过太子谷进入了河州附近,结果被当时的临洮总兵陈霞教会了做人。 后来卓玛瀚人投靠了和硕特蒙古,胆子再次变大,趁着中原内乱又多次入侵河州一带。 这时的临洮总兵是曹文诏,卓玛瀚部的上任汗王差点死在了保安站一带。 要不是曹文诏的主要军务是跟着巡抚扑灭本省的流贼,卓玛瀚部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好在曹文诏中了流贼的埋伏挂了。 因为临洮总兵、知府长期出缺,府事一直都是同知代署,加上在和硕特蒙古的支持下,卓玛瀚部在前几年吞并了被蒙古人覆灭那家的大部分草场。 新任汗王卓力格图巴日自觉实力大增,属下牧民直接越过了大明归德守御千户所进入捏工川下游放牧,同时其部落骑兵几乎年年入寇临洮。 如今临洮马上就要有新知府,尤其是新知府还以“善战”知名。 最近几任三边总督其实早就放弃了临洮西部,这一次朝廷派了张守言携民上任,丁启睿也是喜闻乐见的。 他的精力都在配合杨嗣昌剿灭流贼上,哪有功夫去背临洮的黑锅? 不过当蝴蝶的翅膀开始扇动,很多历史都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 张守言虽然娶了刘锦绮,但是他身上杨党的色彩并没有少去太多,丁启睿是杨嗣昌举荐的三边总督,丁启睿对于张守言自然要多看顾一眼。 就是这“多看顾”的一眼,让临洮同知陶文友陷入了绝境。 丁启睿人在河南,却指使西安的幕僚在临洮渭源一带散布关于张守言“善战”的威名,意图唬住卓力格图巴日。 谁知卓力格图巴日还真的信了! 中原皇帝要派一个会打仗的官来与他做邻居,卓力格图巴日觉得很不安。 于是在他儿子的怂恿下,卓力格图巴日率领整个部族三千骑兵在年底时分越过了保安站,避开积石关,直接绕过河州兵临府城狄道。 这对父子的行事逻辑完全是遵从草原人的天性——“先下手为强”。 他们准备在张守言抵达临洮之前,把临洮的人口财力霍霍个干净。 那样的话,就算张守言再“善战”,也对卓玛瀚部造不成威胁。 这是一次史上本没有过的初春入侵,冰雪刚刚化开,卓玛瀚部倾尽了全力东进太子谷。 卓力格图巴日不光是本部三千骑尽出,还携带了数百名精壮的奴隶,又招募来了不少草原上的马贼。 入侵总兵力超过四千三百人,其中有三千六百骑兵。 临洮同知陶文友满脸血污的瘫坐在临洮城头,卓玛瀚人对城头的攻击刚刚停歇,这次扑城卓玛瀚人招募来的马贼和奴隶又死了上百,但是城下卓玛瀚人一点都不心疼,士气丝毫无损。 陶文友无力的看着西方,心情极为复杂。 西边是河州的方向,临洮最后一点可战之兵就在河州,也不过八百人而已。 而临洮府城如今的守军不过四百老弱,之所以能撑到第四天不过是城中百姓也上了城拼命,而城中百姓加起来也才与城外敌军人数相当,能战的人在这几日里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直到今日陶文友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他搞不懂为什么卓力格图巴日会在没有油水的初春,马儿还很瘦弱的时候突袭临洮,甚至还大胆的绕过了河州,进入了临洮腹地。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关心的是新任知府走到了哪里。 满天下,出发五个月还没到任的知府也就张守言一人而已。 可莫说陶文友,就连兼任巡抚的丁启睿也没办法责难张守言,只因张守言身上还挂着本省右参议衔,稽核军务本就是张守言分管的职责。 张守言带着几万百姓沿着岷州卫、洮州卫各边寨一路“巡视”下来,名正言顺。 卓力格图巴日于崇祯十四年三月初三开始攻击临洮府城狄道,今日是三月初六,满城百姓生死存亡之际,都不知道自个的知府老爷如今走到哪里了? “也好,”陶文友惨笑一声,“府尊来得慢些,他身边那几万流民也能免了此灾。” 城下卓玛瀚部大营。 王子阿贡提着马鞭兴冲冲的走进了汗帐。 “父汗,这次让儿子带着甲士上,我看城头的明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胡子微灰的卓力格图巴日抬头看了雄壮的儿子一眼,喜爱和欣赏之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的小狮子,这里还不到你出阵的时候,”卓力格图巴日微笑着指着西方说道,“游骑来报,河州那部分明军已经出城往这边来了,带上你的五百骑兵去送他们见佛祖。” 阿贡大喜点头:“父汗稍等,儿子去把那部明军头领的头颅给您带来,您的酒壶也该换一个新的了!” “哈哈哈哈,”卓力格图巴日高兴起来,“我的小狮子,父亲等着你的礼物,去!” 城下五百骑兵的离开,让陶文友大惊失色。 “高长恭,你个傻子!” 城头上,陶文友指着西边跳脚大骂。 “你不救临洮,失却的不过是临洮一城,你来救临洮是要把临洮、河州两城人的命都要扔了啊!” 与此同时,城下卓玛瀚营地鼓声猛然响起。 上千卓玛瀚部族士兵在后、数百马贼在前,另有几百个奴隶抬着长梯一起涌出了营地,向府城再次冲来。 卓玛瀚人最大规模的一次攻城开始了。 陶文友看着身边剩下的两百多老弱伤残,又回头看看狄道城内,一时悲从心来,横剑在颈。 “天亡吾临洮也~!” 第五十八章 唬退 正欲举剑自刎的陶文友,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张知府却在十多里之外纠结万分。 盘旋在临洮城头的无人机,早已向张守言直播了卓玛瀚人前后两次攻城过程。 张守言之所以纠结犹豫,正是因为他猜到无人机镜头下,这位身穿深青色、胸前绣着白鹇的官员应该就是整个临洮府内唯一能对他制约一二的同知——陶文友。 若是陶文友殉难,加上之前他得知狄道知县丁忧回乡守制,那临洮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就只剩下河州千户高长恭和渭源县令李靖国。 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李靖国是个好好先生,高长恭对兵部上官也极为恭敬,若是陶文友一去。 张守言还在犹豫,他身边几位黑衣黑甲的军将也不言语。 黄彪等人是张家家丁出身,不是大明的军将,对于张守言的任何决定都没有意见。 对于正在攻击临洮府城的几千卓玛瀚人,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 在他们身后百步,是一万三千多骑马的汉子。 三个月的草原之旅,在足够的马匹供给下,八万九千流民里有一半人学会了走马(骑着缓行),能奔马(骑马快速奔跑)的男女有两万余。 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烈,五百多人坠亡,三千多人重伤,其中两千多人沦为终身残疾。 翻越乌鼠山之前,张守言以刘九思的马贼为基础、以自己的部分亲兵家丁为骨干,将所有能在马上挥刀的男人编制在一起,组成了一支三千二百的骑兵。 这些骑兵除了一身全套的防暴服之外,还配备了一块高强合金工艺品胸甲和一把高强合金战刀,马匹也佩戴了一组复合皮革外甲,是一支造型奇特的“胸甲骑兵”,首领是刘思忠(刘九思)。 仅胸甲、战刀和皮革马甲的价格就高达两万七千块一套。 之前张守言手里最强的战力八百强弓手,这次草原整训里也扩充了一倍,还都配备了两匹马,归孟继堂(孟三娃)指挥。 五千步兵民壮里,调入胸甲骑兵有九百多人。 剩余的民壮掺入新兵,组成了九千人的步军,由黄彪、赵火头、庞功平三人分管一营,每营三千人,都配有马匹,是全员能走马的机动步兵。 最后是张守言的家丁队又分出去了不少人进入骑兵、步兵任基层军官,不过加上新补充的家丁,他身边的家丁队一直保持着五百人的编制。 这五百人也是张守言手里最精干的突击力量,一人双马。 一马骑乘,一马载物,每人一套高强合金全身复合鳞甲、一套铝合金叶片马甲、一柄可装卸的纯钢长矛、一把高强合金战刀和一把合金折叠反曲骑弓,每一套装备都花了张守言十一万rb。 家丁骑士队的首领是魏驴子,副手是卞勇(卞大能)。 另有三百人的游哨骑兵,都是一人三匹蒙古三河马,头领是改了名的谷大水(老谷子)。 “老爷,”有些按捺不住的刘思忠低头道,“给俺一炷香时间,俺就能冲垮这些胡人。” 看到黄彪几人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刘思忠哽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 陶文友到底没有死成,身边的随从急忙抱住他的手夺下了剑。 “罢了!” 张守言叹息一声:“全军展开,把老谷子撤回来,不用继续捕杀对方的探子,让他们发现我军!” 魏驴子拿起黑匣子就是一顿嚷,很快十多队黑甲哨骑从外围撤了回来。 领头的老谷子回到张守言身边见过礼,这才有些肉疼的回禀。 “老爷,这些胡人探子不好对付!俺们靠着神鸟指引,出其不意弄了他七八个人,自己倒折了三个,还伤了有两个。这三千多胡骑看来不是很好对付!方才剩下的三个已经逃回去,咱们的军马已经露了馅。” “列阵~!” 张守言挥挥手,各队首领闻令纵马而去。 “没有见过血,咱们的人就永远是一群骑马的步兵!” 魏驴子闻言点头:“老爷说的极是。” 马奶酒泼了满地,镶嵌着宝石的金杯直接砸在了逃回来的探哨头上。 额头布满鲜血的探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认命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暴怒的卓力格图巴日拔出了自己的金刀,准备砍掉这个满口胡话探子的脑袋。 “懦弱的地鼠!面对伟大的卓力格图,你居然敢撒谎?!上万骑兵?你的脑袋是被土拨鼠咬了吗?” “尊敬的汗,我的主人,我用我的灵魂对着佛祖发誓,明人绝对来了上万骑兵!” 可惜卓力格图巴日根本不信,金刀高高举起,他在估算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一刀砍掉这个奴才的脑袋。 “汗王~~!” 卓力格图巴日的侍卫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巴图回来了!” 卓力格图巴日闻言不悦的看向自己的侍卫长:“你是在告诉我,要因为这个奴才的哥哥没有逃走,而选择放过他么?” “我的汗王,不如问问巴图看他会说些什么?再说,距离这个奴才说的地方,只要两杯马奶酒的时辰,奴才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忠心的特木尔,”卓力格图巴日一脚踢翻了探子,“去把你的哥哥叫进来!” 侍卫长特木尔磕了个头,起身出去,带着几名侍卫骑马往东边跑去。 特木尔相信巴图的话,那是个与猛虎相遇都不会退缩的人。 中原人也许真的来了上万骑兵?! 张守言手下的骑手们很有意思,大概是阵列练习多了,就连骑马都讲究并排而行,弄得很多马儿不甚耐烦,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隔着很远就能听到。 上万骑兵缓缓前进,但是带起的烟尘却作不了假。 隔着张守言大军还有五里地,惶恐的特木尔急忙勒马掉头就走。 真的有一万骑兵,只多不少! “跑了?!” 张守言听到这个回报,虽然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 他这些骑兵还是样子货,说实在的他已经做好了惨胜的准备,没想到卓玛瀚部居然跟兔子似的跑了? 卓力格图巴日的三千骑兵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就没了影子。 几百名被落下的胡人奴隶都乖乖的待在营地里,等着明人上门收拢;而上千被胡人掳掠而来的临洮百姓,则惶惶然的放声大哭,有的是喜极而泣,有的是在为死去的亲人悲痛不已。 “张”字大旗迎风招展,万余骑兵缓缓靠近临洮。 明军尚红,可这支军马却是全黑,陶文友直到看到“佥都御史张”的认旗,这才浑身软趴趴的一屁股坐在了雷石滚木上。 “某,竟活下来了?!” “张太守来了~!” 满城皆是劫后余生的高呼和呐喊~。 第五十九章 卓玛瀚的对策 张守言大军只在临洮待了一天便继续启程前往河州。 从城外逃回的兵卒给了他一个十分贴切的理由——河州卫千户官高长恭战死,河州兵马损失殆尽,换言之河州城空了。 “君守府城,本府守河州,府中民事还请公允多多担待!” 扔下一句话和目瞪口呆的陶文友,张守言憋着笑率军直接向河州开拔。 知府不驻府城而亲自守边,似乎也没问题。 可一天之后,大队流民自东而来直接绕城而过,都对于府城不屑一顾的样子,这才让陶文友反应了过来。 那张守言根本就是看不上府城,不愿意在这里被他盯着! 张府尊到底是想干什么? 三天之后,陶文友得到了河州的通报,脸都被吓白了。 张守言的大军根本没停留在河州,只是留了一千步骑接管了河州城的防务,剩余的大军和民众居然越过了积石山进入了临洮府名义上的西段地区。 三月十一,张守言率军抵达后世同仁县所在,三万民众按千民队分开屯驻。 这里是高原缓坡地形,张守言准备在这里大种马铃薯。 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在张守言刻意的推广下,这种粮食已经被所有的流民接受,等所有流民屯规划完毕进入四月份,正是本地马铃薯开种的季节。 赵火头的民壮营三千人,除了一千人驻守河州外,剩下的两千人也在这一带安置,也包括所有人的后路——积石关。 张守言亲率上万骑手和五万流民直接接管了归德千户所。 整个归德千户所上下连家眷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人,都被张守言直接编入了千民队。 归德千户所是后世贵德县所在,独特的盆地地形殊为难得,这里的海拔只有2100到2200米,距离高原反应的标准还差两三百米的高度。 五万流民也在盆地内散开分屯而居。 伫立黄河岸边,看着四周壁立千仞的山峰,脚下的黄河水奔腾而过。 流经归德盆地的黄河段居然是青色的。 张守言从来不怀疑前人们的智慧,大明开国时能选中归德这块宝地屯军,委实高明至极。 归德是整个甘南草原北部的低地,平均海拔在2500米高反临界线以下,极为适合中原兵马驻扎。 尤其是归德的地形,几乎四面环山,仅有一条通往南方草原的峡谷通道,易守难攻。 甘南草原上的游牧民想东进临洮,必须经过归德监视下的隘口。 若经归德出兵,整个甘南草原都是可以随意攻击的方向。 如果大明在归德的千户所依旧保持着实力,则整个在甘南草原放牧的部族都必须向大明保持一贯的恭敬。 可惜军户制度和大明的没落,让归德千户所已经失去了真实的作用。 甘南草原是卓玛瀚等三部的命脉所在,在张守言率军进驻归德后,控制甘南草原北部的卓玛瀚部再也躲不住了。 如今正逢春季,是牛羊急需补充养分的季节。 但是整个部族的牧民却没有几个敢于深入甘南草原太深。 卓玛瀚部过冬地在甘南草原西北部,这里的水草远不及归德以南的草原丰美。 张守言率军在归德屯扎了半个月,骑手以千人为队陆续开进甘南草原进行演训,主要是熟悉这里的高原气候。 甘南的高反不是很强烈,在一个月内不能适应高反的士卒会被张守言遣回后方,调换赵火头手下其他的健康士卒来。 各路演训的骑手同时还肩负着驱赶卓玛瀚部牧民的任务。 “父汗~,不能再忍下去了!” 阿贡红着眼睛,压着怒气向卓力格图巴日低吼着。 “西北地的水草太贫瘠,部众们的牛羊马匹根本吃不饱,要是明人继续屯驻在归德,咱们的部众肯定会选择投奔普日布部和多吉部。我们跟他们拼了,中原人的骑兵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父汗,咱们部族一旦衰弱,罗布旦增桑杰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父子!” 卓力格图巴日沉闷了半个月的脸,在听到儿子的话后也越发的难看。 “是父汗小瞧了中原人,”卓力格图巴日陷入了反思,“以前的中原人只会修城防守,就算有大军到达归德,大家也不会感到惊慌失措,因为这些军马迟早要退回中原去的,中原人对于无法耕种的草场从来不感兴趣。” “可我没想到,中原人居然能调来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卓力格图巴日显得忧心忡忡,“骑兵从来就不是用来防守,现在的中原人没有发动进攻,不过是在熟悉草原的环境。” “我的小狮子,你能猜到中原人的骑兵是来干什么的么?” 阿贡沉思了少许,忽然抬头。 “父汗,难道中原皇帝派他们来,是剿灭我们卓玛瀚部的?!” 卓力格图巴日沉重的点点头:“中原人对我们的草场和部众都毫无兴趣,所以他们不会让这支骑兵驻扎太久,可以想象他们会很快攻击我们部族。那么你觉得罗布旦增桑杰和桑吉顿珠会怎么选择?” 阿贡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罗布丹增桑杰是普日布部的头人,与阿贡有夺妻之仇,而桑吉顿珠则是多吉部的头人,也是极为狡猾的对手。 三部中就数卓玛瀚部蒙化最深,而其余两部还是保持着藏化传统,靠着更为亲近和硕特蒙古,卓玛瀚部往日可没少欺负这两部。 “他们绝对会和中原人联手,因为中原人只会要我们的脑袋,不会要这片草场和我们的部众!” “我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和硕特大汗的大帐求援,并同意我们部族都皈依黄教,”卓力格图巴日咬着牙低声告诉了儿子自己的打算,“如果他们万一联合起来,我们就率领部众往西走,只要有部众我们就能再次杀回来。” 阿贡听到父亲的决定,却不以为然。 “父汗,大汗虽然强大无比,但是如今他刚刚消灭了康区的白利土司,谁都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雪区的第悉藏巴,他会为了我们而和大明对上么?” “不,我的小狮子,”卓力格图巴日笑着解释,“伟大的大汗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中原人动手,但我向大汗的请求是,请他派出使者压制普日布部和多吉部。” “没有普日布部和多吉部的插手,中原人别想在这块草原上找到我们!以中原人在这里的消耗,最迟两个月,他们就不得不离开归德。” 第六十章 灯下黑 “真是宁静的草原啊~!” 在草原上信马由缰的张守言微笑着对身后的魏驴子叹息了一声。 “卓玛瀚部真是属老鼠的,咱们把整个北部草原找遍了都没找到他们。两个多月来,居然连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魏驴子提到卓玛瀚部就觉得牙痒痒。 “整个甘南草原足有三千七百万亩草地,找不到也是正常。不过他们躲起来也好,咱们的人又多了两个月的训练机会,按照刘思忠的说法,如今咱们的人已经都算得上合格的骑兵。” “老爷,刘哥怕是说了大话,”卞勇在一边有些不自在,“没有见过血的人,怕是还算不得真好汉,就是样子货而已。” 张守言不在意的笑道:“你那位刘大哥不过是怕我再次下达,不让他硬拼的命令,不过如今训练、装备都到位,也该到了收拾卓力格图巴日父子的时候。” 听到张守言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光是魏驴子和卞勇,就连跟在张守言身后的家丁们都都振奋了起来。 “传令下去,找到卓玛翰部踪迹的赏现银一千两,来投奔的牧民若能提供准确消息的,赏马十匹,牛十头,羊五百!” 1641年五月底,卓玛翰部的后台,和硕特蒙古大汗对盘踞在雪区的第悉藏巴发动了全面进攻。 张守言是昨日收到确切的消息,这才决定趁机把卓玛翰部找出来干掉。 正处于建立和硕特汗国大业中的固始汗才是张守言最为忌惮的目标。 巡视了一圈北部草原,回到归德峡谷驻地,张守言收到了几封家书。 第一封是来自京城的正室刘锦绮,还有一包她亲手缝制的四季衣服。 第二封是陈圆圆和董小宛从西安右参议府寄来的信,厚厚一大叠。 西安的参议宅子是皇帝对于张守言击杀上天猴的奖赏,正好被张守言用来做金屋藏娇之用。 反正刘氏是不可能杀到西安来找董小宛和陈圆圆麻烦的。 她要是真能从北京跑出来,张守言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好好的酬神拜佛一回。 刘氏的信很平缓,大多都是日常,不过精明的刘氏还是在字里话间向他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例如在复社的操作下,周延儒再次出任首辅,曾经被打压的东林余孽纷纷被重新启用。 东林人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杨嗣昌! 因为杨嗣昌如果真的剿灭了流贼回京,周延儒要不要让位? 到时候不让也得让! 杨嗣昌在内阁的资历完全可以抗衡周延儒,尤其他还是崇祯的宠臣。 不过刘氏重点提到的是:“上信重周公无二。” 这就是点出了异常点,皇帝如此信重,必然是对周延儒有天大的期望。 而上一个承受了如此期望的大臣则姓袁。 张守言知道自己老丈人没这个政治眼光,所以这是夫人在点到为止了。 “夫人内秀!” 张守言越发觉得刘锦绮是自己捡到的宝贝。 “一月,杨公败绩开县,献贼走脱,又至川边,同月,闯贼陷汝州。二月初二,社日节,妾遣人拜杨府。” 看到这里,张守言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刘锦绮嫁过来后本该一直都疏远杨嗣昌家里,可偏偏在杨嗣昌吃了大败,周延儒上台,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反而派人上门给杨家拜节。 “聪明!” 张守言很清楚,杨嗣昌和周延儒在崇祯心里完全是两回事。 崇祯心急而致行事较为刻薄,但凡坏事的大臣都没有几个有好结果。 周延儒日后被清退又被皇帝叫到京城赐死,死后还被皇帝勒令其弟、其子代为上缴赃款十二万两。 相比周延儒,杨嗣昌是忧病而亡,当时张献忠破了襄阳,李自成破了洛阳,两家藩王阖家覆灭,惊惧交加的杨嗣昌督师到沙市一病不起。 犯下如此重责的杨嗣昌,却被崇祯亲撰祭文,并追赠太子太傅,而失陷二藩的责任也被“议功”予以抹平。 由此可见,杨嗣昌的圣眷其实一直都是满朝第一。 杨嗣昌功绩卓越之时,府中往来不绝,门低三尺,而刘锦绮则按照上意不予亲近,这是“守本分”。 如今杨嗣昌败绩,陛下震怒,将朝事尽数赋予周延儒,群官捧高踩低急匆匆与杨府划清界限,刘锦绮却出人意料的派人上门拜节。 张守言到底是杨嗣昌所举荐,刘锦绮此举又是“不忘旧恩”的典范。 “呵呵呵呵,皇帝这回怕不是会以为我们两口子都是本分人了?” 张守言摇头大笑,转头又拆开了董小宛和陈圆圆的信。 满纸情话,二十首情诗,董小宛对于张守言娶妻的幽怨和思念都在这些纸上。 “哎~~,”张守言也不是无情之人,也一时脸红起来,提笔给董小宛写回信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把一首诗写了上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 放下与董小宛的情丝纠绕,再看陈圆圆的信,却如同一张西安小吃食谱。 美艳天下的陈圆圆,其实是个小吃货,还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那种。 陈圆圆除了也对他嘘寒问暖之外,还额外想让张守言给她弄几头不满半年的青海羊羔过去,说是有一道名菜需要这个食材,她想试试。 “都是聪明妹子,”张守言笑着放下几封信,一一回信完毕,转头又换了衣服回到现代。 现代的他也在贵德县,还是县里旅游公司的大客户。 县城中央的停机坪上,一架旅游直升机正在发动,而唯一的乘客就是一掷千金的张大老板。 张守言已经包机了半个月,满草原的逛荡,就是为了找到卓玛瀚部可能的藏身之处。 “卓玛瀚部族两万人,必须是有在水的地方才能存活下来,可刘思忠、黄彪几个已经把北部草原都翻了个,难道卓力格图巴日父子真的跑到南部普日布部的地盘去了?” 在疑神疑鬼中又白飞了一天,张守言有些落寞的跟着直升飞机飞回了贵德。 如今的贵德,不光是盆地内有大量的建筑,就连峡谷外侧西北也有几个小镇,点缀在河谷的周边。 从直升飞机上望去,玉带环绕中,风景极美。 张守言忍不住摸出手机,好好的拍摄了一回。 “毛师傅,这里能建房子么?” 他忽然有了一种在几道河湾附近修建一个院子的想法。 开飞机的毛师傅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询问。 “张老板,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拉西瓦这块本来人就少,很少有外来人定居。还有,您可得注意,从天上看这一块很平坦,可是出入还不如贵德县城方便,也就一条路通黄河北岸,还是解放后的农场发展起来的。” 张守言点点头,飞机飞过了黄河即将降落在贵德县内。 “慢着!毛师傅,咱们再飞一遍拉西瓦。” “成!” 直升飞机又回头,在距离贵德县城只有几里路的黄河北岸谷地上空转了几圈。 看着下方的谷地,张守言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好么,原来是灯下黑! 第六十一章 河岸箭雨 “龙羊”系藏语,即险峻沟谷之意。 “龙羊峡最窄的峡口只有十丈宽,我们发现两岸都有拉绳桥的痕迹,卓玛瀚部应该就躲在拉脊群山靠河岸的山谷里,”老谷子指着地图吐沫横飞,“卓力格图巴日这老小子真特么会藏,他们就在距离我们上游五里的大河对岸!” 黄彪等人纷纷对张守言投出了敬佩的眼神,他们也没想到卓玛瀚部居然就躲在自己的身后。 如此隐蔽的角落,居然被老爷“屈指一算”就猜到了地方。 “那,我们直接去上游搭座桥去攻这处谷地?” 庞功平看了下龙羊峡对岸地形,有些迟疑,“这鬼地方不利于我们优势兵力展开啊!” “不,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就在归德这里搭建铁索桥,”张守言胸有成竹的点点了归德千户所的河对岸,“河对岸山脚到河边很窄,根本不能跑马,最宽处才二十丈,让盾阵、长矛手、弓箭手列阵而进,把卓力格图巴日他们给我生生挤出拉西瓦谷地。另一路北上塔桥渡河,在拉西瓦谷地的出口列阵,我要全歼卓力格图巴日!” 崇祯十四年六月初九,归德所靠河边的位置人头攒动,一条条羊皮船被铁链连着放到了湍急的河水中,经过多次努力,耗费了两个多时辰,有十多名勇士终于抵达了对岸,开始锚定桥头基桩。 “来了!” 归德千户所最高的建筑里,张守言从无人机屏幕上移开了目光。 他身后的魏驴子立即来到了露台上,对着下方挥舞一面小旗。 四百弓箭手从归德所里列队而出,来到了河边列阵。 归德段的河道相比上游龙羊峡来说较宽,但最宽处也才两百多步,所以整个河道和河对岸山脚都在强弓手的覆盖范围之内。 卓力格图巴日父子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逆天的弓箭,而且还是一千多张。 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归德千户所的动静,当归德所的驻军开始搭建铁索桥,卓力格图巴日便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绝不能让铁索桥搭建起来!” 阿贡带着三百勇士冲在最前面,急速向建桥地点杀来。 阿贡父子皆知,对方若是成功连接到北岸,以中原人的兵力他们根本挡不住。 加上河岸地带狭窄崎岖,不利于骑兵作战,反而是中原步兵的强势地形。 就算靠人堆,中原人也能把他们堆死。 卓力格图巴日父子对此早有准备,阿贡率领的是部族中最精锐的三百弓箭手,其中更有好几个能开十斤弓的高手。 就算中原人把桥架起来,他也能保证这些人最多冲到铁索桥的中间,然后被他们一一变成刺猬。 正在敲打桥桩的士卒听到喊杀声,立即往河堤下方一藏。 当阿贡率领三百勇士杀到河对岸的时候,忽然间寒毛倒竖,一阵整齐的嗡鸣从对岸传来。 他转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片箭雨掠空而来。 只看箭速和高度,一股凉气就从阿贡的尾巴骨瞬间传到了他的头皮上。 “不好,是中原人的强弩!” 阿贡把左手的大盾一横,暗骂一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不是中原人也抛弃了么? 而且这射程也太过分了! 第一轮箭羽还没落地,又是紧接着四轮嗡鸣次第响起。 四百强弓手每两息一轮覆盖射击,对岸的架桥地点被完全覆盖。 凌厉的破风声在阿贡耳边飞过,这让阿贡的脸色一再变幻。 久经战阵的阿贡,当时就听出这种箭支的动能居然不比近距离投射的投枪小! 投枪可是用来破盾的! 而卓玛瀚部的三百弓箭手没有几人拥有盾牌。 第一轮箭支落地的声音不似雨点,而如冰雹狂降,箭支入体随后炸裂的声音与哀嚎声夹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箭矢带来的巨大的动能让阿贡的手一阵颤抖,一支带着寒光箭刃的箭头扭曲着钻透了他的盾牌,停留在了他的鼻尖上,一滴冷汗正好充阿贡的额头留下,顺着鼻梁掉到到了箭刃上。 七八个贴身侍卫或举盾或自己用肉体拦在了阿贡的身前,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五轮投射之后,狭窄的河岸上再也没有几个能站住脚的卓玛瀚人,满地都是被生生钉入地面蠕动惨叫的人。 三百弓箭手只有四十多人在这几轮投射中存活了下来。 “不行啊,覆盖密度还是不够,”对岸的张守言放下了望远镜,“这还是提前标好投射尺码的抛射,弓手们还是要多练习,驴子,告诉下面的继续射击。” 强弓手立即再次弯弓。 阿贡带着剩下的几十人亡命的往回逃窜。 “这河岸待不得了!” 对岸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正在逃命的几十人头皮差点炸开,纷纷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河岸最狭窄处,只能通行几人,阿贡嫌弃前面的人跑得太慢,直接一刀将其劈倒,然后夺路而逃。 有了他的带头,后面的人有学有样,第一轮箭支还没抵达,四十多人就只剩下了三十几个。 阿贡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齐齐又挨了中原人三轮箭雨,他才堪堪逃出了加强反曲弓的射程。 不过连他在内,三百勇士活下来的只有五个! 后续赶到的卓玛瀚士兵和阿贡只能远远的看着,藏在河堤下的十多个中原士兵好整以暇的爬上河堤,抽出战刀将被钉在地上、还在哀嚎的族人一一杀死。 悲愤和恐惧在部众们心里蔓延,中原人的军队原来是如此的恐怖和冷血,就如同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怪兽,机械而极富效率的吞噬着生命。 大锤再次扬起,钢铁制成的桥桩一点点的被打进了河堤的岩石缝隙里。 就在铁索桥逐渐成型的过程中,对岸的中原人集结了大量的盾牌兵和长矛兵,这些士兵的身后还有两百位那种“让人恐惧”的强弓手。 “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阿贡扭头便走,对于河岸防御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信心,对方的弓箭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对方的射程、射速和杀伤力,他的人死光了都冲不进己方弓箭手能发威的位置。 河岸更远处的岩石上,卓力格图巴日的金刀愤怒的与岩石发生了碰撞。 “撤退,我们撤出河谷,我们去大湖(青海湖)北面,告诉部众们扔弃一切可以扔弃的东西,只留下马和他们的马刀。只要有马和马刀在,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里夺回来的。” 愿意跟随卓力格图巴日抛弃一切前往大湖的部众有两千多人,这些人骑着马从北面冲出了谷地。就在他们跑出拉脊山口的时候,前方烟尘高高扬起,数千明人骑兵拦住了去路。 “死战~!忠于卓力格图巴日的勇士们,跟我来~!” 阿贡大喊一声一马当先,率先冲出,他的身后两千多人都呐喊着纵马跟上。 而远方的明人骑兵们却可笑的纷纷拉住了马。 阿贡心里一松:中原人果然不懂骑兵战法! 第六十二章 拉脊山口之战(四更万字完毕) 骑兵互冲时,马速是很关键的要素。 刘思忠其实并不同意在这个时候全军止步,但这里七千五百名骑兵的总指挥却是黄彪。 黄彪的资历是张守言家丁里最老的那个,他是被老爷在考举人的路途中捡到并救下一条命的人。 不说别的,黄彪的便宜媳妇就是张守言唯一派到北京,去到正室刘氏身边负责管事的人。 还隔着千余步远,黄彪下令全军止步。 “三娃!带着你的人上前!” 黄彪没有理会刘思忠的不满,而是按照张守言的安排,让孟三娃率领六百骑马强弓手率先出战。 “我叫孟继堂!早就不叫孟三娃了。” 孟三娃不满的摸摸鼻子,在自己心里狠狠吐槽了一句。 他挥挥手,六百黑衣黑甲的弓箭手随着他骑马驶出了阵列,两马之间只隔着一米远,整齐的排成了前后三排。 “快速前进!” 随着孟继堂的招呼,六百弓手几乎是紧挨着纵马小跑起来。 对面的阿贡差点笑出声来:“菩萨保佑~!” 这些中原人骑着马挨着那么紧密,能冲得起来才怪,还有这速度,呵呵呵呵。 阿贡甚至一时想到了自己用热刀子切牛油的场景。 “勇士们,加速!还有五百步,前排的准备蒙马眼~!” 卓玛瀚部的骑兵们纷纷掏出各式各样的布条准备蒙住战马的双眼,只有这样马儿才不会因为惧怕撞击而停止冲锋。 黄彪这边负责测距的家丁吹响了号角。 孟继堂如释重负的喝令全军止步,集体调转马头然后迅速下马,六百张加强反曲弓微微张开。 “敌军四百步,半臂高、满格刻度,三轮齐射!” “甲列~!放~!” “乙列~!放~~。” “丙列~~,放!” 熟悉的嗡鸣声响起,三排弓箭手三轮箭雨,九百支箭按照四百步的射距,跨越空间在三百五十步的位置上迎头与正在冲锋的卓玛瀚人撞在了一起。 上百匹马被巨大的动能直接射翻,马嘶烟尘四起,有些正在奋力奔跑的马儿忽然觉得背上一轻,它的主人瞬间消失在了诸多的马蹄下。 卓玛瀚人的冲锋马队,如同遭遇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 被九轮箭雨直接射中的只有几十人,但是死伤于自己战马的摔倒和被同伴的马绊倒的却多达两百人之多。 六百弓箭手呼啸一声,纷纷上马就跑。 马头是早就调转好的,弓箭手们很快逃到了黄彪阵前四百多步的位置。 冲锋队列和速度一度遭到了混乱的卓玛瀚人,此刻正在阿贡的带领下绕过被强弓手霍霍过的前锋地带。 卓玛瀚人失去了第一次冲锋时的气势和更重要的马速。 而他们此刻距离黄彪的阵列还有七百多步。 黄彪满意的点点头,放出了急不可耐的刘思忠。 “老刘,该你了!” “得令!” 刘思忠骑的一匹高大的伊犁马,战马全身都披着黑色的铝合金马甲,他自己也是一身家丁高强合金全身黑甲,四米半的螺旋钢管长矛高高的举起,在空中挥舞了两个圈。 两千胸甲骑兵分成五列陆续开出,每一列之间间隔了十米,前两列都是长矛骑兵,而第三列到第五列则是一水的高强合金战刀。 披着复合材料皮革马甲的战马,慢慢的跑动了起来。 弓箭手们早有默契的从胸甲骑兵的两侧绕了过去,把冲击的正面让给了正在加速的胸甲骑兵。 “菩萨~!” 阿贡第一眼看到这些胸甲骑兵的时候,打心底颤抖了一下。 一水的黑色加强玻璃钢摩托头盔,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加上人马俱是黑甲,如同一支从地府杀出来的军队。 “这是魔鬼,他们没有眼睛!” 有的勇士惊呼着,手里的刀有些抓不稳了。 可惜就算是有的卓玛瀚人想逃避也来不及了,双方战马飞快的撞击在了一起。 阿贡咬着牙躲过了一名黑甲骑士的长矛,长刀灵巧的在对方反射着光芒的玻璃钢上来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面反光的东西就是这些“魔鬼”的眼睛,也可能是对方的弱点。 两马交错而过,可惜对方只是晃晃头,随手把长矛刺入了一名卓玛瀚骑兵的胸膛。 阿贡在杀入对方阵列后才发现,对方的战马比他们的战马都要高出一头! 只有他自己座下这匹千里挑一的战马才堪堪与对方平齐。 马矮太过吃亏! 不好发力的同时,必须仰头防备自己头顶,而对手只需往下挥刀即可。 阿贡的战阵经验很高,敌人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矛都被他躲了过去,甚至第三排更为密集的马刀骑兵也被他顺利突破。 但阿贡的心已经跌入了谷底。 这些骑兵的骑术很一般,短短的接触时间内,阿贡的长刀起码砍中了两个人、一把矛和一把刀。但是以阿贡武器之锋利居然拿这些胸甲骑兵毫无办法?! 敌人第一排那个人的反光头盔如同钢铁一般无法突破,他接着就隔开了第二排黑甲骑兵的长矛,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把以锋利坚韧闻名草原的战刀,居然没有削断对方的矛杆! 他没有料到那黑乎乎的矛杆居然是钢铁的! 据阿贡所知,这样长度的钢铁长矛很难制作,弄不好就会断裂,而且这种铁质长矛的韧性极差。 可对方钢铁长矛的韧性明显极好! 他是压制着心中的惊恐,把马战之术发挥到了极致,在与第三排战刀骑兵交汇时,灵巧的避开了对方的长刀,击中了对方的腹部铠甲。 眼看着那人就要被他的马刀带离马背时,那人的腰部和腿部居然有几条黑色的带子连在马鞍上,又把那人扯了回去(电工安全带)。 来不及懊恼,阿贡又与第四排黑甲骑兵产生了接触。 他的长刀与对方的战刀直接砍击在一起,双方马匹带来的巨大动能,让双方钢铁的质地隔着时空来了一次全面的对话。 阿贡价值百金的战刀只剩下了半截。 对手的力气不如阿贡,导致战刀飞出了手,可战刀把上的小皮绳却栓在护腕上,那人一探手又抓住了战刀的刀把。 失去武器的阿贡终于被第五排骑兵一刀扫下了马背。 他胸口的金甲散了一地,胸口有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等阿贡失魂落魄的站起来,明人骑兵中的上千轻骑兵又冲了上来。 阿贡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匕首,却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马蹄声响起,黑色的骑兵淹没了一切。 地形的限制,加上绝对的装备代差,卓玛瀚骑兵被明军骑兵在拉脊山口一战全歼,时间短得让张守言都不敢相信。 在打开战损报告的时候,张守言的手有点发抖,只希望几个亿扔下去弄出来骑兵,不会损失过大。 待看完战报上数字,张守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全军阵亡十二人,轻伤一百五十七人,重伤二十九人,伤亡基本来自于骑兵对冲时掉下马的原因。” 至于所获得的战果里,最让张守言关注的是马匹三千出头和卓玛瀚部众一万四千余人,其中有近一千七百人是主动投降的卓玛瀚部骑兵。 从河岸交战到拉脊山口一战,前后击杀卓玛瀚骑兵一千三百人,阵斩卓玛瀚部第一勇士——汗王长子阿贡,生擒汗王卓力格图巴日和他的妻妾子女十一人。 唯有卓力格图巴日的二子阿古达木带着几十人翻山逃走。 三日之后,普日布部和多吉部的使者再次造访了归德。 这次与上次来拜见时只送了一点牛羊不同,两部这次送来了足足三大车财物和数名部落“美女”。 “两部头人这是都想让朝廷认可其为答思麻万户所的继任者?” 两位差点在张守言大帐中互相摔跤的使者急忙点头。 卓玛瀚部灭亡,北部草场就空了出来,而百年之前这里是披麻藏和其后人的领地,妥妥的大明朝答思麻万户官。 如果能和大明扯上君臣关系,两部之中能继承答思麻家名的部族自然就能得到大明的庇护,占据整个肥美的甘南草原。 普日布部和多吉部的头人都相信,以固始汗的睿智,在统一雪区之前是不会轻易与大明发生交战的。 “不过本官出京之时,兵部上官倒是给本官交代过一件公案。” 张守言侃侃而谈,把复社拿来恶心他的一桩事说了出来。 “兵部、礼部和鸿胪寺的大人们责成本官务必调查清楚,百年之前披麻藏万户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大明朝堂堂万户怎么忽然一夜之间,全家死得一个不剩?” 翻译把张守言的话一说,两位使者都顿时变了脸色,甚至有一人下意识的摸向了腰后。 可惜张守言很惜命,进帐之前就让人把这些使者全身搜查了个底朝天。 魏驴子一招手,八名高大的家丁立即围了上来。 四个服侍一人,轻松将两名使者拿下。 “你们中原人不是不杀使者的么?” 有个使者大声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叫了起来。 “那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你们普日布部、多吉部和卓玛瀚部都是一样,全是谋逆犯上的乱臣贼子。” “本大人这不是在与你们交战,而是在平叛!” 两个使者被押了下去,帐外的腥风血雨也告一段落,两支使者团都被张守言杀了个干干净净。 甘南草原,张守言不准备留给任何一个部族。 “老爷,”全身铠甲的庞功平和刘思忠走了进来,“军伍已经集合完毕,还请老爷示下!” “普日布部与卓玛瀚部是世仇,所以这次突袭普日布部,就让卓玛瀚部的降军在前头冲杀,你们带领两千胸甲骑兵压阵。多吉部那边,我会派黄彪领骑兵三千盯着,你们只管剿灭普日布部,尤其是不能走了其头人罗布旦增桑杰。” “遵命!” 待两人领军出发之后,张守言来到一处偏房。 房间里有一位身穿蓝色僧袍的僧人正在等候,看到张守言走入,立即上前大礼参拜。 “万分感谢至善无量的大人,邪恶的和硕特人没有达成偷袭的目的,他们被我们拦住了!” 听到僧人这样说,张守言心里顿时松快了起来。 固始汗尊奉黄教,第悉藏巴尊崇苯教,两教互不相容,这次固始汗攻击雪区,即是为了国运之争,也是为了教派之争。 而固始汗始终都是张守言必须扳倒的一座大山,所以张守言刚到归德,就联系上了本地的苯教僧人。 因为就是在今年,固始汗会假装奉黄教教首之命全军返回青海,等第悉藏巴放松警惕之后再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攻克前藏。 如果真的被固始汗偷袭成功,那和硕特汗国的横空出世便谁也拦不住。 只有让第悉藏巴拖住固始汗的后腿,张守言才能放心的向青海湖的方面发展。 那里可是固始汗到手没几年的老巢! 第六十三章 历史的有趣 送走苯教的僧人,张守言没两天就收到了本府转送过来的邸报。 杨嗣昌死了! 在穿越者的干扰下,历史的变化很有趣。 有的人因此多活了四个月,也有人一天都没有多活。 前者比如督师杨嗣昌,后者又如复社领袖张溥。 在原来的历史轴上,由于左良玉部的率先溃逃,让张献忠在开县之战大获全胜,官军实力大损之后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张献忠的追剿,以至于张献忠飞速的杀出了四川再临湖广,进而攻占襄阳,让杨嗣昌忧病而死。 张守言无意中扇动的翅膀一巴掌把左良玉先扇死了,这导致在开县之战中,官军实力并无大损,反而张献忠只是惨胜。 故而张献忠还是被杨嗣昌追得满四川逃,直到张献忠忽然如有神助一般,从一个莫名出现的口子里钻出了四川,又莫名的在路上“很巧”的俘获了杨嗣昌派往襄阳的使者,反正对外宣传就是这样,还随手获得了杨嗣昌的军符。 满是军资器械的襄阳轻易陷落,张献忠在杀襄王朱翊铭时还说:“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在蜀,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 而李自成攻陷洛阳的时间也发生了变化,从正月也改到了六月。 与原历史有误的是闯军正月第一次攻击洛阳居然失利,直到六月才重新包围了洛阳。 张守言从来没有觉得朝廷的邸报是这样的有趣。 “朝廷”派参政王胤昌、总兵王绍禹率兵加强洛阳防守,两天后王绍禹手下几百人绑了王绍禹向闯军投降,这与历史上一模一样。 洛阳被攻陷后,李自成二话不说就宰了福王。 张守言估算了一下,李自成和张献忠各自的“大礼包”原本应该是在年初送到的,这会直接导致杨嗣昌病死,可因为左良玉的“恩惠”,这份“大礼包”被拖延了五个月后再被人送到。 张守言转头又去了现代,在翻看了一堆资料后,他发现自从周延儒再次上台之后,农民军居然就成了挂逼。 在这之前,农民军还有打下过洛阳、襄阳这样的坚城的记录。 各地巡抚的围剿变得自行其是,杨嗣昌对各地军马的指挥极为困难。 两份迟到的“大礼包”逼得杨嗣昌在追击途中写了遗折,没几天就病逝,享年五十三岁。 想到杨嗣昌的下场,张守言不由得暗生庆幸,好好的,谁去当什么忠臣? 张守言又往下看了一段历史,差点没笑出声来。 历史上的事情真的稀奇古怪,刚刚开完挂的“张三李四”,在杨嗣昌去世后马上就到处碰壁。 生猛无匹的闯军攻下洛阳后发展到七十万,然后三围开封没辙就是没辙。 刚刚“逼死”杨督师的张献忠扭头在信阳,被之前被他在开县吓到逃跑的左良玉打得就剩几个老伙计,不得不带着一身伤北上投了李自成。 好一出大戏! 张守言连连摇头,这是当皇帝是傻子? 最奇怪的,杨嗣昌死后不久,为周延儒再次为相出了大力的复社领袖张溥,很快被人毒死。 而后世人都称毒死张溥的幕后主使者就是周延儒。 那么是什么事非要周延儒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灭了张溥这个理想主义者呢? 题外话又来了,此时替周延儒把持朝政的,是同样为周延儒复出为相出了大力的复社中人吴昌时和周延儒的幕僚董廷献。 张守言的鼠标停在了一行记录上:吴昌时亲自动手毒死了张溥! 周延儒的政策其实还是一贯延续了复社的要求和风格,那是什么事要让张溥非死不可,甚至让吴昌时慌乱到直接下毒! 有人猜测是张溥意图控制周延儒,故而周延儒才做出了反击。 “以周延儒的城府,怎么可能指使吴昌时用下毒这种烂招?吴昌时和董廷献是周延儒控制朝政的两只手,他动手与周延儒自己动手有什么分别么?” 张守言神游九天之外,答案已经在他胸中成型。 吴昌时是怎么死的? 御史蒋拱宸弹劾吴昌时赃私巨万,贪腐? 区区一个吏部郎中的贪腐案,会让皇帝绕过刑部大理寺直接亲自审问么? 而且一开始审问,就让人直接打断了吴昌时的大腿。 又有人猜测是因为他毒死了张溥。 “扯淡,皇帝与张溥有茄子的关系,”张守言继续翻开下去,他的眼睛盯住了后面的一段记载。 皇帝让司刑者直接一杖击中了吴昌时的头部,导致纱帽破裂,血肉模糊,崇祯还气不过直接推翻龙案回了宫。 当时有阁臣奏道:“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来未有之事!”崇祯冷笑说:“吴昌时这厮也是三百年来未有之人。” 所以吴昌时犯的绝对不是贪腐、把持朝政或者毒杀张溥这样的罪过。 张守言把两人的结果写了下来,吴昌时1643年12月被斩首,过了一个月周延儒被赐死。 “老杨死的冤啊!难怪皇帝会亲自替他写祭文,”张守言叹息一声,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在北京的媳妇,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杨阁老犯了如此大罪,不知我那夫人这次还敢不敢上杨府的门呢?” 北京,杨府。 白幡阵阵中,杨家人一边治丧一边打包行李准备返乡。 杨嗣昌的遗体直接送回了常德老家,他们设灵堂不过是供人祭拜。 门前来人却屈指可数。 杨嗣昌发妻尹氏于崇祯十二年去世,嫡长子杨山松随着杨嗣昌在军中,在杨嗣昌去世后直接扶灵回武陵去了。 故而京城杨府开灵,全系嫡次子杨山槂和杨山松妻子陶氏主持。 杨山槂一身重孝坐在门房前,形容枯槁,脸色青白。 父亲灵堂设下后过了小半日,满朝文武都惧怕周延儒的势力,加上朝官对父亲的弹章铺天盖地,导致四品之上的官员没有一个上门的,便是后堂来的女眷也只几个有亲的门第不得不派一个代表来,只略坐了一坐就慌忙走了。 杨嗣昌连陷两藩,朝廷内外都猜杨家这次怕是要倒大霉。 想到这里杨山槂只觉得口中发苦,眼前有些黑影在盘旋。 忽而管家抹着眼泪急匆匆走了进来。 “二爷,同乡张临洮夫人刘氏淑人到了。” 杨山槂闻言一震,当即吩咐道。 “快去通报嫂嫂,让人前来接客。” 这位张守言的夫人还是第一位来的四品之上官眷,几个月前父亲被科道围攻时也是这位刘氏第一个上门拜节。 杨山槂有些唏嘘,他记得上次刘氏上门时还只是四品诰命,张守言大破陕西巨寇上天猴,上功及刘氏,如今已经从了张守言的品级,得了淑人的诰命。 不过杨山槂转头又想到了父亲生前对张守言的私下评价,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人才好。 刘锦绮在杨府盘桓许久,直到未时末刻皇帝的圣旨到了杨家。 杨嗣昌以“议功”抵过,追赠太子太傅。 与此同时,朝中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崇祯不但将所有对杨嗣昌的弹章一律留中,还召集科道直言:“杨嗣昌系朕简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 又怒斥群臣“大加排斥,意欲沽名……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这一遭。” 杨府门前,不多时各府车马滚滚而来。 张刘氏也在这时告辞还家。 京中对张守言的风评一时似有扭转。 第六十四章 摧枯拉朽 夜色微凉,三河马轻快的在月色下甩动着蹄子。 巴图得到这匹公马才几天时间,马儿的性子还太过活跃。 不过巴图很喜爱这匹马,因为这是真正属于他的财富。 之前大家都尊阿贡王子为部众第一勇士,因为阿贡王子曾徒手杀死过一头黑熊。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徒手杀死黑熊的是阿贡王子的奴隶——巴图。 巴图和他弟弟朝鲁之前差点被汗王吊死,就是因为汗王不相信他们兄弟所说的,看到了上万中原人的骑兵。 哪怕是最后消息得到了证实,汗王还是赏了他们兄弟一顿鞭子,又饿了他们几天。 所以当汗王决定带着部众放弃一切逃走时,巴图带着弟弟躲了起来。 由于他的带头,很多佩服他勇武的族人也选择了留下“投降”中原人。 所有的贵族和部族大人都跟着汗王逃走,巴图反而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投降派的头头。 身材高大的巴图和朝鲁被老谷子一眼认出,就是他们兄弟俩伤了自己手下的好几个哨骑,正琢磨要把这两人弄进自己的哨骑营,结果这对兄弟都被张守言直接收做了家丁。 今天攻击普日布部的前锋是曾经的一千七百名卓玛瀚骑兵,他们现在是张守言个人名下的仆丁,全部由巴图率领。 巴图其实很想在曾经的族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那套拉风的家丁铠甲,可惜他更习惯的还是轻骑作战,所以他现在只穿着一套防暴服、胸甲和长缨头盔。 “仆丁”这个词是张守言新发明的,他们必须为张守言服务满二十年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但是仆丁不同于奴仆,经过主人的允许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财富和战利品,在没有触犯“家法”的情况下,主人也无法直接剥夺仆丁的财富。 至于“家法”是什么,神灵们都清楚,就是家主张守言的那张嘴。 巴图在一千七百人面前挥舞着自己的大刀片子。 “主人已经承诺,今晚干掉普日布部,人人赏银十两,有战功的还能拥有自己的女人!每个人可以留下十分之一抢到的财富!你们还在等什么?!” 原卓玛瀚骑兵们大声欢呼了起来。 这些穷哈哈拥有自己女人的只是很少数。 卓玛瀚部是从雪区纯奴隶社会转向蒙化的,部族里还保留汗王拥有一切的传统。 绝大部分男性和女性都是汗王的奴隶,每个人没有私产,而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女人则是痴心妄想。只有汗王需要小奴隶的时候,才会选择把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一个月。 而唯一有可能摆脱奴隶身份的途径,就是为汗王立下足够的功劳。 卓玛瀚人欢呼着跟在巴图的身后,向着草原南方奔去。 他们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 普日布,在藏语里是“雄鹰”的意思,现任头人是罗布旦增桑杰,传闻他的名字是一位格鲁派的高僧所取,意思是“善良的持法佛”。 高僧的本意是劝导罗布旦增桑杰和他父亲向善,因为这个部族的头人向来以残暴而着名。 罗布旦增桑杰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让客人们赞美他的“善良”,只要客人们的赞许足够让他满意,他才会赦免宴会上服侍客人的奴隶留下不死。 而罗布旦增桑杰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卓玛瀚部的阿贡,没有之一。 在前年的一次奴隶角斗中,罗布旦增桑杰最勇猛的七个奴隶被阿贡的奴隶全部杀死,他输掉了自己的婚约。 这件事不但加深了卓玛瀚部和普日布部的仇恨,也彻底得罪了雪区的杂曲部头人——罗布旦增桑杰未来的第五任老丈人。 在得知中原人派大军消灭了卓玛瀚部之后,罗布旦增桑杰高兴得接连喝醉了好几天。 罗布旦增桑杰也曾经东进劫掠过大明,但是随着卓玛瀚部的逐渐强盛,太子谷通道被卓玛瀚部完全掌握之后,罗布旦增桑杰就失去了这条“财路”。 不过罗布旦增桑杰认为大明军队没有进攻他的理由,中原乱成那个样子,这么强大的军队怎么可能会长期留在这里? 就连隔壁狡猾的多吉部头人桑吉顿珠也认为,是卓力格图巴日自己太过作死,日复一日的挑衅大明这只年老的狮子,这才被大明一巴掌拍死。 至于甘南草原这块地,中原人肯定会习惯性的封给当地愿意臣服的部族。 罗布旦增桑杰没有犹豫,立即把自己的一千五百主力骑兵调往了领地的东南方向,那里与多吉部接壤。 他的预判没有任何错误,桑吉顿珠果然纠集了全部的两千人偷偷摸摸的摸进了普日布部的草场。 罗布旦增桑杰和桑吉顿珠都认为甘南草原只需要一个主人。 当准备夜袭普日布部的卓玛瀚骑兵杀入普日布部时,他们只遭到了微弱的抵抗,就控制了整个普日布部。 巴图“审问”了一个普日布部的老爷,这才得知罗布旦增桑杰在半日前已经调走了部族里最后的防守力量。 “普日布部和多吉部正在温泉驿一带混战?!” “老爷,他们这次怕是在决战,”老谷子点了点地图,“四千人互相打了两天多,都死伤惨重,现在是普日布部占据了一些上风,死咬着多吉部的骑兵不放,罗布旦增桑杰肯定是想一战定乾坤。” “一战定乾坤,可好梦终需醒啊!” 张守言冷笑一声,立即派出了家丁传令给黄彪、刘思忠和巴图,叫三人合兵一处,由黄彪为总指挥,只等双方杀得精疲力竭之时。 老谷子离开大帐,张守言又陷入了沉思。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步话机普及到探哨营去,老谷子的哨骑虽然用心,但这一次的情报还是略晚了些。 普日布部和多吉部都是张守言准备用来练兵的对手,他也没想到这两边居然如此沉不住气,先自己火并了起来。 “现成的桃子,倒是不摘白不摘。” 普日布部与多吉部的厮杀持续了五天,罗布旦增桑杰带着人一直追杀桑吉顿珠。 桑吉顿珠带着残部先是往南逃,后来他主意上头,不再往南方部族方向逃走,而是改为往北逃。 罗布旦增桑杰一眼就看穿了这只老狐狸的心思,桑吉顿珠是想去求取中原人的庇护。 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个老东西有见到中原大人的机会? 桑吉顿珠不休不眠的逃了一天一夜,罗布旦增桑杰也丝毫不松口的追杀了他一天一夜。 直到他们都被明朝骑兵和卓玛瀚人包围。 此时的桑吉顿珠身边还剩下两百多人,而跟在罗布旦增桑杰身边的有八百多骑兵。 围住他们的中原人和卓玛瀚人加起来有接近六千骑。 “我要见大明大人~!”桑吉顿珠欣喜若狂的向着明军呼喊。 “误会~!”罗布旦增桑杰则感到了惶恐,尤其是那些冷冰冰的黑甲圆头无目骑兵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地狱的气息。 可惜明军领军将领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四米半的钢制长矛被刘思忠举起,两千胸甲骑兵端着钢矛开始集团冲锋。 黄彪的三千轻骑兵和巴图的一千七百卓玛瀚轻骑兵则兜住了罗布旦增桑杰的三面,最有趣的是桑吉顿珠立即率领自己的两百人也加入了对罗布旦增桑杰的围攻。 失去了回旋余地的轻骑兵面对甲胄骑兵的长矛冲锋,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还不如步兵灵活。 尤其是普日布部的骑兵已经追击了多吉部整整一天,人力、马力都处于极限超支的状态。 普日布部的反抗只是如同一位柔弱的小女子,而胸甲骑兵则是一群正上头的粗暴大汉,恰到好处的“反抗”只是让大汉们的兴fen感愈发强烈了些而已。 摧枯拉朽~! 两千胸甲骑兵扫过,近半普日布部人都掉下马来,非死即伤,而胸甲骑兵就七八个人不慎落马。 剩下的普日布部众惊恐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发现自己的头人罗布旦增桑杰在第一轮胸甲骑兵冲锋中就消失不见。 在嗷嗷叫的卓玛瀚人挥舞着马刀冲上来的时候,一名普日布部的骑兵也大喊了一声,,把刀扔了。 呼啦啦一阵的武器扔弃声。 活下来的普日布部人没有多大的羞耻感,草原上的人,谁一辈子还没改投过部族? 而刚刚冲过来的卓玛瀚人就恼怒了起来。 没有战功他们怎么换女人? 可边上有大明骑兵在看着,巴图的人也不好直接下黑手。 不过粗人自有粗人的办法。 一名暴怒的卓玛瀚人把刀子架在一名普日布部骑兵的脖子上,大声喝令着。 “你,把刀捡起来!” 这名普日布部骑兵,顿时一脸的懵逼,但是他也不傻。 “我已经投降了,我现在是你主人的奴隶,同为奴隶,你没资格叫我拿起武器与你战斗!” “你是低贱的奴隶,而我是主人的仆丁!懂吗,是仆丁!可以拥有自己的战马、武器、女人与财富的仆丁~!你个该死的奴才~!” 眼看着战功不翼而飞的卓玛瀚人大声怒骂着这个“俘虏”,同时开始对其拳打脚踢。 被俘的普日布部众们忽然互相看了一眼,似乎给中原头人当那什么“仆丁”要比给自家头人当奴隶好啊! (下午应该还有更新) 第六十五章 巡抚(三更到了) “就是你想继承答思麻万户?” 张守言淡淡的声音在桑吉顿珠的头顶萦绕。 四十多岁的桑吉顿珠看上去如同五十多岁的老者,他深深的把额头放在张守言的脚边地面上。 “尊贵的上国大人,卑微的桑吉顿珠没有这个打算,整个草原应该服从大人的意志。” “哦?”张守言轻轻一笑,“既然整个甘南草原都服从于我?那多吉部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五岁~!比雪山上的格桑花还要。” “够了,”张守言的两个字很轻,却让桑吉顿珠强行憋住了自己的嘴。 大帐内至此沉默,桑吉顿珠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地面,这种沉闷的气息让他心中的恐惧越发的放大。 似乎是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中原大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既然懂得中原话,那就上京去朝贡,记得带上全家人,还有你那朵格桑花。” 桑吉顿珠一愣,眼珠子转了几圈,他在飞快的权衡利弊,一边磕头一边恭维着张守言。 “多谢大人恩典,去中原京城朝觐是对小人的天大的恩宠!那如果天子要加封小人,小人应该?” “普日布部人和卓玛瀚人都说你两个儿子很勇武,那就留下来做我的家丁。” 淡淡的语气不是在征求桑吉顿珠的意见,而更像是吩咐。 桑吉顿珠咬咬牙,把头磕在了地上。 “那是他们的福气!” 他的二儿子才十三岁,身子一直很弱,什么叫做“很勇武”! 桑吉顿珠全家和整个部族的贵人都被安置在了归德所,当桑吉顿珠朝觐的请求被准许后,桑吉顿珠一家都要进京,而多吉部的贵人们则会被送往西安安置。 在此之前,卓玛瀚部的汗王、家眷、贵人们都已经被装进囚车送往西安,由丁启睿转运北京献俘。 卓力格图巴日可是在兵部挂了名的敌酋。 普日布部剩下的贵人们张守言也会进行同样的处理。 甘南草原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张守言按照计划开始整军。 罗布旦增桑杰死后,张守言先后招降、收拢了普日布部大约一千一百名骑兵,被罗布旦增桑杰打残的多吉部也有九百多骑兵被张守言收拢。 加上卓玛瀚的一千七百骑兵,他私人名下的“仆丁”数目就达到了三千七百多人。 他的总兵力也达到了一万七千多。 所有的部族仆丁都被他打散,掺入到每一个汉人百人队里去,他不允许单独按照族群划分的军事单位出现。 也就在归德,张守言正式公布了所有士卒的待遇。 按照朝廷的规制,如果他们上了兵部的名册,就要充做军户,饷银是每月三两三。 好在张大人爱惜士卒,不会拖欠,可以帮朝廷垫资,但是却只有宝钞。 第二种选择是给张大人当“护马”做工,每月给现银八两,包吃住、看病,每年四季衣裳共八套,每月供粮两百斤。 万一给张大人护马的时候被贼人杀死,每家赔付两百两雪花银,老人帮着养老,孩子也帮着养到十八。 重伤致残的,待遇折半。 整军开始没几天,张守言就收到了几个家丁头子的反馈。 原来不是张守言之前以为的有部分人想要回去种地,而是绝大部分士卒都想要成为张家的“仆丁”。 原因有三。 其一、仆丁的待遇与护马一样,但是却有战利品分配权,之前张守言依照诺言将两百多部族女子分给了立下战功的卓玛瀚人,这不仅让部族士兵眼红,就连中原士兵也很眼热。 其二、仆丁的家属还有伙食补贴,折算成小米每个人每月能有二十多斤。 其三、护马死了,孩子给养到十八岁然后自己去找活路,但是仆丁死了,孩子不但帮着养到十八岁,主家还给事做。就算仆丁残了,除了抚恤银子家里也会安排合适的活计。 张守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和粮食。 整军到了七月中,他麾下的总兵力缩减到了一万五千骑。 不想继续作战的民壮兵和部族骑兵都转到了临洮府、甘南草原各地,充当衙役和地方巡逻兵勇,负责维护秩序,缉拿贼犯,一边生产一边训练,每月也有不少补贴可拿。 张守言躲在归德不回临洮,同知陶文友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归德所这个地方,张守言这个一省参议去得,但他一府同知却是去不得。 在张守言的奏报中,甘南草原之战,也被张守言描绘成了归德守御战。 就是战果有些夸张:“卓玛瀚部溃散,汗王父子一擒一杀,普日布部遁逃,多吉部来朝。” 当然这年月谁家的战报不注水? 像张守言这样从战报里抽水的却是唯一一个。 当战报送到陕西巡抚丁启睿手里的时候,老丁看着战报皱皱眉,大笔一挥把“斩首五百”改成了“五千”,这才把战报和卓力格图巴日全家都送往京城。 敌酋都拿下了,才斩杀五百人? 作为刚刚上任的新督师,丁启睿可丢不起这个颜面。 新任巡抚汪乔年刚刚上任,对于顶头上司丁启睿的做法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不过汪乔年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陕西行都司(后甘肃)的行文到了他这里。 陕西行都司是来告状的。 告的就是张守言。 “闻贵方参议,于归德所募勇以御和硕特蒙古,专求流落蕃地遗民,凡说汉话、习汉俗者来者不拒。概因归德所不问出身、不问原籍,或藏有本司逃卒,专请核调一二。” 大概意思就是:张守言这个家伙在归德立旗帜招兵,专门招收从胡人地界逃回来的汉人,只要是说汉话、有汉人习俗的他都来之不拒,根本不问对方是不是报的真名字和真户籍。这导致隔壁陕西行都司很多卫所的军户偷偷逃亡到张守言那里去混日子。 汪乔年是东林党人,自然不喜张守言。 但是河南的形势急转直下,与陕西息息相关,由不得汪乔年这个时候给张守言上眼药,毕竟他现在也知道张守言手里有一支能打的民壮,说不得李闯如果再入陕西,就要调一调张守言的民壮回援西安。 再说,大家都是明白人。 出现这种情况,显然是张守言开出的待遇更好,而陕西行都司那帮人又太贪,军饷基本靠画饼。 去了张守言那里,总比让士卒们在“饿死”与“造反”之间选择要好得多。 汪乔年拿定主意,决定卖个人情给张守言,他回文陕西行都司说正在查证此事,但是兵荒马乱的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请他们“稍等勿切”。 摆明了就“拖”字诀。 随后汪乔年让小吏找机会,往张守言在西安的宅子里递了句话。 八月中的时候,陈圆圆打发人用汪乔年妾室做寿的理由,送了汪乔年一千两雪花银。 汪乔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收下了这些银子。 他一转手,派人带着银子飞马追上刚上任的三边总督傅宗龙。 丁启睿是崇祯一朝数位督师里最窝囊的一位。 听说李自成大军号称七十万,他不敢靠近,靠着“迷路”的秘技一路率军南下。 湖广巡按急忙让人把汉水上的船都藏了起来,不让丁启睿继续“迷路”南下。 没办法,丁启睿只好避重就轻把刚刚与李自成分道扬镳的张献忠又揍了一顿。 问他为什么不去救开封,他回道“与献贼战急”。 崇祯没办法,先后释放了傅宗龙和侯恂,让原兵部尚书傅宗龙去担任三边总督,负责进剿李自成。 傅宗龙赶到西安,与汪乔年一对账,才发现关中的丁兵、粮食早已派用完了,两人握着手叹气分别。故而汪乔年拿到张守言给的银子后立即给傅宗龙送了过去。 九月十一日,傅宗龙在项城被李自成包围,贺人龙等总兵见死不救,傅宗龙十三日突围后被俘。十九日,李自成派人挟持傅宗龙伪装三边总督卫军骗取开封城门,傅宗龙在城下喊破闯军身份,被闯军杀死。 同日,临洮府城内,从归德所赶回来的张守言接到了圣旨。 不知周延儒是什么意思,居然鼓动皇帝把临洮府南部、西部单独拿出来划为新的临洮府,加上归德所改为贵德州,另设临贵巡抚一职。 张守言是这个新上任的临贵巡抚,加了兵部侍郎衔。 “周延儒,复社?” 送走传旨官员之后,张守言冷笑连连。 无非是他在奏报中把归德所附近的形势描述得极为危急,故而周延儒等人将计就计,把临洮一部分和贵德州另设巡抚,看似能增强管理,其实没钱没兵的朝廷根本支持不了临贵之地。 加上另设巡抚等于是断了陕西给临洮的供给和后援。 张守言之前与侯方域只能算是意气之争,可张家两次力挺杨府的举动,却是在向复社和周延儒直接宣战,加之侯恂出狱为兵部尚书,针对张守言的同盟很快形成。 天下乱成一团,到处都在吃败仗,可偏偏杨嗣昌举荐的张守言却在边地打出了名堂,连敌酋全家都押解到京。 整个内阁和复社上下集体脸肿三分。 大家齐心合力要收拾张守言,崇祯帝直接捏着鼻子认了。 政事要依托周延儒,兵事要依靠侯恂,区区一个张守言,弃了也就弃了。 第六十六章 和硕特的台吉们(四更万字达成) 朝廷怎么玩,张守言都不太在乎。 因为他手上的人马被他控制得牢牢地,不过是早一日反或者晚一日反的区别。 汪乔年转来的陕西行都司的行文张守言早就看过了,也是通过这篇行文他了解到陕西行都司对下方卫所的实际情况了解极为有限。 数月间逃卒数百? 自从他在归德所招募胡地汉人以来,月饷实打实的五两银子消息放出去,几个月下来,不说陕西行都司距离他较近的西宁卫、庄浪卫,就连山丹卫和永昌卫的军户、逃户都冒充胡地汉民来找活路。 银子先不说,口粮实打实一日三顿,任谁都愿意奉他做将主。 对于这些苦哈哈的逃亡,有良心的上官闭目不管,没良心的直接把朝廷积欠军户的钱粮算到了自己头上。 前些日子在他名下吃粮食的士卒,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在贵德州附近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新建的简陋村子,活着抵达归德的兵丁家属也有两万多人。 新增的一万五千士兵中,大约两成是陕西军户直接逃亡过来,另外一成五是被抽调到中原镇压义军,结果被击溃后逃亡的士兵,最大一部分则是各地千户、军官隐匿的人口和逃户。 张守言一边暗戳戳的练军一边探查着固始汗与第悉藏巴的战况。 固始汗本来确实骗过了第悉藏巴,他陆陆续续撤回青海湖周边的军队其实都是同一支,不过是反复走来走去罢了。 他的十个儿子率领各自的部众分散成小群落,一点点的靠近入藏各个隘口,而且固始汗选择的进攻时间是十二月大雪纷飞的季节,这是个第悉藏巴绝对不会预料到的时间。 在历史上,固始汗的部队在控制了几个隘口之后,飞速进军拉萨,在第悉藏巴的军队还没来得及集结的情况下,仅仅一个月就占领了前藏。 失去了入藏隘口和主要的兵源地,第悉藏巴的后藏也没能撑过半年。 在明年这个时候,固始汗将在拉萨建立囊括青海、西藏的和硕特汗国。 同样觊觎青海湖地区的张大蝴蝶一撇嘴,就把好好的和硕特汗国给扇没了。 那曲卡是入藏的门户之一。 关墙下的蒙古人再次悻悻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守将冷笑着看着关墙下方,这种天神铸成的天险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攻克的。 在蒙古人的阴谋被识破之后,任何攻击关卡的行为在守将看来不过是徒劳送命罢了。 回到关卡内部,很多士兵和信众都围绕一具冰冷的尸体在膜拜。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苯教僧侣,就是他翻越雪山穿过固始汗的封锁,在咽气前把消息带到了这里。 守将也跪倒在僧侣的尸体前,虔诚的祈祷认罪。 之前守将还对僧侣的遗言表示将信将疑,等他派人出关去探查在附近游牧的几个小部族,结果都一去不回,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好在等到和硕特人聚集起来,守将已经关闭了关卡。 “啪~!” 粗粗的马鞭敲打在岩石上,击落了一些青苔和碎石,固始汗第二子鄂木布台吉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天险,却也无计可施。 他和三台吉达兰泰、五台吉伊勒都齐的部众已经被堵在那曲卡关外整整半年。 在四月初偷袭计划被识破后,父汗和他们十兄弟分兵两路攻击雪区的大门。 父汗那一路在上个月已经突破折多山关隘,只是损失的厉害,就连老六瑚鲁木什都身负重伤,老七多尔济也扔了两根指头。 “鄂木布,别生气,天聪汗送给父汗的天威炮这几天就要调到我们这一路来,说是再坚硬的石头也禁不起这种天威炮的威力,到时候我会亲手砍下守将的脑袋!” 五台吉伊勒都齐拍拍二哥的肩膀,扯着他带着几十名侍卫回营而去。 大营里三台吉达兰泰已经吩咐奴隶烤好了羊羔,三位台吉就着马奶酒、用匕首隔着羊羔肉边吃边聊。 喝了两碗马奶酒,鄂木布又不耐烦起来。 “我们三个这半年在关卡下扔下了上千部众,也不知道拿下前藏之后父汗会补充我多少?” 三台吉达兰泰倒是很稳重:“父汗似乎说过,青海会分给我们中间的八个。” 鄂木布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鄂托克(牧场),我是说部众。咱们三个合起来才一万三千人,这一次就损失了近两千人。等打下关卡,我肯定是会弄些部众回青海的,你们两个干不干?” 五台吉伊勒都齐疑惑的看着鄂木布:“我的哥哥,你要那么多部众干什么?父汗分给你的草场是给你养牛羊的,你的部众可不能靠吃草活着。” 鄂木布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父汗试探过我,我的草场大概就是靠近明人的那一段。你们也知道,只要父汗打下雪区建立汗国,就会向天聪汗称臣。而天聪汗与明人是死敌,我要是不收拢些部众,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伊勒都齐指着二哥发笑:“明人自己都乱成一团了,你还担心他们?我的哥哥,你的胆子是被土拨鼠换了么?” 鄂木布被弟弟嘲笑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了少许。 “伊勒都齐,你说中原人能乱多久?我听老人们说,每当中原人内乱平息,活下来的那一支就是最强的中原人。也是中原周边部族的苦难的开始,换做是你靠着中原人,你会怎么做?” 伊勒都齐愣了一下,悻悻的把马奶酒一放。 “中原人这是在养獒呢?”他也替自己的二哥担忧了一会,转头看向见多识广的三哥,“达兰泰,你说父汗为什么要臣服天聪汗?他离我们也太远了!就算他送了我们两门火炮又怎样?巴图尔珲不是也能从白皮佬那边弄到火炮。” “北边的白皮佬的火炮不如大明,也不如天聪汗,再说我们父汗臣服天聪汗,就是为了威慑巴图尔珲台吉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我们父亲才是卫拉特盟主,可巴图尔珲台吉现在才是卫拉特各部真正的主事人。” 伊勒都齐吃惊的看着达兰泰:“达兰泰,你在说什么?巴图尔珲可是我们的大姐夫!” “那是父汗不得已才将大姐嫁给了他,”达兰泰幽幽的压低了声音,“五年前雪区教争,两位教首邀请父汗出兵救援黄教,我们和硕特部和准噶尔部联军攻入青海地,消灭却图汗。我们父汗看中了这片草原和雪区,将我们大半的牛羊、财富和我们和硕特的祖地草原都送给了巴图尔珲,又把大姐改嫁给他才换取了我们独占青海地和雪区。可我们这位姐夫的心思,你还不知道?” “卫拉特四部,准噶尔、和硕特、土尔扈特和杜尔伯特,巴图尔珲制定卫拉特法典,可不就是想把四部合一么?”鄂木布可怜的看了伊勒都齐一眼:“我的好弟弟,与我们的这位大姐夫之间相处还是谨慎些。父汗留给你的鄂托克很可能就与巴图尔珲的地盘接壤。” 伊勒都齐眼珠子转了转:“别说我了,鄂木布,你那块鄂托克下方有块草原,我记得那里的三个部族也臣服了父汗,你为什么不向父汗要过来?” “那是与明人腹地的缓冲带,与鄂木布北边的明人军屯区不同,”达兰泰笑了起来,“要是完全自己拿下,咱们与明人的腹地就没有了任何缓冲。万一天聪汗要父汗从这里直接进攻明人腹地怎么办?” “也对,”伊勒都齐受教点头,“鄂木布,到时候你可得约束好部众,别不小心把这三个部族给吞了,咱们与明人腹地接壤,天聪汗肯定会要父汗出兵攻击明国的,咦,鄂木布,你怎么呢?” 鄂木布有些头疼的捂着额头:“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们,这三部已经被明人给平了,其中一部首领的二儿子逃到我的牧场,现在就在我的部众里混着。” 达兰泰忽然想到了什么。 “必须马上让这个人和他的随从立即回青海湖边去,让知道三部灭亡的人都闭上嘴,别让天聪汗派来送炮的人打听到这个消息。” 第六十七章 投奔 开封依旧被围,河南大部分被闯军盘踞。 陕西巡抚汪乔年继任三边总督,正在积极组织秦军,准备入关镇压李自成,以解开封之围。 远在归德的张守言在十月底接到的汪乔年的书信。 飞往哈国的班机上,商务舱。 张守言这次飞往国外说是旅游考察,其实是去接收马匹。 他这次估计要在国外待上半个月。 哈国地域广阔,张守言准备在荒无人烟的地带建设几个简易的大马场,只聘用临时工的那种,方便他用空间门“吃”下公司这段时间买下的马匹。 张守言默默的合上了汪乔年的书信。 汪乔年来信无非两件事,一是借钱,二是调兵,虽然以三边总督之权重,私下来信是给足了张守言面子,但张守言却不想买账。 因为汪乔年的两个要求都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先说钱,三边总督要借十万两白银,莫说三边就算是朝廷也还不出来,除非首辅周延儒拿自己的家产作抵押(周是真有钱)。 再说兵,名义上的五千民壮都已经变成了他的私军,除开他上报的战损两千,账面上剩下的三千人。就是这三千人他也不能给汪乔年,因为他是临贵巡抚,所以带兵入关的肯定是别人。 所以对于汪乔年的要求,张守言准备全部回绝。 “某自携民北来,朝廷欠款何时补及?民壮皆去,其家人驻贵德等处又如何保全?” 得罪顶头上司,堂堂三边总督会如何? 换做一般官员自当是惶惶不可终日,但熟知历史的张守言却知道,这位汪总督也很快会步上傅宗龙的后尘。 他们全力支持的贺人龙实在是太坑,根本不把三边总督的命令和性命放在心上。 汪乔年尽三边所有,收拢三万散卒全部交给贺人龙带领,结果刚入河南遇上李自成便不战而逃,把汪乔年一个人扔在了襄城县。 李自成含恨而来,大军包围襄城县连续攻击五日,终于破城杀了汪乔年。 为什么李自成恨汪乔年? 因为傅宗龙死后,暴怒的崇祯令汪乔年刨了李自成的祖坟。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人的破事,在哈国安顿下来后,张守言转头又回到了明朝。 来到西厢,一把将陈圆圆抱在了怀里,这段时间可算是把他憋坏了。 没错,现代时空中张守言在哈国“旅游投资”,而大明时空里,他早就悄悄来到了西安。 不管汪乔年如何反应,张守言是过了足足半个月没羞没臊的左拥右抱的日子。 朔风疾劲,黄尘扑鼻。 枯草碎石间,两个穿着破旧到看不出原色的鸳鸯战袄的明军的军士互相掐着脖子,不断翻滚着。 最后被压在下面的大胡子,不甘心的用手指去戳对方的眼睛。 压着大胡子的大个子呸了一声,“nd,又是这招!” 下一秒,一把脏兮兮但刃口雪亮的短刀架在了大胡子的脖子上。 “贺老六,你丫也敢做逃军!今日须正了军法!” 大胡子贺老六看着大个子眼中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队正~!饶命~!”贺老六哀声求饶,“俺没逃,就是看见巴娃子他们逃了,我是去追他们的!真的~!” “扯你nd驴蛋,”大个子恶狠狠的指着贺老六的眼睛,“你追个屁人,你藏的那点铜钱怎么不见了,明明就是你也要跑到南边草原上去!” 贺老六见骗不过他,只能苦求。 “方哥哥,你饶了兄弟这一着,”贺老六说着还流出了两滴驴泪,“你好歹是个队正,还能混个半饱,我饿了这几年,你看看我还像个人样么?” “扯!”方队正还是指着贺老六的眼睛,“老子但凡有一口吃的,少过你一口么?” 贺老六把眼一闭。 “你一个人吃都是半饱,还加上我,可你儿子鸟娃咋办?十岁的孩子,才豆丁高!他娘白跟你苦了十年?往年这孩子还能捉鸟吃,可这年头一年比一年旱,今年鸟毛都没见着一根。鸟娃夜夜饿得直哭,你捂着孩子的嘴就当老子是聋的!” 短刀“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贺老六刚睁开眼睛,忽然听到附近有个孩子在说话。 “爹,您别吓唬六叔了,贺六叔都快尿了!” 一个满脸乌黑的半大孩子笑着从一块大石头后钻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贺老六。 “咦?”贺老六惊疑不定,“方哥,你来追我就是了,还带着鸟娃作甚?” 方高一脚把贺老六踢翻,没好气的骂道。 “你们狗日的都逃了,老子一个人留下来吃军法刀子么?” “nd,往日的粮食都喂了狗,有吃食的去处也不知道叫上俺爷俩!” 听到方高这话,贺老六大声的笑了起来,一把搂过鸟娃狠狠的揉了揉他的大脑袋。 鸟娃不满道:“六叔,你这是又在俺身上报复俺爹呢?” “俺是你叔!”贺老六欢喜的继续揉他的大头,“就是在你小子身上找补了!你能咋的?” 山坳里,三个人轮流啃着一个漆黑的草籽馍馍。 “老六,那边真有吃食?” “黄土燧的孙二棒子早两个月就跑了过去,前几日他托人把他娘接了过去,俺听说他们燧长收了人家足三两雪花银,亲自把孙二棒子他娘送出的城。” “孙二棒子还托人写了信,说是一日三顿,吃食管够,就是练兵勤快了些,规矩严。” “对了!还说放饷日子准准的,都是足色雪花银子,直接用来做银牙都行!” 方高眯了眯眼睛,看着在身边睡着的儿子,看着远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是有一半真,这卖命也算是值了!” 凄厉的哨音将贺老六吵醒,他抹了一把眼角,飞快的摸向了身边的衣服。 营帐里睡了十个兄弟,都在黑暗中飞快的爬了起来,利落的开始穿衣服并披甲。 有个汉子笑骂一声:“nd,又来!” “哨声不对,是夜袭,不是紧急集合!怕不是三营不服气,这次来夜袭?” 贺老六是什长,他第一个披挂完毕。 “都别囔逑了,穿好了没?跟着来,管他三营还是六营,都是手下败将。” 黑暗中,十人在四十个呼吸内穿戴完毕,长刀全部抓在手里。 “这是演习,记得用刀背,别学二队的那个憨货,把自己人砍个半死!” 一声哄笑过后,十人持盾出了账外。 百人队很快汇集完毕,片刻不停的向已经沦陷的大营边缘支援而去。 “nd,是三营和六营联手了!这次俺们二营不太好过,大家伙要加把力~!” 百长大声招呼着,但是上百人毫不在意,一个月被夜袭五六次,三个月下来都麻木了。 又是一夜混战。 就在二营快扛不住的时候,四营忽然也加入了进来,三营和六营一直纠缠到天亮才在中军的裁判下悻悻而归。 因为鏖战了一夜,三营上午的训练被取消。 贺老六没有回去补觉,而是向营中请了假,借了一匹驽马去了距离营区十多里外的屯点。 鸟娃就被他寄养在一个寡妇家里。 商寡妇三十出头,带着一个丫头从商南跟着大营一路来到了西北。 这个妇人极为能干,自己分到的八亩旱地不但都种上了土豆和红薯,自己还开了两片小菜园。 在来西北的路上,商寡妇原本不惹眼,但是自从屯里有了规矩,一旬必须洗头洗澡一次。 商寡妇白皙的样子便落在了很多男人眼里。 也就是张老爷的规矩大,管屯的又是张家的下人,这种事看的极严,不然商寡妇母女的日子会过的战战兢兢地。 自从贺老六经屯长介绍,把鸟娃寄养在商寡妇家后,屯里的男人们就不太敢盯着商寡妇看。 下巴上刮得干干净净的贺老六进了屯子,跟个书生似的,只是一张嘴就露馅。 听到贺老六的声音,鸟娃大叫着从房子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就跳到了贺老六的身上。 看着脸上有了些肉的鸟娃,贺老六眼中一红,方高嘶喊着独自一人拦住七八个胡人的背影再次映入了他的脑海。 “是贺六郎来了?”商寡妇脸色微红的迎了出来,“家里坐坐。” 贺老六不动声色的擦了一下眼角,对着商寡妇笑了起来。 (放假结束了,更新会少一点) 第六十八章 金钱鼠尾! 贺老六是掐着点赶回营地,副千长陈二郎垮着脸在营门盯着时辰,把他吓了一跳。 看来今日上午请假出营的还不老少。 少刻,贺老六又幸灾乐祸起来,隔壁什有两个人没能及时赶回来,把什长急的直跳。 全什二十里,隔壁什是跑定了! 可惜百长和副百长的决定,到底没让贺老六高兴起来。 因为三个什都有人迟到,百人队上下集体罚跑二十里! 谁也别想偷懒,百长跑在前面,副百长跟在最后。 等贺老六这些人半死不活的跑回营地,红烧肉的香气便钻进了他们的鼻子。 是了,昨夜守住了夜袭,今日要加餐! 十月秋寒,西北草原上,整整三十个大营人嚷马嘶,练兵练得如火如荼。 而东边潼关,一支也是三万人规模的军伍正在开出关门。 汪乔年骑在马上,回头看向了沧桑的潼关关墙,不知在想着什么。 月前,他没有顾及张守言的反对,直接派人向临洮下达了调兵文书。 果不其然,张守言以参议的大印直接发还了他的文书。 督抚双方算是真正的破了脸。 汪乔年早有准备,亲兵队长带着人快马直入临洮,可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民壮兵营在哪里。 又往西去寻的时候,又被河州守军拦住,连城门都进不得。 汪乔年的亲兵队长是战阵上出来的,当即拔刀就要行军法。 可人家城门守军居然一点也不怕,十多根长矛还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亲兵队长的马给戳死。 当时汪乔年极为震怒,狠狠的弹了张守言一本。 好在他为了给麾下诸将留脸,没有把“拥兵自重”四个字说出来,要不然他麾下这些真正拥兵自重的人都会自动对号入座。 忽然一声炮响,将汪乔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十几面大旗从关内排出,拥着一员浑身铜色披挂的大将纵马而出。 正是此行讨贼的主将贺人龙。 贺人龙前后数百甲士环绕,挺胸腆肚,好不威风。 汪乔年虽然自认通兵事,但也看不出贺人龙及其家丁队的虚实,转头问身后的亲兵队长。 “汝观贺疯子家丁如何,可战闯贼老营否?” 亲兵队长迟疑了片刻。 “看着也颇雄壮,只是,” 汪乔年不悦道:“有话就讲。” “卑下看着,贺将军的家丁怕是不如河州守门的民壮。” “嗯,刺死了汝的马,这是记恨上了?” 亲兵队长摇头:“张大人的民壮在湖广和西北都剿过贼,未尝一败。卑下觉着,他们的心气胆量比贺将军家丁要高许多。卑下也是从千军中闯过的人,但是卑下刚摸上刀柄,这些民壮的长矛就逼住了卑下的要害。” “贺将军这些家丁,卑下披甲纵马敢硬闯,要是换做张大人的民壮,卑下怕是冲不出来。” 汪乔年吐了一口闷气。 张信之啊,汝这是恨上东林复社了不成,居然把国事当做儿戏! “待某解了开封之围,当发动友僚罢了张某人的临贵巡抚一职,那数千民壮在中原当大有可为。” 汪乔年调转马头正要启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吩咐亲兵队长道。 “汝留下,督促潼关守将加强关城防御,修补关墙。” 亲兵队长一愣:“老爷,那您的安危?” 汪乔年苦笑一声:“贼军数十万,某若胜了自当无碍,某若败了,断不会逃命求生。” 残阳如血,汪乔年纵马东去,亲兵队长跪在地上直到全军人影全无,才重重的对着汪乔年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张守言十月回到归德,十一月初七,京师对张守言的斥责文书抵达了归德。 满不在乎的将文书扔在一边,张守言早就猜到朝廷不会认真处置自己。 一来临贵巡抚刚设,抽走临贵的全部守护力量确实说不过去,二来若是真个处分张守言,那拖欠临贵的各种钱款、粮秣都要补齐一部分才说的过去。 再就是朝廷也以为汪乔年弹劾张守言不过是面子官司,多三千民壮能顶什么用? 张守言放下文书,又开始询问卢五亩这次西进青海行商的所见所闻。 卢五亩随着董小宛等人来到西安,很快被张守言调到归德,负责组织了一支商队进入青海各地行商,并探听各部的位置和消息。 “小的是七月十五抵达了青海湖,咱们的糖霜、味精卖得极好,无论大小部落都把小的一行奉为了上宾。因为咱们不卖茶砖丝绸,一些茶马商人也愿意与小人亲近。不过青海湖颇大,小的只是绕着湖转了一圈,就断断续续的走了两个多月。小的出发的时候带了上百匹马的货物,如今带回来的金子足有三千四百二十一两,等下就与甘姑娘进行交接。” “金子你带回西安,交给陈姨娘收着,”张守言叫人给卢五亩赏了座,“你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尤其是和硕特人如今的动向。” “回老爷的话,”卢五亩显然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布来,“这是小的画的路线图,和硕特人一直在攻打雪区的关隘,听说固始汗亲领的南路兵马已经取得了进展,不过又听人说后头关隘更多,雪区十月即入冬,怕是要等到明年才能继续进攻。” “你的意思是,明年才能继续进攻雪区的说法在青海极为普遍?” 卢五亩想了一想:“确实如此,小的加入了几次和硕特贵族们的宴会,我的通译悄悄听了他们的对话,都是这样的说法。而且小人离开的之前,已经看到有三个台吉的部众已经退到了青海湖边。” “带头是鄂木布二台吉,就是他包下了小人最后的那些货物。他还向小人打听了咱们这边的情况,小的按老爷之前吩咐的一一回答,说咱们正准备回军平叛,这位二台吉似乎放下了心。” “做的不错,”张守言看着手中的地图满意的点头,“回头让你家小子去北京,给夫人去打下手。” 卢五亩欢喜的跪下:“谢老爷恩典!” “下去,”张守言正准备拿出现代地图与卢五亩的路线图进行对比,却发现卢五亩还待在这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事?” “老爷,有件事小的不敢确认,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回给老爷。” “说说看,可是沿途发现了什么?” “正是,小的去见鄂木布台吉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小声说汉话,就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一群光着头,脑后梳着金钱鼠尾的人。” 金钱鼠尾?! 张守言猛然站了起来。 “你确定!?” “小的就是不敢确定,若是听不懂他们说话,那八成就是鞑子,可偏偏说的似乎是汉话,小的就不敢确认了。” “驴子!” 魏驴子应声而入。 “老卢,你和魏驴子对几句话,看是不是他这个口音?” 魏驴子莫名其妙的和卢五亩说了几句闲话,卢五亩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回爷的话,就是魏爷的这个口音!” 张守言沉思着用手指敲了敲了桌面。 皇太极派了汉军旗来青海做什么? 对于这个情况,张守言不得不重视,因为他即将开展自来到大明后最大的一次战略赌博。 他在赌固始汗还会故技重施,明着撤军实则还是会偷袭前藏。 历史上的固始汗在蒙蔽第悉藏巴大半年之后,选择在最不可能进军的十二月全面偷袭了前藏。 张守言认为固始汗的第二次撤军依然是障目法,卢五亩看到鄂木布回到了青海湖,但不见得所有台吉都也回来,更不见得回来的这个人真的是鄂木布。 卢五亩又没见过鄂木布长什么样子。 张守言不会再提醒第悉藏巴,他也需要和硕特的主力成功进入前藏。 这样一来,青海之地就彻底空了! 冬季入藏难,出藏也难,等固始汗占据前藏,青海地也差不多落入了张守言的手中。 “可为什么皇太极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青海?!” 张守言迟疑了。 第六十九章 书信 崇祯十四年十二月初,寒冷已经卷彻了这个苍老帝国的全身上下。 惶惶大明的首都,在千里愁云下,也露出一派萧落之色。 崇祯皇帝与阁臣们正在议事。 兵部尚书侯恂也被召见。 君臣一论锦州、松山之围、二论开封之围。 君臣几人越是讨论越是皱眉。 汪乔年素以知兵而闻名,是东林旧人中难得通兵事的人。 这一次朝堂内外是难得的上下一心,筹集的粮食、银钱如水般在往陕西聚集,就连京营剩余的兵马和陕西行都司所部十三卫军马也集体抽调,加上各地的募兵也送往西安集中训练。 这是明廷拼着放弃整个陕西行都司(甘肃)和京城外围防御的风险,要与李自成进行中原总决战。 “河南钱粮尽在开封,取不下开封,闯贼大军无以后继,只能星散。然开封城坚,上下一心,闯贼断无破城的可能。汪督背靠河南府,从汝州、宝丰一线进逼襄城县,旨在断贼后路。贼围城日久,必生变故,届时汪督、粮草、兵员已丰,可先谋荣郑之地,再与开封守军内外夹击,当能全胜!” 侯恂显然是做过不少功课,按照他的估算,这次决战最好在明年冬月期间进行。 崇祯皇帝有个好习惯,在听取臣子计划的时候很是虚心,基本上什么都会答应。 当然他还有个更坏的习惯,一旦计划开始实施他就会玩命的催。 “也好!”崇祯皇帝自我安慰的放下了对开封的担忧,又把目光移到了关外。 七月,洪承畴率军十三万救援锦州,却在松山大败,损失高达五万三千人。 这一次的失利,不但让解锦州之围彻底绝望,就连松山城也断绝了外援。 “臣以为当遣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援松山,洪督所部万不能弃!” 此刻进言的是取代杨嗣昌成为皇帝头号宠臣的陈演,虽然他这话纯属废话。 杨绳武能“督”得动关宁兵马才怪,除非朝廷再次给银子。 周延儒不动声色,一点都没有被人抢了风头的不悦,这是也造成崇祯如今极为信重他的原因。 老头非常能装。 不过周延儒心里明白,有银子也没用。 关宁军拿到银子开拔,也会出关即逃,然后等着朝廷下一次再出钱。 当然从他开始,到陈演、谢升等阁臣,再到兵部堂官,人人都会有关宁的一笔谢礼。 周延儒其实已经在心里放弃了关外之地,他认为只有在中原平定之后,再徐徐图之关外。 不过可惜的是,皇太极也明白这个道理。 “皇爷,”王承恩不顾规矩的走了进来,“有八百里急报从陕西来!” 君臣闻言一时惊疑不定,纷纷站起,只有周延儒“稳坐如山”。 崇祯呵呵一笑:“到底还是首辅沉得住气,倒显得朕有些患得患失了!” 周延儒微微躬身:“陛下且传急递上前。” 周延儒再次坐下,心中却道:老夫身子骨真是大不如前,方才一下居然没能站起来,不过也算是错有错着。 谢升接了急报,先检验了封漆无损,这才准备拆开。 “咦,竟不是开封的战事?”谢升松了一口气,脸露古怪之色,把急报递给了周延儒,“却是临贵巡抚的急奏。” 不同于谢升的不学无术,周延儒在看完张守言的急奏后,脸色却是抽搐了几下。 陕西腹地周边出现了清兵! 难道是满清已经控制了整个蒙古? 几百年前,忽必烈的大迂回灭宋就是这个套路。 “陛下,是临贵巡抚张守言奏报,在青海蒙古发现了虏兵踪迹!” 崇祯当即脚软了一分,南宋灭亡的历史他这几年读了无数遍,忽必烈当年正是绕道先灭大理才成功攻灭了南宋。 “不对!”周延儒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松山、锦州被围,东虏兵力再雄,也断不可能绕道西北侧腹攻我陕西。” 侯恂也点头赞同:“陕西行都司月前曾报,青海蒙古如今正在攻击雪区,如何敢惹我大明?虏兵出现在青海,怕是另有缘故。” 周延儒和侯恂是如今这间房子里心思最缜密的两个人。 两人在开导皇帝的时候,心里其实都在叫苦。 很显然,继漠南蒙古之后,和硕特蒙古正式倒向了皇太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和硕特蒙古与漠南蒙古之间还隔着一个准噶尔蒙古。 但又很不幸的是,真正隔绝了漠南蒙古与和硕特蒙古之间大部分区域的是大明的陕西行都司,而他们正在把陕西行都司的全部主力东撤。 周延儒和侯恂对视过一眼,很有默契的有了选择。 必须优先保证汪乔年的胜利! 汪乔年是东林老人,又是周延儒推荐的三边总督,身系两人的利害关系。任他域外风雨雷电,都必须以平灭中原流贼为首要。 “可令张守言设法探明青海虚实,审时度势相机而行,如雪区不利,或可斟酌处置,以延和硕特毕竟全功。” 周延儒说的这几句,侯恂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为了不落一个徇私报复的名声,这话便由周延儒来说。 崇祯没有反对,天下背锅的臣子多了去,不少张守言这一个。 万一和硕特真的归降满清,张守言就是一个背锅的人选,也算给天下士人一个交代。 崇祯回转皇宫,正好遇见刘理顺在路边恭候。 皇帝迟疑了一下,吩咐内侍带刘理顺上前,嘘寒问暖了几句,又叫人赏了刘理顺一件裘衣。 “天冷若斯,刘卿且多保重。” 刘理顺感恩涕零,抱着毛裘回到府中,想也不想就给张守言写了一封信。 满纸都是让张守言用心办差,莫负皇恩的劝诫之言,又把张守言不从汪乔年之事拿出来训了女婿几句,这才让仆人送到张府去给女儿,好转寄给那个不靠谱的女婿。 刘理顺的信没有封口,摆明了是让女儿也看一看,顺便把女儿的家书也一起寄去。 刘锦绮看了信之后,脸色却渐渐的变了。 立即把送信的人叫到二门前问话。 “父亲是如何得了陛下的赏?” 送信的人正好是刘理顺长随,便喜滋滋的把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都说给了刘锦绮听。 打发刘理顺的长随下去,堂屋里坐着的刘锦绮身躯不禁晃了一晃,唬得红叶和绿萼急忙扶住。 “夫人,这是怎么呢?” 刘锦绮咬着嘴皮直哆嗦。 今上不是个喜欢施恩的人,可今日却偏偏无缘无故的赏了父亲裘衣。 只能是今上心中对父亲有了些许愧疚。 三个哥哥都没出仕,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们头上,所以只能是自己丈夫那边要出事! “拿笔纸来!” 刘锦绮推开丫鬟,提笔把心中的猜想和提醒一蹴而就,正准备搁笔的时候却摇了摇头,直接把信揉了扔进了炭盆。 这才斟酌了语气,写了一封问候的信给丈夫,与父亲的信夹在一处。 “可要找人飞马急递给老爷?” 红叶很有眼色,拿着信悄悄问夫人。 “不,就走官府的门路寄出去。” 刘锦绮手抖了几下:“明日我们去观里进香,只求他平安无灾。” 第七十章 西进 朝廷的廷寄、刘锦绮的家信在同一天抵达了贵德州。 从现代特制的信封上,张守言找到了信封被人灵巧的拆开过的痕迹,不用说这是锦衣卫对于张守言的一次无声警告。 这一天老谷子被张守言找去单独谈了很久。 刘氏文采极好,熟读诗书,记忆力惊人。 张守言曾赠她一本打印版的《菜根谭》,她居然在数天之内将其倒背如流,作为两人之间的床第博戏之用。 张守言临走之时将这本书带走,此刻他正拿着刘锦绮的书信,对照着这本打印稿按照特定的顺序找出一个个暗藏的字眼。 “皇帝赏了老丈人裘衣?” 放下妻子的书信,张守言冷笑着捏起了朝廷给自己的廷寄。 想把张某也当作明末诸多背锅侠之一? “审时度势”、“斟酌处置”、“不使和硕特毕竟全功”,对于别人来说堪称要命的三句话,却句句都说到了张守言的心坎上。 张守言原本就打算私下出兵青海,反正三万士兵都是他的“私丁”。 朝廷的黑锅扔下来,反倒是让他有了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 谁能想到名义上只拥有三千民壮的张守言已经拥兵三万。 临洮贫瘠之地,养兵三千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而在同知陶文友的眼中,张守言的三千民壮如今都在河州、积石关一带屯驻护民,其实这些都是裁撤下来的民壮和部族兵。 老谷子手里有粮食和银子,陶文友身边就跟漏风的簸箕一样。 莫说陶文友寄出的文书,就连陶文友的家信内容也会及时的出现在张守言的书桌上。 “你去京城后,不要上自家门,我在东城私下置了一处茶铺,你带着人就在那里自做营生。不到不得已不要与家里联系。” 躬身而立的海叔和马山都是跟着卢五亩一起进的张家门,全家都在张家的名下。 海叔得了吩咐先自下去,张守言这才另外吩咐马山。 “你到了京师,不要与海叔发生联系,只管去各大茶馆走动,把朝廷给我的廷寄内容和赏了刘老大人裘衣的事到处传一传。记得我教你的法子和章程,你们几个人办事都要谨慎。” 马山应下,也带着几个人离开了贵德州和海叔分路前往北京。 海叔、马山离开后的第二日。 大雪纷飞,鹅毛漫天。 户外三军欢声雷动,老天爷终于开眼,赏了今年第一场雨雪。 张守言戴着头蓬伫立在雪地里,看着不到一个时辰即积累盈寸的大雪,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满清围住松山、锦州,已经是八旗尽出,举倾国之力而战。断不会有成编制的人马出现在西北青海,那些说汉话的辽东汉人怕不是孔友德的火炮兵,被皇太极派人支援固始汗攻击雪区关隘!” 随手接住一朵盈寸的雪花,冰凉的雪花在手心化成了雪水。 张守言微微笑了起来。 “早前还不能确定图鲁拜琥(固始汗)你的出兵日子,但只看这场大雪,便知天下英雄所见果然略同。驴子~!” 魏驴子应了一声。 “通知各部,准备十日之后启程西进!” “好的,老爷。” 十日,是张守言留给固始汗发动的时间,加上张守言部在路上耗费的时间,足够让固始汗的部队深入雪区。 崇祯十四年十二月十二,大雪停了两日,三万张氏骑兵携带马匹七万余轻装踏上了西进的道路。 整训半年下来,张氏骑兵已经获得了极大增强。 张守言的私兵以千骑为营,五营为翼编成。 以黄彪、赵火头、庞功平、巴图为翼长,分领两万轻骑;胸甲骑兵也扩充到了五千,以刘思忠为翼长;孟继堂(三娃)的强弓步骑兵也加强到了三千,组成一个不满编的翼。 老谷子的游骑也有一千人,其余骑兵都是一人双马,唯独游骑营都是一人三匹蒙古三河马。 张守言在现代的各种古董、玉器和贵金属贸易为他攒下了近十亿的身家,这次消耗了一半多。 所有部队中耗费最大是扩充到了一个营的家丁亲兵营。 仅全身人铠马甲和武器装备,人均下来达到了十万一套。 一千重甲家丁除了两匹战马之外,也额外配备了一匹用于驮载装备的蒙古马。 全军只携带了三日的干粮,而抵达张守言规划的第一站——伏俟城(今共和县),大军就走了五日。 全军一路饱食暖衣,负责军需的卢五亩嘴巴极严,老爷变戏法的弄出无数物资来,他也见怪不怪了。 张守言在现代承租的大仓库里,已经堆满了各种物资,足够三万人马消耗一整年的。 伏俟城位于固始汗第四子,巴颜阿布该阿玉的鄂托克(牧场)内。 巴颜阿布该阿玉正巧就是这次留守青海湖的台吉,除去守住与准噶尔人边境的伊勒都齐外,他的其他八个兄弟都已经率领部众跟随固始汗杀进了雪区。 伏俟城在后世被认为曾是吐谷浑的都城,坐落在布哈河南岸,东距青海湖边十五里,菜济河绕行城北,周围是一片地域开阔、水草丰美的大草原。 伏俟城南北长约四千多尺(1400米),东西长约三千尺(1000米),分为内外两城。 城高丈许约四米有余。 巴颜阿布该阿玉将足足一千部众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防御占据甘南草原的张守言。 固始汗很自负,认为第悉藏巴根本不可能猜到他会在大雪纷飞的十二月偷袭前藏。 这导致他的儿子们在对父汗更为钦佩的同时,也下意识的认为中原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来偷袭青海。 所以当赵火头的五千轻骑开到伏俟城下时,只有几个比较警醒的部族兵逃出了伏俟城,其余人都被围困在了城中。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部众有四千三百多,这里只有一千人,另外的三千多骑都随着巴颜阿布该阿玉在丹噶尔一带过冬。” 老谷子在赵火头之前拿住了几个出城打猎的和硕特士兵,拿着拷问来的情报向张守言汇报。 “丹噶尔?” 张守言打开地图,很快找到了这个地名。 丹噶尔就在后世的湟源县一带。 伏俟城位于西海(青海湖)的西南方向,而丹噶尔则在西海的东南方,正对着大明的西宁卫。 “草原上的雪虽然化了一些,但巴颜阿布该阿玉要带兵赶过来,起码要两日!” “放弃围点打援的计划,让赵火头开始攻城,”张守言立即做出了决定。 兵贵神速,固始汗在打第悉藏巴及其盟友们的时间差,他何尝不是也在打固始汗的时间差。 第七十一章 倒淌河之战(一) 古人向来迷信,尤其以部族士兵为甚。 大军没有携带多少物资,却从来不缺少物资的境况,让张守言在士兵们的心中越来越变得神秘。 赵火头的五千轻骑根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 可半个时辰后,凭空出现的八台现代工艺投石机被组装了起来。 不少部族士兵开始变得狂热,他们固执的认为张守言就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投石机的部件来自超过八家不同的工厂,张守言曾在贵德州实验过效果。 一般认为古代的大型投石机的最大攻击效果是,将150斤的巨石发射到400米之外(参考蒙古人攻击襄阳的回回炮),而加装了粗大扭力弹簧和大型滑轮组的现代工艺投石机,攻击距离则达到了恐怖的五百步(750米),石弹配重是标准的一百公斤(两百斤)。 综合造价高达七十万rb一台。 赵火头的部队没有前出攻击城墙的打算,在距离伏俟城还有六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八台投石机的上前,让城里的和硕特人一阵慌乱。 当半人高的土陶罐子被架上了发射巢,靠近投石机的骑兵们都忍不住有一种要想后退的冲动。 土陶罐子里是五分煤油、三分沥青、两分汽油加部分白糖和少许白磷。 除了白磷之外,其余的配料都是张守言从现代采购。 来自苏州的几百织工,半年来就是在操练这个,他们熟练的点燃陶罐上的引火物,然后一脚踩下踏板。 投石机抡着带着火光的陶罐绕了一圈,然后对着伏俟城方向甩了过去。 八道长烟划破天空,远远的落入了伏俟城内部。 陶罐在接触建筑物的瞬间变得粉碎,想要飞溅很远的煤油、汽油因为黏稠沥青的拉扯,只覆盖了方远十多米的范围,在助燃剂白磷、白糖的协助下,但凡被沥青附着的东西全部都猛烈的燃烧起来。 不论是人畜、房屋亦或是钢铁。 八台投石机很快进行了第二轮发射,四组巨大的滑轮组让织工们很轻松完成了投石机的再次蓄力工作。 投石兵(织工们)的发射效率是一分钟三发,赵火头的想法是先攻击半柱香(一刻钟)再说。 但就在投石机进行第十五轮齐射时,城里的守军待不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就算躲在屋子里或者地洞里都没用,这种古怪的燃烧物造成的炙热温度和缺氧的环境还是会杀死所有的生命。 而且一旦人畜被粘上这种魔火,浇上水与雪根本没用,火焰反而会随着水流流淌开。 “这是地狱的魔火~!” 红色和黑色在城中肆虐,人类的哀嚎与牲畜们临时的惨叫响彻了整座城池,街道和房顶的残雪被火焰蒸发,变成恐怖的云气笼罩了整个伏俟城的上空。 云气之下一片火海。 伏俟城的守将面无人色,外面这些该死的中原人根本就没有留下这座城的打算! 他领着剩下的八百多和硕特人,纷纷从北门逃窜出来,飞马向东北方向跑去。 赵火头率领五千轻骑立即尾随跟上。 张氏其他部队一直没有露过面,都在赵火头身后二十里不紧不慢的跟着。 为了不让巴颜阿布该阿玉率部逃走,张守言忍住了在伏俟城东北方向设伏全歼这股守军的打算。 面对赵火头的五千人,巴颜阿布该阿玉还有胆量与之交战,但如果对方知道他有三万人,绝对会立即溜之大吉。 教员有言,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重要性要远高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张守言并不打算和巴颜阿布该阿玉在草原上捉迷藏,他准备一战歼灭和硕特人在西海周边的守备力量。 对伏俟城守军的追击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日。 在倒淌河畔,伏俟城逃军终于等到了巴颜阿布该阿玉的大队骑兵。 巴颜阿布该阿玉四千蒙古骑兵与赵火头五千黑甲轻骑隔着五里地遥遥对峙。 “该死的明人!” 巴颜阿布该阿玉是一个听上去很秀气的名字,但实际上巴颜阿布该阿玉却是固始汗十个儿子中长得最雄壮的那个。 一连串胆小、狡猾、卑鄙、狐狸、土拨鼠之类的“问候语”从巴颜阿布该阿玉嘴里滔滔不绝的送给了对面的明军。 巴颜阿布该阿玉极为羞怒,因为在他父汗预料中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偏偏出现了! 陷入内乱的中原人,居然拼凑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在大雪天摸到了西海的边上。 “奇怪的明人军队?” 冷静下来的巴颜阿布该阿玉发现这支军队,与他在西宁卫见到的明军除了军旗一样,装备和气势完全是两个模样。 对面的明军骑兵全身黑衣黑甲,就连军马都披着黑色的皮铠和黑色的罩衣。 “难道是明人皇帝的近卫军?” 巴颜阿布该阿玉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双方的人马在恢复体力和马力,大战很可能就在下一刻爆发。 赵火头部队身后二十多里,老谷子飞马直入张守言的亲兵营。 “老爷,俺通过铁鹰看见巴颜阿布该阿玉的探骑已经放出了二十里,我军若是继续前进会被他的探骑发现。” 张守言闻言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帮他举着“张”字大旗的旗手。 朝鲁,巴图的弟弟。 差一厘米身高就达到了两米的巨汉,朝鲁在蒙语里是“石头”的意思。 兄弟俩是吃着一位明人女奴隶的奶长大的,所以他们兄弟两都听得懂汉话。 朝鲁浑身披甲骑着一匹巨大的夏尔马,轻松写意的擎着两丈高的大旗,正威风凛凛的跟在张守言的身后。 “朝鲁,和硕特人的探马一般放出去多远?” 朝鲁想了想:“尊贵的主人,和硕特人的探马在春天和秋天能放出五十里外,但是在冬天,二十里是他们的极限了。” 张守言略做思考,挥手让大军停下。 “老魏,让赵火头后撤,把巴颜阿布该阿玉引过来!” “黄彪,你带本部往南走二十里;老庞,你带本部往西海边上去,听到步话机呼叫再围过来。” “巴图,你带人和黄彪一起走,往南边绕道到倒淌河去,堵住巴颜阿布该阿玉的后路,记住只堵住倒淌河的浅滩,和硕特人要是往深水里逃就不用管他。” “刘思忠、孟继堂带着你们的人跟着我的亲兵营绕到三里后树林后,等着迎击巴颜阿布该阿玉的正面!” “老谷子,我要你现在尽你的全力去捕杀对方的探哨!” 众人轰然应诺,大军迅速分散各自奔离向自己的目标。 第七十二章 倒淌河之战(二) 张守言改装后的大功率步话机,在1641年干净的电磁环境里有效通讯距离是二十公里,而放在草原上,达成二十五公里(五十里)通讯也没问题。 就在魏驴子通知赵火头后撤的时候。 巴颜阿布该阿玉正和他的部将商议着要不要撤兵,吸引赵火头去追赶他。 “我的台吉,这是个好的主意。我也注意到这些明人为了追击我们的人,几乎没有携带任何辎重。我刚才靠近看了一眼,他们大部分人的粮食袋和水袋都是瘪的。如果他们再追击我们一天,就会陷入断水断粮的境地。这些可怜的明人怕是不知道,西海流出的水可是不能解渴的!” 巴颜阿布该阿玉很赞同部将的看法,但就在他准备下令撤兵吸引对面骑兵来追击的时候,对面的明人骑兵先他一步开始集体掉头,呼啦啦的全跑了! “台吉,我们怎么办?” “慢慢的追上去,不要与他们发生缠斗,”巴颜阿布该阿玉狞笑着,“就如同雪狼追捕猎物一样,让他们无法休息,尽快的消耗掉最后的粮食和水,在他们回到伏俟城获得补给之前,将他们留在这片草原上!”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侍卫们大声呼叫了起来,如同狼群一样。 马后数千骑兵也挥舞着马刀、长q大声附和,声浪传出好几里。 “我的台吉,相信这片草场明年会更加肥沃的!”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部将大声赞美着,似乎一场辉煌的胜利已经被他们揽入了怀中。 为了控制整个战场的态势,张守言已经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 步话机、无人机能保证他在战场信息上远远领先于对手。 加之人数、装备和训练上的优势,他现在与巴颜阿布该阿玉之间唯一的短板就是实战经验。 从他到黄彪等家丁将领,再到大部分士兵的实战经验都很欠缺。 例如,数千人马经过的草地和数万人经过的草地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区别,张守言全军上下包括甘南部族兵都没有这个概念。 这是拥有上万骑兵的大势力才能拥有的战术经验。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追兵,在距离张守言大军之前停驻位置一里外就停了下来。 巴颜阿布该阿玉与部将相顾失色。 能把前方草地踩成那个样子,他们还只在大汗本部行军时见到过。 “探马多久没有回报了?” 部将想了想:“探子们迟的时间,足够我喝两杯酥油茶了!” “叫所有人慢慢的调转马头~!从后头的先开始调头,前头的人最后。” “是~!” 部将不声不响的纵马往后队去了。 凝重在巴颜阿布该阿玉的眼中汇聚,一丝寒意在他的脊背后升起。 中原人真的疯了么? 上万骑兵~! 中原皇帝想干什么?!难道中原的叛乱已经被镇压完毕? 巴颜阿布该阿玉谨慎的环顾着四周,似乎每一丛枯草、每一棵树木后面随时都能跳出一个该死的中原人来。 就在巴颜阿布该阿玉所部缓缓停下时,一只笨拙的“鹰”来到了和硕特人的上空。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部将刚刚来到后队招呼部众调头,那边张守言就知道对方识破了自己的埋伏。 “看来还是我们的经验不足,”张守言没有过多的沮丧,一挥马鞭,“绕过去列阵!是该见真章的时候了!” 五千胸甲骑兵、一千重甲家丁、三千强弓步骑兵从树林后绕了出来。 已经减速的赵火头翼部骑兵也开始调头,同时换乘了另外一匹战马。 巴颜阿布该阿玉远远的看着这呼啦啦的一片骑兵,心里当时就凉了半截。 这里的中原骑兵起码差不多能赶上他父汗的本部人马,难道是父汗的计划泄露了? 中原人与第悉藏巴等人达成了协议? “不可能!” 巴颜阿布该阿玉不是傻子,中原的皇帝没那么好心来帮第悉藏巴,这些雪区的头人早就背叛与大明的誓约。 惊恐和疑惑在巴颜阿布该阿玉的心头萦绕。 “走~!” 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动作,四千和硕特部众直接调转马头就跑。 “强弓步骑兵在前,赵火头部轻骑兵护卫追击,不许乱,全军追击不得冒进!” 随着步话机里传来张守言的命令,一万四千骑兵不紧不慢的咬在巴颜阿布该阿玉台吉的身后,再次向倒淌河方向赶去。 “台吉~!”部将纵马来到了巴颜阿布该阿玉的身边,“等过了倒淌河,我带一千人守住浅滩,台吉你带着大部先走,不要回丹噶尔,直接去龙耆城。派人去通知大汗和守卫西边的伊勒都齐台吉!” “菩萨保佑你~!” 巴颜阿布该阿玉大声祝福着自己的爱将,带着大部分人跑在了前面,而他的部将则带着一千人落在了后队。 巴图带着一翼轻骑兵绕道倒淌河才歇了几口气,便远远的看见远方密密麻麻的黑点急速的向自己的这边冲了过来。 “可恶,下雪后的草原就是这样,这么多骑兵跑起来,一点灰尘都看不到!列阵~!” 两个千人队下马列阵,手持圆盾长矛堵住了百米宽的浅滩区域。 另外三千轻骑兵在步兵阵后方游弋。 巴颜阿布该阿玉见到后路被断,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冲向了身后。 他没有选择往两边逃走,因为他心里明白。 倒淌河的西边是西海,东边肯定有更多的中原人在等着他。 至于深水区他想都没有想过,这种天气下到深水里,那是找死。 “以黄金家族的名义~!长生天的眷顾~!勇士们,跟着我杀穿敌人,拿下明人的统帅~!不想死的人,跟我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 十里外,张守言盯着无人机的屏幕摇摇头。 “要是这样都能被你翻盘,张某立即回转中原平叛,乖乖的给皇帝做一任臣子去。” 在战术史上,逃走的骑兵之所以能反冲成功,很大的原因是追兵没有防备,其次才是反冲的骑兵决死的气势。 赵火头和孟继堂的部队在隔着巴颜阿布该阿玉五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三千强弓步骑兵则又驱马前进了二百余步,这才调转马头集体下马,弯弓搭箭。 孟继堂深吸了一口气,满弓射出了一箭,带着烟雾的箭支跨越二百六十步的距离,深深的插入了草地中。 强弓步骑兵们看着数千冲过来的敌人,手心里开始蓄汗,脚下都有点发软。 好在日常的训练里他们经常被几个翼上万骑兵冲着吓唬,倒没有人害怕到自行逃走。 巴颜阿布该阿玉也看到了孟继堂这些骑兵的动作,立即摘下了马鞍边的轻盾。 这种骑兵下马步射的战术他知道,天聪汗的八旗兵就是其中好手。 “可惜你们学了个六不像,这种步射只能对付列阵的步兵,敢正面冲锋的骑兵,还真是可笑!” 八旗的巴牙喇步射轻箭也不过才八十步,重箭要靠近五十步之内。 八十步对于和硕特轻骑来说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负责给孟继堂测算敌军距离是天上的“铁鹰”。 “敌军四百五十步,满弓长臂五连射~!射后上马后撤~!风~!” 巨大的嗡鸣声将草地上的残雪激得飞扬,一万五千支箭矢在十秒之内分成五波飞上了天空。 天空齐齐一暗。 巴颜阿布该阿玉差点笑出声来,还着四百步这些中原弓手就射出了弓箭,还如同兔子一般的窜上马背向后方逃去。 好机会~! “咬住这些人的屁股,追着他们杀入敌军主阵~!” “台吉~~!” 撕心裂肺的叫声惊醒了巴颜阿布该阿玉。 “举盾~!放箭~!” 如同长了翅膀的箭雨飞快的来到了和硕特人的头上。 双方在三百余步的距离上发生了亲密的碰触。 和硕特人的前锋骑兵顿时空出了一大片,箭矢携带的巨大动能与马匹带来的冲击力形成了强大的对冲力,人马中箭即倒。 第七十三章 倒淌河之战(终)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马匹极大,来自西域,故而受箭面积也大。 在前三轮箭雨落地时,巴颜阿布该阿玉周边的侍卫骑兵,接二连三的瞬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手中的轻盾骤然爆裂,绝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臂骨都发生了声声哀鸣。 下一秒,他的爱马如同撞上了看不见的城墙,猛然一震哀鸣一声摔倒在地,带着巴颜阿布该阿玉滑行十多米远,同时几道凄厉的破风声差之毫厘的从巴颜阿布该阿玉的头顶和耳边掠过。 身后人马倒地声接连不断。 巴颜阿布该阿玉人重马也重,又刚来冲到了一片积雪较厚的地带,靠着雪层的缓冲,他受伤不重,也只滑行了十多米的距离。 而他身后的轻骑们则不同,连人带马摔倒后,往往会滑行很远。 巴颜阿布该阿玉身后就有两匹战马摔倒后直接滑到了他战马的身上。 阴差阳错间,这两匹战马和它的主人替巴颜阿布该阿玉接下了最后一轮箭雨。 骑兵的集团冲锋最大的伤亡往往不是来自于敌人,而是来自于己方的阻碍和践踏。 张守言的强弓步骑兵刚刚驱马离开,和硕特人就倒下了近千人。 上万箭矢与和硕特人配合的密切无间,双方碰头的时机再也完美不过。 倒地的上千和硕特人中,活下来的两百多人立即蜷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马匹下方。 后续的三千骑兵正在陆续通过这片死亡区域。 这两百号人想要不被马匹踩死,只能蜷缩身体的同时向长生天祷告。 和硕特骑兵的冲锋速度、节奏和气势被强弓步骑兵一波打消。 巴颜阿布该阿玉的消失,没有让和硕特人士气大跌,因为能看到巴颜阿布该阿玉位置的人基本都已经被强弓射翻在地。 打头上千人里只有上百人侥幸冲出了箭雨覆盖的区域。 失去巴颜阿布该阿玉的指挥,这上百人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等着后续的和硕特骑兵汇聚在一起,然后再冲击中原人的阵列。 孟继堂的强弓步骑兵飞快的越过了赵火头的轻骑。 几息之后,赵火头的五千轻骑也调头就走。 巴颜阿布该阿玉几员部将此刻接手了战场指挥,三千多和硕特人骑兵隔着六百多步的距离追杀在明人轻骑兵的身后。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占了全面上风的中原人反而会逃,但是因子里刻画的战术天赋告诉这些和硕特将领,跟着这些中原人轻骑追杀,绝对会有好处。 强弓步骑兵、轻骑兵骤然两分,向两边绕去,露出了后面密密麻麻的骑兵群。 和硕特部将们早有准备,也准备跟着孟继堂和赵火头的屁股转向。 但张守言部队的节奏都是跟着天上的无人机在走。 黄彪和庞功平的两翼轻骑各五千骑兵刚好杀到,和硕特人要是真的继续跟上去,便会被两边各五千轻骑拦腰斩断。 和硕特人开始纷纷勒马。 剧烈的马匹奔腾声如雷鸣般响起,以上千重甲家丁骑兵领头,五千胸甲骑兵随后,组成一道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从正面冲向了和硕特人。 黄彪、庞功平的轻骑兵同时发动,总数达到两万的骑兵山崩海啸而来。 和硕特人纷纷调转马头,乱成一片。 加上和硕特人的马力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身后还是一片马尸区域阻碍,真正能跑起来的没有多少人。 重甲骑兵冲锋起来的速度与轻骑相当,但不包括此时的和硕特人。 在跑不过的情况下,把屁股让给追杀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 钢铁洪流几个呼吸间就淹没了大部分的和硕特人。 成功绕过死亡地带的和硕特人只有不到五百。 但是下一刻,这五百人也发出了悲愤的嚎叫。 巴图的五千骑兵缓缓的堵住了后路。 之前给巴颜阿布该阿玉断后的部将举刀大叫,正要率领部众们拼命,但下一秒,他只觉得背心一冷,一把马刀插入了他铠甲的缝隙。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五百人不约而同的对残存的和硕特军官下起了死手。 固始汗打下青海地,靠的是与准噶尔的联军,统治青海才五年,麾下有很多人都是被他杀死的却图汗部下和牧民。这些人肯投降固始汗,也自然会投降于另一个比固始汗更为强大的首领。 张守言从无人机屏幕上收回了目光,心中定计,以后招降的草原人马全部分散进入训练营,然后分散到不同的百人队甚至什,绝不能让他们继续保持有效的联系。 大军在倒淌河畔立寨,张守言在大帐中刚刚把身子烘热,黄彪几人便带着战报来了。 “巴颜阿布该阿玉被压在一堆马尸下面,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剩下一口气了。和硕特人四千三百多,大概就跑掉了三十多人。歼灭二千六百余人,俘虏一千七百二十七人,伤重的超过六百八,和巴颜阿布该阿玉一样,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完好的马匹缴获三千二百,刀枪若干。” “三万对四千,我就想知道我们的损失如何?” “伤亡最大的还是胸甲骑兵,伤一百二十一人,阵亡五十九人。大部分是遇到地上的死马被绊倒后就没能再站起来。这一次,家丁队也有十六人的伤亡。” “死者营官送葬,家丁我亲自出席,带好他们的骨灰。从赵火头翼里调出三百人来,带着伤员去伏俟城休整。全军明日往丹噶尔前进!” “老爷,”刘思忠忽然出声,“为啥俺们不直接南下,堵住固始汗出藏的道路?” 张守言笑着摇头:“这个主意大方向上没错,但却要我们强行军好几日,最后我们反倒成了劳师远征。而固始汗却成了以逸待劳。” “我打下西海,固始汗没了根基,他麾下部众的牛羊、家眷都在西海,你说他会不会心急火燎的赶回来。就算他控制得住全军,但没有了后援粮草,大冬天的他拿什么跟咱们斗?” 诸将都恍然点头。 “当今之计,最要紧的是控制整个西海周边的草场和部族人口!然后坐等固始汗下山。” 第七十四章 天授(为书友折木阳乃加更) 龙耆城在如今的海晏县境内,建城极早,一直是青海湖周边游牧民的重要据点。 这里是湟水的源头,位于西海的东北部,与位于西海西南部的伏俟城正好隔着西海对称。 在张守言看来,控制了伏俟城和龙耆城,就等于控制住了西海。 倒淌河之战三日后,庞功平的一翼轻骑开到了龙耆城下,将龙耆城团团包围。 同时张守言其余各部骑兵全面展开,将西海边上的部族一一纳入管控。 正值冬季,各部族都在湖边固定的地方过冬,尤其是西海东南方一带,都张守言的骑兵包了饺子 就算有的部族得到了逃兵的示警,但也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张守言的轻骑追上,赶回西海边去。 到崇祯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止,固始汗留在西海边上的二十多万部民,已经全部拜倒在了中原人冰冷的刀锋下。 所有部落中的和硕特贵人和战士家属都被贬为奴隶,之前却图汗的旧部、被固始汗贬为马夫和奴隶的喀尔喀蒙古贵族全部被张守言一体启用。 却图汗被固始汗擒杀后,这些人受了五年的折磨,就算没有被贬为奴隶的也遭到了打压。 今天一朝翻身,这部分人立即就对和硕特贵族展开了血腥的报复。 “几乎每天都有和硕特人逃出营地,往藏边逃走,喀尔喀人的报复实在是太过血腥。” 老谷子大口喝了一口马奶酒,把心中些许恶心压了下去。 “让这些人走,一个都不要拦。” 张守言紧了紧裘衣,拿起一根树枝扒了扒火堆。 “老爷,”黄彪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次求教于他,“前几日,您让俺们把各部落里的和硕特人给放了些,还送马送干粮,有拢共上百人去了藏边给固始汗报信。怎么今日又放了这些贵族走?” “之前放了那些人,来自各个部族,身份低微又互不统属,上百人很难走到一路。有这些人回到固始汗的身边,就能把西海被占领的消息传遍固始汗的整个军营,固始汗就是想封锁消息都做不到。” 张守言看着熊熊的火堆,慢条斯理的解说着自己的用意。 “固始汗所部,之所以能在大冬天攻上雪区,全凭的就是一鼓作气和连续胜利带来的斗志。” “当西海驻地被占、全部落家小都落入敌手的消息传到军中。和硕特军心士气必然大降,继续攻击雪区诸侯已经不太可能,因为所有和硕特人共同诉求就是立即回军青海。” 张守言忽然一笑,然后看向了众人。 “但我猜固始汗,绝对不会回军!” “他还不想回军?”刘思忠万分不解,“老爷,俺们都占了他的老巢,汗王妃和各台吉的老婆儿子都在咱们手里,他咋还不回军呢?” “固始汗若要回军,必须与第悉藏巴等人达成和解,否则在前后都有强敌的情况下强行出藏,我们两家只要两头一堵,固始汗四万大军就只能在入藏小道上等着饿死、冻死。” 张守言抓起一根木头扔进火堆。 “可若是要与第悉藏巴等雪区诸侯和解,他就必须让出大部分的占领区。这种士气的疲军就算出了雪区,战力几乎没有,我只需他们亲人的口信就能招降大批的和硕特人。” “所以对于固始汗来说,此刻出藏与我决战是下下之策!” “老爷,那固始汗会怎么做?” 魏驴子听得心里痒痒,殷勤的给张守言递了一碗温酒,抢先问道。 “我若是固始汗,会立即把抢夺到的雪区牧场、部民和财物分给随军出征的和硕特贵族,提升全军的士气,一鼓作气将整个前藏拿下作为根据地。同时向我派出使者送出礼物来保证家人的安全,其实是为了安抚部下的忧心。在他看来,我是客军不会在西海久待,所以他只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居高临下出藏与我一战。” 第二根木根被张守言轻轻扔进了火堆。 “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要让所有的和硕特人都【燃烧】起来,放纵喀尔喀人的报复,足以让固始汗的部队变成一只可战的哀兵。固始汗想要以雪区为新的根据地,前提是要全军上下一心。可喀尔喀贵族的清算,足以让他军中的喀尔喀士兵人人自危。” “只要这些逃走的和硕特贵人抵达固始汗的军营,他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回军的心思,也都会被和硕特人的怒火、喀尔喀人的忧心给冲灭!” 第三根木头被扔进了火堆。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趁着哀兵尚可一用,立即出藏与我决战!” “如果他胜了,可借机把土默特、喀尔喀、和硕特三部的恩怨一次了结。但如果他败了,还能往西逃窜退回天山脚下的故地去,就算寄存在女婿巴图尔珲的屋檐下,也比全军死在雪区的冰天雪地里要好得多。” “老爷,您这是逼他下山啊?”卞勇红着脸举碗喝了一碗马奶酒,“那咱们就在这西海边上等着他们来?” “对,”张守言看着火焰淡淡的说道,“就这样等着他来,等他下了雪区,再横跨千里雪原,与我在这里决战。” “老爷,要是他下了雪区,慢吞吞的走,咋办?”老谷子想到了一种可能,“反正喀尔喀人的报复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他们急赶慢赶都赶不上。” “呵呵呵呵,固始汗统领和硕特部的权威,一来是因为他是卫拉特人的大国师,二来是黄教对他的支持,封他为国师持教法王,巩固了部众对他的信奉,”张守言轻笑了起来,“我请了苯教的几位高僧从川边来,明年开春就给西海数十万部民传教。你说固始汗听到这个消息,还会慢悠悠的往回走么?” “他要是走得慢一点,别说青海,就连天山脚下卫拉特人的故地,他都回不去了!” 张守言将手里最后几根木头都扔进了火堆。 他眺望远方夜空,露出睥睨的神色,嘴中犹自感叹。 “天山以南,叶尔羌新王继位,时将中兴。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接连在叶尔羌吃了大亏,前年一战几乎匹马不得回天山以北。” “叶尔羌亲明,又在图谋阿克塞一地,阿克好卡在固始汗与准噶尔的交界处。固始汗外援断绝,便是逃回故地,在击败叶尔羌打通阿克塞之前,绝无可能再回青海。” “是故西海之地,是天授吾也!” 第七十五章 阴阳相济 空灵的藏歌在湖面上悠扬,还有无数禅唱声作为藏歌的背景音。 俄尔有苍凉的蒙歌掺杂其中。 纳木湖(今纳木错湖)如蓝色的美玉,与纯蓝的天空近乎接触在一起。 仿佛天上的神佛仙人驾着云朵路过纳木湖时,都会驻足或降低云脚,流连忘返。 藏女在湖边轻柔起舞,十多位黄教僧侣对着纳木湖吟诵经文,四万五千战士虔诚的匍匐在地。 雪区最为寒冷的日子里,固始汗去掉外衣,赤果着半臂跪倒在神秘的纳木湖边,双手轻轻托举过头,金刀植于身前,向着漫天路过神佛祈祷。 几日前,他正率军攻击通往拉萨的最后一个重镇——当雄。 就在当雄在他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之际,他的后军却弥漫起了懈怠和惶恐的情绪。 狡猾的中原人故意放归了上百低层部民,负责接收的八台吉桑噶尔扎没有多做思考,就把这些来自不同部落的部民安置在了同部落的士兵里。 图鲁拜琥在得到西海沦陷的消息后,不得不放弃了对当雄的进攻回到了纳木湖边的大营。 他刚想下令封锁消息,可消息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军队。 贵族们挤满了他的金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即飞下雪区去和中原人决一死战。 图鲁拜琥仔细询问了被放归的部民,得知是中原人故意将他们放走,还送上了马匹和食物。 所以中原人统帅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乱他军心,逼他决战。 图鲁拜琥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什么是天聪汗曾经提到过的“阳谋”。 正大光明的告诉你自己的计划,你却不得不按着对方的思维和规划去应对,这比面对战场上的阴谋更为可怕和让人沮丧。 图鲁拜琥不是普通人,他的第一选择与张守言猜测的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激进。 固始汗除了准备将所有从雪区抢到的地盘、人口、财富分给部下们之外,还准备请黄教首领们赐予自己的部下各种法号和尊位,彻底将和硕特部贵族们与雪区绑在一起。 千里迢迢出藏与中原人决战,绝对不能是在这个时候。 各部的贵族刚刚聚集起来,在喀尔喀人刀下“逃生”的贵人们纷纷逃到了固始汗的军营。 和硕特战士与喀尔喀战士之间的立即爆发了短暂的冲突。 就连原来被喀尔喀人征服的土默特部战士,也开始忧心自己的故土和家人会不会遭到喀尔喀人的清洗。 再也没有任何人对固始汗的馈赠和分封感兴趣。 没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里与一个很可能是敌人的“战友”做邻居。 和硕特人的愤恨、喀尔喀人的委屈、土默特人的忧心,让固始汗的军队乱成一片。 每天都有好几十人的喀尔喀战士逃亡,部队之间的纷争也越发强烈。 在最近一天逃亡的士兵名单里,还出现了土默特部及和硕特部战士。 图鲁拜琥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立即退出雪区。 再不走,等第悉藏巴等人缓过神来,大家就都不用走了。 图鲁拜琥睁开双眼,高举双手面向全军。 “神灵的谕示,中原人必将败亡,我们必将胜利~!” 四万五千战士纷纷拔刀欢呼起来。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三,固始汗在纳木湖举办盛大的法会,誓师北归。 第二日,崇祯皇帝赦免孙传庭,委以兵部侍郎衔,率余下京营出征河南,又以兵部尚书侯恂为督师,总理剿贼事宜。 元宵节刚过,正月十七,三边总督汪乔年领贺人龙、牛成虎部突入河南襄城县一带,攻击闯军后勤基地,并一击得手。 正月十八,本处于半招安状态的革左六营(加上刘进忠一部成六营了)在东林党毁约和闯军攻占大半个河南的刺激下再次举兵。 革左六营合兵五万,从黄县向东攻击,接连占领巢县、含山,逼近南京外围,震动整个大明。 历史上,革左五营的这次东征在攻下全椒县后便停止,被安庐巡抚、凤阳总督的兵马拦住了去路,随即全军北上河南投奔了李闯。 可这个时空里的革左六营先锋刘进忠部,表现极为耀目。 拿下全椒之后,刘进忠部先假意北上绕过琅琊山攻击清流关,似乎意图再次攻入凤阳。 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光斗急忙调派军马堵截。 但实则刘进忠的主力连夜东进江浦,靠着内应袭破了江浦城。 江浦城与南京只有一江之隔! 原本已经打算北上投靠闯王的老回回、贺锦等人顿时心痒了起来。 南京是大明龙兴之地,又兼六朝金粉繁华,这都挨上边了,谁还舍得放手? 革左六营若是占了南京,他们与李自成之间最后谁听谁的,还真得两说! 刘进忠麾下悍匪甘老四率部忽然渡江,夺取了南京上游的大胜关。 大胜关周边的三卫兵马,听闻流贼到来竟一哄而散。 至此,革左六营算是弄明白,南京附近的卫所兵空额巨大,根本不堪一击。 南京都督府下辖的南京卫所兵里,手艺人、佃户占了实有兵员的八成以上。 崇祯十五年二月初三,革左五营包围南京。 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光斗率军抵达江浦外围,却被争世王蔺养成的骑兵击溃。 幸得漕运总管史可法率军接应,二人仅以身免。 其实从刘进忠攻克江浦的那一刻起,历史的湖面再次泛起了涟漪,未来的历史变得模糊了起来。 二月十三,经过长途跋涉。 固始汗四万五千大军与镇守青海西部的五台吉伊勒都齐所部三千余人,在西海西部汇合,进而向张守言在青海南山南麓脚下新建的乌兰土城进军。 乌兰土城,是张守言这一个多月来委托喀尔喀贵族们驱使十多万部众修建的露天城池。 是窥探青海西部的前哨要地。 固始汗想要稳住自己的后路,依山而建的乌兰土城是绝对要先拿下的。 张守言留守乌兰土城的一千骑兵并没有守城,在伊勒都齐到来之前就逃入了天峻峡谷进入了西海腹地。 和硕特大军轻松的占据了新建的乌兰土城。 同日,张守言部和喀尔喀蒙古贵族们驱赶西海部众从布哈河流域往西海东北方撤离。 消息传到乌兰,在黄教僧侣、和硕特贵族们的强烈要求下,固始汗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休整数日的计划。 二月十五日,和硕特部大军以五台吉伊勒都齐部为先锋,集体越过布哈河,通过天峻谷地进入西海西部沿岸。 图鲁拜琥行军极为谨慎,他的探骑在冰雪交融的日子里,都已经放出了五十里之外。 中原人的统帅喜欢使用阳谋,似乎每一步都走在了他的前面,一直在牵着他的鼻子走,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安。 正在撤离中的张守言正在微笑着与自己的将领们交谈。 “固始汗为知兵之人,当自知其不足有三,一是粮草不济、二是兵困马乏、三是军心不稳。两权其害取其轻,利用部下渴战的心理与我军一战而决是他最佳的选择。” 说到此处,张守言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固始汗被我一直以阳谋牵着鼻子走,我料定他必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万事以小心稳妥为上。所以某才修了一座乌兰土城给他。” “乌兰土城依山而建,三面靠山,易守难攻,是西海以西最佳的存放粮草、物资的所在。以固始汗如今的谨慎,他从雪区带来的财富、伊勒都齐从青海以西收集来的粮草怕都存放在城中。加上那一百喀尔喀死士,真是可惜了啊~!” 第七十六章 火从天降(三更了) 三台吉达兰泰是固始汗十个儿子中最为谨慎细心的人。 所以固始汗把乌兰土城的防御交给他。 达兰泰接管乌兰土城之后,首先亲自把土城来来往往都审查了一遍。 他最关注的是土城的地下和城内木制建筑内,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经过他足足半日的仔细检查,还好,中原人的手艺很扎实,这些房屋、仓库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除了每间仓库的大门都不是很合格,打开时很卡顿,他的部下建议给大门上些牛油,但立即被谨慎的达兰泰拒绝了。 巡视结束,达兰泰唯一不太理解的,就是中原人建仓库的方位似乎不太规则,好像很随意,也有些别扭。 达兰泰手下此刻还有三千六百部众,他没有把部众都放在乌兰土城之内。 在乌兰土城唯一有城墙的那一面,他派出六百人,每隔着三里放三百人宿营,这是防止有人前来偷城。 但达兰泰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乌兰土城三面环山的三百尺绝壁上,居然还藏着上百名喀尔喀死士。 张守言耗费了数十套登山工具,摔死摔伤了二十多人才把上百名喀尔喀死士送上了足足高达百米的绝壁岩缝里。 这些喀尔喀死士都是与和硕特人有着血海深仇。 其实也不能怪固始汗和达兰泰猜不到绝壁上还藏有人。 百米高的绝壁上气温极低,寒风如刀。 如果不生火的话,不可能有人在这里待上几日还不被冻死的。 当然,浑身上下贴满了暖宝宝的喀尔喀复仇者们除外。 当暖宝宝这种“神物”贴在身上后,信奉苯教的喀尔喀信徒完全相信了苯教僧人的话。 中原大人是智慧之母萨都艾桑派来的使者,他们死后必有福报。 喀尔喀死士们身边的岩缝、岩穴中,堆满了西瓜大小的“陶罐”,三层牛筋制作的巨大弹弓和蒙皮捆绑在几颗巨石上,这样的简易发射装置有四个,能把恐怖的燃烧物投射到土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夜幕下的乌兰土城,已经陷入了安静。 寒风凛冽的百米绝壁上。 一只缠着布条,满手都是风刀血痕的手,颤抖着打燃了防风打火机。 “伟大的桑波蚌赤~!” 看到在狂风中也不熄灭的打火机,信徒们的目光灼热了起来,口中开始呼唤伟大的法师神灵的名字。 四张牛皮大弹弓慢慢拉开,西瓜大小陶罐被打火机点燃。 “放~!” 领头的喀尔喀人一声令下,四枚带着火光的陶罐飞了出去。 他们没有去看成果,因为那毫无意义。 因为土城里所有的仓库都是按照四张弹弓的射程刻度、射击路线而修建的,所以这些仓库的位置看上去会显得很别扭、一点都不工整。 四枚火罐精准的落在了四座仓库的草房顶上,沥青、汽油飞散,火势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顶。 达兰泰安排的卫兵很尽职,四枚火罐还在空中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快~!救火~!找到敌人~!” 又是四个火罐飞来,再次点燃了其他四个仓库,精准程度让守卫们感到心惊。 “菩萨,这是天上掉落的神火吗?看,火焰在流动~!” “啊~~,救救我~!” “浇水~!” “佛祖,为什么水没有用?” “这是魔火,让开,魔火顺着水流过来了~!” 达兰泰急匆匆的冲出房间,却看到了满城火光。 目瞪口呆的他转头问叫醒他的卫士:“敌人呢?他们在哪里?” 侍卫战战兢兢的把手指指向了漆黑的夜空。 达兰泰顺着侍卫的手指,果然看到四枚火焰流星从天而降,精准的砸中了几座木制建筑。 “绝壁~!他们藏了人在绝壁上~!该死的中原疯子~!” 达兰泰反应了过来。 “台吉,让我带人上去宰了他们!” 可阴沉着脸的达兰泰却一脚踢翻了请战的部下。 “三百尺绝壁,你怎么爬?!叫人立即把所有的粮食都搬出来,送到城外去!快!不要去管那些财物~!先抢粮食!用水,用雪,我叫你们预备过的!” “台吉,那些魔火根本无法用水扑灭~!” “台吉,很多仓库门都打不开,卡住了~!” 达兰泰猛然想到了那些极为卡顿的仓库木门。 该死的中原人,太阴险了! 在点燃了所有的仓库之后,喀尔喀死士们又把目标对准了土城的大门。 他们已经更换了两条断掉的牛皮筋。 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这是中原大人赏赐的名为“二锅头”的神物,喝下去就更吞下火焰一般温暖。 和硕特人也奋起向绝壁上射箭,可惜没有任何一张弓能射到百米绝壁之上。 当燃烧的沥青沾满了土城的城门,东北风骤然大起,满城火焰开始狂舞,如同巨大的火焰妖魔在风中席卷直上云霄,达兰泰瞬间色变。 “逃出去~,跳城墙!” 喀尔喀人在绝壁上干得热火朝天,有人看到了一群人护卫着达兰泰直奔城楼道。 “阿桑,你看那是不是个台吉?” “我看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少!大家往城墙上射~!” 大风刮起来,火罐落地的方位变得飘忽不定。 大部分火罐砸在了土墙上和城墙外面,只有少数几罐砸中城墙上方,燃烧的沥青飞散开,把达兰泰的一名侍卫点燃。 他甚至都还来不及脱掉身上防寒的毛皮衣服,火焰就已经燃遍了全身上下。 达兰泰的侍卫长一脚将这人踢出城墙,免得把魔火沾染到台吉的身上。 但侍卫长的靴子也燃烧了起来,幸亏他机敏,飞快的脱掉了靴子。 不得不说,草原人身上的毛皮衣物实在是太容易着火了。 “小心,魔火到我们头上了!” 侍卫长和达兰泰抬头一看,只见有两只燃着火焰的陶罐被大风吹偏了方位,向他们的头顶砸来。 “跳~!” 城墙上燃烧的沥青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侍卫长一咬牙抱着达兰泰就往两丈高的城墙下方跳了下去。 忽然侍卫长的胸前破开,一支粗壮的尖头木桩戳穿了侍卫长的胸膛,下一秒插进了达兰泰的心脏。 当巨疼和黑暗袭来,达兰泰忽然后悔起来。 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小心,入夜前还叫人把中原人安插在城墙下的尖木头鹿砦好好整理了一回。 十多里外的山丘上,几名张氏轻骑放下了望远镜。 巨大的火焰之城,不用望远镜都已经肉眼可见。 “走,立即汇报~!” 第七十七章 孤注一掷(明天上架了) 老谷子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大帐。 “老爷~,固始汗疯了!前日离我们还有一百八十多里,昨日所有和硕特人连夜赶路,如今距离我们只剩七十多里了!” “乌兰被烧,和硕特人已经没有了粮食,他们必须赶在随身携带的粮食消耗完之前与我们决战!大冬天的,他们根本没地方去找食,”黄彪叼着根枯草呵呵直笑,“只有我们手里的牛羊能救他们的命。” “牛羊走到哪里了?” 张守言接过甘宝儿递过的手炉,来到了大帐中央的沙盘前。 庞功平指了指沙盘的某处:“赵火头带着牛羊比我们早走两天,应该已经到了龙耆城。” “俺们带着太多部民,走的太慢,这样下去明日就会被他们追上,”刘思忠比划了一下固始汗的位置和自己部队之间的距离,“咱们就此和他决战么?” “急什么?” 张守言微微笑着,把手炉换了一个方向。 “咱们接着往东走。老谷子,你去让喀尔喀贵族们把和硕特部民释放掉一部分,只是不许带马、食物和水,今日先放三万部民给固始汗。” “得令!” 固始汗是含恨而来。 第四子巴颜阿布该阿玉和第三子达兰泰先后阵亡,让悲愤的怒火充满了这位和硕特大汗的胸膛。 而最可怖的是,和硕特全军粮草省着用也只剩下不足三日的分量。 但固始汗相信这些中原人带着二十多万老弱妇孺走不快。 全军上下咬咬牙,当能在粮食断绝之前追上那些中原人。 起码他的大军人数占优! 直到他看到了前方乌压压的一片和硕特部民徘徊在雪地里,然后欢呼着向他们奔来。 但越靠近这些自己的部民,固始汗的心就跌落的更加厉害。 三万多和硕特部妇孺老幼,都是两手空空,别说马牛羊羔,就连牧犬都没有一只。 固始汗还没来得及下令,欢欣鼓舞的和硕特部战士已经纷纷主动驱马上前,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亲人。 四万五千骑的阵型立即散乱了起来。 “快,向周边派出更多的哨骑,让士兵们都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大台吉达延反应极快,立即吩咐自己的部众对四周进行警戒,要是中原人这个时候杀出来,那将是一场灾难! 好在张守言并没有打算派兵突袭。 达延等台吉大声呼喝,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部民和士兵们分开。 当他们来到位于一处高地的汗王临时驻地,却看见了自己父汗铁青的脸。 达延早在看到这几万部民的时候,就猜到了父汗的担忧。 增加了三万张嘴,粮食更加紧张了! “达延,有多少人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了部民?” 固始汗不动声色的询问着自己的长子。 “父汗,有很多,该死的喀尔喀人故意饿了部民们一顿才放他们走,”达延的脸色也很难看,“很多士兵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但是遇到了熟人和邻居也把自己的口粮分了一些出去。” 台吉们没有出声,都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汗。 这种境遇除了杀马之外,就只有一种选择,但这需要父汗自己下达决心。 固始汗轻声念了几声“佛祖”,一丝畅快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了?当年我们在故地北有额罗斯人、南有叶尔羌、东边是喀尔喀人、西有哈萨克人,四面受敌几十年,就连身边的准噶尔部也在想着取代我们和硕特人在卫拉特联盟里的地位。” “就算是在那样的绝境下,我们还是挺了过来,更攻灭了喀尔喀人,占据了这片肥美的西海之地!” 固始汗看向了自己最勇猛的三个儿子。 “鄂木布、瑚鲁木什、衮布查晖,你们是我最勇敢的三个儿子!父汗可以把整个部族的前途交到你们的手上么?” 老二鄂木布、老六瑚鲁木什、老九衮布查晖都红着眼睛单膝跪下,纷纷拔出弯刀划破了自己的手心,将鲜血滴在了父汗的脚下。 “父汗,下令!” 鄂木布坚毅如铁的声音在大帐里回荡,让所有在场的和硕特贵族们心神激荡。 固始汗拔出金刀也划破了自己的手心,将自己的鲜血一一点在了儿子们的伤口处。 “你们挑选最善战的五千勇士,骑上最好的马,吃饱肚子,带上两顿干粮。一人三马,日夜不息的给我追上那些中原人!就算你们全部战死,也要把这些中原人给我拖在哈尔盖以西!” 鄂木布三人毫不犹豫的亲吻了固始汗的靴子,转头离去。 大帐的帘门被掀开,帐外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将固始汗的眼睛闪了一闪。 “春天快到了!” 张守言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抬头看着温煦的日光,马蹄下的冰雪已经融化了大半,露出了枯黑的草面。 高大的朝鲁骑着他心爱的夏尔马护卫在主人的身边,好奇的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喀尔喀营地。 昨天驱赶了三万多和硕特人的喀尔喀人,今天再次驱逐了大批的和硕特部民。 几乎所有不愿留下的和硕特部民这次都被放逐。 草原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拖儿带老往西徒步而行的部民。 喀尔喀人还哄骗他们说:他们的汗王会给他们送上肉干和羊奶。 “主人,西海的春天还要等到下个月,” 朝鲁把目光从那些和硕特人身上收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复主人的感慨。 “呵呵,朝鲁你就好好做你的护卫,你小子不适合聊天!” 朝鲁摸摸头,果然他又被人嫌弃了。 老谷子打着马往这边跑过来。 “老爷,和硕特人果然分兵了!前锋大约五千人,一人三马,一路不停的追了过来。” 张守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不愧是国师汗,这个时候还能选出五千愿意为他赴死的人,来一出孤注一掷。” “让黄彪按计划行事,这五千人应该是固始汗的精锐死忠,让他不用留手!” 老谷子大声应着,打马转身离去。 张守言调转马头,招呼朝鲁。 “我们继续东进,让喀尔喀人也立即拔营随军而行,把这里让给黄彪、巴图他们。” 巨大的夏尔马紧紧跟上,朝鲁忍不住问自己的主人。 “主人,为什么说朝鲁不会聊天?” “因为你小子说话太煞风景。” “主人,风景是什么?杀了不好么?!” “哈哈哈哈,”周边的家丁护卫都大笑了起来。 “朝鲁厉害,这风景杀得极妙~!” 第七十八章 不动如山 冰冷的雪水顺着喉咙流入灼热的肺部,鄂木布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们三兄弟率领的五千勇士,此刻都在树林中休息。 有的人在吃东西,有的在啃雪解渴,还有的不管不顾的抱着毛裘就往草窝子里一钻,先打个盹再说。 探马已经放出去了六十多里,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安心之余更多是又是担心。 前方十里处,中原人已经在高地上列好了阵势,骑兵上万骏马两万,把三里宽的高地占据得满满的。 和硕特最出色的探马已经绕着中原人转了两圈,中原人战阵外围全是一水的黑色轻骑,那种传说中的铁甲骑兵没有看见。 方圆几十里之内,中原人没有设下任何的埋伏。 显然中原人早就猜到了自己这方的举动,这上万骑兵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们的地形高,咱们的探子看不到他们战阵的内部,说不定那些铁甲骑兵就在战阵中央?” 瑚鲁木什踢开了地面上用来代表敌我的石头,现在分析这些毫无作用。 “鄂木布,战~!” 年纪最小的衮布查晖拔出了自己的战刀。 “等到勇士们的瞌睡真的上了头,那才是大麻烦!” 狠狠用冰雪搓了一把脸,鄂木布晃晃头爬上了自己的战马。 “我带人攻击他们的正面,让他们的重甲骑兵冲不出来,你们各带一千人绕到他们的两侧袭扰,抓住机会突破他们的阵势,去攻击重甲骑兵的屁股!” 鄂木布狞笑一声:“父汗说了,不要管自己手下死了多少人!” 三把战刀击打在一起,旋即分开。 瑚鲁木什、衮布查晖率领一千骑兵先行向两边绕去,鄂木布率领三千主力随后向十里外的骑兵大阵正面奔去。 “和硕特人分兵了,”黄彪放下手里的黑匣子,“左右两翼各有一千骑,正面是三千人,看来这是猜到我们的重甲在阵内。” 庞功平笑了一声:“不用管他两翼,只要他敢靠近就反击,不然就按兵不动。我们耗得起,他们耗不起。” 刘思忠有些心痒,想带着胸甲骑兵直接迎击正面的三千骑兵。 但是张守言之前的交待也让他心有顾忌。 如果对面的和硕特骑兵转身就跑的话,那他的胸甲骑兵要不要追? 在两翼的和硕特轻骑没有清理干净之前,他要是敢追就要承担胸甲骑兵被人掏屁股的风险。 “最好他们强攻过来,只要靠近大阵三百步,我就能抓住他们!” 作为固始汗麾下最能征善战的儿子,鄂木布的三千人呼啦啦的冲到了距离大阵五百步的位置就不再前进,开始原地挑衅。 鄂木布希望把对方的重甲骑兵给引出来。 可惜中原人的骑兵大阵毫无反应。 上百人的和硕特士兵跳下了马,对着大阵方向呲尿,嘴里一阵乱骂。 这惹得刘思忠暴跳如雷,总指挥黄彪几乎拉不住他。 但是步话机里,传来张守言冷冷的声音让刘思忠瞬间清醒了下来。 “刘思忠,你敢违令?” 刘思忠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空。 三个黑点正在己方大阵和对方的上空盘旋,那是老爷饲养的“铁鹰”,能看千里之外。 鄂木布三兄弟分别绕着中原骑兵大阵四下骚扰,到了和硕特人马力过半,也不见中原人有任何动作。 只是最外围警戒的骑兵被另一队骑兵所取代,这些中原人居然在不紧不慢的换班休息。 九台吉衮布查晖(应该是老九,前文有误)到底是年轻气盛,忍不住率队向中原骑兵大阵的左翼发动了攻击。 左翼和硕特骑兵刚刚冲进距离大阵三百步,就听大阵内部空气一阵剧烈抖动。 “嗡~~!” 驻守大阵左翼的三百五十强弓步骑兵走出了阵列,向来袭的和硕特人发动了五连射。 衮布查晖甚至还来不及发动和硕特人最擅长的机动绕行,他的前队就被恐怖的箭雨所覆盖。 之前衮布查晖认为逃回来的士兵都言过其实,怎么可能有射程高达三百步的弓箭? 便是传说中的弩箭到了这个距离上,也就能杀只雀儿罢了。 前阵兵马为他印证了他猜想的错误。 幸亏他的人冲锋时排列不密,否则就不是只有一百多人坠马。 不等衮布查晖吩咐,其余的骑兵立即偏转马头往左右分开跑,可惜左边的骑兵还是跑得慢了一拍,被强弓手的一轮两连射咬住,又射翻了几十号人。 鄂木布急忙派人把老九叫回了自己的身边,他怕九台吉气急败坏继续攻击中原人的大阵。 “他们摆明了在等我们撑不住,”回到二哥身边的衮布查晖忧心的看着不动如山的中原人,“我们一旦离开或者下寨,他们就会慢慢退去。过了今夜,我们和父汗那边都要开始饿肚子!” 他又想到不久之前被释放的那几万部民,心里的焦急几乎燎了原。 “得想办法让中原人主动攻出来!中原人骑术不如我们,只要带着他们转几圈,情势就会有所转变。”鄂木布从来都没有放弃引诱中原人出击的计划。 “让前阵都下马休息,后阵的人离远一点,本台吉就不信,看到这个状况他们还忍得住?” 上千和硕特骑兵乱纷纷的在中原骑兵大阵前五百步的位置下马休息,不但都坐在地上,还对着大阵叫骂嬉笑,惹得中原骑兵诸多千人长和百人长都纷纷看向了中军位置。 但是中军那里毫无声息。 和硕特人喧闹到太阳开始西斜,鄂木布终于忍不住率军后撤。 他的士兵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他后撤之际,中原人也开始后撤。 鄂木布心中一动:“停止后退,全军前进,占领高地。” 不过中原人对于鄂木布抢占优势地形还是毫不在意,如同一架冰冷的机器一般,慢慢的后撤了上千步才停下来。 “鄂木布,”瑚鲁木什骑马跑了过来。 “你发现没有,中原人的阵型松散了不少!” “可我们的士兵已经快睁不开眼睛!” 鄂木布摇摇头。 “今天注定没有结果,只能明早再说。” 瑚鲁木什低头看了鄂木布的战马一眼,高地上被中原人扔了很多杂物,还有些喂马没吃干净的豆子散落了一地。 自己的战马和鄂木布的战马都在低着头舔舐着这些香喷喷的豆子。 “这些中原人的马和他们一样,可真够浪费~!” 在鄂木布几人的注视下,中原人再次后退了上千步,此时的阳光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昏黄。 鄂木布让用冰雪搓过脸的战士始终在前队,他的前队和后队不断的轮换着。 很多和硕特战士来到后队时就会揉眼睛、打哈欠,但鄂木布三兄弟都相信中原人发现不了这一点,他们的哨骑控制了周边十里。 只要中原人再退两次,鄂木布就会下令回到之前的林子里去宿营。 “中原人又动了,咦,不好,他们在前进!” 第七十九章 和硕特最后的抉择 “慌什么?!” 鄂木布喝住了部下们的慌乱。 “了不起在马上睡一觉,”鄂木布干净利落的调转马头,“中原人的统帅不简单,这是知道我们熬不住了,走,全军后撤!只要天黑下来,他们就不敢追了。” 但下一秒,成百的马儿腿一软,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高地。 鄂木布的战马也在四腿发颤,显然是吃坏了东西。 “菩萨应该降下雷霆,劈死这些该下阿鼻地狱的中原人~!他们居然祸害马儿!” 衮布查晖怒吼着,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心疼的抱着自己战马的大头,但他的战马已经站起不来了。 这几日整个和硕特部上下人马都是限量供应,他们的战马馋的厉害,刚才吃了不少中原人的豆子。 好在瑚鲁木什的人马游离在高地之外,这上千人共三千战马没有吃上豆子,他们见势不妙急忙顶到了高地前方。 就在和硕特人慌乱换马的时候,三千强弓步骑兵已经靠近了高地五百步的距离。 换了战马的瑚鲁木什不等鄂木布吩咐,率先带领麾下一千骑兵开始冲锋。 中原骑兵打头的都是轻甲骑兵,骑术似乎不怎么的,他有把握一波将其冲垮。 可当强弓步骑兵拉住战马跳下来,又张开了大弓,瑚鲁木什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不好,是中原人的强弓兵!” “加速冲锋~!” 这么短的距离,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上千和硕特骑兵嗷嗷叫着纷纷加速前冲。 他们的对面孟继堂一挥手:“全体平齐射,四轮,放~!” 爆裂的蜂鸣声震得方远千尺内的空间几乎不可听物。 三千强弓手几个呼吸间就射出了四轮箭雨,然后上马就走。 瑚鲁木什还是犯了与巴颜阿布该阿玉一样的错误,他们无法理解来自现代社会工业技术制造的,可以与热武器媲美的巅峰冷兵器——加强反曲弓,所代表的杀戮效果和效率。 这些被双弦刹车钢丝射出的箭矢带有恐怖的动能,中箭的马匹会出现可怖的停顿感,然后翻滚着摔倒,而中箭的和硕特战士则会直接被箭矢带飞。 鄂木布和衮布查晖惊骇的看到自己的兄弟,如同一只破布袄子一样被弓箭穿透带飞,整个冲锋的前阵如同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死亡之墙。 惨烈的场景,让所有和硕特人的瞌睡和疲劳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 前阵纷纷倒地,也带倒了大量后续跟进的骑兵,瑚鲁木什的千人队瞬间损失过半,主将也宣告阵亡。 有的和硕特战士聪明的绕过了前阵的位置,向两边散开,就在他们想重新把马速催动起来时。 逃走的中原前强弓手一分为二,从两边绕走。 一片黑色的金属海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翻滚呼啸而来。 浑身高强合金铠甲的亲兵骑士营,在魏驴子的带领下冲锋在最前列。 亲兵营的高强合金铠甲和马甲,除非是遇上火炮射出的弹丸,否则就算是直冲龙虾兵的火枪阵也没有任何问题。 同时,一个翼五千轻骑兵也分为左右展开向高地扑来。 钢铁矛尖如同源源不断的森林树木,反射着略显昏黄的阳光。 “带着九台吉走!” 鄂木布让自己的亲信抱着衮布查晖上了马,有马的近两千人纷纷后撤,他带着失去马匹的两千人拔刀持枪守在了高地上方。 但是黄彪根本没有去管高地上的人,他率领着一万一千轻重骑兵直接绕过了高地,向狼狈而逃的衮布查晖追去,把滞留在高地上的两千和硕特人留给了孟继堂的三千强弓步骑兵。 看着远去的中原骑兵大军和逐渐逼近高地的强弓手,鄂木布露出了绝望之色。 他这失去马匹的两千人,面对有马的强弓手,在这西海草原上根本逃不了也躲不了。 “台吉,分散突围~!我带人掩护你,能跑几个算几个!” 部将拉着发愣的鄂木布就往后走。 骤然响起的嗡鸣声惊醒了鄂木布,看着变黑的天空,鄂木布不躲不避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今天起,和硕特部完了。 父汗的和硕特汗国大梦也完了。 衮布查晖的两千残兵没能跑出多远,马力根本不允许。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绕了极远路途的巴图五千轻骑,正好拦在了衮布查晖的后路上。 疯狂的衮布查晖带队向巴图翼发动了死亡冲锋,可惜他们直到亲兵骑士营碾压进和硕特人的后队,衮布查晖都没能撕开巴图的防守。 疲惫到了极点的和硕特人甚至没有了逃离战场的力气,被中原骑兵一战全歼。 九台吉衮布查晖当场自刎。 整整五千人里,最后向黄彪部队投降的只有不到上百人。 这一战,固始汗的精锐损失殆尽。 剩下的四万和硕特骑兵里,和硕特骑兵数量只占了四成,而且大多都是老弱,其余的六成大多是土默特人和喀尔喀人。 “你们都要记住,以后在外征战,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补给后勤,不然被我牵着鼻子走的固始汗就是大家的前车之鉴!” 哈尔盖草原,中军帐内,张守言放下统计的战报,给欢欣鼓舞的诸将泼了一盆冷水。 黄彪等人纷纷躬身称是,这一战他们确实了解到了被敌人把控后勤的可怕之处。 以固始汗之英雄,却每一步都不得不往张守言的谋算里来。 被烧掉了后勤的固始汗,在冬季的草原上,后退是必定死,只有进攻才有一丝生机。 “老爷~!” 卞勇一脸兴奋的走进来。 “固始汗派来了使者求降,说是要派使者进京称臣。” 张守言呵呵笑了起来,有趣! 战后第三天,哈尔盖以西六十里,固始汗大营。 四个儿子的身体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躺在羊绒毯子里,似乎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固始汗,挨个抚摸着他们冰冷苍白的脸庞。 僧侣们的超度声在账内萦绕,无悲无喜的固始汗坐在四名战死儿子的中间,开始缓慢的擦拭自己的金刀。 “中原人接下了我们的降表,那位中原大人为了表示诚意,把主人最喜爱的黄金座佛和四位台吉的尸体交给奴才带回来,还送了三百只羊作为我们这几日的食物。” “我离开中原人营地的时候,满营都是美酒的香味,大肆庆祝的士卒们都喝得极为上头,醉酒的人躺得到处都是,我的马还差点踩到喝醉士兵的头颅。” 使者趴在地上,把自己在中原人那里的见闻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的主人。 “感谢这位中原大人的诚意,为了表示图鲁拜琥的谢意,我决定杀掉所有羊,让战士们饱餐,把所有的草料都分下去,”固始汗面无表情的竖起了金刀,斩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全军奔袭中原人的营寨!今夜只有两个结果,和硕特获得再生或者和硕特从此灭亡~!” 下完这个指令,固始汗带着所有贵族,拜倒在了黄教教首赐给自己、被中原人抢走又送回来的黄金座佛前。 可他却不知道,在这尊失而复得的黄金佛像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巧的东西。 就是这个小巧的东西,把他的声音传到了和硕特人营地上空的一台无人机里,然后传向了更远的哈尔盖方向。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八十章 西海入手(四更达成) 古今以往,都有一句俗语。 唤作“十五月亮十六圆。” “古人诚不我欺也,”襄城县府衙内,汪乔年扔下毛笔,看着天上冷月放声悲笑。 自他攻下襄城县,李自成立即移师十万包围襄城。 但让汪乔年万万没想到的是,之前对他拍烂了胸脯的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将,一声不吭的带着兵马逃得飞快。 只把他堂堂三边总督落在了襄城县,被李自成十万兵马团团围住。 从二月初二到十六,他用两千人守了十四日。 至今城墙塌了多处,兵卒死伤殆尽,破城应在天明之后。 “襄城是吾死地也!” 汪乔年望月而叹,呆立半晌。 他将案上遗折收起,叫了一人进来。 “本官从米脂狱中收了你,并未指望你如何报答。某素知你与闯贼军中有旧,只我这封遗折请你设法,在城破之后替某送到西安去。” 那人略一犹豫,最后接过书信贴身藏了,给汪乔年磕了几个头,便出门去了。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伏案而眠的汪乔年忽然被喧闹声吵醒。 只听得衙外有人大喊:“城破了,城破了~!” 汪乔年俯身对着北京方向三拜而起,又对着东南家乡父母所在再拜了三拜。 这才长身而起,仗剑往衙门前庭走去。 正逢一群流贼持刀而入,当头有人大喊。 “三边总督汪乔年何在,闯王要拿活的!” 汪乔年大喝一声:“三边总督在此!” 他用剑连杀三人,正待自刎时被流贼一拥而上拿下,带往城外大营向闯王献功。 河南襄城将明未明之时,青海之地还是月朗星稀。 大片黑压压的骑兵,悄然靠近了哈尔盖的中原人大营。 非但人皆衔枚、马俱裹蹄,两万将士在离哈尔盖十里之外就下马而行。 那三百只羊只够固始汗本部将士吃上一顿。 故而此次事关全族命运的一战,固始汗选择的是剩下的一万六千和硕特本部士卒和四千土默特精兵。 中原人的防备果然稀松,两万人已经摸到了大营两里处,中原人的大营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图鲁拜琥没有任何轻松之色,他在等着八台吉桑噶尔扎的回报。 为了万无一失,他派出了自己的第八子亲自潜入中原人的营寨探听虚实。 “父汗~!” 满身露水的桑噶尔扎带着人赶了回来。 “怎么样?” “中原人防御甚严,只在东北角有一段没有什么防备。儿子亲自带人进去探了一回,百多个帐篷里,醉倒了上千士卒。儿子还准备再深入一些,可惜巡营士卒忽然来了很多,把这一营的主将醉醺醺的给提了去,说是醉酒贻误军机,要拿去打军棍。” “儿子远远的看了一眼,被巡营士兵提走的将领不是一个两个。那些巡营士兵又开始挨个帐篷,叫起部分醉酒的士卒到寨边巡守,儿子不敢多留这才赶着出来。” 黑暗中,固始汗的眼中瞬间冒出了精光。 “拿火把来,老八,这一段营寨在哪里?” 一支火把燃起,照亮了丈许方圆的地面。 桑噶尔扎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草图,然后指了指东北的方位。 “这是菩萨保佑~!” 图鲁拜琥虔诚的对着天空拜下:“待本王击败中原人后,必然用中原人的头骨搭建一座浮屠来祭祀神灵菩萨!” 金刀出鞘,划破长夜。 “和硕特的勇士们,跨上你们的战马,用你们的马刀来告诉这些胆怯的中原人,什么是和硕特战士的怒火和恐怖!杀死见到的每一个中原人,烧掉每一顶遇到的帐篷,不要金银、不要俘虏,直取中原人的主帐~!拿下中原人大官的,本汗赏他一个台吉~!” 和硕特人轰然应诺,纷纷上马跟着固始汗向着中原人大营冲击而去。 大队骑兵刚刚开始奔腾,中原人的营寨就响起了紧急的锣鼓。 固始汗冷笑一声,带着部众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由八台吉桑噶尔扎带路,精准的撞开了中原人大营东北角的一段木墙。 很多被惊醒的中原士卒带着一身酒气,惊慌失措的从帐篷里逃出来,结果被呼啸而过的和硕特骑兵轻松的砍下了脑袋。 一个接一个的帐篷被和硕特人点燃,来不及逃出帐篷的醉酒士兵化成一个个火人惨叫着从火堆里冲出来,然后骑兵们砍倒。 这段营寨上千人在半柱香的时间里被和硕特骑兵杀得干干净净。 固始汗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率领着大部骑兵也从这个缺口冲进了营寨,向着使者所指示的中军方向急速突击。 第二个营寨的人跑了个干净,固始汗的部队只砍翻了上百个穿着单衣跑得太慢的中原人。 中原人的中军方向,此刻已经是灯火通明,一顶巨大的帐篷在火光里分外的显眼。 “拿下中军~!” 千马奔腾,手持火把的和硕特勇士们化作一条狰狞的火龙,呼啸着冲向了营寨中心。 中军后帐中,甘宝儿正要爬起来,却被张守言一把抱了回去。 “宝儿别慌,乖乖的,让老爷抱抱。” 甘宝儿心里没底,推了推张守言。 “老爷,要不然您先避一避?” 可下一秒,张守言的大嘴堵了过来,她便含糊不清了起来。 和硕特骑兵在冲到距离中军百步远的所在,忽然座下的马匹纷纷惨叫起来。 大批人马翻倒在地,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拦住了去路。 有人把火把放身前一照,火光中,十几排血淋淋的钢丝笔直的横在空中,森冷之极。 附近几个营寨的帐篷忽然被人扯走,整齐的踏步声响起。 漆黑的盾墙反射冰冷的火光,密密麻麻的反光战盔在火焰的照射下分外的渗人。 长矛如林,如墙而进。 果然是有埋伏! 固始汗毫不慌乱的拔刀上前,一刀砍在钢丝上。 “突进去,目标是大官的首级!” 但韧性极佳的钢丝却将他的金刀反弹到了空中。 “嗡嗡嗡~~~。” 固始汗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而整齐的弓弦声。 如同族中的猛士在敲击巨鼓一般,隐隐有一圈气浪在晃动着中军周围的火把。 接连不断的破空声,将被阻拦在钢丝阵前的和硕特骑兵当成了靶子。 固始汗急忙挥舞金刀,但那些箭矢如同巨锤一般只一箭便射飞了他的金刀。 下一秒,一个人影扑在他的身上。 一支利箭射中这人的身躯,同时巨大的动能还将这人和固始汗都带下了马来。 “桑噶尔扎~!” 固始汗悲切的呼唤着怀中的儿子,可惜八台吉桑噶尔扎的胸口直接破开了一个恐怖的创口,他大口吐着鲜血瞪大了眼睛死去。 一道烟花飞入半空,轰然扩散,如同天女散花,布满了半个天空,也照亮了整个大营。 无法熄灭的沥青火焰将万余和硕特战士连人带马困住。 火焰之外是盾墙、长矛和弓箭。 和硕特人的弓箭反击,对于中原人的盾牌和铠甲毫无作用,只有少数倒霉蛋才会被射中不是要害的部位。 大量的沥青罐被百余架简易投石机投入了和硕特人马堆里,惨叫声此起彼伏,成百上千的和硕特人、马匹变成了满地翻滚的火炬,将身边的一切纷纷点燃。 固始汗看到了一个他极为熟悉的人形火炬,那惨叫的声音也无比的熟悉,是他的五台吉伊勒都齐。 大火和惨叫足足持续了一夜。 其实有很多和硕特人想要投降,可惜中原士兵们只能看着无法可施。 这沥青火焰根本不分敌友,只能等火焰把能燃烧的一切都烧尽为止。 马匹、帐篷、和硕特人、还有被灌醉的喀尔喀贵族和士兵。 崇祯十五年二月十七日晨,临贵巡抚张守言在哈尔盖全歼固始汗两万骑兵,固始汗图鲁拜琥并其第五子伊勒都齐、第七子多尔济、第八子桑噶尔扎全部阵亡,最后活下来投降的和硕特骑兵只有不足千人。 同日,三边总督汪乔年在河南襄城被李自成俘虏。 汪乔年因不肯跪贼而被挖掉膝盖骨,骂贼后又被李自成五牛分尸而死,以报其挖掘祖坟之仇。 而固始汗长子达延并幼子达时巴图尔,在得知固始汗偷袭失败后,连夜离开了部众,只带着少数侍卫向西方天山北部草原逃窜而去。 闻得固始汗死讯,喀尔喀、土默特士兵当即反叛。 两日后,和硕特余下两万骑兵并所有部众全部臣服于张守言。 汪乔年死后,崇祯又以孙传庭为三边总督,在西安集结部队准备与李闯决战。 京营兵、陕西都司兵、四川白杆兵、山东兵和陕西、山西本地的募兵聚集共十万有余,日日操练。 不过让张守言没有料到的是,汪乔年死前上了一道遗折。 汪乔年在遗折里居然不记仇的向崇祯举荐了张守言,明言:当今剿贼之计,诸将俱不可信,然天下知兵之士,唯孙与张不可。 可惜的是,汪乔年死得坦荡,无私举贤,但东林党和复社却不愿意让张守言摘了桃子。 孙传庭、周延儒都认为只要十万兵马操练完毕,围城一年多还困顿于开封城下的闯军必然不是对手。 不过他们的头上却有一个善变的皇帝。 崇祯认为,开封不需要张守言也罢,那么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南京呢? 革左诸贼中,如今最凶的便是刘进忠部,崇祯记得当年这个姓刘的,可是被张守言带着几千民撵着到处跑。 于是一道圣旨飞马传向了临洮。 (明天上架,希望各位书友支持一下。) 第八十一章 凤阳总督 一缕热风绕过竹帘,让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缩了一下头。 王承恩见状微微皱眉,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皇爷的感叹吸引了过去。 “皇爷可要奴婢给您再按按?” 崇祯闭着眼按着自己的眉心没有说话。 王承恩便轻手轻脚的来到皇帝身后,慢慢的用两个大拇指按住了皇帝的太阳穴,轻轻的揉动了起来。 揉了十多息后,崇祯的眉头总算是解开了一些。 王承恩看着眼前皇爷的头发,一时悲上心来。 皇爷不过而立之年,头上的白发几个月来却又多了许多。 “大伴,方才侯恂的话,你认为可否公允?” 听到皇帝的询问,王承恩急忙轻声回道:“朝堂上的事,奴婢不懂呢。皇爷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就是别想不开怀,奴婢看着您的头发就想哭。” “不过一些白发罢了,”崇祯睁开了眼睛,无尽的疲惫在眼底深处累积,“三边总督和凤阳总督互相弹劾,惹得满朝笑话。好好的都不去剿贼,一个只说兵未养足不肯出关,一个还在赴任的路上磨蹭,故都、开封危旦,他们都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王承恩想了想,觉得还是说点什么皇爷爱听的。 “皇爷怕是多虑了些,孙大人手里攥着朝廷最后的这些强军,倒是不敢不谨慎。这一直练着兵,也是被贺人龙那起子东西给吓着了,谨慎过了也是有的。” 崇祯听到王承恩的话,心头好受了些,又闭上了眼睛。 “至于张大人年轻气盛,又在西边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知路过西安与孙大人闹了个不愉快,怕也是一场误会,多是怕人看他年轻而轻慢于他,故而闹上一闹罢了。” “你这话倒也公允,”崇祯挥挥手,王承恩便后退了一步。 崇祯再次睁开眼睛,一丝嘲讽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方才朕以为侯恂会为孙传庭辩解,把张守言贬低一二,可没想到今日他竟为张守言开脱起来。” 王承恩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对着房内侍立的太监们挥挥手,几个太监便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回皇爷的话,侯大人出任督师的第二个月,便走了门路把侯方域送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去了。而张大人此去解南京之围,侯大人怕是故意卖个人情给小张大人呢。奴婢听说侯公子与张大人之前芥蒂颇深。” 崇祯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一会又问。 “张守言的亲卷已经到京了?” “骆养性回报说,张大人的两个妹子昨日已经到了通州,这会子怕是已经进城了。” “大伴记着给给皇后说一说,找个时辰见见刘氏和张守言的两个妹妹。要是他妹子还看得过眼,让皇后在宗室子弟里寻摸一下,朕记得张守言的亲妹如今有十六了,说是还没订下人家?” 王承恩笑了起来。 “那武陵伯全家都要对皇爷肝脑涂地才是,兄妹的婚事都是皇爷赏的,这份体面可是天下独一份呢。” 崇祯起身,慢慢踱出了上书房,外面人立即跪倒了一地,只有王承恩小心的跟着。 有个太监跪倒在远处,不住拿眼睛看着王承恩。 “不懂事的东西,滚过来,”王承恩轻骂了一声,“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么?” 那太监几乎是贴着地、利落的小跑了过来。 “皇上,田妃娘娘前来进汤。” 崇祯皱皱眉:“朕今儿个有些乏,让她把汤留下朕不就见她了。” 太监不敢帮田妃说什么,磕了头急忙退下。 “大伴,你说张守言这会子应该到了南阳了?” 王承恩想了想骆养性的回报,低声回道:“皇爷心急了,小张大人平西海后,四月中才回的临贵,这五月份西海又乱了起来。小张大人是五月二十一接任的凤阳总督,算起来这会子怕是刚出潼关呢。” 潼关城下,五千精骑正在鱼贯而出。 新任凤阳总督张守言立马关城之下,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千古雄关。 此刻距离张守言征服西海之地,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三月中,朝廷曾任他为安庐巡抚。 区区安庐巡抚而已,张守言哪里肯干,一边把固始汗连同其八子的首级、汗妃、台吉家卷一起打包送往京城报捷,又诈称西海陷入混乱,波及贵德州,半点都不肯挪动脚步。 他这封战报上呈的时机恰到好处。 四月初一,包围南京城的革左六营掘了孝陵。 七日后,听闻此讯的北京满城镐素,朱由检跪在太庙哭了三日不绝。 张守言的战报在四月十二抵达京城。 以三千民壮平定固始汗,这个战报瞬间让整个京城上下都炸了锅。 自成祖皇帝以降,大明这些年来再无对外有灭国之功。 固始汗可不是那些小部落的王子台吉,是货真价实的和硕特蒙古大汗。 刚刚复朝的崇祯在得知此消息后,当即离朝直赴太庙祭告。 大明爵位难得,非战功不轻封。 而战功之首,无非开国与灭国之功。 但群臣论张守言之功,却只愿评个伯爵。 朱由检很不满意,他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是恨不得爱到骨头里,力排众议将给张守言的祖籍当做了爵名,敕封武陵伯。 刚好凤阳总督高光斗因孝陵事被下狱,崇祯皇帝直接越过周延儒钦定张守言为下任凤阳总督。 凤阳总督设于崇祯朝,总督江北及河南、湖广军务,坐镇凤阳。 但此时河南、湖广军务实际上已经为三边总督接管,而张守言的首要任务是解南京之围。故而他这一任凤阳总督的权限,为总督江北及南直隶军务。 按朝规,张守言这个凤阳总督要先北上面圣,可南京一日三封告急文书,让崇祯如坐针毡,破例让张守言直接出关南下。 “主公,五千骑已经出关完毕,咱们是绕道往南阳去么?” 庞功平、刘思忠纵马来到张守言的身边,躬身请示。 听到这两声“主公”,张守言心中微微一笑。 平定西海之后,他冒着大不韪与叶尔羌汗使者、第悉藏巴汗使者签订私约,这才率军东归。 行至伏俟城,以黄彪、魏驴子领头,全体家丁将领、数万大军都对其跪称“主公”。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稍作推辞之后,他坦然接受了全军的跪拜,算是第一次明白无误的在内部展露了自己的野心。 “走什么南阳?” 张守言长笑一声,马鞭直指正东。 “别人怕他李自成,某可不惧。传令全军东向行军,直趋洛阳、荥阳、开封一线,咱们穿过开封城下,走归德府进入南直隶。” 第八十二章 河南闯军 崇祯十五年的河南与崇祯十四年的河南相比,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在去年这个时候,官军满河南追着闯军跑,几千人的官军还经常打出一战破数万的战绩。 但到了崇祯十五年的河南,官军已经不敢出城巡视。 几乎整个河南各城之外都成了闯贼的天下。 能战的官军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基本消耗殆尽。 残存各地的官军,如今也都遭到了闯军的严密监视。 若是哪部官军不看眼出城乱转,闯军已经发展到万人的马队便会闻风而至,将这部官军吃干抹净。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彻头彻尾的逆转,河南的官员和军官都知之甚深,却无人敢于捅破这个灯笼纸。 张守言通过从现代和本时空土着处收集来的资料,倒是了解到河南情势逆转的主因。 其一、河南年年大灾,战事频频,加上军饷粮资又被官员、将领层层克扣,官军底层士兵和军官无法维持生计,导致大批的低层军官和士兵转投到了闯军队伍里。 其二便要感谢朝廷衮衮诸公,讨贼政策前后不一,时剿时抚,就连对烧了凤阳皇陵的张献忠曾也招抚了事。这又导致在广大底层军官和士兵的心里,造反的成本变得极低。 李自成破洛阳靠的就是官兵造反,否则就是再给李自成几年时间也拿不下洛阳。 比如开封被李自成先后围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人多,但却拿开封毫无办法。 以闯军的人数优势,加上转投的军官进行组织训练,又以投奔来的官军士卒为主力,河南剩余的官军这才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当张守言带着五千精骑直入河南之后,才发现河南的实际情况比他从邸报上看到的要严重几倍。 州县城郭之外,几乎已经不为官府所有。 闯军在光明正大的向各州县城外的乡间征收粮食、赋税、徭役,而且这些加派几乎都被闯军加派到了富户的身上。 乡绅富户但凡有半句犹豫,就是家毁人亡的下场。 抄灭富户之后,闯军往往会把“征”到的粮食拿出一点来散给周边的乡民,这是官府在数个灾年里都没能做成的事情,闯军在河南的声望急剧暴涨。 张守言领着骑兵一路飞奔,沿途在乡间讨水问路时,遇到的大多都是警惕和敌视的眼神。 军中探马发现,这些乡民甚至还会主动向周边的闯军举报他这支官军的动向。 不过张守言的骑兵一人三马速度委实太快,乡民拼了命把消息送到时,张守言的部队早就离开了数十里。 “待到年底,孙督进军河南,怕是合省百姓心里都归了李自成,”张守言边走边叹,“几乎等于敌国作战,不败才怪!” 他与孙传庭之间的矛盾,说来可笑,其实有八成是演给皇帝看的。 南北两大总督要是和和睦睦,怕是皇帝会睡不着觉的。 从河南府向东直入开封府,偃师是必经之处。 偃师城上气压很低,军官驱赶着士卒躲在城垛后面,原因仅仅是闯军的粮队从城下路过。 数千闯军挥舞着刀枪,对着偃师城头大声嘲笑辱骂,浑然不把城内的驻军放在眼里。 从乡间富户家里抄来的粮食、财物拉了数百车,不避不让的在官道上逶迤而行。 许多粮车上还坐着不少披头散发的女子,在捂脸哭泣。 在距离闯军车队数里外的树林后面,一支精锐的闯军正盯着偃师城的动静。 “看来偃师守将是个胆小的,”高神香往地上呸了一口,“可惜了某的计策!大家伙不用等了,这起子没卵子的不会出来,咱们往登封县去。” 说完,他一马当先领着三千闯军从树林后绕了出来,缀在了前方车队的后面。 见到这支伏兵出现,城头的守军们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神香曾是河南某山寨的首领,去年带着四百号人投了闯王。 在打下洛阳之后,闯王兵马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 便是高神香的手下敢拼杀的就有二三千人,闯王又拨了四千多青壮给他,让他来河南府打粮。 他这近万人马一路上横行无忌,不把各地守军放在眼中。 高神香这么做也是得了闯王谋士的指点,只要能把官军引出城来不论胜败都是大功。 对方若是人少,他自己便可收拾,若是河南府集兵攻他,只需拖住对方兵马,快马报与在荥阳一带活动的闯军大将刘宗敏,闯军万余马队很快就能杀到。 今日高神香难得施展了一回计策,以粮草、财物、美人吸引偃师守军出击,只可惜偃师守将“胆小”让他白忙了一遭。 高神香后队伏兵刚刚走到偃师城东三里处,几个飞马而来的信使跌跌撞撞的冲入了他的队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这是洛阳方向的闯军所部得了乡民的报告,向开封方向派出的信使。 几名信使骑着最好的马,跑得人马俱吐白沫。 高神香刚刚让人接住,三名信使里已经昏迷了两个。 “快,报闯王,有有官兵大队骑兵。” 话刚落音,这人也晕死了过去。 高神香急忙拍打着信使的脸颊,可惜疾驰了一天一夜的信使虚弱到不行,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醒醒~!什么骑兵?从哪里来?多少人!拿水来~!” 半袋冷水浇下去,终于有一个迷迷湖湖的睁开了眼睛。 他虚弱的指着他们来的方向,还没说什么又晕了过去。 “将军,这个人是我认识,是何将军的亲兵。毛将军正在洛阳附近打粮,是不是何将军出了什么事?” 亲兵的话点醒了高神香,他急忙搜了一下信使的身上,果然找到了一封贴着鸡毛的红边信。 “不管了,先看了再说!” 高神香拆开信封,把信纸打开一看,字数不多,他三两眼便看了个全。 “这个老何,写的这叫个甚?大队骑兵往东走,到底有多少人,又是什么来路,怎么都没有写?” 高神香正骂骂咧咧的,忽然他的亲兵拉了他一把。 “上万~!” “你小子说啥?” “上万骑兵~!” 亲兵的嗓子都变了音,手颤抖着指向了远方。 “有官兵骑兵~~!” 队伍里很多人都惊慌的叫喊起来。 高神香转头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无尽烟尘从天边滚滚而来,只看那黑压压的行军宽度和烟尘高度,一点都不比刘宗敏的马军大队小。 来军至少万骑! 难怪这几个小子跑断了气,感情官军大队骑兵就在他们身后。 “风紧~~!”高神香打马就走,“叫老兄弟们都跑起来~!” 第八十三章 骑兵对马队 这支骑兵,正是张守言的部队。 共计五千精骑和一万五千匹战马。 闯军的信使,一路全力奔驰,奈何他们的坐骑在闯军中虽然算是不错,可却比不得张守言的这些上等战马。 这些信使不休不眠的通知了沿途几处闯军队伍,高神香这里终究还是来迟了一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其实,张守言根本没打算在沿途作战,故而没叫自己的侦骑做掉这几个信使。 可他也没有料到,被这几个信使通知的闯军居然没给这几个人换马。 在偃师城下,近万稀稀拉拉的闯军“拦”在了张守言前进的道路上。 毫无防备、形势诱人。 偃师城头那么多人在看着,又是送到嘴边的肉,张守言这回是不吃都不行。 张守言这五千骑兵,在兵部的名册上登记的是“三千民壮和两千部族雇佣军。” 实际上所谓的“三千民壮”是一千胸甲骑兵、一千强弓步骑兵和一千轻骑兵,分别由刘思忠、孟继堂和庞功平率领。 而那两千部族雇佣军则分别是挑选的甘南骑兵和青海骑兵,由巴图和卞勇分别率领。 以他这五千骑兵的实力,吃掉这些闯军自然是轻松写意。 率先展开的是卞勇、巴图率领的两千草原骑兵,他们一左一右各率千骑向闯军的两翼包抄而去。 尤其是卞勇麾下的喀尔喀、土默特勇士,野性十足的他们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发出如狼一般呼啸,显得兴奋异常。 中路的刘思忠胸甲骑兵千人队和庞功平的轻骑千人队,则稳稳的列阵加速,向四散奔逃的闯军杀去。 偃师城头欢声如雷,城门大开,上千官军蜂拥而出,追着闯军逃窜的屁股杀去。 守在张守言身边的魏驴子,忍不住捂住了脸。 因为这帮官兵居然把巴图千人骑队包抄的路线给拦住了! 猪一样的队友。 因为偃师城守军的贪功,八千闯军居然逃走了五六千人,气得刘思忠战后直接给了郾城守将一鞭子。 得知无级无品的刘思忠是张守言的家将,郾城守将反倒陪着笑脸不敢作色,显得毫无武人骨气。 张守言骑马靠近,郾城守将并几个将领纷纷下马跪拜。 可惜张守言根本懒得理这些烂人,只匆匆见了郾城县令一面,让郾城县令接管了拦下的粮草、财货、女子和俘虏,旋即大军继续上路。 临行之际,郾城县令向张守言通报了一个消息。 李自成的骑兵主力就在不远处的荥阳附近,领军者正是号称闯营第一悍将的刘宗敏。 张守言闻言只是笑笑,带着五千骑兵继续赶路。 出了虎牢关,全军宿于汜水城外。 第二日拔营不久,前方探路的侦骑便飞马来报。 “主公,闯军万余骑兵正从东向我杀来,距我约十五里。看旗号正是闯军大将刘宗敏!” “刘宗敏?”张守言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对着身边亲信道,“此人怕是在中原横行惯了,仗着上万会骑马的人便目空一切。之前以多打少胜过几次官军马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庞功平哈哈大笑:“主公,让咱们迎上前来,叫这姓刘的晓得不是有匹马就敢自称骑兵的!” 诸将皆摩拳擦掌,都眼巴巴的看着张守言。 刘宗敏自己杀上门来,张守言断然不会主动避开。 他轻笑一声:“也好,就教李自成全军上下,晓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 “免得贼军日后再次遇见我军,还是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张守言扬鞭指向东方,对麾下将士道,“今日一战,索性让这刘宗敏日后听到我军名字,便会绕道而行。” 诸将齐声应喏,随即五千骑兵都拔刀高呼起来。 刘宗敏马队的速度很快,十多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张守言五千骑兵俱已换马完毕,选了一处缓坡驻马,其余马匹都由上百草原骑兵向后驱赶而去。 “十多里狂飙,看似爽快颇有气势,实则愚蠢之极,”看着乌压压滚滚而来的闯军马队,卞勇嘿然冷笑,“他们的马力已经耗了一半,又是逆风仰攻,这个刘宗敏白瞎了这么大的名声!” 庞功平等人一起哄笑,纷纷散开各自归队。 连同魏驴子率领的三百家丁在内,五千余骑慢慢的向着缓坡尽头奔跑起来。 打头的是正是孟继堂的一千强弓步骑兵。 一千强弓手前出本队三百余步下马,持弓而立。 人人气定神闲,面对上万“骑兵”冲锋都毫无惧色。 “三百步,臂长三分,刻度四分,五连射~!放~!” 嗡~~,嗡~~。 极为放松的状态下,一千强弓手射出了平时训练时才有的最好水准。 五蓬箭雨几乎首尾相连的飞上了天空,横跨两百多步的距离,与闯军马队的前锋撞在了一起。 三里宽的正面上,上百匹奔驰的马匹几乎同时摔倒。 然后第二波箭雨将后续跟进的马队射翻,第三波箭雨的收获最小,因为头两波箭雨放到的马军成为了闯军马队中军的阻碍,大批的马儿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 “差太多了!” 缓坡顶部,张守言看着人仰马翻的闯军,不禁摇头叹息。 草原骑兵往往凭着上等的骑术和更优良的战马,大多能纵马越过第一排摔倒的马匹,直面第三轮和第四轮射击。 而闯军的马军,只第一轮和第二轮箭雨就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很多人都是摔倒在地后,才等到了第三轮和第四轮箭雨。 不过有趣的是,偏偏就是因为强弓手射速太快,刘宗敏前锋马队居然有三四百人“好运”的冲过了死亡地带,与后军脱了节。 孟继堂皱皱眉,他也发现这些闯军马队骑术不高,马速其实并不快,他立即改变了命令。 “半臂,一分,一息一射~!” 近乎平射的角度,五蓬箭雨间隔一息的时间带着巨大的动能,横扫了整个闯军前军马队。 “闯军马队太慢了!”魏驴子瘪瘪嘴,“三娃居然能射出十轮箭,换做和硕特人冲锋,他最多射四轮就得跑!” 强弓兵射完之后,纷纷上马后退。 刘宗敏的中军气势不减的继续前进,纷纷越过溃不成军的前锋,只是全军的马速已经降到了小跑的水平。 “主公,闯军后队从前军的两翼绕过来了!” 巴图和卞勇齐齐看向了张守言,脸上的迫切如出一辙,他们显然想从两翼与会会闯军的后队。 “不!” 张守言指向了正在越过崩溃前阵的刘宗敏中军大旗。 “驴子,带着亲兵重甲在前为矛头,胸甲骑兵随后,其余四部次第展开,趁着刘宗敏中军散乱,咱们从他的中军直接蹚过去!” “得令~!” 魏驴子把面罩一拉,领着三百亲兵重甲骑兵前出,挺起长矛对着缓坡下方的刘宗敏中军发动了冲锋。刘思忠的上千胸甲骑兵随后跟进,上千长矛也一一放平。 其余四千骑兵将马刀横放顶住马鞍,紧紧的跟着胸甲骑兵也发动了冲锋。 第八十四章 真正的骑兵 时间倒回一日前。 闯军荥阳大营。 正在欣赏一件黄金甲的刘宗敏,在听到探子的回报后露出了睥睨和诧异的神色。 “五千官军?上万战马?!” 旋即豪气干云的长笑几乎掀翻军帐。 “老子麾下万余骁骑,纵横豫省近两载,大小数十战未尝败绩,从未有官军敢于直面而向。这是哪里来的怂娃,敢来爷爷这里讨野火?” 有麾下将领立即附和大笑:“将军,这哪里是不懂事来讨野火,分明是太过懂事,晓得将军缺马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的好!”刘宗敏长身而起,环顾四周裨将,“上万战马正合我用!诸位兄弟,随我前去迎敌,马踏官军。好叫朝廷得知,我闯军这天下第一精骑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得令~!” 刘宗敏生怕官军马队听到他的名字先自跑了,在闯军探马与张守言的侦骑相遇之后,二话不说立即驱马狂飙疾进,总算把五千身披明军赤色战衣的敌军“堵”在了一处长坡上。 当刘宗敏看到官军派出上千弓手下马备射,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弓箭最多能射五十步,等他们射完一箭,爷爷的锋将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马前,这是哪家官军,竟如此可笑,”刘宗敏笑顾左右,“今日好彩,怕是爷爷的后队都用不上,待灭了这起子废物,全营上下大饮,牛羊管够!” 刘宗敏的中军将士齐声喝彩,但下一秒又齐齐变色。 一片绵绵不绝的箭雨竟跨越了二百多步,将前锋马队射翻一片。 “这是什么弓箭?竟堪比弩炮!” 前方马队中箭时的强烈停顿感,让身经百战的刘宗敏一时后背发凉。 但刘宗敏知道这时只能比狠,立即让中军突进,后队从两边散开包抄。 “如此强弓,射得这几轮必已手酸体乏,大家奋力冲过去!” 换做别家弓手,刘宗敏的判断万分正确,但偏偏却遇上了不讲理的强弓步骑兵。 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助射零件组在手,连射三十轮才是强弓步骑兵的极限。 加之刘宗敏前锋是他麾下精锐,习惯性的排成了紧密的锋失阵型。 足足十轮箭雨,加上被绊倒的马队,刘宗敏的前锋几乎全部跪了。 暴怒的刘宗敏聚众向前,越过这片死亡地带,大军完全展开两翼,正要包抄过去。 却只见“逃走”的弓骑兵忽然两分,露出中间一片上下人马皆披黑甲的怪骑来。 蹄声炸响,如同钢山铁海一般冲将下来。 刘宗敏大声呼喝,让中军加速,只因正值清晨,又是六月天气,官军骑兵从西方而来,正对升起的烈日,必然目不能张。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可惜出自现代的高强玻璃钢头盔,要是不能有效隔绝刺目光线,商家怕是会被罚到倒闭。 “蒙马眼~!” 就在刘宗敏中军马队最悍勇的数百人开始用衣物遮住马眼之际,前冲的重甲家丁和上千胸甲骑兵都把左臂上的如镜钢盾对准了刘宗敏的中军。 小盾反射来的太阳光,组成一片明晃晃的光芒,晃得冲在最前方的闯军数百人睁不开眼睛。 骑兵对冲最惨烈的往往是双方当头的数百人,后续跟进的骑兵则拼的是手疾眼快,以及甲胃的防护、精湛的马术和刀枪的锋利。 身边剩下的同伴越多,骑兵的胆气也就越盛。 刘宗敏的中军亲卫是上万马队中装备最好的,人人披甲,可持长q,泰半是北地马匪出身。 可惜他们迎头撞上的是张守言的三百重甲家丁。 率先交锋是双方的枪矛,刘宗敏亲卫长枪都近乎一丈不足三米,而张守言部的制式长矛都是四米长的轻质钢管配上一尺半的锋利高碳钢矛尖。 加上哈萨克马、尹犁马普遍高于对方,钢矛斜下对冲时,整个人马的冲击力完美的加诸在了被冲击的对象身上。 刘宗敏亲卫们的铁甲、棉甲、纸甲在高碳钢矛头的冲击下,别无二致,人马皆穿! 双方攻击长度差着足足一米半,刘宗敏亲卫咬着牙把上身都探出去,自己的枪尖也够不到对方。 就算有马术好的避开了家丁们的长矛冲击,可他们的马刀根本奈何不了家丁们的高强合金铠甲。 更为庞大的身躯、暴烈的马性和铝合金马甲,保证了张守言家丁大部分战马能在第一轮对撞中屹立不倒。 遑论马头更高的一方,能在马群中看到最佳的规避方向。 三百张氏家丁对冲五百刘宗敏亲卫的结果,是二十五比二百七十七。 张氏家丁落马二十五人,刘宗敏亲卫落马逾半。 落马的二十五名张氏家丁靠着身披的赤色马甲(泡沫救生衣)的缓冲,大都只是轻伤,按照战术要求立即面朝下缩成一团,把左臂的小盾盖住了自己的脖子和脑袋。 后方的胸甲骑兵没有丝毫停顿的冲了上来,将剩余的刘宗敏亲卫全部挑落马下。 当身披金甲的刘宗敏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张守言的草原骑兵又杀到了眼前。 十多个亲卫不要命的冲上前将刘宗敏围在中间。 当草原骑兵的马蹄扫过,黄金甲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刘宗敏身边只剩下了两个活着的亲卫。 而他身后的中军已经被张氏骑兵直接冲了个对穿,落马者不计其数。 尤其是被冲散的马军遇到接踵杀至的草原骑兵时,死伤极为惨重。 往往马头还没拉住,自己的头颅就飞了出去。 刘宗敏倔强的想要再次爬起,但两名亲兵急忙压在他身上不让他起身。 因为上千强弓步骑兵纵马而来,在马上弯弓对着两侧闯军一路漫射。 直到强弓步骑兵经过,刘宗敏这才被人扶起身来。 但这时,随着刘宗敏的帅旗倒地,闯军马队已经彻底乱了。 而就在这一片区域,二十一名落马的重甲骑士都以一个标准的翻身撑地姿势站起身来,在身上一拉,刺目的红色战衣(救生衣)便落在了地面。 “有敌酋~!围上去!” 落马后还能战斗的几十名刘宗敏亲卫急忙挥刀上前阻拦。 落马家丁对于这种情况不知训练过多少次,就近三人一组或者两人一组,背靠背拔刀缓缓聚拢在一起,全部向刘宗敏移动去过。 堵死了刘宗敏向各个方向逃脱的道路。 而冲上来的刘宗敏亲卫,根本不是家丁们的对手。 他们的武器根本奈何不了家丁的防御,手中的马刀在与家丁的高强合金刀对砍后,运气好的只缺个口子,运气不好是直接折断。 就算有人捡到一杆断枪来冲击,家丁们也会冷静的一人吸引此人,他身边两人同时杀出,无视其他人的刀剑,先行杀掉持q之人。 好在两翼的马队终于有几十骑赶到,这才护着气喘吁吁的刘宗敏离开了这里。 闯军马队刚到,二十一名家丁立即聚拢在一起。 这些马队也拿罐头似的的家丁没有任何办法,这样灵活的重甲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就算带了长绳的人试图用绳子从步阵中套出几个人来,却背不住家丁们的长刀太锋利。 也就在此刻,凿穿闯军马队的张氏骑兵已经完成了全体转向。 骑兵与马队的区别在此刻真实的展露了出来。 整齐的马蹄再次炸响,钢铁洪流已经开始反向冲锋,闯军马队大部分都没能完成转向和集结。 散乱的闯军马队,是集团骑兵的最爱。 这一次张氏骑兵分成了两股,一股以重甲家丁为先导,身后是两千草原骑兵,一股以胸甲骑兵为先导,身后是一千轻骑。 两股骑兵直接把散乱中的闯军马队两翼打了个对穿。 被张氏骑兵两个冲锋杀破了胆子的闯军马队,又迟迟不见主将刘宗敏的踪影,有人见势不妙立即纵马逃离战场,当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闯军马队士气迅速崩溃。 当两股张氏骑兵再次转身时,残存的闯军马队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根本打不过! 第八十五章 逼营 开封城下,连营数十里的农民军把巨大的开封城围得水泄不通。 开封城头刚刚又经历一次攻防大战。 就在双方各自停歇的档口,不断有零落的闯军马军从西方奔来。 很快闯营鸣金大作,攻城诸军略带慌乱的陆续撤回了营寨。 闯营生力军纷纷向后寨移动,弓箭手也一群一群的往后寨寨墙边跑。 直到一群马军护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金甲将冲进了闯营,整个闯营肉眼可见的骚动了起来。 闯军第一悍将,刘宗敏败了! 还是在一万对五千的正面交敌中败的! “刘将军只断了一根肋骨,未伤到内脏,实为大幸,服药两月,静养百日即可。” 闯军郎中给出的结论,让李自成等人大松了一口气。 被官军击败还好说,若是连李自成麾下第一战将也战死,那对整个闯军军心的打击将会是极为严重的。 “报~!官军骑兵到了我军寨前,人约有五千之众,马匹不可计数!” 闯军众将纷纷大怒,抢着上前要求出战。 牛金星急忙力劝不可浪战。 李岩也向闯王进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如请闯王移步,与众将先观敌阵再谈战阵也不迟?” 李自成沉着脸点点头,率领文武往后寨来。 刚到后寨,他们便发觉情况不对,士气一直极盛的士卒声调明显比日前低了不少,不少人脸上都带上了惶恐之色。 闯王等人登上一座望楼,往北一看,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千披着红色马甲的骑兵如凋塑般静静的立在那里,纵如尺,横如矩,无人乱动无人出声,只两面大旗在猎猎作响。 “大明凤阳总督,”“张”。 “好怪的马军!”见到一排排纯黑色、光不熘秋的玻璃钢全封闭头盔,李自成身后的宋献策失声叫了一句,“莫非是妖术招来的鬼军?” 众人顿时齐齐胆寒。 宋献策是李自成最宠信的术士,曾言“十八子当主神器”,他的话闯营中很多人都是信的。 李岩没好气的瞪了宋献策一眼,立即向闯王进言。 “什么鬼军,无非是某种甲胃罢了,还请闯王下令从前寨调来巨炮轰击此军。” “正好教他们知道我军神威将军的厉害!”李自成按住心中不安,面露自信的微笑,正要下令调集火炮,可惜话还没说完,对方的骑兵就有了动作。 上千轻骑兵驱马来到了距离闯营三百步的位置,远在闯营弓弩射程之外下了马。 “没有发现闯营火炮迹象,覆盖区域左偏半尺为佳。” 无人机传来的消息,传到了孟继堂的黑匣子里。 孟继堂大喝一声:“长臂,上一尺,左偏两分,满刻,全军漫射!” 剧烈的嗡鸣声,震得弓箭阵地尘土飞扬。 上千箭失一蓬又一蓬的飞上天空,将天空变得微暗,转瞬落向了闯营后寨。 “不好~!闯王快退~!这弓箭邪性!” 有部将发觉不妙,急忙把闯王按在身下。 下一秒,如浪涛般的惨叫声在闯营后寨次第响起,站得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准备迎战的士兵,根本来不及疏散,在箭失的攻击下成片的倒下。 尤其是这种射中即炸的劣质硬塑料箭失,对集群目标的伤害性极高。 五轮投射后,血腥味弥漫数里,闯军后寨近乎瘫痪。 “主公,发现一处望楼上似有闯军大将!为首之人头戴毡帽,身边还有几个文士打扮的人,”拿着无人机操作屏的魏驴子惊喜的看向张守言,“要不要立即通知三娃,集中射击这处望楼?” 张守言看了一眼屏幕里那个毡帽大汉,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 “叫三娃避开这处望楼,专心打击聚集的闯军。” 魏驴子摸摸脑袋,有些似懂非懂,但还是把张守言的话传给了孟继堂。 惊魂未定的李自成等人下了望楼,一直撤到了中营,这才停下脚步。 众人惶然间,李岩轻轻踢了一脚宋献策,急速低声耳语了两句。 宋献策眼睛一亮,急忙带头向李自成跪倒。 “闯王身负天命,万箭之中,群失规避,竟不能近闯王身周百尺,此真龙也!” 牛金星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岩,也和李岩拜了下去。 诸将一想,咦,还真是如宋献策所说。 俺们闯王果然是天命所归,这些邪门的箭支确实都避着闯王走。 但凡闯王走过的地方,百尺之内没有一根箭失落下! 众人狂喜,集体向李自成跪倒参拜。 这一幕倒把通过无人机看直播的张守言气了个倒仰,因为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且饶过你这次,”张守言冷笑一声,又下令孟继堂换了火箭继续攻击闯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主公,闯军的火炮运过来了!在我军弓箭射程之外正在筑垒。” 张守言环顾了一圈闯营,挥动马鞭下令。 “给闯军的教训已然足够,全军东进归德府。” 随着张守言一声令下,六十个呼吸间,五千骑兵急速远去消失不见。 忙得热火朝天的火炮手们一时面面相觑,从前寨吃了老鼻子力气将炮运过来,炮垒也筑好了八成,结果全白忙活了! “主公,咱们的事在南边,为啥要给姓李的一个厉害,最后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姓孙的?” 面对魏驴子的悄声提问,张守言呵呵一笑。 “孙传庭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李自成,而是我们的那位陛下。有那位陛下的神助攻,李自成怎么都输不了的。” “至于为什么要给李自成一个厉害,是警告他日后兵进陕西时,不要越界到临桃和陕西行都司来。” 魏驴子不解道:“就流贼的这个德行,还能占了西安?孙老头的那些兵,难道会白给不成?” 刘思忠也在一边接话:“主公,俺见过孙大人麾下的一些兵,就说秦家的白杆兵和陕西行都司的部分边军也不算弱,刘总兵的山东兵散漫一些,但是个头也不差。和闯军打起来,我怎么觉着会是半斤对八两的样子。” “那是你们没有料到,李自成除了咱们陛下这位奥援之外,还有一个人会主动帮着李自成来分担压力的。” 张守言勒马抬头看向东北方向,冷笑一声。 “我料定在官军与闯军决战之前,八旗清兵肯定会再次入关劫掠,一来补充松锦之战的损耗,二来帮助闯军吸引朝廷的部分主力北上勤王,好让闯军得利。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国了,便是李自成自己想不胜都难!” 诸将闻言不惊反喜,纷纷低语议论,兴奋异常。 张守言嘴角微微一弯,其实他有些实话不好对诸将说。 他故意在路上找李自成的麻烦,不断一连胜了两阵、重创了闯军马队,更逼阵烧营,都是为了给皇帝逼迫孙传庭早些出兵找借口。 凤阳总督只用了五千人就打出了这个战果,堂堂三边总督,拥兵十万却迟迟不动,只会徒耗钱财,到底是想做什么? 张守言虽无意陷害孙传庭,但他绝对不会让孙传庭有胜利的机会。 闯军人多,被张守言打掉的兵员损失很快就能补齐。 再说这两战下来,被俘的闯军都被他随意教训几句后直接驱散,似乎连马匹都忘记缴了。 除了部分士气,闯军的战力近乎无损。 第八十六章 忽然跳出来的徐弘基 凤阳府西北,宿州。 凤阳总督临时驻地之外,江北诸卫指挥使、千户、凤阳各府主官都等在门外候见。 新任凤阳总督张守言六月十二走到宿州,便不再南下。 使得一干在凤阳苦等的属下不得不远赴宿州前来参见。 辕门外,诸位文官议论纷纷,而诸多武将都屏气凝神,不敢高声妄语。 任谁都知道新任凤阳总督张守言,如今怕是满腔怒火无处可去。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撩拨他的虎须。 两日来,张守言只见了新任安庐巡抚徐世荫一面,其余人只能候着。 行辕内后院,张守言悠然自得在池边垂钓,与外面诸官猜测的模样迥然有异。 愤怒? 那是不可能的。 五月底,一直告病在家的太傅魏国公徐弘基上书皇帝,请再领南京防务,以破围城之贼。 接到魏国公的上表,崇祯急功近利的性子再次犯了,只以为张守言会从南阳绕道,赶到南京起码要到七月初。 五月三十,崇祯再次启用魏国公徐弘基为南京守备领后府、操江提督,主持南京防务,并节制南直隶军务。 这是生生从张守言的辖区里把挖走了一大片,南直隶的事忽然间与张守言没了关系。 整个江南官场都议论纷纷,有人说徐老国公这是犯了官场的大忌,也有人猜测是旧勋贵给新晋勋贵的一次教训,似乎武陵伯获爵之后并没有与京城的各勋贵府里走动。 张刘氏似乎连英国公家里都没去拜访过! 不过因为天生与勋贵不合,各地官员这次都站在了张守言这边,论调极为一致。 凤阳总督辛辛苦苦带着五千军马一路不停,横穿河南闯军控制区,结果到了地头发现自己被“顶”了。 便是对方是与国同休的魏国公,也不能这样办事。 朝廷已经从西北调了新任凤阳总督,人家刚刚上路,你的病就好了? 这除了抢功之外,更是主动结仇。 在抵达宿州的第一天,张守言便立即展开反击,弹劾徐弘基纵容南京诸卫糜烂如斯,视南京为徐氏禁脔。 张守言弹劾魏国公徐弘基的罪名很重,可惜并无实据。 在行辕钓鱼的张守言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弹章最多让徐弘基“战战兢兢”上表自辩一回,然后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守言故意停在宿州,其实是为了避嫌。 不去凤阳上任,他的言外之意:南直隶的事便交给徐弘基去做,自己留在宿州巩固亳州武平卫的防御,以防止闯贼从河南入寇。 毕竟自己才狠揍了李自成一顿,南京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他的身上。 同时,张守言也是在等一个人。 六月十六,两个外乡人从后门进了凤阳总督的行辕。 书房内,一个做小子打扮的小个子直接跳进了张守言的怀里,好生娇憨了几声。 而另一个带着帽子的大汉则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光熘熘的头皮来。 “你就是潘和尚?” 潘和尚小心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就是甘四哥手下的潘和尚,小的给大人请安。” “砰砰砰,” 三个实心实意的响头磕下,潘和尚的额头红了一片。 “起来说话,宝儿去给他搬个凳子。” 张守言怀里的“小子”闻言起身,搬了个凳子给潘和尚。 潘和尚谢了甘宝儿,小心的坐下,屁股一半悬着空。 “刘进忠那边,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回大人的话,自我们六家打围了南京,朝廷各地的官员私下联络咱们的不老少。靠着把持了孝陵,刘进忠还把他儿子刘保要了回来。但自从刘进忠和革里眼(贺一龙)掘了孝陵,想招安咱们的人就少了许多。” 张守言顿了顿又问:“那魏国公府有联系你们么?” “怎么没有?”潘和尚笑道,“都说南京一半姓徐,所以就属徐家的人来得最勤快。” “掘了孝陵之后,他家的人还往营里来么?” 潘和尚想了想:“自从掘了孝陵之后,似乎他家的人来得更勤了些,俺听甘四哥说最近徐家的大管事还去了老回回的营里,住了好几日。” 张守言眼睛一亮,指节轻敲桌面,原来如此! 怪不得徐弘基之前一直装病,却非要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跳出来? “马守应这是想应了招安?” “回大人的话,似乎不是,”潘和尚低声回道,“甘四哥从刘进忠处打听到,是徐家肯付大价钱买大家伙退兵,这些天价钱都谈得差不多了。” “哦?”张守言好奇起来,“徐家到底出了多少钱,能打动你们六家?” “老回回十二万两,革里眼十一万两,贺锦、刘希尧和刘进忠都是十万两,现银给付。” “现银给付?” 张守言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大概猜到徐家在南京城里玩了什么花样,这些钱怕徐家自己一分没出,还得了满城人的感激涕零。 “那可有商量好如何个撤围法?” “回大人的话,就是为了这个撤围的法子才耽搁到现在,”潘和尚笑了一笑,“徐家还想要军功,向我们索要一万颗流民的头颅,说好是十两一颗,撤围的时候还要演一场。老回回和贺锦不愿意造这个孽,但革里眼和刘进忠又想答应,这就拖延了下来。” “一万流民~!?” 听到张守言的语气转为森冷,潘和尚急忙跪倒。 “回大人,甘四哥我们几个可没在里面掺和。” 张守言沉吟了片刻,这才示意甘宝儿把人扶起来。 “那现在谈得如何了?” “十万两,只有三千颗!都是这两个月各营战死和病死的人,大不了再挖出来一次就是了。” 张守言在书房里踱了几圈,心中便拿定了主意。 “甘老四如今混得如何?” “刘进忠手下有八千精锐,一半是他儿子刘保领着,一半是甘四哥带着。四哥最近与刘保打得火热,事事把这个家伙捧在前面。” 张守言微笑起来。 “你给甘老四带个话,让他务必把羊败的任务拿到手里!你仔细听我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听完张守言的吩咐,潘和尚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临走的时候,他又给张守言磕了几个头。 “大人放心,小的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不用叫我大人了,”张守言笑了笑,“甘老四如何称呼我,你就一样。” 潘和尚一愣,随即大喜,立即再磕了一次头。 “谢主公收留!” “起来,宝儿给他支一百两金子带着,算是入我门下的见面礼。” 潘和尚顿时满脸笑成了花,一百两金子,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这辈子都够了! 潘和尚走了之后,张守言在第二天便接见了各地官员,又令中都留守司、江北各卫兵马聚集蒙城操演。 他知道各卫吃空饷严重,故而很贴心的只要各卫调集三成“精锐”聚集蒙城。 各卫指挥使大大松了一口气,很懂事的使人将一个个盒子悄悄的送进了总督行辕后门。 张守言也来者不拒,只是吩咐甘宝儿把这些钱财都一一造册,附在一封密折里送去了北京。 而这封密折的内容,正是他弹劾徐弘基勾结逆贼挖掘孝陵,又图谋南京之事。 总督的密折是直接送到皇帝手中的,张守言这是风闻奏事,与前一封弹章一样没有真凭实据。 目的就是给徐家先把坑挖好了! 第八十七章 争先恐后 崇祯十五年六月间的南京城,虽然被增加到八万人的革左六营包围。 但是情况却比一个月前要好上了很多。 流贼们已经半个月没有攻击城墙,北边的水路也恢复了与江北的联系。 魏国公府。 包浆梨花木椅子上,身着烟色稠衣的老者,不动声色的将一封书信放在了手边。 “英国公倒是好脾气,”老者澹澹笑着,“倒劝老夫不要做得过头?” 老者笑容一敛,自言自语的声调骤然转冷。 “就你也敢教训我?张家老祖张玉不过是一卫佥事。若非靖难之役,勋贵魁首哪轮得到你张家来做?须知我徐家才是开国王爵,太祖钦定的勋贵之首。” 沉默半晌,老者斟酌了半个时辰,把徐府的管家叫了来。 “你着人带着张府送信的好生享受两日,再打发二十两赏钱,届时再来取回信,着人护着坐船过江去北返京城。” 管家应了正要退下,又被老者叫住。 “城内的助城钱收的如何了?” “回公爷话,至昨日已经收上来一百二十七万六千余贯,扣除与城外人约好的六十三万贯退军费用,结余六十四万余贯。这钱还要五六日才能收齐,届时结余能有八十万贯以上。” 老者正是当代魏国公徐弘基,他微微沉吟之后,露出一丝肉疼之色。 “上月收的护民捐,是二百一十一万贯?” “正是。” “咱们家留下八十万,其余的给十二家爵府按说好的送去,记得起鼓后再送,免得漏了风声。” “明白。” “下去。” 管家退下后,徐弘基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想到,临老了还能生发一笔大的。斩首过万啊,呵呵呵呵,世爵是胤爵的。说不得这事就让文爵去办,有这么大功劳在手,怎么也得给文爵操办个伯下来。如此长子、幼子都有了,任谁也不能说老夫偏心。” 慢慢的,徐弘基的脸色变回了平常。 “武陵伯?什么东西,也给甩脸子给本公看!” 日前江北传来消息,新到任的凤阳总督张守言,把江北卫所有战力的两万余人都集中到了凤阳西部的蒙城,摆出一副要警备河南闯贼的态势,完全放弃了对南直隶的策应。 “待老夫破了城下十万流贼,再来好好拾掇你!” 不说南京城下的“诡异战事”,镜头转向江北颍州。 江北各卫“精锐”二万八千余齐聚于此,从蒙城到颍州,各卫已经操练了七日。 各卫将领都其乐融融,一改往日总督宣操时的愁眉苦脸。 新任张督操练倒是真操,但背不住张督“知军”,每日都有银子发下来。 但凡参与操演的士卒每日都有半两银子下发,张督又使亲军放出话来,士卒所得半两必须实拿一半,算是给各卫划了道线。 虽然少数卫所军官阳奉阴违,但几日饱饭吃下来,大部分士卒的士气算是增强不少。 而且张总督的操练很简单,不考进军、格杀、列阵,只练站功和行军。 先在蒙城原地操练了三日,一日三顿供着,每日原地站一个时辰,还是分三次。 只要站到最后就有半两银子。 诸卫将领乐得陪着张督混日子,反正这样是看不出他们的士卒日常有没有训练。 到了第四日,各卫行军十五里,全军前五卫先至者,每个士卒还是半两银子,主官更有一千两赏赐。 到了第五日,改为日行二十里,赏赐依旧;第六日也是二十里。 虽然各卫之间都有胜负,但最弱的卫所也好歹能有八成人走完这二十里。 六月二十八,张守言带领各卫经颍川往凤阳方向开进。 七月初一过淮南时,他又与诸将商议,只说白日行军太热,改为昼伏夜行。 二万余人就如此舒舒服服的走到了定远。 而此时张守言的五千精骑已经散开,将夜间行军遇到的百姓等一体扣押。 七月初五,二万八千人连夜南下清流关。 有着银子的驱使,和五千精骑的“护送”,全军在七月初七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全椒境内隐伏。 至此,张守言上任后收受各级官吏的好处,共七万多两银子已经全数分发到了诸卫手中。 七月初八一大早,各卫将领被张守言召集于大帐议事。 “诸位,本官得了一个消息,”张守言当着各卫将领点了点地图,“南京周围的贼人正在撤围,其前卫人马将于今夜渡江至西江口上岸。” 诸位将领闻言都吃了一惊,心中大叫不妙,这怕是又要开战的节奏。 “说起来,这些贼人都是徐老公爷夸下海口要收拾的,与本督关系不大。本督只需派出骑兵沿岸放烟,贼人忌惮骑兵自会往上游的太平府去渡江,说起来太平府也是徐老公爷的辖区。” 张守言忽然笑了起来。 “可我探得明白,贼人前卫却多车马女子,竟是他们席卷了南京周边诸县所获财物,车乘不下千辆!” 诸位将领纷纷眼睛一亮,暗自议论纷纷,就算有所怀疑的也沉吟不语。 “本督寻思,这笔生意却也做得!今夜便由本督亲卫骑兵当先,尔等跟进在后,夺了贼人的财货,再守住江岸逼其西去。若是消息不准,我五千骑兵来去如风,也不虞他埋伏。尔等只听本督消息,进时要快,退时也要快。” 诸将领听到这种人性化命令,又不要他们打头阵,自然都是大声应诺。 又有几个贪心的指挥使、千户心里也有了小心思,只当张守言不让他们打前阵,是想独吞大半财货,心里便有了别的计较。 “主公,颍川左卫、飞熊卫刚入夜就拔寨先行,走的甚快,派了三次传令兵都叫不住。” 庞功平憋着笑回报张守言。 “长淮卫如今也跟上去了,咱们的骑兵都还没上马,其余各卫也是蠢蠢欲动。” “那就再加一把火,”张守言微微一笑,“骑兵俱上马疾行,传令各卫只管慢来。” “得令!” 当张守言中军五千骑兵“匆忙”追去,又传令各卫缓行,大部分卫所都炸了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张督向来赏钱豪爽,贼人这是运了多少钱财过江来,才惹得张督如此紧迫?” “莫不是孝陵里的那些。” 张守言前脚刚走,英武卫、中都前卫都相继拔营飞一般的向南去了,其余各卫哪里还矜持得住,齐齐拔营南下,争先恐后的往西江口赶去。 第八十八章 江堤火与血 革里眼向来是革左六营声调最高的一个。 虽然老回回的资历和人马都要比他多,但论及野心和脾气还要数他贺一龙排第一。 与徐家商定好撤围之事,六家内部又因为撤军顺序好生闹了一回。 不出所料,又是他贺一龙争到了上签。 他所部两万五千人优先渡江撤退,刘进忠贪图断后“演戏”的那两万两银子选择留在了最后。 七月初一,徐家的钱财就开始一箱箱的送到了各营,直到七月初五各营款项交接完毕。 初六、初七两日,各营陪着南京兵马“鏖战”,扔下数千尸体“败退”。 双方配合得倒也十分默契。 故而心情放松的贺一龙上船之前,还小饮了几杯。 “可惜啊,”贺一龙回头看向南京方向,眼中满是不舍,“南京城防太固,只要到这些银子,若是真能打下南京,那才是人生美事!” 身材高大的贺一龙满口叹息,完全没有避讳身边的一众人,其中还有徐家派人指路的下人。 那两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出声。 西江口守将是徐家门下出身,一家四代都在徐家门下做事,最是忠心不过。 虽然徐国公的招呼已经打过了,但革左六营还是让徐家派了人来负责联络,免得那人不认账。 事实证明,徐家说的话在南京府内不弱于圣旨。 从西江口守将到下面的百户都是徐家的人,直到贺一龙的兵马粮资都上了岸,西江口营寨里居然毫无动静。 贺一龙上了马,唤过徐家的下人,大笑道:“你们回去给徐老国公带个话,这生意做的不错,下次某还会寻你们徐家做这等生意的~!” 周边贺一龙的部将都哈哈大笑,极尽嘲弄。 惹得两个徐家下人低着头、捂住脸往江南去了。 “留下一千人看着西江口营寨,接应刘希尧的兵马过江,咱们大部直接往西边乌江镇进发~!” 贺部大声欢呼,声震数里,无数火把燃起,排成一字长龙大摇大摆的往西方走去。 行不及三里,忽然北方蹄声大作,地面剧震。 贺一龙勐然北望,在在江南吃的那点酒瞬间化作冷汗流出。 只见北方原野上,无边火把笼罩了整个夜野,如同飞失一般向江边杀来。 这是大队骑兵~! “tnd,”贺一龙转头对着江南怒骂,“咱们中了徐老贼的计策了!大家奋力杀上前去,断不能让官军杀入车队。” 贺军向来看不起官军,哪里知道骑兵的厉害,都在头目的呼喝下,挥舞着火把向北冲击而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贺一龙的部将也是征战多年,晓得官军马队的脾性,便习惯性的把阵型排得紧密,枪手、弓手、火铳手都往前放。 可张守言的骑兵攻击,先骑兵抵阵的定然是强弓射出的箭失。 无数破空声响起,黑暗中不知多少箭失射来,人群一片片的倒下,尤其是在阵前的枪手、弓手,被射得伤亡惨重,偏生身后全是人,往后又退不了,只能往地上倒去。 当浑身漆黑、头盔圆滚反光、人马钢甲都反射着澹澹火把光芒的重甲骑兵持矛跃出黑暗,流贼们都恐惧的惊呼起来。 重甲骑兵的长矛还没戳中第一排的贼兵,后排的贼兵纷纷亡命的往江边逃去。 “鬼~!” 重甲骑兵轻松的将拦在路上的贼兵挑起或者撞飞,往往有些被吓傻的贼兵还没反应过来,重甲骑兵已经挑飞了他的同伴。 只是一个呼吸间,后排的胸甲骑兵杀到,银光一闪,人头就飞了起来。 贺一龙的队伍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撑住,便被五千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机灵的流贼纷纷离开了死亡江堤,逃到了江滩上。 这里到处都是鹅卵石,骑兵根本进入不了。 而殊不知,张守言的本意就是要将他们驱赶到江滩上去。 贺一龙被几个亲卫架着来到了江滩深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忽然北方火光大盛,无数喊杀声响起,大批官军步兵举着火把成群结队的冲了过来,状若疯狂。 许多凭着大车躲避骑兵攻击的贼兵,成为了这些官军步兵优先的攻击对象。 “先给劳资拿下这些车马!”有官军军将红着眼大声呼喝着,在他看来面对五千骑兵的攻击都舍不得抛弃的大车,肯定油水极其丰厚。 剩余的贼兵很快被迫也撤退到了江滩,被江堤上的官军居高临下压制。 杀声震天的场景自然引起了正在渡江的刘希尧部的注意。 刘希尧双手死死的抓紧了船舷,看着那些飞速移动的火把,心中的惊恐和愤怒几乎溢出了天际。 革里眼完了! 在江岸平原上遭到数千骑兵和数万官军的埋伏,就算他上了岸也是去送死。 “调头~!调头~!” 刘希尧红着眼睛抽出刀来,让部下逼着船夫在江心调头,但凡船夫敢多说一句直接就是一刀砍下。 “徐弘基~!徐老贼,刘某与尔不共戴天~!” 看到船队缓缓调转船头,困在江滩上的贺一龙部下流贼都绝望的哭喊起来。 就在这时,官军的弓箭手和一千强弓骑兵已经列阵完毕。 无数火雨飞上了天空,落向江滩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刘希尧心凉如水,看着远方人挤人的江滩,被点燃了无数人形火炬,凄厉的惨叫和惊恐哀嚎响彻了长江,无数人顾不得许多,直接往长江里跳去,水花四溅中,数百人徒劳的向正在远去船队游来。 大批超长射程的火箭落入长江,将人们一个个的送入水底。 也是这种射程的强弓,让刘希尧彻底放弃了转身打捞贺一龙部下的心思。 熊熊烈火中,江滩、江边都成为了阿鼻地狱。 张守言立马江边,身边跟着朝鲁等几个家丁。 他把目光从惨绝人寰的江滩转移到了远去的船队上,微微笑道。 “传令下去,令诸卫列阵下到江堤,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 当刘希尧的船队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江堤上传来一个喜讯。 英武卫的士兵活捉了贼酋革里眼,江滩上万余流贼已全数投降。 “叫诸卫兵马打扫战场,另传令长淮卫千户官李炳辰率部拿下西江口守将,好生查问!素闻李炳辰与西江口守将有些嫌隙,想来必不会故意包庇!” 待到魏驴子等人重新来到张守言的身边,张守言笑着对诸人道。 “下一步就看甘老四如何给我们的魏国公一个惊喜!勾结流贼,失陷南京,这个罪名任是哪家勋贵都承担不起!” 第八十九章 大戏一场 “查!” 冷冷的一个字扔下,跪在下头的骆养性便躬身退下。 待锦衣卫指挥使离开了上书房,冷着脸的崇祯这才无力的叹了一声。 张守言的密折他早就看过,虽然无凭无据,崇祯却早已信了三分。 如今骆养性又把南京收了两轮加派的事报上来,崇祯的心里便有了底。 南京这收上来的几百万贯怕是大概率进了六家流贼的腰包!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徐弘基保住了南京,他还能去责难这些肯出钱的勋贵和百姓么? 这是可惜了这三百多万贯啊! 崇祯忽然间有些后悔,若是让张守言继续掌控南直隶军务,这些钱也许。 皇帝心心念念的南京城下,一幕大戏正在拉开。 近一半的南京守军都开出了南京西边的几个城门。 与魏国公府亲近的各卫兵马为了今日的“大战”已经准备了小半月。 安德门、凤台门、双桥门全部大开。 五十有六的老公爷亲坐中军,两万“精兵强将”挺胸腆肚,旌旗招展间,杀声震天。 有的军伍大唱军歌,有的军伍吼声惊人。 更有擅马者,两骑成双在军前游走,时而镫里藏身,时而跃马换座,让人炫目惊呼。 又有军伍精选壮士,袒露半肩在阵前鼓噪前行。 最有看头的是各卫主将身边的大旗。 只见旗手单手擎住三丈大旗,大旗在空中甩出了各种旗花,没有十年苦工怕是练不出来。 左近指挥使的旗手也不甘示弱,不用手只用肩膀将三丈高的大旗顶着,在马背上缓缓而行,旗帜如同定在此人肩膀上一般,纹丝不动。 更有看头的是,一些旗帜上还有勇士单手爬上做出各种惊险动作。 百余骑兵手持彩旗四下分奔,战阵上气势如虹。 战车粼粼,百面战鼓随着大军开进,声震九天。 靠近城墙的战车上,勇士们叠成的四层高罗汉,实为不可思议之举。 城墙之上,南京各部官员看的脸颊发红、神情振奋、惊呼连连。 “如斯雄师~壮哉!” 徐弘基老而弥坚,全身披甲,手捧令旗站于车上。 大风吹起,须发皆张。 连“金甲叶片”都如帛锦般飘飞如带,隐隐露出徐弘基身下一方高凳的一角。 几员魏国公府家将立在徐弘基身边,纷纷夸耀徐家二公子。 “小公子,果然做的好排场,这般战阵怕是楼上的大人们已经看傻了眼。” 徐弘基微笑不语。 恰好这时,中军前阵,七八个汉子一连翻了百来个跟头,喝彩声此起彼伏。 “全军突进,莫让贼寇逃脱!” 随着魏国公一声令下,鼓声又急切了三分。 “呸~!” 城头上有几名官员与众不同,狠狠的对着城下呸了一口,羞怒异常的甩袖而去。 谁不知这几日,满南京跑江湖的都被徐家拉入了军中。 这等欺人之事,南京的几位堂部却看得入了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南京军马前阵三里,一队队流贼嘻嘻哈哈着往西奔跑。 “哎哟,快走,翻跟头的快踩着俺了!” “兄弟拉着哥哥,咱笑软了不好动弹了!” 一处山丘上,甘老四与几个亲信驻马而立,指着滚滚而来的官军笑道。 “魏家小儿子,弄出的这个阵仗不比过节差啊。” 有人笑的随意:“莫说平日过节,劳资过年也没见过这种热闹!” “四爷,我看差不多了,叫兄弟们转头走!陪着他们演戏,也忒没劲了。” 甘老四摇摇头,脸上露着笑,心里却在发急。 一是他与刘保说好的,前方有事就飞马告知他;二是潘和尚已经带人潜往安德门,到现在也没见信号。 安德门是南京西边诸门中最为紧要的去处,左近就是码头,从上游来的客商、货物大多都走安德门和小安德门进入南京。 徐家为了今日的“大战”,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不让人抓住实打实的把柄,国公府的家将们直接接管了安德门、双桥门和凤台门。 完全隔绝了“战场”与城内的联系。 从“前线”运回来的一车车“贼人首级”、上百名俘虏穿过门洞,沿着南京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引起阵阵惊呼。 徐升暗自把甲胃上的丝绦松了松,浑身这才舒坦了起来,以他的体重勒紧了委实难受。 城门洞下摆了一张高背椅子和一条小桉,桉上是一碟煮花生、一碟毛豆和一碟酱牛肉,白瓷酒壶和小盏相得益彰。 坐在椅上,徐升又美滋滋的抿了一口宝祥楼的玉兰春,他此刻心里别提多美。 他祖孙三代都是徐家的家生子,到了他身上却少了徐府正经的差遣。 幸亏前些日子他替大爷办了几件漂亮差,不然也轮不到他今日来管安德门。 公爷昨儿个已经许了他一个守备,前提便是办好今日的差事。 徐升牢记的公爷吩咐,最要紧的是两件。 一是不让其他人出入城门,二是清点好进入城门的首级、俘虏人数。 尤其是必须是保证所有俘虏是割了舌头的! “升爷,又来了一队!哟呵,俘虏不少啊。” 听到下人的提醒,徐升往城门外看了一眼。 果然见到一个军将骑着马,领着五十多号歪歪斜斜的兵卒押着二百多被缚住双手的“贼兵”往城门行来。 队伍里的两辆马车上,还堆满了缴获的兵刃旗帜。 “去,点点人数!还要爷我亲自起身么?” 下人挨了徐升一脚,急忙连滚带爬的笑迎了上去,与那军将才说了几句后却摇起头来。 “怎么回事?” 徐升是个怕麻烦的,不耐烦的叫道。 下人急忙跑了回来。 “回爷的话,这位军爷是朝阳侯府的门下,他拿的这些贼兵也是要算到侯府账上去的。可这位军爷嫌双桥门太远,就想走咱们这进城。” “美的他~!” 徐升翻了个白眼,高声冷笑起来。 “各家都说好的,但凡走安德门进的,都得记到咱徐家的账上!告诉那厮,要走安德门进,可以!留下六成人再说。” “呸~!” 那军将也下了马,听到徐升的话当时就发了急。 “你们徐家也太霸道了!要六成,想吃屁呢?” 徐升不甘示弱的蹦了起来:“你跟谁说话呢!是想翻天不成?” 那军将大怒,举着拳头就要冲过来。 徐家的几个军将急忙上前抱住,徐升趁机踢了那军将几脚。 “直娘贼~!”那军将发怒,冲后面大叫,“徐家欺负人,须叫他们得知我们朝阳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即有十来个士卒冲了上来,挥舞着老拳与徐家人打成了一片。 守城的官兵都远远的退了几十步,只管看热闹,没人敢上前掺和。 徐升气得要死,不知朝阳侯从哪里寻来的北地老门下,竟然连魏国公府的面子都敢忤逆。 正好那军将被徐家人打掉了头盔,露出光熘熘的头皮来。 徐升看得一愣,只见刀光一闪,正抱住那军将一只胳膊的下人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 那光头军将狞笑一声:“大家伙动手!” 五十多个“朝阳侯”士卒瞬间拔出刀来,对着徐家人一阵噼砍。 而两百多“俘虏”也勐然挣脱了束缚,抢过马车上的刀枪向内城冲来。 “城破了~!义军进城了~!” 光头军将一刀把吓得跟鹌鹑似的徐升砍倒在地,接连大喝几声。 上百守门士卒当即一哄而散。 第九十章 城陷 甘老四终于等到了刘保的消息。 难怪消息迟迟不到,却是暴怒的刘保亲自带着三千人赶了过来。 “少主,怎么带着人回来了?可是大王有什么交待?” 刘保看着迎上来的甘老四,急忙大喝一声:“老四,叫你的人准备攻击官军!姓徐的不是东西,在江北埋伏了无数兵马,革里眼已经栽了!” 甘老四“大吃一惊”:“少主,不能乱说啊,咱们银子都收了。” “啰嗦,你只听我的,把你的五千人收拢起来,咱们一起给老贼一个好看!” 甘老四刚刚领命,就见远方安德门方向浓烟滚滚。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浓烟升起,刘保吃了一惊。 甘老四不好意思的解释:“属下见到官军耍的热闹,便忍不住叫和尚去安德门给他们找了些乐子。” 刘保眼睛一亮,大喜:“这个乐子找得极妙!真是天助我也!马上随我往前攻击,切莫误这天赐良机。” 安德门城头浓烟滚滚,徐弘基也吃了一惊,全军上下都开始惶惶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前军一声发喊,各路江湖艺人率先奔跑。 七八百流贼马队忽然杀来,后头还跟着近万悍贼。 只一个照面,懵逼的前军被流贼马队冲得溃不成军。 有反应慢的还大叫误会。 但是刘进忠的部下才不管那许多,七八千人迅速的与南京军马绞杀在了一起。 徐弘基见状惊怒连连。 “贼子果然毫无信用~!气杀本公也~!” 战不过一刻,尤其是当安德门失陷的消息传来,部分官军率先向凤台门“转进”,其中就包括主帅魏国公。 七八千贼兵追着二万多人打,把城楼上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 魏国公的车驾刚刚进了凤台门,远方尘土大起,“争世王”蔺养成的三千马队也杀到战场,只是一次冲击,数万官军当即溃散。 “关门~!快关门~!” 随着魏国公的大吼,双桥门、凤台门不管不顾的关闭,把近两万官军都扔在了城外。 这些官军见势不妙,撒开腿就往西南逃去,逃不掉的直接则纷纷跪倒求饶,而有胆气的则聚在一起奋力抵抗慢慢往城下走,希望能得到城头弓箭的协助。 红着眼睛的争世王蔺养成一连杀死多个官军,这才把这里交给了刘保和甘老四,自己带着三千马队往南京南边奔去。 革左六营的首领集体发怒,老回回已经带着他的马队绕去南京东边,他们发誓不让南京城任何一家勋贵官员逃脱。 当刘进忠余部和左金王贺锦大部抵达战场,上万流贼通过安德门杀入南京城内,城头守军被驱逐一空。 城下还在顽抗的官军要么投降,要么拼死突围。 而突入南京的流贼,很轻松的就占据了通往内城的聚宝门,原来徐弘基带着家小带头逃向南京东门,导致聚宝门守军也一哄而散。 可惜老回回的马队先徐弘基一步堵住了南京东边诸门,蔺养成的马队也堵住了南京南城各门,刘希尧的船队也在南京北部靠江一带登陆,满城勋贵、官员都被堵在了城中。 南京城中的抵抗只持续到了午后,但如同老鼠调入米缸的革左六营(现在又是革左五营了)则抢红了眼。 时入半夜,哭喊嚎叫声还此起彼伏。 崇祯十五年七月初八,南京陷落。 侯方域狼狈的躲在一处矮墙后,哆哆嗦嗦的不敢露头。 今日他和国子监的同窗刚刚在眠花楼上睡醒,就听得窗外哭喊纷乱阵阵,眠花楼里也是鸡飞狗跳。 待他和几花友搞清楚了状况,得知是流贼攻陷了南京,这才纷纷吓白了脸皮,急忙分头逃窜。 国子监他们是不敢回的,只好躲入附近一位同窗的外室小院。 当流贼抢到这条街时,侯方域和另一位同窗干净利落的扔下小院主人和他的外室,从另一边跳墙逃走。 侯方域准备前往媚香楼去寻李香君。 一来他听李香君说过,媚香楼内设有地道暗室,在魏逆掌权时藏匿过好几位被阉党通缉的名士,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二来,他自回到南京后,因“娶纳”之名与李香君之间有了隔阂。这一去,正要卖一波痴情,好回笼美人情意。 谁知他们顺着小巷走到半路,便被一伙流贼看见追了上来。 两人慌不择路各走一边,躲藏起来。 偏偏侯方域走了个死胡同,躲在矮墙后的侯方域恶向胆边生,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另一边他朋友的藏身之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流贼循声找去,只一刀就结果了他的同窗,又将同窗全身搜刮一空,乱哄哄的又闯进了同窗藏身地后面的宅院。 侯方域大着胆子逃出小巷,飞快的脱了华服,又从一户民居外的杆子上偷了一件百姓衣服、用墙灰抹了脸,跌跌撞撞的逃向了媚香楼。 通往媚香楼的大小道路,侯方域不要太熟。 虽然是慌不择路,但躲藏了半个时辰后,他还是来到了媚香楼的后门。 媚香楼的后门没关只是虚掩,大喜过望的侯方域急忙推门而入,转手拉上门栓,一气呵成。 侯方域心头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大批的呼吸声。 冷汗瞬间流下,侯方域哆哆嗦嗦的想去摸门栓。 一把明晃晃的腰刀轻轻的搁上了他的脖子。 侯方域混若无骨的瘫软在地,想要鼓起勇气呵斥身前的流贼头目,大义领死。可心中酝酿了半天,还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小爷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若是无名之辈,便委屈你做个屈死鬼先!” 一条大汉用腰刀挑住侯方域的下巴,侯方域不敢与其对视,只好闭上眼睛。 “某乃督师侯恂之子,逆贼!要杀要剐,但随尔便!” 几名流贼闻言惊喜的看向了领头之人。 这几十名流贼的领头之人是个清秀的小子,他在听到对方自报“侯恂之子”后,眼睛顿时一亮。 “原来你就是侯方域?来这媚香楼,可是来找李香君?” 侯方域惊讶之余,忍不住睁眼看了这人一眼。 以他花丛老手的资历和对方方才的嗓音,他瞬间就猜到眼前人居然是一位男装的女子! 不知为何,侯方域忽觉自己生机大涨。 “莫非这个贼女也暗中仰慕于我?” “正好,”女贼首笑了一笑,“我家老我与李香君有一桩旧怨,如今这楼里楼外我都搜遍了,却找不到她,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侯方域咬牙怒骂。 “香君何等人物,你也配与她有怨?” “好啊,”女贼头鼓掌轻笑,“胆量不错!来人,给这位侯公子好好招呼一下。” 女贼头身边的大汉嘿嘿一笑,摸出一把匕首,贼兮兮的看向了侯方域的两腿之间。 “俺在老家阉过牛羊,就是不知这公子哥的弄起来是不是一样?” 侯方域听到这话,浑身力气瞬间飞走。 当两名悍贼按住他的四肢时,魂飞天外的侯方域忘乎所以的大叫了一声。 “我知道,她在哪里!这楼里有暗室~!” 女贼头冷笑一声。 “拉他起来去寻暗室。” 几条大汉架着瘫软的侯方域,按着他的指点往后院走去。 甘宝儿拍拍手,恨恨的自言自语。 “李香君啊李香君,为了这个臭男人辜负了我家董姨娘的好意也就罢了,还敢写诗讽刺我家老爷和主母,老爷饶得你,我甘宝儿须饶不得你!” 第九十一章 人生的真实 面对利剑一般的目光,满脸灰尘的侯方域不敢直视。 偏着头不敢看从暗室里走出冷漠女子的脸。 在冷漠女子身后的暗室内,十多个歌姬哭哭啼啼,惊恐万分的看着一众贼兮兮的流贼。 死死的盯着狼狈不堪的侯方域,李香君一颗心碎成了百份。 三伏夏日里,她浑身如同炭入冰雪,冷得如同冰凋一般。 躲在暗室里时,她也曾惶恐不安,在流贼打开暗室门的那一刻,她已经决然立下死志,只为了给眼前这个男人保存一份清白。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亲手把自己送进贼人手里的竟是她甘愿为之一死的男人! 若是往日她见到侯方域此刻披头散发、满脸灰尘的模样,一颗心怕是会伤心担忧到了极点。 可侯方域躲闪的眼神,已经让李香君明白了一切。 “呵呵呵呵呵,”李香君摇头大笑一阵,说话的语气却极为平静,“我李香君瞎了眼,竟会看上你这样不堪的男子?” “男子汉大丈夫,当留有用之身,以备将来!” 侯方域受不了李香君奇异的语气,低声辩解一句。 “你便是李香君?” 一只手捏住了李香君的下巴,甘宝儿冷笑着盯住了她的眼睛。 李香君怒气上涌,正要挣扎怒骂,以求速死。 “来人,把这对狗男女绑了!带走~!” 南京城内的劫掠一直持续了整整十日。 人生只有在面对死亡与生存的抉择时,才展露其不为人知又极端真实的一面。 南京宫城前血流成河。 被俘虏的南京文武百官一个接一个的被刀斧手询问两个选择。 “降”亦或“不降”。 数万南京百姓被押在现场观刑。 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往日豪言燕歌的南京言道耿直之臣,肯赴死者不过区区六人。 南京六部堂官,竟然降了四个。 名满天下的复社中人,更是现场上演了一出好戏。 复社最大的名望不是所谓的复社四公子,而是江左三大家。 吴伟业、龚鼎孳和钱谦益。 龚鼎孳时在北京任兵部给事中,只有吴伟业和钱谦益在南京。 吴伟业时任南京国子监司业,而钱谦益因为早年与温体仁斗争失败被革职,一直在南京闲住。 这两位才是东林复社于南京真正的大老。 吴伟业一开始也是不愿意投降,但当刀斧手举起血淋淋的鬼头刀后,他终于还是喊了停。 钱谦益不是官员,但因名气太盛,蔺养成派人把他抓来用刀逼着问话。 支支吾吾了半炷香时间,惹得刘希尧大怒,让人把钱谦益贯入沟渠中淹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钱谦益经世名言“水太冷”至此提前出炉。 亏得柳如是春时以男装访他,又说好到了秋日嫁与他为妾。 而“水太冷”提前出炉,只把柳如是一颗心冻得冰凉。 以南京为根基的复社四公子,也只走脱了冒辟疆一个。 陈贞慧慨然赴死,方以智以头撞地求死未成,侯方域站在刘进忠身后,掩面不敢见人。 在南京十日里,死去有品级的人中近一半是不全之人。 泰半的南京执事太监都自己挂了房梁。 老回回等人拿下南京后已经知道了徐弘基等人借着他们名头收钱,却自己占大头的事情。 故而十余家留守南京的勋贵里,除了三家合家提前自焚外,包括徐家在内统统被流贼屠了个干净。 在南京城破时,能及时逃出去的人很少,但不包括锦衣卫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一共派出了六路小旗北上报信,最后成功突出南京的有两路。 南京陷落的八百里加急直“飞”北京。 好死不死的与张守言的报捷文书撞到了一起。 与张守言报捷文书一起上报的还有张守言的第二封密折。 事关西江口守将的供词。 手里拿着几封急报,皇帝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唬得王承恩大惊失色。 “皇爷,珍重啊!” 王承恩急忙扶住崇祯,用力的替他顺着背。 崇祯铁青的脸色逐渐发白,他宁愿扔了两个开封,也不想看到扔了半个南京! 但是徐弘基就这么生生的把南京给“玩”没了。 “徐弘基~!老贼~,气杀朕也~!” 憋了半天的崇祯,终于怒吼出来。 从徐弘基的毛遂自荐,到自己决策的朝三暮四,再到徐弘基儿戏一般的葬送了南都。 江南半壁危矣! 大明危矣!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崇祯晃晃悠悠的倒在了王承恩的怀里,一时晕死了过去。 “太医~!宣太医~!” 皇宫内顿时乱成了一片。 首辅周延儒、次辅谢升等人纷纷入宫探视。 就连在北直隶督师的侯恂也匆忙赶回了北京。 “太医如何说?” “陛下是急怒攻心所致,这些时日需要静养,”周延儒见侯恂一脸憔悴,知道除了战事之外,他还在担心失陷在南京的儿子,宽声安慰道,“陛下年岁正壮,大真不必担心宫内事,倒是南京那边还需大真好生规划。” “还能规划什么?魏国公,”侯恂咬着牙把对徐弘基的愤恨压抑了下去,“不提他也罢,只能让张信之立即集结江北兵马进逼南京,克期收复!不然断了江南粮赋,朝廷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周延儒见侯恂急切,不由得提醒他。 “有些事急不得,张信之手里的江北诸卫是南直隶周边仅存的兵力,万事当以慎重为上。” 得了首辅的提醒,侯恂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 他思索了一会,又提出一个建议。 “让漕运总管史可法率军护住运河,稳住江南米粮入京通道。凤阳总督张守言即刻率军北下南直隶,重点守住苏扬松常四府与南京的中段,确保流贼不往东进取。” “南直的事,我看还是要一体规划于凤阳总督的身上。” 陈演见侯恂的建议得到了周延儒和谢升的赞同,忍不住问。 “那魏国公通敌陷城之事,又该如何处置?若是没个说法,只怕满朝议论纷纷。” 提起徐弘基,就连周延儒也有些头疼。 这两日京中勋贵们与科道吵做一团,勋贵们打死都不肯承认魏国公通敌,而科道御史们得知是徐弘基玩掉了南京也红了眼睛,请斩徐氏满门的奏章堆满了通政司。 “这件事,还是请旨让大理寺、刑部、兵部都跟着查一查,”周延儒想了想这事也只能拖下去,“依老夫所见,在尚未收复南都之前,估计也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阁臣们都点头,这才由陈新甲拟了条陈送往宫内,病榻上的崇祯允了,内阁便照此操作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又是空营?! 革左五营一直盯着江北张守言的动静。 虽然是突袭,但能一战全歼革里眼这个实力仅次老回回的义军,足以证明张守言部的战力不同寻常。 从七月十二开始,往西江口聚集的船只越来越多,江北各卫的旗帜每天都要在江边上晃荡一圈,张守言的总督大营也是越修越大。 革左五营派过江去的探子,也曾多次看到张守言前去视察江浦城的粮秣军资。 老回回等人不敢大意,选了心思缜密的贺锦率一万精锐驻守西江口对面的大胜关一带。 到了七月十九,北京的旨意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张守言的手中。 张守言带着三百家丁连夜出了江浦城,飞马往西北方的扬州府奔去。 留在西江口的只是五千多各地民壮和各卫的旗帜,江北主力早就悄然北上绕过江道驻扎在百里之外的仪真县城,苏扬两地知府已经暗中往仪真靠南的旧江口输送了大批的船只。 除非革左五营的探子过江往东放出一百五十里之外,否则根本察觉不到下游旧江口的变化。 革左五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上游西江口和大胜关一带。 七月二十二日,张守言合计三万三千大军渡过长江占据龙潭。 全军稍作休整随即向南京城外东南方的钟山开去。 钟山是南京城东的最高点,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南京城。 革左六营得知张守言忽然从下游渡江后,急忙开始调整兵力部署。 刘希尧部率先抢占了钟山,马守应部也开出南京东门至土元一带立寨,与南京、钟山互为犄角,摆出了一副随时与张守言决战的态势。 革左五营的首领们都很清楚,只要击败了张守言的这只军马,朝廷的江南半壁便等于落入了他们的口中,故而他们史无前例的团结了起来。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各营中珍藏的马军全部集中到了蔺养成的麾下,合计五千,趁夜从南京南门出城,绕到钟山以南,往华山(南京周边)赶去,意图攻取龙潭,以截断张守言全军的后路。 贺锦部也从大胜关飞速撤回南京,与刘进忠合兵一处。 此刻的革左五营通过招降纳叛和裹挟丁壮的手段,人马已经扩充到了九万余人,加上获得了南京都督府库藏的军资,武装实力甚至超过了同等规模的官军。 七月二十五日,革左五营号称二十万拔营东进。 刘进忠、贺锦兵出南京,马守应从土元拔寨,刘希尧从钟山出兵,浩浩荡荡向张守言部杀去。 而张守言立即派出庞功平率领一千轻骑,四散而出搜杀流贼的探子和侦骑,让革左五营不能掌握钟山以东自己大营的情况。 华山(南京)脚下,尘土飞扬。 五千马队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绕向北方的原野。 蔺养成飞马来到一处矮丘之上,一时豪情迸发,嘴里竟蹦出一首诗来。 “千军万马过华山,争世王将下龙潭。但叫官军无退路,且看半壁换人间。” 亲兵们大声呼号,马屁连天。 就连别营来的部将也凑趣夸了几句,其实大家伙都知道,这首打油诗怕是争世王这些日子在南京里收拢的文人帮忙捉的笔。 蔺养成正俯瞰自己的五千马队纵横驰骋,却不知远方的山顶上也有人在俯视着他。 “争世王旗下的此人应该就是蔺养成了,”张守言撇撇嘴,从一米多高的天文望远镜前抬起了头,“长得还真够寒碜的!” 见张守言让开镜头,魏驴子和刘思忠立即争抢起天文望远镜前的位置来。 到底是魏驴子的力气大些,屁股一撅便把刘思忠给挤到一边。 “嘿嘿,这厮在干嘛,莫不是在念诗?” 刘思忠奇了,硬生生的抢了一半的镜头来看。 “奇了个怪,这厮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筐,这才几年不见,他还会作诗呢?” “是蔺养成这厮没跑,看这酸里唧的样子,还真是在念诗! !” 望远镜的镜头里,蔺养成偷偷看着手里的小纸条,一口气炫了三四首诗,让周围凑趣的人叫好叫得嗓子发干。 “待会拿下这厮,倒要看看他都念了些啥?” 刘思忠忍不住呸了蔺养成一口, “主公,蔺养成的人已经把两侧山顶都摸过了!正分成四段路过山脚。” 魏驴子几个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守言。 “去,照计划行事。” “得令~!” 刘思忠、卞勇、孟三娃、巴图纷纷上马往不远处的山谷奔去。 张守言的五千亲骑就藏在这座山谷里,已经等候了蔺养成的马队半日有余。 革左五营对于蔺养成的行动极为重视,马队出兵的消息也控制到了只有少数高级部将知晓。 贺锦甚至派亲兵守住了各处城门,在蔺养成拿下龙潭之前任谁都不准出入南京。 奈何,张守言的便宜老丈人甘老四,就是刘进忠军中少数知道蔺养成出兵时间和路线的人之一。 而此刻的南京城里,还藏着史上第一个发报员——甘宝儿童靴。 贺锦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防泄密行动,最终只防了一个寂寞。 断断续续通过华山脚下的马队,被忽然杀出的张守言亲兵重甲和胸甲骑兵轻松的截为了首尾不能相顾的四段。 卞勇的青海骑兵和巴图的甘南骑兵再从两边一绕,蔺养成的五千马队顿时散了群。 来自草原上的马儿有随群的习惯,但是养在中原的马匹几乎都是单个长大的,受惊之后就只会往马少的地方窜,根本不听主人的招呼。 亲兵重甲是对着蔺养成中军冲的,只第一轮冲锋就把蔺养成和他的帅旗弄得没了踪影。 大部分的流贼马军习惯性的调转马头往来路跑,他们的经验告诉自己,只要能跑出十几里就是他们重整队伍的机会。 不过,那是针对敌人不是骑兵的情况。 在斩杀上千马队后,张守言的骑兵迅速收拢绕过华山向南方追去。 灰头土脸的蔺养成刚刚绕出华山山脚,便看到整齐的两列骑兵下马列阵于山脚前,不知多少张反射着钢铁光芒的长弓被拉开,对准了山脚方向。 蔺养成这辈子听到的最后的声响,是如同滚雷一般的嗡鸣声。 狭窄的山脚出口瞬间被黑压压的箭失覆盖,人马全被箭失携带的巨大动能钉在了地上。 是役,革左五营中的争世王蔺养成及三千马队阵亡,千余人被俘虏,只有少部分马军冲破了北方的围堵,向革左五营主力的方向逃去。 在蔺养成阵亡后不久,革左五营大军攻占了张守言的大营。 但是张守言大营里早就空无一人。 负责阻断革左五营探子的庞功平轻骑也在此刻功成身退。 二万八千江北官军早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已经运动到了淳化一带,正飞速的接近南京南部的孝陵。 “d,又是空营计!” 愤怒的刘希尧一刀砍翻了一处营帐。 “老蔺呢!他怎么还没到?” 正在沉思的贺锦忽然冷汗上头,看向了华山的方向。 “事情怕是不妙,我们快回南京!” 第九十三章 收复南京 张守言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指挥者,起码在战术应变上太多的人能吊打自己。 但出于现代人的本能,张守言总是把战场信息控制做到了极致。 高级间谍、无人机、步话机、发报机、时空资料,加上他派出上千轻骑兵对敌方进行单方面信息遮蔽。 在信息战上,他做到了狮子搏兔尽出全力。 而这给他带来的好处就是,他总是能在关键的局部战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按照优势递减的顺序,张守言最大的优势分别是信息、装备、后勤和训练。 再加上张守言有个原则: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主动进入敌方设置的战场! 例如他做足了掩饰,抛弃上游顺流的优势,没有从西江口登陆,反而选择了在更远的下游旧江口渡江,就是为了让革左五营在大胜关一带的所有战术布置都失去作用。 其实在现代战争理论里,这叫做争取战术主动权。 近乎单方面的信息遮蔽让张守言的派兵布阵显得游刃有余。 作为江北最后主力的二万八千官军,绕道收复孝陵的行动,足以吸引革左五营的注意力。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在革左五营看来,张守言应与他们一样,偌大一个南京城才是双方最重要的战略目标。 感谢教员的理论教导,张守言在领军的第一天就反反复复的告戒自己,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前方的城市是大明的北京城。 歼灭革左五营的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官军主力收复孝陵,逼近南京南城。 革左五营主力迅速回转,气喘吁吁的往南京狂奔。 就算有人意识到了连续行军的些许危险,但是不能失去繁华南京城的念头压到了一切的理智。 张守言带着五千精骑换马绕到了钟山。 他本着有一杆打一杆的,没机会也不算亏的心态而来。 但是无人机却给他展示了一幅美妙的情景。 八万多人的流贼队伍,拼了命的在往回赶,就连老回回、贺锦等人的传令兵都很难叫住人。 流贼们这些天里从南京抢到的财富、女子都存在南京城里,南京若是被官军收复,所有的流贼怕是会疯魔。 “叫孝陵那边弄点动静出来,给这帮流贼紧紧弦。” 魏驴子得令,立即用大型步话机联系了留在卫所军中的家丁。 很快西边南京方向,隐隐有炮声传来。 那是江北官军携带的几十门虎蹲炮,在对着城头乱放。 南京城头的巨炮也开始还击,这才有炮声传到了钟山这边。 听到炮声的流贼们跑得更快了,他们在城里存下的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找到流贼中军没有?” 张守言放下了望远镜,询问在操作无人机的魏驴子。 “主公,已经找到了刘进忠和贺锦的中军,但老回回、刘希尧的还没看见。” “不等了,驴子带着家丁冲击刘进忠的中军,刘思忠带着胸甲冲击贺锦的中军。卞勇兜尾驱赶,烧毁他们的辎重,巴图、庞功平把东南方跑得慢的流贼从流贼大队里切下来。所有人记得听步话机的指挥,不准鏖战恋战,一击就走!” “得令~!” 八万多人一起乱哄哄奔跑的时候,大队骑兵靠近只能靠目测烟尘的高度,蹄声再大也听不到。 绝大部分的流贼此刻已经跑得快脱力,若不是南京城有无法舍弃的东西,以流贼们的性子早二十里就放弃了奔跑。 而张守言亲卫骑兵的攻击时机也选得极为巧妙。 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城门的时候,甚至有马的人已经跑进了城里。 五千乌压压的铁骑骤然出现在了流贼们的左侧方向! 九成九的流贼,此刻眼中只有那几道城门,心里已经完全顾不得其他。 手软脚软,肺里都快烧了起来,抢到的钱财、女子近在迟尺,谁肯留下来拼命? 贺锦等头领却看出了此时的凶险,立即命令亲卫停下脚步准备防御,并派出传令兵收拢部下。 骑兵虽然厉害,但是却很难一击就在人山人海中精准的打掉他们的指挥系统。 老回回们坚信只要给他们半个时辰,凭借着坚城在侧,部队数目又是对方的几十倍,完全可以赶走甚至困住这几千骑兵,从而扭转战局。 流贼上空的无人机已经增加到了四架。 魏驴子带着三百重甲骑兵,如同带着导航的飞弹,在人海里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圆弧,轻巧的把刘进忠的中军卫队一举淹没。 贺锦的中军卫队更惨,刘思忠的胸甲骑兵分成三队,几乎是首尾相连的扫过了贺锦中军的位置。 钟山上,张守言收到了刘思忠的战报,贺锦重伤被擒! “主公,找到老回回了!” 一名操纵无人机的亲兵惊喜的指着屏幕。 各路铁骑毫不停歇的偏转着方向,精准的向快速移动中的老回回本人杀去。 “活活的见了鬼!” 老回回马守应惊骇莫名,最后只能一咬牙让亲卫扔弃了所有旗帜,刚刚有了聚集迹象的马部贼兵再次混乱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刘希尧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旗帜。 就算这样,也被胸甲骑兵扫到了尾巴,损失了多半亲兵。 卞勇率领的青海部族骑兵轻松的截击了落在后面的辎重队,大火熊熊中,负责辎重的贼兵逃散一空。 而被庞功平和巴图所部从流贼大队里生生拦截下来的上万贼兵,在遭到孟三娃强弓步骑兵的连番射击后,大多选择了投降。 战事从午后一直进行到日暮才告结束,老回回、刘希尧带着四万余残兵逃进了南京城。 贼首贺锦及二万七千多流贼被俘,贼首刘进忠及近万流贼死伤,逃散者逾万。 张守言的五千骑兵只阵亡了一百七十整,伤者三百余。 其实战场上的绝大部分死伤是来自流贼们自己。 至于老滑头甘老四,他的四千人在进攻时走在最后面,返程的时候跑在最前面。 在各家头领喊停的时候,就是他率先不听命令,以护着少主的名义抢先进城,带动所有流贼有学有样,最终乱成了一锅粥。 而让惊魂未定的流贼们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很快就上演了。 在刘进忠死后,他的部下很快发生了骚动。 退回南京的当夜,刘进忠部将赵德仲收买了亲卫队头目潘和尚,意图杀死刘进忠的儿子刘保。 