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明余晖》 第一章 失忆?照样得上阵! 「战争在你愿意时开始,却并不在你乐意时结束。」——马基雅维利 仲夏时节,艳阳高照,毒辣的阳光仿佛要把一切都烤焦似的,行走在街道上仿佛都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焦糊气息。 这一天的下午,京师应天府的中城区、高井大道旁边的街道上,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六轮卡车正在平稳行驶中。 然而几秒之后异变突生——整辆车子陡然转向了旁边的人行道,可行人们之中不乏反应迟缓的老者与惊诧无措的孩童。 面对这突发的飞来横祸,他们似乎来不及奔逃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辆从对面驶来的灰绿色越野车却反而加速冲了过来,直挺挺地迎面撞了上去,强行把那失控的卡车给顶偏了。 轰响之后,尖叫声与呼喊声此起彼伏,过往的行人们纷纷赶了过来,附近路过的巡检司巡警也迅速赶到。 两个小时后,斜阳西垂的黄昏时分,城西的一家医馆中。 周长风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他置身于平行世界的三十年代,大明王朝仍旧留存,庞大的帝国在历经了多年的韬光养晦后缓缓拔刀出鞘,锋芒毕露。 一架架战机从头顶呼啸掠过、一辆辆坦克轰隆轰隆地驶过、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排着队在前进,而他自己似乎成了其中的一员?各个片段场景在飞速变换着。 这也太怪了吧?不过梦往往是不讲逻辑的,也属正常。 周长风感觉意识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抛开刚刚那梦的内容不说,做梦至少证明自己居然侥幸没死? 少顷,他发现自己从晕厥中复苏了,最先听到的是耳畔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空气中弥漫的酒精气息,尔后终于奋力地睁开了双眼。 呃…等等,这好像不太对劲啊?不会还是在做梦吧?梦中梦? 映入眼帘的景象实在让他始料未及,这病房的装潢也太奇怪了——浅绿色的墙壁、花梨木的墙裙、回纹的中式窗棂。 除此之外,天花板上吊着的是古老的大灯泡,而自己的床边则是一位身着浅色立领衫与长裙的姑娘? “嗯?先生你醒了?”这姑娘不见惊讶和欣喜,只是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床头桌上,回首对外边喊道:“七间十五号醒了,孙大夫您来看看。” 周长风仍然有些懵,可是从胳膊、后背、脑袋传来的一阵阵痛感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呃…刚刚那姑娘…护士说的不是普通话,明显含有江苏南边的口音?随后走进来的医生穿的也并非白大褂,而是灰绿色的袍服? 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周长风的右手,搭脉了几秒,然后开口发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等等!打住!我能说我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么? 周长风没有回答,他惊诧的环顾四周,皱着眉头踌躇道:“呃…这是哪啊?今天几月几号?” “六月十五啊。”那护士有些诧异地答复,“这儿是元安医馆,出了事故之后自然往最近的诊所送呀。” 越发困惑的周长风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护士都一一回答了,而那孙大夫却紧锁眉头,意识到面前这位出了车祸的军官的症状不太寻常。 他沉吟道:“先生居然忘了这么多事?莫不是突遭重击…致使血气相乱、心神虚损而忘形?等我一会。” 于是这位中年医生便离开了,出去唤来了他的同事,在病房外议论了起来。 而周长风则在床头桌上发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一本证件,还有一支手枪? 前者的封皮上印的四个大字就让周长风懵了——陆军官牒??? 打开一看更加不得了,虽然是简体字,但却是竖排左行的排版;而且其中的内容更是越看越让周长风心惊。 姓名倒是与自己一致,然后军衔是陆军少校、兵科是步兵、籍贯是武汉府武昌县、单位是禁卫第三混成旅、职务是第一营营正…… 这这这…这是什么鬼? 满头黑线的他现在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自己因为提前复员而吃了处分,结果归途中顺手助人时出了意外,昏厥醒来却落得这个离谱局面? 穿越?夺舍? 就在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外边突然出现了新的人声,并且很快就叽叽喳喳了起来。 “……没断骨头什么的就好,小伤罢了。”这是一大大咧咧的男声。 “……可以容许探视一下么?我想道个谢。”这是一柔婉的女声。 说着说着,一名国字脸的高个子军官走了进来;接着又跟着进来了一位身着立领长衫的年轻女子。 前者上下打量了几眼周长风,随即一脸不屑的吐槽道:“你小子瞎搞什么鬼?直挺挺的跟那大车对撞…啧,没上战场就开始玩命了?” 那年轻女子闻言有些不满,她蹙眉道:“先生你在说什么?若非他舍命相助,街边…后果不堪设想!” “呵,明天部队就要开拔了,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他出了岔子,谁来顶替?” “所以先生你认为应当坐视不管么?” 于是二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了起来,全然不顾旁边还坐着的周长风。 对现在的状况,后者的心境尚未平复,他深呼吸了一下,有些纠结地说道:“那啥…问题恐怕还挺严重…这么说吧,我现在啥都不记得了。” 此言一出,俩人都面露疑惑之色,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两名医生进来以后才勉强证实他说的是实话。 接下来足足用了一刻多钟,周长风才算大致搞明白了现在这离奇且冰冷的现实——现在的时间是至昌三十六年?地点是大明京师应天府?自己是禁卫第三混成旅的一名营官?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面目全非、离谱至极的世界线是被谁搞出来的? 不过他好像没多少时间唏嘘感叹,也由不得他慢慢接受新身份了,因为所属单位明早六时就要开拔,搭乘火车一路向西奔赴目的地,而现在…… “你确定我这个状态能指挥部队?”他指着自己无奈道。 这个世界与自己那儿大相径庭,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战争是一个怎么样的技术水平,一战?战间期?二战? 战争是生与死的较量,可不能自以为是的胡来。 那名国字脸的军官、也就是自己在军校的旧友何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家伙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每次都是嚷嚷自己考砸了结果却拿优等。收拾一下,我把你捎回营。” 见他俩就要离开,那名年轻女子不禁有些愕然,她遗憾地说:“这么急嘛?我还想去鸡鸣寺求个符的……” 何诚随口讥诮了一句,“等你明儿求完符,火车都到庐州府了。” 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年轻女子大概是被这话给气到了,她咬着牙欲言又止,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玉佩,往床头桌上“啪”的一放,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个旧友的嘴怎么这么欠呢? 刚刚穿戴好了衣帽的周长风一副无语至极的神情,伸手拿起那个玉佩还没来得及细看,何诚就拽着他往外走了。 “别墨迹了!点人、查枪、理发、写信,晚上还有一堆事要忙活!” 第二章 初入军营 在简单而仓促的填写了手续之后,行为处事风风火火的何诚就带着周长风离开了这元安医馆。 此刻天色渐晚,夕阳马上就要落入地平线以下了,载着他俩的越野车快速行驶在道路上,一路向西边的长江江畔赶去。 道路两旁尽是车水马龙与灯火阑珊之景,遍布着形形色色的飞檐翘角的楼宇,霓虹灯管构成的绚烂招牌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这景象,倒是一派繁华。 “这次的变数不小啊,英国人增调了一个整师,咱们添了你那旅…”叼着香烟的何诚只有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到时候给养肯定吃紧,难办啊。” “英国人?”虽说见怪不怪,但周长风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交战地域是哪?” “乌斯藏、白马岗。” “嗯……” 这个地名听得周长风一头雾水,本想追问下去,但最后还是把问题咽回去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车子驶出了城区,他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带到了自己所属单位的驻地。 铁丝网、鹿砦、沙袋、岗楼、哨兵,的确是军营的布置风格。 而何诚在丢下周长风以后就驾车离开了,后者这才知道他是陆军第四步兵师的,与自己压根不是一个单位。 虽然周长风自认为早都已经对军旅生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军营仍然让他有些忐忑。 除了站岗的卫兵戴着钢盔之外,营中的士兵们大都戴着毡笠帽,穿的是一种方领的灰绿色军服,鞋子则是翘头的翻毛短靴。 见他到来,卫兵立刻放下背着的步枪,枪托着地、右手握持,同时平举左手。 这好像是扶枪礼?挺久远的行礼动作了。 稍作踌躇,心生好奇的周长风开口道:“把枪给我看看。” “是!”卫兵随即举起步枪,将之递了过去。 接过枪之后,周长风“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一发空包弹从枪膛之中蹦了出来。如此反复几下之后,他弯腰将落到地上的空包弹和四发尖头弹捡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一支普通的旋转后拉枪机的栓动步枪,平平无奇、稀疏寻常。历史上大多数型号的栓动步枪都大同小异,无非在闭锁方式和供弹方式上存在各自的特色罢了。 在交还了步枪以后,周长风问明了路,向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事到如今,他虽然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但是对于初来乍到就要开赴战场直面生死这个状况有些无奈。 而且,他觉得自己缺乏归属感,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个世界让他觉得很扯淡,可是转念一想——都重获新生了,还能再奢求什么呢?只是这也太急了,愣是连一丁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给啊。 此外,他面临的情况似乎有点独特,一般来说不都是能继承记忆的嘛?可他几乎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主动去回忆毫无效果,仅有潜意识偶尔会给予一些反馈。 比如之前看到士兵们戴的宽檐软帽时,按理来说他肯定是不认识的,但脑海中却知道那玩意叫“毡笠帽”;而自己的配枪,则也知道这是一支勃朗宁HP-35,乃是去年兵部向FN公司订购到货之后下发的,今年定型为三六式。 “不管了,先吃饭再说。” 饿着肚子的周长风推门而出,向门口执勤的卫兵询问该去哪吃晚饭。 后者姓李,看上去不过十七、十八岁,闻言就诧异地回道:“长官,这个点了,食堂怕不是都在收拾了。您想吃啥,我去外头给您买。” 搞笑吧,现在是临开拔前的战备状态啊,理应严格管控出入,为了买饭而出营?周长风觉得这如同儿戏一般。 他摆了摆手,回道:“马上开拔了,不该随意出入,保密防谍工作得做好。给我搞点罐头…或者馒头榨菜也行。” “是,您稍等。” 年轻的卫兵刚离开没多久,一辆三轮挎斗摩托车便从远处拐弯驶来,最后停在了这间屋子的前面。 挎斗中载着的大个子军官下了车,快步走到周长风的面前,非常迅速地抬手抱了一下拳,然后仔细端详着他,“营长你没事吧?巡检司的电话都打到旅部了,钧座大骂你关键时刻出幺蛾子。” 周长风对此人有印象,这好像是自己的副官,然而一时间却叫不出名字,只能干咳两下以掩饰尴尬,“咳咳,问题不大,一点皮肉伤。” “那就好,钧座说待会给他回个话。呃…然后,各队已经整装完毕了,不过还有点差池,通信排有台收发机坏了还在修,机炮连之前装车的时候有个兵被压断了腿。” “其它工作呢?准备好了没?” “头发都剃掉了,遗书还在写。” 上阵之前剃头理发并写好遗书?这确实是合乎情理的做法。 “好,我知道了。”周长风点点头,“我先给旅长回个电话,晚些去巡查。” 至此他才终于想起来了面前这位副官的姓名履历——谢万诚,青州临沂人,毕业于四大初级军校的顺天陆军武备学院。 所谓的四大初级军校其实是顺天陆军、应天陆军、成都陆军、杭州海军四所武备学院的统称,其历史十分悠长,比如顺天与应天的两所陆军武备学院甚至可以追溯到明初建文年间设立的京卫武学。 至于“钧座”,其实只是对旅长等上级的敬称。 在周长风逐渐明晰的记忆碎片中,自己的指挥官好像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但却面恶心善,而且一直以来很看重自己? 在对着电话机摸索了一会之后,忐忑不安的周长风拨通了旅部的电话。 “禁卫三旅旅部,何事?” “我是一营长周长风,回报旅长,我没事。” “呃…您稍候一下。” 大概在十秒钟的沉默之后,话筒中传出了一个听着就很凶的声音。 “妈卖批的,临开拔给老子跑街上玩命,你个龟儿子想挨军棍就直说!” 上来就被劈头盖脸怼了一通,满头黑线的周长风不知如何回话,好在电话那头并未继续数落,而是很快就转入了正题。 “……明早你部最先装车,大体就这些,不得疏忽。然后,医护分队约莫过会就到,里头有几个宝贝,注意照看好。” “明白。” 医护分队的宝贝?什么宝贝? 第三章 后明也算大明 常言“不打无准备之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兵部与大都督府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而其成果是体现在多方面的。 由于交战地域特殊,出现高原反应几乎是必然,根据二百多年来积累的无数经验教训,自然应当提前预备好对应的药物与医护器材。 在吃了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顿饭、也就是几个罐头之后,自旅部出发的医护分队与那些“宝贝”抵达了一营的驻地。 明军的营级单位在平时不辖医护单位,后者在寻常日子都集中在团部或旅部便于统一管理,等到战时才会拆解为多个医护分队下发给各个营。 至于那所谓的“宝贝”其实是三女二男共计五名民间医生,除了领头的一名中年男医生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面对周长风疑虑的目光,为首的医生心领神会,轻叹一声解释道:“长官,急性的高原病症相当凶险,长于它们的大夫们不多,事发突然…只得由我们上了。” 前不久京师周围就已经有好几批擅长心内科或呼吸内科的医生被征召随军了,而现在的禁卫第三混成旅又是临时接到开拔命令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就近征召了。 随同医护分队而来的还有一批针对性的特殊物品,包括一百箱甘露醇、一百二十箱党参红景天丸、四台小型制氧机。 甘露醇是常用的脱水药,用于治疗脑水肿;而党参红景天丸则是一种复合的中药,对高原反应有一定预防作用。 “明天凌晨就要出发,你们的个人物品就不要再动了,现在抓紧时间去休息吧。” “好、好。” 可以说周长风在几个小时的适应之后已经基本进入了状态,俨然将自己穿越前的过往抛之脑后了。 随遇而安嘛,还是先安顿好眼下的事情再说。 根据他在这段时间里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以及自己潜意识中反馈的记忆,他知道如今的大明勉强算是一个宪政国家,且已经磕磕绊绊的完成了初步工业化。 追溯历史的话,崇祯皇帝朱由检自缢于煤山,明亡,尔后吴三桂开关,顺军在一片石之战中落败,清军长驱直入,李自成身死九宫山……起初的一切都与周长风的记忆相同。 然而在那山河破碎的关头,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个朱家皇族后裔,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抓一大把的奉国中尉? 其人不屑于和内斗不止的南明沾边,反而自成一派,厉兵秣马,与顺军残部忠贞营交好,如此种种……最后在历经十六年的艰苦卓绝的力挽狂澜之后,终于重新一统大江南北。 虽然皇帝在血统上确实是朱元璋后裔,可如此恢复的明朝其实已经和原先的明朝有了本质上的区别,称之为“后明”更为准确。此外,既然是标准的开创之功,那么这位出身平凡的奉国中尉在驾崩以后的庙号也就自然是高祖了。 对于这面目全非的历史,周长风禁不住喃喃自语的吐槽——丫的!这不是东西两汉的翻版吗?这个明高祖拿的是汉光武帝的剧本吧? 不过感慨归感慨,对于一名少校而言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迫在眉睫的任务。 战争本身是复杂的集合体,涉及到方方面面,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军事爱好者往往更热衷于一支军队的武器装备,然而在周长风眼中这些都是次要的,组织架构才是关键。 一个工业国的军队肯定有一套完备且堪用的武器装备体系,这方面用不着他操心。 他在意的是自己所在单位的具体编制如何,要知道指挥一支徒步步兵单位和一支机械化步兵单位是截然不同的。 回到房间以后,周长风翻箱倒柜了一通,然后朝着外面喊道:“小李,标准编制表我找到了,那个啥…训练条例和军官手册什么的在哪?” 少顷,他才翻找出了一大堆的书本和小册子,可谓琳琅满目——《步兵操典》、《陆军实战辑要》、《海防作战新论》、《列国兵器装备类编》、《战术学》、《机动部队作战方略》。 这些东西…挑几本重要的带上,等到了火车上再看吧。 得知周长风要带上这些,年轻的卫兵不由得有些迷惑,这位高材生长官怎么也要临时抱佛脚? 就在这时候,周长风打开了自己上锁的保险柜,从中发现了几份大都督府下发的红头文件。 他快速浏览起了其中一份,整份文件均为竖写、自右向左排列,最右边的“大都督府一般命令”八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其内容主要是要求严格落实军饷发放,务必杜绝克扣。 呃呃…克扣军饷看来是大明军队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 而另一份命令就不同了,其标题为“大都督府军事命令”,曰: 「急令你部即日起转为战备,检视武装,厉兵秣马,四日内完成战斗准备,拟于六月十六开拔。如有变动,静待上级通知。此令,遵照毋误。」 文末,一个方方正正的鲜红印章清晰可见,乃是四个隶书大字:都督府印。 所谓大都督府,其实就是五军都督府的衍生官署,如今是大明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 作为一支部队的主官,时刻了解自己部下的真实状态是极其重要的,故而少不了要经常性的亲自巡查。 尽管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分了,可驻地中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望着一辆辆满载着武器装备的卡车,周长风的脑海中飞速闪掠过了什么,他转过身,不解地问道:“川藏铁路修通了?” 混成旅是摩托化部队,对后勤供给的需求远大于普通的徒步步兵单位,如果没有铁路…… 跟在他身旁的谢万诚有些错愕,长官这是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乌斯藏啊,高差奇大、冻土遍地,还得打穿横断山脉,平均海拔超过一万二千尺,在世界之巅修建铁路如同白日做梦。 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周长风立刻皱起了眉头,“嗯?只有川藏和青藏公路?那干嘛……算了。” 他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为什么不调一支轻装的步兵单位前往增援,反而舍优求次的调摩托化部队去那种地方? ——-——-——-—— 【新书初发,感兴趣的书友们可以收藏一下咯——】 第四章 临阵放几枪才对得起皇上? 周长风没有深入去琢磨其原因,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少不了要综合考量与权衡,何况已经决定了的军事部署也不是现在的他能质疑和左右的。 “明早六时出发是吧?”他头也不回地问。 “没错,下关码头的渡船都到位了,咱们首批过江。”谢万诚立刻答道。 走在营区的道路上,周长风本以为能感受到那种即将远行出征的凄凉之感,但一路上听到的却都是欢声笑语? 他在一间营房前驻足了好几秒,然后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谢万诚急忙跟了进去。 头发剃了、遗书也写了,距离就寝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因此当周长风走进屋的时候,里边的士兵们正在嘻嘻哈哈的聚众打牌。 装好的行囊放在床边、修长的步枪搁在床上,一个个板寸头的家伙围坐在地板上,叼着烟、拿着牌,旁边搁着一个个啤酒瓶,可以说玩的不亦乐乎。 明黄色的吊灯下,烟雾缭绕,香烟与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周长风不禁微微皱眉。 见他突然到来,士兵们的反应极快,烟一吐、牌一扔,唰唰唰的站起身来。 为首的班长尴尬的支吾道:“营…营长……” 周长风没有理会,只是随手指了一名士兵,平静地问道:“马上开拔了,感觉怎么样?” 有些窘迫的后者迟疑了一下,大声答复道:“回长官,天朝疆界,尺度森严,虽寸土亦不容相让,此次……” 这明明是今天早上誓师仪式上旅长说的话! 周长风摆了摆手,“我问的是你感觉如何。” 那士兵愣了愣,“呃…英夷有的咱们都有,他们也就一具身子顶个脑袋,一枪过去两个洞,怕他做甚,干他娘的!” “那你呢?”周长风又看向了另一人。 “扛枪吃粮,保境安民是本分。英夷的陆军也就二流水准,没啥可怕的。” 二人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周长风哑然失笑,他满意地点点头,却忽然心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便半开玩笑地问道:“临阵放三枪算对得起皇上么?” 在场的众人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集体懵逼,面面相觑。 须臾之后才有士兵小声说:“至少也得弄死一、两个敌人才算吧……” 察觉自己的玩笑有点突兀,周长风干咳了两下,挥了挥手,一边转身一边说:“抽烟可以,喝酒不行,都撤掉,明天上火车了再喝。” 不奢求别的,即使是按明军的条令,军中饮酒也是受限的,只有个别情况允许小酌一二。 话说回来,士兵们的乐观和自信让周长风很满意——闻战则喜、临阵从容,这才是强军嘛。 至于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违纪行为…性质上不严重,又是特殊时期,就不必深究与苛求了。 结束了巡查之后,他便返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个人物品了。 证件、配枪、手表、指南针、望远镜……收着收着,他在衣服内里的口袋中摸到了个硬东西,便掏了出来。 这不是当时病房里那个年轻女子一气之下送的吗? 望着这被当作护身符的小玉佩,周长风纠结了一下,将之放进了抽屉里,但过了几秒又把它拿了出来。 算了,带着吧,说不定真的管用呢?而且无论如何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 不过他连那个女子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那个女子是什么学堂的教师,因为自己让她的学生免于车祸而来感谢的。 这不得给自己发个锦旗什么的? 刷个牙、洗个脸、泡个脚,身上还有几处淤青与剐蹭伤的周长风躺到了床上,但是一翻身就疼得龇牙咧嘴,只能直挺挺的躺着。 “嘶,之前明明不怎么疼啊。” 其实原因无它,只是阿司匹林的药效快过了而已。 尽管有些许伤痛在身,可这穿越之后的第一夜,周长风睡得安稳又深沉,乃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翌日的凌晨时分,黝黑的夜幕尚未完全褪去,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而整片营区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食堂的炊事兵与伙夫们早在寅时过半的时候就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大堆的包子馒头油条热气腾腾,大家在起床之后马上就能吃上早饭。 待周长风到场的时候,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衣着笔挺的谢万诚抱拳行礼,汇报道:“营长,截止当下,五人有恙未愈、六人有伤未好,其余官兵八百零五人全员到齐。” “出发!”周长风很简练地吐出了两个字。 除了没有下发弹药,士兵们现在可谓全副武装,头顶钢盔、肩背步枪,腰间的携行具上挂满了诸如水壶、刺刀、小铁锹、防毒面具之类的个人装备。 以班为单位,一辆辆满载着士兵的卡车驶出了营区,接着是运送通讯设备的、拖拽各型火炮的、装有野战医疗设备的…… 与繁华的城区不同,地处江东门西南方向的驻地是城郊,毗邻长江,相对来说要冷清许多。 一眼望不到头的绵长车队行进在城郊的街道上,原本万籁俱寂仅有蝉鸣的仲夏凌晨,却因之而闹出了大动静。 及至下关码头附近,沿途的行人与来往的民间车辆才多了起来,而且现在已经临近早上,偌大的京师也已经从一夜的酣睡中苏醒过来了。 京师于长江的两岸都各建有一座火车站,这时候还没有长江大桥,火车想要过江那就得通过专门的火车轮渡把车头和车厢一节节运过去。 军队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所以是先乘船过江再上火车。 而此时此刻的江北火车站中,两座月台被专门分了出来,拉上了警戒线;八列长长的火车已经静静的排列等候于此,轰鸣作响的吊车与水泵正在为之加煤加水。 一个窈窕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进了候车大厅,她并未去买票或乘车,而是在左顾右盼之后找到了附近的一名巡检司的铁路警察。 “警官先生,请问要启程的军队是在哪进站啊?” “专门开了后边送货的路给他们走……”这铁警随口回了句,然后诧异地说:“打听这个做啥?” “唔……里边有个官错拿了我的东西,我…我要拿回来。” 铁警闻言不禁有些想笑,他耐着性子回道:“潘西你这二五郎当的,去跟要开拔的丘八们讨要东西?自讨没趣啊。”他说完就挥手让她赶紧走。 第五章 奇怪的送礼 这个女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医馆中一气之下把自己的玉佩送出去的那位,名曰夏筱诗,在江宁县立第二中学任职。 昨天亲眼目睹车祸可谓虚惊一场,多亏了那辆果敢无畏的越野车,否则路旁行人少说也要死伤五、六人。庆幸之余,夏筱诗也是打心里佩服与感激那名开车的军官。 结果自己去表示感谢,反而被在场的另一人嘲讽?而且那家伙还埋怨为什么要冒险相助。 呵呵,冷漠自私、人五人六,真是可恶至极!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气呼呼的她当时也没多想,直接把自己作为护身符的玉佩给送了出去,结果等回到家以后她又开始后悔了。 毕竟那玉佩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啊,就这么一下子失去了,多少觉得有些不舍。 于是她思来想去之后,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五更天就出了门,直奔离家最近的天隆寺而去,在求到了符以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码头渡江,来到了这江北火车站。 虽然那名铁警让她不要自讨没趣,但她还是想试试,不然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 半晌,被几条渡船运过江的一营来到了火车站外,大几十辆各型载具组成的车队威势颇大,沿途的行人都纷纷避让。 周长风所乘坐的越野车停了下来,谢万诚快步而来,禀告道:“各部到位,随时准备登车。” 前者“嗯”了一声,探头看了看前后,“只有我们营是整建制运输?” “是。” 作为第三混成旅的先遣部队,一营是不打散建制而直接装车的,缺点是会浪费一些空间。 相比之下,其它部队则会被拆散运送,以追求最大化的利用每一列火车的运力,但是在抵达之后还需要不少时间来重新集结。 周长风一摆手,令道:“进站,准备上车。” 很快,一队队士兵和一辆辆载具都经由临时开辟的货运通道进了站。 相邻的月台上有不少市民在候车,在他们好奇的注目下,越野车、卡车都接二连三地通过斜坡驶上了平车,而士兵们则在篷车前排着队鱼贯而入。 军官们可以乘坐宽敞舒适的专用客车,而士兵们只能挤在闷热的篷车之中。 篷车也就是俗称的闷罐车,常言“宁坐平板、不进闷罐”,人们一般认为即使是饱受日晒雨淋的平板车也比暗无天日的闷罐车要舒坦。 由于内燃机车的技术尚不成熟,这年头大部分的火车仍然是蒸汽机车,速度可没法与后世相提并论,而且军列要运载大量装备,速度只会更慢。从应天府到成都府,大概要两天一夜。 就在各部都上了车的时候,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后边传了过来? 正准备上车的周长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在月台的警戒线外,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在那招手? 随即有名士兵从那边跑了过来,抱拳行礼道:“长官,有个姑娘说认识您,要找您。” 虽然不明所以,但周长风也没多想,“过去看看。” 等走近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昨天那个在病房里和自己的旧友争吵的女子嘛? “呃…是你啊,有什么事嘛?”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夏筱诗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但现在居然真的见到他了?出乎意料的现状反倒让她有点纠结。 踌躇了几秒,有些局促的她才支吾道:“先…先生,昨…昨天那个玉佩可否还给我……”说着,她伸出双手递上了一个胡桃木符,“我拿这个同你换。” 你这…… 哭笑不得的周长风没有伸手,只是无奈道:“那玩意我收到行李箱里了,都装上车了,不方便取。” “啊…好吧。”夏筱诗闻言先是有些遗憾,但随即又有一丝小小的不悦浮上心头——喂!那可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你不随身带着却扔到箱子里吃灰? “呜呜呜——”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来了,宣告列车即将出发,在警戒线这边执勤的士兵们也拔腿跑向了车厢。 “我得走了!”周长风同样转身就跑,“等回来了再说吧。” 待他一跃而上,几名车站职工用力地关上了门。 透过车窗,他可以看到月台上的那个身影正在转身准备离开。 回想一下她刚刚目光中的失望,大概那个玉佩对她来说很重要吧?所以说嘛,做人要冷静,一生气就容易做出后悔不迭的事来。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周长风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现在实在是来不及去翻找行李箱了,车窗外的景象已经在平移了。 他仓促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连个能送作留念的东西都没有。 这时他恰巧瞥见了旁边架子上挂着的枪套,便毫不犹豫地把它取了下来,然后拉起车窗将之扔了出去,同时朗声喊道:“喂!送你了!到时候拿这个来跟我换!” 转身才走了几步的夏筱诗听到了这句话,回过头就看到那刚落地的东西。 她有些不解地走过去捡了起来,错愕地看着这玩意——小牛皮的枪套,银光闪闪的手枪,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啊?我要这玩意做什么? 一脸诧异的夏筱诗就这么目视着军列逐渐加速,最后轰隆隆的驶出了车站。 那是一支金陵兵工厂制造的特殊批次的十二式手枪、即大明获得生产授权后的勃朗宁M1903,特殊之处在于它喷涂的是银漆,握把两侧改用白蜡木,外形非常之美观。 这批特殊的手枪与定制的雁翎刀一起,都是应天陆军武学毕业生前十名才能获得的专属荣誉。 也许以前的周长风将之视若珍宝,但现在的周长风却非常不屑——武器是用来杀敌的,岂能搞成华丽的工艺品来博人眼球?那是一种亵渎! 他压根不想带这玩意出征,新配发的HP-35不比它强几倍?然而他的勤务兵小李只知道他向来很珍重这把手枪,于是便很贴心的帮他带上了。 “嘿嘿嘿,想不到,营长又有意中人了啊。”谢万诚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好俊一姑娘,您千万得抓紧,不能便宜了别人呐。” 你个浓眉大眼的山东大汉也不正经起来了? 周长风没有察觉那个“又”字,只是白了他一眼,板着脸回道:“有闲心考虑那个,不如先想想怎么活下来。” “也就英夷难对付,其余那些包头巾的猴子们不过土鸡瓦狗罢了。”谢万诚一脸的不屑。 第六章 半途之中 云朵极白、天空极蓝,这一天的上午时分,距离帝国边陲数百里之遥的一座小城…… 不大的城区之中随处可见一队队的士兵和来来往往的军车,而城外则遍布着临时的军营,放眼望去尽是帐篷与旌旗。 此地在藏文中名曰NyingKhri,意为太阳宝座,但当年挥师进藏的明军非常简单粗暴的以他们的所见所闻为之命名——羚羊众多、特产灵芝,故而将这儿称作“羚芝”。 “老魏,来看看吧,今儿寅时来的新情报,白马岗那边,越境侦察的几支斥候都陆续返回了。目前除了第三步兵师、四个阿萨姆团、廓尔喀团、锡克团之外,英印第六步兵师和第十四皇家炮兵团已经通过铁路抵达阿萨姆地区,但尚未完成战斗准备。” 作为乌斯藏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魏高铭被任命“提督藏南备夷军务”,因此他需要直接负责的事情非常之多,昨晚忙到午夜才得以就寝,今天便起得晚了些。 “哦?”睡眼惺忪的魏高铭都没洗漱,闻言就往外走了出去,“那么就与几天前的情报契合了?电讯侦测对的上吗?” “一概无误,请过目,大家连夜把沙盘重新调整好了。” 来到指挥部所在的厅堂中,宽大的桌子上摆着一具精致的沙盘,上面纵横起伏,插满了形形色色的小旗子。 魏高铭仔细审视了一会儿,期间又接连问了几个小问题,然后满意地微微颔首,“敌之援兵才将到达,立足未稳,尚未做好准备,而我军则不然。假使现在先发制人,怕是能一口气吃掉他几千人,再击溃万把人。” “不宣而战是大忌,钧座,这可不兴擅自做主啊。”一名佥事赶忙提醒了一句。 衣衫不整的魏高铭很不讲形象的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马上电告大都督府,简述敌之境况,再阐明现在我军一切妥当,提前出击必将占据上风,敬请定夺。” “遵令。” 这时,有参谋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我军在兵力上不占优,囤积的弹药给养就那么多,如果只靠先发制人,恐怕后继乏力啊。” 有人闻言就不屑道:“急什么?给咱们增调的兵马已经上路了。大都督府得了消息还得跟内阁商讨吧?谘政院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开会投票表决吧?少说得等上几天才有个结果。” “提起这个老子就来气。”魏高铭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吐槽道:“增兵,增个屁,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调禁军过来。如果过几天真开打了,等那帮花架子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先前那名佥事无奈地说:“钧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么多年没出过大阵仗了,禁军方面也想混个到场嘛。而且三旅那个老家伙您是知道的,后台硬得很……” “总之,发电,让他们尽快赶路,要是贻误战机…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是。” 广袤的天地间,一条双向铁路从目光所及之处向远处延伸,最后消失于天际线。 通往巴蜀之地的长路漫漫,窗外的景致千篇一律,除了山峦丘陵就是连片的田亩;偶尔会出现开着拖拉机的农夫,或者骑着水牛的孩童。 大明军队森严的等级区别体现在点点滴滴——军官客车分作将、校、尉三个等级,士兵们的篷车不在此列,军列将会严格依照运送部队的建制进行临时编组。 比如周长风所处的客车就是被改造过了的校官车厢,这一节客车车厢被分为两大两小共四个隔间,可供两名校官与其勤务兵生活。 铁路只通达成都,在那之后就得转为行军了,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一天半可以看书,排除吃饭睡觉,留给周长风的时间并不多。 诸如《战术学》、《机动部队作战方略》之类的理论书籍他基本上只瞟了几眼,浏览的重点被他放在了《步兵操典》和《陆军实战辑要》上。 此外,军队标号也不容忽视,因为明军有自己的军事符号。如果辨不清队标和队号的话,到时候连地图和决心图都看不懂,还打什么仗? 好在潜意识中的碎片化记忆一直在给予他反馈,所以周长风的阅读速度非常之快,唰唰唰的翻页声几乎没停下来过。 要是在后世,怕不是都能拿去拍量子波动速读的广告了。 根据他现在所知晓的信息,周长风对这个世界的明军已经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其现代化可不是闭门造车得出来的,少不了有欧洲国家的帮助。 与原处世界线在相同时间的大杂烩中國军队不同,在这个世界的十九与二十世纪的几十年里,法国人可谓手把手的教学与帮助明军的现代化建设,称得上是兢兢业业的指导老师。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学生不可能和老师完全一致,何况作为学生的中國军队自己的底蕴也非常之深厚,如今的战术体系大部分是明军因地制宜的摸索出来的。 就编制而言,周长风所属的禁卫第三旅是摩托化混成旅就是比较有特色的编组模式之一。 混成旅是一种特殊的编制,属于综合型单位,明军通常将之作为第一梯队的战略预备队,因为其规模较小,便于快速部署,且可以独立遂行战斗行动。 师虽然可以独立遂行任务,但太大,部署不灵活;团虽小,可无法单独完成战斗行动。 在四年前、也就是至昌三十二年的军事改革之后,二旅四团制的四方师被三团制的三角师所替代,原本作为从属单位的旅则被单独拎了出来,成为独立的特殊编制。 在本质上,混成旅其实是一个迷你版的师,而标准编制表中,它是这样组成的: 本部——旅部、卫戍队、宪兵队、通讯队; 勤务支援单位——辎重营、医护队、炊事队、邮政所、兽医所、修械所; 战斗支援单位——山炮营、野炮营、侦察营、工兵营、战防炮队、防空炮队、防化队; 战斗单位——五个步兵营。 就编制而言,其总兵力超过八千八百人;此外,由于第三混成旅是摩托化部队,在实际建制中装备了许多的摩托车、越野车、卡车,替代了大量的骡马。 这一天的正午时分,正当周长风在滋溜滋溜的吃着一碗面条的时候,谢万诚拿着一封电报快步而来,沉声说道:“羚芝那边的总指挥来电,严令咱们加紧赶路,二十六日午时必须抵达羚芝。” 第七章 风暴前夕 啥?今天是十七号,明天十八号才能抵达成都,要求二十六号的话就是说只有大约八天半的行军时间? “乱弹琴!这不是胡闹吗?突然催这么急…前线出了新变化?有没有其它消息?” “没有,就这条命令。” 周长风一脸的无语,这是哪个不知兵事的外行给下的命令? 从成都到羚芝走的是川藏南线,也就是他原处世界线的G318线,其以风光秀美和险峻复杂而著称,海拔高,沿途遍布上下陡坡,弯多弯急,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深渊。 全程大约三千一百里,虽然摩托化部队在理想情况下的最大行军速度是每天五百里,六天就能到,但是在这种地方的行军速度肯定要大打折扣。 能不能按理论上的最大速度来强行赶路? 能,但那就得做好非战斗损失三分之一载具和减员十分之一的心理准备。 “怕不是故意刁难。”谢万诚也吐槽道:“边军那帮人一直嫉妒咱们,这下有的咱们受了。” 但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军令如山,再怎么样也得执行。 “小李!拿地图来。” “是。” “营长,等到了成都府,我们要不跟兄弟们讲讲?提前说明了,大家心里也能有个底。”谢万诚提了个建议。 周长风仔细地端详着摊在桌子上的乌斯藏地图,不时用铅笔画几个圈。 少顷,他才缓缓开口说:“减少高原反应最有效的办法是给人体留出适应的时间,进藏途中每三天休息一天最好。要是按原来的命令,月底到就行,那样再好不过,但是现在……” 他抬头看向了谢万诚,严肃道:“短时间海拔快速升高,半数的人会出现明显症状,不过可以自行恢复;同时会有约百分之五到十的人症状严重,发生肺水肿或脑水肿。” “明白。”谢万诚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有些纳闷,长官怎么知道这些具体数据?兵部下发的乌斯藏作战指南也只是笼统的说了大约几成而已。 对于羚芝方面发来的命令表示不满的可不止周长风,在后续刚刚启程不久的军列里面,军官们也同样在议论纷纷。 载有旅部人员的军官车厢中,旅长黄泰泽更是当场开骂,直呼魏高铭那家伙是个砍脑壳的。 “个锤子的!前线变化也没说清就叫咱们死命赶路?那老小子想提前开战,我看准没好事!” 追溯渊源的话,黄泰泽祖上是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靖南伯黄得功,黄得功虽然身死,但却有后裔逃出生天,而黄泰泽这一脉是在百年前分家移居重庆的。 出身不错,个人能力可圈可点,为人处世也很有分寸,这使得他在禁军体系中的威望相当之高。 “钧座,要不……” 没等旁边的参谋长把话说完,板着脸的黄泰泽就挥手令道:“老子的兵金贵得很,立刻回电,我部在抵达羚芝之前指挥权仍归大都督府,他姓魏的无权命令!” 他停顿一下,转头看向了窗外,又很不情愿地补充道:“除非十万火急。” 与此同时,收到了来自羚芝方面的汇报与提前开战的请求之后,大都督府上下立刻做出应对,参谋处的参谋们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赶着时间把沙盘和地图给更新了。 参谋处同知程翰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一幅悬挂着的大比例尺地图,然后又调转目光审视起了精致的沙盘。 根据目前汇总的情报,已知阿萨姆地区的当面之敌共有四个阿萨姆团、廓尔喀团、锡克团、第三步兵师,以及刚刚抵达的第六步兵师和第十四皇家炮兵团,总人数约在三万五千人左右。 英联邦军队的“团”是行政单位,在前线实际只相当于其它国家的营级单位,而它们的“旅”则相当于团级单位,这是其独特之处。 由于东部地区的战线总长度超过九百里,敌方阵线可谓四面漏风,即使他们已经扼守住了几个山岭的关键高地,但程翰认为这只是自寻死路。 一旦明军切入其纵深,那些山岭之中的据点就是一个个孤立无援的死地。 程翰自然也清楚敌方这么布置的目的——以坚固的据点扼守关键节点,迫使明军无法展开,将后续大部队堵在崇山峻岭之中,即使有小股明军渗透至后方,部署于纵深地区的机动部队也可以快速将之歼灭。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程翰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把放大镜一放就转身往外走去,顺带令道:“你们吃完饭再做一遍推演,给敌方战力系数加一成,完事把结果及时送来。” “是。” 如果单从军事角度来看,及早发起进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每延后一个钟头,新到的英印第六师就有更多时间布置防区。 来到会议大堂的程翰稍等了一小会,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陆军处、海军处、空军处、后勤处等各部门的主官就全都到场了,而大都督府的最高长官也姗姗而至。 十几人就今天羚芝方面的请求展开了研讨,时间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缓缓流逝。 斜射入内的艳阳让采光良好的大堂有些燥热,但侍从们却没有打开空调,因为这帮大佬们大都上了年纪,不喜寒凉。 “除了向喇萨加运部分物资之外,空军毫无用武之地,我想更重要的还是后勤问题。”空军处同知平静道。 “迄今囤积的弹药给养已逾四万又九千吨,若无空军辅助,陆地运力只能维持在每日二百四十吨左右。”后勤处同知如是回答道。 在无铁路的情况下向世界之颠运送物资是极其低效的,通过青藏与川藏两大路线,大明每年仅能向乌斯藏地区运送大约八万吨物资。 然而当地驻军全年的吃穿用度与训练演习的消耗就能超过七万吨,一年到头也只能积攒下来少量物资,那四万九千吨弹药给养足足攒了六、七年之久。 可空军又能有多大用呢?飞往那种高海拔地区,运输机仅能装三分之一的有效荷载,效率低得感人。 对于已经部署到位的两个步兵师和三个边防营,以及即将抵达的一个混成旅,这四万九千吨物资仅仅能支持他们在中等烈度的交战下一个半月之需。 有时候,下决心的确是一件难事。 “胃口可以放小些嘛,打得狠…不代表要打得多,是吧?”一个轻松却不失沉稳的声音从上席那边传来。 第八章 小钗子来咯 接下来的一整晚和十七号一整个白天,一营都再未收到任何命令。 当夜,四十八节编组的绵长军列拉着“呜呜呜”的汽笛缓缓驶入了成都北站。 拥挤在闷罐车之中的士兵们大都解开了衣服,因为仅靠通风扇完全无法缓解那燥热的感觉。 “都滚下来列队!” “各部清点人数跟装备!” 睡眼惺忪的士兵们拎着步枪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车厢,然后情不自禁地深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巴蜀之地的仲夏夜多么舒爽,四川真是个好地方啊。 人声和车辆启动的引擎声混在一起在夜晚显得格外嘈杂,缓步走上月台的周长风抬手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四十。 “真要连夜赶路?”谢万诚还以为之前周长风在车上所言只是笑谈。 “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都休息够了。现在抓紧时间多赶点路,之后能轻松不少。”后者说完就向自己的坐车走去。 随后在完成了清查工作之后,几十辆载具组成的车队便不做停留的出发了。 繁星点点的黝黑夜幕下,一字长蛇般的队伍驶上了公路,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既要按时赶到羚芝,又要尽可能减少非战斗损失,周长风可谓绞尽脑汁的调整着行军计划。 即使是摩托化部队与机械化部队也不能长时间连续行军,中途必须留出时间休整,对车辆进行检修和维护。 机械化部队通常每行军4~5小时就需要维护8~9小时,也就是说一天一夜24小时大约只有8小时是处在行进状态的;而摩托化部队因为维护较为简单,中途休整时间则会短一些。 周长风就记得在他原处世界线,曾经有友邻的机械化部队进行过连续强行军23个小时的尝试,不过代价却相当大——不仅官兵身心俱疲,而且不得不遗弃大量抛锚的装甲车辆,最后也就比正常行军相同时间多跑了一点距离,可谓得不偿失。 四个多小时后,火红的太阳刚刚越出地平线,一营已经行进了二百七十多里,进抵雅州城下。 雅州,即雅安,地处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自古以来都是茶马贸易的必经之路,有“川西咽喉”与“西藏门户”之别称。 经济发展自然是难以均衡的,沿海地区与内陆地区的差异不可谓不大,在周长风眼中,雅州城区还大半保留着古代建筑的模样,人们的生活方式也相对古朴。 由于这儿的平民车辆不多,一营就大大方方的沿着公路靠边停车休整,整支队伍绵延长达三里。 “报,有几辆车发现车胎漏气,然后还有水箱漏了的,都没啥大问题。” “好,留好哨兵,休息去吧。” 对古色古香的雅州城区充满了兴趣的周长风决定去逛一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儿可以算得上大都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事物。 就拿衣服来说吧,京城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宽袍大袖,男男女女所着的衣服都是为了适应工业社会而改良过后的产物。 比如典型的几种男装就是以“短褐”与“褙子”为基础逐渐改良的,二者的定位大致相当于工装夹克与风衣。 走在雅州城区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两边都是飞檐翘角的传统民居,还有挑着扁担的挑夫、拎着竹篮的妇女、嬉闹着的孩童。 只是…那一根根方形的木制电线杆和挂着的电线有点突兀。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川地的传统民居的屋檐普遍很宽,“大出檐”正是其特色之一。 这时候,两名吊儿郎当的男子行踪鬼祟地溜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后院。 “嘿嘿嘿,都探明了,这支兵马是刚从成都赶来的,放眼望去全是车子啊。”其中一人讨好的说道。 一名看着二十八、九岁的丰满女子摇着手中的团扇,漫不经心地追问道:“多少辆?番號晓得么?” “晓得、晓得,我让那卖李子的女娃去兜售了一圈,数了数,约莫七、八十辆。番號是禁卫第三混成旅,衣服也跟别的兵马不大一样。” 那女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随即就有人递了几张纸币过去,两名泼皮无赖拿过钱赶紧收好,然后喜滋滋地扬长而去。 他俩走后,在场的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一边查阅着一本编制小册子一边记录了起来。 “错不了的,这是一个营,应该是充作大部队的前导。” “淑苓姐,那我们现在……”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店员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外头街上来车了,载着的是个官!” 众人对视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这是套取情报的绝佳机会啊。 大早上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越野车开的很慢,不见得比走路快。 周长风感觉这儿的市井气息格外浓,尤其是茶楼,人们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品着茶,还有叫人来给自己掏耳朵的,一个个都悠哉悠哉的。 一清早就跑这来喝茶聊天扯淡?这样轻松悠闲的生活节奏,怪不得说巴蜀之地适合养老啊。 此刻,那被呼作淑苓姐的女子站在了“归逸阁”的二楼,她的目光落在缓缓驶来的越野车上。 两名店员迎了上去,笑着请那车上之人前来茶楼休憩一番,结果被很生硬地拒绝了。 放过这条大鱼? 淑苓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通过军服形制可以判断这是一名校官,再加上这是一支营级单位,也就是说这支部队的主官就在自己面前?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怎么“合情合理”地搭上话?刚刚他可是直接拒绝自己手下的邀请的。 眼看那辆车正从下边驶过,她一狠心,反手拔掉发髻上插的钗子就扔了过去。 街边有几个卖艺的正在表演耍花枪,周长风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结果就被一根钗子精准命中了耳朵。 “保护营长!” 一向机灵的小李反应最快,一边呼喊一边端起了枪。 作为前导的挎斗摩托也停了下来,士兵们立刻举枪打开保险,警惕地看着四周;周长风伸手捂着耳朵,右手则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而那“罪魁祸首”很快就步伐盈盈的走了过来,淑苓一脸歉意,先是福身行礼,然后略带惊惶之色的说:“长…长官,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第九章 试探与疑虑 龇牙咧嘴的周长风反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确认没有出血以后才正眼看向了面前这位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子。 不过他还没开口,就有卫兵极为不满地训斥道:“你咋搞的?想吃枪子?” 天性爱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仿佛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这场面让周长风觉得自己成了动物园中被围观的动物,不过前世习惯了军民鱼水情的他没多说什么,甚至不打算找面前这个女人的麻烦。 “下次注意点。”说完他就把落在座椅上的那根钗子递了过去。 小李觉得这也太儿戏了,他忍不住说道:“营长,就这么算了?按规矩来说她这是袭军,最轻也要扔进监狱关上十天,再不济…至少该赔钱吧?” “屁大点事,有什么好上纲上线的?”周长风摆摆手,令道:“掉头,该回去了。” 上纲上线?有这个成语吗? 在场的人们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出现在特殊时期的成语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周长风的意思,于是大家都放下了枪,准备开车掉头。 淑苓闻言反倒懵了,我是想来套话的啊,你倒是给个说话的机会呀。 真的是出乎意料,这次居然能遇到这么个和和气气的军官?而且还是传闻中趾高气昂、牛气哄哄的禁军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急忙绕到了车前,“真的抱歉啊先生,您来茶楼中歇息一下吧,蒙顶甘露、峨眉竹叶青小店都有,权当给您赔礼道歉了。” 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周长风同意了,倒不是他拒绝不了女人的请求,只是他觉得带些茶叶上路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提神醒脑嘛,而且再怎么样也比军用补给中的廉价茶叶好得多。 来到茶楼二楼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后,周长风谢绝了要亲自奉茶的淑苓,“现在喝了睡不着觉,不用了。弄些你们这不上不下、中等档次的茶叶,我们打包带走,小李你待会全额付钱,听到没?” “是。” 作为軍情六处专门培训过的情报人员,淑苓对自己看人、识人、辨人的本领很自信,她发觉面前这位年轻少校与以往她打交道的大明军官都迥然不同,各种小细节都表明这家伙绝非常人。 根据经验,与这种人打交道要万分小心,或者说…不建议与之打交道,否则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女人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胜过了谨慎,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待会要睡觉?莫不是要连夜赶路啊?难道朝廷对英夷动手了?” 这几个问题都有些刁钻,被问的人即使只在无意间回答几个字,都能被套取出不少信息。 然而周长风就像没听到似的,他缓缓走到了一个窗台边,上下左右环顾四周,转身问道:“我的车不在正下方,目测这斜距至少有四、五公尺,你那钗子是咋过去的?” 闻言,淑苓面不改色地回道:“当时在扎头发嘛,把头发挽起来再扎进去,最后那一下是要用力的,当时一下子脱手了……” 面无表情的周长风盯着她看了足足五秒,最后吐出了一个“哦”字。 在店员打包好了一些茶叶之后,小李有些不情愿地付了钱,然后咚咚咚跑上了二楼汇报。 周长风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留下一句“再见”就下楼离开了。 等越野车和挎斗摩托车渐渐远去之后,几名店员立刻凑了过来。 “刚刚那个……” “这个人不简单,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起疑心。”目光凛然的淑苓淡淡道:“立刻发报,然后转移位置。” “好,我这就去办。” 半刻钟之后,一句简单而不引人注意的话在加密后以摩斯电码的形式经由短波电台发送了出去,电磁波以光速直冲太空,经由电离层反射以后来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语句很简单,只有二十个字——「金陵苹果抵蜀,将快运至藏,苹果恐于近日送下山。」 返回队伍后,一直觉得刚刚有些古怪的周长风坐在车上思索良久,最后令人叫来了谢万诚。 基本的防范意识可不能丢,之前的情况思来想去都有些蹊跷啊。 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大大咧咧的谢万诚不以为意,觉得他这是多虑了,反而笑嘻嘻地说:“这…这可是好机会啊,营长你咋不勾搭勾搭呢?” “扯淡!正经点!这里有没有外厂的人?让他们去查查。” “不清楚啊,不如先跟巡检司说一声?” 所谓“外厂”其实就是大明现在的安全部门,全称“外缉事厂”——都宪政了,作为皇帝鹰犬的锦衣卫和东厂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前者退化为了贴身警卫单位、后者则直接被解散。 后来另起灶炉的外缉事厂是正儿八经的外朝官署,既没有监察权也不再独立,而是隶属于刑部之下,专门负责对内的安全问题。 没过多久,两名士兵开着摩托来到了当地的巡检司并通告了请求,然后便返回了。 得知这支路过的禁军提了个突兀的请求,几名小警察和警长虽然一开始满口答应,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被怀疑的归逸阁不好动手啊。 要知道自己的上司、也就是这儿巡检官跟那老板娘可是相好的,后者隔三差五还会造访巡检官的家,直至次日才出来。 虽然有人觉得应该公事公办,但随即被资历最深的警长给瞪了一眼——找上司的女人的麻烦,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他们在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就敷衍一下,也犯不着去联系外厂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于是乎,几名巡警来到归逸阁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圈,还顺便落座喝了杯茶,最后还很守规矩地付足了钱才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整支队伍状况良好,所以这一次休整只持续了五个小时。 一营二队的士兵们抓到了三个偷油贼,据说是趁着大家吃饭的时候悄悄溜来的,被发现时已经偷光了两辆摩托车的油。 等周长风走过来的时候,三个贼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恶趣味的士兵们正在戏弄这仨胆大包天的家伙。 “你妈个批的!偷汽油?来,喝啊,喝得饱饱的,不然老子就一枪崩了你这个龟孙儿。” 周长风见状便制止了士兵们的蛮横行为,然后无奈地感叹旧军队的习性是真的让他很看不顺眼啊。 “够了,把他们押送去巡检……” 突然,有通讯兵狂奔而来,啪的一个立正抱拳。 “报!长官!公开消息,礼部外务司于今日十时照会英国公使,谴责其国无视半月前的最后通牒,并宣布要坚决维护天朝疆界之完整,粉碎宵小之徒的狼子野心。” 来的这么突然吗? 周长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西边,在三千里之外,一场战役即将开始,亦或是…已经开始了。 ——-——-——-—— 【要上试水推了,喜欢本书的读者朋友们点下收藏叭——】 第十章 边境战争伊始(上) 实际上,早在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周长风被钗子砸到耳朵的时候,羚芝方面就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准许。 荣藏银行大楼是小小的羚芝为数不多的钢筋混凝土二层建筑,其自然逃不脱被征用的命运,魏高铭的后方指挥部就设置于此。 地下室最大的一个隔间中,三十多名最低也是少校的军官拥挤于此,乌斯藏都督府的一名佥事正在宣读大都督府的命令。 魏高铭没有坐在位子上,而是负手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边悬挂着的巨大地图。 「关于在抚南与白马岗地区计划之行动,同意乌斯藏都督府于六月十七日甲字二十二号电之部署…… 具体战役须待外务司照会后,即十八日十一时之后开始。此后,准许攻击侵入疆界一切敌方飞机。乌斯藏地区凡敌可能轰炸之目标,须注意防空,谨防敌之空袭…… 念如若出师不利,宜考虑短期相持,故已调令陆军第六十五步兵师、空军第三十九防空营入藏增援;又令剑南都督府征调汽车与民夫以加强运力…… 务必给予当面之敌以重创,若敌之战力远超预期,须及时调整部署,转择敌之薄弱一部予以坚决围歼,以壮国威…… 等因。切切此令。 丙字七十九号令 大都督府 至昌三十六年六月十八日甲午 ——奉圣旨:准。着乌斯藏都督府知道。」 命令宣读完毕,在场的军官们人人尽是兴奋之色,地下室中弥漫着让人按捺不住的激动之感。 魏高铭缓缓转过身,全然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三十几道目光,淡淡道:“混三旅到哪了?” “报,本部正于成都北站卸车集结,前导营已达雅州。”有参谋立刻回答。 话音还在地下室中回荡,旁边就有人笑话道:“他们赶不上了,白来喽。” 又有人接话道:“肉是吃不上了,但应该能捞点油水。” 魏高铭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雁翎刀,肃然令道:“咱们归咱们打,再强调一遍,该谨慎时谨慎、该大胆时大胆。好…都回各部待命,只剩两个时辰了。” “遵命!” 大约四个小时后,由于第十二师一名团长在赶回部队的路上车子爆胎,所以战役发起时间被推迟了一刻钟。 连绵的大雨终于停歇了,这或许是天赐良机? 十一时十四分三十秒。 第二阿萨姆团(营)指挥官德雷克中校站在米什米山脉北麓的一个山头的小型指挥所中,端着6×30双筒望远镜通过窗口观察着北方的岗日嘎布山脉。 他头戴大盖帽、脚穿高帮马靴,站得笔挺,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他的任务。 今天清晨的时候,德雷克接到司令部的紧急通告,提醒他的部队提高警惕,根据情报可以预料中國人即将发起进攻。 于是他就来到了前线打算视察一下防务,可就在几分钟前,他又获悉大明外务司已经照会了英国公使。 很显然,战争即将到来,于是他干脆就近赶到了这一处二线阵地的备用指挥所。 “中校,中國人真的會來嗎?”一名下士好奇地问道。 “他們會的,除非睡過頭了。”德雷克习惯性的来了一句英式幽默。 说完,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秒针刚刚指向XII。 几秒钟后,一连串的闪光迸发在北方的岗日嘎布山脉上,又过了几秒,雷鸣般的轰隆轰隆声接踵而至。 “轰轰—轰轰轰——” 德雷克很清楚,北方山脉上一共布置的三处阵地和十七个据点全都遭到了明军的大规模炮击。 偶尔有几发远失弹越过了目标,直奔山脉的背后、也就是他们所处的这边而来。 炮弹在落地前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尖利呼啸声让人胆战心惊,随后的爆炸更是让人觉得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 几名士兵想要把中校扯倒,但后者一动不动,倒是一名上士比较机灵,直接掀掉了中校头上的大盖帽,给他戴上了一顶犹如铁锅似的MkII型钢盔。 爆炸的火光不断的在己方阵地上闪烁,德雷克紧握着手中的望远镜,却没有将之端起来。 负责主攻岗日嘎布山的是明军第三十四步兵师第一〇五团,这是一支以重庆府为属地的甲类轻步兵师。 师属炮兵团与团属炮兵营对多年前就勘测完成的敌方目标展开了猛烈炮击,四寸半、三寸半、二寸半的各种杀爆弹和烧夷弹一发接着一发,数以吨计的钢铁和炸药被砸在了当面之敌的头顶上。 【后明度量衡的一寸折合公制为32㎜;明军对应西方的六英寸级压制火炮口径为四寸半、144㎜;四英寸级压制火炮口径为三寸半、112㎜;三英寸级压制火炮口径为二寸半、80㎜。】 而一〇五团一营的两个队和二营的三个队早都已经在各自的进攻出发阵地上等候多时了,军官们都换上了钢盔,士兵们手中的步枪也已经上好了刺刀。 在阳光的映照下,两侧均开有血槽的剑形刺刀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莫要心急、莫要慌乱。” “注意保持间距,莫要紧挨着。” “打枪的时候莫要细细瞄,凭感觉,打偏也莫得事。” “遇到机枪和炮立马就卧倒,乱跑就等着吃枪子吧。” 除了北方边军偶尔能遇上几次小规模冲突,内地的明军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了。除了高级军官,可以说大家都是未经沙场的菜鸟。 己方的炮击变得更加猛烈起来了,大家都知道,在炮火向敌人后方延伸之前,会有三分钟的急促射。 出发阵地中,即使是从军十几年的老兵也有些忐忑,更毋论新兵们了,一个个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瓜娃子,慌个球?待会你就跟在老子后边,也别靠太近,五、六步就行。”一名老兵把照片塞进了怀中的口袋里,然后踢了旁边的年轻士兵一脚。 后者握着步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神直愣愣的,闻言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哔哔哔哔——” 尖锐的哨子声响了起来,这是进攻的命令。 “出击!” 山头东边的山脊线处是一个排级据点,在刚刚持续半个小时的炮击中,至少有三百发各种炮弹落在了这里,大部分预设的野战工事都被摧毁了。 不过,英印军侵占并盘踞于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使是这个排级据点,其主阵地也已经被加固成了半永久工事。 之前蜷缩在掩蔽部中瑟瑟发抖的英印军士兵们在士官和军官们的催促下进入了阵地,现在还剩大约一半的阵地可堪一用,也不知究竟能不能起效。 第十一章 边境战争伊始(下) “中國步兵正在靠近!” “一千碼。” “他們太多了!” 进入各自位置之后的英印军士兵们刚刚架好枪,放眼俯瞰而去,整个视线中全是一个个的小黑点。 第一梯队的三个队都有各自的进攻路线和目标,以散兵线发起进攻的他们明明加起来不过五百人,却仿佛漫山遍野一样。 “八百碼。” “六百碼。” “自由射擊!” 刘易斯机枪和恩菲尔德步枪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部署于阵地右侧的一挺维克斯重机枪也喷出了火舌,“哒哒哒”和“砰砰砰”声不绝于耳。 眨眼间的工夫就有至少十名明军中弹倒地,但其他人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向前,几个呼吸之后他们才陆续止步卧倒。 既然敌方火力点已经暴露,那么部署在进攻出发阵地上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可就不会客气了;一时间,三挺重机枪齐刷刷都调转枪口,向敌方维克斯重机枪所在的地方倾泻子弹。 “砰砰”几声,接连六发迫击炮弹呼啸而出,以一条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向目标。 刚刚打完了一整条250发弹带的维克斯重机枪小组正打算转移至另一个机枪阵地,可没想到明军的反击如此之快。 虽然大部分迫击炮弹都落在了附近,但仍有一发的落点就在堑壕的正当中。顿时,爆炸的硝烟夹杂着血雾和衣服碎片迸发而出。 观察到敌方火力点静默,卧倒的士兵们结束了对射,立刻起身继续向前方小跑着前进。 兵分三路发起进攻的明军在途中都或多或少的遇到了小小的挫折,但因为之前的炮火急袭还算有效,英印军的防御效率被大大削减,他们没过多久就抵进了山脚下。 好几个排级据点似乎被之前的炮击炸懵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组织起有效抵抗。 但山头主阵地的英印军却截然相反,曲折的堑壕、交错的交通壕、多个机枪阵地与迫击炮阵地、由两层圆木与一层钢板构成顶部的掩蔽部,他们依托着坚固的阵地竭力顽抗。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四十,参与进攻的第一梯队与后来加入战斗的第二梯队已经拔除了敌方主阵地之外的绝大多数据点和暗堡。 被孤立的山头主阵地仍在负隅顽抗,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打红了眼的英印军炮兵们操作着三门MkII型76.2㎜迫击炮总共打出去上千发炮弹,而七挺维克斯重机枪更是重新加过了至少三次水。 外围的杂鱼被清理掉之后,自然要全力对付剩下的大鱼。 在军官们协调围攻的时候,激战了几个小时的士兵们或坐或躺的在不久前攻克的英印军阵地中休息着,身边就是死状各异的敌人尸体。 也许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会觉得恶心反胃,可现在却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这种环境。 少顷,临时被调来支援的工兵们抵达了,重型爆破筒、炸药包、火焰喷射器等等攻坚装备一应俱全。 轰隆轰隆的炮击又开始了,雨点般落的炮弹好像把敌方主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碎片四溅,滚滚烟尘下什么也看不清。 也许之前大家还很天真的认为只靠着猛烈的炮击就能消灭敌人,自己最多是去打扫战场的,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认清了现状。 “各部进入冲击位置!掩护工兵作业!” “噗噗”几声响起,枪榴弹和迫击炮发射的烟幕弹落在了敌方主阵地的前面,滚滚浓烟随即弥漫开来,这是为了遮蔽敌人的视线。 一名又一名工兵躬着身子冲了出去,迎着敌人漫无目的地胡乱射击来到了山间小径上。 这里横七竖八的布满了狰狞的铁丝网,如果不将之破坏,步兵们显然无法顺利发起冲击。 然而两名工兵靠近铁丝网的时候,却踩上了布置于此的地雷,轰的一声尘土飞扬,断腿如同树枝一样被炸飞了起来。 “日他仙人的!”咬牙切齿的工兵上士厉声喊道:“补射烟雾!排雷!一组先……” 话音戛然而止,附近的士兵们扭头看去,只见上士的钢盔已经被打飞了,子弹由前钻入,钻出时直接带走了后脑勺,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工兵们三人一组,将每一节都重达十斤的爆破筒一节又一节的串联在一起,然后伸进了地雷埋设区。 拉火!后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又有几声小些的轰鸣。前边被炸出了一条长长的凹坑,附近也出现了几个小坑,那就是被诱爆的地雷。 如此反复多次,这片雷区就被开辟出了一条还算宽阔的通路。 工兵们拿着小旗子插在通路两侧,以之作为警示,然后开始试图爆破前方连片的铁丝网。 英印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调转方向了的迫击炮立刻开火,马上就有迫击炮弹呼啸着落了下来。 几名工兵随即被爆炸的硝烟所笼罩,他们拎着的爆破筒也因此殉爆,尸骨无存。 目睹了这一切的二营营长禁不住火冒三丈,他拿着电话破口大骂:“炮队的龟孙儿干屁吃的?!老子要砍你的脑壳!” “营长!那个炮阵位置刁钻,咱们的炮弹如果远失,会落到自己人头上的!”电话那头有些委屈的回道。 “那就故意打近失弹!或者打烟幕弹!干扰他们放炮就行,你不会随机应变吗!” “是、是。” 过了好一会,己方的炮弹才飞向了敌方迫击炮阵地,英印军的炮击终于停歇。 工兵们踩着浸染了同袍鲜血的湿润泥土又冲了上去,轰隆轰隆的几声爆炸之后,几片连串的铁丝网四分五裂。 “哔哔哔——” “万胜!” 由于进攻通路宽度有限,发起冲击的明军一次只能投入至多一个排的兵力。 添油战术是大忌,然而有些时候却实在无法避免。 在付出了几十人的伤亡后,明军终于冲到了英印军的一线阵地上,但由于遭到敌方机枪火力阻隔,硬是无法达成突破,因此不得不就地依托掩体展开对射。 激烈的交火中,双方士兵都在不断的投掷手榴弹,一声沉闷的爆炸往往能带来好几声惨叫。 “火力掩护!” 几名背负着火焰喷射器的工兵冲了过来,勇敢无畏地翻身跃到了交通壕上面,全然不顾自己这如同活靶子一样的行为。 喷涌而出的火流如同火龙一般,呼啸着席卷了当面之敌的阵地,被其浇到的敌兵成了火人,扑腾、翻滚着,发出凄惨的哀嚎。 火焰的震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驻守岗日嘎布山主阵地的第二阿萨姆团(营)C连随即崩溃,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中國步兵们在几十秒的时间里席卷了整个山头。 “万胜——” 第十二章 不靠谱的作战指南 尽管当面之敌在明军发起进攻之前就已经收到了预警,且已有所防范,但这并没能改变什么。 二十四小时之后,也就是十九日十一点的时候,东线明军已经肃清了岗日嘎布山以及山麓的英印军阵地,第二阿萨姆团(营)的三个连都遭到重创,一些溃逃的印杜士兵为了跑得更快甚至连枪都扔了。 可以说英印军完全没有料到己方会崩溃得这么快,后撤至白马岗附近的残兵败将们还未站稳脚跟,第三十四师第一〇五团的追击部队就紧跟着追杀而至。 驻守于此的第一阿萨姆营的士兵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预计可以坚持至少七十二小时的一线阵地只坚持了三分之一时间? 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从侧翼袭来的一〇六团的一个队甚至都已经在进行火力侦察了。 而在大约一百里之外的西线,米林地区,第十二步兵师也顺利拔除了漫山遍野的二百多个暗堡和三十几个据点,被英国人称赞为勇敢无畏的锡克团(营)也因为他们的愚勇而遭到了歼灭性打击。 他们原本可以及时撤退,但是营长芬尼根中校却有一种“还能再坚持一会”的错觉,于是错过了撤退机会而被三十七团和三十八团的一个营包围,随即在围殴暴打之下四散溃逃。 至于芬尼根中校,他在大呼小叫的时候被机枪打成了马蜂窝。 初战告捷,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位于羚芝指挥部中的军官们都长舒了一口气,连续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现在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而在千里之外的川藏公路上,周长风所部八百余人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艰难前进。 左手边是高耸的山陵,右手边是大倾角的陡峭悬崖。护栏和路桩?笑话,这种地方会有这些玩意? 就在四十分钟前,一辆满载弹药的二九式六轮卡车不知道为何冲出了公路,旋即滚下悬崖。 刹车失灵?驾驶员失神了?原因是什么谁也不得而知。 泄露的汽油被电火花引燃,熊熊燃烧的卡车残骸成了两名汽车兵的坟墓;被烈焰炙烤而诱发的子弹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犹如放鞭炮一样。 【这个年代大部分卡车用的都是汽油发动机;许多坦克都是如此,更毋论卡车了。】 车队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睹火焰迸发之后,大家都知道这毫无生还希望。 来不及哀伤和惋惜,车队重新发动,人人都清楚现在前线已经开战了,分秒必争,毕竟谁也知道会出什么变故?不管是好是坏,自己总得混个到场吧? 就在周长风闭目养神的时候,异变突生! 前边载着谢万诚的越野车忽然爆胎,发现车子失控的驾驶员一个激灵,立刻急打方向盘拼命让车子往左偏,最后撞上了山陵。 一时间,“吱吱”的刹车声不绝于耳。 “医护兵!!!” 从前后两边赶来的士兵们把七荤八素的谢万诚给拽了出来,而前座的驾驶员和勤务兵都已经鲜血淋漓、不省人事。 “妈的…我没事。”谢万诚心有余悸地盯着那爆了的左后胎,又看了看右边的深渊,“差点就没命了啊。” 周长风瞥了眼手表,发现现在已经连续行军将近五个小时了,也该停下来大休息一番了,于是扭头下令原地休整,吃喝拉撒。 小李点点头,掏出信号枪装填了一发绿色信号弹,然后朝天开了一枪。 霎时,整支车队都安静了下来,车子一辆接一辆的熄火。 因为休整时间不少,现在还不至于没有做饭的时间,所以各队的炊事班直接在路边摆上火炉,然后架上大铁锅,一连十几口锅,或炒菜或蒸饭,可谓飘香数里。 觉得自己饿的不行的周长风打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在接过递给自己的红烧肉罐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罐头已经鼓胀了。 于是小李又从后备箱的储物柜中拿出了几个罐头,结果发现全都已经鼓胀了起来。 周长风意识到就在这一天一夜的行军路程中,海拔正在急剧攀升,他们距离高尔寺山的山口已经不足五十里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海拔超过四千公尺。 他踌躇了一下,命令道:“让医护分队给全体官兵检查一下,从后往前,完毕以后汇报。” 说完他又跳下车,蹲在了车轮旁边,然后伸出双手用大拇指按了按,发现车胎同样鼓胀得厉害。 这…怪不得谢万诚的车子爆胎啊。 周长风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自己没有想到科技的进步是体现在点点滴滴的细微之处的,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军车轮胎同样蕴含了高新技术,十分皮实耐用,进入高海拔地区用不着给车胎放气。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才三十年代啊。 【其实本世纪初的时候(现在也还有),一些经常跑进藏路线的老司机都仍然保留有给车胎放气的习惯,把胎压从正常的2.2bar放到2.0bar。】 这一刻他懊恼不已,幸亏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更严重的爆胎意外,否则要是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爆胎坠崖,他大概要心疼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李,把那本《乌斯藏作战指南》拿过来。” “是。” 这是兵部临时印刷的一本小册子,统共不过三、四十页。 周长风很仔细地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才在第三十二页靠右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如若发现车胎鼓胀,系高海拔之地气压较低之缘故,通常无碍,可酌情少量放气”的语句。 靠! 排版排在角落也就罢了,整句话还轻飘飘的,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通常无碍”四个字格外扎眼,倍感无语的周长风禁不住吐槽了几句,“兵部的人编这种手册的时候连轻重缓急都不分吗?” 这时候,炊事兵们发现米饭居然煮不熟?一口吃下去怎么是夹生的?明明水已经沸腾了啊? 不过他们马上就意识到这是高海拔低气压的缘故,于是便去取专门准备的高压锅了。可高压锅比较小,而且一共也没几个,压根不够用。 他们琢磨了一阵,试着去路边捡了些大石头压在大铁锅的锅盖上以加强密闭性。 而医护分队也完成了检查,为首的军医少尉汇报道:“长官,经检查共三百九十七人出现高原病症,除四人之外均为轻症。” 周长风深呼吸了一下,认真道:“照顾好他们,辛苦你们了。” 第十三章 你这枪哪来的? 当周长风与其麾下在险峻的川藏公路上遭受高原反应的困扰之时,前些日子与之有过两面之缘的夏筱诗正悠闲地享受着休沐之日。 双休日距离这个时代还太早了些,如今的大明有其特色休假形式,人们称之为“旬休”。 顾名思义,每个月的上旬中旬下旬的最后两天为休息日,当然这只是律法上明文规定的,至于实际上……大概也只有官府和官办机构能严格落实了。 作为官办学校的在编老师,夏筱诗一直很庆幸自己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虽然薪资不多,但是胜在清贵嘛。 她昨晚特地没给闹钟拧发条,为的就是今天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与冬日相反,夏日的时候她不喜欢赖床,只想着赶紧起来去吹风纳凉。毕竟三伏天的金陵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使还只是早晨就已经能感受到那逐渐上升的气温了。 而且,外边树上的蝉叫得吵死了! 上身穿件淡绿色对襟长衫、下身随便来条草绿色长裙,再拿根簪子盘个简单的发髻。就这样吧,反正不工作嘛,穿着可以自在些。 洗漱完毕的夏筱诗来到了东厢房,然而却遗憾的发现母亲没有给自己做早餐就去上班了? 生火做饭?不行不行,要出一身汗的,难受死了。 在取了伞准备出门前,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件拖拉到今天还没办的事——那支手枪还没去登记呢。 私藏枪支弹药可是大罪过,前两天因为要上班所以懒得去办,干脆今天就顺路给解决了吧。 于是夏筱诗专门拿了个小皮包,把枪套装进去以后便撑伞出门了。 出了丁家巷,买一笼小包子然后三两下吃完,接着右拐来到宽阔的油市大道,搭乘有轨电车向东坐四站路,下车。 她之前打听过,私有枪支登记必须有巡检司和刑部警务司的双重许可才行。 在巡检司的登记进行的很顺利,警察交给了她一式三份的登记表,填写姓名、籍贯、身份、家庭情况、枪支来历等等即可,然后记录在案就算好了。 至于后者,其实全称为“翊安警务司”,是五城兵马司的衍生,如今成了大明的最高警务部门,隶属于刑部。虽然“翊”字与万历皇帝之名有冲撞,但是如今都宪政了,避讳的问题就无足轻重了。 同为休沐之日的警务司今天只有寥寥几名值班的人,夏筱诗向前台询问了一下该去哪办理,随后来到了边上的一个柜台。 一大一小两名职员正一边啃着冰西瓜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好不惬意。 “二位先生,登记枪支是在此处么?” “呃…是这。”两名职员有点诧异,女孩子拿着枪来登记实在是少见啊。 在呈上了在巡检司那儿填的表以后,夏筱诗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枪套放在了柜台上。 那名看上去刚工作不久的职员很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打开枪套取出了其中的那支银色的勃朗宁M1903。 “嘶…这有点花哨啊,顾大哥你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每一页都是图文并茂的各种枪支。 被呼作顾大哥的老职员把西瓜皮往木盆里一扔,擦了擦手,不以为意地看了过来,结果目光一落到手枪上就停滞不动了。 年轻职员盯着册子,开口说:“看出厂钢印,这就是十二式手枪,不过这个银漆和白蜡木握把真的好花哨哎。” “不对吧,姑娘,这是南京武学专发给优秀毕业生的纪念品啊,你为何会有?”老职员抬头皱眉问道。 端倪其实不难辨别,因为这支手枪的验收钢印既不是军器局也不是民营公司,而是武备学院。 “啊?这…这是别人送的。”夏筱诗闻言有些错愕,“它很贵重嘛?” 那老职员嗤笑一声,回道:“单论价值又能有多贵?镀个银、定制个木头片罢了,可这玩意可是武学的尖子才有的殊荣啊。步骑工炮辎五大兵科,一年两千号多人才有五十个人能荣获。” “所以这枪能依律登记不?”年轻职员已经拿出了大红章和印泥。 “能的,送都送出去了,照着来便是。” 这时夏筱诗开口补充了一句,“其实…那人说,这个只是暂时给我的,等他回来了再还回去……” 这话把两名职员都给逗乐了,年轻职员拿着大红章笑道:“这种东西岂有随意送出去的道理?还暂时?” “‘等回来了’又是何意?” “就是,那人好像是禁军的,他们前几天刚启程。” “呵使,你俩不认识?” 有点尴尬的夏筱诗微微颔首,两名职员自然是不信的,他们笑着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权当面前这位姑娘不愿讲实话了。 忽然,后边的收音机中一直播放的早间新闻被切断了,转而插播起了战况报道。 一个中性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念道:「……日月社喇萨电,乌斯藏捷报初至,我军势如破竹,折损甚微,敌军四千之众悉遭歼灭,溃不成军,旦夕可灭也……」 “这么顺利啊,前几天才出发的禁军算是白去了吧。”夏筱诗嘀咕道。 “那不挺好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也是,白跑一趟也就累些,上阵拼命那可是会死人的。 “来,这是需要注意的事项。”年轻职员将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按规矩,熟记之后我们要抽背,合格就算通过。” 顿感惊诧的夏筱诗将之翻开看了几眼,这好几个大类共计几十条注意事项全都得背下来? 面对她不解的眼神,老职员面不改色地说:“虽然规矩是死的,但也可以…变通嘛。”语毕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好家伙,公然索贿是吧? 尽管一开始夏筱诗不想和他们纠缠,但是准备掏钱的时候却又变了主意——见我好欺负是吧?不能让这俩家伙得逞! 于是有些生气的她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然后拿起那本小册子就去了外边的走廊上。 一边踱步一边默背,不足两盏茶的工夫后,信心满满的她就返回了先前的柜台,而且还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抽背,直接以极快的语速把全文背了一遍。 “今儿是真遇上奇人了……” 倍感无语的两名职员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地盖章、发证。 有些小得意的夏筱诗收好了蓝灰色的《持枪公牒》小本本,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 【上试水推了噢,能否晋级的关键是星期二当天的追读人数,今明两天都是四更奉上,请诸位多多支持~】 第十四章 夜袭钢缆桥(上)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几个昼夜之后的二十三日黄昏时分,一营正在渡过怒江。 尽管提前服用了党参红景天丸,但其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大部分士兵都陆续出现了高原反应,好在可以及时吸氧,所以三天下来也都坚持到症状自行缓解了。 少数十几名症状严重的、乃至恶化为肺水肿的士兵,也被转送给医护分队全程照料了,幸好没有性命之忧。 “长官,您现在状况如何?”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 回答了军医少尉的询问之后,面庞仍然有点浮肿的周长风站在路边,望着后续的几十辆卡车正在小心翼翼地开上那摇摇晃晃的钢缆吊桥。 这可不是那种斜拉索的大桥,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吊桥——总共十八根足有大拇指粗的钢缆一字排开,上面铺设一块块的铆接在一起的钢板。 这座钢缆吊桥全长一百六十公尺,横跨怒江两岸,下边的湍急澎湃的江水,可谓是川藏线公路的咽喉之地,意义极其重要,故而常年驻扎有一个排的守军。 毕竟,这要是被别有用心之辈给破坏了,川藏公路可就停摆了。 立在西岸桥头的一块石碑上铭刻着一些姓名,当年为了修建这座简陋的桥,有十几人因此亡故,大部分人都是坠江而死,尸骨无存。 因为差不多已经是休整时间了,所以周长风下令渡江之后直接原地休息,吃喝拉撒睡自行安排。 与此同时,在东岸八、九里开外的一处弯曲路段上,一辆远航牌轿车与两辆迈丰牌卡车停在路边,十几名穿着重型改良褙子的“平民”正在活动着身子,不时吃点东西喝点水。 一个矫捷的身影从旁边的山陵上蹭蹭蹭的跳了下来,然后走到了轿车旁边报告道:“淑苓姐,他们正在过桥。” “哦,晓得了。” “那咱们啥时候动手咧?” “少安毋躁,等他们启程走远了再说。”背靠着座椅的淑苓淡淡道。 对于上级安排下来的这个任务,淑苓可谓十分不满,因为其风险实在太大了。 她对自己的手下有几斤几两可谓一清二楚,平时隐于市区探查些情报还行,可现在要干这种事简直是在刁难他们。 好在上级也派来了帮手——即一对假扮成名为“冯-霍夫曼”的流亡容克贵族夫妇,以及他们的六名随从。 作为经过额外战斗训练的特工,他们在综合素质上可比淑苓这种只接受过基本情报训练的要强得多。 霍夫曼先生一脸轻松地说:“只有一個排守衛那座橋,如果我們的合作順利,那一定可以成功的。” “可能吧。”对此提不起兴趣的淑苓很冷淡地回了个maybe,同时小声吐槽起了这一路上吃的苦头。 他们一直尾随着行军中的一营,你停我停、你走我走,这一路上千里可谓吃尽了千般苦,还得担心被后边的混三旅大部队追上。 夜幕降临,海拔二千七百公尺的这儿比起之前三、四千公尺的地方已经算低了,然而晚上的气温还是不到十度,体感微冷。 熬过半夜以后,等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全副武装的他们便沿着公路向怒江钢缆吊桥摸了过去。 两刻钟后,江对岸的一营结束了休整,引擎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车灯照亮了仍然漆黑一片的环境。 淑苓的手下全都换上了黑色的夜行服,而霍夫曼夫妇等人则没有变换行头。 车队渐行渐远,他们又耐心地等候了几分钟,估摸着车队已经驶出了枪声的传播距离以后才准备动手。 “計劃A,上!” 钢缆吊桥东岸驻扎着两个班的明军,这儿布置有棚屋、岗亭、哨塔、拒马、铁丝网、沙袋;此刻大约有六、七名士兵在值守。 装作一瘸一拐的淑苓缓缓走了过去,旋即被叫停了。 “止步!干啥的?” 几名士兵都纳闷得很,川藏公路人迹罕至,通常只有运送补给的车队会经过,现在天还没亮,四周黑漆漆的时候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女子? 因为这实在反常,士兵们举枪瞄准了她。 “我的车子坏掉了,脚也崴了,就在那边……” “啥?” 说时迟那时快,淑苓在转身伸手指向远处的时候,顺势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勃朗宁M1910,接着回身就立刻开枪。 “砰砰—砰砰——”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已经悄然摸过来了的手下们也一齐开火,值守的几名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中弹倒地。 哨塔上的士兵也才来得及开了一枪,就被飞来的一发独头弹击中了脑袋。 霍夫曼先生端着手中的M1897霰弹枪,喊道:“上!上!上!” 十几人都迅速向前靠近,有人掏出了米尔斯手榴弹,用力扔向那几个棚屋和岗亭。 从睡梦中惊醒的守军们意识到是敌袭之后,连忙翻身下床,冲到枪架那边随手抓起步枪就往外冲。 “轰—轰——” 最先跑出来的几名士兵随即被落在地上的手榴弹给炸倒,在地上惨叫了起来。 “龟儿子的搞偷袭!” “有好些人啊?!” “不晓得!” 其他士兵们有的继续往外冲,也有人选择翻窗出去。 霍夫曼夫人手持一支MP28冲锋枪,以半跪姿势来了两个长点射,将两名刚端起枪准备还击的士兵打倒。 “咻——” 江对岸的守军也很快做出了反应,一发照明弹瞬间升空,小小的降落伞吊着下边的发光筒,惨白的光线霎时间洒布了方圆几百米的地方。 在又挨了一通手榴弹的炸以后,这边残余的八、九名士兵惊慌失措,在扔出了一枚发烟手榴弹以后就开始向桥上撤退。 西岸的士兵们刚刚架好机枪,却发现对面升腾起了浓烟,几名残兵正在连滚带爬地往这边奔逃。 霍夫曼先生兴奋地对其他特工喊道:“他們撤退了!到這邊來,布置炸藥!” 一脸冷峻的淑苓从沙袋掩体上捡起了一挺轻机枪,一边检查一边说:“我們會掩護你們!” 作为二线守备单位,这儿的明军还装备着旧式武器,即几十年前仿制的勒贝尔步枪、绍沙轻机枪、哈奇开斯重机枪,各方面都不能和现在其它野战单位的装备相提并论。 淑苓的几名手下也奋力抬起了一挺重机枪,将之调转方向,然后从弹药箱中取出金属弹板插进供弹口,“哒哒哒”的枪声响彻两岸。 由于能见度低下且场面混乱,西岸的明军一时间不能确定袭击者的数量,于是选择了被动防守。 不敢冒险的少尉背靠着沙袋掩体,扯着嗓子厉声令道:“太远了!车队听不到枪声!打信号弹!!!” 第十五章 夜袭钢缆桥(下) 此时一营的车队已经向西驶出十几里了,自然听不到枪声,但是带着绚烂的尾焰飞升到百米空中的信号弹却是能观察到的。 车队尾部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中,几名士兵举着手电筒打着牌,无意间看见了远处夜空中的明黄色光点。 “哎?那是……” “是信号弹?” “呵使!还真是!” 