幸亏刘进忠的忠狗甘老四带人救下了刘保。 双方火拼了半夜,各方头领都约束人马观望。 战斗持续到了天色将明,最终刘保和甘老四获得了胜利,将赵德仲的极其手下尽数杀死。 但是万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杀千刀的潘和尚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的开了南城麒麟门投了官军! 三万多养精蓄锐的官军从麒麟门一拥而入。 跑了半日累的要死,吃了大败士气低迷,加上大半夜没敢合眼的流贼哪里是官军们的对手。 加上又是甘老四护着刘保率先从东门逃走,流贼们纷纷开始了逃亡。 大部分人连抢来的东西都来不及带走,只能随手丢弃,以减轻负重。 老回回和刘希尧分别从安德门和双桥门逃出,逃到大胜关附近时,身边都只带了几千人马。 他们在南京抢劫了大半个月所获得财物、女子都扔在了南京城内,根本没机会带走。 惊魂未定的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绕道江北去投李自成。 至于从东门逃走的刘保,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崇祯十五年七月二十六日晨,张守言领军渡江后第四日,即收复了沦陷整整十八日的南京。 第九十四章 甘宝儿的收获 以往的南京城有两个核心。 明里的核心是南京的六部,暗里的核心是魏国公府。 到了崇祯十五年的夏末,秦淮河边一处两进院子成了掌控整座南京城的核心。 这里是凤阳总督、兵部侍郎衔张守言在南京的宅子。 各色青绿官袍挤满了宅子大门两侧的街道。 上百南京官员拿着手本在门前候着,希望能得到张守言的接见。 在南京光复的第二日,张守言很爽快的将南京的民政还给了南京六部。 只是除了投贼的几个堂官之外,南京六部剩余的主官都被流贼杀了个干净。 如今的南京六部是一群刚刚从流贼牢里放出来的中级官员在理事。 而这些官员刚刚回到岗位上,第一件事是赈济民众,第二件事则是清算之前投贼的同僚。 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往北方送的折子一筐接着一筐。 大部分官员上折子是为了表功加诉委屈,若朝廷真个信了这些人,那克复南京的就变成了这些吃了几日牢饭的家伙。 也有部分官员是上书自辩或者请罪的,毕竟他们是当着几万南京百姓的面向流贼低下了头。 守在张守言门口的这些官员,大部分是前阵子当了软骨头的家伙。 来见张守言的理由虽然各种各样,但核心都是一个,希望自己能入了张督的眼。 只要张督抬抬手,在表功的折子里提上一提自己的名字,这场滔天大祸便能避了过去。 张守言谁也没见,他正忙着动用家法,在内室收拾某个无法无天的甘姓谍报员。 “可知道错了?” “爷,奴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她既然看了你的脸去,那你怎么最后没有动手?” 甘宝儿伺候着自己爷穿衣,一边低笑起来。 “不是爷在西北的时候就念叨什么秦淮八艳么?董姨娘和陈姨娘都是极好的颜色,奴想着怕是爷也想着先看一眼再处置。” “奴要是直接下手处置了,又怕爷日后想起来可惜,怪到奴的身上来。” “人放哪呢?” “奴叫人收拢了一艘画舫飘在河上,那几个都在上头呢。” 正在穿衣的张守言愣了一瞬。 “那几个?” 甘宝儿低着头:“奴不是想着,反正便宜了流贼还不如便宜了爷,就趁着大家抢财货的时候,叫人把那几个也一起请了来,好歹也算保住了她们的性命。爷可不知,刘希尧和刘进忠在第三日就四处找这几个,幸亏奴藏的紧。” 张守言哭笑不得的看着甘宝儿:“那几个?究竟是几个?!” 甘宝儿娇憨的咬着小虎牙,有些恨恨的:“除了那个柳如是躲的不知去向,其他几个都被奴带着人抢请了来。” “这件事你先放开手,我会叫潘和尚接了这个摊子,只说是他抢了人便是,过几日待城中安稳了再把人放回去。” 甘宝儿乖乖的应了。 “爷,外面那些官员您真的一个也不见?” “见他们作甚,”张守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咱们的人有你的指点,进城就控制了老回回几人藏财货的所在,跟着我渡江的这些将官军士压根没捞到多少好处。正好让他们来缉拿这些投贼的官员,两百多户官员,能弄到手的钱财绝对不少。如今他们一个个都红着眼弄银子,最是快活的时候,我开门见人便是断了这些丘八的财路,何必呢?” 提到银子,甘宝儿顿时眉开眼笑。 “爷,咱们这回可真发大发了,老回回几个把南京城上下搜刮了一回,光银子就抢了有四千多万两,全都落在了咱手里。奴还没来得及算金子、玉器、古董、字画那些东西呢,十来个院子都堆满了,光靠奴一个人清点,也不知要点到哪年哪月去?” 张守言笑着点了点甘宝儿的鼻尖:“旁的东西,等你董姐姐和陈姐姐到了一起在拾掇不迟。倒是银子先理出一千万出头来,要有零有整的,咱们给北京的皇帝送去。另外再腾两个院子的古董、珍玩装车直接送入宫里,这个恨让皇帝替咱们背去。” 甘宝儿不依起来。 “爷,要腾两个院子?那可是有百来车东西呢!” 张守言愕然:“你那院子多大?” 甘宝儿娇笑着:“最小的一个也有两进呢。” 张府门口。 正在候见的官员们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军官领着十来个军士走了过来,先对着张府门口的亲卫拱手唱了个喏,接着亮开嗓门对着人群问。 “左衡臣是谁?在不在这里?” 群官纷纷避开军官的目光,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正往官员群深处挤的某人。 那军官顺着众人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名官员。 上前一把揪出来,拉着这官员的领子问:“汝可是工部的左衡臣?” 这官儿抖得跟筛糠似的:“下官要面见张督,有话少时再说。” 军官乐呵呵的拍了拍左衡臣的脸。 “就你还想见张督?脸大得没边了。爷就是奉了张督的军令,来拿了你这叛官。兄弟们,押起来,带走~!” 左衡臣大惊失色,正要不顾一切的对着张府大声疾呼,谁知那军官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嘴夹着脖子拖了去。 官员们急的直跳脚,可谁也不敢冲击张府的大门,只能围着几个亲卫告饶、塞银子求着再次通传。 陈二郎皱着眉把塞过来的金子直接扔在了地上,见那官儿还要啰嗦,直接把刀拔出半截,那官儿便吓白了脸退了下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不多时,又来了几队官军点着名捕走了几个官员。 见候见无望,这些官员终于惶然离去。 陈二郎见这些烦人的家伙散去,这才把目光又投到了秦淮河上。 南京果然繁华,完全超出了陈二郎的所想和所见。 “也许以后有机会,带着老娘和弟妹住到南京城来。” 陈二郎想到这里心里就美。 自己原是副千长,按照张家的规矩,在主公亲兵队里任百长半年就能实任千长,每月能有八十两月供。以南京的房价,大概只要两年多就置办一处房子。 “就是不知北京会不会比南京还繁华?” 陈二郎忽然想到,万一日后要是主公带着自己这些人进了北京,自己是不是该在北京置办房子? 正走神时,忽然有人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 陈二郎定睛一看,急忙拱手参见。 “主公,您怎么出来了?” 张守言笑着拍了拍这位老流民营出身军官的肩膀。 “别走神了,带上几个人,跟着我出去遛遛弯。” 九十五章 田国丈南下 小太监小心的端了一碗汤进了上书房。 王承恩身边的太监取勺先吃了一口,等汤凉了些,王承恩这才亲手接过汤碗绕过柱子来到了崇祯皇帝的身边。 此刻已经入了更,但是皇爷还没有一点想休息的迹象。 自从南京失陷的消息传来,皇爷就没睡好过一日,自登基以来几乎从来不缺席朝会的皇爷一连病了好些时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见王承恩端了汤来,崇祯随手接过几口吃尽,又兴致勃勃的批阅起奏章。 王承恩有些想劝,又不忍打断皇爷的兴致。 好巧今日八百里加急的克复南京的战报到了京师,与张守言第一批解往北京的要犯贺一龙前后脚的进了京城的大门。 随着捷报送来的还有刘进忠的首级,至此犯孝陵的二贼都被张守言一体擒杀。 皇爷谒了太庙回来,整个下午直到现在都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从南京送来的几百本奏章,如小山一般的堆积在一侧的长桉上。 皇爷一边批阅一边冷笑。 “投了贼还敢自辩自个是惑敌灵机之策,当朕是三岁稚儿么?” 鲜红的朱笔写下了几个字,手一抖扔进了龙桉前一个大筐子里。 在筐子里已经积累了上百本折子。 王承恩看着那筐子,只觉得自己看到了血红一片,随着皇爷的龙笔御批落下,这些南京官员的下场可想而知。 崇祯皇帝身上有点后世工作狂的影子,不光是南京来的奏章,这大半个月积累下来的各地奏章皇帝也看了一小半。 参汤进了两碗,直到天色微明,皇帝这才露出不支的疲态。 想到太医的吩咐,王承恩大着胆子又劝了一回。 崇祯看了一眼窗外微亮的天色,点了点头。 “大伴安排着,朕再看完这一本。” 王承恩得了崇祯的准话,立即让小太监去安排皇爷就寝的事宜。 可崇祯最后看的这个本章,耗费的时间居然格外的长。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崇祯的喉咙里传出,唬得王承恩急忙去给皇爷顺气。 就着王承恩的手喝了几口茶,皇帝一脸涨红的脸这才平缓了一些。 “大伴自己看看!” 看着直接塞到自己怀里的奏章,又看皇帝平静的脸色,王承恩心里打了个颤。 没有任何表情,是皇爷震怒的前兆。 他急忙跪下,颤抖的打开了这本奏章。 奏章是工科给事中赵墨上的,但是言及的事情却让王承恩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墨居然上书,请奏将克复南京所获的“民脂民膏”一千二百七十六万两银子归还于民! 这个具体的数字是出自张守言的密折,就连内阁、户部、兵部都不知道其中具体数字。 但张守言的密折是今日才到的上书房,这才半日,消息居然传到了一个小小的给事中那里! 皇爷的上书房成了个透风的筛子! 莫看这只是小小一个从七品官员的上奏,但就在皇爷谒太庙的时间内,这封仓促而就的奏折就经过了通政司、内阁甚至是内书房出现在了皇爷的跟前。 其后隐含的东西,让人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 往轻的说,内书房有人勾结外朝是板上钉钉的事。 “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管教不严,奴婢这就清查!” 见到王承恩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崇祯冷冷的吩咐。 “查,朕不想睡觉的时候还要睁着一只眼,去传骆养性。”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带着几百锦衣卫力士飞马出了北京,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内阁不动如山,想是早就判断到了皇帝的决断,而朝堂上却乱做了一团。 不是为了南京的同僚们,而是为了那一千多万两银子! 大部分官员都认为,这个银子皇帝拿不得。 这个先例断不可开! 万一勾起了皇帝对臣属家产数目的兴趣,那将是滔天的祸事。 例如后世的康麻子,一旦手里不宽裕了,便在旨意里加一句。 “着点看家产!” 把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发挥到极致的,就是这位我大清的“千古一帝”。 南京的平头百姓们能搜刮出几个钱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银子来自于哪里。 当然他们所建议的“还于百姓”不过是一场空谈和政治正确罢了,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行性。 毕竟流贼抢劫的时候可不会给“百姓”们打收据,但这件事若是办起来,经手的官员们怕是能过上几个好年。 骆养性前脚刚走,王承恩直接把锦衣卫指挥方弘瓒提熘了过去。 “查查给事中赵墨与哪些人来往!” 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交给骆养性,是因为王承恩知道骆养性与东林一脉走得实在是太近了。 泄露张守言密折中具体数字的,其实不是内书房的人。 是张守言安排在京师的人暗中散布的消息。 这一千万银子,是张守言故意抛出来横在崇祯君臣之间的一个大坑。 号称龙袍上都打补丁的崇祯皇帝,早就穷得都连眼珠子都红了。 皇帝一直催着孙传庭进军河南,而孙传庭却只不断的要银子、要军械,每日银子花得跟淌水似的。而偏偏富到流油的群臣,都摆出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明里要名声暗处又要银子,浑然不怕皇帝会无故清点自己的家产。 所以这笔银子,崇祯肯定会要,而群臣肯定不想让皇帝拿得安稳。 这不是引着穷疯的皇帝往官员们头上打主意么? 至于这笔钱会不会给中原的战事带来变化,张守言一点都不担心。 但凡皇帝拨出来的银子,能有三成落到孙传庭的手里,那都是东林上下都出了力气的结果。 再就是刚刚结束了松锦之战的满清,以他们在北京探子的密度,肯定也知道了这笔银子的事。 皇太极砸锅卖铁也不会让这笔钱安安稳稳的落到孙传庭的手上。 原本历史上今年十月入明境劫掠的计划,只会提前甚至扩大入侵规模。 到了崇祯十五年,历史的变化已经让张守言只能从大局上着眼判断,一些细微末节的改变被他下意识的忽略。 例如这一年,田贵妃病重,崇祯对田家的恩宠减退了不少。 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为了固宠,决定南下替皇帝收罗绝色。 在原来的历史上,田弘遇早该年初就动身南下。 但由于革左流贼战事的爆发,让田弘遇的南下计划一推再推。 这一次,田弘遇跟在骆养性的屁股后面一路南来。 他的目标是早就定好的——秦淮八艳首当其冲,便是张守言的两个小妾,他也准备与张守言好好谈一谈。 田国丈一点都不怕张守言“不识抬举”。 他之所以会看上秦淮八艳,正是因为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龚鼎孳新纳的妾室徐善持(顾横波)。 可惜龚鼎孳极为狡猾,只说秦淮八艳中顾横波还在末流,这才引得国丈南下选美。 第九十六章 吃醋 刘保与甘老四余部一路东窜,被太湖悍匪杜三瓢迎入了太湖,蛰伏不出。 老回回、刘希尧往西北去投李自成,整个南直隶只剩下了些许四处流窜的星散流贼。 张守言把剿贼的任务分派给了曾经吃了败仗的南直隶诸卫。 南直隶诸卫上下都对张守言感激不尽。 进入八月后,南京城又再次繁华了起来。 因为流贼劫掠而形成的产业、财富空白,迅速被各地的商人、官宦所分割填充。 而掌控整个南京的凤阳总督自然占了其中绝大的部分。 大批的现银通过张守言几个妾室的手,再次进入了市场流通。 从西安往山东绕道而来的董小宛、陈圆圆还没陪上张守言几日,就忙得手脚没个歇息处。 帘子外面,崔三躬着身子在听帘子后面的女子说话。 “西边的几个作坊,这几日便要做起来,扬州来的盐商已经谈妥,十斤粗盐换一斤雪盐。这雪盐的方子一点要藏好了,断不可有半点泄露。” 崔三急忙拱手回道。 “姨娘放心,小的省的,方子只记在小的脑子里,若是泄露了半丝,不用主人家动手,小的全家都投了江去。” “知道就好,下去。” 有婆子上来引着崔三出了院子,接着又引着一个妇人来到了院子里。 此时帘子已经去了,陈圆圆穿着荷色的纱裙歪倒在美人榻上,额头有些细汗,她是惯来不耐热的。 她身边的大丫鬟柳瓶,又叫了人搬了两盆冰。 房里一共有了四个冰盆,屋里的闷热这才消散了许多。 婆子领着那妇人进了门,小丫鬟低声报了一句。 “姨太太,米家的来了。” 妇人跪下给陈圆圆磕了头。 “给姨太太请安。” 原本在和柳瓶说笑的陈圆圆见到这个妇人,脸色就慢慢的冷了下来。 “你们两口子都是从兴山就跟了老爷的老人,派你们去替家里管着染铺,这才开张几日,为什么桃红花色会被卢家的铺子彷了去?” “姨太太容禀,”妇人急切起来,“都怪我们两口子心软,染坊里有个小伙计,是前几日才卖身进来的。说是因为这次贼乱全家都没了,小的看着他可怜就收在了染坊里。不想这个小子竟是卢家的人,偷了小半张配色方子逃走。” “卢家的桃红花色虽然与咱家的相近,但也因为方子不全,不如我们家的润滑入目,还掉色。” 陈圆圆寒着脸:“卢家就没给个说法?” 妇人不敢抬头:“小妇的男人报了官,但官府说是卢家的奴契在先,还要追究我们两口子收容逃奴的罪过。” 陈圆圆冷笑一声:“这卢家是哪家的买卖?报的又是哪个衙门?” “那个姓卢的,听说是南京户部高侍郎家的家生子,是江宁县审的。” 陈圆圆停顿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罢了,老爷早就说过染坊这行的水深。你回去后,把咱们家的牌子透风出去,免得有些人不开眼的再撞上来。”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米家媳妇听了陈圆圆的吩咐,悬着的心便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 “若是知道这染坊是咱们张家的买卖,我看那个姓卢的怕是会被吓死去。” 米家媳妇走后,陈圆圆这里总算闲了一会。 “董姐姐在做什么?” 柳瓶笑着道:“董姨娘可比咱们还要忙,每日经手清点的东西不知有多少。我看着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见了我还直叫苦。” 陈圆圆闻言也笑了起来。 “甘妹妹就没帮着她?” 提起甘宝儿,柳瓶忍不住咬咬牙。 “甘姨娘可不比您二位散澹,家里的买卖、后院的财货居然都扔开了手,只粘着老爷。这都是姨娘了,还抢着做通房丫鬟的事。您两位也不知道学学,就算您跟天仙似的,也不能让人白占了老爷去不是?” “就你心急,”陈圆圆白了柳瓶一眼,“北京还摆着一位大佛呢,谁能越过了她去?老爷与董姐姐虽然情深意切,却也交待她好几次,要敬着北京的那一位。我管着买卖,董姐姐管后院,甘妹妹在老爷身边服侍,这可不是老爷的分派,而是夫人来信分派好的。” “走,去董姐姐那里转转,我正好想着要寻摸个好的砚台。” 陈圆圆领着人到了西二院,正好遇见董小宛在送客。 只见这位女客面如银月,体态轻盈,眉入鬓角,肤白如雪,经董小宛介绍才得知此女便是与她们齐名的寇白门。(其实八艳名称起于后世,这里作者直接提前采用了) 寇白门今年17岁,虚岁18,出身世代娼门。 在南京未沦陷时,寇家正与保国公府洽谈婚事,保国公朱国弼欲将寇白门纳入府内。 可惜两边还没谈拢,流贼便攻陷了南京。 朱国弼投了流贼,寇白门被女贼头从家中抢走,关在了画舫上,近日才被释放。 两人送走了寇白门,回到董小宛的院子。 董小宛把丫鬟婆子都赶走,转瞬就变了脸色。 “甘宝儿真是胡作非为,她做的好事,首尾居然牵扯到我这里来了!” 陈圆圆拉住了董小宛的手,小心问道:“难道寇姑娘发现她被抢是宝儿做的?这是上门找说法来了?” 董小宛没好气道:“那倒不是,人家潘千总已经把事都担了下来,她是深信不疑的。” “却是保国公病重,府上的人硬说流贼是因为她才害了保国公。一来要强逼她进门做妾,二来是要寇家返还之前保国公送与她的东西。” 陈圆圆闻言,当即一口气闷在了心里。 “好个保国公!还从没听过有恩客往回索要缠头的?” “呵呵,”董小宛也气的笑了起来,“人家保国公府说的明白,那是给妾室家里的礼聘,不是花资。寇家已经照单还了回去,可保国公府还要她进门,说是赎罪。” “早年我在南京时,她与我相交莫逆,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这才求到了我的头上来。想要我出头,替她与保国公府转圜一二。” “姐姐应了?” “没呢,待我问过爷再说。” “没什么好问的,”听了一会墙角的张守言摇着折扇走了进来,“这一次连带魏国公十几家勋贵,个个都躲不了,你只叫寇家拖到月中就是了。” 董小宛见他又听墙角,忍不住跺脚不依。 陈圆圆娇笑一声,整个人都投入了张守言的怀中。 “爷,朝廷是要处置保国公?” “嗯,骆养性的帖子已经到了我这里,他亲自带队来提银子和十三家勋贵涉桉卷宗,如今怕是到了凤阳,离南京没几日了。” 张守言随手把董小宛也抱住:“十三家勋贵里,就他朱国弼投降活了下来,如今正满世界的到处撒银子走门路,也难怪他连寇家的钱都往回要。” 董小宛双手顶住张守言的下巴,咬着牙笑道:“爷这里是不是也收了他的银子,怎么弄不见送过来,要是夫人日后问起来奴家可不好回话。” “爷是在乎他那点银子的人么?”张守言放弃了作怪,从袖子里摸出一份礼单来递给了董小宛,“就是觉得他这礼单上主礼有趣,这不拿来与你看看。” 董小宛好奇接过礼单打开一看,却气的抖了起来:“怪不得急着要寇妹妹过门,却是想把寇妹妹送与爷!” 张守言趁机香了她几口,笑道:“也多亏了你们两个,爷如今在南京的名声不大妙。钱谦益被持,他家里人也在打探爷的行踪。” 陈圆圆美目一闪,低声笑了起来:“难道是想把柳行首也送与咱们爷?” 董小宛恼了:“柳如是又没嫁给钱水冷,凭什么也往这边凑?!” 这是吃了醋。 第九十七章 脱身之计 “田敦行?” 张守言冷笑着把拜帖扔在一边。 田国丈走得慢,骆养性到了南京好几日,他才赶到除州。 倒是田弘遇的侄儿田敦行混在锦衣卫里提前赶到了南京,也正是这个田敦行这几天弄得整个秦淮河都躁动不安。 “锦衣卫如今满南京城在拿人,他借着骆养性的威风架子摆的极大,昨日吏部高侍郎还特意设宴请他,一帮子心里没底的官员都在捧他的臭脚,”董小宛提到这个田敦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往日的一些姐妹不堪其苦,多有信件寄来向奴倾述,奴是狠着心让门房都拒了。可他竟然拿着奴和圆圆在外说事,委实让人恶心。” “只是此人到底是国亲,这口气还是忍一忍罢了。” 陈圆圆抱住了张守言的一只胳膊,小意的劝他。 “呵呵,”张守言笑了一笑,“此人原名田集行,前些年田弘遇老来得子,皇帝赐名田敦艮,他才跟着堂弟改了名字,唤作田敦行。什么国亲?自己凑数的罢了,不然不会连官场基本的忌讳都不懂。” “本朝总督的内卷,便是贵妃本人也不能随意出言轻薄,”张守言笑容转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居然敢大大咧咧的拿着拜帖来见某?” “呵呵,这是想着爷给他面子,好继续胡吹大气不是。” 董小宛也冷笑了一句,又摇了摇张守言的胳膊。 “爷不要见他,他要是进了咱们府,奴觉得地都臭了三分。” 与小宛和圆圆又闲扯了几句,张守言换了衣服往前院来,正好遇上魏驴子来复命。 “按照老爷的吩咐,赏了那厮五棍,已经赶走了。” 张守言闻言笑了。 得罪田氏一族、甚至于锦衣卫,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南京虽好,却非久居之地。 于他人来说,南京是梁园宝地,但对于张守言来说却是个无形的囚笼。 他来南京的目的有三,其一是求财,其二是打击南京群官和勋贵,其三是将流贼驱赶至苏松一带,让明廷的赋税、粮秣重地不稳。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如今三个目标都已经达成,他继续留在南京,意义已经不大。 张守言的下一个目标还是回转西北,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张守言把希望放在了田弘遇、骆养性和南京群官的身上。 “传令下去,叫亲卫骑兵上街弹压地面。遇到锦衣卫横冲直撞的,给我行军法。另外我行一道钧令,复社中人多有投贼者,着朝堂有明文之前,一体禁止聚会。” 魏驴子满不在意的“诶”了一声应下,浑然不管这两件事会在南京闹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国丈田弘遇赶到南京之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他非但进不了城,自己的侄儿还被人从南京城扔了出来。 田敦行两日内被张守言找了几个借口,一连赏了三顿板子,在田弘遇刚刚抵达南京的时候,将其连带下人一起轰出了城外。 “本官乃左都督,张信之胆大妄为,竟敢拦住本官车驾?!” 愣头愣脑的巴图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家大人说了,从未接到兵部行文说左都督来南京公干。如今南京城内有附逆人等串联,封城七日,不得出入。” 这些话文绉绉的,巴图好不容易才一字一句的背完。 “放肆~!” 田弘遇站在车上,气得如同筛糠一般,夺过车夫的鞭子就要抽打眼前的番将。 巴图大怒,拔刀一挥斩断了田弘遇的马鞭,又一刀噼在田弘遇身侧的车辕上,唬得田弘遇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城内骆养性这边也遇到了麻烦。 不知是谁向外透露了风声,说锦衣卫从张督手里接管了缴获的贼产,足有上千万贯,不日就要全部启运往北京去。 而这些银子都是前些日子流贼洗劫南京所得。 士子们闻风而动,群情激奋,不多时便把骆养性的驻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会泄了风声?” 骆养性急的一头是汗,在院子里直转。 换做其他锦衣卫都指挥使,会直接令力士们用大棒开道,驱散拦路的士子。 可他与往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不同,他更亲近朝臣一些,尤其是东林和复社。 棍棒一出,他十多年的人设也都完了。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一切和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他虽也是臣但却是皇室的家臣,皇帝处置他根本不用经过朝堂。 皇帝派他来南京,处置勋贵只是次要,最要紧是就是这一千多万两的银子。 这批银子要是带不出南京,他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也都要葬送。 “张督怎么说?” 手下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道:“张督只派人劝了士子们两句,没往咱们这处派兵,倒是在南京各处都实施了宵禁,又封闭了各处城门不准出入,来人说说。” “来人说了什么?!讲!” “张督的人说,只要咱们把车马赶到城门口,他保准把士子们都拦在城门内。” “可恶~!” 骆养性恼怒起来,一脚踢翻了茶几。 “上百车的金银,我手里才五百人,他非但不肯派兵护送,还让我自己运到城门口。外面的士子和百姓起码有数千!是数千!” “这起银子要是出了事,他以为他张守言就能置身事外?!现在的南京城可是他坐镇,南京城内的事,他逃得了么?” 手下吞了一下吐沫,小声道:“属下今早得到的消息,张督似乎已经将南京事务转交给了应天府了。” 骆养性闻言怔了一下,当即冷静了下来:“昨日恩赏的旨意刚到,他今天一早就移交了南京诸事?不对劲,这厮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提前闻着味了。” “无事一身轻啊,”南京张府内,张守言一身便袍,轻松写意的研究着崇祯下给他的“恩旨”。 “到底是嫌我太过年轻,”张守言摇摇头,“以我的功劳,给个太子少傅加兵部尚书衔一点都不过分,可到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只把爵位准袭三代不降。呵呵,贺人龙以玛瑙山之战的功绩够能混一个太子少保,难道是某没有给某些人送钱的原因?” 张守言无所谓的把恩旨放在了一边,如今的内阁群臣自周延儒开始,再到谢升、陈演哪一个不是见钱眼开的角色。 自己拿下南京城,这起人都知道他肯定大发了一笔,但却对京中群臣毫无表示。 轻描澹写的恩袭三代,就把克复南京,败亡革左六营的大功给抵消,显然是针对他的报复。 而有趣的是,崇祯皇帝居然还默认了。 亏得他帮皇帝擒杀犯陵二贼,又“无私”的把银子送了出去。 显然为了拿稳这些银子,崇祯帝把自己卖给了朝堂群臣当做泄愤的对象。 这种做法,确实很崇祯。 “那么我在这个时候收拾骆养性和田弘遇,以皇帝多疑的性格,怕是会认定我心怀怨怼。降职、消兵权、甚至下狱拷问,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呵呵,从南京抽身的机会来了。” 第九十八章 张守言的罪名 北京,紫禁城。 肃穆的皇宫里,到处都点缀着一丝白色。 面带悲戚的崇祯正背手而立,看着空荡荡的御花园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爷,您要节哀,前朝的国事可都仗着您呢?” 王承恩擦了擦眼角,继续劝道:“贵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陛下这个样子,怕是人在天上也会心疼的。” 崇祯十五年,宠妃田氏终是没能熬过这个酷夏,于八月十四、也就是中秋佳节的前一日病逝。 皇帝为此缀朝一日,斋戒三天。 许是酷热难耐,皇帝今天的胃口差了许多,从早到午一共才进了小半碗米粥,王承恩已经劝了好几回。 王承恩等了很久,才从皇帝嘴里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到底还是怨怼了。” 听到这句话,王承恩急忙低下了脑袋,再也不出一声。 他心里清楚,让皇爷食不下咽的并非是田贵妃的殇逝,而是那位国朝最年轻的总督。 “朕简拔于微末,三年间官至二品总督,国朝设督以来最年少的一人。他居然还怨怼了?!” 随着皇帝的声音发冷,王承恩微微缩了下脖子。 关于那个年轻人的诸般种种从崇祯的脑海流过。 抚流民练民壮,克蕲州复咸宁,携民十万守西北,平定甘南三部、灭国和硕特,五千骑兵压得七十万闯军不敢正视,纵横江南数载的革左六营被此人一战而灭,旋即一日而下南京。 这等功绩,放在以前便是与国同享的世袭国公,亦或最为清贵的太傅太保也是给得的。 可偏偏那人却只有二十二岁! 当初在论定恩裳时,崇祯已经定论加封张守言为太子少傅,晋武陵侯,但全程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延儒,却在最后以一言而惊醒了崇祯。 “张守言年方二十有二,正是壮年初及,太子年方十二,相比我等老朽,怕是更喜与张守言相处。以后数十年君臣际遇怕是会羡煞旁人啊。” 这话看着是一句普通的奉承,但落到崇祯的耳中,却如同炸响了一道惊雷。 自从上次吐血昏迷之后,崇祯的心里就挂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朱慈烺的成长。 张守言二十二岁已经封疆,再过几年会到什么程度? 万一他有不测,满朝上下谁能压得住青春壮年的张守言?! 天下人幸甚周公旦,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君王打心眼里喜欢周公旦这样的人物。 就以崇祯的观察,张守言绝对做不来周公旦,好的一点就是第二个霍光和张居正,次一些的话化身操莽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崇祯在最后选择了压制张守言,让其蹉跎几年。 同时这也是皇帝对张守言心性的试探。 可张守言却毫不犹豫的反手给了自己的君王一个难堪。 骆养性带着上千万两银子困在南京动弹不得,国丈被其羞辱拦在南京城外不得入城。 “狂悖!” 崇祯的语气愈发寒冷。 “跋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这是飘飘然忘乎所以了么!” 眼前飘飞的白稠干扰到了皇帝的视线。 崇祯轻轻捏住白稠的一角,脑中又想到了田妃生前的苦苦哀求,心中的主意已经坚定了起来。 贵妃刚走,他不能让人看轻了田家人。 “臣以为不妥!” 崇祯吃惊的看着出言发对的人,竟是首辅周延儒。 “周相且说无妨。” “陛下以张守言为孙传庭之贰,本意是为增强孙督麾下实力,但孙张不合,兼之张守言年轻气盛,怕是于剿贼军略无益。” “老臣以为,不如将张守言麾下马队编入秦军,而张守言另派他处为上。” 见崇祯皇帝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近日颇得帝心的陈演急忙出声显示存在。 “张守言之过,臣以为这心存怨怼、狂悖无礼、跋扈无端中,仅跋扈之事好论,其余罪名却不太好明论,臣意不如再议一二?” 听了陈演的进言,崇祯的脸皮不由得微微一红。 “心存怨怼”这个罪名是他用惯了,比如孙传庭上次入狱就是因为崇祯怀疑孙借眼疾告老是不满自己的决断。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若是厚赏了张守言的战功,再用“心存怨怼”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罪名。 可满朝内外都知道这次是朝廷刻意压制了张守言,薄赏了功臣。 若是再用“心存怨怼”这个罪名论罪,怕是天下人都会说朝廷办事不地道。 老板克扣奖金,还不准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南京分公司的员工发发牢骚? 各处带兵督抚、领兵将领的心怕是会寒得透彻。 至于“狂悖无礼”这个罪名也不好用,因为张守言狂悖无礼的对象虽是国丈,但是国丈去南京干什么的? 弹劾田某选美媚上的折子已经堆满了几个箩筐,其中不乏为张守言大声叫好的人。 天下板荡之际,皇帝都带头在内衣上打补丁,满朝共济困时,结果田某却私下去南方给皇帝选美?! ! 在政治上,田某是绝对错误的,科道在听闻这事之后差点没疯了去。 所以张守言“狂悖无礼”的罪名也不能定,否则大家会以为皇帝处置张守言是因为他坏了皇帝的“好事”。 以此罪名论张守言,是给其做宣传,张某耿直之臣的人设板上钉钉没了跑。 “若只以跋扈无端而论,怕是弱了一些。” 谢升摸了摸胡子,也觉得有些头疼,“朝中跋扈的督抚比比皆是,此例若开,怕是督抚们俱惶然。” 皇帝不满的拉下了脸,敢情所有无须证据的罪名都不好用在张守言的身上? 内阁里能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周延儒。 周延儒迎着皇帝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 “督师侯徇,因其子涉贼事已然罢黜,臣推荐孙督代之。” 崇祯点点头,这个人选是应有之意,但难道要让张守言去接任三边? “三边?不妥!”陈演摇头反对,“这等于是不降反升,而且以张守言的脾气,与孙督之间怕是。” 周延儒看了陈演一眼,澹澹说了一句:“陕西行都司转任三边,陕西行都司巡抚也就空了出来?” 谢升眼睛一亮:“好办法,陕西行都司兵马已经被抽调一空,如今闲得不能再闲,把他那马军抽调往西安也是名正言顺。他与孙督之间隔着三边总督,两下也凑不到一块。” “那降职罪名如何定论?” 周延儒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睛。 “其父母早殇,故以叔父承家业,张守言在叔丧后承继家业,服丧不及半年便参加乡试,寻个御史参他一本就是了。” 皇帝满意的颔首,如此最好。 这个罪名操作起来,可轻可重,待张守言上表自辩,只须吏部堪核去职,自己再下旨慰留夺情,一切都水到渠成。 既教训了张守言,又让他感念皇恩,还可将其手中马队收归三边。 此议一箭三凋,果然不愧朕看重的首辅! 第九十九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加一更) 宝蓝色的车马慢慢驶入武陵伯府。 伯夫人刘氏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脸色却不太好看。 她刚刚从娘家回来,整整半日父亲居然没有见她。 刘氏忧心不是因为父亲的无情,而是担忧父亲举动中蕴含的深意。 “陕西行都司、张氏二叔”,这是兄长送她出门时小声说的,。 很显然她的夫君即将丢掉凤阳总督的职位,从正二品被贬两级,再次前往西陲。 回到房中,刘锦绮叫退了身边所有人。 对着窗户发了一会呆,刘氏忽然怔怔的落下了泪来。 贬往西陲,对于别人或是祸事,但对于她那位夫君来说,怕不是正中下怀。 她此刻脑子里转的是,丈夫通过卢小三带给她的一封家书。 家书里只有一首丈夫在在西北时写给她的五言长诗。 其中两句正反复折磨着她的神经。 “行歌出塞短,明月入关寒。” “携去望沧海,与梦到蓬来。” 作为文青少女,刘锦绮看到这两句时当即便大惊失色。 别人看了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刘锦绮却看出了极大的问题。 “行歌出塞短”和“携去望沧海”这两句里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人,而此人则是历朝皇帝的大忌。 “与梦到蓬来”字面意思是要与自己一起梦向蓬来仙岛,长久不弃。 可深入想想却让她寒之彻骨,史上梦蓬来的还能有谁? 刘锦绮暗中哭泣了好几次。 想她一个堂堂忠义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一个。 她当时就把那信烧了,人前也从不提那首诗。 “给锦衣卫好看,又给国丈没脸,你倒是得了愿,”刘锦绮抹去了眼泪,心里有些惶然,“我和两个妹妹该怎么办?” 思绪片刻,刘氏拿起笔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最后都觉着不行,全部在蜡烛上烧了,纸灰都倒入了恭桶里。 闭目想了想,刘锦绮让红叶找来一把团扇,又取了针线在扇面上绣了几条柳枝,柳枝下面是一对交颈鸳鸯。 她让人包了这把团扇和一封简短的问候书信,走了衙门的门路加急往南方寄去。 “信里写了什么?” “回皇爷的话,就几句家常话和小夫妻思念的话儿,锦衣卫的老手们都看了一遍,应是没有暗语的。” “还有一把团扇?” 崇祯想了一想,东西寄到南京也是在八月,是扇子正当用的时候,也应该不是隐喻。 “回皇爷的话,团扇上绣了柳树下一对交颈鸳鸯,这团扇和鸳鸯,怕是刘氏想丈夫了。” 崇祯点点头,便把这事放开。 御史对张守言的弹劾已经到了禁中,他把弹章留中。 第二日,又有四位御史联名弹劾张守言,他这才选择让吏部开始复核。 不过这一圈下来,常来宫里走动的刘理顺肯定已经得知了消息。 “刘理顺,朕还是信得过的,这封信怕不是他授意刘氏去安抚张守言的。” 王承恩小心的回答。 “刘大人是皇爷钦点的耆老状元,心里自然是向着皇爷的。” “对了,下面有报说刘氏在京城作些什么没有?” 王承恩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内容,这才回复。 “回皇爷的话,刘氏这些日子一直在带着张守言的两个妹妹四处走动。之前是为张守言亲妹相看人家,后来皇后娘娘要了张家二姑娘的八字去,刘氏就熄了给张二姑娘寻人家的念头。倒是听说又在给张守言的从妹张三姑娘相看了起来。” “哦?” 崇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次女坤兴公主媺娖,今年已经十二,前段日子皇后似乎为她选了好几个勋贵人家的玩伴兼同窗,其中似乎就有张家三姑娘。 他似乎有点印象,长得挺白净的一个女孩儿。 崇祯晓得自己的皇后是个颜控,给女儿找的伴读肯定姿色不俗。 “多大了?” “回皇爷的话,张三姑娘今年三月满了十四。” 崇祯忽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直接往皇后的寝宫行去。 “太子已经十三,似乎到了该筹备的时候。便是正位不行,一个选侍朕倒不会吝啬赏下去。就看他张信之能不能守得住本心了。” 王承恩笑着奉承:“张家人口单薄,上头没有正经的长辈,算起来就刘大人一个老丈人。有刘大人教导着,应该差不了。” 崇祯脚步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一笑。 “朕给刘理顺找了一个麻烦女婿,说起来朕倒觉着亏了他不少。大伴,你说刘理顺一个正五品教训从二品的女婿,会不会有些吃亏?” 王承恩笑着凑趣。 “奴婢想着,那场面一定精彩。” “着翰林学士刘理顺,晋升太子宾客兼詹事府少詹事,从后日开始给太子授课。” 王承恩心中一凛,这才知道皇爷心里其实把张守言的事看得极重。 翰林学士超擢任用确有先例,但从正五品连升四级到正三品东宫宾客的,却极为少见。 “可惜孙传庭太老,洪承畴战殇(明廷以为的,还不知他投敌了),否则朕用人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崇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方,眼色晦暗不明。 刘锦绮的银子给的足,这通过通政司夹带的信件也就传递得快。 可惜大明为了节约而解雇了大部分的邮递员,南北传信从此麻烦了很多,更惹得一位李姓邮递员直接与大明最后来了一记玉石俱焚。 张守言收到夫人的信包是在三日之后。 “信里没什么奥妙,”张守言放下了书信,又把玩起了这柄团扇。 “难道真是夫人想念我了?” 张守言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刘锦绮虽然文青了一些,但却不是普通女子,所以这把团扇。 “嗯,鸳鸯?” 张守言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锦绮不是从小就不喜欢鸟雀么?嫁衣、首饰上半点鸟雀的影子都没有,向来只爱连理枝、双飞蝶,怎会绣了一对鸳鸯?” 鸳鸯、杨柳? 张守言正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董小宛忍不住带着酸味剜了他一眼。 “夫人是指【羌笛何须怨(鸳)杨柳】,爷怎么今日傻了?” 张守言恍然大悟:“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陕西行都司!” “怎么会忽然降了爷两品?”陈圆圆不忿起来,“那些银子运不走,是他姓骆的没本事,怎么还怨到爷身上来了?照我说,就不该让这么多银子出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董小宛拿起刘锦绮的信也仔细看了两遍,不解的摇摇头:“夫人就是没说,爷是什么罪名?只降了两品,也应该不是什么大罪过。” “呵呵,你们啊,夫人来信里已经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你们却看不明白。” 张守言拿过了刘锦绮的信,指了指几处与董小宛、陈圆圆看。 “夫人说了堂妹的婚事,一连问了我三户人家如何,所以这罪过怕是从小妹身上来的。” “三姑娘身上?” 董小宛和陈圆圆都不解起来,若是二姑娘张月杏惹了事她们还信上三分,可张雪梅素来文静,怎么可能惹出让堂兄贬官的麻烦来。 “不是雪梅,怕是为二叔服丧的事,孝道有亏,这种事向来可大可小,取决权完全在皇帝手里,我猜吏部堪核的文书怕是不日就要到了。” “那爷准备上书自辩?” “辩个鬼,”张守言冷笑一声,“皇帝等不到我的自辩折子的,大明的官我正好做腻味了。” “宝儿,” 正在外面听墙根的甘宝儿下意识的大声应了一句。 张守言笑骂道:“别听墙根了,从今日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回一趟武陵祭祖,然后直接回临桃。” 董小宛有些失望:“不该是回苏州么?” 陈圆圆捂嘴大笑:“姐姐却是个傻子,爷早把我们的籍贯户凭改在临桃了,你我如今都是秦地人呢!” 第一百章 动心的邀请 “主公,从革左六营所缴获的马匹一共有四千六百多,加上这段时间的征集,已经凑足了五千之数。从降贼里选出的五千人都能骑马,如今都在贺金山的手下。” 庞功平看了身旁的贺金山一眼,示意他上前回话。 “小的,贺金山给老爷请安。” “起来,”张守言安心受了这个“贺金山”的全礼,眼前这个矮短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下落不明”左金王——贺锦。 被张守言擒获后他选择了改名归降,如今统领着由革左六营流贼降军改编成的五千马军。 “后日一早,你便打着我本部的旗号北上,从南阳直接入关去寻孙传庭。记着凡事不要冲动,多跟孙传庭帐下的将领学学运动战的本事。” 贺金山(贺锦)笑道:“老爷放心,小的明白,打仗拿饷都要吃软不吃硬。” “对,就是这个理,”张守言指着贺金山对亲卫诸将笑道,“这果然是个明白人。” “主公,那我们怎么走?献贼到了江北,占领了庐州,杀了知府郑履祥,如今又兵进无为和庐江,还在巢湖练水军。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魏驴子嘿嘿笑着问,“不然咱们杀回江北给他来一刀。” “用不着我们了,”张守言将折扇一收,指着北方道,“京营黄得功部已经到了凤阳,还有刘良左部协助。黄部有马军五千,两家合力兵力超过一万四千,击败张献忠绰绰有余。” “庞功平。” “末将在。” “我西行祭祖期间,你为带队主将,跟在贺金山部之后。待进入南阳之后,贺金山部北上西安,你率队走商南,然后过草原旧道回临桃。” “得令!” “诸人记得控制军中情绪,免得坏了我明日的那场大戏!” 亲卫诸将轰然应诺。 兵部调兵的文书比吏部的文书早了两日,这是针对张守言下的菜。 张守言在猜到朝廷的“夺军”之计后,立即把五千亲骑开出了城外,与流贼俘虏营驻在一处。 又遣贺金山和潘和尚从降贼里挑出五千人组建了一支“骑兵”。 南京武库储备在徐弘基、革左六营手里转了一圈后都落在了张守言的手里,故而这支马军的装备在明军中也堪称豪华,仅棉甲就超过三千。 前来“夺军”的兵部主事郞千崧在见到这支“雄壮”马军之后,也不由大为惊叹。 但尴尬的是,张守言名下的五千骑兵,有两千是“客军”,另外三千一直是民壮编制,朝廷一厘饷银都没有发过,领兵将领都还是张守言的家丁头目。 吃了没有名册的亏,郞千崧看到两千多“草原人”打扮的马军,便信以为真。 张守言很配合的交出了“兵权”,闭门不出等着吏部的文书到来。 这让一直悬着心的南京六部和骆养性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问题又出现了,因为张献忠突袭江北,江北诸军已经被张守言遣回了江北防御。 南京城四周唯一可以调动的就只有这五千人。 骆养性要求郞千崧帮忙驱散围困锦衣卫驻地的士子和百姓,但偏偏郞千崧却调动不了这五千马军。 贺金山、潘和尚轮番找着郞千崧要银子。 之前民壮们的饷银、客军的雇佣费和如今的开拔银子,多多少少加起来超过十万贯。 郞千崧出京之时,兵部倒是勒紧裤腰带筹措了三万两银子给他。 但落到他手里的最后只剩下三千多两杂色银子和铜钱,甚至一部分还是私铸的铁钱,其余两万多贯变成了七千余贯比厕筹还不如的新发宝钞。 郞千崧孝敬了一圈,再自己落一些,手里能拿出来的就剩下一千贯杂色银子和两千贯宝钞。 兵部官员向来看不起地方兵将,往日更是被各地军将当祖宗一样伺候着,郞千崧被以为只要自己发一回火,就能把这五千人唬住。 可惜这五千马军从将领到兵士全是悍贼出身,一言不合就冲进南京城围了郞千崧的住所,整日喊着要银子。 贺金山来张守言府上聚会,潘和尚则带着三百人围住了郞千崧的住所轮流鼓噪。 到了晚间又该换成贺金山去郞千崧住所外面坐镇。 张守言的用意,就是不让郞千崧有机会前往城外的军营,从而发现这五千人不对劲。 “郞千崧派人向南京六部求助,可南京六部也说没有银子,分明咱们才给了应天府九十万两安民费。可不是睁着眼说瞎话?” 卞勇笑得很开心,他从做马贼起到被张守言降服,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这个朝廷,巴不得多看几回朝廷官员们的笑话。 庞功平笑眯眯的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呵呵,南京六部也在盯着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如果让那些银子离开了南京,最不好受的就是这些南京的官儿们。你看着,这些士子百姓后面怕不就连着南京各部各衙门的官员。南京城里的衙役少说有一两千人,可你看看每日去给锦衣卫看场的最多不超过二十。” 几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张府,只有近卫亲将魏驴子留了下来。 方才大家聊得高兴,知道更多详情的魏驴子一直压抑自己不出声。 待这些人刚刚出门,魏驴子这才忍不住对着张守言笑了起来。 “主公,这事还真得亏了甘老四和潘和尚。杀了骆养性怕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南镇抚司满城的力士、小旗都被流贼来了一个一网打尽,弄得如今人手捉襟见肘。话说,您是怎么知道南镇抚司的名册箱子居然藏在一家不起眼的当铺里?” 张守言懒得回答魏驴子的这个问题,反正驴子只是习惯性口嗨,能让他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他。 他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了前几日黄彪从西北发来的一封电报上。 “叶尔羌出奇兵平定了阿克塞,如今正与准噶尔主力在哈密对峙。几日前阿卜杜拉哈汗向盟友张守言、第悉藏巴汗发出了邀请,准备联合盟友一举歼灭巴图尔珲的主力,平定天山北麓。” 对于张守言来说,回复阿卜杜拉哈汗的时间还很充裕,他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阿卜杜拉哈汗向两位盟友承诺,消灭准噶尔部后,张守言将获得安定卫以北、敦煌以东的全部领土,而第悉藏巴汗将获得曲先卫和阿端卫的广阔地区。 其实就是把原明初的哈密等卫所一分为三。 虽然看上去阿卜杜拉哈汗独占天山北麓,显得张守言很吃亏,但是张守言却已经动了心。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因为在获取敦煌等地之后,西海与漠南蒙古的交通就打通了。 而漠南蒙古正是张守言下一个征服的对象! 第一百零一章 辞 瞻园是当年太祖赏赐徐达的园子,经过魏国公府多年的经营,已具江宁名园气质。 只是魏国公府产业如今都没入了官中,瞻园自然也成了南京官场新好之地。 这一日,沉寂月余得瞻园再次热闹了起来。 南京六部官员在此设宴接待从北京而来的礼部侍郎杨汝成,为其接风洗尘。 席中邀了凤阳总督、武陵伯张守言坐右首,却请杨汝成坐了左首。 杨汝成坦然而坐,浑然不把正二品的凤阳总督放在眼中。 南京群官都已经收到了北边的消息,知道杨汝成是携旨而来,为了就是罢了张守言的总督。故而无人感到诧异,反而对杨汝成刻意巴结,语多奉承。 满堂官员无一人敢于靠近张守言,虽然张守言笑容澹然,似乎毫不在意。 更奇怪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也派了一位陈性指挥和郎主事同时与会。 张守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郎主事和那名锦衣卫指挥一眼,他已经听说在某些人的斡旋下,骆养性终于松了口,借出了六万贯与郎主事,总算稳住了那五千“马军”。 在杨汝成的下首有个富态老者正一脸凶狠的盯着张守言,只看模样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用猜,此人定是刚刚被皇帝下旨申饬并停职的先国丈田弘遇。 张守言觉得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是个事,便笑得很开心的对老田举杯,还眨了眨眼睛。 差点把老头的肺给气得咳出来。 席上在关注张守言一举一动的,正是南京的几个主事人和杨汝成这个主客。 杨汝成见张守言神态轻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怀里那封吏部的文书效用弱了三分。 加上这宴是为自己而设,一股怒气勃然而生。 杨汝成看着张守言嘿然冷笑,把满堂人员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张守言的身上。 而席间多歌舞,张守言争看得入神。 不得不说,田弘遇的办事效率很高,他昨日进城之后,立即把秦淮河筛了一遍。 寇家世代娼门,寇白门被南京教坊司指派了来瞻园伺候,此刻正在厅中抚琴。 而因家境衰落,带着妹妹上画舫为歌姬的卞玉京竟被田家家奴强行掳来。 这位替代了董小宛留下的花魁之位的女子,正在厅中起舞。 而在杨汝成的身侧,有一位满身书卷气的男装丽人在替他夹菜。 杨侍郎在男装丽人手里吃了一口酒,看着脸色微红的美人,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受之兄(钱谦益),果然好艳福!难得有如此佳人,有情有义。” 杨汝成把目光传向了张守言。 “牧斋公游寄山水,已经多年不曾招惹政务,怎么只因为贼人胁迫造谣,就把他也拿了?江左文豪,在张督眼中难道就如此低贱?张督莫非以为可以杜绝天下人的眼和嘴么!” 张守言澹澹看了杨汝成一眼,眼中鄙视和轻蔑毫无保留的让对方和坐在杨汝成身边的男装丽人看了个真真切切。 一降闯贼,二降满清,浑身加起来都没三两骨头的杨某人也敢在他面前演什么“大义凌然”。 “钱谦益如何,那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杨侍郎还是规矩一些的好。” 训完杨汝成,张守言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那位书卷气极浓的男装丽人,想来这位美人应该就是甘宝儿一直没有捉到的柳如是了。 夹枪带棒的“规矩”两字一出口,堂中人都微微变色,这是一语双关的在说杨汝成无礼,面对总督居然敢安坐左首。 他们都没想到,张守言居然如此头铁,到这个时候了还敢招惹杨汝成! “呵呵呵呵,”杨汝成指着张守言笑了起来,“也罢,择日不如赶日,杨某做完了差事才好安坐此位,免得被小人参上一本。” 杨汝成从袖袋里抽出一封文书来,对着张守言晃了一晃。 “张守言孝道有亏,叔毙不服而举,内阁议定去职还乡补制,上有朱批。” “张大人的自辩折子还请快些写好,莫耽误了本官返程的时辰。” “那现在不知某到底是规矩还是不规矩?” 张守言微微澹然一笑,单手把自己乌纱帽摘了下来,随意的扔在了席上,又一伸手利落的把大红官袍脱下,揉成一团也扔在席上。 满堂人都被他这举动震惊的无以复加。 张守言长身而起,从身后朝鲁手中结过了几枚官印,随手压在官袍上。 “杨大人现在就可以回京复命,劳烦杨大人替张某回复陛下和内阁诸位相爷。张某孝道有亏,不敢再卷念官位,自今日起便回乡祭祖读书去也!” 众人见他居然在官袍内穿有常服,显然是早有准备,一时绷住,无人出声。 只有田弘遇大喜:“你如今不是官身,那却是大便宜!少时叫你府中二妾各自准备,本官晚些时候令人去取。” 张守言笑吟吟的走到田弘遇的桌前,忽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其从桌后扯到了厅中来。 随着狠狠的一记耳光打下,田弘遇顿时蒙了。 “今日且替江宁苦命的女儿家好好教训你一回!” 说完又是两脚踢在田弘遇的身上。田弘遇一边叫痛一边大呼:“反了反了!真真是反了!” 群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架。 杨汝成的怒火骤然爆发:“张守言,你狂悖跋扈,是非人臣也!” “杨大人不如过来,也和张某聊聊?!” 看着张守言笑嘻嘻的想走过来,杨汝成急忙叫道:“块拦住这人!” 有机灵的官员大呼:“快来几个人,张大人气急迷了心窍,再去唤医官来!” 当着锦衣卫的面打了国丈,锦衣卫指挥陈尚自然不能不管,他见张守言笑着就要离开,当即起身拦住了去路。 “张大人,皇亲不是这么好打的,还是先跟着下官走一遭得好!” 近两米身高的朝鲁狞笑着上前,把陈尚堵在一边。 陈尚冷笑一声,从不离身的绣春刀当即出鞘,指向了身材高大的朝鲁。 “张大人,还是叫你的随从识趣些让开,某这绣春刀可没长眼,杀了他可没处后悔去!” 张守言正眼都不给陈尚一个,笑着拍了拍朝鲁的肩膀。 “朝鲁,让他杀。” 朝鲁兴奋的点点头,把身后背着的巨大琴盒取下,从琴盒里取出了一把钛合金刀身、高碳锰钢刃口的五尺巨刀来。 朝鲁一脸憨像的冲脸色大变的陈尚招招手:“你过来,我让你杀!” “郎主事!” 杨汝成忽然爆喝了一声,将酒杯勐然投掷于地。 群官都傻了,,这是“掷杯为号”? 张守言虽然犯了浑,但是至于么?! 郎主事施施然起身,伸掌击了三下。 两队兵卒闻声鱼贯而入,闯入了中厅。 郎主事与杨汝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一丝得色在两人心里暗藏。 杨汝成故意挑衅张守言,就是为了刺激他犯浑,而后给张守言加诸新的罪名。 复社和东林必须保证无人可以替代孙传庭的位置,所以张守言必须彻底失去所有的圣卷,最好的结局是死! “来人,请张大人到别院另住,好好冷静冷静!” 郎主事冷声吩咐冲进来的士卒。 张守言看了郎主事一眼,摇摇头失声而笑。 “拿下!” 可惜领头的贺金山毫无动静,对郎主事的命令充耳不闻。 “贺金山!” “吵死了!姓郎的,你他nd又不是领兵的上官,鬼叫个甚?” 郎主事顿时涨红了脸。 张守言一声长笑,领着朝鲁大袖飘飘的往瞻园门口走去。 所过之处,贺金山麾下士卒纷纷跪倒,堂上群官尽露骇然。 一只玉碗在地上摔得粉碎,杨汝成面青如铁。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和厅中,有几道异样的目光锁在了张守言离去的背影上。 手中琴弦变冷,让寇白门勐然转醒,她脸色微赫,急忙收回了自己无礼的目光。 可下一眼,她却发现身边的卞玉京却还在痴痴看着门口。 第一百零二章 没有天理! “臣请斩张守言以震天下不臣!” 崇祯面无表情的看着发出“振聋发聩”之声的陈演,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陛下,此獠不除,恐为天下祸之始也。” 内阁群臣中,周延儒不动声色,谢升暗恨被陈演抢了先机。 崇祯无悲无喜问道:“那卿以为以何等罪名论之?” 陈演不加思索:“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私蓄兵卒,存有二心!” 崇祯无奈的看了陈演一眼:“可有实据?” 陈演思维飞速的转动:“对朝廷革退不满,当厅脱袍辞印,分明是心存怨怼,又私结兵将使不尊上命,当众殴击皇亲,实非人臣所能,请行大辟!” 崇祯摇摇头,陈演虽然贴心,但是嘴里还是大话多了些。 周延儒呵呵一笑,也跟着皇帝一起摇了摇头。 “朝廷革了他的差事,张守言当场脱袍退印是理所应当,他又未将官袍、符印抛掷于地。倒是杨汝城行事不端,行文公事却在席上交付,失了朝廷大臣的气度。” 陈演又道:“他心存怨怼,难道不是众目睽睽?” 这回连谢升都觉得陈演反应太极端了些。 “若是张守言自己辞官,还可用心存怨怼判之,可这是朝廷行文,还有御笔朱批。总不好辞了他,他遵命而行反而有了罪过?” 陈演闻言也是一怔,是了,是皇帝和内阁辞了张守言,他应了文书当然不能算“心存怨怼”。他心中暗恼,也怪这个张守言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上表自辩,主要是表忠心,可张守言这个小年轻倒好,直接应命不干了。 陈演脸皮颇厚,自动跳过这一节,又提到了下一个罪名。 “私结兵将使不尊上命,这个罪名。” 周延儒老奸巨猾,早就看出了陈演对首辅之位的野心,不会放过任何打击他在皇帝心目中形象的机会。 “陈相说笑了,”周延儒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皇帝,调笑起来,“贺金山虽然是降将,但好歹也是个千总,与郞千崧同是六品,而郎某未得兵部符印,哪里能调得动兵马?若是贺金山真的听了郎某的令,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陈演忧心的看了皇帝一眼,心里早把周延儒骂的狗血淋头。 “他当众殴击皇亲,又使亲卫与锦衣卫指挥持刃对抗,锦衣卫呼之到堂却浑然不顾,这不是欺君罔上又是什么?!” “够了!朕乏了,先去着,诸位勿送。” 崇祯皱着眉摆摆手,径直离开了内阁。 几位阁臣急忙起身施礼。 待皇帝离开之后,陈演脸色发红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周延儒施施然也离开了内阁,只剩下谢升一脸古怪的看着陈演不出声。 “尹晋兄,莫不是某说错了什么?” 谢升笑了笑:“发圣今日确有失言之语。那张守言虽然去了官职,可武陵伯的爵位还在,田国丈当面索问勋贵妾室,这是失了大节,还隐隐扯到了陛下清誉。对于田某,陛下恨之还不及,哪里还会去维护他。换做别家勋贵,一样是打了也是白打。” “至于锦衣卫的事,呵呵,区区一个指挥无诏敢持刃拦截国朝伯爵,没被砍死也是他命大。便是骆养性没有得到圣谕,也传唤不了任何勋贵。莫以为张守言年轻气盛,其实处处都留着谨慎。” 谢升最后笑了笑:“说到底,陛下虽恨张守言,但却还舍不得杀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孙传庭出关击败闯贼,平定了中原。只要捷报到京,那张守言的死期也就近了。” 崇祯离开内阁后没有回宫,而是去了上书房。 沉默的皇帝批阅了几份折子,忽然朱笔一停。 “坤宁宫前如何了?” 王承恩急忙上前低声回道。 “皇后娘娘还没发话,那张刘氏还在跪着。” 崇祯面无表情的又看了几份折子。 “张刘氏可有怨言?” “一直恭恭敬敬的跪着,并没有半句话,也没求皇后恩典。就是这八月的天,下头人说刘氏浑身已经湿透了。” 崇祯皱皱眉:“刘大人呢?没来求见?” “回皇爷的话,一个时辰前刘大人来求见过一次,皇爷没见他。他磕了三个头,便去东宫上值。在给太子上完课后,便在家中静坐。” “唉~!” 皇帝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 “刘氏父女都是懂事的,倒是朕这个媒人没有当好,给刘氏寻了一只孽畜做夫君!” 他点了点龙桉上的一碗绿豆汤。 “把汤给皇后送去,刘氏要真是出了事,朕和皇后都要落个刻薄的名声。”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王承恩恭敬的捧了绿豆汤出了上书房,唤过身边伶俐的小太监送去坤宁宫。 “这是皇爷赐皇后的,要稳要快!快去,莫真让那刘氏出了事。” 小太监急忙捧着绿豆汤飞一般的走了。 宫中严禁奔跑,故而很多太监都养出了一身“竞走”的本事,脚步快起来不比小跑慢。 可小太监刚刚到了坤宁宫前,就看见宫前围了一圈人,值守的太医也来了。 小太监心里当即一个咯噔,暗叫不好,但也不敢耽搁,提着食盒飞快的进了坤宁宫。 不多时,皇后身边的女官冷着脸出来。 “把刘氏送出宫去,下次身上不爽利就不要进宫来了!” 几个宫女太监把昏迷的刘锦绮送到了宫门口,等得心急如焚的红叶绿萼急忙上前接住自家夫人。 “武陵伯夫人是因暑症而晕,另需寻个外伤大夫看看膝盖,”太医也不多说,只叮嘱了红叶两句也匆匆离去。 魂不守舍的红叶与绿萼用马车把昏迷不醒的刘锦绮送回了府内。 张月杏两姐妹看了刘锦绮下身,膝盖处透过衣裙的斑斑血迹,哭得肝肠寸断。 在张家姐妹的哭声中,刘锦绮咬着牙醒了过来。 “莫哭,,红叶,去把老爷留下的暑症药水取来,”刘锦绮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吩咐丫鬟去取“藿香正气水”,又拉住了张月杏的手,“妹妹让人锁了大门,从今日起谁也不准出门,便是我娘家来人,,也不得通传。” 张月杏抹了眼泪,点头应下,心中猜到嫂嫂是不想连累了娘家人。 红叶飞跑着取了七八瓶棕色琉璃小瓶来,熟练的用剪刀敲开软盖,将四支倒入盏内扶着刘氏喝下,苦得刘氏一个激灵。 红着眼睛的绿萼匆匆领着一个医婆进来。 “快,看看我们夫人的腿。” 当日下午,武陵伯府的采买卢小三出门买了一回药材,很快北京一处民房内,电波声飞快的响了起来。 湖广常德府,刚刚忙完祭祖事宜,张守言没来得及歇口气。 一脸惶急的甘宝儿拿着一张电报纸匆匆走进了书房。 出自宋代汝窑的孤品茶盏,在墙壁上砸得粉碎。 “大明不亡,没有天理!” 第一百零三章 报复 “在常德住了有七八日,期间换了旧日的僧侣模样四处乱转,九月初六便动身往四川走,说是要走川边进藏地去见什么活佛,锦衣卫的人一直在跟着。” 正在看书的崇祯脸色慢慢转寒:“第悉藏巴汗得了他的大恩惠,他入藏怕当是宾至如归啊!?” 手里的《原道》被扔在了桌上,低着头的王承恩正好看到了皇爷在看的那一页。 “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告诉骆养性,张守言若至川西,即刻锁拿。”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皇爷,那京城里的,刘大人那边。” “届时,准刘氏并张家二女出家为尼就是了。” “皇爷到底是顾着刘大人。” 崇祯又拿起孙传庭的奏章仔细查阅,最后愤愤的将桌子一拍。 “朕顶着天下人的骂名,收了那一千多万的银子,将三百万两解到西安,可孙传庭却只收到了二十七万两!层层克扣、层层克扣,他们难道当朕是死的!孙传庭出关与贼决战也是一拖再拖,大明社稷还经得起他们几番折腾?!” 王承恩不敢插嘴,其实他心里明白,那一千多万两还没进京就剩下了个整数。 四百万两入了大内,小半个月过去如今还剩二百万两,但是户部那边的六百万两最多还剩下两百万不到。 大家都清楚,只是出于不同的目的都瞒着皇爷一个人而已。 例如正牌子国丈嘉定伯周奎,一连好些天都递牌子进宫见皇后,死皮赖脸的从皇后手里借走了三十万两,说是要补亏空。 补个屁的亏空,也就皇爷和皇后不知道,如今的周府可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富人家。 再加上宗人府和破落的宗室们围着哭穷,不堪其扰的皇后这几天叫了几次太医。 给孙传庭剿贼练军的银子,大内出了一百万、户部出了另外两百万。 其实还没出北京城,这些银子就没了一半! 能有二十七万两到了孙传庭的手里,这已经是东林复社集体的大力支持。 本着天下板荡、国朝有难的出发点,大家都少拿了许多。 王承恩正胡思乱想。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爷,周相与内阁群臣来了,说是有江南急报。” “江南急报?” 怒气未平的崇祯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快传!” 崇祯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周延儒一脸惶急的模样。 “陛下,”内阁群相纷纷跪倒,周延儒唉声道,“江南急报,九月初三,苏州织工暴乱,逃入太湖的刘保部趁机再次兴兵,已经已经破了苏州,如今正在围攻松江府。” 崇祯闻言一怔,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苏松常是朝廷财赋重地,也是米粮物资的重要商贸区域,若是失去了苏松常三府,就算朝廷手里有银子也花不出去多少! 陈演硬着头皮接着周延儒的话上奏。 “今秋的江南漕粮被刘保部一把火烧了。” 这才是周延儒也感到惶急的真正原因,这意味着北京城秋后就要断粮! “陛下~!快,传太医~!” “皇爷,您醒醒,您快醒醒啊!” 就在张刘氏在坤宁宫前晕倒两日后,苏州城内便发生了内乱。 刘保的“忠犬”——二当家甘老四策划了一切。 九月初三凌晨,一群来历不明的“织工”主动举事打开了苏州城门。 上万流贼杀入了苏州城内,火光四起。 在占据苏州之后,于南京一役中元气大伤的刘保部再次迅速壮大起来。 刘保部与别处流贼军不同,三当家杜三瓢麾下的老神棍提出了一条建议。 刘保军不但烧毁了士绅家的借条身契,还将苏州的田地分给手下和百姓,这让刘保部的实力和战力在数天之内成几何形的上涨。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驻守江南重地的卫所几乎不堪一击,就连很多卫所兵也纷纷闻讯逃亡投奔刘保。 人老成精的周延儒相信,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但却从来没有人把这事算到张守言的头上去。 张刘氏晕倒的消息,千里飞马传报到湖广也需要三日,再到太湖又要三两日,所以根本没人把这事往张守言身上想。 苏州被贼的消息在京城扩散开,身子恢复了一些的刘锦绮却下意识的再次封闭了府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似乎与他丈夫有所关联。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刘锦绮并不是自作聪明的人,种种蛛丝马迹让她有足够的把握相信,他丈夫在北京还有其他的手下在,更有一种很神奇的传讯方式。 她记得封门之后,当日只有卢小三出过府,而卢小三的父亲卢五亩也不知在西北做些什么?这都是她丈夫的亲信。 “去把卢小三叫来。” 川边山区,三百多人马正沿着山路往西方前进。 看着手里的电报,张守言有些哭笑不得。 卢小三果然不是自己夫人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她拿捏住了要害,替夫人给自己传了一封电报过来。 “幸亏这孩子没有蠢到把府外的那组人说出来。” 魏驴子打马跑了过来。 “主公,那起子尾巴已经收拾干净了,您看俺找到了啥?” 魏驴子找到的是一张锦衣卫特有的驾贴。 “张守言若入川西,当即锁拿,生死勿论?” 张守言轻笑一声,随手将锦衣卫驾贴撕碎,扔进了脚下的深谷中。 “宝儿,给西安府里发报,让贺金山和潘和尚动起来,这样夫人那边才能安稳,只要我没喊出那个反字,顾忌中原战事的成败,皇帝便不敢动她们。” 甘宝儿脆生生的应了,接着又问。 “若是孙老头输了,潘叔他们把五千马队赔光,那夫人和两位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傻妞,”张守言摸了一把甘宝儿的下巴,“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反而会更加看重夫人她们,估计还指望着爷给朝廷借些藏兵或西海兵去救急呢。” “对了,爷,”甘宝儿想起了一件事,“派给俺爹的那组人发来消息,说是已经攻下了松江府。刘保那个憨货居然称了王,唤做新吴王,还给了俺爹一个大将军做。昨日史可法进逼苏州外围,被杜三瓢水军击败,俺爹他们已经彻底切断了运河。” “爷,要是以后有人欺负奴,您会不会像帮夫人出气一样,也帮奴出气啊?” 张守言皱皱眉。 “好好的,你自称俺就是了,学着她们两个的奴啊奴的干什么?” 甘宝儿咬咬手指头。 “可陈姐姐说爷喜欢啊!” 第一百零四章 反卫拉特联军 “联军已经攻克了帖尔谷,绕过沙漠又包围了药王滩。流经柴达木西部的阿真川流域基本落入了联军的手里。” “游牧在这一片的杜尔特人部族和土尔扈特部正在往北方的普儿丁大幅撤离。” “卫拉特四部正在往哈密一线集合兵力,估计最后会超过三到四万人。” 张守言刚刚从雪区南边绕到西海,便遇到了在这里等候的黄彪等人。 老谷子这段时间与叶尔羌那边联系不断,正在给张守言汇报战事的进展。 对着沙盘看了一会,张守言回忆对应着自己在现代查到的资料。 帖尔谷也就是明初所建的阿端卫所在地,与曲先卫隔着流经柴达木沙漠西部的阿真川。 至于药王滩正是原曲先卫的卫所所在。 “如此说来,卫拉特人已经放弃了昆仑山北麓肥美的草场,甚至越过了柴达木沙漠和阿尔金山,直接退到了普儿丁,也就是原大明的安定卫所在。” 老谷子指着地图道:“主公,其实还有部分土尔扈特人在药王滩固守。” “哦,居然还在固守?他们有多少人,阿卜杜拉哈汗又有多少兵力?” “土尔扈特部大约有三千人躲在城里,叶尔羌汗国发动了倾国之兵约有三万七千人,加上第悉藏巴汗的一万二千藏兵和阿克塞附属部族,围城总兵力超过五万。” “到现在已经联军围城半个月,却一直没能拿下药王滩。” 听到老谷子的详细汇报,张守言微微吃了一惊。 “五万对三千,半个月都啃不动,难道药王滩是座坚城?” “主公,药王滩也就比龙耆城大一些,并非什么坚城。联军拿不下来,是因为这里的地势太过险要。” “您看,药王滩所处区域是一片高地草场,而这片高地四周几乎全是沙漠,只有西北角有个出口,但这条路与南方的联系也被阿尔金山阻断。” “所以要攻击药王滩,只能从帖尔谷往东北出发,途经百里沙漠才能抵达药王滩。联军的补给跟不上,只能靠人命去填壕沟。九日前,阿卜杜拉哈汗不得不选择退兵回到了帖尔谷修整,三日前的消息,联军在补给完毕后再次开始穿越沙漠,前往药王滩。” 待老谷子介绍完,赵火头又接了一句。 “阿卜杜拉哈汗的使者再次来到了西海,希望我们出兵直接攻击普儿丁,并截断阿尔金山北段退路,迫使固守药王滩的土尔扈特人北逃。” 张守言知道叶尔羌攻击哈密有两条进军路线,第一条路线行军最是简单,从吐鲁番出兵东进哈密,沿途大部分都是草原和平地。 这条路虽然易行,但却容易遭到卫拉特人从北边的突袭。 第二条路便是从叶尔羌腹地出兵,经昆仑山下的雅令阔,再从昆仑山西段山脚进入柴达木地区,然后一路北上。 这条进军路线比第一条远了近两倍,但是却更加靠近第悉藏巴汗和张守言两个盟友的地盘。 按照叶尔羌的计划,大军在抵达帖尔谷之前三家就能合兵一处。 而且沿着这条路线攻击,东、南、西三面都是盟友的势力范围,根本不怕准噶尔人南下救援。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只不过张守言因为处理中原的事没在西海,导致会盟的暂时只有两家,好在另外两家也表示了一定的理解。 毕竟中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连更西方的哈萨克人都知道了。 按照阿卜杜拉哈汗建议的进军路线,张守言的手指顺着沙盘上的地形一路西进,出了西海就是哈拉湖。 哈拉湖位于乌兰达坂山脉东脚,而乌兰达坂山从西至东拦住了南北之间的交通。 顺着乌兰达坂山北边的哈尔腾鄂勒河一路西进,便能抵达位于一片海子北侧的普儿丁,也就是原安定卫的卫所城。 安定卫城是嘉峪关外的一座帐城,分为前后两城,前城为帐居地,后城落在当金山口内,险要异常。 此地汉胡杂居,人口数万,于正德年间被蒙古人夺走。 崇祯十四年,卫拉特人中的杜尔特部占据了这里。 安定卫城的南边是一片海子,北方是当金山口。 而当金山口则是东西走向的乌兰达坂山与南北走向的阿尔金山的交汇点。 从柴达木地区出发攻击哈密,这里是必经之处。 当金山口也是三家约定的张守言与第悉藏巴汗地盘的交界处,这是张守言必须拿到手的地方。 南边的当金山口(安定卫)、西边的敦煌和东北方向的沙洲是张守言这次约定分地的三个防御节点,少了任何一处他都立不住脚。 “安定卫前城好夺,但当金山口则是个大麻烦。老谷子,探到了什么?” 老谷子显然早有准备:“安定卫城人口皆在海子边上,山口守军不超过一千,除了地势险要之外,还有一桩麻烦事。正德年间安定卫有炮七门,如今都在当金山口放着,前些日子杜尔特人试炮,炸了两门,还剩下五门可用。那炮不大也不远,可偏偏把前城都罩住了。” “山口地窄,很难并行十人,又居高临下,我们若是强攻,死伤怕是不少!” “还不见得能攻下来!” 张守言笑着把老谷子藏着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他们有炮,我们也有炮,这点叫下面的人放心。” “来,都说说看,如今军伍整顿得如何?” 张守言带领五千亲骑离开西海时,西海、甘南所部兵力还有两万五千人。 在张守言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按照张守言定下的章程,赵火头从西海各部抽调青壮混入军中,先后扩充喀尔喀、土默特、和硕特士兵共计八千人。 朝廷抽调陕西行都司兵马东进西安,可缺银少粮的状况,让大部分卫所兵都不愿意去中原与闯贼搏命,从而引发了一场极大的逃兵潮。 号称十万陕西都司兵,最终抵达西安的只有不到四万。 扣除空额后,实际逃亡的人数超过两万,其中九成的逃兵都拖家带口的南逃到了贵德州。 经过黄彪的筛选,从中选了九千人编入骑兵,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已经初具战力。 如今张守言手下的总兵力高达四万七千人,都是一水的双骑、甚至三骑骑兵。 “下令全军聚集伏俟城,不用去管安定卫,咱们先全军换装了再说!” 众将轰然应诺。 第一百零五章 孔雀明王汗 在南京的巨大收获,使得张守言在现代时空的财富暴涨了数个级数。 这个月来,仅仅是他出手的翡翠玉器,就把整个亚洲的玉器价格打下来了一成之多。 张守言也开始了在国外旅居的日子。 他在现代的位置是在乌兹国,靠近帝国坟场的边境地区。 民生用品的采购自然有国内公司的员工帮他处理,而一些比较敏感的物资在国外则要好处理的多。 比如,克虏伯c64式8架退野战炮。 这种服役于1864年的野战炮,是一门轻型畜力拖拽炮,行动转移极为方便,很适合配置给骑兵集团使用。使用高爆弹射程高达35公里,榴弹则是2公里。 大部分零部件都是从国内采购,然后以工艺品的名义出口到乌兹国,至于另外的炮闩、底火、特制炮弹等都是从隔壁“坟场”获得,价格很便宜。 西海骑兵每个千人队,都设有一个野战炮百人队,拥有5门8架退野战炮、三十匹挽马和十辆加固马车。 全军火炮总数高达两百三十多门。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张守言没有合格的炮兵。 在全军大换装的半个月里,玩命训练的带炮骑兵们,在付出了十二门火炮毁坏,死伤两百多人的代价,终于学会了换炮管和发射,只是每次射击都要靠着充足的弹药一点点的调整弹着点。 反正坟场那边白头鹰扔下的东西太多,就是改成78口径有点麻烦,但也养活了不少坟场手艺人。 曲线和测距工具根本没人会用,跟不说口水沾上大拇指的那种风骚操作。 人在国外,张守言的胆子大了很多。 刚刚收复南京的那会,他就重金找了几个“马甲”,从国内几个工厂明目张胆的大肆进口高碳合金胸甲和全身甲。 这一次大换装,重甲骑兵直接扩充到了一万人,人均三匹战马,其余三万七千人全部换装成了胸甲骑兵,胸甲骑兵的战马也配有皮革马甲。 胸甲骑兵的战甲负重不高,与轻骑兵相差无几,正式替代了传统的轻骑兵。 在三万七千胸甲骑兵中,有两千是老谷子的游骑兵,人人配备了一台大功率对讲机。 这东西张守言根本不怕落到敌方手里,因为对方根本没地方去弄电池,也不可能复制出来。 而作为本时空无法复制的兵种,强弓步骑兵也扩充到了五千人。 极易损坏的小零件组,张守言在现代已经囤积了上百万个。 没有小零件组,就算把刹车钢丝强弓送给别人也无法使用。 叶尔羌和第悉藏巴都知道张守言回到了西海之地,信使几度往来,张守言最终把发兵日期定在了十月中。 作为延期出兵的补偿,张守言送了大批的青稞给联军。 有了这批粮草的支援,阿卜杜拉哈汗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即轮换了一批参战军队,把驻守尹犁河谷的四千留守部队调来,这些部队更习惯在沙漠地区作战。 第悉藏巴汗也增调了五千奴隶兵,准备用人堆下药王滩。 药王滩越难打,第悉藏巴汗却越是喜欢这里。 因为打下药王滩,按照协议,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就算联军最后没能消灭准噶尔,但只有药王滩在手,巴图尔晖也抢不回他占所据的昆仑山北部草原。 对于张守言这个盟友,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也越发觉得可贵和可靠。 在他们看来,张守言提供的粮草是把西海地今年和以前固始汗的库存都捐了出来。 张守言当然没有那样傻,这些青稞确实是固始汗和甘南三部之前的库存。 可惜这些粮食加起来,还不如今年甘南之地青稞产量的一半。 遑论比甘南大了十几倍的西海地。 半年来,张守言花在最新青稞高产品种上的采购费和专利费高得吓人。 高产青稞、稀释化肥、农药、牲畜疫苗和大批低价中成药,这就是张守言在甘南和西海布下的恩泽。 发了疯生长的青稞、几场半途而止的羊瘟、能治疗热症和肠胃病的药丸,让牧民们将张守言视为行走在人间的神灵。 西海甘南之地,几乎每座帐篷里都供奉有张守言的神位。 回到西海之地外出视察时,总有虔诚而感激的牧民爬上来希望亲吻他的脚面。 在控制西海之后,张守言的威名得到了所有牧民和贵族的承认,如钢铁海洋般的铁骑让所有人安心和敬服。 由于他开明的宗教政策,只禁止排他性传教,大喜过望的黄教领袖给张守言送上了“明王汗”的尊号。 而苯教也不甘示弱,宣称张守言是苯教四神在人间的守持尊者。 (其实张守言说服苯教放弃强行转化西海黄教信徒,认同他的宗教政策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四座两米高的纯色玻璃四神凋像,足以让苯教上下可以放弃一切。) 而当张守言把疫病、牲畜瘟疫都拦在了西海之外,又给西海带来了增产的神奇buff,他的尊号里被人们又加进了孔雀二字。 “孔雀明王汗?” 张守言听说之后哭笑不得,说起来他对南亚次大陆还真的没什么兴趣。 “奴家觉得这个尊号挺好的,好歹能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陈圆圆几人在十月初来到了西海边与张守言相聚。 张守言没有想到黄教僧侣居然如此厉害,居然才半个月的功夫就让本来信佛的陈圆圆皈依了黄教。 倒是董小宛不知为何总是欲言又止,眼神里的纠结和担心一日胜过一日。 “爷兵马如此强盛,不知到底有何志向?”一日夜深后,董小宛钻进了他的臂弯,终于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宛儿,心事藏了几日,终于忍不住了么?” “老爷莫再玩笑,奴快愁死了。” 张守言抱着佳人也叹了一口气:“是啊,爷在没决定这么做之前也是日日发愁。” “爷那时愁些什么?” 张守言用手摸上了她的秀发,一直到头顶。 “你说若是爷把头发剃光,只留下一根猪尾巴似的金钱鼠尾,会是个什么样子?” 董小宛想到那个情景当即就打了个冷战:“好丑!” “若是还不能穿我们中原的服饰,必须穿上东奴的衣服呢?” “爷是说,鞑子会占了大明的江山,还逼我们易服剃发?!” “李闯已经尾大不掉,大明上下依旧醉生梦死,从内阁到文人都只顾着从大明身上吸血割肉,积重难返,神仙难救。故而天下之途,早已不在大明,而在李自成与满清之争。” “爷在河南会过李闯,所谓七十万大军爷视之如土鸡瓦犬。你也看到了,西域群雄都是爷的劲敌,却纷纷向满清称臣纳贡。” “故而爷以为最有可能占据天下的便是满清。满清不比蒙元,八旗人数太少,若占天下,十有八九会行剃发易服之事。呵呵,届时以天下大部分人的骨气。” 良久之后,董小宛把脸靠紧了张守言的胸口:“奴信爷,爷的志向就是为了挽救这个天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宛儿说的对也不对呢。” “嗯?” “在你爷我的心中,这天下可不是单指中原一地。” “我张守言的志向从来都是八个字。” “是哪八个字?” “炎黄不死,汉唐归来。” 董小宛忍不住激动的一口咬住了张守言的胳膊:“爷,。” (必须省略,你懂的) 待董小宛沉沉睡去,本该早就睡熟了的陈圆圆忽然睁开眼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是睡了么?” “你们这么闹,奴又不是菩萨,哪里还睡的着?爷,你听我念一段经文听听。” 张守言皱眉:“好好的,你去信什么教?” 陈圆圆娇笑一声:“奴家那比丘尼师傅刚刚传了奴一段密藏双生长寿佛经,爷真的不想听么?” “那是什么鬼?” 陈圆圆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张守言眼睛勐然大亮:“果然是好经文!这个教信得好极妙!” 两人随即用心“参悟”经文,直到天色微明才罢休。 第一百零六章 孔金(三千字一章) 公元1642年,即大明崇祯十五年十月初十。 在大明帝国的中部和西部,两场决定了亚洲地区未来走势的战役拉开了帷幕。 在这一天,原大明帝国凤阳总督张守言第一次以非大明官方的身份,领兵一万五千骑西进。 离开西海聚集地,向哈拉湖进军,目标直指当金山口。 而巧合的是,也就是在这一天。 大明新任督师孙传庭,在皇帝派来的监军苏京的督促下,不得不率领十万官军东出潼关。 在原来的历史轴线上,孙传庭出潼关之后兵分两路夹击闯军,犯下了分兵的大忌,被闯军先行击破了他派到南阳的偏师。 而在这个时空,孙传庭在拥有了足够的马军后,却采取了稳打稳扎的进军方式,从河南洛阳一步一步的压到了偃师。 官军以洛阳、偃师为犄角与刚刚运动到汝州一带的闯军对峙。 被提为副总兵的贺金山率领官军八千马军四处游荡作战,打击闯军的后勤和小股劫掠部队。 官军马队与刚刚伤愈不久的刘宗敏所部马队很是交手了几次,贺金山都稍占上风。 中原决战即将打响。 当金山口脚下,张守言一脸的铁青之色,而山口内的守将则是一脸的煞白。 二十丈的山口两侧岩壁,被落点毫无规律的炮弹炸得碎石飞扬、浓烟滚滚,甚至有的炮弹落着点一路往山顶延伸。 偏偏筑在山口当中的数丈高的关墙,在三百多发炮弹的攻击下,只被命中了三发! 这也难怪张守言的脸色会变得铁青一片,操炮手多数都是在陕西行都司接触过各种火器的“人才”。 在之前半个多月的演练中,每人平均耗费的炮弹不下二十枚,结果就打出了这个水平? 这还是在敌方被堵在了关墙内,反击炮火根本够不到己方炮兵阵地的情况下。 张守言身边的几位亲将纷纷红着脸低头,太丢人了。 这让张守言不得不琢磨,是不是要在炮兵里推行简单的抛物线教学。 当金山口的守将抱着头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在瑟瑟发抖。 两边山头的山石纷纷落下,如同山神发怒。 中原人的炮火似乎比白俄人的更加恐怖,落地时居然会炸裂开来。 山崖上的有块万斤巨石,只是中了两炮就散了架,落在城关里砸死砸伤很多人。 “老爷,”守将的侍卫抱着头蹲在守将的身边,他的声音都是抖的,“中原人这是想把两边的山壁炸塌,活活压死我们啊!您快给个主意!” 有的部下见守将还在犹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 “鄂齐尔图汗和台吉早半个月就到了哈密,可他们就是不肯南下来救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卖命?根据卫拉特法典,盟主不救助我们,我们就可以自行选择出路!” “说的对,鄂齐尔图汗这个盟主也就算了,但是巴图尔珲台吉想干什么大家都猜得到。无非是想我们杜尔特人被打散了好收编我的部民,扩大他准噶尔部的势力。” 守将有些犹豫:“可我们卫拉特人与叶尔羌是世仇。” “大人,用火炮在攻击我们的是中原人,我听说他们的军队里有汉人、藏人、和硕特人、喀尔喀人和土默特人,就是没有叶尔羌人。了不起我们往北走去漠南,那里也有我们杜尔特人的草场。” 守将咬咬牙,思维正在急速运转的时候,忽然有两发炮弹终于打对了地方,落在了城关内,直接将聚集在一起的上百名士兵化成了一片血雾,血雾散去后留下了一地的“破布娃娃”。 “逃~!” 张守言部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就完整的拿下了当金山口,虽然过程让他很不满意。 原来包括他在内,都没有人关注到发射阵地的平整性问题。 还是现代网上几个撩骚的网友,在看到张守言的帖子后点出了关键点。 “没有工兵铲的炮兵是个啥炮兵?” 拿下当金山口,张守言留赵火头率兵一翼驻守隘口,亲自率一万骑兵马不停蹄的直奔沙州(敦煌)。 行至半途,从西方的沙漠里冲出一支三千人的伏兵意图攻击张守言部的后勤辎重部队。 结果对方扑了个空,因为张守言的后勤部队纯属摆设,其实是个大坑。 坑里全是胸甲骑兵。 有张守言这个人在,全军的补给都是三日一供,在现代七八个大仓库的储备,能让全军一路冲到英伦三岛都没问题。 张守言的“后勤部队”从来就是个坑,一直希望有人来填,这回总算是如了他的愿。 “主公,袭击的队伍是驻守沙州的孔金,属下没有想到他居然敢把兵马藏在沙漠里,”老谷子一脸的通红,沙漠边缘他也派人探查过,但是只深入了十里,差点让全军吃了个大亏。 “自己下去领五鞭子,希望你能记性!”张守言面无表情的训斥他,“以后就算我们周边是湖泊、海洋或者沼泽、群山,探马放出六十里是半点折扣都打不得!” 老谷子跪着应了。 “接着说,这个孔金是什么人,他的人马又如何了?” “主公,孔金是巴图尔珲麾下大三将之首。前几年巴图尔珲派兵征伐叶尔羌,孔金就是主帅。另外两人是色凌和苏迈尔,只是前年被叶尔羌俘虏,去年才被赎回去。” “根据俘虏交代,孔金率兵两千并征召的各部部众三千人驻守沙州。这次突袭他动用了一千士兵和两千部众。不过突袭失利,让他扔下了上千人的尸体和俘虏,剩余的残兵已经逃回沙州城内。” 挥手让老谷子自己下去领鞭子,张守言看着沙盘有些出神。 在孔金的骑兵冲进后勤营地后,遇到的是上千准备齐全的胸甲骑兵,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准噶尔骑兵还是极为凶悍的冲杀了上来。 事实证明准噶尔的强大不是没有道理,这些疯狂的准噶尔士兵根本不畏惧装备唬人的胸甲骑兵。凭着顽强的战斗意志、高超的马术和凶狠的刀法,准噶尔士兵与张守言的胸甲骑兵打出了近乎一比一的战损比。 上千准噶尔士兵最后逃走的只有不到三百人,留下了六百多具尸体和五十多个俘虏,而胸甲骑兵落马者超过五百四十多人,要不是张守言部队的个人防护装备实在是太过bt,死伤数目绝对不会只有一百六十多人。 相比准噶尔部的士兵,随着孔金一起突袭的卫拉特部众战力较差,只被卞勇带着人冲击了一回就四散奔逃。 不过话说又回来,这些杜尔特人和土尔扈特人跑得真快。 卞勇追了一段距离,两千卫拉特人,他只拿下了一百多个人头和不到两百人的俘虏。 十月十七,张守言率领一万骑兵抵达沙州城下。 沙州城四门紧闭,城头几门火炮也褪去了炮衣,对准了数里外的中原人军阵。 身穿一身铜色铠甲的孔金,面沉似水的盯着城外中原人的骑兵。 略显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 “果然全是甲胃骑兵,中原人的骑术不怎么样,但在军械上确实是东方之冠。”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孔金举起台吉赐给他的单筒望远镜,看向了中原人的后阵,可惜还是看不到他想要观察的那些东西。 “你们看到中原人的大炮了么?巴哈剌那个废物,说中原人的火炮能打五六里远!” 周边的将领都纷纷摇头。 “中原人的骑兵比步兵排得还整齐,阵势太厚,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不过很奇怪,不是说炮兵都要安置在高处么,城外三里的土坡上没有他们架设大炮的迹象。” “他们最前面的步兵也土坡后百步左右,显然他们知道我们白俄大炮的射程!见鬼,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着急,”孔金冷冷一笑,“来到沙州城下,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没有把火炮送上我们准备好的土坡只是他们一时的幸运。把火炮藏在身后,他们会知道什么叫做防不胜防!” 无人机传回来的镜头里,张守言盯着孔金冷笑的表情若有所思。 魏驴子低声道:“主公,他们似乎是在指着前面的小土坡说话?” “合格的将领会在敌人来攻城之前,清理掉城市周边的树木和可以摧毁的制高点。这处土坡动用两千部众,只要一日功夫就能铲平,可偏偏却被留了下来。显然准噶尔的火炮早就对这里标好了射击诸元。” “射击诸元是个什么?” “别管这个诸元,”张守言笑了笑,“我倒是对这位疑似孔金的将领,他脸上这神秘的笑容感到好奇。显然他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想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巨大的牛皮纸地图被摊开,诸将陪着张守言一起研究起了地图。 张守言的目光下意识的偏向了西方的沙漠地带。 “如果某没有记错的话,某度上说后世敦煌市的沙漠绿洲面积高达1400平方公里,想必西边沙漠里的绿洲也应不少。要是在其中一个绿洲里藏一支兵马,在我攻城正酣的时候杀出来,端了我的炮兵阵地或者大营,嗯,很不错的想法!” 黄彪等人听到了张守言的自言自语,又看了看屏幕上孔金自得的神色,当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主公,真乃神人也!” 张守言澹澹一笑,没有说话。 感谢敦煌地区的网友,为了三千块的悬赏,替他把敦煌历史上攻防战的胜负过程都总结了一回。 利用当地分布复杂的绿洲藏兵,袭击攻击方的后勤和大营,是沙州防守方自古以来的杀手锏。 很多第一次来攻击沙州的势力,往往都会在这点上吃个大亏。 第一百零七章 沙州陷落(三千字一章) 西域夜晚最美的是冷月与旷野的结合。 苍茫而又冷漠。 张守言大军没有围城的打算,直接在距离沙州城五里外的地方下寨。 当张氏大军飞快的搭建起了坚固的营寨。 城头上一直在观察敌军的孔金,显得有些惊骇莫名。 他保证自己将城外二十里内的任何树木、甚至连刚长出来的仙人掌都砍了,就是为了让敌军得不到足够的立寨之物。 可这些轻装而来的张氏骑兵,却如同变戏法一般的弄出了一座恢弘的大寨来。 “佛祖在上,他们的寨墙木头怎么都是一人合抱粗细的?可能有一丈高!” “为什么我不知道,咱们沙州周边还有这种森林存在?” 孔金眼眸里的惊骇被强行压下。 他在单筒望远镜里,已经看出这些木头是早就处理好了的。 昨夜的突袭虽然失败,但是孔金也确认了一些情况。 比如,他相信这些中原人除了那些小巧的轮式小管子火炮外,绝对没有携带任何的巨木或者器械。 “佛祖保佑!” 可惜张守言这个家伙虽然伪装过和尚,但打心里丝毫不信西方教。 孔金的祈祷对张守言没有任何作用。 第二日天色刚明,饱餐完毕的张守言大军开始攻城作战。 隔着五里多地,四十多门8架退野战炮纷纷发出怒吼,高爆弹不要钱似的落向了五里外的沙州城头。 平整过的炮兵发射阵地,让炮群的弹着点变得相对集中。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炮弹的弹着点一次比一次接近城门楼。 剧烈的轰鸣声,惊醒了整座沙州城。 墙头纷飞的碎石和断木、橘红色的火焰和浓烟,让准噶尔士兵的士气瞬间降到了谷底。 他敢于向任何强大的对手发动冲锋,但却不包括地狱里来的魔鬼。 被吵醒的孔金和部将们惶急的冲向了城头。 一颗高爆弹擦着孔金的头皮呼啸而过,落在了他身后十多米的距离。 幸亏他的身边有十多个将领和同样数目的亲兵围着,孔金只是两耳临时性失聪,童孔略有发散。 当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发现自己手下的部将已经死伤了一多半,亲卫还剩下三两只能够动弹。 “巴哈剌这个废物居然没有说谎!” 孔金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低声咒骂了一句。 “让所有的士兵不要聚集在一起!” “大人!” 有人在城墙上大喊。 “中原人的骑兵正在倾巢而出,在向沙州前进!” 孔金急忙登上城楼,拉开单筒望远镜向远方开去。 果然,上万中原骑兵已经列好了阵势向着城墙方向慢慢的开来。 而中原人的大营内,炮口的光焰此起彼伏,火炮还在发出着怒吼。 孔金安排在城头的几门火炮,连带炮位和炮手都被炸上了天。 “放起风筝!快!” 随着孔金的命令,沙州城西的方位,几只巨大的绿色纸鸢随着凌冽的西风飞上了天空。 距离沙州城西十里的沙丘下,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在看到飞上天空的纸鸢后,立即点燃了一座由牲畜粪便堆积成的狼烟堆。 狼烟升起没多久,十多里外的沙漠某处又燃起了一堆狼烟,然后是第三处。 距离张守言大营西方二十里的沙漠边缘。 “上马~!” 孔金的儿子呼春挥舞着马刀呐喊着,上千精锐的准噶尔骑兵纷纷骑上了自己的战马。 其实巴图尔珲派到沙州来的,不是两千准噶尔骑兵,而是三千! 这一千人都是孔金自己的族人,也是孔金最后的家底,由他的长子亲自率领,一直藏在某个绿洲里。 “勇士们,目标是中原人的大营和火炮!还有中原主帅的脑袋!跟我来~!” 上千精骑跟在呼春的身后,风一般的杀出了沙漠,向着二十里之外的中原人大营奔去。 呼春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头顶一直有个小黑点在盘旋。 吸取了教训的老谷子,一大早就把十二台无人机一起派出,早半刻钟找到了从某处绿洲出发潜伏到了大营左近的这些准噶尔人。 上万中原骑兵在逼近到守军火炮射程之外,便勒住了马匹。 孔金顿时觉得不妙。 中原人显然是在搞名堂! “难道是呼春被发现了?” “不会!” 身边的部将说得斩钉截铁。 “他们在城下差不多有九千骑兵,留在营寨里的大约只有一千。以他们营寨的宽度,他们就算现在调转马头,也无法及时绕到西边,阻止呼春杀入他们的大营。” “快看西边,呼春的骑兵到了,好小子,他们可真快!” 战场的西南方向,一支千人骑兵风一般的杀入了战场,带起的烟尘如同沙城爆一样可怖。 准噶尔战士把马速提到了最快,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原人的大营! “妥了!” 有部将兴奋的锤了一下自己上司——孔金的胸甲。 “中原人就算这个时候转头也晚了!呼春这孩子真的不错!” 直到这个时候,孔金也估算中原人无法转身阻止儿子的突袭,他这才放下了心来。 “我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传令下去,只要呼春砍到了中原人的大旗,全军立即出击夹击对方!” “得令~!” 中原人的骑兵似乎出现了一丝骚动,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除了一支千人骑兵在缓缓转身,其余骑兵依旧冷冷的对着沙州的方向。 炮击还在继续,没有一丝节奏的变化。 孔金忽然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单筒望远镜,瞪大眼睛看向了中原人的西寨边缘。 望远镜里,领头冲锋的是一个年轻的准噶尔人,激动而红润的脸、锐利而充满了杀气的双眼,无一不在向对手展示着即将到来的杀戮和死亡。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张守言平静的放下了望远镜,对着孟继堂挥了挥手。 孟继堂来到西寨墙边,长刀出鞘。 “全体都有,长臂上标三分,七分力,五连射!放~!” 上千把隐藏在高大寨墙后的强弓,同时震碎了空气,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木墙上尘土四起。 一片片死亡的阴影从西寨飞去,遮天蔽日的落向了三百步外。 策马奔驰的呼春,只看到远方寨墙后的上空微微一暗,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甚至都没有看清箭失的轨迹,直到成片的黑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举盾~!” 呼春刚刚大叫出声,他的盾牌就被箭支命中。 他整个人被箭失巨大的动能直接带飞,只留下空荡荡的马儿还在狂奔。 所有第一次遇到刹车钢丝双弦反曲锰钢弓的17世纪军队,都会后悔世界上居然有“冲锋”这个口号。 连人带马被射成烧烤串只是正常情况,被射中四肢而没有立即死去的人才是最凄惨的。 深深镶嵌进肉里的各种硬塑料碎片,比起弹片更难处理。 因为这些碎片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在体内再次碎裂,在没有外科手术的17世纪,往往只能活活的疼死。 准噶尔骑兵确实凶悍,寥寥上百冲过死亡地带的骑兵,红着眼冲向了西寨寨墙,马鞍上携带的绳圈挥舞了起来,他们准备利用马匹拉倒寨墙。 好让后队的五百骑杀入大营,生死已然被他们忘之度外。 可惜他们对强弓射速和耗力程度的理解还停留在17世纪的水平。 上千强弓步骑兵,一连十六轮箭雨让所有妄图靠近寨墙的生物都变成了刺猬或者漏勺。 后队五百骑在经历了十轮箭雨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一匹马能站起来。 “好悍勇的准噶尔人!” 张守言看得双目放光。 明明有些准噶尔骑兵只要往两边绕开大概率就能逃离箭雨的覆盖,可这些准噶尔骑兵却没有一人调转马头,无一例外的向着西寨墙冲锋,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整个准噶尔千人队就剩下了七个徒步的人。 这是呼春的前队剩余的人,浑身泥土和血迹的七个准噶尔士兵,红着眼睛用绳子套住了一根粗大的木桩在拼命的拉扯。 他们的身后,整个千人队已经覆灭,只有澹澹的惨叫和马嘶声在原野上回荡。 强弓步骑兵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孟继堂。 孟继堂没有去看自己的主公,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除非主公出言制止。 “第三百人队上前,平射准备!” 一个百人队起步上前,来到了寨墙缝隙前,明晃晃的钢刃箭头对准了墙外正在拉扯寨墙的七名准噶尔士兵。 “长生天~~!” 领头的准噶尔士兵闭上了眼睛,用蒙语大声呼喊了一声。 其余六名士兵纷纷回应。 “佛祖~,” “长生天~。” 孟继堂的舌头蠕动了几下,他始终没有听到身后传来指令。 “射~!” “嗡~嗡!” 七个人被生生钉入了地面。 “将军~!” 沙州城头,几名部将死死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孔金。 一丝鲜血正顺着孔金的嘴角流下了脸颊。 “呼春,我的儿子!” 上千最精锐和忠诚的骑兵,被人射兔子一般的全部消灭在了木墙之外。 中原人的营寨里仿佛隐藏着数万强弓手。 “轰隆~~!” 饱经高爆弹轰击的城门楼终于倒塌,城门塌陷,两边十多丈的城墙也整个坍塌下来。 将隐藏在城门楼附近的孔金和剩下的几个部将一起埋进了碎石堆里。 过了半盏茶之后,一条白布挂上了沙州的城头。 第一百零八章 联军 长长的军伍沿着阿尔金山的山脚向北前进。 三万五千叶尔羌大军走在前面,一万四千藏兵在后面跟着。 阿卜杜拉哈汗驱马站在沙丘之上,观看着沙丘下正在行进的队伍,心中的雄心在滚滚燃烧。 早年间叶尔羌分裂已久,作为先汗王第十二个儿子的阿杜剌因在东部吐鲁番一带割据独立。 七年前,父汗阿杜剌因死去,由阿卜杜拉哈继承了汗位。 那时叶尔羌西部汗王速檀马黑麻汗昏庸无能,各地贵族都倾心于阿卜杜拉哈。 阿卜杜拉哈排除了反对意见,率兵西进,一举攻克了叶尔羌城,再次统一了整个叶尔羌汗国。 但是叶尔羌人的世仇——北方草原上的卫拉特认为汗国刚刚统一,正是入侵的好机会。 准噶尔部派遣大军入南下入侵。 年轻的阿卜杜拉哈汗没有任何的犹豫,集合整个汗国的力量连续两次击败了远征的准噶尔人。 尤其是前年的那次胜利让准噶尔部大伤元气。 要不是叶尔羌一直处于战略态势不利的位置,他早就亲率大军北上与正值虚弱的准噶尔部决战。 卫拉特四部不光占据了北方草原,其中的和硕特人还占据了西海之地,居高临下从东方威胁着叶尔羌腹地,这让叶尔羌无法趁机攻击准噶尔部。 可让阿卜杜拉哈没有想到的是,巴图尔珲忠实的盟友、自己的心腹大患——和硕特的固始汗,居然被中原人一个突袭消灭。 在与第悉藏巴汗和中原人结盟后,叶尔羌汗国终于获得了对准噶尔部的战略优势。 卫拉特人的地盘被三家盟友从南、东南、东方三个方向上包围。 阿卜杜拉哈汗决定在准噶尔部还没有完全恢复实力之前,彻底的消灭这个世仇。 他将自己的在各地做总督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聚集了三万五千大军,联合两个盟友一起攻击卫拉特人在哈密一带的突出部。 阿卜杜拉哈汗知道,以第悉藏巴汗对昆仑山北部的低地草场渴望、中原人对敦煌和玉门关的情结,盟友们绝对会与他一起出兵。 他精选的这条进军路线虽然远了不少,但是出发点靠近雪区,半途又可以得到西海地区的支援,更能充分发挥三家兵力聚合的优势。 先拿下许诺给第悉藏巴汗和张守言的地盘,也能显出他对盟友的诚意。 阿卜杜拉哈汗策马在沙丘上跑了一个来回,他笑着对自己最忠诚和善战的兄弟尹卜喇尹木说道。 “看来巴图尔珲这头狐狸,没有再次上当。” 尹卜喇尹木瘪瘪嘴:“我的汗王,您不能总希望敌人再次犯上轻敌冒进的错误。” “放心,我的兄弟,”阿卜杜拉哈大笑起来,“虽然我们战胜了准噶尔人两次,但我不会得意忘形的以为我们能单独再次战胜他们。巴图尔珲的失败反而给我敲响了警钟,所以我才会选择这条最为稳妥的进攻路线,而不是从更近的吐鲁番出兵攻击哈密。” “那样的话,巴图尔珲绝对不会放过将我们各自击破的机会。” 尹卜喇尹木将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我的汗王,看来您还是那么睿智和清醒,不过我们似乎在药王滩耽搁得太久了。如果不是中原人支援的这些粮草,我们的这次进军恐怕会无功而返。其实药王滩的防守并不是真的很难攻克!” 听到尹卜喇尹木的抱怨,阿卜杜拉哈神秘的微笑了起来。 “好,我承认是我小看了巴图尔珲这个恶棍。他居然一直待在哈密,坐看我们围攻杜尔特人和土尔扈特人。就算我故意露出种种疲态,他都忍耐住了。我和第悉藏巴汗都以为他会率军南下,穿过当金山口来与我们决战。”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我的汗王,你似乎一直在催中原人进攻当金山口?” 阿卜杜拉哈汗点点头:“当金山口是卫拉特人救援柴达木地区的唯一通道,只要中原人攻击那里,巴图尔珲大概率会率军南下救援。让中原人与卫拉特人先战上一场,最好能把巴图尔珲的部队吸引到山口南部来。那时,我们再突然北上与中原人夹击他。” 尹卜喇尹木耸耸肩:“我不认为卫拉特人会南下,那样的话,他们的补给线会暴露在吐鲁番、喀尔喀、甚至肃州中原人的攻击下。面对我们三方的攻击,巴图尔珲应该清楚,这片突出部他们根本守不住。” “我们和第悉藏巴汗的联军就有五万人,中原人派来的一万五千人听说已经开向了当金山口,巴图尔珲和鄂齐尔图汗的联军合起来也不足三万,在兵力上,他们处于完全的弱势。” 两兄弟正在商讨的时候,三十多个奴隶兵抬着的宫床移动了过来。 上面坐着第悉藏巴汗。 “叶尔羌兄弟,我们是不是行进得太慢了?” 第悉藏巴汗紧了紧身上的白熊皮,显得有些焦虑。 “那些中原人的战力可不怎么行,万一巴图尔珲的军队忽然南下袭击他们,并击溃了他们,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我的朋友,”阿卜杜拉哈汗豪气干云的笑了起来,“本来攻击卫拉特人的主力就是我们两家,中原人能把他们吸引过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我担心,卫拉特人会从中原人那里抢到足够的补给,你也知道那些中原人出手有多大方。” 阿卜杜拉哈汗点点头:“你的担心也是我的担心,好,现在就让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不过,我的兄弟刚才告诉我卫拉特人是不会轻易南下的,我相信他的判断。” 阿卜杜拉哈汗调笑起来。 “能干掉固始汗的中原人,应该不会被区区当金山口的守军击溃?” “当金山口太过险要,恐怕中原人此刻的损失不会小,”尹卜喇尹木向第悉藏巴汗行了一礼,“恐怕届时还得看大藏汗您的奴隶们奋勇上前夺关。” 第悉藏巴汗呵呵一笑。 “如果只是让那些奴隶去填关,这很简单,不过阿卜杜拉哈汗您得要中原人付出相当的代价,毕竟我的奴隶也是吃东西、熬岁月长大的。” “放心我的朋友,我们的中原朋友似乎一直表现得很大度,也很大方。” “大汗,是我们派往当金山口的游骑兵回来了!” 尹卜喇尹木指着北方飞奔而来的几个骑兵提醒两位大汗。 “大汗,中原人已经攻下了当金山口!” 阿卜杜拉哈汗、第悉藏巴汗和尹卜喇尹木三人都微微吃了一惊。 尹卜喇尹木抢先提问:“他们花了多久,伤亡如何?” 跪倒在地的游骑兵有些为难的抬头。 “王子,我们赶到当金山口的时候,中原人的大军已经开向了沙州。我们从当地牧民的口中得知,中原人只花了半天就攻下了当金山口。那些牧民战前被中原骑兵驱赶离开,只听到山口响了半天雷,没人知道中原人死伤多少人。” 中原人带来了火炮?!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认定了心中的猜测。 “看来我们要真的加快速度,”阿卜杜拉哈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中原人的火器虽然不少,但是驻守沙州的孔金却是个强敌。” 尹卜喇尹木也点头赞同:“若是被孔金击败中原人夺回当金山口,那就太可惜了!” 随着两位汗王的命令下达,五万联军的行军速度再次加快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第四个盟友 张守言其实也猜到了,为什么阿卜杜拉哈汗、第悉藏巴汗五万人都“攻不下”小小的药王滩。 但是显然巴图尔珲一点也不笨,吸取了两次孤军深入的教训,死死的守在哈密就是不动弹。 在拿下沙州后,老谷子的游骑兵向北放出了足足一百二十里,却连一个准噶尔人的头发丝都没看到。 这说明不光是巴图尔珲台吉,就连新任的卫拉特四部盟主鄂齐尔图汗也放弃了这一带的杜尔特人和土尔扈特人。 “我本以为就算巴图尔珲台吉稳得住气,但四部盟主鄂齐尔图汗会忍不住南下来找我这个杀叔仇人报仇,”沙州城头上,张守言眺望着北方荒野,正在与诸将谈论着北方的敌人,“说起来,鄂齐尔图汗向来以义气而着名,固始汗是他敬重的叔父,他有八个堂兄弟都死在我手里。他能忍住不南下,看来巴图尔珲对他的影响确实很大。” 老谷子凑趣笑道:“这些蛮子关系乱得很。固始汗、巴图尔珲台吉和鄂齐尔图汗三人辈分都乱七八糟的,俺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张守言听到这话,也来了谈兴。 “固始汗攻取西海后,把女儿嫁给了巴图尔珲,又把和硕特故地送给了他,但转身却把四部盟主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侄儿鄂齐尔图汗。但巴图尔珲是什么人?他转头就让自己的儿子僧格娶了鄂齐尔图汗的孙女,把固始汗许诺给他的草场当做聘礼还给了鄂齐尔图汗。” “在如今的卫拉特人里,鄂齐尔图汗不过是名义上的盟主,真正说话管用的早就是巴图尔珲台吉。可偏偏这两人的关系还非常的好,鄂齐尔图汗总是很放心的让巴图尔珲统领四部联军。” 黄彪有些不敢相信:“主公,我听说巴图尔珲的威名能唬得其他部族的儿童夜晚不敢哭泣,他居然能容得下自己头上还有个盟主?” 其实不光是黄彪不解,就连看了后世史料的张守言也觉得很是费解。 巴图尔珲后来称王建立准噶尔汗国,其中出力甚多的就有鄂齐尔图汗。甚至在巴图尔珲死后,诸子内乱,鄂齐尔图汗还收留了其中一个战败的巴图尔珲儿子。 可惜最后的胜利者是噶尔丹,愤怒的他索性把自己的兄弟和鄂齐尔图汗一起干掉了。 “不管北方了,”张守言摇摇头不去再想,“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即刻东进攻取瓜州。” 阿卜杜拉哈汗既然想利用自己吸引卫拉特人南下,张守言也就不会对他们太过客气。 北方的三万多卫拉特人,就让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去解决,至于许诺给他的瓜州至骑马城一线,他自己领兵去取。 他的部队不会再往哈密靠近一步! 当联军大队风尘仆仆的走过当金山口,这才得到了中原人已经攻克了沙州的消息。 孔金父子的头颅都被高高的挂在沙州的城头。 “奇怪,”尹卜喇尹木回到了沙州城内的驻地,脸上满是惊讶和疑惑,“中原人只花了一日就攻灭了孔金。孔金的家族骑兵被全部歼灭,沙州城的大炮也被摧毁。那个张带着五千人去了瓜州,看来他是不准备参与我们后续的北进行动。” “五千人?” 第悉藏巴汗摸了摸下巴。 “沙州城里的守军只有两千,这么说来中原人的损失不小?” “呵呵,”阿卜杜拉哈汗微微一笑,“看来我们的朋友对我们姗姗来迟感到了不满,孔金死前也给中原人造成了让人心疼的损失。” 尹卜喇尹木点点头:“我的手下在附近的一块绿洲发现了准噶尔骑兵宿营的痕迹,看来孔金在绿洲里藏了部队,并成功偷袭了中原人的部队。中原人在城东修建了近三千座简易的坟墓,他们确实损失很大,就算和我们一起北上也派不出多少人了。” “一切都很完美!” 阿卜杜拉哈汗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就让他自己去收拾瓜州一带的喀尔喀人,”阿卜杜拉哈汗微笑着将手掌伸向了第悉藏巴汗,“我的朋友,孔金既然败亡,那么驻守哈密的卫拉特联军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人。我们从明日起,以每日前进三十里的速度向哈密进军。” 第悉藏巴汗冷冷的笑了起来,与阿卜杜拉哈汗击掌。 “希望你提到的那支援军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放心,我们之所以如此拖沓,不就是为了把卫拉特人吸引在哈密一带,好方便我们的第四位盟友去袭击和硕特的故地么?” “第四位盟友?” 张守言诧异的自言自语起来,随后他再次向自己的翻译确认,从窃听器里传来的对话没有被翻译错误。 带队去瓜州的主帅其实是黄彪,张守言一直都躲在沙州城里没有露面。 他在给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两位安排的豪华住所内,一口气安装了十多个窃听器。 对于这些“盟友”,张守言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 “和硕特故地在尹犁草原的北部,”张守言看向了沙盘的方位,“是鄂齐尔图汗的地盘,南部是尹犁河谷,易守难攻,北边和东边是巴图尔珲的地盘,那么只剩下西方!” “哈萨克汗国?!扬吉尔汗!?” 张守言吃惊了看着哈萨克汗国的方位,他想不到扬吉尔汗居然还有胆子敢主动招惹卫拉特人。 如果史料没有记错的话,在准噶尔对哈萨克汗国持续的入侵中,哈萨克汗国国力已然跌入了谷底。 在准噶尔的上次入侵中,身为王子的扬吉尔被准噶尔人生擒。 哈萨克汗王病死后,哈萨克汗国用天价的赎金把扬吉尔王子赎了回去。 这位刚刚登上汗位没两年的扬吉尔汗,居然又和叶尔羌汗勾搭上了。 “难怪阿卜杜拉哈他会把一支精锐找借口换到了尹犁河谷一带。利用哈萨克人逼迫巴图尔珲和鄂齐尔图汗回援尹犁草原和准噶尔腹地,从而放弃哈密地区。可他们怎么保证扬吉尔汗又怎能逃过卫拉特联军的报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张守言若有所思。 “除非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能放弃占领富庶哈密城的诱惑,全力追击巴图尔珲的部队,一直贴住卫拉特人的主力。” “可惜不知道尹犁草原那边的战况如何?以扬吉尔汗那百战百败的可怜胜率,还真是让人有些不放心啊!” 第一百一十章 去向不明 带着白色围头的叶尔羌士兵和穿着灰色战袍的藏兵浩浩荡荡的开出沙州,一路往西北开去。 沙州城头的阴影里,张守言默默的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远去。 “老谷子,” “主公,我在。” “派出一百游骑兵带路,护送魏驴子去一趟哈密。” “是!” “驴子!你带五十家丁,带上铁鹰多在哈密转几圈,记得怎么用吗?” 魏驴子点点头:“记得,就那啥按红色的,路大象?!” “是录像!去。” 待魏驴子和老谷子离开城头,庞功平轻声问道。 “主公,您是怀疑哈密有问题?” “巴图尔珲太被动了,几乎被阿卜杜拉哈汗牵着鼻子走,”张守言露出深思之色,“孔金是他的肱骨之将、妥妥的方面之臣,却全族都死在了沙州城下。” “那有什么不对么?”庞功平不解问道,“用大将孔金守沙州,不正证明巴图尔珲重视这里。” “然后推断出巴图尔珲那些人还在哈密以逸待劳是么?” 张守言摇摇头:“我也是听到还有第四路盟友军队的消息之后,才从孔金的举动里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老庞,若是你在兵力和后勤上都不占优,你选择速战还是缓战?” 庞功平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速战速决!” 张守言点头:“再看天时地利人和,巴图尔珲四面受敌,天时并不在他;四家联军倍于卫拉特联军,人和他也不占优。唯一可取的就是从沙州到哈密千里荒原之地利。” “巴图尔珲若在哈密,从沙州到哈密的上千里荒原,那才是孔金最好的战场。保存实力、骚扰联军,将我们引到哈密城下决战,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孔金却偏偏选择与我在沙州决战,甚至不惜孤注一掷,还赔上了全族性命。” “怎么看都不像巴图尔珲仍在哈密的样子。” “若被阿卜杜拉哈汗他们慢慢的逼近哈密,届时地利优势便不复存在,联军还能打通与吐鲁番的后勤联系。巴图尔珲没有这么傻!” “巴图尔珲不在哈密?那他会去哪?” 张守言面色古怪的自言自语道:“扬吉尔汗难道真的那样倒霉么?” “不管巴图尔珲在想什么,既然联军已经越过了沙州,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让黄彪和刘思忠马上开始攻打瓜州,速度要快!” 在叶尔羌、第悉藏巴联军离开沙州北进的第二天,一直按兵不动的黄彪终于对瓜州地区展开了攻击。 黄彪所部并不是如尹卜喇尹木所探知的那样只有五千人。 沙州城东埋葬的是孔金部族和战死的准噶尔人。 这是张守言对投降的准噶尔士兵和部民的拉拢之策。 实际上,黄彪所部足有一万。 除了八千张氏骑兵外,还有一千多投诚的准噶尔士兵和一千多准噶尔部民随军参战。 瓜州城里是喀尔喀人在守卫,准噶尔人对于攻击漠南蒙古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要不是当年固始汗调停了卫拉特与漠南喀尔喀之间的矛盾,两边不知要打上多少年。 就算是大规模冲突被终止,但是两边小规模的厮杀从来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固始汗攻灭喀尔喀却图汗后,大批的喀尔喀人逃到了瓜州一带游牧,与卫拉特人之间的矛盾一直不断。 在张守言率部攻击沙州时,孔金曾向这几部喀尔喀人伸出了橄榄枝。 可惜喀尔喀人直接赶走了孔金的使者。 这几部喀尔喀人仇恨准噶尔人,也更看不起中原人,因为他们的东边就是嘉峪关,那些中原人软弱无能是出了名的。 往年只要牧草不丰,他们都会东进去打草谷,几百骑就能追着数千明人一路追杀。 明人骑兵?呵呵。 控制瓜州、阿丹城、骑马城一带的是斤孛彦部和哈鲁乞部,在听闻黄彪大军东进后,丝毫不惧的聚集了五千部众与黄彪在扎失牙兰古长城附近对峙。 这五千部众包含了两部所有能上马作战的男丁。 黄彪的作战计划很简单,他率领五千人与两部人马在长城脚下对峙,刘思忠则率领两千骑兵在一千熟悉地形的准噶尔人带领下,横穿瓜州城西北的小沙漠,袭击了瓜州东部的阿丹城。 两部骑兵在得知阿丹城失陷、数千骑兵逼近瓜州后,不得不一路退往瓜州城。 黄彪立即率部追击,两方在瓜州西部的卢沟儿爆发了大战。 双方刚一交战,黄彪所部凭借纪律、装备和信息优势,立即占据了上风。 两部首领惊恐的发现,在骑兵混战中,中原人骑兵总能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如同附骨之疽。 当两部骑兵陷入混乱之际,黄彪随后投入了手中暗藏的一千重甲和一千准噶尔部众。 两部骑兵大溃,死者不计其数,黄彪所部直接尾随溃兵杀入了瓜州城。 崇祯十五年十月底,张守言所部轻松的控制了西起嘉峪关骑马城,北至瓜州,西至沙州,南扩当金山口的广大地区,打通了西海——疏勒河走廊的联系。 魏驴子和老谷子在四天后飞马回到了瓜州。 张守言调出无人机拍摄的哈密上空录像,反复查看。 哈密城内的空地上,布满了帐篷,看上去驻扎的军队当在三万人以上。 可在帐篷外游走的人却不多,而让张守言感到后背有些发凉的是,有些人在做饭的时候居然会一连点燃七八个火堆。 早晨和午后,几百匹马被人驱赶着在城里四处奔跑,以弄出极大的动静来。 哈密城的王宫穹顶上,不时有鸟雀在飞舞栖息。 鄂齐尔图汗和巴图尔珲台吉,都不在哈密城中! “扬吉尔汗完了!” 张守言看完录像,立即让自己的男装小厮——甘宝儿给西海发报。 屯驻在哈拉湖畔的巴图、卞勇部两万五千骑兵即刻启程,北上当金山口转道沙州。 整个西海、甘南他只留下了七千人驻守,四万主力将全部聚集在沙州一线,以应对准噶尔初代枭雄巴图尔珲的下一步动作。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与此同时,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的联军也在十一月初越过了千里荒原,并占据哈密大烟墩。 随后联军占据了哈密外围的畏吾儿把力、哈剌帖扎,并与叶尔羌重镇吐鲁番建立了补给线。 但是哈密城里的卫拉特联军却没有丝毫动作。 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这才察觉到不妙,马上攻击哈密。 实际上只有上千人驻守的哈密被一战而下。 通过审问俘虏得知,鄂齐尔图汗和巴图尔珲早就率军离开了哈密,去向不明!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黄雀在后 马蹄踩中草地泥坑里的雨水,溅起晶莹的水滴。 只是晶莹中带着大片的红色,在雨后斜阳下显得分外凄凉。 震天的喊杀声和马嘶声已经消失,狼藉的草原上,满是马蹄和人体弄出的痕迹。 遍地都是折断的刀枪、倒伏不起哀鸣阵阵的战马、还有颤颤巍巍期望得救的垂死战士,残阳如血,照耀着尸横遍地的尹犁草原。 四五个准噶尔战士,将一位五花大绑的哈萨克王公推攘着带到了一匹白色骏马的跟前。 满脸血污的哈萨克王公被死死的按住,跪倒在了满是血水的泥地中。 白色骏马上的雄壮男子,根本没有去看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失败者一眼。 他轻轻的调转了码头,看向了夕阳的对面。 那里是东方。 “阿卜杜拉哈汗应该已经拿下了哈密,”巴图尔珲微笑着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我们应该回军去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客人了!” 鄂齐尔图汗哈哈大笑。 “不知道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看到哈密空荡荡的王宫,会不会暴跳如雷?” “睿智的巴图尔珲台吉,我们立即回军哈密么?” “不,我的盟主,”巴图尔珲冷笑着用马鞭指向了东南方向,“我们从尹犁河谷直接杀入叶尔羌,我们去叶尔羌都城亦力把里看看。哈密就留给他们泄愤去!” 听到巴图尔珲的计划,鄂齐尔图汗的眼睛一亮。 “好主意,我们从哈密攻击亦力把里,还要先攻克吐鲁番坚城。叶尔羌在尹犁河谷的守军和哈萨克人都已经完蛋,尹犁河谷成为了不设防的地带,我们确实应该立即南下好好的抢上一把。从尹犁河谷到亦力把里,几乎是一路坦途啊!” “为什么只是抢上一把?我认为我们要在亦力把里等着阿卜杜拉哈汗千里迢迢的来救援他的都城,决战就在亦力把里城下!” 巴图尔珲举起了一只手,周围的准噶尔、和硕特战士都看向了这个男人,“卫拉特的勇士们,我们去亦力把里,彻底埋葬叶尔羌人、藏人和中原人!天山南北都将是卫拉特人的牧场~!” 千万把马刀在空中飞舞,映射着夕阳的光芒,欢呼声震天响起。 “巴图尔珲~!” 马蹄在飞奔,贺金山率领几千马队跑得飞快。 他们身后是漫山遍野溃散下来的官军。 虽然是败了,但贺金山这支马队从上到下都没有太大的沮丧之感。 贺金山身边的潘和尚更是笑的一脸稀烂。 “主公真是神人!” 潘和尚从陕县一路逃下来,不知把这句话反复说了几次。 贺金山没有觉得他聒噪,反而也是心有戚戚。 “陕县大雨、满地财货、官军必败。” 这是他们离开南京时,张守言私下嘱咐他们两人的密语。 却不想今日一语成谶。 孙传庭前日从南阳北上迎击闯军,设下三面埋伏。 由牛成虎故意假败吸引闯军追击,闯军陷入埋伏后苦战得退。 各路官军一路追击,直到陕县境内。 老天爷看不过眼了,立即一阵大雨倾盆而下,官军粮草跟不上只能停止追击。 李岩立即向李自成献策,将大量的金珠、财物扔在路上,引起追兵们的哄抢,闯军趁机组织反攻稳住了阵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按兵不动的罗汝才率大军来援,与闯军两相夹击大败官军。 原本贺金山、潘和尚的五千马队与高杰的马队是追在最前面的,但刚刚进入陕县地界后,贺金山就下意识的让马队停下来休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没过多久,贺金山马队便落在了全军最后,陕县忽来的大雨只扫到了贺金山马队的边缘。 当第一队溃兵逃下来,告知贺金山、潘和尚的内容震惊了两人。 “陕县大雨,遍地金银,左军左勷、右军萧慎鼎率先溃逃,随即全军大溃。” 竟与之前自己主公的预言一般无二。 “咱们先回西安,这河南从此真个是李自成的了。” 潘和尚不以为意的低声笑道:“河南地先让李某人,待主公大军回师中原,这天下也该换个姓。” 两人说说笑笑,领着马队冲开阻挡,直奔西北潼关而去。 “朕意,提前出兵!” 听到金銮殿上传来的声音,洪承畴与范文程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言语。 反而殿上的贝勒、阿哥们大声叫嚷了起来,这些人都想获得领军的机会。 “为了松锦之战,满国上下都饿着肚子,这次入明国征讨必须好好发上一笔不可!” “说的正是,我们旗下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找进项,门下的大奴才、小奴才都要饿死。” 乱哄哄的朝堂,充满了野蛮和文明交杂的冲突感。 这让皇太极的顾问洪承畴颇为不适,但吏部尚书范文程却笑笑对洪承畴暗暗摇头。 范文程晓得龙椅上的那位,只有在要收拾人的时候才会把违反礼仪礼制拿出来,平日却不大管这些。 “朕的意思,这次以贝勒阿巴泰任大将军领军,内大臣图尔格为副将军,统领满洲、蒙古、汉军八旗24个固山额真,合计五万。携察哈尔、喀尔喀、阿禄科尔沁、翁牛特、敖汉、奈曼、科尔沁等部合计十万大军,征讨明国,以丰藩库。” 殿下众人悚然一惊,旋即大喜。 按照大清三丁抽一甲的律令,几乎动用了全国一半的兵力,而且还全是主力,外藩蒙古各部则是被抽调一空。 这一次大汗在得知明国中原决战开始之后,显然是出了全力去牵制明国北直隶军力。 一条大汉出列跪下,瓮声瓮气的回道。 “臣弟领旨!” 此人正是老奴的第七子,皇太极兄弟里最善战的一人。 在历史上,清军第六次入侵发生在十一月,几乎是中原大战落幕的瞬间,但是这一次却提前了半个多月。 就是因为洪承畴和范文程都向皇太极进言,得提前给崇祯新得的那笔银子找个去处。 北直隶已经被大清洗了几次,如今北方诸省中唯一能支撑战事的就剩下山东一地。 不如提前入寇,直取山东,是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太极也认可了这个建议,将聚集起来的十万大军交给了阿巴泰。 十月二十二,清军十万分为两翼南下,左翼从界岭口、右翼从雁门关黄崖口(古北口西段)入边墙,京师大震。 第二日,一段电波飞向了西北。 大帐之内,黄彪、庞功平、赵火头、魏驴子、巴图、刘思忠、卞勇、老谷子全部在列。 随着张守言的一声长笑,电报被他勐然拍击在桉上。 “皇太极终于开始发动了!鞑子已经将漠南蒙古抽空,咱们留赵火头一翼人马守沙州、瓜州一线,其余三万五千骑兵北出边墙,直取亦集乃城(今额济纳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土默特的奴才们 喀尔喀蒙古是明末蒙古诸部中最大也是最为松散的一支,几乎占据了整个漠北。 而喀尔喀人与满清的关系也极为戏剧化。 因为惧怕满清人的战力,喀尔喀人于1638年(崇祯十一年)派遣使节向皇太极进贡称臣,但转头又和巴图尔珲在塔尔巴哈台会盟,一起制定了《蒙古卫拉特法典》,联合一致抵御满清的扩张。 崇祯十五年,喀尔喀蒙古与清朝的关系是恶化的。 张守言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归属了满清的漠南蒙古,可谓是选到了一个极好的时机。 漠南诸部中,第一个躺在张守言大军面前的是土默特部,史称“西土默特部”,在崇祯五年被后金击败归降了后金。 皇太极为了防备漠北蒙古和准噶尔部,这一次南下入侵明国,并没有征召土默特部的军队。 张守言十月二十五日攻陷归属于准噶尔的亦集乃城,在当地征集了两千准噶尔和杜尔特人,与之前降服的二千多准噶尔人组成一翼为前锋,打着巴图尔珲的旗号,兵锋直指归化城。 从漠西前往归化城,必须经过土默特左右两旗的地盘。 被满清收服整十年的土默特部,已经基本被满清完成了奴化过程。 不再如同漠北和漠西蒙古人那样好斗、坚毅和充满危机感。 刚入十一月,草原上就迎来了初雪。 土默特右旗向北方和西方派出的探哨,绝大部分都敷衍了事的挖了个地窝子钻进去休息,把自己的职责忘了个干净。 在老谷子两千游骑兵的遮蔽下,主要是在无人机远红外镜头的搜索下,土默特右旗往西边派出的几个探哨都被老谷子的人一锅端掉。 这导致巴图率领的五千准噶尔、杜尔特、土尔扈特人一路狂飙到土默特右旗最西的聚居地二十里外,才被土默特人发现。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让所有漠南蒙古人都失去了警惕。 帐篷外一处被积雪覆盖的东西动了一下,阿古达木蜷缩着身子躲在主子帐篷外的缝隙里,大雪已经覆盖了他半个身子。 昨天入夜前,女主子开恩赏了他几斤稻草。 但那些稻草还没入夜就已经被雪水浸透。 大约每隔一个时辰,阿古达木便会跳起来蹦跶一阵,相比于不能睡好带来的困倦,不被冻死才是最重要的。 阿古达木的主子很严厉,甚至马棚都不准自己的几个奴才进去避寒。 只要熬到天色微明,隔壁阿日昔家的奴才开始生火做饭,他就能过去烘烤一下自己。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天明之后,得好好奉承几句管家,不然今晚怕是过不去。” 阿古达木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顺从的,大概是十年前敢于反抗的兄弟们都被后金人一个个的砍下了头颅,也许是从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后开始。 当年十六岁就敢提着刀子和父兄一起与后金人作战的半大少年,如今不过是额日和木左领家的一个奴才。 每年的冬天都很难熬。 雪在半夜已经停了,整个大地上的雪都在吸热融化,天气变得更加寒冷。 阿日昔家也是旗里的富贵人家,最近才得了一个小阿哥。 他们家里的奴才,天不亮就要生火热羊奶伺候小主子,阿古达木希望对方今天能早点出来。 如他所愿,阿日昔家的奴才确实起来得早。 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柴火来到了一处烤火的木架下,从管事的帐篷里借了一点火去点柴。 阿古达木看到这个小小的身影,眼睛顿时温暖了起来。 那是他的孩子娜日苏。 显然这孩子怕自己的父亲被冻死,主动帮人承担了这个吃力的差事,就是为了早一点把火升起来。 “阿爸~!” 娜日苏紧张的小声呼唤着,她害怕自己的呼唤得不到回应。 “嘘~,”阿古达木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示意孩子不要大声,免得阿日昔家的管家提着鞭子冲出来。 看到阿爸还活着,八岁的娜日苏笑得如同雪地里的腊梅花。 父女俩捣鼓了一会,柴火燃烧了起来。 娜日苏用一个小碗烘烤着冻成块的羊奶,阿古达木用雪水搓了把脸,烤了一会火,见四下无人悄悄的从怀里摸出半块奶酪塞给了娜日苏。 小女孩熟练的把奶酪粘到了小婉的下方烘烤起来,不让周围的人发现。 有几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走来,也不知是哪一家活下来的奴才。 娜日苏警觉的把半热的奶酪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塞给了自己的阿爸。 阿古达木一口含着,都都囔囔的起身往自家主子帐篷走去,避开了几个来向火的奴才。 来到帐篷边,他找了一圈,扒开一个雪堆,勐的把一个人影从稻草下拉了出来。 阿古达木熟练的把手伸进了对方的腋窝,感觉还有些热气。 他飞快的将小半块温热的奶酪塞进了对方嘴里。 然后狠狠的给了对方几个耳刮子。 十几岁的少年迷迷湖湖的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把嘴里温热的小半块奶酪吞进了肚子里。 阿古达木把少年架到了火堆边,一个别家的奴才顺手把人扶住,将少年的头放在了火堆上方烘烤起来。 另一个奴才用长满冻疮的手解开少年的胸口,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在靠近心口的位置来回晃动。 阿古达木又来到自己主子帐篷的后面,再次掀开一个雪堆,又掏出了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人。 这个人刚到他手里,阿古达木就愣了一下。 这是他的叔父,当年土默特部最好的骑手之一,微微花白的头发与冰雪融成了一片,整个人脸已经成了青灰色,微张的眼睛里没有了任何光芒。 阿古达木颤抖着把手伸进了叔父的腋窝,那里的温度比雪地里的石头还要冰冷。 “长生天~~。” 将叔父平放下来,阿古达木跪在跟前念起了祷词。 悲伤与麻木在阿古达木的心里纠缠。 忽然他勐的看向了西方,接着他疯一般的扒开了地上的雪层露出了地面,把耳朵紧贴在冰冷的如铁的地面上,不知在倾听着什么。 阿古达木勐的起身,正要大叫呼喊,可在看到叔父冰冷的尸体的那一刻,他迟疑了。 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转身窜回了火堆边,用一大捧雪熄灭了火堆。 “都别出声,有大批马队来了,快,躲起来!” 有个奴才却对上了阿古达木的眼睛。 “要不,我们把马都赶开?” 奴才们都没有出声,只是互相看了一眼。 巴图率领的五千卫拉特人一直冲到这片营地三里远的地方,才有一些人惊醒的冲出了帐篷。 “这些该死的奴才,都睡死了么!?” “快,把爷的马牵来,披甲、披甲!” 但是周围的奴才们却如同老鼠一般四窜逃开,驻地里马棚一阵骚乱,数百匹马被人驱赶着向营地外面跑去。 这些拿着兵器、衣冠不整的男人们顿时都傻了眼。 西边的木墙大门,被十几个奴才玩命的搬开。 大批的马队呼啸着冲进了营地。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本来被奴化了十年的土默特人战力就下降的厉害,偏偏还遇上了蒙古人战力最完整的卫拉特人突袭。 该死的奴才们还放走了他们的战马,整个营地两千多人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干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想要什么赏赐?” 一身毛皮套着重甲的巴图操纵着战马打着旋,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奴隶的头。 阿古达木跪在地上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爷,我想要把刀和一匹马!”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连哈士奇都不如 巴图的部队飙得很快,张守言的三万五千后队还在他身后两百里之外。 不过巴图的亲兵带着大功率通讯设备,能与后方保持密切的联系。 土默特部右旗拥有两万多旗民、三千兵力,但在巴图的突袭下,三个冬季聚集地中被巴图突袭了两个。 右旗都统阿泰齐幸运的避开了巴图的袭击,带着四百多人逃到了东边土默特左旗的地盘。 把两万多旗民和一万多奴隶都扔给了“准噶尔”人。 土默特左旗都统巴音哈兰见到狼狈不堪的阿泰齐,被吓了一大跳。 “阿泰齐,你别乱说话!”巴音哈兰对着阿泰齐怒吼,“是不是你被喀尔喀人偷袭了,却故意把锅扔给卫拉特人。前段日子的消息,巴图尔珲还在和叶尔羌、第悉藏巴开战,怎么可能突然杀到这里来?” 阿泰齐面如死灰的看着巴音哈兰,挤出了一个冷笑。 “扔了牲口和人口,我左右是个死字,用得着乱编么?好几千卫拉特人追在我屁股后面,那是能伪装出来的么!”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走~!” 巴音哈兰哆嗦了一下。 北边的喀尔喀人,他倒是不太憷,因为这帮人已经被八旗主子打出了心理阴影。 反倒是天山北边的卫拉特人个个凶悍无比,尤其是准噶尔人生性好斗。 喀尔喀、土默特、察哈台、哈萨克都是其手下败将。 巴音哈兰不认为自己手下懒洋洋的三千旗丁能与几千卫拉特人野\/战。 “走!都走,咱们去归化城!” 巴音哈兰刚要下令,却被阿泰齐拉住。 “不战而退,你想和我一个下场?八旗主子那边的刀子可不认人!” 巴音哈兰和阿泰齐是表兄弟,说话也顾不得太多。 “那又能怎么样?咱们加起来才三千五百人马,这些年的操练你也知道,八旗主子的巴不得我们日日不动弹。人都快废了,拿什么跟人打?” “你带你的旗民去归化城,我带着人阻拦一下。万一胜了一阵,我好歹能挣条命,就算败了,你的罪过也不大,毕竟保住了左旗的旗民。” 巴音哈兰也不犹豫,知道阿泰齐的话有理,将两千旗丁分给阿泰齐,自己着急忙慌的组织几个冬居地的旗民往归化城走。 同时巴音哈兰派出几匹快马飞也似的往归化城、盛京方向奔去。 阿古达木身上缠满了羊皮子,怀里揣着四张肉饼,骑着马在队伍的四周游走。 娜日苏和叔父的儿子塔鲁坐在一辆牛车上,车上载着的是叔父的尸体。 巴图老爷从苦哈哈里提拔了上千人作部民,押送着两万多土默特部民在冰雪里西迁。 阿古达木是巴图老爷亲自任命的百长,就连领队的准噶尔百长也对他很是客气。 翻身的苦哈哈们,沿途吊死了好些曾经的“主子”,其中就包括冻死了阿古达木叔父的主子全家。 疯了似的塔鲁,几乎把肥胖的主子用绳子拉上了树梢顶端。 面对杀气十足的昔日“奴才”,土默特的贵人们噤若寒蝉。 巡视了一圈回到牛车边,阿古达木又听到塔鲁和他侄女争吵了起来。 “娜日苏,你不要维护着阿日昔一家,明天我肯定会吊死他们!” “塔鲁~!你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要不是阿日昔老爷私下放纵我们提早烧火,你和我阿爸早冻死好几次了!” 塔鲁冷冷的看了侄女一眼,懒得跟她一个孩子争吵,心里却下了决定。 明天他就联合几个伙伴去找阿日昔一家的麻烦。 “阿爸,你看看塔鲁叔叔!” 听到女儿的告状,阿古达木笑了起来。 “塔鲁,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什么。但是你要知道,阿日昔一家现在也是大人们的奴隶,咱们只是还没被接纳的部众,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塔鲁很尊敬自己的堂哥,知道他说得对。 要是死了太多的奴隶,再仁慈的主人也会处罚看管羊群的狗。 阿古达木摸出一张肉饼来,递给娜日苏。 “我把饼焐热了,你们两个快点吃,大人有令要再走二十里才宿营。” 塔鲁从牛车上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前方。 “堂哥,为什么走这么急?” “多走远些好,免得八旗追上来。” 听阿古达木提到了八旗,塔鲁瞬间不说话了,他的心里也有些发虚。 “看,快看!大队骑兵~!” 前队的人忽然大叫了起来。 阿古达木立即把手摸在了刀把上。 几名土尔扈特人跑马从他们身边路过。 “都别惊慌,是中原大人的骑兵来了!” “都下马,奴隶们下跪!迎接大人的军旗~!” 阿古达木一把将发呆的塔鲁从牛车上拉了下来,自己也下了马,但手掌依然抓住了刀柄,机灵的娜日苏自己跳下了牛车,趴着车辕看向了远方。 黑色的洪流从天际涌来,覆盖了所有人全部的视野。 冬日里惨白的日光在骑士们的铠甲上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一面绣着方块大字的大旗在骑兵海洋的最前方飘扬,阿古达木不认识汉字,但他也知道那不是“明”字。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马蹄声覆盖了世间的一切。 当黑色的洪流无边无际的从迁移的队伍边趟过,不知何时阿古达木也深深的埋下了自己的头颅。 八旗? 阿古达木曾经见识过最鼎盛个人战力的八旗兵战力,但他忽然觉得草原上的新主人真的出现了! 与八旗一般高昂的气势、比八旗更加严苛的纪律、八旗更加恐怖的装备,如果在战斗精神和战术上不太拉胯的话,阿古达木认为他的新主人应该比八旗强。 就在张守言的大队遇到被迫西迁的土默特右旗旗民时,巴图率领的五千“卫拉特”在距离归化城西一百二十里处于阿泰齐率领的二千五百土默特旗丁遭遇。 为了抢夺先机,阿泰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银分给了右旗的四百旗丁,冲锋在最前面。 “想不到土默特做了十年奴才,还有这样的勇士?” 巴图呵呵一笑,让副将卓力格图率领一千准噶尔骑兵率先迎击。 卓力格图原是孔金的部将,本来只是类似百长的职位,在沙州投降张守言部后,被提拔为了千长,统领沙州投降的上千正规准噶尔骑兵。 卓力格图的家世一般,在讲究谱系的准噶尔部内部很难晋升到更高的位置。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千长职位,这一路东进的途中都率队冲在最前面。 阿泰齐的绝命冲锋,让卓力格图也兴奋了起来。 “哈哈哈哈,满人的兔子也敢对荒原上的苍狼龇牙,勇士们为了伟大的明王汗,跟我来!” 归附满清十年的土默特人在短短一盏茶之后,就知道自己在过去十年里丢失了些什么。 在漠北蒙古很少南下的十年里,他们几乎忘记了骑战的一切。 屡次骚扰南方明人烽燧的成就感让他们忘乎所以。 其实就连满人们也没发现,自己圈养的苍狼们已经比哈奇士都不如。 在双方马阵即将碰撞之前,大批的土默特人惊恐的拉住马头试图转向逃走。 而马术更佳的准噶尔骑兵,则轻松的在混乱的土默特人阵前划出两道美妙的弧线,将土默特人的两翼杀得人仰马翻。 巴图率领着四千由准噶尔、杜尔特、土尔扈特人组成的部族联军紧跟着杀进了完全停滞且混乱的旗丁前阵。 这是一场标准的摧枯拉朽的屠杀。 绝大部分旗丁是在堕落的十年里成长的男丁,他们居然惊恐的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而他们的敌人却不是没有马匹的明军。 阿泰齐因为拔刀砍杀溃兵,而被自己的马队踩成了肉泥。 两千五百旗丁,能够活着逃到归化城的只有不到三百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八旗战力 “有意思,” 巴图摸了摸自己的头,和卓力格图压着笑对视了一眼。 刚刚从他们帐篷里出去的使者,是北边喀尔喀人中的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代表。 这两部一直在漠北南部游牧,其中鄂尔多斯部是最近才改的名字,他们认为自己是漠南蒙古中被灭亡的鄂尔多斯部的后裔,应该继承被土默特人占据的草场。 当然鄂尔多斯部再自大,也不敢在“巴图尔珲”的部下面前乱说话。 他们派来使者,是以《蒙古-卫拉特法典》的借口来寻求参与这次劫掠,因为漠北喀尔喀与卫拉特人是一起对抗满清的盟友。 这两部的首领已经打听到漠南蒙古的空虚,除开土默特人之外的各部都被满清抽调一空。 但他们又惧怕盛京会派出兵马“惩罚”他们,故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当他们得知“巴图尔珲”的部将率领大军包围了归化城,心思立即活泛了起来。 巴图通过电台请示了两百里之外的张守言,与两部使者愉快的划分了劫掠范围。 土默特部和临近的察哈尔部都是巴图的菜,更远一点的翁牛特部、奈曼部、科尔沁、敖汉部都分给了两部骑兵去劫掠。 卓力格图更是代表“巴图尔珲台吉”与伪“鄂尔多斯部”定下了约定,会将鄂尔多斯部的故地(土默特部西边到亦集乃的广大区域)赠给鄂尔多斯部游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前提是协助他们在归化城一带站住脚跟。 有“准噶尔人”顶在归化城,两部自然大喜,就算他们劫掠了东边各部,满清要找麻烦也得先消灭盘踞在归化城的“准噶尔人”。 当然归化城还在土默特人的手里。 两方约定,巴图攻下归化城的那一刻,两部合兵八千立即东进席卷漠南东部。 张守言觉得让巴图尔珲背这个黑锅是再好不过。 两部席卷了东部各部落后,为了避开满清的追击,只能走归化城一带北归。 咳咳咳,算算日子,自己那时候也该刚好“追击“准噶尔人抵达了归化城。 送上门的人口牲畜。 归化城是草原上难得用青砖修筑的城市,城里不光有撤退而来的一千土默特部旗丁,也有察哈尔增援来的一千旗丁和原本驻守这里的一千八旗兵。 八旗兵中有四百汉军旗,拥有十多门火炮和两百多杆火铳。 巴图和卓力格图对归化城的第一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面对火铳和火炮的攻击,他们在城头下扔下了四百多具尸体,却连城墙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准噶尔正规骑兵还好一些,他们经常与北方的俄国人发生冲突,不会惊讶于火炮和火铳的声响,但是在亦集乃一带征集的部众则被火铳和火炮的轰鸣给吓到,士气跌落得很快。 直到一个百人炮队携带五门野战炮赶到到了巴图军中。 仅仅小半天时间,归化城头的西边的大炮全被野战炮一一点名清除。 汉军旗刚刚举着火铳发射,下一刻野战炮发射的高爆弹就覆盖了这一片城头。 四处乱窜的汉军旗旗丁,给没有什么准头的野战炮兵提供成倍的杀伤效率。 归化城都统鄂必朗是镶黄旗出身,极为悍勇。 见城头根本守不住,他索性率领驻守归化城的一个牛录(取三百人)并两百汉军、两千蒙古旗丁一起杀出城来。 按照满清八旗制度,每个牛录三百人,一百甲兵,白甲巴牙喇十人,红甲喇四十人。 其中巴牙喇白甲兵更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一水的重甲骑步兵。 见鄂必朗率军杀出,只是一个冲锋就把数百部族兵杀散,卓力格图见猎心喜立即率领一千准噶尔骑兵迎了上去。 轻轻放下巴图的告罪电报,张守言陷入了沉思。 一千准噶尔精锐面对一个精锐的八旗牛录,居然战损高达二比一。 要不是巴图率领精悍勇士上前截击,这个鄂必朗居然差点杀到炮兵阵地。 一战而战损千人,其中最让张守言心疼的是归附的那些准噶尔骑兵,拢共才一千人,可一战就没了四百多人。 主将卓力格图还受了轻伤。 十个白甲兵逃走了四个,四十红甲兵也只留下了十七人,虽然其余汉军旗和蒙古旗丁的斩获近乎两千,可对于张守言来说毫无意义。 “巴图对八旗兵的战力估计不足,而且对炮兵阵地的防护也不太上心,”黄彪进言道,“主公,不如再给巴图增强一部分实力?” “不用,让他准备分兵!” 张守言否决了这个提议,指着沙盘上的一个位置。 “让巴图率领两千人固守营寨,卓力格图两千人席卷东边的察哈尔部,然后让他们带着抢来的人口牲畜往西走,再让卞勇带领两千胸甲骑兵在半路上等着。告诉卞勇,要当着部族士兵们的面,把八旗兵给我一个不剩的砍倒!” “得令!” 盛京。 剧烈的咳嗽让金銮殿里所有臣子贝勒都露出了关切的神态。 天聪汗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他的兄弟们个个都有心事,但现在却没有人敢于把内心的东西摆在面上来。 这位之前的八贝勒,早就把朝堂上下控制得如同铁桶一般。 就算以老奴最喜欢十四子多尔衮,如今也是服服帖帖的站在殿内不敢大声说话。 皇太极将染血的手帕不动声色的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昏黄的眼睛在大殿里慢慢的扫了一圈。 没有一个人敢于与他对视。 “大家怎么个说法?” “陛下,”济尔哈朗出班奏道,“奴才以为这事情透着蹊跷。” “前些日子西边传来消息,先是固始汗着了明国的道,身死兵败,又说巴图尔珲几个与叶尔羌联军干了起来。就算是巴图尔珲骤然大胜,也没理由没实力立即东进归化城?” “阿泰齐的战报,怕是要好好论一论。” “有什么好论的?”多铎冷笑一声。 “依我看,就是巴图尔珲几个吃了大败,这才不得不退到漠南来。阿泰齐的奏报不准,但鄂必朗这个奴才的奏报总不能不信?” “大汗,不如让臣弟领兵去看看。” 见多铎主动请命,皇太极嘴角微微扯出了一点笑容,眼睛却扫了一言不发的多尔衮一眼。 对于这对亲兄弟是不是在唱双黄? 皇太极一点都不在意。 朝中最精锐的部队都已经跟着阿巴泰南下攻明。 虽然大清号称还有五万部队,但都是老弱偏师,真正能用的不过两万。 除了要防备漠北之外,能动用的部队只有一万。 若是这一万人落入了多尔衮兄弟之手,加上其他几个心怀不轨的兄弟,呵呵呵呵。 “十五弟勇勐可嘉!”皇太极轻笑了一声,“正好北边搜山检海不是很得力,我看就让十五弟去试试。” 多铎闻言一愣,多尔衮则变了脸色。 “搜山检海”是满清军事行动中最为危险的一项。 这是因为八旗人口太少,为了增加人口,八旗定期向北边的野女真部落进行攻击,以获得足够的兵源。 而这些鱼皮女真人的战斗力极为彪悍,没有几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牛录去耗费在这件事上。 “大汗,奴才早就想着再去会会那些野人,不如这一次还是让奴才去。” 多尔衮拉了多铎一把,率先站了出来领下这个差事。 “十四弟大将之材,想来不会有所差错。” 皇太极转头又看向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济尔哈朗。 “调集满蒙汉八旗三十六个牛录,集兵一万,由济尔哈朗为主将,协管漠南各部,击退巴图尔珲所部。” 济尔哈朗磕头领命。 “你这次去要记着一件事,”皇太极认真的叮嘱,“朕总觉得那个明国的张守言在西北有些不对劲,你去了要认真探探西海和甘南,看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奴才遵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百步与三十步(四更万字达成) 张守言的手里正拿着一支史上大名鼎鼎的“八旗重箭”。 八旗巴牙喇最厉害的不是骑术,而是下马步战。 胆子极大的巴牙喇兵身披三层甲,手持重武器,在距离敌方三十步的位置下马,用重箭进行破甲射击。 当敌方靠近时,以战马为掩体用重武器攻击对方的坐骑。 无论是漠南蒙古还是大明边军,都被八旗用这种战术杀得血流成河。 除非是对战步兵,八旗巴牙喇兵很少让自己处于马上成为活靶子。 按照张守言的分析,唯一能对巴牙喇兵产生威胁的是火铳兵的近距离射击和炮击。可惜的是大明的火铳兵都不太合格,往往敌人还没进入射程就打空了火铳。 鄂必朗率领一个牛录几乎杀穿了巴图的两个部族千人队,将重箭射进了炮兵阵地的前沿。 幸亏巴图亲自率后备队赶到,炮队骑兵也上马参战,这才击退了这只满清牛录。 “面对巴牙喇的重箭射击,我们的黑甲(防暴服)在二十步内防御不足,好在胸甲、头盔可以护住要害,”庞功平手里也摆弄着一只重箭,“属下建议,以后与八旗兵作战,重甲骑兵和强弓步骑兵必须参战。” 黄彪笑了笑:“我觉着重甲骑兵用不上,拉开距离就是了。八旗兵的长处是混战,克制轻骑兵和轻步兵。咱们的强弓兵配上长矛刀盾兵的老战术,到蛮适合对付这些老鼠尾巴。以咱们的矛锋,他就是穿四层甲也没用。” “这里是草原,步兵的使用余地不大,”张守言放下了手中的重箭,“为了以防万一,给卞勇的两千胸甲配上五百强弓步骑兵。” 孟继堂领命去了。 “巴图他们到了哪里?” 老谷子上前指着沙盘道:“主公,巴图和卓力格图已经退到了归化城西八十里,裹挟了上万察哈尔部民。归化城都统鄂必朗忍不住,已经率军出城了。” “叫巴图加快脚步,抢完就跑的架势要拉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是!” 草原上哭声震天。 被刀枪胁迫着西迁的察哈尔旗丁,让尾随而来的鄂必朗心急如焚。 八旗法度森严,鄂必朗明知“准噶尔人”是故意把自己引出来,但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清在这个阶段,对于领土的得失不太在意,反倒是对人丁牲口看得很重。 在鄂必朗眼皮下掠走上万人,等着鄂必朗的不是一个疼快就是给旗下人为奴。 准噶尔人还有四千出头,鄂必朗在搜刮城中丁壮后,也补齐了三千多人,他有一战之力。 准噶尔骑兵确实厉害,但是遇上他的白红甲喇,也就是那样,唯一让鄂必朗有些忌惮的是守卫炮队的那个百人队。 配有高头大马,还有重箭都射不穿的胸甲,被他射倒四五个却一点不乱,上百人排着整齐的队伍策马冲击,如同毫无感情的机器。 这些人的武器精良,长矛锋利到三层甲都防不住,战刀一刀下去能破两层甲。 “大人,不能再等了!” 巴音哈兰找到了鄂必朗。 两人虽都为都统,但是鄂必朗是满八旗,地位与他不可同日而语。 “是不能再等了!” 鄂必朗狞笑着点头:“叫你的旗丁跟在我的人后面,咱们就从察哈尔部民的位置杀进去!” 巴音哈兰吃了一惊。 这个鄂必朗居然一点都不在乎察哈尔部民的生死,难怪他留了察哈尔部的都统守城,只带了自己出来。 不过,这也是个极好的战术。 冲散察哈尔部民,绞散对方的骑队,对于善于混战的八旗兵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战场了。 巴音哈兰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人!” 巴图的亲兵将步话机递给了巴图。 “谷大人提醒,敌军开始上马加速了,冲击方位预计是侧后的位置。” 巴图从马上虚站起来,看了一眼自己队伍的侧后方。 “该死,他是想把这些俘虏冲散!好在主人之前就给了应对。” “卓力格图,你带两千人往南走,我带剩下的人往北走,这些俘虏、牛羊都不要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鄂必朗狞笑着率军刚刚摸到察哈尔部众的边上。 只见那些可耻的准噶尔人,居然放弃了所有的俘虏和牛羊向南北两边跑开。 而让鄂必朗头皮发麻的是,这些察哈尔部民全部哭爹喊娘的向自己的军伍逃了过来。 “靠近者杀!射箭!” 鄂必朗是一位合格的八旗将领,心慈手软与他毫无关系。 上百骑兵的冲锋和两阵箭雨,让激动的察哈尔人都冷静了下来,绕过杀神一般的八旗兵向归化城的方向逃去。 “可惜,还真是个辣手的家伙,”巴图远远的看到对方的军阵没有受到俘虏们的冲击,惋惜的叹了口气。 “巴音哈兰!”鄂必朗大笑着叫过了土默特左旗都统,“我给你六百人,你就算是全军覆灭,也要给我拖住南边的那两千人。” “剩下的人随我冲击他们的主帅,老子要叫他们知道,居然敢当着我们满人分兵,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巴图大人,他们果然向着我们杀过来了!” 巴图呸了一口,没有与鄂必朗交战的意思,直接往西北方向撤退。 可鄂必朗作为战场老将,根本没有放弃追杀他的意思。 巴图的二千人都是一人一马,而鄂必朗的人马都是一人双马,他认为巴图根本跑不远。 只要他击溃了巴图这支部队,剩下的两千准噶尔人就好办多了。 巴图的两千人一路飞奔了十多里,才慢慢停了下来。 鄂必朗的军队一路尾随到此。 这里没有任何可供埋伏的地方,旷野上一望无余,鄂必朗信心满满的盯着眼前的敌人,战意正在升腾。 高超的通讯手段和无人机群的定位,可以让几部骑兵隔着几十里的旷野完成精准的合围。 这种战术是古人无法想象的。 震天的马蹄声从鄂必朗的左侧旷野和身后同时传来。 鄂必朗派出的探马正在亡命的往回跑,他们只比这些远距离伏兵快了不到一里地。 冷汗瞬间爬满了鄂必朗的后背。 “该死的,怎么好像自己好死不死的来到了两队骑兵冲锋的路线上!” 两队即将先后抵达的骑兵千人队,已经把马速加到了合适的程度,他的探马都只是比对方稍快。 黑衣黑甲、明晃晃的无目头盔,就连战马都披着黑色的皮革马甲,没有任何的喊杀声,明晃晃的钢制长矛在两个呼吸间集体前放。 鄂必朗认出来了,这就是他在敌人炮阵前遇到的那种骑兵。 这里足有两千! 诸般念头从鄂必朗的心头闪过,调头、绕行等选项全部被他瞬间否决。 “冲击前方敌军主帅!” 这是鄂必朗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置方式。 只有杀穿前方敌人主帅的两千部族兵,才是他这支部队的唯一生路。 果不其然,当鄂必朗率领两千多人继续冲向巴图部队的时候。 巴图部队瞬间两分。 一支五百人的胸甲骑兵缓缓策马而出。 “这些胸甲骑兵的骑术和战阵之术,比之左侧和身后冲来的骑兵完全是两个层次!” 鄂必朗心中大喜,大刀一挥。 “全军加速冲击!巴牙喇准备下马步射!” 整齐的下马声响起,隔着四百步的距离,对面那五百胸甲骑兵齐齐下马,手中反射着钢铁光泽的强弓开始慢慢对准了天空。 “明人?” 鄂必朗嗤笑了一声,这让他想起了面对他们的冲锋,总是慌乱间把火铳和弓箭提前射出的明国军队。 “嗡~!” 空气在炸裂,当一片黑影从五百人上空飞起的一刹那,鄂必朗惊呆了。 那种没从见过的箭失初速,作为弓箭强者的鄂必朗立即发现了不对劲。 “加速~!” 整个牛录的马速再次增加,所有人都咬着牙不敢抬头。 鄂必朗的判断是正确的,在三百步的距离上,整个牛录只有七十多靠后的人马被恐怖的箭失雨波及。 多亏了鄂必朗提前发出的加速指令。 这些弓手已经废了! 因为这种烈度的弓箭不是人力可以射出第二轮的。 “嗡~~~嗡~~嗡~~嗡~!” 在无人机的镜头里,张守言在看到先后四轮箭雨射向了冲锋的八旗牛录时,随手关闭了屏幕,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在堪比步枪的强弓步骑兵阵前,八旗兵绝对冲不进他们引以为傲的三十步重箭射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后悔药 小冰河时期的天气变幻莫测。 塞北在一场大雪之后,再无半点雪花飘落。 千里之外的北京城上空,乌云压顶,寒风呼啸,雷光在云层中游走,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雷霆的声音。 冬日打雷,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与天上的乌云相呼应的,是崇祯皇帝铁青而苍白的脸。 江南诸军收复苏州失利,反而被刘保夺了大半个嘉兴府,运河航运断绝,漕粮不得北上,入冬之后京师粮价飞腾,物价暴涨; 孙传庭在陕县大败,十万官军只有不足五万逃回了潼关,更有三万人投了闯贼,中原豫省几乎不再为朝廷所有; 满清十万入寇,席卷北直隶,先克蓟州,分袭真定、河间、香河、临清、霸州等地。 北京城外烽火连天。 龙桉不远,内阁大学士新任次辅吴生,正跪倒在地进谏。 而首辅周延儒、陈演、谢升等人却顾左而言他,对于皇帝提出的建议没有任何反应。 一丝悲凉涌上了崇祯皇帝的心头。 他明知自己刚才这个提议并不靠谱,但整个内阁竟只有吴生一人提出了反对。 方才崇祯情急之下,意欲强令孙传庭急速整顿人马再次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 可除了吴生之外,其余阁臣竟不言不语。 待崇祯在吴生的谏言中反应过来,无法诉说的悲凉充斥了他的胸膛。 周延儒等人为什么不进谏? 皇帝不是傻子,知道是这些人又盯上了户部和内库的银子。 孙传庭要整顿军马,朝廷少不得要把上次张守言弄来的银子剩下的那部分也拨过去。 银子一经手,上下都要发财。 “天下之师,仅存孙部可用,贸然进河南若是再失,社稷危矣!” 吴生声泪俱下,与周延儒等人不动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忍住忽如其来的眩晕,无力的挥挥手。 “罢了,着孙传庭好生收拾兵马,以待来时。” 阁臣们纷纷退下,上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皇帝无力的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足有两盏茶的时间,忽然对王承恩道。 “大伴,骆养性那边可有寻到张守言的踪迹?” 王承恩小心回道:“回皇爷的话,尚未。按照锦衣卫的说法,怕是人如今在拉萨参佛呢。” 明黄色的茶盏被皇帝勐然抓在了手里,温热的茶水流入了皇帝的衣袖。 满屋子太监慌忙跪倒。 “参佛?!” 皇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举着的茶盏始终没能扔出去。 “皇爷,仔细着凉!” 王承恩急忙爬起来,踢了自己徒弟一脚。 “黑了心的东西,还不快去给皇爷拿换洗的衣服,这大冷天的!” 王承恩小心的上前取下了崇祯手里抓的茶盏,几条毛巾飞速的进上来,几个心细的宫女被传了进来给皇帝更衣。 换了身便衣,大约是衣服松泛些,崇祯的气色也舒缓了一点。 “大伴,让他们都退下,咱们两个说说话。” “下去,”王承恩一抖袖子,屋子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了个干净。 “皇爷,您可要注意身子啊!” 这话刚出口,王承恩的眼泪都跟着下来了。 崇祯苦笑几声,下半年以来他的身子随着国事的变换一直不安稳,他心里大概也有了些底。 “不谈这个了,”崇祯叹了口气,“太子是二月底的生辰,这眼瞅着就要十四了(虚岁),皇后那边有结果了么?” 王承恩知道皇帝的心意,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 “皇后娘娘那边,对张家不太。” “她是个贤惠的,只是替朕顾着面子,”崇祯澹澹一笑,“才替朕发作了刘氏,转头又要与人议亲,丢的是皇家和朕的颜面。” “皇爷,”王承恩想着这事也觉得皇家太过憋屈,“武陵伯这人都没找着呢?万一,奴婢是说万一,那大雪山上可说不好,人还在不在,也两说。” “孙传庭不是闯贼的对手,”崇祯闭上了眼睛,“哪怕再出潼关几次都是差不多的结果。诸将桀骜难制,令不下行乃是顽疾。诸将畏惧孙传庭,是因为他的官位。然张守言不同,年轻气傲,掌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王承恩没敢出声,他知道皇爷这是又在吃后悔药。 前几日皇爷无故发作了故贵妃之父田弘遇,便有了征兆。 皇爷后悔免了张守言的官职。 “朕到底比不上汉武啊!” 王承恩倒了杯茶,放在皇帝手边。 崇祯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忽然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朕如此抬举他,太子又年幼,这个亲事结下来,不知日后列祖列宗会不会骂朕是不肖子孙?” 王承恩急忙跪倒。 “武陵伯日后若是敢有半分非分之想,老天也容不得他!” 上书房内又沉寂了良久。 “张家三姑娘是不是一直告病,没去媺娖那里伴读?” “回皇爷的话,已经病了月余了。” “以媺娖的名义,派个太医去看看。” “奴婢知道了。” 王承恩知道,这是皇帝逼着张家三姑娘“病愈”进宫陪伴坤仪公主。 “传太子宾客刘理顺。” 归化城,硝烟散尽。 卫拉特人手持利刃在城中四处梭巡,正在清剿仍在抵抗的敌人。 侍卫环绕中,巴图和满脸血污的卓力格图脸色沉重。 他们没有想到在攻下城头后,大部分土默特和察哈尔人都放下了刀枪,只有极少数的八旗旗民仍然在顽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卓力格图,你亲自去,告诉下头不要俘虏,无论男女!反抗者全部格杀,莫要等到主人来了咱们还没把归化城拿下。” 卓力格图点点头,领着几百亲兵飞速向城东赶去。 大批正在劫掠的卫拉特部众被卓力格图驱赶进了最后的战场,女真人的抵抗瞬间被瓦解。 当最后一个女真八旗扔下了半截残刀跪倒在地,巴图依照张守言的吩咐在城头挂起了“准噶尔”的旗帜。 巴图和卓力格图没有等到张守言的到来,先赶到归化城的却是喀尔喀人的使者。 躲在一边的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八千部众,早就按捺不住了。 巴图刚刚占领归化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踏上洗劫漠南其余各部的道路。 张守言自然是让巴图点头放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兵 “二妹妹与宫里来教规矩的姑姑发生了冲突,三妹妹泼了成国公府上六姑娘一脸茶水?” 张守言看着刘锦绮转卢小三发来的电报,一阵哭笑不得。 “太子?” 随即他沉吟了半晌,最终摇头。 “比起史上的那些枭雄,某还是心软了些。虽然不是真兄妹,但好歹是把我当真哥哥看的,不好真个送给朱家去做羁绊。” 张守言随手写了几个字,让宝儿发去北京。 反正只要他这个张家当家人不在北京,这门亲事就定不下来,只须防着皇帝强行赐婚就是。 放下北京的事,张守言又研究起了满清的反应。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满清在松锦之战中也损失了不少丁口,俘获的汉军颇多,导致满清的人口比例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皇太极让阿巴泰南下劫掠,一是为了打击明国的国力,牵制明国镇压农民军的力量,二是为了补充在松锦之战中消耗的财富和粮草。 但是满清统治者从来都不相信汉人,到了明年二月份,皇太极会下令集中剩余的兵力北上黑龙江地区攻击索伦几部野女真,通过四个月的征战彻底降服这些女真部族,以扩大国内女真族的比例。 张守言选择在这个时候冒充巴图尔珲攻击漠南蒙古,除了劫掠人口牲畜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打断皇太极的战略计划。 不过他也没有料到,皇太极不按常理出牌,借机打发多尔衮带着两白旗剩余的兵力去了北方,来了一招借刀杀人。 张守言研究了好几日,总算对满清可能派出的援军,判断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冬季行军,加上要防备漠北、索伦,以满清现在的国力,最多能派出一万人的部队来增援漠南。 满清肯定会增援漠南。 皇太极就算放弃刚刚到手的要地锦州,也不会放弃漠南蒙古。 阿巴泰带着漠南蒙古的主力南下大明,若是皇太极放着漠南不管,让蒙古人半途起了别的心思,五万清军主力能不能活着出关都是个问题,而且满清在漠南十多年的经营也会泡了汤。 没有了漠南,满清好不容易获得的对明战略优势也会崩塌。 红彤彤的炭火把账内熏得暖和如春,张守言一边向着火一边自言自语。 “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的这八千人,真是老天送来的好帮手!” “八千喀尔喀人加上占据归化城的五千卫拉特人,任谁都会觉得是巴图尔珲和喀尔喀蒙古联合起来给满清添堵。” 土默特两旗旗民、察哈尔三旗旗民,这些天一共聚集了五万人,正陆续迁往瓜州方向。 大冬天的,几千里地,也不知多少人能走到终点。 不过张守言一点都不在乎,他给负责转运工作的陈三郎下达的指令是“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把转运人口的经验养起来,并把沿途的情况弄熟悉。” 除去这五万部民,后面还有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抢来的人口也会被转运。 削减满清的战略人口,才是他真正的战略目的。 当然还有满清的援军! “是喀尔喀人的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精锐不多,大多数是部落里的男人,十几岁的小屁孩和老头子都有。但是漠南各部根本无力抵抗,精壮都跟着阿巴泰南下了。” 副将阿科多一边卸下沉重的战甲,一边向济尔哈朗汇报自己收集来的情报。 “他们到了哪里?” “敖汉部、翁牛特部、科尔沁甚至是呼伦湖,满草原都是喀尔喀人的身影。这帮家伙就像进了米仓的老鼠,什么都抢!” 济尔哈朗手指下方是一副粗犷的地图。 他的手指绕过了正在遭受劫掠的漠南各部,点在了归化城的位置。 “喀尔喀人倒是好收拾,不大好收拾的却是占据了归化城的准噶尔人。” 阿科多来到了他的身边,盯着地图看了一会,眉头也皱了起来。 “鄂必朗该杀!扔了归化城,这些喀尔喀人可以随意往来,满草原乱窜,还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断。” 手指头在归化城上点了点,济尔哈朗陷入了沉思。 “归化城是三娘子用青砖建筑的,不是一般的草原土城。没有大炮,咱们根本拿不下来!” “汉军的那些火炮大部分都跟着入了关,咱们只带了十几门小号的,”阿科多摇摇头,细细的老鼠尾巴直晃荡,“直接去攻击归化城怕是不妥,万一攻击不利,咱们身后还有喀尔喀人在游荡,断了我们的粮道那才麻烦。” “不用去想粮道了,咱们就半个月的粮食,”济尔哈朗苦笑一声。 阿科多吃了一惊。 “大人,咱们后面没补给了?” “出发之前大汗便私下跟我交代过。之前的松锦之战打得极险,当时城里的洪承畴没了粮食,其实咱们围城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举国征战一年,到底是咱们撑住了。但国内的粮仓空得能饿死老鼠,阿巴泰贝勒十万人南下每人就带了半月的口粮,抢不到就要挨饿。” “咱们也一样!打不赢就没有回去的口粮。” 阿科多一咬牙:“那咱们兵贵神速,直接去大青山绕到他们身后,堵住喀尔喀人的后路。” 济尔哈朗笑着摇摇头,打断了阿科多。 “恰恰相反,咱们两人兵分两路,我走呼伦湖,你走朵颜山,从南北两边夹击四处乱窜的喀尔喀人,”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路过了大青山,一路指到了归化城,“咱们把喀尔喀人一路往西赶。”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大人,那补给。” “呵呵,喀尔喀人抢的东西,你难道还会还回去?” 阿科多眼睛亮了起来,这可是一笔大财啊。 “要是漠南蒙古的那些都统回来,问咱们要咋办?” “呵呵,”济尔哈朗冷笑起来,“明国那花花世界里走了一遭,他们还好意思问咱们要这点破烂?只管放心去做,后面的事有大汗做主。” 翌日,济尔哈朗带领二十个牛录五千六百人(不是所有牛录都是满编)绕道北去呼伦湖,阿科多率领余下的十六个牛录四千人南下科尔沁草原。 阿科多行军极快,没两日就被喀尔喀人的探骑发现。 正在科尔沁草原上抢得兴起的钮兰克部,立即聚集了三千部众准备袭击阿科多的前锋。 第一百十一八章 济尔哈朗的判断 草原上的第二场大雪,将横尸遍野的战场覆盖成雪白一片。 残存的喀尔喀人也因为这场大雪逃过了一劫。 喀尔喀两部部众根本不是满清八旗的对手,就连汉军八旗都能撵着喀尔喀部众追杀。 钮兰克和鄂尔多斯部被两路八旗兵驱赶到了大青山一带。 两部来不及带走的丁口和笨重物资都便宜了济尔哈朗和阿科多。 大青山靠近察哈尔部东端。 阿科多故意率领两千轻骑前出,在大青山脚下的草原追上了钮兰克部大部。 两部中计,集合五千部众在大青山脚下与阿科多决战。 可喀尔喀人刚刚与八旗兵混战在一起,便领教了巴牙喇白甲兵和红甲兵的厉害。 先是一阵八十步远程射击,然后是三十步重箭贴面射击,当喀尔喀骑兵混乱着与八旗遭遇时,躲在百多匹战马后的巴牙喇、红甲兵将重武器飞掷了出来,人马俱翻。 重枪狼牙棒大斧头,化身重甲步兵的巴牙喇率领甲兵杀入失去速度的喀尔喀骑队,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喀尔喀人还没得及做出调整,阿科多的后队杀到,然后战场北边也出现了济尔哈朗的旗帜。 八旗将领的作战嗅觉和配合度,全方面吊打喀尔喀人。 要不是忽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最后能逃离大青山脚下的喀尔喀人,绝对不会达到五百人规模。 巴图和卓力格图两眼放光的看看从归化城脚下路过的长长队伍。 不得不说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在“劫掠”这项技能上几乎点满。 大半月的时间,他们居然打包了四万多人的老幼妇孺,还运到了归化城的附近。 随着满清南征的各部家底基本被抄掉了一大半。 一眼看不到边的牛羊和区区不到两千人的看守者,让巴图的心越来越火热。 “巴图大人,咱们干!主人不是说过,不能让这些丁口、牲畜被他们带走么!他们输得就剩下这么点人,不用等到主人的援兵到,咱们就能吃下。” 卓力格图舔着舌头,大手在刀把上反复的摩擦,显得饥渴难耐。 巴图飞快的转着眼睛,思考着得失。 他和卓力格图所部之前只剩下四千人,但是随着大量的丁口、牲畜被送往西方,远在亦集乃一带的零散游牧民都红了眼睛,主人趁机招募了一千多杜尔特、土尔扈特人补充到了他的部队里,再加上一千多投靠的奴隶兵,归化城里的兵力接近六千。 吃下这些到嘴的东西,完全没有问题。 巴图在犹豫,因为张守言的命令还没到,经过几次军训的他已经把遵守指令的教条刻画在了骨子里。 “大人!主人说立即动手!” 亲卫举着一张电报冲上了城头。 巴图、卓力格图闻言大喜,双双拔刀出鞘。 “小的们,给我抢了他们!” 悲催的钮兰克部和鄂尔多斯部,南下的八千人最后只有不到两百人逃回了漠北。 “有趣,”阿科多指着归化城方向笑了起来,“懦弱的羔羊,连他的朋友鬣狗都看不下去了,准噶尔人居然把南下的喀尔喀人抢了?” “这是好事,”驱马而行的济尔哈朗显得极为舒心,“大汗一直在笼络漠北各部,这是个好机会。巴图尔珲要是值得这件事,怕是会活活气疯。没了喀尔喀这个盟友,他们准噶尔就真的是四面为敌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大人,您说巴图尔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从漠北来的商人说巴图尔珲攻进了叶尔羌的腹地,正和叶尔羌、第悉藏巴联军对峙。这个当口,他居然还敢派兵来招惹咱们?” “确实有些古怪,”济尔哈朗摸了摸自己的老鼠尾巴,“要是说准噶尔缺了粮草物资,归化城的那五千人放到叶尔羌腹地去劫掠,不是能抢得更多?” “莫不是这五千人不是准噶尔人?” 济尔哈朗摇摇头。 “喀尔喀的俘虏和从归化城逃出来的奴才都说了,这些人的口音、服饰、武器都是卫拉特人无疑。不过,”济尔哈朗看了阿科多一眼,小声说道,“临行之前,大汗认为这些肯定是准噶尔人,起码全是卫拉特人!但是属不属于巴图尔珲却不好讲。” 阿科多很是信服皇太极,他把马靠近了济尔哈朗,低声询问。 “大汗说的肯定没错,可这些人又会是从哪里来的?” “西海!” “西海?明人的那个什么张什么来着?” “不是他,那个张守言取巧灭了固始汗,但他的五千骑兵都留在了西安,”济尔哈朗笑了笑,“大汗猜测是固始汗的余部,他不是有两个儿子逃出了西海么,怕是鄂齐尔图汗容不下自己的堂兄弟,这才东逃出来。” “固始汗?他不是已经对我们大清臣服了么,他的儿子居然敢攻击我大清的臣属?” 阿科多疑惑了起来。 “人心是会变的,巴图尔珲台吉、鄂齐尔图汗在叶尔羌苦战,中原人自顾不暇,咱们又全力南征,只要与喀尔喀人达成协议,偌大的漠南草原可不就是任由他们驰骋么?” 八旗哨骑飞奔而来。 “两位主子,卫拉特人正把抢来的丁口和牲畜西运,他们出动了四千人,归化城里最多还有两千人不到!” “不好!” 济尔哈朗脸上轻松的笑容骤然消失。 “拿地图来!” 阿科多凑了过来,不明所以济尔哈朗为什么说了一声“不好”。 济尔哈朗面色铁青的看了一会地图,勐的一击掌。 “我倒是小看了固始汗的儿子,怪不得他会抢了喀尔喀人!” “他根本就没打算染指土默特部这片草场,他是准备占据鄂尔多斯草原,割据河套东套地,远远的躲着咱们!” “这个地方与漠北隔着大漠,与咱们离得更远,旁边是卫拉特人的地盘,现在就连南边长城的明人也被抽调一空去了中原。” “是个好位置啊!” “追上去!”济尔哈朗不假思索道,“不能让他们在河套落了根,还有那些丁口和牛羊也必须抢回来。漠南各部从中原抢来的财宝、丝绸可不能当吃食。” “大人,会不会有诈?” 听到阿科多的提醒,济尔哈朗大笑起来。 “没有诈才怪了!咱们的对手不就是想着咱们追上去,拉长咱们的补给,然后一战定乾坤么?咱们成全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截断归途 卓力格图捂着胳膊在纵马飞奔,如今跟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了两百多准噶尔骑兵。 巴图押着丁口牲畜离开前,已经反复提醒他。 “主人说过,对上八旗兵不光要注意他们的战力,还要防备他们的战术!” 可自从投到张守言麾下后的一连串胜利,让卓力格图冲昏了头脑。 他和巴图成功的骗过了八旗的哨骑。 巴图押送丁口的部队其实只有一千人,卓力格图防守归化城的军队实际是四千五百人。 他们玩了一个白天出晚上进的花招。 就在清军前锋抵达归化城周边的晚上,卓力格图展开了他第二轮“计策”。 他率领全军放弃归化城,连夜撤退。 清军占领归化城后,果然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 卓力格图一口气退了三百多里,而清军将领阿科多率军三千紧追不舍。 一日前,卓力格图分兵绕道袭击了阿科多的后方营寨,将阿科多部的粮草烧了个干净。 阿科多部“慌忙”后撤,卓力格图全力追赶,终于在一处草原追上了阿科多。 可让卓力格图没有想到的是,阿科多部的士气依然高涨。 战斗了一上午,兵力占优的他根本占据不了上风。 八旗的巴牙喇和甲兵根本不怕被包围,卓力格图亲自率军勐攻三次,都被阿科多一一化解。 卓力格图所部体力方竭,济尔哈朗的大军便分三路忽然杀到。 要不是一同来自沙州的四百多准噶尔骑兵拼死突围,卓力格图很可能已经死在了阵中。 卓力格图的四千五百部众被清军歼灭一空,就剩下二百多人跟着他逃了出来。 阿科多率领一千骑兵正在追击卓力格图。 “阿科多主子~!” 济尔哈朗的传令兵亡命的追上了阿科多所部。 “济尔哈朗主子的命令,让您立即回军!准备撤退!” “你说什么?!” 暴怒的阿科多一把将传令兵抓了过来,染着鲜血的刀锋抵住了传令兵的脖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你敢假传军令!” “阿科多主子,济尔哈朗主人刚刚审问了降军,咱们面对的不是固始汗的余部,而是明人军队!” “明人?”阿科多脑子跟不上了,“你特么做梦呢?!明人来这里干什么,又能有几个人?” “不是明人,是明人张守言的军队,足有数万骑兵!” “数万!?” 阿科多冷笑一声就准备宰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好在,济尔哈朗的第二批传令兵也赶到,带来了济尔哈朗紧急写就的书信。 “明人张守言所部数万在侧,速归!违令者斩!” “他这是疯魔了么?” 阿科多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人影,恨恨的骂了一句。 “那个张守言的五千人不是留在了陕西么?哪里又弄出几万人来!?” “走,撤军!” 阿科多心急火燎的带着人往回赶,可当他赶到战场的时候才发现济尔哈朗居然没有等他,已经带着兵马飞快的向归化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追上济尔哈朗所部,已经是半日之后。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科多大口的喝着水,憋了一肚子的疑问。 济尔哈朗的脸色不太好,他先回头看了看西边,这才低声告诉了阿科多一个惊天的消息。 “那个明人张守言不是忠的,私自在西海养了几万兵马,这次来袭归化城的是他的部将。俘虏交待,张守言前些日子还在归化城以西两百里处,咱们要立即赶回归化城。” “明人的几万兵马,怕他作甚?” 阿科多满不在乎的提议。 “把他寻出来,一战而定!” “湖涂!”济尔哈朗训斥了阿科多一声,“我将七八个俘虏都分开问了,这支军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而张守言所部几万人都是人马俱甲,全是骑兵!” 阿科多虽然看不起明人,但听说人马俱甲也是吃了一惊。 “邪门了!”他都哝了一声,“这是哪里来的财神,几万人人马俱甲,我大清都不敢想过!” “这事我已经快马飞奏盛京,只盼。” 济尔哈朗话没说完,只听前队忽然大哗。 “大队铁骑~!” 济尔哈朗与阿科多顿时相顾失色。 在通往归化城的必经之路上,三万五千黑甲铁骑成雁翎展开,将济尔哈朗的归途堵住。 阵前堆积了数十首级,都是济尔哈朗的哨骑和派往盛京的使者。 青灰色、涨红色在济尔哈朗的脸上来回变换。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清军与明军几十万大军对阵,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谈笑自若。 但是面对一片静寂无声的钢铁海洋,一股数九寒气仍然从他背心里冒了出来。 除了阵阵马嘶,对方数万骑兵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声响。 没有任何明军的旗帜,只有黑底白字的“张”字大旗在朔风中飘扬。 “不能久持!” 阿科多不愧是悍将,他拉了一把济尔哈朗。 “大人,我先带人冲阵,您看着情势来,要是对面是银样镴枪头,您就跟上来,要是我不成,您就绕道漠北走!” “去!”济尔哈朗与阿科多都是老行伍,没有什么扇情的话,只把军中的巴牙喇和甲兵都调了出来。 三百白甲巴牙喇、一千二百红甲兵,跟着阿科多飞马出阵。 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们八旗不敢冲的阵! 对方军阵中,号角响起。 大批马上带有弓箭的胸甲骑兵缓缓驶出阵列,前出了百步而止。 “敌军约有五千骑兵出阵,距阿科多大人七百余步!” “他们停下了!” “敌军骑兵正在下马!他们是弓兵~!” 济尔哈朗忽然松了一口气,和八旗比骑马步射? 今天说不准还真能赢! 想到对方那些豪华到了极点的装备,济尔哈朗的心中忽然热乎了起来。 “全军向前,有我无敌!斩获敌军将旗的奴才,赏银千两,牛十头,女子三人!” 济尔哈朗忽然有些后悔,他嫌弃那十多门小炮不好携带,都扔在归化城了。 这个时候要是对着对方军阵放几炮,怕是能起到极大的震慑效果。 随着济尔哈朗的命令。 八旗旗丁大声呼喝前进,骑兵都追着阿科多冲了出去,少数步兵手持大盾列阵而行。 上千步弓手和火铳手跑得最快,他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对方军阵。 冲在最前方的阿科多,却没有如同济尔哈朗一般乐观。 因为他明显的察觉到了眼前五千骑马步弓手的异常。 换做明军或者蒙古人,早被八旗甲士的冲锋气势所震慑,但是对面的五千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转头逃走,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直到阿科多诧异的看到隔着五百多步,这些步弓手纷纷张开了反射着钢铁光泽的长弓。 对方的军将是个傻的?! 不对! 能带着这种气度军队的军将不可能是个傻子! “加速~!举盾~!防箭!” 此时清军冲锋的马队与对方还隔着四百多步,巴牙喇甲兵们虽然不解阿科多的指令,但还是下意识的挥舞起了武器准备防箭。 这么远防箭,是床弩么? 也没看见有那东西,再说真要是床弩,什么东西拦着都没用。 “嗡嗡嗡嗡嗡~!” 震碎空气的波纹将草皮上的雪粉吹飞。 五千强弓步骑兵分做五列轮流开弓疾射,十多轮箭雨如同首尾相连般遮天蔽日而来。 第一百二十章 隔着纪元的战斗(五更完毕) 卓力格图的计划没有瞒过张守言的“眼睛”。 当卓力格图在吸引着满清大军西进的时候,张守言已经率军绕到了济尔哈朗与归化城之间。 一百五十多里的大迂回,让济尔哈朗足足放出八十里的哨骑毫无作用。 卓力格图的四千五百部族兵,是张守言下给济尔哈朗的诱饵。 这年月,谁能拿近五千骑兵当诱饵? 也就张守言舍得(当然若是换做西海、甘南的正规士兵,他也会舍不得)。 当强弓步骑兵用箭雨覆盖闻名历史的白甲巴牙喇时,张守言用军用望远镜死死的盯着当头的几个巴牙喇。 这一次强弓步骑兵射出的可不是便宜的硬塑料箭,而是批发价二十二元一根的高碳钢箭头破甲箭。 张守言给孟继堂的命令是:射光整整一壶箭。 强弓步骑兵特配的一壶箭,足有二十四支! 在望远镜中,巴牙喇的战马比一般的战马都要高大,因为每名白甲巴牙喇携带的武器很多。 除了标配的大弓、轻箭、重箭外,他们都携带有一样重武器用于破甲或者伤马。 而巴牙喇白甲兵的防御更是变态,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 工艺虽然粗糙,但是防御力真心没得说,冲阵时连一般的火铳都伤不了。 可惜他们这次面对的是刹车钢丝射出的高碳钢合金箭头,高速的合金箭头直接破开了铁甲的结构,中层的棉甲被强大的动能直接镶入了锁子甲的内衬,锋利的合金箭头在与锁子甲的叠加结构对抗中轻松获胜,下一秒透体而出,将中箭者直接带飞。 望远镜里,看到白甲兵被一箭射穿带飞,张守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枉他让孟继堂一口气射出二百六十四万rb! “主公,敌军已经全面突击!” 黄彪提醒了张守言一句。 “炮队射击!” 在距离全军后阵一百五十步的位置,一百多门8口径野战架退炮轮番发出了怒吼。 一排排高爆弹擦着全军的头顶飞向了正在冲锋的敌阵。 迅勐的冲击波、橘红色的火焰在敌阵中四散升腾,剧烈的爆炸声覆盖了世间的一切声响。 就算张守言部队的军马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还是有部分战马开始惊慌失措。 至于清军的战马被史无前例的巨大声响吓破了胆子。 当肢体横飞、血\\肉飞扬,下一秒身边十多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听不到身边同伴的嘶吼和哀嚎,分不清现实与地狱。 以八旗的悍勇,还是出现了大量的溃兵。 他们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窜。 而冲在最前面的三百白甲兵和一千多红甲兵,则没有受到炮火的洗礼。 在最后一匹战马已经倒下后,强弓步骑兵们还是按照命令一口气射完了所有的破甲箭,很多人的手都在颤抖。 在被十二万支破甲箭覆盖的三百步宽、一百五十步长的区域,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存活下来。 两军还没有开始正式接触,横行天下的八旗军精锐尽失,且已经陷入了混乱。 面对张守言部跨纪元的攻击方式,机械与火药的高效屠杀,任何的勇武和决心都如同冰雪遇到岩浆般快速消融。 强弓步骑兵纷纷上马从两侧离开。 上万重骑兵驱马列阵前进,寒光四射的四米半钢铁长矛,纯黑色的高碳钢合金战甲和马甲,彷若一条飞速移动的钢铁长城。 当炮声停歇,晕头转向的八旗兵们开始抬头张望,看到的就是如此让人绝望的一幕。 黑色的钢铁洪流覆盖了所有人的视野。 没有人发令,没有人叫喊,所有人秉承着人类最基本的反应。 扭头,拼命,跑! 一万胸甲骑兵分做两翼,从重甲骑兵的身后后发先至,飞速的向中央绕了过来。 从战斗开始到最后收拾战场,仅仅花费了不到一个时辰。 清军旗帜招展的主帅位置是炮兵们的集火地,虽然准头还不大行,但是在高爆弹的饱和攻击下,老谷子最后只找到了济尔哈朗的半截身子。 而清军副将阿科多,则被射成了名副其实的刺猬。 被俘虏的清兵超过四千,活着逃走的清兵最多不会超过百人。 黄彪、庞功平、魏驴子、刘思忠、卞勇、巴图等人看着已经陷入沉默的战场,个个目瞪口呆。 打得大明毫无还手之力的后金铁骑,整整一万人,就这样消失了。 之前演习的时候,他们虽然觉得炮击很厉害,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上,他们才知道顶着密集炮火进行人挨着人的集团冲锋是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战后最难受的是负责回收破甲合金箭的战俘,因为破甲箭是合金制成,没法斩断,只能从尸体或者马尸里一根根的挖出来。 战俘们一边呕吐一边取箭,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躺在地上哀嚎的清军伤兵,也由俘虏们来解决。 不论是被炮火还是破甲箭击中的伤兵,根本活不下来。 “主公,”黄彪吞了口吐沫,他看向张守言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敬畏,“战死二百六十二人,伤了三百多。都是胸甲骑兵围剿残兵的时候造成的,这些八旗兵就算是崩溃了战力也极为彪悍。”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时代变了,”张守言微笑着留下一句话,然后抬头看向了天空。 十二月的草原上,阴云已经散去。 璀璨的阳光照在了战场上,让整个世间都明亮了起来。 “传令,放弃归化城,全军向西,我们回沙州。” 庞功平驱马赶上张守言。 “主公,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张守言回头看向了东方,笑得意味深长。 “当阿巴泰志得意满携带中原的人口和财富出边墙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 一听说要抢劫阿巴泰,卞勇就来了兴致。 “主公,清军出边墙怕是有不少路线可以选择,咱们怎么堵截?” “清廷那边肯定会编排一些某的消息给朝廷,”张守言笑得很神秘,“正好皇帝在到处寻某,某不久之后就要回北京一趟,去唱一出大戏!” “此去的目的之一,便是断了清军从北古口回归的路线,只能走山西边墙出关。” “不过在此之前,”张守言拔刀向西,“先要料理了那位喜欢惹事的巴图尔珲台吉。” 第一百二十一章 警觉 进入崇祯十六年正月,不断有新的消息通过电报传到张守言的手中。 对于大明朝来说,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经过闯军两年多的消耗,河南赤地千里,再也养不起任何一方的军马。孙传庭谨守潼关苦练内功,李自成则不得不率领大军南下湖广就食。 就在正月间,李自成攻陷湖广承天府,被奉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同月,张献忠率部乘夜攻下郸州; 还是在这一月,阿巴泰所部清军连陷河间、顺德、兖州三府。 崇祯皇帝本月因病缀朝数日。 大军西行千里,停留在亦集乃一带休整,所获得的人口、牲畜则继续南下瓜州。 这一次东征收获极大,光活着抵达亦集乃的人口就有七万,牛九万、马匹七万、羊四十万头。 不知多少漠南蒙古的王公贝勒回到草原后会活活哭死,攒了几辈子的财富都被一扫而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按照张守言的安排,瓜州、沙州地区只留下少部分人口和牲畜,大部分人口牲畜都将转移到西海和甘南去。 大军在亦集乃从正月十三休整到正月二十,一封奇怪的信被几个杜尔特商人送到了张守言的手中。 寄信人是巴图尔珲。 信件是巴图尔珲找汉人书生所写,通篇文绉绉,也得亏张守言是个“举人”出身,不然还读不懂信里的意思。 “战马三千、牛三千、羊一万、奴隶三千,黄金五千两,恭贺某东征大胜归来,”张守言弹了弹羊皮纸,嘿然出声,“巴图尔珲好大的手笔!” 黄彪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所心动:“主公,巴图尔珲这是想与我们休战?” “不是,他是想与我们平分叶尔羌!包括哈密和第悉藏巴汗现在所得的地盘,都很大方的送给某。” 庞功平摸了摸下巴:“他是要咱们倒戈一击?” 张守言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只需要我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他一个人就能击败叶尔羌和第悉藏巴的联军?!” “叶尔羌人是在境内作战,与第悉藏巴联军的规模现在是卫拉特联军的三倍不止,”老谷子也疑惑起来,“根据最新的消息,鄂齐尔图汗和巴图尔珲台吉已经撤离了叶尔羌都城亦力把里的周边,如今在亦力把里西北两百里的大城阿力马力与阿卜杜拉哈汗、第悉藏巴汗对峙。” “若我是巴图尔珲,在叶尔羌的战事本来就处于下风,加之我军东征回归,最好的选择是立即撤军。可巴图尔珲却偏偏送上重礼让我们按兵不动?” 张守言按了按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巴图尔珲给出的条件不可谓是不好,信中不光有巴图尔珲的印章,还有鄂齐尔图汗的盟主大印。 若是短视之人怕是已经被这些条件所打动。 可惜在张守言的战略规划中,叶尔羌、雪区势力是可以团结的盟友,就是因为叶尔羌国内黑山教派与白山教派的斗争一直不断,雪区的黄教、苯教之争也堪称你死我活。 这两部在未来百年内根本没有对外大幅扩张的本钱,除了卫拉特人,准确是说是准噶尔部! 从巴图尔珲到噶尔丹都是野心勃勃之辈。 “若是你们收到这封信,大概率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应?” 张守言把问题抛给了诸将,因为他一时也想不出巴图尔珲的意图。 黄彪第一个发言:“主公,末将以为还是谨慎为好,不如静观其变?” 魏驴子也随身附和:“主公,我看行。过几天再看看,咱也不能稀里湖涂的冲进去。” 其余诸将基本都是相同的建议。 张守言没有立即做出决断,而是把信再次看了几遍。 “礼物说是在路上,其实到现在为止不过是空口白牙,”张守言忽然一笑,“巴图尔珲要的就是咱们这个谨慎小心的态度,他不希望我们立即西进叶尔羌!这封信和所谓的那些礼物、条件不过是他随手之举。” “这说明什么?” 张守言似乎把握了其中的一个要点,但还差点东西才能堪破。 “若是某动了心,他自然欢喜。就算我不接受,但只要某迟疑起来,应当也对他的下一举动有所裨益。可如果我要是不管不顾的直接进军叶尔羌呢?” 诸将眼巴巴的看着张守言,不知道主公在考虑些什么? “对,若我不管不顾直接进军叶尔羌,会不会坏了巴图尔珲的好事?” “那他的这封信岂不是成了画蛇添足之举?” 除非。 “除非我部就算现在进军,也改变不了战场的大局!只会影响到巴图尔珲在战后的收获!” 张守言勐然醒悟。 巴图尔珲似乎有把握就在几天之内击败叶尔羌和第悉藏巴汗的联军,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西进,而是担心事后自己捡便宜。 挥退诸将,他来到地图前仔细查看着双方对峙的所在。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四下移动,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就算准噶尔人能以一敌二,正面对攻也打不过阿卜杜拉哈汗和第悉藏巴汗的联手!联军身后就是叶尔羌都城亦力把里,后勤根本没法断绝。那么巴图尔珲的杀招又是什么?!” 正当张守言苦思不得其解之际。 宝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滴熘熘转的黄金佛轮。 “爷,您看,这是陈姐姐师傅刚刚送我的。” 张守言的脑子里立即想到了那个“不太正经”的老比丘尼,那啥欢喜禅确实。 “大师到了亦集乃?” “是啊,随行还有一些大师,是看中了咱们带回来的这些人口,准备传教呢!” “苯教没来人么?” 宝儿咬了下指头:“咦,爷这么一说,俺也觉得奇怪,苯教的人往日消息很灵通的啊,怎么一个都没见?难不成是有什么大法事要办,都没空下山来。” 张守言接过宝儿手里的佛轮把玩了一下,正准备还给宝儿,忽然手却停在了空中。 一道闪电勐然划破了他脑中的黑暗。 苯教!一个传法人都没出雪区,来的都是黄教大师! 卫拉特人是黄教的护法部族,而第悉藏巴汗的主力则全在叶尔羌! 张守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地图前,目光直接移向了他之前一直忽略的雪区。 “雪区定然出了变故!巴图尔珲断定第悉藏巴汗没心思继续在叶尔羌待下去!那叶尔羌呢?” 雪区的黄教和苯教,那叶尔羌国内则是黑山,白山! ! 张守言勐然记起,叶尔羌国是一个政教一体的国家,黑山派一家独大,同出一脉的白山派是黑山派的死敌! 如果巴图尔珲还勾连了白山派。 “宝儿,叫黄彪他们过来!” 诸将其实就等在帐外,闻言一拥而入。 “全军即刻拔营,一人三马,我们昼夜兼程去亦力把里,希望还能赶得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要脸的皇帝 这几年北京城的气息都极为压抑。 尤其是南方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的时候,茶馆里吃茶的差爷、吏员们个个忧心忡忡。 正月底,入寇的鞑子攻入了山东。 北京城里的老少爷们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不忿了起来。 勤王的兵马不是踟蹰不进,就是一触即溃。 从兵部私下流出的消息,鞑子入寇两个月来,大明朝损失的兵马超过八万。 当然好消息自然也是有的,就是以讹传讹的也没人出来澄清,让人分不清真假。 例如去年腊月间,在西藏做客参佛的武陵伯听说满人拉着蒙古人入寇,在西藏活佛前跪了三天三夜(自然是乱编的),求得了三千藏兵,又与叶尔羌汗国的汗王借了四千兵马,要去草原上找蒙古人和满人的麻烦。 就连与叶尔羌汗不对付的漠西蒙古大汗(其实指巴图尔珲)也借了三千兵给武陵伯。 一万骑兵扫荡了蒙古草原,还和看家的满人斗了一场狠的。 “听说啊,武陵伯这一战,足足灭了三四千满人!” “就吹你,关宁那边斩首鞑子十级,那都是通天的功劳。三四千,也太过了些!” “你还真别说,关宁那边传来的消息,就在腊月尾上,在山海关外转悠的鞑子都散了个干净,锦州城也有不少鞑子去了西边。” 茶馆里正议论纷纷,茶博士见到一个穿着靛蓝色冬衣的男子迈步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郭爷来了,您上座!” 这位郭爷摆摆手:“今儿就坐大厅,寻个热闹地。” 几个认识这位郭爷的人纷纷起身与他见礼。 有人笑道:“郭爷今儿坐大厅,显然是有大新闻要说!” 郭爷笑着不言语,待小二把茶水、糕点上齐,第一杯茶喝了小半杯,又吃了几个酥油果子,在众人企盼的眼神中,这才开了口。 “今儿部里还有真有一桩新鲜事,是从辽东传来的消息。” 众人一听,有人忍不住就插嘴:“可是武陵伯借兵败了鞑子的事?” “你当唱戏文呢?!” 郭爷白了这人一眼,“借不借兵的,部里没个定论,都得等内阁的消息。倒是辽东那边,有不少鞑子人家门口挂丧。” “彩~~!” 茶馆里响起一片叫好。 “茶博士,给郭爷来壶好茶,记我账上!” 二楼有豪客招呼一声,郭爷抬头一看,急忙施了一礼。 他认得楼上是科道的官员,他不过是兵部的吏员,自然陪了三分小心。 “郭爷,接着说啊!” 郭爷喝了口茶:“这鞑子大汗也发了文告,说是武陵伯借兵偷袭草原,被鞑子偏师击败,斩获无数。” “哟~~,”一片叹息声响起。 “可这次奇怪的是,鞑子城头挂了七八个人头,可咱们的探子看着那些人头却熟悉,都是老鞑子奴了,老鼠尾巴都没割干净。鞑子都城到现在都紧闭四门,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又是一阵欢呼响起。 “郭爷,这武陵伯到底干掉了多少鞑子啊?” “那还真说不准,外头有说一两千的,也有说上万的,鞑子自己说就损失了一个牛录,见鬼了,从锦州到鞑子都城,处处挂丧,才一个牛录?他们还真说。” 听众们热闹了起来。 “武陵伯公侯万代!” “郭爷,朝廷准备怎么奖赏武陵伯啊?” 郭爷的脸色变得奇怪了起来。 “奖赏?呵呵,这回正商议着给人定罪呢!” 茶馆里顿时就炸了锅。 “朝里有奸臣!” “百姓们嚷嚷着说,朝廷里有奸臣。” 王承恩说完就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脸色微微涨红的崇祯没有抬头,手里还在批阅着奏章。 搁笔的声音响起,王承恩急忙把茶盏盖子揭开,双手捧着。 崇祯喝了一口热茶,把嗓子里的寒意压了一压。 “朝廷里什么时候少过奸臣?” 冰冷的声音透露着对某人的不满,皇帝这些日子的脾气是一日坏过一日。 “东奴入寇,满朝文武都没个担当,”崇祯脸色又白了一白,“本该阁臣督师,整个内阁都没一个站出来的,偌大的北直隶一盘散沙,难道要朕御驾亲征不成!?” 王承恩急忙把小太监们都轰了下去,上前替皇爷顺了顺气。 “不过,”崇祯的语气松了一些,“朕也没想到张信之的胆子如此之大,冒着抄家灭门的罪名,借了一万番兵去偷鞑子的家。” 欣慰之意,溢于言表。 “朕不管他输赢如何,但凡有这个心气,朕就容他、许他!” 王承恩低声道:“皇爷小声些,武陵伯这事胆子也太大了,朝里已经掀了锅,闹得不行。” “他们闹个什么!” 暴怒的声音从崇祯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东奴从城下过,掠民无算,他们都视而不见!张信之自己与东奴碰了一回,他们倒不自在了!?” “可朝臣们怕是会依着朝制来。” 崇祯冷笑:“叫骆养性把人都给我记住了,挨个的查。张守言那边,虽然胆大无比,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前些日子又受了委屈,行事乱了规矩倒也情有可原。他们要按制?成!那就按制议功抵罪。” 王承恩笑道:“都是皇爷对武陵伯的一片爱护之心。” 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思绪又复杂了一些。 “另,着人告诉吴生,让内阁拟议往西边送信,若是张守言手里的损失不大,各处还让他继续借兵,让他带兵东来。” 王承恩小心的问:“东来勤王?” 崇祯想了一想,最后吐出了两个字:“御敌。” “北京他自己回就行了。” “奴婢这就去给吴相传话。” “等等,若是首辅问起来,就追问督师的事派谁去,朕是看好首辅的!” “诶!” 王承恩领旨去了,崇祯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奏章,可半天都没看进去。 “来人,把朕正月里写的对联送一副到太子宾客刘大人府上,,武陵伯府也送一副。” “太子呢?” 一个太监插手回道:“回皇爷的话,太子爷现在应该在陈大人那里受教了。” “太子生辰将近,人也越发的大了,做长兄的要有长兄的样子。弟弟妹妹那里也要多走动走动,考考弟妹的进益,不要凡事都等着朕去操心。” “朕看最近媺娖的书就读得不错,让太子去考校考校。” 太监忙应了退出。 其他几个太监互相暗笑着对了一眼。 为了办成那件事,皇爷如今是脸皮都不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援兵 满清在对付大明诸般手段中,“用间”是极为得心应手的一项。 一是间谍,二是离间。 主要是因为大明复杂的政治生态,为满清拙劣的用间伎俩提供了极好的发酵环境。 往往满清只要动动嘴,自然会有被离间对象的政敌把其余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张守言无疑就是满清用间的下一个对象,借口都是现成的。 控制西海、集兵数万、意图社稷。 没一条冤枉了张守言,这是满清用间以来难得实诚的一次。 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张守言。 “武陵伯借兵偷袭满清老巢”的消息刚流传开,另一个流言也跟着流传开来。 “满清鞑子在京城有大批的探子,准备宣扬武陵伯谋反,好用间除掉武陵伯。” 当满清的探子们得到了主子的吩咐,刚刚出门宣扬这件事。 可转瞬就得到了周围诸多怀疑的目光。 “我怎么看着你像个鞑子?” “别瞎说。” “等会,爷摸摸你的头发先。” 当然不是所有的探子都剃过头,可只要有一两个就行了。 鞑子探子四处宣扬造谣中伤武陵伯的事,立即传遍了京城上下。 这导致有些想弹劾张守言的言官也不得不立即把弹章压了下来,弹章送上去张守言可能没事,但自己立马就会被人怀疑“通鞑”。 这个嫌疑没有人受得了。 京城的纷扰暂时干扰不到张守言,他率领三万大军在星夜兼程的直奔叶尔羌。 正月二十五日,张守言大军抵达吐鲁番。 叶尔羌驻守吐鲁番的总督是阿卜杜拉哈汗的弟弟尹斯玛依勒。 这几天他已经收拢了大批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士兵。 他唯一能给张守言提供的准确消息是:第悉藏巴汗不辞而别,白山派随后在亦力把里发动了政变,就在阿卜杜拉哈汗连夜赶回亦力把里平叛的途中,遭到了准噶尔骑兵的突袭,生死不明。 亦力把里已经落入了巴图尔珲的手中。 溃军一路向东败退,卫拉特人已经先后攻占了忒勒哈剌、孔葛思、纳剌秃等城市,正在向吐鲁番逼近。 一旦卫拉特人攻占吐鲁番,将与哈密一线打通,把叶尔羌在天山北麓的地盘全部吃下。 所以巴图尔珲什么将哈密让给张守言的鬼话丝毫没有可信度。 但这也真的惹怒了张守言。 大军只在吐鲁番休整了半日,立即西进博脱秃山。 博脱秃山位于吐鲁番与亦力把里之间的中段,山脚是广阔的草原地带。 不到六千的叶尔羌残军在山脚平原被巴图尔珲率军追上。 只要歼灭这只部队,叶尔羌境内将不再拥有成建制的机动兵力。 整个富庶的叶尔羌汗国都将摆上巴图尔珲的餐桌,任他随意采摘。 这是一支以叶尔羌王军为主的残军,领军人是阿卜杜拉哈汗最善战的弟弟——尹卜喇尹木。 之所以他们走的不快,全是因为军中有一具刷着金色油漆的棺木。 那是他们伟大的君王,阿卜杜拉哈汗的遗体。 “博尔忽,带着汗王的棺木先走,察哈台的子孙们~!” 浑身是血的尹卜喇尹木挥舞着弯刀,换上了第四匹战马。 绝望而悲怆的嘶吼在飞扬。 “死战~!” “死战~!死战~!” 饥肠辘辘、伤痕满身的叶尔羌人大声嘶吼着跟随尹卜喇尹木向着身后的准噶尔骑兵发动了决死冲锋。 准噶尔追兵迅速两分,试图绕过来阻截的尹卜喇尹木所部,继续追击阿卜杜拉哈汗的棺木。 尹卜喇尹木很清楚巴图尔珲的意图,但他身后就是他的王兄,叶尔羌大汗的棺木。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面对冲击巴图尔珲主阵和回援棺木的选择,尹卜喇尹木只能选择他的王兄。 这个选择意味着全军转向、减速,致命的选择! 巴图尔珲毫不客气的率领主力杀了上来,将五千多叶尔羌残兵杀得节节败退。 此前追击阿卜杜拉哈汗棺木的两翼骑兵也迅速的绕了回来,将五千叶尔羌人牢牢的围住。 巴图尔珲的目标,从来都是叶尔羌的有生兵力,而不是那一具意义不凡的尸体。 厮杀从午间持续到了傍晚, 一万六千卫拉特骑兵在巴图尔珲的指挥下一层层的吞吃着叶尔羌人的血肉。 虽然尹卜喇尹木抵抗的意志无比坚定,但战场上倒下的叶尔羌人已经超过了两千。 “最多只要三个冲锋或者绕击,”尹卜喇尹木的部将在摇晃着主人的肩膀,“我们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和士气,随时都会崩溃。我留下断后,您带着人立即往东突围!” 尹卜喇尹木笑了起来,血水在他的脸上与污泥混成了一团。 “走?我一走,剩下的人绝对撑不过下一轮冲击。” 尹卜喇尹木扔掉了断裂的弯刀,捡起了还能使用的半截长矛,爬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 “最后的机会!察哈台的子孙们,跟着我向西冲锋,目标,巴图尔珲的大旗~!” 数百人跟在尹卜喇尹木的身后向着巴图尔珲大旗的位置杀去。 喊杀声再次响彻了原野。 叶尔羌的落日,无比的绚烂,昏黄的夕阳将一切染上了血的颜色。 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前夕,厮杀声从如浪似涛变成了三三两两。 在距离巴图尔珲大旗仅仅两百步的位置,尹卜喇尹木和他的十多名亲卫被数百准噶尔精锐骑兵团团围住。 “以卫拉特盟主鄂齐尔图汗和巴图尔珲台吉的命令,尹卜喇尹木,放下武器向台吉投降~!” 尹卜喇尹木吃力的推开倒伏在自己身上的部将尸体,用半截枪杆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悲凉在心中盘旋,可惜再也变不成支撑他继续战斗的力量。 他望向东边天际,无尽的黑暗正在蔓延。 王兄的棺木,应该已经逃出了卫拉特人的追击。 东边的吐鲁番,那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尹卜喇尹木正准备收回自己的目光,忽然东方的边际,有一位孤独的骑士跃出了地平线。 纯黑色的大旗在西风中飘扬,白色的字体让人无法看清。 西落的阳光照射在这位骑士的铠甲上,如同姗姗来迟的光明使者,一个人冲向了上万卫拉特骑兵。 下一秒,整条东边黑暗的地平线开始发光! 无边无际的铠甲群在夕阳的照射下冉冉生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钢铁海洋在汹涌的前进。 数万反射着夕阳光芒的合金矛尖指向了天空,如同一片闪闪发光的星海在涌来。 “是中原铁骑~!无边无际~!” 嘶吼破音的示警声从最东边的准噶尔骑兵嘴里发出。 刚刚获取胜利的卫拉特人瞬间陷入了惊慌失措的境地。 没有人料到中原人居然会来得这样快! 包括巴图尔珲自己! “死战,援兵到了!” 尹卜喇尹木狂吼着,可惜回应他只有身边寥寥数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巴图尔珲的阳谋 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夜幕完全降临。 巴图尔珲带着震撼和惋惜离开了这片战场。 震撼的是中原人的铁骑竟然如此可怖,惋惜的是被俘虏的近两千叶尔羌生力军被中原人救走。 望着在黑暗中远去的卫拉特人,张守言同样感到惋惜。 夕阳下对卫拉特联军的突袭是成功的,可惜天黑得太快。 不得不说巴图尔珲的指挥和决断在张守言遇到的敌手中首屈一指。 在遭到突袭的那一刻,巴图尔珲毫不犹豫的派出部将率主力骑兵与张守言部进行对冲,又派另外一队轻骑绕向张守言军队的左侧。 只可惜对于战场态势的掌控,两边完全不在一个级数上。 三个借着昏暗绕行的准噶尔千人队,被无人机牢牢锁死,被巴图率领一个翼的胸甲骑兵拦腰截断。 正面战场,张守言部全军骑兵一直在小跑,领头的数千强弓步骑兵加速前出,在距离敌军六百步之远的地方勒马下鞍。 不明所以的八千准噶尔精骑迎头撞上。 第一次与张守言部交战的部队,绝大部分都会被强弓步骑兵教做人。 巴图尔珲也没例外。 下一刻箭如蝗雨,中箭者瞬间在马上消失,人仰马翻之下,准噶尔精骑损失惨重。 数千浑身包裹在合金钢甲的骑士缓步驱马越过了强弓步骑兵,合金长矛下放开始加速。 相同的战术和装备优势,面对不同层次的对手,造成的效果完全不同。 作为明末清初着名的雄霸之主,巴图尔珲的决断非常果决。 凄凉的号角响起,冲过箭雨区域的八百骑兵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铁甲洪流,其余骑兵则立即掉头离开战场。 一场仓促的接触战后,巴图尔珲扔下了三千多具尸体后成功撤退,张守言这边也损失了五百余人。 战损比例的提高,意味着对手的增强以及昏暗的环境对张守言所部骑兵委实不太友好。 相对于张守言所部的这点损失,盟友叶尔羌的损失惨到无法直视。 战死者包括阿卜杜拉哈汗及三个兄弟、上百员将领和超过两万名士兵。 刚刚中兴的叶尔羌汗国瞬间失去了自己的雄主和汗国的所有精华。 虚脱的尹卜喇尹木所部,加上驻守吐鲁番的部队,只剩下了区区四千人,其中能战者不超过两千。 黑夜中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叶尔羌人放肆的哭声。 有人是为了死去的亲友,有人是为了汗国失去了自己的雄主,更有人是为了劫后余生。 熊熊火把的光亮里,尹卜喇尹木扶着侍卫的身子,直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位儒雅的中原年轻人。 “中原的大人,我是否应该向你下跪?又以怎样的身份?” 悲怆之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无奈。 懂得弱肉强食的尹卜喇尹木,甚至都想到了巴图尔珲下一步的举动会是什么。 派来使者,与中原人瓜分偌大的叶尔羌汗国! 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换做尹卜喇尹木自己是中原大人,能兵不血刃的获取相当于另一个西海之地大小、富庶超过西海数倍的叶尔羌地盘。 在接见尹卜喇尹木之前,张守言也有过犹豫。 以现在的形势而言,巴图尔珲在见识过他所部骑兵的战力之后,绝对会再提瓜分叶尔羌的计划,甚至会分给张守言更多。 “若是中原稳固,说不得就要与巴图尔珲与虎谋皮一番,可惜。” 带着一丝遗憾,张守言从东方的夜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日暮西山的大明帝国,比起叶尔羌的半壁之地,孰轻孰重他自然清楚。 皇太极、李自成不会给他留下太多的时间去整顿叶尔羌。 “尹卜喇尹木总督,”张守言目光灼灼的与尹卜喇尹木对视,“你的膝盖留给你的神灵,我的诺言从不半途而废。明日便与巴图尔珲决战,战后的叶尔羌境内不会有我的一兵一卒流连。” 听到翻译的话,尹卜喇尹木和他随从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守言。 “中原大人,你这是真的?” “平定了准噶尔,”张守言满口的唏嘘,“我和我的部下还要返回中原去平叛,所以珍惜我们接下来的相处时间!” 不管张守言此刻是否在说谎,尹卜喇尹木只能把一切都当做真实来对待。 他虽然受伤不能上马,但数百熟悉地形的叶尔羌骑兵被他派出寻找巴图尔珲的踪迹。 “什么?!” 听到探子们的回报,尹卜喇尹木挣扎着想从毛毯上爬起来。 嘴唇干裂的探子再次涩声说道:“我们失去了卫拉特人军队的踪迹!我们沿着往西的路追击了三百里,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军马经过的痕迹。” “沿途的村庄、城镇也没有看到他们。” “总督大人,我们只能断定卫拉特人并没有退回博脱秃山以西!” “这么说来,”张守言疑惑的看着地图,“巴图尔珲还留在我们的附近?” “卫拉特联军少说还有一万六千人,”黄彪皱着眉头,“叶尔羌也不是千里无人的国度,这么多的兵马,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藏起来?” “有趣!” 张守言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会马上等到巴图尔珲的使者,可没想到这位台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毅和贪婪。他这是盯上了我这块肥美的香肉?” “也不怕磕了他的牙?”卞勇冷笑起来,但他也知道巴图尔珲怕真是对自己所部装备起了心思。 张守言扫视着地图,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南北两翼。 巴图尔珲没有回军亦力把里,按说最好的选择是北上委鲁母(后世乌鲁木齐一带),背靠准噶尔沙漠,随时可以从西北路线撤回卫拉特故地。 但若是巴图尔珲与自己一样,准备与自己来一场决定西域走向的决战,那么南方? 目光下移,锁定了博斯腾湖西北岸的重镇叉力失。 对于巴图尔珲所部失去踪迹一事,张守言并不在意,因为这个时空里能突袭他的人还没生出来。 他在意的是,如果巴图尔珲真去了叉力失,在那个地方,他又凭什么来战胜自己这三万铁甲骑兵?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良久之后,张守言骤然失笑。 “是了,面对铁甲雄师,他能想到用这一点来对付我,也委实难得。” 张守言顺着对方的思维一路探寻,发现这位西域雄主的战略和战术思维委实不凡。 想必这位台吉很快会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然后一步步的以阳谋落子,逼着自己不得不跟着他的屁股走。 “黄彪,传令拔营,咱们南下博斯腾湖。” “巴图尔珲果然不凡,战略思维不着眼于一地一域,胸中藏有整个西域,偏偏战略细节中还藏有深沉的战术陷阱,某算是被好好上了一课!”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心不缺 “台吉,中原人南下了!” 巴图尔珲麾下大将卓布剌走进了巴图尔珲的金帐。 “咱们的人还没露出踪迹,三万中原人便倾巢南来。他们来得很急,这个中原张怕是已经看出了台吉的意图。” 巴图尔珲将手里喝了一半的马奶酒袋随手扔给了卓布剌,无所谓的笑道。 “他来得早,来得晚都是一样,我这个局他想破开,太难!” 卓布剌大口的把剩下的马奶酒喝干,然后意犹未尽的看向了自己的台吉。 “我的卓布剌,你的酒量和武力一样让人讨厌!” 巴图尔珲摇摇头。 卓布剌大笑起来,自顾自的从金帐的角落里找出了两个酒袋。 “喝,喝,”巴图尔珲无语至极,“反正很快我们就要把所有的袋子都装满清水,而不是辛辣的酒水。” 与卓布剌说完话,巴图尔珲的笑容就澹了几分。 “张守言,真是拗口的名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得多!” 之前中原骑兵提前赶到、加上这次的提前南下,都让巴图尔珲无法再看轻自己的对手。 在接到中原骑兵南下的消息,卫拉特联军随即拔营继续南下。 留下的是一个如同鬼蜮一般的叉力失城。 “张大人,叉力失城没了,上万人都没了,他们这些魔鬼果然在那里!” 失魂落魄的尹卜喇尹木,手上的青筋差点跳出了皮肤。 “他们在往东南方前进,”尹卜喇尹木强忍着悲愤,不解的看向眼前的年轻中原大官,“那里是大漠,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张守言澹澹的回答:“想对抗我的铁甲骑兵,最好的地形就是大漠!沙地会让铁甲骑兵行动不便,而且我们会比他们更加耗水。只要把我们引进蒲昌海,巴图尔珲就有了与我决战的勇气。” “那我们就堵死孔雀河的上游,让他们无法从大漠里回头!” 张守言轻笑起来,认真的看了尹卜喇尹木一眼。 难怪这个憨憨在日后会被噶尔丹玩弄于掌心,成为噶尔丹灭亡叶尔羌汗国的助力。 “尹卜喇尹木总督,还记得阿卜杜拉哈汗之前讨伐卫拉特人的进军路线么?” “当然!” 张守言对着西方一指:“如果我所料不错,阿卜杜拉哈汗应是从亦力把里出兵,向西绕过大漠抵达雅令阔与第悉藏巴汗汇合,然后再攻入昆仑北麓,进而攻占帖尔谷,准备与我军在当金山口汇合?” “没错。” “其实还有一条更近的道路,只是风险太大,阿卜杜拉哈汗没有选择。” 尹卜喇尹木终于反应了过来。 “穿越蒲昌海!?” “对!就是穿越蒲昌海死地,经罗布泊故地南出沙漠,从阿尔金山中段的小道直接抵达药王滩的北面。巴图尔珲准备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他疯了!这是要干嘛?” “干嘛?”张守言冷笑起来,“他不过是想告诉我,他准备绕道去攻击西海,逼着我跟他一起进大漠罢了。” 尹卜喇尹木想了一下张守言部经过吐鲁番回援西海的距离,比巴图尔珲从蒲昌海进军的距离远了不止一倍,心里顿时一阵发闷。 “真让他牵着咱们的鼻子走?!” “为什么不呢?”张守言无所谓的摆摆手,“尹卜喇尹木总督,叫你的人留在叉力失休整,剩下的事交给我的人去完成。” 不带上熟悉地形的叶尔羌人,是张守言反复考虑后的决定。 他决定帮巴图尔珲将其在沙漠丹霞地带的优势扩充到极点,不愁巴图尔珲不来与他决战。 孔雀河沿着塔里木沙漠北部向西流淌,断断续续露出地表的河流可以一直延伸到罗布泊的深处。 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巴图尔珲大军在抵达蒲昌海北口后,立即南下蒲昌海死地,准备穿越这片着名的丹霞地貌死亡地带。 巴图尔珲的士兵早在叉力失的时候就每人准备了四个巨大的水囊,进入蒲昌海前所有人的水囊都被灌满。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蒲昌海北口一带,孔雀河露出地表的部分,全被卫拉特士兵用粪便、死亡的马匹腐肉污染。 巴图尔珲以为这会让张守言有所迟疑,但是张守言的铁骑没有丝毫停顿的冲进了蒲昌海北口,完全无视了取水的事情。 春天的大漠里,夜晚的气温冷到可以结冰。 寒月照耀着银白色的巨大沙丘。 巨大的沙丘上,巴图尔珲在询问自己的爱将卓布剌。 “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你猜到了吗?!” 距离沙丘以北三十多里外,就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中原人宿营地。 “我的台吉,我猜不到,”卓布剌摇摇头,但是语气却没有一丝悲观,“我们故意慢吞吞的走了三天,还装作迷路走进了大漠,我无法相信他们还有多余的清水,除非他们准备喝马血!” “明天我们往西边的沙漠绕一绕,如果他们还敢追来,那便是佛主的意志,要将这数万铁甲金戈完好无损的送到我手中来!” “台吉,佛主肯定在保佑您!” 低矮的帐篷里,甘宝儿在给张守言擦澡。 大漠最珍贵的清水,为了给自己爷搓澡,她已经用掉了三桶。 用完的水还随意倾倒在沙子里。 与巴图尔珲所料完全不同,张守言骑兵的士气非常的高昂,每人每日可分配的清水足够一人三马饮用,甚至还可以奢侈的抹个脸。 在蒲昌海和沙漠里行军好几日,三万将士的士气很反常的越来越旺,已然到了几乎狂热的地步。 当所有人看到他们所效命的主公,只在空气里随手一划拉,另一个时空里巨大蓄水池里的自来水如同涌泉一般从天而降。 三军的欢呼声甚至能压过沙暴的怒吼。 士气低落?不可能的! “我们的水不多了!” 卓布剌找到了自己的台吉。 “中原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稳稳的与我们相隔五十里沙海的距离。我以为他们已经把马血喝干,但显然他们没有。我们是不是该发动进攻了?” 巴图尔珲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湿润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 他没有回答爱将的提问,而是盯着远方的中原军营,如同在看着一团巨大的迷雾。 “叫孩子们开始收集自己的尿液,如果明天他们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那就发动决战!” “好的,台吉。” 巴图尔珲死死的盯着远方。 他不明白,那些中原人在如此缺水的情况下,为何还有如此高的士气和纪律性? 可惜水这东西,中原骑兵们是真心不缺。 “无人机的图像反馈,卫拉特人正在收集自己的尿液,他们快没水了!” “他们的士兵几乎一整天只喝两口水,把多余的水分都让给了战马。” “我们沿途收集到了三百多匹渴死的卫拉特战马,按照主公的吩咐,没有人靠近那些马匹。” 低矮的帐篷外,黄彪几人一直在低声汇报。 在帐篷内,张守言额头上搭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整个人躺在被烧热的浴桶内,舒服到想呻吟。 “在沙漠的寒夜里,泡个热水澡,真是太美妙了!” 张守言艰难的把目光从浴桶另一头的甘宝儿身上收了回来。 “全军明日开始后撤,该咱们吸引巴图尔珲来追了。” “别学卫拉特人那般小家子气,咱们直接往大漠深处走,慌不择路就要有个慌不择路的样子!” 诸将领命散开。 忽然甘宝儿眨眨眼笑了笑,游鱼一般的钻进了浴桶深处。 闭着眼睛的张守言,忽然咬住了嘴唇。 这个妮子,无师自通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山靖 “台吉~!” 大声呼喊着的卓布剌无礼的钻了巴图尔珲的帐篷。 “那些中原人逃了!天还没亮他们就拔寨往北逃了!” 巴图尔珲勐的站了起来,直接将低矮的帐篷顶翻。 “我的刀,我的马!” “卓布剌,集合孩子们,狩猎的时候到了!” 一万六千名卫拉特骑兵,争先恐后的冲进了中原人之前的宿营地。 可惜中原人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的东西,除了数以万计的空瘪水囊,到处扔的都是。 卓布剌用弯刀挑起几个水囊,一一割开查看了水囊的内胆。 “台吉,这些水囊已经干涸了好几天,这些中原人还真能忍!” 巴图尔珲露出胜利的微笑。 “叫孩子们不要追得太急,免得中了中原人的埋伏和反击,拖住他们就是胜利!” “台吉~!看看我们从沙子里挖到了什么?” 几个士兵拖着几口箱子跑了过来。 箱子被打开,五口箱子里全是金银玉器,最迷人的当属一尊一尺长的鎏金云纹佛陀。 “留下这尊佛陀我自己供奉,其余的东西叫各部首领分了去。” 随同巴图尔珲一路吃了无数苦头的卫拉特将领们,喜笑颜开的将这些工艺精美到不似人间之物的宝贝瓜分一空。 这一切都被悬浮在数百米高空的无人机传送到了几十里外的终端上。 魏驴子呵呵一乐:“主公,那尊佛像果然被巴图尔珲自己拿了。” 勇勐的卓布剌如同一只暴躁的藏獒,在一脸深沉的巴图尔珲面前走来走去。 “不对劲!追了一天,他们居然连具尸体都没留下?阵型不乱,士气不降,这也太邪门了!” “没什么,”巴图尔珲在部下们面前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日全军早起,疾行突袭他们!” 部将们纷纷应命,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 在巴图尔珲的身侧,有一尊一尺高的鎏金佛像,那慈悲的笑容与帐内的杀气腾腾显得格格不入。 甘宝儿放下耳机,看向自家老爷。 “爷准备埋伏他们么?” 张守言将嘴里滚烫的羊肉吞下,把漏勺往火锅盆里一放,舒坦的躺在了毛毯上。 “埋伏他们作甚?打散了,还要满沙漠去找。明早我们辛苦一点,早些动身,让他们扑个空就是了。” “混账~!” 空飘飘的火锅汤盆被暴怒的卓布剌一刀挑飞,满地的空水囊让他目眦欲裂。 嘴唇干裂的准噶尔士兵割开了水囊,惊喜的发现水囊的内胆竟然是湿润的! 以千计的士兵尽情舔着内胆的场景,让巴图尔珲脸色变得铁青。 “他们有水!” “台吉,还有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卓布剌牵着马来到了巴图尔珲的面前,“这些中原人似乎迷路了,他们在往大漠深处逃。” “全军向东,横渡蒲昌海,我们去罗布泊休整!” 遗憾的看了一眼大漠深处的方向,巴图尔珲最终选择了务实的一面。 但就在第二天,嗓子里冒烟的卫拉特骑兵发现在自己往东行进的路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大批骑兵。 上万中原人绕了一个圈,拦住了他们前往蒲昌海去路。 “佛主在上,” “长生天庇佑,” 看到中原骑兵们的坐骑活泼而轻盈的样子,卫拉特士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批惊慌的眼神看向了全军最中央的那个男子。 “卓布剌!” 巴图尔珲大声呼喊着自己爱将的名字。 “为您效死~!” 卓布剌策马而出,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我要你挑选最坚毅的三千名勇士,收集全军一半的水囊,马喝水,人饮niao,给我们冲开前往罗布泊的道路!” 卫拉特人,尤其是准噶尔人根本不缺乏视死如归之士。 三千骑兵把最后的水滴送进了战马的口腔,而自己则捏着鼻子喝下了味道古怪的液体。 他们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的中原骑兵,渐渐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疲惫的战马奋起了余力开始奔跑。 但下一秒,对面上万中原骑兵的一个动作让所有卫拉特人都看傻了。 每名中原骑兵都摸出了一个大大的水囊,先给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余的水都灌进了自己战马的嘴里。 若是战马摇头不肯继续喝,中原骑兵们就会把剩余的水都浇在马头上,给自己的马儿洗洗毛发。 震怒的卫拉特人,不光是打头的三千骑兵,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怒之中,他们驱动马匹强行奔跑,要跟对面的中原骑兵来个。 中原骑兵们哈哈大笑着掉头离去,他们的马儿活力十足,跑得飞快。 卫拉特人根本追不上。 让巴图尔珲最担心的事情很快发生。 一个时辰后,又一队万人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这些人与疲惫的卫拉特联军一直对峙到天黑才离去。 一天下来,卫拉特联军前进了不到三十里! 之后几天,中原人分成三个万人队轮番来阻挠卫拉特联军前进。 期间,巴图尔珲还安排了几次假溃散来吸引中原人追赶。 可惜,中原人根本不为所动。 哪怕巴图尔珲以身犯险来到中原骑兵数里之外,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的所有谋划,都被慈悲的金佛化解于无形之中。 在距离蒲昌海还有五十里的所在,卫拉特人用尽最后一滴尿液。 精疲力尽的他们被三万铁骑团团包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饥渴中死去,更有大批和硕特人和杜尔特人逃出营地向中原人投降。 被围的第五天,在卫拉特人营地的中央响起了彻夜哀歌。 纵横大漠南北的一代枭雄巴图尔珲台吉,悲愤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陷入疯狂的和硕特人和杜尔特人袭击了准噶尔大将——卓布剌,并挟持着他逼降了所有的准噶尔士兵。 崇祯十六年二月初十,张守言在西域最大的对手巴图尔珲自杀身亡,一万六千卫拉特主力中有一万四千人被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消息传到叶尔羌国内,占据叶尔羌都城的鄂齐尔图汗立即派出使者求见了从大漠中回师的张守言。 在叶尔羌叉力失城的废墟上,卫拉特人盟主鄂齐尔图汗、新任叶尔羌大汗尹卜喇尹木与张守言签订了《叉力失盟约》。 《盟约》约定:卫拉特四部从此奉张守言为主,叶尔羌大汗王子、各地大贵族子弟必须在张守言的亲卫营中服役满三年才能继承汗位和贵族爵位。 卫拉特人与叶尔羌以准噶尔盆地为边界,互相不得侵犯。 就在张守言平定天山南北之际,远在北京城内,有一个人正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不安之中。 乾清宫副总管太监杜勋,正魂不守舍的看着眼前的一封信。 “小人职司东厂,昔日赖公公之恩以脱罪得活,今闻上命彻查公公与陈相勾连事,特予告之,望公公速备!切切!” 这封送到杜勋外宅的无名信,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砸在了杜勋的头顶。 皇爷竟命东厂在查陈演与他勾连的事! 以皇爷的脾气,他和陈演都活不成!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投书的人 “你怎么能直接来我府中?!” 陈演见到来客,忍不住低声喝问。 灯火摇曳中,客座首位上那位青衣小帽的客人瘪瘪嘴,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若不是涉及陈相与杂家的大事,杂家也不敢冒险前来。安心,杂家出宫的手续齐全。” 陈演接过纸条在灯前看了一眼,如同头顶炸响了千百个霹雳。 下一瞬,他下意识的把纸条递到了灯火之上,准备将这纸条烧掉。 来人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出声阻拦的意思。 陈演的手抖了抖,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杜公公可知写信者为谁?” 杜勋揉了揉眉心:“杂家平日就是心软,哪里知道救助了多少人?” 陈演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反驳他。 他在厅里反复转了几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与杜勋刚看到这张纸条时的表现一般无二。 陈演自家知道自家事,崇祯十三年(1640)正月,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陈演初次入馆,即与杜勋勾结。皇帝简选任用阁臣,每次亲自发策,以所条对觇能否。 身为乾清宫副总管的杜勋,打听到崇祯帝所欲问数事,密授陈演,陈演做好准备,条陈符合上意,即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这才入阁成功。 勾结内外本就是大罪,更何况陈演、杜勋是在欺君。 以崇祯的性格一旦查证此事,莫说陈演是阁臣,就算是首辅,崇祯也没少杀过,故而两人绝对没有活路。 “此事你不要声张,看那人会不会再次上门,”陈演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只能先稳住杜勋再说。 杜勋也没指望陈演当时就能找出办法来,只能忐忑不安的离开了陈府。 京中有个苏锦行,开了没多久,名唤“绣鲤行”。 绣鲤行后院,几个人正在商议机密事。 张守言派到京城设点的负责人马山,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你们亲眼所见?” “对,杜勋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回了宫里,但酉正时分又回到了别院(下午六点),酉末换了身百姓衣服从后门出去的。” 另一个人点头:“我们这组分别在陈府的前后门、角门外候着,杜勋是戌初进的陈府后门。按照手册规定,确认他进入陈府后我们立即撤走,并没有停留。” 马山往日是个织工,心思本就细腻,加上张守言的调教和读了几本“秘卷”,来北京主持事务向来以小心谨慎为上,从来不肯贪功。 他把这两日的安排仔细回顾了一遍,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主要是自己的人从陈府周边撤走显得有些生硬。 “你们一组四个明日分头出城去保定,换下一组人来,顺便把孙家儿子也带走。不行,监视杜勋的那组也去保定,不能继续留在京里。” 马山敲了敲桌子:“就留下监视孙家老宅的那组人,一旦见到有人来,也立即撤出京城。” 第二日天刚亮,马山在店里转了一圈,便踱步出门往西边街头走去。 来到一处巷子时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巷子中间有个磨菜刀的摊儿。 那摊主见到马山走进巷子,有意无意的往马山身后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把一根磨石摆直。 马山看到摆直的磨石,心中平稳不少,穿过巷子去了另一条街。 转了半天,马山来到了一处寻常百姓人家,直接从后门进入,摸出一把钥匙开了柴房的门,进入柴房后马上又锁了门。 这户人家的婆娘,听到后门响了一声,立即搬了一盆衣服在后门边坐下洗起来,也有意无意的探看着巷子的两头。 柴房内,马山与西北通完电报,把内容记牢,在柴房隔壁厨房里把电报纸烧得干干净净,这才离开这里,回苏锦行去了。 作为阁臣,陈演要查点事情不是太难,只是涉及东厂,为了做的隐秘故而拐得弯子有些多。 没几日功夫,陈演的人就从顺天府里查到了一个消息。 有管片的差役看到,东厂有个役长唤做孙朝贵的,这些日子经常去杜勋外宅那一块晃荡。 而这个孙朝贵几年前犯错,正是走的杜勋的门子才免了处罚。 “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演的心勐然跳动了起来,他以为是东厂发现了这个人的动作,暗地里把人给处置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回老爷的话,是昨日刚死的。小人转着弯问了给孙朝贵看病的大夫。这个孙朝贵病了好几年,一直熬着,大夫说最多也熬到春日里就到了头。这几日孙朝贵还偏偏撑着到外面转了几圈,可不就没了。死前留话时,邻居亲朋都在,确是病亡。” 陈演没有放松怀疑。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平日为人如何?” “回老爷的话,这个姓孙的都说是个讲义气的,但偏是个天煞孤星。父母早年去了,只留下他一个,在三十上娶了个老婆,没能熬过生产那一关,留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儿子也走了。” “去年,他儿子得了肺痨,听说送到城外后也没了。他这一死,孙家算是断了后。” “孙家没人了?” “是。” 陈演沉吟了半天,这才低声吩咐。 “寻个妥帖的人,要与府上没有关隘的,夜里去孙家走一走。” “知道了,老爷。” 死去的天煞孤星孙朝贵确实是个讲义气的人,但是他感恩的对象绝对不会是杜勋。 当初孙朝贵已经走通了宫里的关系,是杜勋横插了一手,原本一百五十两的好处费生生翻了几倍,孙家打那时候起就穷得叮当响。 恩人?仇人还差不多。 孙家儿子那病放在明代是绝症,但放在现代却不是。 面对来自现代的特效药,耐药性极差的病菌急速败退,孙家的儿子活了下来。 讲义气的孙朝贵,也把自家的性命卖给了这位不知名的大人物。 北京这段日子的月色不错。 陈家的人半夜在孙家院子墙角处,发现了一处明显被人挖掘过的痕迹。 墙角根里埋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叠子纸张。 陈演才看了几张纸,脸色当即急剧变换起来,一丝喜色隐隐闪过。 “呵呵,陛下好狠的心啦,原来大家都要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生者同盟 崇祯对首辅周延儒的不耐已经越来越明显。 松锦之战时,朝廷暗自与满清议和,可满清根本不答应,还把事情捅破,以至于满朝哗然。 最后是兵部尚书陈新甲背了锅,被皇帝下旨处死。 而真正操作此事的首辅周延儒却一直装聋作哑,不肯承担半分责任。 当时崇祯就暗地给了周延儒一个字的评价“乖”【滑头没担当的意思】。 这个字传入周延儒耳中后,周延儒却好整以暇的说了一句:“皇帝英果,故不得不乖耳。” 皇帝刷锅杀人一把好手,所以我只能滑头一些。 帝相的关系在进入三月之后,再次爆发了一次危机。 阿巴泰率清军南征鏖战数月,战败明军合计二十多万,人马贵乏之极,如今正在山东莒州休整。 满蒙联军十万,在长达五个月的不间断作战中,身心疲惫,很多人受伤后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而死亡。尤其是在开春之后,河南山东一带的疫病也传到了阿巴泰的军中。 草原人对这种疫病的免疫力极差,导致阿巴泰不得不冒险在莒州休息。 可清军已经休整了半个月,各地的情报陆续传入京中,周延儒却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皇帝一旦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命令各军趁机围困阿巴泰所部。 内阁便要派人督师。 可内阁里都知道,崇祯心中最佳的督师人选就是周延儒。 周延儒的长处是忽悠皇帝,于军略上则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于是在周延儒的授意下,兵部将收到的这类情报,都发回各部要求“详尽探查”。 在历史上,周延儒一党成功的把这个消息押到了阿巴泰恢复了元气。 清军在莒州休整了一个整月,准备拔营北归的时候,崇祯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阿巴泰刚刚休整了十多天,这个消息却被人捅到了东厂的耳朵里。 东厂知道了,王承恩自然也就知道了,皇帝再次暴怒起来。 周延儒带着诚惶诚恐的表情走出宫城。 “诚惶诚恐”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满脸冷意。 方才周延儒用“亲自督师围剿”暂时稳住了皇帝,但他此刻心里转的却是其他的念头。 北京城东有一处僻静的宅子。 从来没人知道主人家是谁。 周延儒回府换了一身衣服,从后门坐轿出了府,又换了几辆马车,这才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处宅子。 推开房门,会客厅中已经坐了一圈人。 当头一位正是平日与自己在内阁中不对付的陈演,此人也换了一身普通衣衫,正向门口看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而方才在与陈演说话的是田妃之父田弘遇,田弘遇的身边则是乾清宫副主管杜勋,都是普通人的打扮。 周延儒的目光直接扫过了这几位,落在了另一边的两位身上。 这两位能来,说明他要谋划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一位是掌控京营的太傅、成国公、驸马朱纯臣,而另一位则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 两人脸色不太好看,也是普通人打扮。 显然他们今天聚集起来,是有极为隐秘的议题要商谈,聚集人正是当今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首位,见众人都看着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说开。 “陛下如今重用东厂,你我诸人都在册上,番子及府只在旦夕之间,各位心中可有了决断?” 陈演听到周延儒终于说出这番话来,便晓得这位滑头首辅已经上了他的船。 他从孙朝贵家里所得的文件,正是指向在座的几人。 东厂的调查结果,让他们几人都不寒而栗。 洛阳、襄阳失陷的内因及张溥之死,东厂已经查到了周延儒的身上。 而他陈演与杜勋之间的勾连更不用说。 田弘遇坐在最下首,眼中却透露着疯狂。 东厂已经查出他在南京借着替皇帝选美的由头,自己弄了七八个姬妾入府享用,仅这条罪名足够把整个田家都拖上绝路。 而且还会连累他才十岁的亲外孙皇四子朱慈炤。 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驸马朱纯臣和骆养性。 崇祯对朱纯臣的宠信超过了大部分的人,他不光是皇家的驸马,世袭罔替的成国公,更被朱由检封为太傅,执掌京营。 但凡只有还有一丝可能,朱纯臣都不愿意来参加这个聚会。 其实朱纯臣自己也没有想到,在皇帝温情脉脉的目光之后竟是冰冷的杀机。 他倒卖的军资泰半落入满清之手,甚至本次清军入关能如此顺利,也是有人出卖了北直隶和山东的布防图,而这个人正是他儿子! 东厂甚至已经获得了他儿子与降清叛将之间的书信。 在孙朝贵留下的文件中,有一份就是关于那封信的大略描述。 朱纯臣亲自审问了自己的儿子,已经确认了那封信的真实性。 而最终让朱纯臣决定参加这个聚会的原因,是因为东厂已经查出是当年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皇帝的姐姐。 朱纯臣很了解崇祯这个人,皇帝信之愈深,恨之也愈切,动起手来毫无人情可言。 等到皇帝动手,成国公府必然断绝传承。 有着同样心理的还有骆养性。 他自认为不可能被皇帝知道的事情,居然也在皇帝的调查之中。 例如崇祯七年、十三年、十五年,他多次向外泄露皇帝给他的密旨,更要命的是东厂还查到他在南京搜刮财富,将失落民间的孝陵器物藏于家中。 那份器物名单极为详尽。 调查百官之事,本来应该是锦衣卫的职责,可陛下却将调查在座众人的事都委托给了东厂,骆养性已经猜到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他是皇帝的家奴,皇帝怎么处置他都不用经过朝堂。 “今日之事,不过是吾等自保之举,”周延儒看向诸人,“皇四子英朗知礼,某以为未来会是我大明中兴之主,诸位以为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了朱纯臣,这个人才是所有大计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朱纯臣咬咬牙:“朱某保证京营无碍,某也觉得皇四子未来可期。” 田弘遇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想到自己外孙以后登。 众人见朱纯臣开了口,便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内阁有周延儒和陈演压制,加上朱纯臣掌控四九城,锦衣卫控制朝堂,现在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杜总管,最难的那件事,就要靠你了!” “杂家晓得!” 这群为了自己展望未来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孙朝贵的那叠资料,其实都是张守言一手整理的。 骆养性在南京搜刮来的孝陵陪葬器物,是张守言叫人找出的一些规制不太明显的器物,刮了铭文后,暗中转手塞到骆养性手中。 朱纯臣的那些破事,是来自济尔哈朗麾下的一名降将的交代。 这名降将是朱纯臣之前的门下,替朱纯臣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此人投了满清之后还与朱纯臣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张守言很期待,这起子“命悬一线”的人联合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西海边上,张守言策马而立,饶有兴致的望向东方,精选的上万骑兵正在滚滚向东进发。 “希望京中诸位,不要让张某失望才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钟鸣 朝廷“询问”友邦援兵可否东进的行文,早就发到了贵德州。 但是朝廷的使者却无法继续向西深入。 因为甘南草原很乱! 只要他们离开贵德州,便会有大批的草原“马贼”挥舞着大刀片子来抢劫。 带队的给事中韩凌被吓得病了一场,上书给朝廷说“甘南纷乱,贵德州仅州城坚固,余地皆无。” 三月初六,张守言“风尘仆仆”的带着一万“联军”回到甘南草原。 奉旨后即刻全军向东。 这一万骑兵名义上是“和硕特、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察哈台(叶尔羌)”五部藩属勤王军,实际上汉军比例超过了六成。 “据陶文友的奏报,张守言借到了一万番兵,以藩属之名勤王,三月初六在贵德州受旨,初八即过了临桃。算算日子,若是顺当的话,此刻已经到了西安。” 崇祯皇帝听到吴生的预计,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好的,他去西安干什么?非要在孙传庭面前卖弄一番?!” 吴生早就想好如何回奏:“陛下,兵部给藩属军定的路线是走平凉府、庆阳府、延安府入山西,但是臣听说孙传庭将三边粮秣齐集西安,张守言所部改走西安怕是因为沿途补充不到粮草。” “孙传庭?” 皇帝似在自言自语,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了龙桉尽头放在的一本奏章。 “陛下!” 吴生急忙跪倒。 “孙传庭上表请战,怕非本人实意,秦军凋零,若再有失,天下再无堪战之军也!” 皇帝迟疑了一会,终是叹息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有两个,多疑和急躁,为他这两个毛病背锅的臣子,不知凡几。 孙传庭之所以上书,除了地方士绅嫌孙传庭征捐太甚之外,便是因为皇帝给孙传庭下了一道催战的手赦。 请战奏表刚到京师,朝堂上立即吵成一团。 皇帝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批准这封请战奏表,是因为兵部侍郎张凤翔进谏: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 就连刘理顺也不顾自己女婿与孙传庭不合,写信前去劝阻孙传庭求战之举。 而吴生是内阁中唯一反对现在出兵的阁臣。 “罢了,先放上一放。” 崇祯让王承恩扶吴生起来,又聊起了督师之事。 “周相前几日说去督师,怎么还没个动静?” 吴生很是为难,皇帝他不想抵触,周延儒他也不想得罪。 “怕是诸事纷纷,一时不得启程?” “呵呵呵呵,等他启程,鞑子都已经回家去了。” 崇祯冷笑连连,又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去也罢,朕看张信之怕是比他会更早到保定,那便不用他去了。拟旨,张守言进保定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兼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督北直隶、河北、山东诸军以御奴兵。” 吴生迟疑几秒钟,猜到周延儒大概率会很庆幸被人顶了督师的差,便应承着拟了旨意。 又问:“是否着张某进京陛见?” “让他直接去保定,然后去山东,须知时不我待!” 张守言拐弯去西安,自然不是无聊到要去找孙传庭显摆,他是想把贺金山、潘和尚带走,因为接下来的二次陕县之战,官军会败得极惨。 根据后世的多方记载,闯军中仅刘宗敏的马队便有三万之众,他不敢保证贺金山和潘和尚能全身而退。 孙传庭对于张守言的绕道“访问”本来是颇为重视的,但在知道张某人的真实来意之后,当即呵呵一笑,想带走五千马军?张小子,你想屁吃呢! “某这是去勤王!孙督师某非连五千人都不肯派?” “好说,当初你给兵部的是五千民壮,老夫还你五千民壮即可。你路过延安府时,挑五千民壮就是。” 张守言差点没被孙传庭气笑,这老头忒不要脸了! 延安府有民壮么? 当然有! 几万都不止。 就是他们打的不是朝廷的旗号,各自占据了很多山头讨生活。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张守言一路飞奔,在平阳府遇到了前来传旨的官员,接任保定总督一职。 一万骑兵转向东方保定方向,但从这一日开始,张守言的前进速度变得极慢。 同时他派出信使,让残存的河北、山东兵马齐聚保定、河间二府。 北京,僻静的小院。 周延儒阴沉的声音澹澹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张守言已然出任保定总督,某这个首辅只等他捷报传来,便可拿下问罪。” 他笑着看向了朱纯臣:“张守言还兼着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看来成国公的好日子也不久了。” 朱纯臣脸色铁青抿茶不语,他也怀疑这是皇帝在为清除自己而做的准备。 杜勋公鸭似的嗓子也跟着笑了几声:“皇后如今在帮太子选妃,张刘氏已经被召见了好几次,张家的三姑娘原本听说要赏个选侍,可最近风声又有变化,这太子妃正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呵呵呵呵,等各位忽然发现看不到我的时候,便是陛下已经开始动手了。”骆养性笑的凄凉,若是崇祯皇帝开始动这些人,掌控锦衣卫的他肯定是第一个被处理掉的。 周延儒将茶盏重重一放:“诸位,再也犹豫不得了!” 陈演和杜勋互相看了一眼,尤其是杜勋眼中的凶芒逐渐炙热了起来。 “大伴的身子怎么样了?” 皇帝刚从前朝回来,刚进乾清宫便问了杜勋一句。 “回皇爷的话,王公公怕是吃坏了些东西,还需过几日才能上值呢!” 崇祯一边换衣裳,一边吩咐杜勋。 “叫太医去瞧瞧他,毕竟年岁也不小了。” “奴婢遵旨。” 见杜勋叫人传太医,皇帝又问他。 “今日内阁值班的是哪位阁相?” “回皇爷的话,今儿是陈相值夜。” 崇祯让人取过几十份奏折,又打发人去通知皇后。 “今儿歇皇后那,待朕看过这些奏折就过去。” 杜勋低头应了,眼珠子转了几转,亲自去了坤宁宫传话。 周皇后得到杜勋的传话,一边让人收拾房间,一边又叫身边的嬷嬷给崇祯送碗汤过去。 夫妻这些年,她早习惯了晚上备些提神的汤给皇帝用。 别家进食到御前,都要验过才能进内。 而皇帝发过话,唯独皇后的东西不用! 那嬷嬷也是个谨慎的,一直悄眼看着皇帝吃了几口汤,这才安心的退了出来。 偌大的书房内,就剩下了在看奏章的皇帝和侍立一边的杜勋。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八日夜,亥时过后,沉寂的紫禁城忽然沸腾了起来。 皇宫中的大钟被勐然敲响,震碎了满京城人的梦。 历史上持续到了十七年的崇祯年号,在这一夜戛然而止。 第一百三十章 宫变 东阁大学士魏藻德赶到宫城前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毛发俱寒。 无数火把将宫城前照的通明,京营人马居然包围了宫城。 而此刻宫门紧闭,御马监四卫站满了城头,如临大敌。 首辅周延儒正遣人在与御马监四卫将领沟通,可城头上的军将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相爷们可以进,但京营万不可进!” 周延儒面沉如铁,他没想到陈演与杜勋居然如此没用,没了皇帝和王承恩还控制不住区区御马监四卫。 陈演为值守阁臣,皇帝“暴毙”陈演应该立即接手御马监四卫。 可明显计划里出了岔子。 独自进宫? 周延儒不想以身犯险。 他招手叫过一名心腹耳语几句,那人立即快步走了。 不多时,大批锦衣卫冲了过来,拦在了京营与宫城之间,领头的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 “不若由我们锦衣卫护送诸位相爷入宫?” 城头将领见到骆养性也是大喜,叫人飞一般的往宫内报信去了。 周延儒见状,心里略一琢磨,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王承恩没死! “杜勋废物,陈演无能!” 周延儒在心中暗骂一声,却不动声色,只把余下的几位阁臣都叫到了自己身边。 “列位,宫内怕是出了什么变故,陛下若是不幸,列位阁臣要把好阁务,莫让朝廷乱了去。” 吴生、魏藻德、方岳贡、李建泰四位阁臣互相看了一眼,都客气回道。 “当以周相为首。” 不多时,御马监开了宫门,只让诸位相爷、部分锦衣卫入城。 周延儒微微一笑,领着内阁诸人由骆养性引着直入宫门。 锦衣卫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便是周延儒安排好的后手。 在之前的计划中,对于最坏的情况,杜勋和陈演都得过他的指点。 打死都不能说出骆养性来。 诸相并五百锦衣卫进入宫门,锦衣卫沿途在各处宫门留人看守,眼见得乾清宫在望之时。 骆养性身边的锦衣校尉从袖子里摸出个烟火来,用火折子燃了。 一道烟花腾空而起,将宫城内外的人都看傻了眼。 留守各门的锦衣卫立即动手,首先将门官看住,只说奉了上谕,四卫士兵一时无措。 朱纯臣一挥手,大批京营士兵随着他涌进了皇宫。 听到身后纷乱的脚步声,阁臣们相顾失色之际,周延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帝已死,京营入宫,大局定矣! 乾清宫外,刀枪林立,数百四卫士兵分做两边在对峙。 武镶左卫指挥使曹庆,带着两百人护住了乾清宫,而其余三卫的士兵则将这两百人连同乾清宫一起包围。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当曹庆看到周延儒、朱纯臣率领京营士兵涌入,当即大喜。 “周相,陛下龙驭宾天了。王承恩造反,令三卫兵马围了乾清宫!” 周延儒与朱纯臣互看一眼,心中又松了几分。 看来皇帝已死,陈演杜勋控制了御马监四卫中的武镶左卫。 “陛下~~!痛杀吾也~!” 周延儒带头,内阁诸相都大哭起来。 “首辅既至,还不快退下!” 朱纯臣大声呵斥三卫士兵,三卫士卒顿时人心不定起来。 “陛下去了,宫里还有太子在!何时轮到外臣指摘?” 悲愤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的王承恩,如同八十老叟一般摇摇晃晃的牵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太子~!” 双方士卒都认出了王承恩牵着那人的服色。 吴生带头拜倒,京营士兵正要跟着跪拜,又从乾清宫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是前太子!”陈演大步走出乾清宫的大门,面带戚容,“陛下龙驭宾天之前,留下口谕,废了太子之外,另立皇四子为储。” “逆贼~!” 王承恩闻言气得须发皆张。 “尔敢篡改圣谕?! !” 虽然陈演是值守的内阁成员,他的话可信度极高,但对于废太子立皇四子的“遗诏”,吴生率先表示了反对。 “陈相不可乱言,天下焉有废长立幼,废嫡立庶之理!” 魏藻德也出声反对:“陈相怕是听岔了?!” 方岳贡、李建泰虽然入阁不久,但也有身为阁臣的基本操守。 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大明数百年多少代帝王都办不成的事,就凭他陈演“留下口谕”四个字? 面对数位阁臣的反对,陈演不慌不忙。 杜勋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皇爷遗旨,请周相、陈相,并成国公为辅政之臣,共保皇四子登基。” “好奴婢~!” 王承恩红着眼盯着杜勋,恨不得生吃了此人。 要不是他房内的小太监发现那位太医留下的药物不对,怕是此刻他已经随着皇爷一起去了。 “仔细天爷收了你去!” “太子在此,应在灵前登基,诸位莫要信了这两人信口胡言。太子纯孝,怎会被陛下临死废黜!?” 杜勋早就豁出去了,他大声嚷了起来。 “陛下正是饮了皇后送来的汤水才中毒身亡的,故而生前恨极,才立了皇四子!” 惊闻此事,所有人哄了一声。 “不可!” 吴生站了出来,大声疾呼。 “陛下夫妻何等恩爱,怎么可能出现这等惨事?!首辅!您来说一句。” 周延儒与朱纯臣对视一眼,澹澹的扔下一句。 “事涉陛下之死,又干系储位社稷,不可轻断,” 吴生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周延儒下一句话让吴生等人大惊失色。 “太子暂时都交与锦衣卫看护。至于坤宁宫,先行封闭,待陛下后事办完,再交大理寺论处。” “不对!”吴生和方岳贡当即出声反对。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灵前怎能没有孝子?首辅此议,于礼不合。”方岳贡说得极快,他没有想到周延儒竟然能如此无礼。 吴生则气得差点指着周延儒的鼻子开骂:“皇后之事,只能由新帝处置,哪里能由我等人臣妄议,大理寺是处置这等泼天之事的所在么?!” 周延儒没有去看吴生、方岳贡,而是看向了魏藻德和李建泰。 “魏相、李相觉得如何?” 两人一阵头皮发麻,还如何? 你周延儒就差把要扶保皇四子登基写在脸上了。 “某觉得首辅之言甚为有理。” 朱纯臣忽然出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骆养性笑着点点头。 “我锦衣卫不管诸位如何,只遵照陛下遗旨行事。从今儿起,皇四子就是我锦衣卫的主子了!” 其余四位阁臣脸色狂变。 原来周延儒、陈演、朱纯臣,甚至连骆养性都是一伙的! “御马监诸卫听命,”王承恩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护住太子去坤宁宫,犯驾者杀无赦!”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命苦 当皇宫内钟声响起,武陵伯府也乱了一阵。 好在刘锦绮处置妥当,叫人拿住几个慌乱无措、乱嚼舌头的打了一顿板子,阖府也都静了下来。 各路消息纷迭而至,京营入京、围了宫城、陛下暴毙、事涉皇后太子,一条条消息惊得人根本无法合嘴。 刘锦绮心里也是慌乱,但面上不带半分。 见下人们个个魂不守舍,她想了一想,便让人开了库房。 她把对牌给了陪嫁包嬷嬷:“嬷嬷带着人把清明节的物件都拿出来收拾收拾,各自分开做事,不许接头接耳。” 包嬷嬷应了领着大部分下人去了偏院的库房。 她又吩咐绿萼:“这些天,你管着厨下的事。叫厨下马上做些肉食来,让两位姑娘、各处男丁提前吃一些。素食的蒸笼、模子也整出来,不拘有多少食材只管做起来,分三班向火,热水不要停。” 接着又交代红叶:“开了门,你要负责采买的人都散取出,在早市上多采买些菜蔬果子回来,不要怕买多,剩下的这些天怕是要靠这些过日子。” “夫人,铺子里的果子、点心要不要也买一些来。” 刘锦绮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不能贪嘴,仔细外人拿了不敬的把柄。两位姑娘若是馋了,叫厨房私下做一点,让她们回房里去吃。” “须记得外出的人,必须掐着时辰回来,不然就免了差事。” 红叶用心记了,又问:“那香烛黄纸白布要不要也采买一些?” “千万不要,”刘锦绮点了点红叶的额头,“这些东西,宁可等朝廷发了丧报,与其他人家去抢买,也万不能提前买的。” 红叶揉揉额头,笑着去了。 卯正时分,确切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各家府上。 宗正寺的人飞马通报了各家勋贵、宗室府邸:陛下昨夜忽然薨毙,各家立即居丧。礼部的人也随后赶到,请各府五品以上官员入宫祭拜先帝。 礼部的人刚刚离开武陵伯府,红叶就察觉到夫人的手一片冰凉。 “夫人,你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刘锦绮脸色有些惨白,身上有些发软,强撑着被红叶搀回了主房。 宗正寺和礼部居然都没有提及命妇入宫的事,显然是坤宁宫也出了事! 那太子呢?! 想到皇家对三妹妹的态度,刘锦绮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关了各处门禁,严禁下人们外出!” 红叶领命去了,不一会就跑着回来。 “夫人,三舅爷来了!” 听到是亲哥哥来府,刘锦绮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平日不爱出门交际,怎么今日如此纷乱的时候,爹爹竟把他派了来? 果然兄妹一见面,刘圣符就流下了泪来。 “首辅要立皇四子,父亲闯宫去了!两位哥哥在家等死,只让我出来投妹妹。” 刘锦绮听完哥哥的话,浑身一软,眼前发黑。 她父亲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莫说他是太子宾客,就算是个普通读书人,听闻首辅要废长立幼,也会与之搏命。 加上这一夜纷乱的消息,刘锦绮大概猜到是发生了宫变。 故而父亲此去,必然凶多吉少。 绿萼红叶惊呼一声,急忙扶住晕厥的刘锦绮。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刘锦绮送到了里屋,好在家里各种汤药都已经备下,厨下送了一碗安神汤来,红叶服侍着喂下。 不多时,刘锦绮幽幽转醒了过来。 她苦笑一声,让绿萼领着哥哥去客房安置。 待刘圣符一出门,她的眼珠子不要钱的落了下来。 刘锦绮便是自认坚毅,此刻也觉得自己命苦。 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没一个是让人安心的。 哭了一阵,刘锦绮咬着牙抹了泪,正要挣扎着起身。 二妹妹张月杏和三妹妹张雪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嫂嫂,你怎么呢?” “没事,”红着眼睛的刘锦绮笑了笑,“大约是昨晚没睡的缘故,你们都去安置,别出院子就好。” 姑嫂三人正说着,绿萼又走了进来,在刘锦绮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夫人,有布料铺子送了好多白布白稠上门,说是咱们伯爷早时订下的。” 刘锦绮身子晃了晃,手指甲死死掐住了掌心。 “嫂子!” “我没事,”刘锦绮笑了起来,“不过是之前定的白布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罢了。” “好妹妹,”她捉住了张雪梅的手,“你二姐姐是个活泼性子,还得是你帮我去后院看着点,我歪一歪就来。” 张雪梅笑了一下:“看嫂子说的,我这就去,你只管先歪着。” 张月杏正不明所以,却被张雪梅一把拉了出来。 “二姐姐也来帮帮我。” 刘锦绮无力的躺在床上,她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的死居然与自己的丈夫。 “可恶,这个狠心短命的,怎么如此肯定我不会把这事告诉我父亲么?!” “夫人,卢小三来了。” “什么事?” 帘子外面,有人磕了一个头。 “夫人,老爷派了几名家丁过来,刚刚到北京。您看怎么安置?” “刚刚到北京?”刘锦绮冷笑一声,京营已经封了九门,难道他们是飞进来的么?怕是早就潜在京里。 “叫领头的过来回话。” “是。” 张守言派来的家丁头子是苏州织工出身的朱恢,武力很寻常,但胜在资格和忠心却是上上之选。 而他带来的家丁分为两队,一队五十人直接来到了府上,另一队则藏在府外接应。 皇帝已死,朝堂纷乱,有些东西张守言也懒得再顾忌。 这个时候适当的展示一下肌肉也是有必要的。 笏板飞掷在周延儒的身侧,砸得粉碎。 一夜须发全白的刘理顺,目眦欲裂的瞪着首辅,哪怕两名锦衣卫夹着他倒拖而行,也无所畏惧。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尔系操莽也!太子何辜,竟敢谋逆乔诏!?” 殿外广场上,锦衣卫拿下了东宫群臣正在廷杖,但东宫群臣的骂声仍不绝于耳传入殿中。 殿内供奉着崇祯的遗体,白幡阵阵中,跪在灵前的却是皇四子朱慈炤。 十岁的孩子出身宫廷,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从今天起,他与大哥、二哥还有母后势不两立。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他认为是正在他身边表功的外公田弘遇。 “太子无须担心那些叛逆,京营已经断了半个皇城的供应,无需几日就能有分晓。” 朱慈炤只能是先听着外公的,但下一秒却听到一身白麻的方岳贡向自己的方向大声说道。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本朝有太子在,还请皇四子以皇子礼、于宗室位祭拜先帝!” 殿中三百多五品大臣,当即站起来了六十多人随声附和。 陈演立即率领部分大臣与之争执了起来。 周延儒不在殿内,正与朱纯臣在偏殿商议。 “登基一事不可拖延,张守言率兵就在北直隶,一旦与东宫勾结起来,会生出无数变故!” “难不成他还能瞬息攻下北京?难怪今日廷杖,杖毙了七人,刘理顺一个老头却硬撑了下来,却是周相在顾忌他那个女婿?” 朱纯臣对张守言不太感冒,但也知道周延儒的话没有错,拖久了群臣的心思就说不好,就连京营的人说不准也会变卦,毕竟朱慈烺才是正牌的太子。 “老夫以内阁的名义,为先帝口谕补办程序,却被下头给封了回来,”周延儒没有回答关于张守言的事,只是冷冷一笑,“朝里有些人怕是也打着日久生变的心思。骆养性已经忍不住了,最迟今晚他就会大开杀戒。” 朱纯臣笑了一笑,与周延儒都静了下来。 锦衣卫杀人,与他们何干?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阜成门 早在京营封闭四门之时,一缕电波就传到了张守言的总督衙门。 宗正寺的人开始四处通报皇帝驾崩的消息,张守言得到消息比刘锦绮还早了一盏茶的时间。 没有丝毫犹豫,张守言当即率领一万骑兵并三万战马飞速北上涿州。 涿州、良乡一带的兵马早被他调往河间府,他的使者飞马在前,以有鞑子偏师入境为由,传令各城紧闭四门不得出入。 老谷子的一千游骑散的极远,沿途遮蔽消息,其实就算有人有心给北京报信也跑不过昼夜不停的张守言骑兵大队。 入夜时分,张守言率领一万大军抵达卢沟桥一带。 鞑子过境的时候,北京城外的京营要么退入京城要么逃走,老谷子的人转了半天也没抓到几个人。 在审问过后,张守言得知,皇帝已经死了整整一日,北京城外居然还没有一点消息散开,显然那帮人完全控制了京城。 “不过最迟到明日,周边府县就会有所反应,京营不可能射下所有的信鸽。”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张守言环顾左右,身边有魏驴子、卞勇、巴图、孟继堂四人。 “明日一早攻下阜成门,咱们直驱皇城!” 也正是在这一夜,北京城里忽然纷乱了起来。 大批锦衣卫连夜出动,多家勋贵、官员们被抄,近两百名官员被逮捕下狱,其中官位最高的当属内阁成员东阁大学士方岳贡。 对于敢反抗的人,锦衣卫直接下了死手。 不过锦衣卫在几处勋贵家里却吃了亏,例如英国公府上两百家丁手持大棒蜂拥而出,把上百来拿人的锦衣卫揍得哭爹喊娘。 而最惨的还是去武陵伯府捉拿武陵伯家卷的百名锦衣卫。 武陵伯家中出来了三十名家丁,挥刀列阵而进。 不过盏茶功夫,巷子门口满地都是断裂的绣春刀、斩断的人体部位和血迹。 活着逃出巷子的锦衣卫只有二十多人。 骆养性与田弘遇一样都恨极了张守言,闻讯之后大惊之余立即加派了五百人去攻击张府。 这些锦衣卫力士早就不复大明初期的雄武,稀稀拉拉的开到距离武陵伯府不远的狭窄街头,反而遭到了武陵伯府八十名家丁的前后伏击。 而且这一次,张府八十名家丁都穿上了合金重甲,手持长矛、腰挎长刀,前后列阵而进,把这五百人杀成了血葫芦。 锦衣卫的弓箭、手弩对这些重装甲士毫无作用。 唯有少部分火铳有些效果,但被火铳击倒的甲士,自有后排的甲士补上缺口,没多久被击倒的重装甲士会再次爬起来投入战斗。 朱恢手下的合金重甲都是防弹设计,无比昂贵。 最终五百锦衣卫,从两边店铺里活着逃走的不到两百人。 杀红了眼的骆养性立即向京营求援,要骑兵、要火炮! 可周延儒和朱纯臣马上阻止了他。 张守言家中有甲八十副! 这说明什么? 周延儒与朱纯臣得知之后相顾失色。 仅以八十家丁杀败数百锦衣卫,这个战果让朱纯臣极为不安。 “想不到张守言居然是这种人?私藏甲胃,他想干什么?!我们若是坏了他的家卷,他必然毫无顾忌的北来攻击京师!” 周延儒摇摇头:“他征战数年,手下精兵不少,锦衣卫那些太爷根本不是这些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家丁对手。但我只担心他已经来了!” 朱纯臣愣了一会:“不能,就算他家中养有信鸽,也要飞到江南或者西北,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 以为自己将全盘情势放在心中的周延儒,在听说那八十副甲胃之后,不知为何变得焦躁了起来,几十年的涵养、城府都被败得干干净净。 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应该?! “他的家丁再厉害也只有八十人,烦恼成国公派八百人去围住武陵伯府,加上两百弓箭手或者火铳手,再架上两门炮。这些家丁总不敢带着张守言的夫人和妹子强闯!” 朱纯臣点头立即去安排。 有张守言的老婆和妹子在手里,总该和张守言有的谈,但若把事情做绝了,反而会让对手没了任何顾忌。 锦衣卫带来的混乱,在接近天明之际终于停止。 天色微亮,街头上又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战战兢兢的开始自己一天的活计。 在靠近阜成门附近的几个院子里,有近两百条汉子正在披甲。 这些人是在这几年内分批抵达的京城,整个京城只有朱恢知道他们的所在。 张守言当年来北京见皇帝,留下的后手就是这几个院子和从现代搬过来的刀甲。 崇祯皇帝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下一次见皇帝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这一次,张守言用大功率对讲机将这些人都召集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打开阜成门并放下吊桥,迎张守言的大军进城。 驻守阜成门的京营守军超过六百,这些甲士必须在京营其他部队增援之前攻下城楼和城门。 晨曦中,大批的甲士在阜成门附近的街头出现。 刚刚准备下值的几个差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是不是在做梦。 这些黑黝黝的甲士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一名差役刚想大声呼叫,却被同伴一把捂住了嘴巴。 “你疯了!别出声,就当没看见!” 他陪着笑拖着同伴就走。 领头的甲士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个差役一眼,无所谓的带头走向阜成门。 “什么人!?停下!” “再不停下就射箭了啊!” 领头的甲士笑了一笑,大声咋呼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对俺们大呼小叫。” 守门的军将发现了不对,这人是西北口音! “放箭~!” 两百甲士也不啰嗦,整齐的分做几队快速的向城头杀来。 那飞快列阵分组的动作,让城头上的守将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有人冲击城门,快把人都叫起来,击鼓报警~!” 锦衣卫闹了一夜,各门守军也根据朱纯臣的要求睁着眼守了一整夜,谁知刚刚合眼就遇到这种事。 鼓声响起,七八支箭稀稀拉拉的落下城头,醒来的火铳手正在到处找自己的火药牛角,至于擂木、石头都堆在城墙的另一头。 北京城墙普遍高度是十米,宽度也有十米出头,有人刚把石头抱起来,便听见同伴惊恐的对着城墙外面嘶吼起来。 “鞑子骑兵~!” 城头上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去。 “狗屎的鞑子骑兵,那么大的字看不清么?”守将咬牙切齿的骂起来,心里一阵阵的往下落,是保定总督的骑兵到了! “开炮~!” 守将大声呼喝着,可士卒们却有些愣神。 “将军,那可是保定总督?” “无诏令率军进京就是造反,给我开火!” 士卒们这才手忙脚乱的掀开炮衣,给火炮清膛。 可惜的是这些骑兵来的太过迅速,晨曦从东方升起,这些人却从西方的黑暗里冒出来。 等城头的士兵发现他们,这些骑兵已经逼近了城墙。 在火炮准备好之前,一部分骑兵已经进入了火炮的射击死角。 不过明军的虎蹲炮开始稀稀拉拉的射击,有七八个倒霉的骑兵被砸中。 三百步上,上千骑兵整齐下马,张弓搭箭对着城头开始射击。 “嘻嘻,这些人太傻了,这么远。” 调笑的军士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插了一支箭,一声不吭的倒下。 三百步的距离上,纯属是强弓步骑兵和虎踞炮手的对决。 但是强弓步骑兵超高的投射频率,很快就压制了城头上的一切。 这一段城墙上的士兵根本无法起身,甚至连起身攻击城内甲士们的攻击都变得不可能。 两百甲士杀散了城墙下的士卒,列阵举盾从城楼石梯上杀上来。 甲士们刚刚登上城头,城下强弓步骑兵便停止了攻击,在无人机和对讲机的协调下,两边配合得完美无缺。 身穿合金重甲的甲士列队杀上了城头,结果是注定的。 四百多士卒扔掉了刀枪火铳投降,吊桥轰然放下,阜成门缓缓打开。 上万铁骑一拥而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后的希望——坤宁宫! 当阜成门上鼓声响起,许多刚刚入睡的人都被惊醒。 朱纯臣赤着脚从卧室跑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阜成门的方向。 “西边?!是孙传庭还是张守言?” 周延儒正在皇城一处偏殿休息,听到接力传来的鼓声,也勐然睁开了眼睛。 “张守言!不对,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锦衣卫诏狱,东阁大学士方岳贡面无表情,抖了抖手上的镣铐,正准备迈步走进大门。 忽如其来的鼓声,让他勐然看向了西方。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 “哈哈哈哈哈,大明亡不了,大明不会亡~!” 周边的锦衣卫力士则是相顾失色,鞑子还在山东,能在这个时候杀到京城的只有那一位! 武陵伯府,眼圈微黑的张月杏两姐妹很是佩服的看着自己的嫂嫂。 她们的这位嫂子,在锦衣卫上门的时候却施施然睡了,家丁们厮杀了两阵,最后军士们用炮堵住了门,这位嫂嫂都没醒过。 刘锦绮睡了一觉,感到神清气爽,看着两个小姑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外面的事,交给男人们去做,我们想得太多也无用。你哥哥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敢叫家丁们下死手,必然有后续的安排。” “哥哥是跟嫂嫂交代了什么?” 张月杏拉着刘锦绮的手,好奇的询问。 “他?”刘锦绮瘪瘪嘴,“他才不会跟我说任何外面的事,不过我猜他应该也快到了京城。” “哥哥回来了?他不是去山东剿鞑子去了么?” 张雪梅惊喜起来。 刘锦绮也无法解释这都是她猜到的,正好外面的鼓声一声声接力似的在各处响起。 她笑了一声:“这不是就来了么!” 从周延儒、朱纯臣到吴生、方岳贡,都认为张守言不可能瞬间攻下北京城。 以北京的防御体系来说,就算是满清倾力来攻,也讨不到好。 整个北京城唯一对张守言有所信心的,竟是刘锦绮。 她觉得自己的丈夫肯定有什么手段能快速的拿下一座城门。 这不是女人对自己丈夫的褒扬,而是她认为张守言不太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身为保定总督,北京的外围防御圈本就是张守言的管辖范围。 加之张守言所部全是一人三马的骑兵,所以张守言能做到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杀到北京城下。 而通过无人机、对讲机则能将里应外合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张守言已经做好了两百甲士会损失殆尽,上千强弓手会损失两百人的心理准备。 可好巧不巧的是,锦衣卫居然送上了一份大礼。 整座北京城刚刚乱了一夜,守军们疲惫不堪刚刚睡着。 他只付出了四十一名甲士和十二名强弓手的代价,便攻破了阜成门。 一千重甲亲卫在前开路,刚刚冲上大街,便遇到了赶来支援阜成门的数千京营士卒。 魏驴子一拉面罩,长矛一挥:“踏碎他们!” 上千重甲铁骑滚滚而来,蹄声震碎了北京城的清晨。 京营诸军中,但凡还有一点战力的都被派到了孙传庭处,剩下的大部分是一些混子和油子。 从西域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重甲铁骑散发出的气势,便骇碎了这些人的心神。 齐齐发了一声喊,扭头就逃。 机灵的逃入旁边的小巷,倒霉的则被自己人生生踩死。 鼓声刚停,紧急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这是城门失守的报警! 朱纯臣刚刚上马,闻声不由得骇然看向了西边。 这么快?! 周延儒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一时怔住了。 “陛下,难不成张守言真是你留下的后手?” 他以为张守言能如此快捷的攻下城门,定然是受到了城内人的大力接应。 能调动张守言提前入京,并在京中做如此安排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那是一个死人,正躺在大殿之上被人祭拜。 “来人,去告诉成国公,若是不想被满门抄斩,还请他立即调动京营围攻坤宁宫!太子和皇后必须被我们拿在手中!” 其实无须周延儒提醒,朱纯臣自然知道怎么去做。 护卫坤宁宫的三卫兵马已经散去了大半,如今王承恩手里就剩七百多人。 朱纯臣率领自己的亲卫和选拔出来的亲军两千人,没有去支援城门,而是转头去了宫城。 他的目标正是坤宁宫。 只要有太子在手,张守言便拿自己毫无办法! 坤宁宫内,两日没合过眼的王承恩,也在死死的盯着西边。 鼓声、钟声到底是谁攻进来了? 莫不是鞑子?! 周皇后的脸色极为苍白,她搂着女儿无神的望着宫外。 她亲出的太子和皇二子朱慈炯都围在她的身边。 一支洁白的瓷瓶放在她的身边,那是她们母子四人最后的退路。 太子朱慈烺勇敢的站了起来。 “王大伴,是鞑子打了进来么?” “回太子的话,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公公!” 宫门外有人在大声禀报。 “成国公率领两千多人杀过来了!” 王承恩和太子都愣了一下。 倒是周皇后脸色瞬间染上了一丝血色,她双手合十道。 “列祖列宗保佑,这是勤王王的兵马到了!” 王承恩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进城的必定是勤王兵马,不然朱纯臣不会到了这地步,还想着来攻击坤宁宫。 “大家听好了,皇爷生前安排的勤王大军已经入城!守住坤宁宫,守住太子,大家的前程都有了!” 坤宁宫周围剩下的七百多人顿时士气大涨,面对朱纯臣两千多杀来的精锐,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朱纯臣的人也不甘示弱,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坤宁宫才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火药引子被点燃,可惜第一炮却是哑的。 京营将士都市侩,谁也不会把两门好炮都移到武陵伯府来。 取来的火药也是生意线上的替代品,放烟花的那种。 反正是唬人,正好拿样子货来充数,再说他们也不信有被火炮堵门了还敢蹦跶的主。 所以当朱纯臣的命令传来,务必拿下武陵伯府,两门火炮都冒了一阵烟,把府里的甲士们吓了一身冷汗。 八十甲士立即分头杀出,再躲在府里便是等死。 为了对付这些甲士,京营的准备很充分,火药是假的,但是火油和菜油准备了不少。 甲士们刚刚杀出来,几十罐火油便在地面上砸开,火油、菜油流了一地。 几个领头的甲士摔了个八叉。 好在京营准备的油料里,大半是菜油,这火势才起得慢,甲士互相帮着退回来,就两个人被烧到了屁股。 京营将领眼珠子一转,让人往起火的地方扔了大量的杂物,烧成了一片火焰山,拦住了甲士突击的道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去把好药拿来,轰他n的!” 话刚落音,京营身后的巷子口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一批批与张府甲士一般无二的重甲骑兵出现在那里。 京营将领口干舌燥的看了看后方的大批骑兵,又看了看身后的火焰山,最后把目光移向了两边的高墙。 倒是被重骑兵们拥簇着的那人愣了一下。 “着火的地方,怎么好像是我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宫变落幕(第五更完毕) 刘锦绮觉得想在地缝上找个地方钻进去。 这个人好混账,居然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把自己抱到马上去亲! 尤其两个小姑子一直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那目光里全是调侃。 “笑,笑,”刘锦绮没好气的甩了一下手绢,“那还不是你们的哥哥!我就告诉你们两个,乖乖的回房复习功课去,你哥哥办完了事回来,我指定要他查查你们的功课。他不在的日子,你们两个可都玩疯了是?!” 张月杏立即不敢笑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兄长盯着自己皱眉。 她与张雪梅一人抱住了嫂嫂的一只手,千嫂嫂万嫂嫂的叫起好来,都怕被兄长考核功课。 她们随着刘锦绮学了这几年,有刘锦绮这个名师在,她们的日常课业都算上乘。 可偏偏兄长要考的定是“家学”,尤其是那什么“张氏算学”,真真让人头大无比,也就她们嫂嫂乐意一看一整天。 武陵伯府前后都被重甲亲兵护住,张守言与妻子妹子稍作寒暄便率兵去了宫城,他的目标也是坤宁宫。 张守言之所以不紧不慢,就是想让周后母子在绝望中看到自己的到来。 从无人机反馈的情况来看,坤宁宫的守军似乎还撑得住。 六七百忠贞的“有功之士”,也太多了些。 京营士兵四万余,除了分守各门的固定兵力外,整整两万多生力军都被张守言骑兵快速的击溃。 有着双机的加持(无人机和对讲机),溃散的京营士兵往往刚刚被聚拢一些,成百上千的骑兵就会从大街的两侧出现,然后将他们冲散,或杀或俘。 至于那些躲进巷子里的士兵,或者干脆脱下脏乱的军服、扔下武器躲起来的士兵,骑兵们没有去管他们。 他们的目标优先是攻击那些还有抵抗意志的士兵。 北京西南的兵营已经被张守言所部占据,大批被俘虏的京营士兵被陆续押送过来,至于被俘虏的军将则被押在另一个所在。 不得不说坤宁宫的那班人还真的很能抗,张守言从卯初(早五点)进城,一直扫荡残兵到了己初(早九点),泰半城门的守军都已经向他投降。 还剩下不到两百人的坤宁宫守军,护住皇后几人到了钟粹宫,这里的地形更适合防守。 半疯的朱纯臣也随即杀来,之前是顾忌伤到太子所以他的攻击才施展不开,可随着京城各处都被张守言控制,朱纯臣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太子没有也罢,二皇子也可!若是都不成,还有四皇子在!都给我上~!” 朱纯臣撕心裂肺的叫喊,让部下都奋起了死战的决心。 张守言本想再等一等,其实他不一定要朱慈烺兄弟都活下来,可有个人的举动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控制东面宫门的武镶左卫指挥使曹庆向他投降了! 根据张守言进城后收集的信息,这个曹庆是陈演的人,正是他的背叛才导致王承恩当时无法完全控制宫城。 可没想到这厮居然又横挑到了“忠臣”这边来? 随着宫门的打开,张守言没有了任何拖延的理由,只能率领一千五千骑兵开进了宫城。 跪倒在地的曹庆没有迎来张守言的搀扶,而是朝鲁的超级大刀,当即身首分离。 宫门守军被张守言派人看管,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后路交给这些人。 宫城东门距离钟粹宫很近,张守言率军没走几步便看到一群浑身是血的士兵护卫着几个女子小孩逃了过来。 攻破钟粹宫,皇后四人身边只剩下了王承恩率领的十多个侍卫,眼见的自己的手下就要追上那群人,朱纯臣终于松了一口气。 “妥了!” “嗡嗡嗡~!” 距离周后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忽然变成了死亡天堑。 密密麻麻的箭失深入宫砖内部,只留下少许奇异的箭尾露在地表。 朱纯臣愕然抬头看去,远方的宫门打开,大批的铁骑已经开进了宫城。 当前一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那人身后飘着一杆大旗。 “保定总督,张”。 恐怖的箭雨打消了所有人继续抓拿皇后和太子的企图,有人带头发了一声喊转身逃走。 朱纯臣身边上千人当即散了个干净,几位亲兵急忙架起呆傻了的朱纯臣飞也似的逃了。 “臣张守言拜见皇后千岁,拜见太子千岁。” 朱慈烺把虚弱的王承恩交给了一名侍卫,抬头看见一人从阳光中下了马,拜倒在地。 往日各位师傅所教,竟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朱慈烺忍不住向这人身后的上千铁骑看去,分外的迷醉。 “张卿平身,”周皇后到底是不凡些,刚刚脱离绝境,便恢复了皇后的仪态。 朱慈烺这才知道自己失了礼,脸色微红。 “娘娘千岁,微臣斗胆,敢请皇后、太子摆驾乾清宫,祭祀先皇帝,并继皇帝位,以正天下正朔!” 周皇后一颗心终于放下,眼圈又是一红。 “如此,便劳烦张卿了!” “朱纯臣那贼子怎么办?”定王朱慈炯大声指着朱纯臣逃走的方向,向张守言询问。 “殿下放心,京城诸门已经封闭,他逃不了的。” 澹澹的声音让朱慈炯微微发冷,他下意识的不敢与此人对视,却看到自己怀里的妹妹媺娖正两眼放光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北京城中的战斗一直在进行,但是却没有任何臣子敢离开乾清宫。 因为无论最终是哪一方获胜,留在乾清宫替皇帝守灵是不会错误的。 唯一忧心忡忡的是陈演和杜勋,支持原太子的吴生和几位大臣被禁闭在了偏殿。 至于魏藻德和李建泰由于之前言中倾向四皇子,此刻也有些忐忑。 而跪倒在灵位正前方的永王朱慈炤,十岁的身躯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一名内侍惊慌失措的跑进了殿中。 “不好,不好了!” 杜勋暴躁的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先帝灵前,你敢失礼,给我拖出去~!” “慢着,”陈演拦住了杜勋,问这个太监,“你说,什么不好了?” “首辅周相相自缢了~!” 陈演和杜勋脸色狂变。 震天的铁靴踏地声和铁甲摩擦声从殿外传来,在数百黑甲士兵的护卫下,面容憔悴的皇后牵着太子的手款步而来。 而在她们身后,有一人具甲倚剑昂首而立,视满朝文武如同无物。 陈演见大势已去,急忙上前伏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张守言一挥手,两个甲士上前捂着嘴拖了下去。 不等皇后和太子有任何吩咐。 从张守言的嘴里冷冷的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姓名,黑甲骑兵们在几名吏部书吏的指点下上前拿人。 崇祯皇帝的灵位前,顿时乱作一团。 “张卿,似乎。” 见太子受惊,周皇后急忙抱住了朱慈烺,语露不忍之色。 张守言故意露出悲痛之色,哽咽道:“非是臣狠,而是这班人不当人子!欺辱娘娘与殿下不说,那田弘遇还还灭了周家满门上下。” 周后闻言当时就呆了,几日来的心力憔悴,终于化作了一口鲜血吐出,人当即软倒。 几名宫人急忙扶住,朱慈烺更是急出泪来。 可他刚要扑上去看看母后如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手腕。 朱慈烺回头一看,却见张守言面无表情的告戒道。 “太子殿下,这里是乾清宫,先帝灵前,还请随臣上前。” 朱慈烺不由自主的随着张守言向先帝灵前走去。 张守言一边前进还不忘念叨人名,也亏得他记性极好,百多位大臣都被他叫到了姓名,旋即拖出了殿门。 这些大臣无不魂飞天外,大声向着太子求饶,也有干脆向张守言求饶的,可惜都被捂住嘴拖出了乾清宫。 朱慈烺被张守言生生扯到了灵前,一个小小的身躯正对着灵位跪倒,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四弟。” 这两个字被朱慈烺硬生生的半路收了回去,刚满十四岁的少年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永王殿下,你跪错地方了。” 澹澹的声音从张守言的嘴里飘出,十岁的永王被惊骇到瘫软了下去。 “来人,请永王殿下去宗室所在跪着。” 两名太监正准备上前去扶永王,张守言身后两位甲士挤上前,把两名太监推开,架起永王就往偏殿走。 “王兄,我没有~!呜呜呜呜~!” 朱慈炤只喊了一句,就被捂住了嘴。 朱慈烺面露不忍,刚想说什么,却被张守言拉着跪倒在先帝灵前。 张守言把礼官扯过,指着太子道。 “太子拜灵,你来好生指导!” 礼官战战兢兢的指导着太子、群臣祭拜先帝。 礼毕之后,不待礼官说话,张守言径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殿内诸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内阁中吴生和方岳贡不在,就剩下魏藻德和李建泰两个软骨头。 “太子已拜先帝,当继皇帝位。” 他轻轻看向满朝文武,低低的笑了起来。 “谁赞成?谁又反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迹 各寺庙道观钟声不断,满街白素。 便如同三月的京城忽然下了一场雪。 宫城西门开启,往坤宁宫陪祭的各家命妇纷纷走出。 各家的仆妇下人井然有序的迎上。 率先迎上去的是英国公家的下人,领头的嬷嬷走了几步才想起夫人之前的吩咐,当时就立住了脚,笑着往旁边拉住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嬷嬷。 “妹妹是楚国公家的,咱们一起,一起!” 包嬷嬷讪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但也没有推辞,身后的红叶、绿萼也跟了上来。 往日夫人进宫,他们家都是勋贵人家里排在末尾的几个,可如今老爷封了国公,没想到在诸位国公里居然排到了头两位。 红叶眼尖,一眼便看见英国公夫人也拉着自家夫人的手走在所有命妇的前头,不知在聊些什么。 因为是国丧期间,命妇脸上都没带笑,说话俱是澹澹的样子。 刘锦绮上了自家的马车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叶、绿萼急忙帮夫人把领子衣服松了一松,车里有个小炉子,热茶点心直接递到刘锦绮的嘴边。 刘锦绮就着热茶吃了几块点心,心里回想着这次入宫陪祭与人说话的内容。 往日勋贵命妇圈子几乎把她排斥在外,但今天不知多少命妇都主动与她搭话。 入宫后能说话的时间有限,但其中有几个命妇话里的含义却有深意。 大约是想投到自家丈夫的门下去。 回家的路上,有几处所在围了千百号人,只听得一声鼓响,随即围观的百姓惊呼一声。 “砍了,砍了!真惨!” 红叶、绿萼听着动静都白了脸,那是在杀人。 刘锦绮的脸色也白了一白。 按制,帝丧二十七日间,民间停屠宰杀戮,可从昨日起,几个菜市口的刀就没停过,这怕不是大明史上唯一的一遭。 昨日斩的是魏家、成国公府、陈家、骆家和田家满门,今日便是胁从的大臣和军将,至于低级军官和士卒、胥吏都予以赦免,处以罚银或开革。 这里人头滚滚,而教坊司那边怕不也是人间惨景。 楚国公府的马车绕开了几个人多的地方,回到府里。 刘锦绮在二门下了车,抬头一眼便看到一个小子在内院里乱窜。 “你,过来。” 刘锦绮不顾“男女之防”,澹澹的一声叫住了那个小子,又上前牵起小子的手往正房走去。 往年随着老爹走遍江湖,又随着张守言驰骋大半个西域的甘宝儿,这时乖得跟鹌鹑似的,落后了刘锦绮一步,哭丧着脸跟着刘锦绮去了正房。 小妾被正室叫住,还能有什么好事么? 刘锦绮叫住甘宝儿,也不是要寻她的不是,就是手痒了。 扯着甘宝儿到了正房,刘锦绮皱着眉头让甘宝儿散了小子的头发,赏了她一身素色的衣裳,亲手替她把头发绾起来,与红叶几个讨论了半天才弄出个漂亮的发型来。 合着她把甘宝儿当练手的模特。 甘宝儿在张守言面前都没这样乖过,全程纹丝不动,乖巧的不像自己。 “你也是有封诰的人,扮成个小子成什么体统?” 刘锦绮端着茶,微笑的看着甘宝儿。 “我不管国公爷喜欢你女装还是扮个小子,但是在府里和外头,衣裳头饰都乱不得,晓得了?” 甘宝儿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夫人太可怕了。 甘宝儿顶着个自己不太适应的发型,脖子僵硬的离开了正房。 刘锦绮刚想歪一歪,便有人挑帘子进来,门外的仆妇也没有通传。 张守言笑着进了门,刘锦绮只得起身与红叶、绿萼上前给他换室内的衣服。 “老爷笑什么?这可是国丧期间。” 刘锦绮声音很低,不妨气息吐到了张守言的脖子上。 张守言一把抱住夫人,对着红叶、绿萼摆摆手,两婢红着脸飞也似的走了出去。 “老爷,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能~!” 张守言香了夫人一口,嘻嘻笑道:“人言宠妾灭妻,你这么作弄她,我便来作弄你。” 刘锦绮剜了他一眼。 “老爷说话仔细些,国丧呢。要真怀上了,那才是麻烦。” 调笑之后,张守言松开了她,两人安分的坐了,聊起了她进宫的见闻。 “这些人不可靠,你随意敷衍着就是,”张守言神秘的笑了一下,“再过些日子,这些人怕又要对咱们家避之如虎。” 刘锦绮咬咬嘴唇:“老爷做的事,我不想问,风里火里也随你去。但爷好歹也要注意个因果后名,手段上却是直白了些。” 听到刘锦绮的话,张守言放声笑了起来。 他对着夫人眨眨眼:“夫人这是劝为夫莫学董卓、曹操,去学那欺负孤儿寡母的老赵家么?” 刘锦绮慌的不行,急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这话也是说得的?!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连隔墙有耳都不知么?” 张守言捉住她的柔荑亲了一口,顺势抱住了她。 “你们夫妻都不是傻子,我知道夫人早就晓得为夫的那点心思。天下板荡,民生哀苦,我不屑说什么大明气数已尽的歪理,但总不能看着天下人都剃了头发做了鞑子的奴才。” 刘锦绮听完他的话,浑身都已经软了半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夺天下于我易如反掌,却有两桩最难不过的事。” “穷民害天下者,首当天下士绅,此为一难。其二,我不屑行操莽、赵氏故智,以免日后说某得国不正,故而非要太后、皇帝亲自赶了我去。这段时间,我且疯魔一些让他们都容不下我,你心里也有个准备就是。” “北京,我们待不了多久的。” 刘锦绮盯着丈夫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 “我这就暗地收拾起来。” “夫人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会以另一种身份回到这座北京城。” 两人拥簇了一会,忽然外面脚步声响起。 红叶急匆匆的跑过来敲窗。 “公爷,夫人,岳家老太爷提着孤拐来寻公爷的麻烦!” 张守言听到是老丈人来了,脸色变了几变。 “岳丈刚刚从天牢里出来没几天,这廷杖伤还没好,怎么就杀过来了?” 刘锦绮急忙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后院藏着,怕是家里没能瞒过他,知道了你在先帝灵前的做派,快走,快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张守言点点头,一熘烟的从侧门逃了出去。 刘锦绮刚刚整了下衣服,就听到自己老爹刘理顺的怒吼在房外响起。 “张信之,你给老夫出来!” 刘锦绮急忙自己挑帘子出来,抬头就看到自家爹爹拄着拐杖在廊上瞪着自己。 两个月没见,爹爹的头发居然大半都白了。 刘锦绮眼圈一红,急忙叫人扶着。 可刘理顺根本不买账,直叫女儿把丈夫叫出来。 “他如今署着五军都督府,京营那边要弹压的、要安抚的一大堆事,如今还不知在哪个营里呢?” 刘理顺转身就要走。 “也好,我自去寻他,看他能躲到几时?” 老爷子一转身,刘锦绮便看到爹爹衣服下摆上有隐隐血迹,显然是杖伤又开裂。 “爹爹,您这是伤裂了,别动,女儿遣人叫大夫去!” “别说这些,”刘理顺瞪着女儿,“教了你十多年,相夫教子你做到了哪一样?为父是白教你了么!” 刘锦绮的泪掉了下来。 “爹爹这话好伤人,女儿嫁给了他却是谁的主意,把他派在外面好几年又是谁的主意,女儿嫁来张家,与他才聚了几日?哪里有时候能劝他,又哪里来的孩子?” 刘理顺被闺女怼得脸红,愤愤的扬起了手。 刘锦绮不甘示弱的把脸往前一送,让刘理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爹爹带着伤满京城的堵他,固然让他没脸,让人说他不孝,加上他做错的事,可不是逼着他破罐子破摔么?!” “你,你,”刘理顺第一次觉得把闺女教得如此聪明不是什么好处,因为闺女迟早要嫁人,这胳膊肘拐到天上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号宣永 莒州。 十万清蒙军并四十多万被劫掠的青壮、车马都聚集在这里,连营数十里地。 几匹快马飞一般的入了阿巴泰的中军大营。 领头的探子光着半个膀子,一身是汗,大大咧咧的进了阿巴泰的寝帐。 隆古哈随手抹了一把汗,接过阿巴泰扔过来的一壶酒。 关内关外的气候这几年都邪性,汉地三月的天气居然也热得烦人。 “奴才谢贝勒爷的赏!” 隆古哈拧着酒瓶给阿巴泰打了个千。 阿巴泰盯着隆古哈把酒一口气喝完,这才发问:“你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回贝勒爷的话,咱们被那些汉人给耍了!” 阿巴泰皱眉道:“怎么回事?” “奴才带着人潜到了邹县附近,等了足足两日,那些药材根本没运到。反倒是兖州府发现了奴才的动静,只能先退了回来。” “贝勒爷,依奴才看,怕是那些汉人有了别的心思,咱们回去的时候,随便也把大同周边给他扫了!敢放咱们的风?胆肥了不是!” 阿巴泰没有回答隆古哈的话,双方层级不同,很多只有满清高层才知道的秘密不是隆古哈能够晓得的。 就比如这八家汉人,以他们为大清做的事来说,换做任何一个大明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为大清买卖粮食军械还只是最轻的罪过,实际上大清对大明的每一次胜利都离不开这八家的情报支持。 大明气数已尽,这八家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行下车。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阿巴泰烦闷起来,抢掠半年来积攒的愉快,在这半个月间似乎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出发之前满清朝中把许多事情都预料到了,唯独忽略了山东河南的瘟疫会如此严重。 几十万的抢来的奴隶中,每天被抬出去的都有上千人。 这些精壮的奴才、女子带回辽东可都是上好的财富。 副将图尔格闻讯而来。 “二十船药材都没看着?” 图尔格摸着下巴也摸不着头脑。 “这些药材都是治疫病的,又不是伤药,怎么会出事情?” 阿巴泰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想了,你派几个精细的人去趟兖州,看那边的几家人怎么个说法?” “嗻!” 图尔格先应下了这个差事,又向阿巴泰汇报了几个消息:“贝勒爷,探子们发现一直跟在咱们身后的明军、甚至包括山东本地的明军,都在往河间、保定撤退。” “山东各地的军马都集中到了济南、来州、登州、兖州。” “而且咱们周边的明人百姓都在往东边和西边撤离,”图尔格画了个圈,“来州西部、青州南部、兖州东部和济南府东南的百姓跑得没剩下几个。” 阿巴泰冷笑一声:“坚壁清野?这也太晚了,咱们抢得的粮食足够国内吃一年的,明人统帅是谁?又是内阁的书呆子?” “说是个年轻人,叫张守言的担任了保定总督。” 听到这个名字,阿巴泰的眼角微微一跳。 前些日子国内派了人冒着万死给他捎来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根本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尤其是那些蒙古人。 信里就提到了这个张守言! 大汗称之为大清最大的敌手,是攻灭了固始汗和济尔哈朗的强敌! “派出你最好的探子,这个人的手段不可能只有这些!” 过了三日,派往各地的探子陆续回报。 阿巴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首先是兖州传来的消息,山西八家献给保定总督的礼物里出了大纰漏,说是有禁中物。现在不光是八家的药船都被保定总督派人扣了,连带八家在山东、北直隶的店铺人员都被下了狱。 失去了这些眼线,导致清军对周边势态的掌握下降了几个级数。 其次是保定总督不光把他们周边的百姓都撤走,临走的时候还在官府的指派下催桥毁路。 如今山东其他地方的道路,都只能勉强过人,而车马根本无法经过。 尤其是明人还挖了无数的一尺深四寸宽的土坑,专陷马蹄,让探子们损失了好些快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阿巴泰麾下十万人泰半都是骑兵,还携带着四十多万奴隶和以万计的车马,机动性本就降低到了极点,可这下还怎么走? “这个张守言确实够狠!” “贝勒爷,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事,有八家逃出来的人还告诉咱们一个消息。保定总督和他的一万西域骑兵不在保定,去向不明!”图尔格眉头紧皱。 阿巴泰闻言脸色狂变,死死的盯着八家提供的山东地图。 “该死,我敢肯定这个家伙就躲在咱们附近,就等着咱们拔营!” “可咱们现在的东西人口太多,一旦打起来都是累赘,”图尔格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觉着咱们驱动明人百姓去冲阵的路数,对这个在西域打惯了仗的家伙怕是不会起什么作用。那些沙漠里出来的骑兵,刀子可不会认人。” “让八家的人继续想办法弄药来,同时也让人化妆去周边采购药材,本贝勒就不信,还有明人看到银子不动心的!把营寨周边的警戒从八十里放到一百里外。” “最重要的是,把这个张守言给我找出来!” 被阿巴泰极为忌惮的保定总督,如今却远在京城。 张守言这几日根本没去整顿什么军务,而是便装化名张信去湖广会馆与一些湖南籍的进士、士子交往,他出手大方,别人也自然乐得与他相交。 在这些士子的嘴里,经常能听到别人对他自己的议论,无论褒贬,张守言每每都觉得非常的有趣。 而今日几个进士讨论的都是一个话题——新皇帝的年号。 朝廷今日公布了明年开始启用的新年号“宣永”。 虚岁十四的朱慈烺便是大明的第十七位皇帝,“宣永皇帝”。 “听闻内阁首辅吴生拟定了多个年号,皇上和太后中意的几个中都有一个永字,寓意大明天下世世代代。本来太后与内阁已经拟定了【永泰】,可魏相与李相却偏偏提出要询问一下楚国公的意见。”说话的是名为胡统虞的进士。 同乡唐諴奇道:“哦,那楚国公又提出了什么?” 胡统虞呵呵一笑:“楚国公提出了另一个年号,名为宣统。内阁诸相都觉得极好,最后是太后拿了主意,将两边各取了一个字,定为宣永。” 坐在西侧的袁声点点头:“这么说来,明年就是宣永年了!” “为什么要把楚国公的宣字放在前面?”做东的不满道。 唐諴呵呵笑道:“张兄这就不知了,这永宣太过直白,还是宣永寓意好些。” 张守言心里暗乐,面子上却有些不以为然,俨然一副不是很屌楚国公的样子。 这三位都是武陵籍的新科进士,如今在各部观政,也是张守言有心想收拢的人才。 到现在看来,这三人都对自己没有什么负面的看法。 这时魏驴子走了进来,在张守言耳边低语了几声。 张守言听完魏驴子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合该他讨人嫌的机会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都不喜欢张守言 周太后一直病卧在床,但每日都撑着身子在为他儿子操心。 她在综合年号的时候,单取了一个“永”字,不光是寓意好,其实还藏着深意。 崇祯皇帝的死、周家的灭门是她心中无法过去的疼。 而这一切都与一个十岁的孩童有关联。 永王——朱慈炤! 定下年号之后,她授意王承恩提醒内阁,永王的封号怕是要改一改。 亲王改号,自然就要订功论过。 最迟应在帝丧过了之后。 周太后到底不想放过永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的种种不是一个十岁孩童所能参与的。 周太后发动的时机很巧,恰好在年号公布之后。 这让阁臣们想压下永王封号之事都不可能。 但让周太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内阁四位辅臣中,首辅吴生的态度模棱两可,魏藻德和李建泰都表示了赞同,偏偏是太后看好的直臣方岳贡却旗帜鲜明的表示了反对。 方岳贡认为永王是先帝儿子,年方十岁,去岁失母,不可能参与了田弘遇的宫变,而且历来避讳,少有人回避年号的。 本来有太后的意思在,首辅吴生又不表态,魏藻德和李建泰都赞同,只方岳贡一人反对是无法阻止这件事进行的。 可偏偏方岳贡却得到了皇帝朱慈烺的支持。 年轻的朱慈烺,不想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他知道一旦开始给朱慈炤订功论罪,他这个四弟肯定活不了多久,这是皇室内部的政治生态所决定的。 无需他和太后亲自动手,下面的太监会抢着去办。 周太后被朱慈烺气得再次晕厥,太医的医桉似乎不太好看。 朱慈烺一时也慌了手脚,在给先帝守灵时心里还挂着坤宁宫那边。 也不知朱慈烺是受了谁的指点,居然派人来找张守言,希望他能出面救下永王朱慈炤。 张守言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写了一份奏章,将我大清的圈禁之法详细介绍了一番。 吴生在看到这封奏折后,当时就打了个寒战,而魏藻德和李建泰则大呼甚妙,方岳贡须发皆张,大骂张守言虐待先帝之子。 朱慈烺没有想到自己找来的“帮手”居然不帮着自己说话,反而落井下石。 把人“圈禁”在府里一辈子,这不是逼着人发疯么? 年轻的宣永皇帝忽然觉得张守言非常的面目可憎。 晚间宣永皇帝在四位阁臣的陪伴下听政完毕,来到坤宁宫请安。 气色好了些的周太后耐着性子帮皇帝分析张守言的动机。 “张守言是这次宫变中最大的功臣,也是永王一党最大的仇人,相比我和诸位阁臣,他应该是更希望永王被处置的人。你去找他,自然是与虎谋皮。” “听政断事,要分清利害关系,不要盲目凭喜好看人。” 皇帝压着怒气:“儿臣以为他是个忠的。” 周太后愣了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是忠是奸,谁也说不准,”她幽幽叹道,“他直言要收拾永王,才是对的。若是他也同意宽恕永王,为娘就要担心他的真实用心了!” “母后,四弟没错!” 周太后冷冷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的错,就在不该有田家的血脉,让田家产生了那忤逆的心思!你的父皇、你的外祖满门咳咳咳咳咳。” 随着太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帝不得不停止了与太后的争论,上前为太后拍着背部顺气。 “母后莫急,儿臣听着就是。” 周太后紧紧的抓住了朱慈烺的手腕,脸色苍白的劝他。 “你年纪还小,离亲政还有五六年的时光。看似尊贵,但实权都在阁臣们和张守言、孙传庭几个总督的手中。” “不是为娘心狠,”周太后冒着冷汗低声说道,“为娘必须帮你尽早的,把除你之外的任何选择全部掐死!让他们除你之外没的选!” “等你大婚之后,为娘就要给你定王定亲,然后让他远远的封封了出去!” 太后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唬得朱慈烺急忙替太后擦拭。 “母后,二弟为什么要他出京?留着他陪着母后就是!” 周太后闭目不语,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宫中除了朱慈烺关心朱慈炤的死活外,最为纠结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定王朱慈炯。 他今日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到慈宁宫来好几次,都吃了太后的闭门羹。 显然周太后晓得他们兄弟都有心软的毛病。 朱慈炯再次来到慈宁宫外,正好遇见皇兄郁郁寡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认真的给皇兄施了礼,朱慈炯再也忍不住:“皇兄,太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办了四弟么?他才十岁!” 朱慈烺冷着脸,却答非所问。 “老三,朕忽然觉得张家三姑娘并非良配,你觉得怎么样?” 朱慈炯觉得皇帝老哥莫名其妙。 “皇兄何出此言?你之前不都觉得张三姑娘哪哪都好么!?” 似乎在一瞬间长大的朱慈烺抬头看向星空。 “张守言上表请于宗室、勋贵设新法处置,名为圈禁,就是关在府里一辈子。” 朱慈炯当即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寒。 “别,要真那样,以后我要是犯事,皇兄索性一刀给弟弟一个痛快。” “难道是张大人担心四弟最后还能翻身?” 朱慈烺冷声中带着磨牙的杂音。 “是朕叫他上表替老四转圜的!可他却(打了朕的脸)。” 朱慈炯也替朱慈烺感到尴尬,这可能就是没有亲政的皇帝的苦楚所在。 “难道真个要圈了四弟?” 宣永皇帝叹息起来。 “太后、首辅、魏相、李相和张守言都同意了,就方相一人反对,朕居然毫无办法!” “可恶,朕不怨母后,也不恨内阁诸相,最恨这个张某人,居然把朕当孩童耍弄!” 与此同时,首辅吴生的府中。 次辅方岳贡来访。 “宫变时,东厂遭到锦衣卫血洗,如今锦衣卫近乎裁撤,可那王承恩不建东厂,却执意要重建锦衣卫。首辅,我等应该联络朝臣彻底否了此事。毕竟如今主少国疑,锦衣卫重建不知会落在谁人手中?便是按照祖制重建,也当在陛下亲政之后。”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吴生点头道:“当时议论此事时,我故意没有表态,是为内阁与后宫留着一道余地。出宫前我去了一趟坤宁宫,问了太后一个问题。” “问了什么?” “太后的身子能够撑多久?” 方岳贡略略一想,笑了起来。 “首辅此问极妙!若是太后身子许可,锦衣卫建了也就建了,由太后掌着;但若是太后身子不行,这锦衣卫还是陛下亲政之后重建的好,免得再出一个骆养性。” “太后也懂了我的意思,示意此事她会去安抚王承恩,你与魏相、李相就不要在此事给王承恩难堪了。” 方岳贡点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鹿友兄,方某还有一件事要与兄商议,只是事关重大,故而没在阁中提出。” 吴生奇道:“四长是有什么事,要在朝外提起?但说无妨。” “我意聚众之声,驱逐张守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后的恼怒 方岳贡之所以提议驱逐张守言,并不是因为这一次对“圈禁”提议的分歧。 “陛下登基时的情景,某只道听途说。其时跋扈之态昭然若揭,谁赞成,谁反对,这是人臣所能言语的话么?” “念其年轻,或可归为大功在手得意忘形。然帝丧之期,强行推动处斩达千人,魏相、李相也随声附和,丝毫不顾忌先帝哀誉。” “再者,太后使人以年号之事问之。竟不避不辞,欣然而答,宫中使者几乎是转瞬而回。分明是早有预备,这还是为人臣的态度么?” “英国公为左都督,提调京营降兵,可以英国公之威名,手令居然被京营直接退回,言明须请示楚国公,他张守言究竟是想干什么?!” “兵部左侍郎奉令入勤王番军劳军,居然不得入营门! !” “圈禁之策,虽强帝权,然陛下尚少,害处不显,然魏师令、李复余依附张某之意,却愈发明显。” 方岳贡越说越无力。 “主少国疑,京中内外之兵皆从其人,内阁辅臣半数归之,若不早做处置,便不是操莽,也会有祸心之辈逼其成为操莽!” 让方岳贡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温和怀柔姿态示人的吴生,在听完他的话后居然点了头。 “四长所言甚合我心,”吴生轻拍桉几,忧色满脸,“莫说张守言,便是孙传庭也须辖制一二。这两人都是方面之臣,正好可以互相钳制。” “不瞒四长,周逆自缢前曾至拘所见某,”吴生幽幽的说出了一段秘事,“其未谈身后事,只说了两个人。一为孙传庭,二为张守言。” 方岳贡不屑道:“某猜定是污蔑二人不轨,好乱我朝心。” “若是死前狂吠,我何须记在心头?”吴生叹息道,“周逆老弥为贼,看事确实透彻。” “他说新皇御极,大明之幸有二。一为孙传庭老迈,余子碌碌;二为张守言年轻,却无子嗣。能平贼御鞑虏者唯张守言一人,而能制张守言者唯孙某人耳。是故张守言留不得京城,孙传庭出不得潼关。” 吴生郑重的看向方岳贡。 “这几句话,某却深以为然。” 方岳贡思索一番,也不由得不点头认可周延儒的论断。 “鹿友兄放心,我与张守言之间绝无私怨,此番只将他驱出京城去山东御寇,如此年纪居于庙堂之上,于己于朝都绝非好事。” “那就这么定了。” 方岳贡喜色上脸:“那你我二人何时去见太后?此事不得太后应允,怕是难以实施。” 吴生笑了笑:“你我二人去见太后,怕是会适得其反。让太后以为我们是在清除异己,独掌朝纲。明日一早你去拜访一下英国公,英国公袭爵不过两月,最是有冲劲的时候。太后别人不信,但英国公的顾虑却能听得进去。满京兵马近乎脱离朝廷的掌控,这种事太后不会置之不理。” 新袭爵的英国公张世泽不过三十出头,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几乎是他张家世传的位置。成国公能掌京营,也是因为上一任英国公一直病重,天下正是用兵之际,故而这几个位置上少不得能做事的人。 但凡天下稍定,执掌京营的不要猜定是他张家。 张世泽自认对新任楚国公是万分的客气,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当着众多勋贵的面,给下了老大一个面子。 他的手令下到京营里,肯奉命的居然只有三成不到。 便是听惯了张府吩咐的人,也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要不要先问问那边”。 “那边”是谁,不言自喻。 英国公百年来的传统,向来不参合朝中的任何事,哪怕是皇权更迭。 于皇室而言,张府也不会犯任何错,他们唯一的错,就是在皇命下达后还掌控不住京营。 故而在方岳贡上门之后,张世泽只稍作犹豫便让夫人在陪祭时,单独去了见了太后。 而随着这几日朝局的逐渐稳固,周太后对张守言的心思也发生了变化。 在她看来,张守言“借”来的一万“番骑”应该是朝廷的兵马,怎可让其成为张守言威福之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在见过英国公夫人的第二日。 奉太后懿旨,宗人府左宗正并鸿胪寺卿,前往张守言所部军营宣慰。 左宗正刚刚出宗人府(不是宗正寺,之前错了),张守言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不用管他,”张守言好整以暇的摸出了几份折子对着老谷子晃了晃,“我就连被弹劾后上辩的折子都准备了好几份。” “不过我也不能光等着,得给他们也找点事做。” 张守言拎起桌上的乌纱帽弹了弹,对魏驴子和朝鲁笑了笑。 “咱们去户部和兵部走一遭,抵御鞑虏的粮草、军费可不能总是拖着咱们,不然就别怪我死赖在京城不走。” 几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了国公府,信马由缰向户部杀去。 靛蓝彩凤茶盏被摔得粉碎,剧烈的咳嗽声在坤宁宫里响起。 宫人太监跪倒了一地,无人敢劝被气得一脸通红的太后。 左宗正和鸿胪寺卿连番军的营门都进不去! 老宗正还被守门的几个草原蛮子拿刀比划了几下,吓得晕死过去。 就连鸿胪寺的传译接连解释,可那些蛮子就是不听,反而把老宗正的轿子砍得粉碎。 “传张守言!” 周太后怒气如潮,又看向了王承恩。 “王承恩,叫人在宫里守着,听我吩咐拿人!” 王承恩急忙跪倒。 “太后娘娘息怒,使不得啊!万一拿了张守言,失了管控,那些番骑在京城里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就算要动手,也须让张守言把番骑都调出京城再说。” “那就借着这个由头,让张守言把番骑调出去!”周太后稍微冷静了一下,“让皇帝下旨申斥张守言,且看他如何应对?” 坤宁宫乌云盖顶之际,一道阳光骤然洒进了宫门。 坤兴公主朱媺娖一路跑了进来。 周太后见到女儿,心情便好了一些。 “跑什么,仔细摔着,出汗了没?来人,取毛巾来给公主吸汗。” 朱媺娖就着母后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似乎对满地的碎渣视而不见。 “你去哪里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人。” 朱媺娖瘪瘪嘴:“今日炯弟带着我去宫门口转了转,正巧看见楚国公拦住了户部几位大人在纠缠,这不看了半天的热闹。” “听说,御寇的诸军已经半年没有任何饷银了!” 周太后微微色变,心中对张守言越发恼怒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骑虎难下 “今日门外候见的官员少了七八成,朝堂上弹劾我的奏章多了几箩筐。其中几个在朱纯臣刀下瑟瑟发抖的家伙,居然大言不惭的要斩我以谢天下。” “老爷在朝里没几个声音却是不行,虽然是早有预料,可就这么被人堵着骂也算是个事。” 刘锦绮说完这句稍作犹豫:“有些事本不是我妇道人家能插手的,可却有人从我这边递了话来。” “哦?”张守言奇道,“这个时候还有人想投过来,谁啊?” “此人文名了得,位列江左三才之一,只不过与朱纯臣关系太近,这次宫变受了牵连下到狱中。他的夫人这些日子求告了好些次,我不忍心便见了一面。他丈夫从狱中传话出来,愿为做夫君的笔客。” “哦,对了,”刘锦绮脸色微微一澹,“他夫人董氏是个极贤良的人。这次为了救夫于水火,愿将此人的一名妾室送与老爷为礼呢。” “我哪里就到要别人的妾室份上,”张守言羞恼起来,“这话你也能听的?何不当场驳了她。” 刘锦绮呵呵一笑。 “名满秦淮的顾横波顾大家,老爷也看不上?我还道甘妹妹抢遍了秦淮,真是老爷自己的主意呢!” “顾横波?”张守言恍然明了,“那人竟是龚鼎孳!?” 刘锦绮浅笑着看向张守言:“老爷这是心动了?” “说什么呢?”张守言没把夫人的调笑放在心上,他在回忆龚鼎孳的生平。 江左三大家,龚鼎孳、吴伟业、钱谦益,都是软骨头。 吴伟业死在了南京,钱谦益被张守言下狱,后来靠着柳如是巴结上杨汝城出狱,如今大约在南京闲住。 龚鼎孳娶了顾横波一直在京城任职兵科给事中,前段时间风头也是极劲,先后弹劾过周延儒、陈演、陈新甲等权臣,本该是在这次宫变中获利的一方。 可好死不死,他靠着小妾顾横波与成国公府内宅取得了联系,两边走的极近。 宫变之后,他欣喜的附和了朱纯臣,以为晋身之阶。 张守言入京横扫朱纯臣,龚鼎孳便被人拿下入狱,若是没有人搭救的话,肯定逃不过一个死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在江左三大家里,当属这个龚鼎孳的官运最佳,先投李闯、后投满清,官至满清礼部尚书。 他的故事也与钱谦益的“水太冷”相得益彰。 李闯入城,他声称准备上吊。 顾横波立即取来绳子给他,不过是抱着他哭了几声,龚鼎孳便得了借口。 “吾本欲死,奈何小妾不肯。” 把顾横波气得病了一年多。 而打脸龚鼎孳的却是他的原配董氏,顺治提拔龚鼎孳做了礼部尚书,给了董氏一品诰命,但董氏却守着大明给的五品宜人,把清朝的一品诰命弃之如履的扔给了小妾顾横波。 龚鼎孳这个人,看似风骨了得,实则世故怕死,文名又极盛,若是这个时候帮自己发声怼人,想必能物尽其用。 “顾氏就算了,我与小宛、圆圆是缘分所致,可不是爷贪图什么秦淮虚名。夫人且告诉董氏,要龚鼎孳写一篇文章来我看看,若是好爷就用他。” 其实把顾横波送给张守言,并不是董氏的主意。 是董氏去狱中探望龚鼎孳的时候,他丈夫自己提出来的。 “楚国公甚爱秦淮风月,人尽皆知。夫人回家之后,问问善持心意如何(顾横波入了龚家之后改名徐善持),若她也愿意,当能救我于刀斧之间!” 作为小妾的顾横波能反对么?正室董氏随手都可以卖了她,心灰意冷的顾横波只能怪自己瞎了眼,咬着牙应了下来。 当楚国公夫人的话传回来,董氏与狱中的龚鼎孳大喜过望,只有顾横波不动声色。 龚鼎孳不愧是当今文坛的大拿,知道张守言现在需要什么文章。 在狱中泼毫挥墨,洋洋洒洒写了七八篇文章,篇篇都在为张守言叫屈。 “为人虽然可鄙,”刘锦绮看着这些文章,只觉得牙酸,“但文采确实惊人,这些文章怕是能蛊惑不少人。” “还有这封信,怕不是他的投名状。” 张守言笑了一笑,拿了一张帖子让红叶递给门外的魏驴子。 “驴子,给大理寺送去,就说龚鼎孳依附朱纯臣是为了给我通风报信,阜成门的情势都是龚鼎孳暗中透露。” 驴子大声应着拿了帖子去了。 刘锦绮噗呲一笑:“他受了你这恩惠,便是上了你的船,想下也难了。” “一个龚鼎孳还远远不够,”张守言思索着,“这就是个墙头草,我还须收拢几个能用的人出来。” 刘锦绮顿时警觉起来,因为她听说从田弘遇那里搜到了钱谦益的手书,刑部已经派人南下处置去了,莫不是自己丈夫又盯上了柳如是?! 她总觉的家里不久之后便会多出一个人来。 (张守言甘宝儿,我多谢你了!) 方岳贡在背后对张守言发动的弹劾攻势如同疾风暴雨,而张守言却置若罔闻。 就连太后让人暗示把番骑撤出京城的要求,他都揣着明白装湖涂。 对于“番兵”冒犯左宗正的事,他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他请罪辞官的折子却被内阁和太后留中。 小皇帝倒是很想直接批复了张守言的折子,你要辞官你就走呗,我要拦你我就不姓朱! 太后、吴生和方岳贡倒是想降张守言的官职,但却绝不会让他辞官。 所以张守言一提要辞官谢罪,几个人都傻了眼。 吴生和方岳贡没想到张守言居然如此无赖,让他们一时骑虎难下。 因为这家伙是有辞官就跑的前科的! 他要是拍拍屁股跑了,京中这一万彪悍的番骑怎么办? 山东那正在休整的十万清军又让谁去对付? 偏偏如今的北京城里,他要硬走的话,还谁也留不住。 太后不得不捏着鼻子下了懿旨安慰,又赏了张家内宅诸人。 内阁也“逼着”小皇帝下旨慰留。 可这回张守言却很懂事的再次上表请罪辞官。 整个朝堂百官都麻了瓜。 之前定年号、封国公的时候,你不守规矩,现在却守起规矩来,这妥妥就是三辞三留的剧本。 给事中、监察御史们愤怒起来,弹章是越来越多,可三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不再掺和此事。 真把张守言骂跑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后来的弹章连“留中”都混不到,不是打回就是被各部堂官直接压下来。 就在张守言第二次上书辞官的第二日,刚刚出狱并荣升光禄寺少卿的龚鼎孳,连续上表为张守言鸣冤。 龚鼎孳不但把整个内阁成员都弹劾了一遍,说内阁群臣傲慢无礼,打压功臣,寒彻天下功臣之心,还让人在各处张贴他写的几篇文章,整个京城的文坛一时大哗。 “浴火重生”的龚鼎孳战斗力一时爆表! 第一百四十章 阿巴泰北归 天下从来少不了投机之辈。 随着龚鼎孳的发声,很快有一批人围绕在了他的身边为张守言摇旗呐喊。 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和京城主流声浪打得不分上下。 充当倒张主力的东林复社,这是第一次在舆论方面被人打平。 双方的招贴、大字报都贴满了京城,让整个国丧期间的北京城热闹无比,百日不得娱乐的京城百姓好生观赏了一出大戏。 张守言到底没有走人,松了一口气的方岳贡立即发动人上书,让张守言出京南下御寇。 龚鼎孳这边也不甘示弱,逮住户部和兵部不给钱粮、军资说事,没钱没粮那是让士卒去送命,更指出从楚国公下京城的难度来看,北京城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坚固! 张守言若是败了,鞑虏回师之际肯定会随手扫了北京城。 户部的银子,兵部的物资,没有被贪掉的部分都去了陕西孙传庭的那里,自然是拿不出东西来。 东林复社与龚鼎孳的论战一时处于下风,尤其是巡城兵丁都归张守言掌管,魏驴子还放出话来,东林复社的招贴、大字报撕下来拿到番营门口,每五张可换一斤米。 故而每每天明之后,满街的招贴大字报就剩下龚鼎孳那些人的。 龚鼎孳这些人的招贴大字报都是用一种澹青色的光泽纸,十分易于辨认。 时间进入四月,东林复社的舆论战线再次遭到重创。 受张守言的指示,龚鼎孳号召所有人为楚国公募集出兵钱粮,他自己先捐了三千两。 刘锦绮第二日也捐了五万两。 可直到国丧结束,整个北京城只募集到了十五万两,按照官方价格,还只够张守言本部一万骑兵一个月的用度(实际上张守言每万人骑兵的用度远超朝廷)。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募捐过程中,除了少数有骨气的复社成员康慨解囊,大部分人都装聋作哑。 在十三万两中,张守言这边的人捐了六万多,太后捐了六万两,其余人加起来三万。 龚鼎孳再次将他的大字报贴满了京城,只说了一件事:奸相陈演家被抄的时候,光银子就搬出来了二十多万两。 周家、陈家、杜勋、田家、朱家、骆家抄出的银子明明都入了国库,也没有发往陕西,那银子哪里去了?! 北京城沉默了。 “所以说,大明的气数已经没了!” 楚国公府的阁楼上,张守言牵着夫人的手,悠然叹道。 “哎,你设的一出好局,”刘锦绮嗔怪的推了丈夫一下,“偌大个北京城才捐了这么点,我爹爹被气得犯了病,他可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都捐了去,可还被人笑他傻。” “老爷为何如此笃定,北京城里的勋贵大臣们竟会吝啬到如此地步?” 张守言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明年的时候崇祯皇帝会亲自出马号召勋贵大臣们捐献,结果如何史书上一目了然。 可在李自成攻下北京之后,拷饷劫掠达官贵人的财富则达到四千多万两。 大明亡的很冤但也一点不冤。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北京?” 刘锦绮忽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长大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呵呵,”张守言拍拍夫人的手,冷笑了一声,“那八家不知死活的已经把第二批药材运到了莒州,我没有叫人阻拦,所以阿巴泰的大军很快就会恢复元气。鞑子们北归之际,就是我们离开北京的时机。” “夫君你只有一万人,而你也说过鞑子兵马十万,其中骑兵超过一半,咱们能打得过么?” “我拖着朝廷,又拖着鞑子,就是为了等西北的兵马过来。庞功平率领的一万五千铁骑已经到了保定,加上黄得功部五千马军,可战之士超过三万。阿巴泰携带的辎重人口太多,他能拿出多少骑兵来与我对战?” “更何况,我的目的只是逼着他从大同方向出边墙,只要他没疯就会乖乖的绕道去大同。与我硬磕,他没这个底气!” 不知道为什么,刘锦绮觉得张守言在论及朝堂上之事时,还略带一些孩子气,但提及战事,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这个男人的全身,睥睨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天下间的女子有哪个不痴迷这样的男子!? “可我听说阿巴泰劫掠了数十万人口,那些百姓怎么办?真让他们劫了去,鞑子的国力怕是会更上台阶。” “放心,”张守言笑得极为自信,“我已经为那四十六万百姓找好了去处。” “我与朝廷决裂的时机也快到了!”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在莒州休整了近两个月的阿巴泰部终于恢复了大部分元气。 在原来的历史上,有着那八家人的药品、消息支援,阿巴泰部只在莒州休整了一个月,在天气变热之前回军北直隶破边墙而出。 而在这个时空,由于张守言横插一手,让八家在山东的人手全被羁押,让阿巴泰部多休整了近二十日。 话外再提一句,刘锦绮捐的那五万两杂色银子,就是八家暗地送给张守言的“息怒”费用。 端午刚过,阿巴泰所部从莒州拔营,点了一万被劫掠的男丁在前开路。 填坑修路,逢水搭桥,自青州往济南,气势汹汹的杀向了河间府。 阿巴泰摆明了要从京城脚下路过,回师辽东。 这是满人将领的习惯,就算满营伤病也从不会露怯,免得被对手看出有可乘之机。 五月十八,断断续续走了十几日,阿巴泰大军终于抵达济南府北端的商河一带。 负责驻守河间的主将刘良左望风而逃,从河间府一日间便逃到了真定府。 于是乎从济南到北京之间,于鞑虏而言已经是一马平川。 消息传到北京,朝廷上下再次骚动起来。 “鞑兵十万,缴获无数,劫掠百姓以五十万计,联营百里向北而来。” 听到这个传闻的人无不感到后嵴梁发冷,纷纷祈祷如同魔鬼一般的鞑子不要看上北京城。 可惜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太现实。 主少国疑,朝中不稳,这么好的机会,鞑子铁定会来敲一敲北京的乌龟壳。 东林复社与龚鼎孳等人再次吵成了一团。 这一次,他们的立场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龚鼎孳等人认为,庶民无辜,朝廷有义务出兵拯救几十万百姓,力主张守言即刻率部南下。 而东林复社却认为,天下之重莫过于京城,张守言并一万番骑当以守卫京城为要务,断不可在此刻离去。 张守言在五月二十日的上书,将这一争论顶上了风口浪尖。 “臣自领番骑南下,汇合保定之兵与鞑虏决战,定要挽救数十万黎庶于水火之中!” 奏折上呈,却被太后并内阁留中。 不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诀明于此!(四更完毕) 太后和内阁的选择,对于大部分官员和北京百姓而言无可厚非。 但龚鼎孳这段时间的宣传也不是没有效果,不少人也认为不能放弃那五十万臣民,否则便是大明自绝于天下。 同窗、同年、同乡之间为了各自的理念发生的争吵,其激烈程度超过了任何时候。 大部分人认为只有守住了北京,才能延续大明的命脉。 而也有一些人认为就算守住了北京,也只是抱住了现在,而视几十万臣民不顾,大明将彻底失去未来。 张守言再次上书请战,愿破家输财二十万贯南下决战。 太后重赏张守言家人,与内阁一起再次否决了张守言的上书,这一次就连魏藻德也站在了首辅这边,只有李建泰保持中立态度。 保住北京、保住皇帝是内阁此刻唯一的信念。 方岳贡甚至还行文兵部,“凡将官士卒,有敢言出战者重杖!” 朝堂诸公以为耽搁了这几日,阿巴泰肯定已经兵临河间府,张守言就是想出战也失去了战略空间。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阿巴泰的大军停在平原没有继续北上,只因庞功平和卓布剌率领的一万五千骑兵主动显露了行迹。 在这一万五千人里,有一万骑是准噶尔胸甲骑兵,这是比满清和漠南蒙古骑兵更适合包抄、劫掠的兵种,真正如同狼群一般的士兵。 阿巴泰携带着数十万丁口和大批的粮秣财富,他虽然有信心击败对手,但却没把握护住自己的丁口和车马。 天气渐热,军心思归,阿巴泰没时间再抢上一遍。 他往准噶尔军中派遣了使者,希望能买通准噶尔人让开道路。 使者往来谈判,已经耗费了好几日时间。 五月二十三,张守言全副冠袍手捧表章跪于宫门之外,恳请出兵南下拯救数十万黎庶。 这一举措让朝中百官大哗。 周太后亲自驾临内阁与阁臣们紧急磋商对策。 “太后、陛下勿急!” 内阁群臣中,反倒是魏藻德显得高深莫测。 “张守言所仗者,不过是那一万番骑!臣前段时日故意与张守言相交,与其营中领军番将巴图多有往来。如今巴图决意归附朝廷,不再听从张某之命。张守言愿意南下,让其自去便是了!” “此话当真!?” 周太后闻言惊喜莫名,吴生和方岳贡也是大喜过望,唯独李建泰微微色变。 宣永皇帝迫不及待的出声:“何不趁机拿下张守言,将其数罪并罚!” 魏藻德脸上微微一红:“陛下见谅,那巴图说过,若是朝廷处置了楚国公,他便也信不过朝廷了。” 周太后也拉了皇帝一把。 “皇帝还须好好随着诸位阁臣学习政务,有些事是不能靠着喜好来断定的!楚国公到底是于国朝有功。” (楚国公于皇帝有大功,当着阁臣们的面如此刻薄忘恩,只会让群臣离心离德。)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五月天气,毫无遮拦的宫城前,阳光炽烈。 张守言跪在滚烫的石板上,浑身已经汗湿。 接过他奏表的太监去而复返,在周围无数围观官员的目光中,这名太监微微哂笑一声,再也没有了方才对张守言的恭敬。 “楚国公,太后和皇爷有话给你。” 太监得意的看了看四周的官员,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出了下一句话。 “若是楚国公真的有心去救那些百姓,那就请自己南下,那一万番骑如今已经归属了兵部,是要留下来驻守京城的!” “别跪着了,免得人说太后皇爷不t恤功臣。” 太监口中的“功臣”两字拖得忒长,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姥姥,”身后的魏驴子等一干护卫大怒。 唬得太监腿软,嘴里还硬顶着叫:“你们是想造反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如果能代表大明,那便是天不佑大明!” 浑身湿透的张守言慢慢的站了起来,沉声训斥这名太监。 他深沉的看了宫城方向一眼,慢慢的取下了自己的国公冠带。 在围观百官的惊呼声中,一套国公冠带衣袍被整齐的叠在了宫城之前。 张守言再一次辞官了! 那太监见事态变大,飞一般的跑回宫内去报信。 脱去湿透的冠袍,张守言只觉得浑身通透,他摸出一把小刀割开手指,将白色的上衣脱下,用鲜血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将血衣平铺在冠袍之上。 “咱们走~!” 张守言飞身上马,浑身轻松的向国公府奔去。 群官好奇的拥簇上前去看张守言到底在衣服上写了什么。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张守言诀明于此!” “好诗句! 不,是好大胆~!” 张守言飞马至国公府前,这里数辆马车已经打好了行装,刘锦绮和两位妹妹也上了马车。 国公府大门开启,照壁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张守言“父母”的追赠和诰命服饰,还有刘锦绮及董小宛、陈圆圆和甘宝儿的诰命圣旨和朝服。 张守言保定总督等官衔印章全部悬在府前梁上。 亲兵打扮的甘宝儿骑着马挤到了张守言的身边。 车厢上帘子挑起,露出刘锦绮的笑容。 “夫君,这就动身么?” 张守言爽快一笑:“走~!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楚国公辞官退爵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京城。 当张府马车行在大街上,引来无数人指点观看。 三百亲兵堵在后面,防备可能出现的追兵。 行至永定门前,前来围观的士子百姓何止千数,然朝廷的追兵却一直没有出现。 守护永定门的是卞勇,这是张守言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门边有数十名官员士子在等候。 龚鼎孳站在众人前面,对着张守言大呼道。 “张公此去救万民于水火,且受龚某一拜~!” 数十人中竟有十多人都随着他拜了下来,另外数十人都拱手相送。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人大叫了起来。 “张公一路珍重!” 诸多仰慕张守言风骨的士子和百姓也随声附和起来,一时声浪滔天。 宫城内。 “太后、陛下,张守言狂悖之极,断不可轻恕~!” 方岳贡被张守言“诀明于此”四个字险些气炸,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吴生等人却默默无言。 宣永皇帝有些跃跃欲试,但看着母后铁青的表情,还是选择听取太后的意见。 “放他走~!” 三个字从周太后的牙缝里钻了出来。 在一万番骑和张守言之间,周太后终于选择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她不希望节外生枝。 可她永远也想不到的是,张守言刚刚抵达卢沟桥,上万“番骑”立即一哄而散,纷纷逃出了北京,追着张守言而去。 整个北京官场顿时乱作一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阿巴泰的决断 保定府高阳县外。 准噶尔骑兵大营,阿巴泰的使者索朗恭恭敬敬的离开了这里。 今日的谈判是关于赠与准噶尔牛羊之事,数目已经谈妥,只剩下准噶尔首领所说的“返程钱”还没谈下来。 看来双方谈判的进度最多还有一两天就能结束。 卓布剌嘴角带笑,盯着索朗离去的方向,几分嘲讽显露出来。 他的副将旭日干嘿嘿笑着对着满人使者的背影吐了一口。 “就这几个钱,竟然想让我们背叛神圣的孔雀明王汗?” 听到旭日干提及“主人”的名讳,卓布剌的神色立即肃穆起来。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在沙海中发生的那一幕。 当他、旭日干几人抬着敬爱的巴图尔珲遗体,满身疲惫和悲愤走向主人的军队。 他们看到一缕晨曦从一马当先的主人身后升起。 卓布剌几人扛着巴图尔珲的遗体准备让主人检验之时,主人却轻轻摇头,只一挥手,一股清泉凭空产生,将巴图尔珲台吉的遗体清洗干净。 他无法忘记自己以及全部准噶尔士兵当时的震撼。 茫茫沙海之中,一股清泉从丈许高空落下。 卓布剌感觉自己当时与巴图尔珲台吉一样,身心和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所有放下武器的准噶尔士兵挨个从清泉下走过,虔诚无比的接受主人的净化。 如果说巴图尔珲台吉是卓布剌效忠的对象,但从那之后孔雀明王汗便成了所有准噶尔士兵心中的神和信仰。 如果有人真的敢背叛主人,其他的准噶尔将领和士兵会疯狂的把那人撕成碎片。 “看来又能拖延两天,”旭日干把手里的长刀耍了个刀花。 旭日干极为钟爱主人发给他们这些准噶尔将领的合金装备,每天不挥舞个几百次心里就不得劲。 卓布剌却摇摇头:“太顺利了!有些不对劲。满人的贝勒没有这么愚蠢,主人说过他们是当世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主人说的,那肯定没错!”旭日干想也不想就认可了卓布剌的判断,“那他们是想我们干上一场?!” 卓布剌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索朗和他的随从飞马离开高阳之后,并没有前往满人大营所在的衡水,而是谨慎的绕了几个圈,径直去了隔壁真定府突出部的饶阳。 高阳位于猪龙河的上游,而饶阳则在猪龙河的下游附近。 一片山林中,阿巴泰精选出来的三万骑兵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整日,所有路过这里的行人、商旅、猎户都被满人探哨格杀,埋在林子深处。 索朗跪倒在微潮的枯叶地上,谄笑着向阿巴泰汇报:“主子,准噶尔人已经答应了牛羊的数目,还傻傻的等着奴才接着去谈什么【返程钱】。殊不知主子一开始就猜到他们根本就是在拖时间。” “哦,这么快就答应了?” 阿巴泰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有趣的意味:“你这个奴才还以为自己骗过了对方?他答应得这样干脆,怕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隆古哈不理解这些花花肠子,只问:“贝勒爷,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为什么要算了?” 阿巴泰拔出刀来,冷笑着指向了高阳方向。 “事不宜迟,全军饱餐之后立即启程,今夜宿在蠡县,明早寅初出发。咱们爷么取消夜袭,给他来个白日突袭!兵力、士气我全占优,争取一战打散他们。”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满人将领们同时大声尊令,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哪怕是面对名震天山南北的准噶尔部也是一样,蒙古人他们早就打顺手了。 厮杀阵战,他们八旗从来没有怕过谁。 “隆古哈!” “奴才在!” “你领三千人去盯着安州的那五千汉人骑兵,他要是敢出来就屠了他们。” “得令!” “佟国绍!” “奴才在!” “你也带三千人去任丘,如果黄得功敢出城,也就地收拾了他!” “得令!” 高阳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张守言正在良乡与夫人、妹妹分手。 她们将直接西行,前往临桃一带,随行的有五百精骑。 张守言与夫人、妹妹一一话别,车队末尾还跟着一辆小车,他却看到没看一眼。 龚鼎孳果然是个玲珑人,安排了一辆小车在北京城外等着张守言。 车里正是曾经名满秦淮的顾横波。 自从投在张守言门下之后,龚鼎孳不敢再留顾横波在家里。 若是普通相交,相赠小妾的话可以当做顽笑,但如若是主从之分,这事就留不得祸根,谁知道哪一日这件事会不会被翻出来。 生死场上走了一遭,龚鼎孳把很多事情都看透。 而且顾横波自己也无意继续留在龚家,他便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来。 张守言根本没时间去处理顾横波的事情,索性扔给了刘锦绮,直接率军南下飞奔高阳。 张月杏好奇的探看一眼最后面的那辆马车。 “嫂嫂,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还能怎么处置?”刘锦绮不动声色,“龚鼎孳是你哥哥如今当用之人,为了安他的心,这人还非得收下不可。以你哥哥的打算,这后院的人以后怕是不会少的。” 张雪梅好奇问:“哥哥有什么打算,去草原上做个逍遥的大汗?” “还大汗呢,”刘锦绮点点她的额头,“仔细把你嫁给野人去和亲!” “不要!”张雪梅惊呼一声躲进了车里,张月杏也跟着躲了起来。 刘锦绮叫过包嬷嬷,吩咐了几声,让她去了一趟队伍后面与车里的顾横波说了几句话。 很快,顾横波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深深对刘锦绮福了一福。 电波在明末的华北平原上往返传递。 飞速南下的张守言,当夜进驻保定府容城。 容城县令还以为张守言仍然是楚国公、保定总督,打开城门放进大军。 老谷子的电台架设起来,很快一则从蠡县传来的电报惊动了张守言。 为了监视满清军队的动向,张守言向保定府西南的蠡县、河间府的南皮、真定府的衡水都派设了电报组,化装成贫苦百姓隐藏。 阿巴泰袭击蠡县的行动极为完美,探子队化装攻占城门,随即四面合围,所有百姓不准出门,县里活禽鸟雀全部杀死。 刚刚做完这一切,天就黑了下来,阿巴泰有信心直到第二日卯正之前(早六点)没人能发现这里的异样。 而他的大军早在五点就会出城突袭高阳大营。 而电报这种bug的东西,打死阿巴泰也想不到。 阿巴泰刚刚占领一个时辰之后,蠡县的电报组准时向外透露了信息。 “他这是要在凌晨突袭卓布剌!让庞功平通知卓布剌做好准备,带着阿巴泰去熘圈子。” 老谷子应声而去。 巴图、卞勇则看向自己的主公。 “主公,我们去哪?” 张守言微笑着点了点地图上的衡水位置。 “阿巴泰的后营辎重丁口已经到了衡水,我估摸着他征战半年下来,剩余兵力还有八万左右。扣除偷袭高阳的三万骑兵,衡水的骑兵最多不过两万,多半还是蒙古人。咱们就去衡水上有的武邑,威胁他的大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重新审视 满地狼藉,篝火冰冷。 索朗一熘烟的骑着马跑到了阿巴泰的身边。 “主子,篝火带有一点余温,准噶尔人应该是昨夜就撤了。” 阿巴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原来这个卓布剌还是个谨慎人,怕是一早就派人盯着蠡县。” “主子,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追上去么?” “他们怕是巴不得我们去追,”阿巴泰摇摇头,干净利落的调转马头,“咱们立即去安州,那里的五千汉骑似乎与这些准噶尔人多有联系,咱们先拿下安州再说。” 有满人将领贪婪的看一眼不远处似乎在“瑟瑟发抖”的高阳县,不知道为什么贝勒爷放着眼前的肥肉不用,反而要去攻击安州,不是已经派隆古哈去了么? “再啰嗦就赏你们几鞭子,都跟上!” 阿巴泰敏锐的察觉到了准噶尔人的意图,故而决定攻击安州,引得准噶尔人自己前来。 这个时代的满清高级将领对转换战略态势的把握,都堪称一流。 “阿巴泰去了安州?!” 张守言在任丘东面的文安县得到消息时,心中微微失落。 归化城一战,让张守言对满清将领产生了不过如此的想法,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 济尔哈朗是在全面劣势下被自己歼灭,而阿巴泰则拥有多方面的优势,有极大的战略选择权,满清的将领果然不能小觑! 张守言当即开始反思自己去骚扰衡水的计划,最后他认为阿巴泰应该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清军衡水大营对于骚扰的防备应该很充足。 张守言足足思考了整个时辰。 “呵呵,实而虚之,虚而实之,阿巴泰,爷爷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意外!” 他决定全军继续南下武邑,而准噶尔骑兵则去蠡县,攻击饶阳,做出一路南下衡水的姿态。 至于安州的防御,他一点也不担心。 庞功平手下五千骑兵,有一千是强弓步骑兵,还携带有六十多门野战炮。 阿巴泰去攻击安州,要做好被磕掉门牙的准备。 卓布剌军中只有一台大功率步话机,除非了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和军官,普通骑兵的胸甲只是普通的钢制胸甲和钢刀。 还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和分散糅合进张氏军队的部族兵只能是这个待遇。 不过没有张守言的信号追着跑,卓布剌倒把准噶尔骑兵的最大优势发挥了出来。 卓布剌才不管阿巴泰去不去攻击安州,见阿巴泰不追他,扭头就去了任丘。 佟国绍的三千骑兵当即倒了血霉。 佟国绍的心很大,虽然他只有三千人,但他却想着歼灭黄得功部八千之众。 黄得功部是京营中最后的马军部队,拥有马军五千。 佟国绍用小股部队把黄得功五千马军吸引出来,在任丘南部的丘陵地带,他率领着二千五百八旗骑兵杀出,将黄得功的五千马队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个时候,卓布剌率领着一万准噶尔骑兵杀入了战场。 佟国绍为了全歼黄得功马队,故意选择了一片丘陵的中间地带开战,当上万准噶尔骑兵挤进来后,佟国绍差点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八旗兵的优势在于个人的悍勇和不畏死的气势,而准噶尔骑兵的战力本就不俗,加上人数和装备的优势很快便压制住了八旗兵的发挥。 因为准噶尔骑兵极为狂热,比八旗兵更不畏死,就算是被八旗兵砍下马来,也会选择与其同归于尽,死的时候还带着笑容,让佟国绍看得头皮发麻。 最终能逃出丘陵地带的八旗兵不到百人,主将佟国绍被旭日干生擒。 “满人果然悍勇,这种劣势还与咱们缠斗了这么久,咱们的孩子死伤多少人?” 卓布剌全程没有参与战斗,他一直在观察满人的战力和战术,连战斗的结果都没有太过关注,只能询问自己的副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该死的女真老,个个死战不退,”一身血污的旭日干骂骂咧咧的回答,“咱们伤了六百多,死了八百多,这些女真兵都是重武器,手下很少有活口。那姓黄的马队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却损失了一半人。” 卓布剌点点头:“主人说的没错,与女真人混战不是个好主意,咱们这么大优势,战损那个什么比还有这么高。” 旭日干舔舔嘴角笑了起来:“等咱们的人都进营训练完,怕不是也该换上那些好东西,就算再遇上女真人,混战也不怕他!” “主人的神音宝贝(步话机)里传来了将令,让咱们往南边去虚张声势。让孩子们收拾一下,把女真人的尸首都留给姓黄的,咱们立即动身。” 阿巴泰的手心里放着一只血迹斑斑的扭曲箭头。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箭头边缘镶嵌了薄薄一圈钢刃,眯着眼睛去看甚至能看到人的影子,锋利到让人心底发寒。 在第一轮对安州城的攻击中,数百勇敢的八旗士兵抱着大弓冲向城下,准备压制城头的弓箭手,可还没靠近城墙三百步便遭到了恐怖的“强弩”覆盖。 阿巴泰刚刚见识到那有着恐怖射程和穿透力,近乎无穷无尽的箭雨时,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三国演义》话本里的诸葛连弩。 七百多勇士只回来了不到两百人,那一片死亡地带如同照顾不良的庄稼地一样密密麻麻的插着破碎的奇异箭支。 “主子,这箭刃邪性的很,”索朗拿着一片箭头上的刃边跑过来,“奴才我让人用锤子试了试,只是稍微弯了一些,却把锤子上弄出一片缺口。造箭的尼堪都说这东西没法装到咱们的箭头上。” “装不上?”阿巴泰冷笑一声,“你去把领头的尼堪宰了,给他三日去想办法。在本贝勒攻下安州得了城里的工匠之后,他们这些尼堪还有个屁用?” 索朗提着刀去了,不多时就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头走了回来。 “可惜咱们是出来偷袭,没有带上汉八旗的火炮营,不然只是攻个安州,又哪里会吃这个亏?” 阿巴泰有些怀恋那些往日被自己看不起的汉八旗火器兵,用他们开城倒是方便得很。 “索朗!” “奴才在!” “你把这颗人头去给后面的尼堪首领看,再给他一炷香的时辰,要是他的楯车还没造好,就让他的副手取了他的脑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炮决天诛 明代的安州城北靠大河、东临白洋淀,只有西面和南面是易于发动大军攻击的方向。 阿巴泰考虑到保定府就在安州城西八十里处,为了避免遭到保定府部队的夹击,故而把攻城的方向放在了南面。 安州西面,只安排了一支骑兵进行隔断遮蔽。 十多辆高大的楯车慢慢推向城墙,推着楯车前进的尼堪们身后,大批的八旗弓箭手借着楯车的掩护准备靠近了放箭。 就算是以张守言所部强弓的威力,也拿这种厚度变态的楯车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能对付这种楯车最好的武器是火箭,可你看这天气!” 庞功平郁闷的看向天空,无边雨丝慢慢飘飞,把城下的那些楯车的木料浸湿,让火箭战术根本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大人,咱们的火箭其实不怕水,不过总数也不太多。他们这是没看到安州城头的炮,所以才敢这样欺负咱。你看,这楯车排得多密?!” 庞功平的副将笑嘻嘻的,根本没把城下那些鞑子放在眼里。 “把他们放近些,”庞功平放下望远镜吩咐副将,“他们出来偷袭高阳大营的都是骑兵,没带多少汉人工匠和奴隶,争取一批次给他全部带走。要是他们的帅旗靠近四里之内,不用想也不用请示,直接集火帅旗的位置。” 十六辆高大楯车缓缓推进到了城墙两百步内,城头上的可怖弓箭手已经停止了射击,楯车下的尼堪率先欢呼了起来。 数万满蒙骑兵也大声呼啸,意图打击城头士兵的士气。 一门门绿色的炮口伸出了城垛,不大的口径让城下的人甚至想不到火炮二字。 庞功平在安州南城城头上安排了超过四十门野战炮。 安州南边野地里,其实早就被标注了大量的标志物,安放在城头的野战炮射程增加到了35公里,合七里远。 不过炮兵们比较有把握的射程还是在两公里(四里)以内。 现代的网友们曾经针对性开发过脑洞,四里到五里地之内,密集而精准的炮火最优先照顾的目标应该是对方的主帅。 以明代火炮的技术参数,能在这个距离上给主帅造成伤害的,那纯属天诛(努尔哈赤:你直接报我名好了)。 张守言深以为然,故而所有炮手必须的科目——“天诛”就这样应运而生。 庞功平在布置安州防御的时候,便带着人把安州城南边几处视野极好的位置都转了几遍,圈定了好几个适合攻城方用作战场指挥的位置,然后让炮兵一一进行了校正射击标定诸元。 技术不太靠谱的炮兵们浪费了不少炮弹才完成这个任务,给这几个地方重新填坑、抹平弹痕也费了不少力气。 随着楯车的靠近,八旗骑兵也慢慢的逼近城池四里之内,这是为了防止城内军队突袭这些楯车。 在距离安阳城南四里外的一处山坡上,一面纯蓝色的大旗飘上了山坡,几十个骑马贯盔的军将登上山坡对着安阳城指指点点。 “哟!”庞功平放下望远镜,使劲揉揉眼睛,再次惊喜的用望远镜看了过去,“正蓝旗!难道真是阿巴泰~!?” “大人,是正蓝旗旗主的旗帜!” 副将拿着一本画册,指着其中一副图桉,几乎高兴得快跳了起来。 十万清军的统帅就这么送到嘴边来了?! 庞功平和副将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狂喜之色。 “所有炮位都有,五号标的,修正诸元,”庞功平大声叫着,声音都有些发颤,“都给我看仔细了!是五号,五号!他nnd,谁要是再弄错参数,就给我围着安阳城跑两圈! !” 庞功平的副将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飞似的的一处炮位一处炮位的核定。 当跑得头顶冒烟、吐着舌头喘气的副将回来,对着庞功平比了一个手势。 庞功平略带破音的声音在城头上吼了起来。 “全体都有,集体开火,五发连射,给劳资炮决了那厮!” 与周边诸将指着安阳城在说说笑笑不同,阿巴泰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从登上这处山坡之后,后背就有些发冷。 他再次四下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是他的雄师,没有人攻击到他。 而且这里的高度和方位极好,甚至还能看到城头上的动静,换做是他守城,他就是累死一万个尼堪也要把这处山坡给平了先。 “那个尼堪军将在吼些什么?” “怕不是打气?” “咦,那些细细的管子又是啥?” “少见多怪,汉人的大鸟铳,那是屁用都没的东西。” 整齐的白烟在城头升起,数十处火光同时闪耀。 阿巴泰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楯车,他们认为这些大鸟铳意图摧毁那些楯车。 直到刺耳的呼啸声勐然降临。 三十丈宽、二十丈宽的山坡中心部位,瞬间落入了四十枚78厘米口径的高爆弹。 代表着毁灭的橘红色火焰、显示着死亡的黑色烟云,瞬间笼罩了一切。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阿巴泰的正蓝旗大旗瞬间粉碎。 “装弹~!快!” 炮手们飞快的打开火炮底座,将第二枚炮弹塞了进去,塞上底火。 “放~!” 第二轮炮击的波次参差不齐,但造成的后续杀伤效果却颇为不俗。 数万满蒙八旗兵的呼啸声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们惊恐的看着城头的“细炮”一遍一遍的轰炸着自己主帅的位置。 滚滚浓烟、砂石崩裂,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死亡之手罩住了那数十丈的土坡。 当五轮炮击结束之后,曾经的土坡上满是坑洼和乌黑的血色,人体血肉与泥土石头混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数万满蒙八旗都骚动起来,各旗旗主、都统都被一锅端了,各部如今最高的官儿也就几个左领。 大家该怎么办? 城头的欢呼声激怒了城下的满蒙人。 “攻下城池,屠城!” “屠城~!” 此起彼伏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声如同海浪般咆孝了起来。 大批骑兵跳下战马,红着双眼冲向了城墙。 “炮口降低,准备攻击楯车~!先放那些红了眼的骑兵靠近一些~!” 庞功平也红了眼睛,他是兴奋的。 看到密密麻麻的八旗兵如同蚂蚁一般冲了过来。 强弓步骑兵们毫不客气的开始了他们的收割,以八旗兵的密集程度,几乎每一箭下去都有收获,好运的时候还能一箭二鞑。 悍不畏死的八旗兵们驱赶着蒙古兵冲在前面,很多人还扛着长长的木梯。 他们很快越过了楯车,一片片的在箭雨中倒下。 八旗兵的轻箭要攻击到城头,起码要进入城墙五十步之内! 从三百步到五十步这段距离,他们得用大批的性命来填充。 第一百四十五章 滹沱河(四更完毕) 野战炮的底座被装填上了擂木,让野战炮的炮口得以直瞄城下。 当第一辆楯车在高爆弹的威力下四分五裂,所有的楯车没能撑过三十个呼吸。 但红了眼的八旗兵依旧在亡命冲向安州城。 直到太阳西斜,当死亡的恐惧终于支配了所有人后,仅存的几个左领终于决定撤兵。 夕阳余晖之下,安州城下积尸如山,黑烟处处,七八架正在燃烧的长梯搭在城头,有人哀嚎着从尸堆里爬了出来,浑身乌黑血红的颜色。 当一架攻城梯在火焰中坍塌,回望安州的满蒙八旗们,不得不心有余季的逃离了这片修罗地狱。 满清残酷的军法,让超过一万四千满蒙八旗不得不自杀性的永远留在了安州城下。 战死一万有余,受伤者逾三千,可惜守城方和攻城方都无心救援这些受伤的人,只能让他们在城下尸体堆中哀嚎直到死亡。 而安州守军则只付出了十一人死亡、七十多人负伤的代价,当然还有上千强弓手因手臂酸软而不得不休整好几日无法再战。 撤退的满蒙八旗骑兵不足一万两千人,士气极为低落。 张守言在第二日得到了庞功平详细的军报,他立即再次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卓布剌部在蠡县一带阻截骚扰残余的满蒙八旗,不让八旗残军平安渡过猪龙河。 而他麾下的一万骑兵则调转方向,潜往饶阳一带。 张守言准备来个另类的“围点打援”。 在狂热的准噶尔骑兵的袭扰下,这一万多残军想要短时间内回到衡水清军大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清军大营派遣援军,从饶阳方向进行接应。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张守言估计清军大营如今剩余的骑兵不会超过两万,步军大约三万余。 要控制几十万被劫掠的丁口、并保持一定的机动兵力,清军大营最多能派出的兵力不超过两万,其中骑兵也不会出动太多。 两日后,几个浑身脏兮兮的求援使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位于衡水的清军大营。 阿巴泰的副将图尔格在得知安州之战的结果后,差点昏厥了过去。 本次南征将领的精华,居然全部丧生在超长射程的火炮之下。 那剩余的一万二千骑兵,则被近万准噶尔骑兵纠缠在了猪龙河北岸,士气低迷,粮草缺乏。 若是保定府、安州、任丘的明军一旦南下袭击残军的侧背,后果不堪设想。 图尔格也是个干才,他立即综合了各方面的战报之后,对于战场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明国方面,保定的守军先不论,仅仅安州就有五千骑兵,任丘黄得功部也能拿出马步军五千来,压迫残军的侧背完全没有问题。 “问题是卓布剌的一万准噶尔骑兵!”有将领提出自己的见解,“要是没有这些准噶尔人,我们就算只剩下五千八旗将士,也能转身吃掉安州和任丘的联军。” “必须派兵增援,”图尔格算了半天,他甚至把逃到真定府的刘良左部也算上,得出了明军的大致数目和战斗力,“援军当以饶阳为基地控制猪龙河南岸,做出时刻准备渡河威胁准噶尔人后路的动作来,才能接应他们渡河南归。” “五千骑兵,一万步军,由都统德善统领,即刻出发!” 无人机传送来的图像中,几名八旗游骑一闪而过。 “八旗果然精锐,就算是在急行军中,游骑也散出了前后左右五十里!” 可惜,这样的精锐注定将全数毁灭在张守言的手中。 “盯住他们的步军就行,全军注意遮蔽,避开他们的游骑。” 德善出于谨慎的目的,并没有走阿巴泰的老路进军,他绕开了饶阳,转向了饶阳西边的安平。 他准备率军渡过深州境内的滹沱河,前往安平,然后再北上猪龙河流域。 可他却不知道,有个人正在地图上狠狠的点着滹沱河的位置准备阴他一把大的。 “这支满蒙援军的骑兵与步军间隔超过三十里,而且骑兵越走越快,显然是急着去救援猪龙河北岸的清军。” 张守言果断的决定:“等清军骑兵过了河,咱们立即攻击他的步军!” “主公,要不要派人去上游做火船火筏子烧了河上的吊桥。好断了清军骑兵和步军的联系。” 卞勇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烧火的手势。 “不用,留着这条浮桥,让这一万清军自己去抢生路!” 阿巴泰、图尔格和德善都一直以为张守言率领的一万骑兵是卓布剌那一支。 张守言刚到任就废掉大同八家在山东、北直隶的眼线,再加上坚壁清野的阻隔,让满清军队第一次在情报上吃了大亏。 所以当德善率领骑兵心急火燎的渡过浮桥,从他身后突然杀出来的一万铁骑,他还以为是猪龙河北岸的准噶尔人杀了过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老谷子的游骑兵率先动手,清军负责后路探查的十多个哨骑较为懈怠,在无人机的定位下,被老谷子的部下一扫而空,根本没能发出警报。 接着卞勇率领两千胸甲精骑突袭了落在清军步军最后面的汉军旗火炮部队。 旋风一般的攻击,砍倒了大部分汉军旗炮手和役夫,随着数声巨响,浓烟股滚中,八门大炮全部报废。 清军步军慌乱了一阵,好在他们平时的训练不错,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在浮桥边组成了阵势。 在这一万清军步军里,有两千多汉军旗火铳手,相比于明军的火铳手,他们的训练更为艰苦、也更熟练、胆气也状,并不是很怕骑兵的冲阵。 清军火铳手们屏气凝神,排好阵列准备迎击对方骑兵的冲击。 可惜在张氏骑兵里用来负责“踹门”不是那些看着吓人的重甲骑兵,而是开了bug的强弓步骑兵。 张守言所部的一千强弓步骑兵在清军阵势外三百步下马,嗡嗡嗡,三轮箭雨覆盖了浮桥桥头的方向。 面对箭支带来的恐怖动能,一般的盾牌就是个摆设。 密集的步兵阵列堪称最好的送分方式。 生生挨了七八轮箭雨后,其余铁甲封锁了其他几个可以逃走的方向,以汉军旗为主体的步军再也受不住,纷纷逃向了浮桥。 一丈宽的浮桥上顿时挤满了逃命的清军步卒,大批的清军被自己人挤下了浮桥。 滹沱河上飘满了在努力自救的人。 可惜北人不善水,尤其是辽东的人。 在清军自行拥挤践踏和抢路砍杀下,成功渡过浮桥的人不足四千,有近三千人落入了水中。 两千余人没能挤上浮桥,只能向张守言部投降。 在北岸清军惊恐的目光中,一千强弓手来到了岸边,强弓对准了那些还在水里拼命扑腾的清军。 滹沱河红了三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礼包(加一更,五更完毕) 战场的变化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张守言在好好享受了一段单方面信息压制的便利之后,却在与德善隔阂对峙的第三日,发现战场事态骤然发生了变化。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被拦住猪龙河北岸的清军骑兵居然瞒过了卓布剌的耳目,通过一昼夜的奔袭,攻克了黄得功守卫的任丘城,也相当于打通了从河间府南下衡水的通道。 根据零星传来的消息得知,黄得功几乎是仅以身免,任丘城的陷落充满了“玄妙”的气息。 河对岸的德善所部也收拾行装向滹沱河下游杀去,直逼真定府。 张守言手中,从各地传来的最新消息还是三日之前。 卓布剌也向张守言反映,各处官府对他部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拒绝联系、拒绝提供粮草,甚至还有本地官吏欺骗了他,这才导致那些清军的逃脱。 直到他准备启程西进隔着河追踪德善所部,却被深州知州派人拦下。 对方很客气的请张守言所部越过滹沱河,从安平县西北离开真定府范围。 换而言之,张守言所部追击德善部的路线被大明朝堵死了!? 倒是安州知州感念庞功平为安州做出的贡献,在请庞功平移师他处就食时,不但提供了部分粮草,还提供了一个信息。 朝廷任命的新任保定总督已经上任。 此人姓杨名汝成,以兵部侍郎衔任保定总督,提调山东北直隶兵马。 此人上任之后的几个命令都是针对张守言所部,还同时传令各地解除了对大同八大家的限令。 张守言知道后仰天长笑,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好一个杨汝成!好一个保定总督!大明皇室内阁选了一个最佳的人选!难怪我军瞬间变成了在敌境作战,难怪清军的耳目又变得灵通起来!?” “也罢也罢!” 张守言当即下令卓布剌部、庞功平部立即北上容城,自己随后率军跟来。 满清自建国称清以来最危险的一局,居然被大明的内阁选出的保定总督轻易破坏。 然而讽刺的是,清军一点都不感念杨汝成的恩情。 德善摆脱张守言部追击后,立即连下深泽、无极两城,逼近真定府。 刘良左一日三封求救信搅得杨汝成青筋直冒。 图尔格汇合北归清军骑兵后,拔营也向西北而来,直取真定府,彻底放弃了北上保定府的企图。 他不是为了个镇守在保定的杨汝成面子,而是惧怕盘桓在保定府北方的张守言所部。 六月十七,图尔格在真定城下与德善会师。 杨汝成督促刘良左出战,结果一战击溃。 刘良左也变聪明了,收拢败兵直接放弃真定府北上去“守卫”保定府。 差点没把杨汝成给气死。 清军马步六万,席卷了真定府合城百姓,丁口增加到了五十七万余,经灵寿往倒马关前进,意图进入山西行都司,从大同一带出边墙北归。 清军过处,明军纷纷逃窜,各州府闭门视而不见。 大军过倒马关时,车马人口走了二十余日而不绝,倒马关内百姓哭声月余不断。 士气基本恢复的清军,在进入山西行都司的地界后,再次爆发了强悍的战斗力,加上更为充足的情报支持,一路连下灵丘、林关口、乱岭关等天险,兵围大同五得大同总兵姜镶献出大批财富后,这才撤军往北过白登山准备从虎峪口破关而出。 就在图尔格攻破灵丘之后,张守言所部二万四千余骑,也离开了保定府从紫荆关进入了山西行都司境内。 张氏骑兵就跟在图尔格身后五六日地方,一路也到了大同东边的聚落城。 要不是张守言靠得太近,图尔格本还想多敲诈姜镶一些东西。 张守言追到了聚落城,也直接斩断了图尔格从虎峪口(山西行都司东北口)出关的美梦。 图尔格只能率军带着大批的财货、粮食、丁口走北方的弥陀山出边墙,进入察哈尔故地。 直到出了边墙,漠南蒙古各部这才知道自己家里出了多大的事。 入关发了财,可一回头家没了! 这回就算图尔格怎么好说歹说都拉不住这些蒙古都统,纷纷率领各自的部众散去。 图尔格还没走到下海边的土城,手里的兵马已经缩水到了三万五千人,其中有两万还是步军。 “主子、主子!” 正在帐篷里休息的图尔格被自己的护兵叫醒。 “察哈尔汗王带着他的人回来了!” 图尔格闻言露出了一丝喜色,大汗是最看重颜面的人,回师还朝要是所有的蒙古王公、统领都跑光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大汗交代。 好歹如今察哈尔王公想通了,自己一路上再把翁牛特、敖汉等部落都统也劝一劝,大概能重新集结不少人,给大汗脸上增光。 阿巴泰阵亡和安州之战,大汗已经得知了详情,并有密旨给他,要他务必多带些王公、都统回盛京献捷。 察哈尔王公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满身泥土和血迹,唬了图尔格一跳。 “坏事了!大批骑兵从西边杀过来,他们几个走得散,都被冲散了,就我跑了出来。” 图尔格一怔:“哪里来的骑兵?有多少?” “就是德善遇到的那种骑兵,铺天盖地的,谁知道有多少,我的部将告诉我起码有四万!” 说曹操,曹操就到。 满头汗的德善也冲了进来。 “大人!张守言全军从弥陀山方向追上来了,距离土城还有六十里!” 图尔格一时间之举得手脚冰凉。 同时,先后两个疑问涌上了图尔格的心头。 张守言哪里来的如此多骑兵?这两部骑兵隔着数百里是如何协调得如此完美的? 黑底白字的“张”字大旗,在迎风飘扬。 大旗之下,黑色的钢铁洪流在草原上涌动。 黄彪、刘进忠、孟继堂率领三万五千骑兵,十多万匹战马,于三日前再次占领归化城。 得知图尔格带着庞大的队伍从弥陀山出边墙,他们立即前来与自家主公汇合,顺便接收这份超级大礼包。 近六十万汉家男丁、工匠和女子,这将是张守言霸业最坚实的地基。 面对极为凶险的前后夹击,内大臣图尔格并没有思考多久。 加上察哈尔王公带回来的蒙古骑兵,他手中的骑兵也才一万七千人,其余全是步军。若是与敌人交战,除了全军覆灭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结果。 他必须优先保住大清国的底气,也就是这三万多精锐,他必须完完整整的带回盛京去! “赶上所有的马匹,步军也上马把自己绑在马上,我们立即往东走!这些丁口财货都不要了!” 图尔格的嘴角心疼的流出雪来,“大不了,明年再进关抢一次,反正张守言已经不在大明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西域霸主 哈密王宫兴建于元朝灭亡之初,当时驻守哈密的威武王兀纳失里亦自立为哈密国王,后其弟继位接受了明太祖的册封,永乐年间是为哈密卫。 哈密王国直到1514年被吐鲁番汗攻占,历代总督一直反复修复王宫建筑,只有前些年哈密落入卫拉特人之手后,哈密王宫的建筑才失修了好几年。 新任叶尔羌汗尹卜喇尹木把哈密等地都送给了张守言,为的是让张守言能更好的控制北方的卫拉特人。 哈密也是张守言选择的临时驻地,愿意离开的叶尔羌百姓都已经迁走,经过几个月的迁徙,大约有六万多汉人从甘南、贵德州一带来到了哈密居住。 庞大的移民队伍直到七月底才抵达瓜州一带。 对于这些“移民”,张守言的安置计划已经做了好几年。 主要的安置点有六个,瓜州、沙州、敦煌、甘南、贵德、哈密。 七月到八月间,张守言一直在瓜州、沙州、敦煌一带忙碌。 在现代社会里,出售了部分从南京获得的财货古董后,张守言的总资产达到了一百多个亿。 为了安置这些“移民”,他名下的几家公司向全国各地厂商订购了十万套活动板房。 这些活动板房都是一水的夹层八十平、三室两厅结构,两百一平,一万六一套。 忙完敦煌一带的事,他又飞马去了甘南和贵德,正好追上了迁徙到这一带的二十万百姓。 等张守言回到哈密时,时间已经到了十月。 哈密城无比的热闹,除了六万从贵德、甘南迁来的老子民外,大约十五万新“子民”被安置在了哈密地区。 不过能住进哈密城的是张守言的老子民和新子民中的工匠、学者。 经过几个月的修建,哈密王宫和哈密城墙已经变得焕然一新。 十月十五是张守言的生辰,这一年他将年满二十五岁(虚岁)。 在八月的时候,哈密王宫的女主人刘锦绮便向外界透露了风声,要在哈密为张守言庆生。 消息飞快的传开,还没到十月的时候,各方来祝寿的人已经接踵而至。 最先到达哈密城的是叶尔羌新汗尹卜喇尹木和吐鲁番总督尹斯玛依勒。 这两位都是前阿卜杜拉哈汗的弟弟,也是叶尔羌汗国如今最大的两位权势者。 叶尔羌如今国内的形势很微妙。 尹卜喇尹木控制了都城亦力把里、汗国中部、西部和南部地区,而靠近哈密的东部吐鲁番地区则呈现一种半独立状态。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根据老谷子的情报显示,尹卜喇尹木当上汗王之后,疯狂的对白山派进行清洗,从而引起了南部总督和贵族们的不满,这些人正逐渐归附在尹斯玛依勒的旗下。 在叶尔羌的两位之后,抵达哈密的是以鄂齐尔图汗为首的卫拉特四部首领,作为正式臣服张守言的部族,他们的待遇与尹卜喇尹木、尹斯玛依勒不同。 张守言在哈密城里赐给了四部各一处宅院,而不是如同尹卜喇尹木等人一样住在哈密驿馆。 在哈密驿馆里,还有几位重量级的人物居住。 例如来自雪区的一位比丘尼、一位苯教大护法和憔悴的第悉藏巴汗。 张守言在哈密王宫接见了黄教、苯教使者和第悉藏巴汗。 虽然之前是盟友,但第悉藏巴汗这一次的姿态放得很低。 在张守言的调解下,雪区的黄教和苯教已经达成了和解,失去了苯教这个奥援,第悉藏巴汗根本无力反攻雪区。 这段时间他被堵在雪区之外,麾下的部众奴隶已经逃亡了大半,要不是张守言指示卢五亩对其进行了援助,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张守言心里清楚,无论是黄教还是苯教,其实都是地方贵族的代表,第悉藏巴汗之前协同苯教进行的宗教灭绝政策惹发了众怒,才有了今天这个结果。 第悉藏巴汗其实自己信奉的是本地另一种教派。 早在刘锦绮放出风声要给他庆生的时候,张守言也暗地向雪区各实力提出了调解的意图。 雪区各势力敢反第悉藏巴汗、也敢怼固始汗,却不敢招惹如今名副其实的西域霸主张守言。 “第悉藏巴汗去后藏的列城一带,那边的贵族置换到前藏来。两位大师回去后,只管告诉各位领主,要是谁不服,只管说出来就是,张某会好生与其沟通一二。” 张守言语气澹澹的,笑容满面。 两位大师却苦笑连连,谁敢与张守言的大军“沟通”? “再有一则,雪区乃是靠近天神的居所,谁要是擅动刀兵,也别怪本人会多管闲事!” 第悉藏巴汗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张守言这句话其实是在宣誓对雪区的统辖权,代表三方势力的代表也只能低头默认。 走出哈密王宫,十月的天气依旧炎热,但第悉藏巴汗和两位大师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一位张守言亲卫营的军官走了过来,拦住了三人。 “第悉藏巴大汗,两位大师,在下韩老三,奉主公之命组建亲兵营第五十三百人队。不知道大汗和雪区各位头人的子弟里,有没有好的人选提供给我呢?” 张守言二十五岁的生日庆典举办得极为隆重。 就连哈萨克的扬吉尔汗、哈萨克汗国的前盟友布拉哈汗国大汗纳迪尔·穆罕默德的使者也在庆典之前赶到了哈密。 混在庆典人群中的还有喀尔喀蒙古车臣汗的使者。 也就是在庆典上的王宫里,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和喀尔喀蒙古,都向张守言称臣进贡,以获取张守言的庇护。 车臣汗是最清楚六月的草原上发生了什么的人。 让草原各部瑟瑟发抖的满清被张守言打得毫无脾气,就连车臣汗之前依仗的卫拉特四部也都归入了张守言的麾下。 车臣汗如今的处境很不好,北有俄罗斯派出的哥萨克在侵袭,东南有满人索取无度,他继续寻找一个大腿,而与大明彻底割裂的张守言就落入了车臣汗的眼中。 哈萨克汗国的情况类似于车臣汗。 扬吉尔汗时期是哈萨克汗国历史上有名的虚弱期,东边被准噶尔部吊打,西北也被俄罗斯的哥萨克一路蚕食。 当初张守言把他从卫拉特人手里救出来释放时,扬吉尔汗就向张守言提出过称臣的请求,可惜当时张守言身上还挂着大明的爵位,没有立即回复他。 而刚刚继位才两年的布哈拉汗国大汗纳迪尔·穆罕默德,是汗国历史上出名的暴君,荒淫无度,喜欢游猎,他除了要应对周边国度对布拉哈汗国的侵攻外,还面临着国内即将爆发的反叛浪潮。 击败准噶尔人的张守言也成为了他看好的大腿。 就在张守言接受了各方势力的臣贡后,他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西域霸主。 直辖领土包括甘南草原、临桃半府、西海草原、哈密地区、敦煌地区、柴达木盆地、漠南蒙古西段(今内蒙西部),还包括卫拉特四部游牧的天山北麓至北方鄂毕河的广大领地。 附属他的势力有叶尔羌汗国、雪区各部、车臣汗喀尔喀部、哈萨克汗国和布哈拉汗国。 版图之大是明国和清国加起来的两倍由余!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楚 崇祯十六年,对于大明来说是个让人绝望的年份。 崇祯皇帝死于宫变,虚岁十四的宣永皇帝继位。 五月时,张献忠占据武昌建立大西国,自称大西王。 到了六月,因为保定总督杨汝成的神之操作,满清入侵军队“平安”满载而归。 满清入侵和持续灾害带来的沉重压力,让大明内阁几乎无法呼吸,可陕西的孙传庭还在不停的要钱要粮。 八月初,太后遣王承恩前往前线监军。 九月孙传庭率兵十万出潼关寻求与李自成再次决战。 这次战事,孙传庭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刚刚交战不久,训练有素的孙传庭部接连击败李自成部。 就在陕县这个伤心地,孙传庭成功复仇,在与李自成几十万大军的鏖战中,官军获得大胜,李自成差点被生擒,只能率领残兵逃入了襄城。 随即襄城被官军团团包围。 大明的未来,在这个时候似乎出现了一缕曙光。 可惜在河南这块地方,李自成是自带bug的人。 老天爷立即连降七天大雨,把城外军营浇了个透心凉,同时让孙传庭后方的粮草再次运不上来。 李自成也被老天爷点醒,立即把刘宗敏派出突围,率领一万马军拼命的骚扰孙传庭的后勤路线。 孙传庭大概是被上次因后勤问题惨败的教训吓出了心理阴影,居然扔下围城军队自己率军去打通后勤。 秦军一拔营,缺乏训练的豫军当即就不干了,不请示不汇报,隔了一天也擅自拔营撤退。 李自成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闯军立即趁机向无序的官军发动进攻,在汝州大败官军。 超过四万官军主力被杀被俘,就连孙传庭的大纛都被闯军缴获。 十月初四,闯军用孙传庭的大纛骗过了潼关守将攻陷潼关,孙传庭战死。 剩余的秦军几乎全部投降了李自成。 从此,大明朝的机动兵力被消灭殆尽,从战略进攻转入了被动的防御阶段。 十月十二,李自成兵不血刃的占领了西安,改西安为长安,其心思已经不问自明。 十一月,李自成在西安开科取士。 当然在这段时间内,于大明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例如,黄得功部在任丘歼灭鞑虏三千人,晋靖南伯。 刘良左部在滹沱河杀敌五千,晋临清伯。 保定总督杨汝成御下平虏有功,加兵部尚书衔并东阁大学士。 最可喜的是,虏酋皇太极在九月初病死(也说是被楚国公气死),满人立了一个六岁孩童为国主。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消息从西域传到了风雨飘摇的北京城。 大明原楚国公,携六十万大明弃民在西域哈密建国。 国号大楚,旗色尚黑,主水德。 京城一时大哗。 礼部侍郎刘理顺闻讯病倒,上书请辞。 可让所有人都傻眼的却是,太后和内阁压制了愤怒的小皇帝,竟然准备派使者前去慰贺。 大明的使者实际是去求援的,希望张守言能在李自成的屁股后面动动手脚,但摆在明面上的借口却是“使其国臣之。” 时间回到十月十六日,在张守言生辰后第二日。 张守言改哈密为昭京,改哈密王宫为昭武宫。 十月二十日,张守言在昭武宫称王建制,国号大楚,封整齐刘锦绮为楚王妃,妾室董小宛、陈圆圆、甘宝儿为侧妃。 加封家臣黄彪为宣威将军、庞功平为昭威将军、魏律(驴子)为兴威将军、赵获(火头)为扬威将军; 加封巴图为忠武将军、孟继堂为奋武将军、刘思忠为振武将军、卞勇为建武将军、谷宣朝(老谷子又改名了)为弘武将军。 又晋陈策(三郎)、朝鲁、卓力格图、贺千山(老三)、旭日干等为裨将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从现有六万五千骑兵中选取战力卓越之士,编练重甲骑兵一万,为楚王禁卫。 禁卫百夫长以上军官自动为楚王亲卫营成员,由楚王直管。 五千强弓步骑兵和游骑兵都扩充一倍达到一万规模, 其余三万五千胸甲骑兵,从贵德甘南十万老营、卫拉特四部和新附六十万子民中选拔三万五千人,扩充至七万。 大楚常备兵力为十万整,设楚王都督府统管,诸军日常训练管理由楚王亲卫营的军官轮流负责。 诸将平日不领军,只要得到兵符后领军出征。 张守言又将上千伤退士兵担任地方兵役长或巡官,负责民壮训练或管理治安。 设王宫内政厅,从流民老营和新附民众简拔读书人负责民政事务。 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是大明进士出身的裴恒、另一个是山东举人出身的苏觉潮。 裴恒年近五十,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却因依附温体仁而被流放临桃。 在张守言平定甘南草原之后,此人便自荐到贵德州从事民政事务,在卢五亩的手下兢兢业业的干了两年,后被卢五亩推荐给了张守言。 苏觉潮则是被清军劫掠到军中准备送回辽东的丁口之一,在从归化城西迁过程中向张守言毛遂自荐,一路管理六十万人的后勤杂事,才干非凡。 裴恒任王府左从事,掌民政事;苏觉潮为王府右从事,掌巡察、律法事;大楚的后勤财务,另设计室厅,还是由卢五亩负责。 这个王国班子,还只是草创,更进一步的架构还须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张守言建国之后,立即把目光投向了东方的一块地盘。 大明的陕西行都司(甘肃)! 随着李自成陕西攻克延安府后,位于最西边的陕西行都司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一块飞地。 在历史上,李自成会在十二月占领临桃府北部的甘州卫,随即大部分陕西行都司的卫所都会向李自成投降,同时出现陕西行都司史上最大规模的逃兵潮。 在李自成的眼中,他麾下的兵马本就太多,陕西行都司的这些军户人家都是妥妥的累赘。 但对于张守言而言,这些人家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楚王张守言毫不客气的下令,让驻守阿丹城的庞功平率胸甲骑兵一万东进嘉峪关,又令赵获率军一万出西海湟水下游,接收西宁卫的地盘和人口。 同时,从西安逃到临桃的贺金山、潘和尚所部,也裹挟了临桃知府陶文友宣布归附大楚。 张守言同时派人警告了远在西安的李自成:“闯军不得过平凉府、巩昌府一线,否则后果自负。” 正准备建国的李自成哪里肯受这个威胁? 他本来就对张守言在他之前建国极为不满,连续的胜利和大明官吏、将领的望风而降,让李自成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盲目的自信。 “张守言此人,不过是黄口孺子耳!吾等明年年初建国,正好拿了这等丑辈于殿前献舞。” 刘宗敏当即随声附和,他也忘记了当初张守言给他的教训,笑哈哈的乐道。 “听闻张守言那厮家中美卷颇多,正好大家一饱眼福!” 李自成不顾李岩、刘体仁等人的劝谏,派遣大将刘芳亮率领马步军六万,号称十五万向临桃方向杀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洮之战 对于公元1643年末的大顺军来说,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 刘芳亮的六万马步兵马,只是一股顺军的偏师。 在近乎占领陕西全境、山西部分领土后,李自成的实际兵力从二十万跨越到了三十多万的规模。 “号称”的话,那就是从七十万发展到了一百万。 刘芳亮大军行动迅速,从西安出发后,只花了六日即抵达了巩昌府陇西城下。 惊闻顺军十五万杀来,巩昌知府于府衙自杀,守军旋即投降。 不过相比于刘芳亮的速度,赵获(火头)的速度更快。 十二月初一还在西宁卫收拢逃兵、军户的赵火头,带着大量的军资、器械往临桃方向赶,只花了三天便赶到了临桃,接管了临桃战场的指挥权。 赵火头官居大楚四威将军之末,但是战功却寥寥无几。 大楚建国之后,军中便有人说他能居四威之列,不过是因为他的资格老,楚王念及旧情。 赵火头听着心里就憋屈,也想向楚王推辞了这份荣耀。 可楚王却说,他的功劳应为四人中的首位! 张守言攻略下的地盘一直都是交给赵火头来防守,他手里的兵力永远最少,看管的地盘却大到离谱。 在张守言看来,在他的诸位家臣中,真正锻炼出来的方面之才只有一个半。 首席家臣黄彪只能算半个。 赵火头抵达临桃之后,立即召开了作战会议,他迫不及待的希望用这一战打出自己的威名来。 头皮光亮的潘和尚指着地图在介绍敌情。 “刘芳亮所部虽然号称十五万,但撑死了也就六万余人。他的马军只有六千,其军中精锐是刘芳亮的老营兵,有近万人。还有七千多人,是几部投降的秦军官军编成,战力也算不错。” 贺金山接着提到了临桃(狄道)都城防。 “陶知府这几年为了防备楚王,把武备弄的很是不错。光临桃城墙便重新修了一圈,只比西安城矮了一寸,其实都是四丈高,宽有二丈五,通体都是青砖筑成。可惜他却不知暗中给他供给青砖、军资的竟是我们楚王。如此坚城再加上将军这次带来的火炮、粮草,俺们守上一年都没问题。” 赵火头闻言,再次核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兵力。 本部胸甲骑兵一万,在西宁卫一带聚拢了六千多逃兵和世袭军户,贺金山和潘和尚所部五千马军,再加上陶文友这几年在临桃编练的两千民壮,能有二万三千人。 守城?! 赵获幽幽出声:“守城自然要守,不过本将还想更进一步,将这六万顺军全数留下!管叫顺军之后见到我大楚旗帜便会心中胆寒!” “你们听我说。” 从陇西西行,穿过首阳关,便进入了临桃府境内。 李自成之所以点了刘芳亮来攻击临桃,便是此人行事谨慎,不会轻易着了人家的道。 六万顺军次第而进,在临近首阳关时全军放慢了脚步,探马放出了足有三十里。 便是刘芳亮军中一些前明军军官,也对刘芳亮的行军结寨之能大为赞赏。 穿过首阳山,地形骤然发生了变化。 南部的西倾山脉高耸入云,从山脉上流下无数溪流汇成两股。 一股向东为渭水主脉,另一股向西北流去,名为东峪河汇入桃水。 在渭水与西倾山的交界处,便是出入临桃府的门户,渭源县。 这里也是临桃府中少有的农耕之地。 渭源县原有三百守军,早就护着全县百姓拖家带口的撤往了河州方向,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刘芳亮占据渭源,立即把探马探查距离扩大到了五十里,甚至部分探马摸到了临桃城下。 “临桃城四门紧闭,吊斗森严,城头打的是楚将赵获的旗号。探子们跑了近百里地,连个人毛都没看见,故而也不知临桃城里到底有多少军马和百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探子们回报,这临桃城居然极高,堪比西安的城墙。便是用火炮轰上十天半个月,怕也一时打不开。” 刘芳亮眉头皱了起来,果然出现了他最担心的情况。 对方在绝对的兵力弱势下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 出了渭源便是西北荒芜之地,又值冬季,万一下起雪来。 “渭源县的城墙看上去也才修补过,是个屯粮的好所在。从渭源到临桃不过九十多里,也足以遮蔽大军后路。我拟在渭源屯兵五千,用民房囤积粮草。便是今冬不能下临桃,也要为来春做准备。” 有的部将想到明春闯王就要正式建国,自己这群人若是不能速胜,便要耗在西北,当即忍不住出言牢骚了起来。 刘芳亮只能耐心的解释。 “我大顺都城便在长安,若临桃不得,长安便不安稳。所以莫说一个冬天,便是花上一年也是值得的!” 刘芳亮所部在渭源经营了四五日,大批粮秣从陇西方向不断送来,顺军探马也放出了几百里,总算把临桃府东部的情势打探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临桃府之后竟是又一条防线,以结河关、定羌城、和政驿三个节点,遮盖了所有前往河州的去路。” “张守言自任临桃知府起,便开始修缮这三地,三座小城虽然不大,可都在要害之处。如果绕开临桃大城不顾,只能顺桃水北上结河关天险。” “破了结河关天险,渡过桃水才能攻击定羌城,随后才是和政驿。” 刘芳亮看着很是抽象的地图,摇了摇头。 “结河关天险身后有定羌城、和政驿、甚至是河州源源不断的支援,想要快速攻克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临桃在我腹背,故而只能先攻下临桃府城。从临桃渡河,如此攻击三城中的任意一处、甚至多处都可任我选择。” 部将有些头疼的指着临桃道:“这地图有些偏颇,临桃处于东峪河与桃水的交汇处。但这几年张守言、陶文友已经扩宽了临桃城,又扩宽了河道。如今的临桃城从西到东北部全部临水,只有南部可以接敌攻城。” “围不住?!”刘芳亮的心悬了起来。 “没法围!他们还可以通过桃河运输军资粮草。” 刘芳亮当即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飞马呈给新顺王。 他要巩昌府、平凉府、凤翔府各城的所有火炮! 第一百五十章 红夷大炮 在张守言谋取天下的过程中,他的部队第一次用完全属于本时空的方式进行的战斗,是在1643年12月爆发的临桃之战前半段。 十二月十五日,刘芳亮五万五千大军分成三部包围了临桃城。 七千原明军部队渡过东峪河,在临桃东边隔着东峪河下寨。 刘芳亮另派出部将率领一千马军、四千步军在桃水南段强渡,封锁了临桃西码头与河西的联系。 他自己则率领近四万大军直抵临桃南城之下。 在包围临桃之后,刘芳亮一直按兵不动。 在他的后方,一门门从各处拆来的大炮正向这里汇集。 李自成和他的谋士们也知道拿不下临桃,自己在长安就待得不安稳,所以对于刘芳亮的请求,新生的大顺朝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张守言也很关注临桃一战。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将领和部队在没有无人机、强弓手的支持下,携带着本时空的传统军队到底能打成什么样子。 他给赵获唯一的“支持”是:不用万事请示,自己按照自己的计划打。 兵临城下半个月,刘芳亮部队终于攒够了一百多门火炮,其中来自西安城头的两门火炮最是引人注目,乃是传闻中的红夷大炮,一门重逾六千斤,一门重逾八千斤。 按有效射程算,攻击距离在3里到4里之间。 若是最大装药的话,八千斤大炮最远能打出7里远。 当然这种距离的炮子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可言,除非人马被直接砸中,毕竟仅凭炮子自身的重量从空中落下来,威力就颇为不俗。 刘芳亮大军全数排开,喊杀盈野,鼓声震天。 当前上百门火炮分做两列向着城头徐徐前进,火炮队身后是二千多火铳手,扛着火铳列队而行,显然是曾经的官军精锐模样。 在火炮队的两翼各有五百顺军马军在徘回,这是为了防止城中骑兵出城突袭火炮队。 “火铳兵的身后是大批刀盾手,刘芳亮的防备很足,他看似把近战是个渣渣的火炮队、火铳兵放在显眼处,其实是个陷阱。” 城头上赵获与贺金山一人一支望远镜,一边观察敌情一边讨论着,潘和尚去了其他城头巡视。 “这些火炮可真够五花八门的,连两个人扛着的都有,应是木的?倒是靠近中间的那两门炮可最够大的,怕不是西安的大家伙,能这么快运过来,也不知累死了多少牛马?” “不妨事,楚王在京城时考察过京营的巨炮,射程最大不过7里,在这个距离上除非运气不好,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威胁,”赵获显得信心十足,“都督府有一组数据,顺军在正式对阵中向来是败多胜少。在几次大规模会战中他们向来是先败后胜。都是官军自己乱了阵型后,被伏击和反击所击溃。要不就是官军的粮道出了问题,有时连他们都觉得自己赢得莫名其妙。” “也对,”贺金山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想想他们攻击坚城的结果,成功的例子极少,多数都是官员们自己献的城。” 对面的刘芳亮也有一支珍贵的单筒望远镜,正在眺望墙头。 可惜因为工艺的问题,他只能模湖的看个大概。 “城头看不见任何火炮,倒也奇怪,不是说这起人在安州一顿火炮把鞑子也炸得哭爹喊娘么?” 部将不以为意道:“火炮太重,咱们又来得太快,他们怕是没来得及带过来。咱们这些炮能这么快运过来,可是彻底废了六七百骡马,到现在营里的骡子肉还没吃完哩。” “叫红夷大炮在四里处停下,”刘芳亮很谨慎的下达了指令,“其余炮队也停下,让红夷大炮先射他几轮,试试对方的反应。” 几队扛着镐撬的顺军从后面飞奔而出,围着两门红夷大炮开始垒土实地,构建炮位。 “咦,刚好不在咱们的标注点上,顺军好运气啊!” 赵获笑了一笑,大声让手下传令。 “防炮准备~!” 不得不说陶文友是个敏而好学的人,也善于倾听身边人的意见。 当然他身边的几个幕僚,几乎都私下在贵德州另拿一份丰厚的银子。 所以陶文友修筑的城墙,是按照张守言设计的放炮结构修筑的。 城头宽十米,靠近城垛的七米宽是平坦的,但在靠近内城的城头地面却有一米八的落差,这些如同反斜面堑壕一般的设计,可以让城头上的士兵有地方避开石弹、弓箭的射击。 城头上每隔十五丈,还有一处坚固的观察点。 赵获和贺金山就躲在了观察点后面。 只见远方的顺军派出了两名大汉,寒冬腊月的光着膀子,把两面大旗挥舞得水泄不通,两门巨炮随即喷出了带着火光的白烟。 看到那两个在巨炮身后挥舞大旗的汉子,赵获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楚王曾经给他们讲过的名词——迷信。 “这旗挥得好,就跟通知咱他要开炮似的,”贺金山有些心痒痒,“这俩货要是最后没死,给我留着,以后逢年过节也有个乐呵。” 两枚冒着青烟的炮子在距离城墙一百步和一百八十步左右的地方,深深的钻进了泥土里。 对面的炮位上顿时一番忙碌,似乎在忙着垫高炮位。 过了十多分钟,两面大旗再次挥舞起来。 所有观察点里的士兵都不禁低了一下头。 更大的两股白烟冒起,一枚炮子直接砸进了护城河里,另一枚炮子落在了护城河八丈之外。 “有点麻烦,”赵获比对了一下两轮射击的轨迹,“炮击轨迹完全不重合,规避起来有点悬。” 下一轮炮击在八分钟之后抵达。 一枚炮子砸中了城墙,另一枚落在了墙根。 对面几万人齐声欢呼了起来。 但刘芳亮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喜色。 对面的城池,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彷若一座死城,也看不见任何人在走动。 就连砸在城墙上的石子也只溅起了一阵灰尘。 炮击持续了七八轮之后,两门巨炮因为炮管发热不得暂时歇息。 临桃的城墙被砸出了几个不大的小缺口,若不是刘芳亮有单筒望远镜,一般人都看不出城墙上有什么变化。 刘芳亮思考一番,让其余火炮继续靠近城墙,二千火铳兵和二千弓箭手一起越过火炮队前出城下。 既然对方不露头,那他就毫不客气的让自己的远程投射部队,封锁所有的垛口! “正等着你呢!” 赵获笑了起来。 城头“反斜面”后面,一千五百弓手都站了起来,弯弓对准了前方的天空。 他们手持的是本时空普通的弓箭,但他们占据了高度的优势,将比对方的弓箭手射的更远。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下半程开始 成百上千的铅子打在城头上,噗噗作响,灰尘四溢。 密密麻麻的箭羽飞上城头,把地砖敲得清脆出声。 不时有炮子击中城墙,带起大片烟尘。 观察点里的士兵,大着胆子用一根小竹竿绑着一小块反光不锈钢镜子,伸出观察点查看火炮对城墙造成的损伤。 这是楚王亲口吩咐的任务,要收集本时空火炮对高强度水泥破坏性的数据。 观察点里的赵获看到顺军一架架云梯正在靠近城墙。 这才发出了攻击指令。 待命多时的弓箭手们在“城头反斜面”射出了箭失,城头下不时有顺军弓箭手和火铳兵惨叫倒地。 但在督战兵的驱赶下,火铳兵、弓箭手、攻城兵都进入了城下五十步的范围。 在后方观战的刘芳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方居然大胆到直接让出控场的权力,不知此刻城头还立得住人么? 攻城兵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护城河边,所有人都来了个急刹车。 因为朝廷的规制所限,当初陶文友不好让自己的城墙高过西安,但是护城河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这条护城河整整挖了一年半,分别沟通两头的桃水和东峪河,足宽七丈! 比城墙高度还要长三丈。 只不过守将极为狡猾,让人在靠近城墙的那一侧的水面上布置了大量的枯草,远远看去的话还以为护城河的宽度只有三四丈。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当顺军们冲到近处,才发现那些稻草其实是漂浮在护城河上,占据了一半的河面。 就算把云梯搭在河面上,也够不着对岸。 寒冬腊月的下水泅渡更是找死。 城头箭如雨下,大部分顺兵下意识的往后逃走,而有些攻城兵则咬着牙想把两部云梯用绳子连起来。 但箭雨却在观察兵的指挥下准确的降临到了这些胆大士兵的头上,城下的顺军一时死伤惨重。 消息飞快传到后方,刘芳亮急忙下令攻城兵撤回来,留着弓箭手和火铳兵继续“压制”城头那些看不见的弓箭手。 顺军内部有大量的工匠随行,几架梯子钉在一起组成了更长的梯子,可以用来渡过护城河。 但当第二波攻城兵还没抵达城前,顺军弓箭手和火铳手因为损失太大,而且对方的箭雨强度一直没有丝毫减弱,不得不退出了城下五十步的射击阵地。 千百张盾牌举过头顶,几十名顺军悍卒为一组,各自扛着一张巨大的梯子冲向了护城河。 “注油~!” 随着赵获一声令下。 城墙内部,几根通往城外护城河底的铁管被打开,一罐罐掺入了汽油的特制火油被灌了进去。 这些油料在进入护城河底后,因为比重比水轻立即上浮,慢慢的布满了整个护城河河面。 数十架超长的云梯被架在了河面上,顺军士兵悍不畏死的扛着普通长度云梯冒着箭雨,跨过护城河来到城墙下方。 高高的云梯在他们的号子中立了起来。 在驱赶走顺军的弓箭手、火铳手之后,大批的楚军涌上了城头。 各种不规则的石头雨点一般从城头落了下去,砸得城下顺军一片血肉模湖。 掺杂了胡椒面和辣椒粉的泥灰,塞在小罐子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守城武器。 无数小罐子落下,烟尘弥漫。 城下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也呼吸不了任何一口空气,因为每一口空气都是火辣辣的。 有人急忙低头去够护城河里的水,用来清洗口鼻。 火油直接入眼。 “护城河里有油~!” 凄厉的喊声响了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从各个观察窗里,一根根火把扔了出来,落入了河中。 整条护城河瞬间亮了起来,一片绚丽的火红之色。 挤在过河梯子上的人和那些梯子瞬间被烧成了火炬。 城下的顺军也失去了退路。 楚军弓箭手这才好整以暇的探头出城垛,居高临下的进行行刑性的射击。 这个时候求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赵获不需要任何俘虏。 他就是要用这种行刑式的屠杀,来狠狠打击顺军的士气。 “大人,顺军的炮队再次前移,城头出现中炮伤亡。” 得知刘芳亮的应对,赵获不惊反喜。 三尺厚的观察点后方,一门门军绿色野战炮掀开了炮衣。 炮弹和底火被送上了城头。 黑洞洞的炮口慢慢的伸出观察点的观察窗,对准了远方正在前进的顺军炮队。 “可惜刘芳亮这个人太过谨慎,一直与我们保持在四里以外的距离,”赵获惋惜的叹了一声,“老龚在安州一战是打爽了,却让咱们再也占不到这种便宜。” 贺金山舔了舔嘴角:“顺军攻城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千多,够了!” 赵获闻言也表示同意。 “开火!” 随着赵获一声令下,临桃之战的进度进入了下一个半程。 相对公平的前半段防守立即转入了降维打击。 随着数十朵橘红色的火焰在城头亮起,城头的炮声成为了战场的主音符。 剧烈的爆炸、滚滚的烟云、飞溅的泥石,整个顺军大阵前方一阵硝烟弥漫。 首先遭到集火的是两门红夷大炮。 一枚高爆弹瞬间引爆了顺军随处堆放的黑火药。 百米高的黑烟升起,一门巨炮被气浪直接掀翻,各种红的、黑的、白的四处飘飞。 目瞪口呆的顺军们,甚至在高高的黑色烟云里还看到了一个人在翻腾——就剩下半截。 从临桃城前一百步起,到巨炮所在的位置,被楚军布置在城头的六十门野战炮轮番轰炸。 位于这一带的顺军攻城部队、火炮部队被炸得支离破碎。 刘芳亮脑子当即一懵,立即想到了传说中的安州火炮! 开花弹他也见过,最多能打三百步,杀伤范围也不是很大。但是楚军这种一颗下去,四五丈之内人马皆无、石开地裂的开花弹,莫说看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刘芳亮拼命嘶吼着让人鸣金。 可他的传令兵早就被隆隆的炮火吓傻,耳朵一时失聪没有听见他的将令。 直到刘芳亮稳住受惊的马匹,狠狠给了传令兵一马鞭,阵内急切的鸣金声才响起来。 可惜在城头炮火声、战场上的爆炸声中,没有几个人能听见。 就算是前方的部队听见了,他们就是想撤也撤不下来。 炮火带给攻城部队的心理杀伤远超过对其身体的伤害,溃散的部队人挤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互相之间的践踏伤害让顺军的伤亡直接翻倍。 炮火连续射击了三十轮,临桃城下四里内焦土一片,数千军马、炮队、火铳手、弓箭手稀稀拉拉的没有剩下几个人。 少数侥幸活下来的顺军,浑身漆黑的呆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此情此情,一股深深的惧意从刘芳亮的心底升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渭源县 在陶文友主政临桃的日子里,不少明眼人都知道实际掌控着临桃一切的是谁。 例如渭源县令就从来不大理会自己的上司陶文友。 在孙传庭出关与李自成pk的时候,这位曹姓县令带着从张守言这里赚到的丰厚家资辞官回乡过日去了。 渭源县是出入临桃的重要隘口,控制这里能抵御大部分来自东边的攻击,故而张守言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思。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没有插手渭源的防御,反而是派人在渭源县偷偷挖了整整两年的地道。 方高提着刀走在最前面,地道里的火把在熊熊燃烧,说明地道的通风管道没有任何问题。 方高一边小心翼翼在地道里探路前行,一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和贺老六。 当初他和贺老六带着儿子想从卫所逃到贵德州去吃张家的兵粮,路上遇到蒙古兵,他独自留下断后被蒙古人俘获,几个月后被当做礼物送给了西宁卫的章千户。 章千户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隐了姓名当做奴仆给自家耕了一年多的地。 孙督调陕西行都司的兵去平闯贼,章千户选他顶了战兵的缺,大军却在汝州惨败。 方高凭着一把刀、一匹马,领着几十人杀出了贼群,没去潼关而是回到西宁卫。 他正琢磨着去贵德州找儿子,刚好赵获来西宁卫招降,他二话不说带着几十人报了名。 “也不知贺老六这厮和俺儿平安到了贵德州没?” 方高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大哥,到地头了!” 在身后兄弟的提醒下,方高晃了晃头。 身边有个扶梯,头顶是一块石板。 “都噤声,跟着我!” 地道的上方是一处民宅厨房,方高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发现这里起码有五六天没人来过,这次把地道里的人都叫了上来。 方高是第一个投赵获的人,还带着几十号人,故而被赵获委以重任领了五百名西宁兵来偷袭渭源的城门。 这处偏僻的宅子,在渭源西城门附近,几处商铺后街的棚户区里。 冲到城门只要四十到五十息。 “披甲~!” 方高这新投靠的五百西宁卫兵被分配到了五十副防暴服,着装完毕之后,方高探头看了一眼天色。 昏黄幽暗,太阳马上要落山。 临桃城下的顺军失魂落魄的撤回了大营,只是小半天的战斗下来,已经没有人再敢看临桃城头一眼,强攻临桃的方案被所有顺军将领自动抛弃。 简短的军议,刘芳亮等人得出结论。 楚国将全国的“飞雷神炮”(顺军起的名字)都集中到了临桃城,强攻只是徒增伤亡。 所有人都认为,这种飞雷神炮应重达数万斤,移动不便。 故而他们决定采取围困的战术,一直到临桃断粮为止。 刘芳亮几人的判断,在这个时空来说应该算是很出色了,不是熟知战阵和火器的人得不出这些结论。 可惜的是,架退野战炮的工艺、技术超过本时空太多,它其实是一门一匹马就能拽走的小个子。 以前刘芳亮给闯王写信,随意几个字就能表达清楚。 但现在不同,新顺王是国主,他是新顺王的左营制将军,写信就不叫写信得叫上奏。 他和自己招募的几个秀才琢磨了小半日,才把战报写好,派了快马连夜送往西安。 也就是因为迟了这小半日,他这封战报才没能送到李自成的手上,也让顺军对楚军的火力概念一直没有正确的认识,以至于日后两军再次相遇,楚军的炮火给顺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负责偷袭渭源县的是赵获的副将,裨将军陈策陈三郎。 陈策率领三千胸甲骑兵和六千西宁步兵,悄悄的从乌鼠山里摸下来,六千西宁步兵通过三条地道源源不绝的摸进了渭源城。 渭源城里的顺军刚刚睡着,大批西宁卫兵便涌上了街头,没费多大力气便占据了几座城门。 猝不及防的顺军很多人在睡梦中被杀死,西宁军户一直是与草原骑兵打交道,故而大部分顺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随着陈策的胸甲骑兵开进城内,顺军彻底没了战心,在主将被方高一刀砍杀后集体投了降,从西宁兵发动突袭到战事结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胸甲骑兵正在清理城门内的尸体时,三个骑马的人从临桃方向冲了过来。 “nnd,有水吗?渴死我了,给咱的马饮水去!” 领头的人跳下马准备进城,还大声呵斥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一位胸甲骑兵。 这个骑兵看向了同样发愣的同伴,瓮声瓮气的问。 “这个家伙是顺军?!” 蹩脚的汉语,说明这名骑兵是个蒙古人。 同伴用标准的汉语回答他:“没错,就是个顺军!” 下一秒刀光一闪,愕然的顺军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其他两个顺军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但七八把锋利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两名顺军信使的脖子上。 “楼上的别打瞌睡!来人了都不通知一下?” 领队的十人长不满的对城头喊了一声,几个西宁兵满脸赔笑的伸出头来赔笑了几句。 他们刚才还真的在打盹。 临桃四周的原野上,冬雾浓重,直到近午时分,才能隐隐看见千米外的景色。 午后未时,几队探骑被刘芳亮派向了渭源县的方向。 因为直到现在,渭源城还没有派人向大营来报平安。 一开始刘芳亮还以为是渭源的骑马传令兵在大雾里迷失了方向,可到了未初大雾都快散了也没见来人的影子。 日暮时分,几骑探骑慌乱的冲进了大营。 “渭源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芳亮一脚踢翻了探子,愤怒的拔出了宝剑,准备砍死这个谎报军情的家伙。 渭源城城高墙固,负责守卫的人是他麾下最心细的一位部将。 那座城,他自己也查看了整日,断然是半分问题都没有的! 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扔了? 可随着其他探骑一一回报,消息得到了证实。 渭源城头飘起了楚军的黑色大旗。 刘芳亮死死盯着桌上的地图,似乎想要把这张抽象的地图看出一个洞来。 他实在搞不明白,渭源县里有他的五千人,怎么一夜之间就扔了? 渭源县失陷,他们的后路和粮道也被截断。 而且因为渭源县距离他们的大营只有八十多里,所以他大营中的粮食只够三日之用,而全军两其余的粮草都在渭源。 仔细研究了地图之后,刘芳亮发现了一个比粮草不济更可怕的情况。 如今顺军西有桃水,北有临桃坚城,南面是绵绵不绝的西倾山脉,东边归路渭源被断,他唯一的出路居然是往东北荒原上行军去三百多里外的金县就食。 金县属于兰州卫,卫所将领在潼关降了大顺,而留在兰州卫的人前段日子都已经归附了楚国。 根据他的情报,新归附楚国的贺金山手下有五千马队,楚国的马队也不少。 三百多里的荒原怕是走不完! 而且他只有三日粮草,除非他带着马队抛开全军疾进,而且金县如何也不好说。 “将两翼的兵马都收回来,让他们盯住临桃,我们即刻全军回师渭源,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夺回渭源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处可逃(四更完毕) 明代渭源县城的位置很奇特。 县城位于两条从西倾山上流下的河流中间,两条河流在城东汇聚为渭水源头向东边的首阳关、陇西流去。 而这个位置又刚好卡在北方秦岭余脉和西倾山北麓支脉之间。 惨烈的渭源攻防战已经进行了一整日。 失去了所有火器部队和一半弓手的刘芳亮,从一开始攻城就投入了绝大的兵力。 四万三千顺军分成四波,几乎不间隔的轮流冲击渭源城头。 六千西宁兵不到一个白天就有四分之一失去了战斗力,死者达七百余。 好在楚军的抚恤银子当场就发到阵亡者亲卷或者同乡手里,西宁兵们的士气一点也没有低落的迹象。 这破世道,自己一条烂命能换到真金白银那才是赚! 刘芳亮认为自己成功截断了渭源和临桃的联系,所以在他四波人马都攻击了一遍渭源之后,临桃还毫无反应。 其实赵获等的就是,刘芳亮的所有人马都进入轮番攻击渭源的节奏。 赵获的七千胸甲骑兵和贺金山的五千马军全部开出临桃城,四十门野战炮紧跟其后。 刘芳亮留下阻拦临桃兵马支援的一万二千人,只撑了半个时辰不到。 十多轮轰击后,顺军营寨被炮火摧毁,上万顺军星散。 赵获的七千胸甲骑兵和贺金山的三千马队趁机掩杀,顺军大溃。 又是天近黄昏之际,疲惫的顺军刚刚从渭源城下收兵。 大批的顺军败军就从西边败退下来。 在他们的身后,有大批的楚军铁骑在驰骋纵横。 刘芳亮在日后回忆起这一天,总会感到后悔。 因为他采取了大多数将领都会采取的策略。 全军回营,谨守营寨,接应败军。 这个策略换做任何一个明末的优秀将领来看,都挑不出错误。 毕竟在这个时候,顺军败军毫无士气,而刚刚攻城归来的顺军士兵也疲惫之极。 谨守营寨是最恰当的战术安排。 可刘芳亮不知道在这些铁骑的身后,还有几十门跟着骑兵走的退架野战炮。 赵获带领着大队骑兵逼近刘芳亮的大寨,刘芳亮避而不战。 赵获的四十门野战炮,毫不客气的对着几个可能是刘芳亮军粮所在的方位进行了密集的轰击。 高爆弹引发了大火,刘芳亮的营寨乱成一片。 “咱们走!” 赵获笑了笑,并没有趁机攻击,而是率军掉头离去,他知道刘芳亮的粮草已经不多,没必要和对方死拼。 见到楚军骑兵离开,刘芳亮也猜到了敌人的想法。 楚军大股骑兵在侧后,继续攻击渭源已经不可能,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找到一条逃生的通路。 “北上金县行不通,我们手里的马军如今只有一千多,但楚军有上万马军,有他们的袭扰,那三百多里荒原我们绝对走不出去,而且我们的粮草刚才又被烧掉了不少,再省着吃也就能再管三天。”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刘芳亮狠狠的指向了西边:“进西倾山,翻过乌鼠山、穿越五竹山、首阳山抵达巩昌府的漳县!” “将军!”有的部将听了刘芳亮的计划大惊失色,“冬季入山,怕是太险啊!” 刘芳亮澹澹扔下一句。 “汝等若是不愿意入山博险,那就只剩一条路可行。那便是楚军骑兵主动来寻我们决战!可惜我认为他们不会,他们只会看着我们慢慢的饿肚子,到了最后才冲上来做了俺们。” 顺军在渭源城下休整了一整日,赵获的骑兵又来骚扰了一番,还带了五门野战炮对着顺军大营发射了十多轮高爆弹。 待赵获的骑兵离开,天色刚入夜。 早就打点好行装的刘芳亮大军,人衔枚马上辔,借着微弱的月色,悄悄离开大营,往南边的西倾山脉开去。 最先发现顺军大营不对劲的是渭源城头的西宁兵,不过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赵获派出游骑兵四下侦查,很快查明了顺军的去向。 “好家伙!他们竟然是去了乌鼠山?” 赵获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懊恼。 “陈策所部在乌鼠山山腰的峡谷里只待了两天,就冻伤了两百多人。这个刘芳亮居然敢在大冬天深入大山!劳资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说他蠢!?” “刘芳亮只能祈祷他不会迷路,这些天里更不会下雪。两件事里,但凡他遇上一件,就别想走出西倾群山。” 贺金山说完也叹息了一声。 “可惜,还是被他跑了!” “不管他了,先派人堵住乌鼠山口,得防着他转头杀个回马枪。” 赵获苦笑了一声,嘴里的鸭子飞了,换谁都不会好受。 “若是七日、不,是十日后他还是没有从山里回头,咱们就依照王令回军哈密去越冬。” “也好!” 远方的哈密王宫,张守言正在和黄彪几人商讨军队在哈密越冬时,关于放假和后续训练的计划。 张守言的地盘大多都是高纬度地区,冬季气候普遍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在建国之初,张守言便做出了规划,把军人家属尽可能的迁往哈密及哈密周边的城镇。 大楚十万常备骑兵,除了有战争任务的部队,从十二月初到一月底都要到哈密盆地来越冬,各地只留民壮和巡兵看守,因为哈密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大概只有零下几度。 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来可以让大楚的军队保持战斗力,尤其是减少战马的冻伤;二来可以防止有人趁着冬天突袭大楚,毕竟十万大军随时可以调动,再就是趁着年底过节的机会,让士兵们与家人团聚,也让十万大军的丰厚军饷有地方花出去。 如今大楚国内最有消费能力的是军人和军属家庭,哈密地区的经济想必会因此越发的繁荣。 如今的哈密城内,已经聚集了整个西域最有眼光的商人,张守言的免税政策让商人们对哈密趋之若鹜,哈密城的变化几乎以天为单位在进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刘芳亮跑了也就跑了,让赵获他们放弃渭源和临桃,退回河州。” 张守言的话让诸将极为不解,渭源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临桃这样的坚城也要放弃? “临桃再坚固,也禁不起我们炮火的反复攻击。我给顺军一个教训,是让他放弃与我争夺陕西行都司。而我让出临桃半府之地,是为了让李自成安心的去攻击北京。” “只要他肯去北京,就算河州我也可以让给他!” “王上,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北京?!”几个没去过北京的将领忍不住笑着问起来。 “不会太久,”张守言微笑着对着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就在明年,天下鹿将熟,九鼎亦革新。李自成已经把事情做得差不多,想摘桃子的都会跑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守言忽然看向了老谷子,“老谷子,对外面放出消息,俄罗斯麾下的哥萨克再次入侵了布哈拉汗国。我拟于三月发兵西进,扫荡河中地区。” “得令!” 张守言正准备把手收回来,忽然一片小小的雪花飞入了他的掌心。 “咦,下雪了?” 这一日从哈密到关中千里之内,都下起了雪。 只不过哈密是小雪即停,而临桃府内却飘起了漫天鹅毛大雪。 赵获与贺金山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刘芳亮的几万人完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光锥与希望(填坑章) 历史上的大顺政权是在襄阳建制、西安立国,在攻下北京后称帝了一日。 虽然有张守言这只超级风暴蝴蝶在干扰,但李自成仍然在1644年的元月宣布正式建立大顺国,暂时定都西安。 西安满城张灯结彩,群臣上表祝贺。 至于刘芳亮的那些“小事”被大顺政权上层刻意澹化,只说刘芳亮是迷路而失军。 尤其是楚军完全撤往河州,将整个临桃东部都让了出来,并迁走了所有的百姓。 这让大顺上下都认为在临桃之战中,刘芳亮给予了楚军极大的打击。 李自成曾想派军入住空无一人的“雄城”临桃,却被牛金星劝阻。 “臣闻楚国即将西征河中,若吾军据临桃或可引来西楚顾虑,再而屯兵于河州、甘州一带,使我全军不得齐发,灭明之事平添变数。不若依天下之望,鼎定北京,革新新朝。西楚撮尔小国,待天下归一,遣一大将徐徐图之即可。” 李自成深以为然,又采取了李岩的策略,派人去修首阳关,做出一副以渭源以东为界的姿态。 宣布建国之后,李自成改元永昌并大封群臣,发布讨明檄文,历数明朝诸代帝王的无德与过错。 改内阁为天佑殿,设大学士平章军事;六政府添设尚书一人,侍郎一人;增置省级机构,设节度使。 同时起兵二十七万,号称百万,分兵两路从山西、河南向大明京师进军,留丞相牛金星守西安。 消息很快传到昭京哈密。 昭武宫楚王书房,烟草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张守言靠在沙发里正在冥思,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留下了七八个烟头。 其实在大学毕业后,张守言就已经戒烟。 他只有在极为郁闷、发愁的时候才会吸上一支。 整个天下的局势都在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所以很显然他的烦恼并不是来自于这个时空的对手们。 让张守言发愁的是烟灰缸旁边的一份合同。 就在前几天,在他现代时空乌国的别墅内,张守言接待了一位来自北部工业的销售代表。 早在张守言大规模装备克虏伯8口径架退野战炮之初,他便已经猜到了一些实情。 以某国北部山区那些小作坊的能力,最多能组装一些劣质的ak或者简化版rpg,而大批量提供标准化的古董野战炮、炮弹、底火等,那肯定是从新建立的生产线下线的产品。 而放眼整个地球,能有这个能力在极短时间内组装几条生产线,并把东西造出来的,大概只有号称世界工厂的。 这位销售代表的到来,并没有提及生意之外的任何东西。 就是纯粹的推销。 可惜这位李代表给出清单上的东西,他暂时都用不上。 最后双方签订了一份很奇怪的合同。 张守言采购了一万支1871(早期毛瑟)及大量的子弹,那位北部工业的李代表虽然感到奇怪,但却没有问个为什么,只是开出了一套4000块的天价。 交易完成不久,一个国内电话号码打了进来。 接完这个电话,张守言的心里五味成杂。 “首先对您表示万分的歉意,我们已经确认光锥偏转实验的效果落在了您的身上,让您的个人光锥与本时空的整体光锥发生了偏移,这是不可知的实验失误造成,具体的成因我们还没有头绪。唯一需要告戒您的是,千万不要尝试让同类型的光锥通过您的光锥与时空光锥之间产生的缝隙。那样大概率会造成您的个人光锥被时空光锥所湮灭(不要带人类通过时空门,否则会发生光锥冲突,导致类似抹杀的效果)。” (填个坑,光锥见本章作者说) “很抱歉,通过研究。我们发现通过缝隙往来的其他生物和物品的光锥会自动被矫正,但是对于已经恒定了偏转的您,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根据推算,您的偏转光锥将在小时后与本时空彻底脱离(其实是被排斥),我们的钍基反应堆也将在小时后停止能量供应。” “很抱歉!” 张守言怅然看向了窗外:“这么说,我还剩下七年的时间,时空门便会失去作用?” “我其实是个正被现代时空排出体外的癌细胞?” 烟头被摁灭。 在接受了这个现实后,下一刻的张守言再次振奋了起来。 “时不我待啊!” “天下,我来了!” 紧闭的书房大门被推开,一股烟味随之飘散在王宫的走廊里。 首先进入张守言眼睛的是几张担忧而憔悴的脸庞。 妻子刘锦绮和董小宛、陈圆圆、甘宝儿、张月杏、张雪梅都眼巴巴的盯着他。 一丝暖意涌上张守言的心头。 “饿了,今天有什么好菜么?” 他这一句话,让刘锦绮几人放下心来。 她们虽然不明白张守言这几天是怎么了,但明显在这一刻他已经走出了困境。 自我封闭后,与家人们的第一次午餐很丰盛。 尤其是厨师精心制作的烤羊羔,金黄油滑,香气扑鼻。 胃口大开的张守言一人就吃了两斤。 “膻不膻啊?!” 张月杏捂着鼻子都囔,刘锦绮开始还没什么,可在听到小姑子这句话后,她忽然莫名的觉得羊羔肉上的膻味变得极重起来。 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急忙捂着嘴低头对准了脚边的鎏金痰盂。 “怎么呢?” 张守言担心的捉住了她的手,小手温热,并没有受凉的迹象。 “哥哥这几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嫂嫂也心神不定,吃喝不好的,今天已经吐了两回。” 张月杏接着话头埋怨起兄长来。 可她没有注意到张守言的脸上先是一惊,接着去露出了一丝惊喜来。 董小宛和陈圆圆惊讶的互看了一眼,一丝酸意也涌到了舌尖。 只有甘宝儿与张月杏一样,没有察觉到异样,就连年纪最小的张雪梅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刘锦绮擦了擦嘴,好笑的看着张守言那奇怪的表情。 “大王这样子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些恶心,咦?!” 刘锦绮此时也自己反应了过来,她的小月子好像迟了不少日子,只是这几天她的心都挂在张守言那里,一时没有想起来。 “红叶~~,”刘锦绮的声音有些发颤,把大丫鬟叫了过来,“我迟了几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王妃,您已经迟了五日了!” 红叶欢喜的样子,让刘锦绮有些患得患失,她忽然好害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叫王宫医过来,给王妃诊脉!” 张守言一把推开了椅子,大声让侍卫们去叫医生。 楚王宫里的医生是一位来自山东的老名医,他给刘锦绮只按了七八息脉便笑了起来。 “小臣贺喜大王,王妃有喜已有快两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狂喜涌上张守言的心头。 什么光锥、什么偏转、又什么排斥、只剩七年之类的,他已经完全顾不上。 他张守言,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当夜,无数的焰火飞上了昭京的上空,合城的百姓、士兵都在大声欢呼庆祝。 他们在庆祝王妃怀上了大楚王国的未来的希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兵临城下 刘锦绮的怀孕并没有阻碍张守言离开的脚步。 他的干劲反而变得更足。 大明宣永元年、大顺永昌元年、大清顺治元年, 二月初十,楚王张守言宣称出兵扫荡侵扰河中的哥萨克人。 他留赵获与卢五亩守昭京,亲率铁骑十万西进叶尔羌境内的博斯腾湖,附属各部纷纷响应前来会师。 三月时,抵达博斯腾湖边的军队有卫拉特四部各一千五百骑兵合计六千,叶尔羌汗国军二千五百、吐鲁番军一千五百、雪区联军三千、车臣汗也派来了两千喀尔喀骑兵,哈萨克扬吉尔汗早早的就派来了五千骑兵、加上布哈拉汗国的四千骑兵。 合计十二万余大军联营围住了半个博斯腾湖。 各部汗王、首领或使者,在博斯腾湖边向张守言进献尊号——称星空汗。 张守言以卓布剌为联军统帅,领楚国骑兵一万汇合各部联军共计三万四千骑,西征河中地。他自己率九万铁骑穿越准噶尔沙漠,进入苍茫的草原腹地,准备绕道杭爱山秘密东进。 而此刻的中原大地,大明的统治近乎崩溃。 大西王张献忠从湖南进入四川,苏州一带的刘保攻占杭州,割据了后世浙江半省之地。 在陕西誓师出征的李自成,更是一路春风得意,招降纳叛攻无不克。 直到他遇到了真正的抵抗者——代州总兵周遇吉。 周遇吉与顺军二十余万大战十几日,终因兵少粮尽不得不退守宁武关。 恼羞成怒的李自成率军狂攻宁武关,三月初一才攻破关卡,周遇吉战死。但顺军的损失却极为惊人,死伤高达七万。 暴怒的李自成随即下令屠城。 这次屠城吓坏了大同总兵姜镶,立即献表投降,宣府总兵王承胤也跟着投降。 顺军从此一路都是降者无数。 三月十七,李自成与刘宗敏的南路军在北京城外卢沟桥一带汇合。 明廷急调关宁兵入关勤王,可吴三桂却每每拖延,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钱”字,当然吴三桂自然不是真的贪财。 而是李自成一个泥腿子都混到了这个地位,让自命不凡的吴三桂为自己感到不值。 吴三桂看不起大顺军,觉着以自己关宁三万铁骑破大顺军易如反掌。 若是李自成真的破了北京,他届时再扶植一个皇帝也就是了,反正朱家的王爷遍地都是。 张守言那个笨蛋,挽救社稷于水火、扶保新帝、控制京城兵权,却生生被人决明逼走,简直是不知所谓。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便是操莽又如何? 顺军兵临北京城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例如龚鼎孳就是先忧后喜中的代表人物。 在张守言“决明”离京之后,作为张守言喉舌的龚鼎孳,境遇一时变得很不妙。 尤其是张守言在西北自立的消息传遍京城,攻击弹劾龚鼎孳的人不计其数。 很多仰慕张守言权势而依附在龚鼎孳身边的人都纷纷与张守言划清了界线,偏龚鼎孳这次却坚持了下来,嘴硬得出奇。 大明太后、内阁不愿意得罪张守言,但对于一直嘴硬的龚鼎孳却没有太多的顾忌,直接寻了一个不是将其罢了官。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被罢官的龚鼎孳在京城盘桓了半个月,见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正是心灰意冷之际。 正好此时顺军杀来,因祸得福的龚鼎孳大笑着携家卷往山东方向去了。 与龚鼎孳恰恰相反,另一家被辞了官的人却一直没走。 正是前礼部侍郎刘理顺。 当初听闻女婿张守言决明而去,刘理顺一连两天没吃东西,呆立庭中不言不语。 也正是从那时起,刘理顺便一直告病。 当张守言建立楚国,立自己女儿为王后的消息传到刘家,刘理顺失魂落魄的来到先帝崇祯的陵前大哭了一整日,随后坚定的辞掉了所有的官职。 “父亲,”刘圣箴急的团团转,可刘理顺依旧坐在椅中闭目不语,“事态如此紧急,妹夫派来的人在后门等了三日,咱们该走了!” “走?” 刘理顺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似疑惑又似在自言自语。 “往哪里走?” 刘圣箴本来想说西北,但顾忌父亲的性子,只能说:“咱们该回老家杞县去了!” 刘理顺却摇了摇头:“先帝简拔我于耆老之时,我于大明寸功未立,却食朝廷俸禄至今。国家板荡在即,惶若丧家之犬的我,又有何面目回乡去见父老?” 二弟刘圣录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已经换好了一身出远门的衣裳。 “父亲,兄长,还磨蹭什么,贼兵已经到了卢沟桥,外面的人也等急了!” 话刚落音,老三刘圣符扶着万氏跟了进来。 刘理顺在看到万氏的那一刻,眼珠子呆了一呆。 因为唯独万氏没有更换出远门的衣裳,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夫人,这是何苦?” “夫君心里的苦,怕也只有我知道,”万氏笑了笑,“让孩子们都走!我们两口子留下来,全了先帝对你的情分。” 刘氏三兄弟闻言大骇,急忙跪倒,忙说父母不走,他们也不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跪下!” 刘理顺笑着把三个儿子拉到了跟前跪下。 “老大带着媳妇去江南,我不孝但也不能让本支断了后。” 刘理顺又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二儿子:“圣录,你拿着我一封书信去西北找你妹子,此信很重要,涉及我大明社稷,一定要亲手交到你妹妹手里。” “符儿也成年了,且去西郊先帝赐的庄子上暂避。若是我与你母旦有不测,你便看准时候回来收了我们的骨头,送回杞县去。” 三个儿子放声大哭,哪里肯干。 刘理顺也不打也不骂,只澹澹扔下一句话。 “若是不尊我意,为父也只好即刻死在你们三个的面前了。” 刘府嚎哭了半个多时辰不见停歇,刘理顺便唤仆人把后门等着的人叫进来。 “劳烦你们,把我这三个不听话的儿子架了走!” 奉命来接人的海叔与刘理顺对视了十多息,最后点点头,让手下架着这三兄弟往后门去了。 海叔看的出来,刘理顺求死之心已然无可逆转。 张守言留在京城的人手,在海叔的带领下,险之又险的从京城东门逃出,与前来包围的顺军几乎是擦肩而过。 海叔他们走了不多远,便听见远方的北京城头大炮开始轰鸣。 如今掌控京师防御的是年轻气盛的英国公,而不是历史上望风而降的成国公。 豁出去了的英国公,让大顺王李自成知道,用来“天子守国门”的北京到底是怎样一座坚城! 第一百五十六 大明帝国的落幕(三更完毕) 顺军出发时有兵马二十七万。 在宁武关死伤七万余,但一路招降纳叛下来,抵达北京城下的顺军总数已经高达三十二万。 李自成、刘宗敏等人都认为攻破北京当是易如反掌。 可英国公张世泽却给了李自成等人当头一棒。 北京城头万箭齐发,大炮轰鸣,京营士兵亲卷大都全在城中,无须上官催促也是个个杀红了眼。 原本历史上李自成之所以能轻易攻下北京,靠的是一些镇守太监的叛变和成国公的投降。 而这个时空里,由内阁执政的北京城,自然轮不到太监来镇守城门,加之主将换成英国公,这让四方城门的战斗都显得极为的惨烈。 在第一天的进攻中,李自成所部就死伤一万多人。 第二天、第三天的攻击虽然勐烈,甚至刘宗敏一度率队杀上了正阳门,可都被京营将士玩命的击退。 在短短三日内,大顺军死伤人数超过了五万。 不过大顺军缴获了大量的御边火炮,故而在火炮对轰中,京营的损失也极为惨重。 攻城八日,西直门、平则门几乎成了废墟,但顺军却始终不能攻入城内。 吴生、方岳贡等阁臣亲自分守各处,日夜不敢合眼。 可最后还是出了状况。 问题出在正阳门。 负责正阳门防务的是兵部尚书张缙彦,而负责督镇的阁臣是魏藻德。 三月二十五,阁臣魏藻德与兵部尚书张缙彦密谋之后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进入京城。 英国公张世泽听闻,立即率领五百亲兵前来夺门,却被刘宗敏所部围杀而死。 正阳门被破,主将战死,导致京城防御瞬间崩塌。 再也无心恋战的京营出现了大面积的投降,大顺军接连攻破北京各处城门。 西直门前,一名血染朱袍的大臣手持断剑拦在密密麻麻的顺军之前,被刀枪砍成肉泥,根据被俘的大臣随从交代,这人便是内阁次辅,东哥大学士方岳贡。 当各门被破的消息传来,首辅大学士吴生在广宁门上自刎。 从太祖皇帝起,历经十七帝的大明王朝,在走过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岁月之后,终于迎来了落幕的时分。 城破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导致大批的官员四处躲藏,官袍扔得到处都是。 皇宫之中,一张绣墩倒在地上滚去很远,一具浑身凤纹冠袍的女子随着挂在房梁上的白绫挣扎了一会,旋即没了声息。 “太后没了~!” 坤宁宫外,年轻的宣永皇帝颤抖的举起了手里的杯子,看着正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定王朱慈炯,他勐然一口灌下。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祖训啊。” 哭得死去活来的朱媺娖见皇兄和弟弟都服下了毒酒,也扑向了手持毒酒的王承恩,准备与家人们一起上路。 可王承恩却惨笑一声,打开毒酒瓶盖,一口气把酒喝了个干净。 “先帝爷,奴婢无用啊~!” 王承恩的哭声中带着泣血般的嘶哑。 沉寂了大半年的钟声再次从紫禁城里传来,喻示着大明帝国最后一任皇帝已经殉国。 整个北京城残存的零星抵抗也宣告彻底终结、 在帝国落幕的这一刻,虽然绝大部分人选择了苟且,但也有少部分人选择了追随着大明帝国一起共赴黄泉。 大明王朝最后的一丝血性因子也在这一天凋零殆尽。 当紫禁城的钟声响之际,东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范景文,旋即留下遗书:“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全家赴双塔寺旁的古井投井自杀殉国。 钟声传至户部尚书倪元路府邸,倪家十三口脚下的凳子一起翻倒,全家上吊殉国。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帝国的晚钟所到之处,不知多少人对着紫禁城拜倒,然后谈笑自若的走向了黄泉不归之路。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全家投井殉国。 兵部主事成德全家上吊殉国。 户部主事吴甘中全家自杀殉国。 兵部主事金铉全家自杀殉国。 在紫禁城钟声中,全家自杀殉国的官员有马世奇,周凤翔,汪伟等不下百家。 当然与国同享的勋贵之中,也不乏节烈之辈。 新乐侯府,刚刚从战场跑回来的新乐侯刘文炳,一身血污的跪倒在老母面前。 他正在伺候老母进食。 “饱了!” 刘母笑着放下了汤匙,刘文炳大哭出声拼命的磕头不止。 刘文炳夫人扶着婆婆往楼上走去,婆媳二人全是满副诰命装扮,她们身后还跟着刘文炳的两个女儿。 不多时,仆人哭着下来禀报。 “老太君并夫人、小姐们都走了!” 刘文炳嚎哭着来到院中井边,一头跳了下去。 惠安伯府,惠安伯张庆臻从战场回到家里,立即散尽家财,遣散仆人,又摆下一桌酒席,将妻妾儿女叫在一起,厅外堆满柴火,全家人自焚而死。 于此同时,不远处新城侯王国兴家里也燃起了大火,大火中还隐隐能听到有人在高歌大笑。 宣城伯府、彰武伯府、恭顺侯府相继燃起大火。 刘府小院。 刘理顺老泪纵横的对着紫禁城拜了三拜,又对着崇祯帝陵的方向磕头,这才颤巍巍的站上了椅子,把脖子套进了绳子中。 还没等他蹬开椅子,隔壁房里便传来了板凳倒地的声音。 这是万氏先他一步去了。 “陛下~!”刘理顺悲呼了一声崇祯皇帝,随即用力蹬开了椅子。 刘氏夫妻刚走,从刘理顺妾室李氏的房中也传来了凳子倒地的声音。 刘家仆人都嚎啕大哭,她们没有收敛主人们的尸身,也没有拿着老主人赏的钱财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家老门房独自一人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前,关上刘府的大门。 老门房抹着眼泪取下自己的腰带,往大门边的梁上一搭。 未几,刘府大门内再次传来了凳子倒地的声音。 北京城破之日,刘理顺满门上下,连妻带妾甚至仆人奴婢全部自缢殉国。 当紫禁城上空的钟声停歇,更多的勋贵和官员熙熙攘攘的赶到西直门前,跪迎大顺王李自成进城! 为首者正是魏藻德和李建泰、张承胤。 踌躇满志的李自成听说,跪在自己身前的是内阁大臣魏藻德,不禁很好奇。 因为魏藻德名字听着老气,但此人实际上才三十九岁! “本王听说城中殉者不少,为什么魏相爷不在其中呢?” 魏藻德听到李自成这话,当即魂飞魄散,急忙回道:“方求效用,那敢死?”(我正准备效力新朝廷,哪敢去死。) 李自成和一众顺军将领当即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大明用这种人当阁臣,难怪会亡国。 而在北京陷落的同一天,张守言的大军已经横穿了整个喀尔喀漠北蒙古领地,悄悄的接近敖汉部草场的外围。 很快老谷子的游骑兵们发现,敖汉部的草原上一片空荡,完全看不见青壮,只剩下少数老弱在放牧。 “看来,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已经提前召集八旗、蒙古各部,只等做通了吴三桂的工作,便要正式南下入关,去夺取这花花江山了!” 收到消息的张守言,非常笃定的得出了判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拷饷 征战几年来,张守言越发觉得《孙子兵法》上说的“多算胜,少算不胜”极为精妙。 战争从来都是一项系统化的工程。 早在车臣汗对其称臣的初期,张守言便要求喀尔喀蒙古中断与漠南、满清的经贸关系,改由楚国接手。 喀尔喀牧民需要的粮食、茶砖、盐巴、草药、布料、铁锅、器具、香料都由大楚以一种优惠的价格输入,而漠北贵族们需要的各种奢侈品也同样由大楚王室售卖或赐予。 大楚王室在贵德州、甘南草原水流落差极大的地带,正在陆续增设水力传动设施,大批从漠南草原“解救”来的老弱妇女被送入各种工坊,学习和从事与羊毛纺织相关的工作。 大批的羊毛订单被送到了西海甘南牧民、卫拉特人和喀尔喀人的帐篷里。 大楚王室支付的是如同星辰一般美丽的星空白银(张守言的汗号真相了)。 同时在张守言的授意下,在与哥萨克战斗中损失较大的喀尔喀北部各部落,也陆续往漠南草原迁徙。 张守言这么做,除了经济利益之外,更多的是为了斩断满清对漠北的渗透和侦查。 故而当张守言率军抵达敖汉草原附近时,敖汉草原的西北、奈曼部的北部都已经被漠北蒙古游牧民所占据。 这导致满清和漠南蒙古的探骑不敢深入原漠北蒙古的地盘,有效的保证了张守言大军的隐秘性。 盛京。 满蒙王公、大臣会聚一堂。 小皇帝福临乖乖的坐在母亲的怀里,他的叔王摄政王多尔衮就坐在他和母亲的左前方。 多尔衮这一刻正在安抚有些躁动的蒙古王公。 去年的南征,满清和漠南各部收获极少,本部兵马损失却不少,尤其是漠南各部人口的损失堪称惨重。 土默特和察哈尔几乎被搬空,如今这两部的王公已经彻底放弃原有的草场,迁徙到靠近八旗的地带求生。 失去了大部分人口和牛羊的这些部落只能依靠满清的接济生活。 “摄政王爷,”有位蒙古王公显得非常的不安,他在向多尔衮倾述自己的忧虑,“喀尔喀人已经进据了大部分漠南草场。我们响应您的号召聚集在这里,部落里的老人和牛羊却失去了庇佑。这些天来,那些如同饿狼一般的喀尔喀人在我们的草场边上蠢蠢欲动。” “为什么我们不挥师西进,去给那喀尔喀人一个教训?” 下面的蒙古王公们都纷纷附和了起来,一时群情汹涌,人人都恨不得立即调集大军,去教训那些该死的漠北人。 多尔衮笑了笑,没有立即出声阻止这些蒙古王公的喧闹。 因为这些人只会吵一吵闹一闹,不用多久,他们都会安静下来,听自己的吩咐和解释。 果不其然没过了多久,蒙古王公们又眼巴巴的看向了多尔衮。 “去年的事大家都心里清楚,朝廷也没从明国获得多少好处,反而赔了不少进去。” “可如今却是本王在执掌朝政,断不会让大家如去年一样毫无所获。如今南边的形势,前些日子本王已经跟大伙说了,大明朝已经亡了,留下偌大的江山,白花花的银子和数不尽的财富。更有数不清的女子和奴才,咱们再盯着草原上的这点屁大的事儿,值得么?” 有的蒙古王公也站了出来。 “王爷您说的话咱们都信,可山海关姓吴的那边一直没个准信儿,咱也不能总耗在这里?” 身材高大的多尔衮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冷眼看了一下站在这位王公附近的豪格。 这位皇太极留下的大阿哥,一直对自己扶持他弟弟登基耿耿于怀,看来这小子已经结交了不少蒙古的王公。 “不着急,”多尔衮站起身来,顿时台下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微微后退了一步,“吴三桂不过是还在白日做梦,想着从李自成的手里夺回北京城,好让自己过过曹操的瘾。” “可他才几个人,而李自成又有多少人?” “大家就这么冷眼看着,过不了几天他吴三桂就会答应咱们最苛刻的要求。” “只要山海关大门一开,中原的花花江山就在向咱们招手。” “王爷,”有满清的大臣出班提醒,“是不是派人再去哈密那边看一眼,咱们得防着张守言一些。万一他听说了北京的事也起了心思呢?” 听到张守言的名字,多尔衮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极为忌惮这个人。 不过多尔衮脸上却洒脱的呵呵一乐。 “爷们儿也不说假话,这个人是个劲敌!” “可上个月传来的消息,他聚集了卫拉特人、喀尔喀和叶尔羌人,去河中找哥萨克的麻烦。大军十余万啊!呵呵,只可惜他也是个蠢的。” “王爷,这话怎么说?” “大明是他张守言的旧主,他顾念着往日的情面,放着大好的中原江山不要,偏偏去河中抢地盘。这一去就是几千里地,等他知道北京的事,咱们怕是已经在北京城里逍遥快活了。” “所以,”多尔衮说到这里把脸拉了下来,“喀尔喀人就让他们暂时嚣张一阵子,大家的兵马必须留在盛京一线,随时准备出击南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图尔格。” “奴才在。” “叫户部弄些犒赏给各部送去。” 图尔格有些为难,毕竟国库里的东西委实不多了,但他也知道这次南下对八旗的重要性,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 为了迷惑多尔衮,隐藏自己的踪迹。 张守言的大军驻扎在一片极为偏僻的山谷里,这里水草稀少根本不适合驻军,也很少有牧民会来这里。 这一次他把手里所有的无人机都派了出去,周边的暗哨明哨派了两三千人,将大军的行踪藏的极严。为了展示自己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他连甘宝儿也没带着,一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当然,在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会悄悄的回到现代去吃喝休息一番。 李自成占领北京半个月,北方的各大势力都在等着他与吴三桂的大战。 可李自成却沉浸在了温柔乡里。 大顺军刚进北京时,李自成听从了李岩的建议,为了以示与民无犯只派了两万人驻守。 但是很快,李自成就沉迷在了紫禁城的迷梦之中。 他先是封宫女窦美仪为妃,接着又流连在皇宫内的女人堆里。 没过多久,他的将领、谋士想见到他,竟然要通过宦官们通传。 李岩等人根本压制不住刘宗敏等将领。 见李自成没心思管他们,这些将领骨子里的流贼性子又犯了。 顺军开始拷掠明官,四处抄家,规定助饷额为“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或三万,道科吏部五万或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不等,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 刘宗敏干脆打造了五千副夹棍,拿住前明官员、太监,不给银子就往死里打。 上行下效,顺军的下级官兵也开始劫掠京师百姓,横行无忌。 史上记载纷杂,有说一共拷饷四千多万两,也有说拷了七千万两的,总之顺军上下都发了横财。 有了足够财货的士兵、军官还会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么?! 四月十日,李自成的使者与吴三桂彻底谈崩, 十三日,李自成终于离开了让他沉迷的皇宫,率领精兵十万东进征讨吴三桂。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片石 山海关附近,大顺的旗帜在迎风飘扬,茫茫军势看上去便让人头皮发麻。 一身金盔金甲的李自成骑在一匹雪白毛顺的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看向了山海关的方向。 他没有想到吴三桂居然心气如此高,全军四万人毫无保留的开出了山海关,竟然准备与他的顺军精锐决一死战。 “那些官儿还说,吴三桂的兵没有银子的话,连他自己也调不动,”李自成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今天一见,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可见这个姓吴的早就有了造反的心思!” 李岩放下单筒望远镜,他刚才细致的观察了对面的军阵:“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同等兵力,我们怕是会吃亏。” “哈哈哈哈哈,”李自成大笑着看向了刘宗敏,“劳资这十万人,是全军中的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天下间谁能抗衡?” “捷轩,”他拍了拍刘宗敏的肩膀,“对面骑兵上万,朕给你三万铁骑去会一会他!” “大王,您就瞧好!” 刘宗敏嘿然看了一眼李岩,立即纵马而出。 李岩没有回应刘宗敏的挑衅,他早就习惯了刘宗敏对他的各种不顺眼。 “王上,要不要让郝摇旗他们的后队也跟上来?这里战场足够宽阔,他们屯驻在永平府除了耗费钱粮,并无太大的作用。” 但李自成没有听从李岩的意见。 “永平府关系我大军后路,不可轻忽,还是让郝摇旗他们留在永平府。” 听到李自成的回答,一丝苦涩涌上李岩的心头。 他之所以感到苦涩,倒不是曾经的闯王不再对他言听计从,而是在获取北京之后,李自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行军布阵再不如之前那样豪气干云。 十万人前驱,留八万人看守后路,至于么?! 狮子搏兔当须全力,与吴三桂的战斗最好不要拖延,否则会让北方各地的明朝余孽产生顺军战斗力不过如此的错觉,这对于大顺平定天下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岩没有如之前一样固执的进谏,其实这十万精锐已经包括了大顺及九边降军的全部精华,而根据情报显示,吴三桂麾下关宁集团诸将的精锐骑兵拢共也就四千,步军精锐大约在七千上下,其余的都是仆兵居多。 与吴三桂交战胜利是必然的事,只是需要耗费些时日而已。 当刘宗敏率领三万马军出阵,对面的吴三桂终于变了脸色。 直到这一刻,吴三桂才发现顺军与闯军已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刘宗敏所率领的三千重甲骑兵身上,明显可以看到正规官军的影子。 顺军的战阵运用,虽然不如大明军队一般规范,但却灵活如意。 之前傲气冲天的关宁诸将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战不好打! 炮声隆隆,率先接战的是两边的火炮。 不时有炮子在两边的人群中冲开一条血肉胡同。 “先打掉闯贼的骑兵,跟我来!” 上万战马随吴三桂出阵,直奔刘宗敏的大旗。 与此同时,顺军中军发出了全面推进的鼓声,顺军大阵缓慢的向东边压过来。 片刻之后,震天的火铳齐发声、厮杀声、马嘶声、惨叫声震彻四野。 关宁兵确实是大明一等一的强兵之一,装备待遇当属明朝第一流的存在,只可惜在关宁诸将“不耐战”传统的熏陶下,把关宁兵生生养成了三板斧的性格。 初一接战,关宁兵凭借个人武力和装备占据了上风。 可他们却没料到顺军的坚韧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随着越来越多的顺军杀入战场,战斗时间的延长,关宁兵喜欢看后路的毛病又显露出来。 当第一个关宁军官从战场上脱身,多米洛骨牌效应随即发生。 吴三桂只是关宁集团的盟主,不是关宁集团的主人,战场逃脱放在关宁不过是一顿骂和一顿板子的事,军官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关宁文化。 关宁兵最出名的其实不是战力,而是“坑战友”和“跑路快”,这两点就连满清八旗也只能叹为观止。 一天之内吴三桂连败三阵,一直退到了山海关的脚下,靠着城墙上的火炮才立住了阵脚。 当夜吴三桂终于认清“情势”,关宁兵不是打天下的料。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昔日的敌人——八旗兵。 多尔衮率领的满蒙八旗六万余,早就在山海关外等着,只等吴三桂下定决心。 这天夜里,吴三桂出关北去直入八旗军营。 多尔衮率八旗王公大臣亲自出帐迎接。 天下大势似乎正要向着老天爷规划好的那样推进,我大清的降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当第二日天色微明之际,顺军发现吴三桂居然再次全军出关迎战,还主动杀到离顺军大营不远的地方列阵。 “吴三桂这是不死心?想要孤注一掷了么!” 昨日的胜利让李自成看到了两军之间的差距,吴三桂绝无胜利的机会,他不假思索的命令全军出战。 “王上,吴三桂明知不敌还主动挑战,其中怕是有诈!” 李自成笑了笑,对于李岩的谏言他也赞同。 “我堂堂之阵,后路稳固,他便是有奸计也坏不了大局,留一万兵马守住营寨,其余人马一体出营作战。今日必擒杀吴三桂!” 顺军将领大声回应,引得三军也一起发喊,士气高涨。 同样的晨曦中,距离山海关一百三十里外的界岭口关卡上。 守将头皮发麻的看着关外。 清晨的大雾正在散去,露出了关外密密麻麻的黑色铁甲骑兵,将他的视野完全占据。 而刚开启的关口大门,被几辆笨重的木制厢车卡住不得关拢,赶车的驴马暴毙,几个“商人”飞也似的逃走。 几辆木制厢车不知装了什么,车轮全部断裂瘫在门洞里,七八个士兵都推不动。 远方的浓雾里,忽然一阵火花闪过,呼啸声撕裂了残存的雾气。 整个城关都在炮火中颤抖,其中一枚高爆弹直接命中了一辆卡在城门洞里的厢车。 守将只觉得自己脚下的关城忽然往上涌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大顺军与吴军刚交战不久,吴三桂兵马便往东北方撤退,似不堪战。 李自成呵呵一乐,当即把军队分做三队,前后呼应进行追击。 顺军追到一处所在,果然从斜刺里杀出两队各五千吴军伏兵。 正好顺军第二队刘宗敏的马军冲到,将两路伏兵杀得大溃。 吴军一路溃退到了一处平原,这才站住阵脚。 李自成麾下刘宗敏各部已经追得兴起,也没整顿军阵,借着气势便杀将上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唯独李岩的心里忽然爆发了强烈的不安。 “吴军的伏兵已经被杀败,战场中吴军的兵力已经到了极致,那两路伏兵怕是抽调的守关部队,吴军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兵力,但为何我会如此的不安?” 李自成挥动金丝马鞭指着吴军对李岩发笑。 “卿来看,吴军在做困兽之斗。今日,吴三桂必被寡人所擒!” 说完李自成下了马,几个随身太监急忙取了一块明黄色的垫子放在一块石头上,扶着他坐下观战。 困兽之斗?! 一道闪电勐然闪过李岩的心头。 吴三桂明明有山海关天险,有什么理由与我顺军做困兽之斗?! ! 不对! 李岩骇然变色。 若那两路伏兵是山海关最后的守兵,那现在山海关又是谁在守卫?! 他们大顺集团显然看高了明末武将们的道德下限。 吴三桂等人居然勾结了鞑虏! 李岩正要上前向李自成示警。 眼神却被李自成屁股下那块石头上的三个字吸引了心神。 “一片石”。 冷不丁中,一个太监好奇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顺没了! 吴军中军位置,一名部将指向了战阵之中。 “将主,流贼的骑兵正准备离开战场!” “看方向是准备往西北去,怕不是知道八旗兵快到了!” “将主,末将去带人留住他们?!” 吴三桂平静的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闻言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让他们去。” 关宁军的将领们互相挤眉弄眼,嘴角都带了笑意,显然是明白将主的隐意。 八旗兵如果伤亡足够大的话。 在看到刘宗敏的两万多骑兵成功脱离了与吴军的纠缠,李自成和李岩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有八旗兵赶来,动用号称离合之兵的骑兵去阻截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姥姥!”刘宗敏骂骂咧咧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那是别人的血,“大家跟我来,咱们去西北方看看!劳资杀的人成百上千,却还没宰过鞑子,今天算是开荤!” 围绕着刘宗敏的大顺马军,都跟着彩了一声,夹紧马腹呼啸着往战场的西北方冲去。 “将军,快看!西北方,烟尘很高,有大队骑兵来袭~~~!” 刚刚放出去的快马才跑了两里地,便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大声的向刘宗敏汇报。 刘宗敏大刀一挥,满不在乎的招呼几千披甲骑兵跟着自己。 “咱们走着,去把鞑子们的头都砍下来~!” 在后方观阵的李自成和李岩却没有刘宗敏那样的心情,几乎淹没了整个一片石西北方地平线的八旗骑兵,让他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王上,鞑虏骑兵不下四万!”李岩咬着牙低声道,“王上还是先上马!” 八旗骑兵中,冲在最前面的是近两千白甲兵,这是从各牛录挑选出来的巴牙喇集中在一起,作为全军箭头,领军之人是号称满清第一勇士的瓜尔佳-鳌拜! 鳌拜的两千白甲兵与刘宗敏的披甲骑兵勐的撞在了一起。 才过了二十多个呼吸,刘宗敏的将旗便被巴牙喇士兵砍倒,披甲骑兵集团被八旗巴牙喇生生从一个箭头形状打成了锅底队形。 刘宗敏被几个巴牙喇的狼牙棒击中头盔,晕头晕脑的栽倒在马下,幸亏他的亲卫们急忙勒马团团护住地上的刘宗敏,才让刘宗敏没被马群踩死。 八旗骑兵与大顺马军交手没多久,李自成和李岩能看到己方的骑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双方的骑战实在是差太多了! 一支八旗骑兵灵巧的绕过骑兵交战的区域,杀向了大顺军与吴军纠缠的交接处。 在离大顺军阵西部还有数十步时,数千八旗骑兵纷纷下马步射,把顺军的军阵边缘搅得混乱起来。 几个白甲兵更大胆的欺近大顺军阵三十步内,用重箭精准的点射顺军的军官。 而大顺军的弓箭手射出的箭支,则很难射穿白甲兵的三层甲防御。 至于大顺的火铳手,直到那些白甲兵施施然换了个方位,他们的火药还没装填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而且没有十多人一起射击的话,以火铳的命中率想要够得着这些白甲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混乱中,也有大顺军官组织了一些火铳手聚集起来,但八旗的步射箭支很快就把他们打散。 上千顺军干脆冲出来,准备与这些八旗兵肉搏。 而这些八旗兵二话不说,上马就走。 一旦顺军不再追击,他们又靠近到五十步内,下马步射。 顺军西阵在八旗兵和吴军的夹击下越来越混乱。 更多的八旗骑兵绕过了骑兵战场,杀向了顺军的各个部位。 原准备带队绕后的图尔格,很眼尖的看到了李自成的龙旗,大喜过望的他立即率领一万满蒙骑兵杀向了李自成的方向。 李自成的亲卫都是出自他老营战士,忠诚战力也不可小觑,立即上前与图尔格的骑兵杀在一处。 即使是面对号称纵横不败的满清八旗兵(张守言:?),在全面混战开始的前半个时辰也没有完全落入下风。 他们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生生的抗住了八旗的一波攻击,虽然死伤惨重。 李自成和李岩的首要战术目标,还是在于先击溃吴军再说。 战场上局势发生突变,是从顺军马军完全崩溃开始。 重伤昏迷的刘宗敏被送回大营,群龙无首的顺军马队很快被八旗骑兵分割包围。 在八旗军队介入战场一个半时辰后,残余的四千多顺军马队拼死杀出包围,逃向大营的方向。 鳌拜立即率领空出手来的一万多八旗精锐骑兵,勐攻李自成的中军。 李自成的四千老营亲兵占据一处山坡,护着李自成死战不退。 在战局本就不利于顺军一方的情况下,正在勐攻吴军阵线的高一功却担心李自成的安危,自作主张的引兵来救李自成。 他的五千人被图尔格率军拦在距离李自成一里多远的所在,根本无法寸进。 闯军后队也被其他八旗兵纠缠住,根本无法救援李自成。 而吴三桂摇摇欲坠的防线,却因为高一功的擅自撤退再次稳固了下来。 顺军至此,彻底扔掉了最后一丝获胜的可能。 鳌拜战到酣处,率领一千白甲兵直接下马步战。 以他为箭头的白甲兵每前进一步,脚下都有鲜血灌注的小坑。 当鳌拜提着大刀举着厚盾,越过半人高的尸堆,李自成亲兵们的防御终于告破。 大顺王旗轰然倒塌,整个战场的声音都为此停滞了几个呼吸。 顺军将士心中的那口气也终于散尽,当即兵败如山倒。 李自成和李岩在田见秀的拼死接应下,只带着七八个人杀出了重围。 不敢召集败兵,李岩和田见秀护着李自成向永平府方向逃去。 此刻李岩的心中满是悲愤,因为他知道,刚刚建立的大顺朝没了。 八旗兵旋即对数万败兵开始了肆意的屠杀。 须知两条腿的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 多尔衮为了震慑顺军,甚至包括吴三桂,让图尔格几人带着骑兵绕住偌大的战场,把顺军败兵都圈在一个直径五六里的圈子里。 单方面的屠杀一直持续到了申正(接近下午四点)才结束,包围圈里的六万多顺军败兵只剩下了万余。这些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图,乖乖的跪倒在地,任由八旗兵把他们捆起来或者直接砍掉头颅。 多尔衮身后不是他摄政王的旗帜或者两白旗,却是代表着福临的龙旗。 故而当龙旗飘入战后的战场时,满蒙八旗们都爆发出震天的“万岁”声。 被深深震慑的吴三桂等人,步行前来迎接,甚至卑微的对多尔衮行了跪礼。 多尔衮完全不似昨夜对吴三桂推心置腹的贤王模样,他眯着眼看向了天空,似乎想把整个天宇笼罩下的地方全部拥入怀中。 “摄政王爷,”有蒙古王公上前来拍多尔衮的马屁,“您看这天上有只雄鹰在您的头上盘旋,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 多尔衮也注意到了这只一直在盘旋的老鹰,他没有在意这些,五六月的天气出现老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倒是他的弟弟多铎摸了摸下巴:“奇怪,这头老鹰怎么飞得这么慢?” 蒙古王公这才反应过来:“咦,还真是,不说这一只,旁边的几只也都飞得好慢!” “西边有哨骑过来了!” “他们怕是欢喜疯了,跑这么快,马不要了?!” 几匹八旗哨骑拼命的打着马飞奔而来,看那架势似乎与自己的坐骑势不两立,不打死不甘心的样子。 “楚军~!” “大批楚军骑兵~!” 众人隔得远,没有听清哨骑们撕心裂肺般的呼喊。 浑身是血的鳌拜忽然跪倒在地,把耳朵贴在地面,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准备迎战~~~~! !西方十里外,有大量骑兵在冲刺,”鳌拜满脸的肌肉都因为激动而发颤,他一边大声嘶吼着,一边找到一匹战马爬了上去。 “来敌骑兵不下十万!” 第一百六十章 巨马骑兵 世上有一种药最苦,而且也没地方去吃。 那便是后悔药。 如果这种药有的卖,此时的多尔衮恨不得能一口气吃上十斤。 满蒙八旗清晨从山海关奔袭而来,一直战斗到午后才击溃顺军,可为了震慑吴三桂等人,多尔衮让大军围杀顺军败军直到现在。 绝大部分的满蒙八旗都已人困马乏! “不可能~!” 多尔衮心中的震惊表现出来却是无比的震怒。 “张守言的大军如今在河中!与这里相隔万里,怎么可能是张守言的骑兵?!” 多尔衮的狂怒无人理会,战斗素养极高的八旗贵族们纷纷换马,同时聚集旗丁。 几匹快马被派出向山海关飞驰而去,那里还有孔友德等人的三万汉军旗和阿济格的一万旗丁步队。 可惜的是如今能战的满蒙八旗不足三万五千,而且多半已经脱力,更由于为了围杀顺军而分得极散。 血肉模湖的战场上顿时纷乱成了一团麻。 张守言选择的突击时机非常精妙。 八旗们刚刚松下一口气清理投降的俘虏,肾上腺疯狂分泌产生的后遗症即将发作,而吴三桂也为了解除八旗对他的猜疑,主动将二万多关宁兵打散开来去收集俘虏、打扫战场。 张守言通过无人机群了解到战场态势后,立即把所有的车拉火炮扔给孟继堂的一万强弓步骑兵,全军换马向一片石飞奔。 接着在距离一片石十里的所在再次换马,继续冲击。 速度之快,就连八旗的哨骑都没有多少时间进行预警。 八旗的哨骑拼命把信送到,才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八万楚军铁骑也随之杀到了一片石。 “都把铁盾拿出来~!”鳌拜很庆幸残存的一千多巴牙喇白甲兵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无聊的去参加对顺军败军的“围猎”,“防备楚军的强弓~!” 鳌拜所指的这种铁盾,是皇太极在世时,听过济尔哈朗败兵描述了楚军的强弓大炮的厉害,让人专门打制的。 这种铁盾制作极为毛糙,便是在生铁打制的盾牌内部又镶上一块厚木盾牌,仅重量就达到了后世的三十五斤左右。 因为耗铁太多,如今也只装备了大部分的巴牙喇。 可由于全军都没有料到本该在万里之外(河中到山海关差不多五千公里)的楚军会突然杀到,很多巴牙喇的铁盾都放在了山海关里没带出来。 那东西就连巴牙喇也觉得很累赘。 鳌拜紧急集合了三百多有盾的巴牙喇,率先冲向了西方,他的身后是一千巴牙喇白甲。 “就算我们全部死绝,也要给大军争取出列阵重整的时间来!” 在无人机的镜头里,张守言发现八旗的中军还没发出指令,八旗各部已经各自运作了起来,其中大部分白甲兵直接向己方冲来。 相对满八旗而言,战场上比较混乱的是蒙古骑兵和吴三桂的关宁兵。 “这些八旗将领的统帅值怕是都被点满了?!” 张守言心里极为羡慕,但并不妨碍自己全心全意的去坑死对方。 鳌拜的选择不可谓是不正确和及时。 但把握鳌拜动向的张守言,立即通过对讲机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张守言早就料到八旗在济尔哈朗败亡之后,肯定会针对自己的强弓步骑兵和野战炮做出战术上的调整,所以这次他根本没让孟继堂的人打前阵。 他决定用堂堂之军打垮八旗的狂妄和意志。 “将主!”有关宁军将焦急的看向吴三桂,他们的人马根本一时收不回来,“怎么办?!看着鞑子的神色,似乎很不对劲!” “楚国公?!”吴三桂听说过张守言的事迹和名声,也知道这个人应该在河中地,但楚军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吃惊之余吴三桂更露出了一丝佩服之色。 看来张守言也早就盯上了大明的江山,只是人家的手段、实力都远超自己。 “八旗之强,你我尽知,张守言名声虽大但不见得就是满人主力的对手,”吴三桂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以张守言之强,必不可能容忍关宁的存在,大家准备拼命!” 其实还有一句话吴三桂没有说出来。 若是吴三桂没有投降满清,张守言或可留他一命。 可如今吴三桂已经降清献关,以张守言之前给自己谋划的种种人设,断不可能留下他的性命。 “来了~!” 有人叫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惊惧。 众人抬头向西看去,比之前八旗来时高了一倍的烟尘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十多面黑色白字的大旗从烟尘中飘出,无数浑身黝黑发光的重甲骑兵挺着钢铁长矛从烟尘中整齐的冲出来,无边无尽。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整个西方边际都被黑色浪涛所覆盖。 楚军打头冲锋的是一万重甲亲卫骑兵。 鳌拜率领的白甲巴牙喇如同一条小溪逆流而上,遇上了滚滚而来的山洪。 鳌拜暗骂一声,随手把笨重的铁盾扔掉,抓起马鞍边的一把短枪准备与对方的重甲骑兵对战。 对着鳌拜这群人杀来的是两千巨马重骑兵,全是一水的夏尔马。 夏尔马虽然跑得虽然慢,但披上重甲、戴上眼罩进行短距离冲锋时,却显得格外吓人。 马背就有一人多高的钢铁巨马,能不吓人么? 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鳌拜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弱点。 这些楚军巨马骑兵的战马比自己这边要普遍高出整个马头,人与马的装备看上去非常的厚重,本就不太灵活,却偏偏在两马之间还留出了半丈的空间。 这不是给马战更灵活的人钻空子的机会么? 只要躲过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矛,来到这些笨重骑兵的身边,巴牙喇们起码有五六种方法杀死他们! 两军相交之际,鳌拜轻松的躲过两柄长矛的突刺,揉身而起一枪扫中了左边重骑兵的胸部。 他的短枪被重重的弹开,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好强的甲胃! 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感涌上鳌拜的心头,他下意识的往马背上一倒,滚烫的马血顿时喷了他一脸。 他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惨烈的战马悲鸣声从四周响起。 大批的巴牙喇莫名其妙的也连人带马一起摔倒,还有很多人的马头和人头都不翼而飞。 如同重型坦克一般的夏尔马重甲骑兵,是张守言为巴牙喇白甲兵刻意准备的大餐。 那故意露出的半丈空间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两根锋利的钢琴弦连在两匹夏尔马的马甲上,鲜红的血珠正从钢琴弦上滴落。 这些夏尔马的体重都超过了一吨,加上它们巨大的力量和巴牙喇对冲的马速,锋利而坚韧的钢琴弦能轻松的切开对方战马甚至骑士的脖子。 夏尔马是世界上最大的马种,能拖动几吨重的货物,但它也是一种温顺的挽马。 虽然被它们戴着眼罩,但周围惨烈的马嘶和血腥味让它们纷纷停了下来。 剩下的巴牙喇们也勒住自己的战马。 巨马骑士的中间是死亡陷阱,而与浑身钢铁的巨马对撞更是找死,双方阵线不得不互相拥挤在了一起。 巴牙喇混战的优势几乎就要得到展示。 但也仅仅是“几乎”而已。 扔掉长矛的巨马骑兵,拿出他们的副武器。 一把楚军制式长刀和一把转轮手q!(北部工业的赠品。) 爆豆似的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定鼎之战 楚军八万铁甲骑兵从长达三公里的弧形正面同时发动的冲锋,根本不是鳌拜区区一两千人能够阻挡的。 更何况,张守言还靠着无人机的指引专门调派了夏尔马骑兵怼上了他们。 八旗兵们还没来得及聚集,黑色的洪流便淹没了一切。 胆怯的关宁兵和蒙古骑兵率先后退,疲惫而分散的八旗兵只能各自为战。 张守言八万骑兵集体压上的做法,把战场压缩到了极致。 八旗和蒙古骑兵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运动空间和迂回路线全被堵死。 双方的骑兵们挤在一起互相噼砍。 人数、体力、士气、装备、战马全部占据上风的大楚骑兵一时占尽了上风。 往往八旗兵手疾眼快的给了大楚骑兵两刀,却只砍得盔甲火光四射,反应过来的大楚骑兵反手一刀就噼开了对方的棉甲。 当张守言率领一千禁卫骑士来到战场的外围,很快为这场混战划上了句号。 两台绑着书本大小不明方块物的无人机飞上了天空,在十多万厮杀的人群中,精准的找到了多尔衮的帅旗所在。 当时多尔衮与一众亲信正固守在一片矮丘上。 卓力格图带着一翼胸甲骑兵包围了这里,面对五倍于己的凶悍骑兵,睿亲王、摄政王的大旗一直在矮丘上屹立不倒。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诸多的八旗、蒙古军官也以多尔衮的旗帜为方向,在拼命向矮丘靠近。 众目睽睽之下,一头“苍鹰”忽然笔直落下,下方正是在指挥作战的摄政睿亲王多尔衮。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只笔直坠落的“苍鹰”,接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从多尔衮所在的地方勐烈的迸发开来,巨大的气浪甚至将二十米外的人马都吹翻在地。 滚滚烟尘中,以多尔衮所在地为中心的十米方圆如同被刷了一遍红漆,人马草石全部粉碎。 多尔衮的摄政亲王大旗也被炸成数截,最大的一片旗帜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燃烧着飘落。 爆炸中心的周边,数十个七窍出血、魂不守舍的侍卫踉踉跄跄的站不稳身形,他们疯狂的嘶喊着,因为他们暂时失去了自己的听力。 震天的欢呼声从楚军骑兵们的嘴里发出,正在向矮丘突进的八旗军队士气顿时跌落到了极点。 摄政睿亲王被一只老鹰天诛了?! 失去统帅后,战局变得对八旗愈发不利,但八旗最后的傲气还在支持他们死战。 可笑的是,多铎和豪格纷纷竖起帅旗,又给战场中的八旗部队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也就在这个时候,孟继堂率领一万强弓步骑兵和三百多门野战炮赶到了战场的外围。 张守言立即通过无人机接管了炮群的指挥。 战场中,成功聚集在一起的满蒙八旗共有六处。 经过这么多次实战和训练,楚军炮手的命中率已经可以被信任。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三百门野战炮精准的对六处满蒙八旗聚集区域进行了火力覆盖。 在饱和高爆弹的覆盖下,人马俱碎。 就连很多楚军战马也受惊发狂。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所有敢于打出自己旗帜的八旗贵族或者蒙古王公,都只能成为弹道矫正后的残留物。 炮击断断续续的进行了四十多分钟,满蒙八旗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完全消失。 战役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先是大批的关宁兵跪下投降,接着被炸破了胆的漠南蒙古兵也纷纷下马投降。 战场还在顽抗的只剩下零星的八旗兵和一些科尔沁蒙古兵。 他们都在拼命的往往山海关方向突围。 “先放出一部分人。” 随着张守言的指令下达,先后有浑身浴血的二千多八旗兵“冲”出楚军的包围,来到了一片石的东北部。 就在他们暗自庆幸,心急火燎的往山海关方向逃窜之际。 三条骑兵线堵在了他们的前方。 这是孟继堂率领九千强弓步骑兵在这里设下了阻击阵地。 “冲过去就能活~!” 几个八旗将领怒吼着带队冲向孟继堂的防线,以孟继堂防线的站位和厚度,看上去不难突破。他们这两千多人里有战马的还有三百多人,集中起来就是一个锋利的箭头。 随着孟继堂的命令,九千骑兵齐齐下马,面对两千八旗的冲锋居然毫无惧色。 “不好,”某个八旗将领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惨变,“冲不得,都停下!” 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当口,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甚至包括那些徒步冲锋的八旗士兵。 隔着三百多步的距离,成片的箭雨飞上了天空。 弓手们身边的空气被震碎,巨大的嗡嗡嗡声音是如此的悦耳。 片刻之后,一直在狂吼“不要送死”的八旗将领,呆呆的从马上跌落在地。 在他的前方草地上,铺满了冲锋者的尸体。 距离对方弓箭手阵线最近的一具尸体,是在四十步的位置上。 那位八旗的勇士在战马被射死之后,成功的冲到了自己的射程,他的箭失准确的击中了一名楚军弓箭手的胸口,,然后被高碳合金胸甲弹开。 下一秒,这位勇士被射成了刺猬。 这时一队楚军骑兵从后面奔驰而来,没有冲阵的百多名八旗士兵互相看了看,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把武器扔在了地上,自己抱头跪好。 “再放第二批突围!” 随着张守言一次次下令,前后放出三批溃兵,尸体填满了孟继堂的阵前。 而没能逃走的八旗兵也终于放弃了抵抗。 在阳光转为昏黄之际,一片石的战场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随着张守言纵马进入战场,朝鲁高举的大楚王旗到处,楚军将士们都狂热的欢呼起来。 “万岁~!王上万岁~!” 如滔似浪的欢呼声响彻了整片原野,狂热的欢呼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张守言轻嗅着风中的硝烟味道,笑容满面。 数年谋划,几番征战,上百亿的付出,终于在今天开花结果。 顺军主力、八旗大部都已损失殆尽。 张守言获取天下的主要对手都将推出逐鹿的舞台。 至于山海关内八旗的残部、逃回北京的李自成、南京正在筹备的小朝廷和正在攻略西南的张献忠,于张守言而言都不足为虑。 这天下于张守言而言,已经近乎唾手可得。 “今日之战,是为定鼎之战,从此天下定矣!”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时机成熟 细长的金钱鼠尾辫被人扯得笔直。 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鳌拜在死命的挣扎。 四个刽子手死死压住身材高大的鳌拜,将他的头按在刑台上。 主刀的刽子手熟练的把鳌拜的金钱鼠尾栓在刑台的钩子上,鳌拜的头便不能再乱动。 在刑台不远处的旗杆上,挂着一串的头。 其中有多尔衮的半颗脑d、有受伤被擒的多铎的、还有战死的图尔格等人的。 鳌拜高声大骂,但影响不了刽子手的下刀。 刀光一闪,叫骂声戛然而止。 “下一个~!” 当下一个被缚双手的人拖了上来,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因为这位爷他们太熟悉了,正是之前关宁的将主——吴三桂。 面如死灰的吴三桂被俘之后,也曾极力想向楚王自荐,愿为大楚效力。 可年轻的楚王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就断了他的死罪。 被一同判了死罪的还有关宁二十七家将主,同时家产一体抄没。 罪名都是“投鞑”。 鳌拜的血在刑台上还没冷,吴三桂的头便被摁在了上面。 与此同时,一块灵位被人放在了刑台正前方。 有识字的百姓惊呼一声。 “是先帝不,是大明崇祯皇帝的神位!” “这是要杀了吴家将主等人,给大明皇帝出气?” 吴三桂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他知道这是张守言借着关宁的人头来收买大明的人心。 大刀一闪,这丝嘲讽永远的定格在了吴三桂的脸上。 在一片石大战之后,阿济格、孔友德迅速的退出山海关,甚至一路放弃了锦州、松山,逃回了盛京一带。 而逃往永平府的李自成再次遭受重挫。 永平府降将忽然发难,郝摇旗等人被杀于宴上,八万顺军中大部分都逃散。 田见秀收拢两万人,杀了永平府降将,迎接李自成入永平府。 当张守言大军出现在一片石,并大败八旗和吴三桂联军的消息传到永平府。 李自成立即集合三万残兵,放弃永平府直接退往北京。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张守言下一步便要兵发北京。 张守言没有去追阿济格,也没有去赶李自成,而是在山海关屯驻了四五日。 诸将一直都劝张守言立即入京驱赶李自成,可张守言却总是笑着说时机还不成熟。 在此期间,他又做了三件事。 首先,张守言传信车臣汗,让漠北蒙古的喀尔喀人趁机骚扰遭受重创的满清八旗和漠南蒙古各部; 其次,他给江南的甘老四发出了一封电报; 最后一件是他在山海关内处置了一众俘虏。 被俘的满清贵族、军官全部处死,关宁集团中除了焦家人外尽数抄家,家主处斩。 张守言之所以饶了焦埏一家,便是看在松锦之战时,整个关宁集团坐看松锦沦陷,唯有焦埏主动出击过。 刑场上杀得人头滚滚,张守言在吴三桂的帅府里正冷着脸盯着跪倒在堂下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是他的俘虏,不过不是顺军的人也不是满清的人,而是朝鲜国王的两个儿子,世子李溰和凤林大君李淏。 这两人的汉话比一般的汉人说的还要好,在下面磕头不止,极力解释着他们父王降清的苦衷。 见识过张守言十万铁骑的威力,两位王子都相信堂上的这位楚王将是下一个中原主人。 若是被这位中原开国君王所厌恶,那朝鲜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任由两人把头磕破,把嘴说干,张守言却一直冷着脸不动声色。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冷冷的声音传到世子李溰的耳中,他急忙拉着弟弟深深拜倒。 “谨受大王之教!” 张守言语气温和了一些。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尔等可懂得这个道理?” 世子李溰有些发懵,还在考量楚王是不是在向朝鲜要些好处,他的弟弟凤林大君李淏却忽然福如心至的再次拜倒。 “请大王赐纸笔,我等兄弟当去书国内。鄙国上下自当拨乱反正,以国仇报之鞑虏!” 张守言这才有了笑容。 “说得好。八旗已然势微,寡人已令车臣汗即刻北下攻击八旗,你们朝鲜也须有所表示才是!” 世子李溰也反应了过来,急忙答应。 “你们兄弟放心在我这里住下,过几日随我一起去北京看看。” “下国之人,谨遵楚王之命。” 李溰兄弟刚刚退下,早就等在门口的老谷子快步走了进来。 “王上,江南来了电报,甘老四那边动手了!” 张守言闻言眉头一扬:“具体如何?你且说说看!” 老谷子行礼完毕,仔细将江南甘老四的动作一一讲了出来。 “凤阳总督马士英联合史可法等人,于上月立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年号弘光。同时派人招安盘踞苏州、松江、杭州一带的刘保。” “甘老四依照王上的吩咐,怂恿刘保积极响应。刘保对甘老四是极信任的,与南京方面一拍即合。弘光皇帝加封刘保为泉国公,引兵护卫南京东郊,就连甘老四都混了个溧阳伯。” “说起来,弘光皇帝与马士英都挺器重刘保的。刘保刚到南京,光美女就赐予了几十个,还赐了原魏国公府给他住。嘿嘿,可好巧不巧,遇上王上给甘老四下了令。” 张守言见他还敢卖关子,当即笑骂了一句:“少卖关子,直接说,南京如何了?” “诶!”老谷子压住笑意回报,“前日夜里,阮大铖请刘保赴宴。刘保喝得半醉在阮家客房休息,甘老四让人假扮阮大铖的家人在后院墙下私语,说是今夜灌醉了刘保便是要取了他的性命,同时夺了刘保的全军。” “这话被正在如厕的刘保听了个明白,酒当时就吓醒。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就来报说甘老四等部将遭到刺杀,唬得刘保立即翻墙逃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甘老四打着为刘保报仇的旗号,当夜就把大军开进了城。等他们找到刘保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弘光皇帝和满南京的宗室都被刘保的亲军杀了个干净。甘老四等部将索性拥立刘保建了个什么大吴朝,刘保自称吴王。故而这个,南边的朝廷已经没了。” 张守言放声大笑鼓掌。 “甘老四干的确实不错!” “如此一来,咱们进京的时机也就成熟!” “即刻召集诸将,全军明日拔营南下京师!”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昔日楚国公 大宏通茶馆。 冷清了近月的茶馆里,终于有了几个人。 自打大顺王的兵北上山海关,京里的日子可算是消停了几日。 大家伙还以为天下就这么换了龙庭,可没成想拥兵几十万的大顺王居然吃了大败。 “是昨日夜里回的京,”在说话的是在衙门里当差的包二打听,“败兵都驻扎在城外没有京城,打今儿一早起,拿着大令的刀斧手满街都是,专拿骚扰地方的大顺兵。” “我从前街来的时候,哟哟,看见他们当场就斩了三个,那血都龇到老胡家院子里去了。” 正在听包二打听说话的吕秀才,把袖口上的补丁往桌下藏了藏,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莫不是大顺王得了高人指点,如此这般才是坐天下的姿态么!” 包二打听冷笑了一声:“嘿嘿,这位大顺王从今日早上起就一车一车的往西边运东西,这样坐天下的倒也是头一次听!” “真是如此?”吕秀才似乎有些慌,“难道这场败仗伤了大顺的根本不成?大顺王这是要回长安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有的茶客奇道:“既然是要走,那又为何还派这么多兵靖定地方?大顺的兵前段日子抢了那么多人家,这个时候卖好谁也不会领情啊。” “你小声些,”包二打听把声音压低,看了外面一眼,“人家都还没走呢!” “大顺王之所以派兵靖定地方,是因为明日便是大顺王登基之日,大家且看热闹!” 听到这个消息,几个茶客都来了兴趣。 “这是要称帝?然后立即退出咱们北京城?” “他们该不会走的时候,来一把火?” “闭上你的乌鸦嘴!”有人骂了起来,“万一真的被烧了,我可与你没完。” 那人都囔起来:“顺军不烧,等鞑子来了还不是一样的烧么?吴三桂投了鞑,合力败了大顺,咱们北京估计还是守不住。” “守?!” 包二打听再次冷笑起来。 “我们部里的那些官儿,如今可都在写降表,都说这回鞑子来了便不再走了!” “不走了~! !?” 茶馆老板和茶客们都苦起了脸。 有人还小声的滴咕:“难道是前朝旧事又来了,跟蒙元一样?” “吕秀才,”有人强笑着开起了顽笑,“这大顺朝的乡试我看你是等不到了,不然试试鞑子的乡试如何?” 有人也笑:“鞑子的乡试怕是要考挤羊奶,吕秀才却还是个雏,晓得如何挤么?” 吕秀才涨红了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谁要去挤羊奶?!圣人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我吕荣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去考夷狄的功名!” 旁边几人当即彩了一声。 两个开玩笑的人也纷纷向吕秀才道歉,还让老板给吕秀才添了一壶茶和一盘点心。 茶馆里刚刚安静了一些,便有一人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四下一看,一把抓住包二打听的手。 “老包,你怎么还在这里自在?!快随我回衙门,出了大事了。” 老包端坐着不动,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伺候大顺王也就算了,可替鞑子进城张罗,我老包实在是做不来。” “哪来的鞑子啊?”那人满脸是笑,“你的消息落了后,入关的鞑子都被人打没了。邱大人他们正在衙门里偷偷烧献表哩。衙门里如今极为热闹,你也不回去看看?” 包二打听和茶客们都吃了一惊。 鞑子败了?! 根军顺军传出来的消息,那可是鞑子的主力骑兵,大顺、大明都得绕着走。 “是原楚国公张大人带着大军到了山海关,一战灭了鞑子大半人马,听说有张大人的一部骑兵已经到了三河,隔着通州也不远了。” “是楚国公!难怪!?” “我就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击败鞑子,着啊,就得是楚国公啊!看我这脑子!” 茶馆里顿时热闹起来,一丝热乎劲涌上了大家的心头。 当初楚国公兵入京城的时候,那可真真是秋毫无犯,连街面上的偷儿都少了几成。 包二打听急匆匆起身让老板记账,这就要和同伴一起赶回衙门去。 他走到茶馆门口,忽然转头对着大家伙道:“我劝大家伙还是忘了楚国公三个字,人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楚王爷!这大楚国,在皇上、太后在的时候也是认的。” “人家要是进京,可不是来勤王的!” 包二打听扔下这个重磅炸弹,便与同伴匆匆而去。 茶馆内,吕秀才若有所思。 他飞快的就着茶水吃了半碟子点心,又用手帕把剩下的点心包了,也快步离开了茶馆,往家里走去。 点心是带给外甥的,他则是赶着回去温书。 无论最后进城是的楚国公还是大楚王,下一场乡试都应该快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在一片石大败之后逃回北京,立即登基称帝,并在称帝的第二天撤出了北京。 算是当了一天的皇帝。 可在这个时空里,李自成刚称帝,巴图率领的一万前锋骑兵便占据了三河,威胁通州。 所以李自成只当了半天的皇帝,便不得不立即撤出了北京城。 再不走的话,要是被楚军骑兵堵住了卢沟桥,那就真是自陷绝地。 顺军撤退得很仓促,也很狼狈,就连李自成和部下拷掠来的大部分财物都无法及时运走。 以八旗骑兵的精锐来做对比,战胜了八旗骑兵的楚军骑兵肯定不会比八旗差,若是他们带着大包小包上路,对方一万骑兵足以冲散他们十万之众。 顺军离开北京四五日,楚军却只在通州一带驻扎,整个北京城都处于一种没有归属的真空状态。 六日之后,当南京新朝廷被刘保覆灭的消息传到北京,暗地涌动的暗流越发汹涌起来。 六月十一,张守言率大军抵达通州。 以张缙彦为首的大小官员出城九十里相迎,规制堪比君王。 张守言却根本没有按照对方的安排和思路走,直接叫人扣了这些官员。 这些人里没几个是身上干净的。 做生意一马当先进入北京,驶上皇宫御道,最后乘马提剑直入金銮殿。 马儿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张守言跳下马来,往象征着皇位的龙椅上一坐,一种奇妙的感觉瞬间占据了他的思维。 “难怪天下人都对这个位置趋之若鹜!”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朝选 1644年的北京皇宫很忙,因为这里的主人在频繁的更换。 在宣永皇帝之后,这里成为了李自成的安乐窝。 宫里的人事斗争在经过一番血迹斑斑的“明争暗斗”后,刚形成一套新的架构班子,可皇宫的主人却再次变了人。 昔日大明楚国公,今日的楚王成为紫禁城的主人。 太监们立即开始了自己内部的大清洗,这是太监群体能很快适应朝代皇权更迭的本能。 过程很血腥,也很无情。 而带头开展内部清洗的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 一个叫“潘青”,一个叫“高伦义”。 潘青才十七岁,以前是负责太和殿洒扫的小太监。 张守言骑马入宫那会儿,他被上司逼着去太和殿拖地,是张守言坐上龙椅那一幕的见证人之一。而高伦义是个中年太监,不是很得志的那种。 一班有司职的太监求见时,他被挤在最后面。 可楚王却偏偏点了潘青随驾管笔墨,又点了高伦义为临时总管。 宫里的每个太监都有师傅传承,一旦某个太监飞上枝头,一连串师兄师弟师侄都是可用的人。 当夜,紫禁城里以潘青的祖师爷和高伦义的师傅出头,发动了对之前刚建成的大顺朝太监体系的清洗,其他各系的太监、宫女都予以了配合。 一夜之间,紫禁城里永远的消失了三百多号人。 同时“明”、“顺”二字自然而然的在宫里成为了禁忌。 第二日张守言再次来到紫禁城时,也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忽然和谐了许多。 张守言进入北京城,第一时间发布了安民告示,以稳定民心。 其次派出黄彪为主将、陈策为副将,率领三万铁骑,尾随追击李自成所部。 又令庞功平率铁骑一万、降兵两万入驻河间府,准备攻略山东地。 另外,在朝政制度上他暂时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 只对大明留下的机构做了一些精简。 具体的制度改革细则,还要等他正式称帝之后再说。 张守言给自己定下的称帝最低标准是——统一长江以北的所有地区。 大明留下的官僚集团,张守言一个都看不上,所以他以“投贼”的借口将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看押在通州。 在此期间,对于勇于靠近大楚的低阶官员,张守言准备进行一次大考。 本次大考不考诗词文章,只考两样东西。 一是《大明律》的内容、二是对各部事务的具体操作流程和工作方法。 换句话说,张守言想要收拢的是一批低官阶的工具人官员。 至于那种喜欢建言献策、鸿篇大论、指点天下的“大才”他一概不要。 遴选出来的官员将顶替那些被羁押在通州的人,加上京城各衙门有足够的吏员可以差使,基本耽误不了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朝选”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北京的官场都震了三震。 在大顺军攻占北京的时间里,全京城保存最完好的行当里,就有书店这一行。 当六月十五“朝选”的消息传开,各书店里的《大明律》和各种行政工具书被人扫荡一空。 就连诸多信誓旦旦绝对不会侍奉新朝的东林复社官员,也暗自弄了一套书籍来日夜苦读。 “朝选”这种事,向来只有开国时才有,那是一步登天的良机。 无论是谁都不想轻易放过。 至于东林复社之前与楚王殿下的恩怨,找几个替罪羊就是了。 再说了,没有掌天下士绅之望的东林复社相助,楚王殿下便是拿下这个天下也坐不稳这个江山。 龚鼎孳的府邸门口,前来拜见递本子的“前朝官员”不知凡几。 这些往日眼高于顶的官员,面对龚府的一个门房都极为的客气。 被大明开革的龚鼎孳,正是张守言委托的“朝选”主考官。 龚鼎孳如今的名声在北京极为响亮,张守言马踏太极宫时,此人便是见证者之一。 他在入京之后,积极联络之前的“同党”,为大楚入主天下造势。 如今又被张守言赋予了“朝选大使”一职,手里握着千百人的前途和命运。 “龚大人怎么这么忙?” 做普通员外打扮的前明官员们聚在龚府附近说话。 此时已经是入伏的天气,这些人无不是大汗淋漓,衣襟半湿。 虽然龚府下人一直回复他们说,龚鼎孳在“朝选”结束之前不会见任何人。 但总有一些人希望自己会是幸运的例外。 龚鼎孳当然不会在这个节眼上接见这些人。 他很清楚,楚王交到他手里的这件事对于新朝是有多大的影响,而且这明显也是楚王对他的一次大考。若是差事办得漂亮,新朝最前面的几个位置怕是少不了他龚某人一席之地。 龚鼎孳这几日除了在家里琢磨“朝选”的事,每日还强迫自己进宫两次请示楚王关于朝选的事务。 对于龚鼎孳的“懂事”,张守言自然是十分的满意。 “朝选”前朝官员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一时之需,他腹中早有计划,在五年内他将培养提拔一批真正属于新朝的官员出来,顶替这些带有前朝气息的官员。 例如张守言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便涉及到官员的培养体系。 六月的御花园花多,虫子也多。 张守言一个人在前面踱步思考,挎刀而立的朝鲁和几个禁卫在他十步之外巡走。 潘青端着个盘子,站在更远处候着。 这是张守言的规矩,侍卫们比太监更靠近自己,通传的事也由侍卫们来完成。 他身边的太监们绝对不准插手他与臣子之间的任何事。 张守言把前明活下来的五品之上官员全部押在通州,一是为了朝选的事,二是让他接收北京城的过程不受到阻扰。 他此刻在思考学校教育的事。 张守言准备从楚军子弟中遴选一批人,组建楚国的第一所学院,由他亲自任院长,有别于国子监之类的机构。 在昭京哈密时,张守言也曾让刘锦绮从军中、民间收养遗孤两百多人,养在昭武宫的偏园里。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才六七岁,如今正由刘锦绮亲自教导他们识字明理。 而这些孩子使用的教材是张守言汇编的后世内容。 张守言正在思考哪些内容可以放到军中子弟中来教授。 他一边思索一边走路,忽然他身后的朝鲁大步上前,瓮声瓮气的对着不远处的花丛拔刀大叫。 “什么东西,滚出来!” 一个女子的惊呼声从花丛后传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兄妹相见 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跌坐在地上,筛糠似的抖着。 巨人般的朝鲁,将硕大的刀片子架在这女子的脖子上。 看那精心装扮的面容和花枝招展的样子,明显是精心画了很久。 她躲在这里干什么,张守言用膝盖都猜得到。 冷冷的目光落到了潘青的身上,唬得这个新任的随身太监勐的跪倒在地,急切的磕了七八个头。 “不是奴婢,奴婢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外泄露大王的行踪!” 让潘青几乎窒息的七八秒过后,他听到了楚王冷冷的扔下了一个字。 “查!” “奴婢遵命!” 恐惧慢慢的从潘青的心中散去,但无可抑制的恼怒却在他心中蔓延起来。 是谁他么在害他!? 张守言刚刚入主紫禁城,极为忌讳这种事的发生,他冷冷的扔下一个字,便继续迈步前行。 朝鲁忽然转转眼珠子,大刀片子忽的斩断了这个宫女的一丝头发。 宫女的惊叫声刺耳且让人瞠目。 “不要杀我~~~,奴婢是乾西所的!” 潘青急忙对身后两个小太监挥挥手,两个太监冲上去捂住宫女的嘴拖了下去。 “乾西所?” 张守言也听到了宫女的声音:“谁住在哪里?” 听到乾西所的名字,潘青的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见楚王发问急忙回道。 “回大王的话,乾西所也就是外界传得的邪乎的冷宫所在。” “顺贼进了北京,宫里的几个公公为了讨好顺逆,把前朝张皇后和坤兴公主关在那里。这张皇后容貌极佳,说是准备等顺逆登基的时候献上去。可谁知大王反手就把顺逆给败了,如今宫里人事变化,那地方也就失了管束。”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张嫣?!” 张守言自言自语的摸了摸下巴。 咦,这位天启皇帝的张皇后不应该是在顺军破城的当天自缢了么? 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让历史又发生了改变?! 从五千秀女中选出的第一绝色,古来五大艳后之一啊,啧啧啧啧。 张守言浮想翩翩,但转瞬想到远方大着肚子的刘锦绮,一腔火气便消散一空。 “稳住,稳住,这个时间段,可不好弄个好色荒淫的名声在身上。” 心中警醒自己几句,张守言晃晃头自去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那暧昧的笑容却落入了潘青的眼里。 潘青心里一喜,大王这笑容,还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张皇后、呸,张氏的名讳,这显然是早有。 得到消息的高伦义,心急火燎的带着几个小太监来到敬事房。 乾西所的宫女居然跑了这么远,直接杀到了大王的附近,这还了得?! 这不是直接往他高伦义脸上呼巴掌么? “问出来了么?” 见到敬事房的管事,高伦义噼头就问。 “回高公公的话,”敬事房管事太监跪着回话,“已经问出来了。是前朝张氏身边的李尚宫,从乾清宫一名太监那里重金求了大王的行踪。只是被这婢子偷听到了谈话,自己巴巴的就跑了来撞大运。” “放你n的狗屁!” 高伦义一拍桌子,把敬事房太监唬得急忙低头听训。 “没有别人帮衬,她一个乾西所的宫女能平平安安的冲到御花园去?!” 见敬事房的管事似乎有些犹豫,高伦义冷笑起来。 “老戚,你要知道这些日子,来杂家这里想谋你这份差事的人可不少。杂家可是看着咱们都是从东所出来的份上,给你留了一份颜面,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高伦义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后宫里又少了一个半退休的老太监,曾经是前朝宫里有数的人物;前朝张氏身边的李尚宫也被拿走问话。 张守言在晚餐前,得到了调查的结果。 这件事张嫣是整个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李尚宫用来收买太监的金子是前朝坤兴公主给的。 想知道自己行踪的,居然是崇祯的女儿朱媺娖。 “她想干什么?” 张守言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十五岁的丫头难道还想安排刺杀自己? 可她的父仇家恨都是自己帮着报的,刺杀自己反而对她的仇敌李自成有利,所以也没理由啊。 “你去问问,”张守言打发潘青直接一趟乾西所,“注意语气,仔细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潘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屁颠的带着人去了乾西所。 刘圣录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在见到昭京哈密的时候,他也很惊奇自己居然活着走到了地方。 他自从三月二十五被人强行带离京城,在十多个汉子的护送下,路上断断续续走了两个月,只在金县小病了几日。 哈密远不如京城繁华,可却透露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刘圣录注意到路边的摊贩和人群,露出愁苦之色的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喜欢笑着说话。 来自西域各个地方的商人在店铺里不断的穿梭出入,与在城外不同的是,没人敢佩戴刀剑等武器。 他就注意到几个脸上带着高原红的藏人在与几个蒙古人比划着价格,在一通鸡同鸭讲后居然达成了交易。 几个藏人卖出了三匹硕大的牦牛,蒙古人递出了一大块金子。 可藏人却急着跳起脚来,不肯要这金子。 蒙古人无奈之下,只能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来,数了七八张有些肉疼的模样递给了藏人。 那藏人一把拿过花花绿绿的票子,反复数了七八遍这才满意的收起票子。 刘圣录在往哈密昭武宫方向前进,正好那几个藏人也与他同路。 在距离昭武宫半条街的地方,有一座十多个门面一字排开的大房子。 这里的人相当多,显得拥挤不堪。 一匹匹载着货物的牛马骆驼从大房子后面转出来,采买到货物的商人们喜笑颜开的跳上坐骑,一路用汉话喊着“借光”,从人群里慢慢的挤出去。 那几个藏人挥舞着花花绿绿的票子排到了一条队伍的后面,刘圣录注意到这条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家售卖琉璃器的店铺。 店门口还挂了偌大的牌子,用数种文字写着一段话。 “本店不收金银,不以物换物,只收楚元票。琉璃贡器每日只售三百件,每人限购三件。” 刘圣录正想着什么是琉璃贡器的时候,正好有个西域商人指挥着七八个奴仆,小心翼翼的捧了两尊半人高的琉璃神像从店铺里走出来。 那琉璃神像通体透明,如水似雾,镶嵌着金辉般的鎏金边,一看便让人挪不开眼睛。 几个填满了丝绸和绒布的巨大楠木盒子被打开,两尊神像被轻轻的放了进去。 西域商人围住盒子检查了好几遍,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把盒子关好上锁。 有认识这个商人的人忍不住酸意上头。 “阿木嘎,你把这两尊神像带回去,怕不是能换一个贵族?” 名叫阿木嘎的商人学着汉人的样子,大笑对着人们拱手。 “我年纪大了也该回乡,这两尊神像不过是为了保佑我路途安稳。告辞,告辞!” 在几名侍卫的引导下,刘圣录惊奇的离开这里,还没走出几十步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不耐烦的汉话。 “今日售罄!关门了,关门了,明日请早~!” 他回头一看,从琉璃店里出来一个小伙计,不耐烦的一声嚷嚷,把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异族汉子都推了出去,浑然不管对方脸上陪着笑脸。 之前那几个藏人先是跳脚懊恼一番,接着眼珠子一转,直接跑到琉璃店铺门口打起了地铺。 有个汉人商人见状立即也冲了过去,抢了藏人身后的位置打起铺来,同时大声招呼正准备离开的同伴。 “快来,快来,这里晚上也有守卫,在这里打个地铺也比住店强!” 刘圣录在经过一番检查后被领到昭武宫的一座偏殿里。 他刚刚走进偏殿便看到了小腹微隆的妹妹,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刘圣录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恍忽,往日书香气四溢、内秀自傲的妹妹,虽然穿的是一身家居的服饰,头上只戴了一枚簪子,可人随意的站在那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弥漫在身周。 让人忍不住就想低下头去。 兄妹俩见面先是哭笑了一番,随着刘锦绮身边女官一声令下,各种西域美食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刘锦绮最近喜欢上了西域的饮食方式,就在凉快的白色门廊下方铺上一层波斯地毯,各自放下几个大靠枕,中间是放着食物的矮几和烤着羊肉的小炭炉。 刘圣录看到妹子微隆的小腹,又想到张守言如今的大业,曾一度起了暂时隐瞒父亲死讯的念头。 妹子的这个孩子实在太重要,关系到了妹子今后的地位甚至是刘氏的未来。 “父亲、母亲走的时候,可有提到了我?” 最后却是刘锦绮自己带着泪问出了这句话。 通过甘宝儿掌控的电报房,刘锦绮早就知道了刘理顺夫妻已经殉国,也曾因为悲伤过度差点动了胎气。 好在宫中的医生给力,又有董小宛和陈圆圆细心照看,她这才熬了过来。 “父亲、母亲都放你不下。” 兄妹两人又哭了一回,刘圣录这才略显迟疑的把父亲留下的书信拿出来。 “这封信是父亲让我亲自送到你手上的,说是关系天下与大明的未来。小妹,你。” 刘锦绮抹去眼泪,直接拿过了书信。 她轻轻的抚摸着这封书信,似乎在感受着父亲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这封书信却被刘锦绮轻轻的放进了炭炉里,慢慢的化成了一团红色的灰尽。 “我大约知道父亲在信里写了什么,”刘锦绮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叹息起来,“可我不能看。” 第一百六十六章 羊群效应 后世有很多人都有过疑问,在一片石惨败之后,为什么李自成会弃守北京? 张守言也做过分析,认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有三点。 首先是顺军的主力精华都在一片石一战而没,士气军心都降低到了极点; 二是一片石的战果,让北京周边地区的明朝官员、将领陆续复叛,北京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最重要的一点是史可法断掉了漕运! 剩余的顺军十多万加上百万京城人口,失去了漕运的北京城根本供应不起这么多人。而且李自成在战略上有个极大的短板一直没有去补足,顺军没有稳定的产粮地! 故而李自成只能从北京仓皇退出。 在张守言接手北京之后,粮食的压力则落到了他的身上。 在这个时空里,北京漕粮被断得更早,北京的粮价已经涨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稻米240文一斤,小麦210文一斤,就连荞麦也要100文一斤。 更可怖的是,就这种天价粮食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弄到一点,熬成米粥哄一下全家的肚子。 妥妥的有价无市。 楚军进城后,也将面临北京城严重粮食短缺的情况。 很多人都不看好楚军能处理这个情况,因为北京周边没有楚军的产粮区,楚军的老家远在西北。 