几人都扭头看着,然后全程目睹又一个明黄色光点缓缓升空,于是立刻大喊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位的班长探头看了看,立刻命令驾驶员连续鸣笛,同时自己也寻摸出了一个一次性信号筒,拆掉包装,伸出车窗外对准天上,拉动尾部的拉火环,一发信号弹“噗”的一声直冲云霄。 “后队有情况,停车!” 几分钟后,得知后队有人观察到来时的怒江钢缆吊桥那边发射了两发信号弹,周长风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 “不太可能是闹着玩,三队立刻掉头,其余各部原地待命。”他旋即下令。 在这样路况糟糕的地方显然不方便正常掉头,所以士兵们立刻下车,于卡车底下布置千斤顶,将整辆车子顶起悬空,接着十几个人一齐用力,让它原地旋转半圈。 很快,十几辆卡车就直奔来路方向而去,周长风也换了辆摩托车,紧随其后。 三队队长名叫薛灿,光听名字会觉得他是个阳光硬朗的大男孩,但实际上是个中等个子、油嘴滑舌的家伙,尤善于花言巧语勾搭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其军事素质各项几乎全是甲等,周长风肯定得要求让这家伙滚蛋。 十几里的距离在平坦直路上可能踩两脚油门就到了,然而在这里却足足花了近一刻钟。 密集的枪声越来越近,越野车上的薛灿端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恰好远处升起一发照明弹,交火形势一览无余。 “两处机枪火力,步枪火力不过十个数,统共不过十几个人而已啊。”薛灿不用想就能猜到那儿的守军是吃了夜袭的亏。 车队停在了西岸守军背后大约二百步的地方,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车列队。 周长风走到了薛灿旁边,交谈了两句便直接下令道:“机炮排原地展开,不间断补射照明弹,重机枪布置到车顶上,其余各排按梯次出发!” 明军近年来愈发对装备的弹板供弹的二十式重机枪不满意了,认为其已经有所落伍,所以一直在公开招标金属弹链供弹的气冷式重机枪,然而至今尚未确定最后花落谁家。 比如捷克布尔诺兵工厂出产的VZ.35(ZB-53)重机枪就很受明军重视,兵部考察团专门订购了四十挺改进型用于测试;周长风的一营很荣幸的获得了其中八挺,毕竟试验场上千百遍不如战场上一遍来的有参考价值。 【ZB-53是布尔诺兵工厂的编号,VZ.35则是捷克国防部给它的编号,即小有名气的VZ.37重机枪的前身。】 二寸、即64㎜迫击炮发射的照明弹可比吊桥守军使用枪榴弹或信号枪发射的小玩意要亮的多,后者仅能持续七、八秒,发光强度不过一万多坎德拉。 带队的一排长换上钢盔,挥着手枪,“准备战斗!走!” “砰”的一声,一发照明弹飞到了怒江钢缆吊桥的上空,降落伞吊着的发光筒比皓月要耀眼上好几倍,洒布出的皎洁白光一瞬间让周围亮如月圆之夜。 淑苓与其手下在和西岸的明军激烈对射,空弹壳和空弹板落了一地;而霍夫曼夫妇等人则在枪林弹雨中布置炸药。 返回增援的一营让他们大惊失色,霍夫曼夫人惶然道:“他們回來了,我們必須撤退!” “放輕松、放輕松…已經好了。”霍夫曼先生一连说了几个easy,然后牵着一根导爆索躲到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岗亭后边。 他按下起爆器,长长的导爆索瞬间爆燃,布置在钢缆上的二十四包一磅重的巴拉托炸药也随之爆炸。 而桥头两侧的那两根钢柱上,环绕布置的几包炸药同样被顺利引爆。 【巴拉托炸药是英军常用的爆破药,由硝酸钡、梯恩梯、铝粉等混合而成。】 “轰隆——” 硝烟散去,霍夫曼夫妇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讶然地发现这吊桥居然没断??? 两根钢柱严重变形,但是屹立不倒;十八根钢缆大部分被炸断,可依旧残留有几根藕断丝连的。 霍夫曼先生直呼god damn,说着就开始从背包中拿炸药打算进行二次爆破。 “你瘋了嗎?他們來了!”有人惊呼道。 此时,对岸的车队那儿枪口火光闪烁,一连串重机枪子弹如雨点般洒来,夹杂的曳光弹划破了这黎明前最黑暗的环境。 刺耳的炮弹呼啸声也随之而来,“轰轰轰”几发迫击炮弹准确覆盖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霎时间,万籁俱寂,刚刚还在不停地开火的十几人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目标静默,快!抵近至桥头,保持火力压制阻止二次爆破!”周长风喊道。 之前,当爆炸的闪光和轰鸣声从对岸传来的时候他觉得桥必然断了,可想不到居然没断?喜出望外啊。 三十几名士兵很快跃进到了桥头,然后依托掩体与这儿的守军并肩作战。其中一个班则冲上了桥,尝试能不能顺利过去。 他们随即发现吊桥的桥面只剩几根钢缆了,整个右半边都塌了,作为桥面铺设的钢板也都倾斜着,低头看去,下边就是湍急的怒江! “烟!往对面打烟!”带队的班长回头大喊。 说完他们便把步枪背在了身后,然后伸手搭着侧面作为“护栏”的绳索,脚踩着晃荡不止的钢缆,横着身子如同螃蟹一样向对岸努力移动。 重机枪的火网下,刚刚被迫击炮炸得七荤八素的淑苓一行人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借着那惨白的照明弹光亮,她可以看见大部分手下都已经成了尸体,霍夫曼夫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而霍夫曼先生也同样遍体鳞伤。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过了桥的十几名士兵从即将消散的烟雾中冲了出来,试图顽抗的霍夫曼先生刚拔出手枪就被乱枪打死。 紧接着,黑漆漆的枪口几乎顶在了淑苓的脑门上。 事已至此,横竖都是死,她觉得能多苟活一天是一天,于是很顺从地抱头伏地。 “这里还有好些个喘气的。” “你们几个去抢救伤员!” 士兵们在一片狼藉的东岸桥头驻地发现了几名幸存的守军伤兵,于是马上开始为之包扎;活捉的几人也被连打带踢地赶到了桥头。 第十六章 实属万幸 望着被爆破得摇摇欲坠的钢缆吊桥,周长风禁不住啧啧感叹,庆幸这些家伙没有在爆破的时候下猛药,对面的两根桥头钢柱一根也没有炸断。 “长官,咱们这儿存储有备用的钢缆,为的就是遇到这等情况时能方便抢修。”守军少尉反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棚屋。 既没有完全损毁,又预备有现成的材料,工兵们大概小半天就能抢修完毕。 “等大部队的工兵营来修吧,我们得继续赶路。”周长风说完又问道:“咱们有伤亡没?” 薛灿立刻回道:“无人伤亡。” 少顷,具体的双方损失也都统计出来了,前来袭击怒江钢缆吊桥的特务人员总共十五人,一共四名英格兰人和十一名汉人。 卫戍此桥的明军阵亡十六人、负伤十一人,伤亡主要集中在突遭夜袭的东岸的两个班。 若有所思的薛灿摆弄着一支MP28冲锋枪,又捡起一支温彻斯特M1907,“特娘的,自动枪、手提机枪、霰弹枪、手雷、爆破器材一应俱全,这帮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这是川藏线最关键的地方,一旦得手,补给输送不知道要中断几天,而且咱们旅的主力也得被堵在对岸。”周长风侧首看了眼西岸桥头边上的石碑,它仿佛在提醒着当年修建此桥之艰辛。 他转头严肃地对守军少尉训斥道:“你们连基本的警惕心都丢光了,这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这种关键据点的外围在战时应该布置地雷,同时安排至少两个游动哨。万幸这些家伙没得逞,不然你们这样玩忽职守是要被枪毙的。” 后者自知确实掉以轻心了,此刻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 少顷,淑苓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个形式再次见到周长风,她被押送的士兵一脚踹在腿腕,然后跪在地上。 面无表情的周长风冷声道:“我临走前说了‘再见’,想不到这才几天就真的又见面了。” 身上遍布尘土与血迹的淑苓很是狼狈,她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你当时就起疑心了是吧?” “你的表演说实话有点粗劣,不难察觉。”周长风话锋一转,平静道:“为什么要通敌叛国?” “我没有通敌,我早就入了英國籍了。” “有意思,那你清不清楚你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什么代价?” “绞…绞死。”脸色苍白的淑苓吐出了两个字。 “那也太麻烦了,枪毙多方便省事啊,对吧?”周长风半开玩笑地回道。 他调转目光,挥手下令,“上车,准备出发。这个女的留着,交由大部队的宪兵审讯。” “别、别…不要,你…你带我走吧。” “哦?为什么?” “他们会杀了我的。” 周长风觉得有些好笑,他拔出了自己的配枪晃了晃,“说的好像我不会毙了你一样。” 淑苓的双眸一下子黯淡下来了。 这时有人前来请示,问那名重伤的英國女特工该怎么办。 胸、腹两处各中了两块炮弹破片,左手胳膊被一发机枪弹几乎打断,失血与开放性气胸让这位“霍夫曼夫人”的性命危在旦夕。 “如果抢救的话,把握多大?”周长风向身旁的军医中士问道。 “这里条件有限,估摸着…一成吧。”后者也不太确定。 “一成?呃…那就犯不着浪费了,给她一针镇痛,然后就别管了。” “是。” 负伤的十名守军士兵同样需要救治,于是周长风便指派军医中士和三名医护兵留了下来。 其他人将车辆原地掉头,然后上车出发,临走前倒是也把淑苓给捎上了,此外还有他们停在东岸几里外的几辆车里边的一些文件资料与小型短波电台。 等和停在十几里外的车队汇合之后,周长风令人把她五花大绑塞进了自己车的后备箱,随后车队再度启程进发。 他敲了敲后备箱,笑道:“我给了你赎罪的机会,等到了以后,就看你能不能把握机会将功抵过来保命了。” 传递假情报来误导英国人的部署?虽然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但未尝不能一试,反正是零成本。 多了一个活的战利品倒是给接下来枯燥无聊的行军路程增添了不少乐趣,周长风得知淑苓的真实姓名叫柳婉云,官宦之家,大约二十年前由于祖父在大明的政治交锋中站错了队而被其它派系的人迫害打压,不得不举家流亡英国。 富足丰盈的童年时代和颠沛流离的少女时代反差极大,仇恨的种子也因此埋下;而軍情六处正是以此入手,渐渐的将她对某个派系的仇视转变为了对大明的恨意,最后将之培养成了一名间諜。 不过,在一腔热血、容易被蒙蔽的年纪过了以后,随着岁数的增长,阅历丰富的柳婉云也渐渐的看开了,也知道把仇恨对象扩大化是很幼稚的,但她一直没有勇气去申请卸任回归正常生活。 停车休整的时候,柳婉云被暂时放出来松绑。 她叹道:“做了这么多年的细作,我再无所长,始终不敢下决心去过寻常人的日子。” 依靠着车门的周长风戏谑道:“说得好像你很擅长当间諜似的。当时我一回去就让巡检司去找外厂的人了,结果那帮家伙敷衍了事,不然哪还会有今天这事。” “七年以来我接触过的军官少说也有三、四十,从未暴露过,只有你是例外。” “哦,那…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柳婉云微微摇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以我的直觉…你跟他们的差异真的不小。” 闻言,周长风的目光有些飘忽,沉默了几秒才含糊其辞地回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出几个异类也很正常嘛。” 见他不愿正面回应,柳婉云也很识趣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半晌,当大家开始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又突然发问:“现在前线捷报频传,你作何感想?” 正拿着铁勺子舀肉罐头的周长风随口回道:“感想?我…很高兴啊。” “没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不会遗憾么?”柳婉云觉得他和那些张口闭口要杀敌报国、立身扬名的青年军官迥然不同。 “也就错过了个小场面而已,不遗憾。” 柳婉云的这个问题让周长风怔了怔,随意地回答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深思。 说真的,虽然已经穿越好些天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新世界和新身份,尤其是一些关键问题让他很纠结——自己从前的人生观、价值观、追求、信仰等等该不该变? 这种迷茫的状态让他尤其缺乏归属感,其结果就是他一直对现在的事物提不起太大劲。 不管怎么说,最关键是得找到生活的价值之所在——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前些天要么忙得不可开交要么被高原反应搞的头晕眼花,没有余暇来考虑,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第十七章 英国人的反击计划 截止二十四日十一时,明军对乌斯藏南部地区的军事行动已经进行了整整六天。 在长达九百里的战线上,三万余英印军的兵力可谓捉襟见肘,他们只能选择战术或战略要点布置防御。 也许他们一开始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不过战役态势的迅速进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大部分军官的意料——现在明军已经进入了印杜境内,阿萨姆地区岌岌可危。 英国人并不会坐以待毙,英印军司令部立刻开始紧急调整部署,试图稳住阵线并实施反击。 在调遣英印第十六步兵旅、博格拉团立刻增援之后,一周前才通过海运抵达孟买的第五皇家坦克营此刻也通过铁路运输接近了阿萨姆地区。 位于加尔各答的战区司令部中,刚刚乘坐飞机抵达的奥金莱克少将一出机场就径直赶来了。 作为英印军司令部的副参谋长,他此次就是专程为救阿萨姆地区于水火而来的。 面对厅堂中的十几名军官,他扬了扬拳头,“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仅仅依靠消极的防守是不能遏止中國人的进攻的,我们需要一次大规模反击。” 在场的指挥官维达尔中将面无表情,“反击?我的军只是一个东拼西凑的破烂而已。” “军”作为战略单位,许多国家是不将之作为固定编制的,更多时候它其实像一个临时司令部,可大可小,可能下辖几个旅和师,也可能出现同时下辖许多个步兵师和装甲师的情况。 【比如历史上的第4军,下辖英印步兵第17师、第20师、第23师,第254装甲旅,皇家炮兵第7团,后来又新增步兵第5师和第36师。】 奥金莱克少将拿起指挥棒,步伐沉稳地走到地图前,“阁下,第十六旅、博格拉团、第五坦克营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只需要一些时间让他们部署到位。” “中國人现在已经投入了两个师,并且还有一个摩托化旅在路上,我认为增援的这五千人能帮助稳固战线就已经是上帝恩眷了。”维达尔中将淡淡道。 “不,阁下,我们应该尝试更为大胆的战役部署。”奥金莱克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了一个机密文件封,然后从中取出了司令部拟订的计划。 这个反击计划的初始构想者其实就是奥金莱克本人,拟以英印第十六步兵旅和第五皇家坦克营为主力、配属英印第四炮兵团、另加一个廓尔喀团,组成一支特遣队。 他们将会利用己方铁路运输的机动优势,迅速部署至北方,向深入印杜境内的明军侧翼实施突破,截断他们的退路,打出一场漂亮的突出部围歼战役。 他伸出食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圈,“根据中國人现在的推进速度,他们很快就会形成一个危险的突出部。如果这个圈套奏效,我们至少可以解决他们一个师。” “但是根据情报,他们后续增援的一个旅很快就会加入战斗,大约五天就会赶到墨脫。”一名上校面带疑虑的提醒道:“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这支特遣队会迎面撞上他们。” 边上也马上有人附和,“那是中國皇帝的禁卫军,我不认为临时拼凑的特遣队能抵挡他们。” 自认为很懂中國历史的奥金莱克微微一笑,侃侃说道:“八十年前在南京城下,他们的禁卫军四散溃逃,只能依靠武装平民和其它军队来保卫他们的首都。这样的禁卫军只是一些贵族后裔玩乐与镀金的地方,现在又能有多大威胁呢?” 他的话倒是让在场的气氛轻松了一些,几名参谋也会心一笑。 “长官,我认为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这几天的暴雨太可恶了,我们的空军都无法实施有效支援。”一名参谋取出了一份报告,“气象预测小组估计接下来一周很大概率会是晴天,即使是阴雨天也只是不影响空袭的小雨。” 维达尔中将并没有急于表明态度,在场的军官们又讨论了一会,乃至简单的进行了一次沙盘推演。 最后促使中将下定决心的其实是一份秘密情报——己方的一队特工袭击了一座桥,半途中的混成第三旅很可能会因此无法及时抵达战场。 自己的想法要被付诸实施了,成就感满满的奥金莱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司令部,打算前往下榻的酒店好好休息一番。 在乘车抵达艾尔莎酒店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儿已经被冒雨打伞的记者们围堵得水泄不通了,放眼望去至少有几十名记者与其助手。 见将军的车队抵达,记者们更加兴奋了,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几十名军警正在奋力维持秩序。 一名中尉走到车边,敬礼道:“为了您的安全,我建议绕路通过后门进入酒店。” “不用,现在躲避在公众看来就是懦夫在逃避真相。”奥金莱克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记者们见状顿时更加激动,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了照相机,镁条燃烧的白光一下接着一下。 一名高个子的男记者踮着脚大喊道:“将军阁下,现在前线的战况怎么样?中國人还在进攻吗?” “是的,他们还在进攻。”奥金莱克回答道。 “您认为这是侵略行为么?” “他们宣称自己是在收复领土,但我们一直认为这是非法的无耻入侵。” “我是《泰晤士报》记者凯瑟琳,请问双方的损失有多少?”一个女记者高举着伞挤到了最前面,大声提问。 “大约几千人。” “这是指总和吗?还是他们的?” 奥金莱克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能透露更多。” “您好将军,我是《华盛顿》邮报记者安妮卡,英印军队接下来会积极应对吗?” “肯定,我们会用尽一切捍卫大英帝国的土地,也一定会取得胜利。” 奥金莱克和如饥似渴的记者们交流了足足一刻钟,最后才得以进入酒店。 这位听着不出名的少将其实并非凡人,至少在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他最后晋升元帅。 奥金莱克毕业于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参加过一战,深造于奎达参谋学院,以机敏和勇于创新而著称。在二战中他攻守俱佳,表现出色。隆美尔认为他比虚有其名的蒙哥马利要强得多,值得尊敬。 可以说一场风暴即将席卷阿萨姆地区。 第十八章 吃惯荤还会吃素? 二十五日清晨,在翻越了安久拉山垭口之后,接下来前往羚芝剩下的路程就再无需爬山了。 高海拔地区的缺氧环境不仅让人体出现高原反应,还使得如今没有增压装置的引擎不堪重负。 在这海拔超过四千公尺的地方,理论上能让引擎动力下降三、四成之多,车子给予驾驶员的感觉就是软弱无力,一脚油门下去软绵绵的。 在山麓停车休整的时候,谢万诚感叹道:“又是费了老大劲啊,接下来终于可以一口冲到羚芝了。” “我自认为把行军路程安排得很均匀,不快不慢。”周长风随手拿着地图比划了一下,“现在还剩七百里路,刚好明天中午能到。” “确实,不愧是营长。” 稍后有通讯兵来报,称后续的大部队已经完成了对怒江钢缆吊桥的抢修,现在继续上路。 原本大部队与作为前导单位的一营只相距大半天的路程,但是因为吊桥被袭击而耽误的缘故,现在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长到了大约七百里,也就是一天半的路程。 “回电,职部将遵照乌斯藏都督府之令,准时抵达羚芝。” “羚芝与白马岗之间尽是崇山峻岭,等你们赶到以后可能战役都收尾了。”在一旁的柳婉云缓缓说道。 “那也得去。”周长风干巴巴的回了她四个字。 他一直没对这个女人放松警惕,不管她表现的如何顺从、说的多么天花乱坠,都决不能掉以轻心。 有人抓到了螃蟹还可能一不留神被夹伤手指呢,更何况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諜。 之前周长风问她,如果偷袭成功是不是应该发电报告,后者称是。不过周长风最后还是没有同意让她发电,毕竟众人之中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很可能被她钻了空子。 比如偷袭成功的暗语本来应该是“葡萄架倒了”,她如果谎称“苹果掉地上”是偷袭成功的暗语,那要是发出去岂不就让对方起疑心了?更何况她还可能在通过密码本对暗语进行编码的过程中偷偷做手脚。 柳婉云凑到周长风身旁,柔声抱怨道:“那毯子不暖和,昨晚睡觉我冷醒来好几次。” 见她贴这么近,一旁的小李很警惕的伸手搭在了枪的保险上。 面带微笑的周长风盯着她,戏谑道:“加一床毯子可以,但是要人陪睡可是不行的哦。” 后者脸颊微红,沉吟了几秒才小声回道:“你想的太多了……” 走过来准备汇报补给情况的谢万诚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于是停下了脚步。 说实话他觉得玩个女细作真不算什么,搭个帐篷、铺个毯子,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也算尝个鲜,毕竟女细作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嘛。 不过看上去自己的长官似乎没那个意思,这让谢万诚有点困惑,要知道周长风在混三旅非常出名的原因一是军事素质优异,其二就是向来风流、喜欢拈花惹草了。 所以前些天在火车站出发时周长风把枪扔给夏筱诗的时候,谢万诚还觉得这是他又在撩拨小姑娘。 但是现在他好像对这个女细作一点也不感兴趣?真奇怪啊。 吃惯了荤菜的人会突然改吃素?谢万诚是不信的。 由于这两天前方的战况通报一片大好,可谓捷报频传,于是全军上下也都轻松了许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不少。 所以现在谢万诚才敢扯起了其它的话题,“话说,营长你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么?我等这回班师以后就要请个长假,回老家娶亲。” 周长风就当没听见前半句话,只是平静道:“挺好的,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份子钱。” 见他刻意避开关键问题,谢万诚索性追问道:“那营长你呢?咱混三旅全部校官之中就剩你一人没成亲了。” “这个可能不大重要,以后再说吧。”周长风直接含糊地搪塞了一句。 原来的“周长风”是个什么性子他现在已经摸清楚了,虽然大体上和自己差不多,可那拈花惹草的爱好实在是…… 至于婚姻大事,穿越前他的打算是等三十岁退役转业再去相亲,不过却被父母要求提前复员而打乱了计划,为此他还吃了个处分,可谓郁闷至极。 而现在嘛,“周长风”一家四口,父亲是当年新军的炮队队官,在与沙俄的一次边境冲突中殉国,那时候“周长风”才几岁。之后一家子就只剩下母亲作为主心骨了,虽然早早丧夫,不过由于抚恤金数额不低,故而最艰难的那几年也熬过来了。 因为丧夫的缘故,母亲是一直反对儿子再从军的,就怕重蹈覆辙,“周长风”也因此和她关系不佳,可谓十分叛逆。好在有姐姐作为中间人调和,最后倒也顺了他的心意。 不过,两年前“周长风”在法国索米尔骑兵学校进修机动部队战术,之后前往法军第三骑兵师交流学习,期间收到了有关母亲罹患重病的消息,便提前结束了交流学习赶回国,可由于路途漫漫,最后到家时等到的却只是葬礼了。 想到这,周长风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现在丁忧还没过,所以别琢磨这事了。” 父母去世之后需要服丧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了,以孝道治天下嘛,文官通常服丧三年或二十七个月,武官则只给假百日。 不过现在为了适应快节奏的工业社会,这个传统已经被大改了一番——服丧假期统一为一百天,结束后即复原职,不过二十七个月内仍不准有婚嫁、庆礼、宴席之举。 这一天,当一营仍在不紧不慢的赶往羚芝的时候,阿萨姆前线的明军却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第三十四师第一〇五团第三营在凌晨的时候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英印军,接连组织了几次进攻都未奏效;之后团主力抵达,试探性进攻和正式进攻持续到了当天傍晚也未能达成突破,遂中止了攻势。 不仅仅是一〇五团,整条战线上有好几支部队都遇上了相同情况——之前一直屡战屡败、不断溃退的敌军稳住了阵脚? 是寻找敌方阵线薄弱的接合部继续进攻,还是停止进攻展开对峙? 第三十四师师长谭煊下令停止进攻,各部就地转为防御,只允许小股侦察分队或巡逻队出动;同时,这个情况被立刻电告羚芝的后方指挥部。 第十九章 形势突变 二十六日午时,白日当空,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如雪的云朵。 一路几千里,对沿途绝美的风景已经司空见惯了的官兵们却没想到羚芝的自然环境依旧能超乎他们的想象。 羚芝地区的最高处是七千七百公尺的南迦巴瓦峰,最低处是海拔一百多公尺的雅鲁藏布江,七千多公尺的巨大海拔落差在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的,由此形成了极为丰富的垂直气候带。 皑皑白雪的山峰、壁立千仞的峡谷、生机盎然的针叶林与阔叶林、亚寒带荒漠、高山灌木丛等等,千姿百态的羚芝几乎无所不包,初临此地的官兵们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似的,一个个瞠目结舌。 “自求多福吧。”周长风跳下了车,一边捋领口一边说道。 “希望吧……”双手被绑着的柳婉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会。” 在抵达了羚芝之后,一营随即依照安排进入预定的驻地进行休整,谢万诚带人去跟这儿的联络官与军需官接洽去了,说是争取多要到一些物资。 而柳婉云则被带走了,她得到了被一个班的宪兵和几名外厂的特工协同押送去审讯的特殊待遇。 现在整个羚芝不仅仅是后方指挥部的所在地,也是物资调配与转运中心,经由青藏公路与川藏公路运来的物资都通过这儿运往前线。 屋舍的玻璃窗全部被贴上了交叉的白色胶带,即米字形的防空贴条。 放眼望去,一面面旌旗招展,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与来往的卡车;远处的防空阵地上,几门六分半高射炮的修长炮管斜指蓝天;一台装有四个喇叭形拾音筒的防空听音器停在一个小土坡上。 荣藏银行的地下室中,几名卫兵和参谋正在换灯泡,而魏高铭则眉头紧锁的在边上踱步。 前线反馈的战况出现了变化,前几天还在沿着贾纳木河且战且退的英印军居然一下子稳住了阵脚,摆出了一副要死战不退的架势。 现在,两个师的明军撞上了英国人布置的坚固防线,由少量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永备工事以及大量的半永久工事组成的防线有许多段,每一段都长达几十里。 比起身处平原、坐拥铁路网的英印军,明军因为要翻山越岭所以无法携带大量重武器,这种程度的防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攻坚能力。 何况这两个师早已越过边境四百里了,有些斥候单位更是接近五百里,而且后勤供给也已超过极限。 势头太盛,打得太激进了啊。 魏高铭从前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已经五次下令要求组织撤退,但是两个师长都恳请能再给他们点时间。 由于英印军的撤退速度之快,明军到现在除了一开始全歼了两个团(营)之后,就再也没有包围过营级以上的敌军了,可以说每个人都不甘心——这么多年没打仗了,怎么能就这么草草收手? 实际上在军事上这场仗是为了驱逐盘踞在乌斯藏以南的英印军;而在政治上,此战只是为了试探西方国家的反应。 两个目的均已达成,不需要再纠缠下去了啊。 现在,只要两个师能安然退回来即可漂亮的收场。 不过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 一脸焦急之色的参谋长韩之洵三步并作两步的快步走来,急切道:“出大事了!察明敌军新至之援兵大约五、六千人出现在了特兹耳,现在正赶向戈普耳,这是想迂回到我军后方、直接断后路啊!” 所谓的特兹耳就是提斯浦尔,戈普耳则是戈赫普尔,这是自西向东的两座城镇。 如果放任这支英印军向东北方向挺进,那么明军的退路会被直接切断。 两个师的明军都是渡过了贾纳木河继续进攻的,之后撤退也得重新渡河,到时候一到河边发现对岸全是敌军,那岂不直接完蛋? 现在可谓情况突变,急转直下。 “特娘的!”魏高铭闻言,面色瞬间凝重,他盯着地图沉声道:“野心不小啊。” “这个情况是第三十八团发现的,他们已经派了一个营渡河前去阻击,但那个营中断联系已有两个时辰了。”韩之洵叹道:“现在当面之敌必然会配合行动,他们估计要缠上咱那俩师了。” 连声“啐”了几下之后,魏高铭捂额道:“三十八团是十二师损失最大的啊,他们派的一个营能顶多久?一天?现在必须得调预备队上。” 韩之洵颔首道:“我就说为何英国人这几日电讯频次那么高,还真是个大计策啊!想一口气吃掉两个师,胃口倒不小。” 这时有名佥事提醒道:“钧座,边防一营二营恐怕不宜调动,东边缅甸那儿的英国人也蠢蠢欲动,调他们就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啊。” 所以现在仅存的战役预备队只有一个边防第三营,以及第一〇七团的一个营?除此之外就只剩负责保护后方指挥部的卫戍营和宪兵队了。 边防营同样属于守备单位,武器装备尚未更新换代,战力肯定逊色于野战单位。 “混三旅的前导营不是到了吗?让他们上!”这一刻魏高铭无比庆幸周长风所部的及时抵达。 少顷,周长风被点名叫到了指挥部。 迈步进入这光线昏暗,充斥着香烟与汗水等气息的地下室,呼吸了这么多天新鲜空气的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职率标下准时抵达,请指示任务。”在利落的抱拳行礼之后,周长风站得笔挺。 魏高铭一句废话也不讲,指着地图开门见山的说:“与这些天的捷报相反,现在战况突变,敌军一支迂回部队五千余人正在沿着贾纳木河北岸向东挺进,意图截断我军退路。” 旁边的韩之洵补充道:“西线的三十八团分出一个营去阻击了,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他拿起一根长长的指挥棒,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上点了点,严肃道:“德马吉,你们很可能在那与敌遭遇,必须及时赶到固守之,明白么?成功与否决定了这场战役的结果。” “如果没堵住,两个师恐怕只能设法分散突围了,建制一散,英国人必然会声称是全歼,丧师辱国啊。”眼神中饱含忧虑的魏高铭又令道:“预备队不多了,我只能再给你调一个队。” 围绕着中间的沙盘站着十几人,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周长风身上。 后者此刻还能说什么?他微微点头,然后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十章 临危受命 明军条例中规定的军礼种类不少,抱拳礼、注目礼、扶枪礼、抚胸礼等等皆有,但是最常见的仍然是抱拳礼。 西式的举手礼虽然符合条例,可比较少见,通常那些出国交流学习过的军官会更爱用举手礼。 望着周长风转身离开的背影,魏高铭侧首问道:“这小子…什么来头?” 旁边的韩之洵正在擦拭自己的眼镜,闻言就随口回道:“三一年,应天武学步科第四,后来又去索米尔骑兵学校交换了两年,这小子可是混三旅的香饽饽。” 不考虑出身的话,成绩与天赋却这么好,又倍受上官重视,而且还这么年轻,这是将军的好苗子啊。 【很奇怪,为啥会有人臆想出“出国留洋”会更吃香的结论?进一步推论出这后明是换皮的民国?主角吃香是因为他在南京武学成绩好,跟去法国交流学习战术能有啥关系。】 “哎,这初次上阵就置之险境……”魏高铭想了想,苦笑道:“混三旅那老头子怕是要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喽。” “他骂人无所谓,只是禁军之中勋贵子弟太多了,皇亲国戚的后裔也不少。这一上来就是绝户仗,咱们以后怕是要被堵家门了。”韩之洵戴上了眼镜,顺手又拿起了几支彩色铅笔。 魏高铭面色一冷,哼道:“仗打到这个份上了,就算这营官兵全是皇亲国戚也该照上不误。欧战的时候英国死了多少贵族子弟?成千上万!他们死得,我国勋贵的纨绔们就死不得了?” 指挥部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须臾之后,韩之洵才调转话题说道:“十二师和三十五师即刻组织后撤也得三、四天才能渡河,而英国人这支偏师…两天多就能到,三十八团那个营能拖延他们半天就了不得了,剩下的一天…就看能不能争取到了。” “尽人事、听天命!混三旅的大部队也快到了,希望这群花架子能不给国人丢脸吧。”魏高铭拿起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那个名为“德马吉”的小村镇上重重的画了一个圈。 离开空气混浊的地下室之后,周长风站在荣藏银行大门口深呼吸了一下,随即坐上了摩托车直奔驻地而去。 乘车途经一个补给站的时候,周长风听到有几名其它单位的士兵正在吐槽,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禁军混三旅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来凑数的,纯属屁用没有的花架子。 果然,禁军不受待见啊。 十分钟后。 尚不知情的一营官兵们此刻悠闲得很,全都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擦枪、修车、喝茶、抽烟、聊天、听收音机,无所不有,仿佛这场战役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似的。 “营长你回来了?瞧瞧我搞到的好东西。”见周长风回营,谢万诚得意洋洋地指了指旁边,“二十大包茶叶,我又自掏腰包垫了点钱,不亏,给兄弟们加个餐!” 顺手看去,只见十几名士兵正开开心心地牵着三头牦牛,边走边招呼伙夫过来宰牛。 “恐怕是吃不上了。”周长风平静道:“补给到位没?” “枪炮弹药全部到位,一个基数一样不少,食品补给也都齐活。” “好,立刻召集各队各排主官,开会!” 在开拔的时候部队就自带有一个基数的弹药,而现在则另补一个基数。 根据条例规定,作战部队的团及以下单位携行两个基数弹药,一个基数弹药留存于师部、一个基数留存于前沿兵站、一个基数留存于后方兵站,总共五个基数。 【装备压制火炮的炮兵单位,其所携行与留存的弹药为四倍,也就是二十个基数;机枪的弹药为双倍,即十个基数。】 片刻之后,十几名军官全都到了,周长风将地图架搁在了越野车引擎盖上,然后直截了当地说:“战况突变,看,我军两个师深入敌境几百里,然后敌军有一支五千多人的混合单位正从北线向东挺进。” 一队队长刘启冬惊诧道:“好家伙,这些天节节败退都是他们装出来的?这是给咱下了个大圈套啊。” “目测距离就几百里,他们一、两天就能冲过去截断我军退路了吧?”三队的薛灿抬头看向了周长风,“营长,咱们这是要去堵口子?” “没错,现在十二师有个营已经在努力阻击他们了,不过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只能靠我们了。” 二队队长孙诚推了推眼镜,沉吟道:“仅靠咱们么?怕是不好招架啊。” “预备队要提防东边缅甸的英国人,所以只给抽了一个队作为加强。”周长风扫视了一下面色凝重的众人,正色道:“时不我待,作战命令已经下发,一刻钟整装,三队作为先导,准备出发。” “是!” 刚刚还以为能好好休息一天的士兵们在得知调令以后都懵了,正在琢磨从哪下刀宰牛的炊事兵们也面面相觑。 补充弹药的十几辆卡车还停在路旁,完成了物资交接的军需官在核对了签字无误以后便迅速离开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长风仔细地端详着地图,旁边的小李则拿着几张空白的行军计划表在等着。 为了抢占德马吉,肯定不能走更平坦但需要绕远路的路线,所以只能由羚芝出发…直接赶到南边的抚南县。 抚南,其实就是米林。这一段是有土路的,可以乘车行军,不过一百四十里,小半天就能到。 但是接下来就得转为徒步行军了,德马吉在其南边三百里,这还只是直线距离。因为中途要在喜马拉雅山脉东麓的崇山峻岭之中穿梭,实际距离…根据标准换算,丘陵加15%、山地加25%,所以至少有三百八十里。 而且还得考虑“地形系数”,在复杂地形上行军也要乘以额外系数,走山路和走平路怎么能一样呢? 望着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几乎看花眼了的周长风很果断的写了个30%。 至于徒步行军速度,常行军的速度通常在5㎞/h,一昼夜行程正常行军为30-35㎞;而所谓的急行军则可达到10㎞/h的速度,但这几乎不可能持久。 到时候下了车,可是足足有三百八十里的山路啊。 周长风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在计划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扭头开口道:“去传达命令,各部舍弃无关辎重,防毒面具、帐篷全都丢原地,再让这里的军需官马上调一批香烟和巧克力来!” 第二十一章 东进的特遣队 接下来的几天几夜将会残酷至极,周长风对此心知肚明,他这一营官兵必须不计代价地翻越崇山峻岭,截住试图东进的那支英印军。 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必须是精明与冷酷的决策者,所谓“慈不掌兵”实际上说的就是为将者要看淡生死;对于将领而言,战场上的伤亡只应该是不夹杂感情的数字。 当年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面对敌军的围追堵截,途经泥泞不堪的黄泛区时,纵使部队经过多日的强行军而师劳力竭,然而主帅仍坚决拒绝停下休整——停下就可能被敌军围堵住,累死就累死,全体继续前进。 再者又如那句著名的“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之言,此即“爱兵如子、用兵如泥”之典范。 而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 在紧急补充了一批香烟与巧克力之后,载有一营与加强的一个队的近百辆载具随即出发,驶上了崎岖不平的土路,在这晴朗的大中午直奔南方而去。 与此同时…… “威尔逊”特遣队处于戈赫普尔以东4㎞,目前距离德马吉113㎞,进攻状态。 “轰—轰轰轰——” 英印第四炮兵团(营)的十几门QF4.5英寸榴弹炮完成了战斗部署,正向几千米开外的一处土丘和野地倾泻炮弹。 炮兵中尉阿里克躬着身子通过炮队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可以看见密集的炮火绽放在那小小的土丘上,整片区域完全被火焰与烟尘所笼罩。 已知有大约几百名中國士兵据守着这片地方,也许是因为时间仓促,他们只来得及构筑了简单的野战工事。 阿里克确信他们在这一轮的炮击之后就将濒临崩溃,单薄的野战工事怎么可能抵挡凶猛的炮火呢? QF4.5英寸榴弹炮,114㎜口径,15倍径,于1910年研制成功,楔形炮栓,最大射程6㎞,在欧战时广泛使用,被认为是最好的中型榴弹炮之一。 虽然在那时候倍受好评,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却已然落伍。 不过因为库存有海量的旧炮弹,而且大英帝国的财政日渐窘迫,为了维持强大的舰队,自然也就没有财力给英联邦陆军换装新型火炮了。 当然,在阿里克中尉看来,它们毫无疑问是值得信赖的沙场老将,它能把33磅重的炮弹与其中的5磅炸药砸到敌人的脑袋上。 当年它们能把德国人轰得狼狈不堪,现如今一样能把面前这些螳臂挡车的中國人砸得抱头鼠窜。 随着炮火准备结束,在军官们的哨子声与士官们的催促声中,一名名手持恩菲尔德No.1步枪的印杜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以散兵线向前方移动。 一千码。 五百码。 三百码。 爆炸激起的硝烟与尘土缓缓散去,但是对面的阵地上却一片静默? 早已过了机枪应该开火的距离了,可到现在他们还是一声枪响也没有? 阿里克中尉嗤之以鼻,但是他刚打算把眼睛从炮队镜上移开,就瞧见了一连串的枪口火光。 “哒哒哒”与“砰砰砰”的枪声瞬间响彻原野,布置于土丘上的两挺重机枪与东边野地上的三挺重机枪构成了严密的交叉火力。 好几串夹杂着曳光弹的重机枪子弹在几秒钟的工夫里就织出了一张火网,躬着身子、端着步枪的英印军士兵们如同麦子一样被割倒。 “轰轰”的爆炸声也随即传来,一连十几发64㎜与80㎜的迫击炮弹精准的落在了发起进攻的英印军人群中,细碎的高速破片将周围的士兵扎成了筛子。 一瞬间,那片原野就成了杀戮区域。 突遭打击的英印军惊慌失措,虽然大部分人都赶忙卧倒,但有仍旧有人撒丫子奔逃,结果在枪林弹雨中被撂倒。 见发起进攻的A连和B连成了被屠宰的羔羊,那格浦尔营的营长大叫了起来,“該死!幹掉那些機槍!” 不过对面明军的防御似乎极有章法,在继续保持机枪火力压制的同时,一发发烟幕弹落在了那两个连的背后。 很快,一面“烟墙”就升腾而起,横在了原野中间,遮断了英印军大部队的视线,他们只能听到惨叫声和枪炮声从烟墙对面传来。 继续执行炮火支援任务的第四炮兵营因此无法调整射击诸元,只能依靠之前的参数继续开火;而前沿的76.2㎜迫击炮同样如此。 被痛打的两个连显然不想等死,他们一边奋力还击一边就地发射烟幕弹,然后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 随后,大家就看到了一名名士兵慌慌张张地穿过烟墙逃了回来,被红磷烟雾熏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不过由于天气炎热,上升气流很快就吹散了明军发射的烟墙,而刚刚那片区域的状况也逐渐显现出来。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或趴或躺,其中还能看到一些濒死的伤员在挣扎。 “這就是輕視對手的代價,我想我們不該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威尔逊少将放下望远镜,严肃地说道。 很快,密集的炮火又一次笼罩了目标阵地。 英印空军第八联队的空中支援也抵达了战场,十几架狂怒战斗机与文森特轰炸机开始盘旋攻击;后者投下的一连串250磅航弹好像要将将整个土丘夷为平地似的。 在进行了充分的火力准备之后,皇家第五坦克营也出动了。 随后,两个连的英印军步兵就紧紧跟随着十几辆维克斯A9型巡洋坦克和卡登-洛伊德MkV超轻型坦克向明军扼守的野地发起了进攻。 先解决原野阵地,然后再围攻被孤立的土丘,这是威尔逊的命令。 三十八团三营本就是因为在前些天的进攻作战中损失颇大才被命令转为休整的,仓促赶来阻击的他们本就不是齐装满员的。 营长郭安邦本意是狠狠地给这帮骄狂的龟儿子砸一榔头,然后趁着敌军陷入混乱就迅速撤离。 不过在一开始的漂亮防御之后,正准备后撤的官兵们却被敌军飞机炸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重组完毕却来不及撤退了,因为敌军已经准备好了再次进攻,这时候如果撤退,摩托化的英印军就会撵着他们的屁股打。 仅剩的两支战防枪显然无法应对如此多的敌军坦克,明军只能尝试用枪榴弹和重机枪穿甲弹来攻击那一连串的坦克。 一场激烈的攻防战随即展开,枪声大作、炮声震天、鲜血四溢,小小的战场霎时间化作了双方意志交锋的修罗场。 第二十二章 与敌军赛跑 残酷的鏖战一直持续到当天夕阳西下之时,由于英印军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三十八团三营根本无法组织撤退。 除非壮士断腕,留下一个排掩护主力撤离,但郭安邦没有同意,他决心坚持到晚上再趁着夜色后撤。 “报,电台修好了,可是…发讯机似乎不正常,现在只能收不能发。” “来援的友军呢?他们搁哪了?” 三营的电台因为空袭而损毁,备用电台也因炮击而除了故障,修好之后大家才得知援兵已经上路了,只是…… 这支援兵似乎不太靠谱? 从羚芝到这边有两条路线,最稳妥的是向东绕路,没个四、五天不可能到;还有就是往南,直接翻越连绵山陵。 望着渐渐下沉的夕阳,满面尽是烟火色的郭安邦吐槽道:“禁军混三旅的一个营?他们想怎么来?直接翻山越岭?奶奶的,那帮大爷下了车能走路就不得了了,还走山路?别指望他们了。” 一个小时后。 现在,“威尔逊”特遣队处于戈赫普尔以东11㎞,距离德马吉106㎞,宿营状态。 抵达抚南县之后的一营没有任何停歇,各型汽车留在原地交给当地守军保管,然后立刻转为徒步行军。 边防单位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近千人的队伍一头扎进了山陵,随即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周长风笃定没有人能料到他们胆敢在夜间于崇山峻岭中行军,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甚至连两翼都忽视不管了,只派了一个排前出一里作为前导。 朦朦胧胧的月色中,整支队伍以跑步状态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着,不断有人跌倒,然后踉跄着爬起来。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发照明弹升空,这是部队在判明行军路线,顺带方便大家看清脚下。 相比起普通的步兵们,重机枪小组和迫击炮小组则更加艰难,三脚架和枪身都重达五十斤,而80㎜迫击炮的炮身、底板、炮架每一样均有四十斤,扛着各式部件与弹药的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气喘如牛。 除了在午夜时分和丑时进行了半小时小休息之外,这样子的赶路一直持续了第二天黎明,所有人都疲态尽显。 “三小时大休息!”一脸倦色的周长风回首令道:“不设警戒哨!” 命令下达后,一下子就传来了一连串的哗啦声,士兵们甚至懒得去拿毯子了,直接倒头就睡。 “喊醒来!先吃饭喝水再睡觉!必须盖毯子!” 被踢打和叫喊醒来的士兵们狼吞虎咽了几块饼干和巧克力,再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水,然后胡乱地拿出毯子把自己一裹,又倒头就睡。 士兵们可以休息了,但军官们还不行,周长风仔细地看着地图,开始确定之后的行军规划,即休息时间、休息地点等等。 往日觉得三个小时不算短,可当之后被叫醒的时候,大家却感觉好像刚闭上眼才睡了一刻钟。 近千名将士继续行进于绝美的喜马拉雅山陵中,层峦叠嶂、千峰万仞,然而无人还有余暇去欣赏这景致,只有一名军医少尉拿出照相机仓促拍了几张照片罢了。 此时,“威尔逊”特遣队处于戈赫普尔以东25㎞,距离德马吉91㎞,行军状态。 一名中尉走到威尔逊的跟前,敬礼道:“閣下,空中偵察表明中國人在大約五英裏外的一處丘陵修築工事,他們又想遲滯我們的行動。” 后者点点头,说道:“南方的第六師報告說中國軍隊的兩個師正在嘗試向北撤退,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所以,告訴桑德森中校,立即發起進攻。” 为了拖延这股英印军的行动,三十八团三营可谓竭尽所能,埋设地雷、布置诡雷、道路挖坑等等招式全都用上了。 现在损失过半、弹药所剩无多的他们不敢再硬碰硬的直接阻击了,只能试着骚袭扰一下就立刻转移。 如此反复了几次,英印军意识到这些残存的明军不足为惧,于是不再理会他们的袭扰,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继续前进。 黄昏时分,营长郭安邦见状不妙,不得不再次组织了一次阻击,英印军随即以坦克为前导,在炮火与空袭的支援下发起进攻。 此战过后,三营耗尽了全部的炮弹与支援兵器的弹药,只得迅速脱离,在夕阳下向东撤退。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这股英印军已经抵达了一个叫拉基姆浦尔的小镇子。 “威尔逊”特遣队处于拉基姆浦尔,距离德马吉49㎞,宿营状态。 由于重武器弹药告罄,明天再次进行阻击就等于是在送死,但军令如山,郭安邦于是率领剩余的三百人彻夜不休的挖土,将一段二里长的道路挖断了三十几截,同时布置了仅存的几枚地雷。 做完这一切之后,三营便不管不顾地直接撤往德马吉了。 郭安邦自认为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如果援兵还是到不了,那…… 而现在的一营仍在不顾一切地继续强行军,长长的队伍穿行与山峦丘陵之间,跨越了一片片树林、一条条溪流。 极度困倦的士兵们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打起了瞌睡,然后摔倒在地才得以清醒。 周长风现在已经不敢让士兵们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再吃东西了,只能边走边吃,因为只要一停下来,用不了十秒钟大家就都睡着了。 不断有人掉队,两天两夜的强行军让整支部队的建制不复存在,有些排只剩下十几个人。周长风留下了两个班和几名宪兵,沿途布置了两个收容站,用来组织掉队的士兵。 实际上明军的条件在周长风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士兵们穿的可是翻毛短靴而不是简陋的布鞋,还能吃得上巧克力来快速补充体力。 截住东进的敌军才能让友军安然撤离!否则丧师辱国。 要向别人证明禁军不是京城的看门狗!也绝不是花架子。 这是官兵们现在唯二的执念了。 每次的休息结束之后都有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探鼻息才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二十八日晚八点,残月洒布出的微弱月光让能见度低得感人,但现在整支队伍已经很接近目标地点了,所以不能发射照明弹了。 摸黑前进的士兵们连手电筒都没开,走着走着,前导排的两名士兵忽然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 大家定睛细看,才发现前方豁然开朗。 “报!出山了!前边是平原!” 第二十三章 兵贵神速 艰难跋涉了三百多里的一营终于穿过了喜马拉雅山东麓的层峦叠嶂,现在他们距离目的地仅剩十几里的平原坦途了。 周长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四十八小时又十分钟,在复杂的崎岖山陵不间断强行军三百七十里,这个记录可以说相当不错了,足以载入战史。 虽然建制散乱,但还能强求什么呢? 不过,青史留名的大前提是他们能截断英印军的去路,否则就是前功尽弃、白费劲。 前导排剩下的二十几人最先来到了公路上,他们顺路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远处有两辆车开着大灯驶来。 在将之截停了以后,五、六名平民被粗暴地盘问了一遍,士兵们得知几里之外的德马吉已经被中國军队占领了? 于是他们立刻开着这两辆车掉头,直奔德马吉赶去。 向东撤退至此的三营才抵达这儿不久,焦虑满面的郭安邦正在琢磨怎么布防。 “仗打到这个份上了,没什么可说的,大几十年了,大明再丢不起这个人了。我决心于此固守,战至最后。”他缓缓扫视了一下面前十几名浑身上下尽是血污的军官,“诸位都已尽力,所以…不愿死战者可自行离开,我不追责。” 恰在此时,外边有人兴奋地边跑边喊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十几道目光唰唰唰的落在了那奔进屋来的下士身上。 他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混三旅一营…到了!” 满屋皆惊,大家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相信,按照之前的预计,他们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啊。 草?两个昼夜横跨几百里的山峦丘陵?这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众人赶忙出了屋子,端起望远镜看向远处,只见无数个光点组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正在缓缓向这边移动。 半个小时后,郭安邦见到了风尘仆仆、疲倦不堪的周长风。 简单的问候之后,后者开口道:“那此地防务就移交吧?多亏你们争取了一天时间啊。” “奉命行事罢了,不足为赞。” “话说,这里的平民撤离没有?” 郭安邦微微一愣,回道:“我们也是刚到,还没。” 周长风点点头,挥手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驱逐所有平民,限时一刻钟让他们收拾财物,然后赶紧离开。” “各部立刻重组建制,一队抢占西南方向高地、二队于城北展开、三队于城南展开。” “预备队留在那几个仓库附近,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个邮局吧。” 现在的一营其实有四个队,多的那个队是临时加强的一〇七团的一个队。 现在最大的问题一是疲倦,二是缺额,许多士兵在强行军途中都掉队了,几个队都不满编,建制也很凌乱。 “英印军到哪了?” “他们在西边大约十五里处宿营,通常凌晨五点半继续行军。” “这么说来…咱们还有六个多小时准备。”周长风随即前往城西,他要亲自布置防线。 可以说英国人在印杜的建设核心就是为了掠夺资源,所以铁路网修建得四通八达,但除此之外的其它建设就乏善可陈了。 【其实铁路也就那样,英国在印杜的铁路系统主要有四种轨距,1676㎜、1435㎜、1000㎜、762㎜,繁琐得很,可谓坑死人不偿命。】 周长风乘着一辆又老又破的二轮摩托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中转了一圈,发现能利用的建筑物实在是寥寥无几。 木制的棚屋显然不可能改作坚固支撑点,而唯二的混凝土建筑也只有一个医院大楼可以利用,因为作为临时指挥部的邮局只是砖混结构,不够坚固。 “医院正西、西南、西北、正北四个方向二百公尺以内的建筑和障碍物全部清理掉,扫清射界。” “然后把清理出来的砖瓦石木围绕医院大楼堆上,将一楼的四周都堆满,只留东边一个出入口;全部窗户玻璃都敲碎掉。” “将钉子、碎玻璃、碎瓦片均匀洒布在周围一百公尺的范围内,从五十公尺开始依次布置地雷和铁丝网。” 面对周长风的命令,二队队长孙诚为难道:“营长,这个作业量太大了,两天两夜赶路下来精疲力尽,多少让弟兄们睡几个钟头吧。” 周长风迟疑了一下,颔首道:“传令,各部休息到凌晨三点为止,之后抓紧时间修筑工事。” 附近的士兵们欢天喜地的坐到了地上,转眼间就睡着了。 等周长风前往镇子外西南的那个小山丘指挥布置阵地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为了给布防争取更多时间,他又命令预备队凑出一个二十人分队,协助一个班的工兵在西边的道路上以一百公尺为间距随机布雷,完事以后立刻返回。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几百里之外的羚芝后方指挥部中充斥着紧张焦灼的气氛——负责迟滞英印军东进的三十八团三营已经失去联络十四个时辰了,而横跨崇山峻岭赶往德马吉的混三旅一营也已中断通讯近半天了。 双眼布满血丝的魏高铭嘴唇干裂,一名参谋递来的一杯茶被他一饮而尽,然而嗓音依旧嘶哑,“特娘的!跑哪去了?!” 同样焦虑但却神色如常的韩之洵走到了旁边的通讯处,黄色的灯光下,排风扇呼呼的响着,电台与电话交换机都在滴滴嘟嘟的工作。 十几名电讯员和几位通讯参谋都急得满头大汗,韩之洵沉声问道:“还是联系不上么?” 上尉参谋摇头回道:“电波讯号可能被山峦阻隔,所以……” 忽然,一名亲自上阵的参谋大呼道:“接上了!发现混三旅一营信号,立即接收!” 韩之洵心中的大石头陡然落地,他深呼吸了一下,指着那名参谋淡淡道:“给他记功。” 很快,电报就被接收并转译完毕了。 「呈报羚芝指挥部,职部已先于敌军占据德马吉,交接后,三十八团三营残部正在后撤。敌军大部宿营于西边十五里处,职部正在休整并修筑工事。」 “居然真的到了,飞一般呐。”韩之洵叹道。 魏高铭的疲惫之色好似被一扫而空,他的目光坚定,严肃的说道:“回电,命其不惜一切代价坚守至三十日正午,全体将士必将获得无上之荣光!切切此令。” 面带忧虑的韩之洵盯着沙盘,“星夜兼程、师劳力竭,时间有限无法构筑完备工事,敌军的火力可不是吃素的啊!” 魏高铭置若罔闻,没有说话。 少顷,指挥部收到了一营的回电。 「我部必将恪尽职守,钉死在阵地上,以雪耻扬名。敬上。」 第二十四章 出境首战(上) 尽管是午夜时分,但是身处临时指挥部中的周长风仍然没有睡觉,而是强打着精神在写着作战计划和首长决心图。 当然,明军的叫法不一样,把后者称之为“战术方略图”。 谢万诚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发现几名通讯兵在布置电话线和交换机,而周长风在自己扇自己巴掌?啪啪两声还挺响。 “营长,要不你先睡会?这个方略图我来画也行。”他关切地建议道。 “不用,马上就搞定了,你给我拿俩罐头来,一个肉一个水果。”周长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写画画。 稍后,谢万诚拿过了他绘制完毕的方略图,整整齐齐、清清爽爽,感慨不愧是高材生啊。 而周长风在打开了水果罐头之后,吃着吃着,那股子源自本能的困倦之意忽然就涌了上来,他就这么瞬间睡着了,噗的一下一脸扎到了橘子罐头上,沾了一脸的糖水。 略感尴尬的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旧报纸擦了擦脸,然后干脆站着吃起了东西。 凌晨三点,城区与西南边高地的士兵们在浅浅的睡了三个半小时以后被准时喊醒了,倦乏的感觉似乎稍稍减褪了些,他们开始挥着配发给单兵的小铁锹,拼命挖掘掩体和工事。 步枪兵挖散兵坑、机枪兵挖机枪掩体、炮兵挖迫击炮掩体,每个人都在近乎疯狂的重复着挖土的动作。 掘出来的土被扔到前方堆起来,夯实,形成胸墙;在单兵掩体挖掘完毕之后,再继续挖掘交通壕,将每一个散兵坑连接在一起;然后再进一步加固掩体,并挖掘防炮洞。 由于时间仓促,土方量更大的掩蔽部和堑壕已经来不及挖了,一队队长刘启冬随即命令向左右两翼延伸四十公尺的蛇形战壕,并修筑机枪掩体作为侧射火力点。 幸好,阿萨姆地区的夏季降水量非常充沛,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土质又潮又软,很便于挖掘。 一脸肃然的刘启冬穿行于战壕中,边走边令道:“闲下来的去帮忙挖机枪掩体!重机枪至少布置三个发射阵地!确认视界、扫清射界。” 作为法军的学生,明军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操典和条令也有大量不同之处,但至少在防御这一方面,大家都认为火力是高效防御的关键。 以重机枪和迫击炮为战术核心的明军步兵单位显然深谙这个道理,而且也精于对阵地进行伪装,至少连亲自前来巡查的周长风都非常满意。 “火力诸元都标定好了吗?一定要搞清楚。” “您放一百个心,绝无疏漏。”机炮队的副队长拍着胸口保证道。 周长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望远镜观察了起来,德马吉西北和正北方向有一大片的茂密树林,盛夏时分可谓郁郁葱葱。 敌军肯定会从树林迂回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 如果在那儿布置一道前沿阵地,再在后边布置一道斜切阵地,岂不美哉? 可惜时间不够了,他只能令人在那儿设立几个警戒哨,并布设了一些地雷。 他扭头看向了刘启冬,认真地问道:“战斗打响以后,你们这最危险,搞不好要三面受敌,有信心么?” 后者毫不犹豫地点头,信心十足地答复道:“至少今天一整个白天肯定妥当。” 周长风笑了笑,没再多说便离开了。 太阳跃出了地平线,将温暖的光线洒向大地,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浮云,怎么看这都将是晴朗的一天。 可是,这样的天气对于英印空军而言也是极好的。 从凌晨时分就结束宿营开始行军的威尔逊特遣队又一次遇到了让他们恼火不已的地雷。 之前袭扰他们的那支残军还在尝试阻击吗?真是一群可悲可叹的倒霉家伙,身处队伍后方的阿里克中尉骂道。 但很快,又一声震天的轰隆声让英印士兵们都惊得一哆嗦,爆炸的硝烟成了一朵蘑菇云的形状。 明军在城区的几个仓库中发现了一些NH?NO?化肥,工兵们便将之与起爆药搭配,布置在了道路侧面,以导爆索和地雷相连接。后者一旦被触发,十几袋化肥随即也就被引爆了。 一辆班塔姆越野车被还原成了零件状态,乘坐的四名英印军也直接坐了土飞机。 威尔逊少将端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德马吉城区,可以肯定的是中國军队就在其中,并且已经准备好借助地形阻击他们了。 副官走过来报告道:“閣下,根據空中偵察,德馬吉中有中國人的蹤跡。” “外圍陣地呢?比如那座土丘上。” “報告中沒有提到。” 偌大的队伍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走完了十里路,英印军士兵们现在已经被地雷与诡雷折磨得胆战心惊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威尔逊命令部队在距离德马四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前导单位和侦察单位已经发现了高地上活动的中國军队。 经过这两天的战斗,特遣队各部之间的配合已经炉火纯青了——英印第十六步兵旅的一个营随即散开队形,第四炮兵团(营)立刻部署,皇家第五坦克团(营)则缓缓驶上前准备引导步兵发起进攻。 一切都井然有序,自我感觉良好的英國军官们甚至觉得这值得拍照留念,以后能够作为步坦协同作战的典型范例。 混三旅一营穿越山陵强行军赶来增援的情况显然是英印军未曾预料到的,空中侦察甚至都默认忽视了那片山区,因为空军参谋们认为“没有人会选择从那行军”。 由此,他们到现在还以为试图迟滞他们的明军是这两天损失惨重的三十八团三营。 己方占据优势,对付一些弹药不足、缺乏火力的残兵败将,还需要按照作战条例中建议的侧翼进攻吗?那多浪费时间啊。 于是满不在乎的英印军选择了直接发起正面进攻,觉得可以干脆利落的一次性结束战斗。 第四炮兵营甚至认为不需要浪费炮弹,所以仅仅随意的进行了一轮四发齐射;那格浦尔营的营属76.2㎜迫击炮也同样只进行了六发炮击。 “哔哔哔——”C连连长艾伯特吹起了哨子,然后轻松道:“趕走這些家夥,然後進城喝下午茶。” 第二十五章 出境首战(下) 区区几十发炮弹就想撼动已经基本成形的防御阵地? 烟尘很快消散,刘启冬抬头看去,只见三辆坦克与大队的英印军步兵正在大约六百公尺外徐徐而来。 队形井然,步伐整齐,一个个连身子都不压低,犹如是在阅兵似的。 合着你们这是瞧不起人是吧? “告诉战防分队,务必集火敌军战车!” “是!” 顶着掉了漆的MkI汤米盔、身着土褐色军服、穿着P1908帆布携行具的英印军士兵们在缓缓前进。 头戴太阳帽、拿着望远镜、腰间别着韦伯利No.1信号枪的军官则在嚷嚷着保持间距。 【配图:英印军大致形象】 浑然不知己方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英印军在三辆A9型巡洋坦克的掩护下继续前进,而掩体中面无表情的刘启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等待着最佳的开火时机。 明军的野战条例与军官手册都明确指出——只要弹药充足,防御火力须在最大射程处就开始投递,以尽早瓦解敌军攻势,除非指挥官意图以近距离开火使敌猝不及防。 组织一次进攻并不简单,集结部队、分配任务、规划路线、预定火力支援方案等等都需要时间,所以如果远远的就通过火力打击来压制敌军,即可很好的延缓他们的进攻,甚至直接将之瓦解。 不过,感觉己方受了轻蔑的刘启冬认为自己应该给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一个刻苦铭心的教训。 面对渐渐接近的敌军,重机枪射手将射速调节钮拨到了快速模式,这种情况下的VZ.35重机枪的射速能达到每分钟750发。 “二百碼了,那些中國人是不是已經逃跑了?”威尔逊身旁的一名少校自言自语道。 根据英军内部的《步兵训练》建议,这个距离是冲击行动展开的跳跃点。 突然,一发红色的信号弹从那个小山岗上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连串火光闪烁了起来。 密集的机枪交叉火力、精准的步枪射击,以及不断绽放于人群中的迫击炮弹,上一秒还在悠然迈步的英印军士兵们纷纷中弹倒地。 在火力部署这方面,周长风绝对是这个时代大师级的人物,由他的精心规划和调整的各类兵器的杀伤范围被错落有致的交叉或重叠,几乎不存在死角。 布置于两翼靠后的重机枪阵地上,斯柯达钢铁厂出产的优质钢材制成的捷克兵工匠心之作正在疯狂倾泻火力,橘黄色的枪口焰就没停歇过。 为了适配明军的弹药,兵部订购的那一小批VZ.35都是经过了改膛的,现在,一发发的7.36×56㎜无底缘重尖弹如同火鞭一样抽向敌军,橙黄色的弹壳带着青烟哗啦哗啦的从抛壳口蹦出。 船尾重尖弹击穿脆弱的人体溅出的血雾显得异常凄美,携带超过三千五百焦耳动能的子弹钻进是一个拇指大的洞,钻出时却能带走一大块血肉,在出口处留下拳头大的可怕创口。 刚刚排着队形好似活靶子的那格浦尔营的B连和C连在转眼间就遭到了灭顶之灾,威尔逊少将与一众军官都目瞪口呆。 刚刚还怀疑明军是否已经逃跑的那名少校此刻已经讶然的张开了嘴,喃喃道:“這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立刻恢復炮擊!”威尔逊急不可待地大喊了起来,“釋放煙霧掩護他們撤退!” 刚刚突遭打击的两个连的士兵们现在已经失魂落魄了——有人死死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有人躲在坦克后面瑟瑟发抖。因为能躲的人数有限,所以后来连滚带爬赶来的士兵被已经躲着的人叫骂着滚开。 但是坦克们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皇家第五坦克团(营)作为从本土调来的精锐部队,其装备的A9型巡洋坦克是今年才刚刚交付的新锐兵器。 正面装甲厚度为14㎜,主武器为一门二磅炮,良好的悬挂系统与150马力的汽油引擎相结合能使之达到40㎞/h的速度。有意思的是,A9型巡洋坦克在驾驶舱的两边还各有一个装有机枪的小炮塔,成员总数高达六人。 【配图:A9型巡洋坦克】 不过现在看来这好像并无意义,埋伏于小山岗的西南边的两个战防小组使用同样新锐的三五式战防枪给了这些薄皮罐头狠狠几击。 口径四十厘、重约三十八斤、长达六尺,发射特制的12.8×96㎜钨芯穿甲弹能在二百米的距离上击穿25㎜厚度的轧制镍锰钢板,不过对于有表面渗碳工艺的硬化钢板会大打折扣。 四发固定弹仓,枪管长行程原理,巨大的枪口制退器,半自动射击,一切的设计都是为了能够短时间内连续发射来集火敌军装甲目标。 “咚!咚!”战防枪开火时的火光极为耀眼,好在土地比较湿润所以没有激起漫天扬尘。 比八宝粥罐头还要长的子弹被弹簧顶进枪膛,两支战防枪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向一辆A9型巡洋坦克集火了八发穿甲燃烧弹,全部命中。 蕴含一万六千焦耳恐怖动能的子弹狠狠撞在装甲板上,头部的白铜被甲随即变形崩解,中间的碳化钨弹芯则继续向前,轻松钻开了薄如白纸的14㎜钢板;而弹芯与被甲之间填充的铝镁颗粒也在强大冲击的挤压下爆燃,随着弹芯一起钻入坦克内部。 那辆巡洋坦克缓缓停了下来,缕缕黑烟从缝隙孔洞中冒出,各个舱盖都接连打开,浑身是血的坦克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中爬了出来。 然而此刻激烈的战场上子弹与破片横飞,踉踉跄跄的坦克兵们全都被打死在了冒着烟的坦克附近。 旁边的另一辆坦克则更加倒霉,重新装填好了子弹的两支战防枪再次开火,这次似乎引燃了坦克的燃油箱?几个舱盖刚刚打开,整辆坦克眨眼间就被熊熊烈焰所吞没。 由于坦克视野不佳,第三辆巡洋坦克直到现在还未发现伪装良好的明军战防小组的位置,惊恐不已的驾驶员下意识地挂倒档试图倒车撤离,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步兵们就在车后躲着啊! 两名步兵被卷进了坦克底下,健壮的躯体在履带的碾压下也如同用菜刀拍番茄一样迸发出鲜红的汁水,两个倒霉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就戛然而止了。 第四炮兵营的炮击终于又开始了,几发烟幕弹也落了下来。 六神无主的残兵败将们迅速溃逃回了出发阵地,而之前声称要进城喝下午茶的C连连长艾伯特此刻已经成为了上百具尸体中的一员。 第二十六章 目中无人遭雷劈(上) “這絕對不是之前的那支殘軍,這是一支完整的中國軍隊!”威尔逊少将严肃地说道:“因為我們的傲慢,三十名優秀的英國人失去了生命。” 英印军中只有军官和士官是英国人,至于印杜人?那自然是忽视了的。 因为轻敌而挨了当头一棒的英印军开始老老实实的按照标准战术准备进攻了。 开掘掩体、校正炮击、呼叫空中支援、派遣侦察分队、商讨进攻计划等等一系列的举措迅速开展。 德马吉医院其实并不大,总共四层,单层面积大约六百平米,然而这是唯一栋框架结构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虽然城区外高地已经接敌了,但是驻守此地的二队士兵们仍在奋力加固工事,几个仓库中找到的大量空化肥袋子和两辆卡车派上了大用——先去城区外挖土填装,然后再把土袋运回来。 在周长风的命令下,医院大楼的每一个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只在中间留一个一尺见方的射击口;然后在窗户两边和下面堆放土袋,毕竟单靠墙体可能无法抵御如今的全威力步枪弹。 大楼顶层,端着望远镜的周长风诧异地说:“不是吧?英国人这是在搞笑呢?炮兵阵地放这么近?” 可以看见英印第四炮兵营正在“认真”构筑阵地,之前炮击的时候他们压根懒得展开放列,但现在却必须按规矩来了。 只是他们布置的炮兵阵地似乎有点太靠前了? “小李,给我拿测距仪过来。” “是!” 此刻,桑普森少校、也就是之前觉得明军已经逃跑了的那位,他奉命来到了炮兵营的位置进行检查。 一下车,见炮兵们都在悠哉悠哉地挖坑堆土,他不禁有些恼怒地开口道:“中尉!你在做什么?谁让你们在这么近的距离部署的?你的长官呢?” 阿里克中尉马上立正,答复道:“长官,这里距离敌方超过两英里…呃…具体来说是四千码,而他们的营级单位没有武器能攻击这么远。” 理论上,明军步兵营射程最远的支援兵器是四门80㎜迫击炮,其最大射程为三千米。 当桑普森少校和阿里克中尉在交谈的时候,德马吉医院大楼上…… 周长风接过了一根长长的筒子,这是一台杭州晶锐光学公司出产的小型光学测距仪,测距原理就是常用的三角测量——左右两端各有一个目镜,瞄准目标,三者相连就成了三角形。 这种原理的测距仪越长精度越高,比如战列舰上的光学测距仪基线可能长达十几米,而周长风手中的这台小型测距仪基线只有三尺罢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大明在工业化以后还继续沿用旧式的度量衡有点多此一举,尺、寸、分、厘等长度单位和公制的公尺、公分、公厘混用,有些时候实在混乱。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方面英美似乎更加顽固? 因为大明为了适应工业化,好歹还专门重新敲定了古制的度量衡,比如传统的营造尺一尺是32㎝、精工尺是31.1㎝、裁衣尺是34㎝,这些都被统一为标准的“尺”,一尺等于32㎝;重量单位同样如此,一斤十六两被重新敲定为一斤十两,一斤等于500g。 而英美的一磅等于0.454㎏、一加仑等于3.785L、一英尺等于30.48㎝、一码等于0.914m,这种度量衡实在是让人头大。 “三千六百五十公尺?”周长风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测距仪,然后琢磨着怎么给这些狂妄的敌军来上一榔头,“去、去把范文海叫来。” 离这么近布置炮兵阵地?真就笃定我们没有武器的射程能够得着? 稍后,机炮队的队长范文海到了。 面对这个身形消瘦的上尉,周长风开门见山地问道:“八零迫强装药极限是多少?” 明军的二八式两寸半迫击炮实际上就是法国布朗德M1927型81㎜迫击炮的国产化改进型,这种备受好评的中型迫击炮也同时被美、俄、波、丹、瑞等诸多国家采用。 正常情况下,二八式迫击炮最大可以额外装三个附加药包,此时最大射程为三千公尺。 范文海怔了怔,沉吟道:“手册建议强装药不宜超过四号,这时候能打三千四百公尺左右。” “五号强装药,打几发速射。”周长风指着远处,“给洋鬼子的炮兵阵地狠狠来一下。” 可以是可以,也就损失使用寿命罢了,迫击炮这种兵器又不值钱。 有些犹豫的范文海纠结道:“营长,强装药很影响精度的,您这直接多加俩药包,怕是打不准啊。” 闻言,周长风一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那我来吧。” 啊哈?你没受过迫击炮训练吧? 范文海与几名机炮队的军官都诧异地看着周长风离开了楼顶,随后来到了四楼的迫击炮排排部。 迫击炮排下辖两个炮班和一个弹药班,前者各装备两门二八式迫击炮。 现在的部署是一个炮班在楼顶,另一个炮班在邮局附近,他们之间通过布设的电话线联络。 “一班二班收到请回复,汇报各自状态。” “一班收到,待命中。” “二班清楚,正在待命。” “主观怎么样?” “报,一切正常。” “侧观呢?” “正常!” 【主观即主要观察点、侧观即侧方观察点、前观即前沿观察点。】 因为并非间瞄炮击,所以流程很简单。周长风看了看湿度计指示的64%,然后参照一本小册子心算了一下,随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全体注意,四号参照物向西十四密位,敌炮兵阵地,交会。” “射击诸元装订,五号强装药,每班一发,杀爆弹,校射。” “收到!” 得令的炮兵们有些心虚地在迫击炮弹的尾翼上加上了整整五个附加药包,然后拔掉了保险销,随即将炮弹放在了炮口…松手。 “砰——”两发炮弹以远超正常情况的初速飞离了炮口,以两条格外高的弹道飞向敌方。 正在不紧不慢地挖着掩体的英印军忽然听到了炮弹飞行时的尖啸? 旋即,两枚炮弹一左一右的落在了炮兵阵地的旁边和边角处,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这…这炮弹哪来的?周围的士兵们当场懵逼。 “主观汇报,落点西偏六十公尺,无效。” “侧观汇报,呃…落点北偏…不对,有效命中。” “好!”兴致盎然的周长风拿着话筒下令道:“校正诸元,杀爆弹,瞬发引信,四发,效力射!” 言毕,他立刻走到了窗户边上,迫不及待的蹲在了一架八倍炮队镜前。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谨告诸位读者: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想向大家简述一下创作本书的想法。 实际上编辑是不看好本书的题材的,因为作为一个宏大的架空世界,想让读者代入进去并不容易,琉星大大很真诚地建议我选择更老套的题材,也就是明末。 不过我还是坚持了初衷。 一方面是明末已经被写烂了,很难玩出新鲜花活了,我想读者们也会有审美疲劳,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能超越那些大名鼎鼎的明末文。 另一方面是我对此题材确实有很强的执念,那个年代所承受的苦难与绝望实在是不忍卒读。我想,追求光明的未来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本性,即使只是幻想一二也能聊以宽慰。 至于为何不选择那啥题材(比如《▇▇投机者》一类的,以及各种援▇文),前者我不喜欢,后者…某站已经有很多了,何况这二类文都不是在这儿能发的。 考虑到几年前的《大明▇37》似乎热度不小,于是我干脆就选择了架空的二十世纪大明(其实架空李自成的大顺或者吴三桂的大周更合理一丁点,不过我估计没多少人喜欢),自由发挥的空间也不小。 然而就现在来审视,《大明▇37》是存在不少问题的,尤其是意識形态那方面…… 同时它的风格更偏向于小白文、龙傲天,具体的大家也都懂,不多赘述。 我创作本书的初衷无它,只希望以更加客观和中立的态度讲述这个故事,在文风上会严谨不少,虽不敢妄称老白文,但会向之努力;同时也不会枯燥乏味。 最后,摘取一段我上一本书的读者的长评,算是我一直以来的创作想法的总结: “这个故事,真的就是龙傲天故事后面的续集的最好的描写。无数的历史文最终的结束也就是主角一统天下,那么这份基业如何发展,往往只有几章续集。这里就是详细的续集。” 祝大家新年快乐、兔年吉祥! 专此。 宁海 二〇二三年一月二十一日 第二十七章 目中无人遭雷劈(下) 说实话,对于周长风来说亲自上阵指挥炮击只是小意思而已,这是他曾经的老本行——火力参谋嘛,就是协调各式火力与规划炮击计划,迫榴炮、自行榴弹炮、火箭炮等等无所不包。 虽然那时候可以用电脑和火控系统,不过手算和心算却是基本功。 接连出膛的十六发杀爆弹以四发一轮的顺序先后精准覆盖了英印第四炮兵营的阵地。 可以说他们一直处在愣神和不可思议的状态——对面的中國军队只是一支营级单位啊,炮弹是怎么飞来的? 此起彼伏的爆炸带来了一连串的鬼哭狼嚎,刚刚还懒懒散散的英印军炮兵们此刻被炸得狼奔豕突,随即被高速破片击倒在地。 因为旁边就是一箱箱的4.5英寸榴弹与一门门的QF4.5英寸榴弹炮,所以惊慌失措的他们此刻又懵逼了——遇到炮击理应立刻卧倒,但是旁边就是炮弹啊! 卧倒还是逃跑? 许多人就在这纠结的两秒内被落下的炮弹给炸倒了,也有机敏的家伙在趴下以后连滚带爬地远离炮兵阵地。 “趴下!!!” “少校!” 桑普森少校直呼god damn,“這炮擊從哪來的?!” 一名上士失声喊道:“也許他們用了超限的額外發射藥包!” 四轮四发齐射很快就结束了,爆炸的余声消褪,烟尘也在缓缓消散,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士兵们耳中传来了负伤者的凄惨哀嚎。 医院四楼,周长风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叹道:“没殉爆,可惜了啊。” 这些英印军炮兵好歹没蠢到家,如果刚刚他们胆敢给炮弹装上引信,此刻大概能欣赏一波绚烂的烟花。 电话的话筒中也传来了汇报声,“报!主观汇报,四分之三命中,效果良好。” 一次出乎意料的炮击给予了敌军至少五十人的杀伤,其中包七、八名军官和士官,而己方的代价仅仅是四门迫击炮的寿命大减,这笔买卖显然极为划算。 不过英国人并不想吃哑巴亏?他们的报复行动没过多久就到来了,而且似乎还想加倍奉还? 晴朗的天空中,英印空军的十几架飞机姗姗来迟,七架狂怒式战斗机与四架文森特轰炸机以整齐的队形从西南方向飞来,在接近德马吉以后便各自散开。 见空中支援抵达,威尔逊特遣队随即原地施放蓝色发烟罐,同时使用迫击炮向明军阵地发射红色烟幕弹进行标记。 两架轰炸机向小山岗一共投下了八枚250磅航弹,另两架则直奔城区而来,向医院大楼附近同样投下了八枚航弹。 紧接着,七架战斗机也开始了肆无忌惮的俯冲扫射,在投下了挂载的两枚40磅小型航弹以后,便不断重复着“俯冲-扫射-拉起”的动作,可谓嚣张至极。 周长风发现这些飞机都是双翼机?起初他还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三、四十年代是螺旋桨飞机发展最快的时间段,几乎是日新月异。 往往一型飞机刚交付,性能更好的新型飞机都已经完成首飞了。 比如现在的这些双翼、640匹马力引擎、最大速度不过360㎞/h的狂怒式战斗机,原型机其实是31年3月才首飞的,天上的这几架可能才出厂两、三年。 但是呢,大名鼎鼎的飓风式战斗机在去年35年11月就已完成首飞,单翼、1030匹马力引擎、最大速度超过500㎞/h,除了水平回转速度之外的性能均能完爆双翼机。 “轰——” 虽然几枚航弹都落在了医院附近,可仍有一枚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大楼顶部。 整栋大楼如同地震了似的颤动起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击波让其中的官兵们苦不堪言。 不同于炮弹,无需承担膛压的航空炸弹可以造的皮薄馅大,250磅航弹只有薄薄一层外壳罢了,其中的炸药装的满满当当,高达110磅。 要知道,重型榴弹炮的203㎜高爆弹的装药不过16㎏,譬如M106型8英寸高爆弹,弹重高达200磅,装药仅仅36磅。 爆炸过后,周长风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耳中只有嗡嗡声,站都站不稳,才走了两步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好在这枚航弹没有使用延时引信,而是直接在楼顶爆炸,否则这钢筋混凝土的大楼恐怕也要被掀掉上边两层楼。 “医护兵!!!”喧嚣声中,楼上传来了喊破声了的呼救。 空袭警报发出后,顶层除了观察哨的两名士兵之外全都退回了三层和四层,现在的状况就是顶层的楼板被直接开了个巨大的洞,冲击波与钢筋混凝土碎片致使四层的士兵们损失惨重,许多人近乎被活埋。 五、六名医护兵斜挎着大号急救包直奔楼梯,几名军医也拎着医疗箱紧随其后。 这时,隆隆炮声又从远处传来了,正是那西南土丘的方向。 周长风歪歪扭扭地走到了窗户边上,把那架被震倒在地的炮队镜给扶了起来,只见漫天的炮火已经覆盖了那片小小的高地,火光闪烁、烟尘四溢。 再稍稍调转方向,英印军方面,隐约可见一队队的士兵正拎着枪在行动,不过他们很快就原地施放了烟雾,阻断了观察者的视线。 战争中的攻防远不像影视剧中的那么简单直接,实际上双方往往会在多次的试探、侦察、佯攻之后才会发起大规模进攻。 而在此之前,如何隐蔽自己、杀伤敌人,让对方摸不清己方想干什么,这就是一门重要的学问了。 之前因为轻敌自傲而吃了亏的威尔逊特遣队显然想找回场子,接下来就要面对他们认真准备后的进攻了。 说真的,周长风倒是还有一丝丝的期待,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没过多久,谢万诚走过来沉声道:“观察哨的俩人没找着尸首,其他的…伤十九亡六。” 周长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还剩一天一夜,而这只是刚开始。 明明己方也有一支强大的空军,却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而无法参战,所以英印空军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实在是太让人憋屈和窝火了。 机炮队防空排其实是有四挺12.8㎜高射机枪的,然而因为重量太大,他们早早的就掉队了,到现在都还未赶到。 不仅仅是他们,各队各排各班都是不满编的,统共有约三百名掉队的士兵还在崎岖的山区中艰难跋涉。 第二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上) 随着空袭结束,之前被炮击得鸡飞狗跳的第四炮兵营也重新整备完毕了,虽然因为死伤了不少军官而导致效率降低,但简简单单炮击固定目标还是不难的。 “哃—哃哃哃——” 随着英印军炮兵的校射完毕,重新修正了诸元的十几门QF4.5英寸榴弹炮发出了怒吼;廓尔喀团(营)所属的山炮连的六门QF3.7英寸山炮也紧跟着开火了。 “轰轰轰—轰轰——” 刘启冬在自己的防炮洞中体验了人生中第一次天崩地裂的震撼之感,此前他至多目睹过被万炮齐发所轰击的固定靶,而今自己却成了被轰击的活靶子。 没有身临其境的人也许会觉得中口口径榴弹炮的威力不大,无法与六英寸的重型榴弹炮相提并论,但那也得分情况! 内含5磅炸药的33磅重的4.5英寸榴弹确实远远不能和大口径炮弹或航弹比较,但也足够致命了。 先前的空袭让整个阵地损失了二十人之多,而现在连绵的凶猛炮击又会造成多少伤亡呢? 身处敌军的炮火覆盖下,刘启冬觉得即使是76.2㎜迫击炮弹都足够让人胆战心惊,更别说4.5英寸榴弹了。 不同于加固过的掩蔽部,所谓的防炮洞实际上并不能抵御炮弹的直接命中,它的作用在于免除横飞的弹片的杀伤。 何况,即使是被砍断的一截截圆木加固了顶部的多人掩蔽部,也只能抵御76.2㎜迫击炮弹罢了,如果被4.5英寸榴弹命中也同样歇菜。 轰隆轰隆不停歇的炮击中,蜷缩在散兵坑、交通壕、防炮洞中的明军士兵们捂着耳朵紧闭着嘴,当然也有胆大的人选择不捂耳朵直接张大嘴巴。 有人说近代陆军就是一群挖土的家伙,走到哪挖到哪,这确实是陆军的真实写照。官兵们觉得只要给他们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可以构筑出更加坚固的复杂阵地,然而很可惜他们这次的准备时间并不充裕。 或许是为了发泄这两天积攒的怨气,英印军好似完全不吝惜弹药一样疯狂开火,不计其数的炮弹像下雷暴雨似的落在小山岗上。 “豁日,这英国人打起炮来比他们喝起酒来还大方呐,这一刻钟怕是落了大大小小两千发炮弹!”一名中士漫不经心地吸着烟,吐槽道。 尽管大家很有先见之明的隐蔽于二线阵地躲避炮击,但是炮击并不是十分精准的,总归会有一些远失弹落在二线阵地上。 而且因为二线阵地构筑的更加仓促潦草,所以造成的伤亡还不小。 “医护兵!救人!” 一名士兵被3.7英寸山炮榴弹所伤,由于落点很近,不仅左腿被炸断,而且因为冲击波导致的内伤而七窍流血。 破裂的股动脉在以夸张的速度喷涌鲜血,转瞬间就浸湿了下边的土壤。 连滚带爬赶来的医护兵立刻将他翻身仰面朝天,然后让旁人帮忙按住腹股,“按着这!用力!” 以前只在教材和假人上学过、现在初次见这场面的医护兵此刻也同样手忙脚乱,但是他不敢慌张,因为他知道以股动脉出血的速度…只要耽搁一小会就救不回来了。 动脉破损显然无法仅靠包扎来止血,止血带现在也不适用,因为这位倒霉蛋的下肢从大腿那儿就没了。 年轻的医护兵从大号的挎包里拿了个铝盒出来,里面装满了钢制小夹子,他要用这些止血夹把破裂的血管夹住。 恰好一发炮弹就落在不远处,一直帮忙摁着近心端腹股部的另一名士兵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手,随即激射出的温热鲜血喷得医护兵满脸都是。 “别特么的松手!”医护兵大叫道,他的手也在颤抖着,试了几下才夹住了血管。 包扎断肢,再来一针镇痛,总算处理好了。 脸上的血流到下巴上滴落,他来不及擦脸就又听到了凄惨的呼救声。 士兵们感受着耳边的隆隆轰响,以及一阵阵的热浪,这时候他们能做的只有祈祷自己不要倒霉透顶,要是炮弹落在自己身边,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这时候,大家注意到敌军的炮火似乎减弱了,而且落点在逐渐往后偏移? 前沿阵地和主阵地上留有一些观察哨,侥幸未死的他们注意到一千五百公尺开外的英印军已经蓄势待发了。 “噗噗噗”十几声,一连串烟幕弹被发射到了小山岗下,自西向南升腾起了一圈烟雾。 见状,一名士兵朝天发射了一枚黄色信号弹,意为:发现敌军进攻,距离大于二里。 这种情况下并不急于立刻进入阵地,因为如果敌军狡猾,可能会突然再来一轮火力急袭,让刚刚进入阵地的己方吃个大亏。 周长风将一队据守的这个连标高都不清楚的土丘命名为零号高地,此刻他也瞧见了那边升空的信号弹,于是便打了电话过去。 “喂?指挥部?我是刘启冬。” “那边情况怎么样?敌军施放烟幕遮蔽了视线,我这边观察不到。” “营长你放心,一轮进攻都扛不住的话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话筒对面传来了刘启冬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不过,待会需要炮火帮忙的话一定要及时啊。” 大约半刻钟之后,隐蔽在战线外围的观察哨发现了在烟雾的掩护下向侧翼迂回的英印军。 于是,接连两发黄色信号弹从零号高地正南边升起。 在持续炮击压制守军的同时,正面以坦克伴随步兵前进,又以步兵分队迂回攻击阵地侧翼? 这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招数,老套但实用,威尔逊特遣队在被痛打了一顿以后终于动真格的了。 周长风觉得这些英印军真的很笨很耿直,或者说太轻蔑了——就这么专心围攻高地?城区这边又不是来坐着看戏的,你们好歹派一支步兵分队前来牵制一下啊。 怪不得历史上被鬼子揍得屁滚尿流,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军队真是菜得可以啊。 周长风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随口令道: “我估计是乙七号区域和乙十二号区域,让炮排做好准备,等会看准了直接效力射。” “三队立刻组织一支加强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排级小队,出城区以后直接往南,绕到他们迂回分队的旁边去。” “以为咱们会消极防御?太逗了,不知道他们最后要交多少学费才能学会灵活的攻防战。” 第二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中) 六分钟后,零号高地前沿观察哨。 一团团的灰白色烟雾尚未散去,它们的存在让能见度下降到了大约五、六十公尺,故而身处此地的两名士兵选择了侧耳倾听。 其中一人戴着一个小小的、套在耳朵上的铝制喇叭,其能少许增加可听距离,通常用于在夜间警戒,不过现在似乎也非常适用? 最先传入耳中的是汽油机的轰鸣声与履带的金属摩擦动静,随后则是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两名士兵非常默契,一人用力扔了个红色发烟手榴弹出去,另一人则举起了信号枪…… 不过有人比他们更快,另一个观察哨已经打出了两发红色信号弹。 “看!二红!” “队长,冒红烟了!” 两发红色信号弹即使在大白天也十分明显,而徐徐腾起的红色烟雾则更加显眼。 “哔哔—哔哔——” 在哨子声中,上百名士兵猫着腰、拎着步枪通过交通壕迅速进入了一线的主阵地,轻机枪射手检查弹匣、重机枪射手打开机匣盖检查弹链是否顺利搭上,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距离二百公尺!刘启冬随即命令队属机炮排的四门64㎜迫击炮以及各部的枪榴弹开火。 射击诸元早就已经测绘计算好了,现在都被记在笔记本上,说打哪个区域就直接翻翻看即可,于是转眼间十几发迫击炮弹就呼啸着飞升,然后精准砸在那即将消散的烟雾中。 三、二、一……全员自由射击! 迫击炮弹和手榴弹爆炸的瞬间,零号高地上枪声大作,栓动步枪、轻机枪、重机枪一齐开火,从远处看去,小山岗上的无数枪口焰如同RGB灯带一样闪烁个不停。 先等爆炸物到达再开枪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己方单位中火力最强的兵器应该尽量最先被投递到没有防备的目标上。 这很好理解,如果先开枪,敌军就马上卧倒并寻找掩护了,这样一来,之后才落下的炮弹的杀伤效果会大打折扣。 在六辆A9型巡洋坦克和五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引导下,突遭打击的赖加尔团(营)A连和B连迅速做出了应对。 向中國军队的阵地发射烟幕弹遮蔽其视野,伏地的英印军拿出了各自的工兵锹,开始就地挖掘卧姿散兵坑。 而坦克们不管有没有明确目标都疯狂的向大致方向开炮和扫射,以期能压制守军的火力。 同时,后方的十几门榴弹炮和六门山炮也继续按照初始诸元开炮。 密集的子弹和不断落下的炮弹显著影响了零号高地的防御,明军士兵们在凶猛的火力压制下难以动作。 而且与此同时,赖加尔营C连正在向高地的东南方向迂回,试图在侧翼发起进攻。 防御作战不等于坐着挨打,消极防御是必须避免的,大都督府于至昌三十二年颁布的野战条令中明确指出: 「处于防御姿态之部队,不宜被动应战,须及早布置外围哨戒与斥候,确定敌之动向,防备敌之奇袭。恰当情形下,将领可组织精悍分队发动反击作战,以搅乱敌之部署。反击作战宜以奇袭形势发动,晨、夜、昏三时为最佳。」 明军尚且如此,周长风就更加不可能接受呆板的消极防御了。 遵照他的指示,薛灿以第三队一排为主力临时加强一个班的步兵,外加一挺二十式重机枪和一门三五式64㎜迫击炮。 这支超过六十人的步兵分队随即从德马吉城区的南边悄然离开,绕了一个大圈子向零号高地的东边赶去。 即使是原野也不可能是理想的水平面,它或多或少是有起伏的,而且由于随处可见的灌木与树林的缘故,迂回中的赖加尔营C连并未察觉到他们。 你在迂回攻击的时候,别人也在迂回你哦。 在连长埃本少校的指挥下,C连各排随即展开为接敌队形,三个排的2英寸轻迫击炮旋即发射烟幕弹,几挺刘易斯轻机枪也架好了,其余的士兵们甚至都给恩菲尔德步枪上好了刺刀。 2英寸轻迫击炮作为英印军步兵排的重要支援兵器,条令中规定由三人负责,主要用途其实是发射烟幕弹而非高爆弹,标准备弹30发中有足足18发烟幕弹,而高爆弹则为12发,最大射程只有区区600m。 此时,零号高地上的明军已经发现了他们,拦阻火力接踵而至,只是因为一团团的烟雾遮蔽而收效甚微。 C连现在与之相距不过三百公尺,两个排随即准备发起进攻,大喜过望的埃本少校甚至觉得待会可以一鼓作气冲上那座小山岗,顺势击溃固守于此的中國军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C连右边大约四百公尺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几十名明军士兵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挺布满金属光泽的二十式重机枪稳稳当当的布置于此,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远处正在行动的C连,主射手握着握把、右眼贴在瞄准镜上,而副射手则用双手托着金属弹板。 在他们后方几十步开外,迫击炮也调整完毕,炮手拿着拔掉了引信的炮弹放在炮口,就待一声令下。 见敌军都陆续站起来准备前进了,端着望远镜的少尉喊道:“放!” “砰砰砰”几声,接连四发64㎜迫击炮弹飞向了C连;同时,重机枪也“听听听”的响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攻击?!侧后方?! 爆炸中,十几名英印军士兵在转瞬间被撂倒,其他人赶忙卧倒在地。 事发突然,从士兵到军官,C连的一百多人都懵了。 而现在的他们在树林中的机枪手眼中就如同靶子一样,安装于稳固的三脚架上的重机枪通常都有相当不错的射击精度,更毋论现在这挺临时加装了三倍瞄准镜的玩意了。 【杭州晶锐光学仪器公司的二二式三倍镜应用很广泛,可以通过不同夹具安装在步枪、重机枪、战防枪上。】 望着四百公尺外趴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敌军,兴奋不已的主射手以精准致命的两发短点射将之一个一个射杀,这似乎比打固定靶还要容易? 