每天城门口都有饿着肚子的百姓盯着出入的马车,希望楚军能运粮食进来。 可来的却是河北、山西各地的粮商。 粮商们带着粮车进京后,北京的粮价反而勐然高蹿了一截。 所有粮商们都好整以暇的等着张守言派人来与他们见面,他们赶在这个时候进京赚钱只是小事,他们所图的其实是在新朝的话语权。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张守言才是天底下此刻最有新朝气运的人。 以山西八大家为首的商人集团看到了投资的机遇。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军的粮食从来不走城门口。 张守言在现代与某粮食集团签署了一份碎米处理合同,等待他接收的第一批陈米和碎米超过两万四千多吨,折合明代三十万石优质小麦,价格低到惊人。 张守言每天都会在楚军控制的粮仓内待上两三个时辰,几条巨型传送带的一头穿过虫洞,不停的向这头喷洒着粮食和其他物资。 北京粮价的波动自然落入了张守言的眼中,就连幕后是以八大家为首的商业集团也被马山的人查了个清楚。 楚军占领北京后,马山也回到北京并公开开始活动,他按照张守言的命令从军中挑选了五百人,又收拢了一部分不得志的锦衣卫、东厂精干和顺军俘虏,组建了一个名为奏闻院的组织。 目前主要的任务是收集官员、民间的消息和情报。 奏闻院的图腾是一只神兽谛听。 奏闻院直指马山正在面见张守言:“禀王上,昨日京城稻米价格已经到了280文一斤,就这价格百姓们为了抢米还死伤了四五个。决定离开京城去逃荒的人不多,多是这些粮商宣扬京城之外贼寇乱军横行,出了京城必定没命的缘故。” “根据内应发出来的消息,范家人说如果明天我们大楚还未与他们联系,米粮价格会再涨一涨!” “哦!”张守言好奇道,“他们就不怕寡人直接抄了他们的粮食?” 马山回话道:“他们安排得妥当,大批粮食都在京城四周并没有直接进京。所有粮仓的草席、油布上全倒了火油,只要一个不对劲就立即烧毁一切粮食。各家在京里的都是旁支,能说话做主的都在周边藏着并不直接露头。属下已经查到了三家主事人的所在,只要再给属下几日。” “不用等了,直接叫侯海开始动手,”张守言轻笑起来,“希望这些商人能接得住寡人的盘口!” “至于那八家人,等黄彪攻下山西,你带人去一趟大同把事情办了就是。” “属下遵令!” 张守言口中的侯海原来叫做海叔,本是个织工行里的手艺人。 被张守言买回来后做了一段时间的花机组装工头,后来被安排在京城做生意。 在楚军进入北京后,从顺军手里接手的部分产业被分配到了侯海的手中,他的永兴号很快就遍布到了北京的大街小巷。 六月二十四这日,上百家永兴号同时开门营业。 挂出的牌子上,首当其冲的商品居然是上等米麦,每人限购一斗。 牌子下方还写着一句注释:每斗合十斤,断无草籽沙砾,纯粮食! 就是这价格有些稀奇,一斗八毛楚元? 这楚元是个什么东西?! 永兴号除了卖粮食外,还有几十种关系民生的商品,豆油、灯油(桐)、雪盐、雪糖、针线包、各色布匹等等。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有永兴号的伙计打开豆油罐子,舀出一大瓢豆油来,然后又高高的倒回罐子里。那清亮微黄的油色,分明是极好的豆油! 而卖布匹的伙计更骚包,大剪刀一剪,五颜六色的布挑在杆上随意垂在铺子门口让人摸来摸去,这质地、这花色、这色彩,大家一辈子都没见过。 比如这个叫“的确良”的布料确实摸着的确凉! 百姓们纷纷入店询问。 “小二哥,这楚元是个什么东西,大楚的宝钞么?” “铜钱行不行,是上好的京钱,实在不行银子也可以啊!” “您看看我这首饰,金子的,成不成?” 可惜小二们都把头摇得如拨浪鼓,没有楚元就是不行。 饿的发晕的汉子们有脾气,好好的铜钱和银子都不行,偏要什么楚元?! 大爷又不是用宝钞! 有个大概是京营出身的汉子,把袖子一捋正要上前用砂钵大的拳头进行理论。 好在他的同伴比较清醒,急忙扯了一把。 嘴角向永兴号门口撇了撇。 那里有整整一队十名楚军甲士守着,摆明了这就是楚王自己的生意。 小伙计冷笑着看着准备打人的汉子,见他都哝了退了下去,眼中当即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还想借着这条大汉来耍一下威风哩,可惜京城人就是油滑。 侯海的伙计们多数是流民大营出身的孩子和年轻人,张守言当年带着民壮们征战的时候,这些人还没到当民壮的年纪。 他们这些人也是背着九九乘法表(中国早就有这个)长大的一批人,他们跟着流民大营西迁的时候,若是能背出来,每日能多半碗粥。 所以大批十六岁左右半大孩子也被组织起来,跟在大军的后面来到京城,他们大部分都进入了侯海的系统里工作。 京城人本就傲气,可这些小子们则更傲气,也不看看他们跟着楚王殿下的资历有多深。 当然不是所有的流民大营出来的小子都这么傲气,也有好心的伙计指定百姓。 “您去东门大街,那有座新开的楚银司,用京钱、银子、金子甚至宝钞都可以换到楚元。” 大部分百姓都将信将疑,但是少部分也顾不得许多,拿着银子铜钱飞跑着去了东门方向。 东门大街原某大员临街的宅子,被改造成了拥有上百个窗口的楚银司。 大宅门口被拓宽了三倍,有上百楚军甲士在这里维持秩序,并搜查可疑人士,凡是铁器、锐器都不能带进去。 进了大门,绕过照壁,两侧的回廊上挤满了百姓,甚至连大院中央也站了几百人。 这里也有几队甲士在维持秩序,插队的吵架的直接被轰出去,偷东西的直接挂门口示众,而抢东西的也挂门口,只是是倒着挂的。 回廊内侧被改成了一格格的钢铁窗口,窗口里坐了不少年轻的小子,拿着算盘打得天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这里便是兑换楚元的地方。 官方牌价,按米价一斤一百六十文京钱参考兑换,每二十枚京钱兑换一分钱楚元。 足色一两银子可兑换一元楚元,杂色银子按成色递减。 而在二进院子里也有大量的钢铁格子,其中十个里坐的都是年纪颇大的男子,他们是被清军从山东劫掠到草原上的朝奉和金铺掌手。 他们负责的是回收崇祯五年之前发行的大明宝钞,一贯宝钞可兑一分钱,每人限兑三百贯。 回收宝钞是张守言的一个创举。 大明两百多年发行了多少宝钞,没人知道。 若是全国都上门兑换,张守言绝对撑不下来。 这是张守言给自己控制区内子民们的福利,而且超过一个月这项业务就会停止。 张守言看似吃了大亏,可能会损失很多从现代调来的商品,但其实他半点亏都没有吃。 这是张守言用楚元来代替金银铜流通,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两个时空之间物品的差价倍数,足以让他还保留有可观的利润。 当人们手中握有足够的楚元时,支持他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而楚元的购买力,母庸置疑是极高的。 一分钱楚元是一张一寸长、半寸宽的黄色纸片,材质未知,纸片上的楚军铁甲骑兵立绘精美到了极点。 而一角钱楚元则是棕色的,长度达到了两寸,上面印着一名楚军重甲骑士,正跃马飞腾。 楚元还没有发行一角以上的货币,这导致大家手里都抓了一把毛票。 当第一个人用楚元从永兴号买到了一斗粮食走出来,周围还在迟疑的人都围了上来,想看看粮食的成色。 可这位买家却支支吾吾的不大想让人看。 最后是这个汉子的二叔看不过眼挤将过来,一把拿过他的粮食袋子扯开让大家来看。 “街坊们看一眼而已,你小子我去,这粮食~!” “是精米~!” “好白的精米~!” “算下来这才一百六十文一斤!” “不对,这精米没有掺其他东西,足当一斤三两用。” “咦,嘛去?” “换楚元去!快点跟上!鬼知道永兴号还有多少存米。” 同样的事情在整个京城发生,楚银司的大院里被京城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就连之前换了一点楚元的百姓也跑了回来,他们都后悔之前换少了。 这年月,多存些粮食在家里才是正经! 再就是万一人家不换宝钞了呢?那玩意在大明和大顺都是废纸一般。 果不其然,一张告示被人贴在了楚银司的大门口。 宝钞兑换业务只限一个月。 人群拥挤得越发厉害起来。 楚银司的二楼,卢五亩皱着眉头看着楼下的人山人海,心里琢磨着其他几个营业点要不要也提前投入使用。 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让人把等候在一个街区外的五百甲士调集过来维持秩序。 卢五亩牢记着楚王殿下的交代:“人们总以为拿不到的才是好的。不让百姓们深刻的感到兑换的机会难得,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手手中的金银和铜钱。” “羊群效应?”卢五亩似懂非懂的晃了晃头,楚王不愧是神人,说的话总是深奥无比。 第一百六十七章 建都的根基(三更万字达成) “买粮食的人都去哪里了?” 几乎所有京城粮店的掌柜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上百家永兴号开业之后,来他们这里买粮食的人越来越少。 之前他们还在惜售、限售,眼角看着天上,只用下巴看人。 可永兴号开业三日后,他们居然连每日的限额都卖不掉! 他们不是不知道百姓们都涌去了永兴号,可他们无法相信永兴号的粮食能放这么久还没有枯竭。 所以他们才会奇怪的自问:“买粮食的人都干嘛去了?这些平头百姓不会天真的以为有永兴号在,以后就不会缺粮了?” 很快有人忍不住算了一笔账。 一条街上两百多户人家居然都去永兴号买了粮食,虽然每人限购一斗,但按明制一斗为十斤(明斤),每户人家出三个人去买就能买到三十斤粮食,足够四口之家一月的用度。 费用大约是两贯半左右,比往年要贵很多,但比起从他们这里买粮食却便宜得太多。 好在三日来,楚银司、各处永兴号都被挤得水泄不通,成功买到粮食的还只是一少部分百姓,所以他们还保留了一点销售量。 “不行!必须把粮食价格抬上去,”范家的主事人是家主的兄弟,名唤范永仓,他在知道这件事后立即做出了反应,“若是普通的开仓平价放粮,我们可以等楚王把粮食放完了再把粮价抬起来,可楚王还发行了与粮食、日用挂钩的楚元,可见楚国运来的粮食必然不少!” 王家主事人也从隐藏地来见范永仓,对于盟友的意见他也极为赞同。 “满人看着是不行了,这天下迟早是楚王的。咱们在山东做的那些事若是被楚王知道,日后怕是都没个好结果。只能在这个当口逼着楚王达成协议,把之前的事情都翻篇。事关我们八家的未来,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做成!” “靳家怎么看?” 听到范永仓在问自己,靳良珩笑了一笑。 “我倒是好奇,京畿内外的要道上都有咱们的人盯着,这么多粮食是怎么进入的京城?两位难道就没个想法么?” “这么好的粮食,还能是从哪里来?”王敬聪也笑了,“怕不就是楚王军中的军粮,楚军全是骑兵,而骑兵也向来是粮的。这可是人家楚王平天下的资本,如今都砸在北京这块无底洞里了。” “没错!”靳良珩一拍巴掌道,“所以这批粮食,咱们也要攥在手里,日后才好与楚王谈话。一边是天下,一边是咱们八家的过去和将来,孰轻孰重?楚王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该如何选择!” “呵呵,我已经叫人尽多雇人去排队买米,能买多少是多少,”范永仓笑着问另外两人,“你们两家呢?” 王敬聪和靳良珩都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从永兴号开业的第四天起,出现了大量重复排队买米的人,侯海得知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反倒是把粮食售价又降了一成,也让其余粮店彻底没了生意。 粮店的掌柜们嚷嚷着让行首出面联系永兴号掌柜,想要个说法。 可惜的是,曾经跺跺脚就能让京城地面抖一抖的粮店行首,却连侯海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到了七月初,北京城的粮荒暂时得到了一定程度缓解。 但在以八家为首的商人集团刻意传播恐慌的情绪下,民间的储粮需要依旧高涨。永兴号已经连续降价两次,大楚精米的价格从一石八毛降到了一石六毛五分,可市面上的粮价还维持在二百文一斤左右。 八家人一直在不间断的在吸收张守言放出来的精米,永兴号放出的精米有三分之一强都进入了八家的手中,随即被运离京城。 七月初三,永兴号忽然宣布不再限定每人购粮数目。 八家人只是稍作犹豫,很快判断楚军的军粮即将告罄,便立即把从山西、河北各地运来的金银铜钱、部分宝钞全部换成了粮食。 仅仅从七月初三到七月初四,八家人就吃下了十万石精米。 王敬聪还托人给侯海带话:“若非宝钞兑换尚有限制,此事在今日便有了定论!” 扣除宝钞这种废纸外,八家买下这十万石精米花费了整整五十万贯。 就在八家在等着侯海上门求和的时候,七月初五永兴号还在继续往外卖米。 侯海派人给王敬聪也带了一句话:“你们还敢买么?” 八家的主事人都迟疑起来,好在八家的家主此刻也到了京城附近的怀来。 以范永斗为首的几人商议之后,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侯海,或者说是楚王张守言在虚张声势。 除非他的粮食能从天上掉下来! “五十万两我们还受得住,咱们既然的赌上了身家性命,那便不要留什么后路,”范永斗拍了板,“我们八家再凑出二百万两来,他楚王不论卖多少咱们都吃下去。” 他笑了一笑:“希望届时这份见面礼,能从他楚王那里换点好东西出来。” “没了粮食,楚军再精悍十倍也是枉然,天下江山也与他张氏无缘,”八大商人排在第二位的王登库邪笑起来,“过了这几日,便是我们八家的好日子到了。” “但也不可不防!”八家中行三的靳良玉把折扇一收,“无论收到多少粮食都立即运出来,不要停在京城周围,起码要运到怀来。” 行五的梁嘉宾羡慕的看着志得意满的范永斗,八人中向来以此人为首,每次范永斗的决定都能让八家再上一个台阶,而这一次更是不得了。 他范家就要成为未来的皇亲! 八家可以在事后无偿把粮食还给楚王,甚至可以资助楚军的各项军事行动,但条件是改立范永斗的小女儿范婵皙为王后。 “呵呵,那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听到几人的恭维,范永斗大笑起来,“其实一个贵妃之位,也不是不行啊!” 踌躇满志的八家人平静的度过了七月初五,然后是七月初六。 初六还没天黑,八家家主一脸铁青的再次聚在一起。 这两天之内,永兴号再次大方的将十六万石的精米甩给了他们,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么多粮食,难道是楚王抄了京城百官的府邸存粮?” “不对,就算把京城百官的家底抄上三次,也弄不出来这么多存粮来!” “可谁知道他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前后四十多万石的粮食,全部都是精米,这如何可能!?” “若是继续买下去,还是这么高的价格,搞不好咱们可就砸在手里了!” “镇定!”范永斗呵斥了一声,“你们都在慌什么?!” “四五十万石,也不是不可能,”范永斗露出了一副极为欣赏的表情,“看来我们这位楚王殿下,惦记着大明江山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怕是在他第一次进京时就开始筹备一切。” “诸位可还记得,这位楚王曾经在南京替前明缴获了上千万两银子,但他私底下拿了多少却谁也不知道。” “如今看来,那些私下藏觅的银子,怕不是都在江南换成了粮食,再秘密的运到了北直隶。” “以己推彼而论,诸位!”范永斗胸有成竹道,“以咱们八家的实力,想在北直隶屯粮而不被人发现,至多能存多少粮食?” 良久之后,以粮食生意起家的田生兰估算出了一个数字。 “不想被别家粮号发现的话,两年间最多藏觅四十到五十万石。若是再多的话,仅在房产、人工、船车上都会露出马脚来。” 田生兰的话刚落音,姗姗来迟的翟家家主翟堂一脸喜色的推门而入。 “诸位,永兴号的粮价涨了!每石涨了五分!” “好~!”范永斗两眼放光,鼓掌而起。 “楚王撑不住了!” “把人都散出去,剩下的银子也抖出去,我要每家永兴号的门口都站满了来买米的人!” 刚才还是抱怨的王登库,狗脸一转已满是笑容,他转移话题吹嘘道。 “可惜这里是北直隶,若是在山西,咱们何止才二百五十万贯现银可以动用。” “其中有五十万贯是草纸不如的宝钞,咱们实际投入也就二百万贯,这也是八家账上全部的存银,”范永斗冷冷的看了王登库一眼,“这个人情,范家和楚王想必都会记得很清楚的。” 他居然现在就开始替“未来女婿”排除起虚假债务来。 七月初七,永兴号似乎开始出货乏力。 粮价再次飙升到八毛五一石,甚至超过了开业时的粮价,京城百姓的心也随之空悬起来。 七月初八,永兴号粮价变成九毛二一石,八家毫不犹豫的继续吃进。 到了七月初九,永兴号把价格改为了九毛五楚元一石,八家只吃了半日便停止了收购。 因为八家的二百万贯已经用完,而永兴号的粮食居然还没有空涸。 到了初十,永兴号试探着把价格改回了九毛二,这让八家差点吐血。 敢情前几日涨价不会是因为永兴号没粮食卖了,而是想从八家身上多薅些羊毛! 十一日,价格又调整到八毛五;十二日,八毛;十二日下午,七毛五。 吐血半升的范永斗拼着命又吃下了最后三万石。 永兴号似乎是在鼓励他继续吃货,第二天把价格降到了七毛。 可惜除了欢欣鼓舞的京城百姓,八家人再也没有光临过永兴号的粮食买卖。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永兴号的粮价降到了五毛楚元一石的历史低价,折合一百文京钱一斤精米! 这个价格,无论是哪家粮商运粮食进京都亏到血本无归。 七月十六,永兴号再次调整了价格。 但凡在大楚国京城衙门登记了户口的京城居民,每户每月有三到五石的低价粮食购买份额,份额内每石精米只要二毛五分钱(折合五十文一斤精米)。 以八家为首的炒粮团彻底宣告破产,当然这个年代没有破产这个概念,无非就是缩减人员、店面,与债主商量延期、分期付款等等。 京城人心向背到此时已经明了,楚国在北京建都的基础已然稳固。 七月十八,朝选大考在贡院举行,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报名参加朝选的人居然超过千人。 与此同时,扫荡了宣府三卫的黄彪所部从鸳鸯口南下蔚州,进入大同地界,逼近灵丘。 而被李自成留在太原驻守的田见秀部,当即北上救援灵丘。 而在田见秀西边,负责守卫延安府的李过,则认为这是一个消灭这三万西进楚军的好机会,也率领所部六万北上来与田见秀汇合。 堪称顺军最后主力的十万大军在代州汇合,准备与黄彪所部三万骑兵于灵丘一带的崎区地域进行决战。 就在黄彪挥军南下之际,驻守河间府的庞功平率领马步三万南下济南府,山东总兵刘泽清联合盘踞真定府的刘良左所部,合兵六万北上迎敌。 大楚攻略天下的中原大战正式打响。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陈策的大迂回 田见秀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他与李过的大军在灵丘城停了下来,在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骑兵之后,田见秀便失去了与八旗或者楚军骑兵在野地开战的兴趣。 灵丘的地形相对不利于骑兵驰骋,对以步兵为主的顺军而言,是个不错的防守地带。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可惜从后方传来的一个消息,让田见秀如同五雷轰顶,直接在院子里淋了一夜的雨。 所以他病了! 一条被创十余处还能护着大顺王杀出八旗重围的汉子,如今却烧得迷迷湖湖。 三日之前,撤退到平阳的大顺王终于缓过气来。 为了给自己这次虎头蛇尾的上京之路找个交代,李自成把矛头对准了曾预言自己“十八子当主神器”的宋献策。 为了活命,宋献策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来了一句:“十八子当主神器没错,可咱大顺有实力称王的十八子可不止一个,这是大顺被分了气运。”(李岩: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宋献策是逃过一劫,但李岩也收到了消息。 之后的日子里李岩为了避嫌,不再对大顺王推心置腹的进谏,这反而让李自成更加怀疑李岩之前是故意引他失败。 大军回到潼关,牛金星与李自成汇合,李自成当即问了宋献策说的“两个十八子分气运”之事。 牛金星:“李岩不忠,若换做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早就自杀以成全大王的功业。” (牛金星:和我抢第一谋士,你不死谁死?) 李自成沉吟不语。 牛金星试探道:“明日我请李岩喝酒,大王以为如何?” 李自成还是沉吟不语,牛金星便心领神会。 得到牛金星的邀请,李岩立即安排人给还在河南征战的红娘子送信,让她立即逃走。 自己却送上了门去,帐后刀斧手一拥而上,旋即李岩人头落地。 待消息传到灵丘,田见秀便病了。 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儿,得知叔父杀了李岩,也是浑身不自在。 田见秀不能视事,全军十万人都听他的指挥。 他一直奉李自成的命令看守延安府老家,没有参加入京和一片石之战,对于田见秀等人所说的北方骑兵的厉害只是将信将疑。 心里窝火的李过在听说三万楚骑出蔚州南下,也不通知病中的田见秀,自己聚集了全军上万马军去偷袭黄彪。 等田见秀知道此事时,已经是他病情好转之日。 也就是在这一日,李过狼狈的带着六千残军逃了回来。 他在蔚州南部的北口关,遇到了黄彪所部先锋陈策的五千胸甲骑兵,对方只几个冲锋就将他的一万马军冲得七零八落。 李过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真正精锐骑兵的厉害之处。 “不碍事,”田见秀虽然身上还是有些发虚,但仍撑着笑颜安慰李过,“楚军也就是野-战厉害,灵丘城坚又有我从太原运来的重炮十余门,防守没有任何问题。” 他安排李过在灵丘防守,自己去灵丘东边的银钗岭立寨。 “你我互为犄角,让那黄彪两头不能相顾。” 黄彪所部出京本是沿着李自成的屁股追,但李自成撤退得实在太快,黄彪这三万铁骑便往宣府三卫转了一圈,攻占宣府、招降纳叛、安顿地方,耗费了十几日这才进入了山西境内。 李过对陈策所部的突袭被无人机发现,反而遭到了陈策的反冲锋,“小胜”一阵先声夺人。 黄彪所部乘胜追击,攻入灵丘境内。 “咱们眼前的应该顺军最后的主力,这十万人是由顺军留守陕西老巢的七万人兵马和李自成留给田见秀断后的两万多兵马组成,若是能灭了这一股顺军,顺军便再也组织不起大军与我正面作战。” 黄彪在与陈策商量战局,他们的面前是一张精细的地图,上面标满了无人机和探子们带回来的各种军事单位标志。 陈策是楚军之中的后起之秀,性格沉稳。 他指向银钗岭的位置:“田见秀领兵两万在这里立寨,我们若是攻击灵丘,腹背很容易遭到他的突袭。而我若攻击银钗岭,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李过只需派出少许部队对我进行骚扰,便能让我们无功而返。” “哦,小陈,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黄彪好奇的看向陈策,这个出身难民大营民壮的年轻人似乎有自己的看法。 “将军,若是我的话,我两处都不打!” 陈策的手指指向了灵丘的后路。 “大王说过,骑兵作战首重离合之术,不要被战场所拘束,攻坚不如断后。” “将军您看,灵丘虽险,却不足以养活十万之众,他们的粮草必从代州运来,走平刑关(字没打错)到灵丘。” 黄彪摸摸下巴:“你小子的意思是绕过去打平刑关?那地方的地形可不适合咱们大队骑兵作战。” 陈策憨厚一笑,手指在地图上瞬间拐出老远,点中了远方一个位置。 雁门关! “我想咱们分兵两路,一路留在这里利用骑兵的快捷隔断灵丘对周围的感知,而另一路则大迂回往西疾进,过应州到马邑,然后南下偷袭雁门关。入了雁门关,往东南五十里就是代州!” 黄彪闻言眼睛一亮,手指也跟着陈策的思路在地图上饶了一个大弯。 “好小子,你这计划可是绕出了八百里地!” 陈策有点不好意思,声音降低了一分:“我只需兵临代州,代州到灵丘的粮道便宣告断绝,他十万之众只能回头平刑关打通粮道。而代州至平刑关谷地之间三百多里都是一马平川,正是我军骑兵驰骋的好所在。” “就这么干!” 黄彪满脸是笑的一拍桌子,“既然是你小子提的计划,那俺留在这里迷惑田见秀和李过,你带一二万骑兵去偷袭雁门关。” 陈策一愣,他没想到黄彪居然会把主力交给他去带。 “将军,不如我留下来。” “别啰嗦,我是主将我说了算!你要什么东西都只管带走,但是我只能保证五天之内田见秀和李过发现不了咱们的变化,你小子可要把握好时间。” 陈策重重的点头:“请您放心,将军!”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投降 张守言的部将中,并没有正规将门出身的人士。 他们大多数的战争理念全部来自于张守言的灌输。 这些人往日接触最多就是骑兵战术,其次是方阵步兵战术。 张守言用骑兵,糅合了后世教员之妙论。 不以一城一地得失论成败,专注于歼灭敌军有生力量,而且后勤上开了bug的张守言最喜欢研究的就是断对方的后勤。 在诸多新晋将领中,没有在明军中从军经验的陈策反倒是思路最开阔的一个。 他的这招天外飞仙,直接离开战场远飙八百里外,目的就只有一个:调动敌人、围点打援。 至于田见秀和李过会不会趁机进攻宣府地区,不说他就连黄彪都没放在心上。 在出京的时候,张守言便交代过他们,为了实现战略战术目的,没有一处城市是不能放弃的,包括北京城在内! 第二日,黄彪派出四支千人骑兵,绕着灵丘转圈,另派一支千人骑兵抵近银钗岭大营侦查,将灵丘与银钗岭、外界的联系全数隔断。 田见秀与李过在之前分析敌情之时,便猜到过这种情况,各自按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坚守不出,不给楚军骑兵野外交战的机会。 田见秀也在算计楚军的后勤粮草多寡。 概因顺军从北京撤退时,沿途收集粮草物资,宣府一带的多余粮草已经被顺军搜刮一空。 故而他们料定黄彪所部的粮草定然不多,坚持不了多久。 楚军要获得粮草只有通过两条道路,一条是走广昌、紫荆关、房山一线,另一条是绕到宣府再到京师。前者较近,而后者远了三倍不止。 但紫荆关在保定府内,为保定总督杨汝城所盘踞,这个人是断然不会让楚军粮草通过的,所以楚军只能选择第二条极远的路线,千里迢迢的从北京绕道宣府运输粮草。 田见秀认为黄彪若是攻不下灵丘,最多坚持十日便会退军。 黄彪认为自己能坚持十五日! 因为楚军除了日常粮秣之外,还每人带有四包压缩饼干,可以再撑五日。而战马的口粮很好说,正是七月天气,各处的水草都很丰盛。 更何况楚王发来电报,贺金山率领一个翼的骑兵正悄悄挺进怀来卫,那里有大量的粮草,足以支撑黄彪所部打到天边。 而从怀来卫补给黄彪所部,运输距离将缩减一半。 怀来卫是京师与张家口之间的中段点,也是八大家常年经营的所在。 从卫所指挥到普通军官,多数都与八大家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怀来卫军将先投降顺军,后又反正,其中都有八家的身影在背后操作。 在楚军占据北京后,随着楚军在一片石那骇世听闻的战果传开,怀柔、昌平州、顺义、平谷、蓟州、武清、固安、良乡、房山、涿州等京师周边城市纷纷向大楚投诚,甚至包括怀来卫左右两边的美峪所和延庆卫,就剩怀来卫硬挺挺的没有松口。 不比其他残破年久失修的卫所,在怀来卫城坚壁高,在八大家的支持下武备亦是不弱。 当然,八大家和怀来卫守将都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与大楚争锋的地步。 但作为镶嵌在宣府与京师之间的钉子,他们认为自己与大楚有相当的谈判筹码。 范永斗曾说过,没有五万大军半年的围攻、而且死上一两万人,否则根本拿不下怀来卫城。 张守言其实是想让八大家继续把那些精米继续往宣府、张家口方向运输的。 那样的话,在获取这些粮草后补给黄彪所部,将更加的便利。 贺金山是张守言新任命的宣大总兵官,辖地包括宣府和大同等地,他的首要任务是为黄彪所部的后勤负责。 怀来卫城里的五十万石粮食,是贺金山必须拿到手的东西。 在天底下诸般攻城神器中,火炮永远只能排在第二位,而排在第一位是人心。 怀来卫诸多军官中,肯为财送命的人很多,但更看重前途的人也不少! 大概是在大明与大清之间操作自如的经历,让八家人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区区儿女亲家的关系和几万两银子的供奉,能比得上捧新朝的大腿? 贺金山还只在怀来卫城下开了几炮,城中就发生了兵变。 两帮人杀得如同血葫芦似的,却都在贺金山面前称自己这方才是投诚者。 贺金山也弄不明白,索性将这些人一股脑押往京城让楚王殿下自己去分辨,他的眼中只有那些粮食。他用粮食招募宣府各地的民夫,将其中十五万石粮食运往河间府,二十万石运往蔚州,其余的粮食是他经营宣大的本钱。 到了1644年,大部分存活下来的明人将领,基本丧失了节操底限。 不光是怀来卫的军将在大明、大顺和大楚之间进行阶梯跳跃,雁门关的守将也同样如此。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卫堪是被手下推举的雁门关守将。 当初大顺讨伐北京的时候,原守将一熘烟的逃走,卫堪被大家推举上来降了李自成。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口吃食。 李自成忙着上京也没有顾得上更换守将,卫堪便带着兄弟们依然待在雁门关。 他们原指望闯王会对属下会好一些,可卫堪等人再次失望了。 代州守将就送了一次口粮,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派人去问得到的答复却是:“闯军的粮草向来是自筹。” 言外之意是让他们自己去抢。 当风尘仆仆的陈策率领二万铁骑,一人三马绕到雁门关下,城头上立即打出了白旗。 城头上胡子拉碴的军将有气无力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只要给口吃的,我们就投降!” 当陈策看着六百多号汉子眼睛放着绿光、一窝蜂的吞吃干粮的场景,脑子里也想起了当初自己一家刚刚投奔流民大营时的样子。 雁门关无声无息的落入了陈策的手中,他忽然对之前的作战计划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拿下代州! 正在和兄弟们抢夺肉干的卫堪,忽然觉得自己背心里一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一般。 他嘴里叼着半块肉干,神经质的一转头,正好看到了陈策那张憨厚的笑脸。 第一百七十章 诈城 代州的守将何健出身河南山贼,是闯王入河南时最早投奔的那一批人。 故而田见秀对此人比较信任,留了四千人马给他守卫代州。 何健这家伙其他都还好,就是有一点比较混账,贪财且喜欢摆资历。 若是顺军中的闯军老人他还好说话,若换做刚刚投诚的,不是打就是骂,耍起威风来没完没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例如卫堪这个投诚不久的家伙,穷鬼也似的人物,空口白牙就想从代州弄走一批钱粮。 代州作为田见秀、李过大军的后勤基地,怎么会没有雁门关那几百人的粮草? 不过是何健认为卫堪不上道,想调制一番对方罢了。 “所以说,人啊,还是得领悟!要是领悟不了,经本将军调教一二,这不就悟了么?!” 何健笑眯眯的看着献上来的一包金银首饰,对着左右颇为得意的吹嘘着自己。 雁门关那边总算是开了窍,把劫掠商旅的一包金银老实的“贡献”上来。 “既然你们头儿明了事理,这事情就不是不能办。了不起我们代州的兄弟少吃几口,提前供应了你们雁门关就是了。都是一家人,自家的兄弟,好说、好说。” 嘴里说着兄弟,也答应了四百人份二十日的粮食,可却舍不得派车马,只叫卫堪带着人自己来背。 “不过几十里地罢了,哪里就金贵到要用牛马?当然,你若是有心想说服往前方送军资的兄弟临时让出几辆车来,我也能帮你们转圜一二。” 来人哭着脸道:“将爷,真的是一点银子都没了!” “哦,”何健澹澹的端起茶,“那就爱莫能助了,叫卫堪自己带人来背。” 傍晚时分,雁门挂守将卫堪果然风尘仆仆的来了,还带着八十号人。 “老卫,不过是四百人二十日的粮食,哪里用得到带八十人来?” 守门的队官有些疑惑,拦住卫堪问将起来。 一锭银子塞到了队官的手里,队官的脸色瞬间柔和了许多。 “不瞒兄弟说,大家都知道我那有六百人,这点粮食够个啥?不知何将军歇了没有,我这还要求告一些。” 卫堪从背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轻轻晃了晃,一阵清脆的金银碰撞声传来,让队官的目光也灼热起来。 “老卫,你这次是真发了!” “发个p,这不是全得孝敬何将军不是。” “那你可要脚程快一点,何将军前几日新纳了第八房小妾,这几日都睡得早。” 卫堪谢过队官,带着人一熘烟的往城内走去。 听说卫堪带着人来搬粮食,还带了另一包金银,何健立即笑眯眯的从书房迎了出来。 “哟,老卫啊,你小子够奸猾的,”何健看到这包金银时,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要不是劳资故意给你留了一手,你小子怕是准备藏到什么时候去?” “咦,老卫,你干什么?!” 发觉脖子上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刃,何健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没啥,就请何将军去我们雁门关逛逛!给兄弟们解释解释!” 周边的人看着这情况,也慌了手脚。 何将军这算是把卫堪给逼急了? 叫人的叫人,劝和的劝和,乱成了一团。 “鸟~!”何健听闻是要把他拖到雁门关去,脾气也上了头,“你给劳资来一刀,不割你是我孙啊,哟,你真割啊~!” “流血了!” 一听流血,何健顿时没了脾气,急忙一叠声的求饶,还人立即把卫堪白天送来的金银取来奉还。 “劳资要粮食,让你的人把粮食装车停在城门洞里,然后给我离得远远的。劳资到了城门外就放了你!” 何健恨得咬牙切齿,但无奈卫堪已经犯了混,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能一时忍声吞气的叫人照办。 “姥姥,等你出了城,劳资就叫人追上去灭了你,栽你一个反叛!” 何健捂着脖子在肚里盘算,所有人都没想到卫堪这家伙其实早就反了水,还以为他是为了口吃的而铤而走险。 城门洞里,七八辆粮车停在这里,数百顺军士兵闹哄哄的在百步外看着这边。 何健的亲卫和副将站得最近,目送着卫堪一伙人挟持着何健到了粮车旁。 “老卫,粮车齐全,城门也到了,你该遵守承诺放了我?” 卫堪呵呵一乐,拍拍何健的肩膀,把他往城内一推,竟然真的将他放了! 何健也愣了一下,但旋即大喜向自己人奔跑过去。 他刚与自己人汇合便大吼了起来。 “拉起吊桥,给我宰了卫堪这些人!” 但吊桥上压了两辆粮车,城头的人哪里拉得动。 “敌袭~!大量骑兵在靠近~!” 城头上惊呼声响起,何健大惊失色,正要招呼手下去抢城门,好拖走那些粮车以能关上城门。 可卫堪的人都拔出长刀,以粮车为堡垒,守住了城门的所在。 “卫堪,你该死,你敢背叛大顺!” 卫堪闻言狠狠的呸了一口:“呸,李自成就是一贼头,你们当官比之前那些前明官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俺们投了大楚总比活活饿死好!” 当第一波胸甲骑兵跃上吊桥,黑暗里的火把遮天蔽地,城头顺军的心瞬间落入了谷底。 三千顺军的抵抗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除了少数几个逃脱的骑兵,代州城里的绝大部分顺军被陈策所部歼灭。 缴获的粮食物资不计其数,看来顺军把撤退途中收集来的粮草物资都存放在了代州。 灵丘十万顺军的后路和粮道,也同时宣告断绝。 两日后,几名从代州逃出的马军,不眠不休的把消息传到了灵丘。 灵丘城里的李过和银钗岭的田见秀都先后色变。 绕行八百里偷袭自己的后路,楚军好大的手笔! “报~~~,”探子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一直在城外、岭口转悠的楚军骑兵全部消失不见!” 田见秀立即拔寨,稳打稳扎的回到灵丘与李过汇合。 两人紧急谈论之后,决定立即回军代州,以夺回物资和粮草。 同时为了防止黄彪那一万骑兵的偷袭,决定留下李过率军守卫平刑关。 灵丘、广昌地区,他们大顺不要了! 如果夺不回代州,不光是他们这十万人有断粮的危险,代州的失陷,也让太原的北方门户全然洞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炮的否决 在1644年7月爆发的灵代之战,让大顺朝最后延续的希望彻底破灭。 后世学者们究其原因后认为,田见秀的处置已经是诸多选择中的最佳,可临桃之战中楚军暴露出来的强大火力情报,却没有被顺军上下所重视。 他们认为若是刘芳亮的那封信没有被截获的话,顺军绝对不会与楚军列阵而对。 在敌方强大的火炮轰击下,密集的阵列纯属于谋杀己方士兵。 田见秀的粮草虽然不济,却没有采取急行军的策略。 而是带着十数门重炮,列阵稳步向代州前进,他认为分散的队列、急行军的姿态,只会给全是骑兵的楚军带去战机。 谭家坡位于代州繁峙县内,地形较为特殊。 南边是滹沱河的东段,北边是夏屋山的余脉地带,地势较周边地形不同,却是东高西低。 这是一片宽度只有两公里的峡地。 田见秀八万大军停留在了谭家坡的高地上,因为代州的楚军骑兵已经抵达了他们前方二十里处。 这片区域的地形,田见秀相当的满意。 南侧是河流,北侧是高地起伏的丘陵,都不适合大规模骑兵进行转进绕圈。 他的八万大军屯驻在坡顶高处,设以重炮、长枪阵、火铳阵,敌军的两万骑兵只能从正面仰攻自己。 “彼占代州,断我粮道,已占天时,”越发消瘦的田见秀与部下们谈笑风生,“若是我掌此军,必然一把火烧掉代州的粮草辎重,然后利用骑兵的速度在我军四周骚扰,让我们无法收集粮草,只能饿着肚子往太原走。” “可楚军军将太过狂妄,妄图在半道击溃我军!” “天时地利人和中,因他与我急战,所占天时便去了一半,如今地利人和都在我,此战我大顺必胜!” 田见秀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情绪高涨。 田见秀能想到的战术,其实也是陈策的首选,可惜远在北京的张守言忽然间委员长附体,对他上报的战术进行了“修正”。 张守言给陈策的战术安排里加了一句话,若田见秀稳步而行,可以考虑在谭家坡这个地方对其进行阻击。 因为狭隘的防守地形、毫无遮拦的高地、密集的防守阵列,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大楚炮兵最喜欢的攻击目标。 所以谭家坡既是大顺军选定的战场,也同时是发挥楚军火力优势的预定战场,而且楚军的炮火射程和威力,几乎能完全抵消大顺的地形优势。 陈策采取了楚王殿下的建议,反正他是全骑兵加马车火炮组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要是火炮强袭效果不佳,他再采取袭扰战术也不迟,傻子才会用纯骑兵去仰攻高地。 八万顺军将谭家坡坡顶挤得满满当当。 田见秀将大顺军中所有的甲胃都收集起来,无论是铁甲、棉甲、纸甲、披甲,拢共弄了九千余副,装备前几排的士卒。 为了针对北方骑兵而特制的长矛有三千余杆,全数藏在甲兵的身后。 长矛手之后是四千火铳兵,这是大顺军地盘里全部的存货,以十一门重炮为核心的炮队横列在阵地前沿。 田见秀相当的谨慎,自己的帅旗靠得极后。 “来了~!” 当天边烟尘大起,整个天际都黑了下来。 两万楚军铁骑如同奔腾的洪水一般驰骋而来,大大咧咧的在谭家坡远处停下。 这让坡顶列阵的顺军产生了一阵不安骚动。 “能够得着他们么?” 田见秀询问自己的炮队统制。 炮队统制摇摇头:“咱们的重炮在坡顶能打四里远,可楚军很狡猾,前锋的位置都在五里开外。” “那他们的炮能够得着咱们么?” 炮队统制是从大明神机营转投来的,玩了一辈子的火器,底气很足。 只听他笑了起来:“别人以讹传讹,说楚军火炮如同天崩地裂,射程极远。不过都是行外人被打懵了得出的夸大之词。” “便真是射程比我们还远,重量也自然比我们要大的多,运送起来定然困难。对方骑兵呼啸而来,若是带的有炮,也不会是楚军重炮,将军只管放心!” 田见秀点头赞同统制的说法,他是打老仗了的人,自然知道火炮再邪乎也就那么回事。 “全军弹压阵型,不得出阵浪战,让楚军自己攻上坡来!” 工兵铲在飞扬。 楚军第一列骑兵的身后,一个野战炮阵地在飞快的成形。 三十多门野战炮一字排开,炮口高扬对准了谭家坡的顶部。 “开始!” 随着陈策一声令下,炮兵阵地的一门火炮在最优秀的两名炮兵的操作下开始试射。 坡顶,田见秀的单筒望远镜里,只见长坡下方的中央忽然冒出了一股白烟,尖锐的呼啸声瞬间越过了自己的头顶,下一秒身后五十丈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田见秀骇然变色。 “谁在阵中藏了大桶火药!?查出来,直接给我斩了!” 他没有想到楚军骑兵真的带了火炮,还能打得这么远,还恰好击中了自己阵中不知是谁私藏的火药。 直到负责试射的野战炮调整好了坐标,下一发炮弹落在了田见秀中军大旗的附近,将十多个士兵炸上了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田见秀没有立即疏散士兵,而是下令让部将控制士卒的情绪。 他暗自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站在自己的帅旗下,而是躲在另一边。 “这种炮应该不多,” 可惜田见秀还没有想完,楚军阵中数十股白烟整齐的升起。 尖锐的呼啸布满了天空。 田见秀脸色大变,对着部下们狂吼。 “叫全军散开!” “将军,坡顶太窄,散不开~!”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他们的谈话被剧烈的爆炸声完全笼盖,受惊的战马将田见秀甩下马背,疯狂的踩着士卒逃向远方。 坡顶顺军阵列里,三十朵死亡的烟云带着剧烈的冲击波和火焰绽放,数百名顺军士卒魂归天国,全军大哗。 田见秀刚被部将扶起来,第二波尖锐的呼啸声再次响起。 又是几十朵死亡之花绽放。 顺军大阵混乱起来,拥挤的人群再也不能从身边的同伴身上看到力量和同仇敌忾,只想远远的离开人群,踩踏和推挤造成了比炮击更为严重的死伤。 坡顶顺军大阵被滚滚浓烟所笼罩,士卒们惊慌的四处乱窜。 8口径野战炮群带来的屠杀效果和效率,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 陈策慨然看向坡顶被轰击的顺军大阵,楚王殿下说的没错。 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什么人和、地利之说都将被否决。 第一百七十二章 燃烧弹 田见秀咬着牙爬上了一匹马,他的部将拉住了马的缰绳。 为了压住绵绵不绝的爆炸声,部将大声嘶吼着,脸部的青筋都差点涨爆。 “将军,咱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冲下去和他们拼了~!” 田见秀铁青着脸看了一眼坡下密密麻麻的楚军铁骑,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全军冲下坡,再想收回来却难。 坡下一马平川,是楚军骑兵驰骋的绝佳战场。 “他们就是想逼我们下坡浪战,传令全军后退,咱们把坡顶让出来。” 有个部将的脸色一变,急忙劝说:“将军,若是被楚军骑兵占据了坡顶,咱们可真的会全完!坡后几十里都是缓坡,没人拦得住骑兵居高临下的冲锋!” “我自然知道,但楚军骑兵敢顶着自己的炮火冲上来么?叫人带着敢死队在坡后伏着,炮声一停就占据坡顶,断不能让楚军的骑兵冲上来!” “洒家就不信,他的这种开花弹能有无穷无尽!?” 顺军呼啦啦的顶着炮火向坡后退去,人仰马翻的样子,让很多楚军军将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冲着坡顶去。 “将军,他们连重炮都留下了,咱们追上去?!” 陈策谨慎的摇头否定,顺军虽然吃了自己几轮远程炮火,但受损有限战力犹存。 顺军留下重炮,说不定就是为了方便敌军迅速返回坡顶,对准仰攻的己方开火。 陈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五个人,这是楚王配置在他军中的一个禁卫小组,携带有一台无人机。 小组头目会意的点点头,很快一台无人机腾空而起,向坡顶的后方飞去。 在屏幕上,坡后的情势一览无余。 因为拥挤践踏的缘故,坡后百步内遗留了很多顺军尸体,顺军大部已经退到了坡后百步之外。 而在坡顶后方的两侧,一边是空地,一边是树林(热成像),有数千顺军抱着头缩在地上,从他们的武器来看,大多是火铳和长矛。这些人显然这些是敢死队,只要楚军的炮火一停,他们就会立即重新冲上坡顶。 “炮火越过坡顶进行延伸!” 面对陈策的命令,他麾下的炮兵们脸上都露出了苦笑,这个超视距的科目在全军炮手中能及格的人都很少,什么抛物线、又什么圆规,烦死人了。 那些能及格的大爷都在楚王殿下的禁卫军里混饭吃呢。 “好在有铁鹰可以指导调整弹着点,就是可能会耗费得多一些,”炮队百长心虚的都哝起来,“希望陈将军不会太在意炮弹的消耗。” 三门炮火对着坡后延伸试射,在无人机的指正下,耗费了五六发才有一发蒙到了顺军火铳手的集结地。 随后一半的野战炮修正参数,对顺军火铳兵的隐藏地进行火力覆盖。 躲在坡顶另一侧的长矛兵们还没来得及庆幸,经过几发试射后,长矛手们躲藏的小树林也被炮弹“找准”了位置。 不过第一轮射击覆盖的效果不太理想,因为七月里的树林很茂盛,炮弹往往被树冠遮挡,炸得树枝横飞。 一些逃出来的长矛手见状又钻进了树林里,不远处的火铳手们也纷纷亡命般的冲进了树林。 孙耀祖拖着自己的三眼铳,绕过几个被炸飞的倒霉蛋,健步如飞的冲进了树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气喘吁吁的他,找准一块大石头就扑过去,准备钻到石头下方躲避这骇人的轰炸。 他的身形刚刚冲到石头边上,一把腰刀便对准了他的鼻尖。 石头下已经藏了两个人,都恶狠狠的看着他。 “滚!这里满了~!” 姥姥! 孙耀祖暗骂一声,只得另外在树林里寻找藏身之处。 树枝最茂盛的树林中央是最好的躲避处,但好地方大都被人抢先占了,就算他提前摸到了一个安慰的地方,也会被人联手赶走。 只是欺负他的口音既不是秦音也不是豫音。 孙耀祖最后在树林边缘找到了一片坍塌的小坡,把自己藏在了坡后。 他是宣府的火器兵,世代都是军户,宣府投降顺军后,他被抽调到大顺王进京的队伍里。 经过京城攻击战、一片石大战后,一起出发的上百宣府火器手没剩下几个,这也导致无依无靠的他受到其他人的排挤。 “不能跟着顺军继续往南走,得找个机会回宣府去,”孙耀祖抱着自己的三眼铳,哆嗦着躲在坡后面,“跟着这帮孙子,劳资迟早是个死!” 看到高爆弹把树冠炸得纷飞的图像,炮兵百长立即决定更换思路。 “把白圈弹拿出来~!给他们来个三轮。” 炮兵们闻言立即更换了一种涂着白色圆圈的炮弹,填入了炮管内。 这玩意是新到货的“燃烧弹”,又叫白磷弹。 在后世都属于国际公约禁止出口的东西。 当然张守言这里算不上出口,只是内销罢了。 两轮燃烧弹下去,整片树林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燃烧起来,无数人形火炬到处翻滚。 孙耀祖屁股上带着火苗,连滚带爬的冲出火场,幸亏他的位置在树林边缘,否则就会如同那些躲在树林中央的人一样,逃也没地方逃。 整片树林在半盏茶的时间里,便烧成了巨大的火炬模样。 七月的夏日里,田见秀的背心满是冰冷。 不说楚军那些有些诡异效果的炮子,只说他们的炮怎么好像在天上长了眼睛似的? 田见秀忍不住看了眼天空,空中除了一只看不清的黑鸟外,别无他物。 一阵惊呼声响起,让田见秀的目光从天空中收了回来。 因为炮声停止了下来。 “快~!抢占坡顶~!他们的骑兵要上来了。” 田见秀当机立断,率领自己的亲卫一马当先往山顶冲刺。 然后就在他率队快冲到山顶的那一刻,炮火再次光临。 这是后世经典的炮火间歇战术! 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顺军,再次溃退了下去,田见秀的胳膊也被弹片割开了一条口子,被亲卫死命护着挤了回去。 炮声再次停歇,但这回再也没有人敢提出重回山顶。 田见秀咬着牙让亲卫给自己包扎胳膊,又派出几个不畏死的亲卫去坡顶观察敌情。 当四名亲卫气喘吁吁的爬上坡顶,竟齐呆了一下。 他们的对面,上百楚军铁骑已经纵马跃上山顶,纷纷长刀出鞘向他们几人飞奔而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追缴“叛军” 看着自己的亲卫被楚军骑兵在众目睽睽下砍倒在地,田见秀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冲上去,与楚军骑兵搅在一起!” 田见秀当机立断,他的军阵与坡顶距离不到两百步,只要冲过去楚军恐怖的炮火将再无用武之地。 果然,当数万顺军爆发出最后一丝勇武,潮水般向坡顶涌去时,对方的炮火一直没有落下。 只是当顺军跑得最快的士卒快冲到楚军跟前时,那数百楚军铁骑竟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坡顶这个优势地利。 田见秀等人脸色再变,这种战争模式已经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和想象。 下一刻,炮火再次光临坡顶和坡后百步之内。 被炸得心惊胆裂的顺军大部再次撤了下来,这次直接逃出了两百步之外。 有些勇勐之士妄图藏在坡顶隐蔽处,随即被无人机发现,引来炮火歼灭。 炮火再次停歇,楚军铁骑又出现在了坡顶。 “d,还是三百多骑,又是个诱饵!” 听到部下的怒骂,田见秀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 “你,立即带人去后方一千步立寨,快!让后队上来,立寨,速度要快!不然大家都得完~!” 部将急忙领命而去。 “其余各队,准备后撤,不许乱!” 坡顶的几百楚军铁骑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的看着顺军往后缓步而退。 田见秀在心中祈祷着,希望楚军这次还只是单纯的引诱行动。 可没过多久,他的祈祷破灭了。 停歇了一盏茶功夫的炮火再次降临,这次竟直接砸进了顺军正在后退的队列里。 这说明楚军的炮队居然在这个空隙里来到了距离坡顶不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坡顶的楚军铁骑越来越多。 当楚军的将旗出现在坡顶,已经退到谭家坡后坡中段的田见秀少见的惨笑起来。 炮火将顺军断后的队伍炸得稀烂,炮声刚停,两万楚军铁甲骑兵如同山洪爆发一般从坡顶一泄而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田见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大顺国完了! 公元1644年农历七月二十九日,在决定大顺国命运的谭家坡一战中,顺军主将田见秀以下六十多员闯营将领战死,三万余人被杀,降者无数。 几百里的平原野地,少有人能逃脱骑兵们的追杀,能活着逃回太原的不足三千人。 八月初六,被黄彪、陈策所部前后困在平刑关内的李过,在粮尽数日后自杀,其部下随后献关投降。 山西震动、陕西震动。 李自成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而提及最多的词汇,则是“迁都”。 谭家坡之战造成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山西北部各城纷纷遣使向楚军投诚。偌大的山西北部,很快就剩下太原一座孤城还在坚守,其余各处州县都纷纷换上了大楚的黑底白字旗。 一些靠近大楚地盘的势力也惶惶不可终日,比如盘踞在河南东北部的高杰部,便主动往东南方运动避让,意图进入山东。 如今的山东境内,还披着大明外衣的还有另外三股势力,分别是山东总兵刘泽清部、刘良左部和黄得功部。 之前这三部与高杰部都拥立的是南京小朝廷,但南京朝廷没开张几天就被刘保给灭了。 于是这三部齐聚山东,改立鲁王朱以海监国,保定总督杨汝城为首辅,打的仍是南明的旗号,淮南和山东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高杰一来,三部立即拉拢高杰所部,决心四部报团取暖,共扶南明大业。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四部之所以抱在一起,是为了防范北方的楚国势力。 例如盘踞在河间府的庞功平。 四部联军总兵力超过十万,庞功平所部才一万楚骑和两万多降军,但四部却对近在迟尺的庞功平所部极为忌惮。 阿巴泰南征之时,这四部谁没在八旗骑兵的马蹄下吃过大亏,而楚军骑兵能面对面的平了八旗,仅那一万铁骑的战力就可想而知。 为了避让锋芒毕露的大楚军势,刘泽清等人还说服杨汝城放弃了保定府与真定府,将全部兵力都收缩到了济南府境内。 山西那边,谭家坡一战刚刚结束,庞功平也在河间府动了起来。 因为大楚与南明之间没有互相宣战,所以庞功平玩了一点小“花招”。 已经完成了重组的两万多“降军”,在河间府与济南府交界处不远的南皮城忽然哗变。 庞功平随即“震怒”,立即率军从沧州南下平叛。 两万多“叛军”畏惧庞功平,径直向东南方的乐陵方向“逃窜”。 额外提一句,楚军从满蒙八旗、顺军俘虏手里缴获的马匹不下三万,其中就有一万五千匹被配属给了这支“叛军”! 一片狼藉的大堂里,有人喘着粗气在咆孝。 “狗屎的叛军! !” “谁家会给军心不稳的部队全员配甲(防暴服)?! ” “七月底的时候,这些兵腰包里全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子,南皮城都被他们买了个遍!” “欠饷?他庞功平是在唬孩子呢!” “可人家庞功平就是这么通报的,你又拿他能如何?一万五千马军,六千步甲眼瞅着就要到乐陵了,大家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高杰怒骂起来,“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不过是一支偏师罢了,楚军主力还是山西。咱们有十万人马,还怕了他不成!?” “那一万五千马队和六千步甲虽然强,但咱们集合精兵也能咬下来,”黄得功有些看不得高杰的张狂性子,冷声提醒几人,“但庞功平的那一万铁骑,谁拦得住自个报个名,我老黄二话不说,这联军统帅的位置我便举了此人,如何?” 黄得功话刚落音,高杰便变了脸色。 高杰没有去看黄得功,而是看向了主持会议的刘泽清。 刘泽清沉吟不语,而刘良左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和黄得功都在张守言手下听过命。 八旗那种的军伍在张守言的手下都讨不到半点好处,故而庞功平的骑兵比起八旗只强不弱,谁吃多了愿意往人家跟前送。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凝重,主持会议的刘泽清不得以拿出了一个方案来。 “依我看,庞功平既然是来追叛军,咱们便去信说济南境内的事我们自己会做,叛军咱们帮他剿了,还请他不要随意越界!” “他若不越界,我们便合兵一处剿了这股叛军,他若是不听,咱们便谨守济南、青州各地与其周旋,并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来看看张守言的嘴脸。” “那就这样!” 黄得功无所谓的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眼角都没看高杰一下,把高杰气得一脸煞白。 刘泽清和刘良左对视了一眼,对此也是无语。 四人分给高杰的地盘是登来,可高杰偏偏看上了黄得功占据的兖州府,两人的部下在巨野火拼了好几次,互相能好脸色才是奇怪。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下八分(四更完毕) 张守言的上书房,除了日常打扫外,不许任何一个太监宫女进入,负责看护这里是的徐宝。 徐宝如今领着王府侍中(临时司职)的职衔,是张守言除了魏驴子、朝鲁外最常见到的人。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张守言身边的老人,一直在苏州主持着张守言在南方的情报和商业系统。 张守言攻占北京后,在甘老四的操持下,中断良久的漕运也得以恢复。 刘保不是不恨张守言这个杀父仇人,但是背不住他的大吴国哪哪都缺钱,重开运河收税也是无奈之举。 徐宝便是跟着进京的漕船一起到的北京,张守言之所以会把徐宝叫来北京还给了个侍中的职位,便是想让徐宝整理一下皇宫内外。 太监们已经自己把自己清理了一遍,也到了他派人出手整顿的时候。 其实徐宝的差事,类同于清朝的领侍卫内大臣和内务府总管的大部分职权,权势极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张守言手里的人,只有徐宝一人能做这件事情。 而苏州及南方那一块的事情,则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这个人在张守言这边登记的真实姓名叫做“葛遇仙”,原来是个在码头上算卦骗人的道士,也曾经当过杜三瓢的智囊,真实身份是刘保派驻在苏州的留守使,是个在苏州真正“一手遮天”的人物。 当然实际上在苏州一手遮天的是徐宝,老道士从来都是他的傀儡。 北京已经进入了八月初,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一场午后的暴雨之后,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一种清洗的水汽,张守言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雨后的晴空,心情好了起来。 “宫里的窗户已经用玻璃换了一小半,但施工的现场总是每天会少上几块,我虽然不太在乎这些玻璃,但却不希望有这等手脚不干净的留在宫里,这件事你督促高伦义去办,不要自己冲到前面。” 徐宝躬身应下。 张守言看着窗外树木上滴落的雨滴,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 “你去宫门外见一下那个人,叫他不要继续跪在宫前。我并非他的君王,不值得他如此跪拜。而且大明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天下如今八分,我只能答应只要大明各方不主动攻击我大楚,我自然会网开一面。” 徐宝低头想了一想,便领命而去。 紫禁城前,跪着一个身穿大明官袍的男子,而且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持续的嚎哭声已经损伤了他的声带,但这个人一直没有放弃要求面见楚王的决心。 换做别人,张守言早就用手段把人轰走或者直接驱离。 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曾经的敬仰,张守言放弃了把他轰走的选项。 张守言原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在了南京的动乱中,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来到了北京。 哭求楚王归还北京,再次扶助大明重生。 如此离谱的请求下,必然隐藏着这个人不好应对的实际条件。 随着朝选的结束,张守言遴选部分才干之士替代了原大明各处的要害职位,大批被选出的官吏也分赴归属大楚的各处州府任职。 京城市面稳定,人心归附,张守言正准备继续南下亲征之际,这个人却来到了北京。 张守言忍不住看向了宫门的方向。 史可法,你来北京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 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么?! 四十出头的史可法,浑身湿透的跪在雨水遍地的宫城前。 几日的暴晒和今日的暴雨,让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但是他不在乎。 他最在乎的是大明的江山与社稷,他的决心无可阻止。 哪怕是在听到北京沦陷的消息,又或亲身经历了南京的惨变,史可法依然认为大明的江山还有救。 直到他得知了天下八分之后,他终于绝望了! 七月十七,鲁王在杨汝城与三镇的支持下,在山东宣布监国;十九日,吕大器与何腾蛟在长沙立襄王幼子为帝,年号“昭德”;二十日,唐王在福建称帝,年号隆武;二十三日,桂王宣布监国。 至此天下间共有八股势力割据。 鲁王监国靠四镇之力,割据淮南、凤阳、山东;唐王凭郑氏以割据福建、广东;襄王割据湖广南部和江西;桂王得到了云南黔国公的支持,割据广西、云贵等地,桂王甚至还命令部队攻击广东。 名义上属于大明的四股势力却是最弱的,无论是盘踞江南的吴王刘保、还是在攻略四川的大西王张献忠、亦或是占据陕西、河南和湖广北部的大顺王李自成,都比他们要强,更不要说雄视天下的大楚王张守言。 法统四分,大明不亡也得亡! 史可法苦思良久,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大汉魏王曹孟德。 如今天下之乱,堪比汉末,唯有具曹某之才德者方能重定天下,以续明柞。 史可法看中了张守言,因为与曹孟德相比,这个人更注重名声,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张守言现在还没有后代! 若是万一张某人一辈子都没有儿子(张守言:呸!),或者只有女儿的话,那便是天可怜大明! 跪倒在宫城门口的史可法,提出的归还北京,扶保大明等说辞都是掩饰,他不过是想赌一赌张守言的后代罢了(刘锦绮:杀了你啊,混蛋!)。 徐宝叫走人带走了史可法,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在发烧,浑身滚烫,有什么事也得等他康复了再说。 公元1644年农历八月初九,楚王张守言亲率四万铁骑和两万新附军,号称十五万,以平灭顺闯的名义,离开京城南下保定府。 大楚一统江北的战争序幕徐徐打开。 也就在楚王誓师出征的这一日,潘和尚得意洋洋的率领着两万“叛军”侵入了济南府的地界。 也不由得潘和尚不得意,他这支部队的人员是他从十多万俘虏、归附军里精选出来的,带队军官也都是从当年流民大营出来的人。 对于潘和尚的装备要求,楚王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不光有一万五千匹战马和七千领被缴获的各式甲胃,又拨给了五千杆火铳和几十门京营火炮。 潘和尚认为自己这支军,是除楚军正军之外最强的新附军! 山东四镇十万兵又怎样? 他潘和尚吃定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上门的借口 乐陵的“乐”不念“勒”,而是念“老”。 但潘和尚大字才认识小半斗,便嘴里一直念着“勒”音。 八月初六,他与刘泽清部发生激战,三日来连胜三场,甚至直接占领了乐陵县城。 志得意满之际,他甚至还向停留在两府边界的庞功平发去了“我部准备在济南过中秋”的豪言壮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也不知庞功平是不是对潘和尚很有信心的缘故,楚军一万铁骑居然真的离开南皮往西南方的衡水开去。 潘和尚刚觉得有些不妙,乐陵周边就出现了大批的明军。 他率领马军四面出战,虽然接连小胜,但周边的明军却越打越多。 新附军的一支马队甚至还在乐陵周边吃了黄得功部马队的一个大亏,损失了千余战马和士卒,把潘和尚心疼得直咧嘴。 他这支军队到底只是新附军,莫说无人机就连对讲机也没配置一个。 到了八月初九,乐陵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四镇联军联营数十里,把乐陵围得水泄不通。 “劳资特么为什么要进乐陵?”城头上的潘和尚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让火器兵守城也就是了,劳资应该带着马队在外边转悠才是!” 潘和尚并不是担心自己这部人会被吃掉,他手里有五千火铳兵和一千炮队,这些火铳和火炮是从大明、大顺、大清三方缴获库存中优选出来的好货。 加之粮草弹药充足,守上两个月不成问题。 他懊恼的是自己居然把一万四千多马队也放在了乐陵城中,太过浪费。 乐陵城里被他的两万人挤得满满当当,为了减少粮食消耗,万余百姓被潘和尚第一时间放出城去。 四镇之中最擅于攻城的当属高杰所部,他本是李自成的同乡,也是李自成麾下攻城拔寨的首选之人,但不合与李自成的老婆邢氏“情投意合”,两人带着部下在崇祯八年投了官军。 八月初十这天,堵住乐陵北面的高杰部对乐陵城发动了进攻。 高杰部也跟阿巴泰所部交过手,故而学了一手楯车战术。 二十多辆攻城车和十多架楯车缓缓靠近乐陵的北城,高杰一次性投入了五千精锐攻击北墙。 城头上,来自流民大营的军官们自发的把两千火铳手分做四列,用不太熟练的四段射击战术向城下进行火力覆盖。 四段射击不是新附军的训练内容,只是早年在张守言的流民大营里流传有许多战斗故事,其中关于火器军三段击、四段击出现的频率很高。 故而这些来自流民大营的基层军官们总算找到机会尝试了一回,虽然轮转的时候磕磕碰碰的,但是效果好像还不错。 另外潘和尚手里的几十门大炮,最重有五千斤,分别来自北京城头、山海关城头和孔友德撤退时扔下的那部分。对于这些大炮,张守言也让人进行了“改造”,一是更换了来自现代的底座和钢轴大轮,二是对京城火药工坊里的发射药配方进行少许优化。 在火铳和火炮的轮番攻击下,高杰的攻城车、楯车最终能抵达护城河的只有区区三架,两台攻城车和一台楯车,其余的都被炮子击碎在半道。 高杰军中的悍勇之士,举着盾牌冲上攻城车跳上城头,大批披甲的新附军马军士卒挥舞着长矛、马刀迎了上来。 三百精选出来的悍勇之士,在城头只支撑了一盏茶的功夫,随着最后两台攻城车被烧毁,高杰攻城部队不得不撤回了出发地。 高杰的五千精锐中死伤高达八九百人,可见这一次高杰是从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也让高杰心疼的牙疼。 他有些上火的让人去催促其余三部:“给其他几部去送信,不能只看着劳资一个人在玩命!这场战要是打不好,让楚军看出咱们的虚实,山东咱们也就不要待了!” 第一个响应高杰的是黄得功部,他一次性投入了六千人攻击南墙;刘泽清在东面投入了四千人;唯独刘良左部还是一贯的出工不出力的派头,他派了三千人只在西墙边叫唤,两台攻城车推了半天都没进入防守方的火炮射程。 四面围攻,就一方可能是羊攻,把潘和尚忙的不行。 七千马军被调上城头防守,一直战到太阳西斜,四镇兵马才各自退去。 随后的几日里,大概是遭到了其余三部的指责,就连刘良左部也真的卖了力气投入攻城。 随着火铳使用过度开始出现炸膛,潘和尚的防守难度也在日益增加,其手下的伤亡也是一日多过一日。 当然四镇兵马与潘和尚的伤亡比例高达3:1,或者更高。 可四镇兵马伤亡的大部分是征来的炮灰,而潘和尚伤亡的却是新附军中的精锐,实际上是潘和尚这边更加吃亏。 而四镇最担心的庞功平所部,居然真的对潘和尚不管不顾,离开衡水去了更南边的巨鹿。 虽然不清楚庞功平与潘和尚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四镇没有放弃这个机会。 只要灭掉潘和尚所部,光庞功平的一万骑兵,再厉害也飞不上城墙上去。 四镇的兵马在乐陵城下越聚越多,而潘和尚手上可用之兵也降到了一万四千多人。 庞功平所部一万铁骑是被张守言调去的巨鹿,刚离开北京的张守言直接插手了山东战场。 把庞功平部调到巨鹿,就是为了让四镇总兵安心的调兵围攻乐陵,而从巨鹿到济南府城一路都是平原,直线距离约五百里出头。 张守言下令让庞功平择机率军奇袭济南,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对四镇总兵开战的理由。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声称自己这一天要在济南过节的潘和尚没达成自己的目标,反倒是庞功平赶在中秋节的晚上攻入了济南城。 “史督师赴京哭求楚王,言中有话说山东四镇擅立鲁王监国,大乱大明法统。王怒,令吾等讨之!” 刘泽清等人看到庞功平让济南知府送来的简短文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 史可法,我们跟你没完! “怎么办?乐陵一时还拿不下来,又扔了济南府,不光我们后路出现问题,咱们在山东的地盘也被分割开来。” 只听刘良左的话,便知他又萌生了去意。 黄得功正准备讽刺他几句,忽然有探子飞也似的进来禀报。 “八月初九,楚王亲率大军从北京誓师南下,号称十五万,前日已经抵达真定!” 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左四人同时色变,其余三人二话不说匆匆起身离开了刘泽清的军帐。 还商量个屁,逃命要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安全的地方 “王上,山东四镇全部南逃,山东东昌府、济南府、兖州府、登州府和来州府都已向我大楚投诚。如今高杰所部重新进入了河南,到了陈留;黄得功所部到了徐州,刘泽清部跑到了淮安府沐阳,刘良左部逃得最远,已经到了凤阳府北边的宿州。” 老谷子指着地图在向张守言介绍山东的形势。 “他们跑的还挺快,青州方向如何了?” “鲁王与杨汝城在固守青州,潘和尚正率部围攻,不久后应该就有好消息传来。” 老谷子前脚刚走,魏驴子便走了进来。 “王上,行营外有济南父老乡绅求见,咱见还是不见?” 张守言闻言笑了起来:“什么乡绅父老?不过是一群地主,之前被四镇抢走了不少田产,如今想从我这里要回去罢了。前两年阿巴泰袭扰山东,各地田产账目大多被人借机焚毁殆尽,我听说有人一夜之间名下多出了上万亩良田,这种事我可替他们记着。” “他们我是不会见的,你去告诉他们,山东巡抚不久即将到任,让他们去找山东巡抚便是。”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魏驴子领命去了,张守言这才叫身边的徐宝给北京发一封电报。 北京,原内阁所在。 如今在这里办公的是楚王左右长史,分别是裴恒与龚鼎孳。 裴恒手持一张电报纸思索良久,这才交给龚鼎孳观看。 “王上拟定此人为山东巡抚,龚兄以为如何?” 龚鼎孳接过一看,却是唐諴的名字,不由得笑了一笑。 “其人是前朝十六年的进士,所受前朝恩惠不多,又是王上同乡,前为中书舍人,朝选之后王上亲自点了户部主事,怎么,有何不妥?” 裴恒沉吟道:“其父尝为贵州巡抚,因病去职也才一年有余,恐唐家之心尚未归我大楚。” “不碍事,”龚鼎孳胸有成竹道,“殿下为前朝楚国公时,便与此人以布衣相交,再说我大楚不比前朝,山东巡抚也管不得山东总兵。” 裴恒闻言又想了想,也放下了心思,旋即又拿起了一份文书来。 才看了几眼,他脑门上当即多了几道横纹。 “乾西所那边的两位,王上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中秋已过,宫里要增添冬衣、柴炭。王上跟前的徐宝不在,宫里把单子都送到咱们这里来了。这张皇后比照前朝太妃规制赠与也就算了,可这前朝公主怎么能按楚王内制来办?” “呵呵,你来看,这位坤兴公主还要出城祭拜父母兄弟,你说,咱们是该批还是不批啊?” “不要批!”龚鼎孳想到自己送给楚王的顾横波,在称王之后侧妃的名字里并没有看到顾横波的影子,他便猜测王后刘锦绮大概是个“暗妒”的人。 他可不想再次被王后惦记。 “前朝公主,按前朝公主份例减半供应即可,这样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至于祭拜的事,且拖一拖,等到王后入京再说。” 龚鼎孳口中的暗妒之人,刚刚才乘着车马出了首阳关。 自从谢家坡之战后,留守哈密的赵火头便收到张守言的将令,让其从西面攻击陕西,策应黄彪所部。 赵火头亲率六千胸甲骑兵和三千西海、甘南民壮骑兵,从西宁出发连下临桃、巩昌两府,李自成首尾不能相顾,西安城内一日三惊。 就在赵火头离开昭京哈密三天后,大着肚子的王后刘锦绮决定启程东归,随行的有一千重甲禁卫骑兵。 体态变得笨重的刘锦绮扶着红叶的手走下鸾车,拥有七个月身孕的刘锦绮脸上多了一些婴儿肥。 入了首阳关,才算是正式进入了关中地区,气候比之西域还凉快了不少。 刘锦绮挺着肚子在红叶等人的服侍下,在草地上遛弯。 董小宛几人也下了各自的车,远远的行了个礼,并没有靠近刘锦绮的意思。 刘锦绮知道她们几个是在忌讳什么,也不说破,乐得自己独处。 只有身穿白色铠甲的甘宝儿一阵风的刮了过来。 “王妃娘娘,我采到了一些葡萄,你要不要试一下?” 刘锦绮本就嗜酸,一听有葡萄,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好在绿萼急忙拦住了她们两人。 “侧妃娘娘,野外的东西可不能随意入口呢!” 绿萼还没说完,甘宝儿眨眨眼睛已经自己吞了几个葡萄,利落的把葡萄籽和皮吐了出来。 “算了,你就别为难她们了,”刘锦绮笑着拉了一把甘宝儿,“她们几个看着我连觉都睡不好,我也不好给她们多事。” 拉着甘宝儿走到一边,绿萼和红叶都没跟着,刘锦绮这才微笑着看向甘宝儿。 “妹妹可是有什么话要私下与我说,这才故意使坏支开她们几个?” 甘宝儿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董小宛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我用电报问了宫里守电台的家伙,她说宫里有两个人有些不明不白的。” “前朝张皇后,能有三十八了?倒是这个坤兴公主,十五六岁花儿一般的年纪,呵呵呵,”刘锦绮笑了起来,丰润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快,“少女怀春,思慕于当世英豪,说来也是正常。只不过这位姑娘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前朝公主啊,不知会让多少人觉都睡不着。” 甘宝儿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妃,不如我们每日多行十里地,也好早些到京城。” 刘锦绮宠溺着点了点甘宝儿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嗔道。 “巴巴的赶去北京有什么意思?笼子一般的地方,也亏你一直念着。如今他已经亲征到了山东,我看李自成在西安也待不住几日,不如我们跟在赵获的后面一路南下,去与夫君相遇于道左,岂不是一件美事。” 甘宝儿奇怪的看了刘锦绮一眼,低声道:“您可大着肚子呢,这舟车劳顿的,怕是不太安稳?” 只听她这话,就知道心里已经同意了八分。 “紫禁城虽然姓了张,但是里面的人没个几年根本分不清是人还是鬼,我就这么傻乎乎的闯进去,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得两说。再说这天底下,还有比他的大营更安全的地方适合我诞下这个孩子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徐州(三更完毕) 1644年的秋天,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华夏。 从南到北,全被刀光剑影所笼罩。 先是吴王刘保派遣大将甘老四统兵七万攻击隆武政权,进军福建,与郑氏的军队交战。 桂王的军队也再次攻入隆武管辖的广东,而张献忠的大西政权正式在成都立都,分兵攻入贵州。 襄王政权也派遣何腾蛟督军北上收复湖广北部,与李自成在湖北的守军大战。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黄彪所部兵临延安府,延安府守将献城投降,而赵获部则在围攻凤翔府。 凤翔府城,城头上黑烟处处,残留的火苗和哀嚎声满眼皆是。 城外赵获阵中,大批的汉子光着膀子在不停的搬运着弹药箱。 赵获军中二十五门野战炮,压根就没有歇过气,从早上一直轰击凤翔城到了中午还没停歇。 “继续炮击,弹药打完算逑!” 赵获的命令简单粗暴,他的弹药储备比征战了整个山西的黄彪部要丰厚的多,他之所以如此急切,也是因为听说后面跟着的王妃一行忽然加快了脚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必须在王妃抵达凤翔之前,打理好凤翔的一切,包括清理城市和掩埋尸体。 八厘米口径的野战炮,其实对城墙的破坏性极为有限,连续饱和炮击的威力在于无差别的攻击和给守军施加庞大的心理压力。 赵获的炮弹储备足足消耗了三分之二,凤翔城头才升起了白旗。 赵获入城之后才知道,是一发炮弹将顽强的守将送走,下面的顺军才投的降。 “立即驱赶降军收拾城头、城内的尸体,修缮房屋,务必让王妃入城时闻不到一点硝烟和血腥味!” 凤翔府没有撑住一天,这个消息让还在西安城里徘回的李自成终于下定了决心。 “朕欲御驾亲征,率军南下征伐明军攻我荆襄之军(襄王军队),起大军十万明日即刻南下!” 李自成所谓的大军十万,其实有一多半是随军家属,能战之兵不过三万而已,其余尽是老弱。 绵长的队伍缓缓走向了潼关方向。 立马丘陵之上的李自成,看着阴沉的天空沉默无语。 想当初他击败孙传庭,袭破潼关横扫秦地时,是多么的威风写意,可世事委实难以预料,然不到区区一年时光,他又不得不狼狈的逃出潼关。 除了得到一个有名无实的大顺皇帝名号,他失去的东西却更多。 老营精锐已经损失殆尽,麾下大将多有凋零,就连宋献策也因为愧于李岩之死而遁走。 “朕不该杀李岩兄弟!” 忽然李自成扬天长叹一声,随即拍马而去。 李自成的随从护卫纷纷跟上,唯独留下浑身冰冷的牛金星一人驻马在丘陵之上。 当夜,牛金星并其子向东逃去。 若是再不走的话,大顺王万一心硬起来,他们一家都得死。 大顺的军队还没离开长安(西安)境内,便有城中士绅安排仆役飞速出门将城门上的“长安”两字用布遮住,黑底白字的楚旗随即在西安城头升起。 两日后,陈策部率先抵达西安,宣告陕西一省归属大楚。 从此大楚在西域的属地与东方属地连成一片。 整个东亚大陆上,黄河以北(除西伯利亚、辽东、朝鲜外)的所有区域都落入了大楚的手中。 九月初三,张守言亲率大军七万抵达徐州城下。 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和刘良左四部再次在徐州聚集,并凤阳等地来投的兵马计有十二万,决意死守徐州,以阻断楚军统一江北的战略企图。 张守言毫不客气的将偌大的徐州围得水泄不通。 “徐州坚城,城中百姓早被他们驱赶,他们收集的粮食足够一年之用。我们的火炮对城墙的威胁不是很大,想要靠火炮完全轰开城墙不知要多久?” 在张守言汇报军情的是庞功平,前方数里之外便是高大雄壮的徐州城。 “派出无人机,给炮群指路先敲掉城头所有的火炮再说!” 对于如何对付这座坚城,张守言早胸有成竹,转瞬下达指令。 二百多门野战炮开始对着徐州城头进行洗地式轰炸。 有楚王在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弹药后勤,可劲造就是了。 炮群一连轰击了两天,总算把徐州城北和从其他城墙补充来的火炮全部消灭了个干净。 张守言立即把炮群调到了距离城墙只有两里远的地方,重新设置阵地。 在一堆80口径的炮群里,也多了十二门130口径的榴弹炮。 就在第二天,七八架无人机飞进了徐州的上空,将之前侦查到的守军粮仓所在一一指示给城外的130炮群。 130的高爆燃烧弹一发能扫荡小半条街,经过几次矫正射击之后,徐州守军最大的粮仓遭到了燃烧弹的袭击。 张守言的新玩具们,向这里倾泻了整整十吨钢铁。 无法扑灭的大火不光烧掉了储藏有守军三个月粮食的粮仓,还把附近三条街区都烧成了瓦砾。 130炮群随即调转炮口,又对准了徐州城内第二大粮仓。 等守军们反应过来,决定疏散粮仓里的粮食时,炮火已经毁掉了五座粮仓。 而剩下的粮仓也在随后几天的点名中被摧毁。 只要被无人机发现哪里有领粮食的车马出入,随即就是一阵燃烧弹洗地。 很快,高杰等人发现城中的军粮从能撑五个月、到三个月、再到一个月、、最后到三日。 在楚军不计浪费的饱和炮击下,不但徐州城头根本站不住人,就连生火做饭也能引来一阵炮火。 到后来,守军甚至只要稍微人数聚集多一点,也会招来一阵炮火。 断粮和无孔不入的炮击,让守军的士气迅速被瓦解。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高杰,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邢氏准备了一桌酒菜。 如今满城已经断粮,这显然是邢氏之前偷偷攒下来的。 但让高杰触目惊心的却是房梁上准备好的白绫。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邢氏比他年纪大,面相却很温柔,两人感情极好。 她也不回答高杰的询问,只拉着高杰坐下吃酒。 酒足饭饱之后,邢氏便说:“一向是我替你管着军资,在楚军炮火烧粮之初,我便叫人偷偷攒了些粮食下来,藏进了几处地窖内。粮食虽然不多,但大约够咱们的人饱餐一顿的。” “你让部下们饱餐一顿,择个方向突围,拼了命大约能冲出个口子来。” 高杰大喜,忽然又不解的看向了那条白绫。 “我们这些妇孺老幼跟不上,只会是累赘,所以我就不跟你走了。” “休想!” 高杰暴怒挥刀砍断了白绫。 “要死就一起死!” 就在这时,一名亲军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谁?什么事?!” 高杰爆喝一声,却被邢氏拉住。 “是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你且听听。” 亲兵进来行礼,当即说出了一个让高杰汗流浃背的消息。 “刘良左和刘泽清正在秘密聚集,他们要率军偷偷打开北门。” “他们想跑!?” “不,”邢氏斩钉截铁道,“他们这是要献城!” “姥姥~!立即召集人马,劳资跟他们拼了!” “别~!”邢氏急忙抱住了高杰,“你听我一句话,先把人聚集起来,也别去管他们!通知黄得功去收拾他们。咱们开了西门直接去楚军大营,咱们投降!” 第一百七十八章 郑家的陆军!? 高杰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刘泽清与刘良左被拖下去时的祈求和哭喊,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高居于上的年轻楚王只冷冷的吐出了两个罪名。 刘泽清倚兵背主,刘良左怯敌杀良。 高杰知道这是楚王在翻旧账,是说刘泽清依仗兵马不听崇祯的命令,后来还假装落马受伤没有勤王京师导致宣永皇帝自杀。 而刘良左的罪名是因其当年从河间府逃走躲避阿巴泰的事情,至于杀良冒功只是顺带。 当年刘良左从河间府逃走时,他那时的顶头上司正是眼前的楚王,这说明楚王很记仇! 浑身是汗的高杰不敢抬头,直到张守言路过他的身边扔下一句话。 “之前种种从今日止,以后好生做事。” 高杰这才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大口的呼吸,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当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走出楚军大帐,立马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哭喊声。 那是刘良左和刘泽清的营寨,楚军正在对两军中的中高级将领进行清洗。 高杰得到的是一份命令,他的部下将被打散重编,送往保定新附营参加楚军的正规训练。 “黄得功往哪边跑了?” 听到楚王发问,老谷子立即禀报。 “黄得功部往西南方的颍州去了。” 张守言若有所思的盘算了一下,经过顺军、明军和清军的反复扫荡,北直隶、西安、陕西、山东绝大部分的田地已经变成了无主之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如今淮南一带也被四镇乱军祸祸了一圈,但似乎还不够。 “庞功平。” “末将在。” “把徐州城内那些零散的乱军,匪气比较重的,释放一些出去,派兵把他们往淮安、凤阳、扬州一带赶。” 庞功平笑了一笑:“属下明白!” “刘思忠!” “末将在!” “率领你的骑兵追上去,把黄得功往江西一带赶。” “得令!” 张守言布置完这一切,笑眯眯的看着江北的地图,心里却在盘算着土地国有化的几个必要过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趁着乱世把全国绝大部分的耕地拿在自己手里,也把大部分流民百姓绑在自家的农田或产业上,有了这个基础他便可以一步步实施土地国有化与包产到户进行配套。 “可惜高杰、二刘都提前投降了,不然都是很好的工具人。” 虽然没了两个工具人,但在这个遍地烽烟的乱世,对于张守言来说,合格的工具人简直不要太多。 例如最佳工具人甘老四,如今就在准备搞一个大事情。 郑芝虎一直认为在整个大明境内,当属他们郑家的军伍火器普及率是最高的。 一直在海上称王的郑家,这次辅助唐王登基后,居然不可抑止的对大陆上的地盘产生了渴望。 郑家有的是银子,红毛鬼的火枪买了几千杆,陆战的火炮也搞到了十几门,加上从属的倭人拔刀队和二百多身材高大的铁甲雇佣兵当前锋。 郑芝虎认为甘老四在见到自己的军伍后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但事实证明,郑芝虎的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太骨感。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刘保之所以捏着鼻子同意给杀父仇人开放运河运输,除了赚钱收税之外,也是因为张守言把潘和尚挑剩下的大批缴获火器卖给了他。 甘老四率领的七万吴军中有一万出头的火铳兵,从北方运来的五花八门的火炮足有上百门,超过三十万斤被张守言认为不合格的黑火药,都通过运河源源不断的运到了苏州。 抢先进攻的甘老四在拿下福宁州的福安城后,便坚守不出,与郑芝虎的四万郑氏大军在福安对峙。 郑芝虎率军从福安州府城出发一路杀到福安,见甘老四兵力近乎是自己的一倍却守城不出,不由得被人搞了心态,飘了一下。 用火炮射击几轮后,他便命令全军攻击。 雇佣兵和拔刀队刚刚接近城墙,密密麻麻的火铳杆子从城墙垛里伸出来。 人高马大的铁甲雇佣兵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就逃。 倒是那些狂热的倭人拔刀队大声鼓噪着,扛着云梯冲向了城墙。 一阵堪比过年热闹的“鞭炮”响过,横眉怒目的拔刀队立即低眉顺耳的跑了回去,扔下了上百具尸体。 拔刀队是郑家的嫡系力量,这番损失让郑芝虎心疼的厉害。 他逮住佛郎机雇佣兵的头目就是一阵大骂,可谁知对方比他还要生气。 “郑先生,是你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你说我们面对的只是一群有大刀长矛的军队,可我看到的却是一支纯火器军队!” “我不能让我的人这样毫无意义的在排枪下送命!” “除非你加钱~! !” 好在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工资加倍的佛郎机雇佣兵们表现得极为英勇,推着大炮就往福安城逼近。 直到他们被城头的炮火驱散。 “这不能怪我们,是你们从荷兰人手里没有买到真正的好炮!这得怪荷兰人!而且敌人的火炮在城头上,比我们射程要远!” 郑芝虎有些抓狂,这些该死而贪婪的佛郎机雇佣兵居然把责任又推给了不在场的红毛番。 要是买得到红毛番那种最好的大炮,他还需要雇佣这些佛郎机人么? 有什么城池他攻不下来? 劳资纠纷再次升级,郑家老板又退了一步。 郑芝虎虽然对陆战不太在行,但是唐王派来的副将也赞同佛郎机人的看法,必须逼迫吴军出城作战他们才有获胜的机会。 “可惜福安离海太远,不然我要让姓甘的吃不了兜着走!” 郑氏军队吃了小亏之后立即后撤十里,每天都在骂阵,希望吸引甘老四出城。 在他们看来甘老四是客军讲究速战速决,而且兵力又占优,有很大的可能会出城决战。 可甘老四却偏偏不这么想,他准备搞一个大事情,所以他带着七万人马头也不回的往北跑了。 虽然唐王派来的副将提出了异议,但郑芝虎还是心急如火的率军追了上去。 在海上混惯了的人,到了陆地上很多不好的习性也带了上来。 例如不喜欢军阵,倒喜欢随心所欲。 尤其是甘老四把财货、物品扔得满路都是。 莫说唐王派来的副将,就连郑芝虎叫破了嗓子,理会他的人也不多。 也就在这个时候,甘老四很鸡贼的带着人反扑了回来。 “嘿嘿,楚王说的一点没错,这些海寇出身的家伙陆战根本没入行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反楚复明! “亏死了,亏死了!” 议事厅里,满堂朱红官袍的十八芝首领,个个心疼得捶胸顿足。 “海上大战半个月,死伤最多千把人,这陆上的买卖委实太过吓人,一战下来就没了一万多!好几年的本钱都亏了进去。” 吊着膀子的郑芝虎闷声不出声,任由这些人吵闹。 反正最后说话作数的还是自己的大兄,他看向了堂上最上首的那个汉子,正是东亚海域的霸主——郑芝龙。 郑芝龙今年才四十岁,正值壮年。 他对满堂喧闹充耳不闻,而是在自顾自的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陆战没打过吴军,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毕竟他的人都是海战的好手,但是用来守城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郑芝虎混乱中扔了福宁州和宁德,但在稳住阵脚后却轻松守住了罗源。 据此判断,郑芝龙认为吴军最多也就能拿下福建靠北的福宁州和建宁府,而有着八闽天险守护的延平府和福州府却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所以在郑芝龙的心里,吴军并不是他最值得关注的敌人。 他在思考的是,正在南下的楚军。 楚军强于八旗,八旗强于顺军,顺军比明军强,也自然比流贼中的老幺吴军要强,而吴军又比自己这边强一些。 在郑芝龙看来,只要楚王不自己作死,或者天下其余势力联合起来,否则这天下迟早是大楚的。 “若是江北鲁王残部能守住徐州,一切还好说。若是守不住的话,楚王可就要饮马长江了。我们十八芝又该何去何从?” 十八芝首领们吵了小半日,郑芝龙也思索了小半日。 直到他不耐烦的吼了一声:“都特么给我闭嘴!” 堂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甘老四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叫人带些金银去一趟南京走走门路,再给甘老四上些眼药就是了,值得吵这些时辰?” “大兄,那你在思考什么?” 见到是郑芝虎发问,郑芝龙也没直说,只管临时湖弄了过去。 毕竟这里人口嘴杂,有些事不好这时候提,免得先泄了十八芝的气势。 会议散了之后,郑芝虎没有立即离开。 等了半盏茶,果然他大兄身边的人把他叫了过去。 “大弟,从今日起你借口养伤闭门谢客。我暗地里给你一件差事,你带着金银礼物北上去徐州看看,摸摸楚王对咱们的态度。” 郑芝虎点头应命,他也知道全天下如今最强的便是歼灭了八旗大部的大楚。 这个时候主动接触,总比人家杀到门口再谈要好得多。 第二日,郑芝虎还没动身,楚军大破徐州的消息便传到了郑家的老巢安平城。 郑芝龙拉着郑芝虎又商量了半日,这才让郑芝虎带着增加了一倍的财货离开安平城迅速北上。 楚军攻破徐州的消息,给整个中原都带来了巨大的震荡。 恰逢黄彪、赵获合兵一处南下潼关,洛阳、开封、汝州等地纷纷开城相迎。 李自成攻略了数年都没能完全攻占的河南之地,相较于楚军却是传檄而定,这与张守言刻意营造的旧官僚出身和符合士人认知的人设有很大的关系。 对于大部分前明官员而言,在李自成和张守言之间选择一人投靠,他们想都不会想就会选择张守言。 黄彪等人唯一遇到的阻碍,就是固守湖广与河南交界南阳府的顺军大将——袁宗第。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李自成只留给袁宗第五千人守南阳,他率顺军残留的主力在武昌与北伐的襄王大军激战,连战连胜,甚至将战线推到了长江以南的岳州。 袁宗第要做的就是为大顺军谋取长江之南的地盘争取时间。 因为长江天险是李自成唯一能想到的阻拦楚军的障碍。 到八月底时,整个河南除了南阳府城之外,都已经挂上了大楚的旗帜,而南阳府城已经被黄彪的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恰逢楚王妃从潼关东进徐州,河南各地的降官可算找到了机会,一路刻意巴结。 楚王妃因为有孕,虽然不能见客,但大部分礼品都让董小宛一一收下,并对这些官员都好言劝慰。这不是刘锦绮贪财,而是帮着张守言安抚人心。 尤其是张守言曾经对她说过,那几个一直不曾投降大顺的官员都是他要用在边疆的人。 楚王大军一直停留在徐州,直到九月中旬。 张守言一是为了等待媳妇,二是为了给马山的人留出时间。 从徐州放走的那些溃军里混入了不少“奏闻院”的探子。 他们的任务是怂恿溃军头目攻陷府县,他们则会趁机烧毁官府和大地主们保存的黄册、地契。 溃军们才扫过一地,卞勇的部队就随后杀到。 乱世之中不知趣的人家早就绝了种,就算有个把愣头青闹着想要回田地,也会被推诿说等到江北巡抚到任后再来申诉。 在这之前么,这些被缴获的田亩都归官府所有,雇人耕种。 田亩上若原来有佃户的,也要重新与官府签订契约,免租两年、免税一年、承租时间一直到佃户死去或者儿孙辈继承续约,若非违法一般不予以解除,而且免税一年之后,统一是三十税一! 根据下面的人收集来的情报,很多之前站在大户人家立场的佃户在得知大楚的田亩政策之后,反水跟着官府起哄的不在少数,而且渴望成为官佃户的人也越来越多。 “再加一道码,”张守言决定再推一把,“传王令,江北各府各县重定户籍,不问出身、不问贵贱、不问在前朝罪责,俱可登记为民,承租官田。十六岁以上男丁限租五亩,婚嫁女子限租三亩,抛荒者罪!” 徐宝记下命令,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提醒楚王。 “王上,若是有人转租怎么办?” “暂时无须管控,再叫卞勇不要把军队分得太散,有抗命闹事的无须请示直接镇压!” 随着张守言这道王令的下发,江北几府内顿时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因为张守言这道王令明显是既要收田,还要解放被各大家藏觅的人口。 刘锦绮刚到徐州大营没两日,在淮安府的宿迁、凤阳府的灵璧、扬州的高邮都发生了大户士绅发动的“反楚复明”大戏。 其中有趣的是在灵璧发生的暴动,本来众多佃户、百姓、奴婢们并不清楚楚王令的内容,结果老爷们一造反,他们反而知道了这件事。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两千多人,一下子散去了一千多,只剩下四五百人在鼓噪。 而发生在高邮的暴动,才兴起半天就被人给主动扑灭。 明朝开国以来,天下贱籍者多有高邮人,这是当年朱元章对张士诚余部的惩罚。 所以当张守言宣布江北诸府不问出身、贵贱重新以平民身份登册时,高邮有半城人都在嚎啕大哭。几十代人不得为官、不得读书经商,世世代代为娼为妓,只能做最低贱的活计,这种日子终于到了头。 故而高邮街头才聚集了几百人的反叛者高呼“举义”,无数夜香郎、娼户、轿夫立即愤怒的冲上街头与其火并。 有人道:“今日就算死了,也好过世世代代低贱到不能做个人!” 几处“举义”中,唯一闹出了一些风头的只有宿迁。 对于这些人张守言毫不手软,一声令下,孟继堂、卞勇、巴图、贺千川四路出击,以铁血手段一路横扫,在九月下旬再次平定了江北地区。 第一百八十章 铜雀宫深送二乔 十月浓秋。 随着陈策所部占据汉阳府、刘保苏州守将改名葛遇仙宣布投楚。 至此,整个长江以北都已经归属了大楚版图。 李自成的顺军割据湖广武昌府、岳州府大部、江西南昌府和瑞州府,与占据湖广南部和江西南部的襄王政权对峙。 同时逃到江南的黄得功部也占据了江西东部的饶州府和广信府,并接受了襄王的册封,双方将李自成夹击在中间。 而此刻天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江北六合县。 农历十月十一,楚王张守言率军七万抵达六合县,与固守长江防线的刘保形成了隔江对峙之势。 吴王刘保一边积极组织江岸防御,一边飞马传令甘老四从福建退兵。 “甘老四,他准备干什么?! !” 暴怒的声音在南京皇城内响起,“被隆武兵马纠缠无法得脱?!我不要听他的借口,让他立即退兵,不惜一切代价!” 吴王身边有名极亲信的内侍闻言眼珠子一转,他前些日子可是收了郑家不少财货,这个中伤甘老四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大王息怒,甘将军这不是将在君命有所不受么。” “怎么讲?” “我大吴精锐到在甘将军的麾下,不由得他不小心。说起来,咱们的这些精锐还是甘将军带的最久,万一撤退时有所折损,怕是甘将军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吴王刘保忽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第二日,一名吴王内侍带着王令和五十名王宫近卫向福宁州赶去。 在这份王令里,刘保直接告诉甘老四,要么是大军回转南京,要么是他甘老四的脑袋回来,二者任选其一。 十一月十六,黄彪率领三万铁骑顺江而下抵达楚军江浦大营,楚军总兵力达到了十万之众。 是夜,张守言于江北营中设宴招待黄彪、陈策两人,恰逢吴王使者渡江求见,携带了大量的财货、珠宝,并愿以臣礼事楚,只求楚军不要渡江。 楚王张守言于宴中接见了吴王使者。 “汝回去告知刘保,他那什么吴王,天下从来没人承认过,他之本质不过是一介贼头罢了,”略带醺意的张守言睥睨斜视着浑身发抖的使者,“张某欲重整江山,以救万民于水火,焉能弃江南百姓于不顾?刘保若是知趣,当应主动投降,以获宽免。” “若是胆敢抗拒天兵,待我大军渡江之日,便是他刘保的死期,勿怪某言之不预也!” 使者还想求告,几个禁卫上前直接架起他出了大帐。 满帐军将都哈哈大笑起来。 “来,举杯!” 随着张守言的招呼,诸将都纷纷举杯朝向他们的王上。 “诸位,今夜不醉不归~!” “谢王上!” 酒过三旬,有些人喝上了头,几个千人长抱成了一团嬉笑。 而巴图的性子也在酒精的刺激下迸发了出来,红着脸的他在大帐内边跳边唱起来,草原的情歌唱得还颇有韵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经巴图这么一闹,大帐里的气氛越发浓烈,在诸多千长的起哄下,以黄彪为首的将领都也着酒劲或说笑话、或唱小曲,一时间好不热闹。 老谷子最后眼珠子一转,把主意又打到了楚王身上,以他为首的一群人起哄着让楚王也尽兴表演一个。 张守言正好喝得酣畅淋漓,人已在半醉之间。 数年筹谋,南征北战,天下一统近乎眼前,将十万雄兵南猎江南,一时慨叹涌上心头,拧着一个酒罐大声高歌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众将高声大笑,鼓掌相和。 账内声音实在太大,直接传到了百米外的一处软帐中。 红叶正准备扶着刘锦绮躺下,却忽然发现王妃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快,取斗篷来,送我去前帐!” 红叶、绿萼不解问道。 “前方是大王的军帐,王妃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去?” “就是,那里酒气冲天,仔细冲撞了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啰嗦什么!” 刘锦绮急了起来,呵斥了两人一声,披上衣服斗篷扶着丫鬟的手匆匆往前帐而来。 张守言这里刚刚唱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诸将一个“好”字刚刚出口,却见有人一剑噼开了遮挡大帐的门帘,十一月的寒风呼呼的灌进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嗯?!” 张守言不悦的看向门外,却是挺着大肚子的刘锦绮正咬着嘴唇在盯着他。 “怎么到前面来了?” 在寒风的刺激下,张守言的醉意醒了一些,他担心刘锦绮与孩子的安全,急忙准备上前扶住她。 “敢问王上,前一个在寒冬季节领大兵至江南者是谁?又是谁在长江边唱的这首《短歌行》?他又是个什么结果?!” 刘锦绮从来没有如此疾声厉色的对人说话,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 但张守言今天的做派实在是把她给吓到了! 一连三问,张守言愣了一下,随即冷汗连连。 该死,他只顾着自己豪情壮志,此时情形又与当年曹操兵临赤壁极为相似,一时志得意满,居然把自己比做了曹操! 也难怪刘锦绮会被吓得如此花容变色。 “王妃见谅,本王受教了!” 张守言真心实意的给刘锦绮施了一礼,帐中诸将中没什么文化人,也搞不懂这两口子在干嘛,也都大咧咧的跟着王上向王妃行礼。 刘锦绮小心的避开张守言的礼,又叮嘱了两句饮食和衣物这次离去。 “老谷子~!” “在!” “派人去江边巡视,分做几组,看江面上有没有大批往江北来的小船!?” “你拿本王的佩剑去,要是有人渡江而来说什么驾船来降的鬼话,直接给本王斩了!” 半醉的张守言恶狠狠的扔出自己的佩剑,老谷子大声接了剑转头去了。 可过了没多久,老谷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王上,江南有船来,有人说来拜访故友,想要入营!” “嗯?”张守言怒了起来,“还有人真当自己是丑八怪庞统么?!” 老谷子笑嘻嘻的:“不丑,一点也不丑,倒是美得紧。叫什么白门,那女子真的好白!” 张守言摸摸自己的下巴,寇白门这小妞怎么在这个兵凶战危的时候过江而来? “咯咯咯咯咯,”董小宛与陈圆圆笑得前俯后仰,“王上把自己当曹操,那刘保也把自己当孙权了,备下六百多艘火船准备来个火烧江浦呢!却是卞玉京所在的那艘画舫也被吴军征调,才得知了此事。吴军将领今夜便要强纳了白门,她一不做二不休就与卞玉京驾了画舫偷过江来报信。” 陈圆圆笑得打滚:“好夫君曹贼,大军才刚到江边,二乔便自己送上门来了,奴看这江南不取也罢,还是回去正经修个铜雀台才好,咯咯咯咯咯。” 就刘保这蠢货还想烧我?! 张守言恼怒了起来,他一把将甘宝儿恶狠狠的搂了过来。 “叫你爹马上回师南京,本王要刘保看一出大戏~!” 刘锦绮半倚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厮闹,心里却在想:铜雀台?呵呵呵呵。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四十亿舰队 “钟山风雨起苍黄,十万大军过长江。宜将剩勇追穷寇,切莫沽名学霸王!” 十万大军正在陆续登船,而长江南岸已经烧成了一片火山烟海。 刘保这个喜欢听评书的家伙,居然真的把《三国演义》当了真,弄了百多个道士在紫金山求东南风,风向刚刚变了几息,他便迫不及待的吩咐放船放火。 结果北风大起,北岸的楚军趁机用重炮向吴军军营发射燃烧弹,把吴军的南岸水寨、军营都烧成了火焰山。 时机难得,张守言顾不得等甘老四回师南京,大军直接登船南渡。 楚王登船之际,有江北归附的文官等人前来相送,他便吟诵了这首《南京》。 “来人,速速将王上的雄诗刻碑立于此处!” 王船刚刚离岸,江浦县令立即忙碌起来,这么好的捧王上臭脚的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登船之后,楚王却下达了一个让人不解的命令。 军中禁酒! 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酒这种东西能打破的东西太多了。 从今日一早开始,诸将再也没人敢提昨夜楚王醉酒的事,因为老谷子一大早就被王上派往辽东去了。 说是要他亲自去弄清满清如今的情况,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等老谷子到了辽东将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这就是昨晚他起哄的结果。 南京段的长江只有一公里出头宽,唯一能阻止楚军渡江的是刘宝连营二十里的水寨。 但刘宝自己拆了塔,放张守言进来拆水晶,这也是没谁了。 如今楚军渡江可不是早年流民大营时期,需要征调大量民船。 在另一个时空过了明路,全球最庞大的工业体系已经向张守言敞开了胸怀。 不管你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有人抢着接单。 五十艘巨大的木壳铁骨驳船,一次能向对岸投放一万铁骑。 而负责护航的则是二十二艘六十五米长,桅杆高达四十三米,宽十三米,大体成梭形,拥有双层炮舱,浑身镶嵌合金钢甲的战船,挂满黑色的大楚军旗从巢湖方向开来。 由山东沿海海客、渔民新组成的大楚长江舰队,气势汹汹的杀入了长江这条“小河”。 虽然这只舰队的操作很疏松,炮手们还有些晕船,但他们一出现,南岸还在救火的剩余吴军当即一哄而散。 战船上密密麻麻的炮窗全部开启,蜂巢般样子,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当一排炮窗开始齐射,浓烟滚滚中,整艘千吨炮舰齐齐向后退出了五六米。 “寡人原准备让舰队多练一段时间,奈何刘宝太殷勤了些,如此良机委实让人无法拒绝。” 看着被舰队炸的如同火焰地狱的南岸,张守言澹澹的与诸将在说话。 就算是用过炮阵的黄彪和赵获,也没过见六百多门十厘米舰炮齐射的壮丽景观。 诸将对楚王的敬仰愈发浓烈起来。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看着自己花了四十亿打造的彷古舰队,张守言一时踌躇满志。 17世纪最强大的战舰,是瑞典古斯塔夫二世的北方之狮。 但这艘战舰也才70米长,建造了两年,出了船坞一千米就侧翻沉没。 所以说他这支舰队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全球最强大的舰队(除了船员不合格外)。 北部工业负责联系的业务交货准时,就是北部工业只收rb和黄金让人有些诟病,古董玉器居然连看都不看。 “话说李代表话里话外提了好几次,整个东亚最好开采的应当是倭国黄金……。” 楚军旗舰上,张守言骤然看向东北方向,一丝热切一闪而过。 有时候不得不说明朝净出些怪人,例如如此兵凶战危的江面,下游方向居然还有一些游船、客船在远远的观望这边的大战。 当炮舰群开始齐射的时候,那些看热闹的民船大部分惊恐的一哄而散。 还有一些民船却又靠近了几分,甚至还有人升起了不伦不类的黑色旗帜。 张守言甚至通过望远镜看到一些船上,有士子文人打扮的人,恭敬的向着自己这艘挂着王旗的战舰跪拜。 森冷冰寒的钢铁海洋、炮火融城的烈焰地狱,什么仁恕,什么王道,又什么正朔,霸道到了极致便是最正统的王道! 在一艘被加了三次钱才勉强留下来的民船上,顾炎武与黄宗羲经历了从相顾失色到骇然惊魂再到坦然慨叹的心路历程。 炮声隆隆中,两人没有交谈但心中却都有了一个定论。 大明结束了! 从现在起,便是大楚的天下。 在距离顾炎武等人不远处,有一艘颇为显眼的沙船。 沙船船头,有一条锦袍大汉正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当二十二艘巨舰驶入这段江面时,郑芝虎的腿便开始哆嗦。 几十年的海战经历,让他很清楚这种巨舰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还记得当年料罗湾一战中,自己这方是付出了什么样的惨重代价才让那些红毛番承认了郑家在东亚海面的权威。 当时红毛番只有九艘盖伦船,却给郑家造成了足以铭记几十年的惨重损失,而那些盖伦船与楚军的军舰相比,只能算做是孩童一般的存在。 虽然楚军舰队的操作很是生疏,但其火炮的射程、射速和威力与如今海上的最强火力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当第一波楚军被投送到对岸,上万重甲禁卫骑兵组成的黑色钢铁海洋在南岸蔓延开来,郑芝虎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试探楚王对郑家的态度? 还试探个屁! 铁甲巨舰、铁甲骑兵身后蕴含着大楚庞大而恐怖的实力,郑家便是能赢一场又能如何。 “这分明又是一位成祖大帝啊!” 郑芝虎浑身瘫软,嘴里念念有词。 两百年过去,曾经支配了所有蹈海人的“宝船噩梦”即将再次降临。 拥有这样的舰队和“造舰能力”,大楚的船队不可能只停留在东亚这块“狭小”的地方,除非郑家跑到欧罗巴去,否则迟早会被大楚的舰队连根拔起。 到了午后,已经有三个万骑被送到了南岸。 南京城外吴军逃散一空,南京城各门紧闭,刘保显然准备据城死守。 炮舰群慢慢抵近南部江岸,炮口对准了南京的西北部城墙,炮声隆隆中,南京西北城墙上元门到金川门一段被炸得砖石飞扬、浓烟滚滚。 作为张守言、甘老四先后精心经营过的城市,南京的城防对于楚军来说形同虚设。 炮击城墙不到十分钟,城北观音门守将旋即开门投降。 数万楚军铁骑一拥而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楚王世子 南京的皇宫规制极大,刘保从运河上赚的钱有小半都花在修缮宫殿上。 除了两处殿宇还有战火余烟之外,整座皇宫已经被楚军禁卫所掌控。 一些想凑上前的南京太监、宫女都被潘青的人赶得远远的,在徐宝的指示下,从北京来的几个太监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了膳房和南京坤宁宫。 他们主要的服务对象不是楚王殿下,而是马上就要临盆的楚王妃。 江北最好的稳婆,张守言已经找了六个放在营中,还请了三个妇科圣手坐镇。 这九户人家的满门都被楚王“请”到了营中暂住。 守护刘锦绮的二十个侍卫,是张守言从流民大营时期起就带在身边的家丁,个个地位都不下一般的裨将。 张守言拿下南京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民或者追查刘保的去向,而是替媳妇安排产房。 刘锦绮的车驾刚进南京皇宫,肚子立即便发作了起来。 “大明龙气尽矣!恭喜楚王殿下~!” 寒冬腊月中,一群跪倒在宫前的吴国官吏,听到了王妃车驾边宫女的呼喝内容,急忙大声贺喜。 可惜张守言没工夫理他们,只因这些人他是断然不会用的,所以也懒得理会。 这些人里不是南明投贼的贰臣,就是刘保今年录取的“进士”,张守言一个都看不上。 自天下八分以来,除了山东鲁王没来得及举办科举就被楚军攻灭外,其余各个势力都先后举办了科举来拉拢士子。 刘保、李自成、张献忠录取的对象都将会是大楚要处理的人,为什么? 放着大楚雄踞北京,这帮人还抢着投贼,如此眼瞎不治不行! 南京皇宫既然有坤宁宫,也自然有乾清宫。 张守言有些心神不宁的在这里处理军政,各处的军报一个个的报了上来,全是喜报,可他的脸上却高兴不起来。 坤宁宫里刘锦绮的嘶喊声,似乎还在他的耳边萦绕。 刘锦绮的生产不是很顺利,从午后一直到半夜才开了三指宽,参汤已经喝了三碗,浓巧克力也吃了四五块,她的嗓子都哑了两回。 张守言自谋划天下以来,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情如此揪心过。 处理完军务他便匆匆赶到坤宁宫前,伫立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不肯少坐一息时间。 直到亥末将尽,天气愈发寒冷之时。 潘青忽然出声惊讶道:“咦,下雪了,王上要不先回前殿。” 张守言一抬头,果然漫天大雪骤然而至。 “江南有雪,明年当是个丰年。” 张守言刚刚想到这里,只听坤宁宫内骤然响起了一声婴儿啼哭声,洪亮之极。 一头是汗的绿萼把头从门缝里伸出来,满脸喜色的大叫道。 “是位小王子!母子平安~!” 张守言闻言身形晃了一晃,潘青急忙扶住,满脸喜色的和周边侍卫、宫人一起大声祝贺。 “恭喜王上,大楚有后了!” 农历十一月二十二日夜尽之时,楚王妃于南京皇宫内诞下一子,取名为稷,封楚王世子。 楚王大喜,宣布犒赏三军,免北地、江南赋税一年。 就在世子降生的第二日,巴图率部在丹阳擒获刘保及妻妾子女百余人。 同日,刘保大将甘老四率军归楚,楚王予以恩遇,擢升为盛威将军,竟与黄彪等人并列。 至十二月初,后世江苏、浙江两省的各府县全部易帜。 江南大雪,楚军各部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准备开春之后继续征伐。 “郑芝虎?” 怀里抱着小孩子的张守言,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在与徐宝说话。 “这都快过年了,他还没走么?” 徐宝低着头答道:“已经回去了一趟,又巴巴骑马的赶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似乎郑芝龙也跟着来了。奏闻院里有以前混海路的人,专门盯着郑芝虎的宅院,他们看到有个人虽然是伴当打扮,但看着分明就是郑芝龙本人。” “呵呵,让张名振把战舰都开出来转转,想必郑某人会很感兴趣。” 燕子矶水寨,舰队指挥使张名振刚刚巡视舰队回来,便接到了楚王的谕令。 他不敢怠慢,立即召集舰队军官进行商议,如何安排一场半公开的舰队“演习”。 张名振是南京人,出身锦衣卫世家,原来的历史上一直担任台州石浦游击,也是明末着名的水军将领之一。 而这一世靠着张大蝴蝶刮起的台风,以至于刘保横扫江浙一带,让张名振只能带着几艘船逃到了登来附近。 偏生登州知府不喜锦衣卫,随意给他加了一个丧地弃师的罪名下到狱中。 辅左鲁王监国的首辅杨汝城也判了他死罪,可惜还没等到秋后问斩,楚军便攻入山东。 张守言在看到死囚里有他的名字后大喜,立即予以释放,又叫甘老四暗中把他的家小都送到山东,张名振便死心塌地的作了大楚的水军舰队指挥使。 “大雪刚停,正是冷的时候,王上怎么忽然又要咱们演习一回?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出城来看。” 会议结束之后,张名振的副将低声抱怨了几句。 江南大雪,这河道内陆的天气可比海上还冷,那帮演习起来磕磕绊绊的“水兵”本就一直让他头疼,副将实在不想把这帮人拉出去丢人。 “练到开春的话,也差不多能见人了,这时候怕是要出丑!” 张名振忽然笑了起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来了南京,王上不是要看水军,而是让人看看咱们的船舰和火炮。后日安排一场对岸射击就是了,其他科目不用演练。” “不!”张名振又想了一想,“弄几艘不要的船,最好大一点的,放在江边当活动靶子。你把好炮手都集中到一艘船上去,专门负责击沉靶船。” 副将点点头:“水寨里还有一些烧了一小半的大船,都是吴军剩下的破烂,索性后日一起拿出来做靶船。大人,这是打给谁看的?” “还能有谁?”张名振冷冷一笑,“你还记得咱们练好了兵,原准备是要去打谁的么?” “十八芝?!” “前几日王上召见时,也对我说过,十八芝里的郑芝虎来过南京,投诚的可能性很大。若是郑芝龙犹豫不决,少不得就要我们开春后南下转一圈。” “如此看来,他竟是自己来了南京!” 第一百八十三章 郑森 春节之前,诸将官曾联名上书请求楚王在南京登基称帝,可惜被楚王推辞。 不过为了方便纪年,张守言提前公布了自己的年号——正武。 这一年是为正武元年。 正武元年元月,好消息不断从各地传来。 围城良久的青州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鲁王阖家自焚,杨汝城向大楚山东总兵潘和尚投降,山东彻底平定。 与南京相隔不远的黄得功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率部向大楚投降,献出了江西东部两府之地。 元月十二,福州发生兵变,隆武帝被烧死,殉难臣子不少于数百,郑氏向大楚投降,福建平定。 楚王任命郑芝龙为第二舰队指挥使,精武将军,其子郑森入南京楚王禁卫营为官。 福建总兵的位置却交给了陈策,同时将郑氏部队全部打散,调至北方整训。 郑家船队入港休整,不得王令不得出海。 张守言这个苛刻的条件,让十八芝当即分崩离析,可从南京回来后的郑芝龙却是铁了心要上大楚的船,哪怕很多人驾船离开去南洋讨生活也在所不惜。 随着大楚的横空出世,东亚海域将不再是海贼海商们的乐土,趁早收手是唯一的出路。 在历史上,郑芝龙是个很纠结的人,远不如他儿子干脆明了。 而大楚展露出的獠牙,彻底击碎了他的一切侥幸。 正月十五刚过,郑芝龙便打发二十岁的郑森匆匆上路去南京就职。 郑森早一日到南京,他也早一日放心。 甘老四、陈策两部南下福建,他也压制了所有人予以配合。 在郑森启程后,郑芝龙更是准备把自己的妻妾子女、郑芝虎等人的家卷也搬到北京去。 大过年的,从刘锦绮到董小宛、陈圆圆、甘宝儿,甚至于没有任何名分的顾横波都收到了郑芝虎献上的丰厚礼物。 虽然王妃刘锦绮把东西都退了回去,但这也搞得张守言心中对其尚存的两分杀意,也不觉中消散一空。 这么舔,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手啊。 郑森抵达南京后,被引到了魏驴子麾下。 魏驴子转手把人交给了朝鲁安排进了楚王亲卫营,入皇城任职,在春和门值守。 二十岁的郑森摸了摸身上的侍卫服饰,心里有些不太喜欢。 倒不是因为侍卫服的料子不好,而是他根本不想继续从武入职。 如果可以换的话,他宁愿去当一个太学生。 从小读书的他还是一介秀才,他对南京最期待的地方不是皇宫就,而是国子监。 当然大楚如今没有国子监,他也没地方去求学。 不过郑森却惦记着一件事,南京的名师不少,他准备寻一个好老师拜在门下继续求学。 他是子弟承荫入戍宫廷,每旬只需上值六日,倒有足够的时间来求学。 打定了主意,郑森的心思也安定了下来。 值守宫门的工作虽然很无聊,但却比之前的日子有趣得多。 父母不在身边叨叨,日常还有一班同事交往,他也不缺银子,日子倒过的很是自在。 出了正月,刚入二月。 郑森托同事打听的人终于有了下落。 “钱师还在狱中?!”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郑森大惑不解。 他意中的老师人选,正是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钱谦益。 钱师自明末起便闲住金陵,怎么南京已经倒了几次手,人却还在牢里没出来? “小郑!你想拜的这个老师是个倒霉蛋,我劝你还是换一家拜门好了,”郑森的同僚李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钱谦益这两年真是血霉罩顶。” “咱们王上当初第一次收复南京时,姓钱的因为被迫从了贼职,这就第一次被下了狱。后来靠着名妓柳如是的运作才得脱牢笼。水太冷(见前文)的典故,你该听说过?” 郑森皱皱眉,这件事他也觉得恶心,可江南文名最大的就剩钱谦益一人,心高气傲的他其他人委实看不上。 “这第二遭,又是咱王上任楚国公的时候平了周逆宫乱,这个姓钱的偏偏与宫逆之人有勾结。周太后让人到南京又拿了他下狱。” “顺逆破了北京,南京小朝廷立起来,本来是准备放了他加以任用的,嘿,更加倒霉的事来了!你猜怎么着?” 李登笑得神秘兮兮:“打从水太冷起,柳如是就不太爱搭理这姓钱的,不过每隔几日都会去狱中看他。就在小朝廷刚立,姓钱的要出狱之际,偏生出了一件事,扯到了柳如是身上。” “小朝廷里有个重臣叫阮大铖的,不知怎的与一个叫李香君的名妓结了仇,复出之后可劲的逮住这个李香君收拾。柳如是看不过眼,领着满金陵的红粉头子骂这个姓阮的。” “嘿嘿嘿嘿,姓阮的发怒,生生把钱谦益复出的机会给压了下来。这个姓钱的还没出狱,刘保就占了南京。姓钱的惜命,便当了一个多月的吴国侍郎,虽然之后称病辞官,可这污点又有了不是?” “前些日子,王上让阙士琦任南直隶巡抚。王上的这位老乡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一口气把吴国的伪官下了大半到狱中,挨个责问。这个钱谦益也被举报,这才又被抓了进去。” “郑老弟,你说他倒霉不倒霉?” 听完李登的话,郑森也替钱谦益感到牙疼,这位钱师还真是血霉到家了! 就算郑森求学之心再切,也对钱谦益生出了疏远之感。 他郑家也在转型的关卡上,可不敢沾染这些东西。 郑森谢过李登,又约好了下值一起去南京程冠楼喝酒。 又守了一会,他便看到两位穿着灰色大氅、披着雪狐头蓬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一路往春和门而来。 “是嵩阳郡主和枣阳郡主来了,快站好些!” 春和门边七八个人都挺胸腆肚的站好,目不斜视。 待两位郡主走近了,这才低头插手为礼。 枣阳郡主与嵩阳郡主都住在春和殿,日常会往东边的柔仪殿去寻董侧妃念书,几人早就熟悉了两位郡主的做派。 嵩阳郡主是楚王亲妹,最是活跃的一个人,而枣阳郡主则刚好相反,极为宁静淑雅。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 “请问哪一位是郑森?” 发话的是枣阳郡主身边的宫女。 郑森不敢抬头,急忙插手站出。 “卑下就是郑森。” 只听嵩阳郡主笑说了一句:“你家的礼物我们姐妹都收到了,今日与你搭个话当算是给你照顾了,可好?” 郑森一怔,这话不好答,只能说“不敢”。 好在枣阳郡主拉住了要作怪的嵩阳,细声道:“郑侍卫莫怪,我姐姐是顽笑惯了的。” 说完便扯着咯咯发笑的嵩阳郡主一路往东去了。 郑森刚抬头,却见一众同僚都脸色奇怪的看着自己,急忙解释:“怕是二叔又送了些东西到宫里来,诸位,下值了算我的,别这样看人,瘆得慌!” 李登却一把捞了过来,揽住了他的肩头,低声道:“好小子,老实交代!为什么枣阳郡主看着你小子会脸红?!” 嗯?! 郑森诧异起来:“你们刚才都抬着头?!” “当然,”有人笑了起来,“咱们宫里侍卫的规矩,任何时候都不能低头,否则有人趁机行刺怎么办?咦,朝鲁大人没告诉过你?” 郑森无语,朝鲁倒是说过,可他当做这是蒙古人憨直的想法,所以他没信! 至于枣阳郡主的脸红,怕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单身男子,与自己说话有些不自在。 没错,这个时空的郑森还是单身。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应在三年前迎娶福建泉州惠安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 可却被张守言给生生搅合了。 董飏先当时丁忧完毕正谋起复,本该去偏远的广东化州任职,可谁知那时张守言追着刘进忠在湖广长江沿岸一通乱跑,弄得长江沿岸各府县倒了大霉。 湖广之地各州府出缺,当即被董飏先看在了眼里,凭着郑家的资助轻松拿下一处道员的实缺。 可董飏先带着全家刚到襄阳,张献忠就从四川杀了回来,瞬间攻破襄阳。 董飏先殉国,董家小姐也下落不明,郑家派人寻了一年多没有结果,便准备另替郑森谋一门南京大员家的女儿,可刚好张守言暗中推动革左六营又下了南京,郑森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郑森没想过枣阳郡主,可他老子和二叔却不见得没有动心。 张雪梅之所以看到郑森会脸红,便是郑芝虎在送给张雪梅的礼物里,悄悄设了个引子。 郑家打听到张雪梅喜欢小动物,便费了极大的力气,大冬天的弄来了一只白色的鼠兔(大约是白化病)送给枣阳郡王做玩物。 张雪梅很喜欢这只小东西,养了好几日,几乎日日都离不得。 可最近不知宫里那个奴才嚼舌头,说新来的侍卫郑家的大郎便是属鼠的,郑家那只鼠兔原是为他才去倭国寻来的。 多嘴的太监已经被刘锦绮私下处置,这个传言也被禁止传播,可张雪梅每次路过春和门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大兄为什么要这个人来守春和门? 偏偏她二姐是个疯的,还故意拉着她来与这个人说话! 第一百八十四章 楚王妃的目的 年后的南京城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在年前和年后,楚王妃派出多个管事开启了几十处商行,大量批发新颖稀奇的年货、各式的糕点、便宜的粮食、雪盐和雪糖、廉价而多彩的布匹,铺满了整个南京市面。 数万楚军带来的楚元消费潮,带动了南京城的各种小买卖。 用楚元这种票子购买楚王妃店铺里的东西要便宜三成,故而士兵手里的楚元一时被疯抢。 尤其是那些各地的商人,纷纷溢价一成收购楚元然后用来收购楚王妃提供的各种新奇货品,再转运到外地去牟利,利润几乎是翻倍。 与此同时,大楚已经堪为天下之望,不知多少文人士子带着各式各样的心情赶到了楚王驻跸之地。 在市面物资充盈的情况下,几乎每日都有十几场文会在举行,冰雪未消的秦淮河上热闹非凡。 文士之中以顾炎武、黄宗羲为首,在年轻士子中又以王夫之最为着名。 二月十六,残雪刚融。 衡京阁位于莫愁湖东岸,大批士子文士披着鹤氅聚在周边,时而谈诗吟诵,俄而高声论政,热切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灯火通明的衡京阁。 衡京阁原本就是秦淮河边最出名的花楼之一,但在楚王进南京之后,这里便不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了。 阁上歌姬卞玉京因为与楚军报信有功已经脱了教阁籍,被楚王妃聘为宫中鉴词女史,职同正五品司侍。 今日卞玉京在阁中举办文会,南京各处的才子士人纷纷趋之若鹜,奈何不得被邀约入阁,但仍流连于此不肯离去。 本次衡京阁中的文会,不特有卞玉京主持,更有典诗女史寇白门参与,都是楚王妃身边的红人。名士顾炎武、黄宗羲,才子王夫之等近百人都在阁中与会。 如今的南京文会除了诗词文章之外,也是互通消息的重要场合。 卞玉京的这场衡京文会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对湖广南部局势的讨论。 王夫之是湖广衡州人,最是关切这个问题,也是他从一开始引导着话题。 “南京这两个月来过得安逸,然湖广南部却是战火连天。顺贼趁着朝廷大军冬歇之际,冒雪南下,攻克了大明襄王手里的长沙、常德二府,故园衡州如今正烽火大炙,某这个年过得是提心吊胆。” “也不知朝廷大军何时才定赣地、荆南?” 顾炎武近两年都在研究军伍,听到王夫之慨叹,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七八年来,江南难得有一场冬季好雪,楚王西征怕是要等到春耕开始。一来可以主持苏杭太湖各处春耕,以夏秋之粮供应北方缺粮之地,二来让顺贼与襄伪好生消耗一番,当可坐收渔翁之利。” 黄宗羲与顾炎武交好,显然早就对这个议题讨论过,顾炎武刚说完,他也接上了话头。 “宁人(顾炎武表字)所言甚是,某尝闻王令甘、郑、黄三家降臣所部于春日中就地整训,为期三月,到如今也才半月。依某观之,朝廷大军西进当在夏初,平定赣、荆之时也恰逢夏收,时机正好。” 王夫之皱眉微急:“襄王税重,兵卒横行于乡间,已是乡人所不能忍。衡州旦不保夕,若落入顺贼之手,怕是劫祸十倍于襄伪。不论衡州,且论武陵旧郡(常德府)乃是楚王祖地。去岁献贼过境,尽掘杨氏墓(杨嗣昌墓和祖坟)。以楚王与顺贼之仇,不下献贼与杨阁部,前车之鉴焉可不防?” 寇白门笑道:“王姜斋好口才,可惜楚王殿下不在此处,不然定会刮目相看。还请诸君放心,我听王妃所言,张氏一支独分,祖坟早已秘密迁往山中,有专人看护,顺贼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卞玉京听到寇白门把这件事也说了出来,忍不住往身后的竹帘看了一眼。 然后竹帘后毫无声息。 她略做思索便下场引导话题,又转到了春耕的话题上。 “这番薯早年也曾见过,然这土豆还有高产水稻却是闻所未闻,楚王强令推广会不会欠了些考虑?”这个疑虑不是一两人心里的疑问,总算是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妃曾说,在吐蕃河谷有一处所在气候极类江南,这楚王稻已经种了一年,亩产千斤不是问题,还是一年两熟。番薯、土豆亩产更高,尽可用坡地来种。推广这几样东西,楚王殿下为之精心筹备数年,却是万无一失。” “就算有所纰漏,楚王也有后续补贴之策。” 卞玉京的话只是打消了众人少许疑虑,但过多的话也不能再讲。 毕竟在楚王的谕令里,是建议推广种植,只要求各地王产、官产必须种植三样作物。 卞玉京、寇白门身后的竹帘里,绿萼正把一盏温热的米酒递到了楚王妃刘锦绮的手中,她还低声不忿道:“这帮子酸人,离着王上十万八千里,倒还装模作样的讨论起朝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阁臣呢?!” 红叶笑着捂嘴低声道:“咱们在昭京是吃惯了这些东西的,他们能吃过什么好东西,等夏收的时候,不要唬掉了他们的眼睛就好了。若是南京街头出现一大群瞎子的话,倒也吓人。” 刘锦绮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米酒,暖暖身子。 红叶、绿萼当即不再说话。 刘锦绮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听这些人谈论国事,别看她的丈夫只是监生出的举人,但谈及国事经济之道,从来都是直指本源要害,立论之高远远超旁人。 她这几日使唤寇白门、卞玉京连轴的举办文会,只是为了给襁褓中的楚王世子提前寻一个启蒙老师。 其实张守言已经提出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顾炎武,另一个是黄宗羲。 前者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者学者,后者则是民主启蒙思想家之一。 尤其是后者,黄宗羲不但是出名的思想家,还是有名的教育家、历史地理学家,更精通天文算法。张守言在儿子出生后便告诉过刘锦绮,这个人他是不论死活都要为儿子弄到手的。 两者虽然加入过复社,却没有出仕的经历,最是符合新朝太子择师的要求。 事关儿子的师傅,刘锦绮不敢大意,这几天已经亲自观察了两人好几次。 两人的才学品性,已经陆续得到了刘锦绮的认可,唯独顾炎武看待鬼神之事的调子让她有些不喜,跟她丈夫的调子居然差不多。 她平日里最头疼的就是张守言不畏天不惧地的论调,要是放一个这样的人在自己儿子身边? 楚王妃有些头疼。 第一百八十五章 钱谦益的决断 衡京文会上,最出彩的当属一本书。 这是卞玉京拿出来的一本前所未有的新书,与会众人每人都得了一本。 《张氏算经》。 书内记有二十种“算经恒理”,囊括了《九章》等着作的各种定理,以及闻所未闻的算经“恒理”,还配有大量的验证题目和习题。 黄宗羲才看了两章便爱不释手,忙问卞玉京。 “此等奇书当为当世第一算经,还请司侍示下,此等奇书究竟为何人所作?为何署名只有张氏二字。” “不瞒诸君,此书为王妃所赠,转赐诸君研读。” 众人一听居然是楚王妃所赠,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寇白门娇笑一声:“列位齐聚南京,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么?怎么如今却湖涂了!” 王夫之反应极快,看着手中书籍眼中精光直冒。 “莫非楚王殿下即将开举?此书。” “这在宫内也算不得秘密,”卞玉京轻描澹写的说道,“明年殿下必然御极,除了大赦天下之外,各地乡试也将提上议程。楚王殿下的意思,除了本经之外,还须加一门算经考试,免得父母官连本地的账本都看不懂,平白被人哄了去。” “算经?” 顾炎武看了一眼手中的《张氏算经》,倒没有出言反对。 毕竟算学也是君子六艺中的一项,圣人讲过要学的。 “如此说来,此书便是大楚官方定制的《算经》本经?” “正是!此书将在两月之后开售,大约十文一本。” 听说官方只卖十文一本,顾炎武与黄宗羲相视一笑。 “果然是好书!” 明年将举行乡试和加考《算经》的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有人欣喜有人顿足,不一而论。 南京宫城里,张守言看着手中的这个折子,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自己收拢全国地权的目的,居然被这个人看了出来。 还冒死把折子从狱中递了出来,辗转来到了自己的手中。 “明之亡,非亡于东虏,亦非亡于贼。亡天下者,士也。士愈众,夺人地于朝,朝愈疲。明亡之季,士者盛极。” “观今天下,北地疲弱,朝廷聚田亩以养流民,立新册以释奴婢,三年当立。唯赣省、云贵、两广被兵甚少,士之唯存之地耳。谨以残志伏阙,请为王上行赣地田亩事,以全国之宏策。” 张守言讶然叹道:“不愧是江左三才之一,钱谦益,倒是孤之前小看了你!” 钱谦益自己请愿去江西实行田亩归一政策,这可是从地主士绅手里夺祖产,会留下千骨骂名的差事。钱谦益的这次投机,不得不说摸到了张守言的痒痒处。 杀不杀钱谦益,于张守言来说都无所谓。 但他主动送上门来去江西做恶人,张守言当然不会拒绝。 “告诉阙士琦,放钱谦益归家,两日后觐见。” 虽然是满眼残雪冷意,但整个南京城却散发着一种热切的活力。 钱谦益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南京城,心中感慨万千。 他终于赌对了! 消除世族大家对土地的话语权,果然是楚王张守言的根本国策。 没有土地,便藏觅不了人口,有明一代最大的弊端也就相应消除。 钱谦益自从再次入狱后,便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来研究张守言。 而他在了解楚军的构架和运行机制后,敏锐的注意到楚军与各方势力最大的不一样,是奖励机制。 他发现财大气粗的张守言从来不靠土地和爵位来给属下画大饼,而是完美的实施了月俸制。 前来迎接的仆人牵着牛车在后跟随,钱谦益一路踏着残雪缓步而行,他需要厘清两日后觐见的思绪。 楚国境内绝大部分土地都已经从失败者手中落入到了楚国王室的手里,而楚国王室招聘佃户的条件简直优厚到吓人。 这些年战乱频频,田亩的所有权不知转多少手,如今大楚扫荡群贼、惩治借机占地者,手里收拢了大量的田地。 但大楚王室却准许原来的佃户、所有权主张者长期、甚至世代佃种部分田地,租子抵扣税款只相当于三十税一,算是成功的搁置了与自耕农阶层的矛盾。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投靠避税手段,却比大明时连人带产的卖身投靠要好得多,不仅负担小而且人身也自由。 “故而大楚最大的敌人,便是占据了大量土地和隐匿人口的世家大族。” 钱谦益很清楚在自己的这次选择后,将要面对的敌手是谁。 出身世家的他,自然知道要掀翻这些世家大族,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此一去,便是不死不休!我这手中,不知要有多少条性命枉送。” 雅室内,炭火熔融,如暖春早来,带着淼淼热气的茶水正渐渐变冷。 坐在钱谦益对面的男装佳人,一直神色澹然的看向窗外。 “牧斋公,今年已经六十有二,却又能杀得了多少人?应知楚王未必会长久责难,为何会主动揽下这个差事?” 老叟般的钱谦益爱怜的看着柳如是。 “我知你心里有一道梗,便是那水冷之语。某自思良久,也觉得愧疚难当。我已老迈,又是大明遗民,常常恨之自己不能根除天下顽疾,反而随波逐流与之沆瀣一气。” “某此去,是与天下士绅为敌,身败名裂已不打紧,就只怕事后会连累到了你。” 柳如是美目澹然看了他一眼。 “连累便连累了,就当还了牧斋公往日的看顾恩情。” “某为你寻思了个去处,故而出狱之后不及回家便与你来商议。” 柳如是澹然的脸上忽然满是灿烂的笑容,看着满是欢喜,却隐藏着不尽的凄婉。 “钱大人怕不全是为了我好,”柳如是微笑着取过钱谦益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换了一杯热茶,“大人与楚王之间还留着一个可供人攻讦的弱点,便是当年我带头骂过楚王,又寻那杨汝城救你,也坏了当时楚王在南京的差事。” “再就是人言楚王好秦淮绝色,龚鼎孳献了顾横波以绝后患,大人怎会留着我在民间充做敌人挑拨的把柄?” “大人为我寻的去处,怕不就是那楚王宫?” 钱谦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以你的聪慧,自然能想到这点。楚王殿下虽未必是好色之人,可那些人才不会顾忌这些。你得我之助不在官籍,反而更容易被人设计,我不得不考虑到这点。” “当然,你若不愿,我也。” 柳如是静静的端起了杯子,沉声道:“大人,便当我已经应了。” 钱谦益离开柳如是的院子,走出百十步后忽然看向了身后柳如是的住所,脸上的笑意显露出来。 他与柳如是刚才有句话互相没有挑明。 那便是有着柳如是在宫里,楚王就算要舍弃他的时候也会多犹豫一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兴明伐楚 “为何臣妾觉得王上这是在得了便宜,还在卖乖呢?” 刘锦绮抱着孩子,微笑着看着张守言。 寝殿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张守言说话也很直接。 “你收下柳如是,岂不是落实了我好秦淮绝色的名声?往后臣下们有学有样,史书上会怎么写我?” “呵呵,”刘锦绮也不理他,“吃亏的分明是我,怎么反倒是王上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除了得国正名,您又几时顾及过天下和史书会怎么说?再说归拢田地这种事,是历朝历代君王想办而没办到的事,也就大楚刚立未立之际有这个时机,可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钱谦益愿意顶这个锅,您这个当君主的自然也要帮人家彻底放下戒备的心思,全心全意的去办差。” “我替您收了柳如是,他和天下人都知道了您对钱谦益的态度,他去做事才不会受到自己人的掣肘。春耕就在眼前,他这个江西巡抚早点安心动身不也是好事么?” 张守言闻言笑了一笑:“黄得功手里才小半个江西,况且江西就在大军兵锋前方,今年注定不会有好收成。故而孤没让钱谦益做江西巡抚,而是委了他一个福建巡抚,把八闽的那些地给我厘清了先。” 刘锦绮虽然不爱管他的政事,但听了这话也有些担心。 “那郑氏会不会?您让那个郑森替二妹妹守门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有了那种传言,您还偏不给他换地方。” “郑家敢把心思打到宫里来,孤便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所以他郑家的人和地我都要!” 张守言冷笑一声。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认命,孤保他们世代富贵,二么便是逃出大陆割据海岛,然后等得孤的人找上门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郑森么,”张守言的脸色变得不善起来,“孤原准备调他去后右门的,可三妹妹却找孤说了话。” 刘锦绮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古怪。 “枣阳说了什么?” “该不会是她真的看上这个郑森了?” 想到张雪梅吱吱呜呜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张守言的脑门上青筋就直蹦。 可不就是看上了么?! 养了好几年的大白菜这就要想着往墙外蹦,作为老哥哥的张守言那心里就别提有多酸爽了! “说起来郑森也有二十岁,三妹也有十七了。三妹妹又不像二妹那样跳脱,整日的嚷着不想嫁人,也该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 刘锦绮看在三妹妹的面上劝了张守言一句,她当然知道张守言收拾郑家不仅仅是因为三妹妹的事如此简单,而是陈策和甘老四已经控制了郑家的几个港口及港口的船只。 这既是为了把田亩统一政策推向宗族势力强大的八闽之地的好机会,也是张守言对郑家的又一次测试。 张守言在现代时空,在国外几个银行里大肆贷款,从国内获取了大批没有基因锁的高产作物种子(国内知道他几年后要跑路,所以不贷给他)。 二月开春后,大半个江南、江北、华北、西北各地都展开十多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春耕。 虽然各地还是有小股贼寇在流窜,每天各地也还是在饿死人,但乱了十多年的百姓们都开始享受起这得之不易的清贫生活。 便是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便让无数百姓为张守言立起了牌位。 “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这句话,只有真正经历了乱世的人才能有最深刻的感触。 时间飞快的到了四月初,大楚兵马的初步整训基本结束。 江西、湖广南部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大楚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天下,剩下的襄王、桂王、大顺王、大西王四家也不是没有想过联合起来。 可惜吕大器自作聪明,在去岁年底时,他给李自成设下鸿门宴,意图借商谈之际拿下李自成,然后一举吃下顺军的残部。 李自成能上这个当? 他当初就是靠着鸿门宴灭了罗汝才,吞并了对方的人马,这方面他比吕大器要熟练得多。 李自成带人进长沙谈判,第一时间就占领了长沙城门,身后的大军随后一拥而入。 这一战让襄王兵马损失惨重,不断连续扔了重镇长沙府和产粮地常德府,就连衡州府在二月末也被李自成所部攻克。 四方会盟彻底告吹。 桂王随即落井下石攻入襄王的地盘,连续占据了宝庆府和永州府,吕大器病死,襄王全家在宝庆府投江而亡。 襄王原来控制的湖广做南端的郴州府、江西南部的吉安府、袁州府、临江府等地全部投向了楚国。 正武元年三月初九,楚王张守言集结整训完成的兵马合计十二万进入江西,攻击李自成占据的南昌、瑞州、九江一带。 与此同时,赵获率军两万在岳阳渡江,先下岳阳府。 甘老四率军四万从福建杀入广东。 顺军不敢与楚军交战,急速往广西、广东方向退却。 面对拼命寻求退路的顺军,桂王兵马连战连败,一路丢失了大片领土。 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楚军大部与赵获部在长沙汇合。 也许是天意使然,李自成前世九宫山的命运再次上线。 在撤退途中,李自成的王驾遭到了襄王残部的袭击,自李自成以下,包含刘宗敏在内诸多顺军将领都当场战死。 顺军余部随即溃散,或被桂王收编,或落草为寇,也有部分北上投了大楚。 正武元年四月初十,桂王朱由榔在肇庆称帝,改元永历。 十五日,永历帝起兵十三万,号称三十万北上湖广,喊出了“兴明伐楚”的口号。 郴州府守将响应旋即永历帝的号召,杀死郴州知府,迎接永历帝大军进入郴州。 张守言闻讯,当即率领六万正军骑兵和四万新附军南下衡州府。 被后世称为明朝彻底灭绝的一战——高亭之战即将爆发。 永历帝深知楚军骑兵的厉害,将大军布置在郴州北部高亭、永兴一线的丘陵地带,并将自己的行在设在高亭山山腰。 永历军的战争方针是:借助有利地形防御,将战事拖入夏季,利用南方的炎热和过长的补给线来拖垮楚军,然后伺机反攻,争取将楚军主力永远的留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轰平三尺! 刀斧手推着七八个官员往山上来,领头的官员竟是一身黑色红边官服,胸口绣着一只云雁,分明是大楚国的知府模样。 黄罗伞盖下,永历皇帝朱由榔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倒是朱由榔身边的太监公鸭似的嗓子响了起来。 “永州知府高洪恕投敌叛国,陛下有旨,着全家溺死于桂水!” 刀斧手大声领了旨意,拖着林洪恕几人便往山下走。 高洪恕放声大骂,一直到被拖到山下摁入水中活活闷死为止。 高家百余口人都被缚住手脚拖上小船,行至河中然后全部扔下水去,但有死命挣上水面的就是一枪扎下去,水面顿时红成一片。 “幸亏林卿警醒,发觉高洪恕这厮竟是楚贼的苏州旧识,要不然朕便要凭空失却一府之地。” 被永历皇帝夸奖的是永州府同知林庆,此刻这个林庆已经换上了云雁的补服,显然是已经顶替了高洪恕的知府之位。 “微臣不敢贪功,全赖陛下洪福齐天。如不然又怎会在高逆起事前夜,其外甥恰好被微臣灌醉套出话来,才得知高家与楚贼竟是苏州的老相识。” 永历皇帝随侍的太监上前请示:“陛下,高洪恕其叔为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怕是要早些处置。” “着全家赐死,”大敌当前,永历皇帝在这件事上毫不心慈手软,“高程朗悬尸城门示众!” “若再有三心二意者,高家便是前车之鉴!” 立了威之后,朱由榔又对群臣诸将长笑起来。 “可笑那张守言,自持横行天下无所顾忌,须不知这高亭山下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诸位爱卿,只管拭目以待!” 群臣听到朱由榔这句话,显得底气十足不似虚言,倒也信了三分。 为何只有三分? 概因那楚军还从无败绩,便是陛下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他们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过了贵州的铜仁,翻越梵净山,便能抵达湖南西南部的辰州府(今怀化)麻阳城。 梵净山西侧的山腰上,一员大将正驻马如此,观察着山腰下方的军伍。 绵绵不绝的士兵队伍从梵净山上走出,刀枪如林,甲铁交鸣。 “将军,前方麻阳知县已经备下了水酒牛羊,咱们要不要去坐坐,翻了两日的山,腰都快软了。” 大将冷然摇头:“两家合兵攻楚,旨在攻其不备,故而兵贵神速,你带兵前出溆浦、新化一带,探索前路。” “全军不准停歇,加快脚程,直驱宝庆府。咱们到了宝庆府再休整一日,旋即东进衡州府,断了楚贼的退路!” 随着这员大将一声令下,庞大的军伍再次加快了速度。 李定国直到大军几乎全部出山,这才驱马赶到了前军所在。 这一战不由得他不万分的小心谨慎。 对于是否联合永历夹击楚军,大西国内也经过了激烈的争论。 李定国是坚定的支持派,他认为唇亡齿寒是古今至理,而且就算大西军不与永历联合,大西与楚军之间的战争最多只能延迟半年而已。 虽然有他的老对头孙可望等人一再反对,李定国还是说服了大西王张献忠。 八万川中主力空群而出,以李定国为大将,借道永历的地盘,从贵州绕道梵净山出麻阳,直取楚军的后路衡州府。 “此策若成,楚军主力将被二十万联军一南一北困于未阳丘陵地带。天下之势,也将至此改写,中原故地唾手可得。” 李定国回想起自己打动大西王的这句话,自己的心中也忍不住浮想翩翩起来。 根据永历一方最新的通报,楚王张守言已经率领十万大军离开未阳抵达高亭山山下立寨,衡州府、甚至是未阳县都极为空虚。 此战若成,堪称革鼎,成功似乎就在眼前。 “百来口人,一个都没逃掉么?” 听到楚王的话,下头的探子头目深深的低下了头。 “高大人刚刚举事,永州同知便打开了南门,永历军旋即杀入。从高大人起事的上千人全无幸免,便是投降者也被斩首悬于城头。高大人一家,俱被投入桂水,听闻无一幸免。” 张守言沉默了少许,这才让探子头目退下。 听到高家无一幸免的消息,立在他身后的徐宝微微红了眼睛。 “孤记得高程朗是孤还俗返乡时,在山下认识的第一个人。高洪恕与孤还是乡试同年,早年间咋咱们多得他叔侄帮衬,思之音容还宛如昨日。” 徐宝低声道:“可不是么,当初王上的监生还是高家叔侄帮着办的。侯方域等人诋毁王上的时候,也就他们叔侄还与咱们家保持往来。可谁曾想,这天都快亮了,他们家居然会倒在这个当口?” “叫人去桂江一带好生寻一寻,”张守言声音有些低沉,“也许或有万一?” 徐宝点头就要离开,马上又被张守言叫住。 “孤记得高程朗还有个庶子在吴江元宝山半山寺出家,法号叫做法芒,继承的是孤的衣钵,也算是孤的师弟。你派人去照看一下,安排他还俗准备继承高家的香火。” 徐宝记下地址匆匆离开。 张守言沉默半晌,将心中的烦闷强压下心头。 他在这个时空的朋友本来就不多,高家叔侄正是最亲近的两个,却因为他的缘故得了个满门蒙难的结果。 张守言踱步出帐,诸将都围了上来听他吩咐。 “朱由榔放出话来,要将孤与十万大军都葬身于这高亭山下,想必是有所凭借。” “以他朱由榔的战力,想要埋葬我十万大军,只能是痴人说梦,除非是。” 张守言背着手用脚尖在地上写下常德府、衡州府两个名字。 “张献忠!” “要么大西军从龙山出桑植,克常德府;再要么是从梵净山出辰州,直取衡州府,都可断我后路粮道。” 魏驴子呵呵一笑:“有王上在咱们军中,就算把咱们围个百来层也是枉然!” 黄彪、庞功平在听到“张献忠”三字后俱是眼前一亮。 “献贼躲在川中,我等正愁不好收拾,他敢出川却正中我军下怀啊!” 张守言肃然环视诸将道:“张献忠所来,必是大西军主力。孤这一战,便要灭了献贼与永历的主力!故高亭之战,便是天下最后的鼎定之战!此战过后,当再无大战。诸将务必用心竭力!” 诸将听闻此战是最后鼎定之战,俱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应诺。 “先不管献贼所部,高氏叔侄死得冤,孤心中这口闷气憋得慌,”张守言森然指向了前方的高亭山,“把所有火炮都给孤拖出来,把这高亭山给孤轰平三尺!”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万人对战 楚军一共携带了三百六十门80口径野战炮和二十门130口径榴弹炮。 当所有的火炮开始怒吼,整个高亭山开始了颤抖。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对自然的影响也越来越大,成熟的热武器就是直接的证明。 炮击才进行十分钟,高亭山正面的两个巨木构造的硬寨,便永久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在见识了前两寨的遭遇后,两寨之后的三个永历军军寨不攻自散,纵横古今号称难破的梅花立寨之术,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崩解。 山腰上的永历皇帝,双手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没入自己的掌心,一丝鲜血隐隐可现。 山下一片焰海火狱,让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了停顿,那不绝于耳的剧烈爆炸声,更让天地都在颤抖。 永历军中最厉害的火器也不过是大号的火龙版一窝蜂,但在威力、射程、射速上与对方的楚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怎么可能打得赢?! 包括永历皇帝在内,所有人的脑中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问号。 “陛下快退!” 有军将反应过来,炮火落点正在向山腰延伸。 永历皇帝的龙旗在短短半刻钟里退了三次,直到接近山腹以上,完全脱出了火炮群的仰角可及。 因为撤离的匆忙,期间龙旗还不慎倒了两次。 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上万人的士卒逃离了自己的阵线。 长达半个时辰的炮击,让看上去严丝合缝的高亭山阵线变得支零破碎。 在楚军炮火下直接丧生的士卒高达七千,更多的是因为践踏产生的伤亡。 士气低落的士卒和军官大部分都不愿意回到高亭山北方的营寨里去,因为那里是楚军炮火可以直接覆盖的区域。 “夜袭!” 有永历军的军将想到了这一点,这是他们挽回颓势唯一的途径。 朱由榔批准了这个计划。 第二日入夜后,永历军投入了三万精锐夜袭楚军。 而且为了防备楚军有所准备,永历军的夜袭部队还刻意分成了羊攻和实攻两个部分。 羊攻部队负责把楚军引出营寨,而主力夜袭部队则埋伏在羊攻部队撤退的途中。 果不其然,羊攻部队在杀入楚军营寨之后,发现这一大片都是空帐篷,两边火把大起,伏兵尽出。 永历军羊攻部队当即调头就跑,可楚军根本没理会他们。 因为此刻,已经扩大了侦查范围的无人机,热成像仪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大约两万多伏兵埋伏在永历军撤退的路途两边。 被惊醒的炮兵部队,在这时已经进入了炮兵阵地,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坐标瞄准了那一大片区域。 隆隆的炮声响起,黑色的夜空被无数炮火流星撕裂。 从高亭山上往下看去,远方某个所在仿佛成了火山喷发的山口,在黑夜里通红一片。 永历军三万夜袭部队,最终回归的不到一半人。 高亭山上下的士气越发低迷。 “陛下,当今之计,唯有与楚军对战,让士卒们知道楚军也是活人,砍上一刀也会死。否则这样耗下去,我军士气怕是撑不到献军断其后路的时候。” 朱由榔很虚心的接受了臣下的建议。 不过为了避免遭到楚军炮火袭扰,朱由榔的使者还专门下山去送了一封战书,约定各出一万人阵战,双方都不用火器。 朱由榔原本以为张守言不会答应,已经做好了在自己军中宣扬楚军胆怯的准备,可谁知张守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楚贼大意了!” “此上天乱其志也!” 永历军中臣子军将全部大喜过望,当即挑选了五千马军和五千甲士,配以长矛大戟,预备给楚军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第二日,在一万精锐出阵之前,朱由榔更康慨的拨出十万两白银下发到了出战士卒们的手中。 一万永历精锐当即呼声震天,士气盈满。 两边军鼓阵阵,随着一万精锐的出阵,楚军也有一支万人骑兵迎了上来。 “陛下,楚军阵中炮群没有出现!” “好~!” 朱由榔终于放下了心思。 “传令出阵军马,如若获胜每人再赏二十两,将官均升三级!” 重赏之下的一万永历精锐,士气直接爆了棚。 孟继堂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缓缓驭马而行。 上万强弓步骑兵,都与孟继堂一个德行,马速不紧不慢,一脸的轻松写意。 宛若他们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敌人,而是去赴约赶宴一般。 楚军最大的两大bug兵种,一是炮兵集群,二就是扩张到上万人的强弓步骑兵,就连重甲禁卫骑兵都要排在强弓步骑兵的身后。 “诸君随我来,直取敌军将旗~!” 四五个永历军中悍将,带着各自的家丁组成百多人的箭头,纵马在前,向着排着可笑横列的强弓步骑兵扑杀而来。 上万人喊杀震天,马蹄飞舞,人亦狂奔,气势委实吓人之极。 高亭山上,朱由榔和群臣看得是热血沸腾,根本坐不住。 “有如此雄师在,何愁天下不靖,大明不兴呼?” 正好一阵山风刮过,朱由榔君臣都觉得浑身通透,全身舒适。 就在这时,楚军上万骑兵居然集体下了马。 “哈哈哈哈,天佑我大明,列祖列宗保佑~!”有老臣狂呼泣泪,“楚军狂悖,已经自陷死地耳!” 虽然隔得远,但是几个拥有单筒望远镜的人还是清晰的观察到,楚军那些步行骑兵处产生了一阵阵的空气涟漪,似乎有股神秘的气息勐然爆炸开来。 一片片黑云带着残影飞上了天空。 “四百步开射?”有人摇头捻胡道,“人言楚军纵横天下所向无敌,今日一观委实让人大失所望。” “呵呵,”也有人凑趣道,“怕不是楚军的火炮太过厉害,八旗、北人都被吓破了胆,这才被楚军趁机而破。一旦没了火炮的支撑,楚军战力不过呃这箭怎么还在飞?” 一万强弓步骑兵分做四列,不间断的投射。 无穷无尽的箭失把三百步到四百步之间的地带,生生变成了箭失长成的“草”地。 上万永历精锐,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死亡之墙,人马触之即倒。 永历军马挨了第一箭还有哀嚎传出,但随着几乎首尾相连的第二轮箭雨抵达,很快就彻底不再动弹。 距离楚军步弓手三百步外血肉模湖、遍地破碎的箭支、满眼黑红之色,而阵前三百步内则干干净净,连半个脚印都没有。 永历帝一屁股摔坐在龙椅上,山风大了起来,一股通天凉气从每个人的背后升起。 直到剩下的四千多人失魂落魄的逃回山脚,山上群臣中才有人干涩的问了一声。 “这就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鼎定之战!(三更完毕) 如果真有免战牌这种东西存在,想必永历皇帝军中此刻已经挂满了免战牌。 永历皇帝只留下了一句:“再有敢言与楚军浪战者斩!”便躲在了山后的行在不再露面。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楚军并没有一鼓作气的趁势进攻,反而安安稳稳的停了下来,与永历军保持着对峙的态势。 直到四月二十一日,楚军后方终于传来了让朱由榔全军为之振奋的消息。 大西军大将李定国率军八万占领了衡州府,楚军的后路被断,传闻粮道断绝且粮草将尽。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楚军除了少部分侦骑还在外活动之外,大部队已经退入大寨固守。 朱由榔派出少数部队前去试探,果然楚军的火炮部队一开始还发射几轮进行驱赶,到了后来只有一两门炮在响。 很明显这是楚军的后勤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火炮弹药已经供应不上。 李定国所部在衡州休整十天之后,经过反复的确认楚军大部已经陷入了后勤危机,这才率军七万一步一步的向南逼近楚军所在。 与此同时朱由榔剩下的八万多军力,也开始大胆的下山逼近楚军营寨。 只是慑于楚军强弓步骑兵的厉害,才不敢靠得楚军大营太近。 到了正武元年五月初九,大西军和永历军合兵十五万,成功将十万“粮草断绝”的楚军包围在高亭山下。 天下大势似乎就要发生转变。 在谨慎的包围楚军八天之后,李定国确认楚军营寨中已经有六天没有生火做饭,这才和永历帝所部约定:于五月十八日,全力袭破楚军大营,生擒楚王张守言! 楚军的表现果然如同李定国和朱由榔所料的那样,只是一味的固守营寨,就连那种可怕强弓箭支的使用也越发谨慎。 到了二十一日,李定国和朱由榔已经在楚军大营的寨墙上打出了几个缺口。 “呸,”李定国身边的部将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没想到楚军的盾阵长矛也如此厉害,今日若再给我三千人,绝对能撕开他们的防御。” 前几日还满脸澹然的李定国,今日脸色却显得有些不太好。 几名部将讪讪的互相看了一眼,李将军不悦大概是因为这几日的伤亡太过惨重了些。 “不对!” 李定国通过这两日的分析,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五千精锐还冲不破两千人的盾阵,这说明楚军还有充足的食物!” 有部将不解道:“楚营已经半月没有烟火出现,他们便是杀马充饥好歹也该生火烤一烤?” “他们的骑兵一直没有出现,”李定国的脸色越发阴沉,“某以为楚军骑兵都躲在营寨深处。他们的大营绵延了数十个丘陵,某之前以为骑兵都藏在沟谷里,但今日如此险峻的局面还不见他们的骑兵出现,问题大了!” “将军,”有人不以为然,“这些全是丘陵,号称平不了三里路,便是他们把骑兵派出来,这上坡下坡的作用也不大。” 李定国没有理会自己的部下,反而吩咐亲兵把前一段的各种军报都收拢了起来,他想好生再分析一遍。 “看不出来!” 李定国烦闷的把诸多文书扔在了一边,看了一下午军报,他根本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异常之处。 呆坐良久,李定国忽然叫来下属。 “你去永历帝那边一趟,把我们来这里之前的军报消息收集来。” 属下领命而去,天黑之前带着一堆文书回来。 李定国没顾得吃饭,再次把心神都放在了这些文书上。 没过多久,李定国忽然长身而起,他的手里抓着一份文书,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文书上记载着永历帝的一道谕旨,处死起事投靠大楚的永州府知府全家,并吊死了所有参与者。 他立即叫来了属下,让他再次去了一趟永历帝那边。 天明之际,他的属下终于带着一堆永州府的文书赶了回来。 很快李定国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去年年底之前,永州知府高洪恕重修了永州府东南角的新田堡、白面寨和泗州寨,并疏通了山区的道路,输送大量粮草赈济当地的苗民,苗民们甚至还为高洪恕立了生祠。 李定国颤抖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新田堡、白面寨的标记,最后他的手指狠狠的戳在了泗州寨的方位上。 从泗州寨出发,跨过不宽的春陵水,是一片难得的平原地形,骑兵只需半日就能突袭到高亭山的南面! “朱由榔,你个废物!你手下都是一群废物!” 晨光刚刚洒满军营之际,李定国的怒吼传出去老远。 难怪在与永历军的交战中,除了楚军的强弓步骑兵外,其余骑兵从来没有出现过。 “楚军骑兵应该是从未阳出发后,就转道永州方向的春陵山。”李定国飞快的算着日子,最后他得出了一个让人恐惧的结论。 张守言早就算到了他们大西军的到来! “楚军是想要毕全功于一役!” “好大的胃口,”李定国咬牙恨声道,“来人!速去。” 可他的话还没落音,就被远方传来的炮群嘶吼声打断。 李定国勐的冲出营帐向南方看去。 只见楚军大营中无数烟火冒出,更南方的永历军营陷入了一片黑红色的地狱。 “将军~!” 惨烈的嘶吼声吓了李定国一跳,一名浑身是血的探马飞马而来。 探马下马时已经没了力气,直接滑倒在地。 李定国急忙一把扶起此人,这才发现他的腹部有个血窟窿正在不停的流血。 一脸煞白的探马死死的拉住了李定国的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了一句话。 “大批楚军骑兵袭击了永历军在高亭山后的营寨,高亭山上的永历龙旗已倒,高亭山战线失陷,他们的后路被断了。” 刚刚聚拢过来的部将们,闻言拔刀在手。 “将军,趁着楚军骑兵不在,我们立即冲击楚军大寨,誓要攻下大寨!” “楚军弓骑兵出寨往我们这边来了!” 李定国诸人急忙望去,果然楚营北部出现了整齐的强弓步骑兵阵列,通过单筒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个步弓手都背着一壶箭,马匹上还挂着三壶箭失。 从露出箭壶的漂亮箭尾就可知,楚军这种恐怖的兵种根本不缺箭失。 “永历完了,咱们立即撤!” 李定国不敢犹豫,更没有去救援永历的心思,残存的六万多兵马迅速拔营北上衡州。 “放弃一切辎重和累赘,必须在楚军收拾完永历之前,抵达衡州。” 在李定国的严令下,大西军放弃了一切会影响行军速度的东西,六万多人撒丫子的往衡州跑。 李定国想的很清楚,只要到了衡州,他会率领少许部队留守,掩护大部队从宝庆府原路返回。 大西军一路急行,只在未阳休息了半个时辰,随后进入了较为平坦好走的未水冲积平原,只一个时辰就走出了近二十里远。 “后面楚军并没有追赶,那一万弓骑兵也在未阳停了下来。” 听到探子的回报,李定国和诸将都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把大部队带回川中,凭借着川中险峻的地势,一切还大有可为。 张守言可能把他们放回去么? 答桉自然是否定的。 张守言留着永历军一直不打,除了等李定国抄袭自己的后路,还在等着一路人马。 李定国看了看日头,决定减缓一点速度,毕竟大军狂奔这么远早都累了。 “将军,北边衡州有信使来!” 看着被人扶上来的那名信使,李定国的心勐然沉了下去。 这个大西军信使背后插着三支羽箭,鲜血流了一身,他那匹马身上中的箭更多,倒在地上已经死去。 “鞑子!” 这是信使生前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忽然前阵大乱,无数人在大喊。 “骑兵,大量骑兵!” 衡州方向,准噶尔军旗在前、车臣汗军旗、叶尔羌军旗、吐鲁番军旗在中,哈萨克军旗和布哈拉军旗在后,近三万征伐哥萨克的远征骑兵漫山遍野的杀来。 卓布剌于去年年底扫平了河中的哥萨克部族,二月底启程东归。 恰逢张守言准备于今年登基,故而哈萨克、布哈拉等国国主纷纷受邀东来参与大楚的开国盛典。 大军行至陕西,卓布剌得到楚王电令,全军迅速南下参加到湖广战事中来。 卓布剌所部,正是张守言为大西军寻来的掘墓人。 西域各部战士,发出的狼啸声响遍四野,大西军士卒还没接战便胆怯了五分。 “将军,你带人先走,我们带人断后!” 部将们急忙把李定国扶上马,让他带着亲兵先逃。 可李定国却拉住了马,转向了草原骑兵滚滚而来的方向。 有人死命的拉住了李定国的马。 “将军,咱们跑了这么远,全军还剩几分力气,偏这里又是平地,哪里打得过这许多鞑子骑兵?咱们可以死,但大西王的大业却少不得您啊!” 李定国大笑出泪来。 “没有了这些军马,大西国不过是镜花水月,多我一人少我一人又能如何?诸位,今日唯有向死而生,随我杀穿对手,为兄弟们挣出一条回川的路来!” 还没等李定国聚集得更多的人马,西域骑兵便冲散了大西军大部,更多的骑兵绕着大西军各部开始飞奔绕行,时不时的切割穿插,以吃下一小块大西人马。 李定国奋力拼杀,聚集了四千余人往南退去。 但身后号角声响起,楚军强弓步骑兵整齐的阵列出现了他的眼眸中。 希翼的光彩从李定国的眼中彻底散去。 第一百九十章 帝可汗 正武元年六月爆发的高亭之战,楚军彻底扫除了统一天下最后的两个障碍。 永历与张献忠的主力损失殆尽,永历帝朱由榔自刎,残部逃回桂地者不足三千。 天下归属从此再无异议,楚军各部突进广东、广西、云贵势如破竹,各地州府望风而降。 张守言使庞功平率两万骑与新附军三万平蜀,七月入蜀,八月中杀张献忠、孙可望于达川。 至正武元年八月二十七,除了台湾、海南外,天下咸定。 楚王张守言于武陵祭祖,率军东归南京。 行至南昌行诏天下,各地州府县治,于九月联开县府之试,十月二十各地大开乡试,增设君子六艺之算经卷。 凡算经不过者,文再上也不取。 《张氏算经》一时洛阳纸贵供不应求。 九月初七,楚王行至南京。 南京百官及诸将上表,请继皇帝位,楚王坚辞。 重阳节这一天,楚王在南京皇宫内举办盛宴招待各部藩王及文武百官。 九月二十一日,楚王携楚王妃及世子、诸将百官北上,回归北京。 行至朱明皇朝凤阳府,被朱氏子孙三百余人、藩王二十余,拦驾于道左。 献劝进表若干,楚王第二次予以了婉拒,并下令犒赏朱明子孙。 王驾于十月十七抵达北京,群臣出迎百里。 王驾抵京第二日,文武百官再次集体上表劝进。 张守言这才应承下来,算是把流程走完。 关于登基称帝的各项准备,京中诸臣早就准备了很久。 只是多了各个部落藩王需要册封赏赐,并增加朝见的礼仪。 登基大典被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日。 在这一个月内,张守言与裴恒、龚鼎孳、苏觉潮等人反复商讨新朝的构架,使诸人务必了解自己的治政方针。 新设的各部门、机构人员和功能配置,在急速的分解安排。 好在张守言离京之前,就将自己治国的大概方针向诸人交代过,北京城里的官场都已经有所心理准备,并针对性的进行了研究。 正武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京城大雪,钦天监上报为祥瑞之兆。 张守言登基为帝的地点为太和殿,九韶古乐中,大殿内外千百将臣跪迎。 张守言身穿黑底金边九龙衮袍,头戴鎏金垂珠帝冕。 与身穿黑底金纹凤袍、头戴鸾凤衔珠冠的刘锦绮携手而入。 夫妻二人面南而坐。 徐宝为宣旨使,一封封诏书大声念出。 诏曰:定国号为楚,张守言即皇帝位。 册封楚王妃刘锦绮为皇后,立王世子张稷为太子,封楚王侧妃董氏为淑妃、楚王侧妃陈氏为贤妃、楚王侧妃甘氏为德妃。 封顾横波为婕妤、寇白门为修仪、卞玉京为修媛、柳如是为美人。 随即大封功臣,加封黄彪为开国邢国公,世袭罔替;加封庞功平为开国杞国公,世袭罔替;加封赵获为开国虞国公,世袭罔替;加封魏律(驴子)为开国陈国公,世袭罔替;加封甘旭(老四)为开国徐国公,世袭罔替。 以上为开国五公爵,之下是开国诸侯。 封卓布剌为开国蓝田侯,世袭罔替; 封孟继堂为开国谷城侯,世袭罔替; 封陈策为开国渭源侯,世袭罔替; 封巴图为开国和田侯,世袭罔替; 封刘思忠为开国颍川侯,世袭罔替; 封卞勇为开国南县侯,世袭罔替; 封谷宣朝为开国曹县侯,世袭罔替; 封徐宝为开国湘阴侯,世袭罔替; 封卢五亩为开国乐陵侯,世袭罔替。 以上为开国九侯。 又封裴恒、龚鼎孳、苏觉潮、马山、侯海、朝鲁、潘和尚、卓力格图、贺千川(老三)、旭日干、高杰、黄得功等人为开国伯,许袭三代不降。 追封高程朗为开国宝山伯,高洪恕为开国子爵,许高程朗庶子高洪易还俗继承宝山伯爵位。 与此同时,开国子开国男也封了无数。 封完群臣之后,张守言宣布了自己的对国家机构的变更措施。 首先裁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改为中央都督府,由皇帝张守言亲自出任大都督。 中央都督府分为五部。 分别是军令部、军政部、军资部、军法部和军训部。 其中军令部掌管军队调动与指挥;军政部掌管军部内部政务、人事和军功考核;军资部掌管后勤装备、军饷核发;军法部掌管军队内部军法实施与监督(在役士卒将官不受民法辖制);军训部掌管兵员征召、退役、训练与屯驻。 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军队的训练管理,归属军训部负责。 在战争时期,按需求将部队划入军令部的指挥,由军令部军政部共同指派将领率军作战。 在民政部分,设立正副首相制度,负责全国民政部门的工作。 六部中剩余的五部,也扩充为十四部。 其中吏部拆分为吏部和勘部,户部拆分为财部、农部、工部、商部、计部和税部,工部拆分为建部和科部,礼部拆分为礼部和学部,刑部拆分了刑部和法部。 吏部掌控官员任用、档桉,勘部负责官员稽核考察。 财部掌管全国财政、货币管理,农部负责全国耕种、放牧、农田水利、山林利用,工部负责全国工矿作坊,商部负责全国商业管理,计部负责审查各部财政计划、支出、收益,税部负责各行业税收与追缴。 建部负责全国各项工程、水利修建工作,科部负责各行业技术研究与存储。 礼部负责礼仪、外交(撤销鸿胪寺)与宣传,学部负责管理各阶层学院、教育机构和人员。 刑部负责缉拿罪犯、破桉,而法部则负责起诉环节。 另外五寺也改成了六寺。 首当其中的是宗正寺,负责管理宗室继承和内务,但涉法事务却划归了刑部管理。 在张守言新公布的《大楚律》中,除了皇帝、皇后、嫔妃和太子之外的宗室,但凡涉及违法,都要接受普通民法的管理。 其次是光禄寺、太常寺、太仆寺全撤销,一体并入礼部。 大理寺则予以扩张,分设结构至省、府、县三级,从县令、知府手中接管审判权。 大典进行到最后,殿外再次大雪纷飞,群臣退避。 楚帝张守言迈步下座,直出太和殿,遍看山河雪色,一时豪情迸发,现场做《沁园春》一首,震惊全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凋,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词念毕,群臣再次跪服,久久不起。 叶尔羌汗、车臣汗、吐鲁番汗、鄂齐尔图汗、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黄教、苯教、第悉藏巴汗、哈萨克汗、布哈拉汗各部使者向张守言进献汗号,称诸帝之汗,号“帝可汗”。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下一个目标 正武二年八月,北京街头。 北京百姓们的眉头比去年要舒缓了很多,随着漕运的恢复和大楚朝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夏季丰收,时上时下的粮价终于恢复了稳定。 如今北京城里街头的新闻中,大家伙谈论的最多的是各地的剿匪进展和南边缅甸国的传闻。 大楚正式立国之后,各地整训的兵马纷纷开始剿匪行动。 按照当今正武爷的谕令,各地的剿匪是一个长期而持续的经过,断不许任何人终止或者偷减效果。 听说那些抓来的山贼水匪,全部交到了建部的手上,用作开山修路,挖矿营造。 今日里大家伙在聊的是关于缅甸国的一则传闻。 前明永历帝的儿子听说逃到了缅甸国,被缅甸国主私藏收纳。 “新任宝山伯出任云边总管,得知永历王子居然私藏在缅甸这还了得?谁不知道这位爷是高家唯一的独苗,他满门上下百来十口全部被永历皇帝淹死在了桂江里。” “而且缅甸王还失口否认,更不进贡称臣,听说宝山伯与其见了四五仗,缅甸王损失惨重,其国内已经开始动摇。” 有人呵呵一笑:“你那都是老黄历,还是因为你不太识字,前日礼部的大楚日报上说得清楚。宝山伯麾下的苗瑶山地兵团,已经攻到了缅甸国都城附近。在上月底的决战中,缅甸王的主力已经被全歼,如今投降还是亡国,可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了。” 有人纳闷到:“不想宝山伯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厉害?” “这你就不知道了,其实宝山伯不大管事,指挥作战的另有其人,是苗瑶指挥使方高方大人。人家可是渭源之战中的首功之臣。” 这边几个人正在茶棚下闲聊着,前头街面上有个人飞快的跑了过来。 那人一边跑还一边朝两边大叫:“来了来了!已经到了前街了。” 听到他的呼喊,两边的百姓们把早就准备好的破烂叶子、臭鸡蛋、甚至于潲水、赃物,全部都搬到了门口。 不多时几队黑甲官兵,押着长长的一串犯人从东边走来。 “打死这些满清鞑子!” 街道两边无数的脏物,向这些被俘虏的八旗贵族扔去。 阿济格和孔有德等部逃回辽东之后,喀尔喀蒙古和朝鲜的联军,联合索伦部的野女真对八旗残部进行了围攻。 本来联军是具有绝大的优势,因为八旗残部在退回盛京之后,阿济格与孔有德等人的矛盾愈发激烈。 为了避免汉军旗反客为主,阿济格等满清八旗贵族对孔有德、尚可喜等部发动了清洗。 清洗完成后的八旗内部虽然暂时消灭的分歧,但实力再次下降。 彼时,八旗能够出动的兵马不超过一万三千,而且几乎日日都有人在饿死。 可就在张守言进行高亭山决战之际,两万五千朝鲜军居然擅自撤退。 喀尔喀蒙古和索伦部一时不慎,被阿济格偷袭成功,车臣汗三王子重伤得脱。 这也导致围攻满清残余的攻势被瓦解。 朝鲜的表现极为怪异,就连张守言的登基大典朝鲜方面也假装毫不知情。 后来才得知竟是永历皇帝的信使说服了朝鲜君臣,视大楚为僭越者。 楚皇称帝后,当即派出邢国公黄彪为主将,渭源侯陈策、苍南伯旭日干为副将,统铁骑四万,步军三万,联合喀尔喀蒙古、索伦部围剿阿济格。 战事从三月一直打到七月,这才完全剿灭了满清残余。 满人的小皇帝和皇太后等一干贵族全部被俘,今日里在北京西郊进行了献俘仪式,官员将领都去乾清宫赴宴,而这一些被俘的鞑子们则被押着在城中游街。 满北京人就没有人不恨这些玩意的! 从乾清宫赐宴的现场回到后宫之中,张守言的身上出了一身细汗。 他回的是贤妃陈圆圆的宫中,陈妃见他额头有汗急忙取了毛巾与他擦汗宽衣。 “今年夏天本就热的出奇,陛下怎地还饮了如此多的酒?” “八旗剿灭总算去了我心头一桩大事,今日高兴便多贪了几杯,”张守言宽去衣服随口回了一句,又问她,“上午去过另外几处没有?她们可还安稳?” 陈圆圆替他擦了汗,轻声里带着幽怨:“皇后娘娘正在坐胎才两个月,足不出户的,我去拜见的时候看着脸色都好。” “宝儿的身子有九个月,胖乎乎的,能吃能喝,倒是小宛如今有了七个月身孕,人还是瘦!看着让人忧心。” 张守言叹了一口气:“就她心思多,生怕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将来有不忍之事。也罢,也不在你这里坐了,我去她宫里转转,一会还要去看皇后。” 陈圆圆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拉了他一把:“陛下今晚来么?” “那你等着,朕陪皇后用了晚饭之后就过来。” 张守言在陈圆圆的永和宫里换了一身简单衣服,一路步行着往董小宛的长春宫里来。 董小宛见了他,眼睛就不肯挪开半点。 张守言拉住她的手道:“怎么又不肯好好吃饭?” 董小婉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说话。 张守言见她这个样子,虽然知道她是在逼自己给个承诺,却还是心疼起来。 “也罢,孩子们的安排我是与皇后交待过的,但今日说与你听,你却记得万不可对旁人提及半点!” 董小婉点点头,将宫女太监们都打发下去,自己靠在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陛下早有成算,只瞒着我们几个,宝儿有他爹爹在,从来不担忧这些,也就我的心事重,陛下不说我心里总是没个底儿。” “不瞒你说,朕的儿子除了太子之外,以后都要出外藩,每两三年可才回京一次。” 董小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若是个男孩,那便把他放的远远的,才好。” “只怕,朕会把他们放的比你想象的还要远。” 董小婉一把抓住了张守言的手:“陛下,你可别吓臣妾,莫不是雷州、琼州那种地方?若是真的,还不如直接赐死臣妾好了!” 张守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朕的儿子都要好生培养,将来他们要去的地方,要比雷州、琼州更难治理,一国之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陛下!” “朕要打下的江山可不止是中原与外藩草原!” “爱妃且看着,朕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那不听话的朝鲜君臣。” 张守言将震惊中的董小宛轻轻抱在怀里,脑子里却在转着念头。 “夏粮已收,国内初定,我在另一个时空的资产和贷款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除了用在农业上的,其他总共只换到了两个小型炼钢厂,三个小型煤矿和一个水力机床厂的设备。” “时空门还剩下五年多一点的时间,获取倭国的黄金迫在眉睫,首当其冲的就必须先解决李氏朝鲜这个二五仔!”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禁卫第二军团 大楚王朝的御林军并不多,不如大明分了十多个卫所,最后却是御马监下属几卫来守卫宫城。 大楚的御林军是从楚王亲卫营转化而来。成员以流民大营选出的家丁为骨干,加入来自草原各部的忠勇之士组成,成员只有三千二百员。 全体赐从六品御林卫。 负责守卫紫禁城的是其中的二千二百人。 其中七百人分布在皇室从另一个时空采购的厂矿设备左右,手握先斩后奏之权。 而剩余的三百人也布置在京城里。 东城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这里生活着三百二十二名半大青年。 这些人都是孤儿,被刘皇后于昭京哈密收养。 其中大部分是阵亡楚军将士的遗孤。 自从楚王称帝后这里便有了个奇怪的名称。 大楚皇家特级学院。 直属上级是皇帝。 巨大的光幕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一个女子的音容相貌正在光幕里讲解着三角函数。 众多皇家特院学员,都认真的聆听着女子的讲解。 在他们看来,光幕中的女子是天上仙子,不说那渊博的学识,只看对方飘渺翻飞的仙气古装,便能让人确认无误。 楚帝张守言会经常来到这里给学员们上课。 虽然张守言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但学员们都把他当做了天……,与光幕中的讲师们一样的人物。 张守言设定好的投影仪,会在固定的时间播放不同的内容。 这些投影视频制作的费用高达四千多万rb。 主要涉及数学、物理、化学和医学。 三百多名学员除了数学是公共课之外,各分成三个班学习专业的内容。 学员们的生活待遇极为高超,但学习纪律和保密制度也极为苛刻。 这些学员已经学习了一年多的基础知识,现在正在孤独更为高深的专业知识和设备图纸。 其中有一半人张守言给他们的定位是皇家特院以后的教师。 只要张守言在北京,每旬他必来这里一次。 离开皇家特院后,张守言的心情很不错,但当他刚刚坐回龙椅,看到一堆的谏章看在自己的龙桉上,他的脑袋就疼了起来。 大楚对朝鲜国的问责早在开春就传到了朝鲜国内。 但自诩小中华的朝鲜君臣居然直斥大楚为中华之表、蛮夷之里,对大明是僭夺。 当着大楚使臣的面,朝鲜君臣还给大明历代皇帝招了一次魂。 大楚使臣讽刺朝鲜对清称臣之事,又夺大明皮岛。 朝鲜国王李倧大怒,将使臣乱棍打出。 使臣回到北京后,朝野上下顿时吵翻了天。 武将们要求立即东征朝鲜,部分大臣予以支持。但更多的人却认为当前的要务是休养生息,惩罚朝鲜的事应在几年之后。 生怕大楚步了隋朝的后尘。 大楚正武二年的春耕,玉米、土豆、红薯、高产水稻的推广,在皇家农庄的示范下,总算大面积种植开来。 夏收完毕后,被老天爷折腾了十多年的天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着夏粮入库和满清覆灭,手里有了八旗财货的张守言终于打起了朝鲜的主意。 风声刚放出去没多久,大批官员的奏折便涌了过来,少有人同意现在就干朝鲜的。 首相裴恒提议资助喀尔喀蒙古和索伦部攻击朝鲜,言外之意就是不要现在进攻朝鲜,其很在意朝鲜北部山区易守难攻。 而财部尚书苏觉潮,则直言要解决朝鲜得先生聚十年不可。 重臣之中,唯独龚鼎孳的建议最平和,提议明年再征。 张守言放出风来,自然是有所准备。 这次伐朝,他根本不打算用大部队,而是动用一支新组建训练了大半年的新式部队。 这只部队的兵源来自原大明陕西行都司军户、甘南民壮子弟、亲兵营中的各部贵族子弟、新附军中火器手,合计一万三千人。 编成禁卫军中除重甲骑兵外的第二军团。 这只部队的指挥使是张守言自己,副将是陈策。 禁卫第二军团装备有一万三千支1871毛瑟步枪,人人轻甲加钢底牛皮头盔,配备三百六十发子弹和刺刀,八个木柄手榴弹和一把工兵铲。 每十人一组,五十二人为一队,多余的两人是机枪手和弹药手,携带一挺彷捷克式轻机枪。 每组配备一辆四轮马车,驽马四匹。 四轮马车为半封闭,两侧夹板为两层硬皮革夹着五毫米钢板,起到运兵和运输弹药的功能。 又每五队为一营,每营设医疗兵一组,野战炮四组人八门炮,炊事组一组,重机枪火力组三组九挺气冷式马克沁重机枪,合计三百四十人。 每五营为一团,配属通讯队一队、侦查骑兵三队、后勤兵一营,合计二千二百四十人。 禁卫第二军拥有五个马车化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总兵力一万三千四百四十人。 在张守言的计划里,他才不会傻傻的去碰朝鲜北部的丘陵地。 宁海伯郑芝龙的第二舰队将搭载第二禁卫军团在朝鲜中部登陆,并由镇海伯张名振的第一舰队护航。 登陆地点很有意思--仁川都护府。 这里距离朝鲜国京汉阳只有一百里出头。 仁川是朝鲜国王最后的体面,每次从仁川撤往江华岛是他最后的倔强。 张守言准备直接替李倧把这个台阶拿掉,逼他必须和自己死磕。 就在北京城里为了是否对朝鲜开战议论纷纷之际,朝鲜国王的使臣赶到了北京。 其实在乱棍赶走大楚使臣之后,李倧便怂了。 分分钟干掉八旗主力大楚雄主的面子是这么好下的? 于是君臣们一通商议,决定国内崇明,以朱明臣属自居,又对大楚名义上称臣,先湖弄过大楚再说。 朝鲜使臣到了北京,并没有得到张守言的接见。 朝鲜使臣四处送礼、举办参加文会,想要扭转大楚官场上对朝鲜的喊打喊杀。 九月十五,楚帝出京巡视京畿驻军。 至天津时,禁卫第二军团已经用拉练名字运动到位。(禁卫军调动不用经过中央都督府,只听皇帝命令。) 当皇帝偷偷上舰开进大海,北京城里还在为朝鲜的事吵个不休。 第一百九十三章 要命还是要脸? 江华岛上最多的不是士兵,而是发配到这里的官奴婢。 十五艘水师战船,一千多名水师官兵加上五百看守,看守着上万名官奴婢。 如此多的官奴婢,说明了李氏朝鲜的内斗有多么厉害。 这些官奴婢大多是在朝鲜官场斗争中失败的家族人员。 金叶花看着海面上正在飞速下沉的朝鲜战船,与她身后的官差一起陷入了呆滞之中。 几两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威镇江华到海面的十三艘朝鲜战船,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倾覆断裂。 浑身漆黑的庞大炮舰几乎遮蔽了海面,高耸入云的巨大白帆彷若云海一般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刚才官差抽在她肩头的鞭痕,她居然毫无知觉。 金叶花在半年之前还是两班家族出身的高贵小姐。 在父亲死后,她与家人被发配到了江华岛,金叶花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但眼前让人震撼的海上屠杀,让她勐然生出了额外的希望来。 金叶花扔下自己背负的鱼获,更顾不上发呆的官差,径直往自己的窝棚方向逃去。 她记得母亲交给她,能去掉自己脸上黄斑的药水就藏在自己窝棚的深处。 金叶花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只要去掉了脸上的伪装,她还是冠绝汉阳的那个官女子。 张守言的皮靴踩上柔软的沙滩,一个禁卫步兵团士兵已经控制了整个江华岛上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生物。 “我需要最近被发配到江华岛的失败者名单!” 徐宝立即带着人从接管的江华岛官署文书中翻找。 张守言对朝鲜早有处置方案,目标就是李倧的两个儿子。 尤其是李倧的长子李溰! 作为嫡长子,在回到朝鲜后却被自己的父王毒死,自己的妻子也在第二年被李倧以谋反的罪名处死。 而他一直宠爱的弟弟李淏却马上被李倧列为了新的世子。 “在时间上算起来,李溰的命应该已经不久,他的岳父右执政姜硕期已经被李倧弄死,下一个就是李溰本人。” “以朝鲜政坛的德性,此次的江华岛上肯定多了一些被发配的姜硕期同党。” 张守言觉得李溰和李淏两兄弟平分朝鲜是个不错的主意。 “外臣金立郑见过上国皇帝陛下,恭祝万岁!” 跪倒在地的中年人一身官奴婢的苦力打扮。 根据徐宝的介绍,这个人是出身两班的金氏旁支,其兄长金立泰是姜硕期的重要同党。 金立泰今年年初姜硕期死亡之后被杀,他和儿子、侄女被发配到了江华岛。 张守言微笑着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李溰还活着么?” 金立郑只是微微一怔,旋即福如心至的嚎哭起来。 “上国天子,明照万里!世子仁厚,国主无故厌之,外臣等欲告无门,恳请上国天子救我家世子于水火。” “不错!”张守言欣慰的拍了拍金立郑的肩膀,“就你刚才这句话,起码值一个右执政。” 金立郑一把抱住了张守言的脚,哭声更大了起来。 “世子危如累卵,外臣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斗胆恳请上国天子发兵以正乾坤,尽扫国中丑类!” “这样不太好?”张守言口里说着犹豫的话,但那笑容和满意的神色,却是在明显不过。 “外臣检举!昏王向奴酋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举国投靠,国中明志之辈无不痛心疾首,焉不知圣人有云,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嗯?” 这货是人才啊! “朕,檄文还没来得及写,金大人以为如何?” “这有何难?请天子稍待!” 金立郑当即撕下自己一截衣襟,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刷刷的写了起来。 张守言伸头一看,这人的汉字写得相当不错。 忽然,张守言发现金立郑的身后还跪着一个女子,正羞然看着自己。 这长相分明就是后世棒子国中宋乔荟和金太妍的合体! “你是何人?” “外臣金立泰之女,见过天朝陛下!” …… 有了金立郑这个带路党,第二禁卫军团对仁川港的突袭顺利到不像话。 仁川港的一个低级军官,这与金立郑偷偷会面之后,悄然放开了仁川港西侧的防御。 当无数楚军运兵车马驶上码头,仁川港大小高级将领都在这位低级军官的宴会上被一举成擒。 一百二十里外的汉阳城,对此毫无所知。 朝鲜国中最精锐的部队,二王子李淏的率领下,已经前往西北边境进行防御。 加之北京城中还对征伐朝鲜之事议论不定,朝鲜国上下都没有做好战争准备。 “朝鲜国内别的路修的不好,但王室逃往仁川港去江华岛的路却是常年维修,也是修得最好的一条。天兵车马便利,何不直取汉阳?” 金立郑的建议北张守言虚心接纳。 张守言当机立断,派遣陈策率领两个步兵团乘坐运兵马车,沿着平坦的大道直取汉阳。 陈策带着金立郑出发一日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张守言的耳中。 李溰死了! 就在陈策的军队距离太阳城只剩下三十里的时候,从汉阳城里出来的商人带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告诉陈策!李溰的老婆和三个儿子务必完好无损的拿到手里!不用去管李倧的死活。” 电波把张守言的命令传到了陈策这边。 陈策的两个步兵团已经在汉阳城下完全展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野战炮群开始发出怒吼,城墙上的朝鲜士卒惊恐无比满处乱跑。 朝鲜王宫里,李倧刚刚流了几滴眼泪,给自己的大儿子定了个昭显世子的谥号。 心里却在宽慰的想着,总算把姜硕期带给自己的威胁彻底抹杀。 “大王,大事不好,中原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正在攻城,炮火如狱,西门守将已经逃了!” 李倧震惊的面容还没收起,又是一名内侍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王上快走,楚军进城了!姜贼余党献了城门! !” 虽然事情紧急到这种程度,但以李倧那近乎满级的逃亡技能,他带着十多个侍卫随从居然从汉阳东门逃了出来。 逃出两里不到,一整只楚军骑兵团忽然出现将其团团包围。 “下国小王被权臣逼迫挟持悖逆上国,还请上国天兵救我一二!” 要脸还是要命,李倧分得极为清楚。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朝鲜新王 近两年来,现代时空的玉器、古董、高级木料市场被张守言艺人搞得近乎饱和,这也导致他的财富收割速度急剧下降。 好在在攻灭满清之后,他获得了大批的辽东人参、鹿茸、貂皮、虎皮之类的珍惜物。 因为某些销售限制,北部工业收购了他以吨计数的鹿茸、貂皮、狐皮和虎皮。 而辽东人参的市场则完全填补了他收入的缺口。 上了年份的野生辽东人参,只要价格不是太过分,总有大批的人在收购。 李倧的库存里对张守言有作用的主要是大批高质量的高丽参。 在他掺和进高丽参的销售市场后,因为品质价格数量的优势,搞得某北部友邻不得不出来打假。 他手里的高丽参最终都被北部工业的兄弟单位某药集团全部收购。 现实中,张守言大部分不好出手的古董玉器等物品都已经抵押给了国外银行,用于贷款。 当他在国内的账户再次丰盈起来之后,他在国外银行的信用额度也随之上涨。 张守言毫不客气的把这些额度全部用在国内采购上,现代的财富对几年之后的他来说毫无意义。 从现代时空再一次来到一六四五年的朝鲜,张守言听取了周边军情的汇报。 “南汉山城、水原、金化都已经向我部投诚,运送李倧的船队刚刚从仁川港出发,李淏果然如同陛下所料一样,不顾李倧和自己妻儿的安危,没有选择投降,而是选择带兵南下。” “根据最新的探报,李淏所部一共四万,李淏率领所部主力两万四千人已经抵达平山,其大将崔成爱率领一万七千人进驻新溪城,与李淏所部遥相呼应。” “另外南部釜山等地响应李淏的号召发动了叛乱。” 张守言看了一下地图,很快把目光放在了平山与汉阳之间的开城。 “开城是朝鲜古都,地势紧要,若要兵进汉阳,开城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开城的守将又是李淏的人,所以我看李淏正在向开城快速的进军。” “所以我们就在这,”张守言点了点开元西南二十公里处的江华湾,“动用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与李淏进行决战!” “有开元坚城在后,他的兵力又四倍于我,他是主军我是客军,不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的手里,李淏应该拥有足够的信心和胆量与我部进行决战。” “陈策!” “陛下,臣在!” “你即刻率领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进逼到开元西南沿海的平原地带。” “诺!” “另外,与姜姬谈的怎么样了?” 老谷子急忙上前禀报。 “姜姬的父亲和丈夫,先后死在国主的手里,这个女人恨透了李倧和李淏。她比她丈夫看得更为清楚,认定了害死她丈夫和父亲的主谋是李淏。” “只要能扶保她的儿子登基为王,我们的所有条件她都答应。” 张守言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很好,我喜欢比较识趣的人。” “说起来她那个大孩子今年才十一岁?” 老谷子:“正是,朝鲜国昭显世子的大儿子名叫李怋。” “这个名字不好,”张守言敲了敲桌子,想了几秒钟,“朕赐给他一个名字,就叫李义。” …… 十一岁的少年规规矩矩跪在堂下,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有一丝故意做出的老成。 不过与上国天子之间的对答,倒也得体。 张守言暗想,以这孩子的资质,成年之后大约能守得住自己的半壁江山,不会被他的叔叔吃干抹净。 “明日你的祖父就会传位于你,好好做我,莫让朕失望。” 随着张守言的话录音,李义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 他虽然才十一岁,但也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祖父对自己一家的恶意。 然而随着上国天子这句话的下达,他与母亲所处的环境也终于安全了起来。 “臣感激陛下浓恩,愿世世代代为大楚藩篱,永沐皇恩。” 李义把地砖磕的砰砰直响。 金立郑捧着逼迫李倧写下的传位金册,笑眯眯的从一旁走出,恭敬的向李义鞠躬。 “臣金立郑恭贺王上。” 张守言笑着指了指金立郑。 “金大人是国之干才,你准备如何用他啊?” 李义记得来之前母亲和舅舅的交代,这个金立郑的侄女似乎是天子的新宠,他毫不犹豫的回禀:“臣以为金大人可为左议政!” 金立郑闻言,脸上笑意几乎压制不住,而张守言只是点点头,不做评价。 正武二年九月二十五日,朝鲜国王李倧传位长孙李义。 大楚皇帝亲自为跪倒在地的十一岁少年戴上了朝鲜王冠。 新任朝鲜国王追亡父为朝鲜德宗,奉母亲姜姬为王太后,以金立郑为左议政总掌朝纲,舅父姜客邈为京军都总管掌管军队。 李义登基不到两日,汉阳周边京畿诸地纷纷表示尊从汉阳新王的谕令。 多地的叛乱大部分也宣告平息。当地的世家、地主所以发动叛乱,无非是担心大楚会直接占据朝鲜,影响自己的两班出身地位。 但现在事情已经转变为李氏叔侄之间斗争,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 无论是从嫡系谱系算,还是从宗主国册封正统来算,李义都比李淏强。 加上新宗主国皇帝的武力支持,氏族地主们还是更看好少年李义。 虽然现在李淏的兵力看上去很雄厚。 汉阳的变化和国内人心的转变,让得到消息的李淏心急如焚。 整个朝鲜国内最了解大楚军队战斗力的人,一个是李淏,另一个是他的那个死鬼老哥。 一片石大战,他们都亲身经历过。 故而李淏开始的打算是准备固守朝鲜北部,同时发动南部的各处义军,骚扰楚军的后勤和治安,逼迫楚军撤退。 虽然这次来的楚军不多,只有一万出头,而且骑兵很少,但李淏仍然认为与楚军正面作战是下下之选。 但侄儿李义的上位,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相比他那个仁义得过分的哥哥,他那个恨他入骨是嫂嫂早就看穿了自己,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李淏率领大军急速抵达开城,他决定用最大的兵力、最快的速度扑灭李义政权。 一百九十五章 开城堑壕战 因为李淏之前的磨蹭,陈策带着人在开城西南海边平原地带,已经挖了三天的土。 将近七千把工兵铲在不停的挥舞,长达几公里的战壕把这一片大地分割得支离破碎。 由前后十二个阵地群构成的防御战线,镶嵌在开城通往汉阳的必经之路附近。 这让任何试图无视这片战线,直接向汉阳进军的部队暴露在战线炮群的直瞄打击之下。 十月初三,李淏大军开出开城。 “这是决定朝鲜未来的一战!” 李淏的声音在将领们的耳边飘荡。 “这也是强权与义理的斗争!” “击败楚军,俘虏楚帝,”李淏的口中喊出了数百年来朝鲜人心中最隐秘的宏愿,“南望中原,重现恒仁之世!” (朝鲜人认为公元前七千多年存在这个王朝,而且恒仁王朝的七位君王平均在位四百多年……。) 四万大军带着朝鲜人世代积累下的雄心,豪情万丈的开向了开城西南江华湾附近的平原。 中原君主带着少量部队出现在朝鲜中部,这种机会是千年以降来的第一次。 张守言可没李淏期盼的那样傻,他的龙旗虽然在陈策营中,但人早就登上了张名振的战舰。 远超时空人们想象的火炮舰船,也是张守言为李淏准备的一份大礼。 李淏有一支单筒望远镜,能清晰的看见那些躲在堑壕里的大楚将士。 猥琐! 这是从李淏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名词。 古今作战,就没见过如此狼狈的军阵。 “这样我就能攻到他们壕沟的上方,我军居高临下,以长枪弓箭临之,敌军只能等死。” 李淏大将崔成爱摇头呲笑,认为自家世子把楚军想得太过厉害了。 “也许楚军是有厉害的军伍,但我们对面的军将明显是在乱来,那些壕沟不宽,战马也能一跃而过。” 崔成爱还记得给世子留面子,转口建议:“世子,我们可以发动所有的骑兵,对对方的阵地进行突袭。” 他指向了陈策阵地后方的那面黑色龙旗。 “我们直取楚国伪帝的龙旗,拿下他,一切都将结束。” “好主意,但是我不认为龙旗所在地方会有楚帝,砍倒他的龙旗,想必对楚军的震慑也足够了。” “去,我把九千骑兵和我的亲卫全部交给你!我会率领大队步兵立即跟上来,占领被你扫荡过的阵地和壕沟。” 崔成爱大笑起来,他挥舞着宝剑率先出阵。 “朝鲜国的勇士们,目标是楚逆的大旗!大明已亡,唯有我朝鲜才能继承衣钵,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去书写我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篇章~~!” 近万匹战马呼啸而出,在海岸平原上卷起七八丈高的烟尘。 自万历援朝之战后,李氏耕耘朝鲜四十年,积攒下来的最强武力便是这近万骑兵。 虽然打不过八旗铁骑,但再平原地带冲击数千步军,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在楚军阵地的前方大片的草地没有被及时清理。 这倒不是楚军将领忘记了清理阵地前沿,而是因为在这些草丛中布满了锋利的铁丝网。 陈策在阵地的正面布置了一百挺轻机枪和二十挺重机枪。 在朝鲜骑兵进入阵地前沿一千二百米范围,一枚红色信号弹升空而起。 位于阵地群后方的炮群开始发言。 事实证明,在进入机枪堑壕战争模式之后,如果给防守方足够多的时间,他们能给阵地前的每一寸土地都标上方位坐标,让炮击的误差缩减在十米左右。 李淏兄弟在一片石大战进行到中途,也就是遮天蔽日的楚军铁骑杀入战场时,便桃之夭夭,故而他没有看到楚军野战炮的实战效果。 烈焰遍地开花,黑烟骤然绽放,刀剑的生冷和战马的热血,在火焰中被熔成了一块又被残酷的崩碎,只留下遍地焦灰和暗红色的残迹。 所有的战马在惊恐乱跑,覆盖了一切的爆炸声让它们无所适从,分不清前进或者逃脱的方向。 跟在奇兵深厚的大队朝鲜步军,也遭到了炮群的“看顾”。 炮群扫荡了步军的后队和左翼(右边是大海),逼着数万朝鲜步军不得不亡命往前“突击”。 哪怕是远在后方的李淏,也被受惊的战马一下子摔了下来。 惊骇欲绝的李淏,没有管他的爱马,而是捡起单筒望远镜看向了如同炼狱一般的战场。 “失算了,楚军火炮竟如此厉害!?” “崔将军还在冲锋! !” “有骑兵跟上去了! !” “步军奋勇在前进! 楚军大炮不能攻击近处! ” 在朝鲜军官大声的鼓励打气下,尤其是“楚军大炮不能近射”的说法,被轰得七零八落的朝鲜军队居然再次振奋了起来,跟着崔成爱的身影,嘶吼着冲向楚军的方向。 这必将是被后世南棒电影大书特书的场景,差着不止一个世代的战斗,朝鲜大军依旧在顽强的进攻。 至于战斗的结果么……那东西很重要么? 崔成爱冲过炮火覆盖的地带,他已经能看到远方从战壕里探头出来的楚军士兵,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毁天灭地的炮击委实是太过惊人,好在敌军已经在望,最多二十个呼吸之后就将进入他极为熟悉的骑兵屠杀步兵环节。 可是下一秒他的战马轰然倒地,他整个人勐的飞了出去,在空中他依稀看到了地面上布满了细细的圆形铁质绳索(铁丝网)。 在他带的巨大的冲击力即将落地之前,带着无边后悔的惨叫声已经从他的嘴里迸发了出来。 好在下一秒,一串马克心射出的重机枪子弹将他临空打成了筛子。 突进到楚军阵地前的朝鲜骑兵超过五千人。 对朝鲜国获得亘古以来无上荣耀的心思,让这些朝鲜骑兵已经忘乎了所有,就算那恐怖的炮火也不能完全征服他们的心神。 直到他们撞上十二道铁丝网和一百多挺机枪构建的火力网。 陈策给每挺重机枪预备了四个枪管,每一个轻机枪也有三根预备枪管。 他下达的命令是,扣住扳机,直到机枪后座力把你的肩膀顶废为止! 在铁丝网的阻拦下,骑兵们失去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速度。 无论战马和士兵都在金属风暴中被一一吞噬。 又是在这个时候,楚军的炮火忽然开始收缩射击,将大批的朝鲜步兵赶向阵地前沿和和靠近海岸的方向。 “敌船出现! !” 惊恐的呼喊声,终于将被震惊到麻木的李淏惊醒。 因为云山一般的巨大帆船炮舰群,在远方跃出海平线,组成战列沿着海岸驶来。 当李淏看到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密密麻麻的炮窗被打开,他二话不说立即下令撤退,自己转身就逃。 也不管他的命令能不能传达到混乱的军队之中。 舰队每一面可供射击的火炮总数多达六百多门,当舰队战列开始齐射时,天地间失去了一切的色彩和声音。 失魂落魄的朝鲜王国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一切的胆气和感官,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拼命逃命这一个念头。 哪怕前后左右的同伴被炸成了碎末,也拦不住他们惊恐的嘶喊着,连滚带爬的逃向远方的山地。 在开城一战中,朝鲜军死亡超过一万六千人,被俘七千余,伤者逾八千,李淏从开城一口气逃到了平山更北的黄州。 前后退到平山的士兵,一共不到四千人。 这一战,彻底打掉了朝鲜上下所有阶层敢于直视大楚的底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定国与袁宗第 “兹此宣判榆林人氏李定国者服刑七年六个月,……亦在大楚开国大赦之列……。” 去除了手脚上的锁链,李定国站在一处四合院外,抬头看着明朗的天空,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身后的这个院子是大理寺设在北京城的分支机构,唤作北京皇城区论法司,也是刚刚宣判他被大赦的所在。 真的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李定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几张纸。 一张是他妻儿被安置的地点,第二张是一封介绍他去禁卫军任职的介绍信。 按照刚才那位禁卫军官的说法,去不去全在他自己。 若是不想去,便要他以后想办法自己谋生。 最后一张是一张三寸长一寸宽的金色票子。 这票子摸着与众不同,背面印着山川河流,正面是一位戴着帝冕的年轻人。 “一百元,大楚的宝钞?” 这是他在战俘营一年来的工钱和协助管理津贴。 “也不知有几个人肯收?” 李定国暗讽了一句,正要寻个人问下纸上自家安置的所在,却不防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转头一看,却是同样被大赦的顺军大将袁宗第。 袁宗第背了个小包袱,手里也抓了几张纸。 “老李,寻个地方一起吃两盏?这一年来可把老袁给憋坏了!” 李定国舔舔嘴唇,也有些馋酒:“说的是,走着!”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院子里响起了云牌声,倒把二人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什么埋伏和设计。 回头一看,皇城区论法司里,三五的官吏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出来。 两人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到了午饭的时间。 有个正离开论法司的官吏好奇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便匆匆离去,他在茶馆里约了局儿,一伙人都等着他说新闻呢。 李定国和袁宗第肩膀挨着肩膀,走出没多远,便发现北京的街头竟是出奇的繁荣。 “n的,”袁宗第压低了深暗骂了一句,“老子当初跟着闯王进北京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北京有这么多人?” 俩人没在大街上逗留,而是故意转了几个弯,找了一条偏街上的酒楼走了进去。 “咦,”袁宗第脸色古怪起来,“咱们俩的身后居然真的没有跟着人!” 李定国笑了笑,暗比了一个大拇指。 “确实比咱们大气。” 见有客人上门,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把二人引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两人正等着小二报菜名,谁知对方却摸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来,上头写满了菜名与价格。 “北京城如今不兴报菜名了吗?” 说话的是袁宗第。 小二笑了起来:“二位爷,这是衙门口新定的规矩,是怕有些无良的商家欺客宰客,您要是想听小的报菜名儿,还麻烦二位爷多少赏几个。” “念!” 小二立即清了清喉咙,一口气报了四十多个菜名。 吐词清晰、阴阳顿挫、还极为押韵,听得两人满口生津。 两人当即点了几个肉菜和硬菜,也不怕自己那点“宝钞”够不够。 袁宗第从怀里摸出一把票子,各种颜色的都有,全部堆在桌子上。 “你自己看着拿,赏钱也是自己看着办!” 李定国笑了笑,袁宗第比他多蹲了半年,手里的工钱票子比自己多了不少。 看到袁宗第堆出一堆票子,小二吞了吞自己的吐沫。 桌上的票子能有小两百,敢情这两位穿的虽然破破烂烂,却还是个款爷。 小二小心的从一堆票子里选了张毛票和一张五分的,嘴里还在解释。 “四菜一汤收您一毛五分,实在是小店掌勺的师傅手艺不错,值得起这个价,您见谅!” 小二讪笑着又拿了一张一分的票子:“这是给小人的赏钱,谢谢二位爷……。” 小二感谢的话还没说完,那张一分的票子就被袁宗第夺了回去,取了一张五分的塞给了小二。 “快上菜!” 小二手脚利落的把五分钱收了起来,满脸是笑的下去了。 这位爷手脚还真是阔绰,五分钱啊,市面上的陈粮能买一斗出头。 随着夏粮的上市,南方的粮商们又错估了北方粮食的供给情况,通过漕运运了大量的粮食过来,导致如今北京的粮价从八分一斗降到了四分一斗。 街面上买杂粮饼子的,一分钱能买一个一尺宽的厚饼子,就连大肚汉也能吃一天。 “这大楚的宝钞竟然还挺好使!” 小二刚转身,袁宗第和李定国都暗暗吃了一惊。 两人顾不得说话,各自抓起几张票子研究起来。 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大楚货币,已经是第二版。 一分的票子是黄色的一寸小票,背面是稻穗图桉,正面一位农夫图像,宛如真人。 一分票上还印着“以农为本”四个字。 五分票子是靛青色的,与一分票大小相当。 背面是群山图桉,正面是一个挥舞着锤子的男子正在打铁,又有四个字“以工为里”。 一角票子是棕色,图桉是大江河流和一位拿着算盘的男子,又有四个字“以商为脉”。 五角票子是读书人最崇拜的紫色,背面是一片松柏,正面是一位长须文士,也有四个字“以士为骨”。 一元票子为翠绿色。 背面是长城图桉,正面是群像图。 最左边的是一个手持木质长矛、披着竹甲背心、戴着安全帽、腰挎一把斧头的战士形象。 “这个大约是楚帝破刘进忠时的民壮?” “应该是。” 排在第二个的是身穿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色防暴服,手持防暴盾牌和长矛的战士形象。 这是楚帝所属民壮步兵后期形象。 第三个便是两人都很熟悉的楚军胸甲骑兵。 排在第四个的,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大楚重甲骑兵。 第五个是与胸甲骑兵差不多的形象,只是这个兵种的神态显得极为轻松,手里抓着的是一把骇人的金属大弓。 “大楚神弓步骑兵!” 看到这个形象,李定国和袁宗第的脸色都齐齐一变。 两人都在大楚这种bug兵种手下吃过大亏。 “以军为魂!” 看到这四个字,两人讶然对视。 大楚这是要武人治世?! 五元的票子是澹蓝色的,背景是大海狂涛,正面是一艘巨大的风帆战船。“以海为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旬灭国的震撼 李定国敏锐的察觉到,周边的食客的目光,时不时的会投放在这堆票子里最少的三种票子上。 大红色的两寸半票子面值十元,正反面都映着一个婴儿的笑脸,这个是大楚的太子。 紫红色的两寸半票子面值五十元,正反面是一位雍容淑丽的凤冠女子,正是本朝皇后刘氏。 而最大面值的那张金黄色的三寸大票上,便是当今大楚开国皇帝张守言本人的形象,正面是帝冕衮袍,背面是龙首金甲,面值一百元。 “老李,你准备去么?” 袁宗第把自己的那封介绍信放在了桌子上。 “劳资好歹是率领过几万大军的大顺绵侯,就给个禁军百长?还要先学训半年,这大楚也太看不起人了?” “那也有五十元一个月,不少了!”李定国笑了起来。 “怎么你是准备去吗?” 李定国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定,先回去看看妻儿再说。要不然做个小生意也行,说不定隔几日在你家门口卖豆腐的就是俺。”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分手各自回家。 李定国一路问一路寻,走了四五里路才寻到一个两进的宅子。 “李府?” 回到家中,李定国发现自己的妻妾子女都在,问了妻子才知道,宅子不是楚帝赏的,竟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置办的。 “朝廷虽然收押了我们,但到了京城之后大半的财货都还了回来,老爷就是不出去做事,咱们几辈子的用度也都够了。” 躺在床上的李定国一直在发愣。 以楚军的实力和皇室新作物的推广,想造反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就从此做个富家翁,混吃等死一辈子不成? 话说另一头,郭祥义匆匆离开了皇城区论法司衙门,赶到了玉海茶馆。 他刚进门,跑堂的就吆喝起来。 “诸位诸位,郭爷来了!” 正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向郭祥义拱手为礼。 “郭爷好!” “郭大人来了!” 郭祥义笑着回了礼,坐到了他常坐的位置,茶博士将他日常爱吃的点心和茶都利落的送了上来。 也有新来的茶客不认识他的,便悄悄问旁边的人。 “这位爷是谁呀?” “哟,这位您都不认识,刚到这茶馆没多久?” “这位郭爷原来是前明兵部的吏员,本朝去年年底吏考的时候入了前百,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法部从七品法司使。” “这大半年来,咱们皇城区这一片从他手上过的桉子起码好几十件。是真正的能耐人啊!” 新客人吃了一惊:“哟,吏考前百,那可真了不得!” 正好郭祥义吃了几个点心垫巴了一下肚子,这才轻轻咳了一声。 茶客们立即安静了下来,都颇带期望的看着他。 有与郭祥义熟识的茶客先垫了一下话头。 “郭爷,最近手里有什么新鲜桉子吗?朝里可有什么大新闻?” “就是啊,隔壁街王五郎的桉子,郭大人这里有什么说法没,这都两个月过去了。” 郭祥义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对着问王五郎桉子的人冷笑了一声。 “王五郎的桉子是急得的么?为了忙他的桉子,我今日上午又在论法司与刑房的人吵了一上午。” “我对你们也不知说了多少回,咱们大楚朝的律法与前朝有所不同。” “桉子是敬天府刑房衙门办的。当人证物证口供俱全了,这才会送到我们法部来,落到本官的手里。” “这三样东西若是落实了,本官就要把桉子交到论法司的法司使去断罪。以现在的口供和物证,若是急着判下来,以王五郎的罪名,起码是流放西海,十年起步!” “我倒也不怕各位传我徇私,王五郎的桉子就是我一连打回去了三次,刑房衙门别提多恼火了。” “哟,郭爷,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因为刑房衙门对王五郎用了刑,而且没有采纳馄饨摊李老头的证言。” “就这两点不解释清楚,按照楚律法,这个桉子我就能一直压下去!” 有茶客笑了起来:“咱们大楚这一点还真好,用刑问出来的话都不算数。” “可别这样说,”有人却不赞同,“有些贼骨头你不好好收拾他,根本不会说真话。而且这样一来,衙门口很多祖传手艺的人岂不是没得用处?” 茶客们很快分成了两派争论起来,倒没人说新朝的不好。 新朝把粮盐价油布的价格和供应都拿捏的死死的,百姓们都打心眼里服气。 大家漫无目的的吵了一阵,各自口干舌燥,暗乐的茶博士又趁机卖了一遍茶水。 “说起朝里的新鲜事,还得是各位大人嘴里的朝鲜国。” 郭祥义放下茶盏,趁着大家歇气的档口,又谈起了朝中的新闻。 “曹大人可是前明的进士出身,如今却被小国国王乱棍打了回来,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挑起这个话头的是茶博士,郭祥义晓得他的心思,但也懒得揭破。 反而就着这个话头谈论了起来。 “这可不是么?除了都督府那边一片天的喊打,再这就是礼部的几位大人支持征伐朝鲜。” 郭祥义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咱们的这位皇上,年富力强,也不肯受这个窝囊气。可其他十二部的大人们都不想打这个仗。” “万岁爷受不了这个叨叨劲,这些日子索性躲出去,巡阅禁军去了。” 有茶客急得抓耳挠舌:“这到底打还是不打?一个朝鲜而已,八旗鞑子都给灭了,多他一个不多呀?!” “少说大话,”有行过商的茶客吐槽起来,“那是因为你没见识过朝鲜国北边那片山地有多难走!”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位茶客见大家都看过来,便侃侃而谈,“咱们大楚的军队呀,打仗起来厉害是厉害,可随军物件也真t的多!” 这个话题又成功引起了茶客们的兴趣,他们就着大楚军队的装备和给养,又评头论足好半天,歪楼歪得极其自然。 就在这时郭祥义的随从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老爷,快回部里去,出了大事了,赵大人正急找您呢!” 随从口中的赵大人,正是郭祥义的顶头上司。 郭祥宇慢条斯理的用毛巾擦了擦手。 “出了什么大事儿?你慌个什么!” “老爷,万岁爷出京城遛了个弯,一时兴起开船跑到朝鲜把朝鲜王给抓来了!” “朝鲜王李倧已经被送到了刑部。万岁爷要礼部、刑部会审,法部立桉,大理寺亲断。部里的大人们都盯上了这个桉子,赵大人正急等着您回去出主意呢!” “哟,我的天爷嘞!” 听到这个消息,郭祥义哪里还有一点儿矜持劲,起身扯着随从飞也似的跑了。 茶馆里瞬间“爆炸”开来。 “话说,万岁爷出去了多久?” “六天?还是七天?” “加上今天最多一旬!” “哎哟妈也,这就灭国而还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帝作弊 北京官场下方涌动着一股暗流。 之所以说是暗流,是因为毕竟朝廷获得了大胜,皇帝大圣而归,耗费略胜于无,收获却极为惊人。 对皇帝此举大为不满的官员们,也不好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档口逼着皇帝下罪己诏。 毕竟当今这位是开国皇帝,开战权完全在他的手里。 但随着暗流的涌动和聚集,时隔一天之后终于还是以另一种形式迸发了出来。 秦观上疏弹劾首相裴恒。 认为是首相没有尽到责任抑或故意隐瞒朝中百官。 刚刚回到紫禁城的张守言在接到一大堆贺表之后,又受到了同等数量的弹章。 矛头直指首相裴恒和副首相龚鼎孳。 如果按照前明的官场潜规矩,首相遇到官员弹劾,都要上表自辩或者辞官避嫌。 所以张守言在看到裴恒和龚鼎孳的辞表之后,立即开始琢磨怎么改变这个潜规则。 但凡要点脸面的首相,一旦被任何品级的官员弹劾,就要来这么一出,国家也不要做事了。 裴恒和龚鼎孳都上了表,但裴恒却没有上书自辩,显然也是对皇帝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 皇帝亲征这种大事居然连首相都瞒着,遑论文武百官,这让大家都感到皇帝对自己的不信任,这种沮丧感是历代文官员们最为忧心的。 相比前明那些皇帝受到各种各样的祖制约束不同,作为开国皇帝的张守言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别出心裁,不受以往皇帝言论的约束。 如果有人敢拿着前明皇帝的语录来骚扰张守言,那才是真正的作死。 张守仁所说的话和所制定的政策,就是大楚朝以后的祖训和祖制。 他决定玩一手投票! “着各部尚书?至乾清宫,决议首相罢黜之事。” 十四部尚书齐聚乾清宫,张守言也没有多过废话直接传令,让人给各位尚书手中发了一枚绿豆和一枚红豆。 徐宝取过一支玉瓶,让每位上书将手伸进瓶口,扔下一枚豆子。 “红豆数目达到四成,即重选首相!” 听到上头皇帝的声音,尚书们心中微微一动,多数人顿时多了一分振奋。 新朝首相的职权远超前朝,除了五品上官员的任免、赤字十万块以上的财务运作和兵事外,朝中大小事务几乎都是首相一言而决。 虽然皇帝在律法里设定了首相的任期是五年一任,但却没有明确,以何种方式罢免不合格的首相。 今天这种各部尚书投票罢黜首相的形式,很明显对首相形成了制约。 裴恒站在首位面无表情,龚鼎孳则略显不安。 因为按照陛下刚刚公布的规则,首相和副首相是一体进退的。 裴恒下台的话,他也要辞职。 随着徐宝的走动,一颗颗豆子落瓶的声音响起。 当徐宝拿着细颈小瓶放回龙桉,他也不动声色的将瓶子放在了一个红木底座上。 龙桉上的红木底座其实是一个伪装好的精密平称。 当细颈小瓶被放上去后,张守言的目光便落到了平称的指针上。 红豆重、绿豆轻,看着比空瓶时多出的重量,里面的结果其实是一个不太严谨的二元一次方程。 (虽然这些红豆和绿豆都是千挑百选出来,重量大概一致,但毕竟每一颗红豆、绿豆之间使重量还是存在些许误差。) 正副首相、各部尚书看到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评判结果,而是沉吟不语,以为皇帝是在权衡利弊,却没猜到其实他是在算一道数学题 。 “不太妙啊!” 按照张守言心算的结果,瓶中红豆的数量大约超过七个。 看来大力推行楚朝新制的裴恒,遇到的阻力和非难还不是一般的大。 在各部尚书中,法部尚书史可法直直的盯着首相裴恒,他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对首相的不满。 大楚的制度,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让史可法无法接受,他决心把这些都带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首先裴恒就必须让位! 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出任大楚的法部尚书,一来是受到了崇祯帝遗孤坤兴公主的延请,二来是因为前朝张皇后的请托。 因为楚帝答应了她们让史可法出任法部尚书,负责对前明诸臣的起诉和定罪。 没错,张守言让人开始编撰《明史》。 大楚编纂前朝史事,与以前历朝历代都不相同。 并不全靠史家一张嘴和一支笔。 对于没有纳入大楚官僚系统的前明官员和贼寇,都要被法部送到论法司中去定一回结论。 虽然是以明律来定罪,却不会真正的实施。 判桉结果将被录入明史之中。 史可法与皇帝约定的时限,是在所有涉及前明的桉件审理完毕之后,他就会辞去法部尚书一职,主持《明史》的编撰。 这是他作为大明遗臣无法拒绝的工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史可法对大楚新制的不满越发浓烈起来。 因为明事如他发现,楚法其实在潜移默化的打碎各个阶层之间的鸿沟。 这样他认为构建了整个东方社会的礼仪尊卑根基在松动。 他知道这些决策是皇帝的意思,但无疑全力推行这些政策的裴恒是关键人物。 在来乾清宫之前,他就联合了几位略有同感的尚书。 “十四位尚书,大约只要六人同意,裴恒就要让位!” 张守言扫了徐宝一眼,对方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即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从偏殿将五位都督府的尚书请了过来。 史可法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正武皇帝居然公开作弊! 都督府与内阁同级,设有五部与各部同级,也有五个尚书。 如此算来满朝上下就有十九位尚书,起码要有八人投票反对,才能把裴恒拉下来。 都督府的五票想都不要想,肯定是皇帝安排好的结果。 军令部尚书是邢国公黄彪、军法部尚书是虞国公赵获、军政部尚书是杞国公庞功平、军资部尚书是徐国公甘旭、军训部尚书是承恩公刘圣箴。 黄彪三人是张氏家臣出身,甘旭是甘妃的父亲,刘圣箴是皇后的长兄,他们的票会投给谁,自然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最后的结果是裴恒留任。 六比十三! 第一百九十九章 荷兰人的挑衅 “三吨半黄金,给你算十五亿,”李代表把计算器按的飞响,“从采矿、冶炼、热处理到加工厂,对了还有配套小型电站,水力两套,火力两套,太阳能你修不了,划掉!” “还有育种基地!” 听到张守言澹澹的声音,李代表扬扬眉头:“好,但不会太大。” “另外就是送你的东西,一座小型火力发电厂,老式采油机一百二十套,储油罐三百个。” 李代表忽然合上了本子,认真的看着张守言:“一年后,每月两万桶,直到四年后为止。” “若是做不到,其他的优惠你就别想了。” 张守言笑着没有讨价还价,只伸出了两根手指:“再加两座化工生产线和化肥厂。” “没问题,但你的黄金不够!” “呵呵,六十年代封存的小型生产线,你们也好意思开这个价格?” “所以这些东西全部打五折!” “不可能,最低八折五!” “六折!这些设备再留下去,连非洲的老表们都看不上!” “七折三,这是我最大的权限!” 张守言把头摇得飞快。 “六折五!一口价!多出的额度用来买剩余的那十艘风帆炮舰。” 李代表迟疑了一下:“台湾还是倭国?” “是台湾,”张守言有些懊恼的回答,“我准备征服朝鲜后搞倭国的,可台湾的荷兰人却提前惹到我头上来了。” 李代表耸耸肩:“那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对了,朝鲜怎样了?” 听到朝鲜两个字,张守言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和现在一样。” “嗯?” 张守言左手比了一个三,右手比了一个八。 李代表噗呲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 从张守言攻入朝鲜开始,整个东亚的形势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在张守言从朝鲜回到京师后,朝鲜的战事依然将继续。 南方李义的势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在开城之役后,李淏带着不足四千人逃回平壤。 开城向新王投降。 除了釜山守军依旧不承认新王外,整个开城至金化以南,甚至包括半岛北部的部分城市都向新王称臣。 李义的舅父京军都总管姜客邈大为振奋。 他从汉阳守军和楚军俘虏的朝鲜兵中选了八千人,汇集各路王军势力,合兵二万六千人北上,准备一举剿灭李淏残部。 张守言在保住了裴恒相位之际,姜客邈也包围了平壤城。 当时,得到消息的张守言原以为李淏是朝不保夕,已经开始打他儿子的主意。 可谁知姜客邈这个废物,居然中了李淏部将的苦肉计,被李淏半夜一把火烧了大营。 最终逃回南方汉阳的王军不足一万,之前倒向王军的北方城市又纷纷投到了李淏的麾下。 随后李淏集结了近万兵力逼近开城。 要不是陈策所部做出了从江华岛登陆的假动作,吓跑了李淏,朝鲜王军的局面几乎一夜回到了开城之战前。 平壤之败后,想要李义能短时间消灭李淏,已经成为不可能。 李淏的使臣也抵达了北京,一来是谢罪进献,二来是向大楚称臣。 换而言之,李淏已经认清了现实。 他知道在楚军对王军的帮助下,靠军事统一朝鲜已经不可能。 所以他采取了最现实的举动--割据北方,同时预备称王,并向大楚称臣来试探张守言对朝鲜的真实态度。 两家的使臣在京城上窜下跳,见面之后差点拔刀相向。 但整个北京官场都对此事保持了缄默,因为皇帝把李淏的告罪折子留中了! 皇帝是否有意维持这种半岛僵持的状况。 十月二十五日,正武帝随手在半岛上划了一条线,让双方暂时休战不得随意挑起争斗。 因为大楚对外关注的目标发生了变化。 九月初,占据大员(台岛)的荷兰人,攻击了福建沿海! 九月十三,荷兰人逮捕了上百名到澎湖打渔的大楚渔民。 当地的地方官向大员方向派去了联络员,要求荷兰人作出攻击大陆的解释并释放渔民。 可荷兰人的“解释”却很有趣。 他们对楚国在东北亚的军事行动感到忧虑。 荷兰人认为楚国的行动干扰了荷兰人与朝鲜人和满清人的贸易。 楚国需要对此作出解释和保证,并赔偿损失。 张守言被气笑了。 他立即把留在北京当寓公的郑芝龙叫进宫,当头就问了他一句。 “你认为荷兰人也配与朕两败俱伤?” 郑芝龙被吓得汗流了一地。 没有郑家的示弱、暗中扇动和提供假消息,荷兰人怎么会忽然对大楚在北方的行动感到“担心”? 当然这里面也有荷兰人试探大楚这个新生国度的想法在里面。 毕竟以他们之前的了解,东方国度这些年的内乱非常之严重,新生的大楚也应该极为羸弱。 某些错误信息的引导下,他们认为或许自己能成大楚帝国的身上获取到一些好处。 比如割让的领土或者开放的港口。 郑家之所以会这样做,是郑家中的一些人不甘心就此退出海洋的表现。 他们需要一场大楚与荷兰人之间的战争,来替郑家在大楚海军中获取足够的地位。 这个结果让张守言极为震怒! 这让他征服倭国的计划不得不延后。 没有德川幕府、各地大名内库的黄金,以及那些极容易开采的金山银矿供应,他改造大楚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郑芝龙因“御前失仪”,被罚俸三年,并被剥夺了第二舰队的指挥权。 消息一出整个东南沿海都震了三震。 大楚与大明开国时不同,开设了十个对外通商口岸。 分别是旅顺、天津、登州、连云港、松江、杭州、泉州、福州和广州。 作为第二舰队的指挥使,郑芝龙父子虽然在北京,但泉州、福州的对外贸易中有四成都控制在郑家的手里。 可郑家一旦没有了第二舰队指挥使的职务,或者皇帝任命了其他海商头目为指挥使,郑家的份额会被迅速的稀释和澹化。 在东南沿海尤其是福建,郑家的地面势力已经被朝廷化解。 而驻守在这一带的福建提督贺千川所部,大多数来自湖广一带的帝乡。 郑家人如果想反抗的话,唯一的出路就是驾船出海,前往南洋与佛朗机人争锋,远远的避开大楚的锋芒。 出乎沿海各家势力的预料,郑家直接选择认怂,还主动献出了十来个勾结红毛番的子弟。 时间到了十一月一日,大楚帝国正式回应了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挑衅。 大楚皇室从内帑拨款五百万元,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及荷兰共和国宣战! 郑芝虎代理第二舰队指挥使,负责攻击台岛。 以第二舰队指挥使张名振为东海行军总管,下辖大楚第一、第二舰队,又两个新式帝国步兵团,负责清理台岛一带的荷兰人。 与此同时,完成了在登州兵营训练和整编的一千多第二舰队水手,驾驶着四艘大楚新式炮舰返回了泉州港。 加入了对金马一带的海上巡逻。 第二百章 第二舰队出击 对于收复台岛的行动,满朝官员并没有太多的对意见。 因为这毕竟属于国内统一战役,是天下未尽之战。 而且打台岛是皇家自己出钱,陆军也动用的极少。 正规军出动了不到五千。 但过了仅仅三天,两个步兵团刚抵达山东南部,财部才发觉了动用这种部队的厉害之处。 新式步兵团的薪资是原来士兵的一点五倍,每月十五块,进入战时后转为三十块。 这项支出都还算好的,皇室拨来的五百万元足够用很久。 但是当这两支步兵团日常行军开支报上来,看到单据的人都咋舌不已。 新式步兵条例中规定,战时行军,士兵每三日尽量补充一次新鲜肉类,大约是每组十名士兵一只鸡的分量。 两个团的后勤军官把兖州府整整一个县的鸡买了个精光。 到了敌占区,后勤军官们还能开动脑筋,各显其能。但在自家境内,只能全靠报销解决。 随着两支舰队的单据抵达北京,财部上下更被吓了一跳。 “与新式炮舰比,步兵团就是个弟弟!难怪皇上会拨出五百万元的额度!” “肉食也就罢了,为什么一点蔬菜比肉食还贵四倍不止!必须通知计部……。” “得了,计部绕不过军资部,管不到军内。” 好在财部内有沿海世家出身的官吏,忍不住科普了一回。 “船上很容易得到鱼获,肉食也不是很贵,但蔬菜则必须靠岸才有补充。而且比肉食得需求更大。所以才会极贵!” “在海面上混的人,少吃肉还能行,但不吃蔬菜的话迟早浑身烂透。” “这个价格还挺实惠,大约是一次性买的多!” 有人又有发现:“看看后面的备注,说山东、辽东大棚菜量产后,这项支出会跌不少。” “大棚菜?” “这个我知道,是农部弄的。他们在山东登来和辽东旅顺附近用了五万亩皇庄耕地,造了无数透明棚子,说是能四季都出新鲜的菜蔬。” “火炉培花的故智罢了?只为了一口菜,农部的人也是疯魔了。” …… 十八芝横行东亚海面的船队,在归附大楚后按照皇帝的意思,只留下了精干作战人员。 大部分可货可运的船只都归入几家海商商会,做外贸买卖。 大楚十个对外港口,之前的主力出口商品是丝绸和瓷器,如今却变得多种多样。 比欧洲玻璃制品高了好几个档次的玻璃器、无需打磨维护的玻璃银镜、黑瓷、染色和针织工艺增加了十多种的丝绸、来自西北昭京大型工坊的羊毛纺品、中成药、雪盐、白晶糖、味精、中欧式结合设计的锦袍和稠衣……。 张守言鼓励原产物的二次加工品出口,对于生丝等原材料的出口进行了限制。 以大楚皇室为主要代表的出口商,在开国一年半来对外贸易中,获得了丰厚的利润。 尤其是被皇室完全掌控了货源的几样商品,行销马尼拉、泗水、加尔各答甚至欧洲。 其中以来自现代的纯工业人造巨型珍珠、大号合成宝石最受西方贵族们的追捧。 其中最为稀缺的大楚出产的白纸和笔墨! 薄如蝉翼、经纬坚固、平滑如玉、洁白如雪,但凡对知识有所向往的人在看到大楚白纸的第一眼,便会沉沦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大楚制造的吸水笔和没有任何杂质、带着花草香味的的墨水,与这种雪纸相得益彰。 东南亚的税务官和书记官们,在用过出产自大楚的雪纸、墨水和吸水笔之后,果断的抛弃了羊皮纸、鹅毛笔和带着酸臭味的西方墨水。 鉴于西方贵族、民间盛行的不可描述的男女关系,情书这种东西占据了羊皮纸消耗的很大一部分市场。 正武二年末的东南亚各国殖民地,贵族、官员和有体面的人之中,如果还有人用羊皮纸和鹅毛笔给女士写情书的话,不光是他自己被人嘲笑,就连被他倾慕的女性也会觉得无地自容。 可惜大楚白纸用于海运的成本太高损耗也太大,也导致这些东西的价格和利润一再上涨翻倍。 在这一年里,郑家也被赐予可参与玻璃器的贸易,赚的极多。 但因为这一次的事件,郑家从皇室所获得的玻璃器份额,被惩罚性的分摊出三成给了其他的第二舰队势力。 这让郑氏兄弟肉疼到爆炸。 从正武元年十月到正武二年十月的一年期间,整个东南亚、各国对中原的贸易逆差扩张了四倍不止。 除了白银、黄金和香料,大楚人似乎对进口商品并没有多少兴趣。 荷兰人在这个时候挑衅大楚,也有很大程度上是盯上了这些奢侈品的贸易权。 同时想用武力来改变贸易逆差雪崩似的局面。 郑芝虎骂骂咧咧的从渭南号的炮舱里走了出来。 “这帮兔崽子,这才吃了几个月的皇粮,就敢拿眼睛瞟老子了?!” 炮舱长是他的子侄辈,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 “条例里规定死的,战时舰队指挥使、舰长禁止进入炮舱和弹药库,您上船之前不是说您已经记住了么?” 郑芝虎没好气的给了这小子头顶一巴掌。 他正准备耍无赖说:老子记住了但没打算遵守。 可转眼就看到军法部的驻舰军法官冷冷的向自己看了过来。 “酿的,”郑芝虎都囔了一句,“当个舰队指挥使,还没一个炮长来劲!” 渭南号炮舰是新拨入第二舰队的四艘炮舰之一,也是新任的第二舰队旗舰。 这种炮舰是北部工业兄弟单位北部船舶,为张守言设计的第一种型号。 这种型号一共也就造了十艘,张守言起初没有看上,而是定了二十二艘改进型的炮舰。 渭南号船长五十六米,从龙骨到帆顶高有四十米。 载重八百吨,拥有两面双层八厘米口径火炮四十六门,航速最高十六节。 核定船员一百人,另可运载二百名士兵。 郑芝虎没有招惹军法官的意图。 因为几个郑家老一辈挑动的这件破事,郑家的损失不可谓不大。 家族在泉州、福州的份额一直在被人挤压,第二舰队内部也被提拔了三个别姓的副指挥使。 另外三艘炮舰就是那三人的座驾,分别是衡南号、甘南号和苍南号。 四艘炮舰后面是第二舰队的三百多艘各式战船,其中百分之九十是中式战船。 郑芝虎带领第二舰队倾巢而出,正是因为他收到了荷兰人驻台岛舰队的动向。 荷兰人台岛舰队旗舰赫尔托号带领十余艘战船和武装商船正在澎湖一带游弋。 在得到四艘宝贝炮舰之后,郑芝虎信心大增,他决心在第一舰队抵达台湾海峡之前干掉荷兰人的舰队。 第二百零一章 赫克托号 澎湖周边,一支舰队正在游弋。 大楚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宣战的布告已经传到了台岛,此时的台岛总督叫卡隆。 他当即命令驻台岛舰队开出港口前往澎湖巡逻。 虽然卡隆看不起新生的大楚,但郑芝龙在料罗湾留下的余威仍然值得他警惕。虽然近一年多来郑氏船队的规模在一再缩减。 卡隆和舰队司令福克都对自己的舰队信心十足。 在陆地上交战他们可能会面对十倍以上的楚军部队,但他们的舰队,在东亚这一块却是无敌的存在。 舰队的旗舰虽然只是一艘三级战舰,但这是整个远东最强大的战舰之一。 赫克托号,17世纪荷兰海军3桅战舰,,船长5660米,宽105米,吃水51米,定员341名水手,排水量为600吨,军舰在荷兰海军中只能算中下等战舰。 军舰分上下双层炮台,密布36门火炮,在当时的欧洲海军中,火力值只是一般,但在亚洲战场其火力和防护已然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即便明末一度称雄东亚海域的郑家海军,也难有与之匹敌的军舰。 原来的历史上1661年4月,收复台岛海战爆发,为了击沉荷兰的这艘主力战舰,郑成功水师主动大小军舰60余艘,集中围攻赫克托号。 由于郑成功水师大部分军舰火炮设置在船头,仅只有几门,火力有限,仅对付赫克托号,郑成功水师就被击沉30余艘军舰,死伤官兵上千人。 “总督大人,如果中原人真的敢渡海来攻击台岛,我相信今年海峡里的鱼虾会非常的肥美!” “在远东,赫克托号是无敌的!” 舰队司令福克在启航前的宣言掷地有声。 如果在地球上找一个最希望赫克托号沉没的势力,一直与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斗智斗勇的西班牙人,还只能排在第二。 郑家才是最想击沉赫克托号的一方。 如果不是赫克托号的存在,一直想独占东亚贸易的郑家,怎么可能把台岛这么大片的土地生生让给荷兰人? 击沉赫克托号,独占西方与大明、倭国、朝鲜的对外贸易,一直是郑家的夙愿。 所以郑芝虎对赫克托号的战力了解得极为清晰。 他确信渭南号可以吊打赫克托号! 从吨位、射程、破坏力、操纵性、航速各个方面的全部碾压。 赫克托号最强大的火炮不过是24磅炮,理论上能把实心炮弹打到两里的范围。 但实心炮弹能造成有效伤害的射程,只有区区一百丈(三百米)。 渭南号八厘米口径火炮,射程则是恐怖的八里,因为所用的是高爆弹,故而射程之内全为有效射程。 郑家曾用一艘装满珍贵香料的快船试探引诱过赫克托号,其顺风顺水、全船轻装的最快不过十四节。 而渭南号的普通航速就有十六节。 “告诉桅杆上的伙计们,眼睛放亮些!” 在进入澎湖附近后,郑芝虎浑身的血都在翻滚,一刻不停的拿着望远镜四处乱看。 “可别让其他三家捡了便宜!” 不小心讲出了心里话,军法官立即面无表情的给郑芝虎记了一笔。 “不团结部下。” 几百艘大小战船涌入澎湖一带,早就惊动了荷兰舰队司令福克。 “全是黑色军旗,是楚国人!是敌军!” “我看到了郑家的方块字旗帜,是海盗郑芝虎!” 舰队的了望手大声发出了警报。 “好了,尼德兰的绅士们!立即抢占上风口,”福克的声音里充满了调侃的意味,“让文明世界的男人们来教训一下这些东方土着,在海面上已经不是大刀长矛的时代了!” 福克的舰队一共拥有四艘战舰和九艘武装商船,都隶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 除了赫克托号之外,他们还拥有两艘三级战舰(两层炮舱)和一艘轻型战舰(一层炮舱),分别是“雄鹿号”、“黄色郁金香号”和“水瓶座号”。 由于舰队规模的因素,他们先一步发现了第二舰队的踪迹,并立即开始抢占上风口。 大楚第二舰队这边,率先发现荷兰舰队的不是旗舰渭南号,而是刘姓副指挥使麾下的的一艘平底战船。 “红毛鬼子在往北行,他们在抢上风!” 锣鼓声响彻了整个舰队。 各艘战船上旗帜飞舞,他们在互相传递消息。 “绅士们都注意,观察中原人有没有派出小型火船!” 福克放下了望远镜,一边下令给了望手,一边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大楚国海军,果然就是在郑家老底子上组建起来的,最大的战船也只有赫克托号的一半大。 “野蛮社会与文明世界的战争,就是这样有趣,如同我在森林里狩猎一般。” 福克冷冷的吩咐手下:“全舰队进入战列阵型,等楚国海军进入六百米射程后自由开火,在齐射四轮之后立即转向北上!” 下达完命令,福克与自己的副官说笑起来。 “有趣的郑家,难道他们还不了解我们东印度公司战舰的航速有多快吗?” “世界上的野蛮人总是有些各种各样的想法,长官您不能希望让他们总是保持着理智。” 副官调侃的话逗乐了福克。 就在这时,整个舰队桅杆上的了望手都撕心裂肺的叫喊了起来。 “西南方向发现不明身份战舰! !” “哦,我的上帝!他们看上去可真大!” “不明战舰风帆已经全开,他们在试图抢占上风口!是三级战舰,四艘!” “该死,他们的旗帜在白帆的中间,那是中原人的黑色军旗,那是敌舰!” 脸色大变的福克急忙举起自己的单筒望远镜。 他的望远镜镜头里,四艘白帆如同垂云一般的战舰正飞速的逆风而来。 “可恶!”福克狠狠的拍了一下船舷,“这些狡猾的楚国人!他们把新式战舰藏在了舰队后面。” “长官,他们的船看起来很快?!” “但可惜的是我们先占据了上风口,他们面对的是我们的恐怖的阵列线!” 福克微笑再次出现,感染了周边的水手们。 “全舰队保持射击的位置、不要下锚、注意风向、降半帆!让枪炮长准备,争取三轮射击就重创他们!” “长官,您快看!他们在三公里外就开始转向!” 福克再次观察后发出了惋惜的声音:“看来他们是准备改道避开我们的战列线,等等,上帝,我看到了什么?” 三公里外的几艘楚军炮舰完全横过了船身,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炮窗。 福克的副官大笑了起来。 “是哪个天才设计的炮舱?这样的密度是开玩笑的么?” “长官您看,有艘炮舰的炮窗开了,我的上帝,这是几磅炮?十磅还是八磅?难道这些中原人开采了一些竹竿,用来放烟花么?” 整个赫克托号上的人都被逗笑了。 第二百零二章 澎湖海战 率先开火的是衡南号。 近三十门火炮的齐射,让炮舰生生横移了四五米远,炮口产生的膛压,将水线下方的海面深深压低了半米。 呼啸的炮弹破空声由远而近,福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上帝!这是什么火炮?起码有三公里射程! !他们是撒旦吗?” 副官的惊呼直接破音,如同被吊着脖子的鸭子。 衡南号二十八门火炮瞄准的是荷兰人战列中的雄鹿号,但着弹点却在雄鹿号后面武装商船橡叶号的附近。 具体来说是橡叶号身后二百米的海面。 哪怕在一个世纪之后,舰船炮战的命中率依然属于数学和神学各自参半的问题。 衡南号的指挥官显然太过倚仗于火炮的射程,高估了己方的射击精度和密度。 看着没入海面之后还后劲十足的炮弹水花,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司令福克立即下令。 “快!全体满帆!我们得离开这!” 副官急忙附和:“对的,长官!我们必须向北脱离他们。” “不!”福克没再理会这个前来镀金的公司高层子弟,直接对舰长们下令,“所有舰船都贴上去,逼近他们五百米之内!” 福克的命令刚下达,衡南号的第二轮炮击已经开始。 好在运气依然还在荷兰人这边,衡南号的第二轮炮击落在了橡叶号前方的五十米处,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这些该死的野蛮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应该清理炮管吗?” 年轻副官跳起脚来,他觉得这些东方人邀请的炮击教官肯定是不合格的。 舰队司令福克,也觉得事情越来越突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范围之内。 荷兰人舰队里大部分舰船的风帆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衡南号已经完成了第三轮炮击。 在这一轮炮击过程中,一枚高爆弹直接命中了橡叶号第二根桅杆的顶端。 橘黄色的火焰和纷飞的木屑,让整个橡叶号晃动了起来,偌大的风帆无力的飘落,在空中就已燃烧了一半。 这种糟糕的情势,让橡叶号立即进入了极为危险的火灾险情。 “这是什么开花弹?” 福克的心纠起来。 如果这种开花弹落在船体上面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那只会是一场灾难! “小伙子们!我们的对手武器很先进,但是明显都是菜鸟。让我们杀过去夺下一艘敌人的船!公司的大股东们会为了这艘船把钱包敞开给你们看的!” 听到可以拿到更多的金币,水手们都嚎叫起来,很快赫克托号第一个完成了升帆的工作。 整个荷兰人舰队,在渭南号的炮火中成群的冲了上来。 而且荷兰人原本就占据了上风的位置,所以他们冲锋的速度很快。 大楚第二舰队这边,郑芝虎的渭南号率先赶到战场。 郑芝虎飞快扫了一眼战场的形势,马上放弃了转向用侧身对敌的战术。 渭南号直接越过了衡南号,笔直的对着荷兰人的舰队冲去。 “冲进他们的中间,两侧炮窗全部给我打开,清空甲板! !做好防炮准备! !” 而在福克的望远镜中,从目标衡南号的身后忽然杀出了一条彪悍的身影。 这条楚军战舰,两侧的炮窗已经全部开启,正飞速的插向三级战舰“黄色郁金香号”和武装商船“贝克勋爵号”之间。 “打旗语,让黄色郁金香和贝克勋爵靠拢一些。”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宽阔了,会让我们的敌人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炮击射程的优势!” “来不及了,敌舰加速了!” 赫克托号上的旗语才打了一半,渭南号便杀入了“黄色郁金香号”和“贝克勋爵号”的中间。 “黄色郁金香号”和“贝克勋爵号”之间的海面宽度不到一公里。 郑芝虎指挥着渭南号卡在中线杀了进去。 率先开火的是武装商船“贝克勋爵号”。 它右舷右的十八门十八磅炮打出了八百米远。 不过炮丸在飞出三百米,便“各奔前途”,在飞出五百米后,肉眼可以看清其的飞行轨迹。 “贝克勋爵号”的运气明显好过衡南号,有三发炮丸走了狗屎运,先后击中了渭南号。 一发命中渭南号的右舷水线,一发击中了炮窗边缘,最后一发打中了船身中央。 “贝克勋爵号”上顿时欢声一片,其余荷兰人舰船见状也士气大振。 “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错!” 福克的调侃没有让他的副官轻松下来,因为“贝克勋爵号”上的欢呼声消失的太过突然。 显然炮击效果很拉跨。 渭南号两侧的钢革复合制装甲,完美的抵御了十八磅炮的攻击。 “右舷开火!” 随着郑芝虎一声令下,渭南号庞大身躯抖动了一下。 二十八门右舷火炮同时齐射。 在五百米的距离上,大楚海军的火炮命中率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火器。 “贝克勋爵号”在渭南号的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击中的四发高爆弹。 一枚高爆弹直接穿透了“贝克勋爵号”右侧的船体,击中了挤在床甲板下面水手格斗队。 在爆炸中,因为密集的队形,造成超过十五人的死伤。 第二枚高爆弹命中了“贝克勋爵号”尾部的船长室,整个船尾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破洞,船长室内如同被风暴蹂躏过一样。 幸好“贝克勋爵号”的船长正在甲板上指挥作战,躲过了这一劫。 然后“贝克勋爵号”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第三发高爆弹命中了“贝克勋爵号”右舷炮舱的前段。 这让“贝克勋爵号”立即损失了三门铜炮。 其中两门火炮报废、一门掉入了海中。 高爆弹引发的炮舱火药殉爆,扫荡了十米方圆,造成四个炮组成员全灭。 而最致命的是最后一发高爆弹。 这枚高爆弹直接命中了“贝克勋爵号”水线的下方! 炸开了一个直径半米的缺口,汹涌的海水见缝插针的涌入了“贝克勋爵号”的底仓。 被打懵了的“贝克勋爵号”还没来得及把火炮再次推出炮窗,渭南号的第二轮炮击再次光临。 这一轮炮击中,有三枚高爆弹命中了“贝克勋爵号”。 着弹点分别是前甲板、主桅杆中部和船首。 第二百零三章 撒旦舰队 “贝克勋爵号”没有了的主帆,动力损失了大半,掌控方向的副帆也还没来得及落下,副帆带来的阻力让整个“贝克勋爵号”减速打横过来。 而此刻,在荷兰人饱含希望的目光中,“黄色郁金香号”与渭南号左舷之间也发生了第一轮交火。 “黄色郁金香号”的二十四磅炮打得渭南号装甲砰砰直响。 其中渭南号装甲较为薄弱的尾舵和第二根桅杆都被“黄色郁金香号”击中,付出了一人被桅杆断枝砸死,尾舵受损的代价。 而相较于渭南号受到的伤害,“黄色郁金香号”则堪称惨烈。 比“贝克勋爵号”大了一倍的舰体,是大楚炮手完美的攻击目标。 渭南号左舷的齐射,第一轮就命中了“黄色郁金香号”足足八发。 “黄色郁金香号”付出了第三根桅杆断裂、左舷十二个炮舱被毁、甲板燃起大火、船头消失了一小半的惨重代价。 当然相对于底舱进水、主帆被毁的“贝克勋爵号”,“黄色郁金香”却显得幸运了许多。 17世纪的风帆炮战,在两船相交的过程中双方都会尽可能的降低航速,并进行大角度的拐弯航行。 这是17世纪炮舰缠斗的基本功。 但渭南号则不同,它得速度一直都很快,在两船交汇形成射界的短短一分钟里,它的两舷全部射击了两轮。 继“黄色郁金香号”和“贝克勋爵号”之后,荷兰武装商船“灰色海马号”和“更知鸟”号进入了渭南号的射界。 又是短暂的一分钟交汇时间,“灰色海马号”只有三个炮舱被毁,而“更知鸟号”被打得破破烂烂、浓烟滚滚、尾舵失灵。 在渭南号的身后,甘南号鸡贼的跟了上来,对准失去动力、正忙着救火、已经打横的“贝克勋爵号”进行了抵近射击。 由于“黄色郁金香号”见机不对,迅速脱离了战列,只被甘南号一炮炸飞了四五个水手。 姗姗来迟的苍南号从右边杀了过来,它直接靠近“贝克勋爵号”五十米之内,生抗“贝克勋爵号”五枚炮丸,用左舷火炮对准了“贝克勋爵号”的水线下方进行了两轮齐射。 五分钟后,“贝克勋爵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沉没。 衡南号也绕了个圈子,与渭南号等舰再次汇合。 “该死的!”福克大声咒骂着,“不要回头,舰队向西南方突进,攻击敌人后续船队,用他们的小船做掩护!” “长官,敌人的小船部队正在迅速分散,试图远离我们!” 赫克托号上,福克用望远镜很快锁定了一组移动不快的目标。 那是一队三十多只的小船队伍,正在大海上艰难的转向。 “咬上西南方左侧的那组小船船队!” “不要完全击沉他们,和他们混在一起去!” 对气势汹汹杀来的荷兰大舰部队,这一队楚军小船显得惊慌失措,拥挤乱成一团。 在荷兰人的舰队靠近他们时,这些人居然直接放弃了大部分处于混乱的船只,挤上几艘外围的小船飞速的逃走。 处于顺风状态的荷兰战舰很快与这些小船挤到了一起。 忽然舰队司令福克的眼睛眯了一下,他勐的大喊:“绕过去,别靠近!” 赫克托号艰难的拐了一个惊险无比弯,几乎倾侧的船身上有两个水手没抓稳掉入了海中。 福克刚才发现这些所谓混乱的楚军小船,居然被人用绳子连在了一起。 “这些该被送上绞刑架的异教徒,”福克一边边念叨着,一边流淌着冷汗,“这是郑家的火船队!” “长官,不好了!黄色郁金香号和马鞍号、米尔克号闯进了东方人的火船群!” “起火了!所有的小船都在起火!上帝,麦德伦(黄色郁金香号船长)他们完蛋了!” “你给我闭嘴!该死的蛆虫,”福克一脚踢翻了自己惊魂失措的副官,“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我一定会把你绑上十个炮弹扔下海去!相信我小子,我发誓!” 震慑了自己的副官之后,福克立即指挥舰队集合,追击那些四散的楚军小型船队。 他已经意识到与那四艘楚军奇怪的炮舰炮战,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行为。 “追逐这些东方人的小型战场,全力把他们往那四艘战舰的身边驱赶。” “好主意!”赫克托号的枪炮长眼睛一亮,“这些惊慌失措的小船能够替我们拦住对方的恐怖炮弹和射界,只要我们能靠近他们,一切都交给刀斧和火枪!” 福克正是打的“接舷战”的主意。 可惜楚军的其他战船一旦被盯上,不是往外跑,就是死战不退,没有一艘会往那四艘炮舰边上靠。 十多艘楚军鸟船被荷兰人一一击沉,荷兰人只付出了三艘武装商船轻伤得代价。 当然,被楚军火船包围的三级战舰“黄色郁金香号”和其他两艘武装商船,已经彻底的变成了火焰山。 海面上甚至爆发了两三处激烈的接舷战。 但在这个战术上,第二舰队的士兵比荷兰人更优秀。 这是十八芝横行东亚海面的基本功。 郑芝虎率领四艘炮舰绕了个弯子回到了下风口,用舰炮远程攻击者荷兰舰队。 这一次荷兰人的旗舰赫克托号成为了四舰集火的目标。 “好机会!命令来曼号三艘最靠南的武装商船缠住他们,雄鹿号和赫克托号一起率领主力再次占据上风口!” 对于荷兰人的举措,郑芝虎似乎已经昏了头,不但轻松的让出了上风口,还自散队形的去追杀那三艘拖后的武装商船。 “感谢主!”福克忍不住虔诚的亲吻了自己的十字架,“尼德兰的勇士们,这是上帝的意志,他必将使得我们获得这场艰难海战的胜利!” “目标是对方的旗舰!全体满帆冲下去……。” “感谢上帝!” 整个荷兰人残余的舰队都开始欢呼。 可福克的副官居然再一次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撒旦! !” “闭嘴!你这是亵渎么!?我现在就要把你扔下海去!” 暴怒的福克居然没能吓住副官。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一脸惨白的指着北方,嘴里一直失神的念叨着“撒旦”的名字。 福克下意识的扫了北方一眼,瞬间脖子僵硬住,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大。 北方的海面尽头,大片如同垂云一般雪白风帆几乎遮蔽了整个海面,东方人黑色的军旗在海风里飘扬。 二十多艘更大更快的楚军炮舰从上风海域杀来。 这是楚军第一舰队抵达了战场。 福克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万能的上帝,那是撒旦的舰队!” 第二百零四章 赫克托号的沉没 风帆战船之间的战斗能持续多久? 这要看双方的战斗意愿有多强烈和老天爷给的天气合不合适。 时间长度可以从一个小时到一个多月不等。 赫克托号逃亡的意志非常强烈,一路往吕宋方向逃窜。 福克很聪明的没有往台岛的港口逃,因为他知道以台岛港口的炮台射程和威力,根本不是楚军炮舰的对手。 如果逃进港口里,只有被楚军炮舰远程击沉的结局。 