二十式重机枪是明军为了淘汰老旧的哈奇开斯M1897而设计的,其与哈奇开斯M1914大同小异,最大的改进大概只是更轻便、更美观了些。 当时有人认为弹板供弹没有未来,提议不要再装备弹板供弹的重机枪,然而那个时候的大明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当时金属弹链供弹也是个新奇玩意,工业基础薄弱的大明不敢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是搞出一型故障不断的重机枪岂不是成了笑柄? 而且英俄德装备的各种马克沁也不比哈奇开斯更好用,毕竟帆布弹带容易破损导致卡弹,还会受潮发霉;至于供弹持续性,重机枪在实战中又不是扣着扳机不松手,金属弹板一个接一个基本也够用。 不过到了十几年后的现在嘛…明军已经相中了捷克人的匠心之作——VZ.35的改进型。 第三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下) 埋伏着的其它几十名步兵虽然都已经瞄准了,可是均未开火。 无瞄准镜的情况下,只有少数天赋异禀的射手能有效攻击这四百公尺外的目标,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发能蒙中一发都谢天谢地了。 这个距离上的人形目标肉眼看上去只是一个小黑点,还得使用标尺射击,一呼一吸就能让子弹偏出去几米远。 “听听”的短点射一直有规律的持续着,如若死神在敲门。 犹如待宰羔羊一样被逐个击杀的C连在短短一分钟时间里就伤亡超过三十人,埃本少校也被破片划伤了胳膊。 在终于确定了火力来源之后,三门2英寸轻迫击炮开始向那片小树林开火,接连落下的高爆弹让明军的机枪火力为之一滞。 正在悠然吸烟的少尉立刻卧倒,结果却被烟头烫到了脸,随即恼怒地令道:“狗日的!把炮弹全打光,压他们一头!” 又挨了一通炮弹的C连不想再坚持了,现在腹背受敌,侧翼攻击的计划已经不适合继续进行了,所以埃本少校很果断地下令撤退。 于是在重机枪与迫击炮的欢送下,迂回未果的C连在付出了三十七人的伤亡后仓惶逃了回去。 但此时在正面进攻的A连和B连并不知情,从那边传来的激烈交火声让他们以为迂回攻击奏效了。 这就说明当面的明军必须分散火力和兵力去应付侧翼,所以…… “二排、三排,出發!” “我們上!” 在一声声go和let's move中,几发红色和白色信号弹飞上了天,二十几挺刘易斯轻机枪和远处的维克斯重机枪一齐开火,十几辆坦克也不甘示弱的疯狂射击。 在一条条火蛇的辅助下,密密麻麻的英印军士兵拎着步枪弯着腰向零号高地扑来。 这些土褐色的身影此刻再不见之前的懒散,他们在凶猛的火力的支援下迅速逼近,二百多公尺的开阔地转眼间就只剩不足百米了。 主阵地上的明军处于被压制的状态,雨点般的子弹呼啸而过,两翼的VZ.35重机枪只能断断续续的开火,而其余士兵们也没法安稳瞄准。 到了土丘脚下的敌军开始奋力向上冲,其中有不少人开始使用枪榴弹发射器向上边抛射米尔斯手榴弹。 这种情况下对于防御方而言最好用的兵器无外乎手榴弹了,于是士兵们直接倚靠着掩体向前方甩出了一大波手榴弹。 拔掉保险销的手榴弹在半空中弹飞了握柄,内部引信由此被引燃,几秒钟后一落地就轰然爆炸。 中國人应用火药武器进行城防的历史实在悠长,至少可以追溯到九百年前的宋朝。古典时代的明军就已经在广泛使用各种爆炸物了,而今明军所装备的手榴弹正式名称是十八式手雷,其原型是法军的F1-1916型手榴弹。 铸铁材质、三十八个预制破片槽、六十克炸药,F1手榴弹可谓传世经典之作,俄军也将之仿制为为著名的Ф-1手榴弹。 随着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十几名英印军士兵惨叫着被飞散的破片击倒;陆续落下的迫击炮弹也在人群中绽放出了耀眼的火光。 残破的躯体被爆炸掀翻在地,滚滚气浪夹杂着高速破片横扫四周,手榴弹与迫击炮弹的接连爆炸将英印军的散兵冲击队形砸出了一个个缺口。 势头为之一滞的第一梯队敌军旋即向左右两侧散开,将中间的冲击区域让给了后续的第二梯队。 一脸亢奋之色的刘启冬大声叫喊着,全队官兵都在拼命的射击与投弹,此刻也顾不上敌军的火力压制了,如果胆怯那就会被突破! 落入掩体与交通壕中的米尔斯手榴弹给扼守阵地的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透过爆炸后的缕缕青烟可以看见浑身是血的伤员在挣扎着。 医院大楼中,周长风直至现在一直在作壁上观,他在心中不断的计算敌军投入的兵力——第一波次的两个连总共三百多人,然后第二波次又有两个连正在移动。 半刻钟后,赖加尔营的A连和B连接连三次冲击全部被打退,被迫撤到冲击出发阵地展开对射。 “繼續推進!不準停!” 在keep pushing的命令声中,第二波次的海德拉巴团(营)的B连和C连抵达,随即接替他们继续冲击行动。 刘易斯轻机枪小组前移了一段距离,2英寸轻迫击炮向明军重机枪火力点发射烟幕弹和高爆弹,英国军官们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吹响了哨子。 全程注意着这一切的周长风对着话筒喊道:“就是现在,开火!” 部署在两个位置的四门80㎜迫击炮立马按照预订的火力支援计划进行了三发急促射。 十二发迫击炮弹先后降临在零号高地前方,霎时间血肉横飞,以立姿发起冲击的英印军转眼间死伤无数,残肢断臂和装备碎片漫天飞舞。 由于打击目标是无防护软目标,这一轮炮击所发射的全都是人员杀伤弹,不同于泛用的杀爆弹,人员杀伤弹填装的炸药由420g下降到280g,但是额外填装了64个预制菱形破片,其效果可想而知。 周长风手持的话筒中传来了观察哨的喃喃惊呼声,“册那…扎劲!呃…报告,效果良好…不…极佳!” 英印军的这一轮攻势被立刻瓦解,损失惨重的几个连不得不赶紧后撤。 硝烟、烟雾、扬尘渐渐散去,方圆三里多的交战区域中横七竖八的排列着近百具尸体。 刚刚又有一辆A9型巡洋坦克和两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被明军战防小组击毁,连带着早上的那三辆,此刻总共有六团价值七千多英镑或二千多英镑的篝火在燃烧,冒着滚滚黑烟。 “长官,羚芝指挥部电!” “让零号高地汇报伤亡和弹药消耗……”周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通讯兵递来的电文。 他飞速浏览了一下,大意就是询问战况的,同时告知第三十四师的撤退很顺利,但是第十二师被麦芽糖似的英印军给黏住了,正在努力脱离。 “回电,我们情况良好,敌军攻势比较呆板。不过我的弹药安排是根据之前给定的防御时间分配的,如果时间延长,弹药就不够了;如果有必要,请设法给予补充。” “是。” ——-——-——-—— 【虽然历史和军事二者几乎分不开,但是这毕竟是历史文分类,所以不会一直写战争的,这段战争剧情大概还有四万字左右,敬请期待后续叭。】 【明天星期二又是试水推PK的时候了,照例四更,大家一定要及时追读哦,希望不要晋级失败……】 第三十一章 一招毒计 之前收到的命令是坚守至三十日正午,也就是明天。英印军通常不会在夜间进攻,也就是说己方只需要做好再打退他们三、四次进攻的准备即可。 所以周长风在安排火力支援计划时毫不吝啬,除预留了每炮十发炮弹作为应急备弹外,其余的全都被均匀分配了。 80㎜迫击炮弹一个基数为八十发,由于当时是轻装翻山越岭赶路,故而只带了这一个基数。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变?第十二师的撤退并不顺利,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周长风对此也没法抱怨什么。 下午时分,他召集了各队主官开会。 望着面前高矮胖瘦不一的五、六名军官,面色平静的周长风简述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态势,并告知了最新的上级指示。 军服上沾满尘土的刘启冬诧异地说:“如果延长防御时间,咱们的弹药完全不够用啊,迫击炮弹耗尽以后这仗可就难打了。” “难打也得打,不是么?”周长风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要做好额外坚守两天的准备,也就是直到二号晚上。” 薛灿有些纠结地开口道:“这…营长,今儿他们估摸着还会进攻一次,然后明儿至少四次,最多到明晚…大部分弹药就告罄了……” “只是提个醒,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罢了。现在指挥部还不确定十二师究竟能不能按时退过贾纳木河,如果不行,我们就得继续卡在这。”周长风伸手指了指天,“至于弹药问题,指挥部会和空军协调,尝试进行空投。” 在场的军官们都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周长风深知自己作为指挥官必须在任何时候保持从容不迫——如果一支队伍的主心骨都不镇定了,那距离这支队伍散架也就要不了多久了。 他神态自若地说道:“经过两次战斗,你们的看法如何?” 在这方面刘启冬自然拥有最大的发言权,他不假思索地答复道:“士兵的训练还行,军官的素质蛮高,但是作战意志薄弱,士气不高;战术上也没什么亮点,就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期间辅以烟幕弹支援和侧翼攻击,进攻队形以后三角为主。” 旁边的二队长孙诚推了下眼镜,不屑道:“说白了就是太呆板,只会照本宣科,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懂得随机应变自然就要吃亏。” 周长风双手叉腰,故作无奈地摇头道:“先前他们的进攻实在是……呵呵,主攻高地的时候好歹也派一支分队来佯攻城区以牵制这边的火力啊?偏不,就那么不管不顾的硬冲高地……” 笑吟吟的薛灿也附和道:“营长料事如神,敌军迂回的方向和位置跟您说的大差不差,咱们派去树林的那支小队可谓大赚啊。” “那接下来这些家伙会怎么打?” “要我说啊,估摸着要派一支队伍在战车掩护下直插城南,挡在高地和城区之间,以求分割咱们。” “战车不好对付啊,咱们统共只有四支战防枪。” 军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一根根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 周长风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茶,然后一边抹嘴一边随意道:“大概会绕进北边的那一大片树林,在那布置阵地以牵制我们城区这边;接着派一支分队切入城区和高地间的接合部,就地固守以切断我们两地的联系,最后就是全力围攻高地了。” 机炮队长范文海眨了眨眼,揣测道:“这回不会又让营长言中了吧?要真是,那可就神了。” 谢万诚闻言就瞪了他一眼,“你这瘦巴玩意说什么呢,料中了难道不是大好事?” “营长你是咋预料的?”薛灿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啊,因为这本来就是最合理的进攻部署,英国人是缺乏经验,又不是脑子缺根筋,他们也会学习的。”周长风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但学费是差不多二百条人命。” “确实。”谢万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营长你决意如何应对?我们现在兵力有限无法主动出击啊。” 他的话确实说到周长风心坎上了,现在己方与敌方兵力之比处于六比一的绝对劣势,实在无法主动出击,否则他必然要在树林中埋伏一支分队,再狠狠地坑英印军一次。 不过,坑人的方法多种多样,一种不行就换一种嘛。 周长风耸了耸肩,从旁边拿起一张计划书递了过去,大家随即凑在一团浏览起了那些潦草的文字。 “呵使!”范文海瞪大了眼睛,诧异道:“营长你这…丧心……呃…狠辣、狠辣无比。” 刘启冬也是龇着牙啧啧称奇,“以火代兵之计,绝妙啊。” “烧夷弹一共有多少?” “四箱,共十二发。” “好,时间不等人,立刻准备起来。” “得令!” 其实,与周长风所言有所不同的是,威尔逊特遣队的指挥官其实并非缺乏经验,他的服役时间比周长风的年纪还大。 亨利-威尔逊出生于伦敦,毕业于闻名遐迩的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参加过惨烈的欧战;十年前调任驻扎在印杜的英军第一旅的一名营长,七年后升任英军第六旅旅长,去年四月晋升少将。 威尔逊身材魁梧,为人处世相当友善,经验丰富,战术风格灵活,导致如今两次进攻都以惨败告终的缘故可能得归咎于情报判断失误。 这支特遣队的情报军官至今还以为当面之敌的明军是第十二师派来的又一支小部队,认定他们本就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同时缺乏弹药补给,所以难堪一击。 他们判断的依据是根据空中侦察,赶来增援的禁卫混三旅还在墨脫方向行军,预计还需三天才能抵达战场,而其余的两个师正被牵制着,撤退缓慢,所以这段时间里不可能再有完整建制的中國军队赶到德马吉。 翻越崇山峻岭?这是一开始就被默认排除的可能性。 至于本应该发挥重大作用的軍情六处,他们却没能提供有效情报,因为他们发现敌后的特工和一名关键线人发回的情报存在截然相反的冲突,故而无法判明真假。 第三十二章 高机放平、军…… 实际上柳婉云在被缉拿后,羚芝的参谋们和内厂特工们经过商议,决定让她发回一个假消息,即混三旅是绕远路增援的,并无其它部队直接赶往德马吉一带。 大家其实对于这此不怎么抱希望,因为当时奇袭怒江钢缆吊桥的队伍有两支,另一支以“霍夫曼夫妇”为首的队伍已经全灭,无法发回消息。 一方杳无音信、一方却安然无恙继续传递情报?这显然很可疑。 不过这无所谓,即使英国人起了疑心,也能混淆他们的判断,能争取一点时间。 而軍情六处收到的另一名线人发回的消息却截然相反——混三旅的先头部队已经轻装简行横跨山区疾驰增援了,务必注意。 二者相悖,軍情六处一时间无法判明谁真谁假。 他们反倒更怀疑线人的情报,两天时间怎么可能穿越接近一百二十英里的山区?何况一支几百人的轻装单位怎么想也挡不住威尔逊特遣队五、六千人啊。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掉队的三百多名官兵终于陆续赶到了。 望着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一名上士,周长风挥手令道:“按照所属单位分开,然后赶紧归队。” 齐装满员的一营本就有八百人之多,再加上临时加强的一个队,总人数近一千人,而今总算是到齐了。 最让他安心的是防空排的到达,因为其所装备的四挺四十厘口径、也就是12.8㎜高射机枪绝对称得上是大杀器,不过因为比较笨重,防空排好不容易才将之带到。 至昌三十一年定型列装,长行程活塞导气式自动原理、卡铁起落闭锁、枪身重七十一斤、高射三脚架重九十六斤、七十五发不可散弹链供弹、理论射速每分钟五百发;可发射普通弹、穿甲弹、穿甲燃烧弹、曳光弹、瞬爆弹在内的一系列大口径弹药。 “部署到窗口去,各自挑好战位。” “是。” 周长风把玩着一发硕大的12.8×96㎜子弹,其弹头被涂成了紫色,表明这是一发瞬爆弹,弹头内部填充少量炸药。由于结构复杂、成本高昂,通常只有大口径子弹才会有这型弹种,毕竟小口径子弹填充一丁点炸药毫无意义。 明军在子弹涂色区分这方面与众不同,比如穿甲弹,世界各国无一例外都用黑色,明军用的却是银白色;此外,燃烧弹为红色、曳光弹为黄色。 不得不说的是,在穿甲弹的弹芯这方面,大明的豪横若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明军通常只有训练时才使用钢芯穿甲弹,前线单位配发的基本都是钨芯穿甲弹,这方面即使是财大气粗的大洋彼岸某国都不敢这么浪费。 【同时在原位面,IV号坦克的车组乘员望着那几枚珍贵的Pzgr.40钨芯APCR哭出了声.jpg】 这时候周长风突然想到这些高射机枪似乎没有预装好的反装甲弹链,于是提醒道:“对了,你们单独拿条弹链出来,再拆个散装的弹药箱,按照两发穿甲弹、两发穿燃弹、一发瞬爆弹的编组单独搞出一整条弹链来。” 穿甲、燃烧、爆破瞬间完成,是重机枪中的豪杰,周长风已经可以预想到不久之后敌军坦克被打成篝火的美妙场景了。 斜阳西垂,天空的云朵被霞光染成了金黄色,在激战的余暇中观赏这样的美景实在是让人唏嘘。 隆隆炮声又开始了,这一次英印军炮兵对零号高地和德马吉城区同时开始开火,榴弹炮、山炮、迫击炮、坦克炮,口径不一的几十门火炮在防空倾泻炮弹,身在医院大楼中的官兵们只觉得整栋楼都在微微颤抖。 在不间断的炮火掩护下,赖加尔营的两个连在五辆A9型巡洋坦克和八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的伴随下向零号高地与城区之间的空旷地域冲来。 同时,那提浦尔营的两个连在烟雾的掩护下悄悄向北迂回,试图进入城区北方的连片树林之中,在那儿建立稳固的据点以进一步牵制城区的守军。 海德拉巴营则在进攻出发阵地上一字展开,准备随时策应友军,并且以重机枪和迫击炮火力辅助友军进攻。 尽管英印军的部署基本上与周长风所猜测的大差不差,但是如此大的架势也让他有些心里没底。 要知道当面之敌还有一个完整的廓尔喀团(营)没有出动过,据说这支由廓尔喀地区勇士组成的部队的战力非常不错? 周长风不喜欢低估对手,即使只按传闻中的七、八成来看,这个廓尔喀营也必须慎重对待。 “敌军战车分队匀速接近!一千公尺!”端着测距仪的士兵大声喊道。 三一式12.8×96㎜钨芯穿甲弹在四百公尺的距离上可以击穿25㎜的轧制钢板;穿甲燃烧弹稍低一些,约为21㎜。 由于子弹击中目标坦克时不可能都是理想状况下的垂直入射,所以实际穿深可没有那么高,得放近些再打。 高射机枪主射手将双手大拇指放在了倒凹字形按压“扳机”上,旁边的副射手则双手捧着弹链,大家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十几辆坦克和跟着的几百名敌军。 炮弹不断落在大楼附近,乃至有4.5英寸榴弹直接命中楼体,剧烈的爆炸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伤员们的惨叫声。 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这五百公尺的距离足足走了半盏茶的工夫? 随着周长风一声令下,炮排的四门80㎜迫击炮立刻进行了四发急促射,重机枪也紧接着开火。 “先打头!再打尾!” 高射机枪小组按照要求,先一齐集火最前边的一辆巡洋坦克。 这辆坦克早有准备,它在车体外部堆了一些沙袋和杂物作为附加防护,于是大家便瞄准其履带或侧面开火。 一发发蕴含超过一万五千焦耳的子弹高速飞出,钻透了薄弱的装甲!遭到四挺高射机枪集火的第一辆坦克在转眼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车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和弹痕,格外瘆人。 它的炮塔才刚旋转了小半圈就不动了,一缕缕黑烟从各个缝隙孔洞中钻出。 紧接着,最后边的一辆坦克也落此下场。 反应过来的其它坦克立刻开火还击,一发又一发的2磅高爆弹飞来,超轻型坦克搭载的维克斯重机枪也对着大楼疯狂扫射。 周长风拿着望远镜准备下到三楼,恰在此时,一发3.7英寸榴弹击中了楼体,随即又有一发2磅高爆弹精准穿过了三楼的一个窗户,撞在对面的柱子上轰然爆炸。 刚从楼梯走下来的周长风被当场掀翻,若非戴了钢盔,否则后脑勺撞在台阶上就够喝一壶的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过了几秒才察觉到痛感袭来。 “长官!” “医护兵!!!” 第三十三章 火烧连营(上) 晕头转向的周长风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腹部已经红了一片,接着又感到有水滴在顺着脖子往下流;顺手一摸,颈部也在流血? 周围的几人都大惊失色,匆忙奔来的医护兵赶紧为他检查,好在弹片只是蹭过颈部,仅划破了一道口子罢了;而另一枚弹片则是直接命中了肋骨。 “问题不大…绷带给我!你去救别人!”周长风抢过绷带,然后伸手推开了那名医护兵。 他扫视了一下面前,边缠绷带边大声问道:“敌方战车分队情况如……” “轰!”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一发4.5英寸榴弹命中了三楼外墙。 尽管士兵们之前就将一包包土袋堆叠在了墙后以减少流弹与炮击的二次伤害,然而效果终归是有限的。 刚刚那发榴弹直接报销了一个高射机枪小组,他们所处的窗户那已经被炸开了口子,扭曲的钢筋都暴露了出来。 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的周长风从地上爬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重机枪三脚架的零部件,以及一截血肉模糊的断手,手腕上的手表表盘已经破碎,指针却还在顽强的走着。 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交杂在一起钻入鼻子,源自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恶心想吐,但他现在只得拼命的咽口水来压制那股子呕吐感。 “身为军官要以身作则”这句话说起来不难,可身临战场时做起来岂有那么容易? 一名脸上布满血迹的少尉猫着腰走了几步,扯着嗓子喊道:“长官!太危险了!您去一楼吧!” “扯淡!给老子滚回战位!”周长风不加理睬的来到一处窗口后,紧紧的倚靠着那些土袋。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端着望远镜往外看去。 只见那十几辆坦克此刻已经有半数被击毁击伤,地上布满了弹坑,伴随它们的二百多名英印军此刻正在一边拼命还击一边就地挖掘散兵坑。 果不其然,这是要打算卡死在那儿了。 即使是最简单的野战掩体也能大幅度削弱来袭火力的效果,而一名合格的步兵仅需十几分钟便可挖好卧姿散兵坑,再用半小时即可以之为基础加强为跪姿散兵坑。 这支英印军的分队可谓勇气非凡,他们此刻受到零号高地和城区这边的两面夹击,但是依旧没有退却,在顽强的进行近迫作业。 他缩回了头,转身问道:“北边树林如何?!” 有人回道:“有观察到动静,但具体不详!” 获悉情况之后的周长风这才下楼,一回到指挥部,他就打电话询问零号高地情况。 漫长的等待过后,话筒中响起了刘启冬的声音,“我们这边好得很,每分钟落弹不过十几发。” 周长风抿了两口茶水,沉声道:“太阳落山之前,切入中间地带的那股敌军就能构筑好掩体,他们稳固以后,你们当面的敌军有可能会尝试一次总攻,然后城区北边数林也有敌军出没,估计待会要牵制我们,所以等会大大概没法支援!” “营长你放一万个心,咱们搁着还没过瘾呐,不弄死百八十个敌人我们以后都逛窑子都没脸。” “呵,说的倒是轻松,待会可别叫苦。” 刚放下话筒,一名通讯兵就双手拿着电文递到了周长风面前。 他顺手接过瞟了几眼,大意是十二师的撤退仍不顺利,今天下午被敌方空军连番轰炸,师长重伤,改由参谋长接替指挥,现在指挥部要求一营坚守至七月一日傍晚。 除了这个坏消息之外,两个好消息则是混三旅的主力此刻同样在努力赶来,虽然同样遭到了空袭,不过预计二日即可抵达;另外,空军方面同意组织一次空投,要求把所需物资列明。 面色复杂的周长风思索了几秒,令道:“回电,我们会竭尽全力固守。物资嘛…八零迫弹、六四迫弹、二三重尖弹、手雷这四样最重要,其余物资就随便吧。” 所谓二三重尖弹其实就是明军的标准步机弹,口径二十三厘,即7.36㎜;而重尖弹理论上是机枪专用弹药,弹头为铅芯船尾,远距离存速能力更好,相比之下普通步枪使用的轻尖弹则是铅芯平底。 当然,二者其实是可以混用的,只是弹道性能会有所变化,而且中远距离才会有明显差异。 枪炮声仍然响个不停,激烈的交战还在继续着。 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几辆A9型巡洋坦克就耗尽了炮弹,但依旧使用机枪拼命扫射。损失惨重的高射机枪小组不得不放弃了与之对射,四挺高射机枪现在仅剩一挺可用,还有一挺则需要维修。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灵活如鬼魅的战防枪小组也有倒霉的时候,先前就有三人被几发2磅高爆弹给轰飞了。 距离日落不足四十分钟的时候,英印军的总攻真如周长风猜想的一样到来了。 在对小山岗进行猛烈的破坏射击后,英印第四炮兵营转为压制射击,赖加尔营和海德拉巴营将其全部六个连都投入了战斗,以三个波次发起强袭。 很快,零号高地迎来了未曾有过的激烈鏖战。 而提斯浦尔营的两个连此刻已经进入了城区北边那连成片的树林之中,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南推进,他们打算从树林边缘起始布置一片纵深防御阵地。 “轰!”地雷的爆炸伴随着惨叫声而来,两名士兵在血泊中哀嚎个不停。 附近的地雷还有多少?恐惧源于未知,惶然的英印军士兵们都停下了脚步。 此刻,不仅仅树林附近的几个观察哨和警戒哨全程监视着他们的举动,医院大楼也同样察觉到了。 周长风点了点头,随即一名通讯兵拿起电话说道:“一班二班,按原计划准备,收到请回复。” 几分钟后。 提斯浦尔营A连和C连的士兵们伏在地上,用长长的P1907型刺刀斜扎进土壤中——如果扎到了硬物就可能是地雷,反之则可以继续,这是在没有工兵的情况下的应急探雷方法。 徐徐的微风拂面而来,让人在这湿热的气候下感觉舒爽许多。 忽然,一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格外之明显。紧接着,迫击炮弹的呼啸声突然传入他们的耳中? 三轮、共计十二发烟幕弹落在了树林中,其内部的红磷立刻发生反应,开始迅速释放浓密的红磷烟雾。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到来,卧倒在地的英印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中國人这是打错炮弹了? 第三十四章 火烧连营(下) 落下的十二发烟幕弹以极高的效率释放着大量烟雾,马上,一轮杀爆弹紧随其后的飞来轰然爆炸。 A连和C连士兵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军官们也有点疑惑,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完全踏进了地狱之中。 随后,三轮、十二发烧夷弹落了下来,均匀覆盖了他们所处的整片区域,十二个耀眼的高温着火点瞬间产生。 新型的80㎜烧夷弹不同于白磷燃烧弹,它的战斗部其实是铝热剂——由铝粉、镁粉、三氧化二铁、氯酸钾等成分组成。 两千多度的高温一下子就引燃了周围的树木枝叶,转眼间,熊熊烈火就开始向附近蔓延。 如果不考虑人性的话,周长风布置的计划在理性上来看极为科学。 以丛林和树林为代表的复杂地形能让烟幕弹的效果更上一层楼,因为灌木与枝叶可以把多个烟幕团打散、杂糅在一起。 恰好今天有微风,阿萨姆地区又比较湿热,红磷烟幕弹的效果几乎被发挥到了理论极限。 【随着空气湿度增加,红磷、白磷发烟弹的效率呈线性增加,10%湿度为350%效率、40%湿度为410%效率、70%湿度为500%效率。】 “為什麽他們只發射一次榴彈?” “剛剛落下的是照明彈嗎?那麽閃亮?” “中尉,報告傷亡!” 当卧倒着的士兵们还在纳闷明军为什么只发射一轮杀爆弹的时候,有一名洞察力敏锐的上士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闪亮耀眼是因为那是铝热剂! “傻家夥們,快跑啊!” 此刻已经过去了十几秒了,逐渐扩散的红磷烟雾让能见度下降到了不足四十公尺,察觉境况不妙,身处树林中的英印军现在完全慌了神。 周围都是惊慌失措的同伴,大家的脸上都尽显惶然之色。 城区的明军也没忘趁机落井下石,机枪和步枪陆续开火——也无所谓打不打得中,要的就是吓人。 摸不清方向的英印军士兵们在树林中四散奔逃乱窜,有人不慎踩中了地雷,被直接炸翻在地,更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火势渐起,滚滚黑烟让原本就烟雾弥漫的树林变得更加糟糕! 树林在燃烧、烟雾在扩散、子弹在呼啸、伤员在惨叫、士兵在求助、军官在呼喊,官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官,这一大片树林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明明相隔上千米,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仍然能听得清,而且一阵阵的焦糊味也随风飘来,让人止不住的恶心。 由于烟雾弥漫,周长风即使通过炮队镜也看不清树林中的情况,不过他觉得此刻那儿的景象应该能让人毛骨悚然。 目睹了此番经过的官兵们也不禁咋舌,实在很难想象这位看着风流倜傥、与残暴二字不沾边的长官竟能整出如此骇人的手段。 少顷,陆续有一些运气好的幸存者从树林中逃了出来,大部分人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烟雾弥漫的树林中乱跑,最后被浓烟熏倒,亦或是被活活烧死。 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敌军此刻跑得比兔子还快,武器早都扔掉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看,人在绝境中总是能爆发潜能的,他们这速度比冲锋时要快多了。”周长风笑吟吟地对旁边的一名中尉说道。 而后者此刻只觉得他的笑容格外瘆人,怪不得之前机炮队长范文海把这个计划称作“丧心病狂”和“狠辣无比”。 见中尉面色古怪,周长风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敬畏战争却不该排斥合理的杀敌手段,我遵循的原则是在不违背法律的前提下尽一切可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被微风裹挟而来的焦糊味更加浓郁了,中尉抽了抽鼻子,踌躇道:“长…长官,这是否有些太暴戾了……” “战争不相信仁慈,把你的仁慈留给投降的敌人吧。在其放下武器之前,必须冷酷无情。” “是。” 神色平静的周长风拿出了一卷新绷带,顺手朝北边指了指,微微一笑道:“十二发烟幕弹、四发杀爆弹、十二发烧夷弹,总共花费九百多圆就报销掉半个营,我称之为高效。” 一名军医少尉用随身携带的小型摄像机录下了几段刚刚的影像,这种便携式摄像机使用的是8㎜胶卷,成像质量比不了常用于拍电影的35㎜胶卷。 如此盛大且暴烈的场面,他觉得如果没有记录下来实在是太遗憾了。 那提浦尔营的两个连二百九十余人最后仅有一百零一个人逃了回来?而且其中大部分人丧魂落魄得连枪都丢了;亲自带队的副营长莱特少校也未能幸免,葬身火海之中。 听着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描述刚刚的景象,威尔逊特遣队的其他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桑普森少校目瞪口呆地说:“我們這是在跟魔鬼作戰嗎?” 与此同时,在零号高地的正面…… 赖加尔营和海德拉巴营共计三个波次的大规模强袭,现在已经来到了第二个波次,每个波次又以两个或三个梯队发起冲击。 从阵地上望去,前方广袤的开阔原野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来袭的敌人。 但密集只是假象罢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之间最少都间隔五、六米;而前后两个梯队则相距大约二百米。 因为得不到营属炮排的支援,于此孤军奋战的一队无法阻断敌军之后续,因此在打退了先前的一整个波次后,现在被第二个波次敌军冲上了小山岗。 一名名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敌军步兵涌现于阵地上,然后接二连三地跳进掩体中。 刘启冬一挥手,大吼道:“预备队,上!” 战斗眨眼间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士兵在几乎脸对脸的极近距离展开了殊死搏杀。 “砰砰砰”的枪声中,敌我两军拼命互射,现在只遵循一个简单且残酷的规则——如若不弄死对方,那最后死的就会是自己! 除了枪炮声之外,双方士兵们的叫喊声和谩骂声充斥于整个阵地上。 一名印杜士兵在开枪打倒了面前正在换弹的明军士兵后,被旁边冲出的另一人给扑倒在地,反射着夕阳的工兵锹狠狠的挥下,几乎斩断了半边脖子,激射而出的动脉血如同小喷泉似的。 短短一分钟,敌我两军士兵的尸体就横七竖八的布满了整片阵地。 两个班的预备队从二线阵地赶到,他们齐齐扔出了一轮手榴弹,然后开了几枪,随即端着步枪发起白刃冲锋。 修长的剑形刺刀刺穿躯体,再拔出来后,沾满血迹的金属刀身在黄昏余晖的映照下显现出妖艳的红色。 最先冲上来的那一批英印军几乎全灭,杀红了眼的明军士兵们甚至开始向下发起反冲锋! 后续赶到的英印军面对此情此景,战意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波次第三梯队的两个排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巷战预想 “再堅持一會,很快、很快成功……該死!” 威尔逊少将端着望远镜目睹了一切,明明胜利近在咫尺,后续即将冲上去的士兵们却退缩了。 真是功亏一篑! 不过还有第三波次,海德拉巴营B连和C连仍然可以投入冲击,现在他们正在小跑着赶往“跳跃点”,也就是冲击出发阵地。 十几辆一字排开的坦克也没闲着,它们在这个空档阶段不断地开炮扫射,保持压制明军阵地。 可这时候突然落下了一连串的炮弹? “轰轰轰轰——” B连和C连近三百人的队形在眨眼间就被覆盖了一半,他们的移动状态为之一滞。 在消除了树林中的威胁后,城区的明军自然要支援零号高地,四轮、十六发80㎜迫击炮弹准确而及时的落在了英印军即将发起进攻的第三波次的部队中。 前方是败退下来的友军,自己还未发起冲击就挨了一通炮击? 显然这个糟糕的状态是无法继续进攻的,强行发起冲击就是在送死,威尔逊无奈地下令停止进攻。 旁边的上尉拿起韦伯利信号枪,朝天打出了一发绿色信号弹;随即,英印军士兵们开始迅速后退。 太阳触碰到了地平线,夜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笼罩了整片天空,黑暗降临了。 由于那几百名英印军横在了高地与城区中间,两地之间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在这个小型无线电还不靠谱的年代,有线电话才是战地通讯的大头。 发现主线路和备用线路都断线之后,指挥部只能通过信号弹和零号高地进行简单沟通了。 几发黄色、白色信号弹升空,很快那边也有几发不同颜色的信号弹被发射上天。 “黄、白、红、红,他们顶不住了。”周长风伫立在窗边看了看,淡淡道:“准备换防吧。” 他其实非常想尝试一次夜袭,将这支卡在喉咙处的英印军给赶走,然而想进行一次成功的夜袭并非易事。 这一股子英印军有大约三百人,又有坦克作为火力依仗,己方至少要投入一个加强连级的单位才有可能驱逐之,要是想更稳妥那就得投入两个。 可他现在手头只有不满编的三个队,总共约五百步兵,除非殊死一搏,否则怎么可能抽出三百多人去夜袭? 权衡之后,周长风放弃了这个打算。 实际上在他的预想中,城区的巷战才是最关键的压轴戏,这是因地制宜的最佳选择。 与普通部队不同,由于性质特殊,禁军的几个师和旅都接受过额外的巷战训练——假想如果出现特殊情况,禁军很可能要同对手在南京城中展开激烈的对抗。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体现一下平时额外训练的成果咯。 英联邦军队现在唯一装备的冲锋枪是仿制于MP18/28的兰彻斯特冲锋枪,而且数量不多,还基本只装备了皇家海军。 相比之下明军这边不仅有武昌兵工厂荣誉出品的三四式手提机枪,还有金陵兵工厂的二十式自动枪。 前者是一型中规中矩的三十年代风格的冲锋枪——切削加工、自由枪机式原理、下方供弹的三十五发弧形弹匣,乃至还预留有刺刀座。 早在欧战期间,大明派往欧洲的军事考察团就见识过冲锋枪的厉害——手持MP18的德军暴风突击队可谓犀利无比,在堑壕中把只有栓动步枪的英法军队揍得抱头鼠窜。 于是有人就设法搞到了一支法军缴获的MP18,将其寄回了国内。 不同于许多国家对冲锋枪不加重视,明军却非常喜欢这种能近距离泼洒子弹、且易于操控的新兵器,于是便加以逆向仿制了。 再加上当时明军在执行大规模进行围剿湘西和鄂西土匪的国策,在深山老林中,栓动步枪显然没冲锋枪好使;得以大放异彩的“手提机枪”自那以后便稳稳的在明军步兵武器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明军还发现,对于躲藏在山洞中负隅顽抗的土匪,火焰喷射器非常之高效,可以让凶残狠辣的土匪一下子变成惊慌失措的绵羊,搭配Cl?和COCl?气体食用效果更佳哦。(一本正经.jpg)】 在MP18逐渐显得落伍以后,自然要更新换代,所以武昌兵工厂在参考了斯太尔MP34、索米M1931之后,自行设计了三四式冲锋枪。 至于所谓的“二十式自动枪”,其实就是金陵兵工厂向温彻斯特公司购买了生产许可以后改进的M1907型半自动步枪,这是一型民用武器。 【温彻斯特M1907】 不过,欧战时法军订购了一批特殊的、可以全自动射击的M1907型(半)自动步枪,大明军事考察团有人对此很感兴趣,于是询问了价格,得知只要28$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采用自由枪机式原理,由5/10/15发弹匣供弹,发射.351圆头弹,枪口动能约1800J。 自由枪机式原理的枪械结构简单,成本较低,但是只适合发射动能较低的手枪弹。为了使之能发射大威力弹药,设计师简单粗暴的选择了一个巨大的枪机块来大力出奇迹的压住后坐力。 总之,有效射程二百五十公尺、能够自动射击、价廉,可以说非常适合二线人员使用,于是明军便将之收入囊中了;值得一提的是,骑兵单位也很青睐此枪。 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周长风认为英印军如果敢盲目投入巷战,势必又要吃个大苦头。 怡人的夏夜中不乏杀机,英印军虽然没有在晚上发动进攻,但是却积极进行着侦察与渗透行动。 他们以三、四人或八、九人的规模组织了大量的小队,借着夜色悄悄潜行,试图找出明军阵线上的集结点、火力点、物资囤积点。 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传播得比白天更远,方圆十里的范围内不断有枪声传来,有时是短促的几下、有时则是噼里啪啦的一连串,乃至还有爆炸的轰响。 明军布置的警戒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周围的细微动静,有人给耳朵戴上了简易听音器、有人把碎破璃渣和空罐头扔到了敌人可能出没的地方。 那名喜欢拍照摄影的军医少尉为周长风的两处伤口进行了更细致的清创,然后用达金氏消毒液进行冲洗,最后敷药并包扎。 周长风痛得龇牙咧嘴,而军医却没当回事,反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询问道:“话说,长官,您同意服这个药不?” 第三十六章 伏击空投(上) 这个药瓶的标签上写着“抒乏定疾”四个楷体字,周长风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止痛药? 就像原位面的人们把Paracetamol翻译为“扑热息痛”一样,明人在翻译外文时自然也追求信达雅,于是周长风就望文生义了。 这年头常用的非甾体类止痛抗炎药好像只有阿司匹林了吧?其它的止痛药可就是那种不宜碰的东西了。 面对他怀疑的目光,军医少尉解解释道:“这是乾元公司和默沙东公司合作研发的新型抗菌药,首期临床试验表现还行,这次赶上了,专门给咱们下发了一批。” 实际上这“抒乏定疾”就是磺胺嘧啶,由上海乾元医药公司和默沙东公司于大明的分公司合作提取得到。 几年前,大名鼎鼎的德国法本公司发现了有抑菌能力的“百浪多息”,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人工合成抗菌药;随后,法国巴斯德研究所发现其有效成分其实就是磺胺,磺胺之名由此轰动全球。 人类第一次拥有了可以抗衡细菌感染的药物,因此短短两年就涌现了两百多篇论文,足见其火爆程度。 磺胺类药物是个庞大的家族,人们在几年的时间里就合成出了几百种,不过它们的性质各有千秋,关键是要找到疗效好且副作用小的磺胺药。 磺胺嘧啶Sulfadiazine被乾元公司信达雅的译为“抒乏定疾”,其属于广谱抑菌剂,对大部分革兰氏阳性和阴性菌都有抑制效果。 由此,这项成果立刻被朝廷所关注,动物试验和临床试验先后展开,而且因为乌斯藏局势问题,试验尚未结束的时候兵部就特令先少量生产一些提供给军队,如果临床试验无碍皆大欢喜,反之则就地销毁。 周长风倒是不以为意,既然试验无误那就吃呗,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有磺胺类抗菌药吃还能再奢求啥? 在逐个询问了各个防区的具体状况之后,他这才安心地去休息了——几个木箱子挪到一起,然后铺个毯子就算是床了。 在周长风伴着零星的枪炮声沉沉睡去时,羚芝的简易机场上却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这儿平常并不起降战斗机,一般只有联络机会在这儿起降,所以空军派驻在此的地勤人员也很少,只有区区二十几人罢了。 此刻,两辆满载弹药的卡车正在卸货,军需官在跟地勤分队长签字交接。 子弹、炮弹、手榴弹、炸药均由标准的木箱压装,接下来将会被装进预制的空投箱中。 为了执行这次空投任务,空军从喇萨调派了四架二九式双发勤务机,预计寅时抵达。 夜晚似乎格外短暂,转瞬即逝,帝国的南北两京早都已经是车水马龙的景象了,然而地处东六区的羚芝才刚刚能见到天边鱼肚白。 简易机场跑道上自然没有进近灯,几架飞机只能循着一堆堆的篝火缓缓降落。 着地停稳后,人们便一拥而上,开始将一个个二百五十斤重的空投箱搬入机舱。 双发双翼的二九式勤务机远远不能和正经的运输机相提并论,它的两台引擎为普-惠公司R-985“小黄蜂”的国产化型号,风冷、星形,最大输出动力450匹。 然而在高海拔的乌斯藏地区,引擎出力显著下降,本来能够载货一吨或六人的二九式勤务机现在只能装一半的货。 至于为什么不调派运输机执行此次任务,主要是空军方面考虑到一营被压迫在德马吉城区中,高速的运输机空投物资间隔会很大,恐怕会有许多物资落不到己方控制区,故而权衡之后选择了可以慢速飞行且盘旋半径小的勤务机。 一个半小时后,四架飞机逾越了喜马拉雅山脉东麓的层峦叠嶂,抵达了小小的德马吉上空。 地面的明军立刻在东南西北施放了四个蓝色发烟罐,以标记空投区域。 不同于拥有半自动空投轨道的运输机,勤务机的空投方式可谓非常原始——手动把降落伞挂钩给钩到钢索上,抵达目标上空后打开舱门,把空投箱给踹下去。 “各机注意,下降高度至二百五十公尺,减速盘旋。” 四架飞机以极慢的速度在德马吉上空盘旋,嗡嗡嗡的引擎声让地面上的一营官兵们十分振奋,大家都仰头看着那一顶顶的雪白降落伞缓缓飘下。 城外的英印军见状不甘示弱,组织机枪火力对空射击,一发发的曳光弹划破天空直射而来。 周长风立刻命令展开对射,以妨碍敌军的对空射击。 二十个二百五十斤空投箱接连落地,兴冲冲的士兵们随即赶去取货,这场景让周长风不由得联想到了人们去拿外卖的样子。 他同样饶有兴致地离开了指挥部,打算去凑凑热闹,结果没走多远却听到西北边枪声大作,而且距离并不远,似乎就在城区? 没作犹豫,他立刻召集了附近的一个排,接着以一个班为前导向西北边赶去。 在废墟瓦砾和残垣断壁中走过了几个街巷,他们便赶到了交火地域,一行人随即在附近寻找掩护。 只见一个三岔路口的中间落下了一个空投箱,四、五名明军士兵的尸体倒在它的附近,仅剩的一名伤员则躲在空投箱后给自己包扎,他们流出的鲜血把覆盖在地上的雪白的降落伞都染红了。 附近还零散分布着十几名士兵,都隐蔽在掩体后不断开枪还击。 好家伙?守着空投箱打伏击是吧? 周长风随即发现了万恶的敌军——规模不明,藏身于三岔路口靠北边的一栋二层砖混房屋的废墟中。 这栋房屋位置不错,射界良好,原本被规划作为火力支撑点用于之后的巷战的,但是在昨天的空袭中被一枚航弹给炸垮了。 残垣断壁当然也能布置火力点,而且更加隐蔽和出敌不意,结果这个“敌”反倒成了己方? 这支渗透进城区的英印军实在是胆大包天,周长风很不爽,当即派人传令,再调一个排来支援。 第二队昨天晚上趁着夜色绕大圈子前往零号高地和那儿损失颇大的第一队换防了,中间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空档期守备空虚,他估计这支敌军分队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悄然渗透过了防线进入了城区。 第三十七章 伏击空投(下) 在己方增援部队赶来的时间里,周长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战局,己方几十人都在与躲在那残垣断壁中的敌军对射,不过后者只以步枪还击,机枪火力一直保持隐蔽。 还挺狡猾哈? 一名中士喊道:“那边那个!你知道鬼子的机枪在哪没?!” 那名躲在空投箱后边的负伤士兵闻言便大声答道:“二楼阳台窗口一个!还有一个在隔壁一楼…废墟的影子下边!” 这些成功渗透过明军防线的英印军是德拉甘少尉率领的一支战斗巡逻队,由两个步兵班和一个2英寸轻迫击炮小组所组成,他们挑选了这样一处绝佳的好位置,打算固守此地,成为卡在明军防区中的一根鱼刺。 作为一名希腊裔英国人,德拉甘少尉从小就以大胆、冲动而在学校出名,如今他十分珍惜自己的服役机会,短期的人生目标是荣获一枚MC,也就是军功十字勋章,这次成功深入敌后的行动让他感觉勋章已经在朝自己挥手了。 一早上不断有明军传令兵和小股步兵经过这个三岔路口,但他一直命令保持静默禁止开火;而随后缓缓落下的一个空投箱让他喜出望外——天赐的守株待兔之良机啊。 “你带两个班从左边绕过去,卡他们突围的路。”周长风朝前方比划了一下,对另一名军官令道:“你们沿右边展开,待会冲进去肃清他们,注意集中使用自动武器!” 在己方绕向两翼的时候,他同时也指挥其它士兵用枪榴弹和轻机枪保持对这栋房屋的压制。 敌军的两个轻机枪火力点终于开火了,“哒哒哒”的枪声一下子就盖过了其它步枪的声音。 周长风发现英印军的刘易斯轻机枪显然在短期火力持续性上更好——47发的弹盘足足能让射手进行十几次短点射,相比之下明军装备的三三式轻机枪使用的则是25发弹匣。 不过老式的刘易斯轻机枪无法更换枪管,其硕大的散热筒可谓聊胜于无;而己方则不然,三三式轻机枪即使是单人也可以迅速更换枪管。 长行程活塞导气式、卡铁起落闭锁、下方双排单进弹匣供弹、四级进气量调节、理论射速五百发每分钟、战斗全重二十二斤,参考了芬兰拉蒂M26、捷克布拉格ZB-26、瑞士SIG启拉利KE7等枪之后被精心设计的三三式轻机枪绝对称得上是金陵兵工厂的匠心之作。 在周长风看来,至少其在颜值上肯定得打个八十分,棱角分明的外形非常流畅和硬朗。 任何情况下以多打少都是更好的选择,若是能集中优势火力就更好了。 所以当两翼包抄的队伍准备就绪的时候,一个二十式重机枪小组也赶到了三岔路口南边的一堵矮墙之后。 几发64㎜迫击炮弹落下以后,从多个方向一齐开火的明军瞬间就完全压制住了那残垣断壁中的英印军分队。 依照周长风的命令,自右边发起突击的士兵们一下子就冲到了墙边,先往里边扔手榴弹,然后持枪入内见人就扫。 几名印杜士兵还没回过神就被打倒,反应过来的其他敌军也开始扔手榴弹,刘易斯轻机枪射手更是直接对着废墟穿墙射击,反正这脆弱的砖墙也挡不住.303全威力步枪弹。 转眼间己方也有几人伤亡,突击就此受阻,在拖回来一名还有的救的伤员以后,十几名明军士兵与敌展开了近距离对射。 短暂的僵持不过几分钟而已,恼火的官兵们在突击受阻后从附近的弹药补给点拿了几根爆破筒过来;拉响导火索,然后如同扔标枪似的将之投到了几米外。 十斤重的爆破筒除了外边的薄薄钢壳之外填充着满满的乙二型装药——50%苦味酸铵+50%梯恩梯。 “轰!轰!” 两根爆破筒先后爆炸,震耳欲聋的轰响声和席卷的冲击波让周围的明军士兵们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被炸飞的残肢断臂和瓦砾碎片甚至掉到了上百米开外。 烟尘尚未散去,士兵们便涌进了那彻底坍塌为废墟的地方,侥幸没有当场上天的几名敌军此刻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渴望荣誉的德拉甘少尉现在不知所踪,军功十字勋章虽然拿不到了,但是阵亡勋章却是稳稳的了。 在毫不拖泥带水的解决掉这股胆大包天的英印军分队之后,一营终于有余暇来检查空投下来的物资了。 由于四架勤务机是冒险进行低空低速盘旋空投的,所以二十个箱子均被完整回收。 空投箱的规格有大有小,这次使用的就是二百五十斤小型空投箱,也就是总共获取了两吨半的物资。 48箱八零迫弹、每箱3发共144发;24箱六四迫弹、每箱8发共192发;28箱二三重尖弹、每箱1000发共28000发;18箱十八式手雷、每箱20枚共360枚。 数量不多,只能说比没有要好。 上午八点刚过,当周长风令人发电向指挥部请求继续空投补给的时候,英印军的炮击又开始了。 望着被炮火覆盖的零号高地,他不由自主地叹道:“又是艰难的一天啊。” 为了妨碍英印空军的轰炸、干扰其瞄准投弹,士兵们在周长风的要求下在城区的布置防空烟雾——将空油桶截成两半,间隔一百米摆放一个,其中扔进木头、塑料、破衣服、树枝、切成小块的轮胎等等。 一堆堆燃着的篝火冒出黑漆漆的浓烟,在热带季风气候的低压气流的作用上,几十股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英印军向德马吉城区发射了一些彩色发烟弹,然而姗姗来迟的十几架战斗机和轰炸机盘旋在德马吉上空,压根看不清目标指示烟。 从天上俯瞰,浓密的黑烟让德马吉成了一片混沌之域,飞行员们不得不胡乱的投下了炸弹就算完事。 落下的航弹轰然爆炸,在滚滚漆黑的浓烟中陆续闪烁出耀眼的火光,让这片不大的地方如若地狱一般。 在猛烈的炮击与轰炸过后,以海德拉巴营为主、赖加尔营为辅的进攻部队旋即离开了出发阵地,分别从正面和右翼向零号高地发起进攻。 同时,卡在这小山岗与城区之间的那几百英印军也没有闲着,而是以步枪、机枪、轻迫击炮火力打击零号高地,乃至派出几个排级分队进行佯攻来策应正面进攻。 第三十八章 临终遗言 吃过昨天的亏以后,英印军今天的进攻就显得更加沉稳了——进攻队形更加稀疏,步兵分组跃进也愈发灵活,再也不见昨天的蛮横硬冲。 每当明军火力点暴露,马上就会招致伴随的巡洋坦克的直瞄射击;几门QF3.7寸山炮也被靠前部署于进攻出发阵地,精准轰击任何开火的明军机枪阵地。 二队的一百八十多名官兵在接替了伤亡超过四成的一队后,没想到短短一个上午就损失了近五十人,队长孙诚的眼镜都碎了一副。 面对飞机大炮坦克的三管齐下,仅凭步兵还是太难应对了,几乎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下的明军士兵们只能利用野战工事顽强防御,而代价就是极快的伤亡速度。 敌军的学习速度、或者说随机应变的能力倒是在周长风的意料之中,决定一支军队强大与否的关键体现就是他们的学习能力,以及适应新对手、新环境的速度。 比如在太平洋战场上,经过几次岛屿战役被暴打的教训后,日军意识到扼守孤岛时不宜鲁莽反击,随即果断改变战术思想,以坚固工事和纵深防御体系逐步消耗美军,让美军在硫磺岛上吃了不少苦头。 又比如在某场半岛战争中,美军在初期几场战役被某支军队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但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手在后勤保障方面的弱势,然后转以“磁性战术”应对“礼拜攻势”,一度扭转了战局。 如果不考虑工业等因素的话,可以说战争就是双方军队不断切磋与学习的过程,代价是士兵们的生命、成果是能够占得先机。 对于目前的战局,周长风有很明晰的认知——英印军试图通过火力上的优势不断消耗己方的有生力量,为之后进攻城区做准备,然后一鼓作气突破损失惨重的明军防线! 如今已是三十日,对于坚守至明天傍晚的命令他充满信心,决心在尽可能减少己方伤亡的情况再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骄狂的英印军。 显然周长风对于这两个字中的任何一个都没啥好感,合在一起那就更加令他讨厌了。 在围攻零号高地的同时,英印军还派遣了大约一个连在七辆坦克的支援下来到了城区西北方向,原地构筑掩体,并以枪炮和城区的明军展开对射,以求牵制。 实际上他们还派了一支小队前往了北边的树林,但是这支小队很快就打了退堂鼓——无它,唯惨状实在骇人。 燃烧了一天一夜的树林基本熄灭了,但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余烬,里面横七竖八都是英印军的尸体,大都被炙烤成了焦炭模样,估计至少有超过一百五十人葬身于此。 中午的时候,英印军暂停了进攻,但是却未中止炮击,第四炮兵营的士兵们分成两班人,一班吃饭一班开火。 在之后的一整个下午,英印军对零号高地发起了整整四次进攻,两次大规模强袭都冲上了阵地,但是均被明军用刺刀和手榴弹给赶了出来。 期间,来自城区的迫击炮支援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下午就消耗掉了半个基数的弹药。 紧锁眉头的周长风端着望远镜看着那个方向,自今天上午到现在,连绵的炮击就没停歇过。 三面受敌的零号高地岌岌可危,孙诚在亲自率领预备队发起反冲锋的时候被击中。守住阵地后,几名士兵冒险把重伤的他用担架带了下去,绕了一大圈远路将之送回了城区。 “快来人!!!” “救救我们队长!” 医院大楼一楼本就有手术室,倒是方便了明军进行简单手术。 看着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了的孙诚,周长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扭头转向了旁边,恰好此时有伤员手术完毕,门开了。 主刀的军医少尉走了出来,简单检查了一下担架上的孙诚。他目光凛然,平静道:“这个伤没得救,除非立刻转送后方大医院。” 一发.303Mk.VII步枪弹击中了他的腹部造成内脏破损与大量失血,一枚米尔斯手榴弹的破片击中了左肺导致开放性气胸,这样的伤势其实就算在应天陆军总医院也难救。 英联邦军队装备的7.7×56㎜Mk.VII步枪弹堪称暴力,其弹头内部结构独特,采用前一半铝后一半铅的弹芯,前轻后重的结构使弹头的重心靠后,击中人体后极易失稳翻滚,能造成夸张的伤道。 一边表示达姆弹残忍而宣布淘汰、一边研发能达到同样杀伤效果的全金属被甲弹,以“伪君子”三个字来形容道貌岸然的英国人再正确不过了。 听完军医的残酷宣判,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 满脸血迹与尘土的孙诚惨笑了一下,接着连串的咳嗽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更多的暗红色血液。 “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周长风与他四目相对。 “先…先前…战况危急,我…组织了一回敢死队,请…营长记好……”孙诚报出了六个数字,这是士兵编号,同时费力地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递了过去。 临时组织的敢死队员有特殊待遇——双倍抚恤金,而且无论找不找的到尸体都不能算作失踪。 通常来说,士兵们最害怕、最讨厌的就是死后被算作失踪,因为失踪只会发半数的抚恤金;然而在激烈的战场上,尸体被炸得残缺不全无法辨认却是很常见的,有时候连身份牌都会不知所踪。 鲜血浸透了缠得厚厚的绷带,缓缓汇集在担架上,然后向周围散溢开来,很快他的身下就形成了一摊血泊。 “夫人不知有无怀上,若…若是怀上了,让她流掉……我家人丁兴旺不差香火。她还年轻,让她一定要择人改嫁…她很倔,营长,一定要劝服她……抚恤金都给她,我家也不差钱……” 孙诚的出身不错,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唯独就他一个后辈选择了从军。他的父亲虽然极为不满,但还是托关系让他来了禁军,觉得这样既能遂了小儿子的心愿,又能安稳到退役,可惜事与愿违。 周长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肃然道:“我保证。” “我爹…一直觉得从军是败了家风……哼!”昏暗的灯光下,呼吸急促、面色惨白的孙诚喃喃了几句,最后开口道:“再给我来一针。” 旁边的医护兵随即又取出了一剂止痛针,俯身给他扎了一下,孙诚的面色舒缓了几分,挥手让周长风赶紧回去指挥。 后者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叉手行礼,随即快步离开了。 ——-——-——-—— 【有人提到2磅炮没有高爆弹,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笑话,但事实上,2磅炮是有高爆弹的,但是因为装药存在可靠性问题,所以产量很少;英国人直至战争末期才量产改良后的2磅炮高爆弹。】 第三十九章 提前的庆功宴 阿萨姆的夜比大明京师的夜要晚来半个时辰,因此当坚守零号高地的官兵们奋力与涌上阵地的英印军混战在一块的时候,京师的人们正在享受晚间时光。 此时此刻,通济门大道西边的同辉大酒店之中也正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 地上十八层、地下两层、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重檐歇山顶、灰色与米色的外墙、回纹与井纹的窗棂、闪烁耀眼的霓虹灯,在后世让建筑师纠结的“中式风格”与“现代建筑”如何完美契合的难题在这儿得到了相当好的解决。 其实当初同辉大酒店的设计者也头疼于翘角飞檐的大屋顶难以和预计三十六层的高层建筑相契合,犹如戴了顶大帽子似的,最后在取得投资者的同意后,干脆一改思路——与其不伦不类,不如转为低高度、大面积的形制。 所以现在的同辉大酒店只有七十二公尺高,但是占地面积却很大,与重檐歇山顶协调得很好,整座建筑的风格就是非常沉稳大方。 实际上,它其实并非朝廷所有,而是黔国公府下的资产。 正因其性质特殊,朝廷喜欢在这里举办一些不太重要的、半公半私的宴会;至于正经的国宴,那就得去莫愁湖西苑的帝国宾馆了。 轿车驶进驶出、侍者来往不断,夜幕下的大酒店却显得极为热闹。 大堂中,地上铺着图案精致的宽大毛毯,放眼望去恐怕有上百名记者,“哗啪”声中,镁光灯不断的闪烁着。 官员将领、豪商巨贾、名媛与交际花、诗人作家等社会名流都云集于此,他们是前来“预祝”乌斯藏之战大败英印军的,这类庆祝胜利的晚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第一次,毕竟这是几十年来大明除了些边境摩擦和小冲突之外几乎没打过仗。 实际上参加晚宴的大佬和名流们很多人根本不在乎前方的战况如何,比起远在天边的边境战争,如何能及时的察觉大明未来的战略规划才是更重要的,政策之变化才是利益的关键啊。 顺着政策来,猪站在风口都能起飞;逆着政策来,摇钱树都能被风刮断。 “路上堵得要命,慢吞吞的,这所谓的奔驰车还没以前那辆劳斯莱斯幻影舒服呢。” 一位身穿米白色的立领对襟长衫与紫色织金长裙、披着云肩、脚踩进口尖头细高跟的名媛在抱怨着,旁边也有个贵妇跟着吐槽。 “是呀,而且这葡萄酒也好怪哦。” 由于出发前多接了个电话而几近迟到的程翰恰好从这边经过,闻言不禁轻叹了一下,作为大都督府参谋处的主官,他其实一点不愿意在乾坤未定的时候就来参加这种宴会。 他很清楚,前线现在的情况仍然不明朗——十二师在撤退中不断遭受空袭,同时好几个旅和团的英印军在与之纠缠;三十四师虽然撤退顺利,然而弹药却所剩无几。 空袭使得本就困难的后勤供给雪上加霜,一个轻装步兵师一天的物资消耗量最少也要一百八十吨,若是要维持中等烈度的作战,则要约三百吨。 两个师就是六百吨,可现在加起来能往前线送出两百吨就不错了,因为轰炸的缘故,大量的物资积压在羚芝送不过去。 除了正面战场,西北方向的一支英印军混成部队也随时有向东继续挺进的可能性,目前阻止他们继续深入的原因是一个营在拼命阻击。 可以说在混三旅加入战斗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所以现在程翰的心思完全不在什么宴会上,他的脑海中浮现着沙盘的形状,以及前线将士们在浴血奋战的情景。 虽然刚刚几名贵妇和名媛的吐槽只是很寻常的牢骚罢了,然而此刻却让程翰感到一丝无奈与悲哀? 他扫视了一圈,除了几名将军之外的大部分人都是眉开眼笑之色,欢悦的氛围充斥着整个大堂;人人都身着华丽与端庄的礼服,平时在街道上不常见的宽袍大袖现在却穿在每个人身上。 蓦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样的古语: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不过程翰的思绪马上就被打断了,因为这场宴席开始了。 主持晚宴的俊朗男子面带微笑,对着麦克风说道:“诸位先生们女士们,在下是……” 大家都停止了交谈,看向了台上。 一番辞藻华丽却毫无营养的官样稿子被那位主持人讲得声情并茂,在场的人们纷纷颔首,亦或是拍手称快。 稍后,他们在侍者们的引领下陆续乘坐电梯来到了专门准备的十二层,这儿极为宽敞,统共布置了几十桌。 雕花黑檀木八仙桌、镌刻复杂图案的椅子、错落有致摆放的冷菜与热菜,以及身材和容貌都被精挑细选的男女侍者,方方面面都表明这些与宴之人的身份非凡。 在宴席开始之后,也不断有人来向程翰套近乎,他们可不想错过能跟军方大佬搭上话的机会,仅仅是敬酒就让程翰推脱与拒绝了十几次,这让后者愈发不满了。 没过多久,一名军官快步走了过来耳语了两句,程翰随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到了一旁的角落,并接过几份电文浏览了起来。 其中一份就是位于德马吉的一营向羚芝指挥部汇报的详细战况,先是被转发至喇萨的乌斯藏都督府,随后又因一营的任务太重要而被上传来了大都督府。 阅毕,神色不变的程翰思索了几秒,又深呼吸了一下,这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不过正当他准备坐下的时候,三桌开外传来的有关“从金融变化中牟利”的言辞让他忍无可忍了。他向旁边的女侍者说了一句“我要讲两句”,后者就赶紧跑开去通知了。 得知他要亲自讲话,宴席的筹办者刚刚还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位军方大佬开金口,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求之不得啊。 面色如常的程翰缓步走到了这厅堂前方的高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须臾,他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诸位对前线战况似乎都非常关切啊,爱国之志可见一斑。可具体如何…在下无从透露,只能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与其设宴预祝胜利,不如参拜姜太公以求其庇佑,是吧?” 简短的几句话说完之后,他便下了台,径直从中间一路走出去离开了厅堂,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官员和名流。 ——-——-——-—— 【首先我承认铺垫有点长,我的纠结之处在于:如果战争太短暂、战果太少,恐怕无法支撑主角成长的合理性。总之,历史文的要素都会有的,战争剧情大概还有十章,见谅。】 第四十章 韬光养晦的成果需要被证明 回首几十年以来的过往,一个多甲子以来大明的历史中总少不了英国人的身影,挑起事端入侵的是英国人、屡次大败明军的是英国人、溯着长江长驱直入围攻应天的也是英国人。 元升三十年、也就是西元一八五八年,广州之战再次以明军失败而告终后,英法两军于次年向北转战,太仓之战明军再度失利,随即英法两军兵临京城之下。 尽管二十年前败于英军之后,朝廷就意识到了欧洲的威胁并大力整饬、改革军队,然而半吊子的明军仍然不可能是那个时代的英法两军的对手。 面对一万四千英军与八千法军,集浙江、南直隶、山东、湖北四省十万勤王大军的明军与之鏖战了三天两夜,最终不敌,大军溃败,督师自刎。 而卫戍京城的禁军神机、神枢、五军营随后一触即溃,唯独值得一提的是驻防紫金山的孝陵卫进行了坚决的抵抗。 朝廷上下也出现了大量主和派,年事已高、疾病缠身的明肃宗虽然一开始打算学唐朝皇帝一样跑路,不过考虑到自己行动不便和身后名,最终下定决心坚持到底,反正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不管输赢至少能博个好名声。 同时,因为其它省份的勤王大军也已经快到了,朝廷的主战派认为还是很有希望守住京城的。于是明肃宗命人护送太子前往燕京,收拢败兵准备再战,并放开兵器库房武装城中青壮。 【武装、动员百姓参战,这事明朝干过很多次,清朝不敢这么做的缘故想必大家也清楚。实际上换任何一个汉人王朝来无所谓,没什么可顾忌的,李自成的大顺乃至吴三桂的大周都行。】 提督城防的兵部左侍郎认为敌军在火器战术上远甚于明军,堂堂正正之战不可能打得过,不如干脆利用城外大量的密集民居,等敌军经过时埋伏悍勇之士进行突袭,以求近战和混战来抵消双方差距。 总之,尽管明军也损失惨重,但这一招还是奏效了的,让骄狂的英军吃了两次大亏。 【祖鲁战士:没错,就应该这么进行不对称作战。火器战术是他们最擅长的,怎么可能比得过?】 最后,随着南北两路勤王大军抵达,法军见状选择了卖队友跑路,随后英军也不得不匆忙撤退。 伫立在同辉大酒店的门口,程翰望着西边凝视了几秒,然后才坐进了轿车中。 大明上下实在太渴望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了,几十年前,欧洲国家的辉煌让许多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差距,改制求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守旧派和革新派的矛盾也持续了很多年——在大街上打架、在奏章中对骂、在朝堂上群殴。这种背景下施行的一系列改制有失败有成功,兴办洋务、推行工商业的举措一路坎坷,走走停停乃至隔三差五还倒退几步。 但不论如何,磕磕绊绊几十年总算是成功了?可究竟什么算成功?只看工业产值么? 显然大家在心里都明白一切的背后都是要靠拳头说话的,乌斯藏之战表面上是驱逐英国势力,实际上是在挑战欧洲国家的殖民体系与秩序。 这是一次试探,必须控制规模,太大不行、太小不行,反复权衡之后只有乌斯藏白马岗这儿可以大做文章。 “情操也好、利益也罢,谁人不期盼胜利啊?”目光复杂的程翰自言自语了一句。 翌日。 当下季节的阿萨姆地区以潮湿和雨水充沛而著称,这是热带季风气候的典型特征,前几天的晴朗可以说并不多见。 天色昏暗阴沉了下来,扼守德马吉的一营官兵们反倒很开心,因为英印空军一般不会在冒雨出动。 昨天晚上,伤亡过半的二队根据周长风的命令趁着夜色撤回了城区,今早英印军的几支侦察小队和战斗巡逻队发现零号高地已经空无一人。 于是在付出六人被诡雷杀伤的代价后,威尔逊特遣队终于占领了这座被血与火灌溉和摧残的小山岗,德马吉之战可算有了突破性进展。 这种情况下,周长风在医院大楼的指挥部中召开了全体军官会议。 清晨时分,仅剩的两个灯泡让指挥部有些昏暗,神色平静的周长风环视周围,发现参加会议的人比标准编制表上的数量少了足足六个。 绝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泞与血迹,面庞上也是脏兮兮的尘土和汗渍,唯有目光仍然炯炯。 面色凝重的大家都静静的站着,等待周长风开口说话。 少顷,后者淡淡道:“今天是七月初一,是咱们防御此地的第三天,尽管各部坚持作战,但敌军占据空军、炮火、兵力优势,使我军遭受较大损失。现在我们放弃了城外高地,主动权完全落入敌军之手。接下来的城区作战虽然可以抵消敌军的火力优势,但是却相当考验各部的士气与组织能力,大家有无看法?” 薛灿犹豫了一下,说道:“营长,上头的命令本意是让咱们迟滞这股敌军到今晚吧,我觉着…与其在这城里和他们混战,不如及早脱离,沿着路边打边撤,同样能达成阻敌之……” 他的话还没说完,皱着眉头的刘启冬就怒道:“好你这家伙,想脱逃是吧?!孙之信昨晚才殉国,你现在就怂了?!” “放屁!老子想的是如何减少损失的同时完成任务!” “你他么的扯淡!” “你有没有考虑过德马吉现在处在敌军两面包围之下?而且他们还有一些分队和巡逻队已经渗透到了东边?”面无表情的周长风打断了二人的争执,“如果撤退,我们会不断被这些敌军的渗透部队袭扰,同时敌军主力会持续追击。” 军医少尉冷声补充了一句,“各位长官不要忘了,此地尚有我军伤员一百余人。” 范文海也认真地说:“我也反对撤退,咱们在城区的布防还算完善,士气不差,弹药也够用,岂可轻言放弃?” “各位…”薛灿说着拔出了手枪,卸掉弹匣从中扣出了一发子弹,然后将那发子弹放进了军服的口袋中,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薛某人不怕死,如果战事不利、事有不为,这颗子弹留作自裁!” “我担心的是,现在不走,等敌人完全把这包围了可就难走了。” “德马吉就这么点地方,在城区能拖多久?假如大部队赶不到,咱们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与其冒那个险,何不边撤边打?!” 第四十一章 收缩防线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现在旅主力距离我们只有一昼夜远了,二营大概明天凌晨就能赶到。”周长风指着地图平静道:“阴雨天对我们更有利,只要我们还卡在这,这股子敌军就骑虎难下了。” 等混三旅的大部队赶到,攻守之势就瞬间易形了,如果威尔逊特遣队不想被暴打一顿,今晚就得赶紧开溜。 “没错,就目前情况看来,我们再不济也能搁着拖上两天。”一直不吭声的谢万诚满不在乎地开口说:“两天时间,大部队就算爬都能爬到了。” 意见被统一后,大家重新商讨了一些预案,周长风也重申了防御要领,嘱咐军官们必须谨慎应对。 为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所有士兵都被告知己方大部队相距此地仅有百余里了,只要坚持到今晚就大功告成。 现在,损失最小的三队负责城区南部,一队负责城区北部,损失最大的二队换防入驻医院大楼,加强的一〇七团的那个队作为预备队。 昨晚,依照巷战条令和周长风的要求,几个队都抽调精干人员临时组建了一些近接战斗小组,五人或六人,装备两支冲锋枪和两支自动枪,余下的一、二人则额外携带大量手榴弹或燃燒瓶。 有意思的是士兵们还发现了三枚未爆的航弹,两枚250磅和一枚40磅的。对于英国人的好意大家都心领了,周长风表示这几个东西还是还给英国人比较好。 他命令把这几枚哑弹布置到医院大楼西边一百五十公尺的地方,士兵们花了很大力气挖坑将之掩埋,并在航弹旁边放上了装满砖瓦玻璃碎片的油桶,最后布置引爆药和电线,打算通过电控引爆。 约莫七点半的时候,英印军的炮击又开始了,零号高地上也出现了他们的迫击炮和重机枪。 而德马吉中最显眼的医院大楼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3.7英寸榴弹、4.5英寸榴弹、2磅高爆弹、76.2㎜迫击炮弹如同下雨一样落在附近,同时不断有炮弹直接命中楼体。 二队一排长手里拿着一把黄豆,地上放着一个钢盔,每落下一发炮弹就往钢盔中扔一粒黄豆。结果英印军的炮击又密又急,一下子来了一连串爆炸,于是少尉就懵逼了。 孙诚伤重不治后,副队长也于昨晚在炮击中阵亡,二队的指挥权转至一排长。 周长风笑着说道:“数这个没用,他们的后方有铁路支援,各种补给下了火车就装上卡车运来了,炮弹源源不断的。” 楼体被击中时微微震颤,不过周长风仍然竭力保持着淡定,以若无其事的模样穿行于整栋楼,巡查防务和官兵状况。 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感还是不难区分的,以农民出身为主的中國士兵都非常的质朴,等级森严的军队中,军官与士兵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可自己的长官却不摆架子? 伤员们大都集中在一楼东侧的十几个房间,之前士兵们就已经按照命令把扫清周围障碍物拆下来的瓦砾碎片都围着一楼外部堆了一圈,所以整个一楼犹如地下室一般。 一楼东侧充斥着血腥味、汗臭味、酒精味,负伤士兵们有的坐在长凳上、有的躺在床上,咬牙忍受着伤处一阵阵的疼痛,呻吟声令人听得周长风心颤。 他低声向一名经过的军医下士问道:“止痛药不够么?” 后者微微摇头,沉声道:“伤者太多了,快用完了,还剩下的九十多支得留给做手术的时候用。” 那啥类的止痛药作用时间大约为四、五小时,伤员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得面对一阵阵无法忍受的剧痛。 军医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们服用阿司匹林,因为这玩意一瓶有一百片,量大管够。然而作为非甾体抗炎药,阿司匹林的止痛效果很有限,它只能应对轻度疼痛,此刻应用于严重外伤只能说聊胜于无。 一名传令兵急急忙忙地跑下了楼梯,喊道:“营长!敌军有动向!” 周长风随即回到了三楼,当他端起望远镜的时候,旁边几名士兵正在刚刚被炮击炸出的一个洞周围堆放土袋,这儿恰好可以作为一个轻机枪火力点。 隐约可见大量的敌军正在烟雾的掩护下自西向东而来,伴随他们的还有一整排坦克,至少有七、八辆,不过因为烟雾遮蔽视线的缘故所以观察不清具体。 从昨晚到今早,英印军的侦察小队一直在不断渗透明军防线,但是基本无果而终;几支战斗巡逻队也没取得什么成果,只试探出了一些明军的火力点。 现在当面之敌已经准备好大举进攻了,一发发烟幕弹如同跳跃似的向前延伸,上百名英印军靠近了城区。 先前的炮击已经将外围的沟壑、砖石堆、铁丝网等等障碍物给摧毁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的行动很顺利。 除了迫击炮在不断开火之外,明军的机枪火力点均保持静默,否则一旦暴露就会招致敌军坦克的直瞄射击。 邮局附近的迫击炮排二班遭到了敌军今早才部署到零号高地上的MkII型76.2㎜迫击炮的反制,一连落下二十几发炮弹让他们全军覆没,仅有三人生还。 “敌军逼近!二百公尺!准备!”一名下士吼道。 士兵们随即打开步枪保险,旁边的少尉则给起爆器摇了三圈充电,然后把手搭在了压柄上。 皇家第五坦克营到现在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载具了,面对明军神出鬼没的战防枪小组和威力巨大的高射机枪,贝斯尔上尉所在的连队可谓损失惨重,大英帝国新锐的巡洋坦克就这么憋屈的被中國人摧毁? 贝斯尔认为巡洋坦克本就不适合执行这种协同步兵作战的任务,轻快的巡洋坦克应该集中使用进行机动作战。不过,他也听说专门用于掩护步兵作战的坦克样车已经在测试了,那是一种装甲厚重、行动迟缓的步兵坦克。 由于周围都是废墟和弹坑,战场宽度有限,坦克们分成相距十几米的前后两排,停在距离医院大楼大约三百公尺的距离上随时准备开火,而步兵们则继续交替掩护前进。 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无比,似乎随时要洒下大雨似的。 己方步兵在不断向前,可中國军队直至现在除了有步枪零星开枪以外,没有任何枪榴弹和机枪射击? 双眼贴在潜望镜上的贝斯尔很疑惑,虽然他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中国俗话,但不妨碍他意识到不对劲。 也正是在这一秒,医院大楼二层有人按下了压柄并旋转180°,一股直流电以光速涌出! “轰!!!” 第四十二章 有拳挥不出的无奈 两枚250磅航弹和一枚40磅航弹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引爆,巨大的冲击波席卷了周围,贝斯尔上尉在车内都体验到了地动山摇的感觉。他的头磕到了坦克舱壁上,好在戴了坦克帽,否则最轻也是一个大包。 透过潜望镜看去,只见前方弥漫着滚滚的硝烟和尘土,地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大坑?刚刚一百多人的队伍转眼间就消失了四分之一? 被刚刚那恐怖的爆炸炸飞上天的残肢断臂与土壤碎屑纷纷落下,陆续洒布在了方圆几百米的范围中。 附近幸免于难的步兵们大都被掀翻在地,地上却窜起了火苗,许多人身上都着了火,在惊慌失措地打滚或乱跑。 “可惜了,汽油不够啊。”见证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后,周长风有些遗憾地说道。 埋在航弹旁边的几个汽油桶中装着各种砖瓦碎片,可是汽油却只剩一小半。 在邮局那边的副指挥部的谢万诚也大感兴奋,“好家伙,这下可算如数奉还了,少说一下子报销掉三十号人。” 参与这次试探性进攻的海德拉巴营A连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给炸懵了,连长当场身亡、副连长重伤休克,一时间混乱不堪。 明军的重机枪火力点仍然静默,仅有步枪和轻机枪陆续开火,于是在“哒哒砰砰”的枪声中,狼狈不堪的A连溃逃了回来。 面色格外难看的威尔逊少将和桑普森少校站在零号高地上,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俩接连放下了望远镜。 后者边摇头边唏嘘道:“該死,他們是魔鬼嗎?” 稍后,有关刚刚试探性进攻的情况被全部反馈了过来,A连损失了四十一人,连长阵亡,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能力;取得的成果仅仅是摸清了医院大楼外围的大致布置,连一个重机枪火力点都没发现。 听着这名参谋的描述,桑普森少校可谓头皮发麻——这是谁指挥布置的防御? 二百米以内的房舍棚屋与障碍物被全部推倒,射界基本被扫清,只有寥寥几处勉强可以当作掩体。 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尖锐坚硬的瓦砾、铁片、碎玻璃?如果敢卧倒就会被这些玩意扎得血肉模糊。 整个一楼周围堆满了砖石混凝土碎块,严严实实的,就算冲到了楼底下也找不到地方突入。 同时,直到现在也未探明任何一个重机枪火力点,尽是残垣断壁的城区中似乎到处都埋伏着中國军队? 皱着眉头的威尔逊少将沉声道:“我們遇到了一個专家級的指揮官!” 截至目前,威尔逊特遣队的主力、英印第十六步兵旅已经损失了七百余人,如果再算上第四炮兵营、第五皇家坦克营的话,总伤亡肯定超过八百之多。 第十六旅的赖加尔、那提浦尔、海德拉巴三个营九个连队有六个被打残,目前威尔逊的最后底牌仅剩廓尔喀团(营)。 几天前大家还认为当面的明军只是螳臂挡车的可怜虫,小小的德马吉也是唾手可得的蛋糕,可现在看来究竟谁才是倒霉鬼和可怜虫? 己方飞机大炮坦克一应俱全,兵力上占据五倍的绝对优势,结果愣是损兵折将还拿不下这么一个小镇子?双方的交换比恐怕已经来到了三比一! 德马吉现在已经成了一块滚烫的黄油,无论是大口吞还是小口嚼,最终受伤的仍然是己方。 要不要继续围攻德马吉?依照目前这个态势,威尔逊可以笃定那位素未谋面的、不知名的对手给自己布置好了一个又一个恐怖的陷阱。 是中國军队变强了还是大英帝國军队变弱了?亦或是这次很不凑巧的遇上了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威尔逊吸着烟,陷入了沉思。 轰隆! 一声巨大的雷鸣把双方士兵们都吓了一大跳,有些人都下意识的卧倒了。 随即,暴雨倾盆而下,极密极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仿佛天空裂了口子一样。 医院大楼地下室中,周长风获悉了各方的最新进展: 第十二师三十七团二营被追击的英印军强行与大部队分割开了,正在竭力固守待援。但十二师决心解救之,可这需要时间。 于是目前代理指挥的参谋长居然直接电告一营,恳请他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否则他就不得不让被包围的二营就地解散、各自突围。 大明官方报纸《京官报》和官方电台《日月广播电台》正式报道了边境战争的一些最新细节战况,其中就包括正在进行中的德马吉之战。 可想而知,德马吉这个以往籍籍无名的小镇子要由此出名了。 周长风忽然想到了这场战役的总指挥、就是在羚芝指挥部中见到的那位魏高铭,前几天一营星夜兼程强行军赶到德马吉后,他发来的电文中说有“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到底,全体将士必将获得无上荣光”之辞。 无上荣光?荣耀无疑是珍贵的,可它能有生命珍贵吗?显然不能。 至少周长风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恪尽职守绝不是为牟取利益和获得荣誉,而是单纯在履行责任,用他那个位面的话来说是“保家卫国”、用现在大明的话来说则是“保境安民”。 起码在眼前的境况下,二者并无分歧。 瓢泼大雨没有持续太久,雨势渐渐小了,暴雨转为了中雨。 每个人都很清楚,英印军的进攻要到来了。 让周长风最为无奈和窝火的是,明军并非没有战车和战机,然而却因战场特殊无法投入战斗,所以己方只能以步兵的血肉之躯抗衡敌军的飞机大炮坦克。 完全可以断定,己方仅剩的一挺高射机枪和两支战防枪无法招架待会一拥而上的敌军坦克,所以很可能之后还得组织敢死队进行爆破?只是想想都觉得拧巴! 这不是农业国抵御工业国入侵的悲壮,这是有拳头挥不出的无奈与憋屈! “轰轰轰—轰——” 英印军的进攻可谓如期而至,在短促有力的炮击过后,海德拉巴营B连和赖加尔营C连分别从城南和城北开始突入城区,而廓尔喀营的A连则从城西进攻。 兵分三路,不分主次,每一路都有至少三辆A9型巡洋坦克和四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的伴随支援。 “敌军战车迫近!四百公尺!” 第四十三章 残酷巷战 赖加尔营C连在坦克的伴随下自南边进入城区,坦克在中、步兵分列两侧,缓缓向前。 这是城区作战时步坦协同的基本操作,二者相互掩护,缺一不可,如果这时候步兵还畏畏缩缩的跟在坦克的后方,那么对方就可能突然从两旁的建筑中窜出来突袭视野较差的坦克。 实际上更为高效的战术是步兵引导坦克,即步兵在前、坦克在后,步兵逐渐推进与肃清两侧,跟在后边的坦克则轰击任何暴露的对方火力点。 但这大胆的战术需要步兵有勇敢无畏的精神与高涨的士气,显然现在的英印军不具备。 被这几天的战斗搞的神经过敏的C连上下都心神不宁,全旅九个连队就剩三个还能继续投入战斗,而且目前C连也损失了超过三十人,其中包括连长里莱少校。 现在他们小心翼翼的与七辆坦克慢慢向前推进,街道上却格外安静?除了坦克引擎的轰鸣就只有脚步声了。 “砰!” “哒哒哒哒——” 突然枪声大作,埋伏于斜前方两侧的明军一齐开火,三个重机枪火力点和六个轻机枪火力点以及枪榴弹织成了一道火网。 “接敵!中國步兵!!!” 六、七名英印军霎那间就被打倒在地,其他人匆忙散到两边寻找掩护,然而依旧不断有人被子弹或破片击中;更有倒霉蛋被射到坦克装甲上崩飞的跳弹给打倒。 坦克乘员们听着打在装甲上叮叮咚咚的声响也是胆战心惊,毕竟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遇到高射机枪。 当明军发射的三发烟幕弹落在坦克纵队的中间时,最靠前的一辆A9型巡洋坦克“轰”的开火了,2磅高爆弹随即掀翻了一处火力点,轻机枪小组的两名射手倒在血泊中。 这时候一个战防枪小组也开火了,“咚咚”的宏亮枪声如同拳头砸在心口上让人震撼。 即使是穿甲燃烧弹,可战防枪的后效仍然偏小,即使被连开四个孔洞,可那辆巡洋坦克的炮塔仍在转动开火,这就是什么通常建议战防枪要集中使用的缘故了。 刚刚落下的烟幕弹释放的烟雾终于弥漫了起来,混杂着枪榴弹爆炸的硝烟似乎效果更好? “這條街道是殺戮區域!” “當心,敵方交叉火力!” “中士,離開街道!進房區!” 躲在街道两边的英印军士兵们被枪林弹雨和不断飞来的枪榴弹吓得瑟瑟发抖,焦头烂额的他们不得不赶紧退入了旁边的房区。 但这或许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一条巷子中,九名英印军拿着步枪谨慎地贴边往前行进……猝然,几个身影出现在旁边的残垣断壁中,紧接着就是一通猛烈扫射。 两支三四式冲锋枪和两支二十式自动枪喷吐着火舌,短短几秒钟,70发9.6㎜手枪弹和30发.351温彻斯特圆头弹被倾泻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九名英印军士兵毫无反应余地,他们唯一做出的举动就是转身朝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举起枪,然而来不及扣动扳机就被全部射杀。 背对着墙、紧挨在一起、死了一整排?这个班的英印军如同被执行了集体枪决似的,倒是有点像一百五十年前的排队枪毙。 这个近接小组的五名明军士兵留下两人警戒,剩下三人快步上前,步枪和子弹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只从这些尸体上拿走了米尔斯手榴弹。 既然现在转为了巷战,那么手榴弹这种东西自然越多越好,而一营的手榴弹已经所剩无多了。 不出意料的,兵分三路进攻的英印军也在三个方向上遭到了迎头痛击。 明军精心布置的隐蔽火力点、游动火力点、近接战斗小组将每个街区都打造成了杀戮区域,闯入其中的英印军会受到来自四、五个地方的交叉火力的杀伤。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德马吉医院大楼附近的战斗最为残酷。 第五皇家坦克营的五辆巡洋坦克停在了大楼外的街道上,2磅坦克炮和7.7㎜机枪就没有停下来过。 维克斯重机枪、刘易斯轻机枪、二十式重机枪、三三式轻机枪,双方至少有几十挺机枪在对射,雨点般密集的子弹或许都能在半空中相碰? 五门QF3.7英寸山炮在前、八门QF4.5英寸榴弹炮在后,这一部分火炮被靠前部署、抵近开火,近距离直瞄轰击医院大楼,每隔十秒就有几发炮弹直接命中楼体。 崩碎的混凝土碎片四散飞溅,扭曲如蛇的钢筋暴露了出来,整个大楼的西面四层楼都被摧残得千疮百孔,布满了弹坑和破洞。 两辆A9型巡洋坦克和三辆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的残骸在熊熊燃烧着,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大楼周围倒毙着至少五十具死状各异的英印军尸体。 与围攻坚固支撑点的战斗不同,城区其它地方的巷战则更加短促。英印军军试图在城区中向纵深渗透,以求把城中的明军给各个分割开来。 被炮击和空袭炸成残垣断壁的城区似乎反而更有利于防守方?在狭窄复杂、遍布砖瓦碎片的大街小巷,集中装备冲锋枪、自动枪、手榴弹的明军近接小组可谓如鱼得水。 他们以五、六人为单位,潜藏于敌军的必经之路,然后在近距离以自动火力扫射;又或是几组相互配合,待敌军靠近,一组先吸引敌军注意力,等他们转身应战时,另一组再从后方偷袭。 面对冲锋枪和自动枪骤然喷吐的大量子弹,以及不断落在脚边的手榴弹,英印军步兵分队几乎被打得找不着北。 栓动的恩菲尔德No.1步枪如何能在这十几米的近距离应付疾风暴雨般的密集自动火力呢? 而且明军利用手榴弹在许多地方布置了可怖的诡雷,十八式手雷和缴获的米尔斯手榴弹都是拔掉保险销、弹飞安全握柄后引信点火的原理,非常便于布置诡雷。 一根细线系在保险销拉环上,手榴弹埋在一边,敌军经过时碰到细线就会扯掉拉环;或者直接拔掉拉环,把处于待发状态的手榴弹放在地上用东西压着握柄,敌军碰掉东西,握柄就会弹飞。 从北边进入城区的赖加尔营C连在四个小时内又损失了五十几人,全连仅剩七十八人,光荣的成为第十六步兵旅第七个被打残的连队。 神出鬼没的自动武器小组、无处不在的可怖诡雷,明军的巷战战术让英印军狼狈不堪、无所适从,每前进一步都提心吊胆。 第四十四章 恪尽职守 明军组织得当的灵活防御让英印军无所适从,残酷的巷战迫使他们暂时中止了进攻。 下午二时零五分,英印空军冒雨参战,文森特轰炸机没有选择挂载两枚250磅航弹,而是改为单枚500磅航弹,且换上了延时引信。 两架文森特轰炸机先后降低高度发起攻击,第一枚航弹掉在了大楼东边几十公尺的地方,第二枚则结结实实的命中了楼顶。 医院的楼顶在前两天就被一枚250磅航弹给开了个大洞,还好这次的500磅航弹恰好落在了楼顶的其它地方,而非直接击中四层的地板。 “咵——轰!!!” 带有延时引信的航弹砸穿了楼顶和第四层楼板,最后在第三层猛然爆炸。 500磅航弹,那可是足有100㎏重的梯恩梯装药啊。 从远处看去,整栋医院大楼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巨量的烟尘和碎片迸发而出,各个窗口都在喷涌出火焰与浓烟! 十几秒后,人们才勉强可以看清大概情况——三层和四层不翼而飞?四层的医院大楼现在只有两层…或者说两层半了,因为第三层仅剩残垣断壁和各种混凝土碎块。 驻守其中的二队官兵们很有先见之明的撤到了一层和地下室,但是威力巨大的500磅航弹让每个人都伤得不轻,头晕眼花的,乃至有人真的一边咳血一边流鼻血。 周长风感觉两只耳朵都有些温热,摸了一下定睛看去才发现是血! 桌子上的三台野战电话都响了起来,他拿话筒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喂,这里是指挥部,有事速报!” 电话那头的谢万诚很明显松了口气,“营长?情况如何?” “没损失,但是都伤的不轻。” “真特么的骇人,两层楼都被掀飞了啊!” 其余两部电话也是其它防区的两个队打过来的,可以说刚刚的情况把他们都给吓到了。 “马上返回战位!”周长风深呼吸了一下,却牵动了生疼的耳朵,被痛得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几个人去检查楼体结构,如果发现大程度变形或者断缝立刻汇报。” 小李点点头,立刻转身跑出地下室前去传令。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返回报告,称发现有主梁出现了明显变形,还有大量的断缝和细缝。 于是周长风便亲自过去查看,来到二楼,正当他盯着那崩裂得钢筋都看得见的主梁时,旁边忽然有人惊呼了起来。 “十点钟方向,敌机!” 又有一架文森特轰炸机和两架狂怒战斗机从远处的天空出现了,看样子是直奔大楼而来。 显然目前这个状况的医院大楼不可能再承受一枚500磅航弹,如果不想被活埋那就得赶紧跑路。 “撤离、全体撤离!二号预案!”周长风毫不犹豫地令道。 刚刚才重新进入战位的士兵们又重新站了起来,重机枪小组也赶紧把机枪给抬了起来。 按照预订的次序,二队的几十名官兵和营部人员加起来约莫一百人可以在几分钟里撤离,但问题在于一层东侧还有上百名伤员! 一时间,许多目光都落在了周长风身上,闻讯而来的军医少尉也张口欲语。 “立刻在西南方向布置红色发烟罐。”面无表情的周长风冷冷道:“营部的人先走,二队留下协助撤离伤员。” 营部如果没了,剩下的部队可就没法有效抵抗了,所以必须保全。 实际上现在最冷漠的决断是抛弃全体伤员,但代价是士气一落千丈。 留下二队帮助转移伤员,虽然很可能再把这几十个战斗员也给赔进去,但无论成功与否却都能够保证士气。 周长风自认为做出了最理性的决断,周围的人也全都认同,他们一瞬间就散开去各尽其职了。 “嗡呜嗡呜——”有人摇响了手持的小型防空警报器,凄厉的警报声随即响了起来。 电台、野战电话、交换机、发电机,营部的军官与士兵们匆匆忙忙地把它们抱起来就往外冲;而二队的士兵们则在全力组织伤员撤离,能背负的就直接抗走、不宜背负的就放上担架。 这时候,一名上士发现防空排仅剩的一个高射机枪小组居然没有撤离,而是自作主张地把机枪搬上了废墟一片的三楼? “你们特么的在干什么?!” “防空!”带队的下士很简练的回了两个字。 防空排的四挺高射机枪现在仅剩这一挺了,而且弹药也所剩无多,他们把零散找到的所有四十厘子弹合在一起才二百多发,还不到三条弹链。 防空排两个机枪班和一个辎重班,前者二十几号人就剩他们五个人了。所以他们现在不想走了,这笨重的大家伙带走太麻烦,这么点子弹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了,干脆就留下来做个了断吧。 “挂着个‘防空’的名,到现在一回飞机没打过,一个基数一千发全用来打战车、打人了。” “就两百零五发,打得下来么?” “平常怎么打气球、打靶机,今儿就怎么打呗。” 当这五人在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对话时,医院大楼西南边的发烟罐被布置完毕了,一股浓厚的红色烟柱直冲云霄。 缓缓飞近德马吉的轰炸机飞行员有些不解,因为按照命令,这次轰炸任务不需要地面发射烟雾弹指示,直接瞄准那栋大楼投弹即可。 所以为什么又升起红色标记烟雾了? 正当飞行员困惑的时候,一连串子弹直射而来! 为了给下边的伤员转移争取时间,高射机枪小组选择了提前开火,迫使来袭的三架飞机改变了航向,但这也暴露了他们自身的位置。 “只是一挺機槍?”第四十五中队的飞行员佩雷拉虽然觉得很反常,但在盘旋了一圈之后还是迎头俯冲了下去。 相比起战斗机,文森特轰炸机改变航向转悠一圈再重新进入攻击航线的动作自然慢得多,这至少争取到了几分钟的时间。 残垣断壁之上的那挺高射机枪也对准了俯冲而来的战斗机,双翼的狂怒战斗机即使是这种状态也显得很慢,几乎不需要预留多少提前量。 明亮的枪口焰迸发于枪口,在“咚咚咚”的枪声中,一连串12.8㎜子弹呼啸而出,因为弹链是用拼凑的子弹压装的,并非标准的防空用编组,所以曳光弹、穿燃弹、瞬爆弹、穿甲弹什么的都混杂其中。 同时,俯冲的那架战斗机也同样开火了,两挺.303维克斯航空机枪喷吐出了两串子弹,两名副射手一瞬间就被击中,顺着楼体滚了下去。 “冒烟了!” 那架狂怒战斗机拖着一股白烟从大楼上空掠过,剩下的三人立刻调转枪口瞄准第二架战斗机,然而刚打出一梭子,他们的身影就被两枚40磅航弹爆炸时的火光和烟尘给吞噬了。 第四十五章 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两枚40磅航弹来自于第二架战斗机,第一架狂怒战斗机在被高射机枪击中的同时虽然也投下了航弹,不过却并未命中,而是擦肩而过,落在了大楼东北边几米开外的地方。 虽然后世的人们通常把这种小型航弹戏称为“地瓜”,但实际上即使是40磅航弹的装药也足有8㎏之多,相当于一发150㎜榴弹了。 高速破片四散飞溅,正在转移伤员的第二队官兵们至少有十人被击中倒地,冲击波也掀翻了一帮子人。 “我去他么的!”在周长风的视角中,这架被击中的战斗机就是刻意去攻击伤员队伍的,他指着东边喊道:“薛灿!派一个排,给老子把那个狗玩意抓回来!” 这时候,那架文森特轰炸机也在转了一圈以后飞临了大楼上空,一枚500磅航弹重重砸落。 “轰!” 混凝土碎块四散飞溅,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不堪重负的大楼终于坚持不住了,在哗啦声中垮塌了下来,灰蒙蒙的烟尘弥漫。 佩雷拉少尉今天也算是栽了跟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击落了。 前几天的空袭时无论他都没有被这么硬碰硬的攻击过,地面的防空火力最多也就打上几梭子来提醒这些飞行员不要太嚣张,可是刚刚…… 实际上总共有六发12.8㎜子弹命中了这架英印空军第四十五中队的狂怒战斗机,仓促混搭的弹链反而起了奇效——两发穿燃弹、一发钨芯穿甲弹、一发曳光弹、一发瞬爆弹。 其中,结结实实挨了穿甲弹和穿燃弹各一发的罗-罗公司出产的640马力液冷引擎随即爆缸停摆,整架飞机一下子就成了滑翔机。 尽管佩雷拉少尉竭力让这架双翼机向南边的远处飞去,可因为之前俯冲攻击时的高度太低,现在压根就飞不了多远,几十米的高度跳伞就是找死,他只能操纵飞机迫降。 乘坐两辆“征用”的民用卡车赶来的十几名明军士兵很快就逮到了这个高个子的英国人,他们搜查了一下驾驶座上的飞行简报和地图,随即把佩雷拉给押送上了车。 返回途中他们遇到了一支试图来解救飞行员的英印军战斗巡逻队,后者虽然有二十几人,然而却相距几百米,开车的士兵猛踩油门,两辆卡车一溜烟就开远了。 一见到佩雷拉,周长风上去就是一个勾拳,同时用英语吼道:“為什麽攻擊傷員?!英國的瞎子也能當飛行員嗎?!” 见面就挨了一拳的佩雷拉当场懵逼,“傷員?我攻擊的是防空機槍。” “去你媽的!需要我帶你去看看嗎?” “先生,我覺得這是個誤會……” 怒不可遏的周长风说着又拽住了他的衣领,“誰知道你的主觀想法是什麽?事實是你對負傷人員造成了殺傷!你還想獲得戰俘待遇嗎?” 见周长风拔出了手枪,佩雷拉少尉吓得不轻,不住的赌咒发誓坚称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楼上的高射机枪上,而未发现楼下有伤员在撤离,就差跪下来磕头了,这才勉强让他把手枪插回了枪套。 