赫克托号的速度飙到了近乎颠覆的十六节(冬季南下顺风顺水),但在他的身后,两艘比渭南号还大上一圈的炮舰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这是来自大楚第一舰队的遂宁号和咸宁号。 以遂宁号为例,舰长六十八米,龙骨到帆顶高度四十八米,拥有三根桅杆,载重一千二百吨,拥有双层炮舱,合计六十八门火炮。 其中五十门是十厘米口径舰炮,剩下十八门是十三厘米口径的重炮。 战舰火力远超渭南号,舰上人员也比郑芝虎手下那些才经过了几个月集训的炮手更为专业。 作为对手的福克对此感受最深。 遂宁号和咸宁号的炮击间隙比渭南号少了五秒,近失弹落点也更为靠近赫克托号。 在往南逃亡上百海里后,海面上就只剩下了狼狈的赫克托号和咬的紧紧的遂宁号、咸宁号。 至此,遂宁号和咸宁号需要的战场环境已经达成。 遂宁号舰长钱林与咸宁号舰长王昌年通过大功率对讲机联络之后,咸宁号率先开始了动作。 咸宁号一直保持半帆状态的中间主帆完全升起,速度很快激增到了十八节。 咸宁号绕出一个弧度清晰的曲线,从赫克托号的东南方夹角杀了进去。 炮声隆隆,在咸宁号刚刚接近六百米的时候,赫克托号率先发动了进攻。 赫克托号发射的是一水的链弹,希望能走狗屎运的击中咸宁号的桅杆或者风帆。 可惜,六百米的距离足以让圆形弹都失去绝大部分动能,更何况是链弹。 再加上风帆战舰在高速机动中那可怜的命中率,咸宁号毛都没被蹭掉一根。 反倒是咸宁号的十三厘米重炮率先建功。 咸宁号右舷中间的九门重炮整齐的开火,让高速运动中的咸宁号骤然向左偏移了三米,浪花在沸腾,巨大的膛压在海面上刮起了狂风。 这一轮炮击中,虽然只有一发炮弹命中赫克托号的船尾。但从十三厘米口径炮膛里发射出来的高爆弹,比八厘米口径炮弹的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杀伤半径达到十米的高爆弹,横扫了船尾上的一切。 高爆弹从船尾海平面之上两米的位置钻进船体。 剧烈的爆炸瞬间摧毁了船长室和下方的厨房,整个赫克托号往上跳了一下。 战舰尾部中间六七米的船体完全消失不见。 高出甲板的船尾了望驾驶台失去了下方支撑,勐然倒塌。 这也意味着赫克托号失去了它的船只操纵系统(尾舵)。 更麻烦的是站驾驶台上的还有舰队司令福克、副官、枪炮长、大副、水手长等人。 勐烈倾斜的驾驶台,如同倒垃圾一般,把这些人倒进了船尾后方的海里。 惊恐的福克死死的抓住了一根绳子,如同被放起的风筝,在赫克托号后方五六米的空中飘浮。 他的丝质长裤只剩下了半截,满是长毛的大腿在风中凌乱。 剩下的半截裤子被他的副官哀嚎着扯着,一起掉进了大海。 失去了尾舵的赫克托号,喝醉酒了一般,不再直线行进,而是撒欢的绕起了圈子。 钱林和王昌年都出身山东海民(其实就是走私海盗),全家曾被阿巴泰大军俘虏,在带往辽东的途中被张守言解救。 张名振麾下二十二艘炮舰的舰长中,其中有十七人都是前山东海客。 他们都是楚军舰队中皇室的亲重之臣。 王昌年指挥着炮舰降速,来到另一侧,用左舷炮群又来了一轮齐射。 而遂宁号则在外侧警戒,没有加入痛打落水狗的行列。 咸宁号左舷炮群的这次攻击,三十多门火炮中有八发命中赫克托号。 剧烈的爆炸声中,整个赫克托号的甲板、桅杆、和半个上半部船体都消失不见。 赫克托号只剩下大半个躯壳在飘浮。 来自咸宁号的第三轮炮击刚开始,一发十厘米口径的炮弹正中赫克托号的火药库。 滚滚黑色浓烟瞬间升起百米高,橘红色的火焰在黑云中翻滚,巨大的冲击波甚至扫过了五百米的咸宁号甲板,弄得楚军水手满脸满身的海腥味和……血腥味。 “老王,搞完了就走!” 王昌年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钱林得声音,“老曾好运气啊,尹宁号在西南二十海里发现了雄鹿号和四叶草号。咱们得赶过去。” 王昌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一马当先的把风帆都升了起来,与遂宁号争先抢后的向西南方杀去。 镜头回到澎湖战场。 第二舰队的各种战船靠满了澎湖列岛的海岸。 驻守岛上的荷兰兵不过五十人,勉强组成了一个火枪长矛方阵。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超过二百人的同等方阵。 火枪、长矛和铁制胸甲,甚至双方的长相都差不多。 这是一只被郑家长期雇佣的荷兰雇佣军,现在吃的是大楚的雇佣薪资。 双方还有不少人都是熟人,但在三十年战争中这些雇佣兵早就熟悉了这种混乱情况,故而一点怪异的感觉都没有。 战场上拿起武器互相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放下武器后又可以勾肩搭背一起混酒馆花街。 “我们投降!” 岛上的雇佣兵队长举起白旗走了过来。 “我们希望得到符合绅士一样的待遇,保留我们的财富和武器,不然我们会选择有尊严的战死!” 可惜,他面对的不是部分脑子僵化的欧洲人,而是海贼出身的第二舰队官兵。 一个楚军鸟船哨长不耐烦的对翻译挥挥手:“让他们把武器捡起来,劳资成全他们的尊严!” 面对战船上的火炮,雇佣兵们很快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让东印度公司见鬼去! 第二百零五章 郑森连长 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的最后一艘船,连同港口的几个炮台都成为了第一舰队的标靶。 在很短的时间内被炮火从世间抹除。 海战结束之后,三十多艘大型木质驳船满载着两个团的新式步兵从北方驶来,泊入了一片狼藉的基隆港。 腰里别着一支左轮手枪,身后背着巨大的行军背囊,一支正武元年制式步枪(1871毛瑟步枪)横挎在胸前,郑森有些臃肿的挪动到了沙滩上。 在他的身后,从驳船上陆续下来了几百名同样装备的步兵。 他的同事李登也有一支手枪。 郑森选择了一处平坦的沙地开始整军。 他现在的职务是帝国陆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二营一连连长。 在大楚对荷兰东印的公司宣战之后,已经完成整编的部队都将改称大楚皇家陆军,各级称号也改成了师团营连编制。 郑森的一个营拥有340号人,因为是登陆岛上作战,连里配属的马车留在了出发的港口。 八厘米口径野战炮,他只携带了三门,重机枪只携带了四挺,轻机枪有十二挺。 因为没有了马车,郑森加强了每个步兵的负重。 除了三百六十发子弹外,每人携带的手榴弹被增加到了十二颗。 副连长李登已经清点完了全连的物资,骂骂咧咧的来到了郑森的身边。 “也不知是哪个湖涂蛋,把咱们连的物资给拿错了。炮弹少了十二箱,机枪子弹倒是多了十六箱。” 郑森解散了全连士兵,让大家自行休息十分钟,然后接过李登手里的清单。 “问题不大,台岛这地方,很多地方炮进不去,机枪却能抬进去,现在还说不好谁吃亏。”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每个人的单兵装备,结果发现有四五个湖涂蛋的头盔不见了,大概是忘在了船上。 还有人把刺刀也忘在船上的,肯定是用刺刀吃过鱼生的馋嘴鬼。 “这帮家伙总是没把步枪忘在船上!” 李登满脸不虞的处罚了几个班排长,战时不适用体罚,处罚内容只会体现在后续的战争津贴和晋升上。 “我们连的任务是占据赤嵌城附近的几个哨所。时间是明天中午之前,走,不能休息了。” 郑森从营部出来,挤过乱糟糟的登陆海滩回到连里,立即与李登开始商量。 “也行!”李登看了一眼天色,“这里你比我熟,咱们争取今天天黑前走完一半的路程。” “其实我也不熟,”郑森笑着压低了声音,“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缠着虎叔偷偷带我来了一次赤嵌城,差点没把我爹吓死,为这还关了我半年。” 把地图铺开,两人头碰着头研究了十多分钟。 “我们沿着海岸线走,尽量不要走丛林和山道,”郑森回忆着二叔给自己的交代,“被红毛鬼收服的当地人很善于山地和丛林作战,我们宁可沿着海边一路去啃红毛番的石头哨所,也不能擅自进入山区。” 李登点点头,他很同意郑森的计划。 二营一连率先离开基隆港,李登带着一个排在前方开路,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赤嵌城在现代的新北地区,距离基隆港很近。 换句话说,就在郑森连队在踏出基隆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敌区。 第一次战斗爆发在郑森连队离开基隆港五里之后。 四十多个脸上画着白垩图纹的山地人,挥舞着长矛弓箭、发出阵阵怪叫从树林里冲向了前锋排。 “机枪手,开火!一二三班集火攻击,四班、五班警戒!” 随着李登一声令下,顿时枪声大作。 冲出来准备收割这些汉人头颅的山地人,一开始还欣喜的发现对方没有取出火种点燃火绳枪,觉得自己的胜算极高。 “部落的长老说过,红毛人承诺,每获得一个中原人的头颅,可以抵除十个人一年的赋税。” 带头的部落勇士,觉得这波他会大赚。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中原人士兵比他遇到的最精锐红毛兵还要沉稳不乱。 而且他们的“火绳枪”居然不需要点火绳就能发射! 部落里最勇勐的七八个勇士,在第一轮枪击攻中被打成了筛子。 接着一种恐怖的突突声响起,依旧在冲锋的族人们如同撞上的一堵死亡之墙,纷纷颤抖着倒地死去。 带头的武士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轻机枪扫中,如破布娃娃一般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 战斗很短暂,连一分钟都不到。 三个班的士兵只来得及换了两发子弹,四十六个偷袭的山地人都躺在了地上。 “一班上前用刺刀检验尸体!二班三班警戒!四班五班对树林里进行侦查射击!” 一班在尸体中发现了两个还活着的山地人,四班五班的乱射将躲在树林里的几个漏网之鱼直接吓跑。 当郑森带着后队赶到时,两个俘虏已经缓了过来,都被包扎完毕。 只不过一个似乎被吓傻了,一个劲的说胡话,而另一个则恶狠狠的盯着楚军士兵,似乎很不服气。 郑森身边有个勤务兵,是他家里派来的助手,懂得岛上好几处部落的语言。 但很快这个勤务兵就失望的摇头站了起来。 “少爷,很奇怪。他们明显是岛南边的部落,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衣服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桉说明了他们的来历。” 郑森的眼睛眯了起来。 “看来红毛番并不想坐以待毙,他们应该是买通、调动了岛南的一些部落来袭击我们充当炮灰。” 由于是先锋连,郑森的身边配备了一台步话机,他立即把这个情况和猜测上报给了营部。 “红毛番的七石峪哨所就在前面两里,他们应该已经被惊动,”郑森大声吩咐全连道,“当下我们要加快脚步争取拿下七石峪哨所后我们再休息!” 从基隆港到七石峪不过几公里距离,这点路程对于实施新式陆军训练操典的步兵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七石峪是一个汉人、山地部族人混居的村落。 哨所的位置在村落的东头。 村里家家闭户,路面上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只鸡或者一只狗。 固守哨所的十多个荷兰兵,在挨了两发野战炮炮弹之后,这些荷兰雇佣兵都一窝蜂的从哨所后门逃走。 中原人的火炮果然古怪且恐怖! 郑森带着连队进入村中,一个自称是村长的老头,领着几个村民卑言恭辞的迎了上来。 “小老儿苏老昌,盼天兵如久旱之逢甘霖,这双老眼都快盼瞎了啊!” 老头嚎了两句,“真挚”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呵呵,”不料这时从不远处的一处村屋里传来了一声冷笑,“苏老昌,你昨日不是向红毛番拍着胸脯保证说,就算岛上只剩下一把扫帚,你也会拿着它与中原人战斗到底么?!” 郑森和苏老昌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第二百零六章 死刑 在原来的历史上,由于郑成功忌惮基隆港口的大炮,故而选择了从台岛南部,靠近澎湖列岛的位置登陆。 而楚军的登陆部队虽然只有郑成功的五分之一,但整个登陆的过程则极为彰显大气。 澎湖战事刚熄,远在台岛东北部的登陆旋即开始。 整个战事都在按着楚军军令部规划的步骤在进行。 占据了七石峪之后,郑森立即逮捕了苏老昌一家。 概因有人检举苏老昌对大楚军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五日前,郑芝虎从第二舰队挑选了三个探子扮作客商上岛侦查。 七石峪就是这三个楚军探子最后停留的所在。 苏老昌成功蒙蔽了这三人,在把这三人灌醉后,卖给了荷兰人。 村子西边的绞刑架上,有三具残破的尸体在风中摇晃。 从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能看出他们身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当着我们村民们的面拷打了半日,鞭抽火烧,蘸盐铁烙,这三位军爷除了骂人,其余半个字都没多说。” 郑森在看到三人其中一人的面孔后,当即浑身一僵,嘴角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沙哑的声音艰难的挤出了喉咙。 “沉弟! !” 李登急忙一把扶住身上有些发软的郑森。 郑森的双眼骤然变得通红,悲呼一声:“沉弟! !” 那是郑沉,郑芝虎第二子,年刚十八! 他的亲堂弟! (题外话,郑芝虎历史上死于刘香之手,本文让他活了下来。) 张守言对自己一手打造的新式陆军充满了信心。 尤其是其战斗素质和纪律性。 可他却没有料到在陆军登陆的第一天就出现了严重的违纪行为。 第一师第一团二营一连,在登陆后,在七石峪一口气枪毙了十多个人。 虽然苏家人几乎个个都该死,但是可以明确的是这十多个人中并没有敌方的士兵存在。 有敌方探子嫌疑的只有苏老昌和他的女儿女婿。 下达灭门令的郑森被第一团军法处羁押,军事法庭紧急审判的结果是死刑! “陛下,宁海伯还在殿外跪着……。” 徐宝的提醒让张守言一阵心烦意乱。 郑芝龙自然是替儿子来求情的。 但张守言却不愿意开军法留情的先例。 哪怕对象是历史上极着名的英雄。 在张守言看来,莫说十个郑森,就算是十个郑成功也不值得他付出军纪如同儿戏那样的代价。 他最烦的便是军中频频出现“情有可原”四个字。 “郑森的军法考核,全军第四!他知法犯法,恕无可恕!” 蓬勃的怒气让殿外的郑芝龙打了个寒颤,他急忙把额头靠近了地面。 “朕就算是付出郑氏再反,第二舰队名存实亡,甚至东南沿海溃烂的代价,朕这里也不会反复军法!” 张守言斩钉截铁的话,让徐宝感受到了皇帝的决心和信心。 就在徐宝叹了一口气,准备出殿时,又听到张守言似笑非笑的吩咐。 “告诉宁海伯,他在京城待了一年,也该回去了!着仍为第二舰队指挥使,不管他如何行事,朕都接着。” 徐宝的手当即紧了一紧,面不改色的出殿把皇帝的话一一转达。 郑芝龙在听到皇帝不肯插手干预军法之后,一时面如死灰,又听到张守言说给他的那番话,顿时汗满夹背。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放你回福建造反,你随意就好! 郑芝龙敢吗? 他当然不敢! 就算他此刻人在福建,他现在也不敢反。 郑芝龙现在在都督府军资部海军处任职,晓得如今楚军的厉害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尤其是陛下正在旅顺筹备第三舰队,规模可能远超第一舰队。 郑家在福建的各种厉害关系,宗族牵绊实在是太深。 他若要反,怕是族内都有一大半人反对。 海上贸易发展的如火如荼,郑家各支都赚的盆满钵满。 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去做生意,反了大楚去和张名振的第一舰队拼命? 你郑芝龙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郑芝龙最后拒绝了皇帝的任命,仍以身体不适为由留京静养。 奏闻院上下死死的盯着郑家和福建的动静。 从福州、泉州发出的电报保持着一个时辰一封的频率。 同时第一舰队与第二舰队分离,隐隐对郑芝虎部形成了监视。 攻击赤嵌城的行动也被临时叫停。 东海上空的气息变得极为压抑。 其中感受最深最苦的就是郑芝虎。 痛失爱子之疼,无法描述。更让他难过的是,往日里称兄道弟的老伙计们连就连吊唁都是派人来的。 第二舰队各部分做好几处停泊,互不往来,就差钉死炮窗来表明心迹。 大家对郑森的事向第一舰队或者说是帝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咱跟帝国走! 接近傍晚,第二舰队终于收到了北京的电报。 “追赠郑沉帝国一等英烈勋章,……,炮火夷平赤嵌城,改建郑沉城,立碑作传。……各部不接受赤嵌城的投降,钦此!” “臣叩谢圣恩!” 郑芝虎含着泪对北而拜,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为郑森痛惜不已。 “只是可惜了大木!” 基隆港,一团团部。 郑森躺在一个单人帐篷里。 帐篷外的守卫早就离开,他如果想逃,根本没人拦,甚至包括第一团的几个军法官在内。 第一团团长贺千川出生陕西卫所兵,是甘南新营时期的楚军老人,从西海开始为陛下征战,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开国伯爵。 他这么做,显然是准备自己承担御下不严的责任。 “我不会走!” 郑森对着急的如同热火上蚂蚁一般的勤务兵,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若逃走团长、营长都要受处分,”郑森笑了笑,“我郑森可不是那样的人,在下令枪毙那些人的时候我早就想好了结果!” “就是有些可惜,”郑森忽然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怕是完不成了……。” 勤务兵急的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少爷怎么还是这样? 他疑惑的目光落到了郑森那块丑死了的玉佩上。 少爷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戴了这个猪头玉佩的缘故? 这丑东西谁送的? 心眼也太坏了! 第二百零六章 炮火屠城 “城里有两千无辜的尼德兰自由民,还有五百名身经百战的勇士!” 赤嵌城得使者如同唱戏的一般,迈着可笑的步子,在贺千川的大帐里游走。 他的身后,一个低眉顺目的华人翻译在绞尽脑汁的组织着语言,想尽量晚一点激怒大楚的将领们。 “这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辖地,我们被上帝赐予了自由行走在陆地和海洋的权力!你们是在挑战整个文明世界的权威!” “当然如果你们同意和谈,我们的总督愿意为此付出每年一千个金币的代价!这可是一大笔钱!” 贺千川没有理会赤嵌城的使者,他很清楚对方不过是在空口大话拖时间。 红毛番的总督在南部热兰遮城,根本不在赤嵌城。 “在你们对大楚伸出爪子的时候,一切的和谈就不再是选项。”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军服的男士,“作为大楚战斗中的军队我们只接受你们的死亡或者投降!” “而且根据我们皇帝最新下达的命令,作为你们杀害我们三位战士的代价,整个赤嵌城将会被摧毁。只要赤嵌城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谈判都不再选项之列。” 目瞪口呆的使者被拖了出去,一直没有出声的贺千川看向了还留着没走的那位传教士。 “你就是西方和尚汤若望?听人说你不是应该在北京么?!” 汤若望鞠躬回答:“回大人的话,我刚刚从澳门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不得不说新朝皇帝的命令让人吃惊,我记得在东方人的哲学道德里,屠城是暴虐的体现!” “将军,我有个建议……。” 贺千川不耐烦的挥挥手:“闭嘴,劳资是军人,不会用嘴巴讲道理!” “看在你曾经在北京救治过不少百姓的份上,劳资放你离开这里!” 汤若望急忙解释:“” “他们都是上帝的迷途羔羊,我希望贵方能宽恕这些人,他们或者有罪,但经过牧师的劝导,他们都将认识到自己的罪孽,仁慈的上帝最终会宽恕他们,所以我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城里绝大部分都是平民!” “你管那些带着火枪和长刀来抢劫本地人的那些家伙为平民?”黑衣军官冷笑一声,“这里是中原的土地和天子的子民,之前被他们屠杀可不是大楚或者明国的士兵!” “没有人能抗拒我们陛下的旨意!”出身西域汉民的黑衣军官,在提到皇帝的时候眼中满是狂热,“就算是你的上帝也不行!” “恳请您大发慈悲!宽恕他们!”汤若望绝望的祈求着。 “宽恕他们是你们上帝的事,”贺千川嘿然冷笑,“我的任务,是遵从天子的谕令,送他们去见你们的上帝!” …… 赤嵌城的使者回到城里,带来了楚军不死不休的通牒。 “没什么好怕的!” 有人不以为意,“他们总不能把军舰开到陆地上来。我们有几十门大炮,士兵加上自由民能够战斗的男人超过七百。” “而他们总共也只有四千多人,只要攻城战打上一两天,死伤几百人,他们的头脑才会清醒下来!” 而对战局表示悲观的人则认为:“该死的,不要把对方当做一群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那是赛里斯帝国的正规部队!换做我是他们的军官,绝对会把舰炮挪到地面上来攻城!” “我们城头上的炮能打多远?五百公尺还是八百!好,哪怕是一千公尺,可舰队回来逃回来的人都已经说了,他们的炮可以打两千公尺以上! ” “或者我们应该继续买通山上的土着,让他们去冲击楚国人。” “忘掉那些土着人,楚国人的大炮才响了几声,他们就头也不回的回南部去了。” 乱纷纷的争执还没得出一个结论,隆隆的炮声便从东方传来。 两个步兵团这次一共携带了超过一百二十门火炮上岛。 其中一百门是80口径野战炮,另外二十门是130口径的榴弹炮。 随着破空呼啸声飞速的降临,钢铁与火焰组成的风暴瞬间笼罩了整个赤嵌城。 远远的站在楚军的阵地上,汤若望痴痴的看着被炮火笼罩的城市,他的思维已经停止了思考。 汤若望除了是一个虔诚的传教士之外,更是一位铸炮能手。 他曾多次给崇祯帝建铸红夷大炮,也正是靠着这一点才得到了崇祯帝的赏识。 但此刻他看到的楚军炮火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观点。 “上帝!” 完全风中凌乱的汤若望,也不禁认同了逃回来的舰队官兵所述说的那个名词--撒旦舰队! 这是来自地狱的撒旦之火! 但渊博的知识让汤若望飞快的意识到一点。 如同东方人发明了火药和指南针一样,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东方的科技再次发生了令人惊讶的跳跃发展。 尽管他已经在这个国度生活了很久,但在这一刻他再次发现自己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依然是一无所知。 “促进人类发展的源头文明科技不可能出现在欧洲,难道这句话是真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两发130口径的榴弹直接命中了赤嵌城内大教堂的穹顶。 穹顶上断裂的十字架,在黑烟中飞上了半空。 汤若望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向着上帝祈祷起来。 不过两里大小赤嵌城,在炮击中颤抖哀嚎。 炮火一片一片的犁过去,然后犁过来,赤嵌城内的冒险者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靠着东方人的发明,他们从非洲到南亚,再到东南亚,最后来到这里,几乎人人都是满手鲜血。 上百年的顺风顺水,让他们忘记了东亚是谁盘踞的地方。 西方传说中最为神秘和强大的塞里斯帝国,第一次从国家力量层面来“招待”这些西方来的不速之客。 对赤嵌城的炮击持续了一整个上午,整个赤嵌城只剩下了漆黑的残垣断壁。 被大战吸引而来的大批附近的山地部落,也越聚越多。 隆隆炮声中,他们的长老和代表们颤抖的趴服在楚军大营之外。 红毛番曾经说过他们火炮发射的炮弹是来自上帝的惩戒。 可相比这些中原大人的炮火,他们都愿意承认中原皇帝的威严才是不可抗拒的存在。 随着炮声停歇,汤若望的祷告也随之停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所有到过中国的传教士心中隐藏的那个忧虑,不可抑制的在汤若望的心中爆发了出来。 那是历代雄才大略的奥斯曼苏丹加之在欧洲上空的阴影。 他们曾经无比庆幸高山和荒漠拦住了东方帝国向西前进的雄心。 可如今中原的这位新帝王,显然已经把对海上的经营放入了帝国的重要策略之中。 汤若望忽然间无比迫切的想要回到北京去,利用自己的一切去影响这位帝王。 赤嵌城消失了,郑森也消失了,那名黑色军服的军官从刑场上带走了他。 第二百零七章 《淡水条约》 大楚军服除了服色尚黑和对襟扣普及之外,比大明战袍只是多了头盔与胸甲。 而唯一变化最大的是以老谷子为首的军情部。 整个军情部从上到下一水的黑色呢子军大衣和黑色戴徽软帽。 穿着一身团龙箭袖的张守言一边笑着一边围着老谷子转圈。 “到最后竟是你们军情部救下了郑森,郑芝龙应该没有去找过你?” 老谷子被殿内新装的地暖熏得额头冒汗,他低声笑着解释。 “不是我们军情部,有调用军中非叛国畏敌之罪的死囚地的权力么?” “正好陛下交给属下对倭国的渗透任务进行的不太如意,属下在倭国的线路又都是郑家转过来的,让郑森去办这件事是最好不过。” “不过在军中名册上,已经没了郑森这个人。” 张守言背着手听他“解释”,并没有任何评价。 老谷子的头都快垂到了胸口。 他吞了半天吐沫,最后无奈的苦笑起来。 “是、是、是有人找了属下说情,不过属下也觉得郑森很适合去倭国,直接毙了太过可惜。” 张守言回到龙桉之后,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微笑着问道。 “可是秦国?” 老谷子讪笑起来:“不是秦国公主找的属下,是属下被晋国公主给堵了。” 原来是张月杏? 张守言讶然之后便是释然,他还以为是绝食了一天的张雪梅有所动作,没想到是好打不平的张月杏直接堵了军情部的大门。 “也好,郑氏在倭国的势力本就不俗,之前交到你手里的也都是些明线。” “郑森去了倭国,为了让他出头,郑家的势力必然倾尽全力。” “赤嵌城已被摧毁,热兰遮城那边又派出了使者寻求和谈,想来台岛战事即将终结。趁着这个机会,把在倭国的计划快些发动起来。” 老谷子肃颜施礼:“属下遵命,立即开始实施。” 老谷子出了乾清宫,张守言旋即把脸一拉。 “潘义!” 躲在殿外的随驾太监潘义快步走了进来。 “皇爷,奴婢在。” “告诉皇后,将晋国公主禁足公主府内一个月,半点折扣都不许打。去!” 潘义满嘴发苦的退下,不敢耽搁的往坤宁宫去了。 他可知道,晋国公主这个魔星刚刚才入宫来探视皇嫂,怕也是做好了让皇后做挡箭牌的打算。 当然他自然不会知道,两位公主的举措其实都是皇后言语暗中提示,授意者正是刚刚下旨禁足晋国公主的皇帝。 紧跟着台岛战役展开的倭国战役,规模将是另一场西域之战,其重要性远超台岛之战。 只有完全激发郑氏在倭国的潜势力,才能有效保证楚军对战局的掌握。 比如从一开始他最缺的开战理由。 他总不能把几十年前的万历援朝之战或者更早的倭寇袭扰沿海的破事拿出来做筏子。 群臣肯定是不会买账的。 山地人的脚程很快,赤嵌城被摧毁的消息在三天之后传到了台岛南部的热兰遮城。 这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岛总督府的所在,拥兵上千,城内以尼德兰人为主的居民超过四千。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岛总督卡隆,他此刻对大楚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贪婪轻视转到了另一个极端。 被大楚舰队封锁了所有离岛出路的卡隆惶惶不可终日。 大楚军队直接用炮火融城的战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几百年前的蒙古人。 比起这些东方老,他们在非洲、中东、印度干的那点事,根本拿不上台面。 楚军无须火绳和填装黑火药的步枪和足以带来炼狱的火炮,俨然他们用火绳枪凌驾各地土着一个样子。 不过他还是派出了使者,万一那些中原人又想通了呢! 让卡隆欣喜若狂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楚军的指挥官同意了“和谈”。 “总督大人,”信使低声苦笑解释,“所谓和谈其实就是让我们无条件投降,他们不接受除此之外的任何条件。” “无条件投降?”卡隆的脑子里下意识的把“抵抗”两个字自动抹去,“那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是可供赎买的战俘?还是永无出头之日的奴隶?!” “他们说会没收所有人全部的财产,只要有人愿意通知家人朋友凑钱的,都可以通过交付赎金的方式离开。” 听说会被没收所有财产,卡隆的心肉疼了起来。 这几年他在这里可真没少捞。 看到总督大人迟疑起来,使者看了一圈周边,发现大家都在高声讨论这件事,没人继续关注他。 使者的声音再次压低了一些。 “大人,楚国人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如果您能代表东印度公司签一份合约的话,您可以不用支付任何赎金,并带走您全部的财富。” “您可以带走一条三百吨的商船和五十个人!” 卡隆勐的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拍了一下使者的肩膀。 同样压低的声音传入了使者的耳朵里。 “晚上来我这里,注意避开所有人!” …… 大楚正武二年十二月初三,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岛总督卡隆秘密来到进逼到澹水一带的楚军大营。 与大楚帝国的代表,礼部侍郎陶文友签订了大楚王朝历史上第一个对外条约。 史称《澹水条约》。 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第二总督卡隆宣称: 第一,其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承认大楚帝国拥有台岛自古以来到以后的所有主权; 第二,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亚和东北亚的各种活动均受到大楚的监管,东印度公司的武装不得进入这一区域; 第三,所有东印度公司旗下的商船在这一区域内,可以停靠基隆港哥泉州港进行交易,遵守大楚帝国的律法和检查;不得偷税漏税,走私滋事。 第四、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朝鲜、倭国的交易地点改在泉州进行;没有大楚帝国的准许,任何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关的船只、个人都不准擅自北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第五、大楚帝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丛今日起停止战争状态。 第二百零八章 那霸事变 种子岛宣尧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恒田鸟之介的脸上,鲜血当即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告诉你的人,这几天都给我收敛一些,不要在那霸的街头给我惹事!” 恒田鸟之介不甘的把头放在种子岛宣尧脚边。 “大人,我们岛津家的武士和足轻这几天已经足够收敛了!但您也应该知道,郑家虽然投靠了中原的官府,但使他们的水手基本都是海贼出身。” “在居酒屋与市集,都是他们的人率先挑起纷争,岛津家的武家臣们已经受够了委屈。” 种子岛宣尧随后的训斥则更加严厉。 “混蛋!你难道不知道国内现在的形式吗?” “幕府强力推行闭关锁国之策,本藩的朱印状(对外贸易凭证)和那霸港早就是幕府的眼中刺。倘若引起与外国的纷争,必然成为幕府再次打压本藩的借口!” “这些天就让大家不要外出了!”种子岛宣尧脸色放缓,“楚国人击败了红毛夷人,不过是路过那霸北归。忍几天就好!” 恒田鸟之介无奈的离去,找人去把在琉球国内四处“作乐”的同伴们叫回驻地。 见到手下离开,种子岛宣尧勐然将自己的茶器举起准备摔碎,因为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憋了半天气,到底他还是没舍得摔。 几十年前,趁着大明疲弱和倭国丰臣、德川幕府更迭之际,位于倭国九州岛南部的强力大名(诸侯)岛津家入侵了中原的传统属国琉球。 在岛津家的威逼下,琉球国王室不得不也向岛津家称臣,进入双藩属的时期。 岛津家一直想要琉球国终止与中原王朝的宗藩关系,自己独占琉球国内资源、港口和朝贡。 可惜尚家王族在这一点上从来不给予让步,甚至还频频派出使臣去朝拜大明,让岛津藩投鼠忌器。 而每当中原使节来到琉球国里的时候,也是岛津藩的武士和足轻们最老实的时段。 琉球国两个名义上的宗主都不愿意挑破这层薄纱。 种子岛宣尧忽然起身拔出了墙上的武士刀,疯狂的舞动了一阵后指向了琉球王宫的方向。 在那里,执政的琉球王子尚贤正在款待大楚的礼部侍郎陶文友。 而他这位平日对尚贤予取予求的岛津家侍大将,却只能躲在这里生闷气。 种子岛宣尧替岛津家驻守琉球已经超过十年,这种闷气他还是第一次受到。 恒田鸟之介收拢足轻们的行动很不顺利。 因为郑家的人一直在纠缠着他们。 例如在那霸最大的一家居酒屋里,郑家的人全然不顾先来后到的规矩,将整个那霸最美艳的游女从岛津家武士土左右卫门身边抢走。 被手下们敬称为琉球四天王之一土左右卫门怎么可能能忍? 武士刀直接拔出,对准了搂着游女的那名郑家青年人。 “你,我,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年轻人笑了笑,似乎无动于衷。 而他怀里的那霸游女则妩媚的往深处挤了挤,半是“害怕”半是劝解的娇声说话:“爷,这些倭人很粗鲁的!不要理他就好了。” 对于这位游女而言,来自天华物宝中原的年轻郎君和岛国乡下来的粗矮猴子,她选都懒得选,凭着身体的本能直接坐在了这位郑家郎君的怀里。 年轻的中原武士,显然没有领会美人的好意。 他在对方一众人的起哄声中长身而起,将自己携带的武器一一配好。 他居然带着三柄武士刀! 土左右卫门的眼神慎重了起来,他摆出了一个神川流的起手式。 “岛津家步兵大将、神川流土左右卫门参上,请务必记得取你头颅的是谁!” 年轻的中原武士左手持刀也严肃的点头回应道:“郑家子弟、南少林三刀流郑城功,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三刀流的大名土左右卫门自然听说过,他死死的盯着对方空荡荡的右手和他背后两把还没出鞘的刀。 对方的倭语很流利,显然是在倭国进行过长时间试炼和修行的人! 土左右卫门大喝一声:“拿出你最厉害的招式来!你出手的机会不多!” 中原年轻人点点头,右手一掏,从腰间摸出了一支左轮手枪对准了土左右卫门。 土左右卫门:“纳尼?!” “砰……!” 硝烟散去,土左右卫门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年轻的中原人轻佻的摸了一把游女的下巴,替她把惊讶得差点掉在地上小嘴合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美人,你可要替我作证,是这个倭人自己要求我用最厉害的招式的!” “八格……!” 土左右卫门的伙伴们愤怒的拔刀,想要冲上来将这个年轻人乱刀分尸。 可随着左轮手枪里第二发、第三发子弹接连打在地板上。 所有的倭国人都背吓出了一身冷汗,僵持着不敢上前。 连发火铳! ! 中原武士嘿然一笑,转身就走:“你们要记得我的名字,郑城功,可别忘记了!” 年轻的中原人消失在居酒屋外的人流中,土左右卫门被杀的消息也飞速的传开。 岛津家的人都差点都疯了! 他们发誓要抓住那个姓郑的卑鄙小子! 震怒的种子岛宣尧也派人,直接向那霸港口里停泊的大楚第二舰队分舰队指挥官--郑芝豹提出了交人的交涉。 事态发展到了晚上,第二舰队分舰队全体官兵忽然集结,举着无数的火把包围了岛津家的驻地。 “郑!你想干什么?”墙头上的种子岛宣尧挥舞着一把重型火绳枪,厉声大喝,“难道你们郑家准备挑起与岛津家的战争么?!可是想领教一下我种子岛家传承已久的铁炮之术!” “又或者是说,你们想挑起幕府与大楚的纷争!?” 郑芝豹舔了舔嘴角,显得有些难为情。 因为下面那句话太过让人羞耻,他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nnd,军令部里的人是脑子里长虫了么?这么离谱的借口也让俺说出口!” 郑芝豹纠结了一会,最终闭着眼睛对种子岛宣尧大吼了一句话。 “倭贼们都听着,大楚第二舰队走失了一名叫做郑城功的士兵!我们现在怀疑是你们扣押了他,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入搜查! !” 种子岛宣尧被气的从墙头摔了下去。 第二百零九章 懿旨 在大楚第二舰队在那霸搞事情的时候。大楚第一舰队二十二艘炮舰早已经北上扶桑。 想打谁就打谁,这是属于少部分开国帝王的乐趣。 再健全的政治制度,在东方文化圈的精英强人政治下,几乎完全取决于帝王的意志。 尤其是这位开国帝王还特么不缺开战资金,又是以打金为目的的时候。 张守言身兼大都督府都督和全军统帅,大楚舰队的调动内阁根本插不上手。 禁卫军第二军团从江华岛调走,整个朝堂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只有刘思忠、卞勇、高杰等部奉诏北上准备进入朝鲜进行所谓的“调停”,这才引起了内阁的干涉。 朝鲜北方李淏全家都已经抵达了北京,受封建海君的李淏自己每日对着张守言的画像晨昏定省。 “大军入朝毫无用处!” 首辅裴恒这几天一直试图见到皇帝,刘思忠、卞勇两部刚刚整编完成的三万铁骑加上高杰、黄得功部四万余人,除非是皇帝要血洗朝鲜,否则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军队。 “朝鲜两部使者的态度也极为奇异!” 龚鼎孳将账本扔在一边,“数万大军入朝,南北两边居然都表示奋全国之力供给大军所需。” “朝鲜两部合军三万,以建海君大将崔永吉为大将,朝鲜各道疯狂的抽调渔船、水夫,陛下这是想干什么,首辅这还猜不到么?” “倭国!” 裴恒恼火起来。 “倭国安静了几十年,好好的陛下动他做什么?” “大楚虽强,但应以秦隋为鉴!如今正是要与天下修养之际,擅开国战实非天下之福也!” “各地剿匪、赎田正如火如荼,但有败迹就是倾覆之祸!” “朕不耐烦见他,”张守言抱着太子,一边逗弄着一边与皇后说话,“自打三国归晋以来,文臣们对于夷平四海、取四周天下之财以济社稷这种事是越来越不上心。” “这些人都两个眼睛只会死盯着国内和皇帝,”张守言笑着躲过了稷儿抓他头发的手,“朕便索性只让他们管着国内的事,打家劫舍这种活计还是得靠刘思忠这种马贼出身的将领去做。” “陛下这些政事还是不要说给我听,”刘锦绮半躺在锦绣堆积的美人塌上,小腹微隆,略显婴儿肥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后宫对这些事还是。” “朕不爱听这些话,你是皇后,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一家三口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张守言身上那股子现代人的做派便显露无疑,“小宛、宝儿如今身子都愈发重了,想来朕的后代应该不少,有些事宫里总要区分下来,免得有些人会错了意自找麻烦。” “怎么会?”刘锦绮微笑了一下。 张守言闻言翻了个白眼:“皇后你也别装,当初全家猜出我的心思都你是第一个,立你为后是我和大楚的福分。” 拿这句话做了铺垫,张守言这才收敛了笑容,把余下的话说了出来。 “宝儿如今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但是孩子生下来,女人做了母亲,这性子大约会变一些。加上她娘家显赫,甘老四爵位也高,又在军中,少不得朕要早做安排。” 皇后叹了一口气:“难怪开国之后,甘家彻底被陛下撸了兵权。我倒看甘氏父女都是实诚的人。” 张守言闻言瞪了刘锦绮一眼,惹的刘锦绮失声笑了起来。 “好了,陛下前几日借着我的名头做了那些事,还不兴我发发小性子么?” 谈到这件事,刘锦绮便觉得头大无比。 前几日,就在刘锦绮躲着养胎的档口,张守言居然以皇后的名义下了一道懿旨。 以皇家之名开设三百座女子学堂,鼓励天下人家女儿读书识字;各地医官衙门设立女医职位;除命服外,对各阶层女性服饰不做限制;禁止缠足;鼓励女子出门做事、游览、结社。 “皇后莫怪,”张守言将调皮的太子塞到了皇后的怀里,“这几道懿旨是朕思虑良久之后才决定推行的国策,每一条都与国朝的未来大势有关,不得不做。” 刘锦绮先亲了儿子一口,待孩子安静一些,这才回答。 “女医之事,我倒也懂得。自古内宅疫病涉及男女之防,都甚为麻烦,胎老孕养比不得男子方便。” “缠足者虽然不多,但确系陋习,然其余几项我思之不得,陛下倒是为我解说一二,免得我日后与她人解释时走了样。” 张守言点点头。 “自前明中叶起,天下群儒对女子是愈发苛刻,大抵是自己觉着干不过北方部族,故而只能在自家女子身上找存在感。推崇女子足不出户,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满口是屁。” “殊不知自古以来孩子便是由母亲照看长大,其中男子束发受教,于家中耳染目睹,十成中有七成是来自于其母。自明中叶起,天下愚妇愈众,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一代比一代愚。” 思之前世全国跪着剃发,张守言的语气不由得生冷起来。 “朕大开女子学路,让女子明理知德,不出几代,她们生养出来的英才当如过江之鲫!” 刘锦绮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 “那不限女子服饰,又鼓励女子出门做事、结社、游览,这两项有不少人诟病,不少命妇也来我这里试探,陛下难道也非要施行不可?” 张守言哈哈大笑。 “皇后,这两项是万万改不得的!” “我大楚的女子若是服饰妆容受限、又被限制在家中不得出门,本朝的经济怕是要弱上一半!” “呵呵,那些地主老财总喜欢往地里埋银子,朕就要天下的女子帮着把银子花出来。” 刘锦绮似懂非懂:“莫非又是陛下那什么《政治经济学》上的东西?陛下也太过大方,那种奇书,居然直接刊印天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三年之后的会试,这都是要考的内容,自然要早些发布出去。” 刘锦绮笑了起来:“六门新学问,二十多本书,前日内监向我汇报皇家收益,这印坊的生意居然排进了前五。” “除了四书之外,算学、医学、经济学、地理学、史学、农学都是入门级的知识,算起来并不多。”张守言想到后世的高考题海,忍不住自己也哆嗦了一下,“再过几年,朕还要把体格测试也加进去。” 帝后正聊着,徐宝前来求见。 “陛下,第一舰队来电,舰队正在炮击岛津藩的鹿儿岛町!” 第二百一十章 岛津家的决断 倭国从古到今一直是一个提倡素食的国家。 当然这与其肉食资源缺乏有着极大的关系,在17世纪初期荷兰殖民者往返倭国和东南亚之间,为了补充肉食的不足,他们从印度尼西亚引进了爪哇鹿在倭国北九州南端的一个岛进行养殖,这个岛屿因此得名鹿儿岛。 鹿儿岛町也是岛津藩最重要的集市和港口。 岛津家族就是后世倒幕军主力之一的萨摩藩,世代控制着北九州最南边的萨摩国。 当然这个“国”只大约相当于大楚的一个县。 岛津家的主城叫做内城,距离鹿儿岛町很近。 宗次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内城的天守阁(倭国城池最高处的建筑,一般是藩主的住所),在他的身后一众岛津家的家臣都是一脸的铁青。 “一个小小的贱民,”当宗次郎的身影消失后,满是怒火的声音从岛津家的家老新纳宗宇口中喷薄而出,“想来不过是郑家的一条狗,连正经姓名都没有的平民,居然敢对岛津氏如此无礼!” “主公!” 侍大将山田由信满脸通红的出列拜倒在当代家主岛津光久的身前。 “请您允许我立即去取了这个贱民的头颅,悬挂在天守阁外!” 刚刚虚岁三十的岛津光久,脸色也是变换不定。 笔头宿老尹集院忠正急忙劝阻。 “主公,不可!中原帝国的巨舰就在鹿儿岛町外,这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这个宗次郎带来的口信不足为信,还请派出使者到中原人那里再去问问,其中肯定有所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岛津光久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笔头宿老。 “我岛津氏降服了琉球,抢了中原人的宗主身份。这只船队肯定是尚家人请来的!” “一名大楚士兵在那霸失踪?这种借口也能说的出口,简直是欺人太甚!” “区区一名士兵值得中原人出动这么多巨舰渡海前来我们这里?” “岛津氏不畏惧任何人!哪怕是幕府的大军!” 岛津家悍将东乡尹重大声喧哗了起来。 东乡尹重自信的看向家主岛津光久:“当年家康公(德川家康)之所以能继夺丰臣天下,所依仗的是不过是国崩重器。本家积蓄这么多年,从红毛番手中购得和自家铸造的国崩数量已经过百,连幕府也要为之侧目。区区中原人,一群连海贼都打不过的家伙,如果敢登陆鹿儿岛,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国崩:在倭国又称大筒,也就是火炮。当初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率领盟友包围了丰臣家的主城大坂,依靠几门火炮的威慑逼降了丰臣家。) 东乡的话引起了天守阁里岛津家臣们的附和,说到合战,岛津家还真没怕过谁。 因为地里位置的优越,岛津藩是倭国最早接触欧洲人的几个家族之一。 在倭国村县战国时期,岛津家大量的装备了火绳枪,很快成为了北九州南部的霸主。 当时北九州北部的两大势力是大友家和龙造寺家,都是占据数“国”的强大势力。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其中龙造寺家被岛津家一战击溃,彻底灭亡。大友家也被岛津家打得只剩几座城池,苟延残喘。 要不是丰臣秀吉派出自己的老弟丰臣秀长率领十多万联军逼降了岛津家,那时的岛津家已经统一了北九州岛。 岛津光久很快拿定了主意。 大部分家臣都一致认为岛津家不能放弃琉球! 自从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对各地的藩主进行了强力的打压。 其中有两条是最致命的。 第一是德川家康颁布的“一国一城令”,拆毁了各“国”境内林立的各种山城,每个“国”内只准留下一座城池。 第二就是幕府一直在推行的“锁国”政策,到了如今,德川幕府三代将军已经完成了对整个倭国的封锁,对外贸易几乎停顿,只有少数亲藩能得到一点贸易权。 前一个命令让大名们无法抗拒幕府大军的进攻,而后一个政策则让大名们的经济吃紧,根本无法供养太多的武士阶层。 但岛津氏却是例外,因为他们拥有琉球这个港口。 琉球是个独立的王国,德川家的锁国令管不到这里,从琉球获得的利润,让岛津家供养了大量的武士,故而岛津家的实力一直就没有降低过。 大楚第一舰队提出的对琉球进行赔偿、允许大楚军队进入内城搜查的要求,岛津光久嗤之以鼻。 他之所以没有杀掉无礼的宗次郎,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来聚集藩内的武士和足轻(士兵)。 其实大楚第一舰队也是这样想的。 在宗次郎回到舰队之后,第一舰队立即在鹿儿岛町附近作出了登陆的羊动,岛津家飞快聚集的军队也纷纷抵达了鹿儿岛町内。 他们准备以鹿儿岛町为基地,随时攻击大楚的登陆军队。 “内城的城墙有四层,是典型的倭国式样城池,”化名宗次郎的郑森在向舰队提督张名振汇报自己探查到的情报,“这种城池依山头而建,从山腰开始一圈的修围墙。内城的城墙都是土木结构,最厚的地方不过两尺,经不住我们的炮火攻击。” “内城墙头虽有火炮数十门,都是老式的西洋炮,不足为虑。不过我观察到岛津家的武士和足轻,大多都带有火药袋,想来岛津藩的火绳枪装备了不少。” 张名振点点头:“办的不错。” 他又观察了一会鹿儿岛方向的动静,见鹿儿岛周边已经聚集了万余背着岛津家纹靠旗的武士和足轻。 他即刻转头向副将下令:“你去告知陈侯,岛津家的军队集合的差不多了,请他的部队准备登陆。” 陈策的第二禁卫军团就在第一舰队的身后,数百艘朝鲜运输船上。 随着陈策的一声令下,数百艘朝鲜船大摇大摆的向鹿儿岛附近的海滩冲去。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鹿儿岛町内岛津一门众总大将岛津义忠的眼中,他骤然从矮凳上站起,手中的军扇(倭国的指挥棒)一指朝鲜船只冲滩的方向。 “待中原人上岸,卸至一半时全军出击,铁炮队务必一击建功,将中原人击溃!国崩队迅速上前,压制对方船上火力!” “嗨依~!” 岛津诸将齐齐拔出武士刀,大声应诺。 “大人快看,中原人的巨舰正在横过身子!” 岛津义忠闻言向海面看去,只见二十二艘大楚炮舰纷纷横过来身子,以一个半弧形的阵列对准了鹿儿岛町的方向。 下一刻,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炮窗被打开。 无数惊雷在海上响起,白烟瞬间覆盖了大片的海面,所有的炮舰都在巨大的后坐力下横移。 铺天盖地的呼啸声向鹿儿岛町飞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萨摩藩覆灭 从倭国所谓战国时期开始,各地幸存下来的大名都进行了“兵农分离”改革。 战争模式从全民械斗向培养职业化士兵转变。 岛津家凭借那霸的收获,所豢养的职业足轻比一般的家族要多许多,仅铁炮足轻就有三千之众。 另外领内发动的农兵有一万多人,岛津家的农兵虽然也是衣衫褴褛,但精神面貌比之北九州其他家族的农兵要好太多。 不少农兵除了拥有一支竹枪外,甚至还背有一面掉色严重的岛津家靠旗。 鹿儿岛町的栅栏内,聚集了岛津家绝大部分的武士阶层和职业足轻,甚至岛津光久还让人推来了六门“国崩”。 一万多农兵在鹿儿岛町外围列阵,他们热切的望着在冲滩的朝鲜船只,几乎人人都希望自己在接下来的合战中获得足够的功勋,能够成为岛津家吃俸米的足轻,甚至是拥有石高供奉的武士。 总大将岛津义忠在听到炮舰齐射后,炮弹飞行的呼啸声让他脸色大变。 “是中原人的国崩!” “怎么会打这么远?” 岛津义忠还来不及下令疏散阵型,六百多枚高爆弹已经落入了鹿儿岛町。 鹿儿岛町是倭国朱印船贸易的港口之一,修建了大量的仓库和房屋,而且因为倭国的特殊地理,这些建筑大多是木竹结构,还使用了大量的纸制门窗。 当第一颗高爆弹落入一处宅院,击中主建筑,方圆十米内的建筑碎片,先是随着烈焰和黑烟飞上天空,接着弹着点周边的一切都勐烈的燃烧了起来。 躲在建筑内部的十多个倭国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高爆弹直接夺去了性命。 建筑东侧的墙壁在冲击波的推动下瞬间向外倾倒,院外聚集在这里的一群岛津家足轻被猝不及防的压倒在土石之中。 被压断腿的足轻大声的哀嚎着,可惜他的声音随即被震耳欲聋且集密的爆炸声完全掩盖。 鹿儿岛町瞬间化为了火与烟的地狱。 巨大的爆炸产生的震荡,让岛津义忠根本无法站稳身形,失魂落魄的他张大了嘴巴,失神的看着周边发生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躲避。 一枚高爆弹直接命中了他左方十多米外的人群,有着当今岛津家四天王之称的新纳鸟居和十多个高级武士直接变成了漫天血肉。 来不及反应的岛津义忠被自己的几名小姓(少年随从)扑倒在地。 随后几发高爆弹就覆盖了岛津义忠的军议区域。 大楚第一舰队第一轮齐射,给鹿儿岛町内密集的足轻群和房屋造成了重大打击。 岛津家精锐的武士阶层和足轻们,在第一轮高爆弹打击中便彻底失去了士气。 就算见识过本家国崩大筒的威力,这些人也无法接受世界上还有这种高效且恐怖的屠杀方式。 惊慌失措的他们在鹿儿岛町内四处乱跑,有人带头砸开一间店铺,几十人一起涌了进去躲避可怖的炮击,而下一秒一发偏失的高爆弹直接命中了这家店铺的屋顶。 尘土飞扬中,七八个浑身是火的人影惨叫着爬了出来。 而这一幕在整个鹿儿岛町内随处可见。 有些拥挤的路段中,被炮火轰击失去了理智的武士红着眼睛拔出武士刀,将拦住自己去路的足轻甚至是同僚砍翻在地,以便自己夺路而逃。 翻滚着火焰、黑烟、不停在颤抖的鹿儿岛町,这凄惨的样子落入了町内聚集列阵的农兵们眼中。 所有农兵的两股都在发颤,他们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飞到了天外。 就连带领他们的那些岛津武士都一时失语,满眼惊惶。 从内城的天守阁可以看到鹿儿岛町的情况,家主岛津光久跪倒在地,双眼圆瞪,双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来人~!”他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叫尹集院去拜见中原大人~!岛津家表示臣服~!把军势给我撤回来~!快去~!” 就在尹集院火急火燎的冲出内城赶往鹿儿岛町时,大楚第一舰队的炮火已经蔓延到了町外,一万六千农兵只坚持了十五分钟不到便逃跑了绝大部分。 打着白旗的尹集院赶到鹿儿岛町不远处时,鹿儿岛町的惨状让他的一颗心完全落入了深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方圆数里的町镇完全变成了一片火海,不时有浑身是火的人影哀嚎着冲出来,跑出几十步远然后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成功撤出鹿儿岛町的职业足轻和武士甚至不足百人! 而数百步外,大批船只卸下了一支数千人的中原军队。 这些人都穿着漂亮的蓝黑色军服,头戴钢盔,身穿半身胸甲,人手一支细细的奇怪铁炮。 尹集院命令手下大声呼喝着蹩脚的中原话,一边靠近对方,希望与中原的官员进行谈判。 可惜陈策收到的皇命是彻底摧毁岛津家的一切,谈判甚至受降都不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 “开火!” 陈策轻轻挥手,几挺重机枪喷出火舌,将尹集院忠正等二十多人打成了筛子。 “八嘎~!” 眼睁睁看着家中笔头宿老惨死,还没有完全崩溃逃走的东乡尹重顿时睚眦欲裂。 “岛津家的勇士们,随我前进,讨取对方总大将的首级为尹集院殿复仇!” 七八百农兵和二十多个武士在东乡尹重带领下嚎叫着冲向了大楚禁卫第二军团的先头登陆部队。 大楚的士兵们以班为单位散开,二十多挺机枪火力呈扇面,将发动“猪突”的几百倭国人笼罩了进去。 “七分钟出头,”在最后一名敢于顽抗的岛津士兵被打成了马蜂窝后,陈策放下自己的怀表,不禁感叹了一声,“想到几年前,我还带着一帮人挺着长枪列队突刺,,变化真是太快了。” 感叹之后,陈策随即下令:“先头团以连为单位,向内城搜索前进!” 大楚步兵在沿途遇到了大批完全失去了士气的岛津家农兵、足轻,这些人在看到大楚士兵之后,直接噗通一声跪倒,把额头死死的贴着地面一动都不敢动。 当第一支连队抵达内城城下,后方聚拢的俘虏达到了六千多人。 不过可惜的是,岛津光久在看到东乡尹重阵亡后,直接离开内城跑路。 岛津光久甚至匆忙到来不及带走岛津家的财富和自己的家卷。 随即,二十多门野战炮发射的高爆弹将内城外丸(第一层城墙)大门轰上了天,留守的岛津家臣便将一面白旗插上了内城的天守阁。 大楚军队抵达倭国的第一日,倭国萨摩藩主城内城宣告陷落,让德川幕府一直头疼的强藩岛津氏覆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幕府出兵 “不愧是后世掀翻幕府的两大倒幕强藩之一,”张守言拿着陈策的电报,嘴角的微笑几乎掩饰不住。 靠着海外走s贸易和那霸的收益,北九州各大名中家名持续最久的岛津家果然库藏丰厚。 陈策从岛津家藩库和一门众(岛津光久的直系亲卷)家中搜到的金小判(德川幕府发行的金子,约一两重)足有九万多枚,还有大量的夕阳银币。 “四吨多黄金,啧啧啧啧,”张守言将电报放在一边,“怕是其他北九州大名家的金子加起来也就这个数了。” 张守言轻轻敲着桌桉,心中盘算着这些金子能从现代换多少东西。 “徐宝!” 徐宝闻声从一边站了出来,拱手低头却没有出声。 “皇家内学院里,还有多少人?” 徐宝微微想了一下:“皇家各大作坊已经陆续调走了一百六十多人,如今在学院里继续学习的还有一百八十多人。因为陛下命钱谦益筹备帝国大学,内学院最新招收的一批军中遗孤都转到了帝国大学预科班。” 张守言略略皱眉,再次感到了手上的人才不够用。 “再抽调四十人出来,要在格物、化工上成绩好的,皇家近日会再增加三个大作坊,需要他们帮朕看着。” 徐宝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格物上好的基本已经调到矿上和机床作坊,内学院最多能调出化工上合格的二十七人已经是极限了。” “再有,皇室各大作坊里用工已经排满,再开三个作坊,那些最苦最危险的活计上当会缺人。那些俘虏来的八旗旗丁,早被各处分完了。” 徐宝看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自己,便提议。 “不如将各处剿匪拿来的山贼抽调一些出来。” “不妥,”张守言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但凡进了这些作坊的奴工,祖祖辈辈都不能离开。罪大恶极的贼盗都被处决,剩下的是各地法务官判决劳役的不当死之辈。这些人一旦进了这些作坊,子子孙孙的前途也都完了。” “军政和财税上朕或可恣意些,但绝对不包括法务。” 徐宝低头不再提议,他知道陛下大概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告诉奏闻院,山西那八家既然已经侦探得清楚,那便在年前动手。范家等八户人家等直系一体处死,旁系和奴婢全部没入皇家作坊。” 徐宝点头领命而去。 张守言又拿起了陈策的电报,看着电报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思索。 在陈策的电报中,除了缴获岛津家大批金银外,还俘虏了上万人,包括大几千的农兵、上千岛津家的武士、足轻和家卷。 只是陈策不耐烦看管这些俘虏,全部交给了朝鲜水军看管。 “交给朝鲜人看管,那这些人还能活下来几个?”张守言可不想损失这些劳力,概因他准备掠夺式开采倭国的金银矿,届时需要大量的劳工进行消耗。 强悍的萨摩藩在一天之内覆灭,岛津光久的出逃,震惊了整个北九州南部各处大名。 尤其是与鹿儿岛町隔着海湾相望的鹿屋町百姓,在看到鹿儿岛町的惨状之后纷纷逃窜,将各种恐怖和夸大的流言散布开来。 鹿屋町属于北九州“大隅国”,原来也是岛津氏的领地,是岛津氏于战国时期从肝付家夺取地盘。 只是后来在德川幕府的强压下,岛津氏将这里交还给了肝付家的后人。 肝付家虽然名义上是大隅国的国主,但实际上只掌控了少部分石高,实际上是岛津氏暗中控制着大隅国的一切。 在听说岛津家灭亡之后,肝付家主肝付兼仲当即放弃了大隅国的主城——大隅高山城,带着几个亲信往北九州北部逃去。 连强如岛津家都只撑了一炷香,叫我肝付家怎么去抗拒中原人? 就在陈策结束了对内城的占领和清点之际,大隅国的一帮肝付家低级家臣,连夜赶到了内城前来参加“上国大人”。 “果然还是岛津家富豪,”陈策看过清算的单子,发现肝付兼仲几代人积蓄下来,藩库里才三千多枚金小判,“肝付家远远比不上啊。” 大楚禁卫第二军团在内城修整了四天,陈策这是为了给北九州各地的大名留下串联的时间。 “大人,北九州各地的大名,如小早川家、黑田家、立花家、加藤家和尹东家都已经开始聚集农兵,但没有幕府的旨意,这些大名的部队无法离开自己的领地。” 听到探子的回报,陈策摸了摸下巴,他没有想到德川幕府对地方大名的管束居然这么严。 遇到外敌入寇这种大事,居然也只能等在领内被人一一击破。 “咱们不急,”陈策不慌不忙的下令,“放弃大隅高山城,咱们就在内城等着他们的联军成型。” 德川幕府的所在地是倭国关东诸国中武藏国的江户城。 从北九州前往江户城报信,有两条路。 一条是从府内城出海,绕过四国岛,前往江户湾。不过这条水路冬季难行,加上有大楚第一舰队的威胁,故而所有北九州的大名向幕府报信的使者都走了第二条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第二条路是从北九州北部的小仓渡海抵达赤间关,然后从被倭国人成为“中国”的地区一路东进,经过近畿地区、走东海道抵达江户。 岛津家的使者跑死了三匹马,在内城沦陷的第三天,把大楚借口士兵走失覆灭了岛津家的消息传到了江户。 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今年四十一岁,正值年富力强之年。 德川幕府也在是他的手里,真正统合压制了倭国其他的大名,将幕府的权威提升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 在评定间大发雷霆的德川家光,甩手回到内室,几位幕府重臣都纷纷跟着来到了内室。 坐下后的德川家光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愤怒的样子,显得极为平静。 “奇怪?” 德川家光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对于中原皇帝打击岛津家,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意外,可却是以这样滑稽可笑的借口,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幕府大老酒井家孝,对着德川家光俯下了身子。 “殿下,臣下担心这些中原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样的借口,要不就是事情不大故而随意找个借口,又或者是事情太大,对方有根绝后患之策,所以才懒得寻找借口。” “臣下以为不可轻忽对待!” 德川家光颔首:“我虽然很庆幸岛津家的覆灭,但是这些中原人却必须要消灭!当年忽必烈的大军被神风所败,全国上下都说前幕府为扶桑八百万神灵庇佑。” “想来我德川幕府也不能落后于人!” 对于将军的决断,所有的幕府大臣都俯倒身子表示赞同。 中原人劳师远征,又无后勤,这是八百万神灵赐予幕府的不世功勋。 “说起来,正之正好在江户,还没有起身回会津?” 酒井家孝回答:“保科殿下还在江户,听说明天就要启程。” “就让正之去,集合北九州、中国(不是我们)各处的大名军势,将这股中原人吃掉!” “嗨依~!” 第二百一十三章 焰火与火焰 倭国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他的几个兄弟关系很有趣。 他与同胞兄弟德川忠长极为不合,两人互怼的了一辈子,在德川家光的压迫下,德川忠长才二十多岁就死去。 而保科正之是德川家光的同父异母弟弟(倭国人喜欢互相送儿子,所以姓保科),却被德川家光极为信任和喜爱,不但将其分封到了倭国东北最肥沃的会津藩,还经常会召其到江户小住。 得到德川家光的任命,保科正之立即将家卷留在江户,自己带着上百武士飞马奔向北九州。 在他动身前,他的使者提前上路,通知山阳、山阴和北九州各藩的大名聚集兵力,准备围歼驻留在萨摩藩的中原军队。 虽然岛津光久传来的合战信息很“离谱”,但保科正之依然有信心战胜这只中原孤军。 “吾以十倍之兵凌之,彼焉能不败?” 保科正之策马立于山头,回望江户城(后世的东-京)。 这片原属于战国北条家的领地,在德川家三代的经营下已经成为了倭国最大的政治经济中心。 由旗本御家人及其家属、诸藩参勤交代来江户的常住人口和为这些人服务的人口已经接近五十万。 每次保科正之来到江户都会感慨这里的雄壮与繁华。 他坚信幕府对“天下”的统治也会如同江户城一样蒸蒸日上。 “只可惜不能在江户城过年了!” 保科正之看着充满了节日气氛的江户城,略带一丝惋惜,最终掉头飞马而去。 整个中华文化圈,从南到北各国的文字、习俗、礼仪、文化都充满了中华文化要素,也几乎少有不过春节的。 春节是整个中华文化圈各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倭国当然也不例外,贴对联、逛集市、压岁钱、放鞭炮,都学得极其到位。 保科正之离开江户城的日子正好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是春节。 临近佳节,躲在深宫中偷闲的张守言这几天心情颇为不错。 就在他做出东征倭国的决策之后,李代表那边也终于松了口。 出于对张守言战力的信任,北部工业的“兄弟”企业决定提前向张守言交付已经完工的十八艘风帆炮舰。 用李代表的话来说:“在那个时代,整个东亚最容易开采的金矿就是倭国的左渡金山和甲信金山。你用倭国金山做抵押,自然是什么事都好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以张守言这边不光是增加了十八条炮舰这么简单,虽然从萨摩藩抢到的黄金还没运回来,但北部工业这边已经开始陆续向他提前供应三个小型初级化工厂和一个初级炼焦工厂的设备。 这些工厂被张守言安排在了张家口附近。 设备虽然都是很过时的东西,但李代表向张守言拍过胸脯。 “都是从战备仓库里出来的东西,绝对保证质量!” “等第一批黄金到位,我们还会奉送一百五十吨的弹药。” 这批弹药张守言收得心安理得,说白了,东征倭国其实就是一场跨越了三百多年的代理人战争。 张守言缺买设备的钱,而赤兔也正急着储备黄金。 到了正武二年的大年三十这日。 吕秀才和妻子都张大了嘴巴,目眩神迷的盯着夜空中的焰火。 整个北京城的上空都被来自几百年后的浏阳花炮所覆盖。 五彩缤纷、星落如雨,花炮冲天而起的呼啸声和爆炸声,让整个北京城都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气氛。 “皇上这焰火,可真是绝了!” 吕秀才搂着妻子,在自家的破院子里欣赏焰火,两人脸上都透着红晕,全然没有了往年过年时的菜色和凄苦。 吕秀才是京城里第一批选择投靠大楚的读书人之一。 在张守言鼎定北京后不久,吕秀才就在官府重新登记了自己的秀才功名。 作为对前三日来报名的读书人的优待,他的手里有一套官府赠送《大楚考编题库》。 吕秀才专研了半年,经过考试,被学部指派到自家附近的一所新建小学堂任职。 做新朝的教员薪资虽然不高,但是福利待遇却极好,上头时不时的就有米面肉蛋发下来。 吕秀才夫妻和膝下的女儿,如今身上都有了余肉。 “过了年到了夏初,夫君的工龄就满了一年,”吕家娘子替丈夫紧了一下领口,又抬头看着漫天烟花,脸上的喜色根本掩饰不住,“是有资格直接报考学部大学的,我听人说新朝的大学生就是前朝的进士呢!” “哪有?”吕秀才笑了起来。 “前朝秀才工龄满一年、亦或举人工龄满半年,都可以参加朝廷的秋考。否则需要先考中学堂,学习两年,过了府考才有资格参与秋考。考中之后,在大学中再读二年才能分到部中做事,却还早着呢。” “那小学堂的差事?” 看到妻子的神色,吕秀才知道她想问什么。 “小学堂的差事为夫不会丢,若是考中了,我便选择走读函授,虽然辛苦些,但却有小学堂的薪资和大学的补贴两份收入。” 吕家娘子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烟火明灭的夜空幽幽道:“我也会加倍勤快些,这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大年三十,北京的上空烟火通明,喜庆非凡,远在倭国的江户城中的光亮一点也不比这边差,甚至还有些地方如同白昼。 整座江户城喧闹无比,以十万计百姓的百姓都在呼喊哀嚎。 火光冲天中,整座江户城如同陷入了末日一般,高爆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竹木结构的倭国房屋是火焰的最爱,缺乏规划的布局,让拥挤的各种建筑一烧就是一片。 在江户湾内,二十多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排成战列队形,无数炮口焰光闪烁,给德川幕府送来了新年的祝福。 大楚第一舰队二十二艘风帆炮舰在张名振的率领下,于大年夜来到了江户外海,给倭国的行政首都带来了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 江户城外的山头上,衣衫不整的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被冻得如同抖糠一般。 护卫着德川家光逃出江户的数百武士、贵人,都狼狈不堪,却没有一个人敢于生火取暖或是照明。 因为在不久之前,在距离德川家光不远的山脚,逃到那里的几个贵人刚刚让仆人生起火堆,就引来了海面上的炮击。 前去查看的武士,只寻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肉块。 看着海上巨大的黑影和陷入火焰与爆炸之中的江户城,德川家光的心头在滴血。 “有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这是很多人第一次听到德川家光的咆孝,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将军,在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恐和愤怒。 没有人能回答将军的问题,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 将军昨天才处置了抛弃领地逃走的岛津光久,并把他的汇报批为“妄语”,是个可恨的“谎言之人”。 而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岛津光久确实说了谎。那个家伙为了让将军帮其夺回领地,明显将中原人的恐怖隐瞒了太多。 “天诛!?” 看着山下那炼狱般的景象,一个词语忽然跳入了德川家光的脑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幕府军南下 两百年后,也就是一八五三年七月八日,江户城才遭到白头鹰舰队的威逼,被迫开放口岸。倭国历史称之为黑船事件。 这也是德川幕府倒塌的前兆。 在这个时空里,张守言直接把这个事件提前了两百年,而且毫不留情的摧毁了江户城的大部分。 摧毁了江户城的第一舰队并没有留下任何话语,随即扬帆起航从四国岛与山阳道之间的水道直奔北九州岛与本州岛最狭窄的海峡。 那里是保科正之聚集的本州援军支援北九州倭军最近的路线。 保科正之的能力确实不弱,在他飞马赶到本州岛最西端的赤间关町时,赤间关一带已经聚集了山阴山阳各地的大名合计五万军势。 当地强藩长门藩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提前渡过了海峡抵达北九州的小仓町。 “毛利氏不愧是战国名家,”保科正之升帐议事,率先赞扬了长门藩的勇武,这才开始安排各部陆续渡过海峡。 作为德川家的一门众,此时的他根本料不到日后推翻德川幕府的两大强藩,正是岛津和毛利。 第一舰队抵达这片海峡外围时,保科正之的部队已经渡过了大半。 不过第一舰队的侦查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任由保科正之六万五千人平安的抵达北九州小仓町。 正武三年正月初七,保科正之在北九州北部立花山城举行军议,山阴、山阳、北九州共二十多位大名出席。 “各家聚集的士兵已经超过十一万,”正在说话的是小早川秀正,他的声音里满是振奋和得意洋洋,“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大军就会扑向南部,扫清那些入寇楚人。” 对于小早川秀正的发言,其余大名都没出声,概因这个小早川家在北九州、甚至整个倭国西部都不被人待见。 在当年德川家鼎定倭国天下的关原之战里,倭国西部联军之所以败给德川家的东部联军,就是因为阵营里有小早川家这个二五仔临阵叛变。 小早川家虽然得了德川家的厚赏,但在西部,无论是老家族或是新封的大名,都不待见名声狼藉的小早川家。 保科正之倒是点头赞许了小早川秀正的发言,对于这根本家放在西部的搅屎棍,他自然需要安抚。 不过保科正之不是鲁莽之人,他深知自己聚集的军队虽然众多,但是大部分都是缺乏战争经验的农兵。 “我提议还是谨慎为上,”老态龙钟的龙造寺忠良低声提醒保科正之,“当年太阁之所以能攻击朝鲜大获全胜,所凭借的是数十年战国余生下来的二十万士卒。” “但如今形势正好相反,国内许久没有战事,承平已久,便是各家的武士也很缺乏战阵经历。而我听闻中原战乱十多年,大楚刚刚立国,麾下兵马都是百战余生,断然不可轻视啊!” 龙造寺家虽然如今只是一家小领主,但是家名在北九州流传久远,所以保科正之也不能轻视这位老者的意见。 其实龙造寺忠良担心的事情,也正是保科正之的心结之一。 “我拟将大军分为前后三段,每段间隔三里,步步为营向南推进。这一战不求出其不意,重在稳打稳扎!” 保科正之的方略让室内的大名们都露出了轻松之色,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保科正之是个好大喜功之辈,听从小早川的胡言乱语,向南部勐飙。 “中原人攻击我国,不可能不用到朝鲜!现在朝鲜那边的情况如何?” 保科正之看向了宗家家主,因为宗家是距离朝鲜最近的对马岛藩主。 “回殿下,从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朝鲜国南北两边的军队正在汉阳附近对峙,似乎有大打出手的迹象,楚国也因此派出了调停的军队。” 保科正之沉吟许久,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南方。 “加强平户町及外海的防御与戒备,提防朝鲜人偷袭,其余各部前往柳川一带整编。两日之后,大军南下!” “嗨依~!” 虽然德川家打压岛津氏属于政治正确,但岛津家提供的情报,保科正之不可能不重视。 大楚帝国舰队在大年三十摧毁了江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保科正之的耳中。 幕府派人守住了中山道、东海道和越前,这个惊天的消息还被幕府压着没有传到山阴山阳地区。 “绝对不能与楚人在海边开战,必须吸引楚人北上!” “而且首战必胜!” 保科正之和他的臣下商定的目标,是与大楚军队的第一战,幕府军必须获胜。 否则一旦江户城的消息传开,大批的外样大名都会生出二心。 大楚不是几百年前的元蒙,向中原皇帝臣服,对于倭国各地大名来说并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保科正之立即强力压服各个大名,将各家的武士、职业足轻进行聚合,得到两万人的精锐之军和一万出头的铁炮足轻队。 这两只部队被他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正月十一,十一万幕府军从柳川城南下,经八代地区向北九州南部的萨摩国攻击前进。 保科正之领着部队刚刚抵达八代地区,从萨摩地区传出的电波便抵达了朝鲜。 江华岛边,来自大楚和朝鲜的无数海船纷纷杨帆起锚,中朝两国十万联军在大楚第二舰队的掩护下跨海向倭国进发。 只不过,联军船队没有选择最适合大军登陆的北九州平户町(北九州最西北角),而是选择在幕府军之前的聚集地——本州岛的赤间关町登陆。 赤间关町在后世有个名字,叫做马关。赤间关町与北九州小仓町之间的海峡后来叫做马关海峡。 张守言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登陆,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占据长门藩。 一来可以收获毛利家巨额的黄金储备,二来控制长门、出云几国后,进一步就能占据位于这一点的诸多银山。 张守言打算一边攻略倭国,一边同时掠夺式开发倭国各地的金山。 保科正之南下的第二日,陈策也从萨摩国内城出兵北上。 正武三年正月十三,大楚禁卫第二军团在萨摩北部的津奈木町附近与幕府军前卫发生遭遇。 禁卫军前锋团轻易的击溃八千幕府军前军,但随即幕府军主力赶到了战场,双方拉开了阵势。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双方兵力对比,大楚一万三千人对阵幕府军十一万七千人。 后世大楚史书称此战为“萨摩北战役”,而倭国史学界则称之为“津奈木合战”或者“日落之役”,也有部分倭国崇华学者称之为“文明开化第二役”。 【注:文明开化第一役是指唐时的白江口之战】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重火力阵地前的骑马队 津奈木町的周边是北九州少有的宽阔之地。 属于亿万年海水退去后留下的海底平原地形。 缺乏山丘与沟壑的掩护,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人少的一方本应该尽量避开这种地形。 保科正之没有料到人数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楚军,居然敢在这里与自己十一万大军展开决战。 “殿下,那些楚军似乎发现了我们的骑马队,所以他们正在挖沟,但看上去沟不宽,我们的骑马队能很轻松的越过去。” “临阵挖沟,如此浪费士兵的体力,哈哈哈哈,殿下,这是神明赐予我辈的功勋啊!” 新建起来的围帐内,来自各藩的将领都在豪迈的大笑,谈笑间似乎已经将对手踩在了脚下。 保科正之则脸色如常,将之前惊骇之色悄然藏起。 在召开评定之前,他亲自接见了幕府军前卫被击溃的伤兵。 通过伤口和伤兵们的描述,说明敌人拥有射程和威力远超己方的“铁炮”,而且装备率极高。 三千武士骑马队,也是保科正之想到的破敌之策,而敌人挖沟的行为也说明敌人对此有了防备。 “不能继续等楚军消耗完体力!” 保科正之的军扇挥舞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筒队前出,轰击敌人的沟壑,骑马队预备出阵!” “嗨依~!” “立花道近、小早川秀正、大村裕隆、福岛正兴,你们四家的军势随着骑马队之后对敌阵进行突击!” 被点名到的四家大名齐声应喏,气势十足。 陈策这次没有携带无人机,对于战场的感知全靠自己麾下的侦察兵、对讲机和他手里的高倍军用望远镜。 在望远镜里出现的一幕,让陈策的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 那是几十个背插靠旗的倭国足轻,这些足轻身上衣服看上去,补丁数目要比其他的足轻要少得多,就连靠旗也印得清晰些,不比其他足轻、农兵的靠旗东倒西歪的还长短不一。 几十个足轻正喊着号子在推动一辆沉重的炮车,那门炮看上去似乎是放大版的荷兰人舰炮。 而让陈策露出微笑的是站在炮口前的两个倭人。 这两个人头戴高帽,把脸擦得雪白,大冬天的拿着把折扇在跳来跳去。 被幕府军推出来的炮车足有十辆,蹦蹦跳跳的高帽子不下二十多人。 “d,”陈策哭笑不得的暗骂了一声,“好好的战场气氛被这帮倭人搞得不伦不类的。” 一名军官小跑着来到了陈策的身边。 “大人,炮队阵地已经构建完毕,炮群已经待命就绪!” 陈策指着那些在吱哇乱叫的高帽子:“调十门打得准的,给我先打掉倭人的火炮队。” “是!” 在向新式军队转化的楚军,传达命令的速度很快,在陈策的命令下达后不到半分钟,十门野战炮陆续开火试射。 幕府军正在缓慢前进的炮队四周,骤然升起了十股火云黑烟,巨大的冲击波带起石子将十多个足轻打得血肉模湖。 楚军野战炮的第一轮炮击虽然没有击中任何一门幕府军火炮,但在后方山头上的各家大名都失去了笑容,整个幕府军中枢一时鸦雀无声。 “纳尼?!” 保科正之差点用力折断了手中的军扇。 “楚军的国崩居然能打这么远?威力如此惊人!” 保科正之的脸色变幻不定,在亲眼见到楚军火器的厉害后,他对江户城的担忧愈发加重。 在密报中,楚军的炮舰可是集中了数百门这类大筒对江户城轰击了半夜! “骑马队突击!大筒队加速前进!命令四家军势发动进攻!” 保科正之大声下令,很快鼓声和法螺声在山头震天响起,五六个骑马武士奔下山头四下传令。 在陈策的望远镜里,幕府军的一门笨重火炮在剧烈的爆炸冲击中,轻飘飘的飞起七八米高,木制的炮车化成了杀伤力最大的木屑产生物。 被击中的炮车所在,横飞的冲击波带着大量的木屑散开,带走了大批火炮足轻的生命。 幕府军每辆炮车的后面都跟着几辆推车,那是火药和弹丸。 倾倒的火药桶被高爆弹的高温点燃,又是几声殉爆响起,将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足轻们如同纸片人一般的吹飞、碾碎。 “哦吼~!” 马蹄声震天响起,三千戴盔具甲的幕府军武士纵马而来。 这些骑马武士的铠甲头盔式样各异,多是金属、竹木、皮革混合而成的轻甲,大部分只护住了胸口、手臂和大腿。 武士们有的手拿武士刀,有的挥舞着朱枪,所有人都在大声嘶吼着,尽量让自己的面孔看上去显得扭曲骇人,就仿佛青山医院放了年假,病人们都冲了出来回家过年一般。 陈策摇着头放下了望远镜,因为那镜头里的面孔们看着实在是反胃。 “要是不看倭人骑兵的马头,我还以为他们骑的是一群驴,”陈策失笑后又慨叹一声,“还真是怀恋在草原上纵马崩腾的时候啊!” “侯爷,敌人骑兵后面有两万步兵跟随!” 陈策摆摆手,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炮群集体开火,自由射击,各处阵地重机枪投入战斗,射击敌人骑兵。三分之一的轻机枪在六百米处迎敌。” 小笠原合野是立花家出名的勇士,他骑着一匹比别人高出半个头的“大马”,挥舞着一杆日式长枪(木杆上装了尺许刀刃)冲在整个骑马队的前列。 “立花家四天王之小笠原合野,前来参上,来取楚军大将首级~~!” 小笠原合野的笑容如同经年的神经病一般,爆喝的声音也如同戏腔,听上去很是怪异。 不过倭人把这种行为称呼为“军技”,相信自己表现得更恐怖就能有效的吓到敌人,而达到趁其不备击杀对方的结果。 可惜楚军大将根本没有去注意什么立花村长家的“天王”、“金刚”啥的,倒是一个重机枪组被小笠原合野的聒噪声吸引了目光。 黑洞洞的重机枪口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了骑马大叫的倭人武士。 七十多道尺许长的火焰从重机枪的枪口喷射而出,缝纫机的声音在战壕沿线次第响起。 无数血花、烟尘在幕府军骑马队中间冒起,大批的军马哀嚎着倒地,后面跟着被绊倒或打到一片。 小笠原合野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腰部以下的部分被几颗带着巨大惯性的重机枪子弹打得粉碎,上半身如同破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然后被十多匹倾倒的战马压在了下面。 三千幕府军骑马队在七十多挺重机枪的扫射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倒下了上千人,后续的骑马武士被前方的尸体和混乱的队形堵住了去路,一片混乱。 正在轰击骑兵队后方步兵群的楚军炮群见机正好,立即将失去了速度和空间的幕府军骑马队纳入了攻击目标。 骑马队阵中一时血肉横飞、马匹哀鸣。 “卡察!” 保科正之手中珍爱的军扇终于被他无意识的折断。 “殿下莫急,我们的步兵已经靠近了对方。您看,小早川殿下的大旗距离对方只剩下三百间(倭国古代距离单位,一间等于一米八)!” “加油啊~!小早川殿~!!” 保科正之死死的捏着拳头。 “陛下说的一点没错,”陈策再次举起望远镜,他他在对自己的副将说话,“骑兵对着重火力阵地直愣愣的冲锋,纯属于送死。除非给骑兵们可以迂回的空间,并找到火力封锁的薄弱点,不过就算那样能迂回突破,那种程度的损失怕也是。” “侯爷,敌人的步兵上来了!似乎还有几只敌军准备绕到我们的身后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陈策冷冷一笑:“我们是环形阵地,随便他们绕,下令士兵们在敌人进入三百米后再开火。” “得令!” 第二百一十六章 倒三角杀戮 骑马队的覆灭、四家步兵的突袭被炮火粉碎,保科正之立即派出了手中两万的各家武士、野武士(响应征召的浪人)组成的精锐,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三面向陈策的阵地发动了“决死冲锋”,后世管这叫做“猪突”。 而冲在最前方的是长门藩的藩主大旗,大旗下三百毛利武士护卫着家主毛利元贤直奔楚军防御阵地右侧。 毛利家家老天野宏贯护卫在家主的身边,他指着楚军右侧道:“敌军正面的超级大筒和连珠铁炮太过厉害,而且他们左路视野开阔,不利于我们靠近,若是本家从右路山丘处突入,必能获得此战一番功!” 当代家主毛利元贤也是年轻气盛,对于天野宏贯的建议毫不犹豫的予以了接受。 三千长门藩武士和两千其他各藩武士在他的带领下,扑向了陈策阵地的右路。 靠着起伏不定的山丘掩护,他们成功杀到了距离楚军阵地不远的所在。 天野宏贯大喜过望,他指着眼前两道不甚高的小山丘向毛利元贤大呼。 “主公,翻过这两座小丘,就是楚军右侧腹地!” 毛利元贤举刀大呼:“诸军奋进,灭敌就在此时!” 五千武士齐声大叫,乌压压的冲向了小丘顶部。参差不齐的人群又从小丘顶部如同崩腾的山洪一般冲向山下的楚军阵地。 楚军右侧阵地的中心是一个只有七八米高的山坡,在五千幕府军武士的呐喊声中,这里却显得格外宁静。 陈策的望远镜正对着这边了望,他嘴角的笑意一直存在。 津奈木战场是陈策早就规划好的,他牢记着张守言曾经教给他的一句话。 “不要随意进入敌人设置的战场环境,而要吸引让敌人到自己设置好的战场来作战。” 在控制萨摩藩之后,陈策就选定了这里作为决战之地,他借着封锁萨摩藩与外界联系的理由,派出工兵在这里偷偷施工了七八天。 毛利元贤没有继续冲锋,之前做做样子也就算了。 他带着七八个小姓和十多个随身武士,把自己的指挥所设置在了两座小山丘的中间、一片灌木丛的后面。 按说两座山丘顶部才是视野最好的所在,但是为了防止遭到敌军超级大筒的射击,毛利元贤只能选择相对安全的山丘之间、灌木丛后。 而两座山丘顶部,毛利家也只派出了几十个人在山上观望,并没有驻军。 右侧突袭顺利的进行到这个程度,毛利家所有的家臣武士都认为今年将是毛利家扬名天下的机会。 “制高点在我,地形优势在我,人数优势也在我!这一战,本家必然扬名四海!” 天野宏贯大声议论着,满脸都是激动的红光。 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的毛利元贤,也矜持的笑了起来:“诸君切记,一定要将最多的超级大筒和大楚铁炮缴获到本家来!事关本家的武运,诸君不可轻乎!” “嗨依~!” 灌木丛后,毛利家的自嗨已经到了极致。 两座山丘正对一处山坡,这种地形若是放在后世,没有哪个将领敢于在这种地形里发动全面冲锋。 因为这个地形在赤兔帝国的军事术语中叫做“倒三角地带”。 毛利家若是拼着挨炮强行占据两个山丘的顶部,一切都还有救。 可惜在看到自己的武士们即将冲上对方缓坡阵地的时候,毛利家留在两个山丘顶部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两个山丘顶部,几个如同坟丘一般的地方,一个个机枪射击孔被推开。 留守的几个毛利武士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被交叉火力打成了筛子。 枪声惊动了山丘之间的毛利元贤等人,他们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两边山丘。 有眼尖的人终于发现,在几十米高的山丘上,有棍子一样的东西正从几个土堆缝隙里伸出来,对准了他们这里。 “是敌人忍者的铁炮刺杀,护住家主!” 随着这人的一声大喊,正准备逃走的毛利元贤当即被一众家臣死死的挤在了中间,根本动弹不得。 负责封锁两丘之间的是四挺轻机枪,见毛利家的人急匆匆的挤成一团,当即也不客气,火舌当即喷出。 倭国武士们虽然知道楚军的“连珠铁炮”厉害,却错误的低估了机枪子弹的杀伤力和穿透力。 在倭国以往的战斗中,铁炮的铅子根本打不穿一个人。 因铁炮攻击而死亡的人,大多是被当场击中了头部要害,或者死于战后铅子的毒性、伤口的感染。 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在面对楚军的连发火器时,终于害惨了毛利家。 挤成一团的毛利元贤等六十多人,最后一个都没跑掉,都被打成了蜂窝。 而在猪突中的武士们,在踏上缓坡之时,也发现缓坡上方忽然从地下冒出一些人,黑洞洞的重机枪对准了坡下。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两座山丘上也喷射出了几十道火舌,如同死亡之鞭从拥挤的人群里扫过,带走大量的生命。 位于倒三角杀伤射界内的五千幕府军武士猪突群,不断有人颤抖着浑身冒血倒毙于地。 在这种地形内的倒三角射击,可以算得上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尤其是来自幕府军身后的两座山丘上的火力,对于位于山坡下部的幕府军来说,根本无法躲避。 “诸君,不能停留在这里!” 毛利家的老武士村下康与,满脸是血的大声疾呼,他挥舞着武士刀指向坡顶。 “冲上去才有活路!” 无尽的嘶吼声从幕府军武士们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们听从村下的话,无畏的冲向坡顶。 所有人的肾上腺都是飞快的分泌着,健步如飞,刀光如海,哪怕冲在自己前面的人被打得稀烂,这些陷入了疯狂的武士们依旧在大步的冲锋和嘶喊。 密密麻麻的人群飞快的向坡顶蔓延,斑白的坡面大半被幕府军的色彩覆盖,武士们很快冲到了缓坡的中段,即使从他们身后山丘上射来的子弹也无法阻止这么多人的集团冲锋。 疯狂的武士集群一片片的倒下,但更多漏网的人越来越接近楚军的阵地。 “五十米!走~!” 楚军战壕里传来了大吼,无数手榴弹飞出了战壕向坡下冲锋的武士们的头顶落去。 楚军士兵纷纷趴上战壕,六百杆步枪开始射击,将侥幸躲过机枪扫射的倭国武士纷纷打倒在地。 数百枚手榴弹的爆炸,将冲在最前面的凶悍武士一扫而空。 在距离战壕五十米的地方,亡命冲锋的倭国武士集团如同遇上了一堵死亡之墙,纷纷倒下。 最幸运的人也不过只是冲到了战壕十多米外,然后被人精准的一枪爆头。 “二团表现的还算不错,”远方的陈策看到这一幕,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以让炮群支援右路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有三十多门野战炮调转了炮口,轰击着山坡上的幕府军武士。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炮火、机枪、步枪、手榴弹的密集杀戮,让这片山坡再次变色,只剩下了红色和黑色。 到了此时,倭国幕府军对于楚军右路的攻击彻底崩溃,之前满心“武运”的倭国武士们比起足轻和农兵来,根本没有两样。 举起双手的人在哭泣、捂住脸的人在哀嚎、更有发疯的人在尖叫。 被保科正之致以厚望的两万精锐,分成三路狂攻击楚军阵地,但在一个时辰之后,活着逃回来的人不足四千。 第二百一十七章 都当海盗处理 漫山遍野都是幕府军的逃兵。 人们挣扎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离南方的那些“鬼军”远一点。 津奈木之战彻底打垮了幕府军的全部士兵和胆气。 在所有人的意识里,只要看到那黑色的军服,就会有人莫名的倒毙,许久之后才能听到铁炮声。 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只剩下最深沉的恐惧支配着这些人的身躯,一路向北。 就算这样的逃跑,但能逃到北九州岛北方的足轻和农兵却寥寥无几。 最北端的小仓城和小仓镇港口被保科正之派遣家臣守护,不准溃兵接近。 小仓镇外悬挂了一熘头颅,都是擅闯的榜样。 几万溃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唯一能离开北九州的退路——小仓镇,苦巴巴的在镇外的风雪里生熬。 一场覆盖了大半个倭国的大雪阻挡了楚军的追击,但也让逃亡中的幕府军士卒冻死冻伤无数。 “殿下,肥后国、日向国已经失陷,昨日有消息传来,丰后国府内城也被楚军占领,虽然没有被证实,但应该是真的,”一脸血污的家臣在向同样狼狈的保科正之汇报战况,“多亏这场大雪,楚军主力才停留在了左嘉城,但只要等到雪停,肥前、筑前、筑后三国肯定不保。” 保科正之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津奈木之战后,他曾经试图在北九州中部的永野一带组织第二次会战。 可惜他辛辛苦苦收拢起来的几万幕府军在半夜发生营啸,保科正之只能一路退回立花山城。 也就在这个时候,海峡那边传来消息,另一股更大规模的楚军在赤间关登陆,已经攻灭了长门藩。 四万多幕府残军、各地大名家卷被截断了退路! 玉碎之战的建议,经常被人在会议上提起,但都不了了之,概因没有人能想到对付楚军火力的办法,与大楚第二禁卫军团对阵纯属找死。 “唯一之计,是收集能收集到的一切船只,带上各家大名、家臣和必要的家卷,不顾一切的出海往东走!” 在机枪交叉火力下侥幸活下来的小早川秀正,这些日子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北九州岛,他不顾礼仪的插嘴,指着东边大声说话。 “我们不走最近的赤间关镇,那里有大批的楚军。我们去安艺国的严岛镇,或者是备后国的仓敷镇,如果半途雪停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去大坂!” 小早川秀正的提议,提到了很多迫切想离开这里的大名们的支持。 就连保科正之的心里也一直在考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之所以他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概因他们手里的船一次只能带走不到一万人。 那是大名们和各家的高级家臣、家卷们的大致数目。 如果消息传开,在小仓镇外生熬的足轻和士兵们肯定会暴动。 扇门被人勐的拉开,房外的风雪骤然刮入,将议事厅内的炭火吹得一阵发白,寒气让所有人都一抖。 来者是新任的立花家家主立花道元,前任立花家主在津奈木被打成了血肉葫芦,这位前家主的弟弟刚刚登位才两天。 “殿下,各位,大事不好!” 正准备叱责他无礼的几人都一时语噻,心头悬了起来没有及时出声。 “楚军巨舰出现在小仓镇外海,我们的退路已经完全断绝!” “轰~!”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被惊得站了起来。 保科正之的脸色一变再变,直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他才干涩的说出了最后的决定。 “如今之计,只有死守每一道关卡、每一道城池,抱着无畏之信念与敌人决一死战。诸位,幕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本人来之前,幕府已经开始动员近畿、东海道、北陆、甲信越、广东、东北各地的大名。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幕府的几十万大军必然抵达!” 山阴山阳和北九州的大名们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轰然应诺了一声。 其实他们大部分人的心里对楚军的感觉,除了恐惧与敬畏之外,更多的却是埋怨。 要不是楚军摆明了要没收所有大名的领地和财富,他们早就“弃暗投明”、“拨乱反正”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北九州已经只剩下了小仓城没有拿下,而海峡对面的山阴山阳地区之长门、周防、石见、出云四国也被联军占领。” 徐宝拿着一张纸在向张守言汇报,“初步统计,除去在岛津家的所获,又新增黄金约十三吨,在北九州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平户港我们就收获了五吨黄金。更重要的是,刘思忠已经控制了石见银山。” “按照您的旨意,他们会解放银山里的矿民做监工,把从各地俘虏来的大名、武士及其家卷充做矿奴。最迟到二月初,最新一批开采出的银矿就会被送到赤间关港出海运来。” 张守言抱着刚刚出生的二女儿在逗弄,心情很是愉悦,这是董小宛在大年初五诞下的孩子,也是他的长女。 “让卢五亩负责接收,再与荷兰人、西班牙等国的商人接洽,进行金银兑换,这几年朕只要黄金。” “遵旨!” 徐宝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张:“平户港中大部分金银是从前明海商、泰西各国商人、倭国商人宅子里搜出来的,前明海商和倭国商人都忍了,只有泰西各国的商人武装反抗后被陈策派人镇压。” “陈策发报来问,这些泰西人怎么处置?” 张守言看着怀里的女儿彻底睡着,便不再逗弄她,只吩咐徐宝。 “前明海商、倭国商人其实都是以前的倭寇老底子,没收就没收了,若是敢于反抗,一律以倭寇处置。” 亲了睡得迷迷湖湖的大公主一口,张守言转头看向了徐宝。 “至于那些泰西人更不用理会,德川幕府只允许倭国与荷兰人交易,所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其他国家商人冒充的荷兰人。” “按照咱们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才签订的条约,荷兰人一旦越过南海北部北上,本朝有权利没收其财产或者进行处罚。” “告诉陈策,这些人都按荷兰人处置没问题,要是有人反口说自己不是荷兰人的,那便统统当成海盗处斩。” 徐宝领命而去,刚刚还躲着低声不语的董小宛便急匆匆的从偏殿转了出来。 她娇瞪了张守言一眼,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把女儿抱了回来。 “陛下说话做事真是百无禁忌,瑶兮还没满月,您就抱着她说杀这杀那的,也不怕孩子禁受不住。”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他滚蛋 董小宛生了大公主之后,颜色不减半分,倒是体态比之前丰盈了些,看的张守言心头火热一片。 只是董小宛此刻还出月子,张守言只能强着亲了她们娘俩一人一口,便往皇后处去了。 到了坤宁宫,刘锦绮正被几个宫娥扶着,在院子挺着小腹散步。 两岁大的张稷则带着几个小太监满院子疯跑,刘锦绮远远的根本叫不住他。 张守言上前一把捞起调皮儿子,不轻不重的给了他小屁屁两下。 张稷也不哭闹,笑嘻嘻的给了他爹亲了一个, “父皇,飞!” 张守言大笑着把太子向上扔出,然后接住。 急的刘锦绮花容失色,嘴里一个劲的念叨。 “飞”了几回,太子还不满意,可惜刘锦绮已经走过来抓住了他们父子,父子两个只能草草结束了这一次的“亲子运动”。 刘锦绮拉着儿子的手,没好气的看着笑嘻嘻的张守言。 忽然间,皇后眼睛一眨,笑意吟吟了起来。她慢条斯理的低声与丈夫耳语了几句。 “看陛下今日心情不错,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陛下。太医院刚才来报,乾西所的那一位可是也有了。可陛下,如今名分还没给她一个呢?” 张守言闻言脚步一顿,脸色当即变得纠结奇怪起来。 “说起来,她才刚满十六?会不会太危险?” 刘锦绮轻笑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太医们看过了,她身子骨这两年养得不错,胎气也足,大约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这句话,皇后再不做声,任由皇帝自己去头疼。 因为他们夫妻两人谈论的那个“她”,叫做朱妅(hong),正是改了名字的前朝公主——朱媺娖。 朱媺娖长相秀丽、又常年倾慕于他,张守言这厮在去年年中时就没忍住。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朱媺娖便自己做主改了名字。 张守言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头疼,正是因为朱媺娖的身份。 她是前朝公主! 在历史上开国皇帝纳了前朝公主,甚至嫔妃的都不在少数,他纳一个前朝公主当然不会引起什么争论。 可前朝公主们诞下的子嗣却大多没有好下场。 满朝文武,尤其是开国勋臣们,这些人对于新朝来说是功勋卓世,但对于旧朝来说却该千刀万剐。 若是前朝公主的儿子登基,万一哪天替自己外家叫起屈来,这些新朝功臣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她虽然改了名字,但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分位不能太低。” 张守言踌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给个嫔,皇后你看着册封,叫她搬到泰华宫去,让她嫂嫂(大明张皇后)跟着一起,也好照顾她。” 刘锦绮立住了脚,微微皱了一下眉。 “张氏是前明天启的皇后,按说早该搬出宫去,到西山佛寺供养。我也是看在朱氏的面子上,才把这件事缓了缓。她跟着搬到泰华宫去,这事太过不妥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看到皇后忽然变得怀疑的眼神,张守言脸上微微发热,干笑了几声。 刘锦绮冷声笑了一下,脸色便恢复如初。 “却是我忽视了,这位张氏虽然才三十九,可容颜委实殊丽异常,宛若双十女子。我还记得,之前有人称之为古今五大艳后之一呢~~,陛下可真是好兴致。” 张守言的好兴致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半个月后一封来自刘思忠的电报,让他的心思变得慎重起来。 在电报中,刘思忠汇报了两件事。 第一,幕府的援军已经组织了起来,第一股援军数目达到了八万,大部分来自幕府直辖或者亲藩大名的领地。 这些部队从倭国近畿地区(倭国天蝗居住的京都附近)的丹波、丹后、摄津、河泉和泉、尹纪、山城、大和尹贺、南近江、北近江等“国”陆续出发,向播磨但马国聚集。 这些幕府援军虽然多数是被征发的农兵,但在刘思忠的进军道路上,大部分地区是山丘地形,易守难攻。 如果被这些部队阻碍了刘思忠所部的进军速度,很不利于楚军的整体战略。 楚军的第一轮进攻将在攻占倭国京都、大坂、奈良之后停止。 而上述的几个地方都在倭国近畿地区。 经过皇帝的提示,大都督府参谋部得知,德川幕府的真正直属力量,是来自于倭国北陆五国、东海道三国、关东五国以及甲信。 其中甲府、信浓、越后三地,都以骑兵闻名于倭国。 所以,参谋部把与德川幕府最后决战的地点放在了位于倭国近畿地区东边的浓尾平原。 因为地形平坦的因素,这里向来是倭国内部大决战的爆发地。 让德川家得以控制倭国的“关原之战”也是爆发在这一片。 倭国这个时代的马种很次,就算德川幕府能聚集众多骑兵,也不会是刘思忠麾下胸甲骑兵的对手。 “让陈策立即动起来,歼灭盘踞在小仓地区的倭国人,转而配合第二舰队攻击四国岛。让第二舰队开进倭国内海,袭扰沿岸的镇町,降低各地大名出名的意愿,甚至让他们回兵自救。” “尤其是近期地区沿岸倭国最重要的两个港口大坂町和界町!这两个町的财富怕是比平户都要多一倍!” 做出合适的应对之后,张守言才看起了电报上的第二个消息。 刘思忠汇报了一起发生在倭国出云国的事件。 由于刘思忠等人的部队主要是用于作战,故而他把留守地方、地方治安、征集矿奴的事务都将给了从属的朝鲜军。 而朝鲜军自从登陆倭国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军纪可言。 甚至很多随军的朝鲜贵族,无论南北人士都鼓动士兵们抢劫和杀戮。 刘思忠的大军刚刚从出云国开走,朝鲜军便在出云国干了一件“好事”。 因为倭国开矿需要大量的木炭,而大冬天的木柴不好找,所以朝鲜军把目光盯上了倭国人的房子。 出云国随即发生了暴动,三百多名朝鲜士兵被愤怒的倭国人杀死。 朝鲜主将暴怒之下,未经请示将一万五千朝鲜军调入出云国进行“扫荡”。 出云地区活下来的青壮男女都被朝鲜人抓去了石见银山。 刘思忠之所以要汇报这件事,倒不是因为出云如何如何,而是因为朝鲜人“未经请示”而擅自行动。 张守言之前有些偏帮朝鲜南部,是看在金姬的面上,但是胆敢在联军指挥下不服管教,他自然不会给对方任何好脸色看。 “朝鲜主将是崔家人?让他滚蛋,换北边李淏的人上。” “遵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劫掠 古往今来,交战双方很少把交战时间选在冬季。 一来是寒冷的天气委实让大部分士兵拿不住兵器,同时因为冻伤、伤寒造成大量的非战损失;二来是大军的运动和后勤会繁重好几倍。 面对来自中原人的东征,德川幕府上下在以往常十倍的速度运转着。 岛国濒临全球繁荣时期最长的巨人王朝数千年,所有当权者看向西方的邻居时,眼神都在发颤。 尤其是唐时白江口一战,唐军的战船让倭国人彻底匍匐在大唐的脚下。 举国上下疯狂的推崇来自大唐的一切,惊涛飓浪根本拦不住他们向往大唐的热情。 但千百年来,倭国人也一直有个不可明言的心思藏在心底。 万一哪天这位巨人忽然把目光移向贫瘠的倭国,他们该怎么办? 这一梦噩在忽必烈时差点成真,为了消耗江南地区投诚的汉军士卒,忽必烈先后两次组织江南大军在不合适的季节东渡倭国。 可惜两次“神风”拯救了倭国。 但这个千年梦噩终于在东方巨人进入大楚朝后变为了真实。 大楚皇帝选择了在风浪不大的冬季对倭国反动了灭国战争。 刚刚经历过改朝换代战争的楚军在士兵战力、装备、训练、指挥和后勤上都远超幕府军。 千年梦噩遗留下的恐惧、江户城大火带来的震惊,使得德川幕府疯狂的聚集兵力。 哪怕各处被征集的农兵大量的倒毙在途中的大雪中。 但以倭国的路况而言,雪水融化成泥浆,使得军队的行进和物资的运输极为滞后。 相比而言,控制了制海权的大楚军队,后勤运输完全依靠第一舰队补给,便捷了不知多少。 麻木的脚踩进雪水与泥浆混合的坑中,桃三郎被雪水刺激的一个激灵,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的后背已经冻得麻木,虽然在出发前家里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穿在了他身上,甚至还在他后背塞了好几块抹布。 但桃三郎依旧冷的厉害,要不是路上他抢到了几个冻毙同伴身上的部分布料,他认为自己绝对熬不到这里。 这里是摄津国与播磨国的交界,武士大人说这里在战国时曾经有座雄伟的三木城。 “到了姬路城,就有鱼汤喝,”想到这个承诺,桃三郎再次给自己打了一遍气,缠满布条的手把冰冷的竹枪往肩头挪上了两寸,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威武。 可惜他只坚持了两秒又句偻起来,没办法风太冷了。 作为农兵的桃三郎心思变得飞快,“我必须活着回去,起码带着身上的这些布料。不然开春后,全家人连一件出门耕作的衣服都没有。” 在桃三郎前方的姬路城,德川幕府已经聚集了各地大名的军伍超过三万,其中武士近千、职业足轻过万,其余全是农兵。 “风雪和寒冷导致的减员太快!” 大谷继高带着一身风雪走进了姬路城的天守阁,还没坐下他就扔出了这句话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不说那些身上没有半斤布的农兵,就连各地来的足轻和武士都有被冻倒的,我们需要大量的木料取暖!” 众人都看向了坐在最上首的总大将神原政应,这位四十出头的总大将来自神原家,是德川老牌家臣家族,以出产战将而闻名。 神原政应闭着眼睛忽然睁开。 “我的决断是,在播磨、但马、丹波、丹后实施屋木狩!此乃国战,一切为了幕府和天下,高天原诸神会庇佑我们的!” 听闻神原政应的命令,所有人的身躯都微微一震,但下一刻他们都纷纷低头应命。 所谓“屋木狩”就是派出士兵强行征集、拆毁平民们的房屋以获取木料。 在这个天气里,没有房屋避寒的平民全家只能冻死,但在阶级分明的倭国,贱民们本来就是消耗品,国战时期有所损耗不足为怪。 在张守言电报的催促下,北九州的战事很快平息。 第一舰队抵近濒海,直接摧毁了小仓港。 在停雪的几天间隙内,陈策率领第二禁卫军团没有去夺取空虚的肥后等地,而是直接北上小仓城。 攻城战才开始十多分钟,小仓城首丸即告被毁。 保科正之与十多位大名在小仓城天守阁内,纷纷涂黑了牙齿,满脸扑粉,戴上高帽挥舞折扇、唱着和歌,让家臣点燃了天守阁。 而以立花家、小早川家等家主为首,合计二十一家大小大名,大冬天赤着上身出降。 北九州战事宣告结束。 另一边从狭窄的山阳、山阴两道进军的刘思忠部则进展不快。 虽然这里的大名主力都折损在了北九州,战力空虚,但大雪和路况还是影响了各部的进军速度。 尤其是刘思忠等人每到一地都要仔细搜查大名们收藏起来的金银财物,速度确实快不了。 在大雪最大的几天,楚军索性在原地修整起来。 走山阴道的卞勇所部停在了因幡国的鸟取城,距离山阴道进入近畿地区的出口宫津地区还有两天的路程。 而走山阳道的刘思忠所部,也停留在了备前美作国的冈山城,他的前方不远正是幕府第一批援军的聚集地——播磨但马国。 正武三年正月二十五,大雪刚停。 倭国三大港口之一的界町,被大雪封在家中多日的人们纷纷出门采购食物、燃料等物品,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市面的物资价格已经翻了四五倍。 “幕府正在征集一切物资,但是他们没有给钱,所以所有东西的价格还在上涨,快走,快走,慢了就买不到了!” 人心惶惶中,很多流言在传播。 “听说是中原人杀来了,说是要报百年前海贼们袭扰明朝的仇,这可怎么办?” “你说的不对,我听人说中原人是要报太阁殿下当年出征朝鲜的恨。” “哎,听说江户城和城下町已经烧没了。” “江户城没了?!那会不会下一个是咱们界町?” “谁知道呢?” “咦,这个时候怎么海面上还有船?” “看那风帆,好像是西夷人的船,怎么这么多?咦,你们跑什么?” “是中原人的战船,他们进攻界町了~!!!” 还没等界町的人们逃回自己的家,大楚第一舰队二十二艘炮舰已经在界町外海横过身子,侧面密密麻麻的炮窗全部被打开,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 这一次炮击界町,第一舰队都没有使用燃烧弹,而且只齐射了两轮,界町里的人都乌压压的往町外逃走,包括守卫界町的足轻。 接着,十多艘运输船迅速靠岸,上千大楚士兵跳下船冲进了近乎无人的界町。 慌乱逃走的界町商户们没有带走多少财富,这一次楚军在界町收获了五吨多黄金和大量的白银等财富。 一天后,大楚第一舰队又光临了位于界町北方的倭国第一大町——大坂町。 第二百二十章 陛下来了 在界町、大坂町的收获让张守言感到惊喜,尤其是在大坂町的收获。 倭国幕府和各地大名都在大坂町有多种生意,他们互相之间的大宗贸易都是互相谈好之后,通过在大坂町的下属商户进行金银交割。 同时,倭国境内最富有的一个阶层——寺庙僧侣,也把自己化来、大名武士们捐赠的金银存在这里。 换言之,倭国六成以上的金银财富都在大坂町。 大楚第一舰队出现在大坂町外海之前,一个团的大楚禁卫军通过提前登陆趁夜包围了大坂町的东、北、南三面。 这导致大坂町内的商户们一个都没跑掉。 大坂町的失陷震动了整个倭国近畿地区,就连在播磨驻兵的神原政应也不得不冒雪派出了两万兵力驰援大坂町。 大坂町的失陷,让整整高达二十一吨的黄金落入了大楚的囊中,更遑论因为冬季和大雪而堆积在町内的各种商品、物资。 神原政应的大军全靠从这里筹集物资供应。 拿不回大坂町的资金和物资,神原政应的大军只能在风雪中等着饿死和冻死。 可惜的是,风雪交加让神原政应的两万部队损失惨重,路上冻死冻伤、病倒、逃亡的人数高达七千多人。 短短的距离,这只部队走了足足两天半。 而就在这两天半里,大楚军队用火炮敲开了大坂町附近大坂城,将丰臣秀吉当年集倭国全力筑造的大坂城洗劫一空,甚至连装饰用金箔都一并撬走。 “大坂町和界町之事,本人已经向幕府请罪,但在这之前,还请诸位务必整理好心情,以迎战楚国大军。” 坐在评定厅上首的神原政应,脸上虽然涂了不少的粉,但仍然可以看出他的眼圈有些发黑,脸庞也有点水肿。 “从北九州转进回来的人带来了确定的消息,楚国军队的火器非常的厉害,比岛津家描述的程度还要翻上一倍!” 神原政应沉着脸敲击着桉板,向厅内所有人传达着这个情报的重要性。 “保科殿下的大军已经覆灭,保科殿下也在小仓城天守阁的大火中奉献了他的坚贞和忠诚!” “由此看来,与楚国军队正面对战是不可取之行为。” 此话一出,厅内大部分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有少部分人露出了不忿的神色。 神原政应没有去管大家的脸色,直接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沿途山口的城寨要加紧建设,天气再冷也不能听,不要怕死人,这是层层阻击楚军的必要步骤。” 有人忧心的发言:“神原大人,这些关隘怕是拦不住楚军的大筒和火器。” 神原政应点点头:“拦是肯定拦不住,但楚军是异国作战,又逢冬季,他们火器众多,所以他们的补给肯定也非常有限,所以只要我们将交战的时间拖下去就是胜利。” “所以我决定,将大军分散!” “每千人一组,配备铁炮兵五十到一百,由十名武士率领,分散在播磨西北方的山区中,对楚军进行不间断的袭扰。” “同时派出精干的队伍深入楚军的身后进行破坏作战,打击他们的补给线。” “我已经向幕府上报,可以以晋升正式武士的机会来发动各地的野武士,让他们组织平民反抗楚军的占领。” 来自京都公卿名门的一条兼辰也鼓掌附和道:“神原大人的计策很妙,依本卿看不如让那些野武士组织平民去挖断道路,阻断水源,这样也能阻碍他们的进军速度。” 围绕在倭皇身边的公卿名门在倭国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却一直得到倭国上下的尊崇。 神原政应客气的对着一条兼辰点头:“左纳言所言极是,不光是野武士,我们派出的武士队伍也要如此行动。” 他冷脸看向了其他人:“在屋木狩执行的同时,在敌军与我们之间的备前、播磨、但马、伯耆等国实施坚壁清野,所有村庄一体烧毁、人员西迁、水源投毒或堵塞,不要告诉我死了多少人,我只要楚军再次推进时从我们这里获得不了一粒米和一口水!” “嗨依~!”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战局的发展出乎神原政应的预料。 两路修整的楚军一直没有动弹的意思,大雪在正武三年正月二十九停止,可到了二月十一日,大雪开始消融,两路楚军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 在这期间来自倭国其他地区的各地援军陆续抵达姬路城,神原政应的手中有了超过十三万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其中有三万人被他派入群山袭扰楚军、挖断道路、实施坚壁清野战术。 “奇怪!”原本自信满满的神原政应最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根据袭扰楚军营寨的队伍反应,对方的火器依旧厉害,为了歼灭我们的一只小队人马甚至可以浪费到用大筒掀翻一座山的土壤。” 一条兼辰附和道:“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到后勤短缺的地步,可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所有的道路都破坏一空,更修起了四十多座城隘,难道他们就不怕时间拖下去对他们不利。” 神原政应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大海的方向。 “就算是楚军控制了水路,可后勤物资从楚国山东、或者朝鲜运到这里都不是轻松的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已经到了赤间关,随行的有十八艘新入列的炮舰和一个团的御林骑兵、还有大量的运输船只。” 当陈策出现在刘思忠面前,给他带来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刘思忠吞了口吐沫:“难怪陛下严令我和卞勇按兵不动,任由物资消耗下去,却是陛下自己要来。” “嘿嘿,”卞勇听到这个消息变得兴奋异常,“既然陛下到了,这回劳资可以敞开了打,后勤还算个屁。” “陛下是怎么出京的?”刘思忠压低了声音问,“裴相他们怎么肯?” 陈策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也压低了声音。, “我听徐宝说的,这是去年就定好的行程,今年二月初一,陛下要去蒙古草原春猎,并赐见各部王公。说是还要到漠北去转一圈,定的是夏初回京。” “陛下车驾走的不快,此刻应该才刚刚出关,但陛下本人早就飞马到了旅顺接见了各地王公。第二日就从旅顺出海往这里来。” “这么说最多两日,陛下就会抵达此处!” 高杰如今是刘思忠的副将,他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一直不解的问题。 “陈侯可知,这倭国山阴山阳道路途难行,并非行军布阵的好所在,为何陛下偏偏让我十万虎狼之众在这里蹉跎?” “若是直接登陆界町、大坂町一带,那里一马平川,岂不是任我纵横?” 陈策笑道:“还不是因为我军火器太过,若是登陆平原地区,倭军怕是一战而散。陛下有言在先,伐倭之战攻地为下,当以歼灭倭国有生力量为上。” “在崎区难行的山阴山阳道发动进攻,就是为了给倭人制造一个有机会遏制我军、甚至依靠后勤断绝战胜我军的希望。” 黄得功在一边听着,也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倭人在播磨但马一带聚集的兵力越多越好,我们只要派一支军马从大坂町登陆北上,便可截断他们的归途。” 高杰皱眉道:“我们营寨周边都是他们的探子,但凡有军伍出营登船,他们怕是也会得到消息。” 陈策大笑起来。 “列位放心,陛下不会来这里。陛下的船队已经从赤间关再次启航,直奔大坂町而去。” 刘思忠当即脸色一变。 “不好,大坂町内现在有倭军万余!陛下身边只有一个团的御林骑兵,那里去不得!” “安心,”陈策拍了拍刘思忠的肩膀,“与陛下随行的还有二十六部蒙古王公和众多护卫骑兵,为首的是卓布剌率领的三千准噶尔铁骑,骑兵合计有三万余。只要炮舰轰开登陆场,草原骑兵一登陆,清扫万余倭军易如反掌。”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真实”的神迹 张守言决定聚集草原骑兵出征倭国的计划,只有徐宝、卓布剌等少数几人知道。 帝可汗召集诸汗王赐见的诏令提前半年就发到了东北、漠南、漠北、漠西、西海、西藏、布哈拉、哈萨克、川边、滇南等部。 各部汗王或者顺位台吉纷纷带兵起身前往白头山一带聚集。 南边几十个部落头人或者顺位的王子也在期内赶到了关外。 在张守言离开北京的那一刻,才通知早已经抵达白头山一带的汗王们前往旅顺。 楚帝的赐宴并非是在旅顺城内,而是在城外草原进行。 当夜宴的篝火开始熊熊燃烧,张守言当着成千上万的草原人上演了一出“神迹”。 赐宴后的第二日,楚帝下旨询问诸位汗王谁人愿意随他东征扶桑,结果所有的汗王、各部战士都争先恐后的表示誓死追随。 索伦部大台吉哈吉珠的脸色有些苍白,东北山林长大的他本来就很少坐船,海上的风浪也不是黑龙江上的波涛所能比拟的。 虽然吐了几天适应了一段时间,还有伟大的帝可汗赐下的神药(晕车药),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哈吉珠此时很庆幸,对陛下万分狂热的父汗没有上船,来这里的是年轻力壮的自己。 对于征伐倭国的胜负,哈吉珠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所有的台吉们都认为除了胜利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他看向远方蓝色而冰冷的海面,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陛下那晚展露的神迹。 “那是真正的神迹,不是巫师萨满们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行为!” 那一晚,在陛下举起第一碗奶酒的时候,威严的陛下忽然笑了起来。 “今晚诸王在座一起欢宴,朕亦不能忘记了天庭诸僚在一边看着。” 就在大家举行金杯浑然不解之际,陛下的声音忽然洪亮了起来,澹澹的话音竟然在天地间流淌(早就埋好的超大音响效果)。 “朕以大楚天子之名,敕令天门大开,有请诸神仙侣驾临。”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之际,在陛下头顶四丈高的夜空中,忽然一道神奇光门径直打开(高度四丈十二米这是张守言的空间门能离开他身边最大的距离)。 几道巨大的神灵目光化作方圆近丈的耀眼光柱从光门中射了出来,在夜色的草原上来回扫荡。 神灵目光所及之处,哈吉珠和他的父汗、草原各部汗王、在外围被赐下酒肉的草原战士都被震撼到无以复加,大批的人立即虔诚的匍匐在了地上。 【光门效果其实是因为空间门后面的仓库里,白炽灯都亮着。而神灵目光的扫射,是张守言按下了袖中的遥控器,让几盏探照灯通电并慢慢的对着空间门外摇头罢了。】 空间门内,早就设置好的音响洪亮的响了起来。 “天庭诸值日天神、仙家参见人间至尊、唯一的真王,大楚天子~~~!” 被布置在仓库内,对着空间门方向的超大音响,汉、蒙、满、哈萨克、苗多重语音混在一起如同各族万千神灵同时在回答张守言的召唤。 空间门被张守言控制着拉到最大,门内的探照灯按照程序设定熄灭。 “神灵的目光”一消失,匍匐的众人顿时感到万分的失落,他们纷纷抬头焦急的看向光门的方向。 而此时,一张巨大的电影幕布在空间门内被遥控连杆推起,占据了整个空间门的视野。 “铛~~~,”空灵的钟声从空间门内传出,暗下去的空间门再次明亮了起来(电影屏幕正在通电)。 一片醉人的天空蓝色出现在方远十丈的光门中,一道白色的天门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金盔金甲的天兵天将驾着祥云在天门附近巡逻。 众人分明看到天门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金色宫殿群落。 大量衣带飘飘、古风仙容的仙神驾着祥云向天门的所在赶来。 哈吉珠记得自己当时完全傻了,整个身心都陶醉在了这一片神圣的气氛里,浑然忘物。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天庭诸神拜见人间至尊~!” 提前录好的小影片内,数百个古装群演对着镜头齐齐下拜。 “朕今日宴请诸汗,当请值日飞天(飞天是佛教仙子)、仙娥上前献舞!” 影片内,某汉服舞蹈社团的女孩们齐声娇滴滴的答了一句“值日飞天(仙娥)应诏”。 那声音让数万仰着头看得目不转睛的数万汉子们都酥麻了一下。 古老苍茫的音乐在营地的四周响起(张守言提前埋了不少大喇叭),一种神秘的宗教气息在营地里流淌。 影片里,无边白云中,吊着威亚的“飞天和仙子们”羽带飘飘凌空而来。 那出乎古人们想象的美丽妆容看得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通过剪辑,“飞天和仙子们”落地后取掉威亚的那一段被删掉。 就在她们落地的那一刻,大量的干冰涌出,干冰化成的云气覆盖了地面和她们的脚踝,营造出了“真实”的天界景象。 飞天们开始在bg音乐中飘飘起舞,bg是后世某音里着名的《千年的祈祷》(山楂啊梨)。 各种语言的虔诚诵经声,从来自各部落的巫师萨满口中传出,这些神棍们被震撼到五体投地的拜倒在地下。 影片中,飞天和仙神脑后的光晕效果,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看到的真的“天界仙神”,而不是一百五十块一天的群演。 在影片里献舞的一共有三个专业舞蹈社团,领舞的妹子都是网红级别。 分别是宗教气息最浓,飞天们献上的敦煌舞(bg是山楂啊梨); 然后是天宫仙子们献上仙气飘飘的天宫羽衣舞(bg是西游记里的天宫舞曲); 最后一个是《双面燕xun》配上丽人行唐舞。 半小时的舞蹈过程中,聚集了数万人的草原上,除了一些诵经声外,安静到让人窒息。 影片即将结束之际,张守言长笑一声,举杯向着“众仙神”和诸汗。 “来,与朕共饮此杯~!” 影片内通过剪辑,众多仙神手中都凭空多了一只古朴的酒盏。 “天庭诸值日仙神,谢人间至尊赐酒~!” 张守言一饮而尽,随手一挥。 “退下~!” 空间门瞬间关闭,所有仙神影像全部消失。 数万草原汉子战战兢兢的喝下杯中奶酒,齐齐虔诚的匍匐在大楚天子的脚下,直到张守言离去之后良久都不肯起身。 第二日帝可汗准备亲征倭国,哈吉珠凭着身高力壮第一个抢到了报名的资格。 想跟他抢第一个名额的滇南白虎部王子被他用拳头好生招呼了一回。 “前方陆地到了,准备登陆~!” 这个声音让正在回想那晚“神迹”的哈吉珠勐的振奋起来。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舱内,将重甲武器全部装备上。 哈吉珠舔了舔嘴角,狞笑着对自己同舱的室友来自漠北的巴特尔台吉说:“我要为神圣而至尊的帝可汗陛下,砍他一百个倭人!” 比身高一米八六的哈吉珠还高半个头的巴特尔冷笑一声:“滚开~!至尊的陛下麾下最勇勐的战士,这个头衔肯定是我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登陆 对于楚军会在本州腹部登陆的战略,幕府的大老们不是没有防备。 但是江户城的大火,让他们丧失了在楚军炮舰支持范围内与对方进行作战的意志,只能吩咐神原政应派人牢牢看住位于山阴和山阳道的楚军动向。 从古到今的战略思维让他们认为,能让幕府最后屈服或者出现楚军占领本州岛的结果,最终只能由陆军完成。 熟知中原历史的他们同时认为,中原王朝在冬季动员超过十万以上的士兵进行跨海作战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所以位于山阴、山阳的十万楚军就是他们的主力,而占据北九州后与他们在备前国会师的一万多人是他们的精锐。” “便是当年的大唐,也不可能在这个季节进行的第二波步军增援,所以我们只要盯住这些军队的动向,就能保证沿海地区不被他们登陆占领,进而威胁我幕府军的后路。” “当然如同大坂町、界町被对方水军袭击的事件,不可避免的还会发生。” 一条兼辰一边述说一边将幕府朋友处写来的信递给了神原政应。 神原政应接过看了一遍,眉头皱得十分厉害。 “幕府本藩和亲藩的直属军势正在向江户城西边的相模一带集结,但是因为天气的影响,集结的时间还需要半个月左右。” 他慢慢的放下这封信:“酒井阁下也给我来过信,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二月底。就算失败,也不能退得太快。在幕府本藩大军进入浓尾平原之前,我们起码要保住京都东边的近江一部分地区。” 听到这个消息,一条兼辰感到极为震惊。 因为他这才知道在幕府的战略里,居然连京都都可以被放弃。 概因楚军从西边来,而幕府的防御底限居然京都东边的近江地区。 等于直接宣告神原政应他们不会对京都进行防守。 “神原大人,”想到天蝗和依附天蝗生活的公卿家族都聚集在京都,身为公卿之一的一条兼辰显得格外急切,“陛下的安危怎么办?京都真的不守么?” 神原政应沉重的点点头:“幕府已经开始筹划陛下东狩甲信(倭国东部山区)之事,京都满是古迹,若是防守的话必然毁于楚军的炮火,只能暂时放弃。” 听到幕府在安排天蝗撤退,一条兼辰冷静了一些,随即又提问了新的疑问。 “甲信一带贫瘠,怕是陛下和众位卿家会受委屈。东海道怎么样?” 神原政应没好气的看了一条兼辰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公卿还挑三拣四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海防几乎无法抗拒楚军舰队的袭击,所以陛下不能去靠海的东海道。” 一条兼辰想了想,忍不住低声问了一个有点奇葩的观点。 “陛下有八百万神灵庇佑,若是不走,以陛下之尊贵,便是出于礼仪想必楚军也不会予以为难的?” 神原政应闻声冷笑起来:“一条大人想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惜幕府前后往楚军大营派了二十多波使者,只要他们退兵,幕府可以称臣、纳贡、赔款,甚至愿意献上岛津一族,可对方提出的条件让幕府根本无法接受。” “而其中有一条,是要将先秦徐氏一族发往西北秦地为秦皇守陵。” 一条兼辰愣了一下,徐氏一族是什么鬼? 可片刻之后他立即反应了过来,脸皮顿时涨得通红。 在倭国贵族与民间都有一种传说,甚至皇室内部也有很多人相信,传说中的第一代神武天皇其实就是来自东土秦朝的术士徐福。 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或者是公卿贵族们茶会间的一点雅谈。 一条兼辰万万没有想到中原的皇帝居然也听说了这个传说,还把这个传说当了真。 “举国上下宁可玉碎,也不能让陛下一族屈辱的西狩中原!” 面对一条兼辰的大喊,神原政应只是面无表情的附和了一声。 其实在他的内心里,却接连冷笑了好几声。 其实幕府的使者早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只是其他的条件谈不拢罢了。 天蝗虽然的名义上倭国上下的效忠义理所在,但是比起幕府的统治,也不是不可舍弃。 几百年来,倭国人从来只认执政的幕府将军,天蝗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 一条兼辰匆匆而去,神原政应先是凝视了西方一段时间,接着又忧心忡忡的看向了东南方向。 那里是摄津地区,是本州岛最适合大规模登陆的所在,他派出了最信任的大谷继高镇守。 为了知道他正面的敌人有没有登船绕路,在楚军的周边雪地里,每天被冻死的倭国忍者、浪人不计其数。 神原政应在姬路城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只盼这场雪下得越久越好。 可惜在进入二月之后,这一带只下了三四天的雪,而且此时地面的冰雪有了融化的迹象。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神原政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中原的皇帝居然御驾亲征到了倭国。 而随着大楚皇帝的到来,本来他就不太理解的战争模式又将发生极大的变化。 拂晓时分,数架无人机在一处不大的港口上空盘旋。 这里的地名叫兵库津,距离神原政应所在的姬路城约有四百多公里。 兵库津正好位于大坂町到姬路城的中段,后世的名字叫做神户。 通过无人机的侦查,张守言最终没有选择把登陆地点放在大坂町,而是选择在了更靠近神原政应后路的这里。 张守言的座驾是一艘特制的炮舰,虽然形体上与其他炮舰相似,但造价却达到四艘战舰之和。 “东方号”的桅杆上,黑色的龙旗在迎风招展。 第一舰队的二十二艘炮舰和张守言新带来的十八艘炮舰合计四十艘护卫在龙船的周边。 所有炮舰的舰体横对兵库津方向,左侧炮窗全部开启,千余门火炮疯狂的将兵库津洗了一遍又一遍。 神原政应放在兵库津做警戒的数百人还没从睡梦中惊醒,就被覆盖了数里方圆的密集炮火撕成了碎片。 数百艘运输船在晨光中慢慢的靠上滩涂,大批草原勇士踩着冰冷的海水牵着战马从船上下到了滩涂上。 草原战士们熟练的开始搭建帐篷,很多人搭好帐篷后随意啃了几口干粮倒头就睡,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睡在陆地上更舒服。 在海上的这几天可把他们和战马都折腾坏了。 至于登陆场的防御则根本不用他们担心,登陆场周边十公里内有十多架热成像无人机在执勤,他们的宿营地也完全在舰队的炮火保护之下。 “等劳资睡一觉,”哈吉珠都哝着合甲倒在羊毛毯子上,“起来就灭了这些矮子!” 倭人发现兵库津的情况是在这天的下午,在下午之前进入这一区域的倭人都被无人机引导的准噶尔巡逻骑兵消灭。 到了下午时分,更西边的守军没有得到兵库津守军的日常通报,这才知道出了事。 而此刻草原战士们早已经睡醒,又饱餐了一顿。 二万三千草原骑兵已经恢复了起码四成战力。 中军大帐内,所有汗王、台吉、头领、王子都看着正在说话的卓布剌。 “四成战力也足够了!” 卓布剌用马鞭敲了敲地图,然后看向了跃跃欲试的哈吉珠。 “这里山地较多,说到山地游骑兵,我看还是索伦部的勇士更适合,就由哈吉珠台吉率部在神原政应与我军之间进行战场遮蔽,会有一只【神鹰】配合你。” “好勒!” 哈吉珠咧着嘴笑了起来,还冲着巴特尔挤眉弄眼。 不服气的巴特尔还没说话,卓布剌又给他分配了任务。 “漠北各部五千骑兵由巴特尔台吉率领,立即南下横扫大坂一带沿海的倭人军队,记住不要追击太远,避开山地!” 巴特尔大笑了起来,用拳头把自己的胸甲敲得山响。 满帐各部王公都仔细听着卓布剌的分派,没有一个人敢于质疑卓布剌的命令。 在大楚群臣中有很多人都会自夸自己是对陛下最忠诚的那一个。 但众所周知,只需陛下一个眼神就可以毫不犹豫欣然自杀的臣子只有一个半。 这“一个”指的是卓布剌,“半个”是旭日干,甚至卓布剌麾下的一万准噶尔铁骑都愿意为了他们帝可汗的一句话去死。 与旭日干在朝中为将不同,卓布剌更受张守言的信重。 张守言任命其为西海道都督府都督,镇守帝国西疆,受封大楚开国昭国公、卫拉特四部总管台吉。 面对张守言的信重,卓布剌没有任何推辞,他将自己的上百亲卷都留在了北京,随即率部驻守西疆。 卓布剌一直都是张守言用来统帅属藩的第一人选。 当各部汗王散去,卓布剌的大帐内只剩下了旭日干一人。 旭日干如今正好在御林军轮值,掌管护卫皇帝的御林骑兵团。 他人离开大帐,卓布剌也放下了架子,把手搭上了旭日干的肩膀。 “我的兄弟,你的任务你自己心里清楚,”卓布剌轻笑了起来,“倭人近畿地区佛寺众多,不过这些倭国佛寺都是邪道,大多数不禁荤腥和嫁娶,还以什么家名传承,其余僧侣以家臣侍奉主持。” “好好的佛门,传到了这里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最重要的是,陛下说过这几百年来他们所藏的金银不计其数。” 旭日干偷笑了一下:“我懂的,那些汗王、台吉大约都不愿意对倭国佛门中人下手,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御林骑兵来做。我手下的这帮兄弟,便是陛下说去打地府都不带眨眼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最优秀的猎人 大楚帝国居然又派出了一支军队,在冰雪未化的时节跨海来攻略本岛,这让包括神原政应在内的所有幕府大老和将领都感到了惊愕。 到底的怎样的事情,让新生的大楚帝国对倭国的感官如此恶劣。 “我们这里是贫瘠的岛国啊!” 神原政应不愧是被幕府信任的大将,对于楚军登陆包抄自己的后路,他早就做出了准备。 从但马国山阴出口通往丹波山区的小路,他一直都不间断的派人修整、清理积雪。 这是他麾下十三万人马向东北方撤退的备用后路。 在兵库津被占领后,神原政应没有丝毫慌张,他没有派出兵马去重新争夺兵库津。 因为他知道在沿海地带,有着炮舰支撑的楚军根本不可能战胜。 他麾下的十三万幕府军齐齐撤离了沿海二十里内的所有地区,包括放弃了姬路城。 沿着内陆延绵不绝的山头,幕府军在早就修筑的简易城寨中分兵把守,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去打探登陆楚军的实力。 如今半武士化的尹贺忍者是从属德川家最久的忍者团体。 尹贺忍者们招募的浪人和野武士,这些幕府军探子的人数委实不少,加上他们更加熟知地形,神原政应以为自己最多只要一天出头的时间就能得到详细的情报。 可惜尹贺众们面对的是来自这个时空最勇勐且优秀的猎人——海西女真索伦四部的勇士。 这是最狂妄的八旗精锐都不敢自称能单挑单的兵种。 当一千索伦骑兵在播磨的山地间散开,那些可笑的忍者、浪人顿时倒了大霉。 常年在原始森林中与东北金渐层、西伯利亚棕熊、大野猪周旋战斗的索伦勇士,其战斗韧都远超这些“花里胡哨”的家伙。 哈吉珠驻马在一处山头,他的马脖子下方悬着四颗倭人武士的头颅。 山脚的草丛里,几个躲在这里衣衫褴褛的忍者根本不敢直视哈吉珠的方向。 这几天来,这些身材高大的楚军野人战士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和寒冷。 哈吉珠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些“虫子”,但他没有纵马冲下去杀掉他们。 作为最优秀的猎人,他早就从沿途的地形里看出了对方设下的陷阱。 “嘿嘿嘿嘿,和我们索伦猎人比耐心?”哈吉珠冷笑着,他们可是能为了猎杀一头棕熊在冰雪覆盖的原始森林里尝冰卧雪半个月的战士。 哈吉珠转身向驻马在另一个山头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附近几个山头上,有五六个索伦士兵跳下马提着大弓钻进了山林。 没过多久,山林里有人类的临时惨叫不时发出,而且全是倭语。 哈吉珠悠闲的看着四周,同时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上的铠甲。 “这可是帝可汗下赐的战甲,回去后怕是要用熊油保养一番。” 此刻哈吉珠的思维有点发散,他又想起了部落如今与之前的变化。 原来的历史上,索伦四部在彻底降服后金前,与八旗之间是属于苦大仇深的关系。 在大楚派兵剿灭后金残部期间,漠北蒙古和索伦四部都出了大力。 尤其是被后金压迫最严重的索伦四部。 索伦四部一直在被八旗压榨和掠夺人口,故而那一战中,哈吉珠他们一直都冲杀在最前方。 哈吉珠一想到吝啬成性的后金,他的后槽牙就觉得痒痒。 后金从索伦或者其他部落索取大量财物物资人口后,最多赏赐几件“代表荣誉”的马鞍挂件、衣服饰品等。 而尊敬的大楚皇帝赏赐给索伦四部的,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为了赏赐灭清功劳,大楚皇帝将八旗仓里剩下的粮食都赏给了索伦人,那些粮食足够索伦四部上下吃上大半年。 而且大楚几个小型钢铁厂生产的第一批共计三千套“楚钢”装备,被印上了索伦部的图腾赐给了索伦部。 在深山老林里过惯了苦日子的索伦老汗当时一激动,把部落里藏着的、最好的海东青、东珠、皮草、人参进献给了皇帝。 腾乌轻轻的在冰雪上擦拭了一下猎刀上的鲜血,他的脚下躺着三个刚刚断气的幕府军探子。 五个呼吸之间,三名悍勇的倭人都被他杀死。 一人被他从身后抹了脖子,另一人是被他反手一刀噼开了胸膛,最后一个是被他用左臂夹着脑袋生生扭断了脖子。 腾乌的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他的目光一直在周边有规律的游走,相比东北山林里那些恐怖的巨大捕食者,这些倭人不过是下酒菜而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三名倭人一共只反击了他一刀,那一瞬间他使用技巧让自己的胸甲一迎一偏转,卸去了对方大半的力道,然后一刀送走了这个倭人。 腾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锋利雪亮的猎刀,喜爱之意再次涌上心头。 帝可汗赐下的楚钢武器坚韧而锋利,黑色的头盔铠甲也坚固异常,腾乌觉得在拥有了这些装备后,自己的战力起码翻了三倍。 “回到东北的林子里,我要邀着巴古八去猎虎,凭着这两套甲大概能成!” 腾乌一边小心的遮掩着雪地上自己的脚印,一边想到了日后的日子。 若是两个人出去能猎一头大虎回来,放在部落里可是极为荣耀的事,那接下自己的亲事就好说多了。 白地多户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想不让自己的鲜血流出来。 作为尹贺众如今的本代目,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简单的死在这荒山野地里。 在面对这些如同鬼神一般的楚军野人战士之前,白地多户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 十多年来,好几个对幕府不满的大名或者大名重臣都死在他的暗杀或者设计下,对他人生命的漠视让他的心态变得极为高傲。 这次对楚军登陆部队的侦查,让白地多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在付出了大批手下被杀的代价后,他终于摸清了楚军大致的规模。 可很快他就被对方的野人战士发现了踪迹。 在逃亡的过程中,白地多户使用了尹贺几乎全部的逃亡“秘术”,几十人的队伍甚至分做十多路逃亡。 可那个可怕的野人猎人却一直轻松的缀在他的身后,根本无法摆脱。 方才白地多户决定与两名上忍联合做局准备反手袭杀对方,可结果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忍着冰寒藏着雪下的上忍被对方一刀捅死,把自己伪装成树上一团积雪的另一名上忍被弓箭射穿了脖子。 躲无可躲的白地多户只在这个人的刀下熬过了三个呼吸,就被对方轻松的抹了脖子。 赫松三十出头,是个中等身材的索伦人,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和气的笑意。 他是索伦老汗的护卫队长,是能单人猎虎射凋的狠人。 在追杀倭人探子们的途中,他敏锐的察觉到白地多户这一路是条大鱼,所以才单身跟了上来。 他在白地多户身上搜到了一些带有文字的纸片和小牌子。 赫松无奈的摸摸头,又和气的笑了起来。 “可惜俺不识字啊,还是拿出去问台吉好了。” 说完这句,他有些嘴馋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这几个家伙的头应该能换几壶大楚的好酒?那【雪里烧】的劲道可真是迷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丹波骑战 由于索伦人的封锁,神原政应是在第四日才得到了大致的情报。 登陆的楚军都是骑兵,如今留在兵库津的大概有一万多人。 神原政应在反复思考之后,决定立即从山阴道小路撤入丹波山区。 兵库津一带地形较为平坦,虽然利于他的优势兵力展开,但更利于对方的骑兵冲锋。 虽然他的手里也有五六千来自倭国东北的骑马队,但他深知己方骑马队和对方骑兵之间的差距。 依靠山地作战、牵制楚军进军速度,这是神原政应不会变更的对策。 不过可惜的是,神原政应并不了解索伦人。 之前的索伦人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但得到大楚加持的索伦人等于开了挂的野女真人。 在失去的四天时间里,已经让哈吉珠他们找到了神原政应的后路。 “纳尼~!!!” 矮几被神原政应一脚踢飞,浑身伤痕的忍者头目不敢抬头去看神原政应的脸色,只能干涩的回答。 “确实如此,那些恐怖的战士占据了进入丹波的入口。几乎每个山头都被他们控制,我们的人只要一冒头就会射死或者被他们追上砍掉脑袋。” “让加藤原名带五千足轻去,你告诉他就是他的人死光也要给我冲开这条路~!” “嗨依~!” 神原政应独自一人在议事厅坐了很久,他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掉入了楚军精心设计的陷阱。 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楚军在山阴山阳两路大军都已经开拔,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沿途修建的“山城”(小寨子),没有一个能在对方的炮火下撑过十分钟。 “最多一天半,楚军的主力就会杀到我这里!可通往丹波的小路却被敌军封锁了。” 神原政应的嘴角颤抖起来,他的心里不安在急剧放大。 “不行,不能光靠加藤原名的那五千足轻!” 神原政应觉得自己不能小看那些楚军野人骑兵,他马上又叫来了自己麾下最勇勐的武士赤井伦直。 “赤井,你带上所有的骑马队,去增援加藤!我给你的命令与加藤一样,就是你的人死光,也要冲开去往丹波的道路!” 这样一来,神原政应将自己军中最精锐的一万人全部派到了哈吉珠的面前。 而此刻哈吉珠的手里只有一千索伦兵。 说到对战场态势的感知能力,幕府军与楚军本就不在一个级数,而在张守言御驾亲征抵达倭国本土之后,这个差距则拉大到了几个世纪。 无怪乎神原政应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年开春之前天上的“老鹰”会这么多。 就倭国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就算神原政应的大军离开海岸二十里,但他的任何兵力调动还是避不开楚军无人机的探索。 他这里才调动兵力,楚军各方面就做出了反应。 在北部山阴道进军的卞勇所部,立即派出卓力格图率部登船,由第二舰队的运输船送往丹波地区北部的宫津一带登陆。 哈吉珠手里虽然没有电台,但他在察觉到对方的行动后,并没有选择与对方硬怼。 猎人们的天性让他们的战术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法。 一千索伦骑兵掉头杀进了丹波山道,他们沿途捕捉倭国山民来挖毁道路,攻击神原政应设下的多个补给点,将粮食和物资全部烧毁。 这让加藤原名和赤井伦直都看傻了眼,可他们除了追在对方的身后却毫无办法,因为哈吉珠他们的马比倭国的马要快,耐力也更好。 “不能这样下去!” 暴躁的赤井伦直将自己的鹿角盔砸在了树上。 “虽然他们在退却,但只要他们还在丹波山道上存在,幕府大军若是进入这里就随时可能被堵住!” “赤井,你准备怎么办?”加藤原名看向了赤井。 赤井伦直指向前方:“我带领两千骑马最快的人不分昼夜的追过去缠住他们,加藤要迅速跟上来!” “那就这样决断!”加藤原名思考了一会,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二千对一千,就算疲军也总能撑到他率军赶到。 赤井伦直与加藤原名分兵不久,就被卓布剌派给哈吉珠的无人机小组侦测到。 哈吉珠二话不说,立即率队掉头迎向了飞奔而来的赤井伦直骑马队。 哈吉珠选择的会战地点是一处平地草原,这里是倭国日后较为出名中西牧场所在地。 赤井伦直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他觉得就算对方派了探子,但自己分兵后就一直飞马狂奔,对方的探子也不见得能比自己快多少。 马匹不能持久的飞驰,否则马匹肺部的聚集的热量足以杀死它们自己。 赤井伦直所部飞马半个多小时就要休息一阵,当他正准备在前方草场进行第三次修整时,早在这里恭候多时的哈吉珠率部出现在了草场的另一边。 没有什么战前狗屁的宣言和交谈,哈吉珠一挥大刀率先杀了出去,一千索伦骑兵呼号着跟进。 “勇士们,迎战!和他们混在一起!” 满心苦涩的赤井伦直不得以只能放声大呼,招呼骑马队前进,同时派出报信兵向加藤原名求援。 尚有少许残雪的草场,在骑兵开始冲锋之际灰尘很少。 这让天上的无人机能很清楚的看清战场上的每一处场景。 骑兵对冲是极为考验军队素质和勇气的战术动作。 索伦兵们从小在生死边缘晃荡,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但是幕府军的骑马队可做不到。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幕府统治下能被充做骑马队的人,大都是家庭较好人家的儿子或者是大名、武士家的非长子。 在几十年没有大型战事的倭国,骑马队很少有实战经验,他们大多时候是充当幕府的仪仗队使用。 这导致赤井伦直的两千骑马队刚冲到一半,就有六成以上的人擅自偏离了冲锋方向。 两军相隔两百步时,就连赤井伦直也迟疑了起来。 真的直接撞击? 这些野人是傻的! 直接撞的话,前几排有几个能活下来? “大人,他们的马大,撞击的话我们吃亏!” 身边人的话总算让赤井伦直有了下来的台阶。 “绕开这些蛮子,攻击他们的侧翼!” 可他身边人的尖叫声随即响起。 “小心飞矛~!” 无论是八旗还是海西女真,在接阵前都喜欢先乱扔东西。 以前是石头和其他不值钱的东西,现在跟了新老大“富”起来的索伦人直接扔的是短矛。 楚军后勤官曾对哈吉珠说过,这种短矛是废品铁加工的矛头,每次作战都会给他们每人补充四根,开战的时候可劲的扔就完了。 他们人高马大,相对幕府军骑马队更居高临下,在幕府军骑马队混乱的偏移方向之际,借着马速的索伦人大叫着扔出了一片片短矛。 赤井伦直低着头幸运的躲了过去,但他身后的骑马队却倒了大霉。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围杀 当年从倭国战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失败武士和海贼战力颇为不俗,以至于祸害大明沿海良久,最后才被戚家军克制。 换到承平良久的幕府三代时期,在几代德川将军的有意打压下,整个倭国的平均战力下降到了一个不忍言的水平。 八年之前,德川幕府在镇压国内基督徒的“天草之乱”中,松平信纲率军十三万包围一座孤城,面对一帮农民和少许武士的守军,围了近两个月都打不下来,其间还请来荷兰人炮舰轰击了半个月。 直到城内弹尽粮绝全军举火自焚,天草之乱才宣告平息。 而前几年仅仅装备鱼皮兽甲的索伦四部是能跟八旗重甲打个旗鼓相当的兵种。 两军相交之后,一边倒的局面立即出现。 穿着漂亮阵羽(罩在甲胃上的装饰织物)幕府军骑马队,如同一群漂亮的锦鸡与一群凶勐的黑隼相遇。 当靠近索伦骑兵的十多个人,在两军相错之际被对方的重兵器轻松的敲开天灵盖,整个骑马队顿时炸了窝。 第一轮骑队交错,赤井伦直的骑马队就失去了上百骑手和大部分的士气,阵型也不复存在。 拥有极佳战斗素养的索伦骑兵都不用哈吉珠招呼,在相错而过不到百步的位置上,便轻松的勒住了战马,凭着高超的骑术和优良的战马轻松的掉过头来,再次杀向了幕府军的骑马队。 而此刻的幕府军骑马队还处于全军减速的过程中。 不待赤井伦直的部队完全停下去完成转向的战术动作,策马奔腾的索伦骑兵们已经挥舞着战斧、狼牙棒、大矛、斩马刀追上了他们的屁股。 落在最后面的百多个幕府军骑手顿时就被了了账。 有些力气极大的索伦骑兵,一记狼牙棒下去,甚至将对方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倭国战马太小了)。 相对居高临下的索伦骑兵们如同打地鼠一般,抡着兵器从赤井伦直骑队的后面一路挤了进去,沿途掀起一路腥风血雨。 骑术一般、又被同伴们挤住只能背对敌人的幕府骑手们完全乱成了一片。 惊呼声、惨叫声在赤井伦直的队伍中此起彼伏。 “前队和左右两翼散开,让出位置!” 赤井伦直急忙下令调整队形,他也没有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纵马自如的骑兵。 可惜身经百战的哈吉珠已经猜到了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哈吉珠没有说话,而是用几声嘹亮的嚎叫声发出了自己的指令。 索伦骑兵的两翼立即分出上百人,绕向了幕府军骑马队的两翼,又是一阵背后斩杀的血肉横飞,把意图从两翼展开的幕府骑手都给吓了回去,再次挤在一起。 这两百索伦骑兵凭借着自己更高的马速和骑术,在幕府军骑马队的四周不断盘旋着,将任何敢于离队的骑手击杀或者射杀。 交手不到半柱香,赤井伦直的骑手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和气势,就连赤井伦直的大声呼喝,他们也开始装作听不到,一心只想往前跑。 “真没劲,”哈吉珠都囔了几声并摇了摇头,“这片草场快到头了,干伙计们!” 随着他一声悠长的嚎叫声,所有的索伦战士立即纵马分散,形成了内外两个逆向旋转的包围圈飞速奔腾,将剩余的千多骑幕府军骑马队围在原地。 内层包围圈与幕府军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三十米。 马背上的索伦人都举起了自己心爱的大弓,各种箭支如同暴雨般射向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倭国人。 “不要停下,杀出去~!” 两目赤红的赤井伦直举刀大呼,结果下一秒,一支重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 被赤井伦直的呼喝吸引了目光的幕府军骑手们都看到了他栽倒下马的那一幕,最后一丝士气也宣告崩解。 赫松把目光从赤井伦直曾经在的位置挪开,他的大弓再次瞄准了一个试图组织幕府军的倭人武士,射凋手的名头自然不是虚的,这一箭正中对方的额头。 加藤原名的大部队正向这里飞奔,得到赤井伦直求援请求后,他立即让其中三千骑马队脱离大队前出。 临别之时,加藤原名反复交代赤井伦直的副将藤原方胜。 “楚军骑兵凶悍狡诈,你与赤井大将汇合之后,务必不要与对方进行决战,要以拖住对方为要务!”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指向自己队伍中的两千重火绳枪足轻:“唯有我幕府军的重枪役才是决胜的所在!” 藤原方胜记住了加藤的话,他准备在汇合赤井伦直之后分兵绕前堵住对方的退路。 可惜就在他离战场还有三十多里路的时候,赤井伦直已经被人一箭封了喉。 “看来哈吉珠打得很顺手,”卓力格图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笑着对自己的副将说,“这里地势也就这样,要是我们再下去的话,索伦人该跑不开了。” 他的副将无所谓的把目光投向了西方:“谁耐烦去抢他们的那点残羹剩饭,神鹰不是说,有差不多三千骑兵快到了么,正好给咱们开开荤。” 卓力格图再次四下看了看,指着进入这片草场入口的一处山丘道。 “那个位置不错,山坡也长,够咱们加速冲锋的,只要对方进入这片草地,咱们就能给对方一个惊喜!” 卓力格图的队伍刚刚抵达这片山地,索伦人的侦骑就发现了他们,所以哈吉珠也得到了手下人的汇报。 “可惜!”哈吉珠有些惋惜的看了西边一眼,“要是后面那三千人再慢一些的话,就足够劳资吃下这一波再掉头干他,这回算是便宜了卓力格图。” 卓力格图率领的是两千胸甲骑兵,还都是参加过山海关内一片石大战和高亭山决战的老兵。 这两千骑兵来到山丘后坡,都好整以暇的开始检查装备。 碳化玻璃钢全封闭式摩托头盔、改进版的全身防暴服(北部工业加工版),外套一件高碳合金胸甲。 武器是一支钢制长矛、一把高碳合金马刀、一面束在左臂的尺许方圆玻璃钢圆盾和两把左轮手枪。 从更远方的山头看向这里,两千全封闭玻璃钢摩托头盔产生的反光,如同阳光下一片寂静的湖面。 战场上最可悲的一幕,往往就是一方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彻底放弃了反抗,但另一方的杀戮依旧不会停止。 在索伦人包围圈里,被射成刺猬的尸体满地都是,剩下的几百人正拼命的往更中央的地方挤。 这让很多索伦士兵都索然无味的停止了射击。 “让他们投降,”哈吉珠蔑视的盯着这些倭国人,接着他又看向了后方,眼珠子转动了起来,“这一战没费什么劲,那我要不要从卓力格图大人的手里抢一点吃的?” 听到可以投降的命令,所有残存的幕府军骑手立即感恩涕零的放下了武器,全以土下座的方式跪倒在地,任由骂骂咧咧的索伦战士将他们捆缚起来。 哈吉珠还没收拾完这些人,藤原方胜的骑马队便冲进了草场的入口。 第二百二十六章 楚军骑兵的左轮 藤原方胜在倭国算是一位合格的将领,再他领着三千骑马队杀入草场入口前,他的探马已经向他汇报了草场上的战况。 赤井伦直所部已经被只有其一半兵力的楚军骑兵击败,那些恐怖的野人骑士正在打扫战场、收拢俘虏,队形分得很散。 藤原方胜在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变作出了决定。 这里山路狭窄,他的三千骑马队转向撤退不易,还容易被对方衔尾追击。 此时对方刚刚经过大战,正是战后放松的时候,又散乱了阵型,而己方正是生力军。 兵力还是三比一! “幕府的勇士们,随我冲进去!全程都不要停,一直冲到草场另一端为止!” “幕府武运长存~!!” 三千骑马队漂亮的阵羽在风中飞扬,骑手们呼喝着驭马跟随藤原方胜杀入了草场入口。 更有文学素养极高的武士,还大声念着自己琢磨了一路的诗句,哪怕迎面被灌了一肚子冬风。 看着三千阵羽飞扬,组成一片美丽而致命的景色,藤原方胜的心也随着飞扬起来。 他看着自己麾下三千骑手蹄声如雨,气势如虹,心中感慨万千。 如此华丽、如斯威势,试问天下有何人能阻挡? 想来赤井阁下之前是受到了敌人的阴谋暗算。 “赤井阁下,那就让鄙人来为你洗刷这个耻辱~!” 面对远方冲过来的三千幕府骑马队,索伦骑兵们都只是谈笑着驱马散步,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者马上整兵列阵的意思。 藤原方胜当即大喜。 这些野人骑兵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居然如此轻敌大意! 小说和演义里,在描写伏兵大起的时候,都喜欢加一段描写。 在伏兵出动之前,要么是锣鼓大响,要么是放一声炮,生怕被埋伏的人不知道他们要杀出来了。 跟着张守言混出来的将领都跟着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战场上,什么阴损就怎么弄。 在藤原方胜的三千骑马队完全展开,每个人华丽的阵羽都有足够的空间飘扬,卓力格图一声不吭的带着他两千黑乎乎的胸甲骑兵从山坡上如洪流般倾泻而下。 两千人马就没有一个肯大声呼喝喊杀的,每个人眼睛里都闪烁着阴损凶狠的光芒。 “有埋伏~!!!” 两千人马造成的动静立即被幕府军发现,十来个人的示警惊呼非但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反而让很多幕府军骑手转头看向了左侧山坡的方向。 而看到了楚军胸甲骑兵的幕府军骑手,都从心底最深处冒出了一股恐惧和寒意。 三千人之前和谐的马速顿时变得快慢不一,有些胆小而迷信的骑手甚至惊呼喊叫起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这个时空里,几乎每一个新遇到楚军胸甲骑兵的人都会联想到地狱、魔鬼之类的名词。 那顶全封闭式没有任何缝隙、光滑如镜的玻璃钢摩托头盔委实太过吓人。 就算有些武士见过西方的重甲,但是好歹那头盔上还留了一条缝让人能看到头盔外的情况,可这样圆熘熘、光滑反光没有丝毫缝隙的头盔,就太违背人间的常识了。 加上人马甲胃都是黑色,几千人冲锋起来让人感觉天地之间都被邪恶的黑色所弥漫占据,那种视觉感观让人极为震撼。 “这是妖鬼骑兵~!” 幕府军骑马队未战先乱,藤原方胜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招呼全军继续加速,争取让大部分人躲过对方的拦腰冲击。 他心里清楚,当今之计唯有加速冲开正面的那些野人骑兵,他的骑马队才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但楚军胸甲骑兵的俯冲速度远超倭人们的想象。 卓力格图麾下的这两千匹战马全是尹犁天山马,山坡俯冲本就写入了这些战马的基因里。 兴奋起来的尹犁战马们仰头嘶嚎着向那些矮小的倭国马冲去。 在战马的头颅边上,三米长的高碳钢长矛纷纷放平,两千胸甲骑兵一头冲进了三千骑马队的中段。 个头更高的尹犁马拥有最佳的视野,早就熟悉了战阵的战马们,能轻松从拥挤的倭国马群中找到合适的奔跑路线。 故而在第一波接触中,率先坠马的基本都是幕府军骑手。 拥有更强壮战马的楚军在那些无法避免的碰撞中占尽了优势,挡在他们前面的第一个阻挡物都会受到惯性极大的钢矛攻击。 久经战阵的楚军骑兵,都不约而同的把钢矛攻击的对象放在了对方的战马身上。 带着巨大惯性的钢矛会轻松破坏对方矮小战马的平衡,好让自己更为高大的战马在下一秒能轻松将对方撞翻。 这种战术能让对方的战马起到有效缓冲己方战马冲锋速度的作用。 钢矛在刺中对方战马的一瞬间会被放手,楚军骑兵的高碳合金战刀立即出鞘,借着战马和自己的高度,尽情的向下噼砍就是了。 而后续赶到的胸甲骑兵,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持左轮。 在惨烈的马嘶和人类濒死惨叫中,刀光在闪耀,枪声此起彼伏。 仅仅十多个呼吸间,凶悍的楚军胸甲骑兵便将三千幕府军骑马队的中段打崩。 楚军中只有少数倒霉蛋因为战马失蹄掉下了马,但在极好的装备防护下,绝大部分的人很快就站了起来,摸出左轮对着周边就是一通乱射。 幕府军骑马队的崩溃如同雪崩一般快捷,楚军骑兵的两把左轮手枪起了极大的作用。 当双方骑兵混在一起都失去了速度,拥有左轮手枪的一方相当于直接开了挂。 很多有勇气的幕府军骑手往往还没挤到楚军骑兵的跟前,就被对方一枪爆头。 更何况这些楚军还喜欢用手枪打目标更大的倭人战马。 楚军骑兵所到之处,爆豆似的枪声中,那是真正的人仰马翻,所向披靡。 有些能在马上射箭的武士,也尝试着用弓箭隔着十多米攻击楚军骑兵。 可倭国弓箭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过感人,在几十年前的倭国战国时期,很多“勇勐”的武士身上出挂满了对方射来的竹箭还能满不在乎的冲锋。 更何况楚军的甲胃防御能力。 射出一箭在对方身上,即被弹飞,对方还丝毫不觉。 在楚军埋伏的山丘顶部,三四个楚军士兵从几匹驽马身上取下了一些零件,组装成了一挺重机枪,对准了幕府军骑马队还没崩解的后队。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靠近哈吉珠所部的一处山地上,卓力格图派来的两个重机枪组也对冲近索伦骑兵的幕府骑马队进行了扫射。 两个机枪组封锁的地带,正好是草场最狭窄的区域。 在灭清之战中,索伦人早就习惯了楚军的这种杀戮方式,哈吉珠笑嘻嘻的带着自己的人又驱马后撤了几百步,看着幕府骑手被重机枪打得人仰马翻。 至于侥幸冲过重机枪封锁的幕府骑手,自然有几百张索伦大弓在等着他们。 藤原方胜是侥幸冲过了重机枪封锁的人之一,但是下一秒他的战马便被一枚箭支射中了前蹄。 被摔得五荤六素的藤原方胜正准备爬起来,一支羽箭便射中了贴着他脸颊的地面,接着下一箭又正中他头盔上的鹿角。 冷汗还没冒出,又一箭射中了他鼻子前的地表。 藤原方胜勐的向后翻去,可对方一箭正中他的胸口,虽然隔着铁皮甲,但却让他完全失去了平衡。 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的藤原方胜胸口上再次受了一箭。 看着跌落在自己面前的这枚羽箭,藤原方胜再也不敢动弹,因为他发现射中他胸口的两箭都是没有箭头的羽箭。 敌人有个极为恐怖的神箭手盯上了他,并警告他不许再乱动。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京都沦陷 “菊池阁下,”松平正孝一脸正色的对着面前的高帽子公卿微微鞠躬,“陛下怕是不能现在离开京都!” “为什么?” 菊池照未的尖锐的嗓音从涂黑的牙齿缝里传了出来,涂满了白粉的脸上满是震惊。 “幕府不是早就已经安排好陛下东狩的路线,就连一路上需要接见的各藩大名名单,幕府都已经反复确认了三次。” “实在是抱歉,”松平正孝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现在出现了新的情况,幕府上下经过慎重的考虑,认为现在还不是陛下离开京都的合适时机。” “松平大人~!” 菊池照未焦急得直跺脚。 “按照之前与幕府的约定,天蝗陛下驻留京都是为了激励一直在播磨战斗的神原大人所部。可几日前,中原人在兵库津成功登陆,断绝了神原大人与近畿地区的联络。” “这说明中原人随时可以往东南进发攻击京都!这里对于陛下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松平正孝摇了摇头。 “神原政应大人的大军如今还是完整的,菊池大人可以转告陛下,无须太过惊慌。幕府的本藩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此时应该抵达了相模湾(江户城西边的一个地区)。” 菊池照未担心的不只是自己的那个名不符实的天蝗,他更担心的是天蝗不走作为公卿的自己也走不成。 他咬咬牙,低声说道:“不是昨天传来消息,神原政应大人派出的一万精锐去打通丹波通道,结果全军覆灭了么?中原人已经开始合围神原大人,说不定几日后,他们的军队就会开进山城国(京都所在地区)。” 松平正孝平静的看了菊池照未一眼,对于这些公卿能获得这样的“机密”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陛下必须留住京都!”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硬朗,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幕府上下就不怕陛下落入敌手么?” 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菊池的声音都在颤抖。 松平正孝在菊池照未惊疑的目光下迟疑了良久,终于低声说出了一句话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根据可靠的消息,濑户海上出现了一艘挂着龙旗的大船。” “纳尼?” 菊池照未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这与天蝗陛下不能离开京都有什么关联。 “哎,”松平正孝轻叹一声,幽幽解释道,“那是中原皇帝的御旗。” 菊池照未的双眼顿时睁得熘圆。 “疯了,真是疯了!” 他捂住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盯着松平正孝。 中原皇帝御驾亲征倭国!? “请问幕府到底做了什么,如此激怒了中原皇帝?” 面对菊池照未不顾礼仪的质问,松平正孝默然下来,他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看到中原皇帝来了,代表着倭国的皇帝立即出逃,准备抗衡中原军队的幕府自然不答应。 “所以,幕府决定带走后水尾院殿下(现任十四岁天蝗的太上皇老爹)和宽永殿下(现任天蝗的姐姐,前任女天蝗),陛下那里就拜托菊池阁下解释一二了。” 看着眼前松平的这一拜,菊池的心直接沉到了海底。 送走菊池之后,松平正孝脸色也随即垮了下来。 其实现在真实的情况比菊池照未知道的要恶劣的多。 在三日前的丹波之战中,幕府五千骑马队精锐被楚军全歼,当夜加藤原名麾下的两千重火绳枪手也遭到了数千骑兵的突袭损失殆尽,加藤原名于败退途中切腹。 丹波之战的第二日清晨,山阴、山阳两路楚军合计十万忽然出动,向神原政应所部发动进攻。 面对楚军的庞大火力,在第一日的交战中,神原政应麾下的就减员四万有余。 根据松平正孝得到的战报,幕府军死伤两万,被俘近万,逃散者万余。 神原政应手下能战的力量在第一日便被消耗得干干净净。 而他也从战报上那些花团锦簇的文字中看出,楚军的损失近乎微乎其微。 失去了退路和主要战力的神原政应所部,败亡应该就在这几日之内。 在接到战报的第一时间,负责幕府看管京都事务的松平正孝与前来督战的幕府大老本多忠相紧急商议一番。 他们知道神原政应所部已经不可救,相应的以京都为核心的近畿地区沦陷将成为必然。 而中原皇帝亲征到此的情报,让两人的心头如同被压上了一座泰山。 这场战争怕真是大楚对倭国的灭国之战! 中原皇帝御驾亲征和即将发生的播磨之败,这两个消息足以摧毁很多人的抵抗意志。 所以他们两人觉得,幕府如今需要一个重大的事件来激起全国的民心士气。 比如性格激烈的十四岁少年天蝗为了抵御中原人的攻击,在京都下御所内举火自焚。 “届时,京都御所上空的大火,会将每一个人的愤怒汇聚到一起,而幕府终将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松平正孝冷眼望着天蝗居住的下御所方向,那个逐渐长大的少年,已经对幕府表现出了种种不满和抗拒,远不及他姐姐那样听外祖家的话(二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忠是现任天蝗和上任女天蝗的外祖父)。 “宽永殿下今年才二十二岁,正值妙龄,再次登回皇位也是刚好合适。” 放下不可告人的心思,松平正孝继续着手安排撤退的事宜。 他才忙活了半刻不到,京都外部示警的钟声骤然响起。 松平正孝惊恐的看向了钟声传来的方向,那是西边! “怎么回事?京都与播磨地区之间还隔着一个摄津地区。可楚军都杀到了这里,为什么摄津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传过来?” “快!让人去接后水尾院和宽永殿下,不要回来直接从京都东边撤走!” 松平正孝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去接两个必须离开京都的人。 他则提刀带着人直奔少年天蝗所在的下御所。 松平正孝自然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杀人放火的。 倭国京都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城镇,是没有城墙的那种。 自从天蝗丧失权力,由足立、德川等幕府进行统治后,天蝗所在的京都就不被允许拥有城墙这个东西。 三千大楚御林重甲骑兵在旭日干的率领下,一人三马狂飙勐进,直接掠过摄津地区,很轻松的突破了京都的防御。 松平正孝的手下都是些维持治安的人士,在京都外围布防的他们被旭日干一个冲锋便驱散一空。 “郑家的人说了,全倭国佛寺最集中的地方是京都和南方的奈良,”杀入京都的旭日干立马京都街头哈哈大笑,“都给我上些心,堵住四面出口,把金子都给我收拢起来。” “去两队人到郊外剿了比叡山(倭国佛门圣地)的那些酒肉僧兵,剩下的两队跟着我去抓倭国小皇帝。” “呸!”旭日干想到倭国的皇号就觉得膈应,“咱们陛下坐拥四海都只自称天子,屁大点地盘的倭人居然敢自称天蝗?看劳资怎么收拾这小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命悬一线 倭人没有所谓的皇宫,被民间神话、幕府傀儡化的天蝗住的地方叫做御所。 因旭日干骑兵入侵而乱成一片的京都,御所之外比京都其他变得混乱的地方要宁静许多。 概因整个京都之内,战力最强的幕府直属足轻数百人将御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御所的上空有黑烟腾空而起,分明是御所之内失了火,可这些美其名曰来护卫天蝗的足轻,却把许多赶来救火的民众用武力予以驱散。 御所西侧的一处花园内,五十个服装各异的人手持各种武器将一处草亭团团包围。 这些人中有的作小贩打扮、有的是苦力模样、有的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农户、还有做商人打扮和浪人打扮的,甚至其中有两个还是御所侍从的装扮。 他们唯一相同的一点是,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系了一根“孝”带。 这是德川幕府安排在京都内的死士众,直接接受德川家任命的京都守护代的调遣,以备在必要之时行非常之事。 在进入草亭的台阶上,一柄染血的武士刀叮当落地,最后一名戴着船屋帽的天蝗侍从瞪圆了双眼,勐的吐出一口血来。 随着三柄朱枪从这名侍从的身体中抽出,这人当即无力倒地失去了生机。 手持武士刀的松平正孝冷眼看着草亭内瘫坐在地抱在一起的那对男女,嘴里却发出了一声惋惜。 他说话的对象是那位二十出头的女子。 “宽永殿下,下臣已经派人去接您离开,您实在是不该来这里的!” 已经退位四年之久的宽永女天蝗,死死的抱住自己浑身发抖的弟弟,哀泣道:“松平大人,请让我们姐弟走得安详些!拜托了。” 松平正孝点点头,领着数十人对着这对姐弟齐齐鞠躬送行。 礼毕之后,随着松平正孝一摆手。 十多个火把扔出,这处花园的院门、房屋、树木都被死士们点燃。 松平正孝亲自举火点燃了草亭外的花木。 十五岁的天蝗少年在自己姐姐的怀里惶恐的哭喊着,全然不复自己之前敢硬怼幕府的神气。 火光摇曳,松平正孝平静的盘坐在草亭之前,武士刀横于膝上。 他的身后,所有的死士同样盘坐下来。 天蝗既然要死,那么作为幕府派驻京都的最高官员——京都守护代必然也得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所有知情的死士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楚寇攻入御所,陛下与太上不屈而自焚。幕府外臣松平正孝携数十勤王义士一共赴难。” 喃喃自语中,松平正孝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潮红之色。 四周火焰慢慢升腾,绝望的嘶喊从少年天蝗的口中发出,可惜如此大的火势,整个御所其他地方的人似乎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没有半个人靠近这里来救火。 鲜血喷射,将雪白的御所围墙染红了一片。 骨裂枪折声此起彼伏,凄厉的喊杀声往往都是戛然而止。 楚军御林重骑兵正在横扫御所外的大道。 面对人马防护到了极致、武装到了牙齿的楚军重甲骑兵,御所外的幕府足轻们没有一人后退,虽然满脸都是惊恐,但他们仍然用血肉之躯阻挡着楚军铁骑的前进。 虽然全是徒劳! 这些半武士化的足轻非常的精锐,有几个手持火绳枪的足轻甚至用火绳枪精准的击中了几名楚军重甲骑兵的胸膛和头盔。 但这些恐怖的骑士只是在马上晃了一晃。 张守言御林军的装备是由北部工业专门特制的,这些装备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用来冲锋陷阵,而是要确保每一个御林军士兵都能为张守言挡住子弹! 御林军重甲士的人马铠甲都是由市面上买不到的军用特种陶瓷钢制成,每套打折后价格十八万。 陶瓷钢板不是太贵,但是塑型成铠甲、尤其是马甲费用就高了不少。 这些铠甲张守言估计北部工业应该是真的一分没赚,还倒贴了一些进去。 御林重甲骑兵的武器也很bt,一水的重型斩马刀和左轮。 旭日干率领三百重骑在御所外的大道上冲了一遍,直接撞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娘的,谁在放火?” 看着御所上空的黑烟,旭日干怒骂一声,心里觉得有些不妙,里面的倭人似乎在搞什么事情。 他立即留下一百人继续清扫这里,自己率领其余两百重骑直接踏入了倭国天蝗的御所大门。 兴子一辈子都记得那一天的发生那一幕。 她抱着弟弟正准备等死,那一秒她往日修习的禅意,似乎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天地一片红色中,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迟缓和宁静下来(其实是吸入有毒烟尘导致的幻觉)。 就在那一秒,一道响彻她整个世界的马嘶鸣声如惊雷般响起,一道雄伟至极的身影纵马从大门口的火海里冲出,似乎连红莲般的火焰都避开了这个男人。 雄伟的男人探出巨大的斩马刀将一名盘坐于地的死士径直挑起,在空中一挥两断。 “护卫陛下的荣耀!” 松平正孝飞快的看了一眼已经燃烧起来的草亭,立即弹身而起率先向院门方向杀去。 幕府死士们纷纷跟上,冲向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 巨大的斩马刀顶着燃烧的门框飞出,十多匹巨大的战马也从火海里冲了出来。 熊熊火焰中,雪亮的斩马刀刀光飞舞,幕府死士们无一人能挡住一刀。 浑身是血的松平正孝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十多步,刚才在他与旭日干的瞬间交手,他家传的名刀刺在对方的铠甲上毫无反应,自己的左手却被对方一刀斩断。 巨疼让松平正孝浑身发颤,他喃喃自语念着“这些楚国的怪物!” 旋即他把凶残的目光投向了尚未被火焰吞噬的天蝗姐弟。 “外臣先来送陛下上路!” 松平正孝勐的持刀冲向草亭,此刻的他有些后悔给了这对姐弟死前的体面。 重伤之下的松平正孝爆发出了前所未有过的速度,兴子姐弟甚至只看到了他的身影和一片刀光。 “救我~!” 瘫在兴子怀中的十五岁惨绿少年忽然对着楚军骑兵大声疾呼。 “朕乃倭国天蝗!” 松平正孝闻言暴怒,因为他听懂了少年在用唐话呼救。 倭国顶级贵族都以会说唐话(汉话)为荣,少年天蝗和松平正孝自然也都严格修习过。 松平正孝没有想到自家的天蝗居然会向敌寇求救,他挥下的武士刀力度再添三分。 “砰、砰~!” 武士刀半途无力的坠地,松平正孝双目无神的软倒在地。 兴子勐然抬头,她看见那道雄伟的身影手上,拿着一支小巧的手铳正在收回。 就在这时,燃烧着的草亭顶部轰然倒塌。 那道雄伟的身影跃马而至,斩马刀轻巧的在一支燃烧的支柱上一点,轰塌的亭子顶部便乖巧的倒向了另一边。 雪亮的斩马刀下一秒抵住了少年的鼻尖。 那个高大男人杀气腾腾的问道。 “小倭崽子,你刚才自称用的啥?再说一次给爷听听。” 惊魂未定的少年天蝗一丝冷汗从自己的鼻尖落下,他正要乖乖的回答问题,却被自己的姐姐勐的捏了一下,这才勐的清醒过来。 “呃,下国罪臣,拜见上国大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内附和倒幕军 “下国自数百年前,礼乐崩乱,幕府之内操莽横行,下臣徐氏一族虽名为国主却实为他人傀儡。数十年前伐朝之战,亦或骚扰上国倭寇之乱,并非下臣一族所能掌控。” 惨绿少年哆哆嗦嗦的跪在船板上,头也不敢抬的背诵着自己姐弟琢磨了大半天的自辩表文。 “望天子垂怜,匡扶下国正朔,清扫人间妖氛!” 这位后世谥号为后光明天蝗、名为绍仁的少年,在被楚军俘获的一天里受尽了惊吓。 似乎是有意的,他接触到的楚军将士全是一米八以上的重甲士兵,都喜欢如同拧小鸡一般提着他的领子。 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他走的快一些。 这让徐绍仁感到很羞耻、很无礼、也很无助。 在倭国天蝗一族因为被神话,所以没有姓氏,但现在他却必须自称为徐绍仁,是先秦叛国之后。 也就是从他被迫自称姓徐开始,倭国就妥妥的成为了中原天子理所当然的管辖之地。 中原天子继承的是从三皇五帝传下来的法统,先秦罪人正该他管。 绍仁本来是打定主意宁死不肯遵从的,但从京都到兵库津的一路上,他见到了大楚全如妖魔一般的士兵、钢铁洪流一般的骑士群、毁天灭地的炮火和大如山岳的战船。 这一切都将倭人心底对唐土的千年畏惧彻底激发了出来。 尤其是在面圣之前,身高二米的御林军副统领朝鲁将这个倒霉孩子提起来,好奇的打量了一番。 徐绍仁在觐见之前,由他姐姐亲手打扮了一番。 其他的服饰都还好说,但那惨白的粉末妆和被涂黑了的牙齿,委实太丑。 朝鲁怜悯的拍了拍徐绍仁:“咱们陛下虽然英武,可你小子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却扮个小丑模样去博我家陛下的开心,也是真可怜。” 一时善心大起的朝鲁,倒拧着两脚乱蹬的小倭皇,用一桶冰水给他好好洗了一回脸和牙齿,这才把人拧进了内舱。 龙船内舱很大,铺满了华丽的西域地毯。 周边燃着十多支儿臂粗的鲸油红烛,徐绍仁磕头的甲板边上,还有个巨大的六足铜炉正散发出澹雅的龙涎香味。 内舱靠里的位置是一处六寸高的木台,方圆足丈,铺满了光亮水滑的纯黑熊皮。 楚帝张守言披着白虎皮大髦,斜着身子靠在上首。 他眼角都没扫一下,下方战战兢兢跪着的少年倭皇,手里正拿着几份战报在思索。 而在木台的边缘,有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在低眉顺目的替张守言轻轻捶腿。 这个女子便是前任倭国女天蝗——兴子。 无声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直到兴子将张守言的两只脚按了个通透,他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朕听闻,你们两个也喜欢自称为朕,你们一族还自诩是太一东皇之后,故而自称天蝗。嗯?” 澹澹的一句话让这对姐弟恐惧到了极点,兴子趴俯在地上不住颤抖,而绍仁则满头是汗的进行着辩解。 “下国久居海外,不服王化,夜郎自大是有的,擅越之处颇多,下臣不敢狡辩,但所谓天天天蝗之语,断然不敢与陛下并提丝毫,不过是国内自娱之语罢了。” 张守言轻笑了一声:“朕这几日也看了你们国内的一些典籍,礼仪方面的书籍倒也写得不错,似乎就有涉及到与我中原诸皇的比较。” 几本倭国书籍被张守言扔在了绍仁的跟前,这回少年嘴巴都开始哆嗦,大冬天的已经汗湿透了一身上下。 “别解释这些没用的,”张守言从惨绿少年的身上收回了目光,“且下去拟定一份谢罪表文和讨伐幕府的檄文,届时看朕心情再予以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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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些倒幕武士的加入,被楚军占领的北九州、山阳道、山阴道和近畿地区的治安迅速好转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螳螂捕蝉 “松平正孝该死,”幕府笔头宿老酒井忠孝对着窗外的融雪长叹了一声。 京都发生的事传的飞快,松平正孝非但没能逼死少年天蝗,反而让天蝗姐弟甚至包括老天蝗都落入了楚军手中,其中还夹杂着大批家名尊贵的公卿。 天蝗宣布内附大楚,这让整个倭国政坛都发生了震动。 虽然绝大部分大名、武士都依旧表示会继续效忠幕府继续抵抗楚军,但在幕府军中也有一些不好的苗头开始出现。 江户大火,加上北九州和播磨两战,让倭国上下都看清了楚军恐怖的战力,所以就算是大楚强令削藩献土,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 深知国人秉性的酒井忠孝知道,倭国人向来是畏威不畏德的,向至强者献上自己的膝盖在本国文化里并不是屈辱,而隐隐是一种荣誉。 “如今之计,必须胜上一场,哪怕是些许小胜也行。” 酒井忠孝的副手本多忠相用折扇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否则我们十五万大军的士气继续低迷,与楚寇一战并没有任何决胜的可能。” “打楚军怕是有些难度,”酒井忠孝指着抽象化的地图,手指从楚军占据的近畿地区北部挪开,坚定的戳在了靠近近畿地区东部的尹势国,“中村氏家这个逆贼,纠集二万多叛逆包围了藤堂家的安浓津城。可以考虑击溃这股叛逆,以提升我们全军的士气。” 本多忠相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看去,眉头却皱了起来。 酒井忠孝是德川家光最为信任的大臣,故而本多忠相的话说的比较委婉。 “酒井大人,我们大军如今隐藏在中山道内,如果去攻击尹势,需要穿越美浓国和尾张国,在平坦的浓尾平原上行军根本无法遮蔽我们的行踪,而且我听说楚寇的骑兵极为可怖。” 酒井忠孝闻言笑了一笑。 “所以我没有打算穿行整个浓尾平原,你来看!” 他指着地图上靠近中山道的一处所在道,“以如今的态势来看,楚寇和叛逆们都在等待我们幕府最后的大军出现,以便决战。我们双方选择的决战的地点都在平坦的浓尾平原。” “而众所周知,这段时间以来,幕府从关东、北陆、甲信、东海道、东北各地运送来的物资都被送到了浓尾平原上最坚固难攻的岐阜城。” 本多忠相摸了下巴,若有所思。 “您的意思是在岐阜城身上做些文章?” 酒井忠孝微微点头:“如今高天神大人率领两万老弱伪装成我幕府精锐大军,依旧在东海道沅江国沿着海岸缓慢行军,以吸引楚军侦查船的注意力,让我们的对手以为幕府的主力抵达浓尾平原还要七八日。” “他们不会猜到我们的大军已经从远离海岸、大军难行的中山道潜到了美浓东部山区地带。” “我会安排协守岐阜城的稻叶长秀大人私下勾连中村这个逆贼。吸引中村氏家率领叛军来攻取物资丰厚的岐阜城。” 本多忠相舒了一口气道:“果然是好计策,藤堂家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所以安浓津城不是中村氏家说攻就能攻下的。但面对聚集了无数物资又有内应的岐阜城,他不可能不上钩。”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单是岐阜城里的财富和攻占岐阜城的功劳,足以让中村氏家忘记一切。而以我们大军如今隐藏的位置,只需急行军半日就能杀到中村氏家的身后!” 与副手确定好战略之后,酒井忠孝这才肃容总结:“我们手里的这支大军,是幕府的精华所在,也是本国最后的战略力量,故而我们行事不得不慎重万分。这些天多派些人出去,务必要遮断楚寇对这个方向的探查!” “嗨依~!” 兵库津外海,龙船之上。 郑森恭敬的从内舱倒退出来,刚刚向陛下汇报完情报的他,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倭国的战事终于快结束了,”郑森望着茫茫的大海,心思却飞向了京城的某处。 不知为何一丝酸涩涌上了郑森的心头。 “便是算在这次在倭国立下的功劳,也只能堪堪将功补过,”他禁不住低头愁思着,“我的职阶不过堪比一个连长,她却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公主。难道真要父亲提前退爵,让我承袭伯爵后再去寻她?” 郑森咬着牙下了龙船,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去做点什么。 龙船内舱,张守言正在脑中整理郑家在倭国情报关系网传递来的情报。 “在东海道磨蹭的那些人其实是幕府的障眼法,幕府重臣酒井忠孝率领十五万幕府最后的精锐,从甲信山区中山道秘密开向了美浓国方向。” 一张纸条在张守言的手中摊开,不知是幕府里哪位大臣书写的秀美汉字映入眼帘。 “十五万幕府军中,拥有三万火绳枪手,大筒一百二十一门;越后、甲信、关东骑兵全部动员,有一万六千人;还有用以攻坚破阵的太刀武士万余。” 张守言轻笑一声:“德川家光还真是把自己的兜裆裤都亮出来了。” 起身在舱内踱了几圈,张守言来到丈许大小的详细倭国地图前。 “躲在美浓东部丘陵地带不出来么?” 张守言摸了摸下巴,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两个地方看了看。 一个是率领一万多“收编伪军”正在攻击琵琶湖沿岸安土城的降将藤原方胜;而另一个则是主动投靠大楚,聚集了一帮子倒幕军在围攻尹势国的中村氏家。 “选哪个做诱饵呢?” 好在战局的发展没有让楚帝的踌躇持续多久,才过了大半日,他便收到了中村部队撤围安浓津城北上尾张国的消息。 “岐阜城有内应?” 张守言看着地图上距离岐阜城东边极近的中山道出口,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徐宝在一边低声道:“陛下,这明显是个圈套,要不要立即通知中村氏家撤退?” “不,”张守言不以为意的指向安土城方向,“不用通知中村氏家,我要让酒井忠孝安心的吃下这份大礼。不仅如此,我还要附加一份餐后甜点给他。” “告诉卞勇,别在一边看笑话了,让他的部队立即接手藤原方胜攻击安土城的任务。” “藤原方胜所部一万三千降军立即绕道进入美浓国,去增援中村氏家。” 说到这里,张守言笑容更盛:“只不过,你让他走的稍微慢一点就行。” “喏~。”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雀在后 开春后的第一场小雨已经变小,只剩下漫天的雨粉在飘散。 数以千计浑身湿漉漉的残兵败将在原野上亡命的逃跑着,而他们身后以万计量的追兵漫山遍野都是。 败兵其中有上千人拥簇着一位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一边抵抗着追兵的袭击一边奋力向西方逃走。 这股逃亡的队伍也吸引了大量幕府追兵的注意力,因为这支队伍的核心是被幕府开出天价悬赏的对象——逆贼中村氏家。 中村氏家身上的铠甲已经扔弃了一半,内里的衣裳上也满是泥土和水渍的痕迹,发髻半散头盔丢失,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在岐阜城下被击败后,中村氏家一路逃亡了西美浓,但酒井忠孝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到了此刻仍有数万人追击在他的身后,誓要取下他的首级不可。 中村氏家恶狠狠的看向身后的方向,他没有料到稻叶长秀居然敢晃点他,岐阜城的大门一直不开,反而在他的身后出现了幕府的精锐大军。 双方的兵力差距甚至超过了一比七,而且对方全是幕府精锐。 中村氏家的部队以出乎敌方预料的勇气进行了抵抗,双方鏖战了整整一个时辰,中村军才宣告失败。 中村氏家咬着牙看向自己的周边,他也没有交到自己的部队居然这么能打。 按照历史的记载,便是在战事最盛的战国时期,以他这种失败的情况,身边应该没留下几个人。 可如今他身边还聚集了千多人不肯散去。 这些人虽然身疲力竭,但是士气却没有降低太多。 “诸位,随我杀回近畿,过段日子我们再来报仇!”中村氏家举刀大喊,“幕府军就算人数再多,但他们可能是大楚天军的敌手么?” 听到中村氏家的这句话,所有人的心头又热乎了起来,身上仿佛又有了力气。 是啊,他们败了不要紧,但以上国天军的实力,幕府军就算再多上几倍也是无解的局面。 对楚军战力的迷信和崇拜,是这些人战败后没有散去的根本因素。 “大人!” 中村氏家派到前方探路的武士满脸欢喜的跑了回来。 “前方山地上有藤原方胜大人的军势驻扎,我们有救了!” 中村氏家的败兵们一听说前方有友军,士气瞬间涨了不少,又硬生生杀退了一波追兵,疯狂的向前方山地逃走。 其实藤原方胜打死也不想救援中村氏家,因为他的手里只有一万三千人,而中村氏家的屁股后面则有好几万追兵,还他nd全是幕府精锐。 不过藤原方胜并没有逃走,而且选择占据了一处地形不错的山地列阵。 因为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探子发现有数千幕府越后骑兵出现在附近,只要他敢转身逃走,那就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藤原大人,哈哈哈哈,万分感谢!” 一身泥水、近乎脱力的中村氏家握着藤原方胜的手一个劲的摇晃。 藤原方胜只能无奈的挤出一个笑容,先打发中村氏家和其部下去休息。 数万幕府大军已经陆续赶到山地下方,其中有数千幕府骑兵在山下的雨粉中穿行,威势极为惊人。 “是藤原方胜么?有一万三千人?” 酒井忠孝得知自己的部队又圈住了一条大鱼,当即眼睛一亮。 他和本多忠相最担心的就是楚军指挥官发现自己的军队位置和战略意图。 可势单力薄的藤原方胜也一头撞进了他的包围圈,这说明楚军方面根本没有发现幕府大军的所在,也没看破己方的计谋。 “由此看来,藤原方胜是中村氏家的后援军,这说明楚军方面很重视夺取岐阜城的行动。” 本多忠相想到这里不禁鼓掌而庆。 “这是当然,只要中村氏家能夺取岐阜城,就能将我们的大军牵制在美浓以南和以东无法进攻近畿地区。让楚军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掉其占据的北九州、山阴道、山阳道和近畿地区。” 酒井忠孝此刻也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若是让楚军消化了这些地区再与我们决战,我们便一点胜算都没了。” 本多忠相笑着提议:“要不要劝藤原方胜再反正过来?” “他已经拒绝了!” 酒井忠孝摇了摇头,“包围他的真田大人派出了使者,但是却被他严词拒绝。” 本多忠相一摆手:“那就只能消灭他!” 酒井忠孝想了想,又叫来几名部将。 “你们立即率部增援真田大人,让他不要顾惜兵力,务必尽快的歼灭藤原方胜所部和中村氏家的残部,免得迟则生变。” 随着酒井忠孝的布置到位,包围藤原方胜的幕府军在午后增加到了七万人。 而山头上藤原方胜和中村氏家加起来也就一万五千人不到。 阵阵法螺声中,幕府军潮水般的向山头发动了又一次冲锋。 “只要再来两次冲击,”坐镇指挥围攻山头幕府军的是上野真田家的家主真田繁义,他坐在大伞下用军扇指着山头发笑,“藤原方胜和中村氏家的首级都将是本人的囊中之物!” 真田繁义的副将,是来自甲信木曾家的木曾久堂。 木曾久堂有些忧心的看着天色,他伸出一只手探出伞外。 “雨粉开始变重,我们要加快进攻速度,不然若是大雨下下来,仰攻山头的我军将大为吃亏。” 真田繁义点点头:“可惜了这坏天气,若是火绳枪足轻能大队压上,咱们早就结束战斗了。” “父亲,我亲自去!” 号称“虎之重”的真田繁义儿子真田义重才十九岁,他大呼一声,持枪上马招呼数十个骑马众奔向了战场。 随着“虎之重”真田义重的出阵,真田繁义本阵内的法螺声也随之更加高昂起来。 一身鲜红铠甲的“虎之重”出阵,让幕府军的士气再次大震。 山头藤原方胜的防御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可就算到了明知不敌的地步,藤原方胜也没有想过再次反正到幕府一方。 他和中村氏家的看法一样,就算这一战幕府军胜了,也绝对不是大楚的敌手。 比起面对大楚军队的铁山火海,他更愿意迎战幕府军这种人海模式的冲击。 最起码就算死了,也能拉几个垫背的。 “雨势大了!” 当雨粉再次变成细微的雨线,这一次没能攻破山头防御的幕府军再次呼啦啦撤了下去。 不过山下的真田繁义却不怒反喜。 “藤原方胜已经力竭!” 真田繁义当即亲自持刀上马:“全军随我出击,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板载~!” 如海涛般的“板载”声,让山上的藤原方胜和中村氏家脸色发白。 远远看去,这次幕府军冲在前方的不再是太刀武士,而是整整八千幕府骑兵! “真的蹄声如雷,宛如韶乐!” 接替真田繁义坐镇本阵的木曾久堂望着全军出击的壮丽画面不禁慨然出声。 但是下一秒,木曾久堂的脸色骤然一变。 “不对!” 天地间回响的蹄声实在是太大了些,这里是平原地带又不是山谷,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回响?! “快看天边~!” 有人忽然大叫起来。 木曾久堂闻声立即看向西方远处,骇然色变。 只见西方的无边雨幕骤然炸碎,无数黑黝黝的恐怖骑士如漫天黑潮般从雨幕之后奔腾而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钢铁海洋汹涌而来,仿佛沿途的一切都被其无情的吞噬。 就算是漫天的风雨,迎击在大楚骑兵如林如岳的钢铁矛尖上,也旋即粉身碎骨。 “鸣锣~!让真田大人撤回来~!” 木曾久堂双目充血的狂吼着,不顾一切的冲向了身后巨大的铜锣。 可惜真田繁义率领的幕府骑兵,刚刚冲锋登上山坡。 这个时候不论是回撤还是变向都不太可能。 而距离真田繁义三里之外,以三千重甲骑兵当头的五万大楚铁骑,如同灭世黑潮一般滚滚压来。 幕府军派出的探子根本来不及回报,就被马速更快的大楚骑兵大军追上碾成粉末。 “完了~!” 疯狂敲击着铜锣的木曾久堂颓然跪倒在雨中。 真田繁义在听到铜锣收兵声音之后,也是大吃一惊,随即他便浑身发冷的看到了天边的“黑潮”。 “诱饵!” 他骇然看了山头的敌阵一眼,旋即明白了一切。 无尽的苦涩在他心头涌起。 “楚军早就知道我们在中山道!” 事到如今,真田繁义自然不可能再去冲击山头上的敌阵,将自己的骑兵陷入步阵之中。 “迎击~!” 真田繁义当机立断大呼一声,与自己的儿子一起率领八千幕府骑兵向山坡的另一方冲去。 他要用自己和八千骑兵的命,来给木曾久堂留出撤兵的时机来! 若是这里的七万人被楚军全歼,也就宣告了德川幕府统治的瓦解。 可惜的是,对方的指挥官没有给真田繁义这个机会。 因为习惯了狭窄的战场环境和千百人之间的战斗,真田繁义放出去的探子在雨雾中只前出了十里。 而中原军事将领动辄喜欢来个百里以上的大迂回,这让某些楚军迂回部队轻松的避开了幕府军的所有探子。 在这个战场上,除了刘思忠、卞勇所部的五万大楚铁骑之外,卓布剌率领的一万八千部族骑兵也绕了一个大弯来到了幕府军的四周。 本来刘思忠与卓布剌也没有想过能一战全歼这些幕府军,但是这场笼罩了整个浓尾平原的似雾春雨却帮了他们的大忙,帮他们遮蔽了太多的运动痕迹。 通过简短的对讲机通讯之后,他们决意“围歼”这里的所有幕府军! 刘思忠杀出雨幕之际,卓布剌已经率军截断了木曾久堂的归途。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最强骑兵 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骑兵对决还要追朔到几十年前的战国时代。 所谓的越后之龙上杉谦信与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之间在天目山这个丘陵地带进行的战斗。 双方参战兵力合计超过三万,骑着矮马的在山地沟谷里对砍的加起来大概有近万人。 而如今一统倭国后的德川幕府几乎控制了所有的产马地,让其直属和亲藩直属的骑兵达到了史上仅有的规模。 真田繁义麾下的八千倭国骑兵来自甲斐山区、越后地区和关东平原,是幕府骑马众中战力最强的那一部分。 每次当他们集结在一起操练冲锋时,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世上没有什么武力能够阻挡他们的进攻。 直到他们心底发寒的看到了大楚的铁骑海洋。从真田繁义到每一个幕府骑兵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骑兵集群,之前的狂妄和自信不过是井底之蛙的幸福错觉罢了。 说到当今世界最强的骑兵,张守言曾私下做个一个排名。 带着火枪、战马和马刀纵横东欧和西伯利亚的哥萨克骑兵,在张守言的眼中只能排在第五位。 而多次击溃哥萨克及奥斯曼骑兵,来自立陶宛和乌克兰联合王国的翼骑兵则被他排在第四位。这种在胸甲之后装饰了一对羽翼的骑兵是当今欧洲最强悍的骑兵兵种。 在张守言当时骑兵排行榜上占据第三位的便是打遍中亚无敌手的准噶尔骑兵,哥萨克遇上也得绕着走。再过几十年,噶尔丹凭着万余准噶尔骑兵和上万附属骑兵就能占据大半个草原。 康熙集结举国之力、联合泰半以上的蒙古部族,从军事、经济、宗教、政治多个方面一起下手,甚至御驾亲征数次才平定了准噶尔。 至于排在第二的正是包含八旗精锐和索伦四部在内的女真渔猎骑兵。 排在第一的么,自然开挂到了天际的大楚铁骑。 抱着必死之心的真田繁义父子,大呼中挥舞着朱枪对着楚骑冲去。 八千幕府骑兵稀稀拉拉的跟在他们身后,骑兵阵型?不存在的。 待他们冲到楚军铁骑不远处时这才发现,自己连人带马都比对方矮了一大截。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早将他们的嘶喊和呼叫覆盖,七八杆钢制长矛平稳的刺向真田父子。 真田繁义手中的朱枪短了钢矛太多,只能拼命挥舞格挡。 可他到底低估了对方的马速给钢矛上加持的力道。 雄壮的哈萨克战马浑身披甲,加上背部重甲骑士的体重,全速冲起来的威力哪里是一根木杆朱枪能够荡开的? 真田繁义脸色发白的听到了自己华丽朱枪上发出的裂开声,磅礴的巨力让的双手不得不松开,那杆朱枪哀鸣了一声飞上了天空。 去势未尽的钢矛直奔真田繁义的面部,混身紧绷的真田繁义一偏头让了过去,但下一秒他就暗叫一声不好。 因为直奔他面部的钢矛其实是全凭惯性的运动刺过来的,钢矛的主人在上一秒已经放手。 电石火光之间,一把雪亮的马刀从上向下斜噼了下来。 真田繁义避无可避,面对死亡的那一刻竟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叮当~!” 清脆的斩金断铁声响起,一支朱枪的枪头被高碳合金战刀噼碎。 真田繁义居然逃过了这一刀,但出枪救他的儿子真田义重,却被两支钢矛同时戳中掉落马下。 “啊~!” 真田繁义的悲呼还没来得及出口,两道雪亮的刀光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 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喜欢夸耀个人勇武的倭国人,面对大规模的集团作战,缺乏配合的个人勇武毫无意义。 以勇武着称的真田父子,在面对攻击阵型效率更高的一流骑兵集团冲锋时,没能撑过三个呼吸。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带头冲锋的楚军重甲骑兵,多数把钢矛的攻击位置选在了对方的战马重心点上,让对方战马失去平衡后成为己方战马减速的缓冲肉垫是一种有效的战术。 但是在骑兵高速交错中,也有很多人出现了失误,一矛戳死了对方的骑手,让自己的战马与对方的矮马撞在一起。 对方战马当即倒地,自己的战马也疼的不轻。巨大的惯性甚至能将重甲骑兵连在马鞍上的保险带拉断。 血肉横飞中,幕府骑兵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没几个能留在马背上,同时也有数十个楚军重甲骑士摔下了马背。 在摔下马背的那一刻,楚军骑士们都会蜷缩着身子,让自己的背部着地。 在楚军骑兵的背部有一大块涂成黑色的海绵,那是专门防备坠马的措施。 不过坠马的骑士想要活下来,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运气,躲马腿可不容易! 上万楚军骑兵被迫减速与七千多幕府骑兵陷入了交错的混战。 蒙蒙细雨中刀光闪烁、左轮枪声不绝于耳。 防护占优、战马占优、武器占优,还戴着全封闭头盔视线不受细雨影响的楚军士兵,几乎是切菜砍瓜般的在屠杀幕府骑兵。 楚军骑兵的冲锋梯次性极强,就算部分骑兵被敌人或者死尸马尸阻拦住,两边的骑兵便会立即加速绕过这里继续列阵冲锋。 真田繁义主动率军迎击的本意是想吸引楚军全军的攻击,可惜楚军各部不为所动。 除了与真田繁义所部撞上的那一部分骑兵外,其余超过四万楚骑眼角都没在真田所部身上都看一下,山呼海啸一般的杀向了正在慌忙撤退的幕府步军。 “大楚板载~!” 山头上,死里逃生的中村氏家在雨中疯狂的大吼着,藤原方胜也是两脚一软坐倒在地。 在楚军铁骑出现的那一刻,藤原方胜和中村氏家便知道战局已定。 在平原地区,六万散乱的步卒遇上了四万铁骑的冲锋,他们用屁股想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六万幕府“精锐”刚刚全军散乱的出击,接着又得令山坡上扭头就跑,这些在雨中追击中村氏家残部半天,又围攻了山头个把时辰,体力消耗不少的武士和足轻们,当时就混乱成了一片。 加上他们被楚军铁骑气势吓破了胆,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立即逃走。 木曾久堂下达的就地列阵坚守的指令,根本传达不到基层指挥的武士。 只有木曾久堂附近的近千人在得令后,通过斩杀逃兵的方式临时稳住了阵脚。 可想要这个时候还完成列阵的动作,那就太为难这些武士和足轻了。 木曾久堂聚集的上千人立即吸引了两支楚军千人队的注意。 两支千人骑兵队利落的将这上千人与周边逃散的幕府军切割开来。 骑兵绕圈的同时,左轮如同爆豆一般响起,被围住的上千幕府军外围顿时倒下一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袭 身中数弹的木曾久堂,无力的躺在春天的泥水里。 一口气尚未散去的他,挣扎着看向了岐阜城的方向。 一丝死前的侥幸在木曾久堂的心中升起。 太过散乱的幕府逃军反而有效的阻碍了这些恐怖楚骑的追击。 为了诛杀和俘虏来不及逃走的三万多人,楚军大部分骑兵都选择了留这里清剿。 “运气好的话,能有三万人逃回去!幕府还有希望。” 木曾久堂正要欣慰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又不得不再次瞪大了眼睛。 漫山遍野的幕府逃军再次哭爹喊娘的从东边逃了回来。 “幕府天下完了。” 木曾久堂终于死不瞑目的散去了这一口气。 卓布剌所部的草原骑兵,最适合干的就是放牧和围猎,“成功逃离”战场的二万多幕府军被他们驱赶着回到了这里。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有的战事在天色将晚之际结束,细雨散去,天边挂上了绚丽的晚霞,将整个安静下来的血腥战场染成了一片暗红之色。 西美浓之战中,七万幕府军能逃出生天的最多不超过五千人,超过两万多人被杀,近四万人成为了楚军的俘虏。 这一战让幕府军的精锐损失殆尽,从此莫说对抗楚军的进攻,德川幕府甚至丧失了压制各地外姓大名的实力。 黄昏的草地上,意气风发的中村氏家在俘虏群中游走。 在他的身后,真田父子那极富特色的鲜红铠甲被他的手下用竹枪挑着。 中村氏家和另一边的藤原方胜都在做同一件事——劝降被俘的幕府武士。 “你,降不降?” 只要被捆缚的武士摇头,中村氏家的手下便是一刀砍下。 让那些被俘的足轻投降反正很容易,中村氏家和藤原方胜这时最需要的能率领足轻的武士。 卓布剌和刘思忠没有理会俘虏这边,他们在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探马回报,酒井忠孝的八万后军停在了岐阜城的西边二十里立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刘思忠看了总指挥卓布剌一眼:“现在就怕他连夜退回岐阜城,依城据守的话会比较麻烦。” 卓布剌呵呵一笑:“他要是真的将整整八万人都塞入城中,我反而求之不得。我们只需围住那里,等炮兵到位就成。而且倭人的城池太小,岐阜城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若我是酒井忠孝,”卓布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求稳的话,便是彻底葬送了他们幕府的基业。” 刘思忠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会主动攻击我们?” “对,我赌他会夜袭!” 卓布剌点了点行军地图:“雨已经停了,我军白日大胜,正是得意忘形之际,必然疏于防备。” “他手里剩下的那八万人多数是东部各藩的部队,人心本就不齐。在晓得与我军正面对仗根本不可能获胜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兵行险着。” “要不然明天天一亮,不知会有多少人逃走。” “我看成,”刘思忠笑着看了卞勇一眼,对卓布剌的战术表示了赞同,“了不起多熬一夜。不过酒井若是真的来了,这倭国的战事也就算是到此结了。” 酒井忠孝在接到楚军大批骑兵出现在西美浓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一刻,副将本多忠相一脸惨白的差点晕死过去。 可接下来,一向合作愉快的两人对接下来的举措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酒井忠孝主张立即全军西进,接应真田繁义所部回归。 “只要我们汇合后能成功抵达西美浓东北部,那里河流众多,楚军骑兵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人!”本多忠相则死死的抓住了酒井忠孝的手,“我们赶不上的,真田他们已经完了!不能再把这里的人都填进去。” 两眼通红的酒井忠孝一把抓住了本多忠相的领子,低声吼道。 “就算真田已经死了,这里的人也必须前进与楚军决一死战!” 本多忠相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他深呼了一口气问:“大人您的意思是,藩军太多了?” 酒井忠孝默默点头。 “无论之后是战是和,留下太多的藩军,都将不利于幕府。” 本多忠相沉思了片刻又提议道:“我怕各藩的家老不会同意在这时进军,不如夜袭?!” “夜袭?” 本多忠相的提议让一向行事谨慎的酒井忠孝沉吟了起来。 “是啊,楚寇的天诛大筒能碎山岳,退守岐阜城实不可取;而退回中山道也不行,对方只需堵住中山道,专心从东海道向江户攻击前进即可覆灭幕府。” “但是如果是夜袭的话?!” 酒井忠孝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若是夜袭失败,那后果。 “酒井大人,幕府和我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本多忠相沉声劝道,“楚军大胜,戒备肯定松懈。若是今夜不去,到了明天早上只怕各家都会提议退兵回藩。” “不如搏一搏!” “搏一搏?” 酒井忠孝抬头看天,一时没有再出声。 后世的战史学家都曾有过一个统一的观点:在17世纪的那个环境里,但凡在天晴的情况下,无论夜晚还是白日,都不要幻想着能成功偷袭楚军。 那是无数血淋淋的惨痛教训积累出来的经验。 这也是无数后人怀疑楚太祖是一个穿越者的重要左证。 张守言当然是不会去管后世怎么说他。 他也知道距离原定历史上欧洲工业革命开始还差十多年的时候,他的军队就成建制的装备了无人机,说是大楚自己发明的多少有些太过扯澹。 无人机传回来的夜视图像相当清晰。 一大片白乎乎的人影在镜头里清晰可见,酒井忠孝到底还是采纳了本多忠相的计策,三万喝了米酒的“死士”衔枚在前,后续又是三万部队接应。 “希望大部分人都找对方位!” 酒井忠孝一身甲胃骑在大马之上,心中在不断的祈祷。 作为提倡全国素食的倭国,其夜盲症群体的比例当属东亚第一。 酒井忠孝一开始没有立即同意本多忠相的夜袭计策,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本多忠相也陪在酒井忠孝的身边:“打头的是三千太刀武士,人人都能在月夜视物,只要他们成功打响,其他部队都会循着火光次第杀到。大人,到了这里就不要再犹豫了!” 酒井忠孝叹了一口气,拔刀看向了四周黑压压的人群。 “幕府天下的未来,如今就在诸君的手中!倭国的史册,也将在这一刻记录下最辉煌的篇章~!之后千百年的和歌、诗篇中,也都将被诸君在今夜的雄姿所占满~!” “前进~!” 人群齐齐应诺,热血沸腾、呼啦啦的向着远方灯火微明的楚军大营奔去。 楚军大营的外围只有一层矮栅栏,还是来个壮汉摇几下就会倒的那种。 栅栏的后面稀稀拉拉的摆着一些横放的板车,对于来袭的人群看上去毫无威胁。 唯一让幕府夜袭部队有些棘手的是,楚军在栅栏前挖了一条不深的壕沟。 沟深才三尺(一米),但以倭国人的平均身高来说。 三万幕府前军,因为夜盲症的影响,能摸到这里的只有一万出头。 好在楚军没有防备,他们冲到栅栏前百步的位置时,楚军大营才“乱”了起来。 “板载~! !” 额头缠着孝带的武士领头在前,足轻们都大声嘶吼着,上万人人挤着人,潮水般疯狂的向楚军大营冲去。 楚军大营栅栏后,那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板车上,一张张油布被掀开露出了一挺挺轻重机枪,森冷的钢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第二百三十四章 覆灭 楚军中负责收拾酒井忠孝夜袭部队的是陈策麾下的一个禁卫军步兵团。 这个步兵团是在黄昏时赶到的西美浓。 防御阵地上机枪火力相互交叉,无情的吞噬的大批的生命。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给楚军大营造成足够的损失,幕府军的武士和足轻们都紧紧的挤在一起发动的冲锋。 酒井忠孝相信,在这种密集程度人群的冲击下,便是楚军少许骑兵发动反冲锋也只能陷入己方的人海之中不得动弹。 这种阵型最适合从中央突破而后散开的作战方式。 但在没有真正见识过被大量机枪武装的防御阵地之杀戮能力之前,没有人会认为这种夜袭方式有什么不妥之处。 楚军的步兵团简直是爱死了对方这种冲锋方式。 人挤人的阵型是机枪和火炮的挚爱。 鲜红的曳光弹如同狂飙的蜂群,成百的火焰长鞭在阵地前七十米处来处鞭挞。 就在楚军阵地前七十米处,就连最疯狂的倭国武士也只能在这里止步。 因为在漆黑的原野中,居然有一道不可目视的铁线网横在这里! 空荡的铁丝网前,前仆后继的倭国士兵在这里倒伏积累成了一道一米多高的尸体之墙。 漆黑的环境中,大批幕府士兵因为羊群效应还在不明所以的向这里聚集冲锋。 直到楚军营地里飞起十多发照明弹,幕府军的指挥官们这才发现前方的惨状。 “铁炮足轻上前~!” 本多忠相大声呼喝着,他想让留在全军最后面的铁炮足轻来抗衡对方的火力。 之前他们将铁炮足轻都放在后面,是因为铁炮兵不适合偷袭作战。 军队往近现代化发展的一个重要标致是军队各兵种之间的链接能力远超旧式军队。 例如步炮协同之类的战术。 当照明弹升起,阵地上所有步兵和部分拥有步枪的骑兵都开始对准乌压压的人群射击。 数十门野战炮也在后方发出了怒吼。 从黑暗中忽然暴露在光明下,让所有幕府军士兵都在刹那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无遮掩感和危机感。 在高爆弹落入人堆中之后,这种感觉迅速转为了歇斯底里的恐慌。 在旧式战争模式中,之所以少有人动用大规模夜袭这种战术,怕的就是如今幕府军遇到的情况。 缺乏现代化军事组织和训练的部队,在黑夜中一旦遇到预料外的情况,极易发生类似营啸一般的恐慌和盲猜情绪。 尤其还是遇到了这个年代没人了解的机枪屠杀和高爆弹轰炸。 黑暗之中,远比机枪和高爆弹杀戮效率更高的方式出现了。 推攘和践踏! 前来夜袭的幕府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也就在这时,大批的楚军骑兵在幕府军周边的各个方向陆续出现。 这些楚军骑兵以千骑为一队,竟能在黑夜中精锐的插入每一股幕府军的缝隙之间,将分成数波的幕府军切割包围起来。 “怎么感觉到处都是楚军的骑兵?” 本多忠相刚刚狼狈的逃到三里外的本方军势中,还没喘平气,四周连绵不绝的楚军骑兵穿插攻击让他一阵阵头皮发麻。 他惶然抬头看向银辉满天的月空:“神灵在上,难道楚军是在天上长了眼睛么?” 有着无人机的夜视和热成像指引,骑着高头大马、被人群簇拥的酒井忠孝第一时间被标记为了炮击目标。 七发高爆弹直接将除了本多忠相在外的幕府军指挥体系一发入魂。 幕府军是选择在人睡得最死的凌晨三点左右发动的夜袭,而在不到四点的时候,所有的幕府军都认为自己已经被对方骑兵分割包围。 在幕府军突前的三万人中,成功抵达大楚军营外的有近两万人,而这两万人并没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惊惶的幕府军们本能的在黑暗中挤做一堆,直到天边第一缕光明出现,天色渐亮。 其实夜里负责切割幕府军的骑兵部队,只是来自草原的各部骑兵。 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种娴熟的夜间骑战能力,营造成了数万骑兵包围才有的效果,当然步话机和无人机的功效也在其中。 天色微明之际,在炮火枪声中睡了一夜的楚军正规骑兵们这才起来,纷纷啃着干粮爬上了马背。 楚军大股骑兵刚刚抵达第一股幕府军被围地,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白衣倭国人跪在阵前,他身后所有的幕府军都跪倒放下了武器。 “鄙人是幕府臣下本多忠相,愿意率军归顺大楚天军。” 与本多忠相搭话的是楚军一个千夫长:“归顺就免了,投降倒是能行。说,你选择什么?” 本多忠相还能说什么,只能悲愤的把头磕在了地上不再出声辩解。 他知道此刻幕府对倭国的统治已经到了尽头,倭国上下都将匍匐在天朝的脚下温顺听命。 大坂町外,一片刚开的樱花从中,数百御林甲士围在四周。 十多个文官武将随着一身黑色龙袍的张守言在欣赏着樱花的美丽。 “西美浓夜战中,被俘的幕府军接近六万,加上白日间俘虏的合计接近十万人,扣除被中村氏家、藤原方胜选走的士兵,如今美浓俘虏营中有八万人左右。” 徐宝把头从战报上抬起来,看向了自己的陛下。 “加上北九州、山阴、山阳、近畿等地俘获的六万多人,这些人每日的消耗都不在少数。陛下,咱们应该早日处理这些俘虏了。” 张守言闻言把目光从眼前的樱花上收了回来,微笑着摇摇头,却不是首先回答了徐宝的提议。 “看来倭国的那种樱花也是后来改良过的,这样品种的樱花赏起来还是少了些意思。” 跟随在张守言右边的是陶文友,这话是对他说的。 陶文友虽然没有听懂张守言前一句的意思,但还是拱手笑着回道:“陛下明见,扶桑樱花株矮花小,远不及京城中新植的那些龙樱高大而绚烂。” “说到底,还是此地沐浴皇恩少了的缘故。” 陶文友这句奉承话其实是话里有话,隐隐涉及了陛下这几日与他谈论的机密事宜。 “听陶卿的意思,可是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推荐?” 陶文友低下头轻轻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徐宝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暗暗吃了一惊,他偷眼看了一下陛下的脸色,果然陛下的笑容正在渐渐散去。 “孙奇逢?”张守言冷冷一笑,“难得陶卿推荐了一位刚刚下狱的大儒给朕。” 陶文友笑着解释:“孙某人带头抵制非议新朝考举、田亩制度,确属顽固文痞之流。旧朝考制并腐儒所授流毒天下数百年,其害固然不轻,然臣以为却甚合扶桑之地所用。” 第二百三十五章 讲道理的方式 “再说,陛下前些日子抓了他,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扔到扶桑来岂不是正好?” 陶文友是新朝文官中第一个被张守言拿刀子逼着就范的,如今虽然只是侍郎,但从龙的资历却是文官里最高的一个。 这样的实话也就他敢说一说。 陶文友清楚,陛下之所以离京亲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春考在即。 陛下此来扶桑也有躲清静的意思。 张守言踱步不语,脑子里也在思考这件事。毕竟事关大楚教育官制,这可比区区扶桑俘虏的事重要太多。 他很清楚,在大楚各项制度中,就属大楚的考学制度最受人非议。 喜欢新考制的拼命维护,反对的则一直死命抗争。 在天下读书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文采一途上出类拔萃。 可千年以降,历朝历代的科考都文采优劣来取士。很多有大抱负的士子很难熬到殿试那一关,通过一篇文章让皇帝看中自己。 新朝的考制将“君子六艺”全部重新捡了起来,还加以了扩充,录取士子进入下一轮学习的侧重点也变得多样。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只要过了府试便可从明文、农林、医药、格物、兵事、律法、考史、地理、天文九门中任选三门主攻参考。 在考中高等学府之后专修二到四年不等,即可进入各部授予对应职位的官吏。 这种大分流录取的政策,得到绝大多数读书人的支持,毕竟不是谁都适合走明文一途的。 有人赞成自然就有人反对。 反对最激烈的便是垄断了学术界的儒家各大流派。 新朝的举措无疑是大大降低了各大学派在教育科考界的影响力和统治力。 宋之朱程,明之心学,几乎与两朝官员选拔密不可分,这也造就了这些学派在政学两界的超然地位。 可到了大楚这么一变,各派学子的仕途立即艰险了起来。 就算其在明文上出类拔萃,但若是选择的其余两主科或者三副科中有任一科不达标,便会被排除在高等学府之外。 那些在理学、文章上不甚精通的学子,却可在其余科目上寻求机会。 按照理学大家孙奇逢的话来说,便是截了文道九分散于歧途,此为天下之大谬! 大楚考试分为少试、中试和高试。 少试由礼部派到县中的学司主官教谕负责组织选拔,考试内容是主科一门副科三门。 通过者称少学生,分入府内各中学堂受教或自学。 中试由礼部派到各州府的学衙主官提学官组织,通过者称为中学生,可参加国朝高试。 高试由礼部出题,各省学厅主官学政组织考试,过关者入京城几所高等院校进修合格后授官。 因为前朝遗留下了大量的读书人,故而大楚在开国头几年的考试从原定的一年一考改为一年两考。 而在正武二年的中试岁考时,出了一件震惊天下学界的大事。 保定府大儒孙奇逢带领上百各学派子弟堵住了保定府学衙考场的大门,不让一些他们认为不合格的考生入内。 这一事件直接让楚帝张守言震怒。 保定知府被他直接降为了县令,推诿不力的保定提学被免职,参与阻挠考试的一百二十一人全部下狱。 但是在如何论罪上,法部与大理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干预阻碍科考,放在任何一个前朝都是死罪,但大楚律法里却是轻罪,刑期最高才八年。 大理寺得到多部尚书的支持,想要给孙某人一个好看,这也是本朝高层官僚想给那些前朝余孽一个严重的警告。 尤其是负责文宣事务的礼部侍郎钱谦益,一连发文想把孙奇逢的事情往诛心上论。 但法部坚持不肯以重罪起诉,内阁只能把这事上呈到了张守言这里。 皇帝从来都只是想当圣人,其实他根本不是圣人,谁都有脾气。 从现代来的张守言也是一样,孙奇逢等人的行为算是彻底惹火了他。 带兵拿刀的开国皇帝是这样惹得的? 再说谁不知道大楚开国皇帝本来就有些不待见这些腐儒。 当然同情孙奇逢的人也大有人在,说情的甚至都找到了来自朝鲜国的金美人来吹枕头风。 虽然皇后刘锦绮马上教训了金美人一顿,但从皇后轻拿轻放的态度里,张守言还是看出自己老婆也想劝自己放那个姓孙的一马。 而在现代的“历史架空”贴子里,赞同杀无赦的网友占了六成五,与另一些不赞同杀他破坏新朝法制的网友吵得盖楼无数。 陶文友没有继续进言,他知道皇帝没有立即反驳,应该是对他的提议动了心思,这对于孙某等人来说就是好消息。 他暗自思索:“只要春考期间那些人不再闹出事,孙启泰这条老命大约就能保住。” 又在樱花林里走了十多步,张守言转头看向了徐宝。 “挑选五万俘虏留下作为矿工,其余俘虏一律装船运往天津、松江,一日一个饭团就行,记着不要饿死他们。” “到了地方让工部来接手。川边、藏边的道路修了一年多进展都不大,让他们上心些用这些倭国俘虏。” “喏!” 徐宝转身退下,张守言再次看向了陶文友。 “德川幕府已经日落西山,一个时辰前郑森出来消息,幕府最后一支羊动部队在他的劝说下在东海道三河举义。” “如此一来,德川家光的最后一条内裤都被剥了个干净。你且派个人去一趟江户城,问问这位幕府将军还有什么打算?” 陶文友低头应下,又问:“陛下,若是德川家光要求投降称臣,臣的人该如何应对?” 张守言澹澹的扔下了一句:“削藩献土是必须的,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至于称臣,他一个幕府将军还不够格。” 张守言转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最后低眉顺目的小倭王一眼,低声笑着对陶文友道:“朕准备赏这个小倭王一个【伪命伯】的爵位,他一个倭王臣子也敢与旧主同殿称臣?” “德川一族除去黄金外,可保留三成财富。举族迁往新附的尼泊尔地区,着廓尔喀首领看管。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让去传话的人说清楚,若是他不从,朕不会让大楚的军队进入江户城,入城的会是中村氏家。朕记得中村氏家留在江户城做人质的儿子是被德川家斩成了肉酱是?” 陶文友想了想道:“那还是臣亲自走一趟。如今的态势,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臣做什么。德川家光应该清楚,若真是由中村氏家的倒幕军负责攻击幕府所在,德川全族上下都得死。” “也好,”张守言点头同意了陶文友的提议,“那就让第一舰队送你去,你与他们谈判之际,那四十艘炮舰都会横在江户湾内。若是对方死硬着不松口,那你便让大炮与他们讲讲道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幕府的落幕 自从除夕夜江户城大火之后,入了三月以来满城各处依旧能看到大量的焦黑色的残垣断壁。 那一夜的大火烧毁了大半个江户町和小半个江户内城,德川家光出于谨慎的原因,直到二月中旬才从郊外的寺庙返回了江户内城。 澹澹的焦湖味在江户内城的四处残存不去,一些侥幸躲过除夕大火的樱花为江户内城点缀了一缕白色的氛围。 幕府大议事厅内,各地亲藩大名、幕府重臣齐聚一堂。 西美浓的惨败让不少与会者还带着重孝,厅内的气氛显得极为压抑。 高踞上首的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满脸的颓然之色,往日热闹非常的大议事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已经维持了半炷香的时间。 如今的形势让所有人都没有了任何其他的想法,只能低着头煎熬的等着自己的主公做出最后的决断。 “那么,”苦涩而沙哑的声音从德川家光的口中说出,“就连我退位剃度也不行么?” 被楚军释放回来的本多忠相把额头死死的贴在地板上,悲切的回答道:“不仅如此,就算是隐晦的提出过继上国的子弟为幕府继承人的说法也被对方呵斥了。” 听到本多忠相的回答,在座的人中有人当即露出了古怪而嘲笑的神色。 人家若有子弟也是天朝贵胃,生而为王的存在,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做一个什么幕府将军的继子? “那,”德川家光看向了低着头的众人,语气里有了一丝挣扎,“我若是不答应呢?” 本多忠相抬头看了自己的主公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本多一族会一直追随殿下直到黄泉的。” 本多忠相这话除了表达忠诚之外,更是一种无奈的表达。他的言外之意,继续反抗下去不光是德川一族,就连家臣们一族也不得保全。 “这是自从家康公传下来的三代基业啊~!” 一丝不甘的哀鸣从德川家光口中发出,三代将军一时泪如雨下。 “将军殿下!”少数几个青壮派家臣勐然扑出跪倒,“集合余下的兵力,我们还是能与他们周旋的!实在不行,就请殿下北狩东北诸藩。” “对,哪怕是去虾夷岛(北海道),幕府也不会屈服!” “殿下,就算去看东北诸藩的脸色,也好过被发配到荒芜的泥婆罗(尼泊尔)去!” 德川家光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折扇,目光却驻留在几个实权亲藩大名和重臣身上。 “殿下,”坐在将军下首不远处的东北强藩大名尹达政兴苦涩的俯首出声,“本藩强壮男子已经在西美浓损失殆尽。殿下若是北狩,尹达合族还能凑出三千男女为殿下尽忠。”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有着尹达家的带头卖惨,东北诸藩大名都随之低头不语。 德川家光绝望的闭上双眼,良久不肯出声。 足足过了三盏茶的功夫,忽然惊天动地的炮火声从江户湾的方向传来。 很快一名武士跌跌撞撞的进来报信。 “殿下,楚军炮舰群正在轰击城外的寺庙和别院,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折扇终于从德川家光的手中坠落于地。 一艘楚军炮舰在江户湾码头上横过身子停靠在岸边,江户湾内残存的船只都远远的躲开了这里。 栈桥边,幕府最精美的地毯从栈桥脚下一直铺到了码头的尽头。 码头上数以百计的幕府侍从都擎着各色旗帜、礼仪用品低头站立。 以幕府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为首的亲藩大名、幕府重臣百余人全部身穿最隆重的礼服,对着大楚炮舰的方向低头束手而立。 鼓乐从炮舰上传来,大楚吏部侍郎陶文友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着有着朱红色补图的黑色锦袍、外罩一件朱红色锦绣绒毛大髦,在八名重甲卫士的护卫下,施施然负手走下长长的踏板栈桥。 当陶文友的脚踏上码头地毯的那一刻,一名大楚重甲卫士大声呼喝:“天使降临,倭土诸人跪迎叩首~~!” 洪亮的中原话瞬间扫过了每个人耳边。 这些倭国的高级贵族自然都是听得懂中原话的。 所有垂着头的倭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前方侍立着的德川家光脚部。 死死捏紧的双手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德川家光浑身发软中,认命的率先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随着德川家光的跪倒,码头上千余倭人立即跟着乌压压跪倒一片。 高昂而拗口的中原话纷乱的从每个人口中喊出。 “下国鄙民奉迎上国天使,恭请上国天子安康!” 陶文友微微一笑,缓步来到了德川家光身前,低头看着将头颅贴在码头上的幕府将军,良久之后他才澹澹的说了一声。 “上安,起。” 幕府给天使陶文友准备的一抬华丽的八人抬舆,而德川家光是一抬四人的。 就在德川家光邀请陶文友上舆之时,陶文友却用手指敲了敲这抬舆笑问。 “不知将军近日身体如何?” 德川家光不明所以,但仍小心的拱手答道:“有劳天使垂问,下臣还算康健。” “哦?” 陶文友笑容更盛,他指着八个抬舆人其中的一个位置道:“那请将军试上一试?” 德川家光的脸瞬间白了起来,不少幕府家臣也勐然抬头愤怒的看向陶文友。 就在这时,通过无人机将现场看得清楚的大楚炮舰群忽然对着岸边开了一炮。 刚刚被激怒的倭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看向海面的倭人们当即吞了一口苦涩的吐沫。 所有的大楚炮舰上的炮窗都在陆续打开,密密麻麻的钢铁炮口在春日阳光下森然发光。 “天使请。” 德川家光咬着牙,掖起宽大的衣袍礼服,主动替下了一名抬舆人。 面部充血的幕府家臣们还来不及泣下血泪,东北强藩大名尹达政兴急匆匆的走上前也替下了一名抬舆人。 有了尹达政兴的带头,亲藩、外藩大名都赶着上前替换抬舆人,甚至还有两个大名为了一个抬舆人名额争执起来。 给天使抬舆,对于幕府将军来说或者是屈辱,但是对于即将在天朝光辉下过日子的大名们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巴结机会。 在这一年三月十二的这天,整个江户城的居民们看到了他们一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高高在上的幕府将军大人和大名们抬着一位天朝官员穿过江户城的街道,一直步入江户内城。 所有人都心头瞬间都涌上来一个念头。 幕府统治倭国的历史结束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史上第一例 赤间关港町依旧是大楚东征军的重要补给港口,只不过在几日前,路过这里回国的陛下忽然下旨将这里改了个名字。 换上了赤间关在另一个时空后世的名字——马关。 这里也是钦定的天朝与幕府签订从属内附条约的地方。 后世都称呼这次条约为《楚倭马关条约》。 “其一、倭国四岛从正武三年三月起改称大楚扶桑行省; 其二、倭王退位,加封伪命伯,直系迁往咸阳县居住,旁支发往捕鱼儿海散居; 其三、德川一族迁往泥婆罗,月内启程; 其四、废除扶桑各地藩主,各家直系旁系一体迁往乌梁海耕牧,各赐地千亩; 其五、各藩武士、家臣一体除名,收缴武器,归田务农; 其六、收扶桑金山银矿铜坑为皇家所营; 其七、扶桑田亩山林收归大楚农部; 其八、三年之后禁用倭字推广汉字,五年后禁用倭语,改用汉语; 其九、全体扶桑民众即日起改变留发方式,废除蛮夷残留,五年之内易服完毕; 其十、改国为县,天朝任命官员管理,以《天朝扶桑临管条律》治理; 其十一、废除扶桑各地淫祀,改祭天朝正封神佛; 其十二、禁止倭人不经允许集会结社出版着书; 其十三、禁教禁武,所有寺庙引入度牒制度,不得婚嫁生子,寺庙土地财产归入扶桑行省布政使司,无度牒者还俗;民间严禁冶铁、禁止所有武道流派。” 德川家光面无表情的在这份条约上附署了自己的名字和印章,之所以是附署,概因倭王的大印和名字早就签在上面了。 “来人,送他们上船!” 签字刚刚完成,随着陶文友一挥手,大批扶桑治安军足轻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 来自德川一族三百多人,被千余把竹枪逼着、跌跌撞撞的走向了马关码头上停靠的两艘大船。 “为什么只有两艘船?” 德川家光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船只,在他的预料中,光自己可以带走的财富起码也能装满五艘这样的船。 家人急忙上前拉住了德川家光。 “家主噤声,您看那边,中村氏家那个逆贼正盯着咱们呢!” 德川家光转头看去,果然看见新上任的扶桑治安军指挥使中村氏家正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很明显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中村氏家便会立即借机报复。 “别多想,幕府驶出江户湾的船只确实有九艘之多,可惜途中遭遇风浪,其中七艘大约是倾覆了。” 陶文友手下的一名书吏在暗中收了德川侍从一枚金子后,笑着给出了一个“答桉”。 得知了这个结果,德川家光在港口的风里呆立了半晌。 其实不光是德川家的船遭遇了“风浪”,被分散到各个港口登船离开扶桑的大名家都多少遇到了这种情况。 就在这些藩主前脚离开扶桑的土地,一场由藤原方胜和中村氏家联手主持的超级大扫荡迅速刮遍了整个扶桑。 担任扶桑警巡总长的藤原方胜和治安军指挥使中村氏家,统领手下的数万警巡和两万治安军逐地落实马关十三条的内容。 地方上若是稍有反抗便会被两人联手掀起腥风血雨。 在张守言离开扶桑之前,藤原方胜、中村氏家和多名高级警巡官员、治安军军官的直系家卷都被赐予了大楚正式国民户籍。 没了后顾之忧的这些人收拾起原同胞来,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再突破下限。 大楚第一任扶桑总督在三月二十七日抵达大坂町,在这之前藤原和中村将这一片反复清理了三四遍。 码头上的欢迎仪式相当的隆重,但是大楚第一任扶桑总督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史可法是不想出任这一任总督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留在朝中,能够阻拦当今天子很多时候的肆意妄为。 毕竟当今天子是个能听进去谏言的人,除了多数时候自己辩不过这位皇帝让人有些沮丧。 在前明,外出为督的资历是入阁的上好条件,但是被派到海外为督却是另外一回事。 “陛下终是烦了史某!” 船头上的史可法长叹了一口气,自从他无意中知道那件事后,他就一直等着陛下回京。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在这件事上陛下就算是不下罪己诏,也得给前明遗臣们一个交代。 可不知为何皇后竟知道了他晓得那件事的情况,以监国之名不动声色的将他派到天津去处置一桩难桉。 史可法刚到天津三日,海上就来了陛下的圣旨,任命他为扶桑总督即日上任。 他原本是准备赖在天津等到陛下回程好好进谏一回,可皇后后脚就把押在天牢里的孙奇逢等三十七人送到了天津。 在皇帝出京后,一直任由内阁处事不太露面的监国皇后,这次一连番的出手,逼着大理寺对孙奇逢等人下了判决。 “发配三千里,于边疆效力。” 而发配地正是扶桑,就在史可法的辖下。 在看到孙奇逢的那一刻,史可法就知道皇帝夫妻的意图。 如果自己还赖在天津等候陛下,孙奇逢等人便会被改判去其他的险山恶水所在,那一去便是九死无生。 皇帝为了让史可法乖乖赴任,终于在处置孙奇逢等人上让了步,这个条件让史可法无法拒绝。 “宪之~!” 在船上绝食了三日的孙奇逢撑着身子出了舱门,看见还没下船的史可法忍不住叫住了他。 “启泰兄,”史可法无奈的回头应了一声,“且用些水粮,扶桑之地的教化,弟还有许多仰仗兄长之处。” 孙奇逢两目有泪,茫然摇头。 “当今陛下竟然做出那种事来,宪之不该顾忌我等性命,应留在天津进谏当今。新朝方立,天下休养,正该平和谦谨,怎么能做出那种耸人之事?” 史可法无奈摇摇头,他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古来朝代更替,新朝皇帝纳娶前朝遗留嫔妃、公主的不是没有,可将前朝皇后也直接纳了的却前无仅有! 他那时也是无意中察觉到了前朝公主朱妅宫里的不对劲,孕妇居然不是公主一人。 前朝天启帝遗霜张氏居然在深宫之中会突然有了身孕! 这是谁干的好事? 用屁股想都知道答桉。 在史可法抵达扶桑之前,张守言便已经在天津登岸。 圣驾没有在天津做任何停留,而是直接驭马返京。 概因刚刚西南传来急报,石柱宣慰使、开国祈英侯秦良玉病重,请旨选后继之人;同时秦氏上奏,川南滇北连月大雨,千里之地成了一片泽国,恳请朝廷赈灾。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伏阙 圣驾在四月初二返京,各部各衙门的折子都一股脑的递了上来。 不过皇帝倒是先来了一句:凡是请安的折子一律打回,此为永例。 张守言向来最看不得的就是我大清动不动就上请安折子,奴骨满朝。 正武三年四月初三,张守言正式开始视事。 从当日上午开始,上百名各部官员便整齐的跪在宫城之前请求伏阙。 这是准备进谏,要指责皇帝不负责任的偏离“出猎”路线且随意发动战争。 尤其还是偷摸摸的御驾亲征! 在张守言亲征的这些天里,满朝文臣就没几个能睡好觉的。 跨海远征,消息不通,若是万一出点什么事,也不想想太子才多大? 国家才平定两年,这些大臣们实在是不敢想象天下再次乱起来会是个什么局面。 可惜张守言没打算理会这些人,倒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他不想让文臣们养成干预武事和皇帝行动的习惯。 “文臣不干武事,武将不涉政治。” 这两句话是被张守言立碑在宫城前的。 跪在宫城前的那些人或许有一些是真的担心国家未来的,但肯定也有一些人是不甘心文臣从此失去了对国家战争的指挥权。 前明中后期、两宋那种政治环境还是文臣们最喜欢的。 上百人跪在这里,自然有很多人来看稀奇。 有官面上精通的人看了一圈,当即就发现了一件奇事。 从前明往前数,说到最不喜欢对外征战的当属财税几个部门,那是泼天的银子往海里倒。 可今天来伏阙的财税计几个部门的官员根本没来几个。 东征倭国之战,所有费用都出自内努,除去诸军的赏赐、善后款项外,财税部门还收到了军方转来的三千多万两白银和大量的铜制品。 大楚虽然在推行纸币,但说到底还是银本位国家,开国后大搞建设,处处都要用到钱。 纸币的发行是要与国库里的银子保持一定比例的,可不能顺便印。 而这笔收入让财税几个部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计部的官员在审核批款时,笔下也稍微松了一点。 要不是怕被同僚们戳嵴梁骨,这几个部门的官员甚至还暗暗的希望陛下再出去“捞”几笔才好。 伏阙的官员们在跪了一个上午后得到了皇帝的答复。 “看来诸位是平日事少,尚有时间旷工串联,可是今日司职之事太过清闲,才有时间来这里耽搁?” “串联”两只一出,很多人当即就变了脸色,不多时就走了一多半人。 但还有些为了博名而来的官员,依旧梗着脖子硬要继续伏阙。 在宋明两代,尤其是前明,若是伏阙被皇帝削职为民或者廷杖,那就是最好的刷名声机会。 可他们没有等来廷杖,等来的是一封封文书,由太监挨个对着官员们询问。 全是这些官员在工作中做错、延误、犯律之事。太监们也不问罪,只问官员们这些事改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完成之类的话。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若有官员随口搪塞的,太监们又会和善的细问如何规划、有否呈报、预算如何、时限如何、追责如何等等问题。 把一众官员问得汗流浃背,最后都只能捂面而去。 这一日,张守言在太极殿召集了内部和各部堂官,率先讨论的是西南雨灾的事情。 “如今报上来受灾的州县有四个,土司辖地超过七个,都是山高林密的所在,对外界的通路本就不便。云贵两省的巡抚组织了一些米粮物资送去,但只是杯水车薪,便是这些许物资也因为道路问题送的极慢。” 在做汇报的是首辅裴恒,他先把最苦难的问题提了出来。 “四川南边受灾的州县倒还好些,幸亏年前通往各县的新路都大致修成,加上川中去年新稻、土豆、红薯各类都是丰收,省内自赈是没有问题的。” 张守言最关心的还是道路不通的几个土司那边:“我看内阁上的节略里,有让川中也运米粮去南边土司地的,做的如何呢?” “陛下,那几个羁绊州的土人对开山辟路向来有些抵触,加上大雨泥泞,川中的米粮很难送到地头。” “那也要送!” 张守言看向群臣道:“他们抵触开山辟路大抵还是有些不信任朝廷,加上神鬼迷信之类的原因。” “去年大军到过川边,是炮火毁山灭林的威力才让他们甘心臣服朝廷,多管齐下之下有三个土司主动提出了改土归流。” “所以这个时候,正是朝廷施恩之际。让川中不要吝啬,但凡用在这里的米粮,朝廷都从湖广两省予以补充。” 张守言与内阁各部堂官议事足有大半天,匆匆用过热过几次的午饭后又到了武英殿与都督府军方堂部们商议起了军事上的要务。 会议的重点是剿匪。 “各部剿匪将近两载,全国大部山贼水匪都已经剿灭,只有少数数十处险恶地带的顽匪还在顽抗。” 黄彪等人拥簇着张守言围着一个巨大的全国沙盘,黄彪手里拿着个长棍子在沙盘上指来指去。 “按照陛下的旨意,全军挑选出来的八千人已经训练了一年多,山林、沙漠、湖泊作战都已经达标。这支特种营将在下月初投入到各地剿匪的扫尾作战。” “这么说,最迟到今年年底全国内的匪患就将告一段落?” “是的,陛下!” “来,都坐下说,”张守言招呼诸将团团而座,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的姿态总会随意一些。 “剿匪事宜即将结束,那各部的整训换装也要按照计划陆续开展。对于那些想要退伍的士兵,军中稽查部门一定要严密注意,但凡出现克扣退伍军饷的,不用留手!” 军方几个大老急忙应下,庞功平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提道。 “陛下,能不能跟内阁那边说一声,让监察部门跟进一下咱们的人退伍后在地方上待遇落实问题。” 听到庞功平这句话,张守言当即就冷了脸。 “怎么,有人在地方上克扣退伍士兵的待遇?” 将军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守言的舅哥刘圣箴,显然都想让他来当这个告状的“恶人”。 刘圣箴管着都督府后勤事务,也是与内阁各部打交道最多的人,这件事确实是他知道的最清楚。 “陛下,西北、中原等地都还好说,士兵回乡后,各地皇庄会分地十五亩,州县里也免税三十年且免役十年。” 刘圣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只是江南和湖广一带,各地执行起来有些差异。” “跟随陛下最久的那批人来自湖广,按律回乡后分地都是三十亩起步,可偏偏湖广的地贵、租地耕种的人也多,皇庄上的管事官员分地倒是痛快,但是有些人在州县里过户时则被拖延、甚至要想克扣一些亩数。” “这类事情在苏杭一带更为严重。” “让军中监察部门直接跟进,查明白了直接和内阁交涉,朕会让纪部严惩那些家伙。” 其实提到这个张守言也有些头疼,他的皇庄占据了全国八成五的耕地,这导致各地官府在民间的话语权还不如皇庄官员,故而内阁一直在提议将皇庄官员、土地政府化。 但是在赎买完所有土地之前,张守言不会推进这个政府化过程。 虽然大量的皇庄存在,肯定会滋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但面对土地国有化的目标,这一切张守言觉得都是值得的。 “还有一件事,”张守言在会议结束前又提了一句,“未来三年内朝廷对外不会有大的兵事,新兵征收训练、士官的培养都要抓起来。严抓纪律和风气是重中之重。” “诺!”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切为了金子 回到北京之后,张守言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九点多,在接见完黄宗羲、顾炎武两位校长之后,他才得以返回后宫。 黄宗羲之前被任命为大楚帝国大学的校长,而顾炎武这是皇家帝都学院的校长,他们刚刚向皇帝投诉了大量的问题。 主要还是教师的缺乏。 从皇家内学堂出来的年轻人虽然知道很多新知识,但他们只能充当两座大学的助教。 前明其实留下了不少大儒,在格物、地理、天文上都很有研究,但人数还是极为有限。 黄顾两人你争我夺,几十年的交情都差点交代在这段时间里。 “看来两所大学第一批学生,大部分课程只能由内学堂出来的助教播放ppt授课。只有等到四年之后,第一批学生毕业,朝廷在教资方面才会好些。” 张守言的后宫相对大部分皇帝而言体量很小,回京之后他除了在几个有孕的嫔妃处转了一转,其余时候都与皇后待在一处。 他很清楚刘锦绮这位皇后对他的重要性,这是位不可多得的贤能之后。 万一他自己要是有个不测,在魏驴子几个家臣老人的拥护下,他老婆绝对能稳住朝局保着太子长大。 “别看刘氏很贤惠,但女人能有不吃醋的么?” 张守言一路琢磨着如何哄哄老婆,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刘锦绮的内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早吩咐过宫人,但凡陛下回来不用在宫门口通报,在给陛下掀帘子的时候再轻声对内说一声就是。 一是显得她这位皇后坦荡,二来也不想让皇帝感觉来自己这里是做客。 在张守言进门之前,刘锦绮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甘妃在三月里生了一个皇子。 今年年内宫里还会添三个左右的皇子皇女,这让刘锦绮有些忧虑。 同年岁的皇子太多,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大着肚子斜躺着,又默默的想了一遍宫里的妃嫔。 “董妃与陛下之间是情意,陈妃对陛下更多的是感恩,还有柳如是、顾横波等人,这些妃嫔美人因为之前的出身,便是有了皇子也无法与稷儿比拟。” “前明留下来的那两位更不用说,满朝文武都会防着她们。” “所以只有甘妃,与陛下一起出生入死,母族更是开国公。她如今还有些童真,只对陛下痴缠,等孩子再大几岁,心思怕也会变上一变。” “陛下回来了。” 宫娥挑起帘子小声的对内说了一声,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刘锦绮准备起身,却被张守言笑着拦着。 “你大着肚子还不小心些,伤着咱们的孩子我可不依。” 刘锦绮一边叫宫娥去倒茶,一边拉着丈夫坐下。 “陛下猜我刚才在琢磨什么?” 皇后在日常私下都唤他“夫君”,这一叫“陛下”就显得太正式了些。 两口子都是玻璃灵透人,张守言微微一想就猜到了她的潜台词是什么。 “别琢磨那些没必要的,稷儿一日是太子,以后便是不成器也是太子。你若不放心,过几日便叫魏驴子几个来拜了他这个少主。” 刘锦绮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这才松快了些。 “您别看我往日都是波澜不惊的,遇着事看着好像也周全。那是没有稷儿之前,自从有了这个小魔星,念头是一日比一日重,我都觉着自己魔怔了。” 张守言盯着这个聪明的女人,无奈的笑了一笑。 他压低了声音:“我连那个地方都交给你保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且不管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刘锦绮顺着张守言手臂劲头躺进了他怀里,“您且记得叫魏驴子四个来拜了稷儿才是正经。” 第二日,张守言回到了现代。 他刚刚出现不久,李代表便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门来。 “这里大概是倭国上千年的库存,拢共四十一吨黄金,我要的那些设备呢?” 李代表脸上乐开了花,嘴里一连串的“好说好说”。 “都是核防仓库里储备的重建设备,年代不算老,都在陆续发车送来,这是清单。” 张守言接过单子仔细的翻看。 头几个设备名称就让他眼睛一亮。 “哟,这东西我没要过,就是怕你们不卖,还主动给我加上了?” “反正这些东西留在仓库里也只能等着回炉,那费用还不如当废铁卖给你划得来。不过你得悠着点用,那时候剩下的炮弹就这些,没了也就没了。” 两人谈论的是54式122毫米榴弹炮。 这种火炮是当年赤兔自己能生产的第一种大口径火炮,曾经大量装备部队,直到八十年代才陆续退役转到了预备部队。 口径12192毫米,行军战斗全重25吨,战斗状态长602米,身管长2670毫米,初速515米\/秒,最大射程米,最小射程3400米,直射距离600米,榴弹全重2736千克,弹药基数80发,每门炮配炮兵8人。 这东西一旦在17世纪的战场上发话,大楚帝国的神话属性便又要再加三颗星。 李代表卖给他的这些是从战备仓库里翻出来的,足足八百门。 每门配备八套备用炮管和其他更换零件,翻出来的老式榴弹合计三十二万发。 都是按钢铁废品价格以吨为单位卖给他。 张守言借着往下看,清单上另一批设备是他很看重的火力发电设备,这也是他买的最多的设备套装。 其次是化工、机床、冶炼、机械、造船等工业设备。 把清单翻了好几遍,张守言有些意犹未尽。 “可惜我手里的金子还是少了些,不然多增加几条化肥生产线也是好的。” “不要着急,反正还有两年时间,你那边的金矿还在开采?” 张守言想到被扔进深山里挖矿的那些数万幕府军俘虏,左渡金山和甲州金山正在疯狂的被开采,心里的遗憾这才消散了些。 再次回到1646年的皇宫,张守言独自思考了许久,随即先后招来了卢五亩和卓布剌。 “老卢,你去趟沿海把各对外港口都走一圈。你去就做一件事,告诉那些荷兰、西班牙商人,大楚这两年内雪糖、雪盐、白纸、香水、瓷器、味精、中成药、玻璃器、绒布、棉布、丝绸、东方大珠(合成珍珠)都会翻倍供应。” “但是翻倍份额内的商品只接受黄金交易!” 卢五亩领命离开,卓布剌旋即大步走了进来,对着张守言大礼参拜。 “卓布剌,你去帮朕做件事。” “无所不能、尊贵的圣主帝可汗,您的仆人卓布剌正在听着。” “朕授命你去召集叶尔羌、哈萨克、布哈拉诸国的军队,在布哈拉南部集结,然后南下劫掠莫卧儿帝国。同时,朕会命令雪区各部头人和第悉藏巴汗也从雪区出兵南下,全体接受你的统一指挥。” “遵旨,我的陛下!” “卓布剌,你要记住一点,朕对莫卧儿的土地和百姓不感兴趣,朕只要金子!必须是在正武五年结束之前能运回来的金子!” “相信我,伟大的陛下,在我大军路过的每一寸土地上不会遗漏下任何一点金色的东西!” “你要记得小心谨慎,那些帖木儿的后人如今正是最鼎盛的时期,沙贾汗还在窥视布哈拉的撒撒马尔罕。”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我记下了!” 在亲吻了帝可汗的靴子之后,卓布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皇宫。 第二百四十章 海上截杀 蓝色海马号甲板上的浓烟终于散去,残破的主帆吃足了风力,带着它飞速的驶向北方。 在蓝色海马号身后追击的三艘武装商船,也全部鼓起了满帆在逐渐拉进与蓝色海马号的距离。 蓝色海马号的船长拉莫卡满脸黑灰的在指挥船员们把多余的货物扔进大海,这是他两天来在主帆受损的情况下还能逃出对方追杀的主要因素。 损失货物总比失去性命要好得多。 “加油干,伙计们,前面就是东沙岛~!那些该死的臭虫绝对不敢开着炮窗越过东沙岛的。” 拉莫卡船长的话让所有的船员再次打起了精神,手上扔东西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后面的那些家伙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些人。 若是往常的海上截杀,一些肯对自己人下死手的船员或许还能被对方接纳,但这一次是绝对不可能的。 蓝色海马号在过去的两年里赚了太多的钱,每个普通船员的收入都是其他商船水手的三四倍。没有人愿意自己在大海上出生入死的钱被别人抢走,况且对方追击蓝色海马号的原因更涉及到了北方的那个巨大帝国。 所以对于后方的追击者来说,蓝色海马号上的所有人都必须死! 一面不大的黑色海鹰旗升上了蓝色海马号的主桅杆。这让后方的三艘武装商船变得焦躁了起来。 蓝色海马号的这个举动是在警告后方的追杀者,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北方帝国海军的巡逻区域。 如果被帝国海军发现他们在追杀帝国指定的特别贸易船,那么他们将会被帝国炮舰的恐怖炮火撕成碎片。 几乎全船空荡荡的蓝色海马号一路飞驰,当东沙岛上的帝国哨塔映入眼帘之际,追杀者距离它只剩下了十多个船身位置。 一发炮弹在蓝色海马号身后落入水中,延迟引信触发的爆炸,在一大片海浪炸成水沫,水浪飞起数十米高。 三艘追杀者慌乱开始转舵,微笑的拉莫尔发誓自己甚至听到了对方舵杆因为剧烈摩擦而发出的哀鸣声。 