为了摧毁医院大楼这个坚固的火力支撑点,己方还损失了一架战斗机? 虽然有些无奈,但好歹拔除了最大的一颗钉子,威尔逊少将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接下来只需要坚决的将这些中國军队分割包围,用不了几个小时他们就会崩溃,他旋即指示继续进攻。 于是原本后撤到城区边缘的英印军不得不又准备起来了,提心吊胆的迈进这片让他们倍感恐惧的废墟。 “现在没了大楼作为关键据点,待会敌军继续三路进攻可就难办了。” “问题不大,现在距离天黑没多久了,他们最多再组织一波进攻。就算被分割包围也不用担心,沉着应战、原地固守,等到了晚上他们就该撤退了。” 周长风与一队副队长倚靠着一辆还在冒着缕缕黑烟的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当时它被战防枪击中后,驾驶员大概手忙脚乱慌了神,踩着油门一下子冲出来几十米远。 正当他们几人在发号施令调整障碍物和火力点位置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了炮弹的呼啸声? 挨了这好几天的炮击,大家对这炮弹在空中飞过的声响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身管火炮的炮弹如果落点在自己附近,那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刚听到声音炮弹就落地爆炸了;但如果是从头顶掠过,那倒可以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而他们现在听到的则是较为低沉的“哧——”声,并不刺耳,这是76.2㎜迫击炮弹的声音。 “卧倒!” 几人的身子才刚刚倾斜作势欲伏,一发迫击炮弹就落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轰隆轰隆的十几声爆炸过后,这一轮短促的炮击就没了?旁边的几名军官和士兵都左顾右盼的看了看,确认炮击停止后才打算起身。 趴倒在地的周长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突然发现自己使不上劲?此刻他才感觉到疼痛袭来。 小李惊呼道:“营长!!!” 一名下士也厉声叫了起来,“草…医护兵!娘的!快滚过来!” 意识模糊起来的周长风只感觉自己被人抬上了担架,然后晃晃悠悠地移动,接着是不断的包扎,耳边依稀可听到人们急促的对话声。 少顷,他感到一根针扎在了胳膊上,很快那一阵阵的痛感就消褪得无影无踪了。 又过了一小会,等他完全恢复意识并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到谢万诚和小李凑在自己身旁。 后者感慨道:“营长您真是走大运啊!”说着便递给了周长风一个搪瓷水杯,其中装的是玉佩碎块和那个被取出来的破片。 之前总共有三枚高速破片击中了周长风,一枚打在钢盔上被崩飞,赫然可见其留下的凹痕,另一枚在他的左手胳膊上划开了一条口子,不过不深。 最后一枚本该致命的破片击中了他的胸口,但是却被夏筱诗送的那块玉佩所阻挡——在把这块精致的玉佩撞得四分五裂后,动能大衰的破片已是强弩之末,最后只嵌在了皮肉中。 “那地方正巧是心口,万幸没钻透,真的是毫厘之差啊。”谢万诚一脸后怕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血战廓尔喀营 “这真是捡了条命……”满脸不可思议的周长风在庆幸了几秒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草!这东西到时候咋还啊?送回去几块碎片?那个姑娘不会赖上自己吧? 不过现在他没有余暇再胡思乱想了,因为外边炮击的爆炸声突然平息了,而这意味着英印军即将发起进攻。 “敌军战车逼近!三辆!随行步兵约莫一百!”有瞭望的士兵喊道。 一直没有投入战斗的廓尔喀营现在终于参战了,其A连的三个排与一辆A9型巡洋坦克和两辆喷火型卡登-洛伊德协同向邮局这边推进。 英联邦军队一直以来都不重视单兵携带的小型喷火器,他们更青睐车载的大型喷火器,比如“黄蜂”就是加装了喷火器的布伦机枪运载车、“鳄鱼”则是加装了喷火器的丘吉尔坦克。 至于那些廓尔喀士兵,他们的外形特征实在与众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头上戴着宽檐圆帽、脚穿皮鞋打着绑腿、身上的衬衫是灰色的、裤子和装具为土黄色、肩头有个写着“3G”的徽章。 【三、四十年代的廓尔喀士兵】 “3G”是3rd gorkha的简写,意为第三廓尔喀团(营)。 最让明军士兵们好奇的是,这些家伙当中又不少人还带了一种短刀,一种形似狗腿的弯刀? “哟呵,这是狗急跳墙了、要拼命了,不过只要撑过这一波…他们就该转为防御了。”周长风随即下令准备迎战。 迫击炮沿着街道延伸炮击,以阻断敌军后续;三队的二排与三排分别从正面与左翼阻击,以达成牵制;发射烟幕弹遮蔽战场,掩护敢死队攻击敌军坦克! 战防枪与高射机枪全部损毁的情况下,组织敢死队进行抵近爆破实在是无奈之举。 得知要组织敢死队爆破来袭坦克,唰啦一下子有几十人举手,反倒让周长风吃了一惊,最终只挑了十二名士兵和两名士官。 他本来还想问一句“是独生子的不准”,结果潜意识告诉他这年代哪有家中独子参军的?何况兵部也不提倡独生子入伍。 十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枪,然后低头伸手拿起了腰间皮带上挂着的身份识别牌,将之掰成两半。 不同于西方军队通常把“狗牌”挂在脖子上,明军规定得将之挂于腰间皮带——这一方面是自古以来挂腰牌的习惯;另一方面是兵部认为四肢和脖子都更容易被炮火撕碎,而躯干部位则可减少残肢断臂导致身份牌遗失的情况。 圆角矩形的铝制身份牌中间被打了一排孔洞,分成左右两半,每一半的信息都相同。战场上可以把阵亡士兵的身份牌反复折几下掰断,一半留在尸体上、一半带走汇总统计。 既然都参加敢死队了,那自然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昨晚孙诚临死前交给周长风的小袋子里面装的就是参加敢死队的士兵身份牌,而现在这里面一下子又多了十四个。 经过这些天的战斗以及愈发清晰的记忆,周长风对于这个年代的明军士兵的了解可以说很全面了,在他看来这些家伙实在是既可惜又可爱—— 可惜的是他们除了些许民族主義外没什么精神信仰,而且风纪一般;可爱的是他们坚韧又勇敢,毫无怨言地践行军人职责。 十几名参加敢死队的士兵和士官显然就是如今明军士兵的代表或者说缩影。 有人拎着爆破筒、有人夹拿着一串绑在一起的手雷,面无表情;两名士官则用很平淡的语气在分配之后的任务:分成两组,不得鲁莽,一组吸引注意力,一组从旁边突袭。 以命搏命嘛,要得就是先声夺人的气势,震慑敌胆,挫敌之锐气、破敌之勇气。 短短几十秒后,战斗随即打响。 “哒哒哒”的枪声中,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密集子弹一下子就撂倒了几名敌兵,不断落下的迫击炮弹迫使他们分散卧倒。 四轮炮击后,仅存的几门迫击炮调整诸元,开始轰击后方街道以拦阻敌军后续增援,同时几发枪榴弹烟幕弹也落在了这支敌军分队的中间。 “呼——”熊熊烈焰从那辆卡登-洛伊德右侧的喷火器的喷口中涌出,浇到了旁边的一处房屋废墟中。 旋即,几名浑身是火的明军士兵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然后被射来的子弹打倒。 在这个连抗生素都没有的年代,大家很清楚大面积烧伤的死亡率高到可以直接宣判死亡,所以士兵们老早就相互告诫,如果被这玩意烧到那就请赶紧开枪把自己打死,这样还能少受些苦。 然而虽嘴上答应得很痛快,可真等发生的时候,却无人下得去手对同袍开枪。 淅淅沥沥的雨中,激烈的交战扔在继续,双方在街道上拼命对射,互相投掷着手榴弹。 烟雾渐渐弥漫开来,十几名敢死队员快步冲了出去,然后一分为二。 从正面接近的几人交替着跃进,无畏的迎着枪林弹雨向前移动,但很快就陆续被旁边的廓尔喀士兵们开枪打倒。 趁着敌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另一组敢死队员从旁边悄然逼近,然后猛然窜了上去。 等英印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名敢死队员端着冲锋枪不断扫射压制着他们,而另几人则把“滋啦”冒着火星的爆破筒抛进了那辆卡登-洛伊德的底盘下。 “轰—轰——” 两根十斤重的爆破筒的威力不可谓不大,仅有一吨半重、装甲最厚处不过9㎜的超轻型坦克在猛烈的爆炸下被直接炸翻,喷火器燃料箱泄露的汽油将周围的五、六名廓尔喀士兵们全都变成了满地打滚的火人,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另一辆卡登-洛伊德则连续被两个简易燃燒瓶扔中,整辆车成了燃烧的火炬,而空中落下的稀疏雨滴似乎一下子就被熊熊烈焰给吞噬了。 全程关注战况的周长风发现这支敌军已经被孤立了,不断落下的迫击炮弹有效阻隔了试图增援的敌军后援,现在这近百名廓尔喀士兵们如若瓮中之鳖?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 “冲!”他果断下令,并吹响了军哨,“哔——” 一声长音,意为“发起进攻”。明军制式的军哨声音非常之尖锐,听着格外凄厉,在敌军耳中就像是死神在嘶鸣。 几秒钟后,一排和二排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地从各自的掩体或藏身处后一个接一个地跃了出来,不顾仍在扫射的那辆巡洋坦克就径直冲向了街道上剩下的近八十名敌军。 “杀!!!” 一霎那,数不清的中國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倍受震撼的一名英国少尉慌慌张张地拿起信号枪朝天发射了一发白色信号弹,随即被落在脚边的枪榴弹给炸倒在地。 眨眼间的工夫,双方就短兵相接了,并不宽敞的街道立刻陷入混乱,喊杀声震天动地!鲜血迸发而出! 第四十七章 看谁更凶悍 廓尔喀人世代居住于喜马拉雅山南麓,是天生的猎人,十九世纪初,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士兵认为廓尔喀人是非常难缠的对手——不惧死亡、沉着冷静,极擅于复杂地形作战。因此东印度公司专门向尼泊尔要求允许雇佣廓尔喀人参军。 自那以后,廓尔喀人以雇佣军的身份加入了英国东印度公司,乃至逐渐成为英国陆军的正式成员。 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们在米字旗下转战于世界各地,骁勇善战使他们的名号闪耀于近代战史;而他们常用的、形似狗腿的尼泊尔弯刀则成了廓尔喀士兵的标志。 此时此刻,一营官兵们硬碰硬地对上了这些以勇敢无畏而闻名遐迩的山地战士。 让周长风惊诧的是,那些亚洲人面孔的廓尔喀士兵的确十分勇敢,毫无惧色的迎了上去,拼起了刺刀,亦或是挥舞着那别具特色的狗腿弯刀。 与之混战在一起的几十名官兵竟有些招架不住的样子? 哟呵?这些廓尔喀人还真是无愧于英国人的夸赞的勇敢无畏啊! 周长风那股子不服输的脾气唰的一下子上来了,浓重的战意瞬间冲破了“军官不应冲动妄为”的戒律,心中仿佛被燎燃了战火似的。 他的目光凛然,回首朗声吼道:“草!英国人把这些家伙当作王牌,去他么的王牌,老子今天要给他揍成王八!吹号!全体都有,跟老子上!” 神色凝重的谢万诚一把拉住了周长风,认真劝阻道:“不能冒险!” “大部队快到了,死了无所谓。”后者不以为意的回道,然后直接挣脱,拿起了一支二十式自动枪,并从一名士兵尸体的刀鞘中抽出了长长的剑形刺刀。 通讯排的两名士兵走到了窗口,拿出了一支小唢呐。 “嘀——”尖锐高亢至极的唢呐声如同利剑一样划破空气,好像要扎在心脏上一样,听得人心颤动。 说实话当极具穿透力的唢呐声响起来的时候,周长风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当面之敌要升天了,而己方则是去送葬的? “嘀!嘀!嘀!嘀!嘀——”四短一长,反复循环,这是标准的进攻号声。 “看看这些家伙骨头有多硬!冲!”周长风端着枪第一个冲了出去。 “万胜!”几十名身份不一的军官和士兵冲了出去,通讯排的、迫击炮排的、医护兵分队的,都高声呼喊着紧紧跟在他身后。 颓势初显的那两个排的官兵此刻又振奋了起来,很快一道道身影如洪流般冲进了这遍布尸体与残骸的战场! 滴着鲜血的刺刀不断捅刺,锋利的工兵锹、尖锐的鹤嘴镐、坚硬的枪托,一切可用的玩意都成了杀敌的兵器! 一瞬间,敌我双方的鲜血溅射而出,惨叫声和嘶吼声充斥着整片战场,乃至盖过了不远处隆隆作响的炮弹爆炸声。 端着自动枪的周长风一个照面就以两个长点射打倒了两名廓尔喀士兵,突然,斜前方窜出来的另一人端着恩菲尔德步枪冲了过来,明晃晃的刺刀无比瘆人。 周长风立刻抬枪向上甩,拨开了那长长的P1907型刺刀,然后收枪…简练干脆的一个“骗下刺上”,直接扎穿了当面之敌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顺着刺刀两侧的血槽流出,在拔出刺刀的时候,一大股鲜血激射而出,喷了他一脸。 可没等他抬手擦脸,旁边的一名廓尔喀士兵在砍倒了一名明军士兵后直接转身扑倒了他。 周长风的双眼因为浸润了鲜血而满眼猩红,极为瘆人。当这个敌兵挥起狗腿弯刀时,他一脚踹在了这家伙的小腿胫骨上,使之吃痛向前一个踉跄。 而周长风则迅速拔出手枪对着他的脑袋“砰砰砰”连开三枪,红白之物都溅到了自己嘴上。 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他看着如同刚爬出地狱的恶魔——整个上半身都是红的,脸上和胸前还点缀着一缕缕的白浆! 重新捡起自动枪的周长风马上就找准了自己的目标,几步开外就有一名拿着韦伯利VI型转轮手枪的英国中尉在大呼小叫的发号施令。 犹如猎人找到了猎物,周长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边开枪边突刺,刚反应过来的中尉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就身中三弹,紧接着又被一个突刺贯穿了腹部。 在凄厉的唢呐声中,完全忘了生死之事的官兵们几乎在以命搏命,一名明军士兵与一名廓尔喀士兵在地上扭打着,后者勉强拔出腿边的匕首,捅进了压在他身上的明军列兵的腰间,然而他却发现这个对手居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感觉生命在快速流逝的列兵吃力地把手伸到了这名廓尔喀士兵的面前,食指上赫然挂着米尔斯手榴弹的拉环? “轰!”两人在刹那间被炸得血肉模糊,成为了倒在地上的上百具尸体中的新成员。 一名医护兵在用手枪打倒冲到面前的敌兵后,从眼角余光看到一名试图爆破那辆坦克的士兵被子弹击中了头部,手持的爆破筒也滚落在地。 他旋即奔过去拾起了爆破筒,然后不顾一切地翻身爬上了坦克的炮塔,直接拉开了顶部舱盖! 车内的英国炮手正在操纵炮塔旋转扫射,却发现车内突然亮堂了? 他刚一抬头往上看,一根爆破筒就砸在了他的嘴巴上,两颗牙齿直接被撞断,然后舱盖也被关上了。 在沉闷的尖叫声后,一声巨响从这辆A9型巡洋坦克里边传出,火焰喷涌,炮塔被整个掀飞! 明军的凶悍击垮了廓尔喀士兵们的心防——那些凶神恶煞的中國人此刻似乎化身为了恶魔的麾下! 崩溃就在一瞬间,有人被吓破了胆。随即,一名接一名的廓尔喀士兵开始踉踉跄跄地逃跑,试图离开这片地狱。 他们丧魂落魄地冲向被炮火封锁的来路,宁可冒着被炸死的风险也不愿于此奋战了。 “杀光他们!!!”杀红了眼的官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追杀溃逃的敌兵。 胜了? 筋疲力尽的周长风一屁股坐了下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下一秒就见到了让他心肺骤停的情况—— 几米外,一名阵亡士兵拿的爆破筒斜搭在另一具燃烧着的尸体上,而爆破筒尾部的摩擦发火引信被之引燃了,正“滋滋”的冒着火星子。 他赶忙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试图远离,然而大概才跑了十几米就被爆炸的冲击波给推倒在地,他的意识迅速消散。 “营长!!!”这是小李的厉声惊呼。 眼前渐黑,周围的喧嚣嘈杂也不复存在…… 无边的漆黑意识之海中,迷迷糊糊的周长风好像瞧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个身影就是跟他有过二面之缘的夏筱诗? 她招了招手,福身行礼,“喂!先生,你该把护身符还给我了吧?” 周长风有些尴尬,“抱歉,那个…碎了。” “啊?”夏筱诗先惊诧又失望,“怎么碎的?” “被破片击碎了,救了我一命。” “哦…看来护身符真的有用,可我没了它,以后该怎么办呢……” ——-——-——-—— 【上一章,廓尔喀士兵形象配图已更新。】 第四十八章 形势逆转(上) 虽然感觉自己没有失去意识多久,可等周长风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明显昏暗了许多。 因为第一眼就见到谢万诚在旁边转悠,所以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赶人,“你特么的不去接替指挥?!现在什么情况?” 面露无奈的谢万诚苦笑了一下,沉声道:“那啥…营长你别急,这都下午五时多了,营长你昏了两个多钟头,现在……” “战况、直接说战况!” “呃…敌军之后又在三时半大举进攻,三路齐进,城南的三队情况还好,但是城北的一队失去了联系,被一股敌军截断了。城西的敌军势头很猛,又冲到咱们边上了,我令预备队参战后击退了他们。” 周长风感觉口中干涩,舔了舔嘴唇,追问道:“一队现在情况怎么样? 谢万诚指着北边,答复道:“情况不明,预备队的两个班在城东北绕路时遭遇敌军一支战车跟步兵组成的分队,除五人撤回外全体阵亡;两个侦察小组不知所踪。不过现在城北还在交火,听声音最少有两挺咱们的重机枪在响,应该还挺得住。” 周长风一边点头一边随口道:“我水壶呢?” “不行,不确定你内出血严不严重,现在不应饮水。”军医少尉走了过来,又问道:“长官你现在感觉如何?” “下午扎的止痛针药效还没过,我现在没感觉。” “那还是先静卧休息吧,敌军已经退却了。” 就在这时候,北边远处密集的枪炮声突然减弱了? 在场的众人都一下子警觉起来了,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城北。 “问题不大,应该是敌军在撤退。”周长风眨了眨眼,又侧耳倾听了几秒,“你们听,最少有两挺二十式重机枪还在响,而维克斯重机枪的声音已经没了。” 二者的声音都很特别,在战场待久了不难分辨——二十式重机枪的声音是类似于榔头砸钉子,为短促清脆的“听听听”声;而维克斯重机枪则是响亮的“噔噔噔”声。 又过了一小会,己方的枪声也渐渐的停歇了,接连两发绿色信号弹从城北升空。 突入城区混战了大半天的英印军选择了放弃,开始交替掩护撤出战斗。 激烈的交火转为了零星的枪声,小小的德马吉似乎又要重归平静了。 精疲力尽的官兵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个个都坐了下来,怀抱着枪倚靠着残垣断壁沉默不语,仿佛在庆幸劫后余生。 “保持戒备!轮流吃饭!” 天愈发的黑了,阴沉了一天的连绵乌云现在反倒消散了,西边的天空映上了晚霞。 周长风让通讯排向羚芝指挥部拍发了一份简练干脆的电报,曰: 「呈报羚芝指挥部,职部抢占德马吉至今鏖战三日,堵截敌部向东挺进,敌已撤军回防,任务完成。统共毙伤敌军千余,击毁战车二十余辆,击落敌机一架,生擒飞官一员。另,己方损失颇大,无力再战。敬上。 甲字一一三一部队 午东酉时电」 之后,一营又向旅部发电,报告威尔逊特遣队的具体情况,然而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按理来说,大部队应该已经距离德马吉很近了啊,前导单位可能今晚就能到。 “怪事,早上还联系得上啊?”谢万诚有些忧虑地说道。 “大概在保持无线电静默吧。”面露倦色的周长风摆了摆手,轻松道:“不要担心,咱们该休息就休息,保持警戒就行。” 稍后,等下午的那针止痛针药效过了,周长风感觉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不过比较微弱,不影响睡眠。 因为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鏖战结束的这一晚他睡得格外深沉。 然而在寅时过半的时候,城区东边的远处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接连不断的轰响? 但是这个交火持续的很短暂,大约几分钟就结束了,然后过一会又响起来,如此大约重复了四次。 被惊醒的周长风来到窗边,仔细聆听了几秒,揣测道:“应该是大部队的前导单位在跟敌军的小股渗透分队交战。” 战争并非单纯的摆开阵势正面对战,占据主动权的一方往往会派遣小股部队从多个方向渗透,以截断敌军与外界之联系,同时充作哨探和屏卫。 英印军在这几天派遣了许多支侦察小队和战斗巡逻队向德马吉周围渗透,其中有几支就潜伏于城东的附近。 混成第三旅的侦察营已经赶到了,规模有限的英印军小股部队自然无法与之抗衡,于是便赶紧撤退了。 意识到明军的主力即将抵达战场,威尔逊立刻命令各部做好防御准备,重新布置火力点、调整防线并组织环形阵地。 英印第四炮兵营的十几门榴弹炮结束放列状态,开始收拢挂上卡车转移部署;第五皇家坦克团剩下的二十几辆坦克也在手持信号棒的士兵们的引导下前往各自被指派的战位。 而在城区这边,侦察营的一个排已经小心翼翼地进来了,与一营取得了联系,随即开始布设电话线。 侦察营依照旅长黄泰泽的命令,在东边恰当地形原地展开,为后续赶到的大部队提前建立稳固的据点;同时派出几支分队借着夜色抵近侦察敌情,摸清敌军的部署和火力配置。 大约一个小时后,第四营和第五营也抵达了,紧接着是工兵营和第三营。 卯时左右,旅部、第二营、战防炮队赶到,然后立刻开始原地布置指挥所,满脸倦色唯独目光炯炯的黄泰泽下令马上发起进攻。 四营主攻零号高地,五营向北迂回至敌军主阵地侧翼,三营从正面向敌进攻,二营进入城区随时准备策应! 不到两刻钟的短暂静谧后,宁静的仲夏夜又一次被打破了。 枪炮声骤起,几个营的80㎜迫击炮陆续开火,一发发的迫击炮弹砸落在威尔逊特遣队的防线上,不断有照明弹和各色的照明弹升上夜空,让方圆几里的战场恍若白昼似的。 桑普森少校躬着身子快步走进了一个掩蔽部,向威尔逊少将汇报情况。 他焦急道:“閣下,我們有麻煩了,他們在包圍我們!環形陣地在兩個方向上遭到了至少兩千中國軍隊的進攻,賴加爾營B連聲称還有數量不明的中國步兵在向東北方向快速移動!” “他們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快,根據昨天的空中偵察,他們應該要明天中午才能到達的。”威尔逊皱着眉头,伸手敲了敲地图,郑重道:“我們必須堅持到早晨,然後在空中支援下撤退!” 第四十九章 形势逆转(下)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之前还遭了不少冷嘲热讽和白眼,而从羚芝到这儿的一路上又挨了几次空袭,混三旅上下可谓都憋了一肚子的火,而今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威尔逊特遣队以零号高地为核心,布置了一个看着还算坚实的环形防御阵地,计划就地防守至天亮。 然而仓促布置的防线在许多地方都存在疏漏和不完善之处,比如视界和射界没有扫清、火力规划不合理、来不及埋设地雷并布设铁丝网等等。 夜空中,一个个挂在小降落伞下的照明筒发出耀眼的惨白光线,将地面照得如若月圆之夜。 放眼望去,整片原野与远处的树林中都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移动,倚靠在散兵坑和掩体中的英印军士兵们见状目瞪口呆。 以多个梯次向零号高地发起冲击的明军顿时遭到了英印军火力点的攻击,至少有二十几挺维克斯重机枪和刘易斯轻机枪在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英印军机枪小组的射手几乎状若疯狂,食指死死扣着扳机向朦朦胧胧的夜幕中倾泻子弹,似乎害怕只要松开扳机自己就会被恶魔抓走似的。 其他步枪兵们的脑海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双手在机械的重复着“拉栓-瞄准-扣扳机”的动作,以射速快而著称的SMLE步枪的射击就没停止过。 在迫击炮轰隆轰隆的掩护下,英印军的阵地也不断被爆炸所笼罩,二十余机枪火力点也时断时续。 “哔哔哔”的尖锐哨子声中,发起冲击的明军士兵在交替掩护着跃进。当环境被照明弹照亮时,他们就齐刷刷地卧倒;待一轮照明弹快要燃尽时,他们就又爬起来向前冲。 一亮一暗,中國人就瞬移了一段距离? 这样的场景在英印军士兵们看来如同惊悚片一样,就好像一闭眼一睁眼,无数怪物就瞬间移动似的靠近了一点。 而现在最为棘手的是那些坦克,停在环形阵地一线的A9型巡洋坦克和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相当于无惧迫击炮的坚固火力点。里边的坦克兵们也杀红了眼,黄澄澄的弹壳在脚边堆成了一堆。 “听听听听——”明军进攻出发阵地的两翼,十几挺重机枪也在不断开火,打空的弹壳和弹板同样落得满地都是。 实际上,重机枪在执行掩护己方步兵冲击的任务时,它们是会布置在出发阵地的两边——如果说步兵进攻区域是一个等腰梯形,那么重机枪就会布置在下边的两角处。 同时还要根据射表计算安全射界,在枪管旁插上射界限位杆,以防止左右偏转过大而误伤友军。 影视剧中“前边步兵冲锋、后边机枪扫射掩护”的场面几乎不会出现。至于被神话的“超越射击”,那是极少情况下才会应用的特殊射击方法,比如步兵冲击路线途经一片低洼地时。 【通常重机枪掩护进攻示意图】 偶尔有曳光弹打在坦克装甲上被弹开,跳飞的曳光弹如同小刀划破了漆黑的帷幕。 英印第四炮兵营由于行动迟缓而被明军抢得了先机,80㎜迫击炮不间断地向他们所处的炮兵阵地开火,一发接一发的炮弹致使他们被压制的抬不起头。 4.5英寸榴弹炮被80㎜迫击炮压制得动弹不得?这实在是笑话一样,将成为英印第四炮兵营抹不去的耻辱。 明军的营属80㎜迫击炮集火压制敌军炮兵阵地,队属64㎜迫击炮则分散支援己方部队,不断攻击敌军暴露的火力点。 而现在,岌岌可危的英印军似乎只能倚仗那些坦克了,因为土木掩体中的轻重机枪都被明军的迫击炮压制得断断续续。 然而这样的状况也持续不了多久了,旅属战防炮队的两个排即将加入战斗。 四门三五式战车防御炮被炮兵们拖拽到了进攻出发阵地前方约三百米的位置上,然后以十五米间隔一字排开。 “放列展开!” “三炮手,曳光弹!” “曳光弹,装填!” “放!” 一排一号炮被命令引导攻击,于是炮兵们装填了穿甲曳光弹以标记、指示目标。 “轰!”炮口闪烁出耀眼的火光,一发25.6㎜穿甲曳光弹出膛,拖着明亮的尾迹飞出,但与远处正在开火的敌军坦克擦肩而过。 在这距离敌军阵地七百多米的距离上,想取得首发命中并不容易,更何况现在天色未明。 炮兵们依照曳光弹落点迅速修正,旋即,四门战防炮一齐开火。 被两发穿甲弹命中的一辆巡洋坦克上一秒还在疯狂扫射着机枪,下一秒就瞬间没了动静,浑身是血的坦克兵打开舱盖往外爬。 三五式战防炮由沈阳兵工厂设计定型,为哈奇开斯Mle-1934型25㎜反坦克炮的大幅度改良版,除了口径改为八分、即25.6㎜外,在结构上也做了许多调整,足足把原本455㎏的重量减轻到305㎏,几个人就能推着到处跑。 其外形非常低矮,炮盾上边为波浪线,炮口装有喇叭形消焰器,半自动开栓,理论射速高达每分钟20发,初速900m/s;可在五百米的距离上击穿36㎜厚度的垂直放置的轧制镍锰钢板,如果发射钨芯穿甲弹则能上升至42㎜。 【法国人研究发现,肉眼更容易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横平竖直、形状规则的物体,而通过波浪或折线形状破坏剪影,则可以增加隐蔽性。】 之所以选择如此小口径的玩意而非看上去更好的37㎜反坦克炮是因为兵部认为没必要——它打不穿的重装甲战车,换37㎜炮来也够呛,那为何不选更轻更便宜的? 此时此刻,环形阵地上的英印军士兵们看到了不断破空而来的炮弹,一发发穿甲曳光弹犹如闪亮的丝线一样,然而这些丝线却能轻松洞穿皮薄馅大的巡洋坦克和超轻型坦克。 弹药殉爆的坦克从各个缝隙中往外滋着火焰,隐约能听到从中传出的凄惨哀嚎。 这种情况下,第五皇家坦克营几乎毫无反制手段,纯粹是在被动挨打。本来一辆辆坦克就是被分散部署充作火力点的,之间的联络不畅,所以大部分坦克直到被击中都没发现明军的反坦克火力来自何方。 再说了,即使发现了也束手无策,在只有照明弹光照的低能见度条件下攻击七百米外的低矮的反坦克炮?以2磅坦克炮高爆弹那可怜的杀伤范围无异于开玩笑。 第五十章 喋血夜战 冒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戴维斯上士打开了舱盖,从自己的座驾中探出了头,刚一扭头就看到两条“光线”射中了旁边的另一辆A9型巡洋坦克,后者刚刚还在扫射的并列机枪一下子就哑火了。 又惊又怕的戴维斯马上低头喊道:“該死!倒車!倒車!我們不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一发25.6㎜穿甲曳光弹恰好以一个很大的入射角打在了炮塔边缘,它在弹开时刚好从炮塔顶部掠过,顺便像锤子砸西瓜一样撞碎了戴维斯的脑袋。 他那无头的身体噗的一下坐回了车内,旁边的炮手见状被吓得厉声尖叫。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所谓“黎明前最黑暗”,此刻正是对置身于环形阵地中的英印军心理的最恰当描写。 显然,夜间作战是非常考验一支军队的素质与组织能力的,因此大部分军队实际上会尽量避免在夜间进行大规模野战,通常只会派遣少量精锐分队执行渗透和迂回任务。 混三旅的进攻虽然一开始还不错,但很快就因为战况激烈、能见度不佳、通讯混乱而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全程观战的周长风倍感遗憾和无奈——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 完全可以派遣几支连级分队向纵深渗透,拖延、迟滞敌军的撤退行动,而大部队则等到天亮以后再发起进攻,这样明明是更好的选择。 从望远镜中看去,整片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起初计划好的主攻、佯攻、助攻、牵制、迂回等等都已经被各部抛之九霄云外,甚至连梯次都顾不上了。 各营各队从四面八方发起不间断的进攻,反复试探敌军防线的接合部,一旦发现薄弱之处,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 在击毁、逼退了大部分坦克后,炮兵们把战防炮推到了冲击出发阵地上,在距敌不过二百米的距离上直瞄轰击敌军机枪掩体、指挥所,乃至向单兵开火。 64㎜迫击炮弹也不断落下,环形阵地一线的英印军士兵们炸得七荤八素。 刺耳的哨子声和尖锐扎心的唢呐声中,浪潮般的明军士兵冒着弹雨交替跃进着,期间不断发射枪榴弹,等抵近到三、四十米的距离后就齐刷刷地投掷手榴弹,等一连串的轰响后就发起密集冲击,以冲锋枪和刺刀将负隅顽抗的敌军杀死在阵地上。 “長官,B4區域需要支援,他們太多了!” “东边…A1陷落了!我們是否要組織反擊?” “請命令坦克上來幫忙,那些膽怯的懦夫!” 一时间到处都在告急,零号高地背坡下的指挥部中,野战电话几乎就没停过,刚刚派出去的几个排是威尔逊手中最后的预备队了。 素来仁善的他此刻也不得不严令坦克重新加入战斗,否则就得上军事法庭。 虽然有人高呼“宁被审判、不上前线”拒绝重返战场,但大部分人还是挂着一副死了母亲的神色重新坐进了坦克中。 岌岌可危的阵地因为坦克们的重新加入战斗而勉强稳固了下来——冲上东边阵地的一个队的明军在几辆坦克的密集火力打击下损失惨重,英印军也趁势发起反击,他们被迫又撤了回去。 英帕尔空军基地此刻灯火通明,十几架飞机缓缓驶上了跑道,引擎声轰鸣,虽然空军几次拒绝在夜间参战,但是威尔逊特遣队面临的严峻状况由不得他们再拒绝了。 大半个小时后,九架狂怒战斗机和六架文森特轰炸机接近了德马吉上空,领航员们离得老远就已经注意到了那闪烁着的火光。 抵达零号高地上空后,十几架飞机盘旋了起来,其中两架战斗机投下了大型航空照明弹,这些大玩意的发光强度可不是火炮发射的小东西能比的。 如同小太阳似的照明筒挂在降落伞下,将整片战场照得恍若白昼! 而飞行员们也被下边的情景震撼得几乎心肺骤停——以零号高地为核心的威尔逊特遣队的环形阵地如同地处海洋中的一个孤岛,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中國军队! 旅属防空队并不打算让这些英印空军逞威,在统一指挥下,交错布置的六门机炮随即开火。 一发发20.8㎜高爆破片弹和曳光弹呼啸而出,犹如刺向夜空的光箭! 被集火的一架文森特轰炸机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十几发炮弹给撕成了碎片,还没等其它飞机反应过来,又一架狂怒战斗机的右半边机翼被整个切断。 六门三四式高射炮可谓大显神威,短短四分钟就取得了击落三架、击伤五架的战果,高射炮兵们甚至觉得对付这些低速低空的双翼机比平时训练打靶还更容易? 作为新锐的防空武器,三四式高射炮是明军在三十年代后不满于厄利孔MS-cal.60高射炮和苏罗通ST-5高射炮的结果,由沈阳兵工厂自主设计定型,口径六分半、即20.8㎜,导气式自动原理,由20发弹匣或45发弹鼓供弹。 军器局和军队都对其性能赞不绝口,然而由于采用导气式原理,其工艺复杂、生产难度较大,成本很高。相比之下,自由枪机-前冲击发的厄利孔、管退式的苏罗通和麦德森都更简单和便宜。 虽然英印空军的支援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但是明军的大规模进攻依旧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颓势,这主要是因为组织混乱的缘故。 在起初的强袭过后,后续的梯次和支援都显得凌乱且低效了起来。 “服了,乱套了!”躬身在炮队镜前观察战场形势的周长风不禁吐槽了一句。 炮兵营怎么还没到位?现在敌我双方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这时候来一轮大规模的火力急袭,英印军必然就先崩溃了啊。 恰好电话线已经布设完毕,通讯排刚刚调试好了电话交换机,于是周长风就一个电话打去了炮兵指挥所。 “喂,我是一营长周长风,你们怎么回事?!还没到位?!” 电话那头是听着很嘈杂,一个有点娘娘腔的声音回道:“喔!周老弟你可好啊?哥哥我担心死了!” “草!老子问你炮火支援啥时候开始,别特么的扯淡!” “好好好,指挥所和各炮刚刚就位,现在在等主观和侧观把电话线拉过来,再等一刻钟吧。” “前线战况我看的一清二楚,一分钟都等不得。”倍感无语的周长风说着又抬头瞟了一眼远方,着急道:“等不及了,间瞄射击,全旅火力由我指挥!” 第五十一章 全旅火力由我指挥 这个说起话来有些娘炮的家伙姓朱名立铄,正儿八经的朱家宗室,不过已经很偏了,再往下就要出五服而不算作宗室了。 以史为鉴是自然的,后明再怎么样也不敢沿用皇子皇孙世袭罔替的规矩了,而改为类似李唐与满清的“降等袭爵、五世而除”。 有意思的是,高祖朝确立这个制度后还又闹了一出大范围的宗室叛乱,原因自然是其他朱家宗室不乐意。但是朱家子孙一如既往的拉胯,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几个月就被平定了,只能捏着鼻子任了。 当时就是一派“万千朱家子孙被逐出宗室,玉碟除名,发给财物自谋生路,挥泪告别离家而去”之景。 此刻,朱立铄有些诧异地说:“哟呵?你要露一手?行,让咱们开开眼。” 引导远程炮击绝不是影视剧中表现得那么简单和随便,间瞄射击的过程可谓非常繁琐。 间瞄射击法主要有简易法、精密法、成果法、优补法四大种;炮兵在开火之前要做好侦察坐标、湿度温度、查询射表、计算诸元等一系列准备。 电话的另一头,周长风让小李抱着电话机和测距仪,而自己则一手拿着炮兵方向盘、一手拿着地图和计算尺,俩人咯噔咯噔地跑到了邮局二楼的一个窗户旁。 他把话筒用肩膀夹在右脸上,歪着头边问边看地图,“喂?报指挥所坐标。” “横纵,3503、2150。” 间瞄方法大同小异,唯一需要留意的是明军的密位制式和西方军队一样是6400密位为一周,而非苏与中采用一周6000密位。 周长风端起那个小型光学测距仪,测定了自己到敌军环形阵地的距离,以及跟己方炮兵指挥所的距离,然后用方向盘确定射向,再迅速搞定连测战斗队形。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道:“观目距离1780,高程32,敌二线炮兵阵地,杀爆弹,校射。” “收到。” 少顷,炮兵指挥所中的参谋和计算兵们立刻开始计算射击诸元,计算盘、计算尺被滑得哗啦哗啦响,铅笔也写得吱吱作响。 诸元计算完成,山炮营和野炮营便立刻组织试射。 两声轰响过后,一发112㎜炮弹和一发80㎜炮弹便先后呼啸而出,在几秒钟的飞行后砸在了敌军阵地的前方。 见状,端着望远镜的周长风马上喊道:“偏了,修正60密位,杀爆弹,瞬发引信,八发效力射!” 正拿着水壶喝水的朱立铄闻言就诧异道:“这就效力射?你逗我呢?继续校射啊。” 通过简易法得到的数据并不精准,毕竟其名“简易”嘛,这种情况下需要经过几次的校射和修正,确认可以精准命中目标后再进行效力射,否则就等于在浪费炮弹。 想不经过校射直接效力射,那就得用更加复杂的方法,比如精密法和优补法,但是非常麻烦——确定射击正面、方向、纵深、判读气象报告、确定条件偏差量、调制图解表等等。 “既然同意我指挥就别磨叽,别扯淡了,赶紧的!”电话那头的周长风催促道。 对此并不放心的朱立铄犹豫了一下,本着兄弟间的信任还是照办了。 “各炮修正诸元!” “八发急促射,杀爆弹,预备!” 现在,璀璨的繁星虽然依旧点缀于夜幕之上,可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很快那些闪耀的星星就要落幕了。 通讯兵们的身影在炮兵阵地上来回闪动着,不断传达着最新的命令,各炮队的军官也拿着电话边听边指示。 太阳缓缓露出了地平线,第一缕晨光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洒向大地,德马吉以东四公里处的炮兵阵地上,十八门112㎜榴弹炮和十八门80㎜加农炮一字排开,炮口斜指,旁边的炮手们都陆续捂住了耳朵。 “哃哃—哃哃哃——” 一时间地动山摇,三十六门身管火炮齐声怒吼,喷涌出的炮口焰如同绽放的炽热花朵似的。 分别从高低弹道飞向目标的榴弹炮弹和加农炮弹所需的时间也不一样,但因为距离不远,所以表现得不明显。 霎时,蹲在炮队镜后边的周长风看到了一连串盛开的焰火,而它们都不偏不倚的绽放于敌军环形阵地的炮兵阵地上。 六点四十六分,在八轮共288发炮弹落下后,英印第四炮兵团(营)宣告毁灭。被明军的迫击炮压制了好久的他们还没开上几炮,就如此憋屈的被全歼于自己的阵地上。 随着弹药殉爆,各式各样的金属碎片与残肢断臂四散飞溅,那位一直高傲的阿里克中尉死得很迅速,毫无痛苦。 目睹这一切后,兴致盎然的周长风继续引导炮击,北边、东北边、东南边,不到十分钟,威尔逊特遣队的环形阵地就被凶猛的炮火砸出了三个大口子。 尖锐刺耳的哨子声和凄厉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面对浪潮般汹涌而来的明军,惊恐的英印军士兵们已经没了战意,依仗全无的他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向西奔逃,全然不顾军官和士官们的大呼小叫。 “長官,我們必須突圍!立刻!” “請跟我來!” 在部队崩溃的前一刻,桑普森少校和几名参谋军官带着威尔逊少将坐上了越野车和卡车,准备突围。 他们由建制较为完整的廓尔喀营护卫,以残余的十几辆坦克为核心,向西边猛冲猛打,沿着公路发射蓝色烟幕弹,在英印空军的掩护下强行突围而去。 本着穷寇勿追的理,仓促赶来的五营没有硬拦他们,在击毁四辆坦克、毙伤了几十名敌兵之后,便放任这些残兵败将们仓惶向西逃窜了。 日上三竿之时,零星的枪声也终于结束了。 伫立在邮局二楼的周长风眺望着远处的战场,以零号高地为圆心的一个偏心圆范围内,遍地皆是敌我两军的尸体,十几辆坦克残骸还在燃烧着,缕缕黑烟直冲天空。 在战斗最激烈的东北方向,长约一里的方形区域内总共倒下了上百具明军士兵的尸体,或伏或躺、形态各异,有些还保持着卧倒瞄准、近迫作业、自我急救的姿势。 见状,周长风喃喃叹道:“哎,免不了的代价啊……” “奶奶的,憋了几天,可算扬眉吐气了。”他身旁的谢万诚啐了一口,欣然道:“建制不复存在,这可以报作全歼了。” ——-——-——-—— 【第四十九章,重机枪布置示意图已经发出去了。】 第五十二章 战斗告终 在成功基本歼灭了威尔逊特遣队的同时,混三旅的伤亡同样不小,从伤亡上来看,明军连夜发起的大规模强袭大概只占了少许便宜。 远远望去,三三两两的士兵们在打扫战场,同时还有一队队的医护兵和担架兵在仔细地搜寻幸存的双方伤员。 “基本歼灭”指敌军基本战斗力量被消灭,丧失了作战能力,而“全歼”指敌军全部或绝大部分被歼灭。 威尔逊特遣队最后仅有廓尔喀团算是成建制突围成功的;第五皇家坦克团(营)虽然也有八辆坦克跟着逃了出去,然而营部和几个连部都全灭,建制不复存在,故而可被算作全歼。 因此,英国第五皇家坦克团、英印第四炮兵团、英印第十六步兵旅可被视作全歼。 这场歼灭战在周长风眼中是典型的双面战例——有对有错,参考价值很大,非常值得推广学习。 在夜间组织大规模野战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混三旅是连夜赶路抵达的,人生地不熟,在没有经过休整和侦察的情况下就仓促投入战斗,可以说一开始就自带debuff。 经过这一战,可以看出明军是存在很多先天性的问题的,同时严重缺乏实战经验。 不过对于一支长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磨砺的军队来说,这样的战果其实也很不错?周长风觉得自己在想当然,而且以他的见闻来居高临下的评判,好像的确有些苛刻? 至于值得肯定的方面,则是训练非常扎实——步兵的战术动作很标准,反坦克炮和高射炮的反应速度和命中率都相当值得称赞,看得出是下功夫了的。 而且说实话,在夜间进行如此坚决的大规模强袭,确实非常震撼,能极大的打击敌军士气。 当周长风乘车前往旅部报道的时候,他还没迈进帐篷就已经听到了里边的军官们在谈笑,大意是此战的塘报该怎么写,比如“一夜之间,五千敌军灰飞烟灭,仅余主将与小股残兵遁逃”之类的。 帐篷外的两名卫兵见他到来,立刻站直身子行了个扶枪礼。 周长风拨开帐篷门帘走了进去,行礼道:“报告,职部圆满完成羚芝指挥部下达的任务,现在请求归建!” 里边的几名参谋和军官都一下子停止了谈笑风生,六、七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见周长风身上缠了好几处绷带、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的军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以严厉、不苟言笑而著称的旅长黄泰泽也禁不住咋舌。 他认真地打量了两秒,正色道:“同意归建。” 语毕,在场的几人都松了口气,随即开始各种招呼。 “这小破镇子都快被夷为平地了,真够悬的啊。” “快快快,整杯凉茶来!” “你这伤挺多啊,去野战医院重新处理一下吧,这地方湿热,容易感染的。” “对啊,快去快去。” 稍后,出了帐篷的周长风刚准备去野战医院,迎面就遇到了朱立铄。 俗话说兄弟之间有四大铁,在周长风愈发清晰的记忆中,自己跟这个家伙很合得来,虽无同窗与分赃,但却一起扛枪与那啥过,一度到了快要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的地步。 “哇擦,克行,你咋成这副模样了?”见他一身污秽,朱立铄当场讶然。 “刚下火线,你说呢?”周长风伸出拇指朝后晃了晃,边走边说道:“我去医院换个药。” “我跟你走吧,你这样子吓死人了,怕不是走两步就要倒地不起。” “呵,不至于。” 作为混三旅的副参谋长,朱立铄与周长风平级,其主要负责火力协调,担任炮兵指挥所的指挥官。 其人精通乐律和数学,起初在禁卫第二师的军乐队任职,后来觉得没意思,就申请去武学进修了炮科,结业后就来混三旅了。 嗯…就他目前的职业来说,倒是和穿越前的自己是同行。 来到野战医院,这儿已经开设了十几个巨大的帐篷,分别用于急救、手术、发电、洗消、伤员安置等等。 这些帐篷均为灰白色,顶部有鲜艳的红十字标志;同时,野战医院区域的周围也铺有非常大的白底红十字旗帜,这是为了便于英印空军明显识别以防误伤。 先前几个小时的激战不可谓不激烈,因此大量的伤员在经过简单急救包扎后被源源不断地送来了野战医院。 急切的呼声、痛苦的叫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和酒精味,让人的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让开让开!重伤加急,二人!” “三号还有五分钟完成一台,一号还有半刻钟!先送去外边候着。” “娘的,先前那个手术都等了半个钟头还没排上,又插队?” “轻重缓急分不清?看清楚,加急!” 一旁,几名医护兵、担架兵、护士、野战医院卫兵争吵了起来,俨然要打起来的架势。 闻讯急匆匆赶来的一名剑眉星目的军医中尉扫视了一圈,皱眉道:“再吵就喊宪兵了啊,都给我老实点。” 混成旅的医护单位的等级比师要低一级,只是医护队,规模比师的医护营要小一半多。 由队级医护单位开设的野战医院,只有一百二十个床位;营级则能达到三百个。 看着不多,但理论上是勉强够的,因为占大多数的轻伤员一般不需要动手术,所以也无需占用野战医院的床位。 不过因为之前的战斗烈度太高,短时间内的伤亡太大,所以医疗资源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望着这儿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周长风便果断退却了,“讲真的,我这只能算是轻伤,还是不打搅他们了。” 朱立铄倒是没意见,于是二人干脆就绕着野战医院散起了步,顺便去不远处的野战食堂吃了顿早饭。 他俩一边东拉西扯一边溜达,直至巳时,野战医院的忙碌氛围才稍显缓和,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一营长和副参谋长在这里踱步? 于是一名军医中士便带着一名护士把周长风带去重新包扎了,顺带拍了个X光片,确定左肋第三根肋骨骨裂,并伴随有一些微小的碎骨屑。 “这个…长官你要现在做手术么?这里也能做,不过条件有限,可能清理不干净。”之前那名帅气的军医中尉开口问道。 那肯定选择回后方做呗,要是在这没有一次处理好,以后二次手术多遭罪啊。 第五十三章 老破船的舵手 德马吉之战的结果被以最快的速度发回了羚芝,随即又被立刻转发至京师。 可以说德马吉是一颗关键的棋子——此子落成、满盘皆活。 十二师与三十四师可以安然后撤,目前二者正准备渡过贾木纳河班师回国,整场战役虽然差点就崩盘了,但最终还是以大明单方面胜利而告终。 四个阿萨姆团(营)有三个被重创、一个锡克团(营)被全歼、英印第三步兵师被大部歼灭、英印第六步兵师被重创,这是明军两个师的战果。 英印第十六步兵旅(团)被全歼、英印第四炮兵团(营)被全歼、皇家第五坦克团(营)被全歼,这是混三旅的战果。 这一天的正午时分。 有关前线战况瞬间明朗的塘报被迅速送至紫禁城,当它被呈递到御前的时候,刚刚处理好政务的皇帝正准备前去用膳。 阅毕军情简报的皇帝多少有些亢奋,积年累月形成的沉稳作风在此刻也有点压制不住他心中的欣喜与感慨了。 近些天他茶不思饭不想,这场战争不仅是大明几十年来的首战、亦是对西方秩序的正式试探,其意义实在是太大了,而今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这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乌云密布的天空都仿佛变得阳光明媚了起来。 他一边起身一边畅快地令道:“上樽酒,今天小酌一二。” 旁边的女官本想提醒说身体情况不宜饮酒,不过考虑到今天皇帝心情好,没必要扰他的兴致,于是把话憋了回去。 当今的君主朱士堰是后明第十位皇帝,不过如果从明太祖起算的话,那就是大明第二十六位。 