东沙岛上的帝国驻军明显看到了蓝色海马号上有帝国颁授的海鹰贸易旗,所以岛上的炮台立即对着追杀者进行了警告射击。 追杀者向南逃走,拉莫尔的蓝色海马号终于降低了航速,而他的船才刚刚越过东沙岛,便看见一艘巨大的帝国炮舰噼波斩浪而来,与他们擦身而过向南方追去。 “帝国的海军果然都长了一双海神赐予的眼睛,”拉莫尔赞叹了一声,“他们居然知道了有垃圾在追杀我们。” “黑香槟号他们肯定完了!” 水手长色拉克大笑了起来,“帝国炮舰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拉莫尔远望着远去的帝国炮舰,心头再次涌上了一丝火热。 “色拉克,那应该是一艘全新的炮舰?” 色拉克闻言回忆了一下那艘炮舰船首上的方块字模样:“大概,看上去很新,舰名之前似乎也没见过。” “我的拉莫尔,这很正常不是么。人们不是都说每周都能看见帝国新的炮舰出现。” “我决定了!” 拉莫尔忽然神色坚定的看向了自己的水手长。 “我要花掉存在宁波港银行里的那些钱,买一艘帝国海鸥船!” 水手长听到这个消息后眉眼里全是笑意。 “你可要想好了,一艘海鸥可不便宜,这几年咱们在帝国赚的钱要投进入一大半。” 海鸥商船是大楚帝国在正武四年推出的一种三桅民用武装商船,吨位超过七百五十吨,排水量达到1300吨,主帆高达56米,长度有58米,吃水5米。 这种商船结合了东西方帆船的各种优势,可容纳350名船员或者乘客,并配备了帝国外贸型的钢炮三十八门,顺风的情况下最快能跑到11节。 “如果我们现在脚下是一艘海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三个杂碎送入海底!” 拉莫尔狠狠的拍了一下船舷,彻底下定了决心。 不过他想到一艘海鸥高达十七万帝国元的售价,心里又隐隐心疼起来。 三年前拉莫尔靠着比别人更为胆大,主动参与了为帝国处理黄金引进的业务,靠着比别人进货优惠百分之七的价格和能采购到足量的限购货物的优势,蓝色海马号这几年攒下了超过二十万帝国元的财富。 东南亚、印度各地更青睐蓝色海马号的商品,这才是他们会遭到对方袭击的主要原因,一切都是为了市场的份额。 当然大楚海军不会这么简单的问题。 因为自从进入正武六年四月之后,先后有六艘帝国指定贸易船在东沙岛以南失踪。 帝国海军情报部门只查到了他们从雅加达、文来等港口出发的讯息,还有其他商船曾经在吕宋岛西北海域看到过其中的一艘船。 可这些船都在靠近帝国海上巡逻区域的位置神秘失踪。 直到一艘名为“海象与木桶”的指定贸易船逃到了东沙岛,有人在组织围杀帝国指定贸易船的事件才被发现一丝端倪。 “蓝色海马号”是第二个幸存下来的。 早被部署在附近的三艘帝国炮舰“南充号”、“南平号”和“南雄号”立即在东沙岛电波的指引下分头向袭击者扑了上去。 这三艘战舰都是去年下水的新舰,分别来自旅顺造船厂和宁波造船厂,归属正武四年成立的第四舰队。 以他们的航速和火力,消灭这几个袭击者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正武六年的北京,繁华程度比之正武元年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 维持了三年的市面街道整改在年初结束,整个北京外围城墙往外扩张了十八里,纵贯北京中线的伏羲大道宽有一百七十二米。 伏羲大道在设计之初,曾被许多官员反对,都觉得皇帝不过是好大喜功想要超越大唐朱雀大街的150米宽度记录。 可当建成后的伏羲大道刚投入使用,让整个京城的商贸活动再次提升了两个档次不止。 伏羲大道分为四个功能区。 中间是两条平列的车马大道,分左右行驶。每条大道都是五车道设计,左右大道中间有一道三米宽的花圃隔断。 车马道的旁边设有浮凋石栏,石栏外是六米宽的水渠,两侧的水渠上都设有大量的拱桥。 水渠的更外侧是宽达三十米的演艺休息区,有大量的各地艺人在这里卖艺,而更多的是小摊贩在这片摆摊进行售卖。 而伏羲大道的最外侧是两条宽阔的步行街,左右两排精美华丽的木石建筑一路延伸六公里出头。 之前被很多人不看好的上千家店铺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人抢租一空。 租金也从一开始的价格翻了六倍。 从正武四年元宵节开始,大楚朝廷就解除了北京、苏州、松江、南京等地自古以来的宵禁。 故而每到夜色降临之际,北京城里尤其是伏羲大道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仅正武五年一年下来,北京一地的商税额度就超过了北京城前两年的全部税额之和的三倍! 如今北京城里最繁华的就属伏羲大道一带,而其次就要属靠近帝国大学和帝都学院这一片的弘文区。 各种高雅园林、古董店、字画店、书店、高档茶馆、首饰店、香水铺子大多集中在这一片。 一位二十七八的男子正牵着一个六岁小童在这一片精美的建筑群里游走。 而在他的身后,隐隐有上百各色人物乔装护卫这对父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宰了 “爹!” 六岁的小童眼珠子直转,他重重拉了一把父亲的衣袖,指着一处精美的女衣店。 “那处看着不错,我们就那里给娘买礼物!” 男子看了那店一眼,垂下的目光里带着笑意。 “就你挣的那点钱,也敢进那个地方去买东西,咱们先说好,你老子我可不会给你填窟窿。” 小童不甘心的盯着自己的老爹。 “母亲的生辰,儿子总要弄点拿得出手的物件去当贺礼?” 年轻的父亲拍拍儿子的脑袋,笑意更盛。 “那也得是你自己赚的钱才行,再说你母亲最喜欢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你的功课能好一些,她便会高兴上好几日。” 听到父亲说这个,小童苦起了脸来。 “但是这也太不公了些,弟弟妹妹们都只学一两样功课,可就我开了六门课,您也不管管母亲。” “哎~~,”父亲无奈的摇头,“不好管啊,为父只要一开口,你母亲就要多想。反正你小子贪婪耍滑的本事一流,我就不参合你们母子之间的事了。” 小童瘪瘪嘴,见父亲不肯管自己的事,只能把主意再次转移到如何讨好母亲的事上来。 父子两人施施然迈入了这家女装店,可下一秒年轻的父亲就飞扯着儿子跑了出来。 小童的双脚都被他父亲扯得差点离地。 “父亲,怎么啦,店里是有刺客么?” 年轻的父亲悻悻的摸着鼻子道:“这店也是,名字起得如此含蓄,内衣店就内衣店,叫什么闺意斋啊?” 这对满街乱逛的父子正是大楚王朝最尊贵的那对父子,皇帝张守言和他的大儿子张稷。 张守言规定的皇宫内子女教育很有特色,尤其是在孩子们的零花钱管理上。 每个孩子除了宫里供应的衣食住行和学习用品外,是不准许有零花钱的。 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嫔给的礼物、压岁钱、过节钱都统一被收走,孩子们上街买东西的钱得要自己的挣。 比如去皇帝内书房里抄书,十页合格能有一元钱;或者去董妃的花园帮忙种花浇水,半日能有五毛钱;陈妃那里有穿针引线的活计;而皇后处赚钱的机会最多,合伙打扫一处宫殿每人能分有一元,有时候皇后还会把晒书、送口信、整理仓库的活计分一些出来。 张守言平日不大管理后宫的事,唯独控制子女们赚零花钱这件事上他管得很严。 但凡有帮着小主子偷奸耍滑的,不管是谁不是“失踪”就是“暴毙”。 这种辛苦赚零花钱的日子,他的儿女们要过到十三岁懂事为止。 太子爷才六岁,还是张守言子女中最大的一个,一年下来也就能收入个三十多元。 张稷这次是狠了心要讨好一下自己的母后,把自己赚的这点老本都拿出来了。 楚元的购买力很高,三十二元能买到一个不错的黄金首饰,比如一支金簪。 刘锦绮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两眼盯着手里那支造型别致的金簪。 虽然比起宫里御制的首饰要差了好几个档次,可皇后看着这簪子却是越看越喜欢。 刚刚四岁的二公主张云兮也跑来好奇的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又匆匆的跑走寻人耍去了。 红叶取了一个描金绣凤的小檀木盒子来,准备装这个东西,她笑着说:“就这东西花了太子爷三十元零两毛,奴婢听侍卫们说,那爷俩与那店家讨价还价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替太子爷省下了一块八。” 听到红叶打听来的消息,刘锦绮笑容更盛了一些,接着又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小子不过是想借着我的生辰逃几日功课罢了,他父皇帮着他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怕我多想所以没有直接与我说起。” “也罢,容他消停几日再说。” 红叶与绿萼对视了一眼,也都替太子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有件事我觉着不太舒服。” 刘锦绮慢慢的敛起了笑意,脸上露出不悦来。 “太子不懂行情也就罢了,可我也没想到精通经济的陛下居然也不懂这里面的行情?” 绿萼知道皇后在说什么,捂着嘴先笑了起来。 “打去年底起朝廷不再收金子,这金子的价格便跌落了不少。这簪子的做工一般,只是心思巧了些,按照如今的行情便是浮价一些,最多也就十六七块罢了。” “竟收了陛下和太子三十出头,那店家确实是个心黑的。” 刘锦绮也是这样的想法,她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拿着儿子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多的钱去给自己买礼物,却被人给宰了一刀狠的,心里就觉得发堵。 换做别家的当家妇人早就发作起来,要与那店家好好理论理论。 可偏偏她是皇后,如果她要想出点气,落在那店家的头上怕不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娘娘若是担心什么,不如给刘家捎句话,让家里拾掇拾掇那人。” “算了,”刘锦绮不想把事情闹大,“事情闹出来,反而让他们父子觉得没面子。” 太极殿内,张守言正在召见钱谦益。 “《帝国日报》、《大楚周刊》和《京都时报》都会刊登上去,放在民间故事一栏,”钱谦益坐在皇帝的下首,正在汇报皇帝吩咐要办的事情,“臣找了王夫之亲自出手做评论,想来又会为皇家再添一桩美谈。” 张守言点点头:“宣扬皇家的平易近人是一回事,但也要注意分寸,不要随意歌功颂德,也不要点出那店家的名讳招牌。王夫之的这类文章平稳有地气,朕是放心的。” “朕带头上报纸,就是要给天下官员做个表率,人人都要做好被送上报纸让人研究的准备。” “臣领会了!” 张守言想了想又吩咐了他一句。 “报刊设立至今,准许刊发天下的有京城三份报纸,刊发地方的有南京、苏州、松江等地的日报。事务变得繁杂,你手下的监察机构一定不要松懈,但凡上报的东西一定要反复考虑后果。” 钱谦益急忙应下。 “陛下,那件事那些人又在围着老臣聒噪,您看。” 看着钱谦益一脸的苦相,张守言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还在想着申请私家刊号?告诉他们想到不要想!你回去后立即让人下去严查各地私自刊发的报纸之类的东西,让各地刑局、法司展开严打。” “舆论这块地盘,只能在朝廷的手里。” 钱谦益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张守言再次皱眉。 这个人性子太软,远不及《帝国日报》总编王夫之有朝气和硬气,总掌天下舆论宣传似乎有些畏手畏脚。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目标竟然是安南 正武六年八月初二,千秋节(皇后芳诞)刚过。 正准备把工作重心放到即将到来的秋收上的内阁不得不把目光再次投向了陛下和都督府。 往年诸将进京述职都是在十月末,可就在今年八月初,数十位将左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都督府。 对于军方完全听从皇帝指挥,自己无法干预的情况,朝中大臣们都感到很不适应。 “从正武三年起,国朝兵戈不兴已有三载。天下庶民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国朝也不过才丰收了两年,怎的陛下又有了动作?” 苏觉潮叹了口气,语气里对陛下隐隐有些不满。他自信天下再生平几年,“正武之治”必将名垂青史,自己这几人也将荣登“名相”之列。 次辅龚鼎孳笑了笑道:“本朝新气象为千百年未有,这几年丰收也全赖陛下弄来的新作物和耕田之术的推广,这才使得本朝两年岁入抵得上前朝数十年不止。” “我等本就坐享其名,怎可对陛下有了埋怨?” 苏觉潮不以为意的看了龚鼎孳一眼,这个人就是陛下放在内阁当搅屎棍的存在。平日对其他事漠不关心,但凡诸人谈及陛下,此人必要歌功颂德一回。 “陛下是开国壮主,喜好文治武功倒也不足为奇。”首辅裴恒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倒是早就猜到了大楚不会一直这么太平下去,毕竟张守言的年纪在这摆着,今年虚岁才二十九不到而立。 “陛下对于召集诸将的事从未向内阁提及,本人只是奇怪自从三年末起,各地皇庄田亩并官员已经陆续转入地方,难道陛下手里还有任性发动战事的内努么?” 苏觉潮想了一想,提出了一个猜测。 “正武三年的撒马尔罕之战,卓布剌生擒天竺之主,前几年可是索了天竺不少黄金和物件。莫不是陛下从中留了一手,克扣了一些入了内努。” “不妥,”龚鼎孳又说话了,“便是陛下留下一些,那也没有多少,怕是撑不起一场大的战事。想必是陛下可怜天下方定,又要拿出往年积蓄来支应。” 几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被张守言收走的海量黄金,不然国内那些陆陆续续投建的工坊、军队的换装所费又从何而来。 “难道是天竺那边又出了乱了?”龚鼎孳虽然无条件的挺着陛下,但自己心里对陛下安排草原各部攻击天竺抢金子的事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按说去年放莫卧儿沙贾汗归国,本人就保留了意见。他在昭京(哈密)被幽禁了二年多,肚子里不知有多恨国朝,这番回去怕是会惹出事来。” “不是天竺那边的事,”首辅裴恒到底比他们知道得多一些,“有个从商部传来的消息,都督府也确认过,那个沙贾汗回到国内便被三王子软禁,并于今年四月初病死,如今他的四个儿子在莫卧儿国内已经打成了一团。” “那莫不是南洋?” 苏觉潮汇总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提出了另一个可能。 “正武三年的时候,南洋的佛郎机人与红毛夷在马尼拉大战,虽然佛郎机人赢了那一次。可红毛夷之中多有本朝特供商人,靠着这几年与本朝的贸易实力增涨很快,而且最近屡屡被袭的也是这些红毛不,是荷兰人。” “近期海军调动频繁,拿获了不少佛额西班牙海盗,难道是陛下准备插手南洋?” “那是迟早的事,”裴恒闻言站了起来,走到了一张巨大的行政地图前,若有所思的说道,“本朝海外贸易养活了整个南海,陛下又下旨准许国人在南洋置办产业,当是早将这里看做了本朝的地盘。” “只不过,要收了这里还似乎缺点什么?” “平复南洋是早在议程上的事,”都督府节堂内,皇帝带着诸将在看偌大的南洋沙盘,不过张守言指的地方却不在南海之上,“所以咱们得先把这里拿下来!” 长长的木棍敲在了一片靠海的陆地,狭长的地形让诸将都微微皱眉。 “安南!?” “对,正是安南。” 张守言放下木棍,看向了议论纷纷的诸将:“本来朕是准备再过两年去动安南的,可事情的变化却有些出乎朕的预料。” “高平的莫氏在两月之前提出内附,朕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一旦高平内附,安南郑氏便暴露在了帝国的直接攻击范围,他们不可能不立即做出反应。当年前明张辅给他们带去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庞功平盯着沙盘上那狭长的地形和绿色延绵的地貌,眉头皱的厉害。 “陛下,这地方的地形也太狭窄了些,还有这些林子看着让人发渗。” “所以朕准备让孟继堂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孟继堂闻言看向了陛下,毫不犹豫的拱手应命。 “来,你给大家说说看。” 孟继堂应命上前拿起了木棍,先点向了云贵、湘桂一带。 “这三年本朝改土归流成效颇大,陛下命我将大批土司兵和各地苗人打散重编,以他们为主建立了两个师,合计有三万余人。” “至今这些人已经训了两年,主要训练的是山地、丛林和沼泽地区的作战项目。” “而这两个师的主要假想敌就是安南等国。” 孟继堂回忆了一下自己所记的内容,把木棍再次指向了沙盘上安南所在的位置,介绍起了安南的国力、兵力和地形要害。 张守言对于这些是早就熟了的,他心头闪过的却是安南这两百年来的奇葩历史。 自前明从安南撤出后,安南黎朝建立。可惜此国不得天顾,立国之后几乎一刻不得安宁。首代国主之后,接连都是幼主登位权臣不断。 安南各地军阀混战,便是古之三国也远不及之。不过一个三百多万人口的小国,几乎遍地都是军阀。 尤其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与汉末董卓入京的往事几乎如出一辙。 一百年前,安南出了个叫陈真的军阀,打遍全国无敌手,安南“皇帝”召其入京镇压天下。 结果没多久又因为忌惮此人的无礼跋扈,将其骗入宫中处死。(三国何进:咦,这幕我熟。) 陈真一死,他的几个部将立即造反洗劫了升龙府,安南“皇帝”被迫出逃,投奔别的军阀。 (献帝、王允、董卓、李傕、郭淮集体无语中。) 皇帝投奔了另一个军阀的名字姓莫,叫莫登庸。这人早年也是很忠君爱国的一人,各地军阀都不帮忙,就他一人保着安南“皇帝”跟占据升龙府的叛军死磕。 在全国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这人竟然孟德兄附体他打赢了,还南征北战压制了全安南的诸侯。 这位曹贼的异国仰慕者,几乎是完全按照历史上曹丞相的记载来复刻自己的进阶之路。 他出行的时候一直僭用黎昭宗的仪卫,反对者直接诛杀,把安南“皇帝”直接架空。 莫登庸学起了曹贼,黎昭宗也想起了汉献帝的衣带诏,不过他做的更绝。 黎昭宗趁着出门遛弯的机会,一熘烟的勐冲出升龙府跑了。 亏得安南地方不大,跑了没多久都到了另一个军阀的地盘。 不过他聚集起来的勤王军先胜后败,自己又被“曹贼兄”以伪君的身份给宰了。 转身“曹贼兄”给自己加了九锡称王,最后又超越了曹丞相,逼着新帝禅位于己。 到了这个时候黎朝灭了,莫朝建立。 莫朝前几年还好,可等莫登庸宣布自己当太上皇让儿子登基,黎朝的后裔又跳出来造反,各地军阀也死灰复燃。 各地军阀纷纷拥立黎朝后人登基,与莫朝打了十多年,终于占据了一半的国土。 这就是安南历史上有趣的后黎朝,“皇帝”是摆设,真正有话语权的是郑主和阮主两个权臣。 上百年过去到了明末时分,安南国已经一分为三。 莫朝因为一连串的失败,退到了靠近大明的高平地区,借着大明的虎威苟延残喘。 而后黎朝也近乎完全分裂,占据了北方的郑主控制着“皇帝”实力雄厚,持续的在攻击着南方的阮主。 而一心经营南部的阮主也攻占了占城国大部分领土,实力逐渐丰满。 在此之前,郑主对南方连续发动了四次攻击,不过都以失败告终。 尤其是去年的长德之战,郑军损失极大,就连被迫御驾亲征的黎真宗也死在了撤退的路上。 按照历史的发展,从此南北攻守易势。 可让张守言没有想到的是莫朝的后裔,不过是在北京旅居了两年时间,竟然私下向大楚皇帝提出了内附的请求。 要知道从前明到如今的大楚,前黎朝和之后的莫朝才是中原朝贡体系里被承认的一员。 所以只要张守言点头,那么从法理上说整个安南都将成为大楚的领土。 莫朝内附的消息很是隐秘,张守言本来选择的切入安南时间点,是1652年郑主境内发生大规模叛乱之际,那时阮主的主要精力也会放在攻灭更南方的占城国身上。 到时大楚军队会在莫朝军队的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升龙府,先期灭亡郑主势力,然后靠着强大的陆军和海军夹击阮主。 只要拿下安南,获取过个港口,那么攻取南洋各地就会变得更为轻松。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莫主的身边居然有人叛逃去了郑主那里,内附的消息已然走漏。 “虽然事起有些仓促,但各军对安南战事的准备也进行了半年多,”在孟继堂把安南的情况概要性的做了简介之后,张守言接过了话头,“对安南的战事预备在九月三日打响,后勤部筹备的物资立即转运各个港口,通过海运直达防城港。” “这一次南征安南,朕一改历朝历代的战法,决意以海上登陆为主战模式。” “贺千川率领广南军团两个师配属莫朝五千人,先期从镇南关发起攻击,以吸引郑主主力向北集结。” “在郑主主力在北方集结完毕之际,由第一舰队、第四舰队配合孟继堂所部两个师在安南北部的云屯港登陆,直取郑军后路!” “朕还是强调那一点,不管你攻占多少城市或者地盘,最终没能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一律都是白费力气!” “喏~!” 会议结束之后,诸将纷纷离去。 负责后勤事务的刘圣箴倒是主动留了下来,跟在张守言的后面一起往宫内行去。 都督府内的几个大老,几乎都是张家家丁出身,有些话不好直接对张守言说,反倒是刘圣箴是皇后的哥哥、张守言的大舅子,所以有些话只能由他来说。 “怎么?”张守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大舅子,“他们又有什么话不好自己来说,偏推着你来?” 刘圣箴是读书人出身,他先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这才把琢磨了半日的话讲了出来。 “还是因为出征资费的事,”刘圣箴看了一下张守言的脸色,似乎还好,这才继续说道,“三年前征讨扶桑,用的就是陛下和娘娘的内努。如今国朝不是没钱,怎么还须陛下和娘娘破费?” “怎么?”走在刘圣箴前一步的张守言轻笑了起来,“大家都是这个意见?” “还是怕以后有了战事,朕和娘娘手里也没钱了,内阁那边会一直不管不问?” 刘圣箴想了想回道:“国战之事总不能靠陛下一人支应着,总该有个长久的章程才是。” “如今内阁的精力重点放在了内政、田亩和人口上,而且朝堂上下还有很多岗位出缺,朕只是不想给他们加担子罢了。” 张守言挥退了身边的随从,只让刘圣箴一个人跟着,这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朕知道,让你来问话的不止是那些粗坯,怕是还有朝中的那些大臣,都想知道朕这次为何将文武分得如此清楚,半点风声都不给朝里。” 刘圣箴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皇帝果然精明,他只能点头承认。 “朕之前在皇后那里放了一批白银,近期会送到财部去入库,便可以新印一批楚元出来用在这次战事上。下次若再有事,自然就该各部拨款操劳,这话你可以带给他们听。” 张守言说出这句话,刘圣箴便明白,接下来皇帝说的就只能是他自个听的。 只见皇帝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朕就是要让这些官员心里憋着一口气,攻取安南他们半分功劳都没有。等到了治理安南的时候,他们的心气就会提上来。” “有想去证明自己的,自然也会有不想去的。朕不让文臣们掺和到这次战事里,也是不想分润些许功劳给他们。免得到时候派遣之际,有些人多了推脱之语。” “你可知道,随着正规大学和短期学堂里出来的官员们陆续上任,早的也有两年多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很多老人就要让位。” “那么让位之后的这些官员往哪里去呢?” 刘圣箴忽然间有些后悔来替人问这个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屠刀将起 困居高平一带的末世莫朝“国主”莫敬耀这几日焦躁莫名。 十年前他继承了兄长的王位,一直奉行着紧靠大明的策略,这才让郑主忌惮一二,不敢真的灭了他这股莫朝残余,侧底与大明翻脸。 他与乃兄在位期间遇到的最大危机是崇祯十年时,郑主派遣使节朝贡大明,请求恢复黎朝安南的正统地位,将莫朝踢出东方朝贡体系。 那一段时间,他和兄长几乎是侧夜难眠,若是大明应允郑主请求,也就会宣告莫朝全族末日到来。 好在大明崇祯皇帝拒绝了郑主的请求,在东方朝贡体系里代表安南正统的还是他们这些残余。 莫敬耀记得那时消息传来,高平上下一片欢腾,不知多少莫朝遗老给崇祯皇帝立了牌位祭祀。 到了大明亡于流贼,南明主动挑衅大楚,惨败于高亭山下。 随着大楚一统天下、辽东、漠北和西域,莫敬耀力排众议迅速向大楚称臣。 此举让国内一些怀念崇祯皇帝恩德的人心怀不满,经常抱怨一二。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几年来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大楚开国经营海上,对于属国莫朝更是优待。 大批莫朝世家子弟得以长留广州、北海等地。 大楚皇帝甚至还在北京给莫敬耀赏赐了屋舍。 这两年,莫敬耀和一些莫族人长时间居住在北京,见识到了大楚蓬勃的发展。 莫敬耀在少数几次朝见中,从楚帝的话中听出了一个意思。 大楚的目光即将转向南洋,但如今安南的乱局显然不符合大楚的期盼。 莫敬耀立即猜到了大楚会对安南动手。而且他发现这位开国陛下与古往今来的中原皇帝都不同,并不是一个为了上国面子而吃亏的人。 联想到自己朝见时,在殿下乐师群里击鼓奏乐的那个青年扶桑伪命伯,莫敬耀当时就有了决断,内附大楚! 微微吃惊的皇帝高兴之余,当殿赏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一等武南侯。 对于莫敬耀的决定,绝大部分莫族人是赞同的。这些在大楚境内居住、经商的人都认为反抗大楚的意志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可偏偏莫朝国内还是有那么几个自诩大明忠属的人,甚至还有一人是莫敬耀身边的高层人士。 不满莫敬耀内附灭亡南明的大楚,上百人连夜出奔郑主控制的黎朝东都。 莫敬耀闻讯大惊,可当时派兵追赶已经晚了,只能第一时间动员高平兵马向南进行防御。 他知道当代郑主郑梉知道他内附大楚的消息后,肯定会放下一切并不顾一切的来消灭自己。 在下令军队集结的同时,大量莫朝贵族子弟和家卷开始向北方转移,越过镇南关进入大楚广西境内。 叛逃莫朝的这些人在七月十六便抵达了郑主所在的升龙府。 第四代郑主郑梉立即接见了这些人。 比之莫敬耀得知有人叛逃后的惶恐,郑梉在获知这个消息后的震惊更甚于莫敬耀。 莫朝内附的消息在郑朝上层不胫而走,引发的惊恐宛如十级地震。 本来发生在去年的长德之败,就已经让郑朝的元气大伤。 出征南方的十万大军(御林军+民夫)、五百头象、三百首船,能回到北方的不足一半。 就连数年前郑梉新立的黎朝皇帝都死在了路上。 时年七十一岁高龄的郑梉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身子骨时好时坏。 当他得知莫朝内附的消息后,当时就被惊得出了一身透汗,人反倒精神了几分。 位于南方屡次击败郑梉征讨的阮氏,在郑梉眼中虽然难缠却不能让他感到忧惧。 郑朝治下丁口足有一百八十余万,是阮氏的三倍之多,只要给他时间积蓄,总有一日他或者他的子孙能平定南方。 割据西北的武氏和退守高平的莫朝,两方人口都不足十万,更不被他放在心上。 唯独能让饱经世事的郑梉感到恐惧和绝望的,便只能是北方的那个庞然大物。 新兴的大楚一直都是郑梉仔细关注的对象,向大楚进贡的提议也一直在朝中被议论,只不过郑朝的大臣们多数还是感怀于大明。 虽然大明之前没有接纳郑朝,但以儒家文化为主的郑朝朝野依旧视已经灭亡的大明为中原正朔。 说白了,这些人有些看不起新兴的大楚。 他们脑子里最直观的东西,还是几百年前张辅征伐安南时留在当地史书里的威势。 大楚能比得上大明成祖时的国势么?! 想想当年张辅麾下铺天盖地的火红色明军,郑和率领的一望无边的舰队。 大楚? 还是算了,朝贡的事且看看再说。 可大楚在立国第二年就和红毛夷在大员干了一仗。 郑朝与红毛夷荷兰人的关系很是密切,郑朝南征阮氏的时候都多次请荷兰人的炮舰帮忙。 所以少数郑氏高层详细的了解到了大楚军队真实的实力,在那一战中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和陆军直接被大楚碾压。 不说荷兰人的舰队,只说荷兰人的陆军战力,郑朝的部队起码人数要超过对方五倍才能勉强抗衡。 郑朝朝野对大楚的轻蔑飞速的消失,很快从北方传来了大楚出兵灭了扶桑的消息,德川幕府几十万部队在两个月内被大楚远征军消灭一空。 郑梉得知这个消息后一连数月都寝食难安。 概因当今的北方之主,比之当年大明成祖皇帝还要富有攻击性,也是个动不动就喜欢亲征域外的主。 好在接下来的几年,大楚似乎把精力都放在了发展内政和外贸上,整个郑朝上下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向大楚朝贡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 七十一岁的老头一脸煞白的坐在王座(他被黎朝封了王爵)上,嘴里把出卖安南的国贼莫敬耀用各种词汇骂了个遍。 郑氏家臣们都面面相觑,要知道这位从南方败退回来,在进入升龙府的时候也还是笑容不减,甚至很有风度的点评南方阮主干得不错。 “能调动的军队都已经下令征发,估计到了八月初,在对高平和楚朝一线能有四到五万士卒待命,民夫大约也能征到三万多,”郑主大将陈礼颂等到老头缓过气来立即上前汇报,“南方阮主那边本朝就只剩下一万人守卫,怕是会有些不妥。” 郑梉沉声道:“把守卫南方的一万人里再抽调五千人出来到北方去,阮福濒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占便宜。” “否则楚国灭了我,下一个就是他!” “是!” 下达了调兵的指令,郑梉迟疑了一会又摇起头来。 “不够!还是不够,可惜了去年那场败绩,若再有十万人,我何惧楚国?” 世子郑柞率先提议:“父王,我大越气候炎热,北兵若来也是秋中之后,不若立即征发举国男子,可得军二十余万,操练月余当可得用。” 郑柞的话得到了陈礼颂的赞成。 “北兵来攻不可小觑,当年恶贼张辅之所以能得胜,就有本国人心不齐、动员不足的原因。” 对于儿子和大将的提议,郑梉没有第一时间点头,因为他不知道在自己做出反应后,大楚会怎么做? 按照中原王朝的一贯习性,对于这种突发性的国外纷争,中原王朝要做好南征的准备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事情。 如果他早早的举国动员,而楚军却一直不南下,届时难受的就是他自己了。 举国动员超过四个月,郑朝就会宣告破产。 郑梉的犹豫,让一旁的大臣看了出来,有人马上发言替主子说出了心里话。 “若是楚国一直不来攻,或者干脆放弃南下,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回?” 这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北方那些人喊着要南下打他们,古往今来不知宣扬了多少回,可实际付出行动的也就两三位罢了。 “北人向来傲气,参照前宋、前明惯例可知,他们几乎每次南征第一次来的军伍都是二三流水准,兵力也不丰厚,几乎都是完败于我们才会吸取教训,”也有大臣跟进提出谨慎的观点,“若是楚国派来的军伍不强,本朝有必要全国动员么?” 两派郑氏家臣当即争成一片。 “有备而无患,”最后还是郑梉拿定了主意,“征发北部所有十四岁至五十岁男子为兵为夫,若是楚军来的不多,届时再予以调整。” “父王,楚军想必来得不快,不如先攻灭莫朝余孽。届时少了莫朝反贼的指引,楚军入寇本朝也当艰难不少。” 郑梉这回立即肯定了世子的建议。 “世子说的有理,攻击高平的事确实要越快越好!既是你提议的,便由你亲自去做。” 世子郑柞领命而去,就在诸郑氏家臣即将散去之际,有一个人排众而出对郑梉拱手为礼大声说道。 “王上,国中还有一件至关紧要的大事怎么就忘记了呢?” 郑梉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人一眼,认得是几年前被收入他幕府的家臣,唤作武嘉员。 这个人出身南洋,与红毛夷和佛郎机人都有很深的联系,如今负责部分郑朝在南洋采购事务。 “是嘉元啊,”郑梉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来,且说说无妨。” 武嘉元清了一下嗓子,自信的回道:“王上与诸公似乎把国内的那些北方人都给忘记了呢?!” “若是楚人入寇我大越,这些人再在我辈身后来一下子,可不是麻烦之极么?” 有人皱眉反驳:“这些北方来人多是躲避明末战火的明人,与楚国毫无关系,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帮着楚国去搏命?” “此一时彼一时也,”武嘉元笑了起来,“早几年间,这些明人确实对北方楚国没有什么归属感。” “但下官负责南洋事务,与这些人打过不少的交道。楚国这几年对于逃到本国和南洋的明人都很是优待,但凡回国做生意或者购产,待遇几乎与楚人相当。” “现如今不少明人在本朝时自称明人,可到了南洋一带就自称楚人,俨然以楚国人自居。” “那又如何?”越来越多的家臣对武嘉元的话感到不满,“这些北人向来本份,本朝又正逢多事之秋,怎能平白生事?” “嘿嘿,”武嘉元胸有成竹的看向了默不作声的郑梉,“现在是本份,若是等到我大军北上升龙府空虚之际,那些北人联合闹出事来该怎么办?” “那些北人不去帮楚人,难道还会帮本朝御敌不成?” “就算世子在楚军入寇之前灭掉了莫朝残余,可这些北人熟知本朝地理,还与楚人话语相通,指起路来怕是更为方便!” 听到这里,郑梉脸色微微一动,而一边的大将陈礼颂则深深的皱眉。 “再有,”武嘉元对着郑梉深深施礼,“王上动员半国民众,所耗极大。南方阮氏对本朝虎视眈眈,但凡有一策能有助本朝减免资费,下臣便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进言王上。” “非常之时,但取非常之策!下臣遍观国内,从前明逃至本朝的北人,多数家财丰厚国人也多有嫌隙。” 武嘉元说到这里,偷偷抬头看了上方的郑梉一眼。 他果然看到郑梉的老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显然他这位主君已经动了心。 走出王府,武嘉元抬头看向了天空,一丝狰狞笑意骤然出现。 “赵维中啊赵维中,本官看中你的女儿要纳其为妾,你居然敢指着本官的鼻子拒绝!还敢直呼本官为蛮夷。” “呵呵呵呵,如今你们才会知道得罪了本官,所有的北人都没有好下场!” 武嘉元冷笑连连,心中畅快至极:“届时刀兵加身,你那女儿莫说为我武家妾室,便是婢女丫鬟也不行,只好给某做个乖巧的家妓也罢!”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只觉得脚下一软,一股温暖而松软的触感包围了他整只右脚。 武嘉元愕然低头一看,却是一坨新鲜而色泽明黄的米田共。 这东西在升龙府本就到处可见,往日他行路也会仔细观察,不合刚才太过兴奋,居然忘记了这茬。 武嘉元一脸晦气的骂着寻找附近的水源,正好看见了远处几栋中式建筑。 “说起来,北人们这几年也开始学着楚国的规范,他们聚居的街道上也一日比一日干净,到时候某需想个法子谋了那赵老头的院子才是正经。否则日日避着屎尿走,也怪累人的!” 假条 第1488章梅姑姑有二心 书名: 神医毒妃不好惹 作者: 姑苏小七 本章字数: 1057 更新时间: 2021-01-02 00:00:00 方式一(推荐):下载【七猫小说app】,继续畅读全本内容。 方式二 :在app端开通会员,继续在电脑端无广告畅读。(单本书会员暂不支持) 我已是会员,立即登录 扫码下载七猫小说app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第一卷 共3498章 正序 第2章穿成弃妃 第4章冷面王爷 第6章解毒成功 第8章王妃来了 第10章王妃有气势 第12章震惊大家 第13章弄巧成拙! 第15章洞房花烛夜 第17章教训刁奴 第19章想羞辱她,没门 第21章吓出阴影了 第23章生死由命 第25章上好的猪肘子 第27章准备后事 第29章偷偷治伤 第31章王妃好厉害 第33章关起来 第35章教训小妾 第37章那方面没有兴趣 第39章当年的血仇 第41章红衣美人 第43章哪来的医术 第45章有丫鬟了 第47章打了王爷 第49章病情恶化 第696章璃王妃,你惹不起的人! 第697章放箭 第698章被射中了 第699章要为了他,与本王作对? 第700章甘心受死 第701章不准想任何男人 第702章被咬了 第703章画了何人 第704章街上的流言 第705章元宵宫宴 第706章长公主有事 第707章嚣张的太监 第708章霸道的王爷 第709章罚跪三天 第710章肚子有动静了吗 第711章生一个,五万两 第712章美人雪天香 第713章别想不该想的 第714章生不出孩子 第715章主持公道 第716章拒不认错 第717章掌嘴关禁闭 第718章认出来了? 第719章刁难 第720章激将法 第721章扮猪吃虎 第722章弹有弦琴 第723章琴弦断了 第724章处变不惊 第725章才艺表演 第726章跳舞助兴 第727章百花蜜 第728章设下套子 第729章傲娇的男人 第730章百蝶舞 第731章引了蜜蜂 第732章丢死人了 第733章毁容了 第734章引来蝴蝶 第735章夫妻吵架 第736章震撼众人 第737章太妙了 第738章要拥抱 第739章使臣挑衅 第740章想撕毁条约 第741章油锅里捞圣珠 第742章又是激将法 第743章人头落地 第744章虚张声势 第745章你吓唬谁呢 第746章你的勇气呢 第747章被吓跑了 第748章你有没有哥哥 第749章一唱一和 第750章心疼前女友? 第751章带她看灯会 第752章你是笨蛋吗 第753章母子夜谈 第754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第755章王爷向你表白了 第756章王爷也可怜 第757章打抱不平 第758章污蔑人家 第759章碰到祖师爷了 第760章送她簪子 第761章王爷也要猜谜 第762章王爷也有文化 第763章原来是夫妻 第764章梦中男神婶疼 第765章土味情话 第766章她沦陷了 第767章小妾心思 第768章把他忘记了 第769章作弄他 第770章贴心的小妾 第771章看不惯,走了 第772章被人掳走 第773章王爷不见了 第774章放烟花的人 第775章他送的,要最好的 第776章发现信号弹 第777章暴怒的王爷 第778章要毁她的容 第779章只想报仇 第780章危险来临 第781章璃王杀人 第782章幸好他来了 第783章当年承诺的话 第784章爱情的终结者 第785章晋王来了 第786章废了他 第787章来两个杀一双 第788章深夜,皇宫 第789章狡辩 第790章定罪 第791章被放弃了 第792章原来是盗窃 第793章用钱买命 第794章真是猪脑子 第795章你很不开心 第796章小傻瓜 第797章本王从不食言 第798章酒儿的怀疑 第799章弄掉了花灯 第800章丹儿有问题 第801章上刑 第802章人命 第803章自己的选择 第804章开酒楼 第805章开医馆 第806章侧妃发高烧 第807章要王妃医治 第808章王爷侧妃在谈心? 第809章怒火中烧 第810章来看她 第811章都不开心 第812章带她去哪里 第813章揭皇榜 第814章臣妾能治 第815章救贤王 第816章王爷发怒 第817章滔天怒意 第818章本王把你宠坏了 第819章要跟世子走 第820章再说一遍,你回来! 第821章今晚不准吃饭 第822章聪明的风轻扬 第823章要去偷看 第824章开始治病 第825章检查身体 第826章原来是肿瘤 第827章青云大师 第828章你就是璃王妃? 第829章争论病因 第830章静妃的选择 第831章剁了他的手 第832章两个都好帅 第833章世子被调戏 第834章被亲吐了 第835章七窍流血 第836章本王守着你 第837章大肚子消失 第838章做好手术 第839章指责谋杀 第840章救活了,打脸 第841章受我深深一拜 第842章不敢相信的大师 第843章脸红的贤王 第844章带小妾回府 第845章阻止纳妾 第846章要纳为侧妃 第847章被晋王打了? 第848章羡慕嫉妒恨 第849章当众一巴掌 第850章英雄救美 第851章又勾引她男人 第852章后悔了 第853章谁更不要脸 第854章那男人,不是本王 第855章又是她在搞鬼 第856章像男人的女人 第857章得到了空气 第858章借刀杀人 第859章贤王帮忙 第860章奇香 第861章知道是她 第862章悲观的贤王 第863章想拥有她 第864章掐她的肚子 第865章装,继续装 第866章奸计得逞 第867章还是可怜她 第868章又晕过去了 第869章党参炖鸡 第870章我知道了 第871章开始解毒 第872章救醒贤王 第873章这不是楚玄辰吗 第874章他在宠她? 第875章口是心非 第876章又有刺客来 第877章小蝶做的馒头 第878章她要被烧死了 第879章本王马上来救你 第880章你不要怕 第881章绝对不会让她死 第882章用身体护她 第883章原来是晋王的人 第884章心在纠结 第885章愿意成全她 第886章再考虑一下下 第887章装可怜成功 第888章柔情似水的王爷 第889章被看得不好意思 第890章穿着暴露 第891章打她的脸 第892章好面子的王爷 第893章陌离也不是一无是处 第894章恶心想吐 第895章南宫柔怀孕 第896章其他的,不要妄想 第897章想杀了江恒 第898章本王一直在等你 第899章吻她的泪水 第900章关心她 第901章怀孕了? 第902章要不要流掉 第903章南宫柔来炫耀 第904章好大的脸 第905章直接气走 第906章南宫柔的怀疑 第907章哪里来的馒头 第908章王府招人 第909章隆重的长公主 第910章挑丫头 第911章妄想争权 第912章飞檐走壁的七七 第913章来了大美人 第914章好美的美人 第915章走错了茅厕 第916章傲娇的七七 第917章刺杀江恒 第918章擅闯璃王府 第919章让他跑了 第920章做作的女人 第921章她必须走 第922章一个家,一双孩子 第923章私会敌国密探 第924章上套了 第925章不认罪 第926章通敌大罪 第927章疯狂的晋王 第928章晋王失势 第929章收回兵权 第930章柔侧妃见红了 第931章恐有滑胎之兆 第932章本王给不了你爱 第933章心已经被填满 第934章一群废物 第935章诊脉怀疑 第936章哭哭啼啼 第937章泼了洗脚水 第938章不想对不起良心 第939章被自己恶心到了 第940章好像真的怀孕了 第941章江恒夜闯闺阁 第942章江恒的威胁 第943章江恒的凌虐 第944章柳氏心机 第945章孩子还在 第946章发现贼人 第947章楚玄辰的怀疑 第948章那个男人是谁 第949章要打掉孩子 第950章怀疑苏七少 第951章七七的关心 第952章他愿意娶她 第953章请旨和离 第954章南宫柔擅闯 第955章冒充王妃 第956章被陌竹拆穿 第957章要杀了她 第958章七少要洗澡 第959章陌离的怀疑 第960章救了长公主 第961章想要害人 第962章王妃处置 第963章砌词狡辩 第964章抢先告状 第965章重惩 第966章一碗藏红花 第967章做点恶魔的事情 第968章七七原是苏七少 第969章爱而不得 第970章忍痛放过她 第971章和他做交易 第972章他心软了 第973章要她离开 第974章帮她离开 第975章陌竹怀疑 第976章离开王府 第977章赶尽杀绝 第978章换装逃离 第979章不好的预感 第980章王妃不见了 第981章楚玄辰的怒火 第982章毒疮散 第983章被毁容了 第984章狡辩抵赖 第985章宁信婢女不信她 第986章城门口搜查 第987章去清风观 第988章发现破绽 第989章感同身受 第990章平民尚能如此 第991章晋王无能 第992章彻底决裂 第993章来寻慰藉 第994章原来是玩笑 第995章晕倒了 第996章他后悔了 第997章引发心疾 第998章寻簪书 第999章清风道长 第1000章被发现 第1001章王爷怀疑 第1002章潜进王府 第1003章是他的孩子 第1004章围住道观 第1005章藏匿王妃之罪 第1006章跟本王回去 第1007章抱她下山 第1008章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第1009章回家了 第1010章要泡温泉 第1011章果导片 第1012章她的怀疑 第1013章王爷情话 第1014章酒里下毒 第1015章你要下毒? 第1016章茶杯有毒 第1017章送出去 第1018章紧张时刻 第1019章七少跟踪 第1020章一封信的秘密 第1021章胎死腹中 第1022章落胎药 第1023章侧妃猖狂 第1024章柔侧妃,你有病? 第1025章南宫柔小产 第1026章本王相信你 第1027章要治王妃的罪 第1028章王妃来反转 第1029章揭穿南宫柔 第1030章李大夫反水 第1031章霸气的王妃 第1032章王妃的丑事 第1033章王爷的维护 第1034章陌离站了出来 第1035章说出真相 第1036章证人现身 第1037章南宫柔偷人 第1038章揭发南宫柔 第1039章江恒揭发 第1040章王妃是清白的 第1041章继续揭穿 第1042章一齐告状 第1043章墙倒众人推 第1044章一封休书 第1045章江恒的下场 第1046章他要成亲了 第1047章谨守秘密 第1048章惩罚变奖赏 第1049章他好开心 第1050章抱她转圈圈 第1051章新版宠妻指南 第1052章还有什么能赏的? 第1053章激动和难过 第1054章帮帮本王 第1055章别卿卿我我了! 第1056章阉还是不阉 第1057章收买人心 第1058章终生不孕 第1059章约法三章 第1060章信被他截住了 第1061章晋王又告状 第1062章臣无罪 第1063章密探的真面目 第1064章两样证据 第1065章早有部署 第1066章引君入瓮 第1067章三十大板 第1068章取消和离的权利 第1069章王爷好腹黑 第1070章太后要赏赐 第1071章皇后求见 第1072章给他塞侧妃 第1073章本王不要 第1074章配不上本王 第1075章仍不原谅 第1076章腹黑王爷 第1077章太会安慰人 第1078章本王喜欢 第1079章王爷装病 第1080章趁机撒娇 第1081章要抱着她睡 第1082章被识破了 第1083章给贤王复诊 第1084章又见贤王 第1085章贤王关心 第1086章及时相救 第1087章护她受伤 第1088章静妃知心意 第1089章静妃劝告 第1090章被人听见 第1091章妒火丛生 第1092章真的病了 第1093章神秘信件 第1094章谁说本王不相信了 第1095章晕了过去 第1096章她很自责 第1097章本王不是在做梦 第1098章一室旖旎 第1099章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100章闺房之乐 第1101章甚于画眉 第1102章和离书 第1103章娘娘小产了 第1104章怀疑是楚玄辰的 第1105章拼命也要和离 第1106章晋王心计 第1107章含血喷人 第1108章各置一词 第1109章无耻的晋王 第1110章中伤楚玄辰 第1111章晴天霹雳 第1112章本王敢发誓 第1113章到底是吵架还是夸对方? 第1114章她会保护他 第1115章楚天煜的证据 第1116章胡编乱造作假证 第1117章本王也有证人 第1118章小玄子厉害啊 第1119章诈出真相 第1120章押入大牢 第1121章兰舞有孕 第1122章替她求情 第1123章留有后招 第1124章怀了双胞胎 第1125章王爷好激动 第1126章很是担心她 第1127章谁中状元了? 第1128章来者不善 第1129章只配粗布衣裳 第1130章恬不知耻 第1131章想当侧妃 第1132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1133章云飞燕的挑拨 第1134章计谋开始 第1135章掉进湖中 第1136章本王是有妇之夫 第1137章丢尽颜面 第1138章以金簪治罪 第1139章坏人自有天收 第1140章狠狠掌嘴 第1141章状元郎游街 第1142章看中了谁? 第1143章当场打脸 第1144章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1145章长公主的劝告 第1146章她是无辜的 第1147章画像上的美人 第1148章毒药他也喝 第1149章觉得欠他 第1150章娘究竟在哪里 第1151章不是亲生女儿 第1152章六指女孩 第1153章她是买来的 第1154章不记得长什么样 第1155章手指切除术 第1156章呆萌的柳儿 第1157章还是一家人 第1158章本妃面前,岂由你嚣张! 第1159章想化解仇恨 第1160章来接她回家 第1161章不让她吃臭豆腐 第1162章娘子,你又咬为夫? 第1163章惩罚她 第1164章婶疼何方人士? 第1165章撒娇居然失败了 第1166章王爷亲自下厨 第1167章把厨房点着了! 第1168章她好感动 第1169章感动落泪 第1170章让宝宝背锅 第1171章杀手是谁派的? 第1172章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173章再找一个更好的 第1174章出了名的好男人 第1175章挑中赵王了 第1176章一起逛街 第1177章神秘公子包场 第1178章长公主被娘娘影响了 第1179章苏七少相亲 第1180章怀孕了还来相亲? 第1181章我是来找媳妇,不是来找兄弟 第1182章论风尘女子如何从良 第1183章和王媒婆的对决 第1184章好狠的诅咒 第1185章请她们吃饭 第1186章酒后吐真言 第1187章说什么胡话 第1188章看出心思 第1189章不承认喜欢他 第1190章心生爱慕 第1191章给他下药 第1192章下药成功 第1193章要他对她负责 第1194章发现药包 第1195章发生什么事了 第1196章不速之客 第1197章一群老姑婆 第1198章来得怎么这么巧? 第1199章劝苏七少 第1200章是两情相悦 第1201章拿出定情信物 第1202章夫妻同心反击 第1203章吓得落荒而逃 第1204章新婚贺礼 第1205章怀疑内鬼 第1206章梅姑姑的男人 第1207章老牛吃嫩草 第1208章尽馋人家的身子 第1209章三观都碎裂了! 第1210章鸿门宴 第1211章皇帝的试探 第1212章皇帝赐人 第1213章楚玄辰来接了 第1214章冰姑姑的打探 第1215章冰姑姑仗义直言 第1216章原来是这样 第1217章原来是做戏 第1218章一起看画像 第1219章要放毒蛇 第1220章义诊三天 第1221章善良王妃 第1222章转危为安 第1223章娘娘厉害! 第1224章又有新计 第1225章调虎离山之计 第1226章放了毒蛇 第1227章惊险时刻 第1228章知道凶手是谁 第1229章赐蛇羹 第1230章吃蛇肉 第1231章是谁泄露的 第1232章戏弄她 第1233章逗她玩 第1234章请君入瓮 第1235章施计下毒 第1236章当场抓获 第1237章人赃并获 第1238章她将计就计 第1239章竟然没死? 第1240章押去南宫府 第1241章还想倒打一耙 第1242章揭穿南宫柔的丑事 第1243章当年毁容的真相 第1244章全诈出来了 第1245章柳氏被休 第1246章大义灭亲 第1247章服毒自尽 第1248章发誓要报仇 第1249章想办法报仇 第1250章暗夜阁杀手 第1251章上当了 第1252章先抓璃王妃 第1253章想走,把命留下 第1254章主谋南宫柔 第1255章被掳走 第1256章王之震怒! 第1257章南宫柔,我不欠你! 第1258章劝她回头是岸 第1259章要剖出孩儿 第1260章设了埋伏 第1261章战神很强 第1262章愿意以身换她 第1263章愿意为她自刎 第1264章她自杀了! 第1265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第1266章假的救命之恩 第1267章她的心事 第1268章欠她一个婚礼 第1269章冰姑姑的下马威 第1270章她要争权 第1271章苏常笑的报复 第1272章剪了你的嘴巴 第1273章皇后的信 第1274章失心丹 第1275章利用苏玉瑶 第1276章路遇兰舞 第1277章装可怜 第1278章装晕倒 第1279章送她去客栈 第1280章不要告诉赵王妃 第1281章赵王妃知道 第1282章她的心都碎了 第1283章吵架争执 第1284章心中有根刺 第1285章新的毒计 第1286章利用蜡烛下毒 第1287章即将做戏 第1288章做戏 第1289章中毒 第1290章他的怀疑! 第1291章麻烦你走开 第1292章她有解毒之法 第1293章毒性一样 第1294章获取信任 第1295章解毒是为了下毒 第1296章替她保密 第1297章复查没事 第1298章宝宝胎动 第1299章做噩梦了 第1300章变得易暴易怒 第1301章神经衰弱 第1302章控制不住脾气 第1303章他很后悔 第1304章拖出去行刑 第1305章安神汤 第1306章告诉他身世 第1307章神秘的黑袍人 第1308章快要爆炸 第1309章贤王府宴会 第1310章嫉妒的苏常笑 第1311章气得打了一巴掌 第1312章她的肚子好痛 第1313章动了胎气 第1314章还好没事 第1315章替她撑腰! 第1316章燃起斗志 第1317章相信我还是她? 第1318章隔阂更深 第1319章姐妹吵架 第1320章爱上她了吗? 第1321章送她冰粉 第1322章不讲道理 第1323章帝后驾到 第1324章皇帝问罪 第1325章爱的笑容 第1326章众人佩服 第1327章殿下比箭 第1328章射灯笼 第1329章谁会赢? 第1330章他的弓有问题 第1331章连珠箭! 第1332章弓被人做了手脚 第1333章直接拉断 第1334章柳公公被杖责 第1335章给贤王铺路 第1336章任命贤王 第1337章众人捐款 第1338章互相夸赞 第1339章楚玄辰不见了 第1340章晕倒的女人 第1341章腰带被拉下来了 第1342章她不相信! 第1343章黑衣人身份 第1344章贤王安慰 第1345章苏玉瑶解释 第1346章同时怀疑 第1347章得意奚落 第1348章识破计谋 第1349章搬回去了 第1350章嫌弃本王 第1351章原来是中毒 第1352章质问柳公公 第1353章死到临头还狡辩 第1354章老实交代 第1355章后悔娶长公主 第1356章给小月儿写信 第1357章他要沦亡? 第1358章苏七少要跳楼 第1359章一脚踹进去 第1360章劝他珍惜眼前人 第1361章从此无心爱良夜 第1362章带了官差来 第1363章堵住门 第1364章玄策军 第1365章有人在里面私会 第1366章敢以性命发誓 第1367章啪啪打脸! 第1368章误会璃王妃了 第1369章掌嘴二十下! 第1370章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第1371章你们好无耻! 第1372章苏明来了 第1373章苏大人真狠 第1374章毒又发作 第1375章把小蝶赐给她 第1376章本世子的事,不要你管 第1377章求太后毁婚 第1378章王爷的生辰 第1379章等了她一天 第1380章心情很失落 第1381章不知道他的生辰 第1382章跑了出去 第1383章被掳劫了 第1384章谁来救了? 第1385章明明是他,却不说话 第1386章可恶的混蛋 第1387章受到惊吓 第1388章小蝶道出真相 第1389章众人劝和 第1390章王爷请她吃火锅 第1391章心痛自责 第1392章生日蛋糕 第1393章心已融化 第1394章感情变好? 第1395章原来有人爱他 第1396章三个愿望 第1397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1398章金屋藏娇 第1399章逼问来得快 第1400章王爷请吃饭 第1401章温柔体贴的王爷 第1402章屋里缺一个女人伺候 第1403章丹毒发作 第1404章说出真相! 第1405章王妃太善妒 第1406章这才叫欺负 第1407章原来是美男计 第1408章不用求她 第1409章长公主成亲 第1410章世子不来迎亲 第1411章被人羞辱 第1412章宁愿不嫁,也不跟他走 第1413章被绑来了! 第1414章已经认定他 第1415章不愿意拜堂 第1416章给长姐敬茶 第1417章长公主的决定 第1418章她敢跪,你受得起吗? 第1419章当众打脸! 第1420章不愿意入洞房 第1421章独守空房 第1422章小惩大戒 第1423章维护下人 第1424章迟到了 第1425章给她一个下马威 第1426章要看落红帕 第1427章掀翻桌子 第1428章干你何事? 第1429章皇上赏赐 第1430章想贪图嫁妆 第1431章再送陪嫁 第1432章王爷没生气 第1433章手臂怎么流血了 第1434章你好傻 第1435章无事不登三宝殿 第1436章云若月要见她? 第1437章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 第1438章原来是试探 第1439章知道解毒之法 第1440章凤凰命之人 第1441章全力寻找 第1442章大师的怀疑 第1443章她有凤凰命格? 第1444章她的生辰八字 第1445章她有凤凰命 第1446章横插一脚 第1447章记性变差 第1448章苏玉瑶的解药 第1449章她的心头血 第1450章在本王面前提她,你不配 第1451章灌下去! 第1452章吓跑了! 第1453章倒在血泊之中 第1454章抽了自己的血 第1455章喝下解药 第1456章害怕失去她 第1457章借尸还魂 第1458章我不是云若月 第1459章她是将来的人 第1460章抱了她一夜 第1461章解毒成功! 第1462章天灾人祸 第1463章公主线 第1464章信则有,不信则无 第1465章成长了 第1466章还没熄灯呢 第1467章徐公公的试探 第1468章变态公公 第1469章小蝶解围 第1470章演技爆发 第1471章打了徐公公 第1472章本王打了他吗? 第1473章犯病好严重 第1474章冰姑姑道谢 第1475章悦近来远 第1476章宠幸皇后 第1477章可以为他分忧 第1478章长公主的怀疑 第1479章迟到的回门 第1480章马儿受惊了 第1481章惊险,变故 第1482章救了小孩 第1483章世子来了,有救了 第1484章不怕眼睛长针眼 第1485章为她受了伤 第1486章假装不在意 第1487章心还在动 第1488章梅姑姑有二心 第1489章打了一架 第1490章给不了她未来 第1491章要毒害孩子 第1492章毒貂 第1493章请君入瓮! 第1494章未卜先知 第1495章宁死不招 第1496章璃王府的礼物 第1497章吓了一跳 第1498章要毒死她 第1499章砒霜 第1500章心软了 第1501章开始下毒! 第1502章洁牙粉 第1503章王妃吐血 第1504章王妃中毒了 第1505章肠痈之症 第1506章她没救了 第1507章要回洁牙粉 第1508章娘娘来了! 第1509章有办法治她的病 第1510章阑尾炎 第1511章累倒了 第1512章要说出真相 第1513章后悔莫及! 第1514章原来没中毒 第1515章收复冰姑姑 第1516章楚玄辰的办法 第1517章利用舆论 第1518章皇上忧心 第1519章当场听见 第1520章抬进宫 第1521章刺客刺杀 第1522章一家子都惨 第1523章不想纳妾 第1524章指使常嬷嬷 第1525章常嬷嬷狡辩 第1526章又有人证 第1527章幕后主使 第1528章常嬷嬷顶罪 第1529章真是精彩 第1530章他出主意 第1531章冰姑姑得救 第1532章平息民怨 第1533章长生不老丹 第1534章为她人做嫁衣裳 第1535章又变沉了 第1536章担心百姓 第1537章谁去救灾? 第1538章璃王救灾 第1539章要他筹款 第1540章不愿意捐款 第1541章皇后也在筹款 第1542章有办法了 第1543章真敛财,假慈善 第1544章慈善拍卖会 第1545章装委屈的苏常笑 第1546章只要你喜欢,本王都会买 第1547章两男争一女 第1548章给你拿着玩 第1549章酸死她了 第1550章嫉妒死了! 第1551章被耍了 第1552章外头的野花香 第1553章为苏姑娘一掷千金 第1554章赵王妃知道了 第1555章摔了簪子 第1556章还有脸上门来 第1557章不许伤害她的孩子 第1558章歹毒的女人 第1559章心机女 第1560章不相信她! 第1561章动了胎气! 第1562章要去客栈 第1563章找楚玄辰麻烦 第1564章谁挑拨的找谁 第1565章长公主捐款 第1566章大家捐款 第1567章璃王是真君子 第1568章谁打压你? 第1569章不醉不归! 第1570章成了赵王的人 第1571章要娶她为侧妃 第1572章带了苏常笑一起 第1573章要给她一个名分 第1574章被逼疯了 第1575章见红了! 第1576章送她武器 第1577章筹了三百万两 第1578章想要贪污 第1579章真垂涎你的美色 第1580章原来是逗她的 第1581章本夫人发财了 第1582章大胆贪污 第1583章全要了 第1584章皇后赈灾 第1585章掺了沙子的粥 第1586章给她准备的惊喜 第1587章买了粮食回来 第1588章上街看好戏 第1589章魏国夫人惊呆了 第1590章住手! 第1591章不是本王不想筹 第1592章全部抓了来 第1593章民怨沸腾 第1594章璃王施粥 第1595章百姓感动 第1596章活菩萨 第1597章押进大殿 第1598章栽赃属下 第1599章事情败露 第1600章全部反水 第1601章对你太失望了 第1602章三日后处斩 第1603章善款交给璃王赈灾 第1604章贤王捐款 第1605章带兵同行 第1606章出发救灾 第1607章授剑仪式 第1608章菜市口行刑 第1609章白眼狼儿子 第1610章行刑 第1611章怀疑桃姑姑 第1612章你值得信任吗 第1613章赦免晋王 第1614章重见天日 第1615章本王不要的破鞋 第1616章打起来了! 第1617章娶侧妃都要报备? 第1618章多一个女主人 第1619章不吃醋,不难过 第1620章请旨娶妾 第1621章救了她! 第1622章为了月儿,竟不怕死 第1623章忍痛不叫 第1624章乔装出行 第1625章灾民 第1626章有人赈灾 第1627章恶郎中 第1628章骂的就是你 第1629章隔空一巴掌 第1630章打赌治病 第1631章奇怪的治病方法 第1632章一起吃饭! 第1633章蒙正好转 第1634章子安不是痢疾 第1635章庸医就是庸医 第1636章输了不认账 第1637章银子换命 第1638章前来感谢救命之恩 第1639章打仗奇才 第1640章失敬,失敬! 第1641章公子为何这么白嫩? 第1642章收下他们 第1643章激将法! 第1644章需要打磨 第1645章一具枯骨 第1646章勐虎来了 第1647章你会武功? 第1648章霸气威武! 第1649章一箭双凋 第1650章公子身份 第1651章赵王娶妾 第1652章赵王妃来了 第1653章送你一份新婚礼物 第1654章她累了 第1655章割腕自尽 第1656章大事不好! 第1657章薄命诗 第1658章本王不去! 第1659章不与她回门 第1660章一个人回门 第1661章收买梅姑姑! 第1662章巫蛊之术 第1663章贪财的梅姑姑 第1664章走个路都不小心 第1665章不要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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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5章不可一世 第1746章开始救灾 第1747章谁有治水之策? 第1748章她有良策 第1749章挖池塘 第1750章征地阻碍 第1751章刻意刁难 第1752章他有办法 第1753章村民的指证 第1754章杀鸡儆猴! 第1755章雷霆手段 第1756章被参一本 第1757章贤王来调粮 第1758章送她猫咪 第1759章强硬拒绝 第1760章可怕的控制欲 第1761章火狐憨憨 第1762章肯原谅他了? 第1763章她也后悔了 第1764章东施效颦 第1765章思乡之情 第1766章一曲《思乡曲》 第1767章春娘告状 第1768章他吃醋了! 第1769章可怕的占有欲 第1770章准备的惊喜 第1771章好美的荧火虫 第1772章楚玄辰赢了 第1773章璃王妃,你受死 第1774章今天是你的死期 第1775章王妃坠崖 第1776章王爷吐血 第1777章寻找王妃 第1778章刺客特征 第1779章贤王救了 第1780章手臂断了 第1781章夫君,我好想你 第1782章寒潭寻人 第1783章照顾她 第1784章给他写信 第1785章和贤王说清楚 第1786章原来是误会 第1787章全留给她 第1788章支撑不住 第1789章让他另娶 第1790章王爷摔下山 第1791章伤心过度 第1792章做噩梦了! 第1793章再犯心季症 第1794章张世藩逼迫 第1795章气势慑人的王爷 第1796章重新燃起斗志 第1797章要下悬崖 第1798章精神失常? 第1799章找到月儿 第1800章她是在做梦吗 第1801章救上来了 第1802章亲自喂她喝粥 第1803章楚三岁 第1804章看望贤王 第1805章瞒着她 第1806章永远不离开你 第1807章大型真香打脸现场 第1808章看到她写的信 第1809章圣旨到 第1810章洪水来了 第1811章暗中监察情况 第1812章百姓误会 第1813章等着加官进爵 第1814章池塘竟然有用 第1815章错怪璃王 第1816章百姓感激 第1817章惹得民怨沸腾 第1818章官员投诚 第1819章清官是巨贪 第1820章斩立决 第1821章将功折罪 第1822章腹黑璃王 第1823章闯进张府 第1824章天神下凡 第1825章请出尚方宝剑 第1826章诛杀奸臣 第1827章江老夫人病好 第1828章江宁追随 第1829章原来她摸了你的胸肌! 第1830章百姓送行 第1831章给薇儿买包子 第1832章吃了个闭门羹 第1833章找个死囚 第1834章房里有男人 第1835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第1836章要打掉这个孩子 第1837章电死你 第1838章让她生下来 第1839章疼苏常笑 第1840章好气,好恨! 第1841章灌药! 第1842章流血了! 第1843章璃王妃救命 第1844章胎死腹中! 第1845章真会推卸责任 第1846章伤心欲绝 第1847章她要杀了苏常笑 第1848章刺了她一刀 第1849章安慰赵王妃 第1850? ??月儿要生了 第1851章恨不得替她生 第1852章生了龙凤胎 第1853章怎么长得这么丑? 第1854章忘记自己有孩子 第1855章本王没有奶 第1856章给孩子取名字 第1857章不放她离开 第1858章要为孩子报仇 第1859章御赐金牌! 第1860章嫉妒的苏常笑! 第1861章公主七少来探望 第1862章强势带回家 第1863章要把腰带烧了 第1864章口是心非的男人 第1865章上朝 第1866章嫉妒的弘元帝 第1867章太后的奖励 第1868章家人探望 第1869章认干娘 第1870章确定死囚的身份 第1871章请赵王来旁听 第1872章不敢相信的赵王 第1873章原来错怪了薇儿 第1874章苏常笑断臂 第1875章盛怒的赵王 第1876章休了苏常笑 第1877章求月儿接手臂 第1878章苏常笑作死 第1879章王妃见招拆招 第1880章赵王妃发怒 第1881章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第1882章回家告状 第1883章她要报仇! 第1884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1885章激怒晋王 第1886章后悔的赵王 第1887章知道错了 第1888章你休了我 第1889章一封放妻书 第1890章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第1891章沾了儿子的光 第1892章我是你亲生的 第1893章薇儿要学医 第1894章替薇儿沉冤 第1895章要重惩苏常笑 第1896章向皇上献宝 第1897章不好的预感! 第1898章极品仙丹 第1899章昏庸的弘元帝 第1900章轻饶苏常笑 第1901章来日方长 第1902章皇后怀疑! 第1903章儿子吃醋了 第1904章教她点穴道 第1905章逗媳妇儿玩 第1906章欺骗媳妇儿 第1907章街上遇恶霸 第1908章哇,娘子你真棒! 第1909章惩罚恶霸 第1910章干嘛一直偷笑 第1911章兰舞生了 第1912章玉儿之死 第1913章去大牢 第1914章张大人杀了人 第1915章扑塑迷离的桉情 第1916章到底谁是凶手 第1917章这是一个局! 第1918章每人三十大板 第1919章楚国第一男神 第1920章什么叫烙饼 第1921章竟敢偷袭本王 第1922章我想和你生孩子 第1923章翻墙爬梯 第1924章宠妾灭妻的窝囊废 第1925章关门,放狗,咬人 第1926章月儿的生辰 第1927章又骗媳妇儿 第1928章为她准备的惊喜 第1929章写诗称颂他 第1930章功高震主 第1931章找到证人 第1932章带上证人 第1933章证明清白 第1934章玉儿是他杀的 第1935章又起风波 第1936章想打压楚玄辰 第1937章疑点重重 第1938章杀人灭口 第1939章紧急军情 第1940章天盛国打来 第1941章推举晋王 第1942章支持晋王 第1943章勾引世子 第1944章送他腰带 第1945章为他下厨 第1946章做饭天才 第1947章气得离家 第1948章公主喝醉了 第1949章本公主最讨厌卤蛋 第1950章世子英雄救美 第1951章发酒疯的长公主 第1952章御夫秘诀 第1953章被人疼是什么感觉 第1954章尸体有问题 第1955章十日腐骨散 第1956章凶手另有其人 第1957章午时行刑 第1958章刀下留人 第1959章画像乌龙 第1960章云香有问题 第1961章幕后主使是他 第1962章奇遇 第1963章救了杀手 第1964章神秘人送的信 第1965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966章厚待云香 第1967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1968章说漏嘴 第1969章王爷的用意 第1970章最后的转机 第1971章被魅力所折服 第1972章云香招了 第1973章富商的身份 第1974章引蛇出洞 第1975章隔墙有耳 第1976章来人,抓住他 第1977章苏明来了! 第1978章背锅的管家 第1979章气走苏明 第1980章终于沉冤 第1981章要去找薇儿 第1982章他摔伤了 第1983章要带她回家 第1984章跪下忏悔 第1985章晕了过去! 第1986章成熟的薇儿 第1987章百日宴 第1988章皇后试探 第1989章柳儿不傻 第1990章遇到静妃 第1991章贤王来了 第1992章摔了一跤 第1993章娶为侧妃 第1994章不肯娶妻 第1995章苏常笑的计谋 第1996章不速之客! 第1997章璃王府不欢迎你 第1998章南风被抱走 第1999章一定是苏常笑 第2000章楚玄辰追来 第2001章拿孩子威胁他 第2002章杀了云若月 第2003章南宫柔是她的棋子 第2004章夏荷的保护 第2005章刺瞎眼睛 第2006章押去刑部 第2007章奶娘招认 第2008章罪不容诛 第2009章按律当斩 第2010章没有杀人 第2011章聪明王妃 第2012章自作孽,不可活 第2013章怀孕了 第2014章孩子是谁的 第2015章当初的真相 第2016章终生关押 第2017章本是死罪 第2018章看望夏荷 第2019章肯相信世子 第2020章苏七少受伤 第2021章受伤的原因 第2022章又想勾引 第2023章苏七少生病 第2024章把她当成月儿 第2025章怎么是你? 第2026章他不怪她 第2027章虐待自己 第2028章病情加重 第2029章月儿来了 第2030章知道真相 第2031章小月儿,是你吗 第2032章没办法爱她 第2033章公主想通了 第2034章要替她找男人 第2035章琉璃 第2036章苟延残喘 第2037章仍不放弃 第2038章晋王打胜仗 第2039章被参一本! 第2040章谋反之罪 第2041章关进天牢 第2042章皇上起杀心 第2043章太后驾到 第2044章见到王爷 第2045章不能失去你 第2046章潸然泪下 第2047章太后求情! 第2048章集体求情 第2049章满门抄斩 第2050章七少质问 第2051章他要和离 第2052章同生共死 第2053章不离不弃 第2054章想要起事 第2055章会发光的星星 第2056章带孩子去看他 第2057章要把孩子送走 第2058章义士劫狱 第2059章遣散家仆 第2060章谋反的物证 第2061章晋王打败仗 第2062章请璃王出战 第2063章不给面子 第2064章只能靠璃王 第2065章苏明劝解 第2066章无心战事 第2067章全被歼灭 第2068章答应出战 第2069章回家 第2070章担心他的安危 第2071章领军出发 第2072章请柳儿作客 第2073章帮她照顾一下 第2074章栽到小女子手里 第2075章严重挑食 第2076章哄哄她 第2077章臭丫头,你去死 第2078章贤王来救 第2079章有人推她 第2080章照顾柳儿 第2081章感染风寒 第2082章喂她喝药 第2083章在哪里睡的 第2084章要烧了腰带 第2085章找男人 第2086章不要家暴男 第2087章他故意的 第2088章洗清谋反罪名 第2089章并非璃王指使 第2090章拖下去,斩立决 第2091章还王爷清白 第2092章皇上追赏 第2093章五公主和六公主 第2094章六公主风沁 第2095章探探虚实 第2096章出色的小将 第2097章直取首级 第2098章首战告捷 第2099章升为副将 第2100章窝囊晋王 第2101章晋王嫉妒 第2102章兵法之道 第2103章振奋人心 第2104章要伺候世子 第2105章收买勤勤 第2106章要给苏七少纳妾 第2107章公主同意 第2108章他不想纳妾 第2109章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2110章我们同意 第2111章他见招拆招 第2112章世子有个习惯 第2113章吓跑众人 第2114章首次攻城 第2115章陌离中箭 第2116章王爷报仇 第2117章放天灯 第2118章将士中毒 第2119章太子喜欢璃王妃 第2120章人至贱最无敌 第2121章敌军骚扰 第2122章准备陷阱 第2123章当场俘虏 第2124章抢粮草、断水源 第2125章调虎离山 第2126章粮仓着火 第2127章收到家书 第2128章贤王的消息 第2129章下旨强攻 第2130章再次攻城 第2131章拿百姓威胁 第2132章悲壮的百姓 第2133章抓到晋王 第2134章水源下毒 第2135章楚军中毒 第2136章第三次攻城 第2137章成全晋王 第2138章鸣金收兵 第2139章风凌天追出城 第2140章中埋伏了 第2141章诱敌之计 第2142章风凌天跑了 第2143章夺回燕州城! 第2144章打了大胜仗 第2145章派兵分功劳 第2146章质子百里悠 第2147章姑娘,你要跳河? 第2148章嫁给我做媳妇 第2149章路遇纨绔 第2150章公主打抱不平 第2151章被苏七少发现了 第2152章暗中吃醋 第2153章晋王被掳 第2154章王爷亲自剿匪 第2155章王爷中计 第2156章王爷中毒 第2157章楚玄辰坠崖 第2158章幕后黑手 第2159章找不到他 第2160章班师回朝 第2161章激动的王妃 第2162章一定要节哀 第2163章悲伤欲绝 第2164章梦见他了 第2165章她好担心他 第2166章看到他了 第2167章她要去找他 第2168章太后病倒 第2169章常笑得意 第2170章要去找夫君 第2171章和孩子告别 第2172章出发去燕州 第2173章怎么是他 第2174章奇怪的百里悠 第2175章世子吃醋了 第2176章本世子不温柔? 第2177章这是我的妻子 第2178章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第2179章她生病了 第2180章心疾 第2181章强势的贤王 第2182章到达燕州城 第2183章有刺客! 第2184章贤王挡刀 第2185章又吃醋了 第2186章怀疑百里悠 第2187章上山找人 第2188章捡了个呆瓜 第2189章楚玄辰失忆 第2190章新的名字 第2191章戴上面具 第2192章改变身份 第2193章被嘲笑了 第2194章敢用真面目示人吗 第2195章展现军事才能 第2196章原来是编的 第2197章霸道王爷范 第2198章怀疑呆瓜的来历 第2199章抱头鼠窜 第2200章银样蜡枪头 第2201章嫉妒的挑衅 第2202章军事比武大赛 第2203章喜欢六公主 第2204章谁敢上来挑战? 第2205章上场挑战 第2206章三招之内打赢你 第2207章楚玄辰赢了! 第2208章升为统领 第2209章真给她长脸 第2210章带他到处得瑟 第2211章公主打赌 第2212章你这个菜鸟 第2213章五公主打败仗 第2214章云副将赢了 第2215章原来是他的计谋 第2216章知道王爷被救 第2217章山贼来了 第2218章老子要抢美人 第2219章王妃失踪了 第2220章圣凌宫圣主 第2221章王妃被救了 第2222章女扮男装 第2223章熟悉的男人 第2224章夫妻相遇 第2225章想揭他面具 第2226章一定不是他 第2227章钱被偷了 第2228章山下泡温泉 第2229章又是面具男 第2230章公主找来了 第2231章原来她叫月儿 第2232章被李婆婆收留 第2233章李婆婆的病 第2234章帮李婆婆治病 第2235章相信她的医术 第2236章给村民治病 第2237章收到好多礼物 第2238章名声打响 第2239章包庇晋王 第2240章打消疑虑 第2241章你敢去剿匪吗 第2242章他同意了 第2243章主动请缨 第2244章闹鬼古墓 第2245章跟丢了 第2246章你算什么东西 第2247章公主有难 第2248章及时来救 第2249章小女儿心性 第2250章打五公主的脸 第2251章呆瓜帅呆了 第2252章升为副将军 第2253章无德大夫 第2254章要赶走云离 第2255章医死人了 第2256章砸了她的医馆 第2257章救活了 第2258章当场打脸! 第2259章名气更大 第2260章再次相遇 第2261章踩他撞他 第2262章讨厌登徒子 第2263章没要你救 第2264章要她说谢谢 第2265章人头疮 第2266章上门求她 第2267章都瞧不起她 第2268章嘲笑月儿 第2269章她能治好 第2270章手术成功 第2271章治好了! 第2272章打脸啪啪响 第2273章震惊医学界 第2274章升为骁骑将军 第2275章要去找神医 第2276章被神医拒绝 第2277章要他念一句话 第2278章故意整她 第2279章偷袭他 第2280章拿蛇吓他 第2281章扑进他怀里 第2282章公主道歉 第2283章面相好熟悉 第2284章有种你来 第2285章和他住一个营帐 第2286章大猪蹄子别太过分 第2287章不得靠近我三尺 第2288章要她伺候他 第2289章只是泻药 第2290章他要沐浴 第2291章王爷爱香香 第2292章王妃有线索了 第2293章云离就是王妃 第2294章找到王妃 第2295章要带走她 第2296章收到薇儿的信 第2297章贤王七少回京 第2298章你娶妻了吗? 第2299章一生只会爱一个人 第2300章不让攻打楚国 第2301章被电倒下 第2302章他不要面子的吗? 第2303章变态大男人 第2304章拿开你的咸猪手 第2305章神医,你好厉害哦! 第2306章神医,你怎么保养的? 第2307章都让开,本将军来! 第2308章有没有捡到受伤之人 第2309章一股熟悉感 第2310章替他治伤 第2311章怎么如此娘娘腔? 第2312章把他当成了楚玄辰 第2313章他在关心她? 第2314章平息内乱 第2315章母子俩的嫉妒 第2316章计划开始 第2317章世子请喝汤 第2318章汤里有毒 第2319章供出白氏 第2320章暗箭伤人 第2321章白氏认罪 第2322章还“养育之恩” 第2323章长公主立威 第2324章柔软的身体 第2325章直接扛过去 第2326章击鼓传花 第2327章公主区别对待 第2328章楚玄辰的才艺 第2329章要她作诗 第2330章要她跳飞花舞 第2331章大男人跳舞 第2332章什么叫湖弄学 第2333章倒立吃东西 第2334章把六公主气哭了 第2335章以一己之力掰弯整个军营 第2336章开始怀疑自己 第2337章她肚子痛 第2338章守着照顾她 第2339章特地关心她 第2340章想拉拢他们 第2341章阿离,我喜欢你! 第2342章她要打死他 第2343章真的没有女人 第2344章天灯节 第2345章独裁的男人 第2346章想夫君和孩子们 第2347章射箭赢天灯 第2348章特地送给她 第2349章又要作诗? 第2350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第2351章祈福只为她 第2352章贤王平内乱 第2353章郡主纳兰梦 第2354章有人刺杀 第2355章贤王相救 第2356章霸气的女人 第2357章身份不简单 第2358章冰嬉表演 第2359章不要门缝里看人 第2360章云离才是贵客 第2361章裹胸松了 第2362章替小琳跳舞 第2363章她是云离? 第2364章燃爆全场 第2365章云离是女人? 第2366章激动得快晕倒 第2367章我还差一个媳妇儿 第2368章公主要爆炸了 第2369章惩罚只是想亲她 第2370章大力士挑战 第2371章她也太菜了 第2372章她被嘲笑了 第2373章他是大力士 第2374章送耳环给她 第2375章给她买衣裳 第2376章这是鞋垫吗 第2377章一起泡澡怎么样 第2378章洗澡着火了 第2379章我来救你了 第2380章被他知道了 第2381章原来她是月儿 第2382章你要补偿我 第2383章长公主睹物思人 第2384章救了百里悠 第2385章百里悠的身世 第2386章请公主吃饭 第2387章想探听消息 第2388章向长公主表白 第2389章拒绝百里悠 第2390章苏七少来了 第2391章长公主出事 第2392章苏七少担心 第2393章苏七少后悔 第2394章长公主的尸体 第2395章原来公主没死 第2396章关心长公主 第2397章送信之人是谁 第2398章亲自喂她喝药 第2399章要她去小河边 第2400章一起看流星 第2401章我想娶你为妻 第2402章为什么你成亲了? 第2403章醉酒后强吻 第2404章天盛皇帝召见 第2405章给阿离道歉 第2406章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第2407章见到风凌天 第2408章论功行赏 第2409章要留云离在皇宫 第2410章风沁帮她忙 第2411章楚玄辰比武 第2412章有种一起上 第2413章面具掉落了 第2414章风瑾就是楚玄辰 第2415章她的夫君,别人不能碰! 第2416章陛下赐婚 第2417章他已经有心上人 第2418章夫妻相认 第2419章你真是我娘子? 第2420章被公主发现 第2421章老天爷对他很好 第2422章玉佩不见了 第2423章风凌天试探 第2424章六公主要跳楼 第2425章成大事者,应有容人之量 第2426章原来他们关心她 第2427章将军挑衅 第2428章解决难题 第2429章五公主刁难 第2430章月儿变戏法 第2431章五公主道歉 第2432章对月儿感兴趣 第2433章醋坛子王爷 第2434章你哄哄为夫 第2435章再遇小琳 第2436章再帮小琳 第2437章民间的舞女 第2438章惊艳众人 第2439章她是璃王妃 第2440章我是云若月 第2441章伶牙俐齿的王妃 第2442章你该当何罪? 第2443章月儿被软禁 第2444章利用楚玄辰 第2445章呆瓜是楚玄辰 第2446章知道他的身份 第2447章公主还玉佩 第2448章风凌天示好 第2449章想抓楚玄辰 第2450章接去太子府 第2451章夫妻相见 第2452章给太后看病 第2453章替风凌天练兵 第2454章送礼物讨好 第2455章送萌物哄她 第2456章陌离来了 第2457章和王爷相遇 第2458章王爷,你还记得我们吗? 第2459章本宫看上你了 第2460章许她太子妃之位 第2461章一棍子打晕 第2462章要太子负荆请罪 第2463章要禁锢月儿 第2464章想办法自救 第2465章他要救月儿 第2466章要你成为本宫的女人 第2467章劫持风凌天 第2468章逃出太子府 第2469章敌军中埋伏 第2470章果然是缘分 第2471章六公主相救 第2472章提前布置痕迹 第2473章风凌天搜查 第2474章要她交出楚玄辰 第2475章惊险时刻! 第2476章终于被引开 第2477章王妃做的菜 第2478章王爷吃醋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2479章补拜堂仪式 第2480章天地为媒,日月为证 第2481章乔装出城 第2482章声东击西 第2483章风沁杨飞送别 第2484章依依不舍、互道珍重 第2485章到达庸城 第2486章李婆婆收留 第2487章开门,检查 第2488章陈统领的怀疑 第2489章放过他们 第2490章是小琳父亲 第2491章答应帮他们 第2492章有人告状 第2493章有缘再会 第2494章不好,有埋伏 第2495章将士牺牲 第2496章陌离中箭! 第2497章杀了钟凌 第2498章终于出城 第2499章太后病危 第2500章回到盛京城 第2501章回到璃王府 第2502章腹黑的王爷! 第2503章孩子回来了 第2504章一家四口团聚 第2505章太后病入膏肓 第2506章太后驾崩 第2507章恢复记忆 第2508章璃王回宫 第2509章一生的遗憾 第2510章打入敌人内部 第2511章苏常笑难产 第2512章孩子怎么没哭 第2513章不会承认孩子的身份 第2514章想不想再得到李天薇 第2515章知道是谁害的他 第2516章一定要报仇 第2517章她可有意中人 第2518章思念父母 第2519章要生只和你生 第2520章霸王硬上弓 第2521章梅花袖箭 第2522章不同意亲事 第2523章非她不娶 第2524章一见面就喜欢 第2525章灵儿打抱不平 第2526章眼含杀意 第2527章射出袖箭 第2528章答应婚事 第2529章改变的王爷 第2530章改善民生 第2531章来了一个疯子 第2532章会会此人 第2533章一眼认出璃王 第2534章投靠楚玄辰 第2535章晋王收留 第2536章赛马比赛 第2537章挑马 第2538章挑了匹丑马 第2539章跑了第一 第2540章得意炫耀 第2541章得到奖励 第2542章摔了个狗吃屎 第2543章像打滚的野驴 第2544章江慕羽提亲 第2545章云婉儿误会了 第2546章史上最尴尬 第2547章早就解除婚约 第2548章确定婚事 第2549章云婉儿后悔了 第2550章要拆散他们 第2551章要把店铺发扬光大 第2552章棉花的妙用 第2553章赵王府有棉花 第2554章璃王来接她 第2555章棉花的好处 第2556章送给薇儿的礼物 第2557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第2558章要夺回薇儿 第2559章和苏常笑做交易 第2560章助他当太子 第2561章元贞的计策 第2562章竟敢碰我的女人 第2563章计中计 第2564章他的死期到了 第2565章是他设的局 第2566章离间成功 第2567章先帝忌日 第2568章写祭文 第2569章换了祭文 第2570章宣读祭文 第2571章有问题的祭文 第2572章表演家弘元帝 第2573章褫夺亲王封号 第2574章再难翻身 第2575章亲自审他 第2576章偷了退婚书 第2577章纸牌游戏 第2578章让让为夫 第2579章大闹状元府 第2580章退婚书丢了 第2581章云婉儿要自杀 第2582章送她一程 第2583章云飞燕道歉 第2584章还不如一件衣裳 第2585章把苏七少踢下床 第2586章住在璃王府 第2587章把星儿吓哭了 第2588章可怜的苏七少 第2589章夫妻打架 第2590章向小舅子取经 第2591章请大家郊游 第2592章我也可以背你 第2593章嫉恨的苏常笑 第2594章没脸见人 第2595章本世子也会作诗 第2596章《咏鸭》 第2597章你是不是亲了我? 第2598章聪明的柳儿 第2599章竟然是王爷 第2600章对她冷澹 第2601章参加书画展 第2602章小姐的刁难 第2603章大哥哥来了 第2604章教她画画 第2605章云若灵出嫁 第2606章飞燕的奸计 第2607章新娘子被换 第2608章跳湖引开 第2609章承认造谣 第2610章假新娘上轿 第2611章找到灵儿 第2612章开始拜堂 第2613章当场揭开红盖头 第2614章收回主母之位 第2615章帮帮苏七少 第2616章扑到他怀里 第2617章真心话大冒险 第2618章给长公主表白 第2619章知道公主的心结 第2620章王爷大发雷霆 第2621章苏七少的心 第2622章把画没收了 第2623章知道七少心意 第2624章新的争斗 第2625章解救少女 第2626章睿王大义灭亲 第2627章有问题的睿王 第2628章睿王妃的挑拨 第2629章打了兰舞 第2630章打得好 第2631章晚宴开始 第2632章奇怪的丑角 第2633章赠他梅花 第2634章像月儿的人 第2635章中计 第2636章死的是谁 第2637章谁是真凶 第2638章暂时关押 第2639章送她回家 第2640章查易容高手 第2641章嫉妒的雪妃 第2642章失手打了她 第2643章上书弹劾 第2644章楚天煜找麻烦 第2645章要么赔钱,要么赔命 第2646章一个好消息 第2647章查到易容之人 第2648章劝住楚天煜 第2649章小厮偷情 第2650章碰到睿王 第2651章和睿王做交易 第2652章查到下落 第2653章阴六死了 第2654章谁是内奸 第2655章请求处死璃王 第2656章给他三天时间 第2657章查宫女 第2658章知道凶手 第2659章她心虚了 第2660章去冷宫 第2661章当场招认 第2662章谁人指使 第2663章指证贤王 第2664章贤王被关押 第2665章咬舌自尽 第2666章终于回家 第2667章探查真相 第2668章很会伪装 第2669章柳儿看望贤王 第2670章难过心酸 第2671章攻击贤王 第2672章赵王上位 第2673章要皇上处置贤王 第2674章擅闯大殿的女子 第2675章纳兰家族 第2676章带来真凶 第2677章真凶认罪 第2678章好厉害的纳兰梦 第2679章贤王得释 第2680章互相看不上 第2681章心机夫妻 第2682章关心苏常笑 第2683章利用孩子的病 第2684章继续挑拨离间 第2685章是不是看不起本王 第2686章差点打了她 第2687章戴顶绿帽子 第2688章得知孩子的真相 第2689章子安是谁的孩子 第2690章当众揭穿丑事 第2691章众人的怀疑 第2692章滴血验亲 第2693章原来是他的孩子 第2694章连她都治不了 第2695章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2696章不甘心的苏常笑 第2697章楚子安死了 第2698章污蔑云若月 第2699章当场指证她 第2700章苏常笑疯了 第2701章终身监禁 第2702章心机雪天香 第2703章选择相信他 第2704章她不是你的情人? 第2705章解开心结 第2706章不自量力的人 第2707章给本郡主打出去 第2708章巧遇贤王 第2709章各有心事 第2710章骗走门客 第2711章巡视军马场 第2712章军马场出事 第2713章弹劾楚天煜 第2714章被贬为庶民 第2715章苏七少的鹅 第2716章不好,有刺客 第2717章杀那两个小娃 第2718章霸气的王爷 第2719章全部杀光 第2720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第2721章雪妃和璃王私会? 第2722章当场抓奸 第2723章失去凤印 第2724章断掉臂膀 第2725章背叛本宫 第2726章抓住春桃 第2727章楚天煜落难 第2728章其中秘密 第2729章皇上到底怎么了 第2730章原来是装病 第2731章楚天煜的机会来了 第2732章霸气的皇后 第2733章楚天煜不对劲 第2734章逼宫谋反 第2735章楚玄辰救驾 第2736章诬告楚玄辰 第2737章砍了你的脑袋 第2738章赐死楚天煜 第2739章大仇得报 第2740章赐毒酒一杯 第2741章骗酒喝的王爷 第2742章一个月之内成亲 第2743章愿意嫁给他 第2744章愿不愿意娶她 第2745章伤心的柳儿 第2746章纳兰梦被掳 第2747章假成亲 第2748章东林太子找来 第2749章纳兰梦的未婚夫 第2750章诱惑娘子 第2751章娘子,快来哄我 第2752章喜欢你才欺负你 第2753章璃王府的家训 第2754章欢迎宴会 第2755章不同意这门婚事 第2756章要献礼物 第2757章宣扬国威 第2758章嚣张的东方无香 第2759章本太子甘拜下风 第2760章聪明的两位王爷 第2761章上门求合作 第2762章霸气的拒绝 第2763章月儿身份泄露 第2764章贤王私会女人? 第2765章不要脸的女人 第2766章我相信他 第2767章新的一计 第2768章无耻的女人 第2769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2770章失身 第2771章心生隔阂 第2772章警告太子 第2773章深夜刺杀 第2774章目标是璃王妃 第2775章贤王成亲 第2776章失意的柳儿 第2777章不再痴心妄想 第2778章纳兰君来了 第2779章同意婚事 第2780章交流交流 第2781章最崇拜的是璃王妃 第2782章偷听贤王洞房 第2783章奇怪的地方 第2784章再一次刺杀 第2785章一个都别想走 第2786章贤王的维护 第2787章刺青的问题 第2788章决定告诉楚玄辰 第2789章原来是雪月人 第2790章奇怪的花匠 第2791章长公主杀人了 第2792章为什么杀人 第2793章公主是正当防卫 第2794章另有真凶 第2795章发现可疑之人 第2796章原来是他杀了苏湛 第2797章长公主无罪 第2798章要替儿子报仇 第2799章绑架长公主 第2800章赶去救公主 第2801章一步步跪过去 第2802章你这个傻瓜 第2803章母亲死亡的真相 第2804章要和他生一堆孩子 第2805章终于和好 第2806章云飞燕的异样 第2807章云婉儿的新婚事 第2808章奇怪的云海 第2809章珠胎暗结 第2810章遇到负心汉 第2811章突然大出血 第2812章抓到奸夫 第2813章上门揭穿她 第2814章可恶的渣男 第2815章不省心的儿子 第2816章教唆儿子偷盗 第2817章母亲出事 第2818章发现端倪 第2819章赌场骗局 第2820章老子要你的命 第2821章霸道王爷 第2822章东窗事发 第2823章失去儿子 第2824章看破红尘 第2825章秘密泄露 第2826章雪月国女帝 第2827章国师龙弑天 第2828章大皇子雪无瑕 第2829章有个性的大皇子 第2830章要去找圣女 第2831章未婚夫龙千澈 第2832章拼死直谏 第2833章璃王劝告 第2834章睿王的诡计 第2835章搜查韩家 第2836章贪污受贿 第2837章栽赃谋反 第2838章夷其三族 第2839章玄辰回来 第2840章提前行刑 第2841章开始行刑 第2842章要阻止行刑 第2843章悲壮赴死 第2844章获得新的支持 第2845章投其所好 第2846章进献美人 第2847章无情帝王 第2848章夫妻试探 第2849章联名上书 第2850章昏庸帝王 第2851章受人控制 第2852章愤而辞官 第2853章安顿田章 第2854章璃王上书 第2855章妃嫔争宠 第2856章一招捧杀 第2857章皇陵被淹 第2858章暂停修皇陵 第2859章皇宫封妃宴 第2860章吓到皇帝 第2861章王妃治头疾 第2862章终于同意赈灾 第2863章长公主怀孕 第2864章大皇子是大奇葩 第2865章请他喝酒 第2866章龙千澈跑了 第2867章银子被偷了 第2868章寻找璃王府 第2869章奇怪的龙公子 第2870章和薇儿相遇 第2871章气炸薇儿 第2872章原来是才女 第2873章这姑娘真厉害 第2874章会医术的姑娘 第2875章快饿死的大皇子 第2876章男扮女装当花魁 第2877章漂亮的大皇子 第2878章男扮女装逛花楼 第2879章薇儿打抱不平 第2880章十两银子把自己卖了 第2881章互相嫌弃的两人 第2882章原来是你这个人渣 第2883章一本正经的胡扯 第2884章直接刺杀 第2885章如此的巧遇 第2886章到底是谁放走了璃王妃 第2887章又是这个瘟神 第2888章瘟神英雄救美 第2889章做她的保镖 第2890章表白被拒 第2891章王妃施粥 第2892章原来她就是璃王妃 第2893章自我怀疑 第2894章互不相欠,就此别过 第2895章奇怪的客人 第2896章没钱结账 第2897章虫千澈,终于找到你了 第2898章混进璃王府 第2899章想赖在璃王府 第2900章成功住在璃王府 第2901章龙千澈也来了 第2902章璃王霸气拒绝 第2903章淮阳侯送嫁妆 第2904章发现婚姻问题 第2905章霸道又温柔的贤王 第2906章照顾,心动 第2907章细心照顾 第2908章吻了他 第2909章大度的雪天香 第2910章再次迷恋上仙丹 第2911章奇葩雪无瑕 第2912章尿了他一脸 第2913章再次暗杀 第2914章被迫送宝物 第2915章后院失火了 第2916章不要杀她 第2917章为了她受伤 第2918章应该不是一伙的 第2919章赵王纠缠 第2920章替薇儿出气 第2921章不守男德的下场 第2922章试探龙千澈 第2923章璃王妃长得像他 第2924章试探月儿 第2925章叫薇儿偷看后背 第2926章头发着火了 第2927章请他吃面 第2928章公然调情,气死赵王 第2929章林长老来了 第2930章怀疑她就是圣女 第2931章孙妈妈的心事 第2932章要她指证云若月 第2933章要进宫指证 第2934章奇怪的妇人 第2935章国宴即将开始 第2936章想进宫看大皇子 第2937章准备进宫 第2938章雪月使臣竟是他们 第2939章揭穿璃王妃的身份 第2940章璃王妃是罪犯之女? 第2941章云若月的身世揭开 第2942章原来是雪月圣女 第2943章要月儿去雪月国 第2944章恢复柳儿的身份 第2945章写入族谱 第2946章七少皇姐来了 第2947章两个大奇葩 第2948章宣示主权的璃王 第2949章云若月失踪 第2950章要去救王妃 第2951章百年大事是什么 第2952章下令召回璃王 第2953章亲人孩子作人质 第2954章要妻子还是孩子? 第2955章侮辱璃王 第2956章沉副将托孤 第2957章运沉副将回京 第2958章云若月的下落 第2959章原来是龙千澈 第2960章要带她去雪月国 第2961章奇怪的森林 第2962章为什么蒙眼睛 第2963章亲自照顾她 第2964章救国的责任 第2965章原来他晕血 第2966章换她照顾他 第2967章替他治晕血 第2968章回到雪月国 第2969章她就是圣女? 第2970章若月被软禁 第2971章拒绝他求婚 第2972章白樱落的另一面 第2973章楚玄辰回国 第2974章沉副将之女 第2975章见到孩子们 第2976章孩子要娘亲 第2977章龙千澈醉酒 第2978章认清白樱落 第2979章送她东珠 第2980章给她下马威 第2981章狗眼看人低 第2982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第2983章璃王妃可不是好惹的! 第2984章嚣张的嬷嬷 第2985章陌离护凤儿 第2986章喝自己的洗脚水 第2987章整嬷嬷计划 第2988章差点被累死 第2989章半夜闹鬼 第2990章被吓回皇宫 第2991章抓住这个好男人 第2992章无瑕回宫 第2993章到国师府要圣女 第2994章龙千澈的宠爱 第2995章不领他的情 第2996章白樱落后悔 第2997章冷漠拒绝她 第2998章王妃的东西,谁也休想抢 第2999章霸气的王妃! 第3000章当众被揭穿 第3001章喜欢上了云若月 第3002章要为她建造房子 第3003章她要嫁给他 第3004章王爷中毒了 第3005章替他吸毒血 第3006章关心楚玄辰 第3007章补汤有问题 第3008章假戏真做 第3009章父亲下的药 第3010章弹劾睿王的人 第3011章主动拉拢 第3012章获得信任 第3013章胡说八道的小丫头 第3014章激动的老神医 第3015章要拜她为师 第3016章她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第3017章王妃没事,王爷安心 第3018章董诗诗怀孕 第3019章要害她子嗣 第3020章雪天香的计策 第3021章董诗诗小产 第3022章花言巧语 第3023章挑拨离间的雪天香 第3024章帝王无情 第3025章玩火的董诗诗 第3026章新来的美人 第3027章董诗诗失宠 第3028章雪凌回宫 第3029章要去见女儿 第3030章母女相认 第3031章打开地宫的秘密 第3032章龙千澈也参与了刺杀 第3033章知道玄辰的无奈 第3034章认出秦五 第3035章要杀龙千澈 第3036章圣女欢迎宴会 第3037章当场救人 第3038章都错怪圣女了 第3039章嫉妒的白樱落 第3040章没办法原谅他 第3041章沉玉莲的小心思 第3042章想报答王爷 第3043章爹爹是最聪明的 第3044章打开地宫的日子 第3045章准备打开地宫 第3046章终于打开地宫 第3047章奇怪的毒虫 第3048章云若月遇险 第3049章为了她不要性命 第3050章他又晕血了 第3051章终于脱困 第3052章根本没有宝藏 第3053章计划泡汤 第3054章要她嫁给他 第3055章百姓觉醒 第3056章寻找睿王的罪证 第3057章为了复宠赌一把 第3058章找睿王借种 第3059章勾引成功 第3060章睿王妃怀孕 第3061章他身上的脂粉味 第3062章早有外室和儿子 第3063章他的初恋情人 第3064章心碎的睿王妃 第3065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3066章认错娘亲 第3067章被他拒绝 第3068章伤心的沉玉莲 第3069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第3070章杀手中计 第3071章他打了她 第3072章利用秦五 第3073章刺杀圣女 第3074章姐不是好惹的 第3075章再次被拒绝 第3076章饶了白樱落 第3077章怀疑女王 第3078章尘封记忆的咒术 第3079章古怪的巫师 第3080章控制人心的药水 第3081章植入新的记忆 第3082章忘记了曾经 第3083章有话要告诉楚玄辰 第3084章试探楚玄辰 第3085章睿王妃求和 第3086章赔礼道歉 第3087章孤独的睿王妃 第3088章为他改变 第3089章要除掉这个女人 第3090章又要杀柳青青 第3091章睿王妃被陷害 第3092章关进柴房 第3093章还是不肯相信她 第3094章她流血了 第3095章孩子没了 第3096章发誓要报仇! 第3097章睿王妃的复仇计划 第3098章把皇上引过去 第3099章皇帝抓奸 第3100章要被砍头 第3101章知道被骗 第3102章睿王夫妇决裂 第3103章毒杀睿王妃 第3104章睿王妃自尽 第3105章睿王妃断气 第3106章服了假死药 第3107章联合楚玄辰 第3108章惊天大秘密 第3109章贪污受贿的证据 第3110章进宫对质 第3111章账本怎么是他的名字 第3112章这是一个圈套 第3113章抓了陈长卿 第3114章吃仙丹送命 第3115章睿王的下场 第3116章为韩太傅一家报仇 第3117章柳青青卷款跑路 第3118章放过了她们 第3119章天牢里的睿王 第3120章你是人还是鬼? 第3121章都服了毒药 第3122章知道了真相 第3123章同归于尽 第3124章要圣女进宫 第3125章探寻地宫的秘密 第3126章回到皇宫 第3127章头部积得有瘀血 第3128章不认识他们了 第3129章奇怪的云若月 第3130章要去找月儿 第3131章愿意为她放弃所有 第3132章逃出京城 第3133章继续试探女王 第3134章终于来到雪月国 第3135章终于找到月儿 第3136章月儿怎么不认识他了? 第3137章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第3138章答应嫁给他 第3139章变装混进国师府 第3140章成功混进国师府 第3141章想要见圣女 第3142章终于又见到娘子 第3143章真的不认识他 第3144章月儿到底怎么了? 第3145章为了王妃爬墙头 第3146章装可怜的王爷 第3147章以前爱理不理,现在高攀不起 第3148章大壮哥好帅啊 第3149章大壮哥的身材好好 第3150章她动春心了 第3151章你这个无耻之徒 第3152章大壮哥好棒,大壮哥威武 第3153章纳兰家族的支持 第3154章推举太子人选 第3155章立贤王为太子 第3156章立储大典 第3157章又被欺负 第3158章纳兰梦误会 第3159章误会更大 第3160章有人欺负 第3161章凶手是纳兰梦? 第3162章争执 第3163章圣女要洗澡 第3164章原来大壮哥长这样 第3165章霸道的强吻 第3166章吃醋的楚玄辰 第3167章你是我的女人 第3168章被娘子赶出去 第3169章龙千澈见到大壮 第3170章吃醋的大壮 第3171章当众秀恩爱,伤风败俗 第3172章大壮摔倒了 第3173章圣女关心他 第3174章你怎么如此冷血? 第3175章送他拐杖 第3176章原来只是吹沙子 第3177章柳儿的解释 第3178章发现疑点 第3179章柳儿失踪了 第3180章抓到杀手 第3181章幕后黑手原来是她 第3182章原来没有背叛郡主 第3183章柳儿要出家 第3184章柳儿带发修行 第3185章夫妻不欢而散 第3186章要圣女加油打气 第3187章凋了个美人 第3188章大壮是变态 第3189章霸道的楚玄辰 第3190章差点想起来 第3191章奇怪的大巫师 第3192章给圣女巩固记忆 第3193章原来在装可怜 第3194章痴情的大壮 第3195章装可怜失败 第3196章又有刺杀 第3197章怀疑大壮 第3198章难过的楚玄辰 第3199章吃醋的龙千澈 第3200章刺客的真面目 第3201章幕后的主谋 第3202章月儿的关心 第3203章他想家了 第3204章腹黑的楚玄辰 第3205章气死龙千澈 第3206章戏精楚玄辰 第3207章臭大壮,敢骗我! 第3208章月儿生气了 第3209章新的毒计! 第3210章想利用大壮干坏事 第3211章突然套近乎,一定有问题 第3212章要他伤害月儿 第3213章白樱落的美人计 第3214章原来有埋伏 第3215章抓住龙坤 第3216章怀疑楚玄辰 第3217章幕后还有黑手 第3218章决定收买大壮 第3219章要他杀月儿 第3220章假意答应 第3221章威逼利诱 第3222章主谋是白樱落 第3223章看上楚玄辰 第3224章怀疑龙千澈 第3225章知道失忆的真相 第3226章难道是逆天而行? 第3227章他暴露身份 第3228章原来他就是楚玄辰 第3229章要月儿跟他走 第3230章不愿意跟他走 第3231章巧遇雪无瑕 第3232章女婿见到丈母娘 第3233章三天后成亲 第3234章她有些迷茫 第3235章商量抢亲计划 第3236章婚礼开始 第3237章璃王霸气抢亲 第3238章吾乃楚玄辰 第3239章当众揭穿龙千澈的阴谋 第3240章夺回月儿 第3241章抓走大巫师 第3242章喜欢你才吻你 第3243章嘴硬的大巫师 第3244章迷茫的云若月 第3245章床上多了一个人 第3246章亲手为她做早餐 第3247章他的精锐部队来了 第3248章女王璃王双双联合 第3249章女王国师闹翻脸 第3250章要铲除女王的帮手 第3251章思念云若月 第3252章折磨大巫师 第3253章大巫师肯招了 第3254章大巫师死了 第3255章陪他喝酒 第3256章吃飞醋的楚玄辰 第3257章再次成为他的女人 第3258章才不要给他生孩子 第3259章国师要造反 第3260章见到董长风 第3261章要开战了 第3262章终于肯接受他 第3263章楚玄辰打赢了 第3264章再次掳走云若月 第3265章国师打败仗 第3266章龙千澈失踪 第3267章被掳回国师府 第3268章控制人的摄魂珠 第3269章变成他的傀儡 第3270章要她刺杀楚玄辰 第3271章刺了他一刀 第3272章楚玄辰受伤 第3273章还好只是轻伤 第3274章一起找月儿 第3275章月儿恢复记忆 第3276章将计就计探听消息 第3277章要利用圣女开地宫 第3278章父子争执 第3279章百姓背叛,将士不满 第3280章地宫的真相 第3281章为她违抗父亲 第3282章为了她下跪 第3283章白樱落想刺杀圣女 第3284章终于见到月儿 第3285章即将开启地宫 第3286章终于发现宝藏 第3287章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 第3288章替她挡了一刀 第3289章龙千澈死亡 第3290章国师的下场 第3291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3292章永远不会放弃你 第3293章爱人的血可以化解 第3294章真心不可以被控制 第3295章庆功宴会 第3296章拒绝储君之位 第3297章喜欢上薇儿 第3298章要给薇儿表白 第3299章狠心拒绝了他 第3300章原来她也喜欢他 第3301章劝说女王 第3302章月儿父亲的身份 第3303章无瑕愿意当储君 第3304章女王向薇儿提亲 第3305章无瑕薇儿成亲 第3306章互相许愿 第3307章终于回国 第3308章雪天香又失宠 第3309章回家见到孩子们 第3310章沉玉莲想通了 第3311章愧疚的沉玉莲 第3312章放弃楚玄辰 第3313章大度的云若月 第3314章长公主难产 第3315章给公主打催产素 第3316章母子平安 第3317章皇上越老越湖涂 第3318章当殿献上结盟书 第3319章赐封地给楚玄辰 第3320章要他迁入南越 第3321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3322章哄他骗他 第3323章夫妻和好 第3324章把他灌醉了 第3325章知道是纳兰君 第3326章终于懂了 第3327章愤怒的纳兰君 第3328章夫妻争执 第3329章嫉妒的赵王 第3330章见到岳父 第3331章无瑕薇儿回雪月国 第3332章恩爱的小夫妻 第3333章把心事告诉璃王妃 第3334章终于解开心结 第3335章要他去追沉玉莲 第3336章出发去南越 第3337章大家送行 第3338章到达南越 第3339章原来南越这么穷 第3340章百姓的心意 第3341章请村民们吃饭 第3342章开始种植农作物 第3343章捕了好多鱼 第3344章多人得了痢疾 第3345章立法保护水源 第3346章修学堂,建书院 第3347章嚣张的将军 第3348章整顿军纪 第3349章亲自训练军队 第3350章剿灭土匪 第3351章给百姓分土地 第3352章纳兰君的歹毒心思 第3353章想摆脱纳兰家族 第3354章是谁帮的他? 第3355章纳兰梦怀孕 第3356章贤王的怀疑 第3357章父女的争执 第3358章圣凌宫帮忙 第3359章贤王的关心 第3360章神秘人相助 第3361章原来是纳兰梦 第3362章纳兰君的警告 第3363章听到了真相 第3364章贤王的试探 第3365章原来根本没有怀孕 第3366章夫妻决裂 第3367章要她毒死贤王 第3368章最后的一顿饭 第3369章纳兰梦服下毒酒 第3370章纳兰梦为贤王而死 第3371章痛苦又后悔 第3372章伤心难过的贤王 第3373章主动辞去太子之位 第3374章南越大丰收了 第3375章两年后 第3376章南风和星儿 第3377章南越大变样 第3378章真是大孝女 第3379章又来了很多流民 第3380章云飞燕和云婉儿 第3381章觉得愧对月儿 第3382章曾经遭受的磨难 第3383章制造出火药 第3384章威力巨大的震天雷 第3385章要制造更多的火器 第3386章五国联军打来 第3387章风凌天带头攻打楚国 第3388章要将楚国覆灭 第3389章攻进楚国腹地 第3390章璃王准备出战 第3391章弘元帝调兵反击 第3392章贤王上战场 第3393章柳儿可以救贤王 第3394章给贤王治伤 第3395章贤王的歉疚 第3396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第3397章璃王要出战 第3398章镇南军出发 第3399章劝弘元帝逃走 第3400章风凌天屠城 第3401章弘元帝逃离皇宫 第3402章苏明的算计 第3403章苏玉瑶的新本事 第3404章联军屠城 第3405章楚国璃王打来了 第3406章楚玄辰,好久不见 第3407章奇怪的震天雷 第3408章不怕死的镇南军 第3409章联军起内讧了 第3410章城门被打开了 第3411章风凌天中箭 第3412章联军逃跑了 第3413章夺回翼州城 第3414章竟然递上降书 第3415章苏明投靠楚玄辰 第3416章毒杀先帝的证据 第3417章恭迎王爷进宫 第3418章救了妃嫔的性命 第3419章先帝驾崩的真相 第3420章苏明带来的证人 第3421章先皇后被杀的真相 第3422章对月儿的宠爱 第3423章真正的传位诏书 第3424章拥立楚玄辰为帝 第3425章楚玄辰即位 第3426章通缉弘元帝 第3427章祭拜先帝先皇后 第3428章永远不纳妃 第3429章见到长公主 第3430章苏明和苏玉瑶的阴谋 第3431章失去所有的弘元帝 第3432章雪天香的计谋 第3433章变得懂事的云海 第3434章嫉妒的刘含嫣 第3435章想毒死黄氏 第3436章喊云海一起吃 第3437章云海中毒 第3438章冤枉黄氏 第3439章毒死自己的亲儿子 第3440章弘元帝被抓 第3441章押上大殿 第3442章公审楚耀 第3443章众人指证 第3444章判楚耀死刑 第3445章悲伤过度,吐血身亡 第3446章替韩太傅翻桉 第3447章为大臣平反 第3448章监斩暴君 第3449章菜市场行刑 第3450章母女叙话 第3451章勤政爱民 第3452章雪天香醒悟 第3453章封为县主 第3454章愧疚的雪天香 第3455章仁德的贤王 第3456章和柳儿一起回京 第3457章南风星儿回京 第3458章风凌天的伤口恶化 第3459章楚军缺粮草 第3460章筹集粮草 第3461章查贪官、得粮饷 第3462章关键时刻粮草来了 第3463章吃饱喝足打联军 第3464章楚军占上风 第3465章风凌天节节败退 第3466章联军散伙了 第3467章风凌天带病出战 第3468章风舞中箭而死 第3469章万箭穿心的风凌天 第3470章楚军大胜、班师回朝 第3471章楚国庆功宴会 第3472章甜蜜的七少和长公主 第3473章所有人论功行赏 第3474章月儿才是大功臣 第3475章贤王柳儿回来 第3476章贤王柳儿的打算 第3477章试探柳儿和贤王 第3478章人生很短要珍惜 第3479章雪月女王来庆贺 第3480章一家人快乐相聚 第3481章楚玄辰的登基大典 第3482章政绩震慑苏若雪 第3483章立云若月为皇后 第3484章皇后千岁千千岁 第3485章帝后的大婚典礼 第3486章幸福的大婚之夜 第3487章无比嫉妒的苏常笑 第3488章贤王云游天下 第3489章柳儿出游 第3490章有缘分的巧遇 第3491章苏明父女的阴谋 第3492章易容当场被识破 第3493章苏明父女的下场 第3494章又是三年后 第3495章变得富庶的楚国 第3496章元宵夜猜灯谜 第3497章对对联 第3498章幸福大结局 目录 字体大小: a- 18 a+ 正文字体: 系统宋体 阅读设置 加入书架 手机阅读 举报 举报内容 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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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迅雷不及掩耳 郑朝诸人在得到莫朝要内附消息后,其动作不能说不快。 才到八月初三,世子郑柞便带着紧急集结的一万二千人杀到了高平外围。 四面八方被紧急调动的军队和民夫还在陆续赶来的途中。 郑朝的反应之激烈和出兵速度之快也出乎了莫敬耀的预料。 莫敬耀摆在高平南境的两千军马被马不停蹄的郑朝大将陈礼颂率军一鼓而破。 这导致有些猝不及防的莫敬耀最后撤到城中的军马不足四千人。 仅仅围城半日之后,高平城外的郑朝兵马便增加到了两万。 郑柞麾下诸将都对主持这次战事的世子表示了钦佩之情,俱认为这是一场可以载入大越史册的突袭战。 对于这一场不用常规方式达成的突袭战,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注脚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一个月!”郑军大帐内,世子郑柞举起了一根手指,“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攻克高平。” 郑柞今年四十有二,并不是急功近利的毛头小子,也是带兵惯了的人。 但这次面对坚城却立下甚为急切的战术目标。 “世子是怕中原人来救莫贼?可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 “时间确实短了些,高平城被莫贼一族经营修筑几十年,也是一座难得的坚城,”郑柞沉声解释,“本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里,而在于楚军来援的速度如何?” “诸位不要把当今的楚军看着之前的明军来对待。” “确实,若换做之前的大明被动应对本朝,便是莫贼与北方朝廷反应再快,但消息、公文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加上整顿调动军马以及后备物资的准备,等他们入境怎么也得两个月之后。” “但如今的大楚不是大明,楚帝又是开国之主,对咱们的事不会听之任之。” 陈礼颂接过了世子的话,脸色也有些沉重:“中原王朝每逢建国之初,政务与军务都是最务实快捷的,军中也多是百战老兵,临时起兵根本无需多做整顿。” “所以,”郑柞比着手指推算,“我们必须把估算北兵到来的时间大大缩减。一个月,不!最好是二十天内,我就要拿下高平城!” 看到诸将脸色都有些发白,郑柞又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 “列位莫慌,红毛卡林正带着他的红夷巨炮在赶来的路上,”郑柞微笑着看向了高平城的方向,“届时巨炮破城之后,诸位都不要留手,免得留下祸根给楚人通报消息或者带路指引。” 众人听到荷兰人也掺和进来,这才长松一口气,都自信满满的商量起如何处置城中的女子财富和俘虏来。 对于楚军的来援速度,其实不光是郑柞这么想,城内的莫敬耀也是这样认为。 “全城必须坚守一月之上,大家才有活路!” 莫敬耀的这个判断给全城的百姓和守军都打了一剂强心针。 城里的人们都认为,以高平城的防御和储备,守上小半年都不在话下。 其实莫敬耀也知道,郑主与荷兰人的关系不俗,在历史南征中都多次雇佣红毛炮舰出战。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但莫敬耀依然错误的认为,在东南亚的这批荷兰人都在靠着大楚天朝吃饭,应该不会主动加入到与大楚翻脸的战争中去。 这其实就是莫朝对于荷兰人社会构成的不熟悉而导致的错觉。 如今与大楚有着很强经贸联系,基本控制了从东南亚往印度和欧洲输送东方商品路线的荷兰人,其实是荷兰东印度公司。 但在还那些半商半海盗性质的独行侠中,也有不少荷兰人。 卡林就是一个没能赶上分享大楚外贸红利的倒霉蛋。 这使得卡林极为看重与郑主之间的雇佣关系。 郑柞离开升龙府的时候,派人去招呼了一声卡林,这家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对于卡林来说,只要郑朝给足了银币,莫说区区一个高平城,就是面对大楚的军队他照样敢乱轰一气。 郑柞和陈礼颂都是郑朝内难得的军事干才,他们对大楚反应速度的判断不能不说没有道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浑身开了挂的庞然帝国! 八月初二的军事会议过后,贺千川立即飞马南下两广行省。 孟继堂也从天津上船出发直趋台湾,去与在那里进行海岛丛林训练的陆军第十三军团汇合。 在他们两人还没出北京城的时候,都督府内就有几道电波传向了南方。 大楚朝廷在各州府设立的最神秘的机构,叫做电报房。 这个小部门一直是单独办公,人员往往只有三四个人,但里面人员的待遇薪资却堪比县令。 电报房的安全完全由当地驻军负责,便是当地知府想要进入电报房也必须有万分紧急的理由才行。 贺千川人还在北京的时候,他的电报就已经打到了广西崇左和云南砚山。 驻扎在两处的陆军十六军团的两个师立即整军,迅速向南方开拔。 基本脱离了地方政府供应的军队后勤制度,让这些军队离开了驻地之后好几天,广西云南两省的百姓们才反应过来,南边出事了! 贺千川是在镇南关南边追上第一五八师的。 他自己都为之发笑,若是他在路上多打两个盹,一五八师怕是已经和郑朝打上了。 从莫朝消息泄露到大楚军事会议召开花了四天。 在会议第二天贺千川就发电命令一五八师和一五九师南下。 八月初三郑柞围了高平,已经算是神速。 但楚军部队开进安南,却是在八月初六! 跑死两匹马的贺千川是在八月初七,才在安南境内接管了一五八师。 此时推着数门大炮的荷兰雇佣兵,距离他们雇主的目标还有六十多公里,大约是一到两天的路程。 而贺千川的两个步兵师距离高平城只剩下了二十七公里。 郑军围城才四日,便惊恐的看到了大楚黑色的军旗从北而至。 在郑朝的全力运作下,仅仅才四天时间,包围高平城的郑军和民夫便增加到了五六万人。 城下的郑柞一度踌躇满志,认为只要卡林大炮到位,最多日便能陷落高平。 可谁能想到,远在崇左和砚山的三万楚军会来的这样快? 这他才是真正的迅雷不及掩耳! 郑军探子刚发现楚军出现,郑柞和陈礼颂毫不犹豫的立即撤围南退。 他们只把两万多民夫扔在原地,想着不管对手如何处置这些人,总能耽误一些对方的行程。 两人手下军队的数量与楚军相差无几,正面对上根本没有胜算。 唯有立即后退过江,据江而守才是正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南的决胜之机 安南国从古到今抵御北方宗主国的法宝无非是老三样。 茂密的原始雨林、长达半年的酷热气候和虫蚁带来的热带疾病。 千年以降血泪斑斑的斗争史告戒所有的安南后人,正面硬刚中原军队从来都是亏本的买卖。 快速臣服于北方才是长久的立国之道。 郑朝甚至是南方的阮朝,都多次想从日暮西山的大明口中得到安南的正统朝贡资格,以取代莫朝的地位。 只要有了个这个资格,无论下一个中原王朝是什么,他们都能理直气壮的前去朝贡。 整个中南半岛的国王们都知道,服帖而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遭到中原爸爸的殴打。 马江是安南人抗拒爸爸们执行“家法”最后的倔强所在。 这条发源于奠边府南部山区的河流,由在安南境内从西北流向东南,注入北部湾。 马江全长一千里,河道狭窄而多瀑布,水流湍急,可以渡人过江的只有永禄到河口一段不过百里的河道。 这一段水面平缓,但也只能行驶小船,不利于大军争渡。 故而马江是安南境内最出名的天险所在,也是向来是安南人抗拒天朝爸爸的最后防线。 八月是安南最热的时候,马江南岸的郑朝大营里,到处都是躺着乘凉的郑朝士兵和民夫。 自从八月初九,郑柞和陈礼颂带着兵马退回到这里,十日之间聚集过来的郑朝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七万,民夫超过五万。 用竭泽而渔这个成语来形容如今郑朝人的疯狂,是极为准确的形容。 在郑梉下达的政令中,但凡各村各寨出的寨丁和民夫不够数,便会遭到郑家直属执法队的清洗。 在征集令下达后短短数日间,就有七八个村寨从安南境内彻底消失,这极大的震慑了所有村寨。 “父亲正在安排皇帝亲征,”巡视完营寨的郑柞屏退其他人,与陈礼颂一起走入自己大帐,两人刚刚坐下,他便低声告诉了陈礼颂一个消息,“王驾大约五日后便会抵达这里。” 在听到安南皇帝亲征的消息后,陈礼颂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又是亲征?” 陈礼颂显然还没从去年本朝皇帝死在南征之战的阴影中走出来。 当今继位的是之前的太上皇,也就是死在南征中皇帝的老爹,前任安南皇帝,向来以胆小出名。 “去年大败就丢了一个皇帝,他来固然能给普通士卒民夫增添士气,但本家的将领们都会觉得晦气。依我看,王上还是不要让他来的好!” 郑柞闻言笑了笑:“不瞒你说,这次是我主动要求父亲把皇帝送来的。” “世子,这是为什么?” “父王老了,去年之败加上今年北人的入寇,他老人家近日一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已经有了退居归隐的念头。” 陈礼颂一直都是支持世子的家中将领,闻言也毫不避讳的回道:“即便是王上有了退隐的意思,但这一战太过凶险,如何能让世子来背这个锅?” “依属下看,最好是楚人锋气已去、士气不济之时再由世子接受最为稳妥。” “父王倒是与你一般的心思,可我思量再三之后,倒觉得这一战的胜算颇大,正适合我作为立威之战!” 见陈礼颂有些不解,郑柞当即伸出四根手指。 “我盘算了几日,得出我朝有三胜而楚人有三败!” 见世子开始卖弄,陈礼颂急忙捧起臭脚。 “还请世子解惑,不知是哪三胜?楚人又是有哪三败?” 郑柞笑盈盈的点了点天空:“我方三胜便是拥有天时地利人和!” “自从四日前起,大江两岸大雨倾盆了数日,这是国内的雨季已到。湿冷交加之下,不适应我朝气候的楚军必然出现大量的病号。” “而且我素知楚军以火器精锐而横行天下,但在雨季之中,楚军的战力便去了六七成,这就是天时在我!” 陈礼颂听完这个天时之说,也不由得真心的点头承认世子说得很对,与他的判断更不谋而合。 “再看地利,”郑柞环指四周,“马江天险有我十万大军守卫,固若金汤!而楚军所在北岸丛林密布,且不说楚军的后援运输将极为困难,便是滋生的无数虫蚁也能让楚军士气和战力大为受损!” “所以说地利也在我!” “至于人和,”郑柞又悄然指向四周,“父王尽起国内可用之兵,军兵民壮可战之士超逾十万,又有红毛夷佣兵巨炮助阵。” “等父王把那皇帝送来给全军打气,我方人和之利便到了极致!” 对于“人和”这一点陈礼颂只是礼貌的赞许了几句,概因安南历史上历次与中原王朝的战争,安南国次次都拥有人和这一因素,但结果似乎都不大妙。 “世子,不知楚军又有哪三败?” 对于强大敌人弱点的分析,郑柞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兴奋。 “楚军这次来的实在是太快,若不是我们反应及时,差点就被他们突袭成功!事后我反复推算,断定这支楚军是轻装简从而来,军资后勤当极为有限!” 听到这个分析,陈礼颂也是双眼一亮。 “对啊!世子说的在理,不然无法解释楚军能这么快杀到高平。” 郑柞笑着弯下第二根手指:“他们来的也不是时候,如今是八月天,是我们本地人都不愿意多动弹的季节。我已经吩咐派人潜到北岸去骚扰楚军,逼着他们派军四处巡逻。”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时日一久,在疲惫和疾病萦绕之下,他们营中士气定然大损!” “好计策!世子,那还有一点是什么?” 郑柞先是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说出了两个字。 “南掌!” 陈礼颂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南掌也是前明的藩属,其位置正好卡在楚军的侧后方。 这个消息比之前郑柞分析的那些,才是真正能一锤定音的东西! 他强压着心头的兴奋,用比郑柞更低的声音急切的问道。 “索林那旺萨那个家伙果然是个有出息的,他真的答应出兵了?这才过去几天,王上的动作真的好快。” 郑柞却冷笑了一声:“自从索林那旺萨登位后,南掌对本朝的朝贡总是时断时续。而这一次却是索林那旺萨主动联系的父王。” “这个心思太大的家伙很清楚,若是我们安南完了,他们南掌也躲不过大楚的征讨。” “在彻底断绝了楚朝南下的念头后,我们少不得也要与这个南掌中兴之主好好的打打交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千里江山 大概张守言自己都没有料到过,大楚立国才几年时间,自己就成为了周边各国重点研究的对象。 用后世的话来讲,这就是各国都对它进行了一种较为原始的人物侧写。 而引发这种群体效应的根源,是大楚在建国两年之后,仅用两个月时间就完成了跨海攻灭扶桑的军事行动。 对于中原王朝周边各国来说,他们认为攻灭扶桑是中原王朝最难以实施和完成的行动。 扶桑向来是东亚封建藩国中实力数一数二的存在。 跨海攻略扶桑的难度,甚至要远超占据整个北方草原的军事行动。 可刚刚建立的大楚,一上来就把最难的关卡轻松攻克。 而更让这些周边各国瑟瑟发抖的,是张守言直接将扶桑四岛纳入大楚管辖的举措。 由此周边各国可以推断出,楚帝张守言大概率是一个比元世祖忽必烈还要执着于扩张领土的存在。 南掌作为长期受到缅甸、暹罗、安南等国攻击欺压的国度,历代国王和贵族们天生就有一种不安全感。 而历史上唯一能让他们感到安全的,就是来自于中原爸爸的爱护和庇护。 可南掌的中兴之主索林那旺萨却悲哀的发现,如今的中原新爸爸却对儿子们的领地和法统都拥有极大的兴趣。 所以当莫敬耀这个家伙想要内附大楚的消息传到南掌,索林那旺萨当即立断主动联系了安南郑主。 索林那旺萨更是承诺郑主,只要郑朝军队拦住了大楚南下部队,南掌便会攻击大楚军队的后路。 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人都知道。 对于南方各国的反应,大楚都督府也做过推演。 刚好卡在楚军进攻路线侧后方的南掌更是都都督府推演的重点之一。 根据这几年深入南掌各地的大楚商人带回来的情报综合分析,都督府推断南掌所能的动员兵力在两万到四万人之间。 这还是在都督府判断缅甸、暹罗承诺不对南掌落井下石的前提下,南掌所能调动征集的全部兵力。 应皇帝的要求,都督府甚至进行了楚军面对中南半岛六国联军的战争推演。 在那几次推演中,楚军南下部队面对的是安南南北联军、南掌军、缅甸军、暹罗军和占城军的多方围攻。 对于南掌偷袭贺千川所部侧后,甚至深入云南境内断绝楚军后路的情况,都督府都有详细的战争预桉。 以四川白杆兵为主加以招募的湘西、川边、滇南生苗兵改编成的大楚守备第九师,在一八九师开拔向南的时候,也悄然开拔潜往与南掌的交界处。 在之前的几年中,大楚通过南洋贸易活动作掩护,在中南各国都设置了军情分支机构。 但凡各国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通过电波的传递,楚军下一秒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索林那旺萨正在悄然的聚集军队?”张守言将电报纸轻飘飘的扔在了龙桉上,“在南掌的分支机构有没有因此暴露?” 都督府军情部门的回报官员立即摇头否认。 “陛下,南掌国内我们设立的情报机构是一座佛寺,供奉着一丈高的纯玻璃制琉璃药师佛,就连索林那旺萨都经常来寺中参拜。” “我们的几名情报人员很少与外界联系,而且这个消息是索林那旺萨自己来寺里占卜凶吉时透露的。我们的情报人员在替他占卜之后,马上当着他的面封闭了寺里,主动让索林那旺萨的士兵围住寺庙直到战争结束为止。” “如此说来,我们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张守言笑了笑,旋即摇摇头,“不对,是明面上的敌人又多了一个,而潜在的敌人却多了两个。” “看来中南各国早就在串联,没有暹罗和缅甸的点头,索林那旺萨绝对不敢全力北向。” “来就来!去电告诉贺千川按照既定的预桉去做。在安南他是羊攻部队,但在南掌他就是主角,”张守言对着身边的黄彪道,“让孟继堂和贺千川好生展示一下大楚铁军的威风。” “此战之后,朕不许南部各国再有直视大楚的勇气!” 处理完军务,张守言由候在武英殿外的徐宝陪着前往太极殿。 离开武英殿范围之后,徐宝这才开口提醒张守言。 “陛下,朝鲜王派来的新使臣在圣德殿(原养心殿)候了有一个多时辰了,陛下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张守言拍拍脑门,他还真的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个使臣是不是姓金?似乎是金立郑的子侄辈。” “回陛下,这个金可兴正是朝鲜左议政金某的堂侄。” “呵呵,”张守言微晒一声,“金立郑这几年似乎被那姜氏压制得不轻。在南方领兵的朝鲜王舅父姜客邈甚至还在谋取兼任右议政一职?” “正是,”徐宝回想了一下朝鲜方面的信息,“那个姜客邈打仗不行,但玩起争权夺利却有些不俗。” “只不过金立郑之所以对姜氏对让,大概是看到朝鲜王已经十五岁,有些担心朝鲜王亲政后清算自己的缘故。” 张守言一边前行一边否定了徐宝的想法。 “在朕的操持下,朝鲜实际南北两分。为了保证朕不会偏心北方,姜氏王太后是不敢对金氏落井下石的。” “这一点,金立郑心知肚明。他的亲侄女在朕的宫中为嫔,所以姜氏虽然想专权,但总会给他留一分颜面。” 徐宝笑了笑:“这是怕金嫔知道了给陛下吹枕边风么?” “但朕要的,”张守言忽然停下脚步,笑容变得神秘起来,“就是这个枕边风!” “你去传旨,让金可兴先去长春宫去拜谒金嫔。好歹他们也是堂亲,叙一下亲情也能稍解金嫔思乡之苦。至于见朕的事,往后再说。” “遵旨。” 从朝鲜敬上来华美瓷器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飞扬的碎片让坐在一边的金可兴吓了一跳。 “娘娘息怒,下臣可是有什么罪过?” 斜躺在软塌上的金叶花冷冷的看了自己这位远方堂哥一眼,慢慢的抚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把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了一些。 “罪过?” 金嫔冷笑一声。 “叔父这个左议政都快被姜氏给架空了,消息传到北京来,连我都在宫里没脸!” 听到这个话,金可兴苦着脸低头回禀。 “堂叔也是没有法子,王上眼看就要亲政了,退让一些也是为了咱们家的长久为计。只要娘娘在北京好好的,姜氏不敢真对咱们家如何的。” “我好好的?” 金叶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金可兴,“如今我肚里也有了龙种,生育那一关可就说不好。但凡有个万一,你们又该怎么办?” “娘娘千万慎言!” 金可兴立即跪倒,万一这位娘娘真有个三长两短,那金氏的未来可就真的到头了。 “慎言!?”金叶花接连冷笑,“你也不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 “陛下亲征扶桑,故意把李淏的军队留了大半在扶桑一整年。那姜客邈回到国内当即北伐,却三战三败。这等废物,叔父居然没有趁机去压制他。” “还有,江华岛上陛下令人帮咱们练了三千海防兵。听说姜氏也盯上了这支兵?” 金可兴立即回道:“娘娘放心,这三千人是上国军将帮忙练成的,从上到下都是咱们的族人在管控,军饷粮草也是走的叔父门下。我们也不傻,要是丢了这支军咱们就真的成了板上鱼肉。” 听到海防军扔在手里,金叶花这才舒缓了脸色。 她慢悠悠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对着金可兴发问。 “可兴堂兄,你说若我肚子里是个王子,那么咱们金家又会如何呢?” “那最好不过!”金可兴想到这里也喜形于色,“那起码也是一位尊贵的王爷,能与我们王上平起平坐的上国亲王。咱们家在国内的地位肯定也会更加稳固。” “稳固?” 金叶花忽然笑了起来,她柔媚的看向了自己的肚子,竟然当着外朝使臣的面喃喃自语起来。 “陛下前几日来看我,曾经向本宫许诺过一件事。” 金可兴听到这话,脖子不禁缩了一缩。 虽然大家都是亲戚,可这上国宫内的家事也是他一介外臣能听的? “看把你吓的,”金叶花撇了金可兴一眼,让奴婢把他扶了起来坐下,“我既然敢对你说,那必然是你能听得的话。” 金可兴收拢心神拱手:“那边请娘娘示下,外臣听着呢。” “我这话可不是外臣能听的,只能说给我金家的金可兴听上一听。” 金可兴觉得自己有些腿麻,这是太过紧张有点抽筋的缘故。 随着金叶花一挥手,周边服侍的宫娥太监都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金叶花又温柔的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可兴堂兄,你可知道陛下许了我这个孩子什么?” “啊,天子许了什么?” “陛下许了我,我这一胎或者之后有了儿子,他不会是朝内的亲王或者郡王,他将会是掌握三千里江山的一国之主。” 听到这一句话,金可兴当即就呆住了。 金叶花轻声笑着看向金可兴:“堂兄,你说我该去哪里寻个合适的三千里江山,向陛下讨来留给我的孩儿呢?” 三千里江山?! 金家的未来、李氏朝鲜、弄权的姜氏兄妹带有天子和金家血脉的朝鲜新王朝。 诸多信息瞬间在金可兴的脑中爆炸,一个念头无法抑制的在他心中飞快的膨胀着。 凭什么要为恢复本国法统立下大功的金氏处处让着姜氏?! 为什么只有姜氏子弟可以横行于国中朝野? 为什么要担心朝鲜少主日后的清算? 世人都知道李氏朝鲜当年也是篡的位,只不过是得了大明的册封。 金家出的天子血脉,难道还不上一个李氏逆贼之后?! 金叶花冷眼看着金可兴脸色一再变换,最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道狂喜。 金可兴长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再次拜倒。 “娘娘放心,这三千里江山由金家去替娘娘寻来!至于叔父那里,我定然能劝通他。” 张守言没有接见朝鲜使臣,而是转身去了太极殿。 朝鲜使臣这次来到大楚觐见,是为了把这几年来对于上国天子御旨执行情况进行汇报。 三年前张守言就对朝鲜南北下旨,着令堪修典籍。 尤其是朝鲜民间对于朝鲜上古胡言乱语的描述和臆想,例如编造出来的所谓上古桓国,国境居然囊括中原!? 这显然是对中原爸爸的大不敬,所有典籍都必须予以修订。 其二是令朝鲜南北正式认定传承其为新罗之后,与盘踞过东北的高句丽毫无关系。 其三是令朝鲜各地立碑,将汉字、节气、服饰、饮食等多方面中原文化输入朝鲜的事实加以明确,名为上国赐恩碑,总计三千座。 这以上三点对于朝鲜朝野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南北双方还争先恐后的实施这几条。 都想靠此来证明自己才是中原爸爸最贴心、最正统的的儿子。 不过在天子的旨意里还有最后一条:天子认为朝鲜文字太过于落后,往往词不达意还需以汉语来注释,所以天子认为朝鲜国上下应该着力推行汉语汉字。 关于这一条旨意,大楚方面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朝廷往南北两方都派出了由十多位老儒生充当的文监使。 这些人专门负责推广、监察汉化事宜,搞得如今的汉阳和平壤两地,居民上街都不敢用朝鲜语大声说话,见到官吏在侧时只能用手比划和夹杂着几句简单的汉语来交流。 而也正是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儒生,对于南北双方的汉化进度都大为不满。 动不动就被北京递折子告状。 张守言在今年端午前后以此事为借口下旨申饬了汉阳和平壤。 所以本次朝鲜派人出使北京的,主要是进行汇报和申辩,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故而这个事才会落到金家人身上。 姜氏兄妹也是想着皇帝会看在金嫔的面子上,不会过于斥责他们。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守言之所以会借题发挥,为的就是让金家人能大大方方的来到大楚,好让他的朝鲜小老婆“做些小动作”。 在张守言规划的帝国版图内,扶桑、安南都将只属于帝国,而夹杂在帝国与扶桑之间的半岛又岂能例外!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丛林喋血 上百人的连队在闷热而潮湿的丛林里成梯次散开。 负责探路的是三个五人小组。 透气面料制作的夏季军服,吸汗的丛林迷彩面罩,深绿色的铝合金头盔,高帮棉面皮底靴。 每个小组领头的两名士兵手里提着一把模样古怪的短铳。 这种铳长度只有两尺,铳管却比一般火铳都要粗大一些。 与安南方面的判断有很多大的不同,大楚陆军第十六军团作为本时空“专业”的热带作战部队,为了适应中南半岛的作战环境,早就在海南岛训练了一年零一个月。 大楚南北两个药厂,虽然还不能复制一些稍有现代工艺支持的药品,但是藿香正气水、行军散、金鸡霜纳、清凉油等数十种热带适用药物都开始批量供应军方。 驱赶蛇虫的膏药也是配了不少。 不说别的,仅藿香正气水这个东西的存在,第十六军团的西南少数民族士兵在热带丛林里的适应能力就要比南掌士兵高出许多。 索林那旺萨强行在这个时节出兵横渡莽莽丛林,在南掌国内也有太多的人反对。 南掌士兵也不是真的生活在丛林里的野兽,就算他们能穿插到位,最少在丛林里要丢掉五分之一的士兵。 热病、蚊虫、蛇蚁、疟疾、沼泽加上迷路,莽莽丛林吞噬生命从来不会对本地人多看顾一眼。 作为贺千川的副将,方高率领一八九师进入了丛林,正对着索林那旺萨的南掌军进军路线迎了上去。 在幽暗丛林里作战,占据信息优势的一方总会占很多的便宜。 比如这一次楚军在丛林的首战,南掌军的行军路线、补给情况、领兵将领、甚至包括作战梯次和兵种构成,大楚方面都掌握得极为详尽。 这倒不是索林那旺萨会脑残到会把这些情况告诉大楚的间谍大师。 而是间谍大师为了保佑南掌军这次行动大获全胜,将一尊连夜“开光”的、足有一尺高五彩琉璃不动明王佛像送给了南掌王。 大师诚恳的告诉索林那旺萨,只要两这座佛像放在军议堂内,南掌全军将士都将获得不动明王的佛法加持,从而战无不利、攻无不克。 事实上,明王菩萨有没有加持南掌全军不可而知,但索林那旺萨每一次军议的内容都被菩萨事无巨细的“转告”给了楚军方面。 一八九师一万四千人当即开进丛林,迎着南掌军来路直接怼了上去。 而偷袭而来的南掌军,毫不知情的在埋头行军。 作为擅于丛林作战的族群,南掌人在丛林中行军自有一套隐蔽行踪的方法。 南掌人的前锋携带了一些特制的肉干,每过一段距离,他们会在大军即将路过的区域外围悬挂大量的这种肉干。 丛林行军时,最容易暴露行军痕迹的因素是丛林里万万千千的鸟类。 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鸟儿都躲在树荫里,或者飞得极高去温度低的高空。 如果大夏天的,人们看见鸟儿们都在丛林上的低空盘旋,那就说明丛林里来了很多的人。 这种出自南掌神庙的肉干,对着鸟雀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种肉干能将行军路线上的鸟雀,都从树荫里吸引到行军路线两侧的地面上来。 虽然不能完全把所有的鸟雀都吸引开,但大军路过时惊起的鸟雀数目,最多让人以为这是一只稍大的商队在路过。 同样在夏季丛林里行军,楚军最大的bug武器无人机便失去了效用。 方高牢记着黑暗丛林的作战法则: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踪迹,尽可能的早些发现对手的踪迹! 一八九师配备的十台热成像望远镜,他全部分发了下去。 与此同时,方高也下令尽可能的隐藏全军行动的痕迹。 在一八九师行军路线的两侧,有几个连队正在做一些与南掌军相似的事。 沾染了大量黄色粉末的颗粒被这些士兵均匀的撒在路上。 走上一段距离,这些士兵还会挖开土壤埋下几把这样的颗粒。 说到如何在丛林里隐蔽大队车马的行踪,茶马古道上与税吏、劫匪斗争了几百年的马帮才更有发言权。 南掌神庙的肉干也是从他们这里传过去的。 来自滇黔两省的楚军士兵,撒下的是浸透了鸡油和现代工业香精的禽类饲料。 这样对禽类有些致命诱惑的粗糙香精,在现代时空里被各国政府禁止生产和售卖。 在时空虫洞消失之前,某个东方大国的这类香精库存,被人一扫而空。 在楚军撒下的这种饲料里,他们还很不讲究的掺入了一种帝国南方药厂试制的、没有合格的兽类麻醉药。 苗民出身的士兵,嘴里含着一种特制的竹哨,发出清脆的鸟鸣声,把大批没有发现“美味”的鸟儿们,差不多都吸引到了大军的两侧。 一八九师行军路线的两边密密麻麻的躺满了晕死过去的各类鸟雀。 在他们的上空只有零星几只鸟儿受惊飞起,看上去只会让人以为是几只野兽路过造成的动静。 乌木达是整个南掌最优秀的猎人。 他如今却有些迟疑的眺望着前方的丛林……上空。 那里飞舞着三只鸟雀不肯降落。 “是楚军的探子,还是有野兽在袭击这几只鸟雀的巢穴?” 乌木达看看身边三十多个优秀的丛林猎手,心气再次涌起。 “如果是楚军的探子,能摸到这里的最多不会超过几个人!” 乌木达面无表情的拔出砍刀,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擦了两下。 “勇士们,如果是乱闯到这里来的楚人,那就一个都不要放过!拿上他们的头颅,向伟大的索林那旺萨领功去!” 三十多个南掌士兵都兴奋的点头笑了起来。 在丛林里作战,他们自信自己能轻松的干掉五倍于己的中原人。 一颗大树的枝桠后,嘎虎冷冷的看着这些在低声发笑的南掌士兵。 在他的身后,足有一个排的苗族步兵正潜伏在那里。 他们手里的霰弹枪纷纷伸出了躲藏处,对准了那些“猴子”样的家伙们。 在特制的驱虫粉作用下,嘎虎的这个排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大半天。 “为了我们苗人的大外甥陛下,给劳资打! !” 第二百四十八章 飞来横祸 数十声炸响轰然响起,在丛林的枝缝叶隙里,几十股烟火勐然冒出。 乌木达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巨响刚刚入耳,他的身体便下意识的离开了原地。 可惜,他面对的是面式弹道的攻击。 他所在的周边十米范围被五把霰弹枪的攻击所笼罩。 在对弹道延伸极不友好的丛林环境里,霰弹枪是杀伤效果最高的武器之一。 乌木达的左臂和腹部被乱射的钢珠射中,闷哼一声躲入了一棵树后。 苗族士兵们把霰弹枪把身后一背,右手抽出特制苗刀,拔出左手左轮手枪,大喝一声蜂拥而出。 在刚才的突袭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南掌士兵,瞬息之间又遭到了数十把左轮手枪的连发射击。 嘎虎他们在过去两年多训练中,都能在三到四秒内打空一支左轮的六发子弹,命中率还都很高! “留个活口!” 嘎虎一边大喊着一边将一名敢于顽抗的南掌士兵连人带刀都砍成两段。 全因这家伙的苗刀是御赐的! 苗人士兵比南掌士兵本来就高出一头,武器防护和士气上又是天差地比。 在被砍倒几人后,剩下的四名南掌士兵看到自己被包围,便果断的跪倒扔下了武器。 再英勇的勇士,面对楚人可怕的武器,也会随着人类求生的本能而作出选择。 “可惜!” 嘎虎看着被族人一刀削掉半个脑袋的乌木达,眼中的惋惜如同他输掉了最重要的一场篝火抢亲盛会。 嘎虎边上,族人有些发虚的问他:“砍掉这个家伙,你那大外甥皇帝不会不高兴?” 嘎虎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摸出大黑匣子和后方联系起来。 说到嘎虎这几个苗人嘴里的那个“大外甥皇帝”,指的还真就是当今大楚最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这事缘由说来也有趣。 大楚新立,张守言名义上的祖父、父亲都获得了追封皇帝位的荣耀。 他“老家”武陵自然不会错过这次盛宴,尤其是武陵的地方官府,修山建碑弄得不亦乐乎。 这一动作自然惊动了武陵府境内的一些苗人寨子。 很快有几个苗人便欢天喜地的跑到府衙去认皇亲。 原来张守言名义上的祖父张高功,再离开武陵迁往苏州之前,家里还有个妹妹没出嫁。 这位张守言的姑奶奶,后来嫁给了一位游商。 这位游商向来是在武陵汉人与湘西苗人之间做买卖的。 为了拉拢一位小寨子的寨主,这位游商把自己妻子的一位堂姐嫁给了这个寨主。 所以这位拦金寨的苗人寨主便成了张高功的堂妹夫。 张氏给寨主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嘎虎就是最小的那个,今年才二十七,比张守言还小两岁。 而涎着脸跑到武陵府衙去认皇亲的,正是嘎虎的大哥和二哥。 当时两人一口一个“皇帝大外甥”,气得武陵知府差点呼叫楚军进剿山寨。 张守言在知道这门“亲戚”后,只思考了几秒钟便认下了这门苗族亲戚。 在大楚朝廷的有意扶持下,没多久拦金寨迅速成了湘、川、贵各地苗人中的扛把子。 大楚正武三年末,朝廷招募西南苗侗各族青壮组建丛林师,随着拦金寨的一声招呼,仅仅跑到武陵府去报名的苗民就超过四千人。 嘎虎虽然只是个排长,其实身上还有个云骑尉的封爵。 当方高放下步话机,一丝喜意终于在他脸上出现。 综合各个前卫小队的情报分析,南掌一万余人的大军就在他侧前方三公里的所在! 丛林作战是乱战,单兵素质更优秀和率先发起进攻的一方,都将占据极大的优势。 方高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炮击南掌人所在的位置。 大楚帝国的丛林师,很少配备野战炮,出于对丛林作战环境的考虑,方高这一次携带来的全是迫击炮。 就连重机枪他也没带几挺,一水的全是携带更方便的轻机枪。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百多个四人迫击炮组,飞速向南掌人的周边运动。 三个主力团成品字形包围了过去。 一八九师刚刚展开,南掌人随即也发现了楚军的踪迹。 索林那旺萨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楚军的“主力”。 北方军队什么时候有胆量敢深入丛林来与他们这些本地人进行战斗?! 还没等索林那旺萨想清楚下一步的应对。 铺天盖地的迫击炮弹便落了下来。 在南掌军的四周枪声大作,端着霰弹枪的楚军士兵三人一组次第杀出,看上去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几名南掌火绳枪兵紧张的摩擦着手中的火石,试图尽快点燃火绳枪上的火绳。 一枚木柄手榴弹旋转着落到了他们的中间,几名火绳枪兵都愣了一下。 其中一人还手疾眼快的把自己的水囊取下来,迅速往冒着烟的手榴弹上倒水,试图浇灭这个冒烟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这几名火绳枪兵便见到了天堂的模样。 南掌军中最厉害的武器,是几门木头铁箍的土炮。 五六名勇敢的南掌士兵,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架起其中的一门土炮,炮手圆瞪双目、大吼一声点燃了土炮的引线。 虽然他们不知道该攻击哪一方面的楚军,但他们都相信只要土炮能够打响,自己这方的士气就会回升不少。 引线还未烧尽,爆炸声便提前响起。 一枚迫击炮弹和两枚手榴弹先后在他们的脚下炸开,血肉横飞。 敢于向欺压南掌多年的缅甸、暹罗说不的索林那旺萨,从来不缺乏在绝境中战斗的勇气和处理危机情况的能力。 除非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认知之外! “大王!” 惊慌的部下带着人从密集的炮火中找到了索林那旺萨。 “我们该怎么办?楚人军队没有阵形,战象群都被天雷吓疯了!” “这些雷火太恐怖了,我们根本组织不起来。” “闭嘴!” 索林那旺萨怒吼着,“这不是雷火,是楚人的火器!” “组织你遇到的所有士兵,”索林那旺萨随意找了个方向一指,“不顾一切的发动冲锋!楚军既然没有阵形,那我们就必须先打开一个缺口突出去!” 一个王国或者王朝能进入黄金时期,必然有强力的君主和水准之上的将领存在。 哪怕顶着楚军可怕的炮火,南掌军还是快速集中了三四千士兵,潮水般的冲向了北方的楚军。 索林那旺萨此时采取的战术放到任何一个时代会被认为是正确的。 哪怕他已经瞬间决定放弃所有不能跟上的士兵。 当南掌人发动决死冲锋的呐喊声,在丛林中如同海浪一般响起的时候,楚军一八九四师师长方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在南掌士兵发动人海冲锋的北线前方,一挺挺轻机枪已经完成了交叉火力网的构建。 浓密的丛林虽然能阻拦机枪的火力威力,但也限制了可供冲锋的空间。 三四千人只能从一些稍宽的树木中间挤出来。 而每个稍大一点的缝隙都有机枪在封锁,从其他地方跑出来的零星南掌士兵则交给了步枪兵们。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中式登陆 方高和几名参谋在密林中的一处水洼边总结本次丛林作战的战果。 “杀敌四千余,俘虏不到两千,而逃走的南掌人则超过五千。” 看到方高紧皱的眉头,一位参谋马上宽慰自己的主官。 “大人,这里是丛林地带。打歼灭战是不大可能的,这些南掌老一心要逃走,莽莽丛林就是他们天然的掩护。” 另一个参谋也接过话头:“大人也无须担忧,这个季节的丛林可不是善地。那些失去了补给的南掌人,想活着走出几百里森林可能性都不大。” “八百到一千二左右,”方高自己估算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可以向上汇报的数字,“能回到南掌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人了。” 看到方高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两名参谋忍不住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这次打赌,咱们大人算是输给贺大人了!南掌人还是给跑了四成左右。” “两家成了亲家不是好事么?” “可贺大人赌的是要咱们大人的公子娶了贺家继女后,得有一个儿子跟贺家那位继小姐姓。” “诶,我听说贺大人是为了报复咱们大人,说被咱大人揍过?” “闭嘴!” 方高骂骂咧咧的赏了两个调侃自己的手下一人一脚。 “差不多了,把人弄出来,收兵!” 两名参谋对着转身离去的方高敬礼应了一声。 接着两人脸色古怪的来到了水洼边。 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把这处水洼包围得严严实实。 所有的枪口都对着水洼南侧的那一片水草。 “怎么样?” 被问话的是一个手里拿着古怪玻璃板子的军官。 军官笑着指着玻璃板子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笑了起来。 “他以为我们这么多人真的只是凑巧在这里停留。” “很难想象他一个南掌国王居然能在这种水洼里待了这么久!” 一名参谋摇摇头:“雨林里的水洼,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硕大的水蛭。这家伙捞上来估计也活不了了,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士兵拔出苗刀斩断了这一小片水草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其中就包括一根空心的草管。 索林那旺萨的双腿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泡在水里已经太久,体温低得接近了极限。 但他依然不敢大口呼气,生怕水面上草管被岸上的人发现。 他的左手死死抓着自己胸前的一个吊坠,心中已经将漫天佛主菩萨的名字念了无数遍。 这枚吊坠极为珍贵,是烂陀寺的大师亲手开光的琉璃佛陀,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寄托。 “佛主保佑,若能逃脱此难,信徒必然重塑烂陀寺的全部金身!” 水面上空刀光闪过,浑浊的洼水立即从中空的草管呛进了索林那旺萨的气管。 索林那旺萨勐烈挣扎着从水洼下方站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把他的肺部咳出来一般。 在水里泡了太久,完全脱力的索林那旺萨被几名楚军士兵拖出了水洼。 在他被拖出水洼后,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在索林那旺萨的双腿上,密密麻麻的附满了吸饱血液的水蛭。 若如他的下身多了一层湿腻而恶心的“皮肤”。 …… 马江两岸的情况依旧如初,南北两岸的大军都在等待雨林中厮杀结果的到来。 贺千川把莫敬耀的部队摆在前方,任由荷兰雇佣兵的五门大炮隔着岸往莫朝士头上扔炮子。 贺千川的这种做法,导致南北两岸的士气中,反而是南岸郑军的士气更高些。 莫军下层士兵士气低落,也有些埋怨。倒是那些在大楚见过世面的莫朝高层,心里晓得荷兰人那点火力相比于大楚就是个笑话。 贺大将军肯定是有什么图谋,想把南岸的那些人都留在这里。 所以在这些人的安抚下,饱受红夷大炮袭扰的莫军居然没有让士气跌落到底。 “本世子没有想到,莫敬耀那些人在红夷大炮的轰击下,明知道楚人在消耗他们,居然还没有发生溃散?” 郑柞放下单筒望远镜笑着递给了陈礼颂。 陈礼颂接过望远镜看了一回,冷笑一声:“我看也差不多了。再有三天,莫敬耀的人铁定会闹起来!” 在人前作过秀后,两人屏退左右。 郑柞沉着脸问:“楚人按兵不动,难道真的是在等秋季到来?” 陈礼颂想了想道:“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姓贺的还有什么方法渡河。秋季涨水,气候也会舒适一些,……。” 陈礼颂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陈礼颂有些迟疑的看向郑柞:“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在等我们撑不住!” 郑柞闻言脸色微变,因为这正是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相比于大楚他们郑朝的国力实在太弱,又实行了大半个国家动员的机制。 他真的不知道郑朝能不能撑到入秋之后! “如果楚国真的在等我们崩溃,那便说明国内有人通楚!” 郑柞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真的能知道本朝能撑多久的并不是朝堂们上的那些官员,而是市场上的那些商人。” 几个字森冷的从他的牙缝里窜了出来。 “北人!” “本世子思来想去只能是那些大明的遗民。从前明崇祯年开始,这些人就不断的在蚕食本朝的商业。” “如今十年过去,本朝商业中他们已经占了四成之多。” “看来贪心不足的他们想要占的更多!” 陈礼颂凝重点头:“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有所迟疑,因为一旦我们有所决断,那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无论对错。” 郑柞酸涩的笑了一下:“其实最近父王来的书信里已经反复提到了此事,国中已经没钱了!” “这种程度的动员消耗的是实打实的金山银海,国库和民间的消耗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不用去管真实原因是怎么了,本世子这就给父王去信,也该动手了!” …… 就在方高捷报通过电波传到北京都督府之际,另一封密级极高的电报突兀的从南方升龙府发了过来。 “郑朝今日屠北人谋财,郑朝各处北人血流成河,南兵破门在即,此电后即毁电台。诸君,永别了!” 电报很短,只有几句话,但其中的血腥和悲壮却能透出纸面。 太极殿上,龙桉的一角飞出很远才落在如镜面一般的你是地面上。 龙泉宝剑的震鸣和桉角落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落入了每个大楚朝臣的耳中。 “告诉孟继堂和贺千川,朕不要俘虏!” 第二百五十章 三千对三百 纵观后世世界各地历史,对于中原王朝的称呼,在正武十五年之后都改用了“中土”这个名词。 故而在各地史书中的记载中,发生在黄帝4346年夏季九月初六,大楚陆军第十三军团在安南国云屯港发动得登陆作战,被称呼为“中式登陆”的开端。 中南道招讨使孟继堂率领第十三军团三万雄狮乘坐各种大型运输船,于九月初二从台湾基隆港出发,汇合大楚第一舰队提督张名振和大楚第四舰队提督郑森(驸马)所部,合计炮舰一百零一艘,运输船五百多艘,驶向安南。 九月初六,一场风雨过后。 空旷的云屯港内,湿热的气候随着风雨也消散一空。 自从大楚南下征伐安南开始,大楚朝廷就下达了禁止与安澜进行交易的公文。 公文中说的明白,从即日起但凡与安南国继续进行贸易的商人和城市,一律取消与大楚的直接和间接贸易权。 这使得随着南洋贸易日益兴盛而发展起来的云屯港立即变得门可罗雀。 一些安南挑夫懒洋洋的躺在阴凉处,漫无目的的眺望着空旷的海面。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风雨,将码头上的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只有那些旗杆上挑着的人头,在提醒着所有人--安南国刚刚发动了针对北人的血腥屠杀。 “有船!” 躺在高处的一个安南人忽然惊喜的跳了起来。 懒洋洋的港口官吏和挑夫们都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目光中都有一种迫切的期待感。 “不是一艘!是好多白帆!” 高处传来的惊喜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该死的,都快点起来把栈桥准备好!” 港口的官员们顾不得去擦拭自己额头的热汗,费力的将一个个懒洋洋的挑夫踢起来。 实在是如今的大郑太需要对外贸易了! 可就在下一秒,从高处传来的惊喜声变成了恐惧的嘶喊。 “不!不对!” 站在高处的那个人一边惊惶大叫着,一边仍然不顾的从五米高的地方径直跳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跑去。 “怎么呢?!你跑什么?” 不顾一切在逃窜的男人终于歇斯底里的喊出了一声话来。 “黑旗!是大楚的黑旗!满海面都是!他们来给北人报仇了~~! !” 随着这一声嘶喊传出,整个云屯港码头上都凝滞了一秒钟。 下一秒无尽的恐惧将整个港口骤然填满,惊慌的叫声和惨白的面孔成为了每一个人的标配。 无边无际的垂云白帆从天边如奔马般涌来,大楚黑色军旗招展,滔天杀气让风云为之变色。 刚刚鼓起勇气准备上前防守码头的郑朝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脚步都如同长在了码头上一样,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都想死么!?” 守港将领鼓起勇气抽剑对准了自己的部下们。 “胆敢不上前者,格杀勿论!” 色厉内荏的话还没落地,海面上便飘起了朵朵“白云”,震耳欲聋的炮声遮蔽了世间的一切。 大楚上百艘炮舰别过身子,三千多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风和日丽下的云屯港,下一秒从人间胜境化作了烈焰地狱。 事实证明人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飞行的炮弹。 所有正在疯狂逃走的人们,亲眼看到第一个从高处跳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被一团十米高的烈焰撕成了粉末。 无穷无尽的炮弹呼啸声中,港口的人们如同无头苍苍你一般开始四处乱窜,不多时便被覆盖密度极大的炮火所吞噬。 在大楚这次行动中,有不少是来自南洋的荷兰商船或者西班牙商船,他们承接了运输军队的业务。 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亲眼目睹了大楚舰队的旷世火力。 上千人在船头不断的在胸口画着十字,没有一张嘴巴是能够合拢的。 拉莫卡船长本来以为他斥巨资新购的海鸥级武装商船不会差大楚的炮舰多少。 但在今天亲眼目睹了大楚炮舰群的威力之后,他愤怒的一把抓住了自己水手长的脖子。 “该死的,色拉克!他们卖给我们的加强铸铁炮,比起他们自己用的后装开花炮简直就是个垃圾,这帮奸商! !” 色拉克没好气地掰开船长的手指:“这些东方人可不像我们荷兰人,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敢卖!自己留一手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拉莫卡呆呆的盯着化作了一片火海的云屯港,他忽然看向了色拉克。 “我的朋友,你说怎样才能加入楚国的国籍?” 色拉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早就研究过了,很难!咱们欧罗巴人要加入大楚,除非是咱们带着土地一起提交申请……。” 拉莫卡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水手长:“我就是随便问问,可你居然真的认真研究过!” 色拉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自己船长的肩膀。 “早点考虑不是坏事,在远东的所有欧罗巴人都会面对这个问题,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隔的太久。” 被烈焰黑烟完全笼罩的云屯港,与在码头上瑟瑟发抖的四百多防卫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守军的刀枪被扔得到处都是,有人甚至嫌一把刀离自己太近,大着胆子伸出脚将那把刀踢入了海里。 在投降准备的四百守军,殷切且恐惧的目光中,四艘大楚炮舰缓缓的向码头靠了过来。 守军将领谄笑着取下自己的头盔,领头双膝跪地拜倒以示顺服。 当这名郑朝将领满脸是笑的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中原大人温和的笑容,而是几艘炮舰上纷纷下垂对准他们的数百门炮口。 “大人!大人~!”惊慌失措的求饶声响起,“小人已经率部投诚了!万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心思,大人们明鉴啊! ” 这人磕磕巴巴的说完这段中原话,随即对着大楚的炮舰磕如捣蒜。 数百跪倒的安南士兵也大声对着炮舰嚎哭求饶起来。 此时,终于有一名大楚军官出现在了船头。 冷笑声从船头传到了这名安南守将的耳朵里。 “不是我们不想接受你的投诚,而是本朝陛下不答应,被你们无辜屠戮的中原冤魂们不答应!” “饶命!” 数百炮口烈焰喷射,站着人的小半个码头随即消失不见。 半个钟头后,拉莫卡看着从自己船上施施然走上沙滩的楚军步兵们,忍不住又向水手长吐槽。 “大楚的这种登陆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 色拉克耸耸肩:“其实我更喜欢他们刚才炮决的表演!太华丽了,不是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运动战? 帐外风雨交加,雷光不绝。 昏暗的大帐之内,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直接抵在了浑身湿透使者的鼻尖。 郑柞愤怒之极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你再说一次! !” “世子,两天前楚军大队人马在云屯港上岸,兵锋直指升龙府,王爷令世子立即回军救援!” “不可能!这不可能!”郑柞疯了似的将帐中一切陈设噼的稀烂,“云屯港身后的三岭关呢?” “那里有常年不动的四千军马,上下军将都是我郑家子弟,关卡内外都用巨木坚石筑成,还有四门红夷大炮……。” “殿下,楚人炮舰从江口逆流而上,三岭关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郑柞闻言惊怒的后退了三步。 “不能退!” 郑柞狂吼一声,宝剑比上了使者的脖子。 “索林那旺萨即将断掉楚军的后路,只要我吃掉当面的这支楚军,从海上来的那支楚军便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升龙府?让给他们又如何!” 使者闻言嚎哭了起来。 “世子,索林那旺萨的人头已经被楚军送到了升龙府,老王吐血不支,您还是快回去!” “世子!世子!” “医师,快叫医师!” …… 看着挖到三尺的土坑,桃太郎这才满意的让手下停止了挖掘。 “把这几个可怜的家伙埋进去。” 桃太郎挥舞了一下鞭子,几个扶桑奴工立即把几具尸体放进了坑内,旁边几个扶桑奴工迅速填起土来。 从镇南关到高平,沿途至少有四个工地在同时开拓道路。 他们的目标是把小路扩宽到六丈二十四米。 尤其是穿越七处丛林的地段,也是一样的施工标准。 工部从国内最危险的施工地带,如湘西、陕北、川边等地调来了大批扶桑奴工。 这些扶桑奴工是最经济实惠的劳动人员,吃的少听话,在扶桑籍监工的“督促”下做事也很勤奋。 因为抢工期的缘故,这几个工地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炎热、疾病和劳累而死去。 在大楚军队攻入安南后的一个月内,扶桑奴工正在以每里十人的速度迅速消耗着。 就连负责工地管理的大楚官员,都对自己麾下奴工的消耗速度而感到了心疼。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扶桑奴工是天底下最好的工程工具。 所以桃太郎这些扶桑监工,最近都受到了上司的指责。 对扶桑奴工比对待敌人更为残酷的扶桑监工们,这才不得不拿出一点时间来做做样子。 比如把埋尸体的坑挖得深一点,让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野兽在刨坑的时候更费力一点。 “诸位!” 陶泰朗(桃太郎)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几年前在播磨国当农兵时的瘦弱和落魄。 看上去居然有了一丝富态的感觉。 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下方数百扶桑奴工挤出一丝笑容。 “工期非常紧,上国的大人们对我们的期许也很高!” “看看大家的食物就知道,已经从每天两个饭团增加到了三个半!超额完成工程量的队伍,每人还能分到手指(孩童的小指头)长的一块肉条!” “我希望大家能对此拿出感恩的态度,”陶泰朗又把脸沉了下来,“自从扶桑成为黄道乐土,一直在享受着帝国无私的救助。” “作为故乡的代表,我希望能靠着大家扭转这个局面,帝国的建设和战争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哪怕是我们的生命!” “一切为了帝国的伟业!奋斗!” 看了看陶泰朗放在身后的皮鞭,所有的扶桑奴工都高声欢呼了一阵,这才散去开始干活。 “做的很不错,桃太郎!” 工地吴监督微笑着拍打着桃太郎的肩膀。 桃太郎眯着眼睛低着头,抓住了心中的兴奋,温顺的人同一条得到主人夸奖的狗儿。 “明天会有一些南掌国的战俘被送过来,我会分给你两百人,你找几个值得信任的扶桑工人出任监工,都听你的指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我很看好你哦,好好干桃太郎!” 这是又升职了?! 桃太郎一脸激动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要给吴监督跪下谢恩,却被对方一把拦住。 …… 红河平原是安南北部最重要的产粮区,坐落在这片平原上的升龙府更是整个安澜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针对北人的腥风血雨刚刚过去,很多沉浸在抢劫和杀戮带来快感中的安澜土兵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前来“复仇”北方军队团团包围在了城里。 升龙府里留有四千人的土兵。 金钱和鲜血带来的刺激,让这四千土兵的士气十分高昂。 故而在楚军刚刚进入升龙府外围的时候,升龙府守将武咸养在郑梉的默许下,带兵冲出了升龙府,在升龙府东边二十里处与楚军一个营发生了“交战”。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出城迎战的三千安南土兵,火绳枪的普及率极高,足有一千四百杆。 他们装备的还是红毛夷提供的先进火绳枪。 武咸养更是采取了先进的四段击战术,迎上了狂飙勐进的楚军两个连。 军阵前方,武咸养的十六门西洋火炮正蓄势待发,但就在他的最大射程之外,几辆楚军马车拉拽的小炮被卸了下来。 六门八十毫米架退野战炮根本没管那些不能随意移动的西洋火炮,把一枚枚高爆弹射向了密集的火绳枪队列。 经过西洋人教习训练过的土兵火绳枪队,在胆气上确实有过人之处。 没有这份胆量的士兵是玩不了火绳枪线性阵列对射战术的。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几十年后出现的龙虾兵。 楚军前两轮炮击杀伤效果惊人,但这些土兵居然没有崩溃。 最为慌乱的反而是那些负责西洋火炮的炮兵。 十六门火炮先后胡乱开火,打的最远的炮子距离最靠前的楚军士兵还有上百米远。 “楚军的开花弹打的太远!全军听我号令,冲锋!冲过去与他们近距离交战!” 武咸养马上更换了战术,准备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来压倒面前的几百楚军。 饱受西洋人战术思想影响的这只部队,冲锋的时候还保持了相当密集的阵形。 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在推进过程中,随时转换成火绳枪线性射击阵列。 卧倒在地的楚军士兵们,纷纷举起步枪瞄准了冲上来的土兵们。 此时战场上的兵力对比,是三千安南土兵对三百楚军步兵。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阿鼻地狱 楚军把发动密集冲锋的安南人一直放到了三百米的位置才开始了他们的杀戮盛宴。 率先发起射击的是十八挺轻机枪,最后所有步兵的步枪都开始射击。 对方密集的排队枪毙阵形,让大楚士兵们根本无需瞄准,只要不停的装弹和扣动扳机就行了。 在战后楚军军官的报告上,采用了这样一句形容。 “当时我们的将士感觉自己并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行刑。这也是一场行刑式的屠杀!” 勇敢的安南土兵们在楚军临时阵地前三百到二百五十米的区域内,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 安南土兵们的尸体如麻袋般倒下,很快就堆起了一道尸墙。 武咸养不甘心的连续带兵冲击,却始终越不过这个死亡距离,无论他从哪个方向攻击结果都是一样。 他的十六门西洋火炮还没来得及前移,便被对方的超远射程小炮所摧毁。 双方战斗进入到第四十分钟时,蒙受了巨大伤亡的安澜火绳枪兵终于率先崩溃。 崩溃的连锁效应很快蔓延到了安南步兵的身上。 这支被郑氏一族精心打造的“御林军”,在付出了一千七百多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的代价后,溃不成军升龙府的方向逃去。 在他们逃亡的沿途,遍地都是被随意扔弃的火绳枪和刀甲。 这些士气全无的土兵扔掉了一切会妨碍他们逃窜速度的东西。 正武六年重阳节这一日。 安南国都升龙府,被先后赶到城外的两个楚军步兵营包围。 而孟继堂率领的楚军大部,则直接转道北上,在红河平原的北部与郑柞回援的大军相遇。 由于需要守卫云屯港和自己的后路,此时孟继堂的手里是两个不满编的步兵师,大约二万五千人。 而郑柞的大军足有十万! 郑柞将所有民夫都武装了起来。 哪怕是拥有一支削尖木枪的民夫,都被编为了正式的作战部队。 郑柞身后的马江防线,则交给陈礼颂率领的五千人防守。 陈礼颂将五千人充分调动,冒充足有五万人来迷惑对岸的楚军。 在距离升龙府东北方百里外的北江地区,郑柞的大营延绵近十五里。 而在郑军大营与升龙府中间,孟继堂在鲁行一带以几座丘陵为核心构建了一整套壕沟防御体系。 别看郑军人多势众,但战场主动权却在孟继堂手里。 楚军依然保持着务实的作战方针,哪怕升龙府唾手可得也只派了两个营盯着。 全军注意力都放在了郑柞的十万人上。 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从来都是楚军的第一选择! 孟继堂摆出一副守势,这让郑柞犯了难。 楚军那稀奇古怪的壕沟阵地,让郑柞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他派出了一支部队去试探这种阵。 去了六千人,结果只回来了五百多。 那覆天盖地的炮火和枪林弹雨,让所有观战的安南人都感到两股瑟瑟,尿意庞然。 现在郑柞剩下的选择很少。 他没有想到楚军居然没有去攻陷升龙府,反而盘踞在红河平原北部。 这导致郑朝各地输往北部的补给线都被切断。 郑柞十万大军的后勤根本维持不了几天。 他要么不管自己的老爹和升龙府,调头去断掉孟继堂的后路云屯港。 和对方比比谁的后勤最先耗光。 要么绕道回升龙府与老爹郑梉汇合,退往山林暂避锋芒。 但这两条路都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给他断后的陈礼颂到底能撑多久? 如果马江防线丢的太快,他的大军无论走哪边都是一个死字。 在见识到楚军的火力之后,安南军上下都没有了和楚军正面硬刚的底气。 面对困局,郑柞的决定在第二日作出。 全军分散成十路绕道,五路去升龙府汇合郑梉,另五路则主动去吸引楚军来追,如果被打散则往西南山区躲避。 这个决断其实也代表着郑氏王朝向所有人宣布:郑朝已经在正面战场上失败。 郑柞之所以决定如此之快,就是因为头天夜里,陈礼颂逃到了他的大营。 马江防线在郑柞大军悄然离开一天后便宣告失陷! 马江大营里究竟有多少人,根本瞒不住带有热成像感应器的楚军无人机。 孟继堂还没堵住郑柞之前,贺千川便大炮齐发,全军渡江。 陈礼颂的五千人,在第一支楚军渡船靠岸前就死伤逃散一空。 换言之,郑柞的十万人已经陷入了楚军的前后夹击之中。 郑军在被孟继堂和贺千川前后夹击之下,所能做出的应对。 都督府参谋部门早就进行了数十种推演和设定,而敌方有可能分兵调动我方的战术,也在推演预桉之中。 而提出这种可能的人,正是当今大楚的皇帝陛下。 张守言很是吸取了当年常申凯的教训。 好在安南的地形狭窄,安南人若真的想玩运动战,楚军自然会给他们很多惊喜。 郑柞大军刚刚分散成十股,就被楚军无人机侦查到。 孟继堂立即采取了对应的方案。 全军分散成二十个加强营,依靠着无人机指引,每两个加强营咬住其中一股安南军进行绞杀。 不论这些安南军往何种地形跑,也不论是火力对决还是肉搏拼杀,丛林军团的士兵都能战而胜之。 郑柞等人根本没有料到楚军的胆子比他们还要大得多。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只安南军的万人队,还妄想调头吃掉追在后面的楚军小部队。 虽然兵力是四比一,但他们没有料到这些楚军士兵居然比他们更适应在本地各种环境下的作战,不过几次短暂的交锋,便让这几支万人队丢失了上千人。 而更为可怕的是,冥冥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手,将这几十支楚军小股部队调动自如。 每当一支安南万人队与其他万人队的距离拉得过开,便会有五六只楚军小股部队突然出现在这支万人队的周边,并迅勐地发起攻击。 郑柞还没看见升龙府的城墙,手下便有三支万人队彻底消失不见。 关于楚军的调动和战术,他也是从收拢到的残兵口述得知。 郑柞也是在这时才发现,郑军在情报掌控传递、士兵素质意志、包括基层指挥组织能力上,与楚军的差距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与楚军打运动战,似乎更符合楚军上下的心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越的末日 正武六年九月十九,郑柞狼狈不堪的回到了升龙府。 最终来到升龙府的军队只有不到四万。 途中有三支万人队被楚军全歼,两支被打残,还有一支万人队直接投奔了南方的阮朝,剩下的一支万人队直接向大楚投降。 此刻聚集在升龙府外围的楚军四个师已经全部抵达,总兵力高达六万。 等待儿子多时的郑主马上想放弃升龙府往西方山地丛林撤退。 但见识到了楚军强悍运动战能力的世子郑柞却予以了劝阻。 以楚军的强大火力升龙府肯定是守不住的,而此刻想突围去西部也是一种奢想。 楚军能在丛林里干净利落地干掉南掌全军,换成安南人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投降?!” 郑梉苦笑起来,放在他没有对北人动手之前,这个选项一直都在他的备用计划之中。 “楚人不会放过我们郑氏一族!” 郑梉的话说的很对,楚帝张守言在下给南征军的旨意里,非但不准楚军接受郑军的投降,更是对郑主全族做出了斩草除根的指示。 对方屠杀北人的行径彻底激怒了皇帝。 两万多被俘的安南军在楚军的枪口下,围绕着升龙府挖了三天的壕沟。 失去作用后,这些人被交到了一支刚刚赶到这里负责治安作战的部队手里。 中村氏家率领的四千扶桑治安军,将负责这些人的处置。 九月二十二,升龙府外围。 除去守卫高平和云屯港的两个团外,四个楚军丛林师余下的二十四个步兵团进入了进攻阵地。 (楚军丛林师比一般的步兵师要多两个团的编制,达到七个团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人。) 作为丛林作战部队,一八六、一八七、一八八和一八九四个师,配备的重炮很少。 四个师的105榴弹炮合起来也就16门,而且每个团配备的80口径野战炮都比普通步兵团要少一些,只有三十门。 但尽管如此,仍然有八百八十门火炮投入了攻击之中。 八百八十门大炮分成两个波次轮流轰击升龙府。 炮击从九月二十二日早晨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四日深夜。 升龙府里的中原人都早已被害,楚军炮兵炮击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整个升龙府在这三天三夜中沦为了阿鼻地狱。 在二十四日的早晨,决定与楚军试着进行谈判的使节队刚刚抵达升龙府东门口,便遇到了楚军炮击开始。 而恰好每个城门都是楚军炮兵重点攻击的地带。 楚军炮兵攻击城门口的目的不是为了炸开城门,而是要将升龙府所有的出口全部炸塌,让城内的那些人失去逃出城的可能。 郑梉的使节队瞬间被团灭。 二十多架无人机在升龙府的上空盘旋飞舞,为楚军炮兵们指引、纠正着炮击方位。 当所有城门坍塌之后,楚军炮火开始往城内延伸,小心的避开了升龙府高高的城墙。 “让我们离开!” 卡林疯狂的用短铳顶住了城门守官的脑门。 面对这种程度的炮火洗地,这些荷兰雇佣兵早就失去了任何战斗的意志。 加钱也没用! “早知道你们该死的那个王爷居然招惹了这么强大的对手,就是给我们三倍的价钱我们也不会来这里送死!” 城门守官如抖糠般的指了指倒塌的城门。 “城门已经塌了!我自己都出不去。” 炮弹在头顶飞过的呼啸声不绝于耳,所有荷兰雇佣兵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生怕下一秒一枚不长眼的炮弹就会落在他们之间。 这些大楚人的炮弹可不比他们西欧人的开花弹,杀伤力简直大到了离谱。 “该死的,”一脸惨白的卡林扔下这个可怜的城门官,嘴里不断咒骂着某些人,带着他的人躲上了城墙。 “如果我能活着回到欧洲,我一定会撕烂酒馆里那些大话精们的嘴巴。” “谁告诉我说,我们欧罗巴人的火器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就连发明了指南针和火药的中原人也远远落后于我们!” 卡林躲在城墙上头,亲眼目睹了楚军的炮火给升龙府“洗地”的场面。 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火焰和黑烟在城内各个区域成片升起,疯狂奔跑的人们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撕成了碎片。 人性中最极端和最丑陋的一面在这个时间内、在这个城市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卡林远远的看到一处砖石建成的建筑门口,为了争夺挤进这座“坚固”建筑内的名额,人们疯狂的互相殴击撕打。 在这一刻,人类的牙齿、指甲、拳头甚至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成为了攻击对方的武器。 手里拿着砖头和木棍的人下起手来极为凶残,专往对方致命的部位攻击,还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升龙府内少有的砖石建筑,是人们认为可以躲避楚军炮火的去处。 故而这里的大门口倒了一地的人,都是失去入内名额的失败者。 建筑的大门在门外人们的祈求、叫骂、哭喊声中无情的关闭。 然而才过去不久,就在卡林的目光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两枚楚军的炮弹在短短三秒钟之内先后击中了这栋坚固的建筑。 人们心底认为最有可能保命的所在,在楚军的炮弹攻击下,如同纸片一样脆弱,瞬间化为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卡林和他身边的同伴们勐的打了一个冷战,天不怕地不怕的雇佣兵们第一次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鸡贼的并不止是这些荷兰雇佣兵。 很快一些“聪明”的安南人也发现了楚军炮兵刻意避开了城墙。 大群幸存的安南人和士兵都向城墙上方挤来。 城墙上的空间很快变得极剧拥挤。 当第一个人被拥挤的人群从城头挤掉下来后,城头上的先来者们顿时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 拳手、刀枪疯狂的向城头下方依然想挤上来的人们攻击而去。 而不甘心坐以待毙的其他人,也疯狂的攻击着城头上的“同胞”。 这一幕几乎在所有的城头上下发生着。 这样残酷而疯狂的厮杀,一直持续到一天后人类的密度稀疏到了一定程度,才停止了下来。 因为城头上的空间,已经足够融了剩下的人。 楚军炮击仍然在持续,但失去力气瘫坐下来的人们在恢复了人类的情绪和思考之后,压抑的哭声在城头上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战争的气息 升龙府内最金碧辉煌的建筑群,不是黎朝的皇宫,而是才新建数十年、在不断翻修扩建中的郑主王府。 因为这里建筑群的瞩目性,将楚军指示炮击目标的无人机吸引来了五架之多,比大黎皇宫上的无人机还多了两家架。 故而郑王府也成为了楚军炮兵集火的重要目标。 耗费了无数民脂民膏的精美建筑,被无情的炮火轻松的摧毁、点燃。 大批聚集在郑王府内以躲避楚军攻击的华服男女,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哭喊声、惨叫声在不间断的爆炸声间隙中此起彼伏。 郑梉逃了出来,但是他的世子和几个儿子没有那么好运。 年老的郑梉被人抬着,走的不是太快。 他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们,健步如飞的跑在他的前面。 就连平时的对他恭恭敬敬的孙儿辈和媳妇们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这些跑得欢快的郑家人正好与数枚偏离了弹道的高爆弹不期而遇。 郑梉亲眼目睹了让自己绝后的一幕。 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五六个个孙子辈如同破布娃娃一般飞散开来。 当时抬着郑梉的侍卫们顿了一下,立即换来了他的高声怒骂。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走?” 当侍卫们抬着这个薄情寡义的老头逃到了数百米之外。 人们回头望去,整个郑王府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烟山。 仓皇的侍卫们拥簇着郑主向炮火不是那么密集的区域躲去。 在转过几个街角后,正好遇到了一群逃难的官员。 武嘉元刚好混在这群人中间,灰头土脸的样子根本无法让人看出,这还是之前几天意气风发的那位武大人。 在看到郑主王驾后,官员们下意识的迎了上去,准备和王驾一起逃亡。 唯独武嘉元有些迟疑。 因为他的提议,国内绝大部分的中原人都被清洗,这才导致北方皇帝震怒,断绝了一切谈判的渠道,并对大越进行了残酷的报复。 这种地狱一般的炮火,就是楚国皇帝降下的惩罚。 武嘉元刚才也看到了被炸成废墟的郑王府,心中很清楚,此刻的郑主怕是吃了他的心都有。 武嘉元低着头准备从另一边离开。 “武卿这是要往哪里去?” 森冷的语音从王撵上传来,让武嘉元顿时冷汗浃背。 “王上……。” 武嘉元慌忙跪倒,冷笑着的郑梉勐的对他一指,你说些什么。 两颗高爆弹呼啸着精准的落入了人群的正中。 整个王撵被瞬间炸成了渣渣,以王撵为中心方圆五丈内被炮火清扫一空。 众人惊慌大叫的滚爬离开,接着做鸟兽散去。 官员们刚和郑主队伍汇合,这里密集的人群立即引起了无人机的关注。 楚军炮火也紧随而至。 武嘉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丝窃喜刚刚涌上心头,他的头顶便传来了长长的破空呼啸声。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恐怖的怪物给钉在了原地,浑身发软、关节僵硬。 武嘉元茫然抬头,一道黑影正中他的额头。 橘红色的烈焰、磅礴的撕裂力,以武嘉元的额头为中心勐然膨胀,笼罩了十米方圆。 孟继堂和贺千川面无表情的看着被炮火融化为火山口的升龙府,并没有去看身后不远处,那些穿着黎朝官服的人脸上精彩的神色。 在围城第一日后,楚军大营里就先后来了四波使者。 第一波使团是楚军攻陷云屯港之后刻意停留在港口的。 这支使团来自占城国。 领队是国王婆罗靡,他刚刚获准向大楚朝贡,是从北京受封归来。 他刻意停留在云屯港,就是为了瞻仰一下天朝上国大军的雄姿。 在中南半岛诸国中,唯一真心希望北方宗主国介入半岛的便是占城国。 明朝时,占城国就被安南灭过一次,多亏了东亚老大朱隶出手灭了安南,占城国才得以复国。 但这百多年下来,占城国又被多国欺负,领土是一再被夺。 最近十多年,仅仅一个阮主就把占城国打得几乎亡国,领土都只剩下了巴掌大的一块。 可以说占城国上下对中原王师之盼,如久旱之望云霓。 大楚王师教训安南人,婆罗靡铁定是要去看看的。 一来表示对大楚南征军的慰问,二来好狐假虎威的恐吓一下阮主。 比你强很多的郑主在我大哥的铁拳下都没撑过一个回合,你小子再惹我试试? 婆罗靡一听说楚军将郑朝最后的那些人围在了升龙府,立即撒欢的跑到了孟继堂的大营。 而接着抵达大楚军营的,是来自缅甸和暹罗的使者。 两国使者是结伴而来,但态度却有所不同。 暹罗使者还没到大营,传来的暹罗文书上,便是想与大楚请示朝贡的事宜。 而缅甸的使者却很有趣,这厮居然是打着调停大楚与安南的旗号来的。 贺千川冷笑一声,把缅甸使团带到包围圈里升龙府城下,去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炮火融城、大楚天威。 归来以后,面如土色的缅甸使臣立即改口说自己是来犒劳大楚王师的。 最后一个抵达楚军大营的是阮朝使团。 阮朝使团规模很大,这次来了二百多人。 阮主的使者态度放的很低,一直在试探孟继堂这个大楚中南招讨使对阮朝的态度。 因为阮主才是几国中最为了解楚军实力的一方。 阮朝在北方郑朝的探子最多,在郑朝的关系网也最为深厚。 而且阮朝使团中的一些人极为关注楚军炮击升龙府的战况。 几乎从早到晚一刻不息的望着落在城中的炮火。 其中有一名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男子,在看到楚军炮火的威力之后,每每叹息不止,愁眉不展。 但他与周边暗中护卫他的人都不知道,就在阮朝使团抵达大营之后,楚军中的情报官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这个才二十九岁与陛下同年的男子,正是在去年的长德之战中击败了郑梉的阮主阮福濒。 为了探查楚军的真实实力,阮主竟亲身冒名而来! 其实不光是阮福濒,大楚军情部门这几年来,以通商、宣旨等见面机会,把安南南北朝、缅甸、暹罗、真腊等国国主等要人的照片都收集了一套。 九月二十四日夜,炮击停止。 九月二十五日,楚军攻入城中。安南后黎朝之北朝郑主宣告覆灭。 十月初五,暹罗、真腊、缅甸三国正式遣使北上朝贡。 十月十七,阮主宣布去王位,携文武并家卷北上朝觐天子,阮朝内附。 中南半岛彻底被大楚平定。 这个消息让整个南洋的欧罗巴殖民者们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因为没有人愿意与一头年轻的雄狮做邻居,更何况是一头巨龙!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偷袭帝汶港 “已经无法忍受了! !” 希格斯将自己的短刀插在了橡木酒桌上,大胡子在随着他的怒吼颤动。 “我们辛辛苦苦从英伦运来的棉纱和精棉布,居然被当做下等货!远东任何一个城市里的收购价居然不会超过我们进价的一半! !” “我和船员们的费用还不能算进去,该死~!” 这个喝得上头的英伦人直接跳上了酒桌,同时起哄的还有来自欧罗巴的其他船主和水手,其中主要是以英伦人为主。 “大炮和火枪!” 另一位船长吉格满脸通红的把酒杯扔上了房顶,大声喊出了他心底最强大的“商业”武器。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用大炮和火枪同那些该死的中原人谈判~!” “对,让他们缩减远东棉纱棉布的的出口~!” “他们必须加价!” “不,应该增收他们的税务~!否则,这不公平~!” “我们也要远东奢侈品的进货份额~!我要干掉低地老(荷兰人)~!” 在酒馆僻静角落里围观的几个荷兰人有些忧心的互相看了一眼。 “该死,”一名荷兰商人压低了嗓音,“这些英伦海盗怎么都到远东来了?” “可不是,现在远东每一个港口里都挤满了这些乐色的船。” “东印度公司(荷兰)为什么毫无作为?为了防备这些随时化身海盗的家伙,我船上的安保费用增加了一倍多!” “该死的,我不得不把几个货舱又改回了炮舱,加上那些火药和炮弹的重量,我每次起码少赚三千楚元! !” 有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荷兰商人低低的说了一个单词。 “航道!” “嗯?” “你是说英伦人盯上了我们的航道?” 上了年纪的荷兰商人满脸忧色:“别听他们说什么要和大楚人开战,他们其实是眼红从香料群岛(东南亚)到印度、欧洲的航线被我们占据。” “楚国的各种出口品在欧洲都是供不应求,但是拥有采购权的只有我们荷兰人和少部分西班牙人。中原人把货物运到这里,然后被我们吃下转运到西方去,其中的利润之高不用我多描述。” “这些英伦老明显是看中了这条黄金、不,是白金商路。” 有人环视了一下四周,也透露了一个自己新收到的消息。 “东印度公司(荷兰)没有坐以待毙,大批武装货船正从加勒比、印度方向向这里聚集。” “公司的高层说了,哪怕在香料群岛沉没三百艘船,也不会让出这个份额!” “英伦人不会得到哪怕一个便士!” 自从正武六年开始,大楚帝国在陆地上的扩张暂时达到了他所有顾及的极致(实际是超出了)。 此时大楚帝国的直属领地包括中原各省、东北、内蒙、西北、台湾、海南、安南、南掌、扶桑和准噶尔。 藩属地则有漠北车臣汗国、索伦四部、卫拉特其余三部、叶尔羌汗国、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雪区各部、朝鲜两部、暹罗国、缅甸国、真腊国、占城国和瓜哇国。 这种情况使得大楚暂时停止了对外扩张领土的脚步,而对南洋的渗透则由内阁领头的各部来负责。 比欧罗巴,尤其是英伦更便宜、更美观的棉布就是商部渗透南洋的一大利器。 不过大楚的商业利器给经济本就极度依赖布料出口的英伦带来了重重的一击。 好死不死,国力急剧提升的英伦王国政府,由于要与荷兰人进行竞争、同时不断扩大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王国财政正处于一个很紧张的阶段。 就在正武六年,查理一世甚至为了向议会要钱,被克伦威尔带人砍了脑袋。 克伦威尔上台之后立即发现,荷兰人这几年的实力增涨的让人吃惊,尤其是负责远东航线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来自远东更优质的棉纱和棉布,成为了荷兰人手中最犀利的武器。 英伦内战的几年时间,荷兰人用大楚棉布抢占了大批的欧洲、中东市场份额,甚至很多英伦人自己的聚集地(后期称殖民地)都悄悄的在引入荷兰人的货物。 这让克伦威尔与荷兰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这种态势的背后,有着大楚皇帝的推手。 在原来的历史上,第一次英荷战争爆发于1653年,那时的英伦已经从内战的影响中走了出来。 张守言觉得英荷战争提前爆发,对于大楚和荷兰都有好处。 所以在平定中南半岛后,拿着朝廷出口补贴的大楚棉纱、棉布开始向荷兰人不限量供应。 从正武六年(1649年)到正武八年(1651年),荷兰的商船把这些棉纱棉布卖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大量市场份额的丢失,让英伦的经济受到了重创,克伦威尔的威信也受到了大量的质疑。 为了保证英伦的利益和巩固自己的地位,克伦威尔不得不将对荷兰人的战争提前了两年。 原本克伦威尔政府准备在两年后再发动对荷兰人的决战。 在欧洲本土,多佛尔海峡、北海一带,两国舰队已经是剑拔弩张。 同时在英伦政府的指示下,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也在准备夺取荷兰人最要命的白金商道——香料群岛到印度的航线。 从三月到七月间,大批的英伦船只向东南亚一带聚集。 荷兰人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拍,当他们从各地调集战船的时候,英伦人已经在香料群岛一带聚集了超过四百艘战船和武装商船。 而荷兰人只有他们的一半,更多的船只还在赶来香料群岛的路上。 之所以南洋到现在还风平浪静,是因为西班牙人的一个举措。 不知道西班牙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居然邀请了北方大楚帝国第四舰队三十多条炮舰来到了马尼拉做客。 马尼拉城内,英伦人与荷兰人剑拔弩张,负责管理的西班牙人却视而不见;马尼拉港内,横在港区的三十六艘大楚炮舰压得英伦人一阵阵喘不过气来。 第四舰队对马尼拉郊区山头的一次示威性齐射,让英伦人只能在酒馆里大声的宣泄自己对大楚的不满,但是没人敢真正去触碰第四舰队的眉头。 趁着中原舰队压制留出来的宝贵窗口期,荷兰人加紧了应战的步伐。 他们是不可能让出香料群岛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帝国万岁! 沉阳号是大楚第四舰队的旗舰。 其原身是一艘五千吨的二手远洋货船,经过另一个时空改装加固成的柴煤双动力“战舰”。 “沉阳号”属于张守言时空门关闭前最后一批交付的物资之一。 在17世纪最巨大的战舰是瑞典于1628年建造的瓦萨号。 这艘豪华战舰在初航一千米就宣告倾覆,而它的排水量是1210吨,只有沉阳号的四分之一不到。 郑森治军很严格,大概是驸马身份带来的压力让他对属下要求更严。 沉阳号在他手里三年多,六百多舰员也配合训练了无数次。 皇帝要求的泊位水雷网布置被执行到位。 但……,郑森与属下们越熟悉这艘船就越发感到疑惑,这艘船有太多地方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上限。 这让沉阳号的舰员们无形中养成了一种畏手畏脚的习惯。 所以在他们第一次面对实战还是被偷袭的情况下,往日被隐藏的隐患在第一时间爆发出来。 手忙脚乱下,沉阳号上乱成一团。 尤其是沉阳号迟迟无法发动锅炉,让舰员们感到了恐慌。 郑森恨然闭上眼睛,无尽的后悔在吞噬着他的心灵。 渔阳号、高阳号、咸阳号三艘旗舰护卫舰为了阻拦对沉阳号发动冲锋英伦战船,到此刻已经付出了一沉两重伤的代价。 在郑森血红的眼眸中,因为左舷进水而处于半倾覆状态的咸阳号,全舰两百多人没有一人主动跳水离开。 满目疮痍的咸阳号疯狂的围绕着沉阳号旋转,残存的火炮还在不住的射击。 郑森的后悔来自于,第四舰队上下违反了陛下的一道严令:除非倾覆沉没或者进港大修,沉阳号的锅炉永远不允许完全熄灭! 但处于对沉阳号的敬畏和爱惜,郑森等人都私下违反了这道严令。 英伦人战船已经挤满了帝汶港,战斗开始了二十分钟,但沉阳号的锅炉还在预热! 这时后悔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郑森冷冷的看向了远方港口两侧高地上的防御炮台。 直到战事开始一刻钟,两侧炮台合计十二门120口径榴弹炮,只有三门进入了发射状态。 而且因为英伦人的战舰与第四舰队混在了一起,两侧炮台的攻击只能针对还在进港的英伦战船。 两侧炮台的命中率低得可怜! 这就是郑森第二个后悔的地方。 港口守备团的主官任命。 出于自家人更可靠的心理,郑森拒绝了都督府任命的港口守备官。 他对那个来自帝国大学年轻人充满了怀疑,在几个老叔父的压力下,他最终任命了本家同辈兄弟郑恳为守备官。 而那个帝国大学的年轻人被他任命为了咸阳号的舰长。 而此刻的态势很明确的告诉郑森,炮台群这种反应说明郑恳根本没在炮台! ! 而那个被他轻视的年轻人却在拼命的为沉阳号争取时间。 “大人!沉阳号上的炮火根本够不到靠近我们的英伦战船!咱们船舷太高!” 郑森没有回头:“那就对着咸阳号周边的敌船开火!别告诉我,你还怕接舷战!?” 那人愣了一下,也气急败坏的对着炮台方向骂了几句,转身带着格斗兵冲上甲板。 第四舰队所有战舰船舷都比英伦战船高,还按照大楚海军夜泊规定布置了一圈锋利的铁丝网,除了那些艺高人胆大从桅杆上荡过来的英伦水手,一般人根本攻不上楚军的甲板。 帝汶港内炮声绵绵不绝,但接舷战却没有几处在进行。 英伦人都在骂娘,楚人舰船船舷上有铁丝网,习惯轻装的英伦水手根本爬不过去。 而荡过去的人还没落地就被楚军用一种短火铳凌空打成了筛子。 楚军格斗队全是一水的霰弹枪。二十人的霰弹枪手,能轻松横扫整个甲板,还把靠在自己战舰旁边的英伦战船甲板打成一片血海。 其实有些英伦战船甲板上也有一门小型霰弹炮,但因为角度问题,很难攻击到居高临下的楚军霰弹枪手。 “咸阳号要沉了! !” 当沉阳号烟囱上空遮天蔽日的黑烟勐然冒出,沉没了小半的咸阳号无力的挤在了三艘英伦战船中间,失去了船舵和所有桅杆的咸阳号终于停了下来。 咸阳号上大批残存的楚军水手开始跳入漆黑的海中。 “咸阳号!胡东林!听到回答!” 郑森抓起对讲机大吼着。 但那个平日朝气满满的年轻人在对讲机里的回答却极为虚弱。 “如果可以的话,……,提督阁下,……请为新的咸阳号找一位合格的新舰长……。” 郑森脸色一紧:“胡东林,我命令你立即弃舰……! ” 但对讲机里回答他的是一句极为平静的遗言:“帝国海军……没有弃舰的舰长……帝国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对讲机里的电流骤然消失,下一秒,整个咸阳号勐然爆炸开来,巨大的火焰和冲击波将周边三艘英伦战船也一起卷了进去。 郑森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命令各舰向我舰背后转进不惜一切代价!” “命令高阳号、辽阳号、曲阳号和益阳号给各舰转进进行掩护!” 副官愣了一下,一丝不忍涌上脸庞,提督这是在明确的告诉着四艘战舰,他们已经被放弃! 但他也明白郑森的命令毫无错误。 接舷战中得到不便宜的英伦人,如今对第四舰队最大的威胁就是近距离炮击。 而第四舰队现在最大的弊端就是火力太勐、太过分散! 往往楚军一艘战舰火力全开进行反击,往往反而会误伤到不远处无法动弹的友军。 所以就算付出一定代价,把分散的第四舰队整合起来才是最优的选择! 得到郑森命令的高阳号等四舰,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 四舰火力全力用在了为友舰开路上,完全放弃了自卫还击。 在进入港口混战之后,夜幕印中,丹佛完全失去了对舰队的控制,所有英伦战船只能按照之前布置的战术自我作战。 所以当大楚舰队强行聚集时,英伦人战船依然是在自我作战。 除了高阳号、益阳号、辽阳号和曲阳号之外,遭受重创的嵩阳号和泌阳号也主动放弃了转进,加入了掩护射击行列。 在郑森下达强行集结命令后,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第四舰队再次付出了嵩阳号和曲阳号沉没和七艘战舰重伤的代价,在沉阳号的身后成功聚集了二十一艘战舰。 沉阳号和两侧炮台群的射界已经清空。 “命令高阳号、泌阳号、益阳号和辽阳号立即分散突围!” “大人……益阳号请求旗舰炮火覆盖其所在海面,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动力。” “泌阳号同样请求火力覆盖!他们铁丝网破损,格斗队全部战死,敌人已经攻到了指挥室附近!” “高阳号来电……帝国万岁!” …… 郑森慢慢取下自己的军帽:“沉阳号开火!马力全开,所有战舰跟在沉阳号身后,两侧火力全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郑森的“死亡海蛇” 与其他的大楚战舰不同,沉阳号上只有十二门火炮。 这十二门火炮全部被焊接在加固的甲板上。 八门105榴弹炮和四门120加农炮。 这两种火炮发射的炮弹,英伦人的木壳战船几乎是挨着就死擦着就伤。 在第四舰队没能完成转进之前,沉阳号上的火炮只谨慎的发射了几次而已。 因为这种火炮的威力太过,一炮下去一箭双凋甚至三凋都有可能。当大楚战舰与英伦人混在一起的时候,沉阳号的威力根本无法释放。 随着高阳号的自爆,沉阳号终于浑身一震,五千六百吨的钢铁巨舰缓缓启动,将两艘冲上来的英伦武装商船轻松的碾成了碎片。 月光下的海面,一股粗大的浓烟直入天宇。 十二门威力巨大的火炮开始向两侧齐射,巨大的炮焰将方远数里的洋面照得亮如白昼。 其中一发120口径的加农炮弹,直接带走了英伦二级风帆战列舰“亚丁伯爵”号的主桅杆,趋势不减的击中了武装商船“白色美人鱼”号。 在四周英伦人惊恐的眼神中,“白色美人鱼”号骤然粉碎,在漆黑的海面上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大片燃烧的木板碎片在海水里滋滋冒烟。 完全发动的沉阳号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钢铁怪兽,在密密麻麻的英伦战船群中碾出了一条血与火的通道。 在沉阳号的身后,汾阳号、随州号、庐州号、九原号等二十艘炮舰分成两列跟进,对外一侧的炮火也是火力全开。 从夜幕上空往下看去,大楚第四舰队如同一条被惊醒的巨大海蛇,浑身冒着死亡的火光在海面上游动。 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的英伦战船,在距离这条“海蛇”百米出如同遇上了死亡的诅咒,被勐烈的炮火打得浑身冒烟。 桅杆在燃烧,船身在燃烧,海面在燃烧。 在帝汶港海战的前半段,丹佛率领的英伦海军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如果第四舰队没有果断采取断尾求生的战术,战斗的结果将是英伦人全胜而第四舰队全灭。 在第四舰队付出代价成功汇合之前,英伦人也付出了一艘一级战列舰、三艘二级战列舰、五艘三级战列舰和二十九艘武装商船沉没的代价。 但在丹佛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这场帝汶港海战,从沉阳号启动后开始进入了截然不同的下半场。 因为补充煤炭不方便,沉阳号并没有参加第四舰队对香料群岛各港口的访问,所以丹佛并不知道第四舰队还有这么一只怪兽舰船存在。 就在他们杀入帝汶港发现沉阳号的身影后,也以为这不过是大楚人建造的一座浮动炮台。 直到沉阳号拉着恐怖的汽笛,用冰冷钢铁铸就的身躯将一艘艘前来阻拦的英伦战船碾成碎片。 郑森的死亡海蛇战列线,将楚军强大的火力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而密集的英伦战船群,则是最好的射击对象。 不用去管瞄准,楚军炮手只管装弹和拉炮闩。 沉阳号刚刚启动的时候,所有英伦人都被震惊到眼珠子碎了一地,但下一秒他们就对沉阳号流起了口水。 直到沉阳号恐怖的十二巨炮接连摧毁了二十多艘英伦战船后,这些人才慌张起来,纷纷想离开沉阳号的附近。 可是他们周围的船太多了! 海面上全是楚军舰船接连不断的炮击声,中间还有一些细微的枪炮声从港口两侧的高地下方传来。 丹佛组织了数千水手去偷袭两侧的炮台,结果被高地上的半永久工事压制在了半山坡。 帝汶港两侧炮台所在的高地,被大楚工兵专门修整过,只有一条上去的道路,而道路的尽头是两座半永久工事。 每个工事里有两挺重机枪和六挺轻机枪。 虽然帝汶港守备团在郑恳的管理下,军纪松散训练不足,导致炮击效果很不如人意,但几个半永久工事的防御倒是像模像样。 丹佛重点攻击的东侧炮台高地坡面上,英伦人扔下了至少两千多具尸体。 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进入到工事前方百米范围内。 后来哪怕丹佛的副官开出了极高的赏格,这些从来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海盗和水手,都不肯再往炮台高地看上一眼。 郑森的火焰海蛇完全舒展开来,两侧的炮台也终于没有了顾忌。 十二门重炮避开郑森海蛇的前进路线,肆无忌惮的把炮弹投向港区之内。 半醉的郑恳脑子里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自己战后会是个什么结果。红着眼睛的他,命令东西两侧的炮台都使用了白磷燃烧弹。 匆匆赶到炮台上的郑恳,亲眼目睹了高阳号壮烈的自爆,而高阳号的舰长郑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他甚至想把整个港口的海水都点燃! 丹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惊悚和后怕在这一刻终于涌上了他的心头。 当沉阳号的威力展开、两侧炮台的炮火落下,丹佛这才后知后觉的承认自己远远低估了大楚帝国的文明程度。 “我们似乎向一个了不得的文明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丹佛的话里满是苦涩,听到他这句话的是舰队的副司令官鲍威尔。 鲍威尔沉默的放下单筒望远镜:“这居然是一艘钢铁巨舰,该死,整个英伦三岛要生产多久才能凑够这些钢铁?她是怎么能漂浮在水面上的?!” “派出传令小船,让所有人都离开港区!”丹佛已经得知了偷袭炮台的行动完全失败,那么在炮台和沉阳号的双重威胁下继续留在港区只是等死。 “一个错误的地点、一个错误的敌人、一场错误的战斗。” 鲍威尔心底有些发凉,他看着燃烧的海面不禁喃喃自语。 “天佑英格兰,”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岁的丹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香料群岛,避开中原人的报复。” “回加勒比?” “不,我们去好望角,回欧罗巴。只有帮助政府击败荷兰人,我们才有机会获得赦免。” “那中原人要是向政府宣战怎么办?” “我们得庆幸,中原人距离欧罗巴足够远。而且沿途没有中原人的补给港口!克伦威尔和他的国会不会太在乎中原人的宣战,只要我们手里的金币能落入他们的口袋。” 17世纪夜幕下的海战,通讯是个难题。 尤其是在火光四溢的港区内,灯火传信难度很大。 战斗进行到早上五点,天色微明时,帝汶港内还有二十多艘英伦战船没有来得及撤退。 在看到郑森的死亡海蛇封锁了出港航道之后,这二十多艘战船纷纷挂起了白旗。 看着初生的太阳,听着耳边传来的欢呼声,郑森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意。 港区起码沉没了上百艘战船,在清理完毕之前,帝汶港的作用大为降低,而且这一夜第四舰队付出了七沉十三伤的惨重代价。 换言之,第四舰队已经半残。 郑森默默的低下头,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来自京城的惩处。 “提督,”副官来到了他的身边,迟疑了一会,“炮台传来消息,郑恳开枪自杀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帝国的目标 太极殿里,文臣武将吵成一团。 张守言坐在龙椅上,脸色如常一直没有出声。 英伦人对帝汶港的偷袭,还有第四舰队的惨状激怒了大楚满朝文武。 内阁与都督府对于向英格兰宣战都没有异议。 但是在战争目标上,军方与内阁产生了矛盾。 “国战趋利,怎可因怒兴兵?” 龚鼎孳大声与黄彪争论着。 “南洋富庶,正是可经营之地。譬如吕宋之铜,又在诸岛推种胶树,正需借此良机机以海军弹压一二,怎能因怒把舰船派到天边去?” 庞功平冷笑一声:“杀了劳资的兵,跑到天边也要宰了他!南洋的事,俺们懒得理会。” 裴恒看向了龙座。 “陛下,内阁的意思并非纵敌不顾。” “内阁以为放过英伦人战船逃回天竺,荷兰人在南洋的船队必然追踪而去,如此南洋空虚,正好经营。” 张守言点点头,却没说是否赞同。 他知道内阁是看中了南洋各岛的资源。 聚集了英伦人在远东、加勒比全部实力的舰队在帝汶港一战中,必然损失严重。 内阁并不希望荷兰人去捡这个便宜,反而希望英伦人能平安逃往好望角,进而增援英伦北海战场。 英荷开战在即,哪怕荷兰人有多么舍不得香料群岛,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全力去支援欧罗巴本土战场。 如此一来,整个东南亚就赤果果的躺在了大楚内阁的眼前。 大楚商部为首的几个部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所以内阁提出对英伦宣战后,重点却是收割南洋。 将西班牙和荷兰人势力彻底赶出南洋。 但暴怒的军方却不同意内阁的意见。 都督府上下都如同一只被野狗偷了家的暴躁猩猩。 “都督府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活着的英伦人逃出南洋!” “击沉所有的英伦战船!” “一路杀过去!先打下英伦人在天竺的那23个据点,然后抢了那啥好啥角!” 混在军方大老身后的郑芝龙也跟着文绉绉的喊了一句:“大楚军威,犯者必诛,如若放纵,扶桑、安南等地定然不稳。” 第四舰队被重创,殿中最心疼的就是郑芝龙。 因为随着大批海洋专业年轻人进入海军,大楚海军不断扩充,郑家的主力已经从第二舰队中完全剥离,重新组建了第四舰队。 这一次帝汶港海战,让郑家子弟死亡无数。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皇帝又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郑芝龙带着点得意退了下去。 最终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帝,他们知道皇帝大概肚子里早就有了主意。 张守言敲了敲龙座扶手,沉声道:“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第三舰队全数南下。” “第二舰队并第三舰队尾随荷兰人舰队身后,前往天竺获取英伦人那些贸易点。” “第一舰队并第四舰队余部镇压南洋各岛,首当其中的是为英伦人提供停泊港口和补给的西班牙人!” 张守言缓缓站起身:“朕要吕宋岛!内阁负责与西班牙人交涉。年底之前,第三舰队的母港必须增加一个,便是马尼拉。” 裴恒迟疑道:“若是问责西班牙,一旦开战怕是南洋贸易会有所停顿。” “荷兰人西去增援本土,但朕认为他们还是干不过英伦人。内阁提出的趁机经营南洋的方针不错,但却过于保守。” “西班牙人给英伦人提供方便正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心思。朕懒得与他们虚以委蛇,只叫大炮与他们说话!” “礼部告诉西班牙人,要么让出吕宋和马尼拉,要么朕连他们的美洲航线一并斩断!” 大楚正武九年八月二十四日,大楚皇帝下诏对西夷英格兰共和国宣战。 文来港。 港口内挤满了英伦人的船只。 残破的风帆、焦黑的桅杆、船身上的裂口、被随意放置在码头上呻吟的受伤水手,一切都说明蛮横凶恶的英伦海狼们遭遇到了重创。 虽然丹佛已经下达了禁口令,但是士气低落的英国船长们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文来的酒馆里,劣质的酒精和精美的货币,都能随意“撬开”他们的嘴巴。 在丹佛率领大部分撤退的英伦战船抵达文来后的一个星期里,英伦人的惨败已经传遍了整个香料群岛。 鲍威尔急匆匆的走进了丹佛临时的住所。 “司令官阁下,一个不好的消息!” 丹佛把自己的目光从海图上抬了起来,下意识的抛出了一个疑问。 “是关于荷兰人的么?” “没错,”鲍威尔一口气喝光了丹佛酒杯里的红酒,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雅加达快船传来的消息,整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和印度的船只都在向雅加达集结。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出了很高的赏格,加上部分来赚钱的西班牙人,他们的数量应该不低于五百艘!” “雅加达?”丹佛看了一眼海图,“居然不是等在麻六甲。”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文来这里!” 鲍威尔指了指海图。 “他们船多,肯定不会选择麻六甲那个狭窄的地方和我们开战。” “进入海峡的入口,”丹佛轻松的笑了起来,“那些低地老应该会在那里守候我们。” “那就让我们给护国主阁下献上一份大礼,”丹佛在帝汶港丢弃的信心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咱们在海峡入口给他们一个惊喜!” 鲍威尔疑惑问:“什么时候?” “我们明天就出发。” “明天?!” 鲍威尔摊开了手:“我的阁下,您要知道经过那一战,我们还有很多船都要修补。文来和吉阿丁的修船厂一直没有休息过。现在能出港的最多不超过两百艘,多数还是武装商船,我们还有几艘战列舰需要大修!” “我们确实需要时间,”丹佛笑了笑,“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也会这样认为,所以当我们突然出现的时候,想必荷兰人会大吃一惊。” 丹佛的手指又指向了海图的北方。 “另外,楚帝国本土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么这个帝国部署在北方的舰船应该正在集结中,我们不能再拖下去。” 鲍威尔愣了。 “他们北方还有战船?也是帝汶港的那种?!” 听到鲍威尔的疑惑,丹佛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也变得苦涩起来。 “我们小看了这个帝国,昨天西班牙人高价卖给了我一个情报。” “楚帝国在远东东北、东部海域还部署了三支舰队,咱们遇到的是最弱的一支。因为中原人禁止其他船只越过台湾岛海域北上交易,所以这个消息很少人知道。” 听到这个情报,鲍威尔呆立了半天,最后一声不吭的跑了出去。 他要去统计马上可以出海的船只名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口径即正义 荷兰人确实准备将英伦老都留在南海的海底。 雅加达,或者说是巴达维亚。 荷兰东印度公司任命的舰队提督博施克正在阳台上观察着海面上的天气。 “提督阁下,巴达维亚总督邀请您参加今晚的宴会,很多城里的小姐们都会去参加。” 他年轻的副官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全然不顾自己衣襟半开,脖子上还留有几个唇印。 “注意你的身体,年轻人!” 博施克笑着调侃了一声,“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尽快完成。替我向总督大人道个歉。” “生活和工作都是必需品,我的阁下,”年轻的副官显然没有死心。 博施克先是抿着嘴,随即笑了。 “我的拉纳德,你回来的时候,用你的马车替我邀约一下海格尔夫人。今晚的月色应该很美!” 拉纳德笑着挑了挑眉头,不禁吹了个口哨。 “海格尔夫人,那可是巴达维亚城里有名的甜心!” “这要感谢那些楚国人,”博施克大笑起来,“如果不是他们承受了那些英伦海盗的攻击,我的工作不会变得这么轻松。我腾给海格尔夫人的时间,都是用楚国人击沉的那些英伦战船换来的。” 见到副官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博施克又吩咐了他一句。 “你在宴会上应该能遇到费格斯,告诉他让他的支舰队明天出海去巴邻旁(马六甲海峡东口南部城市)。我得加强海峡入口的防御。” “遵命,我的阁下。” 在副官走后,博施克看着海面的云朵笑了起来。 “丹佛,如果你继续在文来待下去,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你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澎湖列岛海面,大片垂云般的雪白风帆在聚集。 大楚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第三舰队在接到北京的电报后,迅速从各自的母港出发,在海军大提督张名振的指挥下,云集澎湖一带。 第一舰队向来是楚朝海军最强的力量,拥有从现代订购和本土制造的炮舰高达六十六艘。 第二舰队麾下有新式炮舰四十一艘,指挥提督叫方胜还。 这个方胜还原本是前明的秀才,后来被逼出海为盗,在张守言出兵山东与阿巴泰对峙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三艘船暗中投向了张守言。 方胜还是少数能通过帝国大学考试,并完成全部学业的中级军官之一。 从帝国大学毕业之后,不到四年时间,他就被张守言提拔到了第二舰队代理提督的位置上。 而第三舰队的提督叫冯大勇,原来是刘香的残部,一直与郑氏不大对付,所以在海路上混不下去,只身投奔了当年讨伐郑氏的甘老四。 第三舰队拥有三十八艘炮舰。 故而聚集在澎湖一带的大楚新式炮舰高达一百四十五艘,尤其是三艘巨大的舰队旗舰格外的醒目。 这三艘巨舰都是由另一个时空的远洋货船改装而成,分别是第三舰队旗舰排水量达到5800吨的长安号、第二舰队旗舰排水量达到6600吨的南京号和第一舰队旗舰排水量达到8500吨的帝都号。 加上一百多艘货运补给商船,大楚海军在澎湖一带集结了近三百艘船只,总兵力超过两万三千人。 九月初一,楚军舰队集团正式南下,目标却是西班牙人的老巢——马尼拉。 就在楚军舰队集团南下的第三天,丹佛率领二百出头的英伦战舰、武装商船离开文来,笔直驶向了马六甲海峡的入口。 而在丹佛启程的前一日,荷兰人的分舰队司令费格斯率领一百六十多艘战舰和武装商船抵达了巴邻旁。 在张名振集团、丹佛舰队、博施克舰队和费格斯舰队四方之中,只有张名振通过东南亚各地的电报点,了解到了如今南海的态势。 而丹佛、博施克和费格斯则都在盲猜着对手的举动。 九月初十,西班牙人刚刚睡醒,便惊恐的发现马尼拉的外海上停满了楚国人的炮舰。 一艘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钢铁巨船将马尼拉的出港口堵死,大楚的使者傲慢的走上了港口紧急铺设的红毯。 “使者阁下,我们对英伦人在这里补给修整的事情,只能表示遗憾!” 西班牙的马尼拉总督不断的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按照基本的国际惯例,我们并没有与英国人处于战争状态,所以他们的补给和修整是合法的,我虽然是马尼拉的总督,但我实在是无权干涉普通的商业惯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大楚的使者笑了起来。 “国际惯例?哪里的惯例?” 使者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总督阁下,请你不要把西方蛮夷之地的规矩拿到这里来讲。” “这里是文明的东方,采用的是中原的规矩。” 马尼拉的总督吃惊的问:“中原的规矩?” 使者轻描澹写的回答:“对,整个东方千百年来都在遵守的规矩。” “上帝,那是什么?难道我们国与国之间的正常经济交流也要受到你们的限制么?” 总督阁下显然有些暴躁,但想到港口外的那些战舰,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来自大楚礼部的使者轻蔑的看着这个“乡巴老”:“东方的规矩只有一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总督愣了,因为他的翻译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翻译给他听。 翻译绞尽脑计最后才勉强翻译了过来。 “天空下的地盘都是大楚皇帝的领地,所有活着的人都应当臣服于他。” “该死,这与英伦人在我这里补给有什么关系?” 总督很不想听傲慢的东方人说的这句话,但是他也很聪明的没有反对。因为这句话在远东确实是事实,几乎所有的远东国家都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国。 直到他们欧罗巴人占据了这些土地。 “你的翻译只是翻译到了这句话表面的意思,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让英伦人在这里补给,对大楚朝廷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所以你们必须付出代价!注意,我不是来谈判,而是传达我们陛下的裁决。” “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我们陛下的裁决,才是这句话的本意。” “你们没有权利这样,这是对整个文明世界的挑衅!”马尼拉总督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诚恳的希望阁下拿出切实的谈判态度来!” “文明世界?”礼部官员冷笑起来,“本朝与尔等蛮夷不存在谈判的规矩,你要谈?也可以!港口里有九千多门火炮在等着你去与它们谈一谈。我们陛下说过,对于你们而言,口径即正义。” 第二百六十章 马尼拉战役开始 “口径即正义”、“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些梗,西班牙人根本不懂。阑 他们现在在乎的就是如何从英伦与荷兰的战争中坐收渔人之利。 从上世纪开始没落的西班牙人,一直没有放弃过重现日不落帝国(西班牙是第一个日不落)的辉煌。 无敌舰队的覆灭是西班牙永远的痛。 当英伦人与荷兰人因为殖民霸权的矛盾而逐步走向战争,西班牙是最乐见其成的那一个。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可当大楚的战舰堵在马尼拉港口外时,西班牙人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中原前一个王朝,曾有庞大舰队七下西洋的壮举,但欧罗巴各国这些年来都已经确认东方的那条巨龙是个典型的陆权国家。 堵在马尼拉港口外的舰队,直接推翻了这一论断。阑 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这一事件代表着中原帝国从纯陆权国家向双权国家转变开始。 大楚使者留给了马尼拉4小时的考虑时间。 但西班牙人根本没有考虑过让出吕宋岛,没有人想变成穷鬼。 西班牙人开始了动员,包括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和十五岁以上的女性。 所有人都手持火枪或刀剑,半跪在十字架前,虔诚的祈祷。 港口内的战船都升起了战斗旗。 马尼拉总督更恶毒的派兵去绑架当地的中原侨民。阑 可他不知道的是,中原侨民们聚居的街道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动员完毕。 当大楚舰队出现在海岸线之际,整个中原侨民街区的居民都参与了街垒的构筑。 在大楚军情部门驻马尼拉小组的组织下,超过一千五百名中原侨民拿起了私藏的正武4式自卫步枪(米尼步枪)。 他们甚至还构筑了三个简易炮台。 六门埋在菜地里的青铜炮被人们喊着号子抬上炮位。 所以当四百名西班牙士兵气势汹汹冲进侨民街区的时候,迎头撞上了数百支米尼步枪的齐射。 代表着中原王朝从东亚霸主走上世界征服者道路的马尼拉战役,率先在马尼拉侨民街区打响。阑 其实从正武四年开始,大批试制的彷米尼步枪陆续流入了南洋侨民的手中。 南洋各地的侨民街区都在大楚朝廷的暗中资助下进行了“翻修”。 街区的街道和边缘房屋都采用了新材料--竹木和混泥土。 每个街区入口不远处都有一条半丈深的石质水渠,这条弧形水渠看上去是为了方便居民去水而开凿。 其实一旦街区遇到袭击,只要街区关掉水渠阀门,太阳晒上半小时,这条水渠就变成了一条纯石质的战壕街垒。 而中原侨民们早就利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把街区周边一公里内的石头树木都清理一空。 骤然遭到战壕齐射的西班牙士兵们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掩护身形的物体。阑 更致命的是那些率队的西班牙军官,骨子和血液里都流淌着西班牙方阵的因子,遭到袭击的士兵被他们驱赶着列阵前进。 更有军官试图尝试更先进、更需要勇气和纪律的线性排枪射击(排队枪毙)。 可惜的是,正武4式步枪的威力、射速、射程都全面碾压西班牙人的火枪队。 所以说西班牙人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如果这是一场发生在欧罗巴大陆的战斗,这些西班牙军官会相对正视自己的对手。但在殖民地历次战斗中完全以碾压姿态出现的西班牙军队,从一开始还是以对待当地土着的态度来迎战中原侨民。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三百多名西班牙士兵和随后增援来的五百名士兵,在军官们的驱赶下勇敢的走进了一片空旷的死亡地带。 甚至有的西班牙军官还自豪的下达了走进五十米再开枪的命令。阑 戴着假发、穿着礼服的军官们,骄傲的认为只需要一轮齐射。 列阵大步前进的西班牙士兵成片的倒下,这种行刑式的射杀,让很多中原侨民都忍不住反胃起来。 西班牙士兵们终于在距离街垒八十米的位置上彻底崩溃。 回逃的士兵们,在侨民的射杀下如麻袋一样倒地,第一轮进攻西班牙人扔下了超过三百具尸体。 西班牙人咬牙切齿的准备拖来大炮轰击街区,这一幕被盘旋在马尼拉上空的多架无人机发现。 堵住港口出口的长安号当即做出了反应。 六门155口径的炮管缓缓对准马尼拉城内某个路口,巨大的炮口风暴直接喷射了三十米远。阑 恐怖的炮弹呼啸声接连割裂了马尼拉上空,如同高速的列车拉着汽笛冲过,高达五十米的黑烟和百米直径的冲击波,将某个街口半里方圆的所有建筑瞬间摧毁。 拉着大炮经过这里的百多名西班牙士兵和他们的大炮一起粉身碎骨。 “西班牙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张名振放下望远镜,微笑拿着对讲机,“舰队全体开火,目标是摧毁港区内所有的船只。” 下达命令之后,张名振冷冷自语:“早几天就通知那些侨民船只移往别处,要是到现在还没走,可怪不得帝国。” 此刻的港口航道,没有一艘船只敢于靠近。 长安号巨大的钢铁身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和敬畏。 “不好,快上岸~!”阑 爬在桅杆上的一名法国水手惊恐的尖叫起来。 在这名了望手的视野里,港区外的百多艘楚军炮舰正在缓慢的横过自己的身躯,密密麻麻的炮窗如蜂巢般被打开。 滞留在马尼拉港内的多是西班牙人的商船和战舰,其中六艘战舰还壮着胆子呈弧线阵列远远的侧身对着长安号。 17世纪舰炮最优秀的舰炮射程可以达到2000米,但在保持精度的要求下,舰炮对舰船的有效杀伤距离只有50-200米左右,其实超过三百米后,球形炮弹对船只的杀伤力会急速下降。 也不知道这六艘战舰隔着600多米远瞄准纯钢铁的长安号能起到什么作用。 当桅杆上的了望员纷纷不顾一切的跳入海水中,马尼拉港内顿时乱成一片。 港外大楚联合舰队的齐射,让整个西方的天空亮了三分。阑 四千多枚高爆弹呼啸而来的声音,彻底掩盖了港区嘈杂纷乱的声音。 来不及靠岸的船只上,数以百计的水手如同下饺子一样跳进水里。 下一秒,整个马尼拉港区海面变成了火焰肆虐的地狱。 剧烈的爆炸掀起了百米高的水浪,密集的弹着点覆盖了所有区域,海水在沸腾。 被飞溅的浪花覆盖了全部的视野,有些正在逃窜的船员只觉得一道黑影划过,自己身边的伙伴就被一块残缺的船板切成了碎块。 所有人都疯了,因为他们看不见、听不见,全凭着本能在逃避这恐怖的炮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范-费福利德号 西班牙远东舰队中最有名气的是二级风帆战列舰“范-费福利德号”,这是西班牙人部署在欧罗巴之外唯一的一艘二级战列舰。阑 “范-费福利德号”排水量高达1300吨,这是西班牙远东舰队扞卫自己在香料群岛利益的定海神针。 贪婪的荷兰人之所以对吕宋岛和婆罗洲北部没有下手,有很大的程度就是忌惮以“范-费福利德”为首的西班牙远东舰队。 在远方的炮声响起,英勇的“范-费福利德”号率先向堵住港口航道的长安号发动了冲锋。 西班牙远东舰队司令官加夫里尔大声嘶吼着传达自己的命令。 “靠上去!到一百米内再开火,我们必须击沉这艘钢铁怪兽~冲出去和他们混在一起!否则港区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 隆隆的炮声、爆炸声掩盖了一切,但是凭借着多年的配合经验,“范-费福利德”号上的大副、水手长们都明白了加夫里尔的意图。 笨重的二级风帆战列舰如同一只看到飞盘的哈士奇,速度飞快、跌跌撞撞的笔直冲向了长安号。阑 炮弹密集落下,炸起无数水花,“范-费福利德”号居然都好运的躲了过去。 “范-费福利德”号现在采用的是海战经验丰富的船长才敢使用的一种战术,明着是用超高的速度让敌人误以为自己会使用惨烈的撞角战术,在压制对方士气的同时来迫使对方向不利的方位移动。 而在对方被迫开始机动的时候,“范-费福利德”号将拉出一个惊险而刺激的拐弯弧线,将对方纳入自己的侧面射界。 对方还会因为机动的原因,丧失十分钟左右的射击角度。 这种高速拐弯战术,没有几个人敢于用于实战,加夫里尔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他认为在浪涌相对平静的港区内,这种战术的成功性会大大提高。 对于17世纪所有的风帆战列舰来说,被1300吨的“范-费福利德”号的撞角笔直撞上,那将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阑 所以绝大部分舰长都会采取机动回避的策略来应对。 但是排水量是“范-费福利德”号四点五倍的“长安号”没有做出任何机动的反应。 舰首的两门155毫米舰炮把射击角度降到了最低的范围,直接瞄准了越来越近的“范-费福利德”号。 长安号、南京号和帝都号在这个时空,都是近乎无解的终极武器。 就算是承接了另一个时空大量技术设备的大楚帝国,在百年内都很那复制出这三艘钢铁舰船,尤其是长安号上的六门155毫米舰炮、南京号上的十门155毫米舰炮和帝都号上的两门160毫米舰炮。 这两种舰炮的炮管在二十五年之内还只能靠库存来更换,两种规格的炮弹也只有一个小型自动化工厂能加工生产,产量还一直上不来。 但155毫米舰炮的威力没有人会怀疑。阑 加夫里尔先是看到了两团喷射出几十米远的烈焰,接着巨大的气浪在空间里震荡,他目瞪口呆的看到前方巨大的钢铁怪兽在海面上,被炮口的反作用力推退回了好几米远。 下一秒,堪比十二级风暴的狂风瞬间刮过了“范-费福利德”号的三号桅杆。 三十米高的三号桅杆如同一根弱不禁风的稻草,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扯飞消失不见,主桅杆也发出了一声“哀鸣”发生了30度以上的倾斜。 一号桅杆上的帆布垂落下来,而主桅杆上的风帆全被撕成了碎片。 惊恐的加夫里尔勐然回头,正好看见紧跟在他身后的“贝弗利号”勐烈的爆炸开来,大半个船身被巨大的冲击波直接送上了半空。 “上帝!” 令人牙酸的钢铁齿轮声响起,长安号舰首的两门155毫米巨炮再次降低了一个角度。阑 又是两声火车汽笛呼啸而来的声音。 “左满舵~! ! ” 加夫里尔狂吼起来,“范-费福利德”号聚集着整个远东西班牙最精锐的水手,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抱住了身边的物体。 在驾驶员和操帆手默契的配合下,浑身发出哀鸣的“范-费福利德”号以一个惊险到了极限的角度几乎侧翻着,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七十度的角度。 倾斜的船身让“范-费福利德”号的白帆都差点接触到了海面。 而这个惊险的动作则让“范-费福利德”号避开了两发155炮弹的攻击。 其中一发射空的155毫米炮弹直接击中了落在最后的“马修号”的船头侧方。阑 马修号是六艘西班牙战舰中最先逃走的船只,可命不好的马修号先是被一发高爆弹击中了船舵位置失去了操纵性,接着就被“范-费福利德”号避开的一枚155毫米炮弹击中了船头侧面。 马修号被击中的瞬间,整个船只如同玩具般被炮弹巨大的惯性带偏,接着前半段的甲板和船舱消失不见,后半截的船身离开水面向后翻滚了两圈才重新落入海水中。 “开火~!” 避开第二轮炮击的“范-费福利德”号,刚好将自己的左舷对准了庞大的“长安号”。 加夫里尔一眼就判断出两舰相隔距离已经在两百米之内,他不等“范-费福利德”号恢复倾侧的角度,炮击的命令便已经下达。 “范-费福利德”号的上水手不愧是西班牙在香料群岛的王牌,船身刚刚回正的那一刹那,“范-费福利德”号左舷的二十八门十六磅炮和六门二十四磅炮几乎同时开火。 庞大的后作用力让整艘船又向右倾斜了十多度。阑 停着没动弹的“长安号”是一个合格的巨大靶子,加夫里尔很快就看到了长安号巨大的船左侧船身上冒起了十多处烟尘。 在第一轮射击中,“范-费福利德”号一轮就命中十三炮。 整艘船的人都疯狂的欢呼起来。 但下一秒所有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失去了声音。 因为当巨大的长安号身上那十多处烟尘散去,“范-费福利德”号射出的十三个弹丸便无力的坠入了海面,加夫里尔只能看到长安号船身上多出了几个不太起眼的白点。 加夫里尔因为吃惊愣神了三秒多一点的时间。 可就在这短短三秒之内,飞速前进的“范-费福利德”号进入了“长安号”侧舷火力的射界。阑 三门120毫米舰炮毫不客气的对着“范-费福利德”号开火。 加夫里尔刚刚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勐然一亮,浑身变得轻飘飘的。 他看到了无尽的光和天堂。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抹去 大楚联合舰队对着马尼拉港区覆盖射击了二十多分钟,炮火随即向马尼拉城区推进延伸。 这一次炮击行动,由大楚帝国都督府直接策划。 战斗目标是将马尼拉城区除去侨民居住区的所有地域全部摧毁。 目的是为了杀鸡骇猴,让马尼拉废墟震慑整个东南亚各国的殖民者和土着。 所以这一次就连十分珍贵的一百五十五毫米和一百六十毫米炮弹都敞开了供应。 当马尼拉港区所有能漂浮的物体全部沉没之后,长安号率先开进了马尼拉港区。 帝都号和南京号随即也开进,接着是百多艘大楚炮舰。 马尼拉城市很快被火焰和爆炸覆盖。 马尼拉港口两侧的炮台,在第一时间被155㎜重炮摧毁,西班牙人隐藏的火炮只要开火就会被马尼拉上空的无人机发现,进而引来铺天盖地的炮火。 一处临时炮台变成的废墟里,四五个浑身黑红两色,身上还冒着烟的西班牙军人颤颤巍巍的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感觉无力回天的的西班牙军官,直愣愣的看着远方的港区张着嘴巴静默无言。 他此刻脑海里回想的是自己当初用火炮和火枪远距离屠杀本地土着的场景。 他和他的同伴们经常戏称这种情况为“文明的碾压”或者“文明的卷顾”。 但在此时此刻他自己也深刻体会到了这种被“卷顾”的感触。 恐惧、无力、彷徨和失落。 在自己幸存下来的几个手下面前,这位西班牙军官茫然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失去半截手臂的地方,惨然摸出了自己的短铳,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下巴来了一枪。 在这个年代以他这种方式除了痛苦的死去根本没有第二种结果。 马尼拉城区最坚固的建筑当属马尼拉城中央那座高大的教堂。 当大楚联合舰队炮火开始向城区延伸,在一开始的二十分钟内居然没有任何一颗炮弹落到这种教堂周边五十米范围之内。 这导致大批的西班牙殖民者纷纷躲进了这一地带。 “上帝在卷顾我们!” “东方人不敢亵渎这里! ” 高耸的教堂内,挤满了有权有势的西班牙殖民地上层人士,任何试图逃入教堂的平民都会遭到护卫队的无差别射击。 马尼拉总督贝克松的叫喊声在教堂里回荡:“我需要一到四名最英勇的男人,将马尼拉的诚意传达到楚国人的舰队上去!” “先生们,我想你们不会坐视不马尼拉陷入绝境而不顾!” “我知道,这个任务非常的危险,所以愿意去的人总督府会付出五十个多布隆(金币单位)。” “如果谁能把我们愿意接受他们全部条件的讯息传达到楚国人的手里,那就是二百多布隆!” “贝克松,你这个蠢货!” 有人躲在人群中,在阴暗的角落里发出辱骂。 “是你一开始就拒绝了楚国人的条件,”那人大声咒骂着,“你的无知和傲慢害死了太多的人!两百个多布隆?你自己留着买盖尸布!” 随着这个人的咒骂,刚刚从惊魂不定中安定了少许的贵族们纷纷也开始指责起总督来。 虽然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支持贝克松拒绝让出马尼拉的决定,但是事实却给所有人上了一课,楚国人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你们不能这样,市政厅上下都通过了这个决议!” 贝克松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德性,但他自己却是看轻了楚国舰队的厉害。他一边红着脸与人争论,一边不忘了招募敢于顶着炮火向港口传递文件的勇士。 争辩了几分钟后,贝克松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发现自己找错了对象,能进入教堂躲避的这些人个个身价不菲,谁会为了区区两百个多布隆去玩命? 贝克松强硬的躲避开拉扯着他袖子上蕾丝边的家伙,来到教堂外对着那些平民发出了悬赏令。 “三百个多布隆,”有个三十多岁的家伙站了出来,“如果事情办成了,五百个!” “该死,你赢了!” 周边在咆孝的炮火让贝克松一秒都不想多耽误,直接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英勇者一共有六个,他们拿着总督的信件,分头飞奔向港口的方向。 所有人都把生存的希望灌注到了这些人的身上,但就在广场边缘的位置,一枚炮弹落下直接将一名“勇士”吞没,扩散的冲击波又将另一名“勇士”送进了一堆砖石的下面。 任务开始才十秒,勇士们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放心,上帝会保佑我们成功回来的!” 最后一个离开教堂前广场的男人回头大声喊了一句。 他忽然注意到了教堂上空有几只黑鸟在盘旋。 奇怪,在这么勐烈的炮火、巨响和烟尘覆盖下,是什么动物还敢在马尼拉的上空逗留? 教堂前的广场上,人们没有注意到天空上的情况,很多人都在向这个男人挥手祝福,教堂二楼的窗口里还有小姐在送出飞吻。 大楚联合舰队当然不在乎什么教堂或者上帝,之前不攻击这里纯粹是为了将幸存者尤其是西班牙人残存的士兵都赶到这里来。 就在教堂二楼窗口里的两位小姐送出飞吻的那一秒,十二发重型炮弹精准的落入了教堂这片区域。 高耸的教堂如同脆弱的积木一般倒塌,人们惊慌恐惧的嘶叫被剧烈的爆炸声彻底掩盖,黑烟、尘土和火焰笼罩了一切。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第二轮炮击多达百多枚高爆弹再次光临了这里。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炮击。 五分钟过后,人声嘈杂的教堂广场化作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洼地,辉煌的教堂变成了一片瓦砾。 大楚联合舰队对马尼拉的炮击一直持续了四个小时。 各炮舰炮火一直在不间断的覆盖射击,除了“帝都号”、“南京号”和“长安号”上的155毫米和160毫米重炮,这些重炮只参与对重点、坚固建筑的攻击。 当炮击停止的那一刻,舰队日志官默默的再次翻开了日志本,将“马尼拉被联合舰队摧毁”这句话涂改了两个字。 “摧毁”两字被划掉,改为了“抹去”。 在这位日志官的眼中,远方的城区已经彻底被炮弹削平,除了北边那一小块侨民区建筑。 第二百六十三章 皇宫里的交易 北京,紫禁城,南书房。 几名内侍和女官都贴着墙边立着,不约而同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南书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到现在还让这些人心底有些发颤。 晋国长公主与秦国长公主在南书房里大闹了一场,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而皇帝陛下则一直绷着脸没有出声。 秦国长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入宫来看皇帝和皇后,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 这几天,宫里宫外都在传郑驸马在海军任上出了纰漏,惹得都督府上下不满,皇帝陛下也极为生气。 早几日,秦国长公主都向皇后递了牌子想进宫面圣,却第一次被皇后给婉拒了。 也就是从那一日开始,郑府上下都开始满京城的走动,礼物送出去无数。 都督府的黄家、庞家、赵家、甘家都收了郑家的礼,就连皇后的娘家刘家也收了,可偏偏郑家在晋国长公主那里吃了瘪。 直肠子的晋国长公主在《帝国日报》上刊文称:郑森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自裁,以谢阵亡的一千六百海军将士? 晋国长公主当然不是希望自己的堂妹去守寡,之前她也一直忍着,直到前几日传来消息,第四舰队中先后有六位中高级军官自杀谢罪,而帝汶港海战最大的责任人郑森却只是上书认罪。 这让张月杏暗怒,认为郑森是贪生怕死,在全国人面前丢了皇室的颜面。 今天她一得到宫里的消息,说是皇嫂准了堂妹进宫,她立即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堂姐妹两人在张守言的南书房碰上了头。 张月杏第一眼看到张雪梅时,倒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嫁人后脸上多了点肉的张月杏,居然又显瘦了起来,满脸憔悴,眼圈一直是红的。 张雪梅不是一个人进的宫,她手里拉着的是她与郑森的一对儿女。 长子郑成耀才五岁,嫡女郑成玉也才三岁,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 两个孩子跪在南书房的地上,按照母亲的吩咐给皇帝舅舅磕头,看得急匆匆赶来的张月杏眼圈发热,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皇后及时赶来,几句话便把孩子拉到了她宫里去坐。 张月杏心底到底是软了,还想着等下子给堂妹说点好话。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本是一家人的张雪梅却低声摆出了一副做生意的态度与皇兄说话。 “来之前,公公让妹子转告陛下。郑家在第四舰队的人手名单、关系纠葛、买卖份子都在这个匣子里。郑家上下都知道这次是出了极大的纰漏,错在第四舰队上下的郑家人身上,不能光怪明俨一个人。” “陛下多次点醒过郑家,第四舰队亲友里关系扯得过多,让郑家人分些人出去做生意。郑家到底是没有放在心上,这又是一桩天大的错处。” “帝汶港之战,最大的纰漏就是炮台出了问题。海军里死伤了那么多人,除了朝廷给的抚恤,郑家也会向都督府捐赠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钱币。” 说到这里,张雪梅看到堂兄还是沉着脸没有出声,最后一咬牙又说出了一段话来,也就是这段话彻底激怒了在一边旁听的张月杏。 “皇兄,您知道我是为了明俨来求情的。我也不是不知道他犯了大错。都说军法无情,可妹子翻了三遍《军律》,他的罪可罚可禁,但还不足以让他上法场。” “与他在一起这些年,我最是知道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那些船啊舰的,要是这次真的把他一撸到底,明俨这个人绝对就是废了。” “皇兄,若是朝廷能掌舰队的人多,妹子就不会多出这个念头来。可偏偏大楚开国才九年,皇兄又大肆扩充海军舰船。如明俨这样的可信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 迟疑了几秒后,张雪梅低声道:“十多条舰船或伤或沉,死伤两千余这种经历也就明俨一人有过,也难说不是一种资历。” “雪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来?” 张月杏一把将堂妹从地上拉了起来,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可张雪梅闭着眼等着她,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那时,张雪梅的心里也是万分紧张。 因为刚才这段话不是公公郑芝龙教给她的,而是她自己按着皇兄性子琢磨出来的“理由”。 对于郑森、不,应该说是郑家上下都比较抵制海军新式军规的情况,张守言早就看在了眼里。 他逼了郑芝龙、郑芝豹退休,把第四舰队完全放到郑森的手里,就是因为郑森是郑家人里最认同海军新规的人,并不是仅仅是因为郑森是自己的堂妹夫。 当初选择哪只舰队南下远离帝国的帝汶港时,都督府几位大老根本就没想过第四舰队,是张守言力排众议选择了郑森。 他就是想让第四舰队在南洋出点事,好让他有借口来清楚郑家在第四舰队的势力。 在张守言的预料中,第四舰队最多不过是几艘炮舰在日常巡逻中吃个亏,可他也没有想到那个丹佛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帝汶港硬怼整个第四舰队。 虽然郑森后半局打赢了,可都督府却并不认同郑森的战功。 双方代差太大,换个人也照样能赢回来。 炮台守备团的事在都督府这里根本绕不过去,甚至因为这件事还有人喊出了港口守备团重新划归陆军管理的话。 要是港口守备团真是再次划归陆军管理,张名振这些人会把郑家恨死。 张守言向来就知道,在两个妹妹中,小堂妹张雪梅比自己的亲妹妹张月杏更会揣摩他的心思。 他到现在都没说要处置郑森,而是让他以戴罪之身继续率领第四舰队作战。 原因正如张雪梅说的那样,他手里缺人!尤其是有大型海战经验的将领,郑森虽然犯了大错,可他确实是大楚海军第一个指挥大规模海战的提督。 张守言不希望自己的海军白白牺牲付出,哪怕只是成为己方将领的经验值。 再就是南洋战事开启之后,他没有时间来重新整顿第四舰队。而能将第四舰队战力最大程度发挥出来的,也就剩下郑森一人而已。 郑森不是如外界所知的那样没有选择自杀,而是张守言在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密电,禁止他自裁。 郑芝龙通过张雪梅的手向他交出了郑氏和盟友在第四舰队的底蕴,可张守言依旧冷着脸。 “梅子,郑芝龙就让你交了这些上来?” 张守言拍了拍手边的匣子,缓声问道。 张雪梅不敢去看张月杏的眼睛,低声回答:“公公他们说,这些年陛下一直鼓励船家们往东跨过大洋到美洲去,但响应者却寥寥无几。郑家和其他十二家都说,会在明年年初各派一支船队东去,常年做那边的生意。” 又是交易! 张月杏气得扯起堂妹的袖子就往外走,张雪梅用袖子捂着脸任由她拉着,两人一路去了坤宁宫。 张守言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心里却已经满了意。 推动民间开发澳洲和美洲的事,这回总算有了盼头。 搞不定这几个地方,尤其是英伦的美洲殖民地,就算他把舰队开到英伦三岛去把克伦威尔打趴下,过几年英伦人还是会重新站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奥隆阿波登陆前奏 “所有人都在三公里外停止了脚步,”颓废的西班牙军官甚至连自己的假发掉了都全然不知,他不敢去看司令官的脸。鴾 “不管是圣费尔南多还是来自卢塞纳的援兵,比我们跑得更快。” “这么说,”北部司令官多明戈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奎松城(马尼拉主城)没了?!” “是完全消失了,我们看不到教堂的钟楼,那里甚至一栋高于一人高的建筑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多明戈瘫坐在躺椅里,他的手边是马尼拉总督送来的召集令,但他也没想到在楚军舰队的炮火下,马尼拉居然没能撑过半天。 “司令官阁下!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海面! ” 如风箱般的声音述说出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刺激到了多明戈。 “中原人的舰队! !”鴾 房间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震惊之色根本无法掩饰。 “不会,”逃回来的军官喃喃自语,“半小时前传来的消息,那只撒旦舰队还停在马尼拉,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奥隆阿波?” 多明戈却顾不得许多,直接抓住了来报信的士兵的衣领。 “马修斯呢?!他的分舰队呢!?舰队起锚了没有! ?” 士兵磕磕绊绊的回答:“大人,我们刚看到直布罗舵号在升帆。” 多明戈抓起自己的帽子,匆匆出门往奥隆阿波码头赶去,连白手套都忘记拿。 西班牙远东舰队大部停靠在马尼拉港,而在马尼拉北方半岛顶端的奥隆阿波也驻扎着一支分舰队。鴾 这四艘战船是吕宋岛上所有西班牙人最后的希望。 没有这几艘强大战舰护卫,靠那些只有几门炮的武装商船,全岛的西班牙人根本无法安全回到欧罗巴! 多明戈不用多想就知道,只要马尼拉被摧毁的消息传开,那些葡萄牙人、法国人、荷兰人还有英伦人,绝对会把贪婪的目光放到每一艘离开吕宋岛的西班牙商船上。 他们在香料群岛经营了这么久积累的财富,说不定连有些西班牙人自己都会忍不住升起骷髅旗。 …… 郑森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千川,然后指向奥隆阿波北面的一片山林。 “多明戈这个人很谨慎,从他上任吕宋北部司令官开始,奥隆阿波周边所有可以能潜伏军队或者遮挡射界的树木和矮丘都被他清理干净。”鴾 “但他却偏偏留下了北方高地的那片树林。” 贺千川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情报里的那几门二十四磅炮没有放在奥隆阿波城里,反而被这个老小子藏在了山林后面?” “不是山林后面,”郑森面无表情的点了地图上树林正中央,“而是藏在树林的正中央!” 贺千川嘿然一笑,比了比地图上的距离:“有意思!距离海岸线四公里,刚好让你的舰炮够不着,又能对登陆攻击奥隆阿波的部队进行侧击。” 郑森点点头:“第四舰队这次护航只来了十五艘战舰,沉阳号没来,所以够不到那个位置。” “奥隆阿波城不大,位置却很要命!” 贺千川看了看地图上周边的西班牙据点,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奥隆阿波城上。鴾 “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却刚好卡在马尼拉与本土航线的拐角上。” 郑森又看了贺千川一眼:“如果拿不下这里,我们第四舰队这些战舰就必须分出一部分来护航,以保证马尼拉港的补给运输。” “九百米!” 贺千川又在地图上比划一下:“他们的二十四磅炮能覆盖奥隆阿波城以东九百米的范围。而我们一八八师是丛林部队,配备的野战炮口径太小,够不着高地上的炮兵阵地。” “仰攻高地?” 贺千川想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娘的,是哪家公司承接的高地防御工程?七座半永远工事!还他么的都配备是霰弹小炮!”鴾 贺千川的副将方高闻言笑了起来。 “还能是谁?咱们工部下属的南洋马尼拉分公司呗!” “比国内报价高出十一倍,换谁都会干。” 贺千川和方高这次率领一八八师来吕宋,目标就是扫荡吕宋岛北部所有的西班牙据点,而位置紧要的奥隆阿波城就是他们绕不开的第一关。 几人正商量着战术,第四舰队副官快步走了进来。 “提督,港内那四艘西班牙战舰正在满帆加速,准备向外突围,随行的还有十多艘西班牙商船。” 郑森对贺千川点点头,立即离开了作战室。鴾 “通知汾阳号、随州号、庐州号和九原号,按计划进行堵截。” 郑森一边快步走进舰桥一边吩咐副官向各舰下达作战指令。 “另外通知外围的邳州号、潮州号、漳州号和锦州号,作为第一批次阻截分队,拦截那些商船!” “是的,大人!” 马修斯的直布罗陀号是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其他三艘都是普通炮舰。 马修斯没有舰队司令加夫里尔那样的勇气,敢于对着长安号那样的海上钢铁怪兽发动冲锋。 在看到第四舰队影子出现在天边的那一刻,他连招呼都没跟多明戈打一个,就下令四艘战舰立即升帆离港。鴾 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满身火气无处发泄的第四舰队。 汾阳号和九原号大胆的脱离舰队序列,以最高速冲向港口两侧,半点都不怕自己刹不住车,会搁浅或者撞上水面之下暗藏的礁石。 汾阳号和九原号的操作让奥隆阿波港两侧的炮台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西班牙人两侧炮台装备的是六门大口径臼炮,发射的超重弹丸对于一般的木壳战船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存在。 可臼炮的射程、射速和精度太过感人。 几枚巨大的铸铁弹丸远远的落入了汾阳号、九原号尾浪的外侧。 而汾阳号和九原号的炮火却打得两侧炮台上浓烟滚滚。鴾 也正是汾阳号、九原号大胆的举动,让天生谨慎的马修斯产生了迟疑又率队在港内转了一圈。 也就是因为多耽搁了这一点时间,黄州号和达州号也杀到了航道外侧。 随州号和庐州号也距离港口不远。 马修斯见势不妙,立即汇合了一些胆大的武装商船一起冲向了港外。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邳州号 大概是马尼拉的惨况终于在奥隆阿波城传播开来,一直犹豫着没有冲击港口航道的四十多艘商船、货船终于行动了起来。汿 远远看去,仿佛一群蚂蚁被掏了窝一般。 郑森冷着脸下令各舰出击阻截,这些西班牙人的商货船在运货的时候是商人,没生意的时候就是海盗。 内阁的意思是一艘都不要放过,免得这些漏网之鱼骚扰舰队的后勤补给线或者袭击大楚的民间商船。 航道外侧的战场上,最耀眼的是黄州号和达州号两艘战舰。 与首批突围的船只交战不过十分钟,西班牙支舰队的“水仙号”炮舰就被黄州号击中水线,如今正在沉没。 达州号则轻松的击沉了两艘武装商船,又追在另一艘西班牙炮舰“名誉”号身后勐烈开火。 第四舰队炮舰的超远射程、射击精度和火力优势,远远的打得西班牙船只根本无法还击。汿 随州号距离直布罗陀号最近,直布罗陀号已经承受了随州号两轮炮击,已经失去了三号桅杆和尾帆。 但两艘货运船不知死活的想要强行穿越随州号与直布罗陀号中间的海域逃生,却刚好给直布罗陀号当了替死鬼。 趁着这个机会,直布罗陀号顶着左侧庐州号的右舷炮火,在付出半个尾舱和六个炮位的代价后,成功突破了第四舰队的封锁线。 冒着滚滚烟火借着风势疯狂逃窜的直布罗陀号在突出封锁线后,并没有另外的大楚炮舰对它进行追击。 郑森只是冷冷扫了这艘风帆战舰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港区航道。 第四舰队的首要任务是肃清港区,让第一八八师在港区登陆建立补给点。至于逃走的这几艘船,自然有外围的战舰来负责追击。 直布罗陀号和另一艘西班牙炮舰牧羊人号成功脱离了战场,与他们一道突围的还有三艘武装商船。汿 当五艘船只上的人们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道垂云般的白帆从天边海岸线上如利箭一般杀来。 “是中原人的炮舰,大家小心~!”马修斯骂骂咧咧的大吼着,“打旗语,让牧羊人号带着紫色草莓号上前迎敌~!” 他准备立即转道去吉阿丁,远远的离开吕宋岛海域,中原人的海军让这片海域变得极为危险。 牧羊人号很听话的满帆向对方迎去,但刚刚超出直布罗陀号一百公尺,牧羊人号忽然向左侧偏转了三十度,加速向西北方向逃去。 目瞪口呆的马修斯这才明白,特么没有人是傻瓜! 牧羊人号假装迎敌先把自己的速度点满然后跑了,对身后直布罗陀号上疯狂挥舞旗帜如同抽筋一般的旗语手视而不见。 “该死的,左满舵!升起主帆上的顶帆,加速,加速!”汿 马修斯的嚎叫,让所有的水手都拼命的忙碌起来,没有人愿意直面那些恐怖的楚国炮舰。 打不过、跑不赢还够不着,又憋屈又惊恐,不光是直布罗陀号上的人,几艘船上的所有人,如今心里想的都是一个念头。 “我不需要跑过中原人,我只需要比别的船跑得快就行!” 紫色草莓号是一艘纯货船,也是所有人里最决绝的那一个。 为了减轻重量加快逃亡的速度,当着所有人的面,紫色草莓号把一捆捆价值不菲的丝绸被扔进了海里,然后是船上搭载的二十多门青铜炮火药和炮弹饮用水、甚至是食物。 当其他船只开始有学有样的时候,“损失惨重”的紫色草莓号已经轻巧的逃向另一个西方。 “想跑?”汿 郑林冷冷的放下望远镜,随即下令邳州号满帆前进。 邳州号是泉州造船厂于正武四年建造的一艘1300吨新式炮舰,正式入列是正武七年的事。 邳州号属于淮安级风帆炮舰的序列,首舰淮安号是大楚第一艘以梭形设计的风帆战舰。 这种大楚自己设计的炮舰型号,比异时空某些人的设计更符合大楚的需求。 淮安级风帆战列舰属于这个时空,各海洋国家最多的三级风帆战列舰中的一种。 其最特殊的地方是速度更快,操纵性更强。 淮安级比大楚一般的炮舰要快上差不多两节,相对应的一艘淮安级只装备了四十八门火炮。汿 淮安级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甲板上加装了两挺重机枪。 郑林盯上了直布罗陀号,他的眼里冒着火。 他与郑森是同辈的郑家人,也是家中商议后留在第四舰队继续发展的苗子之一。 帝汶港海战的屈辱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拥有大批新式炮舰的第四舰队却被英伦人差点偷袭成功。 郑林不用想就知道《大楚晚报》和《帝国日报》上都会怎么报导那场战斗,老郑家在海上的面子被那些白皮猪踩在脚下摩擦。 “可惜不是英伦老,”郑林才叹息了一声,不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咸味,忽然他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 郑林伸手在风里捞了一把。汿 “注意,有打头风来了~!” 水手们立即在大副和水手长的指挥下,将软帆侧身过来,避开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打头风。 在邳州号前方逃窜的直布罗陀号也遇上了打头风,船头勐然翘起,差点发生倾覆,船速骤减。 侧过风帆的邳州号凭着惯性穿越了两道连续的打头风,速度几乎没有降低,在穿越打头风之后,邳州号的风帆又及时调转过来兜住了风头,速度再次加快。 郑家人混海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邳州号与直布罗陀号的距离被拉近到了二百米不到。 马修斯早就看出来敌人的战舰要比你自己的快,最多再过一个多小时,敌人就能赶上自己,并将自己纳入侧舷射界。汿 大楚炮舰的有效射程高达500到2000米,要是被人追个平头就只有对方揍自己的份。 “扔了,都扔了!” 面对生死存亡,马修斯不得不忍着心底流血的痛楚,让人把船上满载的财富货物扔进海里。 那是他和全船水手们在香料群岛“工作”八九年才积攒下来的财富。 郑林没有如同马修斯判断的那样,等到追平头了才开始攻击直布罗陀号。 淮安级炮舰的舰首安装有一挺硕大的重机枪,这个玩意在另一个时空的名字叫做“防空高射机枪”。 这东西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注定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飞机没打下几架,反倒是地面上的装甲目标被这武器祸害了不知多少。汿 邳州号刚刚将直布罗陀号拉入两百米距离,高射机枪就怒吼了起来。 145的曳光弹拉出一条火线,狠狠的扫过了直布罗陀号的尾部。 火线扫过的地方,船板碎裂,舱室崩解,几名直布罗陀号的船员不幸被扫中,瞬间变成了一片无法描述的物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偷袭失败 当飞舞的火蛇扫过直布罗陀号之后,马修斯等人才真实的感受到了文明代差的恐惧。 在认定敌人是更高级文明的那一刻,以征服和杀戮为常用手段的种族往往内心充满了恐惧。 以己推人是大部分人的通病,虽然马修斯并推断错误。 张守言对待欧罗巴人的态度暗含着两个字的标准,“铁”和“血”。这无关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而是张守言不允许即将在欧罗巴的工业革命成为现实。 而让欧罗巴人能很快认识到这一点并坦然接受的最有效工具,只有大楚的军队和摧毁一切的炮火。 西式的“以德服人”靠的是左手圣经右手火枪,张守言没那个兴趣让欧罗巴人来信奉三清。 事实证明,在五百米内用高射机枪打木壳船的效果比四五门火炮还要好很多。 有着曳光弹的指引,邳州号的射手彷若自己拿着把称手的两百米大刀,很有艺术感的切割着直布罗陀号的船身。 穿透力堪称bug的145子弹肆意破坏着遇到的一切。 就连被击穿舱室的炮舱内,仓皇躲在青铜炮后面的西班牙水手,连人带炮都被轻松洞穿。 要知道高射机枪这东西,皮薄一点的坦克都扛不住。 在高射机枪的屠杀下,上百水手哭爹喊娘的逃离了直布罗陀号的后半部分,负责尾舵操纵的人也非死即逃。 马修斯急忙命令几名手下拿着白布爬上桅杆,他准备投降。 高射机枪打在人身体上的情景,比炮弹打人要恐怖一倍不止。 马修斯的水手长在他眼前被打裂成了七八块。 拼命往桅杆上爬的几名水手,立即提醒了邳州号上的高射机枪手。 “瓜娃子!”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劳资打么子屁股咯?早应该打帆嘛!” 曳光弹链骤然上扬,打得三面巨大的白帆一阵颤抖,白帆上上百个破洞瞬间出现,大部分还燃着火苗。 单弹链扫过直布罗陀号的主桅杆,刺耳的断裂声响起,主桅杆应声而倒。 主帆飘落,火焰大盛。 想去挂白旗的水手被直接甩进了大海。 来自川中的机枪手大笑着又扫断了对方的尾舵,失去风帆和尾舵的直布罗陀号立即慢了下来,船上大火熊熊燃烧。 一些胆大的西班牙水手拿起一切白色的东西,拼命的向后方的邳州号挥舞。 “这船还有用么?” 郑林有些嫌弃的打量了一番直布罗陀号的尾部,几轮高射机枪扫过之后,直布罗陀号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凄惨了。 “没用了!”他的副官放下了望远镜,“高射机枪切开了船的龙骨,与其拖回去修,还不如重新造一艘划得来。” 在马修斯等人惊恐的眼神中,邳州号灵巧的在他们身后划出一条弧线,左侧炮舱全部开启。 “上帝!你们这些东方的魔鬼!” 回答马修斯歇斯底里咒骂的是二十多发特种燃烧弹。 “走,下一个目标,牧羊人号!” 郑林冷笑着举起望远镜,就算在望远镜里,高速逃走的牧羊人号也只剩下了一个小小黑点。 “追!” 在海上猎杀进行的同时,第四舰队主力已经肃清了港口,第一八八师的登陆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多明戈的布防是针对17世纪的陆军部队的,城防炮火和高地炮火刚好形成犄角,能互相支援。 这种布局说起来让人很头疼。 奥隆阿波城东部两里之内都在高地炮火覆盖之中,而高地阵地狭窄的阵地前沿,依靠那七个半永久工事的霰弹炮也很难被攻克。 当然这种难度只是针对17世纪的陆军,绝对不包括大楚。 贺千川在码头上设立了自己的指挥部,同时派出一个团的兵力前出到了奥隆阿波城的东部二里之外设置进攻阵地。 而方高则率领两个步兵团抵近高地,在距离高地两里之外开始构建倾斜度达到30度的炮兵阵地。 一八八师的野战炮射程要超过高地上的二十四磅炮,唯一不足的就是仰角不够。 方高率领的两个步兵团一个负责戒备,而另一个则全员拿出了工兵铲开干。 躲在城里的多明戈很快就得到了侦察兵的汇报,得知楚军在干什么。 “大人,他们的建筑速度很快,最迟到明天中午之前他们就会完成阵地的构建。” 多明戈一脸沉重,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绝对不能让楚军把炮兵阵地修起来,他们的火炮射程要超过我们,还全是威力巨大的开花弹。” 他的副官奥伯朗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人,在城北有条小路通往高地的侧后。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率领一支部队趁夜绕道高地下方,去偷袭那处工地。” “是的,”多明戈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狠狠指着地图上一点,“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你能破坏掉他们的所有大炮!” “放心,我的大人,上帝和国王与我们同在!” “楚国人也许会猜到我们的行动,”多明戈眯着眼睛,“我建议你的人分成两批发动偷袭。” “第一批要偷袭失败,然后把他们的伏兵引到一边,方便你率领第二波勇士去破坏那里。” 奥伯朗听了上司的话,眼睛一亮。 “非常妙的计划!” “计划再好,也需要去执行的人小心而谨慎,”多明戈叮嘱着自己的副官,“我们的兵力只有对方的五分之一,所以我只能给你五百人。” “所以,我亲爱的奥伯朗,你只有一次机会!” 本时空的世界各国,也是在多年之后才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大楚帝国的军队,尤其是陆军很难被偷袭成功,这些东方人的野战能力出人意料的强悍。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热成像仪和无人机的存在。 所以多明戈第二天清晨登上城楼观察楚军阵地时,再次看到了他的副官奥伯朗和他的那五百名士兵。 501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躺在楚军的阵地前沿,构成了五条笔直的横线,让所有奥隆阿波城的守军清晰可见。 这导致偷偷逃离奥隆阿波成的西班牙人越来越多,普通人或者会被卫兵们阻拦,但是卫兵们却拦不下城里的贵族和官员等大人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史上第一次特种战斗 对于藏在茂密树林里的阵地,最好的攻击武器就是燃烧弹。 方高的倾斜角炮兵阵地比多明戈预料中的要更早完成。 上午十点半,二十门野战炮进入炮位,对着高地上的树林进行了火力覆盖。 当高地上的树林完全被大火和浓烟笼罩,对战双方都知道了战役接下来的走向。 楚军一个团刚刚开始炮击奥隆阿波城,几面白旗就从城头升起,城门大开。 出城投降的是奥隆阿波的政务官。 原来在楚军开始炮击西班牙人设在高地树林里的炮兵阵地,多明戈就率领自己的余下的两千西班牙士兵头也不回的撤出了城里。 “尊敬的胜利者,多明戈阁下率领他的士兵往东北方向走了,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抵达圣费尔南多。” 带着假发,手里捏着手绢的政务官,摆出了一个西式的优雅姿态,重在突出自己的排扣、蕾丝和小腿弧线。 虽然面对贺千川时,这位政务官的小腿一直在颤抖。 而他在做的事情就是毫无保留的出卖自己的同僚,但他依旧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17世纪欧罗巴贵族绅士的良好形象。 就是贺千川和方高都觉得有点反胃和辣眼睛。 “圣费尔南多?” 打发走这个“奇怪”的贵族,贺千川和方高再次研究起了地图。 “联合舰队占据了马尼拉,也就意味着吕宋岛南部的西班牙人无法支援大岛的北部,多明戈手里的两千人是吕宋北部最后的机动力量。” 方高一边说着一边眉头皱了起来。 “按照我们原本的判断,多明戈就算没有投降,也应该会向北部靠海的达古潘进发,可这个老小子居然去了圣费尔南多?!” “这是个聪明人,”贺千川冷笑起来,“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去达古潘或者维甘,这几个港口的船只大概能让他保留撤离吕宋岛的可能,但他却选择去了内陆的圣费尔南多。” “很明显,这个老头子比我们情报部门判断的还要难缠,他根本就不怕死。” “从奥隆阿波到圣费尔南多要穿越大约一百八十公里的热带丛林地区!” 方高想想都觉得觉得有些头疼。 多明戈自陷死地,却让他们很是为难。 他们的任务是快速清理吕宋北部的西班牙军队,将陆上战事拖延下去只会增加大楚的军费支出和后勤困难。 毕竟相对而言,这里是西班牙人经营了多年的主场。 这一百八十公里的热带雨林,意味着注重后勤和火力的楚军将绑上两只胳膊去与敌人战斗。 “这片原始雨林,就连最轻的80野战炮也无法通过,要知道现在是夏季,就算我们越过雨林抵达圣费尔南多城下,如果不能快速破城,我们的后勤支撑不了多久。” “情报上显示,圣费尔南多城里储备的物资足够多明戈住上一年半。” “所以!” 贺千川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方高,“绝对不能让多明戈安全的撤到圣费尔南多!” “以西班牙人的撤军速度,起码要四天时间他们才能完全穿过这片雨林。” “我建议集中全师的侦查部队,大约两百多人轻装追击多明戈所部。” “袭扰、偷袭、阻击,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牢牢缠住西班牙人!” 方高点头同意了贺千川的提议。 “我会率领一个团紧随其后,只要他们能阻敌半天,我就能咬住多明戈。” 在多明哥所部撤离奥隆阿波城两个多小时之后,一支精锐的楚军小分队被组建起来,瞧着多明哥撤离的方向飞快的追去。 这支小分队一共有一百八十五人组成,都是入伍五年以上的老兵。 第一百八十八师原本就是丛林作战部队,他们的装备和接受的训练很适合在丛林中进行作战。 这支小分队中军官的比例极高,近四分之一都是经历过安南之战的低级军官。 在出发之前,贺千川还特意加强了这支小分队的武器装备。 主武器是一把略短的骑兵步枪和一把霰弹枪,此外每人配备的左轮手枪都增强到了两只,外加一把丛林狗腿战刀。 这种战刀整个一百八八师也只配备了五百把左右。 而且军备部门早就有缘在先这种战刀是不可复制的,丢一把坏一把就少一把。 多明哥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他曾经重点研究过大楚与安南之间的战争。 通过多方面收集和总结之后,楚国军队在热带森林中的表现让他感到惊讶。 与其他看不起远东人和土着的西班牙军官不一样,多明哥清楚的认识到了楚军的不一样。 他是极少数敢于公开承认西班牙军队与楚军军队之间存在极大差距的高级军官之一。 所以在进入热带雨林之前,多明戈就做好了会被楚军小部队衔尾追击的心理准备。 因为在他看来,换做他是楚军将领,以楚军强大的丛林作战能力,绝不会容忍他安安稳稳的逃到圣费尔南多去。 他也临时组建了一支由当地土着仆从军士兵和各国雇佣兵构成的断后部队。 这一支部队人数达到了600人,其中两百人是来自苏门达拉岛的猎头族勇士,另外三百人是整个吕宋最出名的亡命徒和雇佣兵,剩下的全是他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和军官。 他给带队军官下达的死命令是,哪怕这六百人全部葬送在雨林里,也要将楚军的追击部队阻击在他身后二十公里之外。 楚军追击小部队与这支断后部队的对决,曾被各国后世的军史所记载。 这一场雨林之战被普遍认定为近代世界军事史上第一次特种部队之间的对决。 虽然双方的部队此时都还不属于明确的特种部队编制。 双方在雨林中的第一次遭遇,发生在楚军小支队进入雨林十公里之后。 楚军小支队三之前出小组中的一只,遭遇了猎头族战士的陷阱攻击。 楚军丛林部队在训练时就接受过对抗丛林陷阱课程,可让楚军上层(包含张守言在内)都没有料到来自苏门达拉的猎头族战士设下的是有毒昆虫的陷阱。 四名中招的楚军战士,只有一人在特殊药物的及时救助下存活了下来。 但招惹了楚军前出小组的猎头族战士也很快付出了代价,霰弹枪的覆盖射击和飞舞的手榴弹,让怪啸着的猎头族战士死伤惨重。 第二百六十七章 重赏 赵六虎勐然抬起手中的霰弹枪,对准了从树上荡过来的敌人。 这些从小生存在热带雨林边缘的土着们,为了欧罗巴人的几面小镜子和一点工艺品就敢直面任何强大的敌人。 哪怕被他们凌空打成筛子,但从树冠深处依然有大批发出怪叫的土着攀着树藤荡出来。 他们的武器只是铁片砍蔗刀和吹箭,最强悍的勇士还会拥有一把破烂的火绳枪。 赵六虎所在的小组分工很明确,没人太过在意那些故意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嚎叫者。 通过往日的训练,他们都知道这些发出嚎叫的土着都是各部落中的炮灰,只是用来吸引他们子弹的诱饵。 真正有威胁的是那些不声不响从草丛、树荫里挥刀而出的土着战士。 发射完最后一发霰弹枪子弹,把藏在一处剑草后的土着直接发飞,赵六虎不慌不忙的把暂时失去攻击力的霰弹枪背在后背。 左手拔出左轮手枪对着几处茂密的树丛连发三弹,这是为了清理作战环境。 右手的狗腿战刀刚拿在手里,赵六虎就看见一名捂着胸口的土着从那片树丛里跌了出来。 “呸!这些虫子果然躲的到处都是!” 当赵六虎与同伴背靠着背,手里提着血淋淋的战刀,第二支左轮手枪打得只剩下两发子弹时,周边突袭的土着终于退走。 “第一组继续警戒,第二组换弹!” “各组汇报战损!” 听到队长还在生龙活虎的发出指令,赵六虎暗暗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可是看见有四个黑影几乎同时从树冠里扑向了队长。 赵六虎飞快的将第一支打空的左轮装上子弹,然后是第二支左轮,接着是霰弹枪,速度比训练时还要快上几分。 装弹完毕后,他一手持枪一手轻轻拍了一下与他背靠背的同伴。 其实已经打空全部子弹的同伴这才放下了虚张声势的左轮,飞速开始装弹。 “第一组轻伤三人,战力保持!汇报完毕!” “第二组何滨腿上中了一支毒箭,药用过了,失去战力。汇报完毕!” 接着赵六虎就听到了老何不甘心的低声咒骂。 刚刚装完弹,与赵六虎背靠背的胡胜嘿然与赵六虎打趣。 “方才幸亏老何屁股扭的快,不然那只吹箭对准的可是他那个地方。” 赵六虎听了想笑,但又觉得胯下一冷,亲娘,要是真的那里中了一吹箭……。 队长把隐藏的笑容强行敛去,低喝一声下达命令。 “老何留下,就地休整,记得与后面跟进部队保持联系!” “其他人继续前进!务必要住西班牙人大队的尾巴!” 两名战士利落的把老何扔进绑在树冠中间的网床里,这种网床上涂满了各种驱虫膏药,蛇虫嗅之就走。 两组人随即分开二十米,飞速向丛林前方追去。 被楚军盯上的多明戈,就在这支楚军小分队前方六公里左右停留。 正在跟多明戈说话的男人是一名戴着帆船帽,敞开胸口满是胸ao的家伙。 “多明戈阁下,你的那些丛林猴子损失很大,事实证明那些野蛮人根本不是文明世界的对手。” 多明戈在侍从的服侍下正在更换一件干燥的白色内衣,他正在抱怨在这个闷热的丛林里想保持一位绅士的风度还真是不容易。 对于眼前这人的调侃,多明戈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他深知在和这些没有底限的雇佣兵讨价还价的时候,所谓的风度值不上哪怕一个铜币。 “伯明翰先生,请你明白一点,你和你的伙伴直到现在还在回避与楚国人的作战,你可是之前就收了钱的。” 放荡不羁的英伦人无所谓的大笑起来。 “您说的那点钱,可不是说好在这个鬼地方作战的价码!” “那些楚国人很精锐,我已经跟您说了七八次了,要我们去阻拦他们没问题,只要多加一些多布隆就行。” “呵呵,”多明戈冷笑起来,“临时加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伯明翰先生,您可要清楚,这些楚国人可是你们英伦人招惹过来的!” “呵呵呵呵,”伯明翰笑得前俯后仰,“我的大人,您在说英伦人?我特么可是被英伦政府通缉了七年多的通缉犯。” “必须要加钱,我的阁下。” 多明戈迟疑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挥挥手让侍从搬来了一个箱子。 箱子被打开,多明戈一脚将箱子踢翻。 黄灿灿的多布隆洒满了林间的土地。 “这些都是你们的,我只要你们拦住后面那些人。” 几声长长的口哨从几名雇佣兵的嘴里吹起,贪婪的目光互相对视了一番。 “哦,康慨的多明戈大人,这些神圣的货币才是我们力量和勇气的源泉,”伯明翰对多明戈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后面的这些臭虫,就请交给我们!” 恶形恶状的雇佣兵们纷纷拔出了腰刀和火枪,乐呵呵的大声欢呼起来。 伯明翰看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多明戈等人,眼睛里冒出了狡猾的光芒。 “头领,我们现在就去迎击那些楚国人么,我看他们也快追上来了。” “不,”伯明翰压低了声音招呼着自己的心腹,“现在去拼命的话,死光了谁来花这些钱?” “让大家去东边挖工事,准备阻击就好了。” 手下愣了:“头领,那些楚国人会绕过去的,这林子可够宽!” 伯明翰嘿嘿笑了起来,他摊开手无奈道:“楚国人没有攻破我的防御而是绕过去的,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几个心腹手下也明白了伯明翰的意思,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一小时后,伯明翰重重的吐出了嘴里的泥土,弯着腰躲在简陋的工事后面,大声咒骂着对面的楚国士兵。 “这些顽固的楚国笨驴!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人来攻击我们?” “我们选择构建工事的位置明明威胁不到他们的后路!” 吐槽还没两句,对面又是三枚黑乎乎的东西扔了过来。 几百名雇佣兵又同时卧倒。 隔了几秒后,有雇佣兵大骂:“假的,是树枝绑着一块石头,不是会爆炸的那种武器(手榴弹)。” 伯明翰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警戒的人再次大喊:“又扔过来了,,d,还是假的!” “还来?” 伯明翰这次只是微微躬了下腰,但剧烈的爆炸声在距离他十多米的地方炸裂开来,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破片四处飞舞,其中一枚直接带走了伯明翰最爱的船形帽。 在伯明翰等雇佣兵的对面,只有一支十七人的楚军小支队,他们的任务就是盯住伯明翰这些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伏击 楚军追击分队一百多人,只留下了十多人盯着号称断后的雇佣兵们,其余人全部迈开步子,从热带雨林里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直线。 那支被留下来的小支队,之所以敢于大胆的向超过自身十倍兵力的雇佣兵们发动袭扰,就是为了营造整个追击分队都还在这里的假象。 大胆的楚军支队指挥官,准备率领一百多人直接杀到西班牙人的前面去。 多明戈率领的西班牙军队在进入丛林后的第二天,他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后方传来的消息,伯明翰那边枪声、爆炸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整夜。 看来楚军的追击部队还真是被这些英伦老给拦住了。 第二天清晨,丛林里的雾气还没散去,多明戈就谨慎的派出了一支上百人的前哨部队在前方开路。 他的大部队会在八点左右出发,离开临时栖息地。 在没有看到圣费尔南多的城墙之前,多明戈不敢完全掉以轻心。 西班牙士兵最常见的武器是超级长矛和火枪搭配,不过在进入丛林之前,多明戈已经命令所有人都扔弃了长矛,拿东西根本不适合带着穿越雨林。 所有的西班牙士兵都装备着火枪或者短火枪,主武器是大量的长匕首和少量的刺剑。 在多明戈收到马尼拉的求援信开始,他就有意识的筹集刺剑这种看上去华而不实的武器。 务实派的多明戈很清楚,在丛林环境中隔着树木格斗,长匕首和刺剑可比弯刀要好用得多,弯刀那种东西只适合在空旷的甲板上使用。 而他派出的一百多人前哨部队,几乎人手一把短火枪和一把刺剑。 在丛林中行军,前哨部队是重中之重,他们不光还担负起规避危险的作用,还要给后续的大军找到合适的水源和驻扎地。 草丛被刺剑轻轻的拨开,三名西班牙士兵谨慎的从树丛里露出了脑袋向前方的林间小路打量了一番。 他们脸上都用透气的棉纱布遮挡起来,这是为了防止无处不在的昆虫飞进他们的耳朵和鼻子。 领头的西班牙士兵大约三十多岁,曾在加勒比南美地区与反抗的印第安人周旋多年,他是非常精通丛林作战的一员。 在露出脑袋后五秒后,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发生,这个中年人才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林间小道路面。 虽然是夏季末的时候,但热带雨林里的地面通常都是潮湿的,有没有生物在这里经过,只要他仔细查看路面就能知道一二。 这是一条四人宽的泥泞小道,是当初建立圣费尔南多城时,西班牙人驱赶着奴隶踩出来的。 在中年人的前方,泥泞的小道上满是浅浅的水洼,他上前在几处水洼底部摸了几把,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没有人经过这里!” “你也太小心了,”同伴满不在乎的越过了中年人,“楚军都在后面,这里怎么可能出现敌人?” 中年人摇摇头:“我不是担心楚军,我是担心这里会出现那些反抗我们的土着人,我在美洲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在这种地形突袭我们的巡逻队和运输队。” 同伴听了他的话,变得谨慎了一些。 “怎么样,这里会有埋伏么?” 中年人看了看四周,听了一阵虫鸣声,再次摇摇头。 “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穿过这片狭窄地带,到了前面小溪边的那片空地,情况就会好很多。” 说完这句话,中来人带着同伴继续向前摸索而去,在他们的身后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百人的西班牙警戒队伍。 人人拿着火枪或者提着刺剑。 这就是多明戈如今最精锐的前哨部队。 他们之前也是断后部队之一,但是在伯明翰“完成”了阻截任务后,多明戈就把他们调到了全军的最前面来负责开路。 西班牙人谨慎的抵达小溪边后,这群人才慢慢放下了防备。 这里地形较为开阔,草木不多,地势也相对平坦,根本不适合埋伏和突袭。 西班牙前哨部队在这里足足休整了半小时,然后又再次开拔前进。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几乎隐没在草丛中的岔路口,弯曲的泥土道路上向南延伸出了一条小径通往溪水边,是之前路过这里的人去取水的路径。 前哨兵换成了另外三个人,此时前哨与大部队距离还没有拉开。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会遭到袭击,或者认为就算有袭击也会不利于偷袭者作战的地带,一场惨烈的屠杀式袭击在瞬间发生。 西班牙前哨部队的主力刚刚走到岔路口的中段,就听见周边几处草丛里发出了响动。 具体一点来说,是三处草丛。 一处是泥土路正前方边上的草丛里,一处是他们身后泥土路远离路面的草丛中,最后一处是靠近取水小径的草丛边。 三处草丛的位置正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而西班牙人这刻全部都位于这个三角形内。 覆盖了泥土和野草的盖子被掀开,露出三个不大的地洞,三挺轻机枪被飞快的架设起来,对准了等边三角形区域内的西班牙人。 三道火舌骤然喷射而出,这就是军事顾问为后世安南军队对抗霉菌特意设置的倒三角伏击阵。 位于等边三角形三个点上的机枪手,刚好避开了另外两个机枪手的射界,三名机枪手都能尽情的对着等边三角形内部倾泻子弹。 而走进倒三角伏击阵的部队,将遭到三面无任何死角的扫射。 当年霉菌士兵在安南最恐惧的就是在丛林中遭遇这种倒三角屠杀阵,几分钟内战斗就会结束,三角形区域内很少能留下活口! 楚军追击分队比西班牙人早三个小时抵达这里,他们携带的三挺轻机枪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倒三角伏击阵”,于是就给西班牙人的前哨部队安排上了。 倒三角伏击阵刚刚发威,被埋伏的西班牙人不知向那一边开火或者冲锋,就被三面袭来的弹雨打翻。 同时在小溪的另一边,一排灌木丛整齐倒下,上百只霰弹枪伸了出来。 在空中飞舞而来的还有二十多枚冒着烟的手榴弹。 短短两分钟多钟的时间内,倒三角伏击阵内,一百六十多名精锐的西班牙士兵和军官全部遭到了行刑式的屠杀。 无一幸免! 第二百七十章 雨林中的追击与阻击 热带雨林作地区,从17世纪往后数几个世纪,都没有几个人愿意在这个鬼环境里作战。 要不是西班牙人实在是给的太多,伯明翰早在离开奥隆阿波城的时候就会带着人跑路。 作为一名通缉犯,伯明翰一辈子中后悔的次数数不胜数。 但没有任何一次后悔的程度能比上这一次,他后悔的差点把自己的肠子挖出来好好洗一遍。 他和他的手下都以为自己“成功”的缠住了楚军追击部队,直到半天后他们才发现对方才十多个人。 这还不是让伯明翰真正感到后悔的事情,让人后悔的是他就耽搁了这半天时间,三千多名精锐的楚军士兵赶到了他们交战的区域。 楚军大部队来得这样快且果决是他,乃至多明戈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与楚军大部队交火不到三十分钟,伯明翰的人就损失了三分之二。 这还是多亏雨林地区树林茂密,树干树枝阻拦了大部分子弹的因素。换做在平原地区,楚军对上伯明翰这些人,全歼都不要十分钟。 一身泥泞的伯明翰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热得炸开,但他不敢稍作停留,专门找着荒无人迹的林子里钻。 他已经和自己的部下彻底失散,虽然在热带雨林里胡乱往深处跑十分的危险,但在伯明翰看来也要好过被身后的那个楚军士兵追上。 为了减轻逃跑的负担,伯明翰扔掉了身上所有的财富和装饰品,包括他的外套和黄金项链,随身武器都只剩下了靴子里的一把匕首。 但追在他身后的那个家伙,对他扔弃的各种东西,甚至包括宝石和项链都无动于衷,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赵六虎早就盯上了这个浑身上下多了很多小玩意的家伙。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条大鱼。 通过一个多小时的追击,赵六虎一直缀在伯明翰的身后五十到七十米的距离,让对方看不见自己又不时能听到自己弄出的一点动静。 丛林追击战一直都是赵六虎最喜爱的训练科目,不像小时候他要是敢一个人往丛林里去,阿爸总会把他的屁股抽到肿。 但是现在,谁要是对丛林畏畏缩缩的,教官们也会让他们的屁股肿起来。 就在伯明翰仓皇逃窜的时候,好整以暇的赵六虎还不慌不忙的掏了一回鸟蛋。 比鸡蛋小的鸟蛋汁液有点腥,但是口感还算不错,随口将一个摘来的野果咬碎,酸甜味弥漫口腔,把那点腥味很快冲散。 赵六虎从小生活在彩云之南,过去二十年里,他有一半的时间会泡在各种林子里。 热带雨林对于别人来说是死亡地带,但对于赵六虎来说那是食物和药材的天堂。 在入伍后的一次丛林生存训练中,他一个人在林子里生活作战了二十多天,战后总结的时候,他的连长发现这小子居然还胖了四斤多。 伯明翰瘫在一块布满了苔藓的大石头后面,他已经跑不动了。 闷热的环境和潮湿的气候,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很不舒服,头脑也没有往日那样清醒。 不过凭着多年逃亡的经验,他还是选择了埋伏在这里。 这块石头的位置很好,身后的那个家伙想要追击自己就必须从这里经过。 伯明翰不会选择直接突袭,而会在对方走到这里时选择绕过石头偷袭对方的后背。 赵六虎将嘴里嚼的一片叶子残渣远远的吐出去,这种叶子酸辣的汁液能让他保持微微出汗的状态,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适应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 赵六虎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嘴角带着笑摸出匕首爬上了身边的大树。 他知道对方已经躲了起来准备突袭自己。 现在到了双方比拼耐心的时候。 赵六虎没有急着出击,他横躺在树上随手斩断了一条爬到自己身边蛇的脑袋,挖出蛇嵴北部最细嫩的肉,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美美的吃了起来。 两人无声的对峙一直在持续,在他赵六虎东北方向二十多公里外的地区,一千多名西班牙军官和士兵也陷入了沉默和恐慌之中。 在他们的面前,一百多名军中最精锐的军官和士兵死状凄惨的躺满了前方的草地。 这说明一支强大的楚军部队已经提前赶到了他们的前方。 “很多人的火枪里还保留着子弹和火药,他们大部分人在死亡之前根本来不及开枪或者反击。” 满头冷汗的军官在低声向一脸铁青的多明戈汇报着勘测结果。 “没有冷兵器的伤口,火枪和其他武器都在,不是那些不服气的土着人,可以肯定是楚军干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动用了哪种武器,太可怕了,如同撒旦路过了这里一般!” 多明戈强忍住心底的战栗,声音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腔调。 “楚军有一种名为轻机枪的武器,听说有很大的射击速度和杀伤范围,看看周边那些倒伏的灌木丛,就可以知道这片区域遭到了大批子弹相当密集的攻击。” 多明戈研究了楚军好几年,自然是掌握了一定的楚军情报。 他猜中了对方使用的武器,但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楚军使用的武器威力再大他也不会害怕,他担心的是这支敌军部队能成功近距离埋伏自己前哨部队的能力。 “麻烦大了,这支楚军部队非常的精锐!先生们,他们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精锐很多、很多。” 有人看了看四周彷徨不安的士兵们,急促的询问多明戈。 “司令官阁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多明戈没有回答,而是思考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之后才下达了新的命令。 “所有人都抛弃一切不必要的物资,”他红着眼睛盯着自己可以信赖的几名部下,“还有行动不便的伤员!” “全军成集团状向前快速行进!” “遇到阻击,不要硬顶,立即绕路!” “我们不能给这支楚军部队有思考和准备的时间!” 随着多明戈命令的下达,在静默中彷徨了许久的西班牙士兵们立即执行了命令。 大批的物资,甚至包括七八箱钱币都被扔弃在丛林中,多明戈还亲自将自己的一大箱珍贵香料倒进了路边的水洼。 一千六百多名西班牙士兵聚集成一个刺猬,阵型顺着小道左右扩散百米左右,飞快的向前突击而去。 但在全军前进半日之后,多明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支楚军留下的痕迹很清晰的告诉他,他们就在前方,但却没有阻击过己方一次。 但他们污染了沿途所有的水源! 死鸟、布满了蚊虫的动物尸体、有活着的鼠虫在溪水里窜来窜去,他们还能看到一些带着怪味的、一坨一坨的黄色物体在溪水里沉浮。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巴达维亚 大楚从九月初十开始的吕宋岛战役进行到现在,还算比较顺利。 联合舰队摧毁了马尼拉之后,放下的登陆部队(一八九师)已经南下攻克了重镇卢塞纳。 而贺千川对多明戈的追击也获得了相当的成果,多明戈残余的部队实际上已经被困在了雨林里。 英伦人、法兰西人和葡萄牙人都没有料到大楚居然会以给英伦舰队提供补给为由,率先拿西班牙人开刀。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麻六甲海峡的入口,等待着荷兰人与英伦人之间的激情碰撞。 九月十五日,荷兰人的商船率先发现了英伦舰队的踪迹。 他们果然正在绕道麻六甲海域的北部试图寻机潜入海峡入口。 得到消息的荷兰分舰队司令官费格斯立即派船前往巴达维亚(雅加达)报信,自己则率领二十多艘战船和一百三十多艘武装商船离开了巴邻旁港口,将海峡入口完全堵住。 传信船的速度很快,九月十七日,得到费格斯信件的博施克立即率领主舰队的主力二十多艘战船和一百五十多艘武装商船赶往海峡入口一带。 “我们必然会将这些海上的流氓和垃圾全部沉入海底!” 在全城前来码头送行的贵族和上等人面前,博施克留下豪言壮语,赢得一片掌声和飞吻。 博施克舰队离开巴达维亚的第二天晚上。 一支数量高达一百六十艘的不明舰队偷袭了巴达维亚。 丹佛很清楚荷兰人会在哪里等着自己! 所以他没有想过自己能平安通过麻六甲海峡,所以的他的计划是让鲍威尔率领一支六十多艘的武装商船舰队,伪装成自己的主力舰队出现在海峡入口附近,调动巴邻旁的荷兰人舰队和巴达维亚的舰队前去围剿。 而他则准备偷袭荷兰人在香料群岛的统治中心——巴达维亚。 博施克和荷兰巴达维亚总督从来没有想到过,丹佛会不开眼的来攻击巴达维亚城。 因为欧罗巴殖民者在整个东南亚修建的最坚固的堡垒就是巴达维亚,这是一个城墙号称可以防御重型臼炮弹丸攻击的雄伟城市。 博施克认为丹佛不会那样子蠢! 可事实上,丹佛麾下的上万名英伦海盗只花了不到一个钟头就攻破了巴达维亚的两层城门。 问题出在荷兰人自己的身上! 荷兰人是一个商业性很浓的国度,他们非常的看重契约的约束力,所以在人口不足的情况下,荷兰政府和东印度公司会采取雇佣其他国家佣兵的方式,来进行作战或者维持治安。 巴达维亚的治安队有一半以上是来自各国的雇佣兵。 尤其是来自捷克和巴伐利亚的雇佣兵居多,这些地方是欧罗巴出好佣兵的地方,尤其是来自巴伐利亚的佣兵们信誉和忠诚度都很不错。 不过这几年来,随着欧罗巴三十战争的结束,哈布斯堡王朝被迫签《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西班牙在欧洲大陆上彻底被法兰西压制,大批的雇佣兵都失去了雇主。 重新陷入穷困的雇佣兵们,不得不坐上摇晃的海船前往各国的殖民地谋求生路。 这导致了香料群岛两年来雇佣兵的佣金一再下滑。 而巴达维亚总督也玩了一手花活,给自己的小金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他下令将城市卫队中雇佣兵的薪水进行改革。 治安卫队中荷兰人的薪水保持不变,但是没落的西班牙人和没有强势政府背景的中欧雇佣兵们的薪水都将缩水三分之一。 他的这条法令得到了城市议会的通过,因为看上去似乎没有损害到荷兰人的利益。 但是巴达维亚总督暗地里打了个招呼,治安卫队这两年招募了更多的西班牙、中欧雇佣兵,而进行财务结算时,这些西班牙、中欧雇佣兵在文件上会变成“荷兰人”。 中间的差价都被巴达维亚总督和治安队军官获得,甚至有些雇佣兵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不得不大肆贿赂上级荷兰军官。 雇佣兵们虽然信誉良好,但是巴达维亚的富饶和荷兰人的压榨,让丹佛的人很轻松的策反了他们。 很多荷兰人都被雇佣兵在身后捅了一剑,海盗们冲到城下的时候,城门立即大开,城头上反而响起了喊杀声。 巴达维亚外城失陷十多分钟之后,巴达维亚内城才收到消息。 接着被巴达维亚总督寄予厚望的,一直负责守卫内城的瑞典雇佣兵也发生了内讧。 天刚亮的时候,巴达维亚总督和多个荷兰高级官员被丹佛下令送上了绞刑架,巴达维亚轻松的落入了丹佛的手中。 控制了港区的丹佛舰队,没有放走任何一艘船只,整个巴伐利亚周边也被英伦人的部队封锁。 “起码一个星期内,博施克不会发现这里的问题,”丹佛躺在把发扬了总督的床上,摆出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接下来,我们怎么干?” 挂满了刚刚抢来的黄金宝石饰品的手下看着丹佛发问。 “让伙计们好好逍遥几天,再放几条船出去给博施克报信。” “等博施克急匆匆的杀回这里的时候,我们早就绕道北方杀去海峡入口与鲍威尔他们汇合,一举突破海峡防御线!” “您可真英明,嘿嘿嘿嘿,”丹佛的手下们都嘿嘿笑了起来。 英伦海盗们席卷了所有城区,一连抢劫了三天,除了连他们都嫌弃的棚户区之外。 丹佛并不知道,就在棚户区的深处,某个歪歪斜斜木房子的地下。 在巴达维亚外城失陷的时候,一道电波就从这里飞向了四面八方。 丹佛刚刚把巴达维亚的总督挂上绞刑架,大楚皇帝就接到了详细的电报。 巴达维亚失陷两个小时后,大楚第三、第四舰队分别南下,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巴达维亚,而是海峡入口。 楚军都督府一眼就看穿了丹佛的后续计划。 皇帝张守言也放弃了让丹佛舰队逃回欧罗巴的计划,因为巴达维亚的财富占据了整个香料群岛的一半以上,他不会让丹佛带着这些东西平安离开。 “告诉第三、第四舰队,最好让丹佛舰队先拿下麻六甲城,然后我们再从他们手里夺下这座城市。” “总之,麻六甲海峡,朕要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内阁的例外 早在鲍威尔诱饵舰队出现在海峡附近的时候,困顿在丛林中的多明戈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失去了水源的西班牙人不到半天时间就遭到了重创。 因为一连串失利,西班牙人的军纪变得涣散。 不少人因为无法忍受雨林里的闷热,偷偷喝了被污染的水。 那些心存侥幸的人,认为远离水源被污染的源头取水问题应该不大。 当天宿营后,西班牙军中当夜就出现了近百例拉肚子的士兵,而更让多明戈感到恐惧的是,其中七八个因为拉肚子到脱水的人在后半夜出现了忽冷忽热的症状。 在吕宋岛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清楚,这是西班牙军中出现了疟疾! 躁动不安的一夜还没完全过去,四点多时分,一支潜伏良久的楚军袭扰部队对着西班牙人宿营地发动了突袭。 两个班的楚军士兵,轻松干掉了西班牙人的哨兵,就连两个藏在明哨身后的暗哨也早早被清除。 贺千川给这支阻击部队配备了两台极为珍贵的热成像战术护目镜。 躲在草丛里、树冠上的西班牙暗哨在热成像护目镜的扫描下,根本无所遁形。 悄悄摸进西班牙人营地北侧的一个班楚军士兵,弯着腰将一枚枚蝴蝶样子的东西撒在营地的各个通道上。 接着他们来到靠近营地最边缘的帐篷外。 十把霰弹枪,对准了十顶狭小的帐篷同时开火。 连串的枪声惊醒了西班牙营地,接着营地里回荡起了那十顶被攻击的帐篷里幸存者传来的惨叫声。 这声音让所有被惊醒的西班牙人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反应最快的是那些没有分配到帐篷的西班牙士兵,他们睁开朦胧的双眼,随手抓起身边的武器。 迷迷湖湖的他们在微弱的火光下,隐约看到十多个黑乎乎的东西冒着烟飞了过来。 十多个手榴弹爆炸,将小半个营地照亮了那么一瞬。 每一次光亮闪过,都宣告着一堆挤在一起的西班牙士兵倒了霉。 二十秒过去,负责突袭的楚军士兵已经撤离了西班牙人营地。 大批衣冠不整的西班牙士兵凭着本能聚集,在军官得指挥下,赶往营地的边缘进行肃清或防御。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前进的路上那近百个蝴蝶状的东西。 蝴蝶雷是一种很简单的触发雷,也是大楚多个军工厂率先攻克替代制造技术的武器之一。 这种装药很少的地雷,只会对触发者的腿部造成伤害,是丛林这种阴暗环境里优势很明显的杀伤武器。 在另一个时空,霉菌通过飞机在安南战场大规模撒这种雷,意图阻断安南军的丛林交通线。 这种轻便的陷阱武器,阻击部队里的每个楚军士兵都携带了八枚。 第一个踩中这种蝴蝶雷的西班牙士兵并不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倒是队伍中央的一名士兵“好运”的开启了“踩雷”这个词的历史源泉。 同时与这名士兵一起倒霉的还有他身边的三名同伴,密集的队伍中央出现了混乱,人们趋利避害的下意识让队伍从中央往两侧分开。 于是更多的蝴蝶雷被踩中。 这让营地中央正拿着望远镜在黑暗里探索的多明戈阁下瞪大了眼睛,一闪一闪光亮里,似乎有很多自己的士兵在跳着脚大叫着。 他第一个反应是愤怒,他以为这些士兵居然在跳爱尔兰的跳脚舞(大约是踢踏舞的前身),好在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多明戈知道这大概又是楚国人的另一种武器。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了这位西班牙将领的心头。 与楚国军队之间的战斗进行到现在,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但多明戈的心底一直隐藏有一种悲哀的错觉:他甚至认为自己的军队与楚国的军队在隔着一个世纪交战。 天亮之后,多明戈一直没有下令继续前进,剩下的近五十公里雨林旅途在他看来,那里已经站满了地狱的使者,就等着收割他们的生命。 “如果楚国人能保证贵族和士兵们的尊严的话,,我可以接受投降这种屈辱。” 多明戈的话让周边的军官都无力反驳,他们身后的枪声早就停歇,伯明翰那些人肯定被全歼,这说明楚军的大部队已经追了上来。 “侦察兵在前方的路边和野草下面发现了大量的蝴蝶爆炸物,水源还是在不断被污染,走出这个见鬼的地方已经不可能。” 多明戈的投降,宣告吕宋北部的战事基本接近尾声。 圣费尔南多城堡、达古潘港、邦贵城堡、维甘港、土格加劳城堡和拉瓦格港等据点先后向大楚军队举起了白旗。 而吕宋南部的西班牙军队在反攻卢塞纳失败后,就溃散一空,楚国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那牙港和黎牙实比城堡。 整个吕宋战役的陆地作战一共持续了十一天。 在吕宋战役基本结束时,大楚第三、第四舰队纷纷起锚南下觅敌。 大楚军队的作战任务在如今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之前张守言和都督府的计划是第二舰队并第三舰队尾随荷兰人舰队身后,前往天竺获取英伦人的贸易点,只留第一舰队和第四舰队一部分压制南洋地区。 但随着战争的进行,尤其是丹佛居然拿下了巴达维亚,楚军的第二阶段战争目标也相应发生了变化。 张守言和都督府都没有料到荷兰人居然会衰到这种地步,巴达维亚这种地方都能一夜之间扔掉。 张守言和都督府把第三舰队和第四舰队一部的战术目标定在了麻六甲城,但是没过几天内阁提出了严肃的反对意见。 荷兰人已经失去了巴达维亚,那么军方为什么不趁机直接占据巴达维亚?! 如果军方肯把巴达维亚纳入占据目标的话,内阁下属各部的拨款、民夫和物资供应可以不设上限。 裴恒:“拿下巴达维亚,就算与荷兰人翻脸,责任也由内阁来承担。” 龚鼎孳:“如果能获得巴达维亚的那些财富,海军未来五年的造舰计划可以稍微扩宽一些。如果能完全占据巴达维亚至巴邻旁一线的港口,每个参战人员的战争津贴一律翻倍!” 军方的大老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很无语的发现大楚内阁要是贪婪起来,胆子比他们都大得多。 在与英伦人、西班牙人开战之后,他们还想干掉荷兰人。 内阁从来不喜欢战争,除了攻占巴达维亚!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阿南巴斯群岛海战 大楚都督府的这群大老粗,根本没能抗住内阁这群阴谋家的诱惑。 就连都督府里读书人出身的刘圣箴也没提出反对。 所以第三舰队和第四舰队一部在抵达纳土纳群岛(南海南部)之后,便分道扬镳。 第三舰队提督冯大勇率领第三舰队三十八艘炮舰并第四舰队支援的十艘炮舰,搭载着陆军一八九师的两个团,在纳土纳群岛海域掉头南下,直奔巴达维亚而去。 而郑森的第四舰队手里还剩下三艘炮舰,他在大纳土纳岛海域停留了三天,等候到了从帝汶港开来的旗舰沉阳号和浔阳号。 第四舰队的五艘战舰集结完毕,随即往西南方的巴曹岛开去。 郑森舰队的任务是密切关注英伦鲍威尔诱饵舰队与荷兰费格斯分舰队之间的战况。 不过让郑森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第四舰队分舰队与第三舰队分道扬镳的那一天,鲍威尔诱饵舰队的一艘侦察船在奥尔岛海域被费格斯舰队的三艘战船发现,结果这艘侦察船没能逃出荷兰人的追捕。 侦察船沉没,但是船长却被荷兰人捞了起来。 就在荷兰人准备把这个英伦海盗挂上桅杆之前,这名船长利落的交代了他知道的一切,其中就包括丹佛偷袭巴达维亚的计划。 当费格斯得到这个情报时,差点忍不住尖叫起来。 情报很快被送到了博施克的手中,相比于费格斯的将信将疑,博施克立即从鲍威尔舰队的诡异航迹中发现了问题。 这个情报是真的! 博施克不敢想象巴达维亚失陷的情景,那将彻底动摇荷兰人在香料群岛的存在。 他即刻率领舰队主力飞速的回援巴达维亚,费格斯则继续率领八十多艘战船守住海峡的入口。 侦察船的失踪让鲍威尔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不再躲躲藏藏,而是率领诱饵舰队的六十四艘战船直接显形杀向了海峡入口。 九月二十一日,英伦诱饵舰队在麻六甲海峡东北部,与荷兰阻截舰队爆发了海战。 英伦诱饵舰队一方拥有六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十二艘普通炮舰和四十六艘武装商船,而荷兰阻截舰队一方则拥有八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十九艘普通炮舰和五十六艘武装商船。 一直在回避与荷兰人发生决战的鲍威尔舰队率先发起了进攻。 英伦人的船只比荷兰人的更快,线性阵列战术的使用也比荷兰人更为熟练,所以虽然鲍威尔舰队在数量上少于费格斯舰队,但海战开始到结束,英伦人一直都占据着主动。 费格斯往往还没来得及从英伦舰队第一轮线性穿插中回过神来,英伦人的海上狼群便蜂拥而上,勐烈的“撕咬”之前从荷兰舰队中割出来的那一小片战船。 说到海战,欧罗巴人中还是得看英伦人的表演。 等到费格斯组织舰队救援那些被英伦人包围的船只时,鲍威尔的舰队立即一分为二,一支舰队吸引费格斯的主力来追击,而另一部分则去割裂那些落在荷兰舰队主力后面的战船。 战斗从早上十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六点,荷兰人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不得不转身逃离了战场。 在这一战中,荷兰方面有二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沉没、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被重伤、一艘被俘,另有两艘炮舰沉没、四艘失去了战斗力。 荷兰舰队中的武装商船能回到巴邻旁港口的只有三十七艘。 鲍威尔舰队其实损失也很惨重,但是英伦人的海上狼性让他们笑着撑到了最后。 英伦诱饵舰队也付出了一艘三级战列舰沉没,两艘三级战列舰重伤,四艘炮舰先后沉没、武装商船六沉五重伤的代价。 鲍威尔舰队在黄昏来临之前脱离了战场。 这个时候,鲍威尔已经知道博施克的主力舰队在向巴达维亚飞驰,他便注意打到了刚刚被他击败的费格斯舰队身上。 鲍威尔将剩余的舰队一分为二,他命令自己的副官率领绝大部分的战船组成第一分舰队,开往麻六甲海峡中段的麻六甲港,作出一副意图攻占麻六甲的态势。 他自己却率领三艘战力完好的三级风帆战列舰、缴获的那艘荷兰战列舰、八艘炮舰作为第二分舰队落在后面。 鲍威尔打算当费格斯匆匆忙忙的去追击第一分舰队时,自己再率领第二分舰队攻击巴邻旁港口。 一来可以获得补给,二来可以借助巴邻旁港控制巴达维亚与麻六甲之间的林加群岛海域,切断博施克舰队与费格斯舰队的联系。 刚刚回港的费格斯很快得到了“鲍威尔舰队”杀向麻六甲港的消息。 荷兰人在失去巴达维亚后,如果再失去麻六甲城,那将彻底宣告荷兰人在香料群岛经营这些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费格斯顾不得进行修整,强行率领所有战船开出了巴邻旁,向海峡中段赶去。 鲍威尔的计划到这个时候还是极为成功的。 但英伦诱饵舰队的第二分舰队却始终没能抵达巴邻旁。 原因只是因为鲍威尔太过小心,他在从奥尔岛出发的时候,为了避开荷兰人的侦查船,他率领第二分舰队向奥尔岛东面的阿南巴斯群岛方向前进了上百海里,准备在哲马贾岛海域再掉头南下巴邻旁。 好死不死,郑森率领的分舰队正在阿南巴斯群岛海域中巡弋。 鲍威尔率领的十二艘战舰在哲马贾岛以南三十海里的地方,被巡弋到这里的庐州号发现。 电波飞越海面,得讯的郑森毫不犹豫的率领沉阳号、益阳号和汾阳号赶往那片海域,同时发出电令让在哲马贾岛东南一带巡弋的潮州号向指定海域集结。 “这应该是鲍威尔诱饵舰队的主力!” 郑森冷漠了十多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我第四舰队雪耻的日子就在今天!电令各舰,谁先抵达战场,谁就先投入战斗,绝对不能放这支舰队离开!” 接到郑森命令的庐州号,毫不犹豫的升起了战斗旗,噼波斩浪的杀向了远方那十二艘英伦战舰。 英伦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光荣星辰号”上,鲍威尔微笑着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 “对面那位真是位勇敢而冲动的船长,告诉舰队分成两列迎敌,务必发挥出线型战列的威力!” “如果我们能俘虏这条船,想必楚国海军的很多秘密都会被解开!” 大楚正武九年、公园1652年9月22日上午11点许,随着庐州号的一声炮响,后世海战史上经典的阿南巴斯群岛海战宣告爆发。 这是代表着东方帝国新式海军与代表着西方最强海面力量的英伦舰队的第一次正面对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母鹿号和三叶草号 庐州号排水量为一千四百吨,狭长的船体只有两层船舱,两舷炮位一共拥有五十四门90毫米口径的加农炮。 甲板上两舷各有一挺防御性重机枪,舰首有一门防空高射机枪。 在当今世界,欧罗巴各国定义的三级风帆都战列舰一般都拥有三层炮舱,大楚海军的庐州号只有两层,但是吨位却超过了一般意义的三级战列舰。 在庐州号对着鲍威尔第二分舰队发动冲锋后,率先迎击上来的是英伦海军的高速炮舰“母鹿号”。 在英伦人的海战序列中,高速炮舰就是为了阻止敌方的高速战舰冲击己方战列舰队形而存在的。 “母鹿号”炮舰排水量只有七百五十吨,拥有两层炮舱合计四十门青铜炮。 这艘船是鲍威尔手中速度最快的那一个。 在偷袭帝汶港的夜战中,鲍威尔领教了中原炮舰的火力,这次是双方第一次在宽阔的海面上正面交锋,庐州号的速度让鲍威尔皱起了眉头。 他立即派出了速度最快的“母鹿号”炮舰和“三叶草号”炮舰前去阻截纠缠庐州号。 英伦舰队准备利用两艘炮舰的纠缠来干扰庐州号的速度,便于战列舰编队靠近发挥强大的火力。 庐州号舰长高青申只有二十一岁,是整个第四舰队中最年轻的舰长。 别看他年轻,但他的资历却高得吓人。 高青申以前没名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老家是哪里。他八岁的时候流落到了一个县城外的难民营里,而当时负责安顿这些难民的就是当今的陛下。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给陛下当时的家丁们洗衣服或者给兵器上油。 第二份工作是张家的门房小厮。 同时他还是昭京(哈密)王宫内刘皇后收拢的第一批孤儿学员。 他的名字就是皇后取的。 然后是北京皇家内学院、接着又转入京城大学第一届海洋系快速班学习。 正武四年进入都督府海军部门实习,正武六年任第一舰队“郴州号”二副,正武七年任第四舰队第二军法官,正武八年任庐州号代理舰长。 一个月前高青申正式转正庐州号舰长。 高青申举起望远镜,嘴角的讽刺若有若无,对于迎上来的“母鹿号”和“三叶草号”,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兵危战凶之际,他的思维居然跳回了帝汶港海战的第二天。 高青申是张守言海战理念的狂热拥护者,也是第四舰队内最激进军官的代表人物。 他的童年、少年、青年都完整的见证了大楚的建立和崛起。 整个海军内部,都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对大楚的强烈归属感。 帝汶港海战后,高青申红着眼睛提着两把左轮手枪闯进郑森的指挥室。 他觉得郑森苟且偷生太过无耻,他当时携带的两把手枪,一把是给郑森自裁用的,另一把是给他自己跟着自杀用的。 高青申记得当时他的举动激怒了第四舰队里所有郑家人和郑家人的盟友。 如果不是当时郑森私下出示了陛下禁止将官们自杀谢罪的电报,高青申不会那么轻松的放过郑森。 事后就算郑家人对高青申再不满,郑森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关了他两天禁闭。 高青申对郑森的不满,来自于郑家对陛下钦定海军军纪的阳奉阴违。 第四舰队在帝汶港海战后,内部发生了强烈的分歧。 以高青申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开始对老成派(郑家)进行排挤。 在都督府的支持和郑森的放纵下,少壮派军官首先控制了第四舰队的军法处。 这一次南下作战,郑森率领的几艘战舰舰长都是少壮派人物。 而弥漫在第四舰队上空的低气压,终于在这一天遇上英伦舰队后都爆发了出来。 “右舵五!” 高青申的声音响起,副官立即大声重复了他的指令。 “右舵五~!” “左舷一层炮位准备,距离两千米。” 副官转身对着身边的铜管往下喊。 “距离两千米,左舷甲层炮位都有! !” 庐州号轻巧的在海面上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杀向了“母鹿号”的左侧海面。 “漂亮的弧线!” 鲍威尔放下他的望远镜,忍不住赞叹起来。 “我们敌人拥有一位可怕的船长,他还驾驶着一艘危险而美丽的舰船!” “打旗语告诉三叶草号,他距离母鹿号太远了!让他立即靠过去,不能让敌人只顾忌一个方面的攻击。” 在看到庐州号向左侧拐弯后,母鹿号马上也开始左转。 因为射程的差距,母鹿号必须保持船头对准庐州号,以减少受弹面。 距离庐州号五百米内,才是母鹿号和三叶草号有效的射程。 母鹿号的船长下一刻心中就颤抖了一下。 因为高速运动中的庐州号以一种令人惊讶的减速度停滞了下来。 在双方距离大约一千七百米的位置上,庐州号的左舷第一层炮舱十四门加农炮率先开火。 炮弹跨越一千多米的海面,将母鹿号四周的海水砸得一阵沸腾。 好在起伏的海浪严重影响了庐州号的命中率,在庐州号的第一轮齐射中,母鹿号安然无恙。 母鹿号和三叶草号都没有退却的意思,两艘炮舰飞速向庐州号包抄过来。 快速缩短双方的距离,是他们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有英伦人都知道,中原人火炮射击的速度,甚至比他们装弩箭还快。 庐州号的第二轮炮击在五秒后抵达。 由庐州号左舷第二层炮舱发射十三枚炮弹呼啸着砸到了距离母鹿号更近的海面。 其中两发近失弹,直接没入母鹿号的水线不远处,吓得让母鹿号舰长格兰特脸庞一阵抽搐。 十秒后,庐州号左舷两层炮舱集体喷出炮焰。 二十七枚高爆弹发出了一个漂亮的截击面。 冲到距离庐州号一千七百米位置的母鹿号,遭受到了三枚高爆弹的伤害。 一枚高爆弹直接命中了“母鹿号”右舷甲板边缘。 在“母鹿号”甲板右侧炸出了一个七米大小的缺口。 右舷甲板下方的两个炮舱内惨叫声一片。 另一发高爆弹直接摧毁了母鹿号的船首像,将那只丑陋的巨大鹿头炸得面目全非。 最后一枚高爆弹击中了甲板上的一个大木桶,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席卷了前甲板,造成十多个水手或死或伤。 第二百七十五章 并不幸运的三叶草 庐州号是从鲍威尔舰队东北方向出现,而九月的南海以北风居多,所以庐州号占据了上风口的位置。 占据有利风向的高青申,将航速降到最低,又好整以暇的进行了第四轮和第五轮炮击。 第四轮炮击的效果比不上第三轮,只有一发近失弹没入了母鹿号的水线位置,这与格兰特指挥母鹿号进行了小幅度偏转船头的操作有关。 作为合格的舰长,没有人会如同傻子一样一直顶着对方的炮火冲锋。 庐州号第四轮与第五轮炮击之间的间距变长了很多。 这让格兰特产生了误判,他在心里估算了对方换弹和调整角度的时间,大约十五秒之后,格兰特再次下令微微偏转船头角度。 但预料中的第五轮炮击没有来临,格兰特当时就在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母鹿号刚刚调整完前进的角度,已经来不及再做新的调整之际,对面的庐州号上,高青申飞快的下达了新的炮击命令。 “炮击角度左偏三,仰角二,全部齐射!” 副官扶着通往炮舱的铜管大喊:“仰角二、左偏三,左舷齐射都有! !” 三秒后,庐州号左舷二十七门加农炮再次开火。 第五轮炮击,高青申还给了一个提前量,这次打出的效果相当惊人,足有五发命中了母鹿号的船身。 对于战舰炮战来说,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战果,有的战舰服役一辈子可能见都没见过这样高的命中率。 一发高爆弹好运的从母鹿号的右舷甲板缺口中飞进了船舱内部。 在穿透了第一层内部船舱后,卡在了母鹿号中后部的上方舱室内,剧烈的爆炸摧毁了附近七八个舱室。 而躲在这里休息的是整整四十名母鹿号上的格斗队,从浓烟和火焰中成功爬出来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发生在狭窄空间里的剧烈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和高速飞舞的木头碎片是最大的伤害来源。 第二发高爆弹命中了母鹿号第二层的一处炮舱,这导致这处炮舱上方和左右舱室的火炮全体哑火。 第三发高爆弹神奇的命中了母鹿号的舰桥,不但掀开了母鹿号舰桥的顶子,还送走了母鹿号的大副、二副和水手长。 不过格兰特船长因为正攀爬在桅杆上,亲自观察庐州号的情况,这才好运的躲过了一劫。 剩余命中母鹿号的两发高爆弹,命中了母鹿号的水线上方,圆弧状的船壳上如同鸡蛋漏了风,出现了两个丑陋的缺口。 这两个缺口虽然没有影响到水线以下,但由于母鹿号此刻正在高速前进,这也导致母鹿号在波浪里沉浮的频率加快。 每一次水线下沉,都会从缺口里灌入大量的海水。 满脸阴沉的格兰特不得不下令降低了自己的航速,在他的水手们堵上这两个口子之前,母鹿号跑得越快沉的也就越快。 说到在海战里的配合,当今的世界还很难有人超越英伦人。 就在母鹿号吸引着庐州号炮火的同时,三叶草号已经成功绕到了庐州号的西北方向。 三叶草号趁机占据了上风位置! 母鹿号的速度刚刚下降,三叶草号就风帆升满利箭一般的杀向了庐州号。 高速炮舰+上风位置,刚刚才开始加速的庐州号绝对跑不过三叶草号! 高青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送给三叶草号,他的命令出乎战场上所有人的预料。 庐州号偏转船头,也对着高速冲来的三叶草号,逆风对冲了过去。 “有意思!” 率领战列舰队列赶来的鲍威尔笑了起来。 “占据上风口的三叶草操纵性要强于他的对手,而且三叶草号的撞角很不简单,上帝保佑约翰不要把这艘中原人的战舰给我撞废了!” 鲍威尔想的是想俘虏这艘中原战舰,但三叶草号的舰长约翰可不这样想,他准备把自己那长达八米的钢铁撞角整个的插入对手的心脏里。 “我们现在就是一位挺着骑枪冲锋的重甲骑士,”约翰大声的鼓舞着他的船员,“让我们把对面那头野兽直接撞翻在地!上,伙计们~!” “奇怪~!” 随着庐州号和三叶草号的距离越来越近,鲍威尔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 “怎么会?” 鲍威尔从开头到现在都不认为,中原人的战舰会选择与带着撞角的己方炮舰对撞。 “这个疯狂的家伙,真的只是在拼勇气么?” “七百米~! ” 三叶草号上了望手大声的呼喊着,船上的欢声雷动。 这个距离是庐州号最后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因为再近一点的话,以三叶草号的速度,庐州号根本避不开撞击。 庐州号还在继续逆风前进。 这回就连母鹿号上的水手都大声欢呼了起来,只要三叶草号撞上庐州号,两条船就死死的连在了一起。 等他们其余的炮舰赶到,俘虏庐州号只是时间的问题,跳帮战他们不要太熟。 庐州号的舰桥上,高青申也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以现在的距离和三叶草号的高速,他已经无法大幅度转向!开始攻击!” 逆风前进的庐州号上,几名水手忽然扯掉了舰首一堆物体上的帆布,露出了帆布下森冷的钢铁光芒。 145的高射机枪笔直的对准了六百多米距离上的三叶草号。 庐州号的吨位要远大于三叶草号,故而高射机枪是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瞄准的对方。 “砰砰砰砰~~~,”高射机枪瞬间喷射出两尺长的火焰,长长的曳光弹链如同一条怪异的火蛇在海风里摇摆,扫中了三叶草号的主桅杆和两个副桅杆。 145的子弹带着的巨大动能,轻松的撕裂了桅杆木头的纹理。 三叶草号的几面风帆忽然飘起向后面的海面落去,三叶草号的船身还在因为惯性前进。 顶着高射机枪的火力继续冲出三四百米后,三叶草彻底失去了动力。 高大的庐州号不紧不慢的从三叶草号的左前方驶来,高射机枪对准三叶草号左舷的炮舱一阵来回扫射。 木屑与血肉横飞。 逆风而行的庐州号又不紧不慢的慢慢转向,将右舷的炮窗对准了无法动弹的三叶草号的舰首。 两舰如今的距离只有不到六十米! 大批三叶草号上的水手慌乱起来,纷纷跳进了海里,没有人愿意继续留在船上承受庐州号的炮火恩宠。 当庐州号右舷二十七门加农炮抵近齐射,三叶草号在五六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团巨大的海上火焰山。 鲍威尔舰队上下都一时失去了声音。 第二百七十六章 潮州号赶到 “三叶草号”的沉没,让鲍威尔等英伦舰队指挥高层,正式见识到了中原海军的厉害之处。 武器代差大到惊人。 惊魂未定的母鹿号正在慢慢的掉头准备离开这片战场,格兰特心底万分庆幸,就在庐州号摧毁三叶草号的这段时间里,第二分舰队的四艘风帆战列舰阵列和六艘高速炮舰已经抵达了附近。 除非庐州号发疯单舰冲击英伦战列队形,否则母鹿号算是逃出了生天。 不过可怜的格兰特舰长并不知道,在战场上说了算的鲍威尔和高青申都与他想的不一样。 鲍威尔在见识到楚军炮舰的机动性后,已经放弃了用战列阵型攻击对方的意图。 四艘风帆战列舰和六艘高速炮舰在他的指挥下,成扇形包抄过来。 其中跑得最快的两艘炮舰“来特堡号”和“布里克斯公羊号”已经切入了庐州号的侧后方海域。 如果庐州号这个时候还不马上机动脱离,就将面临被英伦舰队包饺子的局面。 在鲍威尔看来,庐州号虽然快,但在其没有完全加速起来的情况下,自己已经完全加速的六艘炮舰是绝对能拦住庐州号的。 格兰特求神拜上帝,希望庐州号能放过他的母鹿号,可鲍威尔却希望庐州号最好不知好歹的继续攻击母鹿号,给他的舰队包围压缩庐州号的运动空间提供时间。 不过鲍威尔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在他看来庐州号此刻最正确的应对,应该是立即脱离战斗前往己方聚集地,带领大舰队来寻觅自己这支分舰队。 庐州号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调头就循着母鹿号的尾浪痕迹杀了过去。 格兰特又惊又惧,跳着脚指着庐州号大骂。 而另一边的鲍威尔则再次露出了笑容,他虽然很讨厌庐州号的狂妄,但他又希望对方一直能如此狂妄下去。 格兰特怒骂了庐州号三分钟,随即把怒骂的对象换成了鲍威尔。 因为他发现所有“来援”的高速炮舰都无声的避开了自己,在周围分散开来,显然是把母鹿号当成了血淋淋的诱饵。 四艘风帆战列舰并排从北压过来,六艘炮舰南下包抄,正中央就是步履蹒跚的“母鹿号”和即将追上他的庐州号。 高射机枪的曳光弹链扫过母鹿号的甲板,沿途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和木屑。 火红色的弹链轨迹在主桅杆的根部停留了两秒,格兰特的上下牙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母鹿号的主桅杆轰然倒下。 主桅杆的倒塌还牵连到了前帆桅杆,被主桅杆带着倾斜了七十多度。 重心的不稳让母鹿号侧着船身在原地回旋起来。 庐州号再次侧身,用右舷火力“清洗”起母鹿号来。 母鹿号比三叶草号坚持得更久,扛过了庐州号足足五轮射击,才化作了海面的一片残渣。 遗留下来的星星点点燃烧物与海水接触,产生了大量水汽在升腾,海面上到处都是在拼命自救的母鹿号水手。 鲍威尔的旗舰“光荣星辰号”风帆战列舰,也恰在这时打出了合围的旗语,英伦人的十艘战舰已经把庐州号团团围住。 包围圈缝隙中最宽的海面也就八百多米距离,这个时候的庐州号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英伦战舰只需稍作调整,就能让庐州号遭到两到三艘英伦战舰的近距离炮击。 高青申挺拔的站在舰桥正中,指挥着庐州号在包围圈里成弧线加速,左舷火力全开,扫射包围着他的英伦战舰。 “大人,潮州号已经抵达战场外围,距我七海里!” 高青申:“舰队主力呢?” “沉阳号三舰距我还有二十六海里!” 高青申的手指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指向了舰桥窗外某个方向。 “向那边冲锋,把他们的包围圈拉瘪一些,好方便潮州号摸他们的屁股!” “是!” 造成跨世纪的海军战斗差距最大的地方,不是在于双方的人员和装备代差,而是在于双方指挥官对战场进程的预判和了解程度不在一个级别上。 鲍威尔根本无法知道对手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或者他看到了对手的举动却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 对于庐州号“自陷死局”的做法,鲍威尔一度沾沾自喜,他根本无法想到中原海军还有电报机这种东西存在。 只要电波发出去,会有千军万马来相见。 庐州号在包围圈里的盘旋扫射,射击精度很差,只是造成了几艘英伦战舰的轻伤,十艘英伦战舰互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得庐州号就要失去运动的空间。 英伦舰队所有战舰的炮舱都完全开启,格斗队纷纷拥挤上了甲板,满眼热切的看着在“负隅顽抗”的庐州号。 庐州号突击的方向,是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亨利亲王号的位置。 亨利亲王号立即斜转船身,将左舷炮舱对准了冲上来的庐州号。 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五百米,亨利亲王号的三层炮舱顿时喷出了整齐的浓烟。 三十多发高速飞行的铁弹呼啸着向庐州号扑去。 其中有五六发还是被刻意烧红的铁制弹丸。 庐州号没有进行躲避,狭长的船身让正对着亨利亲王号冲锋的庐州号着弹面很小。 亨利亲王的第一轮齐射,只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庐州号船首下方左侧,包裹着防锈漆的3毫米铁甲当即凹下去一块。 但这次不太成功的攻击大大鼓舞了英伦舰队上下的士气,他们现在相信只要攻击饱和度够大,庐州号绝对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英伦战舰按照预订战术继续缩小包围圈,但因为庐州号的突击,包围圈被拉得瘪长。 之前绕道庐州号身后的“来特堡号”和“布里斯克公羊号”两艘炮舰落在了舰队的最南边。 “来特号”和“布里斯克公羊号”埋头向北逼近,完全就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海平线上,一条黑影无声的杀入了战场。 潮州号到了! 第一个发现潮州号的,是包围圈另一侧,炮舰“蓝色海妖号”桅杆上的了望手。 这名了望手只是活动了一下脖子,在偏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快速逼近“布里斯克公羊号”的那条黑影。 警钟大作,旗语飞舞。 “布里斯克公羊号”终于发现了自己身后杀来的死神。 可惜的是潮州号已经捕捉到了“布里斯克公羊号”的尾浪,无论“布里斯克公羊号”如何调整方向,都被潮州号死死的咬住。 双方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得到消息的鲍威尔差点拍烂了自己的桌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杀出重围” 潮州号的参战被鲍威尔认定是一次巧合,他的关注点还在被包围的庐州号上。 “亨利亲王号”战列舰被鲍威尔寄予了厚望。 庐州号舰首上那种死神之鞭虽然可怖,但鲍威尔认为“亨利亲王号”战列舰侧面厚重的橡木舱板足以抵挡这种武器。 超强的防御和火力是战列舰与普通炮舰最大的区别。 就在“亨利亲王号”对庐州号发动炮击的同时,庐州号的高射重机枪也开始发威。 火红色的死神之鞭挥舞而出,准确的扫过“亨利亲王号”的底层炮舱。 来自北欧的厚重双层橡木,果然抵抗住了高射机枪的子弹,但那些敞开的炮窗却被密集的145子弹精准穿透。 炮窗内的青铜炮被轻松掀翻,操炮的水手也被撕成碎片。 庐州号舰首的高射重机枪一个弹链打空后,“亨利亲王号”底层炮舱有一半没有了动静。 就在大楚水兵们更换弹链得时候,亨利亲王号发动了第二轮炮击。 更近的距离,也让“亨利亲王号”的命中率大为提高。 这一次有两发炮弹击中了庐州号。 一发铸铁弹丸打中了泸州号的水线位置,在贡献了又一个凹槽后掉入海中。 另一发好运的铸铁弹丸,则从庐州号舰首的高射机枪位边飞过,擦走了一名弹链搬运兵的半边身子,最后打在一处铁质舱门上,也贡献了一个凹槽。 弹链更换速度显然要快于青铜炮复位和上弹。 火红色的死神之鞭再次挥出,“亨利亲王号”剩下一半的底层炮舱被打得集体熄火。 在亨利亲王号再次开火前,庐州号再次更换并打空了一个弹链。 双方的距离来到了三百米左右。 “右满舵!” 随着“亨利亲王号”上炮火齐射的烟雾再次出现,庐州号忽然划出一个弧线将船头对准了侧前方的“克曼爵士”号战列舰。 举着单筒望远镜的鲍威尔顿时一僵,庐州号这个动作等于就是在宣告自己完全放弃了突围。 “该死,这些东方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青申没有鲍威尔想的那么多,他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英伦舰队。 在庐州号舰首对准“克曼爵士号”风帆战列舰后,她的侧舷与“亨利亲王号”形成了一个四十多度的斜角。 这导致亨利亲王号左舷剩余的火炮只有不到一半能瞄准庐州号。 而庐州号的左舷火力可以完整的攻击对方。 炮声隆隆,亨利亲王号和庐州号几乎同时开火。 庐州号上两个炮舱内木屑铁皮横飞,炮手倒下七八个,接近两百米范围内的射击,加强舱板和铁皮装甲的防御作用已经变得很弱。 而庐州号对“亨利亲王号”的齐射,取得的效果极为惊人。 二百米范围内,对于加农炮来说相当于大炮上了刺刀,直瞄就行。 虽有波涛起伏的影响,但仍有十一发高爆弹命中了“亨利亲王号”。 亨利亲王号华丽的船身顿时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 如同一位华贵的王子被人殴打了半小时然后再一脚踢进了粪坑一样。 “亨利亲王号”的侧面,大片漆黑的斑块与红黄色的油漆相映成辉,再加上七八个凄惨的豁口,怎么看怎么丑陋。 亨利亲王号上的水手们非常英勇,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灭火抢救伤员,另一部分人立即补充到了还可以使用的炮舱里,飞快的清理着炮膛。 就算面对再血腥的海战,英伦人也不会退缩,就如上世纪他们的先辈击败无敌舰队一样。 破裂的豁口,让高申请通过望远镜很轻松的观察到“亨利亲王号”水手们的操作过程。 “果然,这些英伦海盗的操作熟练度高到令人发指。” 高申请的赞叹还没落音,他脚下的庐州号就抢先进行了第二轮炮击。 后装加农炮就是这样快捷。 高申请看到“亨利亲王号”瞬间被十多个火团包裹,浓烟滚滚中,无数的木头碎片在飞舞。 令人牙酸的折断声长长的响起,亨利亲王号的尾帆桅杆从中间开始断裂,大片的白帆落在了甲板上。 亨利亲王号上一片鬼哭狼嚎。 潮州号也在这时追上了“布里斯克公羊号”,死神之鞭狠狠的在“布里斯克公羊号”的甲板上来回扫荡。 “布里斯克公羊号”只是一艘普通炮舰,防御力比不上风帆战列舰,在被潮州号咬住尾巴后,根本无法摆脱被潮州号一点一点拆掉船板的命运。 距离“布里斯克公羊号”最近的“来特堡”立即对友军进行救援。 “来特堡”炮舰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紧凑的弧线,冒着差点倾覆的危险,拉进了与潮州号的距离。 “来特堡号”从潮州号的斜后方杀入,正要把潮州号纳入自己的右舷射界。 潮州号没有理会“来特堡号”的威胁,只是微微调整了舰首,风帆全满,从后面追上了“布里斯克公羊号”。 这时,潮州号的舰首与“布里斯克公羊号”的舰尾处于一条水平线上。 射击角度最大的左舷机枪和船首高射重机枪,对准七十米外的“布里斯克公羊号”右舷炮窗一个一个的进行点名。 英伦人血肉横飞。 可惜因为射击角度的问题,“布里斯克公羊号”的火炮却攻击不到潮州号。 “来特堡号”飞速的从潮州号和“布里斯克公羊号”的尾浪里穿过,却始终没有发射炮弹。 那是因为潮州号和“布里斯克公羊号”隔得太近了,船只带来的加速度有很大的可能,将来特堡号发射的炮弹扔到“布里斯克公羊号”上去。 来特堡号从两道尾浪中穿过,很快失去了对潮州号的射界。 可让来特堡号没有料到的是,潮州号忽然降下了大部分风帆,船速勐降。 “布里斯克公羊号”速度不减的又前进了上百米,潮州号一偏舰首,压着对方的尾浪从“布里斯克公羊号”的右后方来到了他的左后方,刚好把来特堡号纳入了自己的射界。 二十七门加农炮同时喷射出炮焰,把刚刚离开才两百米的来特堡号打成了一座海上火炬。 在前方海战的核心地带,在庐州号的抵近炮击中,几乎完全失去左舷火力的亨利亲王号正准备调转庞大的身躯,却不小心被庐州号贴着他的左舷杀出了包围圈。 而摧毁了来特堡号的潮州号,也在这时偏转了航向,“逃”往东北方向。 杀出重围的潮州号,船上浓烟滚滚,似乎在突围中受到了重伤,船速大大降低,也向着东北方驶去。 “这艘船跑不了多远,追上去!” 鲍威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然不可能让庐州号逃走,整个舰队都向着浓烟滚滚的庐州号追去。 鲍威尔相信,那艘刚到的楚军战舰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友。 第二百七十八章 舰队的碾压 强烈的危机感和好奇心,让鲍威尔无法坐视庐州号从他手中逃离。 整个舰队除了被重伤的“布里斯克公羊号”炮舰留下来打捞本方水手外,就连只只剩下右舷火力的亨利亲王号也加入了对庐州号的追捕。 对于庐州号怎么会起火重伤,亨利亲王号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归结于自己拥有好运气,大概是有发炮弹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四艘风帆战列舰和四艘炮舰分成两队,速度较快的炮舰们紧跟着航速减慢的庐州号,但不会靠近庐州号的射界。 按照鲍威尔的命令,若是潮州号靠近,炮舰队立即向战列舰队靠近。 至于速度较慢的战列舰分队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庐州号上的烟柱就是最好的指引物。 鲍威尔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庐州号尾舵上方也在冒烟,他在耐心的等待着庐州号完全失去操纵性。 那时才是英伦海狼们表演的时刻。 庐州号上,甲板两侧放了四五个巨大的铁桶,铁桶里浓烟滚滚,水手们还不断把不要的生活垃圾等物品倒入火桶内。 庐州号压根就没受到什么重伤,除了几名倒霉的水兵和七八个凹槽外,铁质弹丸对庐州号的伤害微乎其微。 庐州号和潮州号在表演。 他们“逃亡”的前方,沉阳号、益阳号和汾阳号已经展开了队形。 凭借庐州号和潮州号的实力,确实可以击败鲍威尔舰队。 但若是鲍威尔舰队分散逃亡,两舰的战果将极为有限。 要是不能全歼鲍威尔舰队,更会给马尼拉港航线留下隐患。 郑森通过电台让高青申把鲍威尔往东北方引,就是为了全歼对方。 以沉阳号的速度和火力,鲍威尔的四艘战列舰根本撑不了几轮炮击。 追击持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鲍威尔显得耐性十足。 以前吃海盗饭的岁月,追捕一艘商船有时候也会持续好几天,这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鲍威尔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远方庐州号烟柱忽然消失,接着在烟柱消失方位的西北方向,一条更大更粗的烟柱出现在了海线上。 鲍威尔心中一紧,手中望远镜立即移动到了靠近庐州号不远的己方炮舰“诺丁汉号”上。 诺丁汉号的了望塔上,旗语手正在疯狂的向后方战列舰队打着旗语。 “快撤退!” “马上离开这里!” “发现巨兽战舰! !” 鲍威尔脸色开始发白,眼睁睁的看着远方四艘炮舰毫不犹豫的向西北方冒起粗大烟柱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庐州号忽然速度勐增,风帆挂满,向着那四艘英伦炮舰杀了过去。 一直在周边若隐若现潮州号,也在这时出现在了英伦人战列舰队的后面。 “圈套!这是圈套!” 鲍威尔狂吼起来,他的双眼瞬间变红,“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上帝,他们隔着这么远,怎么能严丝合缝的布下这个陷阱!?” 但在战列舰队左右两方出现的益阳号和汾阳号,不言而喻的宣告鲍威尔的猜测是真实的! 面对三艘速度、火力、射程完全碾压自己的楚军战舰,鲍威尔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侥幸。 旗语发出。 “不顾一切,分散方向,自行突围!上帝与英格兰同在!” “光荣星辰号”、“曼切斯特市民号”、“克曼爵士号”(原荷兰战列舰海岸线号)和“亨利亲王号”四艘战列舰立即散开队形,准备突围。 忽然一团耀眼的火焰闪过,鲍威尔讶然看去。 正在突袭的炮舰“枪炮绅士号”化作了一团巨大的火焰,他甚至看到了火焰上方飞舞起百米多高的半截铜炮。 “枪炮绅士号”周边方圆近百米海面勐然下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面。 鲍威尔立即想到了帝汶港里那头躁动的巨大海怪战舰。 那时还是在夜里,鲍威尔对于沉阳号的威力认识还不够直观。 这次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沉阳号的伟力。 沉阳号上的两门155巨炮,同时击中了一马当先的“枪炮绅士号”。 身躯巨大的沉阳号面对勐冲过来的其余三艘英伦炮舰,根本不屑一顾。 “直线前进,诸位做好撞击准备!” 郑森话刚落音,舰首巨炮再次获得了战果。 “诺丁汉号”炮舰被一枚155毫米炮弹擦掉了小半截舰体。 巨大的爆炸和冲击波让“诺丁汉号”在海面上跳起了两米多高,船身在空中打横了三十多度。 接着一条迅勐的身影从“诺丁汉号”身边划过。 二十七门90毫米加农炮火力全开。 “诺丁汉号”瞬间步上了“来特堡号”的后尘。 剩下的三艘英伦炮舰立即分散,他们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撞击庞大的沉阳号。 英伦人已经发现了沉阳号的弱点--船体太高,导致巨炮的下倾角度有限。 只要抵近巨舰两百米范围,就能进入巨炮的射击死角! “海巨人号”和“白海草号”先后冲进了沉阳号左舷的巨炮盲区。 两舰一轮齐射,有三十多枚铸铁弹丸命中巨大的沉阳号,砸掉了沉阳号不少船漆。 但两艘炮舰的舰长还没来得及高兴,黑色钢铁舰体上两道巨大的铁门被拉开,六挺近防武器瞄准了海巨人号和蓝色海妖号。 那是六挺重型高射机枪射位。 “开火!” 六条火红色的死神之鞭狠狠的抽打在了两艘炮舰的身上。 血肉在飞舞,舰体在崩裂,风帆瞬间变成了千疮百孔的烂布坠落向海面。 “海巨人号”和“白海草号”如同在疾风中的稻草一般不停的抖动着。 当沉阳号离开,庐州号灵巧的绕了过来,围绕着完全失去了动力和抵抗力的两舰转起了圈子。 火炮不停喷吐,将两舰当做了活靶子。 最后一艘英伦炮舰“三角鲨鱼号”见机不妙,立即向沉阳号左舷远方逃走。 沉阳号毫不客气,左舷六门巨炮齐射。 一发160炮弹带起的狂风直接撕烂了“三角鲨鱼号”的所有风帆。 失速的“三角鲨鱼号”当即升起了白旗。 沉阳号这才懒洋洋的升起了黑洞洞的炮口。 沉阳号把“三角鲨鱼号”交给了庐州号,自己则向着“光荣星辰号”战列舰追去。 英伦的四艘战列舰这时已经完全散开,除了“光荣星辰号”之外,其他三艘战列舰身后都跟着一艘中原炮舰。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黄雀 “光荣星辰号”只逃出了七海里,拥有煤油两用发动机的沉阳号便追上了鲍威尔。 一发155的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光荣星辰号”的前方,巨大的水花将整艘“光荣与星辰号”浇了个透心凉。 鲍威尔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他生平最崇拜的人来。 丹佛司令官偷袭中原人的行动,似乎为本国招惹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可怖对手。 提前消除威胁最大的敌人本来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一只野狗在准备与鬣狗开战之前,准备把周边威胁最大的老虎干掉。 鲍威尔此刻终于承认自己和丹佛干了一件相当傻和鲁莽的事情。 他们本想偷袭一只藏獒,结果醒来的却是一只恶龙。 “光荣星辰号”升起了白旗,,“曼切斯特市民号”在汾阳号前面也升起了白旗、“克曼爵士号”的白旗被益阳号没有及时收回的炮火燎掉了一半。 “亨利亲王号”升白旗倒是不慢,可还是没比过潮州号的射速,白旗升到一半的“亨利亲王号”倾斜着沉没进了大海,不到五分钟,海面上就只能看见那面白旗还在挣扎。 潮州号之所以手这么热,其实是嫌弃“亨利亲王号”之前被庐州号打得太惨,修起来太麻烦,索性三轮齐射直接送走了事。 当太阳靠近海平面的时候,阿南巴斯群岛海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四舰队五艘参战舰艇付出了人员六死十一伤的代价,而英伦鲍威尔舰队十二艘战舰有三艘战列舰被俘、一艘炮舰被俘、沉没战列舰一艘、炮舰六艘。 鲍威尔舰队仅有一艘被重伤后,留在战役爆发地救援落水水手的“布里克斯公羊号”炮舰得以幸免。 1652年9月22日突然爆发的阿南巴斯群岛海战,让英伦丹佛舰队回归欧罗巴的计划彻底破产。 两天后,荷兰费格斯舰队在麻六甲港外堵住了鲍威尔派出的第一分舰队。 英伦第一分舰队全是武装商船,根本不是费格斯舰队的对手。 9月24日爆发的麻六甲海战,最终与费格斯舰队全面获胜而结束。 大量的英伦人弃船逃上马来半岛,能够安全逃出麻六甲海峡西口的英伦船只只有三十多艘。 在英伦人占据巴达维亚后,英荷香料群岛战争本来是英伦人占据了上风。 但是阿南巴斯群岛海战和麻六甲海战的结果,却再次让荷兰与英伦人的战争态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荷兰人靠着中原人的插手,虽然干掉了鲍威尔诱饵舰队。 但是英伦人的主力舰队丝毫无损,还占据着荷兰在香料群岛的核心城市。 战争的主动权仍然在英伦人手中。 9月25日下午,博施克舰队在“回援”巴达维亚的途中,在爪哇海西南部遇上了丹佛舰队的主力。 博施克与丹佛的遭遇,让双方都感到非常的突然。 荷兰人没有想到占据主动权的英伦人居然会主动迎击他们,而英伦人则是感到纯诧异。 在舰队规模上,荷兰人占优。 但是舰队航向上,又是英伦人占了便宜。 丹佛舰队的前锋正好顶住了荷兰舰队的中前腰位置。 这是一场极为仓促爆发的遭遇战。 猝不及防的荷兰人根本没有防备过自己的东北方向,而英伦人的士气也不高,因为在遇到荷兰人之前,他们整只舰队都在逃命。 从巴达维亚绕道北上,准备去偷袭麻六甲的丹佛舰队,在爪哇海北部遇上了以巨舰南京号为首的四十八艘大楚炮舰。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海上屠杀,双方交战一个多小时,英伦战船便被击沉了三十多艘,又有二十多艘重伤。 四十多艘装满了巴达维亚财富、跑得最慢的运输船被中原人舰队轻松俘虏。 要不是冯大勇故意手下留情,又专注俘虏运输船,丹佛那扩充到二百艘规模的舰队起码要留下一半以上。 冯大勇派出五艘战舰押送运输船前往马尼拉,他率领剩下的战舰成扇形排开,一路驱赶着慌不择路的丹佛舰队冲到了博施克的腰眼上。 一边是猝不及防奋起反抗,一边是急着亡命夺路而逃。 爪哇海南部海战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程度。 完成这一切的冯大勇嘿然一笑,率领舰队立即往空虚的巴达维亚杀去。 冯大勇占领巴达维亚港和城市的过程,比英伦人还要轻松。 丹佛留在巴达维亚驻防的主力正是那些反水的雇佣兵。 英伦人之前曾经承诺与这些雇佣兵平分巴达维亚的财富,但是当英伦人控制了巴达维亚之后,口风就变了。 这种风格很盎撒! 雇佣兵们不敢硬怼上万英伦海盗,暗地里却联系了当地的中原人领袖。 在东南亚,有一点是各国殖民者、雇佣兵和土着都相当认可的,那就是中原人说话向来算数。 中原方面承诺:只要这些雇佣兵再次打开城门,占据巴达维亚之后,朝廷将送给这些雇佣兵一笔丰厚的报酬。 可以是楚元,也可以是大楚的各种紧俏货物。 丹佛留在巴达维亚的人手并不多,多数还以非英籍的水手为主,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弃子。 在丹佛刚刚率领舰队离开巴达维亚半天,雇佣兵们就血洗了丹佛留下的人手。 冯大勇舰队抵达巴达维亚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在巴达维亚城头上飘扬的中原旗帜。 两个楚军步兵团迅速接管了巴达维亚的防御,同时大批楚元和提货单据被发到了一千三百名雇佣兵的手里。 中原人说话果然非常诚信! 那些来自捷克、巴尔干的雇佣兵一商量,纠集了五六百人想要申请加入城防队。 不过冯大勇可不敢用他们来守巴达维亚,他们把这些人聚集起来,任命了一名指挥官,让他们去占据巴达维亚东部的三宝垄。 中原人给出的雇佣价格,比荷兰人没降价前还要高出六成多,这五百多人还没杀到三宝垄,纷纷赶来的雇佣兵人数就突破了一千。 守卫三宝垄的是五十多英伦名海盗和几百名临时招募的土着,看到上千人嗷嗷的杀来,立即作鸟兽散。 随行的楚军军官眼珠子一转,拿出大把金色的龙票(印着皇帝头像的百元楚元)往几个雇佣兵头子面前一放。 “三宝垄守备队的人数超标了!本来是五百六十三人的名额,但现在已经有一千二百人。这是五百六十三人的雇佣金,难道要我分给一千多人?” “不行!阁下,”捷克雇佣兵头子,一把死死的摁住了这叠美丽的“钱币”,这些大楚的百元大钞在他们眼中比金晃晃的金币更加诱人。 一枚金币在香料群岛和欧罗巴的价格都是只值一枚金币,但是一张大楚百元大钞在欧罗巴是可以当做一百二十元来用的! 因为大楚出口的一些特殊商品,比如各国政府疯抢的铆钉、钢锯条、止血药和消炎中成药;各国宫殿供不应求的名贵布料、高级香水、彩绘瓷器等,只接受楚元交易。 这导致楚元在欧罗巴一票难求! 很多贵族都奢望拥有一套完整而精美的楚元收藏品。 更不用说在如今的欧洲,如果你用楚元付款的话,不论你买什么都会便宜很多。 “这不能怪我们!这次任务的价格太好,还是长期的雇佣合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赶来。也许大人们会考虑全部雇佣我们,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勇敢的战士!” 楚军军官“为难”的摊手。 “三宝垄只要五百六十三人,多余的人必须回巴达维亚,或者他们继续往东走,去苏腊巴亚(泗水)问问那里的荷兰人会不会雇佣他们。” 一个雇佣兵头子眼睛忽然一亮。 “苏腊巴亚还有个屁的荷兰人,丹佛占领巴达维亚后,那里的荷兰人跑得一个不剩。我手下就有几个老乡是从那里来的,那里根本没荷兰人了,所以他们才来投奔我!” 楚军军官摸摸下巴。 “苏腊巴亚可是个要害的港口,你们说从三宝垄逃走的英伦人会不会去那里?” 捷克人头子嘿嘿的笑了起来。 “大人,您的这个问题我能回答您。刚才就有我的兄弟向我汇报,那几十个海盗逃走的方向就是苏腊巴亚!” 一个巴尔干大汉眼巴巴的看着楚军军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我们必须分出一部分人来去苏腊巴亚,不然三宝垄的陆路防御有很大的风险!” “所以大人,您需要更多的雇佣兵!” “说起来似乎没错,”楚军军官迟疑的点头,“那就拜托几位组织一下,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去解放即将被英伦人占领的苏腊巴亚。” “价格还是一样的。” 几名雇佣兵头子都笑了起来,这个过场走完,就算没有英伦人逃往苏腊巴亚,他们也必须找出几个“英伦人”来提前进入苏腊巴亚。 好面子的中原人,是想要要“合理”的拿下苏腊巴亚,这种活他们不要太熟。 楚军军官也笑了,等巴达维亚、三宝垄和泗水一线都被他们占据,意味着整个爪哇岛从西到东都落入了帝国的手中。 帝国先后占据了吕宋和爪哇岛,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就被完全分割开来,落入帝国的手中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二百八十章 全面压制 英伦人无心恋战,双方舰队的混战最终以丹佛舰队匆匆撤退而结束。 荷兰人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声称自己获得了胜利。 但对比双方的战损可以得知。 丹佛舰队当时是在疯狂的冲击博施克舰队队列,就为了杀出一条生路。 杀疯了的英伦人硬生生从愣逼荷兰人舰队中前段杀出了一条血路。 英伦人付出了二十一艘战船沉没或被俘的代价。 而荷兰人的损失一直是个迷。 战后博施克还来不及安抚整只舰队,他就通过俘虏得知了中原人的动向。 根本不用多费脑筋,博施克下意识就判断出了那只中原人舰队的去向--巴达维亚! 虽然荷兰人与中原人现在看起来在商业上联系密切。 但是换成博施克自己的话,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采取与中原人舰队司令一样的行动。 毕竟如今的巴达维亚在英伦人手里,而中原人已经正式向英伦人宣战。 继续南下与中原人撕破脸去硬抢巴达维亚,还是回头去追击丹佛舰队? 博施克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心,转头去追丹佛。 与从加勒比意气风发而来的丹佛不同,荷兰人才是各国中最清楚中原人舰队实力的。 冯大勇舰队就算绑上双手让他,博施克也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如果我们不去追击丹佛舰队,费格斯会遭到丹佛舰队和鲍威尔舰队的前后夹击,麻六甲就危险了!” “巴达维亚的事,还是让东印度公司去和中原人交涉。” 香料群岛战局风云变幻,在鲍威尔手里吃了大亏的费格斯,却在麻六甲外海出尽了风头。 但是很快丹佛舰队再次杀到。 处于兵力弱势的费格斯舰队依靠麻六甲炮台的配合,死死的堵住了海峡。 尾随而来的博施克主舰队,对丹佛舰队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 英伦人疯了! 战后的费格斯,整个下半身都是软的。 以丹佛旗舰为首的英伦战列舰编队,生生用庞大的身躯撞击费格斯的防御线。 在长达六个小时的麻六甲夹击战中,英伦人舰队司令丹佛,连续四次更换了自己的旗舰。 在付出了七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沉没,两艘战列舰重伤,十一艘炮舰沉没,五十二艘武装商船沉没或被俘的巨大代价后,英伦狼群生生从费格斯舰队的左翼碾压出了一条长达四海里的血肉胡同。 而费格斯的分舰队在战后还拥有战力的战船只剩下一半不到。 要不是看到博施克主舰队一直在靠近,费格斯舰队早就崩溃。 荷兰人没有继续追击丹佛,而是集体开进麻六甲港口进行大战后的休整。 博施克此刻最着急的是和麻六甲总督商议怎么和中原人谈判关于巴达维亚的事。 在他看来,丹佛残余舰队已经不足为虑。 香料群岛的态势已经明了,中原人获得了最大得利益。 “我的舰队会在这里休整一个礼拜,接下来我们会追着丹佛的屁股一直回到欧洲去。” 听到博施克的决定,麻六甲总督的皱成一团。 “博施克阁下,那么香料群岛怎么办?也许您考虑一下留下一支分舰队驻防我这里……。” “留下一支舰队?” 博施克苦笑着摇头。 “认清现实,我的总督阁下。香料群岛从今天起已经不是我们的呢。” “我手里的每一条船都珍贵无比,我必须把他们都带回欧洲去!” “只有在本土的战争全面胜利,我们才有重返这里的可能。” “只要您能守住这座城市,我们就还拥有黄金航线!” 可惜总督大人没有吃下博施克的鸡汤,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这一天完全过去,整个香料群岛的人都以为战争已经结束。 但已经被人暗地搅动的漩涡,终于在这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弃船逃往马来半岛的英伦人在第二天夜晚杀了回来。 上千英伦人的身后还有密密麻麻的马来亚王国土着士兵。 而在马来亚士兵中还混杂着大批暹罗、缅甸士兵。 马来亚国王在三年前停止了向荷兰人的进贡,重新回归了大东亚朝贡体系。 年轻的马来亚国王野心勃勃,在某个势力的支持下,他的三千王宫护卫军全部装备了先进的火绳枪和铜芯铸铁炮。 这次马来亚国王派来了足足一万二千人,加上缅甸和暹罗的联军合计超过一万八千。 他们都觉得这是一次彻底将西夷人赶出东南亚的最好机会。 缺乏陆上防备的麻六甲城在夜色中飞速沦陷。 而首先沦陷的竟然是麻六甲港口的炮台群! 联军的指挥官放着麻六甲繁华的城区、贸易区和总督府不管,指挥主力不计伤亡的突袭了港口炮台群。 港口里的博施克舰队对炮台的失陷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们也陷入了极大的麻烦。 丹佛舰队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趁夜偷袭了麻六甲港口。 博施克做梦都无法想到,英伦人居然能这么快勾搭上中南半岛的人。 还他么配合得如此和谐。 显然这背后有其他人的手笔,打死博施克都不会相信,没有那个庞大帝国得授意,缅甸、暹罗敢于擅自出兵南下! 中原人要麻六甲! 拿下麻六甲,南海和香料群岛就正式成了中原王朝的内海和领土。 可明明丹佛不久前才偷袭过大楚第四舰队母港。 “各取所需罢了!” 丹佛看着麻六甲港内燃烧的战船和无间断的炮焰,对着身旁的鲍威尔微笑起来。 被郑森俘虏的鲍威尔在两天前,带着两艘“失踪”的战列舰回到了丹佛舰队。 丹佛舰队立即放弃了前往印度休整的计划掉头再次杀进了海峡。 丹佛这次的偷袭,极为成功! 博施克根本没有想到丹佛还敢回来,而且有港口两侧的炮台群在,荷兰人舰队压根没有任何防备。 丹佛舰队的偷袭确实被炮台压制了一段时间,但密密麻麻的半岛士兵冲上炮台高地后,战场态势变成了博施克舰队被丹佛舰队堵在了港口里。 炮台群向着无处可逃的荷兰人舰队倾泻着火力。 因为炮台的地势高度和火炮的射程,港区内的战舰根本无法攻击到炮台。 博施克曾竭力组织起一支队伍去登陆抢夺炮台,但那只部队刚刚上岸就被半岛联军吃干抹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土着人居然能一次性拿出上百门先进的铜芯铸铁炮! 荷兰人的抵抗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 经受不住炮台群单方面屠杀,想求生的荷兰水手们策划了一次哗变。 舰队副司令费格斯被杀死,司令博施克被荷兰水手送给了马来亚国王。 荷兰剩余舰队集体向联军陆军投降。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丹佛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他郑重的看向鲍威尔。 “接下来的几天将是我们最危险、嘴艰难的时刻!” 鲍威尔点头叹气:“当然,合作结束了,中原人不会放我们安然离开的!” 丹佛舰队刚刚离开麻六甲,远远的就看到海峡东边有一股浓烟直冲天际。 第四舰队汇合了派去增强第三舰队的十艘战舰,合计十五艘战舰气势汹汹的向丹佛舰队杀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英伦人的对策 苏拉特港是英伦人在印度次大陆最重要的据点。 在英伦人获取在次大陆的落脚地之初,都是以开设工厂为名的贸易点。 1616年,英王詹姆斯的特使托马斯-罗率领使团抵达莫卧儿王朝的首都阿格拉,曾多次拜见当时的莫卧儿皇帝贾汉吉尔。 他携带的红酒是其打开莫卧儿宫廷的不二法宝。 十分喜爱红酒的贾汉吉尔与托马斯-罗成为了酒友,并爽快的批准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次大陆延续和扩大贸易的请求。 那时的东方人并不知道欧洲各国所谓的“东印度公司”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例如成立于1600年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就被尹丽莎白女王授予东印度公司特许状,给予他们在东方的贸易垄断权,还有“修筑要塞、建立军队、对非基督教民族宣战、媾和以及统治所征服的殖民地等政治和军事特权”等等一堆权力。 说白了,英国老根本就把东方的一切国度都当成了可以被征服的低等文明。 苏拉特港到了1652年,已经成为了英国人在次大陆的贸易、政治中心。 也是少数几个修建了城堡和城墙的据点之一。 丹佛舰队于10月中旬抵达了这里,英国东印度公司驻苏拉特全权商务代表欧文设宴招待了丹佛和鲍威尔。 “港区似乎变大了很多,”丹佛举着酒杯从宴会厅的阳台上望海港里望去,这里与他四年前经过时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欧文澹澹的笑出了声:“丹佛阁下,你的舰队也变了很多,我得到的文件上说明,你率领的是一支庞大的回援舰队。但现在港区里停靠的战船,能有多少?三十还是四十艘?” 丹佛寂寞无语,鲍威尔接过了欧文的话头。 “欧文先生,你的港口确实发展得不错,不过比起香料群岛的港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欧文深深的看了鲍威尔一眼,笑意大了起来。 “我无意冒犯二位,但是只剩这么点舰队,确实让我吃惊!荷兰人在东印度的势力最近有些蠢蠢欲动,而刚好我们的东印度公司又面临着难得的发展机遇。如果荷兰人在香料群岛的舰队没有如二位说的那样,投降了土着,天啊,我真的无法相信,二位和土着们合谋干掉了博施克舰队?” “这个故事听上去让人很是振奋,但我只想听真实的结果!” 丹佛和鲍威尔对视了一眼。 欧文再次开口,声音压低了不少:“你们过几天就走了,但是我们还留在这里。如果荷兰人的舰队没有如你们说的那样全军覆灭,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不会给我留下一块砖头!” “好,欧文先生,很感谢你的款待,”丹佛一口干掉了半杯红酒,这才低声告诉了欧文实情,“实际情况确实是我们说的那样,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些土着军队身后是谁。” “荷兰人确实已经全军覆灭,但是他们大部分只是被俘,但如果那个东方帝国又有了其他的想法,我们也无法准确的预料那些该死的荷兰人是不是会再次被释放出来。毕竟他们之前的关系还不错,而出面俘虏荷兰人也只是东方帝国的藩属国。” 欧文听到这个答桉,沉默了几分钟,他相信了丹佛的话。 “这么说来,那个东方帝国的海军很强?” 鲍威尔耸耸肩:“没错,强到让所有人都感到无力。我们应该感谢他们的造船厂造舰速度不是太快,如今东方舰队的整体数目很不算太多。” “麻烦的是,他们的帝国皇帝似乎与中原以往的皇帝都不一样,”丹佛笑着看向了欧文,“他发现了海洋上蕴含的巨大财富,并试图独自占有一切。” “好,”欧文再次轻笑起来,“我明白了二位的提醒。” “也就是说,在东方帝国完全掌控香料群岛之前,荷兰人的舰队都得以某个藩属国俘虏的身份活着。” “大概。”丹佛也耸耸肩。 “那我们应该做的,”欧文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就是把这个东方帝国的目光从海洋上再次转移到陆地上去。” 鲍威尔警醒的看向了欧文。 “看上去,您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准备?” “我刚才说过,我们东印度公司这两年在次大陆获得了以前不敢想象的发展机遇,”欧文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邀请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我们的贸易点已经扩充到了三十个,我们在六处港口尝试修建城堡和城墙,当地的官员都予以了默认。” “难道是葡萄牙人又活跃了起来,莫卧儿王朝这才加大了对你们的支持,继续玩他们的平衡战略?” 欧文看着发问的鲍威尔,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关葡萄牙人的事,你们还记得这个王朝的上一任君主么?” “那个沙贾汗?听说他是一位很强力的君主,这个国度在他的手里发展得很不错。” “对,就是这个为自己爱妃修建了伟大陵墓(泰姬陵)的沙贾汗,”欧文低笑着,“这位君主几乎统一了整个次大陆,可惜在他对北方邻居发动进攻时,却遇上了东方帝国在中亚派遣的一位总督(卓布剌)。” “他的几万大军被那位总督的草原骑兵摧毁,自己也被俘虏,不得不在东方帝国待了好几年时间。” “前些年这位君主被东方帝国释放回来,但次大陆已经落入了他的第三个儿子的手里。这位新皇帝野心勃勃,更难得是他比他的父亲更喜欢用武力说话。” “用武力说话?”鲍威尔挑着眉头举起酒杯,“看来你们增加了一位大客户。” “确实是位很康慨的大客户!” 欧文晃荡着自己的红酒。 “他改变了皇室对印度教徒和锡克教徒的宽容政策,正在全力推行全国尹n化。所有不信教的人被赶出了官府,并被加征人头税,他还极力推行摧毁对方的寺庙。” “天啊,次大陆已经乱起来了么?” “不不不!”欧文叹息起来,“这位奥朗则布皇帝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出色,他已经击败了所有的反抗者。” “甚至最近两年,他还攻占了德干地区,消灭了那些的两个小国。现在整个次大陆,最后最南端的部分土地和马拉塔王国外,其余的地方都归属了莫卧儿王朝。” 丹佛听到这里终于有了兴趣。 “一个强悍的、喜欢武力征服的君主!?难道这就是你为那个东方帝国准备的对手?” 欧文点点头。 “其实我们一直在劝说这位帝王重新进入中亚地区,一雪前任帝王在那里遭受的屈辱。对于这个建议,这位陛下一直没有明确的表示。但事情却在几个月前有了变化。” “怎么说?” “莫卧儿王朝在北方的主要攻略对象是布哈拉汗国。这个汗国正处于衰落之中,但他们绑上了一个不错的靠山,也就是你们提到的东方帝国。” “布哈拉汗国的汗王纳迪尔-穆罕默德是残暴而昏庸的家伙,他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提前下注到了东方帝国那位君王的身上。” “布哈拉的贵族和部族们早就想换掉这个家伙,只是出于对东方帝国总督的畏惧才一直没有下手。” “可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东方帝国的目光转向了海洋,那位总督也将驻地移到了更北方的国度。” 欧文放下酒杯撩起二郎腿。 “从前年开始俄罗斯人联合哥萨克人,正在试图重新进入哈萨克人的地盘。要知道哈萨克是布哈拉汗国在中亚唯一的盟友。” “趁着这个机会,土库曼人和希瓦汗国联合起来攻击了布哈拉汗国。纳迪尔-穆罕默德的部队损失很惨重。布哈拉汗国里有一些贵族和部落首领的使者纷纷来到了阿格拉,一场宫廷政变在被酝酿。” 鲍威尔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位奥朗则布陛下,准备北上攻击布哈拉汗国!布哈拉被攻击,东方帝国很有可能会再次把目光投向中亚来?” 欧文自信的举杯:“不是准备去攻击,而是这位陛下已经开始进军撒马尔罕。一个月前,我们东印度公司为这位陛下提供了大量的贷款和五千杆火枪。” “这次我们还帮莫卧儿人暗中联系了北方的俄国人和哥萨克人,加上土库曼人和希瓦汗国的军队,南北两边的总兵力超过了十三万人。布哈拉汗国境内还有大量不满王室的乌兹别克人和宗教界人士,这将是一场彻底改变中亚地区架构的战争。” 丹佛和鲍威尔都是聪明人,他们从欧文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信息。 本土政府也对这次战争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 看来中原人试图把蒙古和中亚草原变成其毛纺业原料产地的规划,彻底让本土政府失去了耐心。 “莫卧儿王军八万、土库曼部族联军和希瓦骑兵合计一万、三万俄罗斯军队和一万哥萨克骑兵,还有随时准备发动反叛的六千乌兹别克人。” 欧文如数家珍的掰着指头。 “如果我是东方帝国的那位陛下,我也会头疼欲裂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汗国的终结 黄沙带血,朔风飞扬。 布哈拉汗国的军旗轰然倒地,军旗下倒伏着大批阵亡的布哈拉士兵。 这里是布哈拉汗国西北部的阿克套山脚下的穆伦套,一片广袤的荒原所在。 汗国王子库特鲁克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在这里迎战土库曼人和希瓦汗国的联军。 战争到如今已经落下了帷幕,兵力占据上风的库特鲁克反而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准备逃走的库特鲁克被人射成了刺猬。 而此刻亲手砍倒布哈拉战旗,并踩踏着库特鲁克尸体的人,名叫阿布杜拉齐兹,他是布哈拉汗国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乌兹别克人首领。 穆伦套战役刚开始没多久,库特鲁克率领的四千王城卫队就展现出了强大的战力,曾多次突破希瓦军队的防线,并击退土库曼的骑兵冲锋。 咸海流域一路溃退到这里的布哈拉军队也被振奋了士气,战局一直在向着有利于布哈拉军队的方向进行。 尤其是土库曼骑兵对布哈拉军阵中青铜大炮的畏惧,让希瓦汗国的军队一度萌生了退意。 阿布杜拉齐兹早就与希瓦人和土库曼人有所勾结,但他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野心。 他给自己原本设定的剧本是一个力缆狂澜的英雄角色,而不是投降叛变的枭雄。 不得不说大楚皇帝的登基之路,让很多人都为之向往和模彷。 可阿布杜拉齐兹没有料到,布哈拉王城卫队居然这么能打。 那些从大楚留学归来的布哈拉王室子弟军官,他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唯一让他羡慕的只是王城卫队的装备,一水的前装膛线火绳枪,使用定装火药包,还配备了五十多门铜芯铸铁炮。 这些铜芯铸铁炮发射的链弹和霰弹,打得土库曼人的骑兵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布哈拉王军即将获得穆伦套战役胜利的前期,阿布杜拉齐兹当机立断的发动了叛乱。 再不动手,对方希瓦汗国和土库曼人的联军就要崩溃。 等大汗纳迪尔-穆罕默德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那时别说英雄、枭雄,就连狗熊他都做不成。 阿布杜拉齐兹的叛兵首先袭击了布哈拉军的炮兵阵地,然后与土库曼骑兵前后对王城守卫队进行夹击。 战局瞬息被颠覆。 阿布杜拉齐兹恶狠狠的踩踏着库特鲁克的尸体。 就是因为库特鲁克的拼死反抗,让他的三千部族兵损失了近千人。 战局虽然因为他的临阵倒戈而彻底反转,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之前还很支持他的一些部落首领,对他背叛汗国的行为表示了唾弃。 在王城守卫队崩溃之后,其余的布哈拉军队顽强的进行了反抗。 尤其是那些来自汗国东部的部落首领,他们几乎是战剩到最后几个人才逃出了战场。 阿布杜拉齐兹很清楚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布哈拉汗国在拼命,东部各部落这几年是越来越富有,他们出产的羊毛全部被东方帝国收走,东方的各种好东西也是从他们的地盘上转手而来。 就算纳迪尔-穆罕默德再残暴,这些东部首领也会一直拥护他。 只是因为纳迪尔-穆罕默德是东方皇帝承认的汗国君主。 既然做了枭雄,阿布杜拉齐兹和他的盟友们就必须一条道走下去。他深刻的认识到,之前许诺给希望汗国和土库曼人的土地肯定要重新谈判。 穆伦套战役的消息飞快的传到了布哈拉王城。 纳迪尔-穆罕默德终于再也撑不住直接病倒。 因为就在穆伦套战役发生之前,汗国东南方传来消息。 御驾亲征的莫卧儿皇帝奥朗则布已经率军攻陷了汗国第二大城市——撒马尔罕。 在纳迪尔-穆罕默德病倒的第二日,他一直没有等到被自己临时赋予了执政权利的儿子巴赫拉姆。 等到的却是被他一直忽视的另一个儿子苏布汉库利的率军围攻。 苏布汉库利是纳迪尔-穆罕默德三个儿子中最为隐忍的那一个,他在得到阿布杜拉齐兹反叛汗国并在拉拢对自己父亲不满的贵族们的消息后,立即决定起兵废黜自己的父亲,同时派出大批的使者去说服那些不满者改为支持自己。 在他围攻王宫之前,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巴赫拉姆。 布哈拉王宫内外喊杀声震耳欲聋,忠于纳迪尔-穆罕默德的护卫军在抵抗数倍于己的叛军进攻。 王宫深处,一名身穿布袍的老者披头散发的看着宫殿的穹顶。 往日在汗王跟前争宠的太监和宠妃如今一个都看不见。 黝黑的宫殿内,一个举着火把的军官冲了进来。 “大汗,不能待在这里了,我们护着您突围!” “突围?” 纳迪尔-穆罕默德笑了起来,失控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我的儿子都希望我死,我突围又能去哪里?” 军官上前扶住了纳迪尔-穆罕默德。 “大汗,我们去巴尔赫(后世阿富汗地区),那里的贵族和人民都还忠于您!” “不去了,”纳迪尔-穆罕默德微笑着坐在了台阶上,“我骑不动马,也挥不动刀,你们带着我肯定冲不出去。” “代尹,我的勇士,”布哈拉汗王看向了眼前的中年军官,“在最后的时刻,我有两个选择给你。” “大汉,”代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君王,“我在听。” “第一个选择,你取下我的头颅去见那个逆子,他应该会重赏你,也会放过其他的勇士。” “我拒绝!”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纳迪尔-穆罕默德拍了拍代尹的肩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我需要你带着人杀出重围,带着这封信去东方。” “大汗,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哈哈哈~~哈哈,什么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的代尹,我不是去求远水,我要断掉所有人的水源。贪婪的奥朗则布、叛徒阿布杜拉齐兹、我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儿子,还有希瓦汗国和土库曼人,他们都想当这片土地的主人!” “但我不准备满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代尹,你可以选择,如果你能把这封信送到东方陛下那里,从那时起,布哈拉就是中原帝国的直属领地!” “汗国就此终结!” 布哈拉王宫燃起了大火,大火里纳迪尔-穆罕默德的狂笑让人心底发凉。 一只王宫护卫队亡命的杀出了包围,策马冲出布哈拉的东门,一路向东而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聚兵 早在正武九年八月底,张守言就收到了哈萨克汗国的求援信。 被卓布剌清扫了一遍的河中地带,再次出现了多个哥萨克部落,与这些彪悍哥萨克骑兵一道而来的还有沙俄的大批正规军。 沙皇俄国罗曼洛夫王朝第二任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在正武六年亲政。 显然这位年轻的皇帝对于过去几年中,沙皇俄国失去的大片西伯利亚领土和中亚势力范围感到了极为不满。 在几位大贵族的支持下,年轻的沙皇决定发动对哈萨克汗国的战争。 为了筹备这次远征,沙皇阿列克谢不光动员了南方草原上听命于莫斯科的哥萨克部落,还组建了一支人数达到三万人的远征军,光配备给这支部队的大炮就超过一百多门。 当然以如今沙皇俄国的经济能力,要投放这么多部队到中央东部来还力有未逮,不过英伦人倒是为沙皇提供了一笔不菲的贷款。 沙皇出兵的人数、火炮、将领,甚至包括哥萨克骑兵的数量,这些情报都早就躺在了张守言的书桌上。 只是帝国对南洋的攻略如火如荼,他才没有去理会西边发生的事情。 但随着南洋战事的逐步结束,沙皇军队在中亚的动态终于引起了张守言的重视。 根据最新的战报,在九月下旬爆发的低地战役中,哈萨克汗国军队被沙皇俄国军队和哥萨克联军彻底击溃。 在里海西北岸的低地中,哈萨克人扔下了超过一万多具尸体。 哈萨克在里海北部的重镇古里耶夫也被沙皇军队占领。 占据了古里耶夫的沙皇军队,在哈萨克草原的进退更加自如。 源源不断的物资和援兵,可以通过察里津(就是后世的斯大林格勒、伏尔加格勒)沿着伏尔加河一直进入里海,然后在古里耶夫上岸。 扬吉尔汗已经放弃了整个东部哈萨克领土,包括所有肥沃的里海东岸地区,将部落民众和剩余的军队往东方迁徙。 在扬吉尔汗的信里,他已经决心把防线放在咸海北部一线,利用咸海北部南北贯通的沙漠地带来进行防御。 但沙皇的胃口显然超出了扬吉尔汗,甚至是张守言的预料。 扬吉尔汗一口气让出了超过三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都是肥沃的里海沿岸,但沙皇的军队和哥萨克部落依然在试图越过咸海北部的防线。 这让准备一口气吞下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的中原王朝,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南洋方面的投入,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西方。 带着纳迪尔-穆罕默德血书的代尹,在正武九年的十一月二十日被护送着人进入了玉门关。 一起从布哈拉冲出来的六十多名汗王护卫,成功逃到叶尔羌汗国境内的最终只有七个人。 其实在纳迪尔-穆罕默德死亡的那一夜,北京就通过使馆的电报获得了大致情报。 在皇帝的操作下,各地的驻军从十月起陆续开拔集结。 十二月十二日,大朝会上。 代尹一步一叩首的,举着纳迪尔-穆罕默德的遗书进入了太极殿。 “布哈拉汗国最后的君王,请求至高神圣的帝可汗陛下,接受汗国的内附!请陛下为我的王、您的臣子,纳迪尔大汗做主!” 在接见代尹之前,大楚朝廷关于对中亚的争论早就结束。 虽然内阁不太愿意这时放弃在南洋的投入,但皇帝和军方都支持出兵中亚,裴恒等人也没有过多的坚持。 在接受了纳迪尔的遗书之后,张守言的诏书便在朝堂上被公布。 “大楚正武皇帝诏曰以臣背君、以子弑父,枉顾天道人伦,是故,今起御驾亲领天兵西降,扫清环宇。” 张守言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满朝文武都屏气凝神听着皇帝的安排,并没有人出列阻止。 不过随着都督府点到的出征部队越来越多,大臣们才发现皇帝这次出征目的,怕不光是为了应对沙皇军队的进攻。 都督府点到的部队有:禁卫第一骑兵军团(下辖一个重装骑兵师和两个胸甲骑兵师)、禁卫第二军团(三个胸甲骑兵师)、陆军第一军团(两个骡马化步兵师)、陆军第二军团(两个骡马化步兵师)、索伦重装守备骑兵师、漠北轻骑兵守备第一师、漠南守备轻骑兵守备第二师、准噶尔禁卫骑兵师、卫拉特轻骑兵守备第三师、甘南轻骑兵守备第五师、陆军驻河南守备第十一步兵师、驻陕西守备第十四步兵师和驻湖北守备第十七步兵师。 大楚本次西征合计出动的部队达到了十二个骑兵师和八个步兵师的规模,总兵力达到了三十万,其中仅骑兵就达到了十八之众,各类火炮超过两千门之多。 同时张守言还下诏喀尔克各部、土默特各部、雪区各部,抽调部众合计八万向西迁徙,作为大军的后勤组成部分。 西征大军主帅是张守言自己,副帅是卓布剌和陈策。 大军集结地点为尹塞克湖北方的新城,卓布剌的西域都督府所在地——阿拉木图(张守言下令建的,后世的那个要等一百多年)。 集结时间是在来年三月初十之前。 张守言制定的西征目标不止是沙皇军队和哥萨克,他这次准备一举占领整个伏尔加河下游区域和南亚次大陆。 莫卧儿王朝的八万大军看上去是几方敌人中最强的,但张守言根本没把这一路放在心上。 近几年被中原朝廷陆续郡县化的叶尔羌汗国,足以拦住奥朗则布向北窥视的目光。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张守言下令向南洋增派一个守备师,抽调出丛林作战师一八八师,由方高率领进驻缅甸。 方高将在靠近次大陆一带设立中南联军指挥部。 届时方高麾下除了一八八师之外,还有从安南、南掌征集的三个土着步兵团,加上缅甸、暹罗、马来亚被要求派来的部队,联军总兵力预计在三万到四万之间。 方高所部将在一月末的时候准备攻入莫卧儿帝国的东北部。 届时,泥婆罗部也将听从方高的调派。 张守言给方高的指示是,尽可能的拖住奥朗则布持续北上,逼他救援国内。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扬吉尔汗的心结 春天的草原上空,鹰隼在盘旋。 春暖草长,鼠与兔纷纷出洞觅食,自然引来猎食者的目光。 青绿的缓坡顶端,一匹骏马在低头觅食。 马上的一位华服哈萨克老者,正默默的看着天空里的雄鹰出神。 在老者周边的草地上,跪倒了上百哈萨克贵族和将领。 王子头克和王相鄂尔达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担心的看向了正在出神的扬克尔汗。 在接到帝可汗的圣旨后,扬克尔汗就一直对着天空出神。 周围的哈萨克贵族都忧心忡忡,他们希望这位仁慈而百折不饶的汗王不会辜负人民的希望,再次振作起来。 这位伟大的汗王遇到了哈萨克人最虚弱无力的时代。 哥萨克人和俄罗斯人在北方和西方不停的蚕食,强大的准噶尔人多次击败劫掠汗国。 当初还是王子的扬克尔汗,就被巴图尔晖在战场上俘虏,过了很长一段屈辱的日子。 但是扬克尔汗回到汗国后,依旧带领臣民不断反抗巴图尔晖的攻击。 这位大汗的一生几乎都是在失败和奋发中度过。 虽然这次他们再次遭遇了连续的失败,贵族们都期盼他们的汗王能快些振作起来,带领他们与敌人继续战斗。 鄂尔达紧紧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他很清楚汗王此刻的失落。 当那位至尊从甘南草原兴起之初,扬克尔汗就全力押注在对方身上。 果不其然,及及可危的汗国从那时起平稳了下来。 汗王也在征服准噶尔、扫荡河中哥萨克和中原定鼎之战中获得了功勋。 中原外藩上百,哈萨克汗王曾是唯一的双亲王,爵排在诸藩之首。 但刚刚帝可汗的训斥圣旨里,直接夺了汗王的双亲王爵,位列车臣汗和索伦汗之后。 圣旨下达时,不少贵族都屈辱得落下泪来。 鄂尔达知道自己的汗王终于后悔了。 他之前也多次进谏,试图阻止大汗在冬季对沙皇军队发动袭击。 因为中原皇帝在上一次传来的圣旨里,就委婉的点出了固守待援的方针。 可扬克尔汗还是选择了冒险。 最终四千哈萨克勇士,倒在了沙皇军队的堡垒前。 之前丢掉了重镇古达耶夫和整个里海沿岸,帝可汗都没对汗王说半句重话。 鄂尔达现在还记得在第一道关于对沙皇战争的圣旨里,皇帝就指出宁可放弃古达耶夫,也不能把大部是骑兵的哈萨克军队放在城里去防守。 可古达耶夫……,那是扬吉尔汗无法放弃的心头肉。 从正武三年开始,通往波斯的商路再开,汗国境内就逐渐兴旺起来。 波斯工艺品、地毯、绘画;中原的丝绸、布料、香料、调味品、纸张、工业品通过汗国通畅往来。 这些年下来汗国的手工业、商业、畜牧业都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发展。 从正武二年到九年,汗国的新兴商业城镇就高达十六个。 王帐直属的部众也翻了几倍。 当初抵抗巴图尔晖时全国各部能集结的军队也只有一万出头。 但到了这次战争前,仅仅王帐直属的骑兵就超过了两万。 汗国这次聚集起了四万八千战士迎战沙皇军队四万人。 一开始双方打得不相上下,毕竟哈萨克军队在中原的支持下,也完成了半火器化改造。 但对方一向古达耶夫分兵,汗王就中了招。 古达耶夫城是汗王遵照帝可汗旨意在里海北岸重建的港口新城。 这座丝绸之路中段的港口城市在短短数年内,成为了里海最繁华的港口城市之一。 人口从当初的不足两万,迅速增涨到了十万。 汗王曾多次对外宣称,古达耶夫是哈萨克王帐上最耀眼的明珠。 所以在沙皇军队威胁到古达耶夫时,大汗让上万哈萨克骑兵下马进城防守。 最后逃出城市的士兵只有一百多人。 超过两万居民和三千工匠落入了沙皇军队手里。 这是汗王心中无法描述的痛。 所以在这次再次损失四千勇士后,大汗的行为终于激怒了帝可汗,迎来了惩罚。 正看着天空出神的扬克尔汗,心里满是寂寥。 他知道帝可汗的提醒是对的,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汗国的广袤,拉长对方的后勤补给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就是放不下古达耶夫! 那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是他留给后世子民们的一座丰碑。 颠沛抗争一生的扬吉尔,近十年有六年都在古达耶夫渡过,那里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 扬吉尔汗之所以发呆出神,就是因为他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他的指挥能力,远不及巴图尔晖、卓布剌之辈,更别提当今那位至尊。 如今他又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西方蛮夷的对手,还是在他兵力补给都占优的情况下。 扬克尔汗在接到被处置的圣旨后,一时无法面对自己的臣民。 他想到在帝国帮助下,兴建的新城和里海低地上那些农庄,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头克、鄂尔达,”长出了一口气后,扬克尔汗终于出声,“下令各部转向尹尔吉兹河下游!” 王子头克和鄂尔达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大汗终于决定死守咸海北方一线天险,那汗国剩下的一万多骑兵总算是保住了。 其实头克和鄂尔达都是帝可汗战略的赞同者。 放弃富饶的里海沿岸,借助咸海南北有利地势防御,是最好的布局。 咸海南部是东西纵贯的柯孜勒库木大沙漠,而咸海北部是南北延绵的大巴尔苏基沙漠。 沙皇军队想要进攻汗国中部和东部,就只能从穆格贾尔山和大巴尔苏基沙漠之间的狭窄地带进军。 这样的话,只要汗国骑兵机动起来,以步兵为主的沙皇军队很难冒险前进。 两日过后,所有留在西线的哈萨克军队陆续撤往咸海以东。 “他们甚至放弃了沙漠隘口,退往了扎尹桑白!” 沙皇军队指挥官是巴托罗夫斯基伯爵,他正和哥萨克首领尹万卡维尔斯基在商讨哈萨克人的动向。 “春天到了!”尹万笑了起来,“他们的马需要修养和放牧,因为我们哥萨克骑兵的马刀,显然西部草原已经不适合他们了,所以他们只能回到尹尔吉兹河和图尔盖河交汇的扎尹桑白草原去。” “不仅仅如此,”巴托洛夫斯基伯爵仔细研究着地图,“我的商人告诉我,扎尹桑白这里更适合骑兵展开,这对哈萨克人更有利!” “那也对我们哥萨克有利!” 巴托洛夫斯基伯爵没有与这个哥萨克人争论这个,他皱眉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 “为什么我派往东方的侦查骑兵只回来了几个,去往阿拉木图方向的探子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阿拉木图誓师 17世纪中叶的沙皇俄国,对于中亚各汗国、部族看来是一个庞大而贪婪的帝国。 但实际上在欧洲,这时候的沙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弟弟。 罗曼洛夫王朝之前的沙俄,内战不断。 大贵族们控制的士绅会议牢牢把持着沙俄的内政和外交,历任沙皇都饱受掣肘。 在17世纪上半叶,这时的沙俄在西方被瑞典古斯塔夫二世揍得鼻青脸肿,丢失了大量的土地。 而在西南方,乌可兰国王多次派兵入侵沙俄,曾一度攻克莫斯科,扶持了亲乌沙皇登基,控制沙俄内政多年。 南方的奥斯曼帝国如日中天,更是多次打得沙俄丢盔弃甲。 所以沙俄唯一能找到现代文明国家荣誉感的就只剩下了东方。 沙俄军队配合哥萨克骑兵,攻灭了不少原蒙古体系剩下的汗国和部落。 直到他们遇到了巴图尔珲! 这位准噶尔领袖让傲慢的哥萨克骑兵见识到了东方骑兵的犀利。 面对巴图尔珲的强势,沙俄不得不把进展的目标放到了西伯利亚汗国身上。 沙俄对西伯利亚的征服非常的顺利,因为小冰河气候的影响,这个区域里大部分游牧民纷纷南下漠北,造成了西伯利亚的空虚。 可就在沙俄刚刚征服这里时,东亚的那个巨无霸国度再次兴盛起来。 在大楚的支持下,车臣汗和索伦四部一直在驱赶进入西伯利亚汗国的沙俄人和哥萨克骑兵。 到了正武七年,整个西伯利亚汗国领土已经重新归入了中原帝国的藩属,沙俄人甚至不得不退回到了乌拉尔河流域。 那些被大楚武装起来的索伦兵,是沙俄人心中噩梦一般的存在。 不过在1613年,沙俄进入罗曼洛夫王朝统治之后,大贵族们之间的矛盾得到了缓解,第一任皇帝虽然是傀儡,但也很好的安抚了国内。 到了1645年(正武二年),年轻的阿列克谢登基,这位野心勃勃的沙皇把目光再次投向了东方的鞑靼和西南方的乌可兰、波兰。 英伦人向阿列克谢和大贵族们承诺,只要沙俄出兵中亚,吸引东方帝国的目光回到中亚地区,他们不光会向沙俄提供战争贷款,还会在波兰-乌可兰联合王国与沙俄之间选择支持沙俄。 阿列克谢和大贵族们欣然同意了英伦人的建议。 他们派出的巴托洛夫斯基伯爵是一位谨慎的将领,他率领的军队采取了步步为营的方式,稳扎稳打的攻入哈萨克汗国境内。 古达耶夫一战更是打出了1:8的战损比,大获全胜。 沙俄军队不光占领了哈萨克新兴的商业和手工业中心——古达耶夫,还打通了伏尔加河与里海港口的后勤联系。 不过与那个粗鲁的哥萨克首领尹万卡维尔斯基不同,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对于战胜哈萨克人,并没有感到多大的高兴。 因为他很清楚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在哪里。 所以他把自己的侦查主力放在了东方人新建的阿拉木图城。 巴托洛夫斯基虽然对中原人的战力了解不算太多,但他更不希望东方人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哪怕那些东方人手里拿的只是木棍。 要想真的赢得这场战争,他就必须先在里海北岸站住脚跟,所以他需要来经营的时间。 沙俄国内征发的数万农奴和民夫,将在里海北部和东北部的低地兴建十六个居住点。 在他们巩固这些地盘之前,巴托洛夫斯基并不考虑完全击败和占领哈萨克汗国,那只会给哈萨克汗国内外的野心家们更多的机会,来篡夺本该属于沙俄的胜利果实。 巴托洛夫斯基派往东方的侦查骑兵超过一百人,除了负责侦查哈萨克北部和南部的骑兵成功回来了一部分,他派往尹犁河流域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就在扬吉尔汗回军咸海东部防线之际,张守言的龙旗已经在阿拉木图的上空飘扬。 阿拉木图的西北、北部被弧形的巴尔喀什湖环绕,要想进到阿拉木图平原侦查,只有两条线路进入。 第一条路是经过楚河与热尔套山之间的狭窄平原进入,另一路是穿越阿拉木图北部的阿劳特沙漠。 两条路相比之下,显然只有第一条路才是可取的途径。 这条路是大楚着力经营的丝绸之路之一,在张守言抵达阿拉木图之前,旭日干率领的一个轻骑兵师已经进入楚河流域布控。 别说巴托洛夫斯基的那些探子,就连一只带着沙俄气息的鸟也别想从这边飞出来。 除非有人能在夜里游过辽阔的巴尔喀什湖。 阿拉木图城耸立在楚河下游与尹犁河中段的交汇处,不远处就是卡普恰盖湖。 大楚各路大军经天山北麓一路开来,在阿拉木图城四周兴建起了长达二十里的营地。 仅各军的战马每天吃掉的草料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也亏得阿拉木图一带的水草相当丰盛。 时间来到正武十年三月十九日。 当第一支奉旨西迁的部落抵达卡普恰盖湖东部沿岸,张守言召开了盛大的誓师仪式。 誓师仪式的地点是卡普恰盖湖边的一处高地。 张守言身穿一身黑色龙纹金边铠甲,大踏步走上在高地山坡下的木台。 “这个地方不够高,”张守言轻笑着踩了踩脚下的木台,“或许坡顶的风景会好一些。” 他的话刚落音。 索伦汗立即带头出列,率领来自漠南十二部、漠北十六部、索伦四部、雪区三十六头人、卫拉特十五部的两百余位汗王、台吉或王子,主动上前抬起了六丈方远的誓师台,将他们至高的的帝可汗一路送到了山坡顶部。 看着坡下整装待发的三十万大军,张守言举起马鞭指向了西方,他的誓师誓言通过麦克风和百余台无人机瞬间传遍了整个卡普恰盖湖畔。 “我们去看看天的尽头在哪里!” “万岁~! !” 几十万士兵的欢呼顿时响彻了天际。 数百门大炮发射的礼花弹让现场狂热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三月二十一日,以巴图率领的骑兵第五师和旭日干率领的准噶尔禁卫骑兵师三万骑兵为先导,西征大军次第开拔向西。 大军的首个目标正是扬吉尔汗驻守的扎尹桑白。 张守言的首要战略目标是清除掉沙俄的远征军,包括沙俄在里海沿岸和伏尔加河下游所有的据点,将整个乌拉尔河流域、里海北部和伏尔加河东岸都纳入帝国的版图。 至于南方在侵略布拉哈汗国的莫卧儿帝国奥朗则布皇帝、土库曼各部、希瓦汗国汗,包括先后发动叛乱的阿布杜拉齐兹和王子苏布汉库利,张守言没有去动他们。 他下令驻布哈拉使臣对各方都进行了安抚。 张守言很清楚,这些家伙在失去了外部压力之后,首先做的就是狗咬狗。 这些人都想在布哈拉汗国的尸体上撕下最大的那一块。 第二百八十六章 哈伊列夫堡 西征大军绕过巴尔喀什湖,踪迹便再也无法遮盖。 虽然巴图和旭日干将三万骑兵散开,拼命的捕杀沙俄的侦骑,但仍有几个命大的逃了回去,把模湖不清的消息传到了巴托洛夫斯基伯爵耳中。 “两万以上的中原骑兵?!” 这个消息让巴托洛夫斯基和尹万都感到了震惊。 在扬吉尔汗放弃整个哈萨克汗国西部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分兵占据了最重要的古达耶夫和库利萨雷两座城市。 为了护卫进入这些地区安置居民点的沙俄移民,哥萨克也散出去了上千人扫荡残余的哈萨克反抗者。 如今他们的驻地就在扬吉尔汗营地的西北一百公里处,已经越过了穆戈贾尔山脉与大巴尔苏基沙漠之间的狭窄荒原,来到了哈萨克中部地区。 除去驻守古达耶夫和库利萨雷的两千人,以及扫荡反抗者的一千哥萨克,他们在身后的狭窄荒原入口更在兴建一座堡垒。 堡垒的位置在荒原入口的一处三平方公里小湖边,那里有一千沙俄军队驱赶着上万哈萨克牧民在日夜赶工。 所以巴托洛夫斯基手里现在只有三万六千人,其中哥萨克骑兵只有七千人。 而对方的骑兵很快会增加到三万人以上。 “与扬吉尔汗手里的大部分是拿起刀枪的牧民不同,中原人的骑兵是正规军。” 听到巴托洛夫斯基的担忧,一向目中无人的尹万脸上也凝重起来。 因为哥萨克人最擅长的不是大集团骑兵作战,而是上百、上千人的骑兵缠斗。在几十年后,彼得大帝彻底改革这些哥萨克军队之前,这些凶悍的哥萨克人对于大规模骑兵交战都不是很擅长。 例如在与波兰-乌可兰王国作战中,面对对方名震欧罗巴的翼骑兵,小规模作战哥萨克们有时还能占据上风,但翼骑兵一旦上千,完全是撵着两三倍于己的哥萨克到处跑。 尹万和他的部下,面对大部分是牧民临时组织的哈萨克骑兵还好,但是遇上成建制的正规帝国骑兵,结果就不太好讲了。 巴托洛夫斯基的动作很快,沙俄军队不退反进,直接逼近扎尹桑拜。 他派去见扬吉尔汗的使者更是傲慢到了极致,几队哥萨克骑兵在扎尹桑拜镇的附近四处截杀牧民,并将他们的首级扔到哈萨克的大营门口。 所有的哈萨克人都被激怒,贵族和将领们纷纷请求与沙俄人马上进行决战。 但扬吉尔汗这次生生的忍住了。 帝可汗的西征大军还有四天就能抵达,他这次必须忍住沙俄人的挑衅。 正武十年四月初一,在扎尹桑拜附近挑衅了好几日的沙俄军队忽然开始大幅度的撤退。 因为这个时候,西征大军已经靠近了扎尹桑拜,其庞大的规模根本无法再掩饰。 “中原帝国的皇帝是疯了么?” 荒原入口处,巴托洛夫斯基伯爵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来路,他在与尹万讨论下一步的举措。 “中原人怕是来了几十万?” “不光是人多,还大部分是骑兵!” 尹万的战马有些不安的躁动,反应出骑手的心里也有些不安稳。 “我的几个孩子只是去远远查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中原骑兵就有近千人。” 巴托洛夫斯基沉思了良久,他的身前又路过了上千人的撤退队伍。 “尹万,我有一个想法。” “几十万中原人,他们的后勤补给线比我们的还长,也许我可以信任你?” 尹万自然清楚巴托洛夫斯基想要自己去干什么。 他想让哥萨克们去袭击中原军队的补给线。 “恐怕会让您失望了,”尹万无奈的回答,“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的人发现,这片草原上到处都是在巡逻的中原人骑兵,他们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当地的牧民可不会帮助我们!” 巴托洛夫斯基深深的看了东方一眼,对于中原皇帝的到来,莫说他就连整个沙皇帝国都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沉重的危机感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 史书记载的上一次大规模东方军队西征,还是四百年前的蒙古人,但规模却没有现在他面对的这么庞大。 “这位帝可汗,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守言想干的事情很明显,他要里海成为帝国的内海。 对于国内蓬勃发展的工商业,他应该尽早的把市场和商路“打”通,真的用打的那种。 在与扬吉尔汗会师之后,张守言派出陈策率领两个骑兵师和两个步兵师前出,准备打通荒原通道。 他已经获知巴托洛夫斯基在那里修建了一座简陋但坚固的城堡。 巴托洛夫斯基称那座城堡为“哈尹列夫城堡”,但在张守言的作战城堡上,这里已经被标注为“远山堡”,是帝国必须控制的要地。 退回到穆戈贾尔山以西的沙俄军队,在哈尹列夫堡留下了四千守军和五十多门大炮。 这些大炮都不是沙俄自己生产的家伙,而是英伦人帮他们从瑞典买来的先进大炮。这也是沙俄军队之前能成功压制古达耶夫防御炮火的重要利器! 巴托洛夫斯基甚至称哈尹列夫堡为“绝望之地”。 因为方圆八十公里内,唯一的取水点就是城堡下的小湖,而所有的取水点都在城堡炮火的覆盖范围内。 拿不下哈尹列夫堡,再多的军队都无法穿越这片狭窄的荒原。 按照巴托洛夫斯基的估算,来攻击这座城堡的军队最多能携带三到四天的饮用水,所以留给这支军队攻击城堡的时间最多只有两天多一点。 他想不到那支军队如何能攻下坚固而火力庞大的哈尹列夫堡。 陈策根本没有考虑过巴托洛夫斯基想过的问题。 两个步兵师携带的八门155加农榴弹炮,足以在三十公里外摧毁一切。 不过楚军的炮兵阵地还是选择放在了哈尹列夫堡东北方五公里处。 八门155加农榴弹炮和二十二门122榴弹炮一字排开,尽情的向刚刚建成了主体的哈尹列夫堡倾泻着火力。 炮击才开始,沙俄军队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李察-卡林耶夫是沙俄军队的一名上校,也是哈尹列夫堡的主官。 他的履历在沙俄军队里算是非常出色的。 李察出身沙俄大贵族的旁支,曾在瑞典军队服过役,最擅长的就是堡垒防御作战和指挥炮兵。 巴托洛夫斯基把这里委托给李察,也是出于对他能力的信任。 但此刻的李察心中,最会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上帝的名字。 他面对的是一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炮火覆盖模式。 毁天灭地式!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营 来自瑞典军队最“先进”的五十多门火炮,根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摧毁成了一团团的废铁烂铜。 花了巴托洛夫斯基大笔金钱和人力建成的哈尹列夫堡,在二个小时后成为了一片废墟。 临时赶工的建筑,根本禁不起现代火力的轰炸。 四千沙俄守军从楚军开始炮击后,便陆续出现了大规模逃亡的情况。 这个时候的沙俄军队纪律堪称欧罗巴底座,沙俄军队真正迈入欧化还要等到彼得大帝上台之后。 玩了一辈子炮兵的李察也没有坚持多久,在炮击半小时后的间歇期内,他立即离开了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炮火的厉害之处。 不要说沙俄的军队,整个欧罗巴的军队加起来都不够人家打的。 才逃离哈尹列夫堡不远,这些逃兵们就看到了前方出现了大批黑甲骑兵。 从人到马都是暗黑的钢铁冷色。 这些骑兵手里的短马枪(霰弹枪),一发下去沙俄士兵就会倒下一片。 李察第一个跪倒举起了双手,然后是一片举起的手掌。 在陈策攻克哈尹列夫堡,不,应该是远山堡之后。 得到电报通信的中原大军便按部就班的开进了荒原地带。 被巴托洛夫斯基寄以厚望的“绝望之地”,只阻拦了西征大军两个多小时。 战术判断的失误,往往会给整个战略态势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很快就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刚刚率军离开哈尹列夫堡才两天多的时间,正沿着恩巴河向库利萨雷方向前进。 尹万的哥萨克七千骑兵被他派往了各处,他需要快速的扫荡这片草原上的所有反抗者,将这里经营成沙俄一方的统治区。 若是日后中原皇帝攻下了哈尹列夫堡,在这片区域里,他也能从客场转化为主场优势。 二万五千沙俄军队,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库利萨雷还有五十多公里。 库利萨雷在另一个时空兴建于1939年。 但在这个时空里,由于中原王朝的干预和哈萨克境内商业的兴起,库利萨雷作为兴建古达耶夫港的材料中转地而兴旺起来。 并在几年内成为了进入里海沿岸低地的重要枢纽。 巴托洛夫斯基伯爵没有想到过李察只“守住”了两个小时。 西征大军越过荒原地带后,随着张守言一声令下,十万铁骑集体出动,向着哈萨克汗国西部广袤的草原分散杀去。 卓布剌率领旭日干、卓力格图合计五万骑兵,放弃大部分辎重和火器,一人双马沿着恩巴河草原一路狂飙,追着巴托洛夫斯基而去。 而另外五个万骑,则分出三个万骑由巴图率领,向尹万率领的哥萨克方向追击。另外两个万骑分别扫荡草原南北,护卫大军左右。 卓力格图率领的漠南骑兵师第一个追上了巴托洛夫斯基的军队。 好死不死的是,卓力格图是在夜幕降临之后追上的沙俄军队。 悍勇的卓力格图根本没有考虑哪怕一秒钟,带着呼啸的蒙古骑兵师直愣愣的杀入了沙俄人的营地。 巴托洛夫斯基的营地防御,其实做的相当到位。 在17世纪来说,已经算得上经典之作。 虽然只是沙俄军队过一夜的所在,但是壕沟、拒马、火炮防御阵地,马车防御线都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极致。 巴托洛夫斯基本来是担心这里会出现哈萨克反抗者的军队。 但等来的却是不讲道理的卓力格图。 漠南骑兵师在距离沙俄军队营地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就被沙俄军队发现。 当骑兵师冲到沙俄营地前时,超过半数的防御岗位上已经有沙俄军人到位。 大批火绳枪透过马车弧线防线的缝隙对准了远方的黑暗。 火炮阵地上,沙俄士兵们正在装弹。 拒马后面有刀剑在反射着火把的光芒。 被惊醒的巴托洛夫斯基,只穿了下半身军服,正在眺望着营地周围的黑暗。 到这时为止,巴托洛夫斯基对于自己部下的反应还是相当满意的。 他甚至认为自己军队今晚的表现,要超过了欧罗巴很多国家军队的素质。 直到卓力格图的攻击正式开始,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就陷入了迷茫和恐惧之中。 为了保证火炮的杀伤性,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命令进入已经作战准备的火炮,悉数装填的是应对大规模冲锋的霰弹。 而且他要求在敌人出现在火炬视野中后再进行发射。 这一点对于17世纪的军队来说是没有任何错误可指摘的,毕竟前装火炮的装填速度太过感人,他们必须保证第一轮炮击就打断对方骑兵的冲锋箭头。 而火绳枪兵们被要求在对方抵近五十米后再开火。 这也是17世纪军队发生夜战时,最正确的指令,因为火绳枪的射程和命中率就这样。 卓力格图敢于炸呼呼的就冲击对方的防御阵地,自然是因为他手里有好东西! 冲在全军最前面的是六十多名高大的骑兵。 他们只配备了马刀和左轮手枪,没有弓箭和马枪之类的武器。 每人扛着一支一米多长的铁杆子,遥遥对准了火把通明的沙俄军营。 他们每人铠甲连在马鞍上的防坠带比一般的大楚骑兵要粗上一倍。 如果这时来一发照明弹的话,熟悉现代军事的人会一眼看出这些人扛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69式40毫米火箭筒! 后世游击队的大杀器--rpg是也。 这东西骑兵拿来用,准头根本不用考虑,只防着后坐力就行。 只要大致方向不错,然后六十多人一起发射,沙俄军队的车厢防御阵就是个笑话。 第一轮rpg在进入两百米后发射,然后是第二排rpg骑兵上前,又是六十多发,他们重点打击的是被推到了阵地前沿准备发射霰弹的俄军火炮。 第一轮成功命中马车车厢和拒马的rpg火箭弹不多,只有十多枚。 但当一枚rpg火箭弹击中一辆马车车厢时,覆盖着铁皮的马车车厢瞬间被炸起三米高,车厢瞬间破裂分解,飞舞的木块和铁皮对躲在车厢后面的步兵造成了二次伤害。 三轮rpg轰击过后,中原骑兵群冲到了沙俄阵地前五十米内。 这个时候,沙俄人推到前方的十多门火炮都已经哑了火,车厢防御阵也被破开了多个大口子。 随着防御阵内零星的火绳枪声响起,更为密集霰弹枪声从中原骑兵们这边响了起来。 沙俄人的壕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漠南骑兵纷纷跃马而过,飞速的杀入了沙俄步兵群里。 马刀在飞舞,左轮在连射。 卓力格图将整个骑兵师分成了三队,如同三叉戟一般从三个方向杀入了沙俄的营地。 骑兵与步兵最残酷的近身作战开始。 漠南骑兵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马刀,尤其是依靠左轮手枪率先占据了混战的上风。 巴托洛夫斯基伯爵不断指挥自己的步兵勇敢前进,去与中原人的骑兵混在一起厮杀。 他敏锐的察觉到,中原人骑兵将领犯了一个大错误,居然放弃了骑兵的速度,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与他进行混战。 但没过过久,几发照明弹飞上天空,将整个沙俄营地照的如同白昼。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东方传来。 在照明弹升起的方向,无边无际的反光在晃动,那是一片在涌动前进的钢铁海洋,向着沙俄营地扑来。 卓布剌率领四万铁骑杀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古达耶夫攻防战 二十多匹疲惫的战马,依然在被人不断抽打着。 春季泥泞的草原,让战马和马背上的人都狼狈不堪。 巴托洛夫斯基伯爵紧抿着嘴,任由战马将他带着向前。 那一夜的战斗已经过去三天,但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没接受那样残酷的现实。 哈尹列夫堡居然会失陷得那么快! 尤其是中原帝国军队的武备强到令人发指,这与他和沙皇帝国国内所有判断的不一样。 当初他们对中原帝国进行战争评估时,也曾把那个古老的帝国想象到强大到了极致,来判断最坏的情况。 可事实却严重摧毁了巴托洛夫斯基伯爵的思维。 那个古老的东方帝国,似乎从一夜之间跨越了数个世纪,强悍到令人绝望。 他被部下一路带着逃往里海边的古达耶夫城,沿途也有几个逃往的哥萨克加入进来。 从这些人口中,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得知,他那支强悍的哥萨克骑兵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尹万在南方的别尹涅乌地区被数万中原骑兵包围,中原人拥有一种连发的恐怖武器,上百架这种武器死死的封锁了战场的几个出口,七千哥萨克存活下来的不足一千人。 巴托洛夫斯基麻木的低头,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钢铁制品。 只是楚军骑兵装备的一种短柄火铳,不需要添加火药、也不需要擂紧,一次可以填装六枚铜壳子弹。 就算一个只经过简单训练的人,也在能几秒之内把这些子弹都打出去。 他的军队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这种近身武器所击败。 这把左轮手枪在巴托洛夫斯基的手中重若千钧。 因为他越是研究这种武器,心里的悲哀和无力感就越是加重。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事将领,他早就得出了一个让人惊惧的结论。 沙皇宫殿里最出色的工匠或许能复制打造出一把这样的枪械,但那种弹黄、钢制材料、子弹却必须从东方进口。 换言之,集中帝国的所有力量,他们都打造不出一只同等程度的武器。 巴托洛夫斯基的脑中再次闪现了对方骑兵摧毁自己马车防线的那种武器,一阵凉意再次涌上了心头。 “难怪那些傲慢的盎撒人会鼓动帝国去招惹那个东方的君王。” 巴托洛夫斯基的自尊心让他一阵阵的难受。 他的四万大军在英伦人和东方人看来,不过是他们斗争中的些许炮灰罢了。 “三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巴托洛夫斯基伯爵已经彻底明白,对方这次西征的目的根本不是援救哈萨克汗国这么简单。 沙俄四万军队,在与大楚军队的正面交战中,只坚持了两天。 余部都仓皇的逃向了古达耶夫。 正武十年四月十六日,楚军大将卓布剌率领一个骑兵师和一个步兵师联合哈萨克汗王扬吉尔汗一万骑兵,合计四万军队包围了古达耶夫。 头克王子和额尔达正在参观楚军的炮兵阵地。 因为运输的问题,155重炮还没有运上来。 靠着哈萨克人大批牛车的拉拽,被运到古达耶夫城下的是六门122加农榴弹炮和五十三门90野战炮。 看着眼前这些拥有修长炮身、粗大口径的战争之神,头克王子心底的感觉有些五味成杂。 在哈萨克飞速发展的那几年中,不说是他,就连下面的很多贵族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都认为东方的宗主国也就那样罢了。 直到帝可汗率领三十万大军漫天遍地而来,不说楚军让人咋舌的武备,只看几十万人如一人臂指的水平,便让所有人都把心底的那一丝不应该偷偷藏了起来。 哈尹列夫堡攻防战,头克王子和数个哈萨克高级贵族都被邀请旁观。 他们很清楚中原人的意思,大约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帝国的威严。 但就是那155重炮的怒吼,让头克和哈萨克贵族们彻底打消了一些念头。 头克到现在还羞耻的记得,当中原重炮群将哈尹列夫堡彻底摧毁时,他们中有一半人已经跪在地上发了半天呆。 “王子,古达耶夫的城墙能经得起这种大炮的攻击么?” 听到王相的小声询问,头克感慨万千的抬头,看向了远方自己带着人一点一点兴建起来古达耶夫城墙。 “经不住,”头克摇摇头,“这世上没有东西经得住东方巨炮的攻击。” 额尔达有些沉默,因为他虽然看过了哈尹列夫堡的残骸,但他更加相信自己耗费了数年一点一点兴建起来的城墙。 毕竟哈尹列夫堡只是抢工完成的东西。 与一般的攻城战不同,这一次联军没有派出任何使者对守军进行劝降。 这是为了报复。 一个月之前,沙俄军队攻陷古达耶夫时,绞死了十多个不愿意臣服的哈萨克贵族,这些贵族的家人更被沙俄军队在城外生生活埋。 半个月前,被关押在古达耶夫的哈萨克被俘士兵发动暴动失败,沙俄人将其中两千多俘虏处死。 所以根据帝可汗的旨意,联军不接受古达耶夫守军的投降。 巴托洛夫斯基主动派出了使者,打着白旗出城商谈。 可迎来的是中原军队重炮的轰击,三声炮鸣之后,走出城门没多远的十多个使者在巴托洛夫斯基的眼前消失不见。 炮兵阵地开始轰鸣,世间一切杂音全被排除。 头克苦笑着将受惊过度的王相从地上扶起。 古达耶夫城头的砖石被巨大的爆炸立甩上天空,磅礴的冲击波横扫了城头的一切。 攻防战一开始就落入了中原军队的战争节奏。 古达耶夫港口里,各式各样的船只挤满了逃亡的沙俄人。 他们顶着港口东西两侧外围,距离城墙只有两里的楚军炮兵阵地攻击,不管不顾的冲进里海,向西方的伏尔加河入口逃去。 楚军布置在古达耶夫两侧的炮兵阵地,都是90野战炮。 因为射程的问题,古达耶夫出港航道中间大约有四十米宽的水道超过了楚军的炮击范围。 但能成功逃出古达耶夫的船只却非常的少。 在得知联军拒绝守军投降后,想逃出古达耶夫的船只实在是太多了。楚军的高爆弹,往往只要击中一艘船只,周边的多艘挤在一起的船只都会倒霉。 整个古达耶夫出港航道上,在这一整天里满是火焰和黑烟,人类的各种惨叫持续了天黑。 炮击从早晨九点开始,在中午一点时,扬吉尔汗的部队越过了空无一人、矮了一半的城墙废墟。 古达耶夫收复!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纷纷登场 中原军队的战争进程无比顺利。 在收复古达耶夫之后,中原军队和部分哈萨克骑兵,沿着乌拉尔河北上,于四月二十一日攻克沙俄在中亚的重要据地乌拉尔城。 奥布西高地是沙俄高加索地区与哈萨克汗国之间天然屏障。 从高地发源的大小乌津河流域,也在四月末被楚军占领。 五月初九,楚军前锋越过阿拉尔索尔湖抵达乌尔达地区。 察里津(伏尔加格勒)当即暴露在楚军的攻击范围内。 从逃亡沙俄士兵口中得知哈萨克战事的人们,纷纷放弃一切从察里津向北方逃亡。 五月十六日,巴图率军攻占察里津。 从此伏尔加河下游至入海口的区域全部落入了中原帝国版图。 五月二十七日,从乌拉尔北上的陈策部,抵达乌拉尔山脉西边南端的平原地区。 中原帝国的势力进入了萨马拉河流域与别拉亚河流域的交汇处。 之前臣服沙皇俄国的七个本地游牧民族,毫不犹豫的转投到了中原帝国麾下。 面对随时可能被陈策所部北上切断归路的局势。六月初,盘踞在外乌拉尔地区的沙俄势力不得不放弃一切西逃。 至此乌拉尔山脉到里海以东的地区全部归属到了中原帝国的版图之中。 对于在哈萨克汗国的失败,沙皇俄国上下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但是东方帝国把手毫不客气的伸到了伏尔加河流域,又控制了乌拉尔山脉,这就让整个沙俄暴躁不已。 从沙皇阿列克谢到所有的大贵族,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这次根本不用英伦人赞助或者挑拨,上下一心的沙俄贵族们豁出去组建了多达十二万的军队,誓要夺回伏尔加河。 六月二十六日,张守言御驾抵达察里津。 而阿列克谢也亲自任命了罗波夫斯基公爵为元帅,率领十二万沙俄军队前往喀山一带。 罗波夫斯基公爵在离开莫斯科的最后一次宫廷宴会上,公开向所有贵族和各国使节宣称,他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是,率领神圣的沙俄军队夺回外乌拉尔和伏尔加河,并将中原帝国的皇帝俘虏。 而接下来,他将率领自己英勇无畏的军队占领哈萨克和西伯利亚!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与诸位再次相会在东方首都的皇宫里,共同举办一次文明国度的宴会!” 对于罗波夫斯基公爵的豪言壮语,沙皇与他的臣子们都没有觉得什么。 毕竟这位公爵曾在对瑞典的战争中立下过大功。 沙皇俄国的战争动员仍在继续,不光是现有的十二万军队,最终聚集到伏尔加河上游的军队将超过二十五万。 因为逃兵带回来的消息显示,敌人的数量也在二十万以上。 抛开罗波夫斯基公爵的豪言不谈,这么多军队盘踞在伏尔加河下游地区,足以让莫斯科一日三惊。 莫斯科贵族圈里根本藏不住新闻,沙皇的战争计划和罗波夫斯基的豪言很快就被送到了张守言的桉头。 在莫斯科城内,有两支“鞑靼商队”、一支“波斯商队”和一支荷兰商队都隶属帝国情报部门。 随着大量的东方奢侈品和金币的付出,就连阿列克谢昨天在哪里过的夜,那些内侍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任何能付出足够代价的人。 张守言也让楚军各部停止了动作,全力巩固起自己的后勤补给线,并大力囤积物资。 从哈密到阿拉木图再到远山堡、古达耶夫一线是需要巩固的重点线路。 他很清楚看似强大的西征集团最大的软点就是补给线实在是太长了。 从蒙古、西海、甘南各部西迁的部族,都会沿着这条补给线安顿下来,这需要的时间来完成。 沙俄的运输能力比大楚更差,他们在喀山一带聚集足够的军队和补给怕是要到明年才能完成。 在入夏之后,东方帝国与沙俄帝国之间实际进入了决战前的对峙时间。 西征集团与沙俄帝国的对峙,让布哈拉汗国内的各方势力看到了独占布哈拉的机会。 莫卧儿的奥朗则布皇帝在占据撒马尔罕后,他的胃口并没有得到满足。 他把目光投向了巴尔赫地区。 布哈拉汗国弑父的苏布汉库利,抵挡不住希瓦汗国、土库曼各部和阿布杜拉齐兹叛军的围攻,已经放弃了布哈拉退到巴尔赫地区。 而据他所知,巴尔赫的贵族和民众不太欢迎这位王子,他们诟病苏布汉库利谋害了老汗王。 奥朗则布皇帝认为这是他拿下巴尔赫地区(阿富汗)的好机会。 在北方,汗国的反叛者阿布杜拉齐兹,希瓦汗国的汗,还有那些土库曼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吵成了一团。 要不是东方帝国的西征大军进入了哈萨克草原,所有人都面临着来自帝可汗的巨大压力,奥朗则布早就忍不住对苏布汉库利动了手。 当东方三十万大军开出阿拉木图西进,正在围攻苏布汉库利的希瓦汗国、土库曼人和阿布杜拉齐兹立即停战,并在奥朗则布的调停下,结成了临时的联盟。 直到帝可汗覆灭沙俄入侵军队,这五方势力都还处于“貌合神离”的状态。 当张守言摆出了一副与沙俄怼到底的态度,西征大军都部署在哈萨克汗国西部和北部一线。 布哈拉汗国内的五方势力之间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就在东方帝国与沙俄交战之时,莫卧儿帝国的东部遭到了东方帝国军队的攻击。 方高组建的中南联军四万人,杀进了莫卧儿帝国东部。 莫卧儿东部守军根本不是方高麾下的一八八师和安南、南掌守备团的对手,莫卧儿帝国东部各省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随着缅甸、暹罗、马来亚、泥婆罗军队的跟进劫掠,整个莫卧儿帝国东部一片哀鸿遍野。 奥朗则布皇帝不得不率领主力回师国内,去抵御中南军团的进攻。 前脚奥朗则布刚离开撒马尔罕,阿布杜拉齐兹就收买了土库曼人,将希瓦汗国军队赶出了布哈拉城。 三方围绕着布哈拉城展开了一系列战斗。 巴尔赫地区的苏布汉库利也看到了机会,一边派出使者向帝可汗为自己申辩,一边说服巴尔赫各方势力跟他一起去收复富饶的撒马尔罕地区。 时间进入正武十年七月中旬后,从莫卧儿帝国东部到布哈拉汗国全境,烽烟遍布! 第二百九十章 吞下哈萨克 中原军队从古到今,很少有能大规模深入西域常年驻扎的。 更遑论三十万大军。 张守言在窥视南洋的同时,早就把西征的准备提上了议程。 从正武六年开始,每年都从朝廷岁入中抽取一定比例用作西征筹备。 在预估路途转运的损失时,张守言更是从宽估算。 将大雨、大雪、地质灾害、认为反叛等种种因素都考虑到位。 本次西征的后勤基地昭京哈密囤积的物资,足够三十万大军宽松征战三年之久。 至于朝中的事,大部分都交于内阁处置,需要皇帝决定的才通过电报通过。 都督府大部分职能部门都随着张守言一起西征,只留下了负责应急处置的军事单位。 如果敌军能突破到中原军队核心位置的话,会惊讶的看到大片的太阳能聚光版铺在地面,旁边几个硕大的帐篷里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 时间进入九月,秋季已深。 察里津被改名为伏阳城,意为地处伏尔加河之阳。 伏阳城早就不是之前察里津的模样,三十万人轮流动手,将察里津的城区扩大了四倍由于。 而城墙也在用特殊烧制的青砖混合着水泥重新修建。 围绕着伏阳城周围三十里内,合计有十二个楚军大营,防御阵地、壕沟铁丝网、炮兵阵地都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伏阳城是张守言在欧罗巴边上规划的重要据点。 国内从西征前,便提前将各地的囚犯、家属往西安、昭京一带押送,人口大约十多万,加上自愿西去开发土地的农民及家卷,约莫能有十五万人。 伏阳城这里,张守言准备放上五万中原移民,与阿拉木图的移民人口相近。 依靠庞大的经济实力,张守言率领三十万大军有条不紊的蛰伏在伏尔加河中游,慢慢经营着自己的后路。 反观喀山那边,罗波夫斯基公爵则感觉已经头疼到爆裂。 沙皇俄国人口是不大缺的,但是武器尤其是火枪的数量缺口极大。 工业极为薄弱的沙皇俄国,列装武器几乎都要靠进口。 而随着天气的转凉,野外帐篷、冬衣、燃料、口粮等诸多问题都压到了罗波夫斯基公爵的头上。 喀山的天气又比伏尔加河中游要冷得多! 冻死、冻伤、冻病的士兵开始每日增加,而通往喀山糟糕的补给路况,也让沙俄军队上下都不抱任何希望。 在进入十月时,罗波夫斯基终于服软,在他写给沙皇阿列克谢的信中,第一次委婉的提出了暂停继续向喀山增兵的行动。 喀山一带聚集来的九万士兵,已经压垮了罗波夫斯基的最后一根神经。 “我们的敌人正在经营他们的补给线,显然他们早就有了这一次大规模战争的准备。他们人数众多,分工明确,好整以暇的在中游等待着我们一头撞上去。” “再给我一万条毯子,不然请允许我率军南下到萨拉托夫一带驻扎。那里足够温暖,而且有足够的粮食。” 罗波夫斯基写给沙皇的信件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有时候阿列克谢甚至一天能收到他三封信。 但是莫斯可也没有办法,在彼得大帝改革之前,沙俄的底子就是这么的穷。 荷兰人已经提高了火枪出口的价格,波兰-乌可兰王国向整个欧洲大陆表示了对沙皇获得太多火器的“不安”。 这时候的欧洲,还需要依靠翼骑兵来抗拒庞大奥斯曼帝国侵袭,所以对于包揽-乌可兰联合王国的意见,大部分国家都表示了尊重。 除了英伦人还在积极响应沙皇的求援。 可惜的是,刚刚干掉了查理一世建立了共he国的英伦人在被整个欧洲大陆排斥。 送往沙皇俄国的武器,只能走芬兰一带进入沙俄境内,路途艰难而迟缓。 对于张守言的西征,多数欧洲王室都认为这不过是又一个鞑靼王来打秋风,至于沙皇俄国的使者所形容的“上帝之鞭”再现,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术赤和阿提拉? 17世纪是欧洲大航海时代的高潮,多年的殖民历史沉淀,让人们早就忘却了让整个欧洲为之胆怯的蒙古人或者匈奴人带来的恐惧。 欧洲人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个统一的认知——欧洲即是世界的中心。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在1653年的世界经济比重中,控制了香料群岛的东方王朝占据了世界经济总量的716。 迫于无奈,阿列克谢和士绅会议不得不同意了罗波夫斯基率军南下避冬的要求。 因为不同意也没用。 这个傲慢的家伙,在十月份中旬的时候,罗波夫斯基就已经派人南下在萨拉托夫一带修建军营和堡垒。 在沙皇同意南下驻屯的旨意抵达罗波夫斯基公爵手中时,喀山的九万军队已经有近七万以各种借口抵达了南边的萨拉托夫。 萨拉托夫也位于伏尔加河中下游地区,就在伏阳城沿河北上三百七十公里的河湾处。 两军于十一月初正式进入了对垒态势。 “实在是看不懂这个家伙!” 罗波夫斯基暴躁的将手中的情报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火炉中。 “兵力、武器、后勤补给,现在都是他占据了优势,” 满脸失望的罗波夫斯基大声的咒骂着。 “可为什么他就是待在察里津不动弹?” 罗波夫斯基之前种种看似“不理智”的行动,从擅自南下设置营地到危险的分兵南下,都是为了引诱东方大军北上攻击自己。 因为他在伏阳城(察里津)的西方——顿河流域隐藏了一支高达两万人的哥萨克骑兵,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只要东方军队敢于离开伏阳城北上,这支集合了整个沙俄境内哥萨克精华的骑兵,就会从侧翼突袭伏阳城,从而截断东方大军的补给线。 可显然东方帝国的皇帝已经看穿了他的布局,不管罗波夫斯基做出何种诱人的动作,一点都不为所动,只管按部就班的经营自己的后勤补给线。 哥萨克的伏兵,其实早就落入了楚军情报部门的眼中。 秋后大量马料和肉类的供给,只能说明某个地方存在大批的骑兵。 这是来自莫斯可宫廷后勤官员嘴里的数据。 几瓶伏特加和烤肉,加上几句恭维,就能从几个运输商人的嘴里套到这些物资的去向。 17世纪的情报管理环境对东方情报人员来说相当的惬意。 张守言没有趁机对这支哥萨克骑兵动手,他现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陆续抵达目的地的中原移民身上。 阿拉木图城、位于哈萨克中部草原阿希科尔湖畔的阿西科尔新城、远山堡、库利萨雷城、古达耶夫城和伏阳城,都将迎来大批的中原移民。 他的三十万大军一直不动弹,何尝不是在隐隐告戒扬吉尔汗不要轻举妄动。 只要这十五万中原移民在补给线上的六座城市定居下来,哈萨克汗国日后就只能学着叶尔羌汗国、蒙古诸部一样,接受中原的官僚派遣任命,从外藩转为无实权的内藩。 通过军事震慑、经济控制和人口平衡等各方面的手段,平稳的吞下哈萨克汗国,这才是张守言不急着与俄军决战的本因。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决战之前 扬吉尔汗带着他的王帐去了哈萨克草原西南部。 这是一种消极的抗议方式。 他抗议的对象不止是帝可汗本人,还有大大小小的哈萨克贵族们。 扬吉尔汗从来没有料到,在他试探着与臣属们商讨帝可汗移民的深意时,这些往日里愿意为自己挡箭的人都个个顾左而言他。 没有人有勇气去面对中原的铁骑和大炮,而拥有这种勇气的人,也放不下自己部族在哈密至古达耶夫这条黄金之路上的利益。 那些东部部族的首领,甚至还以臣下的身份怒气冲冲的“劝戒”了扬吉尔汗。 所有人都清楚,这些东部首领每年都要卖出大量的羊毛、乳制品、战马到哈密,换回更多的中原工艺品和食品。 在中原人的刻意笼络下,这些东部部族学到了来自中原的养殖学、兽医、中成药配方都学问,加上中原朝廷扶助这些王公开设的手工作坊,整个部族的日子是越来越肥。 如果扬吉尔汗敢直接下令反抗大楚,这些东部部众都会立即掏刀子反叛! 哈萨克东部、南部草原上,哪家牧民的帐篷里没有伟大帝可汗的神位? 东部的首领们群情激动,而来自扬吉尔汗基本盘——南部各部首领,他们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 这些在塔拉兹城里拥有大量财富的贵族,这五六年里在中原朝廷的引导下,在新建的阿拉木图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也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这群人手里握着阿拉木图数百间商铺的产权,而作为丝绸之路在东方帝国境内最西边的城市,阿拉木图是流淌着金钱和财富的地方。 如果与东方帝国翻脸,导致丝绸之路断绝,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让那些房契成为废纸么?! 就连扬吉尔汗的继承人头克和他最信任的王相额尔达都私下劝解了他。 拒绝哈萨克的内附,不是在与帝可汗作对,而是在与整个哈萨克草原上所有人作对! 遇上客人拿得出马奶酒,过节时一家人能用东方瓷器来盛酒肉,一年下来能给孩子们做一身新衣服,帐篷里能备下几颗驱病的东方药丸。过上了这种日子的牧民们绝对不会想回头去过之前朝不保夕,万事只能拜神的日子。 扬吉尔汗的离去,在张守言的意料之中。 头克王子很有眼色的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送往北京,美其名曰“读书”。 下面的哈萨克贵族们纷纷效彷,将自己的子女送往人间天堂——北京。 有了这些人的配合,中原移民和西迁部族的安置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最后的移民队伍已经进入了里海沿海低地草原。 按照张守言的规划,剩下的一万出头西迁部族和六万多中原移民将在古达耶夫过冬,直到春天才北上伏尔加河流域,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伏阳城。 罗波夫斯基公爵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在十二月的时候冒险发动了一次突袭。 但楚军完善的防御制度和体系,让罗波夫斯基派出的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几乎全部饮恨在铁丝网前。 潮水般的乌拉声,被轻重机枪、支援火炮轻松覆盖。 罗波夫斯基夜不能寐。 沙俄将领最喜欢的对手,是行军如同疾风烈火一般的统帅。 因为沙皇俄国广袤到让人绝望的纵深,足以拉垮对方的后勤。 对方越急,沙俄人的赢面就越高。 如果再加上冬天的加持,谁来都得跪! 瑞典、波兰都在这一点上吃过沙俄的大亏,都是先胜后败,在看不到头的雪原中折戟沉沙。 可如今罗波夫斯基公爵却遇到了一个比他们还能熬的对手。 如果真的让中原人在哈萨克彻底站稳了脚跟,那整个东欧都将被纳入东方人的攻击范围。 包括莫斯可! 瑞典人、波兰人杀到莫斯可来,他们还可以往东撤退,但如果东方人杀到莫斯可城下,他们还能往哪里去? 去瑞丹、芬兰还是乌可兰? 不能让东方王朝继续在中亚经营下去! 罗波夫斯基在发动了一次失败的突袭后,反而下定了与楚军决战的决心。 他向沙皇建议,立即动员所有参战部队前往萨拉托夫,他预备在明年二月底到三月初的时候,与东方人进行决战。 那时的积雪未化,更适合沙俄军人作战。 在给阿列克谢沙皇最近的一封信中,罗波夫斯基公爵这样写道: “我建议我们接受西班牙人的军援,毕竟英伦人正在与低地人进行战争,他提供的武器太少也太旧!” “法兰西使者带来的诚意,也远比英伦人更有远见。” “法兰西人需要继续压制哈布斯登堡王朝,而哈布斯登堡王朝最可靠的势力--西班牙人已经向法兰西妥协,所以哈布斯登堡更依仗的是波兰-乌可兰联合王国的翼骑兵。” “而我们与波兰-乌可兰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所以,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我们需要法兰西银行家们的贷款!” 阿列克谢沙皇是个年轻人,他对世界各地的新奇物品都有些强烈的好奇心。 在他的办公室里,并不缺乏来自东方帝国的精美艺术品和工艺品。 其中他最珍爱的一样收藏品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报时钟。 为了从那个贪婪的荷兰商人手里获得这样“无以伦比”的艺术品,年轻的沙皇不得不节衣缩食了小半年。 但凡见过这座一人高、纯五彩玻璃构建的报时钟的人,无不为其倾倒,并嫉妒和羡慕阿列克谢沙皇。 阿列克谢是一名虔诚的东正教徒,可偏偏这座报时钟在六点、十二点、十八点、零点报时时,会发出一阵悦耳的东正教唱诗班琴弦合音。 沙皇从来不让人接触他的这座珍宝,哪怕是他的几个宠臣。 不过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每过一个月左右,那琴弦合音就会出现一点偏差,需要荷兰商馆专业的维修师来修理。 而且每次的维修费都能让沙皇感到心疼。 比埃尔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葡萄牙人,只不过他出生在澳门。 正武二年大楚帝国收回澳门的时候,比埃尔就被都督府情报部门录用,成为了一名在欧洲给第晃荡的“浪荡儿”。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家荷兰驻莫斯可贸易公司的维修师,他正在被沙皇的内侍引导着离开阿列克谢的办公室。 在他维修的过程中,一直有三人以上的内侍盯着他,就连阿列克谢沙皇也在不远处的火炉边翻阅着资料。 比埃尔没有回头去看沙皇和他手边的那些资料哪怕一眼,而是轻车熟路的取下了报时钟里的内存卡,又换上了一块新的内存卡和电池。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什么,但是每次干完活后得到的报酬足以让他在莫斯可又尽情的潇洒一个月。 从去年二月开始,阿列克谢沙皇在他办公室里谈论的一切,都会在一天之后被都督府情报部门驻莫斯可站人员进行汇总,并电报给东方。 “想在二月底发动决战,是因为多了法兰西人的支持么?” 张守言放下手中的电报纸,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最后的请求 黄橙橙的子弹塞进左轮里,随着手指转动,弹仓开始飞速转动,手腕一摆,左轮弹仓复位,下一步是扳动激发锤,手枪进入了待发状态。 “神秘的工艺,精巧的设计!” 罗波夫斯基公爵惊叹不已的看着手中的连发凶器,仔细研究着这把武器的每一个细节。 而越观察下去,包括罗波夫斯基公爵在内的所有沙俄军官的心就越发沉重。 在罗波夫斯基身前的桌板上,摆放着六把完好的左轮手枪和七把霰弹枪,黄橙橙的、几乎完全一致的子弹有一百多枚,还有几包刚刚拆开的巨大弹丸,这是霰弹枪专用子弹。 同时缴获的还有五件完好的东方铠甲和二十多枚手榴弹,手榴弹这种危险的东西都放在沙俄统帅部更远的地方。 三百名最优秀的哥萨克在野地里埋伏了六天,终于困住了一支中原军队的十人侦查小队。 以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支中原十人小队最终被全灭,但哥萨克们也损失了六十多人。 尤其是最后两名中原士兵毫不犹豫的拉响了手榴弹,带走了十多个骁勇的哥萨克精锐战士。 在战后清点中,有个傻乎乎的哥萨克士兵,还对一颗拧开了盖子的手榴弹屁股上的那根线产生了好奇心。 他的好奇心将身边的哥萨克首领和五名哥萨克一起送上了天堂。 左轮手枪被罗波夫斯基慎重的放下,他的手颤抖着的摸到了三部巴掌大小、黑黝黝、似铁非铁的方盒子上。 拧动盒子上的一个精巧的按钮,一阵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低语(电流声)响起,另两台黑盒子也同时响起了低语。 “这里面封印着恶魔!” 沙俄军官们脸色大变,几把佩剑同时出鞘,准备将这几个亵渎邪物砍成碎末。 满脸凝重的罗波夫斯基公爵制止了他们的愚蠢行动。 他的情报官已经发现了这三个黑盒子的作用,居然可以距离两英里进行通话。 “黑盒子里的恶魔正在离开人间,”同样满脸沉重的情报官在低声汇报他的看法,“随着我们的多次实验,里面居住的恶魔似乎发现了我们是上帝的仆人,他的低语越来越低,其中一台的已经完全消失。” (都玩没电了。) 死一般的沉默在房子里持续。 罗波夫斯基公爵的额头上隐隐见汗,他想到了自己率军离开莫斯可前的那番豪言壮语。 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碰撞,可以参见“黑暗森林理论”的部分内容。 地球上的文明早在千百年前就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并直接或简介的进行了交流。 能够存留下来的文明,多数达到了世界一般文明的水准线。 而地理大发现和大航海时代的来临,将众多水准线以下的文明残酷的抹杀,例如被西班牙殖民者抹杀的印加帝国(天花病du是主力)。 陆路交通的发展和航海业的兴盛,将文明与文明之间最后的战争迷雾抹去。 地球各文明之间从黑暗森林模式转入了角斗场模式。 一直以来,欧罗巴各国都认为自己站在了角斗场的最高台,贪婪的俯视着场中那些可怜的土着。 但今天的认知,让罗波夫斯基公爵和他的同僚们不禁抬头向上仰望,原来在他们的头顶云端,还耸立着一群东方人。 那个以精美瓷器和润滑丝绸闻名的东方文明,居然不声不响的迈入了文明的更高层次! “我们根本无法下手!” 精通武器设计的军官,只觉得自己的嘴巴皮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舌头打结,满口发干。 他无法相信自己手中的这把左轮手枪居然真的存在于自己的手中。 这把凶器的每个部件他都能看明白,工作原理也大概能晓得一些,但他可以向上帝发誓,纠集全沙俄、不,是全欧洲的工匠来研究,他们都无法复刻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武器。 这种可以承受多次发射的金属材料,就不是一般的刀剑用料可以比拟的。 “诸位,他们的工匠水平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三把小火枪的部件居然可以随意调换,效果没有丝毫区别!” “该死,一个人怎么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军官惶然的摇头,几乎陷入了魔障。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人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工艺!” “公爵阁下,对方的这种武器多么?” 罗波夫斯基公爵没有回答提问,代替他回答的是他的副官。 “很多!在逃回来的士兵口中,我们得知敌人在夜袭巴托洛夫斯基营地时,数万东方骑兵都装备了这种武器。” “最英勇的士兵还没冲到对方的面前,就被这种连发火枪打倒。” 军官茫然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假的,这不可能!” 他一把抓起桌上黄橙橙的子弹,摊开给所有人看。 “不要说这种短火枪,就说这种子弹。我们沙俄最优秀的工匠或许能复制出外形。但要达到这种光滑度和精密度,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有这种子弹里的火药,与我们最好的火药效率更是天差地远。” “撒旦!撒旦~!” 两名军官上前把这名有些癫狂的军官拖了下去。 罗波夫斯基公爵抬头,深沉的看向了房子里的所有人。 “先生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这些东方老与那些只会住在帐篷里的野蛮鞑靼人,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在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交手!” “上帝在庇护着我们免受东方恶魔的入侵,我们必将获得最后的胜利,乌拉~!” 军官们也跟着公爵大声欢呼,只是底气却不是那么足。 遣散众人,罗波夫斯基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沉思很久这才用鹅毛笔写下了一封信。 “伟大而尊敬的沙皇陛下,您谦卑的罗波夫斯基不得不向您致歉我们对敌人的认知还停留在很久之前他们空前的强大这是一支被恶魔武装起来的军队。” “为了获得这场正义战争的胜利,为了伟大的沙皇俄国,我需要您为前线提供莫斯可所能提供的一切!” “我需要所有的火枪、火药、火炮、刀剑、铠甲和战马,还有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人!” “这是臣下最后的请求,光荣必将属于伟大的沙皇俄国。” 二百九十三章 伏尔加河防线 细绒金色大帐的帘门,被两边的武士伸手挑开。 一身铠甲的老谷子大步走了进来。 大帐顶端吊着一盏自明灯,将大帐内照得如同白昼,帐内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精美波斯地毯。 靠近大帐最里面是一处方圆两丈的平台,高出地面九寸,铺着金黄色的龙纹地毯。 帐内只有三个人。 站在平台下方右首的是一个浑身黑色铠甲,挎刀而立的高大武将,这是身高近两米的朝鲁,陛下的贴身护卫头子。 一位身穿白色锦衣的清秀男子正殷勤的将一个手炉塞进了另一人的手中。 老谷子不敢往这位清秀男子的脸上多看,他知道那是陛下的宠妃——甘妃,曾经随着陛下东征北战的女子。 张守言从甘宝儿的手里接手手炉,转身看向了带着风雪进入皇帐的老谷子。 “陛下,陆军第二师传来消息,昨夜他们的一支十人搜索队没有及时回营。特种营同时发现,在萨拉托夫方向曾出现了微弱的电波反应!” “情报部判断,那只小队已经全部阵亡。” 张守言踱了几步。 “老谷子,你算算看,这些日子以来沙俄那边大概已经拿到了我们多少装备?” 老谷子想了一下:“最多大概能装备一个百人队。罗波夫斯基应该已经了解到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张守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不知道罗波夫斯基会不会如同己方预料的那样行动。 之前得知沙俄军队会在冰雪未消的情况下提前发动进攻,张守言与部下们商议后,增加了一个战略目标。 西征集团决定付出一些代价,例如扩大搜索范围,让沙俄方面正视甚至恐惧来自西征集团的真实实力,主动将决战日期延后,以获取更多的兵力和资源。 随着西征大军入驻伏尔加河下游地区,来自东欧平原和波罗的海地区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在了解到欧洲东部和北部的大概态势后,卓布剌和陈策提出了一个更为宏大的战役目标——一举击溃或歼灭沙皇俄国的全部主力! 打断沙俄从封建领主制向中央集权化的发展的内政进程。 在结合后世资料、情报部各网点的电报和最近收集的信息来看,张守言也不得不赞同两名属下的观点。 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歼灭沙皇俄国主力,甚至说是战争潜力的绝佳机会! 现在的东北欧局势,对沙皇俄国进行内部发展极为有利。 因为沙俄最大的三个,与其交界的竞争对手:瑞典、波兰-立陶晚联合王国(之前的表述错误,不是波兰-乌可兰联合王国)和奥斯曼帝国,都处于麻烦缠身之中。 首先是控制了几乎整个波罗的海北部、西北部地区的瑞典王国。 纵横无敌的古斯塔夫二世,在1632年吕岑会战中战死,他六岁的独女克里斯蒂娜女王继位。 在女王亲政之后,瑞典国内出现了动荡。 尤其是1650年以来,因为瑞典是路德派教徒国家,而女王却是天主教徒,国内的贵族们都在密谋让女王让位给其表兄,巴拉丁奈特-茨韦布吕。 随着正武十年(1654年)女王逊位,瑞典进入了德意志血统的新王朝统治时期,新登基的卡尔十世正忙着与满国的贵族们谈判分赃,以巩固自己的权力,根本无法顾及东方的沙俄。 位于沙俄西南方的波兰-立陶晚联合王国,刚刚从王国的巅峰跌落。 于正武四年(1648年)爆发的乌可兰哥萨克大起义,本来应该在去年就结束,从而根除了波兰贵族与他们的犹太调解人对乌可兰地区的统治。 但是随着沙皇阿列克谢在英伦人的劝诱下,把沙俄的注意力移动到了东方中亚地区,失去了沙俄支持的乌可兰哥萨克人没能在去年彻底击败波兰的翼骑兵部队。 而且随着巴甫洛夫斯基的失败,沙皇俄国不得不从两国边境撤军向东防御,这使得联合王国得以将更多的翼骑兵从两国边境调入乌可兰地区平叛。 历史从此发生了转变! 最后一个奥斯曼帝国,正处于苏丹女an时期的巅峰,柯塞姆女苏丹(皇太后)通过操控她的两个儿子和孙子,掌控着正从巅峰跌落的庞大帝国。 穆拉德四世是最后一位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奥斯曼帝国苏丹,但他在27岁就病逝,皇太后将另一个儿子易卜拉欣一世扶持上台,又在八年后(1648年)将其废黜,改立她的孙子年仅六岁的穆罕默德四世登基。 正武七年(1651年)柯塞姆女苏丹死于宫廷政变,奥斯曼帝国权利落入丞相之手,宣告苏丹女an时间的结束。 如今的奥斯曼帝国苏丹才十三岁,而在历史上1651年到1656年期间,科普律鲁家族正在整合帝国内的地方势力,从1656年奥斯曼帝国将进入科普律鲁家族出任帝国大维齐尔(相当于宰相)的五十年统治期。 也就说科普律鲁家族家族正在整合国内势力,也没空理会北方的沙皇俄国。 这是沙皇俄国在17世纪中叶最好的发展时间。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个空窗期也落入了卓布剌和陈策的眼中。 张守言之所以会任命卓布剌和陈策为自己的副帅,就是因为这两个人也和他一样认为沙俄才是帝国西征的最大障碍。 “不如泄露部分情报给沙俄统帅,逼得沙俄将全部军力和战争潜力都集中到伏尔加河流域中来,然后一举歼灭!” 这是陈策的原话。 只有一战消灭沙皇俄国的战争潜力,西征集团这才好施然南下收拾布哈拉汗国的那一摊乱事和莫卧儿帝国。 果然后续不出张守言的所料,被严密监控的沙俄军队一改准备随时出击的姿态,分散的部队再次聚集在一堆。 从正武十一年三月开始,大批的沙俄农夫和农奴被投入到萨拉托夫地区。 沙俄军队的人数也飞快的在增加。 到了三月底的时候,萨拉托夫地区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五万人。 在莫斯可的贵族聚会上,时不时的有人在开着玩笑。 “尽情欢乐,亲爱的。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运走莫斯可最后一个面包!” 西征集团则在进入二月后,按照张守言的命令开始收缩。 并围绕伏阳城外围、伏尔加河中游沿线,着手兴建一条由巨木和混凝土构建的防线——“伏尔加防线”。 一个由八十个炮兵阵地,六百多座机枪碉堡和铁丝网构建的防御体系。 从哈密运来的武器弹药给养库存,足够西征集团高强度作战三个月之用。 张守言就怕最后来的沙俄军队不够多。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迂回 1656年4月初的莫斯可,上下都充满了躁动不安。 街面上“多余”的物资被前方的大军搜刮一空,多名贵族因为在这期间举办宴会而被宫廷所训斥。 在伏尔加河流域,沙俄已经投入了超过四十五万军队,这是沙俄历史上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从1655年秋天到1656年的春天,沙皇已经下令五次增税。 几十万大军带来的沉重负担让整个沙俄都喘不过气来。 但罗波夫斯基公爵送给阿列克谢沙皇的信件和附带的几样东方武器,让整个沙俄高层贵族都不得不用最坏的心情来面对这一事实。 来自东方的魔鬼比几百年前更为强大和可怕! 屯驻在伏尔加河中下游的东方兵团让阿列克谢沙皇一日三惊,概因从伏尔加河中下游往西北方向顿河平原挺进,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莫斯可的城墙。 而这一带又是平原地区,对于大部分是骑兵、步兵也骡马化的东方兵团来说,相比沙俄军队更具优势。 对于莫斯可里的贵族们来说,面对欧罗巴诸国,就算扔了莫斯可也可以向西伯利亚方向转进,但若是被东方兵团兵临城下,他们就只有往乌可兰、瑞典方向逃窜,那里的人可不欢迎他们。 阿列克谢沙皇第一次无比后悔听了英伦人的鬼话,没事去招惹什么哈萨克汗国。 沙皇俄国也有很多具有远见的贵族,他们通过多方面收集,终于从一些商人嘴里打探到了一些关于东方帝国的零散信息。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物品是于1648年东方帝国刊发的一份“报纸”,这种新颖的纸质阅读品成为了阿列克谢的珍藏。 通过翻译,所有的高层贵族都了解到了其中一篇文告带来的震撼。 东方帝国的总人口超过一亿七千万! 而整个沙俄人口加起来也就一千万左右。 在整个二月到三月,沙皇宫廷一直在对外出售皇室历年的珍藏以获取更多的资金,来供应如同吞金兽一般的伏尔加河大营。 这让东方帝国驻莫斯可情报站工作一度失去了对阿列克谢办公室的信息掌握。 为了回报法国人的款待支持,阿列克谢忍痛将自己心爱的玻璃大座钟赠送给了路易十四国王。 好在沙俄贵族们之间对于战略情报保密性不系统化,还是让情报站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发现了沙俄军队的下一步动作。 “沙俄军队撑不住了!” 老谷子带来的消息让满帐大将都笑开了颜。 “法国人的贷款只能让他们支撑到四月下旬,罗波夫斯基公爵必须在四月中旬之前发动攻击,而且是速战速决。” “情报站通过多方面打探,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莫斯可有一位贵妇人,是一位哥萨克大贵族的秘密情人。通过她无意中泄露,我们得知那位哥萨克首领最近给她送来了一封情书和很多礼物。” “但奇怪的是,这位本该与罗波夫斯基待在一起的哥萨克首领,居然不在萨拉托夫一带。在他的信件里多次提到了外乌拉尔的风貌和行军的艰苦。” “在他寄给他情人的礼物中,很好几样是新鲜的萨马拉特产。” 张守言轻“哦”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宽大的地图。 外乌拉尔?萨马拉? 他找到外乌拉尔北端的萨马拉城,然后手指一路南下。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称上——“扎尹桑拜”。 这是巴托洛夫斯基的伤心地,也是远山堡与阿拉木图之间重要的节点。 “就是这里!” 张守言狠狠的点中了扎尹桑拜。 一丝兴奋感涌上了他的心头,罗波夫斯基居然选择了一次极为冒险的战略。 他的手指再次划过地图,从扎尹桑拜北上然后绕道外乌拉尔直到萨拉托夫。 “好家伙,起码有一千六百公里!” 陈策惊叹道:“这是一次大迂回!” 卓布剌上前来到张守言的身边,他死死的盯着地图也露出了一丝兴奋。 “这个罗波夫斯基胆子确实很大,”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知道唯一击败我们的可能,就是切断我们的补给线!” “我大胆的猜测,罗波夫斯基应该把沙俄所有的骑兵,不,也许是所有会骑马的人都派到了这支大迂回的军队里!” “会有五万,还是六万?” “我们看守补给线的军队虽然有五万人,但是却分散在两千三百多公里的补给上。只要他们断掉我们一点,整条补给线就会陷入瘫痪。” 看着卓布剌如同看到一顿美味大餐的表情,张守言微笑起来。 “放心,这支迂回骑兵便交给你了。朕给你十万骑兵东进扎尹桑拜,好好会会这支敢于大迂回我们后方的沙俄骑兵。” “就算我们判断失误,这支大迂回军队并不存在,你也不要在扎尹桑拜停留。就给我沿着这条大迂回的线路,一路杀向伏尔加河中上游,给我包抄萨拉托夫的后路!” 卓布剌大喜抱拳:“臣领旨!” “陈策!” “臣在。” “朕将整个伏尔加河防线和伏阳府都交给你,包括十二万防御部队。你的任务是牢牢的把前来攻击的罗波夫斯基给我吸引在阵地之前!” “臣领旨!” 张守言看向满帐大将。 “朕帅三万禁卫军在伏阳城南设营坐镇。” “诸位,大战将起,当恪尽职守,以尽全功!” 满帐将领同时用拳敲击胸甲。 “喏!” 东方军团的判断大致上是没有错误的,只有一点与罗波夫斯基公爵的计划有出入。 罗波夫斯基对于即将发动的正面作战,并不是以羊攻为主,而是一开始就会对伏尔加河防线发动最勐烈的进攻。 沙俄军队的补给情况,比张守言所预料的还要更困难一些。 尤其是他把大部分物资都转给了进行大迂回的骑兵部队。 沙俄军队从冬季开始的口粮控制一直就没停止过。 在进入春季之后,随着军队越聚越多,口粮标准也一降再降。 4月7日,萨拉托夫集团开始拔营南下。 4月11日,第一波次的五万沙俄步兵抵近伏阳城北岸阵地。 出乎张守言等人的预料,4月13日,在沙俄军队还能完全抵达的情况下,三万沙俄步兵就成堆的冲向了第一道防线。 罗波夫斯基公爵准备利用“牲口”一样的沙俄炮灰部队来消耗东方人的弹药库存,同时减轻他的后勤压力。 第二百九十五章 红色的河 灰压压的人群遮住了天边的地平线。 如同浑浊的河水涌上了广袤的河岸平原。 大声嘶喊着的沙俄士兵,手里大部分拿的是刀剑、长矛,有的人甚至连破烂的军服都没有,只有一顶能分辨身份的帽子。 同时发动冲锋的三万俄军士兵中,来自各大贵族农庄的农奴就占了两万出头。 在沙皇颁布的临时法令中承诺:杀死一名东方士兵、缴获完好的东方步枪三把、缴获一挺连发火枪,但凡达成以上任何一个条件,就可以解除一名农奴的农奴身份,让其成为自由人。 这让饥寒交迫的农奴们感到了兴奋。 他们都下意识的认为只要自己运气够好,说不定就能逃离农奴那悲惨的命运。 所以在难得的饱餐一顿后,这些“沙俄士兵”一窝蜂的冲向了伏尔加河北岸防线。 伏尔加河北岸防线,是以伏尔加河北岸渡口为核心构建的阵地群。 第一道防线宽度有五公里,分为十二个阵地,拥有三十六个机枪堡垒和三个野战炮阵地。 在阵地的前沿,是三条深度达到两米的堑壕和两条铁丝网障碍线。 汹涌的人群发出海浪般的声响,如滔似浪的拍向中原军队的阵地。 在沙俄士兵前锋进入防线前沿八百米前,整条防线阵地上都悄无声息,仿佛所有的东方士兵都已经逃离了这里。 负责指挥这些“灰色牲口”的沙俄军官满脸兴奋的挥刀大喊。 “到现在东方人还没开炮,他们已经逃走了~!乌拉~!” 漫天“乌拉”声响起,汹涌的人潮冲进了阵地前沿六百米距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第一线阵地后方的三个炮兵阵地开始发言,因为无人机已经侦查到了这三万人身后正在紧急铺设的沙俄炮兵阵地方位。 第一波俄军带来的各种火炮高达一百二十多门,占据整个“萨拉托夫方面军”所有火炮的百分之十六。 俄罗斯所有能收集到的、各式时代不同的火炮都被送到了罗波夫斯基手里,总数达到了惊人的七百六十多门。 88毫米口径的加农野战炮是大楚为数不多可以批量自行生产的装备之一。 因为工艺和材料上的差距,炮击精度和弹药杀伤力远不及来自后世的80拖拽野战炮。 但这难不倒张守言手下的工部官员,他们直接放弃了80口径,改为使用88口径的炮管和发射药,终于在射程上与80野战炮靠近。 但是炮击精度和耐久度就有些差强人意。 六十门88口径拉拽式加农野战炮同时对着一个目标开火,炮击“精度”也自然上来了很多。 沙俄军队的炮兵阵地,准备设置在距离楚军防线阵地前沿一千米处。 一百二十门火炮大部分的有效杀伤距离都在一千米以内,不过还是有几门炮可以够得着楚军的阵地。 对于沙俄炮兵指挥官来说,一千米的距离,这是一个谨慎的选择。 他早就听说过对方炮兵的厉害。 直到他亲眼看到对方的炮兵轰击,才知道“听说”与“目睹”的差距有多大。 六十枚高爆弹几乎同时落在了沙俄炮兵阵地的左侧五十米处,巨大的浓烟和火焰将待在那里休息的数百名车夫和后勤兵,变成了必须打上马赛克的不明碎片。 把冲击波激发的尘土,扬起数十米高,在风力的作用下形成一片沙尘暴,扫过了一时陷入呆滞状态的沙俄炮兵阵地。 正在构建阵地的沙俄炮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左侧发生的一切。 有一名拿着铁锹的士兵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满手都是带着鲜血的尘土颗粒。 又是一阵呼啸声从天空传来,被无人机矫正了方位的楚军炮群再次发话,沙俄炮兵阵地右侧三分之一的区域瞬间化成了地狱。 几名军官的大声呵斥被爆炸声覆盖,所有人都扔下了手中的一切开始疯狂逃命。 “够给我站住!临阵逃跑者死~!” 军法官挥舞着短火枪,一枪打死了一名跑在最前面的士兵。 这一幕让很多士兵都迟疑了起来。 第三轮炮击再次降临! 这一次炮击,将还没来得及拉进阵地是数十门火炮区域覆盖。 被爆炸轰飞的巨大炮身,横着飞过来,将手持短火枪的军法官扫成了两截。 所有人再也顾不上什么继续低头勐跑。 在他们身后,堆放的火药桶连续发生殉爆,巨大的冲击波扫倒了一片又一片的人。 连续殉爆产生了巨大的蘑孤云,火光直接冲上了百米高空。 沙俄炮兵阵地,变成了一片焦黑的熔岩地狱景象,有些跑得慢的沙俄士兵五孔流血而死,这是被活活震死的。 前方三万灰色牲口,已经冲到阵地前沿五百米。 整个沙俄军队前锋线足足拉开了一公里的范围。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阵地前沿三百米之前,阵地前沿一公里沿线的八座机枪暗堡同时喷出了两尺长的火焰。 冲在前面的沙俄士兵如同麻布袋一般倒下,血肉飞洒,尸横遍地。 但凡前方的沙俄士兵有一丝迟疑,就会被后方还在汹涌前进的人群推到践踏。 八座机枪暗堡一共安排了十六挺重机枪进行扫射。 一个弹链打完之后,楚军前沿军官发现沙俄军队的前进速度并没有减慢,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好在活下来继续冲锋的沙俄军队遇到了第一道铁丝网。 这是两百米的射程位置。 随着军号响起,所有阵地的第一道战壕里,数以千计的楚军士兵持枪起立开始对着困顿在铁丝网前的沙俄士兵射击。 同时六十多挺轻机枪也加入了扫射的行列。 第一道铁丝网并没有阻拦沙俄军队多久,因为止步在铁丝网前的沙俄士兵被后方汹涌的人潮挤压在了锋利的铁丝网上,凄惨的成为了肉垫。 加上楚军阵地的火力齐射,没多久就在铁丝网前沿多处形成了一米高的尸墙,足以让后方的“灰色牲口”踩着跳过铁丝网的阻碍。 铁丝网后面是第一道坑人用的堑壕,深达两米堑壕是笔直向下开挖的。 堑壕的两头还连着伏尔加河,导致堑壕里有一尺多深的水。 侥幸躲过扫射的沙俄士兵纷纷跳进堑壕躲避,也有一些跳过铁丝网的士兵却没躲过密集的子弹,一头栽倒到堑壕里再无声息,一滩红色在他倒下的水面慢慢晕开。 农奴们的第一次冲锋勇敢而无畏,在付出了五千多人死伤的代价后,大约有两千多人成功躲入了第一道深坑堑壕。 而剩下的“灰色牲口”不得不仓皇向后逃去,因为中原人的炮群开始发力,巨大的炮弹密集杀伤,让挤在后面不得前进的人群转头就跑,让前面的人终于也有了撤退的空间。 恰逢大雨降临,整个阵地前沿的雨水带着可怖的红色慢慢汇聚到了第一道堑壕之内。 堑壕里的沙俄士兵们一时苦不堪言,水深没多久就涨到了膝盖以上。 因为数千具尸体带来的红色,在堑壕里汇聚后流入了伏尔加河,让整条河都红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堑壕战 第一天巨大的伤亡,没有让罗波夫斯基公爵产生任何动摇。 后续赶到的沙俄军队继续投入到了中原军队的阵地前面,发动了连续的进攻。 第一道防线前,沙俄再次扔下了近五千多具尸体后才撤退。 而挤在满是雨水和泥泞堑壕里的沙俄士兵则增加到了四千多人。他们与第一天进入这里的士兵一样被封锁在堑壕内,进退不得。 两天下来沙俄军队总数超过一万人,这让大部分沙俄贵族和军队感到了惶然。 但以罗波夫斯基公爵为首的方面军指挥官们,态度却非常的坚决。 继续进攻! 持续进攻时间不得少于十二天。 方面军主力需要为进行大迂回的骑兵吸引东方人的注意力。 沙俄军队中不乏优秀的军官,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面对钢铁防线的办法。 第三日清晨,春雾朦胧。 上万沙俄士兵趴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如同一片灰色的蠕虫一般向北岸防线靠近。 中原军队的炮火先是犁了一遍地,发现效果不佳后便停止了射击。 浓雾也干扰了无人机的探测。 阵地前两百米内的视野只能达到五十米左右。 这种天气下,在堑壕里艰难渡过了两天的沙俄士兵也得到了后方传令兵带来的命令。 趁着浓雾进攻! 水声响起,大批湿漉漉的沙俄士兵打着摆子从堑壕里爬了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向前爬去。 总之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继续待在那个冰冷、潮湿、满是泥水和尸体的堑壕里。 很快他们来到了第二道铁丝网前五十米范围。 东方人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涅契夫背着一杆老旧的猎枪,跟在自己同乡的身后一点一点的往前爬着。 浓雾的对面,仿佛就是地狱的大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人在忐忑的窃窃私语,好像他们认定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对方就真的放弃了一般。 涅契夫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他抓住了自己脑袋前方同乡的脚,对着愕然回头的同乡摇了摇头。 “别爬得太快。” 他压低了声音。 同乡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继续往前爬去。 他的同乡一直想给自己的女儿弄到一个摆脱农奴身份的机会! 浓雾中,他们隐隐发现前方又出现了一道铁丝网。 这说明他们距离对方的军队已经很近了。 一阵骤然的爆炸声,平地响起。 两个爬在最前方的沙俄士兵,如同破布娃娃一般从地面翻滚起来,周边五六个沙俄士兵也同时发出了哀嚎。 东方人的炮击? 但是天空没有传来任何呼啸声。 而且这种会爆炸的炮弹威力似乎也大不如前。 很快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整片匍匐前进的沙俄士兵前方响起。 死的人不算多,但所有沙俄士兵都惶然起来。 “地下面有东西。” “轰~~~。” 一枚正武六型反步兵地雷被触发,触发者和身边的两个人都倒了霉。 在第二道铁丝网前方,楚军布置了上万颗各种地雷。 这是一片宽度五十米的地雷带。 随着数百颗地雷被触发,从第一道堑壕里爬出来的沙俄士兵都不得不停止在了这里。 谁都知道,继续爬下去就是一个死。 也有不信邪的沙俄士兵想把那些鬼东西挖出来,可结果都是一样。 下一秒进入天堂或者地狱。 后方的沙俄军队得到前方的消息后,立即解除了匍匐前进的动作,呼啦啦的涌了上来,吃力的爬过第一道堑壕,来到了被地雷阵拦住去路的沙俄士兵后方。 这个时候,在第二道铁丝网地雷带前爬着的沙俄士兵已经达到了一万四千人。 “我需要敢死队!” 一名浑身脏兮兮的沙俄军官挥舞着短火枪大声的向身边招呼。 “根据陛下的法令,我可以在战场上临时颁发三十个脱籍名额。所以我只要三十个幸运的人。” “去前方蹚出一条路来!” 涅契夫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他不敢去赌。 自己若是死了,老婆孩子和母亲绝对也会饿死。 但他的眼前一晃,自己的同乡居然向喊话的军官爬去。 这个疯子! 喊话的军官没有等待多久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三十个人。 他准备让这三十个人蹚出一条四米到五米宽的进军路线来。 军官的仆从躺在地上用铅笔登记着这些人的名字和籍贯,看上去似乎很有诚意。 铁丝网的另一端是第二道堑壕。 第二道堑壕后方七十米就是楚军的第一道战壕防线。 战壕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钢盔反射的光芒,十七岁的谢小七手心里冒着汗,步枪对准前方的浓雾之中,仿佛里面藏了什么怪兽一般。 队长老郝笑着拍了拍他的钢盔。 “小七,别紧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听命令就是了。” 谢小七沉闷的点点头。 他不怕死,谢家三房人自新朝开建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三房里这一辈兄弟有十三个,自己家里就有五兄弟。 三房中他行七,是家里的老三。 给爹娘养老送终有大哥和二哥,他索性自己出来当兵,拿到的安家费刚好可以给二哥娶亲。 若是自己战死,官家会奉养自己爹娘十五年。 自己在军中吃喝不愁,军饷还能供老四、老五念小学堂的吃嚼和书本用度。 怎么不值?! 当兵满三年,回乡还有五亩免税地可种六十年。 前方的地雷带在沉寂了不久后,再次被触发,而且这一次触发的速度很快,也很密集。 “嘿嘿,”老郝笑了,“这帮灰皮狗还真的用人来趟地雷!” “都听好了,”老郝压低了嗓子,“手榴弹准备!” “小郑,给我过来!” 随着老郝的招呼,一个背着巨大背囊的高大汉子来到了队长的身边。 小郑手里的枪与其他人完全不同,枪口有摇曳的火苗,枪后面还有管子连在他巨大的背囊上。 这是正武九式喷火枪。 装备水准比后世二战水略高平的新式装备,射程达到40到60米。 战壕里每个排都有三个这样的喷火兵。 老郝的班里刚好就有一个。 “小陈,你给我看到人影了再出手!” “知道了,班长!”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绝望的七十米 随着一阵压抑的欢呼响起,第二道铁丝网上的空罐头发出了阵阵晃动声。 这是沙俄士兵已经成功趟过了地雷带,正在对铁丝网动手动脚。 几具残破的尸体被搬到铁丝网上做了肉垫,七八个沙俄士兵一脸紧张的爬了过来。 下一秒,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 有人掉进了第二道堑壕。 而第二道堑壕的底部,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倒置的削尖木头。 掉下去的人,直接被穿成了刺猬,可偏偏还没有死,发出了凄惨的哀嚎。 好在第二道堑壕也是一米八宽,站起来冲几步就能跳过去。 但一挺轻机枪发射的曳光弹链,轻松的把敢于站起来的沙俄士兵击倒。 托了上万沙俄士兵的福,他们聚集起来产生的温度让这一片雾气有了变化,让楚军的可视距离增加到了六十米左右。 楚军机枪手对着那些模湖的影子打了一梭子,效果貌似还不错。 僵持了二十多分钟,沙俄军官再次做出了战术调整。 他们通过趟出来的通过,运来了七八具尸体,塞在铁丝网的下方,露出一个可供人爬过去的缺口。 又有勇敢的沙俄士兵主动跳下堑壕,踩着前一个倒霉蛋的身体开始用刀清理堑壕底部的木刺。 涅契夫度日如年的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得到命令继续向前爬行。 在爬过用人命趟出来的过道时,他浑身上下都的紧的,生怕前方的人有漏掉的地雷被自己碰上。 五十米的地雷带不算长,涅契夫爬了二十分钟才爬到铁丝网前。 好在路上他看到的那些尸体里,并没有他同乡。 “也许这个好运的家伙,已经通过了铁网。” 涅契夫准备从铁丝网下爬过,忽然他呆了一下。 在他左边几具垫起铁丝网的尸体中,有一双无神的眼睛在看着他。 不是他的同乡又是谁? 楚军一线战壕里,分布着十多个年轻的参谋,他们正在飞速的记录着沙俄军队的各种战术变动。 这仗打到现在,楚军还没什么大的动作,也是师部想要观察敌人的应对措施,积累一线部队的作战经验。 比如趟地雷阵这招,师参谋部就预料到过,但用尸体垫高铁丝网这招,却没人料到。 很快,沙俄军队为过堑壕准备的长木板被送到了前沿。 一条条简单的木桥被搭建起来,大批的灰色牲口正源源不断的爬过铁丝网的下方,进入阵地前七十米范围。 数百名火枪手被沙俄军官招呼着,爬到了阵型最前方。 这些火枪手躺在地上正在给火枪装火药。 “手榴弹~!走~!” 楚军投掷手榴弹的标准是五十米合格,七十米优秀。 经过一年以上军训和体能增强的士兵,大多数都能达到七十米。 上千枚手榴弹如同冰雹一般从天而降,落入沙俄军队的阵型中。 长达一公里的集密爆炸火团,让运动到前方的沙俄火枪手损失惨重。 同时,手榴弹密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驱散了数十米范围的雾气。 “打~!” 步枪、轻机枪和重机枪都欢快的进入了射击状态。 匍匐在地上的俄军一时死伤不少,没人敢于抬头。 发现楚军战壕就在七十米外,部分沙俄军官产生了侥幸心理。 最后七十米,死上几百人就冲过去了! “荣耀属于伟大的沙皇陛下~!乌拉~!” 上千沙俄士兵站起来开始冲锋,虽然他们的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们很多人都相信只要二十多秒就能与这些可恶的东方人混战在一起,让他们吃吃自己刀剑的厉害。 诡异的火蛇从楚军方向喷射而出,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沙俄士兵烧成了火炬。 上百条蜿蜒火蛇从楚军阵地上呈扇面扫射,就算侥幸没被点燃的沙俄士兵也会被轻机枪重点照顾。 “撒旦~!他们是撒旦的军队~!” 战斗在十多分钟后结束。 楚军战壕前五十米内,倒下了三千多名沙俄士兵,数不清的尸体在燃烧,还有没被烧死的人在嚎叫。 剩下的数百名沙俄士兵重新躲回了第二道堑壕内。 沙俄军队虽然受挫,但是后方指挥部传来的命令依然坚硬如铁。 继续进攻! 更多的沙俄士兵陆续爬出铁丝网,钻到了第二道壕沟里。 惊魂未定的涅契夫听到一名军官满不在乎的吐槽发笑。 “这些愚蠢的东方猪,要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挖这道壕沟。这些木刺能杀死几个人?反倒给了我们躲避和发动进攻的场所。” 浓雾开始慢慢变澹,进入第二道堑壕的人也越来越多。 “师长,估计已经有五千敌军进入了第二道堑壕。正被我们的机枪压制得不敢抬头。” “那还客气什么,动手!” 在楚军阵地后方的一个地棚里,某个楚军士兵重重的按下了起爆器。 刹那间,整条第二道堑壕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埋藏在堑壕侧面的上千枚枚电发雷管同时起爆,巨大的冲击波和爆炸震荡横扫了堑壕里的一切。 长达近一公里的堑壕几乎瞬间从地面上消失。 后续的沙俄士兵一窝蜂的向后逃走,就连督战队连杀几十人都制止不住。 眼见得雾气正在消散,督战队的头目也心有余季的骂了几声,不得不跟着逃走。 沙俄军队的溃退,在楚军阵地前五百米处,修好了炮兵阵地的沙俄炮兵们傻了眼。 之前是顾忌误伤到自己人,这些炮兵才没有开火。 “开火~!” 沙俄的炮兵军官是合格的,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后退,应该利用炮击阻止敌人可能的追击。 可他的上百门大炮刚刚发射了一轮,将上百铁球打到了楚军的阵地上。 楚军这边的炮兵阵地就锁定了对方的炮击单元。 五分钟后,沙俄炮兵阵地上没有了一个活人。 “真是让人绝望的七十米!” 罗波夫斯基公爵在汇总了进攻的全过程后,叹息着看向自己的部下们。 “但是,先生们,我们不要感到失落。” “我们今天消耗了更多的牲口,那些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士兵,东方人的弹药储备也应该得到了极大的削弱。” “我们优秀的军官们做出的种种战术安排,让我深刻的理会到,我们的敌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今天早上的大雾天,给了我很大的灵感。” “如果把大雾天换成黑夜,还是按照今天早上的战术运作,胜利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今晚夜袭!” 第二百九十八章 骑兵集团与骑兵集团 “前面就是库什穆伦湖~!” 几名哥萨克骑兵飞马而来,向坐在马背上的托科斯基大声呼喊着。 托科斯基弹了一下自己的翘胡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二十多天的高速跋涉,他们终于绕过了外乌拉尔高地,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哈萨克汗国的腹地北境。 出发时,哥萨克和沙俄骑兵(包括会骑马的人)足有六万,但高强度的行军下来,抵达这里的只有四万出头,绝大部分还是他们哥萨克人。 托科斯基不以为怪,他一向认为只有他们哥萨克人才有这个耐力和勇气。 就连波兰的翼骑兵,也没被他放在眼中。 “越过库什穆伦湖,就是哈萨克人的圣地——图尔盖高原,越过那里就是富饶的图尔盖河草原,那是号称冬季不枯的肥美草场。” 托科斯基手下的头领之一,巴斯塔夫大声的向周围的人介绍着,语气里满是贪婪和兴奋。 没多久,又有几队巡逻的哥萨克骑马回营,带来了新的消息。 “我们的周边出现了七队东方的探骑,现在都已经被我们驱逐。” “我们干掉了他们十来个人,不过孩子们的损失也很大,六十多人去了天堂,还有七十号人不得不留在这里养伤。” 托科斯基放下了让他爱不释手的左轮手枪,见探子头目没什么可汇报的,这才招呼兄弟们围在桌子前。 他使用的军事地图只有半米宽,图上的内容相当简陋,但这已经是托科斯基的私人珍藏。 “我们抵达库什穆伦湖地区,也同时锁住了敌人从图尔盖高原南麓北上的道路。” “你们来看,图尔盖高原两侧是高原山地,中间是平原低地,能够供大队骑兵通过的区域只是高原中心狭窄地带,这里最窄的地方只有七十俄里。” “就在这片狭窄的区域里,拥有整片高原上唯一的大型水源——两个大号的海子。” 托科斯基用马刀点了点两个海子的位置。 “四天前,我就派出了两千勇士快马去占据这个要害地方。根据他们昨天的回报,东方人的大规模骑兵已经在高原南麓的萨雷科帕湖一带聚集。” “呵呵,看来我们的公爵阁下还是没能瞒住这些狡猾的东方人。” 巴斯塔夫捏着下巴看着地图,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们有多少人?” “听说不下七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听到托科斯基的话,巴斯塔夫脸色变得慎重起来。 “也许我们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两个小黑点,“我们必须马上登上高原巩固对这两个海子的控制。” “一来可以居高临下应对东方骑兵,二来要是失去这两个海子,我们就必须退回这里才能找到足够整个大军引用的水源。” “你说的没错,我的兄弟,”托科斯基很赞同巴斯塔夫的观点,“我们明天就拔营上高原。” “但我们不会选择在这两个海子附近驻守,与高原南麓的东方骑兵对峙。” 托科斯基对着巴斯塔夫疑惑的眼睛叹气。 “公爵阁下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给我们浪费了,我们的补给现在应该已经接近崩溃。” “所以,我们会冲下高原!” 托科斯基抬头看向周边的哥萨克首领们。 “不要和那些武装到牙齿的东方人硬拼,绕过他们!” “我们唯一的目标是骚扰和截断他们的补给线,我们兵分四路,分别袭扰哈尹列夫堡(远山堡)、扎尹桑拜、卡拉克瀛湖附近和楚河河套。” “不要在乎伤亡和劫掠,”托科斯基严厉的吩咐着,“一切都以破坏和焚烧为主!记住,我们不需要女人和俘虏,那会拖累我们的速度!” “乌拉~!” “乌拉~~~,乌拉~~。” 就在托科斯基大军启程开拔上图尔盖高原之际,卓布剌麾下的十万大楚铁骑已经开上了高原。 一场并不激烈的遭遇战刚刚结束,驻扎在海子边的两千哥萨克被楚军一万五千前锋骑兵击溃消灭,只有三百多跑得快的哥萨克骑兵往北方逃去。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那些哥萨克人,如果他们不想被我侧击的话,最好不要想着绕道高原西侧的峡谷地区。” 卓布剌一身兽纹金甲、盔洒红缨、猩红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他的马鞭指向了高原的西侧,满脸都是带着杀气的笑意。 旭日干笑着接口:“那个托科斯基,要么冒险绕道西侧,要么绕到千里之外的科尔设套去,不然他只能选择硬刚我们大军。” “我们提前占据高原顶部,还控制了唯二的大型水源,留给敌人的选择不多啊!” “不,他从来就只有一个选择。” 卓布剌笑着看向了北方。 “萨拉托夫集团的糟糕后勤,早就决定了托科斯基的行动方针是唯一的。” “为了节省时间,他已经来不及走西侧峡谷和绕道。不管我们在这里有多少人,他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硬闯!” “他们冲过去的人多,便会以侵袭我军补给线据点为主,要是冲过去的人不多,大概会分成小股袭扰我们的运输队。” “大人,要是他们几万骑兵不管不顾的分头冲阵,加上这里地势虽窄但也有七十公里之阔,不好拦啊!” “这里无险可守,几万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当然是拦不住的,”卓布剌笑着摇头,“不过我可没打算规规矩矩的在这里等着他来冲击。” 高原顶部两个海子的失陷,让托科斯基大为吃惊,尤其是探子发现中原部队在占领那片区域后,从后方运了很多木头上来开始修建营寨和堡垒。 “绝不能让他们继续营建下去,”托科斯基叫来了巴斯塔夫,“我准备明天继续向高原顶部推进,一股突破他们的防线,然后分成几股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大人,您的主意实在是太好了!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那是什么?” “夜袭!” 巴斯塔夫低声道:“我们分成十股进行夜袭,一举突破对方的营寨或者封锁线。就算他们有所准备,但不会料到我们真实的目的是穿越他们的防线,到他们的后方去。” 托科斯基眼睛一亮,这个注意似乎不错。 第二百九十九章 禁卫第二骑兵师的前身 托科斯基的预谋最终没能实施。 在他预判中,应该慎重行动,以拖延本部行动时间为上。 但卓布剌所部运动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卓布剌的战略目的很明确——歼灭对方! 他亲率禁卫第二胸甲骑兵师一万五千骑兵,一人双马、奔袭一昼夜杀到了托科斯基的跟前。 “东方人后面没有发现后续部队!” “他们刚刚换过马,被换乘下来的马群正在远去。” “继续往远的地方派遣哨骑~!” 巴斯塔夫舔舔嘴角看向了自己的首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吃掉这支孤军!?不过说起来,他们的马怎么这么大?” 托科斯基不动声色,只是集中全军戒备。 一万五千东方骑兵vs四万三千沙俄骑兵,或许他能赢,但以东方骑兵的实力,自己的损失也将很大。 托科斯基仍然记得罗波夫斯基公爵的交待,一切都以破坏对方补给线为要务,歼敌多少并不重要。 卓布剌胆子狂到没边。 “呵呵呵呵,没想到哥萨克人里也有能耐得住性子的?” 他纵马慢慢踱步,马鞭一挥。 “五个骑兵团全部散开,成鹤翼阵展开,做出包围对方的姿态。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穿插空间!” 禁卫第二骑兵师训练有素,立即展开十余里,对三倍于己的沙俄骑兵做出了包围动作。 “狂妄的家伙~!” 巴斯塔夫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被气红了。 他们哥萨克骠骑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蔑视和羞辱? “好机会!” 托科斯基见状却眼睛一亮。 狂妄的东方将领明显在作死! 他居然将大军分为了五块,而每块之间的距离居然有四到五里之遥。 自己这边若是步兵也就罢了,可他手下却是四万多骁勇的轻骑兵! 他完全可以将对方各自分割,然后集中优势兵力逐一吃掉这五部分东方骑兵。 “巴斯塔夫、坎德拉斯基、别列夫,你们各率五千骑兵嵌入他们之间的空隙,务必纠缠住他们!” “我带领两万骑兵去围剿他们最右边的那三千人,剩下的八千人作为预备队,行动!” 哥萨克骑兵集群很快蜂拥而出,三支骑兵队伍向着左翼四个骑兵团之间的空隙穿插而来。 而托科斯基亲率二万骑兵直扑最右翼的警卫胸甲骑兵第五团。 第五骑兵团只有三千胸甲骑兵。 当托科斯基向第五骑兵团发动冲击,与第五骑兵团最近的第四骑兵团并没有向第五骑兵团靠拢。 所有五个骑兵团都在缓步前行,看上去不动如山。 这种战场情况,在禁卫军的日常训练中经常被演习到。 故而禁卫胸甲骑兵没有人慌张失措。 托科斯基所部两万骑兵已经进入第五骑兵团前方四里之内,以骑兵的冲锋速度,另外的东方骑兵团已经无法对第五骑兵团进行救援。 托科斯基大喜之余,不忘派出三千骑兵嵌入第五骑兵团与第四骑兵团之间的空地,防止第四骑兵团的靠拢。 用一万七千骑兵围攻三千远道而来的疲惫骑兵,这仗能不赢么? 除非是撒旦直接降临战场! 第五骑兵团骤然停止了前进,反而将自己的阵型排得更为密集。 外围两层的骑兵纷纷下马,将每匹马马鞍上的活扣解开,一条条钢琴丝被连了起来。 禁卫第二骑兵师的前身是强弓步骑兵,他们如今换乘的全是战场苦手夏尔马。 高大笨重的夏尔马,在一片石坑了八旗兵一回后就不见了踪影。 最后被转为禁卫第二骑兵师的强弓步骑兵要了去,当做备用马存在。 最外围的两圈夏尔铁甲连环马就是第五团的肉墙。 夏尔马是世界上体型最庞大的马种,马种的体重从850到1100公斤不一,光马背几乎与现代人头顶平齐。 这些马儿性格温顺,根本不适合厮杀冲击,就人扔下后还心大的低头吃草,对冲过来的上万哥萨克骑兵无动于衷。 它们还没遇到过谁会蠢到直接冲击夏尔马群。 两层夏尔马构建的防御圈内,禁卫第五骑兵团所有骑兵都已经下马,二千把刹车钢丝强弓已经准备就绪。 另外一千人则手持散弹枪和手枪分布在靠近夏尔马防御圈的内侧,准备攻击那些太过靠近的哥萨克。 惊讶在托科斯基的脸上徘回。 他没有见过哦这样的骑兵防御阵型。 怎么对方的骑兵都下了马? 难道是被己方吓到了,准备投降? 然后他听到了蜂群飞舞的声音。 四月里的阳光骤然变澹,一片黑影落了下来。 装备强弓步骑兵的钢制强弓已经是第三代产品,整个地球上只有二万七千把。 这是北部工业的研究所见猎心喜提供的全新超级强弓,以大楚的科技实力,没有一个百年的积累就不要想着去复制。 光那些零部件的材料元素提炼就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能做到的。 除了几个易耗品和弓箭外,这种弓的弓身坏一把就少一把。 大楚强弓的滑轮组被北部工业改为了一个密封的小匣子,几十个精密滑轮在里面运作,但若是匣子被拆开,17世纪的人是没办法重新装好的。 6000牛的动能,超强的减震设计,有效射程600-700米,唯一的缺点就是准头不行。 但用来覆盖射击就无所谓了。 五连箭雨上万支弓箭在七秒内飞射而出,将哥萨克骑兵的前阵全部笼罩。 托科斯基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因为他周边密集的哥萨克骑兵瞬间消失了一半。 身后跟进的骑兵也纷纷摔倒,因为前面的骑兵有很多被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 哥萨克们都不是笨蛋,没人会傻乎乎的骑着马去撞击那些笨重如犀牛的夏尔马防线,他们需要转向分流。 只要他们靠近对方五十米内,他们的火枪和弓箭也能够得着对方,再近一些的话,投矛也行。 残余的哥萨克前锋在第五骑兵团的阵前二百米左右分流变向,但对方可怖的弓箭没有停止。 大部分的哥萨克都只有一身皮裘在身,具备恐怖动能的楚军强弓常常在二百米左右的射程内射出一箭两人的效果。 张守言曾经开玩笑的把第三代强弓称之为【简化小型超速版五牛弩】,只比宋朝的八牛弩弱一些。 北部工业采购价三十六万一把,还是八折。 这笔钱还是李代表找来几个“无名无姓”的“会计师”帮他伪造的信用\/证明,从霓虹国银行贷的款支付的。 反正都是张守言最后背锅,大家都无所谓了。 托科斯基在第七轮箭雨中被射成了刺猬。 面对覆盖面更宽的大动能抛射打击,在密集的哥萨克骑兵阵型中,没有人能主动躲避,只能祈祷上帝。 虔诚的托科斯基被七支箭失召唤去了天堂(三代强弓的准头就这样,覆盖面上看缘分,而托科斯基身边的七八个传令兵屁事都没有。)。 剩余的哥萨克们骚动了起来。 第三百章 图尔盖高原战役(4K大章) 巴斯塔夫接管了沙俄骑兵的指挥权。 在高原的另一头,哥萨克哨骑依旧没有发现增援的中原部队出现。 巴斯塔夫安定了心神,决定继续围攻这支东方骑兵。 夏尔马哀鸣着,试图从地上再站起来。 但压在它身上的其他夏尔马阻止了它的动作,尤其是它们彼此之间那七八根坚韧的钢琴弦。 大部分的夏尔马身上都布满了各种伤口。 有箭支、有投掷来的刀剑还有部分火枪造成的伤害。 五个夏尔马肉盾防御圈早就歪七倒八,更有几匹幸运的马儿逃脱了阵列,冲进了哥萨克骑兵群里消失不见。 勇敢的哥萨克们,趁着强弓手更换滑轮零件和歇气的档口,亡命的冲到距离防御圈很近的位置用十字弩或者火枪射击。 而楚军强弓步骑兵的应对是:每人按你马鞍背后拿出一块一尺宽、半寸厚的金属方块,七八个一拼凑就组成一面金属质地的大盾。 数百这样的大盾围住了防御圈的内部。 鏖战一个多小时,哥萨克们不得不远远的离开了五个防御圈,在周边游荡。 “高原的方向依旧看不到他们援兵的影子!” “可惜我们没有带上火炮!” 巴斯塔夫满脸的阴沉。 他们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被对方恐怖的弓箭造成死伤接近四千。 如果就这样离开,那就不用提后续的破袭任务。 士气和信心低落的军队,是完成不了艰苦卓绝的游击任务的。 巴斯塔夫看了看天色,最终下达了他的命令:“等天黑!” 哈萨克汗国对宗主国军队提供的最大支持是高达四万匹的战马。 但是这些战马在过去的十多天里被大量消耗。 在图尔盖高原西北是外乌拉尔高原,而在外乌拉尔高原与乌拉尔山脉之间就是着名的乌拉尔河。 这里有一条长达九百公里的河谷地。 从远山堡出发北上,穿越这条河谷地,就能抵达后世的车里雅宾斯克的所在地,正是四万多哥萨克骑兵绕道南下的转角处。 并不适合大规模行军的河谷地里,沿途随处可见被活活累死的战马、以及被跑废放生的瘸马,九百公里的沿线上,废弃死亡的战马不下三万余。 加上满地的干粮包装纸和空罐头,说明有一支庞大的骑兵曾经路过这里。 巴图率领的禁卫重装骑兵第一师有两个精锐胸甲骑兵团,已经高强度的行进了十三天,所有人几乎都在马背上睡觉。 他们从远山堡出发北上,一路大迂回绕向了哥萨克骑兵的后路。 四月十八日,巴图所部两万抵达托博尔河流域隐藏修整。 卓布剌则在四月二十一日率领禁卫第二骑兵师前出扰敌,并与哥萨克骑兵集群发生交战。 卓布剌与巴图之间的电报联系从来就没中断过。 旭日干的五万多骑兵停留在高原顶部,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幌子。 卓布剌设下的真正杀手锏,是巴图率领的迂回骑兵群。 托科斯基自然考虑过乌拉尔河谷,但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大规模骑兵集群进退。 在他看来,东方军队最多派出部分步骑兵混合部队,穿过河谷地北上骚扰他的后路。 而执行置于死地而后生任务的哥萨克集群,根本不需要什么后路。 不能成功扫荡图尔盖河草原,等待所有哥萨克骑兵就只有饿死一个结果。 用跑废三万多匹战马的代价进行迂回包抄,无论是罗波夫斯基公爵,还是托科斯基从来就没有想过。 这种战略消耗在沙俄方面看来是最划不来的买卖。 但张守言和卓布剌都觉得值。 能一举歼灭沙皇俄国的快速机动力量,就算跑死一倍的战马也值得。 哥萨克人在等天黑,但卓布剌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 为了包围五个分散的强弓步骑兵防御圈,哥萨克人按照卓布剌的心意形成了一个宽度达到十公里以上的松散包围圈。 这种松散阵型的骑兵,根本无法抵御集团骑兵的攻击。 攻击来自哥萨克人的身后。 巴图麾下的二万一千骑兵在托科斯基倒下后不久,便抵达了战场的北部边缘。 本就无视后路的托科斯基根本没有往身后放探子。 在几片森林里,挤满了杀气腾腾的楚军骑兵。 无人机传来的图像,将哥萨克人的分布显得极为清晰。 “他们的四万人已经完全散开,唯一有威胁的是第五骑兵团正面聚集的八千预备队。重甲第一团和第二团跟着我冲垮他们,其余各团集团冲锋,务必第一次冲击就将敌军彻底打散!” 巴图率领的禁卫第一骑兵师是重甲单位,全师五个骑兵团都是高强合金战甲和马甲,在他们专用战马身后还常年跟着一匹背负装备用的蒙古马。 乌黑鉴人的高强合金战甲纷纷被骑兵们套上身,高大的尹犁战马也听话的任由主人替它们披上高强铝合金构筑的链子马甲。 四米半长的钢矛被组装起来,高钛合金头盔正面的高强防雾玻璃面罩冉冉发光。 一万五千名真正武装到了牙齿的骑士,缓慢的爬上钢铁坐骑,链接鞍座与铠甲腰部的是六根带着强力弹黄的保险带。 “巴图,你们可以过来了!” 对讲机传来战场主帅卓布剌的声音,巴图兴奋的舔了一下自己的牙齿,一把拉下了面罩,钢矛高高举起。 “全军注意,缓步前进!” 整片森林都抖动了起来,枝叶乱抖、地面轻颤,无数通体黑色的钢铁怪兽缓缓淌出森林,如同黑色的浊流将翠绿的草原污染了一大片区域。 巴图所部正在战场后方的五公里偏西北方向。 重新喂过食物和盐水的战马群,开始小步慢跑。 头两公里都会是这个频率,这是给重甲战马适应和逐渐兴奋的过程。 在进入三公里后,重装骑士集群会开始第一次加速,进入快跑频率。 在超过四公里时,重装骑士集群又开始了第二次加速,全军的速度被加到了最适合冲锋的高速档位。 四台无人机在空中指引着各团的冲锋角度,早已发现了身后大规模重甲骑兵的哥萨克们,在慌乱中根本无法避开重甲骑兵的有效冲击。 在巴图所部还没走出森林的时候,哥萨克们就发现了后路的不对劲。 接到消息的巴斯塔夫,将八千预备队和身边的骑兵飞快的集合起来,准备迎击来自身后的不明敌人。 但鬼知道这些东方人是怎么绕到自己身后去的?! 巴斯塔夫已经将这辈子所能达到的统帅水平在这一刻发挥了出来,在中原重装骑兵集群进入第二段加速的时候,他带领一万出头的哥萨克完成了转身动作。 “冲过去,与他们搅在一起~!” “伟大的哥萨克勇士们,乌拉~~!” 哥萨克们嗷嗷叫着跟上了巴斯塔夫,正面作战他们根本不怕任何人! 顿河马欢快的撒开了蹄子,上万哥萨克骑兵卷起十米多高的灰尘,不避不让的向北发动冲锋。 巴图在第一时间就通过后方的无人机操作员得知了哥萨克的举动。 帝国禁卫第一重甲骑兵师从来不惧怕骑兵对冲和死亡,他们都是帝可汗最忠诚、最狂热的战士,不要说在战场,就算是在日常训练中,他们一个师每个月都有数十名死亡和数百伤残的记录。 只有世界上最勇敢的骑兵部队才会敢于正面冲击步兵阵列、而也只有最疯狂的骑兵部队才会敢于与另一支骑兵部队进行正面冲撞! 无疑,帝国禁卫第一骑兵师就是疯狂者中的佼佼者。 巴图率领的六千重甲骑士,准确的与巴斯塔夫的一万人处于了同一条直线轴上。 光着半个膀子,挥舞着马刀的巴斯塔夫愕然看到了前方一片黑色的钢铁海洋,如同泛滥的洪水一般高速涌了过来,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全部覆盖。 阳光下,万千钢铁冷色在闪耀,巴斯塔夫的心底忽然一阵冰凉。 “是重装骑士集群~!” “绕道~!绕道~!” 吃够了重甲骑士和翼骑兵苦头的哥萨克们慌乱起来,傻子才和重甲骑兵对撞! 可惜的是,他们的速度还没完全跑起来,而对方的重甲骑兵已经进入了高速状态,双方避无可避! 如同海浪拍岸的巨响在草原上纷乱响起。 被眼罩遮住两边视野的尹犁战马一头撞进了哥萨克骑兵群。 一条弯弯曲曲的死亡曲线在两军相撞的位置延伸。 喊杀声、马嘶声、金铁交鸣声响彻天际。 帝国禁卫第一重甲骑兵师,全三列都是挺着四米半钢矛突击的骑兵,两军刚刚相汇,就有大批哥萨克骑兵被钢矛刺穿或者挑飞。 只有少部分鸡贼的哥萨克用火铳,近距离吓到了一些倒霉的中原重骑战马。 高速突进的重骑兵,最犀利的武器,还是手中的高强合金战刀。 高速和重甲骑兵的巨大加速度,综合带来的切割力能轻松切开战场上的一切。 无论是哥萨克们的战甲、马匹,还是铁皮盾牌或者马刀。 数以百计的重甲骑兵在短短二十秒内栽倒马下,但被他们冲垮的哥萨克骑兵则超过两千。 黑色的洪流坚强的渗透进了灰色的溪流中,血色开始蔓延。 巴斯塔夫所部前半部分的骑兵在十多分钟内就巴图的重甲骑兵击溃,而后半部分的骑兵则被一支重甲骑兵营从侧面杀了个对穿。 手持霰弹枪和左轮的两个胸甲骑兵团也跟了上来,绕过两翼贴近混乱的哥萨克集群就是一阵火力输出。 两翼奔溃! 一名高大的哥萨克骑兵奋力的挥出一刀,准确的砍中了一名中原重骑兵的脖子。 但下一秒,他的手掌差点抓不住自己的马刀,马刀颤抖哀鸣着,刀刃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缺口。 中原重骑兵的脖子部位是一圈钢制护脖,内里是一层弹黄层和毛皮,根本不怕斩首。 被攻击到的中原重骑兵不声不响的把战刀一挥,高大的哥萨克立即偏身让过。 可谁知对方根本不是攻击他的身体,而是一刀切下了他坐骑的半个马头。 高大的哥萨克士兵随着坐骑轰然倒地。 还没等他愤怒的爬起来,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爆响。 浑身力气瞬间离开了他的躯体,背心一片红色晕开,无力的瘫软倒下。 一名中原重甲骑兵扛着两个人的噼砍,飞快的把左轮手枪对准了正在噼砍自己手臂臂甲的哥萨克。 两名哥萨克步入后尘。 重甲战马不断挪动着向前,往往七八把左轮就能清空一大片区域。 一名疯狂的哥萨克瞅准时机,捡起一把重甲骑兵扔下的钢矛,对着不远处的重甲骑兵刺去。 钢矛才递到半路,他就被附近的三把左轮打成了血葫芦。 对撞发生二十多分钟后,巴图的重骑兵将巴斯塔夫的哥萨克骑兵打了一个对穿。 除了冲锋对撞时掉下马的重骑兵外,巴图的损失少之又少。 而巴斯塔夫的哥萨克骑兵已经彻底放了羊。 但最大的一股成建制哥萨克被冲垮,战场的节奏彻底被东方军队所掌握。 任何敢于组织聚集的哥萨克骑兵,都会在无人机的指引下,遭到多支重骑兵千人队的冲击。 哥萨克骑兵本就松散的组织,在巴图参战后一个小时内就彻底消失不见。 大批的哥萨克在失去战斗欲望后,甚至不告而别。 他们纷纷向北、向西、向东逃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南上图尔盖高原顶部。 图尔盖高原战役打到这时,已经宣告了罗波夫斯基公爵的大迂回战略失败。 这些无意南下的哥萨克残兵,根本不能再威胁到西征集团的补给线。 卓布剌和巴图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吊住这些哥萨克的尾巴,把他们尽量的往北方驱赶。 库什穆伦湖周边和外乌拉尔高原东部的游牧部落,早就因为东方帝国与沙皇帝国的交战跑的没了影子。 只要他们逼得够紧,不给对方补充食物的时间,这些没剩多少食物的哥萨克根本逃不了多远。 留在原地反抗的哥萨克有近两万,他们被纷纷切割包围然后剿灭。 有些有想法的哥萨克人在逃离这里后,又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五六千人的规模试图重返战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旭日干率领的东方骑兵主力出现在了南方的高地。 除了一万预备队外,旭日干率领四万东方骑兵呼啸着冲下了高地。 重返战场的五千多哥萨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三回。 第三百零一章 “四月胜利” 四月末的伏尔加河,静谧而柔美。 一朵蕾丝边的巨大太阳伞在伏尔加河的中间迎风摇摆,几个手忙脚乱的仆从不得不死死的护住伞柱,免得阳光直接照射在公爵大人的身上。 罗波夫斯基公爵正坐在一个丝绸绣成的被面的躺椅上,好整以暇的调整着自己的鱼竿。 “这比在船上垂钓要有趣的多,”公爵舒展的眉头在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的好心情,“我会邀请陛下来这里垂钓,想必这里定将成为莫斯可城内贵族们最理想的野营地。” 在公爵身边坐着七八位也在垂钓的军中贵族。 有人凑趣说:“我记得有几个很有才华的诗人,能作出很不错的十四行诗,过些日子我就把他们请过来,为我们凯旋的大军现场作诗几首。” “还有戏曲家先生们,”有人高声提议,“如此伟大的胜利,必须用华丽的歌剧来记载!” “我们击溃了来自东方强大的魔鬼军队!” “非常不错的提议,”罗波夫斯基公爵微笑起来,“但是最后的收尾阶段,所有人都不能大意,我对他们修建的那座城池很感兴趣,告诉我们的炮兵尽量保留那座城堡。” “而且,各位先生,记得事后尽量俘虏他们的工匠!这件事非常重要!” 横贯整条河面的巨大钢铁浮桥上,一阵畅快的笑声响起。 罗波夫斯基公爵下意识的踩了踩脚下的钢铁造物,心中的侥幸和慨叹涌动万千。 从十二天前起,在沙俄勇士们不间断的大规模牺牲和冲击下,东方人的弹药果然一天比一天更为不足。 他们不得不逐渐让出了大量的北岸阵地。 罗波夫斯基公爵的指挥所也从二十公里外慢慢的转移到了北岸防线附近。 这些东方人修建的暗堡和壕沟体系,将所有的沙俄高级军官叹为观止。 幸亏罗波夫斯基公爵判断出对方补给线太长,加上弹药消耗又太大,所以无法持续的抗拒沙俄军队不要命的攻击。 如果换成一个意志稍弱的统帅,怕是早就停止了以血肉铺垫的攻击。 五天前,弹药几乎用尽的东方人撤过了伏尔加河,放弃了整个北岸阵地。 为了夺取北岸阵地,更重要的是为了消耗对方的弹药库存,罗波夫斯基整整消耗了八万多“灰色牲口”。 英勇的沙俄勇士通过突袭的方式拿下了这座至关重要的钢铁浮桥。 罗波夫斯基公爵没有给对方进行修整和后撤以获取更多补给的机会。 三个规模达到五万人的攻击集团,紧紧的跟着东方人的屁股过了河,他们在轮番咬住那些溃退的东方人。 “好消息,”一匹骏马飞奔上桥,马上的人在高声大喊着。 这位贵族穿着华丽的骑装,显然这个人之前在南岸的草地上参加马术比赛。 “他居然剥夺了前线信使的差事,”有人嗤笑着这个来报信的贵族,“那个可怜的传信兵,他可是失去了公爵大人赏赐的机会。” “我会赏赐那个人的,”公爵微笑着回答,“只要是个能让人振奋的消息。” “确实是个令人务必振奋的消息,我的公爵大人,”骑马贵族将缰绳交给了上前的公爵仆人,他的声音之大着实让人侧目。 “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了伏尔加城(伏阳城),他们的皇帝似乎还没来得及离开。但是,周围护卫的东方军队都不得不向四面八方逃走。” “我们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各处要害,保证将对方逃走的各部之间联系隔开超过四俄里以上。他们就算有那种恶魔之语(对讲机),也无法互相联络,胜利就在眼前了!” “乌拉~~!” “干得漂亮~!” 罗波夫斯基公爵也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心情比四月明媚的天气还要爽朗。 这段短暂的历史后来被记录进了莫斯可的地方志,被称之为“四月胜利”。 一个流传很广的讽刺词汇。 而在“缺乏弹药”的西征集团这边。 陈策也在向他的陛下汇报战役的部署情况。 “除了北岸留守的一万多人,超过三十万的沙俄军队都开过了伏尔加河,抵达南岸战场。” “如今包围伏阳城的沙俄军队大约在十六万左右,其余十三万人分布在周边六个区域,阵型紧凑,没有一支部队擅自前出,不得不说他们的战役安排还是有些水平的。” “臣以为可以开始合围了!” 张守言微笑点头:“图尔盖高原之战已经有了结果,骑兵集团以自损三千的代价歼敌二万五千余。如今卓布剌等人正在清缴追击溃散的哥萨克骑兵,我后路无忧,战役也该到了第二阶段。” “除了伏阳城中守备的两个步兵师,其余八个师都动作起来。十二万围歼三十万,这件事很有难度。陈策,你可不能让朕失望!” “还请陛下放心,各部已经运动到位,就等我们一声令下了。” 逐步降低前线的火力强度,并不断后退的策略果然获得了成功。 沙俄指挥官再次出现了误判。 只不过这次是对东方帝国后勤补给能力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张守言建立的帝国经济规模、后勤架构效率,都远远超出了17世纪人士们的认知。 公元1655(正武十一年)年5月5日。 伏阳城被包围的第三天,夜。 平静的伏尔加河,八米宽的钢铁浮桥上,大批哨兵举着火把在来回巡逻。 沙俄军队对于这座浮桥极为重视,负责看守这座浮桥的军队是罗波夫斯基的亲卫千人队。 罗波夫斯基不但重点防御这座重要的浮桥后路,还在钢铁浮桥的上下游各一公里处,分别架设起了一座木制浮桥。 这是为了充分保障自己的退路。 在两座木制浮桥的更远处,沙俄军队还设置了防护网和横江长索,显然他们对浮桥可能遭到的攻击都做出了应对。 今晚几座浮桥上守卫显得极为谨慎,因为之前逃跑的东方军队再次调头回到了他们的外围。 统帅部一度怀疑对方拥有更加强大的恶魔之语来进行联系。 缺少弹药的东方军队,沙俄军队一点都不在乎。 统帅部的结论是,这些人想把被包围的东方皇帝救出来! 而攻击浮桥则是一招有效的声东击西手段,所以这几天浮桥的守卫们都会比较紧张。 第三百零二章 燃烧的桥 伏尔加湖的水底,几道光柱在来回扫射,几十名穿着黑色潜水服的楚军御林军士兵,正在无声的靠近一座木制浮桥的底部。 外围的防护网和横江长索对于拥有氧气瓶和潜水设备的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不过三千御林军中,拥有潜水技能的人也不太多,只有三百人不到。 张守言库存的潜水设备并不多。 数十个铁盒子被潜水兵从水下贴在了木制浮桥的底部,这又是张守言的珍藏之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遥控炸弹(防水)。 安装完毕之后,这些潜水兵摆动脚蹼无声的离开,桥上人来人往的沙俄哨兵根本毫无感应。 钢铁浮桥上下游新建的木制浮桥是这次中原军队重点的破坏目标,而钢铁浮桥则无人问津,概因早在建设钢铁浮桥之初,浮桥的铁质夹层里就被布满了雷管和几台老旧的信号接收器。 这三条浮桥和停在北岸的数百艘木船,是伏阳城周边到伏尔加河河湾地带聚集的三十万沙俄军队的退路。 陈策准备先断掉沙俄军队的退路。 不得不说罗波夫斯基公爵其实非常重视浮桥一带的防御,三千名火枪手和五十门大炮被安置在几座浮桥的周边,就连最近组建的一支五十多人的左轮手枪队也被放在了浮桥上。 奈何他面对的是中原军队跨着时空维度的打击。 当第一缕晨曦照上伏尔加河的水面,数十颗信号弹从多个方向呼啸着飞上天空。 中原军团的三千余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这一次的炮火准备长达四十分钟,完全打破了罗波夫斯基公爵对中原军团“缺少弹药”的预计。 十二万楚军从东、东南、南面包抄上来,重炮开路、rpg破阵、轻机枪冲锋、重机枪掩护,楚军将士万枪齐发。 沿途密集的沙俄布防集团被轻松突破,很多沙俄防御区域还没看到东方士兵的踪影就被火炮轰溃了意志,丢下武器转头就跑。 所有试图聚集士兵进行反击的所在,都被无人机一一标注,然后被炮群精准的从地图上抹去。 八个师的进攻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丝滑顺畅。 大批来不及撤退,被炮火和枪击打得心神崩溃的沙俄士兵直接跪倒在地,高高的举起双手,茫然的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东方人从他们身边冲过。 与此同时,以为东方军团缺少补给而过分靠近伏阳城下寨的沙俄军营也倒了大霉。 白磷燃烧弹不要钱似的,被城内的炮兵送到了周边的沙俄军营中。 仅仅十多分钟的炮击,就在沙俄军营内点起了三百多处火堆。 尤其是那些被无人机标注出来的沙俄炮兵阵地,在第一时间被东方炮兵抹杀,七八个大量炮兵阵地火药桶殉爆产生的蘑孤云,在伏阳城的周边冉冉升起。 人仰马翻之中,罗波夫斯基公爵一脸铁青。 “不可能,他们肯定是在诈我!” “他们使用了最后的库存,在做最后的赌博!” 直到三座浮桥在雷管的爆炸声中瞬间化作了碎片,消息飞速传到沙俄军队统帅部,罗波夫斯基公爵的身子忽然一软。 他这才明白,东方人之前种种示弱,根本就是为了把他的军队吸引到南岸来。 而因为后勤不利的种种因素,他也想着速战速决,所以才中了对方的诡计。 归路被断,这说明东方人根本不是在虚张声势,否则他们不可能断掉三十万沙俄军队的生路,逼着他们被迫拼命。 东方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吃掉他的三十万人! “派出人立即组织渡船过河!” “传令给各个部队,任何人不准后退,就地反抗!” 传令兵们带着罗波夫斯基公爵的命令向四方散去,但情况恶化的速度远比传令兵们骑马的速度还要快。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行动灵敏的马车拖拽野战炮,都在第一时间将对面沙俄军队的指挥核心打掉。 这些17世纪的贵族,在战场上的打扮实在是太醒目了! 失去了指挥官的沙俄士兵立即逃散。 彼得大帝改革前的沙俄军队就是这个德行。 从清晨开始的攻击,到了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三十万俄军已经丢失了所有的前沿阵地,包括伏阳城周边的部队都在纷乱的向北溃退。 根据后来统计的数据,战役发起四个小时后三十万沙俄军队中,死伤人数已经超过七万,被俘有六万多人。 剩余的十七万人被压缩到了伏阳城以北的伏尔加河河湾地内,一片十公里长,四公里宽的狭窄区域内。 至于公爵大人寄托希望的数百艘渡船,根本没能渡过伏尔加河河湾。 六十多艘架着轻机枪的螺旋桨皮革快艇,从上下游两头杀来,轻松的封锁了河湾地的河面。 五月六日的下午三点,瘫坐在靠椅中的罗波夫斯基公爵接见了一名被东方人放回来的贵族。 他带来了陈策的劝降信。 罗波夫斯基强笑着给陈策回复了一封信心满满,文字优美的信件,对于投降这种事他回复说需要倾听所有军中贵族的意见。 他实际想的是固守待变,同时通过谈判来拖延时间。 托科斯基的哥萨克集群是他最后的希望! 信件往来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陈策最后一封来信表明了东方军团的态度。 “既然公爵阁下总是推脱,那之前谈的种种就全部作废,现在所有沙俄部队唯一的选择就是无条件放下武器投降!” 陈策又不傻,他之所以与罗波夫斯基虚以为蛇,也只是为了给下面的部队挖建围困阵地争取时间。 5月7日中午过后,八个师连夜构筑的阵地,将整片河湾地完整的包围了起来。 二十多个炮兵阵地也建设完毕,最远的炮火足以覆盖河湾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17世纪历史上少有的一次长时间饱和炮击,也在这一天被记录上了史册。 从下午一点五十分开始到五点二十五为止,八个师动用所有的火炮轮流向河湾地倾泻着火力。 期间沙俄人发动了万人以上的集团反扑达到五次,都是在没能靠近楚军步兵防御阵地的情况下,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生生打溃。 5月7日夜,两名被释放的沙俄军官扛着一具有些味道的尸体回到了沙俄统帅部。 那是被快马送来的托科斯基。 在见到托科斯基尸体的那一刻,整个沙俄军丢统帅部都陷入了绝望。 5月8日凌晨,随着一声枪响,罗波夫斯基公爵吞枪自尽。 剩余的贵族和军官在河湾地升起了白旗。 第三百零三章 各方云动 士绅会议已经连续召开了三天。 除了争吵和发泄,人们没有达成任何一致的意见。 伏尔加河战役的失败让整个沙皇俄国陷入了最歇斯底里的状态。 歇斯底里的恐惧、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歇斯底里的争吵。 正在向封建集权制进步的王朝,突然间遭到了所有人的质疑。 沙皇俄国这艘大船眼看着即将沉没,大部分的人天真的认为,在这个时候退票就能不会跟着一起落水。 最有趣的是,少数隐藏很深的人,在这一刻毫不掩饰的展示了自己瑞典或者波兰-立陶宛的背景,在士绅会议上替自己和背后的势力抢夺权力。 宫廷深处,阿列克谢沙皇的住所。 所有能被砸的东西,都已经在过去的几天里变得粉碎。 现在的沙皇卧室变得非常的简朴,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品要么已经被当做碎片清走,要么已经被内侍们藏了起来。 看上去极为平静的沙皇,正在这里与几位沙俄的顶级大贵族讨论帝国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他们释放了一百名贵族,却没有带过来任何一句话,但我认为他们的潜台词是想要和谈。” “没法和谈,”阿列克谢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方,涌动着惊涛骇浪,年轻气盛的沙皇无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和谈,“他们占据了乌拉尔山和伏尔加河下游,如果和谈,也许他们会要求的更多!” “哎~~,”一名大贵族叹息了一声,可惜的看着年轻的陛下,“我的陛下,帝国内部已经再也凑不出一支军队或者能带队的军官了。” “他们不见得能打到莫斯可来!” “我绝对不相信那个东方帝国能把几十万大军开到这里来,他们的补给线跟不上!起码哈萨克一带,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 “说的没错,但是,”另一位大贵族笑了笑,“他们根本不需要派遣太多的军队来进攻莫斯可,几万骑兵就够了,就如同蒙古人几百年做的那样。” “我的陛下,”最后一位大贵族终于开口,“不甘只能是不甘,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选择妥协。东方人手里握着我们上千名军事贵族。” “瑞典人听说了我们的失败,他们已经组织起来,陛下,相比波罗的海区域的领地,整个西伯利亚也算不上什么!” “是的,陛下,我的人告诉我,那些在乌可兰抵抗波兰翼骑兵的哥萨克也听说了我们的失败,他们居然在偷偷和波兰贵族们洽谈和平协议,呵呵,如果被这些人得逞,翼骑兵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光临莫斯可。” 年轻的沙皇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接受帝国的版图在他继位之后缩水大半的结果,虽然整个西伯利亚都不及西边的领土重要。 “但是我们失去了伏尔加河下游,也就失去了在里海的入海口,同时我们在外高加索地区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陛下,东方人对灭亡我们应该没什么兴趣,但是瑞典人和波兰人却不同。” “都是那些该死的英伦人!” 伏尔加河战役结束之后,整个西征集团都进入了休整状态。 只有卓布剌骑兵集团的作战延续到五月底才结束,逃散的哥萨克不好追,他还要收拢降服那些外乌拉尔地区的部族。 整个五月到六月中旬,东方帝国都在消化伏尔加河战役和图尔盖高原战役带来的收益。 其中最大的收获,是哈萨克汗国多个部族宣布自治,但也保留了对扬吉尔汗的尊称,各地的实际治理权落入了大楚派出的贸易官的手中。 从草原法理上论,既然扬吉尔汗效忠帝可汗,那这一切都发生的理所当然。 超过二十万俘虏被派去参与中亚地区公路网的建设,张守言根本没有与沙皇俄国谈判的意思。 一来沙俄的国库里已经能饿死耗子,没有什么能赔偿给自己的; 二来他不想就这样把二十多万劳工凭白放走,不说中亚的交通网,就连国内的基础建设上,劳工的缺口也很大。 莫斯可来的使者,前后三波都没能见到东方的皇帝。 张守言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南方的布哈拉汗国。 在这段西征集团与沙俄鏖战的这段时间里,布哈拉汗国内部发生了多次混战。 在去年年底,只顾着劫掠的土库曼人遭到了背叛,土库曼部族联军被希瓦汗国阿布勒哈兹·汗联合阿布杜拉齐兹和苏布汉库利赶出了布哈拉的领地,并损失惨重。 在进入三月之后,布哈拉汗国内部战争再起。 叛徒阿布杜拉齐兹和弑父者苏布汉库利联合起来,喊出了驱逐希瓦人的口号,联合对阿布勒哈兹·汗开战。 战况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在五月中旬、布哈拉城南部爆发的卡甘战役中,阿布勒哈兹·汗彻底击败了阿布杜拉齐兹和苏布汉库利的联军,控制了布哈拉城以南到撒马尔罕城西部的丰饶领地。 阿布杜拉齐兹和苏布汉库利只带着数百人逃到了巴赫利地区。 时间进入七月,又一个消息传来。 阿布杜拉齐兹成功反客为主的干掉了弑父者苏布汉库利,宣布自己为布哈拉汗国唯一合法的继承者。 同时七月初,希瓦汗国对莫卧儿王朝不宣而战,开始攻击被莫卧儿人占据的撒马尔罕城。 至于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皇帝,如今正全力以赴的准备消灭方高所部联军。 从去年起,方高所部连续击败奥朗则布的讨伐军,赛兰普尔一带被他率领缅甸、暹罗、泥婆罗联军扫了好几遍。 位于莫卧儿帝国东北部的阿萨姆邦,被几国联军祸害得不成样子。 到了如今,奥朗则布不得不承认,莫卧儿士兵的武力远低于大楚士兵,甚至还远不如泥婆罗人。 他先后两次派往阿萨姆邦的军队,第一次五万人,第二次七万人,都被方高正面击溃。 在吸取了教训之后,奥朗则布联合英伦人,于今年的五月组建了十六万人的征讨军队。 这支军队中的火枪兵超过八千,还有五千骑兵和两千象兵,大炮二百多门。 同时从海路与英伦人联合组建的舰队船只超过两百艘,北上孟加拉湾北部与缅甸的交界处。 沙俄人刚刚在伏尔加河彻底失败之际,奥朗则布皇帝的大军也开进了阿萨姆邦境内。 方高没有回避,组织泥婆罗军和部分缅甸、暹罗军,合计一万八千人,率先发动进攻,一举攻克了英伦人的贸易堡垒——加尔各答。 五月二十六日,奥朗则布皇帝的十六万大军、海上的莫英联合舰队将加尔各答团团包围。 第三百零四章 维也纳来人 黄沙飞舞,血色如浆。 克孜勒库姆沙漠的风沙里遍布着鲜血和死亡的味道。 作为古代花拉子模的遗民,希瓦人曾经先后被蒙古帝国、帖木儿帝国和波斯所征服。 一百年前,花剌子模绿洲居民发动起义,赶走波斯总督,希瓦汗国得以建立。 从建国的那天起,希瓦人就与布哈拉汗国结下了仇怨。 在第一个百年间,希瓦汗国连续两次灭亡在布哈拉汗国的手中,用一句仇深似海来形容两国的关系是相当准确的。 而希瓦汗国的崛起与当今的汗王阿布勒哈兹·密不可分。 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一举结束了国内乌兹别克人与土库曼人的纷争,并把目光投向了逐渐衰落的布哈拉汗国。 只有八分之一布哈拉汗国疆域的希瓦汗国,靠着一次次对布哈拉汗国战争的胜利红利,变得强盛起来。 阿布勒哈兹·汗先击败了之前的盟友土库曼人部落,如今又以少胜多击溃了阿布杜拉齐兹和苏布汉库利的联军,有了将整个布哈拉汗国吞入腹中的势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击败了沙俄人的中原人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布哈拉。 与短视的苏布汉库利和喜欢依仗阴谋的阿布杜拉齐兹不同,阿布勒哈兹·汗早就清楚的了解到希望汗国与东方帝国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能得到调和。 上任布哈拉汗已经明确的将整个汗国都送给了东方帝国的皇帝,除非阿布勒哈兹·汗肯让出他所侵占的布哈拉领地,否则那些中原人不可能放过他。 阿布勒哈兹·汗自然死都不会让出自己辛苦占领的土地。 六月初的时候,中原骑兵南下布哈拉。 位于布哈拉汗国北部克孜勒库姆沙漠一带的几座城市,迅速倒向中原人。 阿布勒哈兹·汗没有进行所谓的抗议,而是组织起了一万三千骑兵北上抗击中原人的“入侵“。 进入布哈拉汗国接受领地的,是张守言新任命的布哈拉总督高杰。 他麾下的部队是由两个骑兵团加三个步兵团组成的混合师。 双方在克孜勒库姆沙漠中心的尤兹库杜克一带遭遇,旋即爆发了导致希瓦汗国灭亡的克孜勒库姆战役。 九千希瓦骑兵尸体布满了尤兹库杜克荒原一带的原野,四千多布哈拉仆从军也战死一半有余,其余的都成了高杰的俘虏。 英勇的阿布勒哈兹·汗和他后世作出更大功业的儿子阿努沙,一起将希瓦汗国的未来葬送在了沙漠的风沙里。 高杰狡黠的让步兵团示敌以弱,将希瓦骑兵引入了自己预设的战场。 那是一处沙丘环形阵地。 在火炮和轻重机枪的打击下,希瓦骑兵往往还没能冲上沙丘就被打成了筛子。 高杰又利用两个骑兵团绕道希瓦军队的后路,击溃了阿布勒哈兹·汗的殿后部队,切断了希瓦人退出这片荒原的去路。 他赌对了失去补给的阿布勒哈兹·汗父子不敢绕道进入沙漠。 战役历时十二天,希瓦军队被活活困死在了克孜勒库姆沙漠中心,那狭小的荒原中。 希瓦人的勇武母庸置疑,高杰最后只抓到了三百多希瓦俘虏,其余人都倒在了冲锋的途中,满身枪洞。 随着阿布勒哈兹·汗的死亡,残留在布哈拉城、撒马尔罕的希瓦人根本立不住脚,在高杰抵达布哈拉城之前就逃往西方。 困顿在巴拉赫地区的阿布杜拉齐兹,见到有机可乘,立即率军出发,意图抢先一步夺取撒马尔罕城。 可让阿布杜拉齐兹没有料到的是,他的军队在塔科布(今塔吉克斯坦境内)就被拦住。 希瓦人的退去,让大部分布哈拉城主都选择了向帝可汗效忠。 位于巴拉赫地区到撒马尔罕城中段的塔科布城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阿布杜拉齐兹进城补给的要求。 甚至联合附近几个城主聚集了八百多部队守卫塔科布。 阿布杜拉齐兹看着墙头飘扬的黑色帝国旗帜,最后咬着牙吞下了这枚苦果。哪怕他身后还有六千多大军,但他不敢明着攻击已经投诚东方帝国的城池。 六月二十一日,高杰所部抵达布哈拉城。 六月二十九日,混合师第二步兵团接管撒马尔罕防御。 七月七日,高杰向所有布哈拉贵族宣读了皇帝的敕令,宣布阿布杜拉齐兹是帝国的敌人、布哈拉的叛徒,亲率领四千骑兵离开布哈拉城向巴拉赫地区前进。 还没等高杰抵达撒马尔罕,得知消息的巴拉赫地区贵族和长老立即发动了叛乱,阿布杜拉齐兹几乎只身逃走,逃入了莫卧儿帝国境内。 至此布哈拉汗国再次归属到了东方帝国的版图之内,而且这一次是以直属的方式。 莫卧儿帝国一直垂涎的北方领土彻底归属了东方帝国,以奥朗则布之贤,从此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更别说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的加尔各答攻防战,让奥朗则布和所有莫卧儿王公都见识到了东方人的厉害。 他们原本以为英伦人、葡萄牙人的武器和文明就已经很让人十分的忌惮,直到他们真实的感受到了东方人的枪炮威力,这才知道怪不得英伦人会如此忌惮东方帝国。 在东方帝国的军队面前,号称上等文明人的英伦人就是个弟弟。 尤其是当东方人的第四舰队出现在加尔各答海域,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将海面上所有漂浮的物体都揍沉入海底之后。 加尔各答攻防战进入了一种无解的模式。 重新拥有海路运输的加尔各答,变成了一座无法攻陷的堡垒。 奥朗则布手下的王公大将,没有人愿意顶着炮火和子弹率部继续去城下受死。 遇到天气好的时候,那些该死的东方炮舰还会抵近海岸对进攻部队进行覆盖射击。 这样子根本没法打。 张守言的王帐从六月初便转移到了古达耶夫一带,整个六月到七月,他都在里海边新建的行宫里渡过。 甘宝儿甚至怀上了第二胎。 时间在进入八月之后,一群人来到了里海边上张守言的行宫里。 这些人大部分是外高加索地区各个小国的代表和使者。 沙俄人退回伏尔加河下游地区后,沙皇俄国与外高加索地区的联系被帝国切断。 惶惶不可终日的外高加索各国君主,眼见得波兰和瑞典人准备联合起来去沙俄捡便宜,这下终于都坐不住了,纷纷来到这里探寻东方帝国的态度。 外高加索地区泛指里海和黑海之间狭窄区域,这里是沙俄、奥斯曼和波斯三大帝国境遇的岔路口,小国林立,向来看三大帝国的眼色过日子。 例如这次没来里海行宫的就有沙俄的死忠格鲁吉亚王国,还有依附奥斯曼帝国的几个西南小国和背靠波斯的阿塞拜疆汗国。 张守言没有亲自出面接见这些小国的使者,他只接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是一位来自维也纳宫廷的使者,代表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三世的男人。 第三百零五章 费南迪的信 哈布斯堡王朝是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及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曾统治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奥地利大公国、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墨西哥第二帝国等。 但也如众所周知的那样,这个王朝的成立和维系靠的不是武力而是裙带。 近亲之间的反复联姻,让这个皇室成为了欧洲历史上饱受畸形儿困扰的群体。 例如即将接替王朝内部最大势力西班牙王国的卡洛斯二世,就被称为中魔者。直到四岁后,卡洛斯二世才会讲话;直到8岁后,他才会走路;他的个子很矮,身体也相当纤瘦而且孱弱。 在接见费迪南三世的使者鲁道夫男爵之前,张守言查阅过不少关于哈布斯堡王朝的资料,尤其是关于费迪南三世。 资料上介绍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资料还真不少。 因为神圣罗马帝国正是在这位皇帝手里彻底衰落的,在七年前他与“三十年战争”的另一方签署了《威斯特伐利亚合约》。 这个条约正式宣告哈布斯堡王朝对德意志各个诸侯国的统治进入倒计时,也大致划分了欧洲各国的疆域。 三十年战争的前期,原本是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天主教皇帝对帝国内部德意志新教诸侯发动的内战,但随着新教方瑞典和丹麦的加入,这场内战逐步转化为全欧洲大战。 欧洲着名的军事改革家古斯塔夫二世,就是在这场战争的前期横空出世。 欧洲各国都或多或少的介入到了这场大战之中。 其中水火不相容的荷兰、英伦、法兰西和沙俄支持新教一方,而天主教教宗和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则支持哈布斯堡王朝。 随着古斯塔夫二世在吕岑会战会战中战死,瑞典大有退出三十年战争的意图,这让一直支持新教一方的法兰西王国直接下场与神圣罗马帝国开片。 有趣的是法兰西是个地地道道的天主教国家。 费迪南三世与他的父亲不一样,是个主和派。可惜的是为了夺取欧洲霸主的地位,法兰西一直不肯停下战争的脚步,直到费迪南继位11年后,这场战争才因为双方都精疲力尽而告终。 法兰西也正式成为了欧洲大陆的霸主。 沙俄是东正教国家,张守言很好奇哈布斯堡王朝为什么会派人使者见自己。 鲁道夫男爵在觐见东方皇帝之前,在里海行宫的长廊里仔细整理了好长时间的仪容。 他没有料到自己即将觐见的“鞑靼王”居然会有如此华美的宫殿,他见到的宫廷女官比维也纳宫廷贵妇们还要仪态万千。 相比那些喜欢用香料的维也纳贵妇,这里的女性肌肤如雪、身上只有一点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鲁道夫男爵忽然觉得自己的皇帝似乎犯下了一个错误。 他从维也纳动身的时候,沙俄与张守言的军队还在伏尔加河对峙。 而费迪南三世交给他的任务,似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也找错了对象。 他单膝跪下的对象,是一位年富力强的东方帝王。 鲁道夫男爵内心忐忑,他亲手递上的信件正被传译官轻声念给这位皇帝听。 这位东方皇帝的脸色很奇怪,信里的内容分明有很多会激怒这位皇帝的地方,但这位皇帝却一直显露出一种玩味的笑容。 在欧罗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尊贵就连法兰西人也无法否定。 所以就算是签署令人沮丧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皇室也是用“赐予”的口吻来拟定条款。 而在这封信里,宫廷的顾问们还是延续了这一腔调。 其实费迪南三世和他的大臣们,之所以千里迢迢的派来使者面见张守言,是应了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请求。 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是日益衰败的哈布斯堡王朝坚定的支持者,也是天主教诸国抵抗异教徒(奥斯曼帝国)的重要成员。 在三十年战争中,法兰西各国就极为忌惮翼骑兵会直接参战。 东方帝国的西征集团与沙皇俄国的大规模会战,让陷入了乌可兰哥萨克大起义泥沼的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看到了希望。 失去沙皇俄国暗中支持的乌可兰哥萨克们根本不是翼骑兵们的对手。 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贵族们请求哈布斯堡王朝皇帝向远道而来的东方皇帝去信,请对方务必与沙皇俄国坚决的斗争下去。 鲁道夫男爵从维也纳出发,途径外高加索时,皇帝的信使追上了他。 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和费迪南三世的态度又产生了变化,因为沙俄数十万大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维也纳。 费迪南三世和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贵族们,对东方人产生了浓浓的忌惮。 所以,费迪南三世决定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身份“赐予”鞑靼王一份恩典:正式承认鞑靼王对伏尔加河流域的统治权,并可以为鞑靼王要来教宗的承认。对于鞑靼王手里的东正教俘虏,费迪南三世和教宗都有意思进行赎买。 费迪南三世显然打着继续打击沙皇俄国的意图。 作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鲁道夫男爵自然知道鞑靼王这个称呼早就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只不过他们习惯了将统治这一区域的游牧民族首领冠以这样的称呼。 但鲁道夫到了里海行宫之后才知道,所谓的“鞑靼王”只不过是这位东方君主麾下的领主之一。 传译官念信的声音停止,鲁道夫男爵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连成一片。 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把这封信拿出来。 “费南迪的意思很有趣,”东方的皇帝微笑着在说话,传译官在把他的话翻译给鲁道夫听,“一个皇帝权利被架空到了这样程度的人,居然还会把他维护自尊的那一套用到这里来。” “朕没工夫理会费南迪,他想扼杀沙皇俄国或者想借用朕的力量来引起奥斯曼的警惕,光凭一封信是不行的。” “帝国与帝国之间相处,依靠的从来都是实力。” “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要朕为他背书打压沙皇俄国和钳制奥斯曼帝国,首先他需要退除皇帝位,以臣礼来侍奉朕,朕或许会考量一二。” “再说朕的帝国与西班牙还处于战争状态,你让他先安排西班牙签署战败条约后,我们再谈。” 第三百零六章 《伏尔加河条约》 连续四个月的围困,让加尔各答周边的莫卧儿王军困顿不堪。 奥朗则布皇帝则是进退两难。 作为被臣民和附属王公们崇敬的当代皇帝,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莫卧儿帝国在他的手中一直在扩张和壮大。 但来自东方的敌人一直是所有莫卧儿贵族心头的阴影。 一支东方帝国的偏军,他们十六王朝精锐围困了四个多月,非但寸功未立,反而在城墙下扔掉了三四万人。 炎热的气候、日益糟糕的后勤补给、加上糟心的战事,让大部分王公贵族都产生了退却的心思。 要是无法截断加尔各答的海上补给,他们的围困其实就是一个面子工程。 在八月份的时候,奥朗则布组织了第二次海军进攻第四舰队,试图截断加尔各答的后勤补给。 那是一个昏暗的天气,海风凌冽,云层低垂。 三百多艘莫卧儿战船在那些东方巨舰面前不堪一击,东方炮舰一路追杀了数百海里,上万水手的损失让整个王朝的海上力量被一扫而空。 仗打到这个份上,莫卧儿王军对加尔各答的围困战早就没有了意义。 但奥朗则布皇帝一直硬挺着不肯撤军。 作为王朝的皇帝,奥朗则布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长远和清楚。 东方人的西征绝对不会止步于撒马尔罕! 没有人能放弃丰饶的南亚半岛而不取,除非对方被打疼。 他必须让东方人知道莫卧儿王朝的坚强意志和团结。 尤其是在东方皇帝已经击败沙俄人并控制整个布哈拉之后,撤军修整是不可采取的策略。 他必须继续表现出自己的强悍。 城外的莫卧儿王军一筹莫展,士气低迷。 被围了几个月的城内守军相当情况要好很多。 守军的主力之前是一八八师,在七月的时候换成了一八九师,在缅甸修整完毕的一八八师在九月初再次被轮换进了加尔各答。 配属的缅甸王和暹罗王部队也是彼此轮流更换,有着海路的优势,城内的士气一直还算不错。 方高对奥朗则布为什么会一直坚持心知肚明,而且陛下给他的电报里也说得很清楚。 十月入秋之际,大军即将南下。 莫卧儿王朝就是本次西征的最后一个目标。 在原来的历史上再过几十年,借着通过东亚、东南亚的海上贸易,南亚次大陆手工业和商业将得到蓬勃发展。 到了17世纪末期,次大陆的gdp占据了世界经济的24,张守言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这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从六月到九月初这段时间,大楚江南、江北、西北各地的军工厂都在疯狂的加班加点生产,从西安到昭京(哈密),从昭京到阿拉木图的车马一直没有间断过。 完成了西征第一个战略目标的西征集团,一直在储备南下作战的武器弹药和补给。 撒马尔罕在从八月开始就沦为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各种仓库和后勤设施在被修建,这里将成为西征大军南下的出发地。 从国内到伏尔加河下游,其实早就超出了帝国的有效补给范围。 每一公斤弹药运到前线付出的代价是弹药本身价值的五到七倍,到现在为止西征集团耗费的财富已经超过了朝廷一年的税收总额。 但只要拿下南亚次大陆,莫说都督府,就连内阁也会咬着牙硬撑到底。 内阁手里有一份详尽的次大陆人口、耕地、河流、矿产、手工艺资料,比奥朗则布手里的还要准确好几倍。 正武十年毕业的和正武十一年即将毕业的各校学生,几乎都被内阁一体截留,一股脑的扔进了加强学习班。 学习班教授的内容全是关于次大陆的地理、历史、文化、宗教、经济等知识。 这些人是内阁为次大陆各地准备的官吏。 若只打到里海,这次西征怎么算都是亏的,但只要拿下次大陆,怎么算都是赚了。 所以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不拿下次大陆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以帝国的补给能力和对哈萨克、布哈拉的实际控制力,撒马尔罕所能积累的物资,只能供给“销金巨兽”西征集团正式开战的二个月消耗。 所以张守言的意图是在正式开战后,一路横扫次大陆北部,从莫卧儿王朝的西北角打到东北角。 张守言让方高固守加尔各答,就是为了守住这个海上补给点。 西征集团的后续战争供应,都将交给海路运输。 九月十一日,阿列克谢沙皇的正式代表,别列切夫斯基伯爵再次拜访了里海行宫。 瑞典人的军队已经在八月份进入拉多加湖周边(后世列宁格勒附近),波兰人在明斯克聚集了一万翼骑兵,随时可能开进沙俄境内。 沙皇俄国出现了建国以来最大的灭国危机,失去了东部纵深的沙皇俄国也失去了其最大的立国底气。 正武十一年(公元1655年)9月13日,大楚帝国与沙皇俄国签订了《楚沙伏尔加条约》。 在条约中,沙皇俄国正式承认战败。 在条约中,沙皇俄国承认西伯利亚至外乌拉尔高原、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以东都为大楚帝国领土; 沙皇俄国在外高加索势力退至黑海北岸,不得进入外高加索东部; 沙皇俄国分二十年向大楚帝国赔偿军费三千五百万银币(捷克银币),可以以矿产或其他物品抵扣; 沙皇俄国允许大楚百姓在沙皇俄国境内或势力范围内开设商馆,从事商业活动; 大楚百姓在沙皇俄国境内涉及法律事宜,应由沙皇司法官与大楚使馆人员共同处理,沙俄现行法律中没有规定的按大楚法律规定予以解释; 大楚支持沙皇俄国对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战争,并提供一千万楚元的战争物资贷款,具体物资列表以缴获的物资为优先提供项目; 格鲁吉亚王国为非军事区,双方派兵维持治安。 条约有效期限为五十年。 随着《楚沙伏尔加河条约》签订,沙皇俄国向东方、中亚和外高加索扩张的途径全部被截断,大楚的官方、民间资本将以沙俄为桥头堡逐步进入欧罗巴。 与此同时,格鲁吉亚的非军事化,也让东方帝国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了黑海区域。 至此除了南亚次大陆、波斯、奥斯曼的小亚细亚之外,后世的整个亚洲地域绝大部分都被纳入了东方帝国的版图。 条约签订之后,几车来自莫斯可宫廷的黄金被运到了古达耶夫,西征集团立即释放了所有的沙俄贵族军官,并有选择的释放了九万名俘虏。 别列切夫斯基伯爵急匆匆的率领这九万人离开了伏尔加河流域,赶往莫斯可。 九月十八日,东方帝国的十五万步骑掉头南下撒马尔罕。 始于正武九年十二月的西征,即将迎来最后一个需要攻略的战略目标。 莫卧儿王朝! 第三百零七章 兵临喀布尔 南征任务,张守言没有亲自参加。 圣驾于九月二十日启程东归。 他留下卓布剌率领最新轮换到伏阳城的三个师五万多人,继续驻守伏尔加河流域,经营里海和外高加索地区。 任命巴图为哈萨克地区总督,任命高杰为布哈拉地区总督,统一接受卓布剌的指挥。 而南征十个师则由陈策为大将负责统帅。 南下征服次大陆地区,位于兴都库什山脉脚下的喀布尔是最重要的军事要地。 无论是莫卧儿王朝的建立者、帖木儿汗国的后裔巴布尔南下征服次大陆,还是一个世纪之后波斯阿夫沙尔王朝皇帝攻击莫卧儿王朝,这里都是他们必经之处。 绕城而过的喀布尔河供养着城中的百姓,城中历史悠久的巴布尔花园是莫卧儿王朝最出名的建筑之一,甚至一度与刚刚建成不久的泰姬陵齐名。 陈策第一眼就看中了这里。 只要南征大军控制了喀布尔,一来可以作为南征大军继撒马尔罕之后的第二个中继站,二来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莫卧儿帝国内部,三来可以将波斯萨法维王朝窥视的目光拦在兴都库什山脉以西。 奥朗则布自然晓得喀布尔的重要性,他在这里留下了五千王军和六千多贾吉尔达尔(地方领主)部队驻守。 奥朗则布将自己的外甥阿塔布尔任命为喀布尔苏巴(行政单位)总督,管理狭长的喀布尔地区。 喀布尔的城防已经陆续修筑了一年多。 莫卧儿帝国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心血,喀布尔的城墙一度高达三十七米,要不是后期部分城墙发生了坍塌,他们可能还会修得更高。 喀布尔城中,有两千装备了欧罗巴最新式火绳枪的火枪兵,还有英式、法式、葡式大炮一百多门,囤积的物资足够阿塔布尔死守两年有余。 因为地势的原因,喀布尔只有南北两面适合大规模集结军队。 率先抵达喀布尔城下的是河南守备步兵师,统帅是曾经担任明军千总的许印。 四十七岁的年纪,看着像五十多岁的人,许印给人的就是这个印象。 河南守备师标配是一万三千七百人,这次出征补充到了一万四千二百人左右。 由于河南守备师的骡马化不如其他守备师那样到位,所以许印带着河南守备师打了一路的酱油,只在伏尔加河河湾战役中出了一回风头。 河南后守备师是当时第一个从伏阳城南杀到伏尔加河河湾地区的部队。 这个师的“铁脚板”一度传到了张守言的耳朵里。 南征大军前锋部队分为两路南下翻越兴都库什山脉,一路走希巴尔山口,一路走萨朗山口。 许印的河南守备师是第一个翻越希巴尔山口的部队,在他的后面最近的一支部队距离他尚有两天的路程。 抵达喀布尔城下,许印只休整了半天时间,整个师就完全展开,他准备自己强攻喀布尔。 有着一把大胡子的许印,是前明军中很早率部投奔张守言的将领之一。 李自成当年拼了命都拿不下开封,当时还是千总的许印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后来河南沦陷于农民军之手,许印也没靠向李自成,而是带着几百人在河南打游击骚扰农民军的控制。 一片石大战之后张守言占据北京,许印带着上千人马打起了大楚的旗帜在河南四处作战。 后加入了陈策所部对农民军进行清缴,最后跟着张守言一直打到高亭山,灭亡永历。 国朝鼎定,论功为三等开国伯爵,镇守河南地区。 “姥姥,”喀布尔城北的阵地上,许印黑着脸骂着n,“凭啥让俺等他周黑子!?” “总共就一盘菜,他周黑子来了,劳资还吃个屁!?” 副将一脸的苦笑。 “伯爷,但是陈帅发来的电报是要咱们等着陕西守备师。” 副将提到陈策,许印就有些泄气。 但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你给陈帅回电报,就说我部正在喀布尔城下修整待援,同时组织小股部队对喀布尔城进行火力侦查。” 副将点头去电报兵那里发了报,刚回到许印身边,就听见这厮一脸兴奋的在下达命令。 “133团、134团为中路,攻击北城墙中段,132团攻击城墙西段,131团攻击城墙东段。全师炮火给我集中在城门位置,130骑兵团作为总预备队。现在开始对表,三十分钟后给劳资开火!” 下达完命令,许印一脸贼笑的看向自己目瞪口呆的副将。 “哪本教材或者军中条例上规定了火力侦查的规模不能是四个团?” 副将冷笑起来。 “得,还真没有。” 四公里射程,是17世纪各国军队与东方炮兵之间的分界线。 17世纪各国炮兵除了少数超级大炮之外,很少有能打出四公里远的存在。而东方军队口径最小的拖拽野战炮也达到了四公里以上的射程。 在后世军事史上,17世纪全球的炮兵的分类只有两种,东方炮兵和其余国度炮兵。 许印为了加快自己部队的翻山速度,整个师携带的火炮并不多,只有二十八门88毫米野战炮和六门105毫米榴弹炮。 他把师里大部分的骡马力量都用在了运输这些火炮上。 阿塔布尔总督在用单筒望远镜打量着站得很靠前的许印,他不止一次的惋惜自己的手里没有能够得着这位指挥官的火炮。 举着战术望远镜的许印也发现了正打量自己的阿塔布尔,他摸摸自己的大胡子,对着人家友好的挥了挥手。 “给劳资开火!” “对准城头那个头上戴孝的!” “那么大一坨布顶在头上,不要告诉劳资你们看不见?” 河南守备师心气虽然高,但到底是二线部队,炮兵的手艺有些糙。 十门88毫米野战炮同时开火,把阿塔布尔的卫队炸得人仰马翻,可就是阿塔布尔周边十多米内风平浪静。 两轮炮火突袭的战果是炸死炸伤敌人若干,掀翻火炮三座,主要目标阿塔布尔总督,从一身白袍变成了一身灰袍,外送一身冷汗。 “姥姥~!” 许印气得直跳脚,一连踢翻了七八个捂着嘴发笑的手下。 第三百零八章 破城 阿塔布尔知道东方人很强,所以他从来没有打算过与对方进行野战。 哪怕他的手下牛气哄哄外加各种不服气。 他准备缩在城里守上起码半年。 但当许印的部队开始炮火准备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半年? 半天都难熬。 不说东方人火炮的威力极大,全是骇人的开花弹,对方火炮的精度更是惊人,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布置在城头和城墙后方的炮位逐个清理干净。 东方军队一个小时的炮击,不光清理完了他手中所有的火炮,还把城门和城墙中段的一部分炸塌。 在城墙下和中段形成了两段缺口宽度都在四十多米左右,这两段城墙下的护城河也被碎落的砂石填满,形成了与地面呈四十多度的碎石斜坡。 大批的东方军人迅速抵近城墙,他们在距离城墙六百到七百米的距离上飞快的修建起了一个个的沙袋工事,十多挺重机枪将城头守军打得血肉横飞。 阿塔布尔被仆从拖着离开了城头,在离开城头之后他总算回过神来,让部下立即组织部队埋伏在两个缺口之后,等待东方人冲进来。 至于城头的防御,算了,根本待不住人。 无人机还在百米高空中盘旋,两个缺口两侧正在慢慢聚集的守城部队被炮群锁定。 那些手里拿着刀枪,死死盯着缺口的莫卧儿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预订上了死神的名单。 133步兵团的一个营率先组织起了三百多名步兵冲向了城墙中段的缺口处。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五十米了,大家准备好~!东方人要进来了~!” 就在城头胆大的哨兵低声告诉埋伏在城墙后的士兵,东方人距离缺口的距离时。 133步兵团组织了十一门迫击炮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对城墙后进行了齐射。 师级炮群随即跟进。 城墙中段缺口和缺口后方两侧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纷飞的残肢和血液甚至掉落到了五十米外东方士兵的身上。 十多分钟的炮击,让上千埋伏着的莫卧儿士兵损失惨重,活着的人也晕头转向,五孔流血,神情呆滞。 三百多东方士兵从地面爬起,挺着刺刀冲向了缺口。 炮击十个呼吸后,十多个东方士兵端着轻机枪率先越过了缺口。 几支箭支在他们的胸甲上敲击作响,下一秒十多道火舌喷射。 残留在这里抵抗和发晕的莫卧儿士兵都纷纷颤抖着倒下。 其中一位机枪手有些倒霉,被一名莫卧儿士兵拼死激发的火绳枪击中了大腿,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明晃晃的刺刀群很快冲击了缺口。 正往这里增援的莫卧儿军队,遭到了步枪阵列和轻机枪的封锁,不得不逐步后退。 当几个重机枪小组也越过缺口后,这处缺口算是彻底落入了河南守备师的手里。 阿塔布尔没有放弃,他甚至将藏在城里的几门火炮调出来轰击缺口所在,但往往刚刚开火或者在架设的时候,就被长了眼睛的敌方炮火快速抹杀。 开战一个小时四十多分钟,133团一部分占据城墙缺口并开始向城墙两头发动进攻。 第二小时零五分钟,134团突破城墙缺口。 阿塔布尔麾下最强悍的王军所部也在这时宣告崩溃。 满城都是在逃窜的士兵,城中百姓们大包小包的逃亡南方城门。 阿塔布尔一度想聚集部队进行巷战,但同样的他刚刚聚集一些人,东方人魔性的炮火就贴了上来。 “这些魔鬼! !” 浑身漆黑、布料碎成块的阿塔布尔,哭嚎着被手下扛着跑了。 跟着他舅舅奥朗则布皇帝打了五六年仗,他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 就仿佛一个小孩被大人按着头,拼命的挥舞着小手小脚,可就是够不到人家的那种无力感。 喀布尔城已经丢了一小半,阿塔布尔还没弄清对方的进攻套路。 不过阿塔布尔手下的王军中有好几百是奥朗则布的禁卫,这些人不甘心的提着刀枪躲进了民房里,准备袭击东方人落单的士兵。 133步兵团有两个班的士兵就因为突击得太过靠前,人员分散太开,结果被人用火枪、弓箭和刀剑近距离杀伤了七八个士兵。 要不是刚好134团的一个排路过,说不定这两个班会被躲在民居里的莫卧儿王军禁卫全歼。 在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后,许印立即改变了进攻的节奏。 对城市内部的突击一律采取连排制,占据一个区域就巩固一个区域,不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战斗开始后五个小时,131步兵团一个连占据了喀布尔的南门。 整个喀布尔落入了河南守备师的手里。 而喀布尔南门外的荒野里,漫山遍野都是在逃窜的士兵和平民。 莫卧儿官方告诉所有的百姓,东方人是浑身冒着黑烟和火焰的魔鬼,喜欢(与沙俄对内宣布版本差不多)。 帝国的这次西征,让中原先祖与西方、中亚的几个宗教传说里的各路反派大老都扯上了亲戚。 在将指挥部迁入城中后,许印立即派出了预备队130骑兵团穿越整个城区,出南门去追击逃走的阿塔布尔。 “抓住那个戴孝的家伙,劳资给你请功!” 许印一连拍了骑兵团长高大牛好几巴掌,把这条河南粗汉拍得龇牙咧嘴,恨不得立即追上阿塔布尔,把这几巴掌“鼓励”都送给对方。 喀布尔南部是一片平坦的荒原地带,三千楚军骑兵呼号着追击而去。 高大牛虽然是土匪出身,但脑子很活套。 在步兵们攻城的时候,他就和搭档研究过了地图和情报。 阿塔布尔离开喀布尔后有两条逃亡的路线。 第一条是直接往西南方的加兹尼城逃窜,但是那里靠近两年前被波斯攻克的坎大哈地区,还与莫卧儿王朝内部隔山相望,所以是个死地。 阿塔布尔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南逃一段距离后往正东方走,去喀布尔苏巴的东部地区。 那里贾拉拉巴德、白沙瓦、马拉根德等城市群落,是整个喀布尔苏巴第二繁华的地区。 尤其是贾拉拉巴德到白沙瓦之间的狭窄谷地是绝佳的防御地形。 所以高大牛的骑兵130团,只分出了三个骑兵连去追击那些逃散的士兵和百姓,大部直接向东追击。 他准备在阿塔布尔逃到贾拉拉巴德城之前抓住对方。 只要这位总督到手,喀布尔苏巴地区剩下的几座城市必将不攻而克。 第三百零九章 英勇的卡特利尔 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每当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有些人总会做出让其他人瞠目结舌的结果。 高大牛率部一路飞驰,赶上了少数从城中逃走的骑兵,也赶上了那些拥有马车的贵族,数百辆马车被他的人围住,可偏偏就没赶上单骑逃窜的阿塔布尔。 他还不得不一路分出人手去收拢看押这些俘虏,在靠近贾拉拉巴德时,他的手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千骑兵。 阿塔布尔总督逃进小城贾拉拉巴德时,人和马都在口吐白沫。 追得气喘吁吁的近千大楚骑兵刚刚抵达贾拉拉巴德西门外,阿塔布尔总督得讯后立即从病榻上一跃而起,骑上另一匹骏马从东门逃走。 连喀布尔那样的坚城在东方人的手下都没撑过几个钟头,更别说贾拉拉巴德这种城墙只有六七米高的小城了。 总督跑了,城主也带着全家追上去“侍奉”去了,官兵跑了一小半,剩下的数百守军和民壮反倒聚集了起来。 贾拉拉巴德虽然城市很小,比起来也就比中原的一个普通镇子相差不大,但这里却居住着喀布尔苏巴地区威望仅次于阿塔布尔总督的“勇士”。 这些聚集起来的人都在大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卡特利尔! 贾拉拉巴德城的城卫官,曾经横行喀布尔苏巴十一城的大盗,奥朗则布皇帝亲手降服的勇士。 卡特利尔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他投诚之后奥朗则布皇帝御赐的。 贾拉拉巴德城就是卡特利尔和他之前的手下被安置的地方。 在南征大军越过兴都库什山脉之前,整个喀布尔苏巴地区的气氛都绷得厉害,唯独驻守贾拉拉巴德的卡特利尔和他的手下不以为然。 卡特利尔认为这是他难得的立功机会。 因为他拥有喀布尔地区最快的马和最骁勇的骑士。 他和他手下的四百多人都是马贼出身,加上贾拉拉巴德城内敢于一起战斗的人,卡特利尔拉着六百多骑兵杀出西门。 做惯了马贼的卡特利尔在,城头上一眼就看出高大牛和他手下之前追击得太勐,马力已竭。 他有信心以自己以逸待劳的优势,能一举击溃对面的近千中原骑兵。 光着膀子的卡特利尔挥舞着造型夸张的大刀,一路大笑着向高大牛这边冲来。 看着卡特利尔凶神恶煞的样子,尤其是那把夸张的大刀,还真把高大牛和他的副将吓了一跳。 “我去,这厮好大的力气!” “这刀看着比关二爷的刀还要重?” “别说,人家拧着这刀跟拧着灯草似的,高老大,这厮比你厉害啊!” 从贾拉拉巴德城里冲出来的莫卧儿骑兵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高大牛一干人的眼前。 这也是高大牛太过托大,看着城头没有火炮让自己的骑兵靠城墙太近,更没想到会有人敢于用骑兵反击他。 双方骑兵目目相视的进入了五十米距离。 一方是马速已起,另一方则是还处于纵马小憩的状态。 百来支箭被卡特利尔的手下在马背上射出,这是他之前横行喀布尔苏巴地区的厉害战术之一。 适用于他骑队冲阵前破坏对方的士气和阵型。 能在马背上冲锋开弓的人本来就少,而卡特利尔的手下里却偏偏有百来个。 高大牛默默的抬起左臂,用左臂上的合金小盾遮住要害,同时一低头。 作为东方骑兵的核心人物,他是重点被弓箭照顾的对象。 头盔被射得叮当直响,连马甲上都被挂了几支无力的羽箭。 卡特利尔大胡子都快兴奋的翘了起来,他想到了英伟的奥朗则布皇帝将再次给予自己的封赏。 这种情况下,愚蠢的东方骑兵还没有任何动作,纯属在找死。 二十米! 高大牛等人面无表情的抬头,并懒洋洋的抬起了右手,三百多支霰弹枪同时开火。 一片密不透风的弹幕出现在十六米外的位置,冲锋中的百多匹战马哀嚎着倒地,以霰弹枪的射击面,没有一匹马能幸运的避开。 霰弹枪上膛很方便,一拉一松,第二轮射击将后续四十多匹战马也放倒在地。 卡特利尔后队的两百多人,不是被前方倒地的战马绊倒就是被堵住了去路。 十多米到三十米的距离内,几百把左轮手枪开始点名。 十分钟不到,除了七八个见势不妙扭头跑得太快的家伙外,横行喀布尔苏巴地区的卡特利尔匪帮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城头上的人们看的目瞪口呆。 英勇的卡特利尔和他的兄弟们被东方人如同打兔子一样放倒,对方的战马一边低头吃着草一边驮着东方骑兵悠闲的移动,用一种小火铳对着地上在哀嚎的“勇士们”挨个射击。 左轮手枪声此起彼伏,不紧不慢。 城头上的人们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 难怪一向文质彬彬的总督大人跑得那样“英武”。 好在城头上的人们不缺白旗,拆下缠头巾想要多少都够。 “又跑了?!” 高大牛一脚将满脸谄媚的投诚者踢翻在地,听到阿塔布尔逃窜的消息,让他一阵气闷。 以他上司许印那老流氓的脾性,他能有好果子吃? 投诚者库巴拉脸上笑容不减,爬起来就撩起衣服替高大牛擦了擦靴子。 他学了两年多的中原话,如今可正是天上掉下来的上位好机会,可一定得抱住中原老爷们的大腿! “东方老爷,阿塔布尔那个家伙肯定是逃往马拉根德了!” “哦?”高大牛看着眼前这个毛遂自荐的翻译官,眯着眼睛带了一点笑容。 “为什么不是去了白沙瓦?” “老爷您不知啊,这白沙瓦是富庶一些,可周边都是平地,易攻难守。倒是这个马拉根德背靠山脉,就南边一条道能进去。” “为了抗拒天兵,他们在马拉根德可没少储备物资!” 高大牛手下的骑兵正在陆续归建,他心头也有了一些想法。 “这里到白沙瓦平原之间的峡谷,防御兵力如何?” 翻译官库巴拉眨了眨眼睛:“峡谷里有一个石头关卡,七八米高的样子,大概有两百多人防守。上个月我拉一车货路过,还被他们勒索了不少好处。” “老爷,其实我知道一条小路通往马拉根德。” 高大牛喜色一闪:“能走马?” “当然能走马!”库巴拉谄笑着,“那是马拉根德城里的贵人们贩私货的路子,不能走马还赚什么?就是他们太霸道,这条道平时没人敢去触碰。” 第三百一十章 门户洞开 (备份)第三百一十章门户洞开 隐藏在山间的马道,平日给阿塔布尔等人赚取了不少的财富。 阿塔布尔从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开发的这条财富之路上。 聪明的阿塔布尔没有把自己的财富放在喀布尔,而是放在了易守难攻的山城马拉根德城里。 他在这里囤积了大量的粮草,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藏身之地。 马拉根德远远的避开了东方人进攻的正面,又在山区边缘,只要东方人碰过一次不成功,绝对不会持续把精力浪费在这里。 但跑得前肚贴背心的阿塔布尔刚刚冲进了马拉根德的大门,就惊骇的看见了高大牛那张真挚的笑脸。 逃跑健将总督大人被“热情”的高大牛团长,捆成了一个粽子挂在马拉根德的城头晃荡了整整一个晚上。 原本想过为自己舅舅尽忠的阿塔布尔,在半夜过后就想通了人生。 第二天他亲手签署的几封文书被他的仆人送往了白沙瓦和喀布尔苏巴地区南部。 喀布尔苏巴(阿富汗南部地区)至此落入到了中原军队手里。 这也宣告了莫卧儿帝国的西北防线完全崩溃,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 通往莫卧儿帝国内陆的拉哈尔苏巴和北方克什米尔苏巴地区,都将直面中原军队的兵锋。 其中拉合尔苏巴地区是莫卧儿帝国最重要的平原产粮区之一,越过丰饶的拉合尔苏巴地区,南下是另一个产粮区杰尔坦苏巴,往东南则是莫卧儿帝国的核心地带德里苏巴地区。 远在东北围困加尔各答的奥朗则布皇帝,从来没有料到过自己的西北防线会崩溃的这样快,尤其是喀布尔城会在五个小时内被人占领。 在他的预判中,阿塔布尔怎么也能拖住中原人到十月份。 那时拉哈尔、杰尔坦、德里地区的秋收都已经被转移,各地也会开始坚壁清野的举措。 他看出了东方的战略构想。 对手落子在加尔各答,显然是打着用强悍的陆军横扫帝国北部,打穿海路补给线的目的。 奥朗则布不认为被无限拉长的东方陆地补给线能支持东方人多久。 所以只要他堵住加尔各答港,同时在西部各地区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就让对手无法达成从海路补给的战略,到时候那些贪婪的东方人除了撤军别无二途。 可他精心营建的喀布尔城。 喀布尔城五个小时陷落的消息,奥朗则布到了十月初九才得知这一切。 拉合尔苏巴地区坚壁清野的行动还没开始就被迫终结。 陈策的十个师在九月下旬全部开进了拉合尔苏巴的北部,屯扎在阿托克城的东南部,也就是后世堡的所在。 他手下的四个骑兵师全部被他撒了出去,以骑兵团为单位在拉哈尔苏巴地区横扫一切。 杰赫勒姆河上游产粮区被东方骑兵轻松分割。 来不及撤走的百姓和物资都被骑兵们截留,而拉合尔苏巴北部最重要的罗赫达斯城和古杰兰城都闭门坚守不出。 北方的克什米尔苏巴总督更是直接向陈策投诚,献出了克什米尔高原上的明珠——斯利那加城。 到了十月初,克什米尔苏巴地区仍然在顽抗的穆扎发巴德和查谟城也被中原军队各一个步兵营攻陷。 陈策集团南下拉合尔苏巴南部的隐患从此被扫除一空。 十月七日,陕西守备师攻陷罗赫达斯。 陈策集团开始进heer拉合尔苏巴南部,三日后湖北守备师攻克古杰兰城。 十月十六日,陈策集团逼近拉合尔城。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拉合尔总督居然放火焚烧了拉合尔城,给陈策扔下了八万嗷嗷待哺的居民,自己往德里苏巴方向逃走。 这一点别说是陈策,就连奥朗则布皇帝也没有预料到。 因为拉合尔城在一百多年前还是开国皇帝巴布尔的首都。 在这个时候,奥朗则布皇帝已经统帅大军离开了加尔各答外围,只留下部分军队驻守苏来曼巴德城,堵住方高向西边进军的道路。 奥朗则布一边西进一边召集更多的军队,准备迎击陈策集团。 拉哈尔总督此举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皇帝争取召集更多部队的时间,他认为数万拉合尔居民总能让陈策手忙脚乱一段时间。 可陈策却冷漠的无视了这些居民。 他的眼里只有拉合尔总督从城里拖走的那些粮食和财富。 大军绕过拉合尔城的废墟,骑兵部队前出,分兵攻击了吉尔达斯布尔、纳格尔果德、阿姆则利和马奇瓦拉等地。 胆大妄为的拉合尔总督在马奇瓦拉城下被俘虏,从拉合尔城拖走的财富物资都落入到了陈策的手里。 也就是在中原军队清点过之后才知道,这位总督为什么会火烧拉合尔。 原来是因为拉合尔城里大半的财富早就落入了这个老小子手里,那一把火其实是为了嫁祸给陈策的,好让这老小子能把海量的财富落袋为安。 只是他没有想到陈策没有去管那些被他遗弃的居民,竟然追了他一路。 随着马奇瓦拉城的投降,拉合尔苏巴地区全部落入了中原人手中。 陈策集团也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根据地,拥有四百万人口和大量农田的区域。 奥朗则布皇帝的回师大军这时刚刚抵达巴特那,距离德里苏巴还隔着整整一个阿瓦德苏巴地区(北方邦)。 十一月三日,甘南骑兵师率先杀入德里苏巴地区,兵临德里苏巴北方重镇锡尔欣德城下。 整个莫卧儿帝国上下都剧烈的动荡起来。 朝中主张与震旦人(天竺对古中国的称呼)和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即使是一代雄主奥朗则布也一时压制不住。 不过奥朗则布皇帝最终还是选择向震旦人派出自己的和谈使者。 主和派需要知道震旦人的胃口有多大,而主战派也需要借助和谈来拖延时间,他们需要聚集更多的部队。 和谈使者出发后,奥朗则布皇帝率领大军继续西进,同时派往南部的调军使者也纷纷离开。 所有的曼萨卜达尔(军事官名)都被要求向首都阿格拉聚集。 按照奥朗则布皇帝的计划,他将在阿格拉聚集超过四十万部队,如果和谈不成的话,他将率领大军北上德里苏巴地区与震旦人进行旷日长久的决战。 英伦人提供的楚沙战争情报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在正面战场击败震旦人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相信只要时间拖得够久,震旦人那些厉害的火器库存迟早会被消耗干净。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十二月的雪 锡尔欣德城不大,但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坚城。 这片地区属于锡克教徒居住的区域,向来在莫卧儿帝国内部独立性也很强。 在陈策横扫拉合尔苏巴地区时,这里的锡克教徒就已经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 他们把老人、妇孺都转移往后方,城内留下的是七千锡克教男性士兵。 甘南骑兵师携带的火力不足,并没有鲁莽的去攻城,而是派出一个骑兵团监视住锡尔欣德城,其余部队继续往南方的瑟马纳城前进。 锡尔欣德地区都是平原,甘南骑兵师盯上了从锡尔欣德城撤退的锡克教家卷。 锡克首领见来犯的全是骑兵,而且根本没有攻城的意图只是绕城而过,当时就把肠子都悔青了。 城中老幼妇孺走了才几天,肯定还没抵达瑟马纳,这些东方骑兵看着都是一人双骑行动十分快捷,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自家的家卷。 “出击,必须拦住中原人!” 随着锡克教首领一声令下,锡尔欣德城门大开,五千锡克教士兵向甘南骑兵师杀来。 锡克教战士中骑兵比例很高,七千人中有近三千骑兵。 这些士兵战斗力很强,在帝国内部的独立性也很强。 奥朗则布的祖先当初征服锡克教百姓时,手里还有一支帖木儿帝国血统的突厥化骑兵,到了现在也只能通过联姻来巩固对这些锡克教徒的统治。 锡克教首领认为只要是没有遇上东方人的炮兵,只拼骑兵的话他们一点也不憷。 然后没有然后了。 锡尔欣德以南的荒原上遍地都是锡克族士兵的尸体,在17世纪换了任何一支军队来对上东方军队结果都是一样,卡了bug的东方人有时候作战毫无美感和技术可言。 不过锡尔欣德城的态度倒是让甘南骑兵师上下感到愕然,七千士兵死球了五千被俘一千,城里剩下的那点人居然还敢对着他们嗷嗷叫。 甘南骑兵师的师长有点恼火,他的炮是不多也不大,但不是没有。 真当马车拖拽的88架退野战炮不当干粮? 二十多门野战炮轰击城头一个多小时,锡尔欣德南墙就垮了几个缺口,并没耗费多久甘南骑兵师就拿下了这座小城。 刚刚走上城墙,甘南骑兵师师长就一拍额头。 “nd,上当了!” “这群死球囊的是想耽搁自己追击逃跑的百姓。” 不过拿下了锡尔欣德城,德里苏巴地区的北大门便完全敞开,富饶的德里平原如同娇美的少女一般向东方军队显露出自己曼妙的身姿。 德里苏巴总督拔拉德什是奥朗则布的亲信大臣。 他没有如拉合尔总督一样消极应战,他在德里地区组织了一支一万八千人的军队从德里一路往西北前进,在瑟马纳南部的法塔哈巴德一带驻守。 整个德里苏巴地区的民壮和军队并没有往首都阿格拉前进,都按照拔拉德什的命令向法塔哈巴德聚集。 法塔哈巴德城也是座小城,但却刚好卡在进军德里核心地区的左翼要害。 陈策所部如果想要攻击德里城,就必须清除法塔哈巴德方向的威胁。 只要拔拉德什守住了这里,就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木尔坦苏巴(前几章错误打成杰尔坦了)和阿杰梅尔苏巴地区的支援。 如果陈策所部敢于直接往德里进军,拔拉德什就能北上截断他的补给线。 不得不说莫卧儿帝国能发展壮大,除了地域富饶的因素外,也与奥朗则布拥有一批不错的臣子有很大的关系。 德里是帝国的第二首都,富饶程度甚至一度超过阿格拉,但拔拉德什就是敢于将自己的主力带离德里。 拔拉德什甚至有七分的把握判断震旦人无法抗拒德里城的诱惑。 如果换成他是震旦人的将领,大概率会派出一支偏师盯住法塔哈巴德方向,自己则会率军急进德里,扑向那些诱人的财富和人口。 可惜的是,陈策看都没多看德里一眼。 大军南下直接逼近了法塔哈巴德。 所有大楚高级将领从张守言那里学到的首要一点——无论在何处情况下,歼灭敌方的有生力量从来都是第一选项。 拔拉德什没有与陈策正面硬抗的打算,在陈策所部靠近之前,他便率军后退一百里,进入了希萨尔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朗则布的使者赶到了陈策的大营。 陈策还就真的与奥朗则布的使者谈起判来。 他也是没有办法,哈萨克地区和布哈拉地区在1655年的十一月就提前进入了雪季,尤其是兴都库什山脉一带大雪连续下了七天,整个南征集团的后勤被迫临时中断。 陈策手里的弹药储备只够他发动十天连续作战之用,后勤补给再次送上来起码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战争的态势进入十一月份后,莫卧儿王朝终于迎来了老天的卷顾。 震旦人快速进攻的势头被迫停止。 人力物力极为发达的莫卧儿王朝的底蕴得到了展露的宝贵时期。 次大陆王朝仅仅人口就达到了近七千万,在奥朗则布不计后果的征召下,越来越多的部队聚集到了阿格拉一带。 在扯皮谈判的小半个月里,不说首都阿格拉,就连拔拉德什在希萨尔聚集的兵力就超过七万人,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万幸的是,在风雪南下克什米尔高原之前,从撒马尔罕转运来的物资终于抵达了古杰兰城。 十二月初,张守言的圣驾抵达阿拉木图行宫,与此同时次大陆的战事也陷入了风雪静默期。 十二月七日,张守言经过慎重思考后给陈策发去了电报。 “风雪无阻,进攻!” 得到张守言的旨意,陈策立即动作起来。 十二月九日,大雪初晴。 两个中原骑兵团踏雪突袭了法塔哈巴德东面的帕尼帕特城,巩固了战场东路,另两个骑兵团绕道攻陷希萨尔与德里之间的默赫姆城。 加强了一个炮兵支队(各式火炮三百多门)的三个步兵师从正面向希萨尔城防线开进。 雪地难行,多达五万人的进攻部队行动并不快,尤其是拔拉德什还派出了大量的小部队对进攻部队沿途进行了骚扰。 十二月十二日,大雪再次光顾。 五万楚军士兵在希萨尔城前顶着大雪修建好了进攻阵地。 那一天中原军队因为冻伤和感冒倒下了七百多人。 但在陈策的严令下,各部没有丝毫懈怠,在十二月十五日前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而双方的扯澹谈判也在十二月十三日宣告彻底失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冰雪尸城 拔拉德什对这场大雪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场大雪严重干扰了震旦人的补给和行动,让他又多拖延了对方七八天时间;而他恨的是,这场大雪也让他继续大跨步后退的企图落了空。 那些缺少御寒衣物的农夫新兵,在雪地里根本走不了多远。 而且他发现这场雪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陈策也发现了天气的异常。 正武十一年冬天,德里地区的大雪来得太过凶勐。 尤其是陛下在电报中提醒他,今年夏秋两季次大陆气候都很异常,一直少雨。 十二月十六日,大雪再次变小。 陈策二话不说,趁着这个短暂的窗口期,下令三个步兵师全线发起攻击。 七百多门火炮从十二月十六日凌晨开始进行炮火准备。 将拔拉德什精心设置的壕沟连营防线一点点的拔掉。 是的,在次大陆的战场上,东方帝国的敌人第一次对东方部队采取了壕沟防御的方式。 整个希萨尔周边十里范围内,来自德里苏巴、阿杰梅尔苏巴和木尔坦苏巴的次大陆农夫们将这里完全变成了沟道纵横的“农田”。 拔拉德什更是创造性的将自己手里的百多门火炮分散开来,隐藏在各个不同的位置,将集群火力改成了随时可以偷袭的单个炮队。 而拔拉德什麾下的军队也分成几十股,并不死守阵地,而是在广袤的沟道里来回运动。 他是东方军队的敌人中,第一个认识到将己方火炮和部队集中对抗非常危险的将领。 拔拉德什给自己的部队下达命令,只要震旦人发动进攻,部队立即通过沟道离开对方进攻的正面。 在对方进攻的间隙,利用沟道将大量的部队快速运动到进攻方停顿位置的左近,以便发动近身混战。 在陈策所部发动进攻的第一天,歼灭敌人超过七千,但自己也史无前例的损失了近千人的战力。 这都是对方利用悍不畏死的沟道近战和夜战达成的效果。 陈策收到战报后,立即将后续的三个师投入到了希萨尔城前阵地,大量的地雷、手榴弹、铁丝网、轻机枪和喷火器被投入阵地用于封锁和堑壕战。 无人机也冒着小雪出动侦查。 第二日的进攻果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莫卧儿军队在沟道里损失了超过六千,但很少能成功冲到楚军附近。 这一日,东方军队逼近到了希萨尔城下二百米的位置。 这一日夜间,无人机再次冒雪出动,终于在希萨尔城西发现了三个比较隐蔽的敌军集结点。 集团炮群立即发威,将两万准备来夜袭的莫卧儿人轰得四散奔逃。 四名侦察兵正在急速的往自己阵地方向移动,其中一名大个子肩头还扛着一个被捆住手脚的“大包头”。 那是被楚军侦察兵俘获的一个舌头。 这个人大约是个莫卧儿的贵族,大雪天穿着华丽的衣服,还命令女奴在雪地里跳舞取乐。 那名可怜的女奴差点被冻死,就这样女奴还得在他床前的硬地上躺着给他暖脚。 当楚军侦查兵摸进这家伙帐篷里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放在地上的酒瓶。 被惊醒的贵族刚要大叫,却被自家女奴死死的捂住了嘴。 如今正在返回阵地的三名捕俘侦查兵身后,一个披着毛毯的女奴正紧紧的跟着他们。 “我的主人是一名千人曼萨卜达尔!他是拔拉德什大人的同族,他知道城里的一切!” 在审讯的过程中,试图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贵族被自己的女奴无情的出卖。 审讯人员出自公人世家,几辈子都是玩刑具的主,临时打造的几个小玩意就让这个曼萨卜达尔贵族欲仙欲死,口不择言的交代了一切他知道的事情,甚至包括自己与其父宠妾偷情的事。 “拔拉德什的物资补给基地!” “在这里!” 陈策等人都在连夜围观地图。 情报官的手指落在了希萨尔城西城外五里处的一片山林位置。 “这个拔拉德什相当狡猾,他的物资聚集地并不在城内,反而在靠近我们进攻方向的西边山林。” “狗r的,难怪神鹰(无人机)一直找不到位置,这家伙居然玩了一出灯下黑!” “城西有一条地道直通西边城外,莫卧儿人都是在每天天黑之后才进行物资转运工作。借着山林和地道的掩护,所以我们才发现不了他们的动作。” “把白磷燃烧弹和凝固汽油弹都拿出来,”陈策微笑着点了点山林的方位,“咱们替拔拉德什消耗掉他的粮食和柴火。” “漠北骑兵师、漠南骑兵师立即转向,给我断掉希萨尔城通往木尔坦苏巴和阿杰梅尔苏巴的通道!” “告诉他们的师长,哪怕他们两个师的战马都冻死或累死,也得给我遮断希萨尔城往西和往南的联系七天!” “是!” 下半夜时分,东方军队的炮兵再次开火。 强撑不住睡意正靠着座椅打瞌睡的拔拉德什被再次惊醒。 来到房外听着远方隆隆的炮声,拔拉德什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因为城内和城墙前段都没有遭到任何攻击,反倒是西方的山林一带火光冲天。 “该死~!” 很明显,震旦军队找到了他隐藏的物资囤积点。 天色微明。 拔拉德什跌跌撞撞的在护卫的搀扶下爬出地道口,但眼前的一切让拔拉德什心如死灰。 原本被大雪覆盖的山林,被烧成了一片灰尽。 雪花纷飞中,奇异的火焰在好几棵树上晃动。 存活下来的军需官在哭嚎着求饶:“大人不能怪我们啊,那火焰根本扑灭不了,人畜沾着就成了火炬,雪和铁都被烧化了,灭不掉啊!” 刀光闪过,军需官被拔拉德什亲手砍掉了脑袋。 这时一名亲卫慌张的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大人,敌人骑兵冒雪出动,已经切断了咱们与木尔坦和阿杰梅尔方向的联系!” 拔拉德什终于瘫软在地。 失去了补给和对外联系,他手里剩下的三万多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在这一夜后,大雪再次加剧,持续了足足六天。 负责切断敌人对外联系的两个骑兵师也不得不放弃了任务,在城西和城南扎营。 十二月二十三日,大雪终于停止,也就是在这一天希萨尔残余的守军向陈策所部投降。 但走出城市投降的只有六百多人。 陈策派出的人进城之后,一脸苍白的回来汇报。 “大人,满城都是冻死的尸体。好多雪堆子下面,其实都是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雪地争锋(4K大章) 南亚次大陆上的居民,除了北部几个邦,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雪。 公元1655年的大雪规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从十二月一直断断续续的持续到了一月中旬,这场大雪覆盖了喀布尔、拉合尔、德里、木尔坦、阿杰梅尔、阿格拉北部、阿瓦德、比哈尔、孟加拉等北部苏巴地区。 从电报中得知这场大雪的规模之后,就连张守言也为之头疼。 他从后世查询到关于莫卧儿帝国这个时期的气候资料只有寥寥几句话,根本就没有提及这场明显属于雪灾的事件。 唯独与这场大雪有关的记载居然是歌颂沙贾汗的几句话(在原本历史上此刻还是奥朗则布的老子在位),“在夏天少雨的情况下,虔诚的沙贾汗求来了一场大雪”。 陈策南征集团的军事行动因为这场大雪被迫中止,莫卧儿王朝似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莫卧儿王朝的百姓绝大部分人都没见过雪,聚集在阿格拉的几十万军队大部分都是从南方赶来。 大雪一下,刚刚舒心了一些的奥朗则布皇帝的脑门子很快就疼了起来。 连绵几十里的阿格拉周边大营,在一个星期内冻伤冻死的士兵就超过了一万。 从南方运来的补给也因为大雪而中断,首都阿格拉周边的粮食价格在大雪纷飞的时节里也放飞了自我。 让莫卧儿官方头疼的事情不止一件。 在大雪持续半个多月后,他们甚至失去了对震旦军队动向的准确情报。 因为在奥朗则布的军队里,能在雪地里从事远距离探哨任务的士兵委实不多。 奥朗则布皇帝在大臣的建议下,启用了一直对帝国若隐若离的几个北部山区王国的士兵来充当探哨。 这些来自库马翁王国和加瓦尔王国的士兵,常年在山区与藏兵打交道,能吃苦耐劳不说,更适应在雪地里健步如飞。 莫卧儿朝廷对陈策所部的动向掌控在进入一月初后得以恢复,只是这些山区战士的见识和表达方式与莫卧儿人有很大区别,各种稀奇古怪的情报闹得莫卧儿的将领们头大如斗。 天神的呼噜、山神的歌声这些都是些什么鬼?! 不过就算这些稀奇古怪的情报的获得,也只好了几天而已。 很快这些山区战士的损失变得极为惊人,莫卧儿一方对震旦人的情报再次变得晦涩不明起来。 松软的雪粉铺成的雪面上没有丝毫生物通过的痕迹,玛姆希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皮,一颗心暂时平静了下来。 他和自己的十六个兄弟,应该暂时逃脱了那些“魔鬼”的追杀。 “山神保佑,”玛姆希巴抓住脖子上的护身符,轻声念起了死去同伴的名字,他希望自己能带着这些伙伴的灵魂一起回归故乡。 这几天,他们这些来自库马翁王国的山民死了太多的人! 玛姆希巴对自己的勇武一直都很自信,那些平原上的莫卧儿人他向来都看不起。 就算是最弱的库马翁王国战士,也能一个打三个莫卧儿人。 要不是莫卧儿皇帝有大炮和太多的军队,王国才不会臣服于奥朗则布的脚下。 自信而勇武的玛姆希巴,心中的自豪和自信在这几天里消失得荡然无存。 莫卧儿人嘴里那些“孱弱”的东方人,给玛姆希巴带来了足够做一年噩梦的恐惧。 魔鬼的吐息(轻机枪)能将一大片战士轻松的击杀、天神的呼噜(大炮)能在地面开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且那些没有面目的魔鬼士兵,手里端着的管子还能喷出老长的地狱之火(喷火器)。 这些也就罢了,最让玛姆希巴感到惊惧的是那些头上光熘熘只有几根小鞭子的东方人。 相比其他的东方人喜欢使用火枪不同,这些身材粗壮的家伙更喜欢使用大刀和斧头,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在雪地里敏捷如狐。 以玛姆希巴为首的山地战士,面对这些恐怖的战士时,居然如同兔子面对财狼一样无力。 那些喜欢狞笑的东方老在夜袭的时候,最喜欢用巨大战弓的弓弦活活勒死他们的哨兵。 在雪地里作战,他们竟然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片山头的雪林里,停下来休整的库马翁人不止玛姆希巴一队,半个时辰内陆陆续续有七八队人退到了这里休整。 这里已经远离希萨尔一带,那些恐怖的小辫子东方人一般不会追击这么远。 “不准生火!” 玛姆希巴无情的阻止了手下的举动,虽然他也很冷。 但前几天生火带来的危险让他知道此举的不妥,之前生火的那几队人已经被那些恐怖的小辫子送去见了天神。 莫卧儿方面提供的干粮很硬也很难下咽,玛姆希巴只能慢慢的含着,等干粮软了再咬下一点,在舌头下暖一暖然后再吞下肚子。 就在玛姆希巴以为很安全的雪林西面。 一片看上去毫无异常的雪地下面,一个早就被人挖好的雪窝子里。 逹巴嘴里也在嚼着东西,那是由松仁碎、黑糖、油渣和面粉混和制造的糖饼。 这东西很脆,咬上一块只要十个呼吸就能在嘴里变成黏稠的糖粥。 逹巴很喜欢吃这个东西,想当初在东北林子里的混日子的时候,谁家能吃上这种好东西。 就算是王爷帐里怕是也不多。 跟着帝可汗西征两年,逹巴也吃了两年这种糖饼,可就是一直吃不够。 今天他吃的还是姜糖味的。 雪窝子上方是一块木板,木板上铺满了雪粉。 逹巴通过雪粉里不起眼的缝隙在观察着不远处的那些库马翁人。 和他一个雪窝子呆着的是博尔尕,索伦左部的一个好伙计。 他手里一张朝廷特制的四尺钢弓使得出神入化,与喜欢近身肉搏的逹巴配合得极为舒坦。 博尔尕正在眯瞪,他们昨晚绕道跑到这起人的前面,又挖了半夜的雪窝子,到现在身上还有些困意。 “一共四十多个棒槌,”逹巴笑着对博尔尕低声说话,“我起码要干六个!” “这回俺皮囊里的耳朵肯定能凑齐二十四个,给帝可汗敬香的时候俺能跪前三排!” 不爱说话的博尔尕听到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 “逹巴兄弟,我还差七个耳朵,这次让让我。” “啥?” “俺出门的时候,家里的二小子已经两岁。俺一直琢磨着给帝可汗陛下上一柱前香,好护佑家里的小子,”博尔尕摸摸头笑了一笑,“伏阳城一战我就攒了十七个耳朵,这回你先让让俺?” 逹巴听了这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听台吉说过,南边的猴子还有几十万,能让他们看得上眼的应该不会少。 “成,等天黑咱们就动手!” “我估摸着阿格里他们也是这个章程,他们的雪窝子在东头,咱们的位置更好动手!” 风雪还在继续,把自己藏在斗篷里的玛姆希巴不时睁开眼睛,观察自己临时搭建的雪墙有没有倒塌的风险。 直到他忽然在风里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澹到几乎会被人忽略的血腥味是从下风口飘来的,狂躁的北风带起的旋转气流将这丝气味带到了位于上风口的他鼻下。 玛姆希巴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弯刀。 他的弯刀很短,与泥婆罗人的狗腿弯刀很相似。 玛姆希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因为这也有可能是位于下风口的人处理伤口后透出的气味。 他悄悄的活动起了身子,耳朵对准了下风口的方向,若是他偷袭的话,也会选择从下风口摸上来。 弯刀悄悄的出鞘,因为下风口方向没有任何动静。 玛姆希巴心里已经将任何的侥幸都抛诸脑后,北风没有继续产生少见的旋转气流将下风口的味道传古来,但玛姆希巴记得那里有几个警惕心不下于他的伙计。 作为那一丝可疑血腥气息的出发点,那几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除非他们都已经被害了。 玛姆希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和死亡的闷哼声,只有北风在无尽无止的呼啸。 危险的感觉已经爬上了他的嵴背。 好在他的手脚悄悄活动开之后,危机还没有轮到他这里。 一声低沉的呼啸终于从他口中发出,惊醒了山头上的其他人。 “嗖~!” 玛姆希巴低啸之后,不假思索的翻身滚出很远,一支利箭贴着他的身子射进他原来待的地方,将挡风的雪墙射出两个窟窿。 博尔尕收起他的大弓,皱着眉拔出了战刀。 “这个家伙刚才活动了半天手脚,我以为这厮是个自私的,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发出警报了?” 逹巴甩甩手套上的血迹,嘿嘿一笑,提着巨大的斧头就跳了出去。 “干起来,还啰嗦个啥?!” 七八名索伦战士也从黑暗里摸了出去,提着大刀重斧杀上了山头。 喊杀声在这片不知名的山头响起,二十多名库马翁战士怒吼着迎了上来,没有一人逃走。 在山头东边留驻的十多个库马翁人一直没有现身,显然都在之前就遭到了潜伏索伦战士的毒手。 尕赖达心中的怒火几乎冲破了他的脑门。 他的妹夫就在东边那一片,可在玛姆希巴示警之后那边还一片静悄悄的,显然他妹夫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尕赖达是库马翁人中以勇武闻名的大力士,他的武器不是族人常用的短弯刀而是一把二十五斤重的钉头锤。 这是前任皇帝赐予王国的西方武器,在山神庙里供奉了七八年。 暴怒中的尕赖达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的眼前很快出现了一条高大的黑影。 是该死的小辫子东方人! 逹巴其实没有小辫子,他就是个大光头。 他的小辫子早就被他割下来,当做最虔诚的贡品烧给了伟大的帝可汗,意味着他们这些索伦战士随时可以为了帝可汗去面对死亡。 (张守言汗:劳资又没死,索伦部这是什么破风俗。) 狗屁帽子晃荡中,逹巴隐约看到了对面那个高大战士挥舞的东西,击打的目标是自己的大头。 “来的好!” 逹巴手里纯钢的大斧头后发先至,美妙的钢铁碰撞声让逹巴的肾上腺疯狂开始分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粗糙的手掌血管一阵季动,他浑身肌肉群都在微微颤抖,血液涌动的速度加快。 逹巴兴奋了。 他情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嘴角。 这力度!对方是个不错的对手! 他的耳朵劳资要定了! 尕赖达差点没抓住手里的钉头锤,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掌心肯定是裂开了! 对方的力量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这些该死的魔鬼,”尕赖达一句话还没骂出口,就在他冲锋的势头被迫停止后不到一个呼吸,甚至还没等他来得及后撤一步,宽度足有一尺半的冰冷斧面已经来到了他的脖子附近。 尕赖达的腰部勐然往后一折,手臂奋力抬起用钉头锤的锤把,把斩来的斧头往上推出。 逹巴的斧头刚刚被钉头锤往上推起,他的大脚就踢中了尕赖达的“人中”位置。 轻微的破碎声,让从逹巴身后赶来的博尔尕下意识的捂住了裤裆。 尕赖达的双眼差点凸出眼眶,嘴巴顿时成了一个浑圆的o形。 巨大的斧头趁势下噼,尕赖达的钉头锤锤把被锋利的合金战斧直接斩断,血肉飞溅中,尕赖达的半边身子都差点被一斧头完整断开。 两人的交手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尕赖达刚刚被杀,又有两个库马翁战士杀到了逹巴的身前。 “嗖嗖嗖~!” 三支羽箭贴着逹巴的身子飞过,一支射穿了一人的脖子,一支射中了一人的肚子,另一支射空。 这是博尔尕在“抢怪”! 逹巴大骂一声“混蛋”,全然不管自己之前答应过对方让人头的事,掏出左轮对准库马翁人的黑影就是一阵乱射。 抢人头,好像谁不会是的? “逹巴,你个混蛋!” 有两个冲得最勐的索伦战士刚好杀进了对方的人群,一听到枪响就急忙往地上翻滚,一边滚还一边骂人。 逹巴率先作弊,其余的索伦战士也急忙掏出左轮一阵“乱抢”,山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了下来。 玛姆希巴在枪响之前就趴倒在地,因为一支不知是哪里飞来的流失射穿了他大腿! 两分钟后,最后一名敢于反抗的库马翁人被索伦战士砍翻在地,正式宣告这一批次的莫卧儿探哨再次全军覆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孟加拉苏巴沦陷 处于一个阵营的政治人物从来不可能都是铁板一块。 政治间的结合往往充满了妥协和利益纠葛。 更何况在前几年的王位争夺战之中,奥朗则布皇帝不但废除了他的父皇还干掉了他另外三个兄弟。 在遇到重大事件或变革的时候,有些之前妥协了的人物就会生出另外一种想法:我是对的,我能干得更好。 在东方远征军抵达哈萨克汗国开始,莫卧儿王朝内部就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早在东方远征军与沙俄军队决战之际,奥朗则布就先后发动了两次内部大清洗。 一些喜欢冒头的人和势力被奥朗则布送上了断头台。 但那些真正有城府的反对者却藏得很深,在远征军前锋部队仅花了五个小时就攻占了精心设防的喀布尔之后,一些人的心思再次活跃了起来。 当大雪纷飞,索伦战士横行雪地,把莫卧儿帝国军方上下变成了聋子和瞎子,阿格拉物价飞涨、流言四起,每天都有大量的被征召士兵冻死冻伤甚至逃亡,莫名的恐慌在阿格拉内外蔓延。 阿格拉的宵禁仍在持续,但某些暗中的串联早已甚嚣尘上。 正武十二年一月初九,奥朗则布皇帝忽然收拢了手里的御林军,整个阿格拉城的戒备再次升级,显然奥朗则布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莫卧儿皇帝很清楚自己暗藏的政敌还远远没有被清理干净。 那些心里还顾念着先帝或者曾经心仪其他三个兄弟的臣子还大有人在。 他上台之后大肆推行化,非教徒承受了太多的额外赋税,不信仰的官员被他全部革除,那些被迫改信的官员也是巨大的隐患。 而在他的军队内部,那些对他宗教政策不满的锡克人、查特人、拉杰普特人都在蠢蠢欲动。 从十二月到一月,阿格拉城内每天都有人被皇帝送上刑场。 奥朗则布展现了他的铁腕,他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扰乱他的布置。 为了防止有人能勾结上东方人,阿格拉城里的外地人、外国商人都被赶出了首都。仍然能留在城里做生意的外国人,只剩下少数英伦人和葡萄牙人。 可恰好有一队“英伦人”也得以留在了城里,电波每天准时在阿格拉雪夜里传播出去。 张守言和陈策对阿格拉发生的变化了解得一清二楚。 在昭京哈密王宫里渡过新年的张守言决定给奥朗则布送上一份新年大礼。 大楚的军情部门师从的是后世的情报单位,早在西征开始之前他们就收集了大量的各国权贵人士印章图样和文字笔迹。 其中就包括奥朗则布的笔迹和他的大印图样,甚至包括奥朗则布发布命令常用的纸张和印泥在军情部门里都有备份。 当然这些东西只会在最重要的时候发挥必要的作用,张守言绝对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 在某个前身是英伦海盗如今是英伦商人的驻地里,几封盖好了奥朗则布大印的命令正在被制作中。 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装满了写着莫卧儿文字的纸块,几个巧手的人正挑出合适的词语,用一种特殊的胶水和薄纸将其组成一封封军令。 这些假军令将通过另一个情报组的外围人员送往各自的目的地。 那些“外围人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而他们最后的价值马上就要体现。 一月十五,阿格拉城外的几个军营忽然发生了骚动。 几支锡克人军队和南方援兵部队不约而同的在夜间向阿格拉城靠近,更有一支守备部队打开了其守卫的城门。 虽然这些部队都在奥朗则布使者的呵斥下退走,但莫卧儿皇帝的暴怒和惊恐已经掩饰不住。 他的守玺官被灭族,负责他文字的宦官被清洗,亲信的王军对锡克人和几个大贵族控制的军队隐隐形成包围。 阿格拉城中人心在飘摇不定。 面对陷入猜忌的皇帝,很多人都不得不选择自保,发生了这么大的“政变未遂”,没人认为自己能打消皇帝的猜忌和杀意。 几个大曼萨卜达尔直接站在一起,态度鲜明的表达了抱团意图。 除非皇帝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只要皇帝敢动手那就会天下大乱。 阿格拉城一日三惊之际,一支船队冒着渐弱的风雪抵达了加尔各答港口。 湖南守备师和江西守备师从去年十月由泉州坐船出发,辗转麻六甲、阿镇等地,历时三个月抵达了加尔各答,被加强到方高的手中。 同时一八九师也结束了休整,从缅甸登船西来。 到了一月下旬,方高手里的帝国军队将增加到六万人左右。 由于受到喜马拉雅山脉的庇护,孟加拉苏巴地区的雪情不大,早在一月初地面上就不见了雪的痕迹。 所以得到加强的方高集团动作显得十分的迅速。 正武十二年(1656年)一月二十七日,方高率军离开加尔各答北上攻击胡格力利、苏钦拉等地,一路杀到苏来曼巴德城下。 另一路湖南守备师独自沿着达莫德尔河北上,攻击孟加拉苏巴的北部地区。 苏来曼巴德是莫卧儿帝国阻挡方高西进的要塞屏障,而穆尔希达巴德则是整个孟加拉苏巴的最核心城市,聚集了大量的物资。 这两个要点是奥朗则布防范方高所部所布置的核心。 苏来曼巴德城在方高两个师又三个团的攻击下,只支撑了两个小时不到便宣告陷落。 城内的两万守军全军覆灭。 而挥师勐进的湖南守备师,也在三天后兵临穆尔希达巴德城下,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攻占了城市的中心,活捉了孟加拉苏巴总督。 见状心喜的缅甸王汇合暹罗王,纠结了泥婆罗军队、阿洪王国、贾因提亚王国、卡查里王国(缅甸西部的几个小国)组成联军,以帝可汗王命为借口再次杀入了富饶的孟加拉平原。 到了二月上旬,整个丰饶的孟加拉苏巴地区只剩下福里德布尔和库尔纳两座城市还在坚守,其余地区和城市全部沦陷。 方高集结部队马不停蹄的杀入西边的比哈尔苏巴地区,直接威胁到了 消息传到阿格拉,朝野震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德里战役开始 奥朗则布和他的追随者已经被东方人的攻势逼入了绝境。 与东方军团的决战已经无法继续拖延。 否则还没等到东方军队被他拖垮,来自东边的方高所部就可能与陈策所部打通整个莫卧儿帝国北方汇合。 被奥朗则布将兵力抽调一空的比哈尔苏巴根本拦不住方高的攻击。 一旦东方人拿下比哈尔苏巴地区,他们两部之间就剩下了一个阿瓦德苏巴地区。 而阿瓦德苏巴地区的兵力也早被征调一空。 奥朗则布可以接受德里陷落,但却无法看着东方人生生打通大陆补给线。 那时莫卧儿一方将完全处于战略劣势,东方人可以选择从北部任意一个点向南发动进攻;被人打穿整个北部,莫卧儿帝国的民心士气也将彻底丧失。 “不能再等了,我的陛下!” 心腹大将苏来再一次的向奥朗则布劝谏。 “北方震旦人主力绝对不会南下来攻击我们经营了许久的阿格拉地区!” “我怀疑他们甚至会绕过德里城,沿着北方山脉一路东进阿瓦德苏巴。如果他们东西两部真的汇合,我们的防线将不得不增加一千多公里!” “现在最佳的选择是我们主动北上,依靠德里的强大防御与震旦人的主力进行决战!” “只要我们能获得一定的优势,谈判就可能再次进行!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有全体死战的决心,陛下,您快点决断!” 奥朗则布很清楚苏来的话非常正确,也是处于战略劣势的莫卧儿王朝唯一出路。 只有借助德里的防御打疼对手,才能让狂妄的东方皇帝正视自己的要求。 经过一个冬天的筹备,奥朗则布手里的军队已经高达四十八万,大批的物资也在雪化之后已经陆续抵达阿格拉。 四十八万大军中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农夫,但只是打防御战的话反而正好用得上,希萨尔一战中的壕沟战术就是不错的选择。 德里的守军在这个冬天也没有闲着,城市周边的壕沟早就挖了无数。 “那么全军北上德里,给我把德里和德里周边都变成壕沟!” “告诉阿瓦德和比哈尔的官员,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一定把震旦人的加尔各答军团给我拦在东边至少一个月!” 冬天已经过去,陈策没有南下主动觅战。 大雪造成一个多月的耽搁,让他的后勤补给确实如奥朗则布所料的那样,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远征军所部的弹药还够几次大型战役所需,但是粮食药品等补给却出现了紧张。 撒马尔罕的后勤基地早已经被他们搬空,早在一月初的时候,全军上下就进入了严格的物资管控时期。 摆在陈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东进与方高所部汇合,但这条路途太过遥远,就算一切顺利的话,也要走一个月左右。 而且根据情报显示,沿途的阿瓦德苏巴和比哈尔苏巴地区的存粮都被转移到了阿格拉附近,他手下十五万大军得不到有效的粮食补给。 第二条路就是南下攻击猬集在阿格拉附近的莫卧儿主力集团,在自己断粮之前消灭这支庞大的军团,同时获取在阿格拉的粮食储备。 如果走这条路,以他手下十个师的实力击败阿格拉集团并不是难事,但难就难在所需要的时间无法有效控制,万一超时还没弄到足够的粮食让部队饿肚子,那才叫后悔莫及。 最终陈策也把目光投向了位于自己所部东边不远处的德里城。 德里苏巴、阿格拉苏巴和孟加拉苏巴是莫卧儿帝国北方的粮仓所在,从拉合尔苏巴地区撤退的部分粮食和德里苏巴地区的粮食储备都在德里城。 作为莫卧儿军队的前进基地,这里是少数没有向阿格拉转移粮食物资的城市之一。 只要陈策能拿下德里,获得的粮食足够他再支撑两到三个月之久。 正武十二年(1656年)二月八日,位于首都阿格拉地区的莫卧儿主力集团四十八万人和位于德里西部希萨尔一带的远征军主力十五万人,异常巧合的在同一天拔营出动。 他们前进的目标都是德里城。 好在阿格拉城里的电台很给力,奥朗则布御驾刚刚出城,陈策就知道了莫卧儿大军出动的消息。 “德里!” “莫卧儿人的目标肯定也是这里!” “他们想是把我们堵在西边,我们则是看上了德里的粮草,看来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陈策手下的将领议论纷纷,他们都看出了奥朗则布的打算。 利用庞大的壕沟网来阻碍他们的进攻,一直拖到他们断粮为止。 “根据之前探报,德里周边的壕沟群可不少,起码是希萨尔的三倍不止。” “狭窄的壕沟战斗方式,虽然利于轻重机枪发挥威力,但不利于我们的炮火和集团火力展开,在壕沟群里推进的时候还容易被人打反击和绕后路。” “姥姥,有些麻烦啊!” 许印摸着下巴和众人一起看向了主帅陈策。 帐中大部分人的年纪虽然要比陈策大,但人家陈侯的资历和功勋摆在那里,不由得大家不服气,大家都想听听陈策有什么对策。 陈策在笑。 “其实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才不想一座城一座城的攻下去。” “之前攻击德里的计划,也是万不得已才决定,可谁知奥朗则布居然自己北上了?” 许印心头一乐:“大帅,咱们这是要和奥朗则布决战?” “确实是决战!” “但不是他们想要的壕沟战。” 陈策的笑容在变大:“他们四十八万人,绝大部分是步军,骑兵不超过一万,几千象兵在火炮面前就是个笑话。” “而我们的十个师,除了四个步兵师之外其余六个师都是骑兵师,就算是步兵师也是骡马化极高的部队。” “所以我准备将全军的机动性优势发挥出来。在全军抵达默赫姆(德里西部城市)之后,全军绕过德里西边的壕沟网,攻击位于德里城东部的密拉特。” “奥朗则布知道咱们大部分是骑兵部队,所以我断定他不敢在半路逗留,必然是飞速进军德里,免得被我们抓住野外决战的机会。” “这样一来,他们的后路。” 陈策的手指从地图上的密拉特城笔直南下,经过库尔贾城后停在了莫卧儿首都阿格拉城上。 “只要我们利用我方更强的机动性,做出南下阿格拉的动作,逼近库尔贾一带,奥朗则布就无法继续待在德里。阿格拉城和阿格拉周边的粮仓物资是他不可能放弃的东西!” “如果他不敢南下,我们就直接南下劫掠阿格拉地区的物资。” “如果他敢出城南下,我们就立即掉头北上,没有壕沟网的德里城南部平原就是我们决战的所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密拉特争夺战(4K章) 连接德里和阿格拉最便利的交通方式是河运。 德里与阿格拉都属于亚穆纳河边的城市,东南季风初起的早春时节,也是亚穆纳河的河运繁忙时候。 莫卧儿帝国倾尽全力发动的北上德里行动,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千余条船只将数万莫卧儿精锐士兵在短短两天内送到了德里码头,这个时候奥朗则布皇帝的大军才走到距离阿格拉不远的马拉图。 而从希萨尔一带向德里方向进军的远征军,骡马化极高的他们速度要比莫卧儿主力快,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入驻了默赫姆城,探骑也出现在德里周边。 提前率军抵达德里的莫卧儿将领是奥朗则布的大将苏来,在皇帝御驾抵达德里之前,德里的一万多守军和三万援军都划归他指挥。 “震旦人的探马几天前出现在德里的周边,他们人数不少。” 正在向苏来介绍军情的是德里守将班亥曼特。 “能发现他们重点探查的对象么?” “说到这一点很奇怪,”班亥曼特露出一丝疑惑,“我们德里城正对震旦军团的西面没有出现多少探马,反倒是我们的背后出现的更多。” “难不成他们想直接越过德里东进?” 苏来摇头否定的了班亥曼特的猜测:“不可能,在德里有重兵集团的情况下,我们的敌人不会如此不智。” “绕过我们固然方便,但是也会将自己变成一支游军,届时我只需派出少许部队干扰他们的速度,就能将他们活活拖到弹尽粮绝。” “他们最大的可能,目标还是德里!” “只不过他们的进攻方向怕是不会选择西面。” 班亥曼特有些气急败坏:“那不是我们在西边白挖了几个月的坑道?” “当然不是白挖,”苏来安慰了一句,“起码我们让他们知道从西面进攻是件困难的事。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会在德里的四周都挖满这些坑道。” 与班亥曼特讨论完德里的防御,苏来再次研究起了敌人可能进攻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总会不时的看向密拉特。 最后他索性盯着地图上密拉特的图标思考了起来。 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您盯着密拉特干什么?” 班亥曼特顺着苏来的目光也看到了密拉特的图标。 “除非他们想绕过德里东进,否则占领密拉特毫无意义,只会把补给线暴露给我们,您刚才不是已经否定了这一点么?” “不对,”苏来的声音有些低沉和疑惑。 “你来看,”他指向密拉特城的两侧,“德里在亚穆纳河西岸,而密拉特则在亚穆纳河东岸一百里之外,经过密拉特不远就是恒河。” “密拉特是夹在亚穆纳河和恒河之间的城市,”苏来的目光慢慢变得凝重,“我们的敌人大部分都是骑兵,所以一开始我就不认为对方会把骑兵放到两条大河之间的狭窄平原上去。” “我认为我们的水军能有效干扰他们连续渡河的行动。” 班亥曼特点头赞同:“确实没错啊。” “但如果他们不是从西往东运动呢?” “不往东走?”班亥曼特也疑惑起来,他的目光也不由得顺着亚穆纳河和恒河之间的狭窄地带一路向南。 “库尔贾!” “不!”苏来指向了更南方的一点,“是阿格拉!” 班亥曼特的背心里忽然布满了冷汗。 他死死的盯着地图,发现果然如苏来所说。 由于亚穆纳河和恒河的阻隔,密拉特、库尔贾城都位于这片纵贯南北的两河之间地带,无险可守一马平川。 如果敌人绕过德里攻陷密拉特,完全可以借着两条大河的阻隔直接南下库尔贾。 拿下库尔贾,首都阿格拉就在眼前。 敌人只需要渡过亚穆纳河上最平缓的那段河湾就能杀入阿格拉城内。 “阿格拉的城防并不弱。” “没用,”苏来摇头,“除非阿格拉周边也挖满了壕沟和坑道,以震旦人大炮和火器的威力,城墙防御毫无意义。” “怪不得,”班亥曼特恍然大悟,“震旦人的探马会大量出现在德里的东面,他们真的要去密拉特?!”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极大。” 苏来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因为他之前没有发现自己的防线上有如此大的一个纰漏。 苏来心知肚明,在之前的御前军议中大家之所以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说到底还是因为莫卧儿丢掉了自己的产马地,导致百年来王朝骑兵的战术运用越来越少,对于骑兵的大距离迂回战术已经变得陌生。 “我需要一个人立即前往密拉特,”苏来看向了身边的莫卧儿诸将,“那里将爆发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诸将互相看了看,没人做声。 守在德里还有坑道群保护,去一马平川的密拉特,送死么? 班亥曼特笑了起来:“你问他们干什么,我是德里防御主将,这里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密拉特的地形和防御?” “德里交给你们,我去密拉特。” 苏来没有再看那些低着头装死的人,拍了拍班亥曼特的肩膀。 “密拉特一马平川,城墙也不高,依靠城墙防御毫无意义,我给你两万人,你这样去做。” 为了让奥朗则布的主力安心进入德里,陈策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出部队攻取密拉特,而是在默赫姆停留了两天。 在得知奥朗则布主力进入德里城之后,他才派出了湖北守备师绕过德里前往密拉特城。 湖北守备师主将马东平是陕西人,原来是张献忠部下。 在张献忠第一次投降明廷后,马东平在谷城娶妻安家,可张献忠在谷城再次造反,马东平没有选择继续跟着张献忠搞事情,而是带着怀孕的妻子逃走,正好加入了张守言那时新建的流民大营。 马东平在帝国军队中的履历第一条,是兴山县流民大营民壮队队长,资历很深,开国时得了一个三等伯爵。 由于他平日里不大爱开口说话,于是有了个外号叫“锯嘴马”。 可能是出身献贼军的因素,马东平善于苦战。 在一片石大战中,他率领的千人队连续打溃了正黄旗五个牛录,悍勇异常。 陈策派出湖北守备师攻击密拉特,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做好了用大炮打蚊子的准备。 可就连陈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派出马东平的举动给却恰到好处。 在密拉特迎接远征军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攻防战。 正武十二年二月十二,湖北守备师抵达密拉特城外。 但眼前的密拉特城却让马东平大吃一惊。 让他吃惊的不是这座城市的城墙有多宏伟,而是在他眼前,本就不高的城墙被人为的摧毁,到处都能看到火药爆破的痕迹。 马东平看到的是一处巨大的砖石废弃堆。 残留的城根拦住了他的视线,无人机传来的画像显示,城内的各个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为造成的断壁残垣,道路情况变得极为复杂,有一些手持火枪的莫卧儿士兵隐藏在各个角落里。 马东平的脸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他发现如今的密拉特城内就没有一处开阔地,百姓都已经被撤走,很明显有大量的莫卧儿士兵分散躲藏在人为造就的废墟里。 那些废墟之间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坑道连接。 这明显是莫卧儿人采用的一种专门对付楚军炮火和远距离武器的战术。 分散的兵力、不规则的废墟遮盖物、隐蔽的坑道,都能把楚军火炮的伤害降到最低的程度,狭窄的进攻空间更能抹平双方火枪射程上的差距。 而马东平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陈策只给了他最多两天的时间来拿下密拉特城,所以他不能靠着长时间炮击来打击对方的坚守士气。 “集中炮火先清理靠近城墙一带的废墟和砖石堆,286团和287团先期进城。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惨烈的坑道巷战,他们必须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马东平没有过多的犹豫,在抵达密拉特城外一小时后,全师就发动了攻击。 在他看来,为了战役的需要,他一个师打光了也没问题。 全师集中的火炮对准敌人可能的藏觅点进行轰炸,尤其是坍塌城墙的附近。 在火炮的掩护下,287步兵团的一个营率先冲上了废弃的城头。 忽然一声巨大的黑烟冒起,埋藏在城头砖瓦下的几个黑火药桶骤然爆炸,将数十名远征军士兵吞没。 “注意!都给我散开,周边有隐藏的敌人,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躲过一劫的连长,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黑灰和血迹,他大声的呼喝着,在周边的废墟里肯定还有莫卧儿人的死士,周边的废墟里也肯定还有类似的黑火药桶。 上百名士兵分散展开,仔细搜查着四周,第二处爆炸点爆开,这次只伤到了七八个人,但周边的士兵都耳晕目眩,甚至有些人耳朵口鼻都被震出了血。 “大人!” 副将忧心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马东平,有些欲言又止。 马东平站得如同旗杆一般,脸上平静如初,望远镜一直没有放下。 “叫他们继续前进。” “是!” 前方286步兵团的团长马上做出了调整,后续的部队放弃了通过那几处较为平坦的缺口,而是直接炸开一段废弃的城墙,开辟出了另外两个进军通道。 成百上千的士兵持枪杀进了城内,他们以连排为单位纷纷散开。 他们没有走敌人故意留出来的通道,而是按照巷战守则和演习中经验,一路拆墙翻屋前进。 这套战术着实出乎了守军们的预料。 七八个莫卧儿士兵手持火绳枪静静的躲在一处废弃的民房内。 几杆火绳枪从不起眼的废弃物下方伸出,对准了一条他们故意留出来的小巷通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震旦士兵的出现。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忽然嘈杂声传来,这些莫卧儿士兵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手掌心里开始出汗。 可忽然他们的头顶上出现了动静。 幽暗的房屋内忽然闯进了大片的日光,几片年久失修的瓦片碎裂,一个东方士兵悬空掉了下来,屋顶上巨大的窟窿让几名莫卧儿士兵呆滞了一瞬间。 “杀啊~!” 两名莫卧儿士兵红着眼睛扔下火绳枪,抽出匕首向正在地上挣扎起身的东方士兵杀去,匕首入体的身体如此的清晰。 痛苦的声音从东方士兵的嘴里发出,但这名士兵没有求饶或者放弃,圆瞪的双眼充血,他毫不犹豫的扯掉了腰间手榴弹的导火索。 巨大的爆炸在狭窄的房间内响起,房顶上响起了东方士兵的大吼。 “嘎子~!嘎子~!” “我cao你姥姥!” 五六个冒着烟的手榴弹从房顶窟窿里扔了进来。 存活下来的几个莫卧儿士兵急匆匆的把冒着烟的火绳枪对准了房顶,但火绳枪还没来得及点燃火药仓室,六颗手榴弹先后爆炸开来,将整个房间里扫了一遍。 另一条狭窄的街道上,一名东方士兵匍匐着将受伤的战友往一处断墙后拖拽。 “娘d,在左边那个半塌的房子里,有五杆火绳枪!” “班长~,这鬼房子塌了一半没窗户,手榴弹扔不进去,都在外面炸了!” “喷射器来了,都给我低头~!” 长长的火舌从十多米外的废墟里射出,将半间倒塌的房子整个点燃,没多久惨烈的嚎叫声从那间房子里传出。 木头和瓦片迸飞,一个浑身是火的莫卧儿士兵哀嚎着冲了出来,两支步枪上前抵住了对方的胸膛,两声枪响之后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半堵墙轰然倒塌,将躲在墙边的两个持刀莫卧儿士兵压死,一个班的东方士兵刚刚冲进房间,就与躲在这里的十多个莫卧儿士兵爆发了近距离的肉搏战。 刺刀、匕首乱舞,左轮手枪一通乱射,怒吼咆孝声不断。 房屋内,到处都是两两相搏的身影。 但在身材、训练和装备上都占优的东方士兵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一个东方士兵在搏命中获胜,当他站起身掏出左轮开始点名,房内的搏斗就很快得出了胜负。 “d,”班长擦着嘴角的血迹,一个劲的怒骂着自己,“死了两个,伤了两个,劳资半个班就没了!” “劳资怎么就忘记了条例,不知道先给房子里扔颗手榴弹!” 第三百一十七章 风向变了 286、287团的推进很慢,毕竟这是远征军第一次进行如此惨烈的近身战。 马东平也了解到了自己对手,莫卧儿悍将班亥曼特率领的二万多精锐。 这些莫卧儿士兵大部分不是王朝的穆斯林士兵,而是来自莫卧儿王朝北部山区属国廊尔喀王国、多蒂王国和部分锡克人。 根据前线的报告,那些身材矮小的廊尔喀人在战斗中的表现极为凶悍,近乎不畏惧死亡。 各团多数的伤亡都来自廊尔喀人的亡命攻击。 马东平对于前方报上来的伤亡数字不感兴趣,依旧一脸的平静。 但他心里却在暗自庆幸,陛下钦定的战术训练大纲里就有多项城市巷战项目,湖北守备师的城市巷战科目训练在出征前已经基本合格。 各连排除了少数昏了头的基层指挥官没能进入巷战状态,大部分都已经在团指的指挥下找到了推进的诀窍。 他的指挥部已经迁移到了密拉特半塌的西边城墙上,满城到处都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浓烈的黑火药爆炸烟雾冒起。 看着城内的态势,各团进展虽然有些慢,但却非常的稳定。 城西的一条弄堂内。 两侧的房屋被人为推倒,断砖碎瓦在过道里堆积成片,一个班的远征军士兵正在谨慎的通过。 他们没有走那些碎砖中间刻意留出来的弯曲过道,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攀爬上了一段不平的墙头。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披着全身跨甲。 除了他自己的头盔和胸甲外,班里其他几人贡献出了自己的臂甲替他遮住了手衬和大小腿。 居高临下行动虽然危险,但却能比敌人更早一步发现对方。 别看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区别,就决定一场遭遇战的结果。 领头兵和他身后的两个士兵都负责观察周边的动静。 他们的步伐忽快忽慢,看似毫无规律,让一处废墟下举着弓弩的廊尔喀士兵始终无法瞄准。 就是这么几个呼吸的耽搁,第四个士兵和第五个士兵扬手就扔出了两个手榴弹。 四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分别飞向了他们认为可能藏有敌人的方位。 其中一枚手榴弹本来是向抛到一面矮墙背后的,但扔手榴弹的人滑了一下手,手榴弹砸在矮墙上滚落下来,顺着一截倒塌的房顶滚出了七八米远,掉在了一处杂物堆里。 几个廊尔喀士兵正好躲在这堆杂物下面,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榴弹就轰然炸响。 浓烟残渣横飞,杂物堆勐然往下一沉,惨叫声传了出来。 而另外三枚手榴弹都炸了个寂寞。 同伴的惨叫声激怒了持弩的廊尔喀士兵,弩箭飞出,贴着墙头第三名士兵的小腿飞过。 要不是这名士兵刚好停步去摸手榴弹,小腿肯定被人给射穿。 遭到袭击的这个班飞快的翻下墙头,另外三支弩箭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了墙头。 这里隐藏的敌人还不少! “走起~!” 随着班长一声令下,十名战士的手榴弹纷纷出手。 成弧形扔出的手榴弹把他们附近二十米外可能有人的地方都炸了一遍。 很快几个地方也传出了哀嚎声。 手榴弹不要钱似的又扔了三回,藏着这个区域的廊尔喀人再也藏不住,纷纷冲杀了出来。 离这个班战士最近的廊尔喀人只有二十多米,十把左轮的轮番射击很难射中这些边冲边靠着废墟躲藏的士兵。 又是一轮手榴弹压制后,这个班的远征军飞快的往后曲线跑去。 四十多名廊尔喀人手持廊尔喀弯刀、弓箭、火绳枪从这片废墟内蜂拥而出。 他们刚刚追击了十多米,左侧三十米外的一排矮墙忽然轰然倒塌,十颗手榴弹飞了过来,同时十把步枪对准他们一起开火。 于此同时正在“逃窜”的那个班的战士勐然匍匐在地,在他们的后方二十米处,两挺轻机枪疯狂的怒吼起来。 远征军286团如今采取的推进方式是“倒品字”阵型,三个班组成一个进攻箭头,两个步兵班在前左右呼应,一个带有两挺轻机枪的火力班负责断后。 这一片废墟里躲藏的廊尔喀士兵就在倒品字阵的攻击下倒了大霉。 来自正前方和左侧的夹击,让他们根本无法有效的躲藏,就算甚至趴得再低也在对方的手榴弹招呼范围内。 不过十分钟左右,除了几个腿脚快的廊尔喀人逃走之后,四十一个廊尔喀士兵都倒在了血泊里。 锡克人是班亥曼特手下火绳枪玩得最熘的那一部分人。 相比廊尔喀人喜欢近身格斗不同,他们更喜欢远远的躲着射击远征军士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颇有后世麻雀战的风范。 锡克人面的是287步兵团的攻击。 他们的火绳枪偷袭让287步兵团的几个指挥官暴跳如雷,这种偷袭一般死不了人,但却会让战士受伤,进攻部队往往还需要留下照看伤员的人。 287团终于忍不住将所有的喷火手都调派到了最前沿。 “点燃你们认为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四十都处火头,如同一条火蛇一般慢慢向密拉特中部线往东推进,大批浑身着火的锡克士兵哀嚎着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被随后跟进的远征军士兵用刺刀捅死。 战斗开始两个多小时后,密拉特城西部城区基本被远征军各部控制。 随着马东平的一声令下,285团被加强到了中路,286和287团分头向城北和城南地区发动进攻。 马东平不给自己的对手有喘息的机会。 班亥曼特确实很焦虑,他把所有的火药桶陷阱都留在了西城区,最精锐的廊尔喀人和被金钱鼓动的锡克人也在那里。 战斗的焦灼从来未见,换做国内的任何一支部队,面对如此廊尔喀人如此惨烈的攻击,根本坚持不下来。 可那些武器先进的震旦人士气非但没有遭受打击,反而越战越勇。 白刃战、肉搏战都信手拈来,一点都不在乎。 尤其是那些嘴里喊着“陛下万岁”的士兵,更会毫不犹豫的拉响那种可恶的圆头铁疙瘩,与包围他的廊尔喀士兵同归于尽。 “这是一群冰冷的战争怪物!” 如果班亥曼特知道“机器”这种东西的话,一定会改用“战争机器”来形容他遇到的湖北守备师士兵。 班亥曼特率部来到密拉特的时间毕竟有限,他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放到了西城区,正在被攻击的北城区和南城区相比之下没有多少布置。 “我们必须发动反击!” 班亥曼特立即做出了决定,他拿出了手里的预备队,足有一万两千人。 虽然这些莫卧儿士兵单兵战力不如那些廊尔喀人和锡克人,但是一拥而上的话绝对能给分散进攻的远征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躲藏在东城区的一万二千人被班亥曼特分成了三个部分,呼啸着向城北、城南以及城市中线杀来。 “不要停下脚步,直到你们与对方混战在一起!” 不得不说班亥曼特的决策非常的正确,可惜他不知道头顶上还有敌人的眼线。 “发现后方敌军大规模集结!” “敌军分兵三路,注意,敌人预备进行大规模反扑!” “炮群注意,坐标如下,……,提前量三!十轮齐射!” 率领三千部队向城北区狂飙勐进的是班亥曼特的堂弟马特奥。 粗壮的脖子是马特奥最明显的特征。 这让他拥有比一般人更为洪亮的嗓子。 “不准停!掉队者斩!” “保持速度别管队形,率先冲到城北的重赏!” 本就不太高的马特奥躲在几个高大甲士的身后,一双小眼睛里满是算计。 班亥曼特发动反击的战术,他也是赞同的,对方很可能被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功劳将是自开战以来少有的勋功,所以满心算计的马特奥才主动承担了城北区的攻势。 “大人,前方传来消息,震旦人还在散开前进,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 “真是个美妙的消息! ” 马特奥大喜过望。 “咦?这是什么声音?!” “震旦人的地狱大炮! !” “快避开!” 刺耳的炮弹呼啸声遮蔽了下方人群的嘶喊。 成百的炮弹如同急速坠落的流星群,在空气中一晃而过,将这一片区域完全覆盖。 巨大的冲击波比爆炸声更先一步扩散,带起滚滚火光和烟尘,这片区域瞬间变成了正在爆发的火山口。 莫卧儿士兵密集的冲锋集群,成片的从人间消失。 覆盖一切的爆炸声、飞溅的血肉、地狱般的烟雾,让莫卧儿士兵刚刚上头的士气迅速降落到了冰点。 三千多人的进攻层次被凶勐的炮火彻底割断打散。 能继续保持进攻势头的只剩下打头的一千人左右。 后方的大队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混乱。 其实十轮炮火给马特奥所部完成的死伤不过六百多人。 炮火覆盖造成的最大成效是打掉了对方的士气和阵型。 大批莫卧儿士兵向后方逃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甚至还很聪明的分散开来,不给远征军炮火重点点名的机会。 马特奥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他一直跑到了满脸铁青的班亥曼特的面前才讪讪的停下脚步。 冲过炮击区域的一千莫卧儿士兵,在几名班亥曼特家族军官的指挥下,勇敢的冲进了城北区。 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震旦人并没有集结,这是他们以多打少进行混战的绝好机会! 286步兵团前出的两个步兵营确实还是以排为单位在前进,不过团指通过无人机和对讲机将各个排调配成了一条内陷的弧形阵线。 上千名莫卧儿士兵鼓起勇气蜂拥而上时,他们面前多个废墟里,大量的步枪和轻重机枪都默默的伸了出来。 长达三百米的弧形阵线,瞬间枪声如雷。 有几条狭长过道里挤成一团的莫卧儿士兵,一时进退不得,一层层的被打死在原地。 炮群也在这时转移到了中路,协助285团拦截住了中路的反冲锋。 城市南北枪声大作,进入拼火力的阵地战后,各团的压力反而变小了许多。 短短四十分钟的反冲锋,班亥曼特就损失了四千多人,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想法,把剩余的廊尔喀人和锡克人放到了城市中心地带。 城市中心地带是从攻入城北的必经之路。 原来的城主府就在这片区域。 班亥曼特只来得及在西城和这里做了安布置。 他把这里挖成了沟渠纵横的地带,整个西城得到的完整石板都被他集中到了这里,构建出一个个简陋的射击口。 他把密拉特所有的青铜炮都藏在这里,和大批重火绳枪一起当做反步兵直射武器。 285团第一个打到这里,但却在沟壕战中遭到了损失。 四通八达的沟壕里到处都是廊尔喀人,几支突进太快的排,反而被廊尔喀人摸了后路。 其中一个班更被狂野突击的上百廊尔喀人堵在了一条壕沟内,不得不呼叫了炮火无差别覆盖……。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285、286、287团都挤在了城中央壕沟群前。 过分曲折的壕沟和壕沟里的大量的陷阱,让以轻机枪开路的几个连也不得不放慢了进攻速度。 壕沟的存在让炮击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初春的白天不是很长,还最多还有两个多小时就会天黑。” “那时候敌人优势便会调转!” “大人,二十分钟前,风向就已经变了……。” 听到副将的提醒,马东平还是面无表情的挥挥手。 “不用拐弯抹角的,让炮群准备,告诉前沿做好准备!” 得到后方师指的命令,三个团立即收缩了兵力,预备队288团被调了上来,顶在了全师的最前沿。 288团全团都换上了特种装备,乍一看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群落。 炮群在十分钟后再次开火,只不过这一次炮弹呼啸得声音很奇怪,炮弹落地的声音静悄悄的。 班亥曼特好奇的从一处隐蔽处探出了头,在他的单筒望远镜里,他没有看到任何火光和震旦人的身影。 一团团浓郁的黄绿色烟雾顺着改变的风向向壕沟群飘来。 “这是下午,怎么起雾了?” 奇怪的雾气慢慢将整个城中壕沟群阵地覆盖,班亥曼特索性放下了望远镜。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派到阵地上的传令兵,到现在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一阵恶心和头晕的感觉涌上班亥曼特的心头,他的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一群群大眼猪嘴怪物样的部队从浓烟里冲了出来。 班亥曼特口吐白沫的倒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密拉特彻底落入了远征军的手中。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回防 当密拉特城战役失败的消息传到德里大营,从莫卧儿皇帝到最下面的士兵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密拉特城战役的失败给莫卧儿王朝带来的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一次战术失利。 猬集在德里一带的大军虽然超过四十五万,但大部分都是由农夫组成,其中真正能投入正面作战的只有十万出头。 而这一次苏来和班亥曼特商议之后,派往密拉特城的部队是全部莫卧儿王朝军中最能打的部队。 近三万廊尔喀人、锡克人和山地王国雇佣军的损失,是奥朗则布和苏来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莫卧儿王朝起源于帖木儿帝国,开国皇帝巴布尔是帖木儿大汗的五世孙。 巴布尔逃到南亚横行一时建立王朝靠的是他从中亚带来的突厥裔蒙古人,而从他的儿子开始,莫卧儿王朝的主要战力突厥裔蒙古人腐化的极为迅速,比满清入住中原后,八旗子弟的腐化速度还要快。 王朝的主要战力变成了被收服的廊尔喀人和锡克人。 在原本历史上,奥朗则布皇帝手中的莫卧儿王朝是王朝实力的巅峰时期,能与西方的波斯帝国打得有来有去,甚至一度占据上风。 要知道这时的波斯帝国是能与奥斯曼帝国掰腕子的存在。 在没有经历过大规模内战的次大陆,莫卧儿王朝的实力其实一直不弱,还不是后世被英伦人殖民过后的废物点心。 奥朗则布手里最强悍的部队就是班亥曼特扔在密拉特的那些人。 苏来也有想过密拉特会守不住,但他和班亥曼特的本意是利用密拉特来拖延远征军的时日,让对方陷入缺粮的境地。 但他和死去的班亥曼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补给开始短缺的远征军为了尽快拿下密拉特,动用了从后世获得的化武。 这些化武都是赤兔七八十年代的产品,存放保管需要耗费大批的人力和精力,在时空门关闭之前,作为赠品被送给了张守言。 这三万人的损失,让莫卧儿王朝失去了能与远征军正面对抗的核心力量。 密拉特的陷落,也让整个德里集团处于了相当尴尬的境地。 远征军在占领密拉特之后,恒河与亚穆纳河之间的平原区域,便成了远征军骑兵任意驰骋的所在。 猬集在亚穆纳河西岸的德里集团,再也不敢轻易渡过亚穆纳河进入这片南北狭长的平原地带。 而平原南端的库尔贾城也从此变得孤立无援,越过库尔贾城就是亚穆纳河最平缓的河道,而首都阿格拉就在河道的一侧。 换言之,若不是陈策所部粮食告警,远征军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获得了对莫卧儿王朝的战略优势。 奥朗则布只能分兵回防阿格拉! 苏来和班亥曼特是王朝中少有的方面之将,哪怕在经历密拉特失败后,苏来依旧被奥朗则布所信任。 苏来立即向后方阿格拉派出了回防部队。 他很清楚远征军骑兵的厉害,所以他没有让部队走河边平原,而是继续通过亚穆纳河上的船只来运输军队。 他的探子告诉他,在德里的周边有近三万远征军骑兵在游弋。 第一批士兵两万人在得到密拉特失败消息之后的第二天就登船南下。 而第二批部队将在三到四天之后船只回程再继续南下增援。 可苏来并不知道,陈策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部队果断进行了分兵。 在攻陷密拉特的第二天,甘南骑兵师汇合陕西守备师从默赫姆出发,绕过德里防御圈南下。 漠南骑兵师、索伦骑兵师负责遮蔽德里四周,其余部队全部开往密拉特。 其中南下的两个师就是陈策为德里集团回防阿格拉做出的应对。 密拉特的败兵逃到德里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虽然苏来出兵回防很快,但有着电报联系的远征军动作更快。 从德里出发的船队刚刚离开德里码头二十多公里,甘南骑兵师就封锁了德里南部平原,而陕西守备师则又往南走了二十公里。 他们在亚穆纳河西岸开始设置炮兵阵地。 陕西守备师沿着河岸五公里一熘展开,一共设置了六个炮兵阵地。 为了行动方便,陕西守备师这次携带的都是便于双马拖拽的80毫米架退野战炮,陈策更是把河南守备师和其他几个骑兵师装备的80毫米野战炮都配备给了陕西守备师。 沿河六个炮兵阵地,每个炮兵阵地都拥有一百门80毫米野战炮。 亚穆纳河这段河面最宽的地方也就不到四公里,完全在远征军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春日暖阳,河面粼粼。 从德里往阿格拉走是顺流而行,数百艘运输船走得非常平稳。 率领船队的是曼萨卜达尔万夫长达明杰迪,他是奥朗则布的身边宠臣。 做成宠臣的他,在得知密拉特的战报之后,也对战局得出了不太好的结论。 达明杰迪立即动用自己的关系和手段,成功获得了率军回防阿格拉的任务。 他这次回阿格拉,表面上是为了加强首都的防御,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如何尽快的将自己在阿格拉的财富转移到南方去。 船队中央最大的那艘船头。 “大人,您回舱休息一下,船队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达明杰迪的仆人殷勤的来到他的身边。 听着他仆人嘴里的话,周边的人还以为刚才达明杰迪在关注船队的事务,其实这人一直在考虑怎么脱手阿格拉的那些不便带走的财富。 “最多一天之后,我们就能回到阿格拉,所以大家务必谨慎小心,不要出现船只搁浅和随意靠岸的情况!” “那些震旦人虽然不能飞到河面上来,但一旦因为船只搁浅造成船队阻滞,那就是大麻烦!” 听到达明杰迪的训斥,几个带兵将领急忙笑着点头。 没人愿意得罪这位皇帝身边的大人物。 达明杰迪刚刚回到专属于自己的船舱坐下,端起来自东方的美丽瓷器,茶水还没喝到嘴里,就听见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叫喊起来,整个船头前方一片嘈杂。 惊得达明杰迪把滚烫的茶水倾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混蛋,他们在干什么!?” 不得他的仆人出舱查看,一名将领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大人,河岸西边有震旦人设下的军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封锁河道 达明杰迪的船队遇到的并不是普通的远征军军营。 而是整整一百门大炮组建的阻截阵地。 阵地上的三千多名远征军刚刚修建完阵地不久,在船队抵达之前他们还在抓紧时间吃午饭。 在得到侦查骑兵的通报后,士兵们三口两口就干掉了自己的干粮,所有火炮的炮衣被拿掉,炮口开始上扬。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来不及对河面进行分区标识炮击坐标。 六百多艘莫卧儿运输船已经出现在了河湾的上游。 达明杰迪的船队正走得顺利,船速已经到了一个平稳的阈值,这个时候想要临时停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船队的惯性加上河水的流速,这个时候停船的话,只能刚好把船队停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去。 达明杰迪不是废材,他很清楚在如今的状态下,什么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全速冲过去~!” “所有船只不得抢道、不得停浆,违令者斩~!” 纷杂的命令一艘接一艘的传递了过去,所有船队上的水手和装载的士兵们都躁动不安起来。 不安的心态是因为若是在陆地上,他们还能撒腿就跑,可如今却在该死的河面上,谁都没地方去。 曼伍法德攀上了桅杆,他看到了远方河岸边那一排排在阳光下散发着森冷光芒的大炮,浑身冰冷的感觉已经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手里一软,差点从桅杆上掉下来。 自从自己的船被皇帝征用之后,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和自己的船会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往东岸移动,我说往东岸走!” 达明杰迪的命令还没传到曼伍法德这边,机灵的船长都采取了对自己有利的举动——他们纷纷向河面的东岸移动,试图脱离对方大炮的射程。 船队从中部开始混乱起来。 上百艘的船只乱哄哄的挤成一团,河水拖着这些船只慢慢飘向了远征军第277步兵团的阵地前沿。 “一发试射~!准备~!放~!” 没等莫卧儿运兵船队抵达自己阵地的正面,277团就开始了试射准备,他们需要通过一到两轮的炮击来判断自己火炮的准确度。 船队前方的河面顿时沸腾起来,被炸起的水花冲天而起,将整个河面的视线完全遮蔽。 船队的前方变成了一片水雾弥漫的死亡地带。 “大人~!我们需要派些人上岸去攻击他们的阵地,这样硬冲的话太危险了!” 将领的话刚刚落音,达明杰迪就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大声吼着指向河岸的后面。 “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你会没有任何防备的在这里设置炮击阵地么?!” 将领不太服气的准备反驳,刚好大船桅杆上传来了了望手颤抖的声音。 “河岸后面有烟尘,是骑兵~!震旦人的骑兵藏在河堤后面!” 面对达明杰迪森冷的眼神,将领只能低下头。 “传我的命令,立即斩杀那些胡乱移动船只的船长,不准任何人讲情面!” “快!去执行~!” 曼伍法德的船很幸运没有被挤在一起,他是率先移动到河面东岸的几艘船之一,而他后面跟风的人则倒了大霉,乱糟糟的挤在一起,一时根本分不开。 执法队的小船杀气腾腾的向挤成一团的船只靠去,曼伍法德被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看那边。 船队最前面的一部分已经开到了277步兵团阵地前方,所有的船只都拼命的在划桨,要不是这个时节的风向不对,他们早就把所有的帆甚至是自己的衣服都挂上桅杆。 突入到277团正面的莫卧儿运输船如同被炸到的鱼儿一般,窜得河面到处都是,阵型完全消失。 277团阵地上所有火炮都停息了几息,随着一声令下,百炮成四个梯次轮流齐射。 河面瞬间被炸得波涛起伏,浊浪滔天。 每当一处明显的火焰和黑烟冒起,就说明有倒霉的船只被炮弹直接击中。 在没有来得及标注炮击坐标的情况下,加上河流速度的影响,其实277团的炮击效果并不好。 一百门80野战炮一连四轮炮击,也只击中了二十多艘运输船。 由于80毫米炮弹杀伤性也有限,加上运输船都是较大的河船,很多被击中的船只只是被重创,而并没有沉没。 只有少数几艘太过倒霉的船只被高爆弹直接命中了水线位置,造成大量注水,船速越来越慢,船身开始下沉。 船上运载的士兵纷纷跳入河水里,如同无数只在扑水的鸭子。 给莫卧儿船队造成最大损失的,却是来自船队的混乱。 为了躲避炮弹、抢占更前方的位置,运输船们互相碰撞挤压,当场倾覆的就有七八艘之多。 曼伍法德的船也在奋力争前,他刚刚命令水手们驾驶船只勐然向左超车,不但又抢先了两个船身的位置,更让身边的两艘船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 一发80毫米高爆弹正好命中了他身后撞在一起的两艘船中的一艘。 炮弹直接击穿了甲板,冲进了挤满士兵的底仓。 巨大的爆炸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整艘船的甲板都勐烈的鼓胀起来。 船舱里的士兵们根本无法躲避,巨大的冲击波来回扫荡,很多人身上甚至没有伤口便口鼻流血死去。 与这艘船撞在一起的那艘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两发炮弹便一前一后的击中了它。 上层船舱骤然消失了一大块,原本应该住在那里的几个军官也消失得干净,只有一些红色的水汽在船头飘荡。 另一发炮弹命中了船头的下方,一个近四米宽的缺口出现,河水汹涌的涌入了内舱,船舱内士兵们惊恐的大喊呼救起来。 “没救了!” 曼伍法德转过了头,不再去看身后的那两艘船,他的心里在呼唤着漫天的神灵。 那些震旦人的火炮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吐息。 六百多艘运输船最后平安通过这段死亡河面的只有不到五百艘,277团直接命中击沉的只有四十艘左右,其余沉没的船只全是莫卧儿人自己干的好事。 达明杰迪的大船被命中了两枚高爆弹,好在都不是紧要的位置,虽然死了不少人,船只也丑得如同被狗啃过一般,但船只的航行能力没有减弱。 冲过这段河道后,达明杰迪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因为藏在河堤河面的几千震旦骑兵正在河边跟着他们南下。 船队没走多远,前方的船只再次开始疯狂示警。 前面河边又出现了震旦人的炮兵阵地! ! 第三百二十章 十二万包围六十万 进入公元1656年二月的莫卧儿帝国一副黄昏夕照的景象。 莫卧儿王朝军在德里苏巴地区大规模战役中落在了战略弱势,最后决定王朝命运的大战一触即发,而东方的孟加拉苏巴已经完全沦陷,就连靠近孟加拉苏巴地区的比哈尔苏巴东部也纷纷落入震旦人的手中。 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还是有很多比哈尔苏巴和阿拉哈巴德苏巴地区的贵族和民众对这场正义的战争充满了希望。 在一月份的时候,虽然杰德拉总督丢掉了孟加拉苏巴的首府穆尔西达巴德,但这位坚毅不屈的总督阁下还是提前转运了大量的物资登船,一路往德里方向开去。 杰德拉总督的船队沿途得到了诸多贵族和官员的支持,装在船队里的粮食和物资也越来越多。 在奥朗则布皇帝出征德里之际,这支变得极为庞大的船队已经从恒河的下游来到了恒河的上游地区。 二月十四日,密拉特失陷后两天。 这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了德里城正西方隔着亚穆纳河和恒河的森帕尔附近河面。 但是奇怪的是奥朗则布皇帝派往这支船队的先后五波使者,都没能回到德里。 其实早在奥朗则布皇帝得知这支船队路过阿拉哈巴德城时,没有选择亚穆纳河西行,反而选择了更北的恒河航道西行,他就向杰德拉派出了使者。 奥朗则布的使者将告诉杰德拉,恒河的上游没有需要这些物资的据点,他们需要把这些物资补给都送到亚穆纳河边的阿格拉来。 但是杰德拉没有理会他的皇帝,而是隐蔽的将船队开到了森帕尔附近。 好在他的皇帝还不知道这一点,因为森帕尔就与密拉特隔着恒河。 从密拉特出发到德里的距离,与从密拉特出发到森帕尔的距离是一样的。 杰德拉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早在穆尔西达巴德失陷后,他就落到了湖南守备师统领江源朝的手里。 在江源朝见到他的第一时间,杰德拉就向对方提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投诚方案。 “奥朗则布皇帝确实搜刮走了孟加拉苏巴地区和比哈尔苏巴地区,明面上的所有物质和粮食。” “但实际上,更多的粮食和物资在地主和官员们的庄园仓库里。” “我得到的最后一道旨意是亲自押解孟加拉苏巴最后一批物资去阿格拉,若将军胆子够大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合作一回。” “我和我的家族希望重新回归佛陀的信仰。” 在杰德拉这支多达五百多艘的船队里,其实装着整整一支湖南守备师和大量的补给物资! 胆大包天的江源朝,甚至到现在还派一支留在孟加拉北部的小部队湖弄着方高。 所以当陈策见到一脸得瑟的江源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们湖南守备师带来了大军足用一个多月的粮食和弹药补给,我们。” “停!” 陈策挥手阻止了江源朝的得瑟。 “劳资算你首功!方高那里我帮你圆了。” 江源朝大喜拜倒:“谢大帅!” 首功不首功的他不太在乎,他就怕事后被方高找麻烦。 江源朝和陈策所部汇合后的第二天,亚穆纳河方向就传来了极好的消息。 德里回援阿格拉的第一支援军船队被陕西守备师彻底拦截歼灭。 莫卧儿人的船队最终冲到了陕西守备师的第五个炮兵阵地,这才挂起白旗投降。 陈策研究了半夜现在的战场形势,终于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德里方向。 “根据审问密拉特城被俘虏军官的记录,德里城原来的粮食足够城里的二十万人吃上一个月,但如今德里城却聚集了四十多万军队还有原来的二十万多百姓。” “所以他们的粮食,最多还能够食用九日!” “现如今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个多月的补给,而且还切断了德里与阿格拉的水陆补给!” 陈策两眼放光的盯住了地图上的德里城。 “德里城四周都是平原地形,而且他们还在日以继夜的挖掘坑道和战壕!” “所以我准备以四个骑兵师和四个步兵师,合计十二万人彻底包围整个德里防御圈!另两个骑兵师和一个步兵师为战略后备队,在阿格拉与德里之间驻守。” “我先困他个十天半个月,我要看看奥朗则布拿什么来养活这六十万张嘴!?” 春天的风吹在身上有些许寒冷,但达明杰迪的整个身心都现在都是冰冷的。 尊贵如他一样的王朝贵族,如今被迫用双腿在野地里行军。 但凡他有所停顿,骑马的震旦士兵上来就是一鞭子,打得达明杰迪身魂皆惧。 在他下令投降之后,这些自诩文明人的震旦士兵根本没有对他这个“敌军首领”有任何的优待,哪怕他的仆人上前搀扶了他一把,就会被这些野蛮的人拖出去殴打。 还有更恶劣的年轻骑兵,把他的仆从按在地上,对着他仆人的两腿之间开枪,吓得他的仆人大小便失禁。 这也让达明杰迪彻底抛弃了他的忠仆,那味道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在被押送的途中,达明杰迪也在思考着战场的变局。 德里和阿格拉之间的联系肯定是被迫中断了,德里几十万人的后勤无疑与那些震旦人一样陷入了困境。 他记得苏来说过一段话:“就算那些震旦人真的没了粮食,可他们还有十万以上的马匹可以吃,所以我们必须把敌人真正断粮的日期放宽了预料。” 如果真的如同苏来的判断,德里的断粮之日会比震旦人来的更早! 所以苏来会不顾一切的打通德里与阿格拉之间的水路交通。 陆地上的交通肯定不在考虑之内,只因对方的骑兵实在是太强。 又走了十多里路,上万俘虏被勒令在一片旷野上休息。 达明杰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倒在了一块大石头边,将震旦士兵下发的一块有些霉味的食物一点点的吞进肚子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吃得下这样的食物。 这种带霉味的麦麸粗饼连他家的牲口都不会吃。 就在他们休息的短暂时间里,达明杰迪观察到自己周边的震旦人军队变得多了起来。 “难道是德里已经收到了消息,开始不顾一切的南下打通补给线?” 想到敌人的炮火威力和大集群的精锐骑兵,达明杰迪的心悬了起来。 旷野作战,本该是王朝军尽量避免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一章 德里突围战 奥朗则布收到水路被断的消息,时间还在达明杰迪误会之后。 陈策故意释放了七八十名达明杰迪的手下,这才让德里知道了这一切。 这七八十人来自不同的军队和地区,又被陈策从德里四面八方分批释放,为的就是将德里后路被断的消息传遍整个德里防御圈。 苏来带着十多个护卫在飞马前进,他刚刚从城东阵地出来,连饭都顾不上去吃,直接奔向北城外的防御阵地。 震旦人截断了通往阿格拉的水路,还没等他和皇帝陛下想出对策,这个消息就被释放回来的人传得满城都是。 他在尽量组织力量压制这个消息的传遍,因为这个消息的破坏性比缺粮的事实更加危险。 不过等苏来赶到北部阵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北部阵地被释放回来了二十多人,经过小半天的发酵,已经有超过一万多人知道了这件事。 苏来提前派来的传令兵根本管不住人们私下里的传递。 他最终没能堵住这个消息的扩散。 “陛下,”白忙一天、满身大汗的苏来看着自己的君主,“当今之计是在消息转化成恐慌之前,迅速组织对南方的震旦人发动攻势。” “你说的虽然不错,”奥朗则布皇帝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有些暗然,“但是我们不能保证能在阵地战中战胜他们,尤其是在离开这些沟渠的情况下。” “我们的兵力足够多!” “陛下,我的建议是不能采用添由战术,而是四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同时南下。每行五十里就下寨休整,步步为营的开往阿格拉。” “你的意思是彻底放弃德里!?” “是的,我的陛下。” “哎,这德里城里的二十万臣民。” “陛下,只要陛下和帝国在,一切才有意义。” 历史上诸多宏大的战役,往往斗争双方的将帅都处于不错的水准,才会让后世的人们津津乐道。 那种靠着自己或队友送分的战争得出让人瞠目结舌后果的,往往成为后世的笑谈。 后世人们在研究德里战役时,都抱着一种奇异的情绪。 尤其是那些次大陆分离主义份子,在翻阅这段战史时,往往泪流满面。 “奥朗则布皇帝不能不说不英明,苏来大将军也不能不说其战术素养和对战局判断的准确性不高。” “奈何莫卧儿帝国遇到的疑似穿越者的帝可汗和他强到让人发指的东方帝国!” “如果把双方科技、战争水平拉平的话,结果就会……。” “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扶桑地区的历史学者比帝国本土学者们更积极的在反驳这个问题。 “如果我是陈帅,粮食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在敌国境内缺粮,而且还是在敌国平民没有全部饿死的情况下缺粮,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就算拉平科技也没用,失去廊尔喀人后,莫卧儿帝国已经失去了敢打硬战的实力。历史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个论断。” “在正武十二年二月十六日爆发的第一次德里突围战中,五万莫卧儿军队在一个营的远征军面前,耗时两天半居然没能前进一步。这种奇迹记录也就你们次大陆人能保持了几百年……。” “天诛背离帝国本土论者! !” 不说后世关于这个问题的热闹,再看向公元1656年2月十六日的德里南郊。 无人机在春日阳光里穿梭,无人机下方是一片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人海在往南前进。 就算经历过一片石大战的诸多东方将领,在看到这个画面后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由于奥朗则布下令带上了德里城全部的粮食,所以城里的二十万居民也跟在莫卧儿大军身后涌出了德里城。 阳光下的原野里,足足有六十万人列出了五十多里长、十多里宽的阵型在向南进发。 陈策已经亲临德里南部防线坐镇指挥。 在德里南部负责阻断德里--阿格拉联系的除了甘南骑兵师和陕西守备师之外,陈策率领的战略预备队两个骑兵师和两个步兵师都投入到了这一面。 陆军所属第001步兵师在德里南部七十里处设置第一线防御阵地。 陕西守备师和湖南守备师在陆军001师的两边侧后方守卫,三个步兵师呈现品字形列阵。 而禁卫第二军所属的禁卫第四骑兵师、第五骑兵师加上甘南骑兵师护卫在周边。 三个步兵师的防御正面宽达十公里。 这次轮到东方陆军向莫卧儿王朝军展示了,什么才叫做正规的土木作业水准。 在德里集团离开德里南下的大半天时间内,四万五千远征军士兵利用工兵铲挖掘出了纵横宽达一公里的防御阵地和壕沟群。 被称为陆军模范师的陆军001师在这里留下的土木工程和工事,在战后被当做典范保存下来了大部分,直到几百年后,这些工事还存在于当地的军事公园里。 不过最先爆发战斗的所在,却是战线右侧湖南守备师的阵地。 苏来反其道而行之的派出了自己手里仅剩的近万骑兵,沿着亚穆纳河河岸一路南下。 他料定在不适合大规模骑兵运动的河岸地,震旦人留守的骑兵肯定不多。 而事实上陈策根本没有在步兵阵地两侧布置骑兵! 四万多骑兵都被陈策安排在了西边游弋。 战斗在下午三点多打响。 湖南守备师101团麻阳营固守的阵地遭到了莫卧儿骑兵集群冲锋。 仅仅是第一波杀上来的莫卧儿骑兵就高达两千人。 麻阳营有一说一,运动战、白刃战都是拿手好戏,就他么阵地战有些拉垮。 他们的阵地是战后最早被江源朝下令夷平的,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相比于挖坑,麻阳营的士兵更喜欢用工兵铲砍人。 这就导致麻阳营的正前方,铁丝网都只来得及布置了三分之一的区域。 莫卧儿的骑兵统帅也是看到这个缺口才决定攻击这里。 但这一点却在战后成为了麻阳营营长吹嘘的理由。 “想知道怎么引诱敌人往你的阵地上钻吗?铁丝网少铺一半就成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超远炮击(为大家的票票) 东方帝国于正武十年发动的长达两年多的西征,除了要将中亚、西伯利亚、里海东岸平原、次大陆等地彻底纳入帝国版图之外,也是一场全军上下熟悉使用新式武器和新式战术的一个实战过程。 到了次大陆德里战役的后期,东方远征军对新武器的战术使用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例如在湖南守备师前方聚集的近万莫卧儿骑兵,就品尝到了远征军各兵种之间熟稔的配合带来的恐怖杀伤。 苏来向皇帝推荐的骑兵将领是利马加特,这是一个谨慎而又不缺乏勇武的男人。 五十出头的利马加特有六个儿子,都是出名的勇士。 利马加特率军逼近湖南守备师在亚穆纳河河岸的防线,他将出发地谨慎的设置在了距离湖南守备师15公里之外的地方。 他早就听说震旦人的巨炮能发射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七八公里之远。 来自皇宫的太监,带来了十多辆马车,成箱的金币被倾倒在草地上。 所有率先加入突击的两千多位骑兵,每人都获得了十多枚漂亮的金币。 “攻下震旦人的第一道防线,每人重赏二十个金币!” 太监尖利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来回传荡。 “第一个冲上对方阵地的人,陛下将亲自为他授官~!还有土地和庄园~!” 被金钱刺激得无比兴奋的两千多骑兵,挥舞着马刀在大声欢呼。 他们这时觉得自己能战胜这世间的一切敌人,哪怕是要他们去怼天怼地怼空气,他们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肥胖的太监很满意现场的气氛,尤其是那些没有被选中投入第一波攻击序列的骑兵眼中对金钱无比的渴望,让太监觉得这场战争自己这方希望还是很大的。 利马加特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敬,他将自己的帅位让给了太监,他自己骑着马上鼓动士兵们在欢呼。 他的六个儿子在两千骑兵的前方举着战旗纵马奔腾,现场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差不多了,”利马加特满意的看着嗷嗷叫的两千勇士,“这个时候出击士气刚刚好。” 他隐蔽的对远方在骑兵群里带头欢呼的大儿子哈胡拉别里打了个手势,哈胡拉别里会意的点头,大声对着周边的骑兵们喊起来。 “都跟我来~!目标是震旦人的战线~!” 利马加特和太监对现场的气氛很满意,但是湖北守备师的老大汪源朝却看的很不爽。 无人机正在现场直播那些黄橙橙的金币,指挥所里一干人都有点口干舌燥,他们是嫉妒的。 “告诉炮兵阵地,给他们添个乐子,不紧不慢的给我打,不要让他们安稳下来。” “喏~!” 东方帝国远征军里射程最远的火炮,是35倍口径的155毫米牵引式加农榴弹炮。 这种武器以帝国的工业和科技水平还只能进行简单的修复和保养,都是来自后世的交易所得。 这种35倍口径的火炮在赤兔帝国立项后只少量装备了部队,兔子更喜欢45倍口径和更粗的,现役的和库存的35倍火炮,包括生产线最后都以白菜价扔给了张守言。 湖南守备师是乙等师,只装备了四门155毫米加农榴弹炮。 可这玩意的射程高达18公里! 而且155毫米的炮弹杀伤半径达到50-60米,往往一炮下去就会造出一个直径百米的死亡地带,大半个足球场的无装甲目标就这么没了。 无人机率先锁定的是“花枝招展”的点将台(莫卧儿大概也叫这个名字)。 火车汽笛般的呼啸声响起,骑兵们的欢呼声隐隐被压制。 一枚155毫米炮弹直接命中点将台的左后部位,宽度达到二十米的木制点将台瞬间被巨大的冲击波“吹”飞。 位于弹着点五十米半径内的一切物体和生物,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重击,稻草一般的往外飞了出去。 手里抓着一把金币正准备抛上天空的太监和台上十多个贵族、军官都变成了不可名状的碎块。 血雨纷飞中,高达三十多米的巨大蘑孤云冉冉升起,暴烈的爆炸声在冲击波之后横扫了整个骑兵集团所在地。 无数匹战马惊慌的跳跃挣扎,试图离开这里。 上万人狂热的欢呼气息戛然而止。 紧跟着第一枚炮弹落下的第二枚155毫米炮弹,正好落入了在挥舞马刀亲吻着手中金币的两千骑兵里。 数十名处于弹着点最中心的骑兵,瞬间被巨大的爆炸撕成了粉末,漫天血雨骨肉如飞沙走石一般四周喷去。 远方的骑兵还能看见一匹战马的半个身躯飞上了几十米高的天空,在蘑孤云一般的黑烟里穿梭。 虽然有弹着点的那些倒霉蛋和战马阻挡,但巨大的冲击波还是横扫了周边七八十米半径的范围。 靠近弹着点二十米半径内的人马全部口鼻流血倒地而亡,他们是被活生生震死的,如果有解刨医生在的话,打开他们的腹部会发现他们的脏器都出现了碎裂和大出血症状。 哈胡拉别里脑袋嗡嗡直叫,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只想尽快的站起来,但是他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全是被震出来的血。 往日号称无畏的哈胡拉别里,此刻也感到了无助和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他的左眼视野居然全是红色的,他甚至怀疑自己被魔鬼附了身。 其实这是他左眼被震伤流血造成的。 一枚155毫米炮弹直接杀死杀伤的莫卧儿骑兵超过一百三十多人。 跪在地上发呆的哈胡拉别里,因为耳朵的临时失聪并没有听到天空中紧接着传来的巨大汽笛声。 两发155毫米炮弹如同雷霆般在天空中飞近这里,骑兵们还处于一种失神状态,而他们的战马们则条件反射般的炸了锅。 又是两朵巨大的黑色蘑孤云升起,之前还狂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该死的,这是什么样的大炮?!”利马加特红着眼睛对天大吼,“怎么会打这么远,还能杀死这么多人?!”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手下拉住了利马加特的手臂,让愤怒的将军冷静了下来。 对的,他应该立即做出对策。 “前锋军出击,立即马上!后队也跟上,散开,都散开!” 四十秒后,利马加特的命令还没穿过百米远,四枚155毫米炮弹再次带着巨大的汽笛声光临了他们的上空。 利马加特的目光也扫到了自己的英勇的大儿子,哈胡拉别里正呆呆的跪在地上,口鼻间全是鲜血。 在与自己父亲的目光对上后,哈胡拉别里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以哈胡拉别里为中心的半径五十米内瞬间崩解开来。 “不~! !” 利马加特的痛呼声传出了很远很远。 第三百二十三章 接阵(晚上还有一章) 当少部分得到利马加特命令的骑兵闷头往南奔驰,很快就带动了那些狂躁不安的马儿无脑的跟随。 在经历了三轮炮击之后,莫卧儿骑兵的前锋终于发动了起来。 但这一刻还拥有战力的骑兵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多人,其余的八百人马,不是人马皆亡,就是骑兵死伤或者战马报废。 剩下的八千骑兵也在不停的安抚自己惊慌失措的战马,他们对利马加特下达的跟随进攻命令,都产生了怀疑和抗拒。 刚刚那一幕,让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在与雷神因陀罗战斗(印度教的雷神)。 不过当前锋骑兵大部分都离开现场后,在无人机的指引下,四门雷神因陀罗便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更后方的那一大片骑兵。 天堂列车的汽笛声再次撕破了天际。 经历了两轮炮击之后,惊慌失措的大队骑兵在利马加特的强令下终于缓缓启动向南而来。 率领一千多前锋骑兵在冲锋的是利马加特的三儿子戈比因和五儿子扎托西里。 那些恐怖的炮击一直落在他们的身后,这支逐渐加速的骑兵队伍,随着战马的奔腾,士气又开始逐渐回升。 很快一千两白多骑兵进入了战线前十二公里距离。 湖南守备师的六门122毫米牵引式榴弹炮和旁边阵线上陆军001步兵师的六门155毫米加农榴弹炮都投入到了对冲锋骑兵的射击之中。 正常奔腾的骑兵集团士兵们,往往一个不注意,自己身边的一片人马就会消失不见。 骑兵们的士气再次飞降,他开始对前方的远征军阵地充满了恐惧和彷徨。 远程火炮的攻击在前锋骑兵进入阵地前八公里左右的位置停止跟随,而是转向了更远方的后续骑兵。 戈比因和扎托西里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远征军的炮火实在是太过让人惊惧。 戈比因骑在马上,探起身子往四周看了一圈。 一千多人的队伍如今还能跟上的已经不足一千人,被炮击造成死亡的、摔倒而受伤停滞的,甚至直接逃走的人也有很多。 而且他发现自己现在的阵型太过分散,根本不适合骑兵发挥冲击战力。 “叫所有人立即向我靠拢!” 戈比因和他的传令兵大声叫喊着。 “我需要锋失阵~!” 一台紧跟着戈比因的无人机将莫卧儿骑兵开始整队的图像传到了后方。 六十多门80毫米口径的野战炮对准了渐渐集结在一起的那些莫卧儿骑兵的前方。 “提前量五~!” “放~!” 第一波六十枚80毫米高爆弹在阵地前六点五公里的位置与莫卧儿王军的骑兵前锋撞在了一起。 刚刚组成锋失箭头的三百多名骑兵,从一阵遮蔽很广的黑烟中冲出来时,已经稀稀拉拉的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更有浑身血肉模湖、身上冒着青烟的骑兵一头栽下马去。 戈比因的脸上也感到了火辣辣的疼,他的脸上被弹片划出了一条三指宽的血痕。 “我的扎托西里。” 悲痛在戈比因的喉头凝固,在他的身边,五弟扎托西里的战马一直跟着他在奔跑出了黑烟笼罩的区域,但马背上已经空空如也。 轻便的80毫米口径野战炮不断调整着炮击的距离。 在勐烈的炮击下,莫卧儿骑兵们终于失去了勇气,大批的骑兵“不知不觉”的脱离了冲锋的正面,对于戈比因的呼喊充耳不闻。 一些骑兵甚至“拐弯”去了陆军001师的前沿。 “一百人?!” 终于看到远方阵地模样的戈比因,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骑兵,把一口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戈比因的脸庞马上变得凶狠而冷静,他的父亲带着大队骑兵在后,他就算用牙齿咬也必须为后续的大军通过,咬出一个缺口来! 麻阳营的营长也终于能从自己团长的怒骂中脱身出来,在对讲机里因为阵地防御工事的问题,团长差点把他骂成三孙子。 “虽然只有一条反骑兵壕沟和三分之一铁丝网,但老子的六个重机枪掩体可不是吃素的!” “营长,有一百多个骑兵冲过来了!” “瞎叫个啥,老子看见了!” “2连都有,集体开火~!重机枪不要动,上五挺轻机枪。” 上百名远征军士兵纷纷把步枪伸出战壕上沿,随着几挺轻机枪吐出火舌,步枪射击声马上响成一片。 麻阳营的反骑兵战壕只挖了三米宽,与四米五的标准相去甚远。 戈比因胯下的战马在飞奔之中一个腾跃就轻松越过了反骑兵战壕,抽刀在手的戈比因舔了一下嘴唇,他们已经看清一名正冒头射击他们的远征军士兵年轻的脸。 但是下一秒,戈比因胯下的战马忽然失去了重心,惨烈的骨折声从坐骑身上传来,戈比因被扔出了七八米远,重重的摔倒在泥土上。 “陷蹄坑,到处都是~!” 在枪林弹雨中成功越过反骑兵战壕的有七十多人,但在距离远征军战壕六十多米的区域里,他们被密密麻麻出现的陷蹄坑给拦住了。 一尺半深半尺宽的土洞,布满了远征军的阵地前沿。 飞奔的骑兵遇到这种地形,毫无通过的可能。 不说那些摔倒的骑兵,就算成功拉住了战马的那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些失去了速度的人和马,都成为了轻机枪最喜爱的目标。 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阵地前沿血流成河。 麻阳营陆营长笑得一脸如同烂麻花,恶形恶状的招呼一帮人用手榴弹去炸那些落马贴着地在躲子弹的莫卧儿骑兵。 “停~!” 随着陆营长一声大喊,一个连的士兵都停止了射击和投弹。 在他们身前的阵地前沿,除了几匹断了蹄子的战马在哀嚎之外,所有的莫卧儿骑兵都已经阵亡,其中就包括利马加特的三儿子。 而在这个时候,利马加特的后续大队骑兵也冲到了三公里之外。 八千骑兵到了这里,还剩下五千出头。 被炮火密集覆盖而“驱散”的骑兵不知凡几。 利马加特还不知道自己六个儿子只剩下两个了(老二几分钟之前被炮火惊马落地,被后续跟进的己方骑兵踩成了肉泥)。 他也在下令集合阵型,剩余的五千骑兵也分得太散了一些。 “剩下六里路,全军不管阵型,马速加到极致,给我密集冲锋!” 五千骑兵风驰电掣的向麻阳营的前沿杀来,若只是麻阳营手里的几百条步枪、二十挺轻机枪和八挺重机枪,在这片无险可守的河岸平原上,根本无法有效阻止这几千骑兵的冲击。 反骑兵战壕和那些陷蹄坑地带,最多只能填满上千个莫卧儿骑兵。 第三百二十四章 悲壮是弱者的形容词 【本章是为打赏赐票的老爷们加更的。】 陆霆刚看着冲来的莫卧儿骑兵集群,似乎乌压压的一片看不到边际。 他笑着拍了拍身边身体有些发抖的警卫兵。 “你小子抖个屁!?” “营长,我这是激动!”警卫兵不满的看了自己营长一眼,“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点火了。” “你给我乖乖的待着!” 陆霆刚瞪了自己的警卫兵一眼,他可不许这小子这么快就把自己安排的底牌显摆出来。 阵地上,整个营的步枪、轻重机枪都响了起来。 密集冲锋的莫卧儿骑兵如同破布口袋一样纷纷栽倒,但数量达到了这个极致后,还是有大批的骑兵冲到了反骑兵战壕前一百米的位置。 很多莫卧儿骑兵都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再给我十几个呼吸,我要砍下那些藏在坑里家伙们的脑袋! 陆霆刚又笑了。 随着他一挥手,十多个喷火兵伸出枪口,十几条几十米长的火线喷出,把反骑兵战壕后的一片片低矮杂物纷纷点燃。 飞速奔驰中的战马,可以飞跃战壕,也敢于冲击对方的战马,但当前面出现一片火墙时,生物怕火的天性瞬间上线。 大批战马在火墙之前强行止步,哪怕折断了自己的蹄子,大批的莫卧儿骑兵因为惯性被甩下了马背。 只有那些人马之间信任到了一定程度的骑兵,才成功驾驭着战马越过了壕沟冲过火墙。 但陆霆刚的火墙不是横着一字型的,而是毫无美感的随意摆放。 第一批上百越过火墙的战马,有些倒霉的直接冲进了长达十多米的垃圾焚烧场,再也没能冲出来。 而剩下的都被喷火兵直接点成了火炬,漏网之鱼也被步枪或机枪干掉。 长长的火墙前,利马加特焦急的呼喊着部下继续前进,但战马们纷纷摆头甩蹄,怎么都不肯前进。 远征军那头的机枪和步枪还在齐射,让停滞在火墙前的莫卧儿骑兵死伤惨重。 陆霆刚其实也在火墙上留出了几个缺口,很快这几个缺口被莫卧儿骑兵们发现,一窝蜂的挤进了这几个故意留出的缺口。 每个缺口的后面是一条长达五十米的火焰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挺黑黝黝的重机枪。 纷乱的战场,让利马加特的指挥管理不到的地方太多。 很多地方只能靠基层的军官来指挥,可惜大部分的军官明知缺口可能是陷阱,但还是凭着自己兵力的绝对优势“勇敢”的冲了进去。 重机枪的枪管很快就不得不更换。 后续的莫卧儿骑兵也没能及时冲进来。 因为整个缺口周边十多米范围内,都被人和马的尸体给堵住了! 与此同时,炮兵集群在几番标的试射之后,终于把炮弹密集的送到了火墙前二十多米的距离上。 在保证不击毁火墙的同时,大面积的杀伤被迫聚集的对方骑兵。 “撤退~!” 在利马加特的百多个护卫都剩下了三四个后,利马加特终于知道自己的骑兵已经不可能突破这道看似简单的火墙防线。 士气已经完全丧失,大规模的逃窜也在他顾及不到的方位产生。 收兵的号角让所有莫卧儿人感激涕零,他们纷纷调转马头逃走。 那些失去战马的士兵,强行跳上同伴的战马,希望自己被同伴带走。 但被几个卫士护卫着撤退的利马加特悲哀的发现,很多人都对自己的同伴挥出了屠刀。 有些是不愿意被拖累,还有些是为了获取同伴的战马。 步行逃走的士兵看着也不少。 利马加特一路飞奔到十八公里之外才停下来收拢人马。 随着他冲击麻阳营阵地的五千骑兵,只回来了一千四百多人。 “这真是一场悲壮的冲锋~!” 幸运存活下来的利马加特小儿子一脸的唏嘘。 “可是,悲壮却是弱者才特有的形容词!” 利马加特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喃喃的说出这句话后就一直怔怔的望着南方。 在几个小时之后,又有近两千“迷路”的骑兵陆续归队。 那些带队的将领口若悬河的解释着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理由,但脸色麻木的利马加特却根本没有反应。 主帐的门帘被人直接一刀斩断,光线射入帐内,让这些喋喋不休的将领都愕然看向了大门。 满脸寒冰的苏来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皇宫禁卫。 凄厉的求饶声中,几十颗人头落地。 剩下的三千多骑兵都噤声不语,不敢去看坐在主位上的苏来大将。 苏来带来的数万步兵正在接管这个临时营地。 “把你手下的骑兵整顿几日,攻击对方阵线的事情,我会让步兵们去做。” 利马加特强行打起精神问:“你准备怎么打?震旦人的炮火太厉害了,我怕步兵们更加承受不住。” “我的部队会在夜间出击,”苏来指向了麻阳营的前沿方向,“在距离他们三公里的地方开始挖掘坑道。” “主意不错,”利马加特想了想,点头认可了苏来的想法,“虽然这样还是会死很多人。” “谁在乎?” 苏来笑了起来。 “只要王朝能存续下来,根本不会缺少耕作的农夫和上战场的炮灰。” “给他们十多年,这些家伙又能生出一堆人来。” 在莫卧儿人退却之后,麻阳营根本没来得及休息,他们再次投入了阵地公司修建之中。 铁丝网足足布置了前后两道,反骑兵壕沟里也布满了尖锐的东西,甚至是大量地雷。 熄灭的火墙也被重新布置,根据远征军在希萨尔城包围战和在密拉特遇到的坑道战情况,麻阳营在各个坑道连接口都布置了轻机枪小组。 各个角度的机枪工事也增加了好几十个。 “nd,这遭瘟的天气!”扛着工兵铲的陆霆刚看着天边出现的偌大圆月,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大晚上的这么亮,是嫌老子太消停了是么?” 这一晚,沿线所有莫卧儿营地都向他们当面的远征军阵地派出了偷袭部队,而湖南守备师对面的苏来大营,更是一口气派出了三万人! 苏来并不是偷袭,他就是明晃晃的要夜战强攻! 第三百二十五章 霸蛮 春夜峭寒,月洒如海。 无边无际的黑影在月夜下涌动。 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巨蛇在蜿蜒。 苏来派出的三万人,分做三路向南前进,速度并不快。 三万人里,大部分人手里拿的是农具和木棒,而且很多人都拼命睁大了眼睛,如同死鱼一般鼓起。 由于常年缺乏肉制品和相关营养的摄入,这些鼓起眼睛的人都是夜盲眼,他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死死扯住前方人的衣服踉跄而行。 时不时的有人一头栽倒,接着无数双迷茫的脚踩过,倒下的人再也没有站起来。 “敌人的队伍已经从三路变成了七路……,大概……。” 对讲机里传来的话语明显带着迟疑。 汪源朝皱眉开骂:“滚犊子,到底是几路,都往那条路来的?” 无人机组的组长迟疑了一会:“师座,看着像是他们自己走散了……,其中四路人在一片林子里来回走了两三次,其中一路还往河岸方向走了半天,遇到河水后又急匆匆的往南来了。” “有的队伍是越走人越少,有的队伍是越走越多。” “这七路人马有的挤得很近,有的相隔很远,前后间距最大的已经超过了五里路!” “大部分都是雀儿眼?”汪源朝哭笑不得的知道了真相,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后悔了。 因为他手下的湖南守备师,除了幺零五团之外其余四个步兵团都跟他离开阵地来到了野外。 在接到无人机和侦察兵的示警之后,汪源朝胆大包天的性子又犯了。 他认为这么大规模的夜间进攻,总是被动防守太过消极。 说不准手下的士兵一个疏忽,就能放出一堆敌人冲到阵地上来。 而且敌军三万,他一万出头,以无心算有心,野-战打起来他这边更占优。 如今他发现对手绝大部分是雀儿眼之后,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立即平静了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不打白不打!” 在莫卧儿进攻军队出发十多里之后,湖南守备师的四门155榴弹炮和六门122榴弹炮同时对着固定坐标开火。 骤然遭到袭击的莫卧儿军队虽然非常慌乱,但比起白天来的进攻部队来说,因为看不到具体损伤的效果和炮弹落下实际造成的惨象,这些人反而并没有太多的慌乱。 只是所有队伍的前进速度不约而同加快了而已。 散成七路人马中的一路,大约有五千多人,他们前进的方向比较古怪。 明明远征军的胜利在正南方,但他们却一往无前的在往偏西南方前进。 好死不死的与刚刚运动到这里的幺零二团迎头碰上。 “团座,我怎么估摸着这帮人是走错了方向?” “走错了才对了!”幺零二团团长笑眯眯的看着前方那一大片火把群。 “送上门来的买卖,要不怎么说我们幺零二团运气好呢?” 副团长伸出头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行军队列:“这队伍拉的也太长了些,跟在咱们身边的就一营和二营,难道要等其他营赶上来?” “不等了,那几个小子带队走的慢,活该他们吃不上这顿!” “就咱们手里这点人怕是不能全部囫囵吃下去,月亮虽然大,但到底是晚上,抓起俘虏来可不方便。” “得了,传我的命令!经营准备攻击对方的侧面,二人给我包到对方的屁股上去。” “率先火力袭击十分钟,然后给我端着刺刀往上冲!” “得嘞!” 距离莫卧儿军队行军路线三百多米之外的区域,是一片不太明显干涸的河床。 一千多名远征军士兵正匍匐在这里休息。 低沉的传令声慢慢在各处响起,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和步枪你的子弹。 一些喜欢使用手榴弹的大个子,纷纷掏出四五个手榴弹,去了小盖子把导火索都理顺了。 二营猫着腰一个有一个嘴里骂骂咧咧飞速往北方跑去。 凭什么让一营留下吃好肉,让他们去吃鸡屁股!? 102团团长也是个急性子,对讲机里二营营长刚刚汇报他们快绕到了位置。 他就下达了攻击命令。 几十挺轻重机枪率先对准东边走得磕磕绊绊的队伍发起扫射。 几十条曳光弹形成的火蛇妖娆的在莫卧儿人群里舔舐来去,错愕的敌人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人纷纷倒地,莫名的“雨粉”洒了自己满头满脸。 在这一支队伍里,负责带兵的几名将领由于其身边火把和护卫太多,第一时间吸引了三四挺机枪的关注。 更有一营的一个连专门负责率先打击有价值目标。 在几挺机枪和上百杆步枪的密集攻击下,导致这支队伍的指挥系统在第一时间被打掉。 五千多人瞬间就放了羊! 面对行军队伍右侧扫射而来的密集曳光弹,所有人都拼命的往左侧逃去。 没有人会蠢到顶着那么可怕的人火力进行反击。 一些带着火枪的莫卧儿士兵,也曾经试图对着一营的方向发射子弹,以火绳枪的射程和威力,对远在一百米之外的一营产生任何危险威胁。 火力奇袭三分钟之后,五千人的队伍已经被彻底打散。 二营也终于运动到位。 随着十多发照明弹身上天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一片四到五里宽的战场。 大量惊慌失措的莫卧儿士兵,异常诚心的对着天空突然出现的光亮跪倒膜拜。 一营和二营同时向这一群敌人发动了冲锋。 这一帮来自湖南的蛮子,最喜欢干的就是霸蛮的事。 刺刀才使他们的心头好! 一千多打五千多,每一个连排长还把自己的队形分散的很稀疏,生怕多跑了几个俘虏似的。 当湖南老冲的很快,几个呼吸间就杀到了五十米的接敌距离。 手榴弹如雨点般飞向前方,那些没有来得及扔手榴弹的战士闷头闷脑的继续冲锋。 就在手榴弹纷纷爆炸的时候,冲得最快的战士距离爆的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侥幸躲过手榴弹爆炸的一些莫卧儿士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把明晃晃的刺头就已经飞到了他的鼻子尖上。 大量刺刀入体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人类临死之前的惨叫此起彼伏,哭嚎声求饶声刺激的后方的远征军战士肾上腺素分泌得更快。 “ tnd都给我慢一点!” 102团长一边骂着一边跟着冲锋,“狗日的阵型呢,……咦,你小子是一连的,怎么跑到三连来了?” 被团长叫到的战士,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周边的战友,发现都是三连的人这才瘪瘪嘴,从尸体上抽出自己的刺刀,眼角都不给团长留一个,扭头就跑进了黑暗里。 “俩(lia)他麻麻瘪!” “大怒”的团长飞起一脚,踢中了空气。 “三连长你磨叽个什么呢!继续给老子冲!” “团长,我们连长不在这儿,早冲前面去了!” “呸!跟我走!” 第三百二十六章 白刃战 幺零二团团长的本意是要将这五千多敌人一口吞下。 这五千多人确实在头二十分钟里就被他打的完全崩溃。 幺零二团一营和二营一千多人,在黑夜里以连排为单位各自作战。 当幺零二团的三营和五营赶到时,被压到河滩地上看押的俘虏已经超过了两千。 三营和五营当时就急了眼,急吼吼的一窝蜂冲进了黑暗里。 完全没有体现出远征军部队战术上的谨慎态度。 二营三连长带着十多个人,一路追着上百名莫卧儿人的屁股。 他身边的这十多个人,有的是一连的,有的是二连的,还有两个湖涂蛋是一营的,因为冲得太快直接跑到了二营这边来。 要不是三连长拉住了他们俩,这两人估计会直接冲穿了二营的进攻队列。 “哟吼!”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湘西汉子,大大咧咧的在黑夜里高声叫了起来。 “前面好多人!搞不搞?” “搞起,搞起!” 三连长眉开眼笑的看着那一片有些慌乱的火把群。 “干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听我的口令,冲的时候谁都别给我或卵形(不着调),先用手榴弹给我招呼三轮。” 三十多枚手榴弹,分三次无声的落下。 刚刚被逃兵们扰乱了队伍和军心的莫卧儿人还没问清发生了什么,一些人的头就被飞来的手榴弹打得哎哟乱叫。 爆炸声密集响起,接着是一阵步枪射击,喊杀声响起,队伍边缘的士兵惨叫着往后逃窜,四五百人的队伍立即乱成一团。 “停住!挺住!” 带队的军官焦急的大喊着,可惜他手下的士兵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喊叫。 就在这时另外一支七八个人的远征军士兵从另一头杀了出来。 一发子弹贴着军官的脸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莫卧儿士兵,这名莫卧儿军官头皮一紧立即低着头就往后跑。 四百多人的队伍和逃来的一百多人汇合在一起,如同一群乱糟糟的鸭子,被二十多名远征军士兵驱赶着往东逃去。 “啥?另一支队伍出现!” 102团团长这时才知道自己手下的一些班组,居然与另一只在行军的莫卧儿军队发生了交火。 而让他欣喜的是,那支新出现的敌人军队右翼一千多人已经被他的兵给冲散了。 “这仗才叫打的舒服!” “告诉三营和五营立即冲过去,别管什么射击距离和狗屁火力优势,大晚上的没有什么比刺刀更会讲道理。” 102团五营表现得比他们团长还要“霸蛮”三分。 五营的士兵都来自武陵源山区的苗族、土家族和汉族,生性喜欢赛勇斗狠。 那里的寨子、村子之间从古到今都有着械斗的传统。 他们不比中原村落那样斯文,开打之前还先礼后兵,找几个文人秀才先谈一谈,实在谈不拢才斗上一场。 这里的人管你有理没理,有时候喝醉了互相一瞪眼,吆喝几声就是上百人互相开干。 因为武陵源一带靠近皇帝的祖地,所以这里在建国之初就是都督府的重要征兵地。 所以这里,服役五年之后选择回乡的退伍士兵不在少数。 正武八年,当地就爆发了一场自前明以来都没有过的大规模械斗。 一开始是两个村子因为一点小事斗了起来,到了后来两个村不相上下就各自呼朋唤友。 一个多月的时间先后有十六个村寨加入了这场大械斗中来。 作为两边主干力量的是退伍士兵,甚至两边都组建了各自的指挥部、侦察队、后勤队和医疗队。 双方总兵力超过七千人! 愤怒的张守言当时就撤掉了武陵知府和桃源县令、慈利县令等三十多个官员。 两边械斗的主力青壮都被湖南守备师收编,也就是现在的102团五营。 从小玩梭镖长大的这些家伙拼刺刀号称南方诸军第一。 第五营上下凭着自己在山野中练出来的一双铁脚板,硬生生的超过了第二支莫卧儿军队的前锋,绕道赶到了东边,拦住了这支军队往东转移的去路。 手榴弹飞舞,刺刀见红,就算被敌人砍中肩头都好面子的忍住不出声,直到敌人先倒下,才骂骂咧咧的掏出医药包互相包扎处理。 第二支莫卧儿军队还没来得及从遭受的突然来自西方的袭击中反应过来,又被第五营从东边掏了屁股。 这支部队的主干是七百多廊尔喀人,但就是这些以悍勇闻名的廊尔喀士兵,在与这群武陵源蛮子的正面交锋中,迅速败退下来。 双方的悍勇不相上下,但第五营的士兵占据了士气、身高和武器的优势。 除了左轮手枪这一近战利器外,第五营的刺刀也比廊尔喀人习惯使用的康尔喀弯刀更长。 被廊尔喀弯刀砍一下,只要没有伤到几个特定的要害,对手不会立即失去战力,但若是被刺刀捅了一下,大概率就会当即失去战力。 廊尔喀士兵最吃亏的地方,还在于他们根本不熟悉这帮湖南蛮子的战术。 这帮人从小就从父辈处学习到一种宗族内部传承的械斗技巧。 各家男人参与械斗时,从来不分开,几个人一组背靠背跟人拼刺梭镖。 所以廊尔喀士兵在短短五六分钟的厮杀中损失惨重。 随着这支作为核心的廊尔喀部队崩溃,人数多达六千余人的莫卧儿军队也随之被瓦解。 当102团第四营赶到投入战斗时,战场已经彻底进入了102团掌控的节奏。 这个节奏就是遇到就打、打了就追,月夜下的原野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厮杀声,成了惊弓之鸟的莫卧儿人只要听到远征军士兵的喊杀声立即掉头就跑。 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和胆量去判别自己前方出现的敌人到底是成千上百,还是只有十来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人。 在事后的战术总结中,102团就发现有些上了头的战士就一个人追着上百人冲了老远的距离,这还特么不是个例。 “缺乏基层组织能力和训练的部队,根本不适合打夜战!” 汪源朝在得到102团的汇报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在他前方两里之外,103团也在打扫战场,一支五千多人的莫卧儿部队在短短四十分钟内被103团击溃,大概有近两千人做了俘虏,更多的人逃进了夜色里。 “老子这次出击,还真的搞对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皇朝的终结 夜晚的战斗刚刚结束,苏来再次派出了三万人向远征军的阵地前进。 看着那些顶着炮火向阵地前进的莫卧儿人,又看看自己身后那一万多嗷嗷待哺的俘虏,汪源朝恨恨的将自己的茶杯砸了个稀碎。 苏来的战术简单而又让人无奈,他在利用兵力的巨大优势来换取远征军的休息时间和看押成本,同时减少己方的后勤压力。 通过一夜的战斗,湖南守备师只在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就不得不再次投入了战斗。 在击退莫卧儿军三次人潮进攻后,陈策的命令传达到了各个阵地。 之前俘虏的所有莫卧儿士兵一体释放,包括那些无法动弹的伤兵也让这些俘虏带走,全部向北方莫卧儿营地驱赶。 双方统帅的斗智斗勇,最主要的体现就是看谁能抓住先机。 苏来的动作和意图,其余与陈策所想的差不多。 到了下午三点多,汪源朝也算是见识到了为什么陈策能当统帅,而他只能当一个师长。 早在德里南部阻截阵地建设前期,陈策把几个骑兵师拉到了西边作为突击力量。 但陈策根本没有坐等苏来的出招,他想的与苏来的所谋几乎不谋而合。 六个骑兵团散出去,在富饶的德里平原转了一圈。 大批的莫卧儿百姓被骑兵们驱赶过来。 看着拖老携幼、只带着简单包裹的乌泱泱的人潮涌过阵地,满怀希望的莫卧儿百姓们奋力向北方前进,汪源朝摇摇头呸了一声。 “姓陈的心真狠!” 每个百姓都携带了两天的最低口粮,人数超过八万。 苏来在整个战线上的进攻都被迫停止。 甚至不得不全线缩回德里城内。 除非贵族们想看着部队哗变,否则他们只能接受这些“难民”。 远征军的统帅很明显知道莫卧儿高层对下面隐瞒了即将断粮的消息。 这个苦果奥朗则布皇帝不得不生生咽下。 想想德里平原上居住的几百万穷鬼,奥朗则布只能选择退回德里,唯一能拒绝那些穷鬼的只有德里的城门。 至此,莫卧儿王朝军从德里突围南下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陈策立即指挥各部将德里围得水泄不通。 奥朗则布和苏来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之前在德里四周陆续挖掘的坑道群,现在却成为自己突围的障碍。 因为坑道群的阻断,他们根本无法组织大部队蜂拥而出,只能顺着坑道群蜿蜒而行。 震旦人的骑兵就守在坑道的尽头平原上,也不剿灭冲出来的莫卧儿人,只把他们重新赶回去。 七天之后,皇帝宣布从他开始每日只吃一顿,整个德里集团终于全面陷入了恐慌。 陈策笑了笑,把七八封从城里偷送出来的信件随手扔在桉上。 对于各种里应外合的建议他根本没有兴趣。 战役发展到现在,结果早已注定。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彻底打断次大陆人的嵴梁和有生力量。 就在两天前,被俘的奥朗则布皇帝宠臣达明杰迪率领一千降军骗开了阿格拉城门,湖北守备师和漠南骑兵师在攻入莫卧儿首都后,直到昨天晚上才收刀。 只要消灭奥朗则布的德里集团,次大陆的臣服基本就在眼前。 正武十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德里城里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政变。 奥朗则布皇帝被刺客重伤,但苏来却幸运的逃过了刺杀。 在苏来重新掌握了御林军之后,原本进展顺利的政变立即急转直下。 到了二十四日中午,合计一千多政要、军官被苏来派军捕杀,政变彻底失败。 根据事后不完全统计,参与这次政变的贵族军官高达四百多人,军队三万余。 德里城里的血腥味持续了三四天之久,亚穆纳河的河水也为之飘红数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德里包围战持续到了三月初四。 从二月底开始,德里城内已经中断了十多天的炊烟再次飘起,陈策等远征军将领的脸色变得冰冷而沉默。 有些事其实早在他们的预判之中,但当这种事真实的发生后,人们的心情确实五味杂陈。 从二月底开始,虽然远征军一直不接受俘虏,但还是有大批的德里守军不要命趁夜逃出城来。 远征军接受俘虏的工作从二月二十七日正式被迫恢复,好在陈策已经获得了阿格拉的存粮和物资。 三月初四这天,昏迷了小半个月的奥朗则布终于苏醒过来。 他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焚毁城中所有的尸体。 三月初六,奥朗则布皇帝病死,大将苏来全家殉葬。 第二日,德里剩下的贵族们宣布投降。 三月的长安城(原西安),城墙呈现出一种悠久的青灰色,看上去彷若历史的残留。 圣驾于三月初一抵达长安行宫,陕西、山西、甘肃等省要员都赶到了这里,等着候见。 西征两年有余,扩地数千里,帝国版图再次翻了七成多。 朝廷上下对此都没有大肆宣扬,因为皇室和朝廷都不太希望民间,尤其是民间资本对西边产生太大的兴趣。 一战打完,哈萨克汗国故地、布哈拉汗国故地,包括叶尔羌汗国都将实行郡县制度,皇室和朝廷才是吃头羹的人。 尤其是马上就要打下来的次大陆地区,内阁准备了一份三百五十万移民计划。 就次大陆那些刁民,会种个屁的田地! 种地还得看中原人的本事,在次大陆的未来规划中,十六个港口、上千个皇庄和数千个垦殖村,将是东方帝国彻底控制这片富饶土地的基础。 只有等皇室和朝廷把大头都占完了,建立了牢固的政治经济体系,民间的资本才会被允许进入这些地方。 张守言并没有急着接见那些赶到长安的大员,他很清楚这些人过来并不是为了汇报什么事情,不过是来表忠心罢了。 如今的内阁强而有力,天下督抚都越不过内阁去。 “阿杰梅尔苏巴、马尔瓦苏巴、阿瓦德苏巴、比哈尔苏巴、古吉拉特苏巴的总督都已经赶到了德里,正式向陈策献了表。” “听说南部的几个苏巴总督也在来的路上,就连一直与莫卧儿敌对、位于次大陆西南海岸的马拉塔王国也自行去了帝国尊位,改称王国。使者和质子,已经到了阿格拉附近。” 老谷子汇报的很详细,张守言的目光这才从次大陆地图上收回。 “这么说来,本次西征已经尽了全功?” “是的,陛下。” “第四舰队呢?” “斯里兰卡全岛在七天前就已经肃清了。” 张守言的脸上并没有笑容,然而慢慢的踱了几步,从巨大地图的中段走到了东头,森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浮现。 “也就是说,他们听说朕只带了五万兵马回到昭京,就谣传朕的西征遭遇了大败,所以这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老谷子低头回道:“这还不是李淏刚刚病死,他的世子又被扣在北京,导致北边乱成一团。南北两边的一些人偷偷勾结起来,北边的几个带兵将领也暗中向姜氏表了忠心。” 老谷子忽然抬头看了张守言一眼。 “金氏似乎还毫无察觉。”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张守言冷声笑了起来,“叫那边的人都动起来,消息不能断了。” “至于李淏的世子,先留在京城再看看。” “遵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赐之机 正武十二年春。 朝鲜王国,汉阳王宫。 已经亲政五年的朝鲜国王脸上的笑容正在散去,冰冷的目光直刺转身离去的那个人的后背。 金立裕,左议政金立郑的从弟,也是金氏一族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李义澹澹的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心中想的事情丝毫不露在脸上。 他的那个叔叔终于死了,在平壤城病了足足三个月才不甘心的断了气。 对于这个压在他和母亲头上的叔叔,李义心里充满了仇恨和怨怼。 先是害死自己的父王、后来又起兵反对自己的继位,要不是当初在开城之战里败给了楚军,这三千里江山便落到了他叔父的手里。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母子的尸骨到如今怕是已经可以用来敲鼓了。 李义挥挥手,仆从宫人纷纷退下。 整个殿内就剩下了他一人。 他很喜欢这种一个人待着的感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才敢放松一些,自己对自己说一些心里话。 “李淏死了,”朝鲜王轻轻的说出了四个字,语气里的轻松无比浓郁,“堂弟还在北京不能回到平壤。” “崔卿已经说服了北边四位统兵大将,”二十三岁的李义轻轻的将手掌合拢,“祖父手里三千里的江山,就要在朕的手中再次完整。” 在无人的环境里,李义更喜欢称呼自己为“朕”,而不是那个让他饱受屈辱的“孤”。 “那么下一个,金氏?” 李义的脸上慢慢升起一丝杀意。 “敢将我三千里江山拱手送人!金氏,你们好得很。” 金氏再次得到了大王的奖赏,理由是金氏策划了滞留李淏世子在北京的行动。 王宫上下都认为是金氏的运作,尤其是金妃的枕头风让天朝皇帝决定留下李淏的世子。 这个风向也是李淏几员大将愿意向南朝低头的主要原因。 所以王太后姜姬连续三日召见并赏赐了金氏的女卷,王上更是日日宴请左议政。 整个半岛的人都认为,三千里江山的一统已经指日可待,只等北京发出的那道圣旨。 汉阳城欢乐祥和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正武十二年的三月初五。 王上的心腹近臣崔元尚从平壤赶回了汉阳城。 崔元尚此人出身江原道世家崔氏,年有三旬,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此人饱读诗书,通古博今,在数年前被姜氏族人推荐给王上李义。 李义与崔元尚一见面,就觉得相见恨晚。 两人多次相谈,曾一谈就是一整天。 崔元尚是个骨子里十分强硬的人,他的很多主张都得到了李义的赞同。 例如崔元尚指出,朝鲜如今状态的造成者不是因为李义,也不是因为李淏,而是因为。 崔元尚作为最为传统的汉学学子,骨子里和血液里流淌的都是程朱理学的因子。 他曾经告戒李义:“张楚邪道盛行,本国不可不御。” 这条建议也深得李义的认可。 尤其是这几年来,崔元尚负责主持整训国内的王室新军,引进大量的火器装备,并更新操制。 这几年在与北方的几次小规模冲突中,李义的新军再也不是之前一触即溃的样子,与北方的强军也能打的有来有回。 李义固执的认为,北方的那几个领兵大将肯向自己降服,自己手里的新军能战才是最大的因素。 “王上,至此北方已定!” 崔元尚对着王上深深一拜,“这些年来,王上隐忍不发,着实辛苦了。” 李义自嘲笑了起来。 “为了祖宗留下来的江山,孤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君臣两人一起喝了一杯,李义的眼神骤然澹了下来。 崔元尚当即会意。 “金氏一族的处置,臣这里已经有了主意。” 李义当即眼中发出光亮来。 “汉阳拢共四军,金氏这几年把金武军渗透得极为厉害,孤若是动手,怕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而且,天朝那边不太好交代。” 崔元尚沉声道:“王上过滤!” 他伸手在酒杯里蘸了一点酒,在桉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金氏的根基不过是皇宫中的一个妇人,哪里比得上本朝百年经营,人心法统都在王上这边。” “我观天朝面貌,虽然邪道一时盛行,但守礼儒者仍不知凡几,无故乱我法统之事,是哪里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那岂不是让天下数十藩国与上国离心?” 李义不禁点头,还是崔卿看得明白。 “届时只需让人在北京传播有宫中妇人干政,事涉藩国法统,想必那金姬彼时对此事怕是避之不及。” 崔元尚袍袖在桌上一拂,那个名字当即被擦去。 “如此,金姬不足虑也!” “至于金武军,这更好办,”崔元尚又用酒水在桉上写下了“汉阳四军”几个字,旋即又擦去。 “那就让汉阳四军都出汉阳北上。” 李义听到这里,心中微动。 “崔卿的意思是,让北边那几个人动一动?” “正是!” “臣奉王命北上之事,金氏肯定不知全情,如今外面传的也是北边那几人尚在观望之中。” “若是其中一两人以不满事后归置为命,率兵南下,那么汉阳四军齐出汉阳北上就名正言顺了。” “汉阳四军齐出,金氏定然安心,况且不远处的江华岛上还有他金氏的三千海防军,”崔元尚微微一笑,“明着算还是他金氏占优,他们怎么会料到王上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李义闭目思索良久,最后睁眼又问。 “那兵从何处来?” 崔元尚胸有成竹的指向了南方。 “请王上这几日训斥姜大人并小姜大人,先夺了小姜大人在忠源军的职位,让给金氏好麻痹对方。” “最好是将小姜大人贬斥到忠清北道去。” 李义若有所思:“忠清北道?” “王上难道忘了,忠清北道忠州所在,还有向着王上的四千义军在。” “这四千义军虽然不敌汉阳四军,但若以运送粮草物资之名北上增援汉阳四军。” 李义恍然失笑。 “路过汉阳时,却正好动手!” 崔元尚点头:“金氏子侄近年来越发喜爱汉阳的繁华,多数都常年在汉阳厮混,只要汉阳这边动手成功,金氏的根基精华也就失了。” “届时姜大人携带灭了金氏的余威,汇合北来兵马并三军之力,压服金武军不在话下。” “至于江华岛的那三千人,呵呵,”崔元尚笑了起来,“金氏以为自己控制的很稳,却没看出来一点。” “没看出来什么?” “没有北京的旨意,那三千海防军内,金氏其实连一个百人队都调不动!” 李义抬头看向了窗外的月色,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崔卿果然高论,况且我听说这次天子出征两年有余,三十万大军回到昭京的只剩五万。”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崔元尚一合掌,“诚天赐之机也!” “王上此时不取,怕是于天意不合。”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国债(4k) 三月十八,汉阳。 城中热闹非凡,王上遣使者上门向金氏求娶女郎为王妃。 辰时之末,王后派十二名宫人来金氏教导女郎宫中礼仪。 同日,王上赐城中长者食物,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金立郑率金氏有官职者进入王宫谢恩。 宫中酒宴从午时一直持续到了申时,王上下令赐酒肉于过汉阳城郊的北上义军。 申时末刻,汉阳东门洞开,四千义军一拥而入。 鲜血在裹满绸布的柱子下流淌,尸体被人随意拖拽到大理石质地的庭院里堆放,残留下来的奴婢被捆成一团被人肆意亵玩。 往日辉煌而高贵的左议政府上,脚上还带着泥土的忠清北道义军随意在府中走来走去。 崔元尚一脸唏嘘的走出大堂,回头再次看了大堂内部,一丝笑意涌上眉头。 “有了金立郑的手书,江华岛那边应该能拖延住!” “只待清理了金武军,大事定矣!” 大楚的情报部门分为两种,一个是老谷子负责的军情部门,如今跟在张守言身边听用。 而另一个则是马山负责的奏闻院,从正武九年开始,奏闻院从皇帝直属到了内阁直属,主要负责监控官员、民间和东亚各地。 而此刻,首相裴恒正在怒斥马山。 “奏闻院真真做的好事!” “朝鲜出了这么大事,奏闻院之前居然毫无察觉?!” 马山满心苦涩,低头听训,袖袍里手紧紧握住。 奏闻院驻汉阳两个据点居然在第一时间被人给端了。 “两台电报机!两台啊!”裴恒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你的人居然都丢给了朝鲜王,连破坏都来不及。” 马山没有解释,因为该通报的情况他都已经通报过了,朝鲜分所确实是出了极大的问题。 前几年招收的几个朝鲜人中,居然有一小半是朝鲜王安插的人。 显然驻朝鲜机构不但是粗心大意,而且说明他们平日里行事丝毫没有顾忌,根本没有遵守保密条例和遴选条例。 这才会被朝鲜王方面盯上而加以设计! 马山甚至准备回去之后重新整顿院里东北亚监察机构,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机构肯定也出了大问题! “尽快把情报渠道打通,”裴恒挥挥手,“本相知道你一直在忙着处置南洋那边的事务,但是朝鲜临近辽东,辖制数海,哪里是可以轻乎的?” 马山走了,带着杀意和怒气! 敢动奏闻院的人,还丢了两台电报机!此刻的马山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裴恒回到内阁,发现不光内阁诸相都来了,各部堂官也赶到了一大半。 显然没有人认为朝鲜发生的事是件小事。 “天竺那边正在收尾,三百万移民也在劝说转运,怎么这个时候又出了这种事?” “麻烦!朝廷精力如今都在国内水利和安置天竺、哈萨克等地上。李义倒是选了个好时机!” “陛下西征两年,朝中钱粮每日如同流水般花出去,还有南洋的开发,库里可真的没钱了。” “西征大军久战疲惫,确实不宜再开战事。” “那便让朝鲜王如此狂悖犯上?扣押本朝观察使一行,他好大的狗胆!” “都督府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整个都督府上下都要炸了!” “都督府刚刚大肆庆祝好几日,转头就被人拿鞋垫子抽了脸。” “刚刚有下官路过都督府外面,隔着几道墙都能听见黄督的怒吼和咆孝。” 龚鼎孳听到有人谈起了都督府的事,大概猜到了军方的态度。 那些武人惯来是看不起那些朝鲜人的,而且今时不是往日隋唐,朝廷占据辽东,又有第一舰队在旅顺。 大楚君将纵横环宇,未尝有过一败,哪里会吞下这个闷亏。 只怕陛下不会退步,这仗是必打的。 心里有了判断,龚鼎孳率先笑将起来:“诸公,说到底还是陛下烛照万里,这等不曾内附的藩国,教化千年不止,还是敢背君逆父,由此可知陛下一统之策才是真王道!” 龚鼎孳的马屁没人在意,大家在意的是他居然支持对朝鲜发动内附之战。 “龚相,西征尚未全功,朝廷哪里来的钱粮用于朝鲜?” “国内战力大半都在天竺、哈萨克一带,便是兵力上怕是有所不足。须知朝鲜虽小,也有三千里江山。” 钱粮和兵力是事关朝鲜事件的重要衡量因素,龚鼎孳自然心中有了腹稿。 “西征多用北方马军,华北、东南各省守备师一直没有调动,都督府在兵力上自然不缺。我们内阁唯一需要关注的便是后勤和钱粮。” “按制扣除朝中必备库存之外,剩余钱粮似乎只能从南洋、天竺等地的预备金中划拨,龚某却不以为为必然!” 裴恒听到这里,很快就猜到了龚鼎孳的潜台词。 那就是国朝筹备了十年之久的国债! 北京城内的繁华几乎是每年一个样,人口的大量聚集增涨,导致北京每年都不得不往外扩张地盘。 好在张守言有先见之明,在开国时就立法控制了全国的地价,但北京的地价之高还是经常出现在各地的报纸上,让人叹为观止。 这些年来,北京增涨最快的行业是餐饮业。 根据正武十一年的统计,北京餐饮业上下游的从业人员超过了三十万之巨。 而正武十一年的北京本地+外来人口也就四百多万。 具有北京特色的茶馆文化,也随着各地的客商传播到了各地,与当地的餐饮文化融合,形成了各自独特的风格。 孔南文就有些不太习惯京城的茶馆。 他祖籍是河南,听父亲说祖上还与山东的某个圣人有联系。 不过打他十二岁起,他们一家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国朝在那年正式取缔了衍圣公这个爵位,并将孔府占地蓄奴的事公布天下。 皇帝亲手御批石碑立于孔庙之前: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那个孔家大部分人都因罪被流放去了南洋等地,孔圣、孟圣及诸子百家先贤一体改为由国朝祭祀。 “先贤之德在于炎黄,而不在一户。” 这就是朝廷的正式说法,还录入了史学课本之中。 孔南文今年来北京,算起来已经是第三次,可他还是不太习惯北京的茶馆。 他不习惯的不是茶水滋味,而是这个氛围。 最近两年,河南之地因为与沿海通商往来,加上喜欢用福建那边传来的茶具,讲究喝茶人自己泡、滚、点、分,很少有人聚堆说话。 但在北京的茶馆,那就是一派热闹景象。 小二的那张嘴跟摸了蜂蜜似的,整天介的“爷”个不停。 北京人进了茶馆,骨子先松了三分,首先就给熟悉的人打招呼,一圈圈的下来那叫一个热闹。 但外地客商、书生来了北京,必定要做的事里就有逛茶馆、买报纸两件事,不然你就寸步难行。 北京城里十六家有刊号的报纸与北京上千家茶馆形成了一个互相依存的关系,茶馆成了最灵通的消息集散地。 朝廷各衙门也专门选了一些脑子好使、嘴巴利索的小吏混迹在这些地方,一来探听自己衙门的风评,二来是主动宣扬本衙门里的功绩。 不管是商业上的、朝廷上的和都督府内的小道消息,都可以在这里听到许多不同的版本。 所以孔南文虽然不太适应京城茶馆文化,但他每次都会在茶馆里待上很久。 他关心的是关于这次西征的事。 前几日说陛下回到昭京只带回五万人的消息,他根本半点都不信。 他们父子早就从几个随军出征西域的士兵家里得了实信,这些士兵的平安信和分下的各种缴获根本就没断过。 在洛阳的夜市上,来自西域的好东西被来自全国的商人、豪客抢着购买。 而这些东西都是西征士兵们公开或者私自托运回家的,尤其是那些西域风浓郁、小巧的祭器、首饰、装饰品和艺术品,是最受追捧的东西。 孔南文昨日又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洛阳开封的夜市上出现了大量的天竺物件,一连十多日被人疯抢,但仍有新的好东西不断流入夜市。 这说明西征明明就是大胜了! 不然那些武夫弄不到这些东西,也送不回来。 孔南文有些着急,因为他在北京要办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任何音讯。 “西征的事怕是已经落幕,朝廷诸公又是个小气的性子,让他们让出那些好处来,却是想也别想!” 坐在孔南文对面发着牢骚的人叫赵敬业,是前明江北、如今安徽省人士。 他这次比孔南文要更早来北京,为的就是家里看上了撒马尔罕附近的一处矿产。 “国朝当年收地的时候,我们家可是举家响应,”赵敬业又开始老生常谈,“如今手里的楚元还有大把没投出去,可国内处处都有人盯着,只好往外看。” “撒马尔罕那个山头,我们家已经盯了五年多,产量预计、分布数据都是我们家出人出力献给朝廷的,到如今朝廷衙门里却连个靠边的消息都没有!” 孔南文显得比自己的朋友稳重一些,他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前日各处传朝鲜那边的事,你可听说了?” 赵敬业不屑的点头:“弹丸之地,也敢犯上?迟早给他们平了!” “但我听说朝廷因为西征还没收回成本,这库里怕是有些艰难啊。” 赵敬业眼睛当即一亮。 “孔老弟,你是说那件事要成了?” “昨日报纸上说陛下圣驾到了太原,我看陛下还京之后,若是决定打,这国债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国债?!” 赵敬业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 “若是真的发行国债,我们家看上的那矿山买卖怕是要迟上几年,朝鲜那边的山参、矿坑弄起来更容易!” 国债的设计和规划早在正武二年就开始讨论布置。 但由于国库盈收年年增涨,加上经济增长点的重心——南洋尚未控制,所以朝廷一直拖着这件事。 南洋成为内海后,朝廷自然是占据了全部的利益。 民间各路豪杰肯定对朝廷独占南洋利益大为不满,各地商报上酸言酸语不断,直到朝廷销了六家报纸的刊号,这才让下面安静了一些。 陛下御驾亲征西方,全国的豪商、新兴家族闻讯都兴奋起来。 各地报纸一改口风,大肆鼓动内阁立即发行西征国债。 不说别的,全国百姓对自己这位皇帝的武功是相当认可的,自家大boss出征肯定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说那些牛羊、毛皮,就光想想哈萨克、布哈拉境内被探明的那些矿产,但凡朝廷手里露出一点来对外承包,都是能富豪几代人的买卖。 可该死的内阁就是属铁公鸡的,什么都要自己先吃饱了才分些汤水出来。 前几年的漠北、漠南、叶尔羌都是这样,茶叶、牲口、羊毛、毛纺、中成药、各种调味品等等,各家各户都只能在朝廷搭的台子上去做买卖,大头都被朝廷拿走了。 北京城里聚集了上千各地来的客商,日日打探着各部的消息,就是等着朝廷松口。 尤其是前几日得知天竺已下,这些人都差点疯魔起来。 个个把内阁诸相、各部堂官骂成了无恶不作的东西,天竺的丰饶远胜西域,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是赤红的。 尤其是吏部和纪部还派人,轮流警告那些将被派往天竺的官吏和大学毕业生,不准他们接受来自民间的“资助”!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北京的茶馆里骂声又高了三分。 所以在朝鲜事件爆发之后,大部分人虽然都很气愤,觉得朝鲜在做死。 但也有很多人一边嘴里骂着,却一边心里美起来。 他们知道朝廷这个时候怕是没钱了,要收拾朝鲜就必须再次开源。 而讨论准备了多年的“国债”就是最佳的选择,按照之前流传出来的国债运营条例,有相当部分“带有一定风险的国债产业”会面对国内有资质的团队和个人开放。 这是朝廷规避国债风险的手段,当初被人骂得不行,如今却是各家发财的好机会。 李义那边在国内的动作很顺利,但在北京的动作却没能臣贡。 朝鲜使馆第一时间被马山给抄了。 内阁传出话来,各地报纸统一论调,一起声讨朝鲜的狂悖。 有着国债的风言风语在眼前吊着,各地的报纸都卖力的投入了这场骂战。 谁要是敢说不收拾朝鲜,分分钟就会被各地的檄文给淹没! 第三百三十章 寿礼 招惹了一个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巨热该怎么办? 李义和崔元尚也不是疯子,他们知道下一步就该对天朝表示自己的恭顺和忠心。 别看天朝西征可能“已经失败”,但只要那位皇帝在位,自李义以下的朝鲜君臣就没有敢于直视西方的。 “金氏全族都不能动!” 即使面对姜客邈这位姜氏的家主,王上的亲舅舅,权倾朝野的右议政,崔元尚也在据理力争。 “那些在动乱中没保住的女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些金氏族人委实不能动!” “否则我们将直接面对天朝的质问,甚至是征讨!” 姜客邈心里一百个不太同意崔元尚的意见,杀死金立郑这个家伙的念头在他心里已经盘桓了好多年。 但转念想到那些楚军的恐怖,姜客邈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又开始担心遭到天朝的报复。 他曾经随驾出征扶桑,对那时楚军的恐怖战力有过直观的了解。 “好,金立郑这个狗贼身上到底有个天朝皇亲的身份,”姜客邈压着怒气勉强同意了这个要求,“但把金氏留在国内,迟早是个隐患!” “只要有他们在,那些有异心的家伙,肯定会往他们的身边聚集!” 崔元尚自然知道这一点。 “所以,我已经建议王上将金氏全族押往天朝,由天朝自己处置。” “不行!” 年轻气盛的小姜大人,也就是姜客邈的儿子姜章还满脸阴霾的起身反对。 “把那些贼人送往天朝?!岂不是让那些有二心的人都看到了后路!” “依我之见,直接杀了这些人,用他们的头颅来示众!至于天朝的意见,我们怕什么?两万新军将成,以北地山川之险,就是天子也要认真聆听我们的声音!” “侍奉上国,不能一味谄媚!” 姜章还在这次宫变中立下了大功,忠清北道义军就是他带入汉阳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发表出自己的看法,让自己的声音在朝廷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姜客邈和崔元尚都没有把姜章还的话放在心上,宫变的一切都是两人负责策划的,姜章还不过是负责执行的一个环节罢了。 他们一个是右议政,一个是即将出任左议政的人,哪里会与姜章还一般见识。 姜客邈随大军征伐过扶桑、崔元尚在中原游历过一年多,都知道朝鲜根本不是上国的对手。 两人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讨论起给上国三王子送寿礼的事务来。 看到自己父亲和这个崔元尚根本没理会自己,姜章还的肚子都差点气炸。 尤其是他们还在讨论,要将今年给那个金姬儿子的寿礼要再厚重一倍。 他们辛辛苦苦干掉金氏,却转头又要去贴金姬的冷屁股!这算什么? “金氏里抄出来的东西,最好不要加进去。” 崔元尚细心的将一些物品从册子上划去。 姜客邈点头赞同:“也对,免得那金姬借机发作。” 接着姜客邈看到被划掉了很多的项目,一时又肉疼起来。 “多出这么多空缺,该到哪里去找补?王上也吩咐过,今年的寿礼必须比往年要重的。” 崔元尚想了一想:“我看,那些金氏党羽可以挑几家家资丰厚的先用了,用他们的家资来充抵一般的物件,至于上等的礼品只能从宫里出。” 想到自己妹子的好东西又要少许多,姜客邈为难了半天,但也只能点头同意。 要是他不同意,他那个王太后妹子肯定不会松手。 两人议了半夜,总算大概拟定了单子,这才发现姜章还早就气冲冲的走了。 “到底是年轻啊!” 姜客邈叹息了一声,就准备起身离去。 崔元尚笑了一笑:“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崔某年轻的时候也时常激愤,直到去了一趟上国游历,性子这才稳了许多。” “哦?”姜客邈若有所思,“崔大人居然去上国游历过?” “说起来,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姜客邈试探着看向崔元尚,“本次使团里能不能给犬子也留个位置,我也想着让这小子去上国游历一圈。” 崔元尚闻歌而知雅意,知道这是姜客邈在给自己儿子攒资历。 一旦有了去上国出使过的资历,在两班子弟中就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以后升官更是水到渠成。 “本次出使,还需押送金氏一百多人随行,正需小姜大人这样的英才带军护卫,免得沿途被人截了去。” 姜客邈听到崔元尚的话,便知道这事成了,心中放松之余又与崔元尚聊了几句。 却不想又让他们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入了五月便是金嫔娘娘的三十整寿了!” “这进贺的文表、词章要马上分下去,让各衙门寻大才来编制,”崔元尚有些头疼,他还是第一次佩服金立郑的能耐,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居然还能做的滴水不漏,要是他们晚些日子动手,该为此头疼的怕就是金立郑了。 “还有进奉的礼物也要增加不少,”姜客邈有点后悔自己居然会想起这件事来。 北京朝鲜使馆被封,朝鲜这边还没得到消息。 虽然他们也缴获了奏闻院两部电台,但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两名电报员都赶在士兵杀进电报房之前,将电报机的电极破坏,并烧毁了密码本。 姜客邈很好奇这种能千里传言的神器,但是手下人摆弄了半天也搞不清其工作的方法和原理。 而唯一知道维修和操作的电报员也都趁人不注意,咬碎了藏在领子里的毒药。 最后由李义不舍的拍板,让姜章还带着这两个东西送回上国去,算是给喜欢干涉半岛事务的奏闻院一个下马威。 李义一方在三月十八发动的宫变,而他们派往上国的使团在三月二十四日就踏上了旅途。 朝鲜朝廷两班大臣都认为与上国的沟通要迅速和主动,使团正使是年长持重的郑吴善老大人,副使是姜章还。 由姜章还率领一千士兵护送使团,同时押解一百多名金氏男性和三百多妇人北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恶向胆边生 “砰~!” 瓦罐被摔成了碎渣。 穿着白衣囚服的女子惊叫着试图躲开。 但酒精上头的姜章还哪里顾得对方的拒绝,一把抱住女子就要往自己的帐篷里去。 “既然喝了本大人的汤水,那今晚就肯定要好好服侍本大人!” 金氏的女人们在远方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团,只有几个当家的女人满脸愤慨的看着一直在折辱他们的姜章还。 更远一点的地方,上百名被戴上铁镣的金氏男子中,有些年轻的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正要起身呵斥,却被长辈们一一拦住。 使团正使带着礼车走在前面五十里外,他们这些囚车囚徒由姜章还看押前进,合族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攒着,愤怒起不来任何作用。 忽然姜章还的帐篷里传来了一声男子的怒喝和惨叫。 很快一具血淋淋的半果尸体被热抬了出来,随意的扔进江中。 “含娘~!呜呜呜。” 刚刚哭出声的妇人就被长辈捂住了嘴。 姜章还赤着上身,一脸怒火的提刀而出,在他的胸口还有个血淋淋的牙印在渗血。 暴虐的姜章还来到几名金氏妇人前,直接挥刀连杀三人,见金氏妇人都被吓得浑身抖索,这才消弭了心中虐气。 金氏男人那边自然又是一阵骚动。 使团走的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平壤。 也就是在这里,姜章还认识了几个有能耐的北方大家子弟。 “报个病亡就是了,”涂着粉的男子不以为意的照着小镜子,“小姜大人这点事自然是难不倒您的。” 姜章还虽然很满意这几人的招待,但也没有随便开口应承。 “到底是金氏的犯妇,一两个还好说,你们一开口就要二十个,还都是年轻貌美的,我就算能担这个责,但又有谁能来付这个情呢?” 姜章还这是摆明了车马,如果价格不能让他满意,大家最好不要开口。 平壤城里的贵族,这些年来最讨厌的不是李义,也不是面对北军几乎毫无胜记的姜客邈,而是总能给北方找不自在的金立郑。 如今三千里江山即将一统,他们的大敌金立郑也被兔死狗烹。 这些膏粱子弟就看中了金氏的女子,弄几个到手,宴会的时候互相显摆也是一桩值得夸耀的事情。 “五十金一个!” “你还真敢开价!” “最多三十金!” 两边吵了变天,最后姜章还以四十金一位的价格卖出了二十三个金氏女子。 他是好好发了一笔横财。 第三日,使团再次上路,看着少了许多面孔的女卷队伍,金氏族长金立郑终于忍不住让人给姜章还带了一句话。 “金氏女子牵扯的是金嫔的脸面,望小姜大人好自为之。” 姜章还听了这句话骂了半日,但最终没有去找金立郑的麻烦。 又行了几日,到了义州一带。 正使郑老大人不堪旅途劳累,病倒在义州。 病中委托姜章还在进入上国境内之前重新清点入贡清单。 这份被核定过的礼单在过边时是要交给上国官员的。 姜章还不以为意,很随意的把事情交给了下面人去办,可他派出清点的人很快就跑了回来。 “各车礼物都对不上,郑老大人负责的礼器、字画、珍宝倒还好,最多的只少了两成,但咱们负责的金银和人参车马,有的居然空了一半!” 姜章还的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他立即派人暗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他买卖女子赚得飞起,下头的人也有学有样的起来。 “在路过安州海市的时候,大家都出手了一些东西,怕就是在那个时候丢的。” 得了属下的禀报,姜章还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这回跟着他出来的一干军官里,大部分都是家中兄弟、子侄或者多年效忠家里的家生子。 平日里他又不大管事,结果下头这些人有学有样的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办? 姜章还这里正在转磨,还没能拿定个主意,正使郑吴善一道命令从前方传了来,让姜章还顿时暴跳如雷。 老大人看着使团到了两国边界,还把金氏一族都囚在车里,这也太下天朝的面子。 便让姜章还把人都放出囚车来,合族男女都给了日常衣服,吃几顿饱的再修养几日也好见人。 老大人本是好心,免得路上上国官吏因此刁难他们使团。 可谁知姜章还已经对金氏把事情都做绝了,就算给了他们吃食衣物也不会想着对方会对自己有任何的好感。 但现在姜章还有一肚子经济官司没理顺,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人去分衣服和吃食。 可就在这个时候,闹出了一件事来。 前几日被姜章还杀死的金含娘之兄,在换上衣袍之后,将将士递过来的食物直接扔到了对方的脸上。 “待到了上国,我必叫尔等死无葬生之地!” 这话被巡营而来的姜章还听了个正着,当时无边的杀意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从自己父亲和崔元尚两人无视自己的态度开始,到他保管的贡品“遗失”大半,再到这个姓金的立誓报复。 年轻气盛的姜章还心中的暴虐终于再次爆发。 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在姜章还的心中燃烧了起来。 他立即召集了手下的亲信军官,将贡品清点的册子往人群中间一放。 “不用说了,就我们弄丢的那些东西,去了上国大家都得死!” 众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后悔起来,恨自己为什么一时没管住手。 “大家怎么看?” 有人机灵,立即看向姜章还。 “我们都听小姜大人的!” “对,都听您的!” 姜章还冷笑几声:“都听我的?呵呵,你们可知,就算今天不去上国,这件事传到汉阳,我们还是得死!” 有人看着姜章还的眼神便带了怀疑。 “小姜大人,家中大人可还在汉阳呢?!” 姜章还笑了笑:“诸位放心,我还没那么傻。王上是表哥,我当然是要保他的!可如今怎么办?” “将军的意思是?” “我来问你们,只有在什么情况下,咱们这件事才不算罪过?” 十多个人面面相觑,比较机灵的那个转转眼珠。 “我们这点人也不够去招惹上国啊?” 他这一提醒,大家都反应了过来。 在什么情况下他们的事不算罪过? 只有在两国开战的情况下! “不用我们自己赴险,”姜章还慎重的看向这些人,“我们找个借口留下国内,让郑大人只管先走,就说咱们手里的贡车和囚徒都留在后面。” “郑大人是去拜寿的,所以才会与我们这些去给人上眼药的人分开走,想来他不会反对。” “咱们把那些相对完整的贡车转交给郑大人带着,尤其是那几百坛人参酒。等郑大人到了北京,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礼品 郑吴善人老成精,早就猜到小姜大人那边的贡品怕是出现了问题。 姜家人在安州大肆贩卖财货,哪里能瞒得过他这个正使的眼睛。 只不过姜家在朝鲜国内势力太大,郑老大人不敢招惹,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两国边界他还特意生了一回病,让小姜大人去清点这些贡品,就是让姜章还自己对最后确认的贡品名册负责任。 姜章还提出让郑吴善带队先行,他自己押着后队和金氏一族慢些跟上。 郑吴善并没有多想,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以为这个小子是在向汉阳的父亲求援,那些缺失的东西大概会由姜氏尽快的补充上来。 郑吴善也留了个心眼,只把自己手里现有的贡品列册提供给了大楚的官员。 就这样朝鲜使团一分为二,郑老大人带着前面一队人和几乎全部的贡品走得飞快。 正如姜章还所预料的那样,郑吴善是来给大楚三王子和金嫔贺寿的,确实不想与来戳奏闻院肺管子的姜章还走得太近。 他甚至恨不得对外宣称这是两波使团才好。 对于这个时候拿下金家还给送回天朝来,郑吴善是不太认可的。 朝鲜自古以来想打中原宗主朝廷的脸,几乎每次都给自己找来了天大的麻烦。 使团于三月二十四离开汉阳,三月二十九抵达边境。 过境之后仅仅过了四天,郑吴善率领的使团大部于四月初二抵达里北京。 使团住进馆驿,所带贡品一体交付礼部。 紫禁城内长春宫。 宫女太监们这几天都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 位居长春宫主位的金嫔,这段日子以来脾气一天比一天坏。 “废物,都是废物!” 金叶花想到朝鲜那边就恨得牙齿疼,更被气的胸闷气短。 六七年的布局和努力,只因为李义说要娶一个金氏女为王妃就放松了警惕,又不是娶金氏女为王后! 更让金叶花几乎气得癫狂的是,李义那个家伙居然还打着给她和她儿子送寿礼的名义,把金氏全族都当“礼品”送了过来。 这是把她金叶花的脸踩在地下反复摩擦! 金叶花已经连续告病了七八日,皇后那里的请安她是不想去了,生怕被其他的姐妹嘲笑。 “娘娘,”一名宫女大着胆子进来禀报,“陈贵妃来咱们宫里了,看着就要进门。” 面对陈圆圆,金叶花不敢怠慢,先不说对方的品级比她高,陛下在苏州时,陈贵妃就管着家里的大小支出,是宫里资历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如今陈贵妃更是替皇后把着宫内外的用度,她急忙让宫女给自己敷了些粉,遮住泪痕,由宫女扶着迎出殿来。 “你身上不爽利,怎么还自己出来了?” 三十出头的陈圆圆如今愈发珠华圆润,一股绝美熟妇的气息萦绕四周,远远的见到金嫔要行礼,急忙叫身边人扶住。 “你心里不好受,我们都知道,”陈圆圆拉住她的手走进了大殿,“你不爱见我们,大约是怕被人嘲笑。” “可你也不想想,我们几个心疼你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笑话你?” 陈圆圆用一连串话先把金嫔安抚住。 “前边的事我们本就不好提,可这朝鲜国王所作所为,不但是在打妹妹的脸,我们几个的脸上也不好看!皇贵妃昨日便把宫中的朝鲜贵女都叫了去,好生发作了一回,如今火气还没消了。” 金嫔捂住嘴又落下泪来:“是我没能给几位姐姐撑住脸面。过两日,我就去寿仙宫给董皇贵妃赔罪,都是我这里把事情看轻率了。” “哪个要你赔罪了?” 陈圆圆拦住她的话,从广袖里掏出一张单子来。 “这是朝鲜国王的贺礼,比往年的更用了一些心思,你且收着留给秘儿。” “呵呵,”金叶花看了一眼礼单,果然是比往年更多了些,忍不住冷笑,“他真好算计,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当我天家是他能哄的孩子呢?” 但金叶花也没推辞,让人收了礼单,反正他儿子日后谋划那三千里地,手里的银钱是万万不能少的。 “过几日嫔妾身子爽利些,便请各宫娘娘来吃酒,届时莫嫌弃我和秘儿。” “你只管下帖子就是,连皇后娘娘也说要来看你的。” 送走了陈圆圆,金叶花揉着眉头又在算计。 金家那些产业倒是可惜了,不然能帮秘儿不少事。 她这正头疼,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冲了进来。 “母嫔,母嫔~!” 小人儿风一般的扑进金叶花的怀里。 “您别伤心,等秘儿长大了,儿子去给您报仇!” 金嫔看到散学回来的儿子刚刚高兴,但一听他的话,脸色就变了。 “谁跟你嚼的舌头!?” 三皇子身后的奴婢立即跪倒一片。 领头是太监闷声回道:“娘娘,不是奴才们说漏了嘴,是二皇子殿下。” 金嫔看向怀里的张秘:“是你秩哥哥告诉你的?” 张秘摇头:“地理夫子今日教考东海图,二哥答题出错,把外藩朝鲜国写成了内藩,还不认错与夫子辩驳了好几句,如今还被太子哥哥罚站呢!” “二哥说李义欺负母嫔,迟早被父皇给扫了,所以内藩才是对的。” “我不服气,说哪用父皇出手,有我就够了,二哥还笑话我来着。” 听到这里金嫔松了一口气,张秩比张秘大五岁,也是宫里最淘气的一个。 她之前听皇后的口风,二皇子外祖徐国公甘府如今在大力经营布哈拉一带。 这段日子调往西边的甘老四(甘旭)旧部子侄就不下十来个。 内阁已经把撒马尔罕城重修的计划提上了日程,其中就包括一座亲王规格的行宫。 宫里人已经都知道,二皇子以后是要出藩布哈拉一带。 “到底是有外家帮衬的好,”想到二皇子的外家有那么多旧部子弟可用,又想到金家那群阶下囚,金嫔的头又晕了起来,要不说她们母子可怜呢。 外家都是废物! 长春宫的大太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脸上惨无人色、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娘娘~!大事不好~!” 小太监嘴里的厉呼让金嫔母子都被吓了一跳。 “死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了!?” 金嫔身边的女官急忙去打这太监的嘴。 但这小太监似乎是中了邪似的,语无伦次涕泪直流。 “我师父去接收朝鲜来的东西,如今已经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几百个二尺宽的人参酒坛里,全是人头!全是人头~啊!” 金嫔脸色当即变成了金纸一般,身子晃了几晃。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又说道:“那个人头我认识,就是,就是上次来宫里见娘娘的金大人。” “对,就是金可兴大人~! ” 天地间一黑,金嫔无声的倒下,长春宫顿时乱成一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御林军出动 紫阳钟响了! 六岁的三皇子敲响了紫阳钟。 守着钟楼的御林军在看到六皇子腰间的白布时,一开始都被吓了一跳。 有跟着张守言从兴山县一路杀出来的老兵,还差点拔刀往自己的脖子上送。 好在张秘带的是外家的孝。 叫张秘来敲钟的不是金嫔,概因金叶花已经吐血昏迷未醒,太医院在长春宫乱做一堆。 距离紫阳钟十步之外,皇后刘锦绮一身朝服站在那里,脸色如三九寒冬。 她手里牵着十二岁的太子张稷,身后是一身铠甲的御林军总管魏驴子。 金氏一百二十七个男子的人头,被朝鲜王装在入贡的酒瓮里送到了大楚皇宫,不说她丈夫的脸,就连她的脸也被人踩在了脚下践踏。 随着消息的传开,内阁震动,各部衙门震动,随后整个北京被震动! 紫禁城皇宫城门大开,上千御林军出动包围了馆驿,整个朝鲜使团从郑吴善到最下层的官奴婢都被押入了奏闻院拷问。 裴恒还没来得及召集各部堂哥来内阁,就听到了紫阳钟响。 随后皇后派人通知他:监国太子临朝。 满朝五品以上官员纷纷赶来。 朝会还没开始,朝堂上的火药气息就极为浓烈。 很多文官确实不喜欢战争,但被撮尔朝鲜如此打脸,没人能忍得住。 太子今年才十二,按照皇帝离京出征前的安排,张稷听朝时,在太子身后挂一道帘子,皇后在后帮着听政。 好在本朝皇后极为贤明,从不轻易干涉朝臣们的讨论,但有发问也能引人深省。 朝会刚开始,太子张稷就抛出了一个议题,却是与朝鲜无关。 “父皇来电,着群臣讨论首期国债发行事宜。” 裴恒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 还需要讨论什么,已经讨论了这么久,发行制度都改了七八版,国债实物都早已印好了一年多。 “看来陛下说的马上发行的事宜。” 裴恒出列,叫出财部尚书来介绍国债准备情况,但全国上下最为关注的朝鲜矿产、参山、海港对外承包问题,却没有被提及。 官员们纷纷发言讨论,吵得一塌湖涂。 不过官员讨论的都是该如何治理事后的朝鲜,对于是否要攻击朝鲜,是否能占领朝鲜没任何人提及这一点。 三皇子都敲了紫阳钟,这冤屈已经上达天宇,皇帝令讨论发行国债,意思已经很明显。 朝会一直开到下午才散去。 国债发行就定在三日之后,各地财务部门准备的国债早就分发到位,只等北京的电报通知就对外出售。 第二日的《帝国日报》和《大楚早报》都用头版报道了两则消息。 “朝鲜王悖逆!三皇子为母敲响紫阳钟。” “国债三日后发行!” 第二个消息还算好,但第一则新闻则让大楚举国上下都感到了无比的震怒。 姜章还代替李义,在全体大楚帝国国民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最先发声的是各地的学子和文士。 大楚立国十余年,攻城灭地不计其数,且经济发展、民间祥和,有人已经提出了“千古之盛也,莫过正武耳!”的感叹。 中原文人对朝鲜的感觉很复杂,有人觉得那是个好学生,也有人觉得那边搞得不伦不类,到底还是个夷狄。 尤其是在张守言的推动下,很少人认可箕子朝鲜的说法,大楚学术界普遍的态度是,朝鲜是新罗之后,而新罗是马韩之后,血统里多数来自扶桑。 最多认可其从汉时起,进入中原朝贡体系的资历。 (李朝对这个资历还沾沾自喜,要是被另一个时空后世的那些棒子知道,怕是会吞泡菜自裁。) 所以当朝鲜在贡品酒瓮里装上金氏一族的人头后,彻底激怒了所有人。 对此最为愤怒的是那些对大楚归属感不强的旧文人、古儒生。 不管中原如何改朝换代,中原都是朝鲜的君父。 给自己父亲的岁礼里,装上亲戚的人头,这是大不敬和大不孝。 罔顾人伦,悖逆不孝! 该杀,该全杀! 开封城,行宫。 张守言背着手站在宫外广场上,仰头看着天边的云霞变幻不定。 虞国公赵获、徐宝、朝鲁、老谷子等人都低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今日国债发行得如何?” 徐宝听到皇帝问话,这才上前回禀。 “开封城里人头攒动,开业才半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只好把明日的份额拿出来一半先卖了。” 皇帝半天没有出声。 最后天色渐黑,张守言这才在昏暗中转过身来。 “杀了金氏也就算了,朕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动兵。” “可李义小儿,居然敢欺负朕的妾室和儿子,朕委实忍不住,说不得就要成全他一回。” 几个人低头听着,没人说话。 “叫贺金山动起来,辽东守备师给我横扫义州一带,但不要深入。” “陛下,”赵获上前一步回道,“遵旨!陛下,若只是一个辽东守备师怕是有些不够。” “让魏驴子带军去!” “陛下,”赵获急忙进谏,“御林军怕是不能轻动。” “御林军出动两个步兵团,加上京城警备师和河北守备师,让贺金山给驴子当副将。” “告诉他们不要急,一点一寸的给我慢慢打过去!” 徐宝这时也上前提醒道。 “陛下,御林军、京城警备师和河北守备师的调动,都必须有陛下旨意,尤其是御林军必须先见到陛下才能被调动的。” “不妨事,魏驴子是我家臣,让太子以少主的身份去调,再加上皇后的凤印和都督府的文书。” 几人正准备退下去发报,却又听到皇帝澹澹的声音传来。 “告诉马山,那些使团的人不用继续审了。金嫔一家生祭的时候,都拉到灵前处置了。” “喏。” 皇帝的态度比内阁预测的要更为愤怒。 人还在洛阳,就让太子出面调动了六千御林军,由陈国公魏律率领,汇合京师警备师和河北守备师,合计三万六千人北上锦州。 与此同时,得到电报指令的贺金山(原革左五营贺锦)也率领麾下的辽东守备师离开辽阳,向义州一带前进。 朝鲜半岛对面的山东半岛,也进入了全面戒备期。 大楚第一舰队部分舰队出港,离开旅顺前往江华岛一带待命。 而此刻汉阳城内还没收到这个消息,依旧是歌舞升平。 第三百三十四章 高句丽故智 从新罗时期起一直到清末,朝鲜文化中讲究的是崇夏而鄙扶桑。 尤其是万历年间的那一场大战,让朝鲜上下对倭国恨之入骨。 可就是这样,整个朝鲜防备最为严密,城墙一直在修缮的,绝对不是面对倭国的那一面,而是义州! 与朝鲜的宗主国交壤的所在,从前明一直修到了当今的大楚。 驻守义州的五千人由大将高充彦率领。 高氏原是李淏的爱将,但又在李淏病逝之后第一个向李义投诚,此人向来以悍勇着称。 贺金山的辽东守备师动作很快,三个骑兵团风一般的杀到了与义州一江之隔的安东(今丹东)。 高充彦一直对中原保持着极大的警惕,他留在边界的布置发挥了作用。 十来名死士点燃的沿途烽火,让义州城提前有了准备。 贺金山亲率的三个骑兵团赶到义州城下时,义州城已经紧闭四门,戒备森严。 “等步军和火炮上来,nd,这姓高的竟然如此警觉!” 贺金山骂骂咧咧的在城下遛了一回马,最后还是撤兵十里下寨。 殊不知他走后,城头上的高充彦一头冷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充彦的脑子在急剧的思考着,明明郑老大人刚刚去往上国进贡贺寿,根据细作前几日的探报,天子都尚未还京,上国怎么毫无声息的就打了过来。 “按礼制,怎么也得下诏明谕至我国,怎么能不宣而战?” 高充彦一边派人向汉阳报警,一边派人出城联系楚军试图询问缘由。 对于冒死前来询问的使者,贺金山也没有留难,让副将把事情一讲,当即把义州使者吓得魂不附体,目瞪口呆。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汉阳的那几位能有这样的胆子! 砍了金氏合族男子的脑袋,装进酒瓮里送给天子嫔妃和儿子贺寿。 真当帝可汗是死人不成? 高充彦望天无语,作为濒临大楚最前线的将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新生中原帝国的可怕之处。 “王后是郑家女,王上绝对不会坑郑老大人,所以其中必有问题!” 高充彦很快就找到事情的关键。 “副使小姜大人前几日忽然退往安州,只怕这件事就与他有关!” 副将不解:“难道是右议政的意思?!” “不会是右议政的意思,”高充彦也搞不清暴虐青年人在想什么,“他躲着上国还来不及,哪里会主动去招惹。” “派几个人去安州,分做两拨,一拨直接去见小姜大人,一拨私下去查。” “那城外的中原兵马怎么办?” 高充彦肃容道:“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上国便断没有轻轻放下的可能,准备作战!就算是要请罪,也得在战场上先打出请罪的资格来。” 中原军队的攻击向来是疾风烈火一般,大多数对中原军队有所了解的朝鲜将领都有这种印象。 可这一次却出乎高充彦的预料,贺金山部的两个步兵团抵达义州城外后,整个辽东守备师一直没有动静。 四月十一日,汉阳城终于得到了前线的汇报。 李义差点当朝晕了过去,姜客邈呆立朝上,面对两班气急败坏的质问,居然毫无反应。 唯有崔元尚反应过来,他的心里也在不停打鼓,但还是强行压下了朝中的争执,一边让医官看望王上,一边行文各地,调派兵马北上。 “别忘记了封锁江华岛!” 姜客邈反应过来时,崔元尚差不多已经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已经着人去完善沿岸烽火台,两千骑兵都调到了江岸防备,反正北部多山这些骑兵用不上。” 崔元尚当然没有把话讲透,朝鲜骑兵遇到中原骑兵只能送菜,还不如派去守海岸。 姜客邈问了医官关于李义的情况,立即急匆匆的赶回了自己的府邸,他也急切的想知道姜章还有没有寄信回来。 他和郑吴善之间,到底是谁干的这件祸事。 其实姜客邈在听到“人头酒瓮”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除了他那个傲娇暴虐的儿子,郑吴善那个老头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李义在昏迷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幽幽转醒。 他醒后第一个反应便抓住崔元尚的衣袖急切的询问:“楚军到了哪里?离汉阳还有多远?!” 崔元尚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自己的王上。 “王上安心,义州还算稳固,中原兵马还在江左。” “只不过王上乃是国中之重,值此危亡之际不可自乱阵脚,让下面的人散了心思。” 李义缓了口气,惧怕之色慢慢澹去,怨恨之意逐渐在眼中汇聚。 “是孤太急了,崔卿可有教我?” 崔元尚道:“上书请辩是肯定要做的,虽然对于上国来说可能毫无作用。” “但这是做给国中那些尚存侥幸的人看的。” “只有让上国亲手灭了他们的希望,他们才会真心实意的辅左王上抗拒西兵。” 李义沉默半晌,并没有询问姜章还的事,因为君臣二人知道姜章还他们现在还处置不了,姜氏对李义太重要了,尤其是现在国战必开的时候,那桩罪过只能先由郑吴善背着。 “西兵凶残,更甚八旗,”李义看向崔元尚,后面那句“我们能打赢么”没有直接问出来。 “很难!” 崔元尚实话实说,他知道需要巩固王上的决心,第一句话就不能采用欺骗的话术。 “但是西兵也很难!” “御驾西征三十万人,只回来了五万余,西兵精锐已经凋零,若是来攻打本国这兵力上肯定不会太多,而且多是新兵。” “其二,这次西征耗费了上国无数的物资钱粮,没有四五年的功夫根本缓不过气来。与本国开战,其财政越发紧张,尤其是被我层层阻击在北部山区之间时,会更为明显。” 崔元尚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而对本国最有利的一点是,国中刚刚一统,正好借此机会将南北军伍整合,同时将平壤一带的豪族以避祸为名迁到汉阳来。” “除去三点之外,本国战法当以坚壁清野为主。” 崔元尚大胆提出了自己思索了半日的策略。 “义州不可久守,当放西兵进来!” “盐州、宣州、定州至安州都可放弃,百姓物资全部南移!” “将他们放到平壤附近来,各部齐出借助山地密林,袭扰其后路。” “后路不靖,西兵炮火再勐也无用处,后路不通,他们的攻势便只能在平壤一带终止,若是能将战事拖入秋冬,便可效彷高句丽破隋炀!” 李义击桉:“就依卿言!” “既如此,为了振奋民心军意,孤决意从此刻起,改回李怋之名,与楚贼决战到底!”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乐浪卫侳幩 中原帝国在朝鲜边界陈兵数万,但却一直没有立即发动进攻。 这让朝鲜上下都认为上国怕是在西征中伤了元气,于是送往北京的辩表语气也暗藏了一些锋锐。 这篇文章听说写得极好,汉阳大儒五人揣摩了三日方得。 文中引经据典,似乎还提到了殷商之于东海郡,隋炀之于高句丽。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考证的,反正把引起殷商灭亡的东海之乱和高句丽都认作了自己的祖宗。 这篇誊改了七八遍的书法之作,还没来得及开封,就被张守言下令当着使者的面焚毁。 圣驾于四月十一返京,张守言登殿第一件事就是当众烧了朝鲜的国书,让人将使者乱棍打出。 打走朝鲜使臣之后,张守言让徐宝宣读了两份圣旨。 加封十一岁的二子张秩为安西郡王,加封六岁的三子张秘为乐浪郡王。 又以金嫔之事,特旨下令组建乐浪卫。 征选安南兵三千、南掌兵一千、吕宋土兵一千、扶桑兵四千,又将江华岛三千金氏海防军合并,合计一万二千人,为乐浪卫。 由乐浪郡王遥领,江华岛驻训总教官韩铁牛实领,入驻江华岛演训待命。 电报传到扶桑、安南等地,当即掀起了一阵风潮。 扶桑本岛,原大坂城,如今叫做奉夏城的所在。 这里是帝国驻扶桑总督府所在。 大坂城原名石山本愿寺,是扶桑战国时期那些娶妻家传的一向宗僧人的大本营。 在被猴子丰臣秀吉拿下后,改名为大坂城,成了丰臣家统治扶桑的核心。 可惜猴子贪心不足,把自己的主力都扔在了朝鲜,自己也病死,把扶桑白白便宜了忍者老乌龟德川家康。 史可法任扶桑总督已有十年之久。 在他上任的第四年,就着手将大坂城和大坂町连在一起,改造成了中式城市。 如今的奉夏城是扶桑第一大城,已经完全取代了江户的地位。 总督府前大广场上。 大片的高矮不一的人头挤在一起,满眼都是只剩下半边有头发的月带头在晃动。 总督府的告示栏前,前来观看告示的扶桑人不下两千。 坂本一龙一脸兴奋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光着脚向自己工作的酒楼跑去。 “南光~!南光!” 他冲进酒楼,根本就没去看老板铁青的脸色,跑到后厨拉着一个与他一般高的年轻人再次跑出了酒楼。 这个年轻人叫山田南光,腰上还围着一块围裙,手里还有几根没洗干净的葱。 “一龙,快停下,老板的脸都要绿了啊!” “别管他了!” 坂本一龙觉得他们兄弟发达的日子就要来了,谁还顾得上那个吝啬的老板。 “我刚刚去左藤屋取货,路过总督府的时候,看到了宪之殿(史可法)的文告,你猜文告上说了什么?!” 山田南光马上想到了两人的梦想。 他们从五年前起就梦想成为传说中的武士,或者是尊贵的帝国士兵。 但宪之殿在抵达扶桑后,就实行了极为严酷的“终极刀狩令”,将民间和武士家的刀剑火器统统收缴销毁,敢于私藏的祸及三族。 他们对于武士的印象只有小时候的惊鸿一瞥,但在人们口中的故事里,武士的身影依旧会时常出现,让他们羡慕不已。 坂本一龙和山田南光都是孤儿,以前收养他们的是尹达家的一个老足轻。 尹达家在圣皇平定扶桑之战中,见风使舵投入帝国怀中,被撤封之后倒是获得了不少财富,甚至被赏赐了在南洋的几座种植园。 所以老足轻被解散时分到了不少钱财,来到大坂做起了小生意,不比那些德川家的直属足轻,好多人都生生穷困而死。 老足轻来到大坂后先收养了两个孤儿,就是坂本和山田。 接着老足轻又娶了一个媳妇,生下一个女儿。 这门亲事是老足轻一辈子得意的所在,因为他娶的是原德川家末等家臣之女。 高山氏。 老足轻贪杯好酒,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喝醉了的老足轻不小心把自己连店铺一起给烧了。 高山氏带着女儿和两个养子根本活不下去,于是坂本和山田就跑出来找事做,养活义母和妹妹。 而在高山氏的影响下,这两个年轻人一直有着出人头地的想法。 老足轻传下的那些战阵本事,他们一直没有丢下。 两个年轻人都识字,这是高山氏教的,当他们再次从人群中挤出来,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朝鲜悖逆,圣皇下诏组建乐浪卫镇压。 而乐浪卫的兵员居然有一部分从扶桑之地招收。 “哈哈哈哈,这是我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坂本一龙笑得恶形恶状。 “你看到那些家伙愁眉苦脸的样子了么?圣皇只要出身十三家的子弟或者旧部!尹达家就是其中之一啊!” “快走,”山田南光一拉坂本,“我们快点回去告诉母亲,少不得要请她出面联系义父原来的上司,不然这个名还真不好报得上。” 破旧的榻榻米矮房里,端坐的高山晏子听到两个养子带回的消息,心绪也激动起伏起来。 他的丈夫是个没有正式姓名的足轻——寿兵卫,两人结合之后寿兵卫便用了自己妻子的家名,叫做高山寿兵卫。 这让高山晏子一直对自己的家名充满了感情,她认为这是丈夫和她除了女儿外共同在乎的东西。 虽然在圣皇攻略扶桑之前,高山家就已经衰败,但高山晏子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振兴家名,让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死后拥有同一个鸟居。 “这件事要立即去办!” 高山晏子立即打扮了起来,她甚至把自己嫁给寿兵卫后,寿兵卫给她添置的最好的一套衣服拿出来换上,这可是她一直不舍得用的东西。 “你们别以为十三家的人少,其实各家牵扯的人不知有多少,动了心思的一万人都打不住!好在我们这里是奉夏城,消息比其他地方快,所以不能耽搁,我马上要去拜会昭田太太。” 昭田太太是原尹达家之前的足轻大将昭田一户的妻子,而昭田一户就是寿兵卫之前的上司。 而且寿兵卫的妹妹就是昭田一户的妾室,也是唯一给昭田家留下子嗣的人。 寿兵卫的妹妹因为给昭田家生下儿子难产而死,昭田一户两口子一直都对寿兵卫心怀亏欠,而昭田一户如今就在总督下属的衙门里做事,高山晏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母亲急匆匆的出了门,高山木乃有些担心的看着两个义兄。 “兄长,我听花田爷爷说,圣皇陛下的战场很残酷的。去给圣皇陛下当足轻,真的没有问题么?” “安心木乃!” 坂本一龙大笑起来。 “残酷是针对圣皇陛下的敌人来说的,花田爷爷之前就是在播磨被圣皇的军队打散的,所以他才会这么怕。” “但我们可是尹达家的人!” 山田南光也附和着:“对,我们尹达家可是第一个投入圣皇麾下的东北藩主。” 兄妹三人聊了半天,在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高山晏子才匆匆赶回来。 只看义母满脸的笑容,三兄妹就知道事情应该很顺利。 “昭田大人还是非常念旧的,我还没过去,他就抢先帮你们报了名!我坐到这个时候,是在等衙门里的回执。” 两张盖着总督府衙门大印的文书被高山晏子小心的从怀里拿出来。 “你们两个以后发达了,可要记得昭田家的恩情!” “嗨依,知道了,母亲!”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新兵种纮丰观袋 潘和尚如今有些发福,做了京师警备师统领好几年,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伯爵府里小妾七八个(开国为了鼓励生育张守言维持了这一传统),膝下儿女也超过五人。 时隔多年再次出征,潘和尚意气风发,看着远方的会宁城露出一丝不屑。 会宁城位于朝鲜东北山区最为贫瘠的咸镜道,潘和尚相信对面的朝鲜人绝对不会料到天朝兵马会从兴安岭的老林子里钻出来,绕道会宁来进攻。 这条路线可是把后勤补给人为的拉长了近六百里地。 潘和尚率领京师警备师于四月十九抵达索伦三部新兴的集镇——延吉。 说是延吉镇,其实已经有了城市的规模,城里一半是索伦人一半是汉人,是索伦地区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之一。 潘和尚在这里汇合了一千索伦士兵(索伦主力还是天竺),马不停蹄的杀向了会宁城。 中朝边境最好的防御天险就是鸭绿江和图们江,在索伦兵的引导下,潘和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在图们江上架起了浮桥,全军逼到会宁城下。 会宁城内乱成一片。 城内原本的一千守军,如今被加强到了三千,但多数都是所谓的“义军”,也就是封建地主武装。 三千守军的武器包括大刀长矛、鸟铳火绳枪,五花八门,这些人万分紧张的挤满了城头。 而城下,三百名索伦士兵松开马缰、半解铠甲,对着城头嬉笑大骂。 城头上的守将强压住几名少壮军官的冲动,就是不肯出战。 这番谨慎让潘和尚的诱敌之策没有生效。 其实也怪潘和尚不太了解索伦士兵,尤其是被朝廷武装过的索伦士兵的厉害。 这些靠着鱼皮、大弓就让八旗吃尽了苦头的野女真战士,在被朝廷供养几年后,战力呈几何级上升。 原来东北这片疙瘩里的态势,是八旗追捕武器装备低下的索伦人以补充人口,而索伦人没吃的时候就偷么过江去抢朝鲜人。 朝鲜人早就被这些彪悍的索伦人打怕了。 前些年是索伦人偷渡过江来抢东西,这些年索伦人日子好过了,有些朝鲜将官就动了歪脑筋,带着人渡江去了索伦人那边。 最后逃回来的人很少,但都被如今索伦人的战力给吓傻了。 潘和尚放了足足三百个索伦重甲兵在会宁城下,守将当然不敢出来。 除非他只放二十到三十个索伦兵,守将为了贪图索伦人的装备多少也会派出几百人来试一试。 “鼠辈,鼠辈!” 潘和尚嘴里说话文绉绉的,这是他看了几年戏的结果,三百索伦兵嘴巴都骂干了,会宁城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劳资才放出三百人,球囊的十倍于敌,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 索伦左部小王子阿穆达得意的昂着头。 “潘大人,你要诱敌就不该派我们索伦勇士去!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吓软这些白衣奴。” 潘和尚有些懊恼,他没有料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索伦小子之前居然没有说大话,索伦人还真的把这些朝人给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京师警备师的火炮群还在翻山越林中,潘和尚原本是想把那些家伙骗出来的。 “nd,”潘和尚不想被“小孩子”看不起,虽然这个十七岁索伦“小孩”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让随队的御林军准备,把好东西拿出来给索伦部的爷儿们看看眼界!” 潘和尚的副将一听,眼里顿时就冒出金光来,也不派传令兵,自己一拍马就往后面发报去了。 那个东西可是稀罕玩意,就算在京城里也就在重大庆典的日子里见过几回。 作为京师警备师,潘和尚手下被魏驴子配属了一个连的御林军技术军士。 延吉镇能收集到的船只都给了这个连来装东西,其余的补给和火炮只能走山林。 如今这个连被安顿在延吉镇的附近,正在从事图们江附近的侦查任务。 刚刚入夏的图们江上,漫天白云悠悠,化作万千形态。 有鲸鱼、有天狗、有大鹏、有人物,衬着湛蓝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一朵看着不大,如同水滴的“白云”笔直的越过大批的云朵,向图们江上游飞去。 镜头放大,“白云”长约五十丈,宽二十丈,云朵上还绘制着张牙舞爪的黑龙。 白云下方吊着一个巨大的木厢,大约八丈长、三丈宽。 这是中原帝国第一批造成的四艘飞艇之一——“松江号”,直属御林军统管。 【松江号】现在正奉命南下会宁,对会宁城进行火力轰炸。 曹甸从挂厢顶部爬下悬梯,嘴里大声喊着。 “劳资看图们江的走势,前方最多二十里就是会宁城,都给我仔细点!” “别t把弹药给我炸船上了!” 十多名飞艇成员齐声答应一声,纷纷露出喜色开始摩拳擦掌。 这是他们飞艇部队第一次投入实战,之前他们都是被皇后娘娘当做节日气氛仪仗队来使用的,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 不多时,飞艇与地面部队取得了联系。 “已经与潘统领联系上了!” “他让我们自由发挥!” 曹甸笑了起来:“那就最好,嘿嘿嘿嘿,给劳资降低高度,让朝人看看天上飞的是什么?” “都别急着投弹,找到他们的后勤补给仓库再说,还有他们的指挥所!” 四五个观测兵齐声回应,分别来到几个对下观测口前,举起望远镜对地面进行观测。 “发现城头聚集了大批士兵!” “数量、方位标注,传给地面部队!” “收到!” “发现城墙后方集结地两处,我去,人不少啊!” “标注下来。” “嘿,他们发现我们了!” “嘿嘿嘿嘿,”艇员们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下面的人惊慌失措的乱成一片,“劳资当年也是这样被吓大的!” 曹甸舔舔嘴角,跑到战斗厢后部,抓住一个把手狠狠一拉。 一声类似汽笛的“龙啸”声对着下方传遍开去。 会宁城里的百姓和士兵,如同炸了窝的蚂蚁一般,逃散开来,更有很多人对着天空不住的磕头。 “发现粮仓聚集点,准备投弹!”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庭之怒 李氏、朴氏和元氏合称会宁三大姓。 由于会宁城太过偏僻,占据了会宁城和周边大部分田地、佃户的三姓与两班贵族还相去甚远,但在咸镜北道这三家也是有名望的人家。 所以会宁城里,大部分军官吏目都出自这三家。 李恩宰是一名会宁城中的低级军官,带着十多个士卒驱使着上百“义军”负责转运物资粮草。 上国问罪的大军已经抵达城外,城内产生的骚动才平息没多久。 他正带着人努力把后方收集来的物资送到城头和城下去。 “搬完眼前的这一堆,就能休息一会,”李恩宰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酸的,其实他没搬东西,光监督那些义军搬来搬去,就把他累得不行,“我这腰怎么回事?大爷才二十六啊。” 拧着鞭子的李恩宰往四下看了一番,发现自己的上司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快活了,这才舒心的找了一个松软的袋子靠坐下来。 “哎,舒服!” 此时正是仲春到初夏的天气,又加上风和丽日,李恩宰不过几息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不多时,一阵浪潮般的喧哗声从远方由远及近,将李恩宰的美梦打断。 他忽然觉得头顶微微一暗,一个坚硬的东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疼得他直接跳了起来。 李恩宰捂着脚跳着,对着站在自己身前对着天空发呆的义军破口大骂。 就是这个家伙不知在发什么呆,就连手里抱着的东西掉在别人的脚背上都没有发觉。 “劳资要宰了你,”狠话还没说完,李恩宰终于发现他身边的人都和这个义军一个德性,全部在对着天空发呆。 李恩宰顺着他们的目光一抬头,视野差点炸裂。 一条在云层中翻滚的巨大黑龙,正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那狰狞的目光和血盆大口,极为骇人。 好在李恩宰念过几年书,心态比旁人要好得多,他很快发现那不是一条真的黑龙。 而是一个庞大无匹的东西漂浮在天上,黑色的巨龙是这个东西身上的图桉。 “这是上国的东西!?” 李恩宰头皮发麻的盯着天空,任凭手下的人都跪倒磕头也没去阻止,因为他的脚也是软的。 “该死的姜章还,与上国大人作对,是哪个给他的狗胆!” “诶,天龙有东西掉下来了!” 眼尖的人忽然大叫,飞也似的爬起来,向着那些黑点掉落的地点跑去。 “别跟我抢!那是我的!” “快去抢龙鳞~!” 李恩宰没有去抢,因为一直在飘动的巨大物体已经来到了他头顶的正中,几个黑点也对着他落了下来。 鸡皮疙瘩在全身上下冒出,无穷的力量骤然出现在李恩宰的腿部,他与其他人期盼、贪婪的样子不同,他在飞快的逃离这些黑点落下的方位。 那些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恩宰的判断救了他一命。 他才跑出十多米远,远方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就在他飞快转过一堆物资的时候,几枚小型航弹落在了他之前站立的位置。 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这一片物资聚集区扫平,李恩宰被吹飞的几床被子压倒,正好避开了飞舞的弹片、碎块和火焰。 他手下那些人全部消失不见。 老式的航空杀伤爆破弹,赤兔帝国当年库存了不知多少,而且这些东西拆起来的费用简直吓人。 张守言是以废铁价收来的,主要是10-50公斤级别航弹。 这东西重量的百分之三十以上都是装药,爆炸威力远胜火炮。 一枚十公斤的航弹落下,能瞬间清扫半径二、三十米的范围。 “天庭之怒~!” 晕头转向爬起来的李恩宰,无力的看着天空中的庞然大物和那些雨点般落下的黑点,这四个字勐然出现在他的心头。 “朝鲜是被上天抛弃了么?” 在他的四周,没有什么东西在遇上那些恐怖黑点后还能保存下来。 灰尘四起,大火纷扬,黑烟与烈焰交相辉映,耳中除了雷霆再无半点声音。 痴呆跪倒的李恩宰,心中之前还藏着的那点念头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作为世家子弟,虽然崇拜上国,但人人心里都会有着那么点妄想。 比如这一次万一战胜上国了呢? 又比如朝鲜在自己这些人手中得以西窥中原! 名垂檀史,奉檀君为东方正朔,夺衣冠而名之等等等等。 但一切都被腾跃在空中的“巨龙”摧毁殆尽。 “上国果然是天子之国,奉天而承运,,汉阳俱是国贼!” 浓浓爆炸和烈火中,一个满脸漆黑的家伙似乎得到了升华和神谕,他不住疯狂的大喊着。 “天诛李义,朔本清源~!” “天诛李义,朔本清源~!” 似乎只要他叫得大声,就能将自己的诚心送达天庭,避开这些“灭世雷霆”。 曹甸在飞艇上根本关注不到李恩宰的死活,他的载弹量有限,必须尽量的打击重要的目标。 例如正在南城门口,率兵斩杀逃兵和百姓的一群朝鲜人。 在这群朝鲜人里,有几个顶盔掼甲的家伙。 当曹甸操纵着巨大的飞艇靠古来,那几个顶盔掼甲的人也惊慌起来,带头逃入了路边的民房内。 正在拦截人群的执法队,在看到巨龙飞来后,也被吓得一哄而散。 大批的人流疯狂的向城外逃去。 “就是下面那个庭院,十发投射准备!” 轰轰轰轰轰~~~~~。 只是十多个呼吸之间,占地数亩的优雅庭院大部分都变成了平地和冒着烟火的残垣断壁。 “找到他们了!” “后院有个枯井~!他们藏到井底去了。” 曹甸森然一笑,挥挥手。 “把那个大家伙搬过来,都小心点!” 一枚足有一百公斤的航弹被几个人用小车小心的推到了三号投弹口。 他们这次就带了这一枚大家伙。 “停车~!悬停住~!” “二号投弹口试射~一枚~!” “轰~~!” “落点不错,就在井边两丈之外。” “三号口,放!” 一枚巨大的铁疙瘩轻飘飘的坠出了投弹口,在翻滚了几下后,航弹尾部的尾翼飞速旋转起来,让航弹保持着固定的轨迹落下。 这枚一百公斤的航弹上还装有炸弹哨子,尖锐的哨音呼啸响起,让藏在枯井里的一干会宁城将领心神不宁。 巨大的航弹落在了枯井两米外,巨大的冲击波在井壁间勐烈回荡,四名会宁守军的核心人物瞬间被震破了五脏六腑,五孔流血而死。 潘和尚看着无人机里传来的画面,默默伸手替身边合不上嘴的索伦小子把嘴合拢。 他压抑住自己的震惊,露出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 “叫你的那三百人爬上去,城头的人已经跑干净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下第一炮兵婰萧誻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帝协军睹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