至于内斗不休的南明,那自然是排除在外的。后明高祖不予以承认,反正朱由检上吊前也没明确指示谁继位。 正统?谁得天下谁就是正统好吧。 朱士堰与其父亲可以说都是面临“更古未有之大变局”的舵手,二人所面临的境况都一样,那就是该如何转型?大明这条老破船在疾风暴雨下该怎么开? 其父亲、哲宗皇帝的所作所为与庙号完美契合,而上一位使用“哲”字为庙号的是宋哲宗赵煦。 宋哲宗罢黜旧党、任用新党,恢复宋神宗人亡政息的青苗法、市易法,大力整顿军事,收复失地,并接连发动两次平夏城之战,迫使西夏臣服。 然而后来因为新党的党争激烈,旧党蠢蠢欲动,最终致使革新大受影响,而宋哲宗自身也英年早逝。 后明在面对西方国家强势入侵后的反应迅速,但是缺乏透彻的认知,几百年来贸易畅通,但只局限于民间的商业、艺术交流,因为地域阻隔,明军与西方军队交战的次数很少。 而沙俄军队的素质一般,且受限后勤制约能投送的兵力有限,因此明军在战略防御态势下能与之抗衡。 正因如此,后明君臣一直认为其它西方军队也就那样,直到大规模交战后朝廷才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次打完,君臣还认为只是武备废弛、兵器落后的缘故,于是整饬军队、采购西方军械、遣使出洋考察。但是,理所应当的效果不佳,组织制度上的落后岂是买办能解决的。于是第二次战争打得仍然糟糕,大家这才发现事情比之前想的严重多了。】 后来,明肃宗在京师保卫战结束后不久就驾崩了,太子、也就是明哲宗继位,在对现况有清醒认知后,随即着手进行革新改制。 尽管不可避免存在党争与利益纠葛,但成效还是比较明显的,三十几年后的壬辰年,后明在与日本的战争中成功取胜,而虎视眈眈的欧洲诸国早就在等着瓜分二者中落败的那一国了。 后者沦落的惨状让后明君臣与民间有识之士悚然而惊,同时,已经进行了半个多甲子的革新改制也终于走到了尽头——革新派内部矛盾重重,对之后的方向存在严重分歧,在分裂与争斗时,守旧派也趁机大规模反扑。 几年后,革新派被陆续贬谪流迁,革新改制就此落幕。 在这种情况下,于庚子年继位的朱士堰面临着后明内部的巨大矛盾,而东洋那一衣带水的邻邦在战败后落得的惨状让他彻夜难眠。 地主们的存在严重限制了工商业的发展,也缺乏明确其权利的律法,事情最终又回归于制度和生产关系。因此,民间有识之士们有关重启变法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总之,经过了一连串愈演愈烈的朝堂派系争斗、民间聚众请愿、新军起义之后,朱士堰可谓在多个鸡蛋上跳舞,短短四年就下了三次罪己诏,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维持了各方平衡,最终主动妥协确立宪政。 但是,因为新旧势力的力量差距不大,所以皇帝的权力并未被完全剥除。 【后明高祖虽未打压理学与心学,但大力推崇经世致用之学,直接体现为科举考试的出题类型,这为启蒙思想的孕育和传播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宪政的意义是深远的,其稳固了差点四分五裂的大明,将革新改制的一系列成果用明文法律的形式确立下来,扫清了資本主义发展的阻碍,工商业得以不收阻碍的发展。 同时,因为大明能独立自主的确立关税和一系列保护措施,幼小民间資本得以安然成长,反之则会被西方倾销而破产。 然而其弊端和局限性也不容忽视,由于大明立宪的特殊情况,封建专制余孽不少,君主权力较大,议会权力有限,百姓权利不多。 如此积累下来的矛盾被埋没了几十年,迟早有爆发的一刻,可以说如今的大明是不得长久的,甚至可以说这是回光返照。 朱士堰依稀可以猜测到并不光明的未来,但他认为自己避免了大明在至暗时刻就四分五裂的糟糕结果,已经算功莫大焉。 当年他御极之时,朝堂民间动荡混乱,大明基本就在沦落的门槛上徘徊,短短三十余载,而今在纸面上已是世界保五争三的强大帝国了。 至于重新找回中央之国的荣耀,那大概要等到很多年以后了,哲宗驾崩前反复念叨的“甲子方略之一”已被提前完成,那么接下来呢? 所谓“甲子方略”是明哲宗提出的一个宏观概念,他认为欧洲诸国的辉煌与强盛只是一时的,至多仅剩百年之运,于是提出了“在两个甲子的时间里分两步走来重回世界之巅”的国策构想。 第一个甲子:自强,有自保之力,维系改良后的朝贡圈,至少确保大明是东亚诸国共主的地位不被侵犯。 第二个甲子:统合诸多藩属国的力量,在经济与军事上对抗日渐衰落的西方诸国,重新成为中央之国。 ——-——-——-—— 【奇怪噢,刚刚章节顺序错了。】 【许多设定剧透也无所谓,想问的话可以在这儿问。】 第五十四章 先行归国 稍后没过多久,更加详尽的战报也被送了过来,这是由大都督府整理进呈的具体奏章。 『大都督府参谋处同知程翰题为电报德马吉之战大获全胜事。 「据混三旅主官黄泰泽电报,其旅之一营轻装简行,强行军二昼二夜,横跨四百里崇山峻岭抢占德马吉,阻敌东进之路…… 自二十九日起,与六倍之敌鏖战三昼二夜,毙伤敌军一千二百余众、击毁敌战车二十一辆、击落敌机一架、生俘飞官一员,自身亦伤亡过半…… 混三旅大部于白马岗绕行,沿途多遭敌机轰炸,然仍于二日卯时赶至,旋即大军尽出,趁夜围攻收缩困守之敌,以求震慑敌胆…… 敌五千之众聚为圆阵,拼死顽抗,我官兵奋勇围攻,前赴后继,枪炮齐鸣,夜空为炮火所照,恍如白昼。敌机冒夜前来援救,亦被我防空炮火击落多架…… 战至辰时,我炮营到位,霎时炮火蔽日,敌阵化作火海,支离破碎。敌将见大势已去,止率小股兵马突围遁逃而走,余者尽数被歼,具体仍在清点中……」 等因。 依臣之见,此酣畅淋漓之大胜也,五千敌军旦夕之间灰飞烟灭。而那混三旅一营之顽强亦为罕见,值得嘉赞。 至昌三十六年七月二日具题。』 皇帝的心弦被奏章中描述的战况撩拨得起起伏伏,一口气看完这份汇报,他只觉得酣畅淋漓。 “好、好,如此才算打出了威风!”然而在满面欣然的同时,他也心生了一丝后怕——假如真让英国人的计划得逞了呢? 那这次边境战争恐怕就要落得失败了,两个师只能狼狈突围,丧师辱国啊。 “活棋下死、死棋下活,阵战之事实在瞬息万变呐。”朱士堰不由得感概道。 如此看来,禁军也不是花架子嘛,当时架不住他们天天请战,可应允以后却又忐忑,毕竟纵观历朝历代,常年驻京当看门狗的禁军往往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对于这次大出风头、起了关键作用的禁卫混三旅,他非常满意,决意以之做做文章,一来是提振军民信心,二来是他觉得新党的人最近势头太旺,需要压一压。 实际上所谓的新党和旧党现在已经不常听闻了,但作为见证者的皇帝却一直习惯使用这两个比较笼统的词。 所谓的新党就是当年的革命派人士,那时候的新党可谓名噪一时,一呼百应,且组织起了许多支团练武装,大有要打进京城夺了这鸟位的架势。 不过由于他们本质上是个松散的联盟,内部鱼龙混杂、各有所谋,因此在许多关键时刻无法同心协力,于是逐渐被分化瓦解。 且因为旧党、也就是坚决尊护皇帝的那一方实力尚在,最终双方达成了妥协,没有更进一步。尽管如此,不可否认新党人士在推动宪政方面做出的贡献。 随着宪律颁行、谘政院成立,新党人士在入朝参政的同时,他们在大江南北的武装也被改编。 从番號上很容易辨别如今哪些部队的前身是新党武装,当时大明不含营兵和卫所军统共有三十个步兵师和六个骑兵师的新军,改编完成的新党武装则有十二个步兵师。 也就是说如今第三十一师到第四十二师的前身均为新党武装,比如此次乌斯藏之战参战的第三十四师就是。 【顺带一提,后明的野战力量只有营兵,卫所军从一开始就被定性为地方守备兵,跟绿营一样。天下卫所被裁撤了一半多,然后也改为募兵,三年一期,但是为了减少财政开支,卫所军不发银子,只免从军者家中的徭役银,外加逢年过节发点犒赏。】 在西陲之地,一支五百余人的部队正跋涉在连绵山岭之中。 在德马吉之战结束后,黄泰泽命令周长风率一营先行撤回,由于白马岗一带仍然处在英印空军的威胁下,所以后者认为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好。 路虽然难走,但却免去了遭到空袭的风险。 前些天在强行军赶来的时候,士兵们沿途吃喝拉撒遗留了一路的垃圾,现在只需顺着往北走即可。 不分昼夜的强行军是在挑战人体极限,前后有十一人因过度劳累而猝死倒在路上,当时因为着急赶路自然没有余暇将之掩埋。 由于喜马拉雅山东麓的气温不算高,所以即使过了几天这些遗体都尚未腐败。 周长风蹲在了一名正兵的遗体旁,轻声令道:“把它们抬到担架上,带回国去。” 兵分三等,但明军没有一等兵、二等兵的叫法,而是由低到高分作列兵、正兵、标兵。 谢万诚缓缓走到了他的旁边,提醒道:“营长,按地理位置来算,咱们现在这脚下就算是国境线了。” 闻言,周长风环视了一下四周,这秀丽的崇山峻岭,来时匆匆无暇顾及,此刻悠然返程才注意到它的壮美。 在短暂的踌躇后,他改口道:“都带到这来,挖个坑埋了,再立个碑吧。” 见周围几人有些诧异,他便指了指周围,叹道:“青山处处埋忠骨啊。这里山川秀美,是个长眠的好地方,久居此地,卫戍疆界。” 大家都默默行动起来了,谢万诚还让人去问一圈,看看有没有人会石匠手艺或者雕功。 官兵们找到了一块比较敦实的花岗岩,同时也挑出了三名会相关手艺的士兵和士官。 望着正在掘土挖坑的十几名士兵,薛灿忽然开口道:“营长,想个碑文吧?” 周长风干咳了两下,回道:“别,这方面我可没什么文化,换个人吧。” 于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寻摸后,那名军医少尉被推了出来。 刘启冬把他拽了出来,嚷道:“江宁,听说医护队每年的对联都是你写的,就你了!” 显然现在无从推脱,于是名为江宁的军医少尉便颔首答应了。 过了片刻,他沉声吟道: “禁卫第三混成旅一营官兵于此昭告日月山川,我煌煌之师万里赴戎机,驱逐外敌,卫我上国疆界,堂堂正正。 古云,天朝疆界、尺度森严,即分毫之域、亦不得有失,千军可折、寸土必争。今已践行之,以捷事祗告天地神灵,佑我中华长盛。 谨祝。 至昌三十六年七月四日。” 墓成之后便陆续葬下那十一具遗体,随后封土堆成,而那三人则开始轮流在石头上刻字。 因为没有电磨机,用凿子手工刻字的速度很慢,而且三人的本事不咋地,所以这项工作进行的很慢,直至次日早上才算告终。 五百余官兵于石碑两侧整齐排好队,江宁在队伍的前方将几支步枪交叉架立在一起,然后把自己的照相机对好焦放在了上面。 在调好了十秒倒计时,他也赶紧跑回了队伍中。 “噌-噌-噌-咔擦!” ——-——-——-—— 【抱歉哈,老朱家子孙名字第三个字是按“木火土金水”相生相克排序的,我给排错了,所以已登场的两位要改个名。那个副参谋长朱立煊→朱立铄;皇帝朱士桢→朱士堰。】 对书友若干问题的回答 一.为啥这大明这么弱? 答: 因为龙傲天碾压四方的文太多了,我觉得这样会缺失很多情节,比如很重要的各国之间的博弈。 我的初衷是设定一个不强不弱的大明,但这其实反倒挺困难。因为以中国的体量,往往就两种情况,要么强得夸张、要么弱得离谱。 太强,无脑碾压,爽过就没劲了,还有很多情节没法写;太弱,谁没事看这种文来自虐啊? 于是我选了最棘手的,也就是如何设计出一个在这个年代不强不弱的大明。 顺带一说,实际上这个大明并不弱——自身国力世界范围内保五争三,还拥有朝、越、琉三个藩属国,有一个半独立的经济内循环圈。美国不上阵的话,英法俄一起上都拿她没辙。 二.怎么感觉就是换皮的北洋或民国? 答: 不慕洋也不买办,哪里像嘛。 我反正不承认哈,我不喜欢这俩玩意,先划清界线,不要因为一些相似的地方就划等号,内核的差异还是很大很大的。 比如看到“军官留洋”就脑补一系列剧情……去国外交流学习这个很正常,查漏补缺,总不能闭门造车吧? 历史上有个美军上尉卡尔逊作为军事观察员去了西北神秘力量考察,随后奉命组建了海军陆战队第二近战营,以他在那学到的知识对士兵们进行特训。此营在太平洋战场上神出鬼没,著名的“马金环礁偷袭战”就是他们的杰作。 三.这大明怎么还要装备外国武器的? 答: 主要兵器已经尽量做到自主研发了,但是辅助兵器这个就无所谓了,手枪和卡宾枪无伤大雅。同时,如果确实有更好的、现成的外国武器,那为啥不买回来参考一下? 好的话就用呗,不丢人。美国不也用着瑞士的厄利孔、瑞典的博福斯么?英国的布伦不也是仿制捷克的ZB26/30嘛? 大明作为后发工业国,底子薄,在许多地方借鉴外国设计是没办法的事。 想想咱们的世界线,摆脱苏系风格独立自主研发武器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过在设定上,大明的科技实力也不算拉胯,除了航空发动机、石油化工、电子设备方面,其它都是保二流争一流的。 四.这大明这么跟大号日子似的? 答: 相去甚远。 正常的工业国,第一和第二产业是互补的,日子则不然。在甲午后,获得大量赔款的日子得以“跳跃式”的发展军工业,这使得其产业结构严重畸形。 形象点来说,就是一个很瘦、没后劲的轻量级选手。 大明则不然,其产业结构总体是四平八稳的,不过也略有失衡——轻工业较之重工业更发达一点。 五.皇帝怎么是男的? 答: 既然来了这里写书那就要入乡随俗啊,父母双亡是必备的,至于皇帝…这里好像没有女皇帝的习俗吧? 第五十五章 昂贵的机票 周长风是在六号的时候回到羚芝的,他肋骨的伤最好在三天内动手术,介于这儿的医疗条件也不佳,一名国字脸的中年军医便让他脱离部队搭个顺风车直接回去。 于是周长风就来到了附近的简易备降机场,刚好一架二九式勤务机即将运送四名重伤员直飞成都,在跟飞行员商量了一番之后,后者才勉强同意让他上了飞机。 机舱左右两边的吊床已经被收起来了,两侧共有四名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另有一名医护兵负责照顾;而周长风则背靠着驾驶舱而坐。 高海拔地区飞机荷载大减,多了一个人的影响很明显,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之前飞行员很不情愿的缘故。 漫漫航程很无聊,医护兵要不断照顾四个重伤员,周长风只能看看报纸,然后时不时去帮忙搭把手。 通过机载收音机和报纸,周长风得知德马吉之战已经出名了,十几家报社都发了号外,后世影视剧中时常耳闻的“号外”其实就是有重大新闻发生时,报社为了抢先报道而临时印发的报纸。 在中途降落给飞机加油的时候,沉默寡言的飞行员忽然开口问道:“话说长官,你是混三旅的,认识你们那的一营长么?就是德马吉之战大开杀戒的那位。” “呃…我就是。” “……” 短暂的诧异和尴尬后,一路上都不怎么讲话的飞行员一下子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幸会、幸会啊,这也太巧了,长官您是要去后方治伤是不?也对,打得那么激烈,咋可能毫发无损。” “确实很激烈,我一个营外加临战加强的一个队,总计阵亡一百七、重伤一百八,不计轻伤都有三百六伤亡。” 一队伤亡接近五成、二队伤亡超过六成、三队伤亡三成,临时加强那个队同样伤亡三成,可以说一仗打完就直接残了。 这飞行员凝重地点了点头,吸了一会烟,又笑着道:“您这回去以后可就要出名了啊。” 不明所以的周长风疑惑道:“不会吧?这报纸上没说清楚姓名啊,谁知道?” “那还不容易么?都知道番號了,很容易的~” 当天晚上,这架勤务机终于降落在了成都机场。 几名重伤员很快就被接走了,而飞行员则表示肚子饿了要去下馆子享受巴蜀美食,最后留下周长风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儿本来就是民用机场,所以他随即走进了不远处的航站楼。 因为之前那飞行员建议他直接搭飞机回南京,理由是开完刀少说也得休养几天,与其搁这人生地不熟的成都,不如回老地方安稳。 这个建议确实有道理,于是周长风就来了。 然后他就被机票的价格给震惊到了,一度以为是不是双程票。 “呃…三百圆,单程?” 大厅前台的女售票员点了点头,认真道:“是的先生,这趟航班中途经停重庆、武汉、京师、上海,您是去京城,那便只需二百六十圆。” 只需?! 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二百圆! 周长风很悲催的发现,即使自己能在战场上把英国人揍得焦头烂额,然而现在却还是对机票的价格望而却步。 而且他这个收入真的不算低,当今的物价他还是清楚的,比如在南京,一辆名牌的自行车不过八十圆、一双中筒皮靴才十圆出头,一圆钱能买五斤猪肉或者两张电影票! 即使航空业发展迅速,但是在如今的三十年代,坐飞机出行仍然是名副其实的顶级方式,乘客要么是豪商巨贾、要么是名门望族,亦或是官员。 虽然周长风表现得很尴尬,不过售票员小姐没有、也不敢轻视,而是询问他是否是因公出行。 虽然理论上这确实是因公出行,但…这伤不是特别着急,他表示完全可以坐火车回去,军医交代的是三天,来得及。 闻言,售票员小姐不禁笑了,“您真的好耿直哦,这飞机很少满载的,有空余的位子多捎您一个又何妨?” 实际上大明现在的风气对于军人还是比较友好的,反正比几十年前要强太多了。 那个时候一方面是明军自己不争气,封建军队的作风纪律显然无法恭维。军民关系不是一天破裂的,自然也不是一天就能弥补的。 另一方面在于自古以来的重文轻武之风气——“好男不当兵”和“从军入伍并非民心所向,稍有志节者,均鄙夷而不屑”。 前者,随着宪政确立,以及各方面的正规化建设步入正轨,三十年来明军的风纪已有显著改善,至少现在的人们已经很自然地把“老乡、借你人头一用”当笑话来说了。 后者,为了改变这个不合时宜的风气,朝廷可谓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比如如今的至昌皇帝早年就下发过一道诏书——《崇武诏》,其以泉州的崇武古城为名,取其意,号召天下臣民尊崇武事。 但是光喊口号没有意义,以皇帝诏书为基础,各种有益于矫正重文轻武之风的措施也被陆续施行。 比如军衔制度改革就是最典型的措施,当时确定的军衔对应的品级都比较高,可以说是在下猛药。 准尉正八品、少尉从七品、中尉正七品,仅仅是中尉就跟知县品级相当。 少校正五品、中校正四品,校官每升一级直接跳两个品级,少校与中校的品级分别比知州和知府还要高一级。 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的鼓励与特殊优待,多管齐下,三十几年下来文贵武贱的风气才算有了显著的改观。 明军当时一度非常缺乏人才,而近现代军队又必须有足够的文化水平的军官,好在至昌二年时科举制度有了改头换面的大变革,以传统方式做官的途径被大大缩减,于是相当一部分士人便选择投笔从戎,报名前往各地的武备学院继续施展才华。 “飞机约莫两刻钟后就要起飞了,您抓紧些。” “好。” 总之,周长风也算沾了朝廷政策的光,免费进行了一次原本要花销一个多月工资的奢侈交通方式。 由于剑南航空的航班在下午就已经起飞了,而永宁航空的航班得等到明早,现在仅剩汉莎航空的一个航班。 汉莎航空在大明的分公司刚刚建立不久,仅有寥寥几个主要城市航线,以中途经停的航班为主,直飞航班极少,因为前者能涵盖更多旅客。 第五十六章 航班上的趣事 在登上这架客机型的容克Ju-52后,周长风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典雅的酒店。 舱壁被贴以米黄色墙纸、座椅被包以绸缎外套、熠熠生辉的灯具、位置前方的铝合金小桌板被擦得锃亮,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比比皆是的中式装潢,此刻见到欧式装潢反而有点惊诧。 一男一女两名空乘人员的着装也是欧式的,黑白搭配,此刻正端着放有高脚杯的托盘为位置上的乘客倒红酒。 作为外资企业,装潢风格和本土确实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这么豪华…毕竟这年头坐飞机的非富即贵,整得太简朴人家可就不乐意了。 虽然这架Ju-52共有十八个乘客位,然而只有十三个人登机,可见如今能坐飞机的确实是极少数。 刚登机的周长风左顾右盼没看到座位编号,正欲开口询问,却有一名贵妇模样的女子正气呼呼地质问空姐怎么还不起飞! “紧在这滴等!都小半个时辰了!我们是要赶着明早去上海做生意的!知道是多大的生意么?你们耽误得起么?” 这女子长相不错,只是她此刻操着四川话斥责的模样实在有点败坏自己的形象,而她身旁的儒雅男子对其吵闹表现得无可奈何。 周长风依稀听到旁边有乘客小声吐槽了一句“耙耳朵”。 年轻的空姐恭敬地福身行礼,答复道:“抱歉,夫人,为了诸位的安危,即使发现有一丝隐患,按照公司规定我们也必须对三个引擎都进行检查。” “嘿哟,还有性命之忧了?我们以往坐其它公司的飞机都没遇到过,这回图新鲜坐你们这德意志的却来这一遭?晦气!”说着,她发髻上那镶着珠宝的步摇也跟着晃啊晃。 容克Ju-52不同于其它双引擎运输机,它一共有三个引擎,另一个引擎安装在机头,位置比较高,检修时需要站在梯子上,所以很耗时间。 周长风很耐心地等这位贵妇把话说完,然后才开口道:“夫人,请让一下。”他可不想被这种女人赖上,否则一路都不安生。 烦躁的女子闻言更加生气了,扭头打量了一下他,哼道:“你做甚?没看到我在说话么?” 神色如常的周长风压根不接话,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登机的时候看到引擎整流罩已经被装上了,应该快了。”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气场有点凛然,这贵妇才很勉强地坐回了位置上。 让周长风好奇的是,她所谓的“大生意”究竟有多大呢?而且她看见自己以后还敢这么拽,背景应该不小吧? 不过坐到位置上的周长风懒得琢磨了,因为他现在饿得不行。 冰镇的玻璃瓶装可口可乐或巴伐利亚啤酒、各式各样的欧式点心,主食则是法棍、牛角面包、夏巴特面包、图林根香肠等等…… 飞机上的美食可谓琳琅满目,而且不限量供应,因为通常来说非富即贵的乘客们的食量都不多。 然而不幸的是这次有一位临时乘客是陆军,而且是饥肠辘辘的陆军。 在迅速干掉了一整根法棍、三个小牛角面包、两根香肠、一瓶啤酒之后,意犹未尽的周长风抬头,发现那名空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有点小尴尬的他正欲开口,却听到斜后方传来了之前那位贵妇的嘀咕声,“呵…饿死鬼投胎吧这是……” 嘶,你这不是自己找事吗? 周长风闻言有些头大,饭饱酒足的他现在有闲心跟她讲道理了,于是便从枪套中掏出手枪晃了晃,再将之插了回去——之前他是走特殊通道进来的,没人安检,于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上来了。 这位军官怎么把枪也带上来了?机舱中的十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这位夫人,请管好你的嘴,我不知道你是去做什么生意的,不过就你这脾气,能不把生意谈崩反倒是怪事。” “还有那位先生,也请管好你老婆,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俩这样显得很没有教养。” “对了,大战还没收尾,我刚下战场没几天,情绪可能不稳定,希望夫人你不要没事找事,咱们一路相安无事才好。” 介于那支手枪的威慑,以及周长风脖颈处的绷带印证了他刚刚说的话,所以女子支吾着不敢回嘴,憋得脸颊都红了。 机舱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直到驾驶舱门口上方的黄灯亮起,两名空乘人员才开始提醒大家做好准备。 引擎的轰鸣和螺旋桨的嗡嗡声非常响亮,即使客机型的Ju-52在隔音方面做过改良,但是机舱内部仍然能听到明显的噪音。 待飞机滑行加速升空后,周长风看向了圆窗外,赫然可见成都城区的璀璨光点与万家灯火。 忽然,他右手边座位上的一名官员模样、三十来岁的男子开口询问道:“这位长官,你先前说大战还未收尾,这是何意?莫不是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这个啊……” 见周长风面露犹豫之色,这男子拱了拱手,“我是汉州同知,姓傅,此问若是不便回答,那便……”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长风便摆了摆手,随意道:“也没什么,只是之后需要在白马岗一带稳住战线,再对峙一段时间,等英印军知难而退就算告终。” 实际上这只是表层,朝廷的深层意图是在这段对峙的日子里给予西方诸国充足的反应时间,好充分观察和审视他们的态度。 要知道,国联大会是九月份才召开。 这时,后座的一对文质彬彬的夫妻也来了兴致,那看着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子推了推眼镜,好奇地问:“您好,我是芙蓉大学的老师,前些天听说是出了个大捷?起先两个师虽然撵着英国人打,可惜未能歼灭之。” 她身旁的丈夫接话道:“而后倒是让姗姗来迟的禁军出了风头,好家伙,一下子就兜住了大几千人,一夜之间便风卷残云尽灭之,可谓痛快之极。” 其实周长风是想安稳度过归途的,然而那位汉州同知在这方面见多识广一些,他认识周长风的军服形制是禁军的。 于是没聊几句,这一飞机的“精英人士”就有人猜出了周长风的身份,接下来的归途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地方官员、大学老师、公司经理、医生、建筑设计师、诉讼(律)师、前去旅游的富家情侣,再加上自己,不含那对富二代的话,周长风觉得这一班飞机十几人似乎集齐了当今大明社会地位最高的一类人? 啧啧啧,果然这年头能坐飞机的非富即贵啊。 不过他很乐意跟他们闲扯聊天——每个人都有表现欲,更何况是在这样一帮子人面前。 舱外引擎轰鸣,舱内你一言我一语,指点江山、高谈阔论,医生与建筑师还因为世界局势的观点不同而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被律师劝和,各罚三杯酒。 最后因为聊得太欢,大家几乎整个前半夜都没睡觉。 第五十七章 回京述职 心满意足的周长风也沉沉睡去,几起几落,直至次日清晨,飞机终于缓缓停在了机场跑道上。 如今的机场名曰高桥机场,虽然也坐落在城区的东南方向,不过比后世的禄口国际机场要近得多。 得名高桥是因为旁边就是南京外郭城的高桥门,出机场想进入城区一般会经由那儿进城。 现在南京因为城市化快速发展,市区面积已经非常之大了,以往局限于主城墙以内及其周围,而今已然拓展到了整个外郭城范围。 沿用至今的上元与江宁二县显得有些不够用,于是应天府在东南方向又新增了一个附郭县,名为上方县。 长期以来南京都是全国最大与最繁华的城市,万历年间的吏部侍郎顾起元就曾描述道:且水殿之舟楫犹供,陪京之省寺不改,所以维万世之安,意固远也,岂前代旧邦可得而并论哉! 而南京的城市化进程源自多年前的革新改制时期,不过速度较慢,直至确立宪政、各方安定之后,城市化进程才大大加快,如今不考虑乡镇人口、只计市区在册人口就超过一百五十万。 不过在周长风看来,如今以这儿为国都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因为一国之都最重要的是作为政治中心,其次是经济与文化中心。 在古典时代,南京的确满足这三点,不过在工业时代,长三角的上海实在是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其经济中心的地位几乎是无法撼动的。 周长风的记忆中有关于大明的上海的些许碎片,比如上海县虽然很早就出现了,但是一直没有城墙,直至嘉靖年间受倭寇侵袭才仓促众筹建城;而近代以来,因为日渐繁荣,被升格为直隶州,之后又继续升格为府,与松江府合并,沿用上海之名。 当下的上海府据说光常住人口就有七百万?云集各种工商业与金融行当,“繁荣”二字已经难以形容之。 而且那里有着全亚洲首屈一指的造船基地,当年大明第一艘战列舰就是在那儿下水的;又经过这么些年的建设发展,如今统共有352公尺船坞一座、320公尺船坞两座、256公尺船台一座、240公尺船台两座,还有一大堆中小型的船坞和船台。 高桥机场外候着一些出租车,数量不多,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缘由依旧是因为这年头坐飞机的非富即贵,人数少、航班少,所以选择来机场接客的司机并不多。 似乎任何时空、任何地方的出租车司机都十分健谈? 大大咧咧的司机操着一口标准的南京官话和周长风东扯西拉,国内外的局势、新开业的青楼、最近上映的电影等等,前后半个钟头的路程就没停过。 最后这辆以远航牌轿车为基础改成的出租车停在了卫戍指挥使司的外边,付钱之后的周长风下了车,在这戒备森严的官署门口驻足了几秒,然后才上前递交证件。 所谓的“卫戍指挥使司”其实就是京师的卫戍司令部,前身即为著名的“南京守备府”——节制南京诸卫所,主管南京防护事务。 执勤的一名中尉看了看他的“官碟”,讶然道:“呵使,长官,你这就回来了?” “我的营提前撤回去休整了,我嘛…回来开刀的。” “原来如此…请进!”中尉点点头,行了个抚胸礼,两旁的士兵们也齐齐扶枪行礼。 抚胸礼的历史非常久远,发源于突厥语系的远古时期,并世代延续于北方民族,从立国开始,明军之中就一直有数量不少的北方民族士兵——元朝灭亡后,许多元军也被编入明军,更毋论以其它途径效力的蒙、满士兵了,因此抚胸礼便一直流传下来。 如今条例规定的抚胸礼与古典时代的抚胸礼有所不同——要求右手平举、五指并拢、掌心向内按于胸口,使用场合与抱拳礼相仿,区别在于抚胸礼更加表示尊敬。 周长风前来卫戍指挥使司的目的是登记并请假,实际上他可以去混三旅驻地的留守处办这事,不过驻地在城西,太远了,于是他干脆选择就近来了这儿。 在郑重交出那装着十几个敢死队员身份牌的小袋子以后,周长风又被要求详细叙述整场战斗的经过。 于是在等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后,他被带到了一间小会客厅,先后陆续进来了两名中校、一名上校、一名准将,还有两名女速记员。 德马吉之战是边境战争的关键,被重视倒也是理所应当的。 “见过各位长官。”周长风起身行礼道。 为首的准将看着不苟言笑,很是严肃,他“嗯”了一声,说道:“战报我们已经看过了,可具体细节也不宜放过,你尽量详尽和客观的回答。” “是,我清楚。”坐得笔挺的周长风先讲了一下怒江钢缆吊桥的小战斗,然后从己方抵达羚芝临危受命开始,分阶段详细讲述了整场战斗的具体经过。 期间,两名女速记员在一旁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打字机在她俩的手中如同钢琴一般。 少顷,国字脸的上校率先问道:“你对英印军的总体印象是什么?” “自傲、散漫,轻视我军,但是反应速度很快,在遇到教训后能迅速调整部署。战术上,步兵战术比较死板,战斗意志一般,没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周长风如是答复道。 “那么,炮兵呢?” “不考虑傲慢的话,单论素质很不错,开设通信网的速度非常快,与前线部队协调效率很高,较灵活,不太依赖预订的炮击计划。” 随即,另一位戴着方框眼镜的中校也发问了,“我是大都督府参谋处的,负责战车部队的理论研究,请问,这些是你部所遭遇的敌军战车吧?” 他递过来四张照片,正是A9型巡洋坦克和卡登-洛伊德MkV超轻型坦克。 听闻是负责装甲部队理论研究的,周长风不敢懈怠,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很可能会在大明未来的装甲部队建设中起作用。 如今世界各国的装甲部队建设仍处于摸索阶段,有人认为坦克应该又重又慢、分散配属步兵推进,有人认为坦克应该轻便灵活、集中运用突破防线,还有人认为坦克应该和骑兵相配合,如此种种。 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大家只能通过理论推测和演习来摸索,而今每一场实战的经验都是弥足珍贵的,德马吉之战也不例外。 ——-——-——-—— 【试着求一波推荐票,不知道对新书榜排名有没有作用。】 第五十八章 论述装甲部队 “没错,就是它们。”周长风接过照片,发现反面用回形针夹着便签,上面写有大致的参数。 他扫视了几眼,将之放回桌子上,接着说道:“这个…九型巡洋战车我认为还不错,只是敌军的运用存在很大问题。” “讲讲。” “作为一种以机动性见长的战车,它们的装甲薄弱,不应该被用来伴随步兵进攻预设阵地,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被防御方的反战车火力轻松击毁。” 轻型坦克显然不适合直接撞预设阵地,这个任务应该由中型坦克或重型坦克来完成。 “那换作是你,你手头上只有这些薄皮玩意,你会如何利用之?” “如果判明对方没有战防炮,那么我会把它当作移动的直瞄火力点,部署在进攻出发阵地,这样对方战防枪无法击穿它们,它们却可以射击对方暴露的火力点。” 中校点点头,接着问道:“如果对方有战防炮呢?” 周长风伸手划了个圈,答道:“发挥机动能力优势,绕至对方战线后方。战防炮在预设阵地上占据优势,因为很矮很隐蔽,但是进攻方可以选择从其它方向进攻,乃至分多路进攻,使对方应接不暇。” 之前的那名国字脸的上校沉吟道:“但这只适用于开阔地形,纵然进攻方可以选择迂回攻击,但如果地方特殊、没法绕呢?还是会吃瘪啊。” “您指的是强攻坚固阵地吧?”周长风微微一笑,说道:“那样的话,就需要重装单位了,以重型战车为矛头,在空袭和炮击的支援下,强行在对方坚固的防线上撕开一个缺口。接着,中型战车和摩托化或机械化步兵的混合单位紧随其后,巩固突破口,或者迅速扩大战果。” “这对各部队的协同配合能力要求很高,而且准备时间不会短。”那名看着很严肃的准将开口了。 “您说的没错,但这是目前看来极为有效的战术,一旦准备完成,几乎无法被阻止。” 而今大部分国家的军队的思维还停留在欧战,或者说进步不多,缺乏应对这种多兵种协同的运动战的思想准备。 这一套战术上升到战役层面,再完善一下空军对敌方纵深的轰炸,就是大名鼎鼎的闪击战了。 不过闪击战不应该被过分神话,实际上它只是德国人因地制宜设计出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战役、战略思想。 古不帅认为德国相对英、法、俄,在战争资源上没有优势,以堑壕战为代表的持久战是德国无法维持下去的。 因此,必须速战速决,也就是发挥运动战的优势,大量歼灭敌方有生力量,使敌方补充的速度赶不上损失的速度。 然而,能够实施运动战的骑兵和轻装步兵都无法携行重武器,因此攻坚能力很弱,一旦撞上敌方预设阵地就很容易被消耗大量时间,乃至被直接挡住。 因此,古不帅表示坦克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因为坦克不仅能实施运动战,同时还具备不俗的攻坚能力。 闪击战在战役层面的核心是运动战,尽量避免死磕与强攻。 古不帅在其著作中阐明,是由于德国在整体上处于劣势才使用风险更大的闪击战,假如军队具备压倒性优势则无需如此。 倘若能一线平推、靠资源砸死对手,何必要冒险穿插迂回分割围歼呢? 【美国大兵把咬了一口的巧克力随手一扔,喝了一口可乐,对这个看法点了个赞。】 “……但是,战车目标大,不易隐蔽部署,物资消耗很大,维护保障麻烦,组织指挥也很复杂。因此想要正确运用装甲部队、扬长避短并不容易,这方面的理论建设可能还需完善。” 在经过短暂的交流后,几名军官都很满意,对周长风的表述与构想给予了充分肯定。 这几人都兴致盎然,大概是觉得他的言辞非常有价值,于是便一直交谈了下去。 那名中校放下笔,推了推眼镜,继续问道:“依你之见,我国战车部队之建设何如?” 周长风目视前方,侃侃而谈道:“我国地形特征复杂,北方多平原,南方多丘陵且水网密布,道路条件不佳,严重制约了装甲部队的机动。再考虑假想敌的话,我认为装甲部队的建设方向应该是以中型、轻型、水陆两栖战车为主,重型战车虽然不可或缺,但只需要少量即可。” “唔…我发觉你似乎更爱用‘轻型’、‘中型’的字眼来区分战车种类,你觉得这样更合适么?” “是的,我认为以任务性质来分划战车太一刀切了,轻型战车可以‘巡洋’、中型战车也可以‘巡洋’,重型战车可以伴随步兵,其它战车也能,不是么?战车应该因地制宜灵活运用,而不是一开始就从设计上把它们限制死了。” 对于周长风的话语,那位准将淡然评价道:“有理,此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灵活运用才是王道。” 这年头,不少国家都是以任务性质来分划坦克的,其代表就是大英帝国,他们把坦克分为步兵坦克和巡洋坦克——前者装甲厚,机动能力差,用于伴随步兵作战;后者装甲薄,机动性能强,用于机动作战。 大明亦是如此,兵部将这两种任务性质的坦克称为游击战车和攻坚战车,还是很形象的。 这种分类方式不能说是错的,只能评价为比较古板,受限于时代背景,谁也不知道对错,世界各国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接下来,那名一直没开口的中校也提问了,他是兵部军器局的文职,问的问题也是跟武器装备有关的。 步枪、手提机枪、自动枪、轻机枪、重机枪、高射机枪、战防枪等等,一共十几张表格,从多方面详细调查反馈。 周长风大力夸赞了Vz.35重机枪的优秀性能,称其表现极佳,非常适合确定为下一代重机枪。 在这场述职汇报结束后,几名军官和打字员都陆续离开了,但那位国字脸的上校却在出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笑了笑,说道:“好小子,这回让你大出风头了啊,可算没埋没人才。好好治伤,等过些天……哼哼~” 第五十九章 特色医疗 对于这位上校说了一半的话和暗示,周长风觉得大概之后要表彰一下? 德马吉之战在战役层面上很关键,在战术上也是值得称道的,对于自己初次上阵就能取得如此成绩,他多少也有些小骄傲。 所以说,这不得给自己发个勋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英印军只能算三流的对手,如果把这场战斗太当回事就有点井底之蛙了。 在离开了卫戍指挥使司之后,他搭乘有轨电车沿着成贤大道北上,最终来到了应天陆军总医院。 这座规模不小、设备齐全的医院选址也极佳,其北边就是玄武湖,西边是鸡笼山,西南边是曾经的上元县学。 鸡笼山又名鸡鸣山,是紫金山的余脉,其东麓即为大名鼎鼎的鸡鸣寺,这是有着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寺庙,香火一直旺盛不衰,称得上是历史的见证者。 至于上元县学,在学制改革后就成为了上元县立第一中学。不过现在都七月多了,学生们前些天就放暑假了。 登记身份,挂号看病,入住病房,三步走的流程倒是都差不多? 置身于医院中的周长风发现这儿虽然名曰陆军医院,然而放眼望去却基本上都是寻常百姓。 实际上这也是当年那道崇武诏书的缘故,与之适配的政策在很多方面都在起作用,比如军人一家子在军队医院看病有四成优免。 这其实是个很离谱的政策,因为“一家子”的定义可比周长风穿越前那儿的军属的涵盖范围大得多,军属只包括配偶、子女、父母和有抚养义务的亲戚,而一家子则是全家兄弟姐妹爷爷奶奶都算在内。 这年头又都是大家庭,一对夫妻少说也有几个孩子。 在最早的时候,这项政策大概是一拍脑袋决定的,分类模糊、一刀切,从服役时起算十年内一家子都有五成优免,军队文职都在其涵盖范围内。 又因为大明是志愿兵役,可以选择在签订军契、即合同时选择最短的三年。因此就有一大堆人选择占这个便宜——反正儿女多,随便送一个去当三年兵,全家都能享受十年的医疗优免。 于是理所应当的,当时没过几年,军队医院的财政开支就赤字爆炸了。 后来这项政策就被细化调改了——五成优免下调为四成;退役后,此优免就只局限于个人,且根据服役时长分三档。 至于“一家子”这个范围倒是保留了,因为兵部认为如果再缩小优免范围,就没什么矫正风气的效果了。 “瞧瞧,这儿还有一粒破片,极小。” “之前没发现吗?” “这个太小了,若非是在这儿,怕是就一直留着了。” 在又做了一次X光照射后,一个中年医生和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医生在一起议论了一番,然后周长风得知左肋侧面还藏有一粒极小的破片,野战医院的小型X光机精度不高,没有发现。 不过两名医生都表示并非难事,这种手术的关键在于“一次就准确无误的把全部破片取走”,免得以后还要二次手术活受罪,而现在已经确定了全部的炮弹破片和肋骨碎屑,接下来就洒洒水啦。 有意思的是,那位发须皆白的老医生在给周长风搭脉、看舌以后,说他气血不太足,还有些许阴虚火旺。 讶然的周长风忙不迭地询问严重不严重,老医生抚须一笑,答曰只需在之后留院观察的五日里整些滋阴的药,以后再多留意些饮食即可。 “那便去开方子取药,到时候交给住院处,他们会负责的。” “好。” 【虽然大明现在已经是现代医学了,但其实古典中医也有外科手术,隋唐时期更是中医手术最发达的时候,这个话题值得一谈,以后有机会再说。】 当天周长风就办理了住院,在专享的单间病房中安然休息了一晚之后,翌日一大清早就被带进了手术室。 医生护士的装扮与前些日子自己刚穿越时见到的大体相仿,并非白色,而是一种极淡的浅绿色;手术室中的医生护士则须额外披上一身灰绿色的手术外套。 躺上手术台,中间有一个圆洞的灰白布盖住身体,主刀医生和周围几人交谈了几句,随即进行麻醉。 上下左右,周长风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腹部一共被扎了四针,然后就是冰冰凉凉的沾有硼酸的棉签在擦拭伤处周围进行消毒。 局部麻醉的情况下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基本的触感却还是在的,周长风甚至能感觉到锋利的手术刀在自己的皮肤上划拉,以及镊子在夹取破片和碎骨。 头顶上的无影灯十分明亮,即使闭着眼也觉着晃眼睛。 作为方便外科手术的一大进步,无影灯诞生于二十年代,法国人韦兰发明了无影灯的原型,均匀布置许多平面镜,并以灯泡放于中心,整体呈漏斗形;十几年后的今天,经过初步改良的第二代无影灯已经投入了使用,比如现在周长风身上这台就是刚出厂不久的国产新型无影灯。 主刀医生显得游刃有余,一边动着手一边聊着天。 他目不转睛地问道:“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你的兵呢?” “空运的运力有限,他们得坐车回去。” “伤员呢?” “轻伤员随大部队,重伤员陆续搭飞机去成都了。” 空军部署了四个运输机中队,用于向喇萨和羚芝运送物资,去程装货、返程运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在反复确认把所有细小金属破片和肋骨碎屑都给清理干净后,医生才开始对创口使用达金氏液和硼酸进行清洁,随后缝合。 “好,大功告成,这几天注意些,等愈合之后就又是一条好汉。”主刀医生轻舒了一口气,说道。 手术告终,但痛苦却很快到来了。 这年头缺乏止痛效果更强的非甾体消炎止痛药,要么是止痛效果较弱的阿司匹林、要么就是止痛效果很强的那啥。 周长风自然不愿意选择后者,所以麻药的药效结束后随之而来的一阵阵痛感非常难熬,坐立不安,只能躺在病床上勉强靠着看报纸来分散注意力。 当看到第二页时,一条中等大小的标题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西班牙生变,军队起事叛乱》 「时务社西班牙七日电:自五日起,西班牙之陆军与空军接连起事,叛乱已蔓延至全国多地,而今……」 对噢,现在是七月份,虽然时间有些许变化,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风暴还是到来了。 第六十章 伊比利亚风暴 三十年代的西班牙可以说是处于一个极度混乱的状态,积年累月的无数社会矛盾到了极限的结果就是内战! 左右两翼互相抨击、政府改革失败、宗教问题等等,最后,在一些别有用心之辈的策划下,一场长达三年的内战轰然爆发。 这场战争从表面上来看,双方是以右派为主的国民军和以左派为主的共和军,然而实际背景其实极为复杂——西班牙在五年前成立第二共和国后,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换了十几届政府,其政局之混乱可见一斑。 西班牙内战也是首次大规模应用新式兵器的战争,新型战机、新型坦克等等先后随着世界各国的掺和而加入战场,因为大家已经把那儿当成了新式兵器的试验场。 Bf-109战斗机、He-111轰炸机、I-16战斗机、SB-2轰炸机、T-26轻型坦克等等均崭露头角,双方也都获得了大量的外援。 最终,这场持续近三年的战争以国民军获胜而落下帷幕。 对于西班牙共和军的失败,周长风的看法是惋惜但不值得同情,在曾经的战史和历史课程学习中,老师就曾强调西班牙共和军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其包含大量政见和立场不同的党派,中、左、极左等等,而且每个党派内部也存在程度不一的分化,如此联合起来的共和军唯一的共识就是反对君主、支持共和,除此之外没有达成一致的纲领。 如此松散、还不断内斗,乃至排挤自己的军队,许多军官和士兵不得不投奔了对面,这堪比自毁长城的行为实在是离谱。 战争的决定性因素在于人,然而光凭勇气同样无法制胜。 因此,共和军的战士们虽然空有一腔热血和斗志,然而以民兵和志愿者为主的他们缺乏训练、素质良莠不齐、战力低下,莫斯科派来的军事顾问们花了一年时间整训,才勉强让他们能与国民军打得有来有回。 最典型的例子是战争初期的托莱多围城战——大量共和军民兵包围了少量国民军驻守的托莱多城堡,后者一共1028人、5挺重机枪、2门火炮,前者超过15000人、23门火炮、2辆坦克。 结果共和军打了两个多月愣是没打下来,最后被迫撤退。 期间还有更扯淡的事,就是共和军抓来了城堡守军指挥官的儿子,胁迫守军投降,结果被严词拒绝了。 这操作在周长风看来堪称脑袋被门夹了——把自己正派的形象搞得跟大反派一样,这是正常人想出来的? 就这一盘散沙,能成功才怪呢,真以为那啥是请客吃饭?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万千战士们的流血牺牲! 这一天的晚上,周长风睡得很迟,因为阵阵痛感的缘故让他难以入眠,而且连辗转反侧都不行。 翌日,清晨。 学生们放暑假了,老师们自然也就无事可做了。 按照规定,官府和官办机构应于每个月上旬的最后一天发放工资,不过因为在七月初几就放假了,所以学校财政处按照惯例提前几天发工资。 财政处的职员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根据名册发放工资,然后由领取者签字。 “拿好。” “谢谢。” 在将七张面值十元的四海钞票收入小皮包之中后,心情大好的夏筱诗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就已经在盘算着今天该怎么花钱了。 纸币在中国的历史不可谓不长,且不提宋朝的交子,元明两朝就大量发行了“大元通行宝钞”和“大明通行宝钞”。不过很显然,封建王朝不可能玩得来纸币,于是滥发的宝钞在大幅度贬值的同时就成了官府剥削百姓的工具,因此声名狼藉。 后明高祖在天下一统后选择废除了宝钞,本意是以后就老老实实的用银子吧,然而在他驾崩之后,莫名有迷之自信的朝廷没过多久就又计划起了发行纸钞。 考虑到宝钞在民间的信用早就已经被丢进茅坑里了,于是税赋监改为发行“大明通行官票”,除了外形和名称不同,本质上跟宝钞没区别。 于是,在硬撑着坚挺了十几年后,大明官票也开始泛滥了起来,最终落得人嫌狗憎的下场。 而在近代对货币进行改革的时候,官票被废除,税赋监把宝钞和官票之名合而为一,又取“通行四海八方”之意,将新的纸币命名为“大明四海钞票”。 【介于明朝的税收与财政体系混乱得一塌糊涂,后明剥离了户部(太仓)、工部(节慎库)、太仆寺(常盈库)各自的税收权利,单独设立新衙门“税赋监”,由其统一管理。此监非司礼监的监,而是钦天监的监,不是宦官机构。】 虽然夏筱诗一路上遐想了许多想买的玩意,可最后还是搁置了那些念头,因为目前来说,她心心念念最想要的是一台莱卡照相机。 在报摊买报纸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前几天接连报道的乌斯藏之战的捷报,据说千里迢迢赶过去的禁军也参战了,而且打得很出色。 既然都打赢了,那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夏筱诗自然还惦记着她那块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带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就有些忐忑。 唉,只怪自己当时太冲动了,以后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要不去军营驻地那儿打听一下?看看什么时候返回。 她决定等那个家伙一回营,就赶紧把自己的玉佩给要回来。 本着这个念头,她干脆就乘车往城西去了,混三旅的驻地不难找,因为那儿一大片地方都是他们的。 由于仅剩少量留守人员,所以偌大的军营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大门口也只有两名卫兵,还有一人在哨塔上。 “来做什么的?找人?” “我想问一下,大部队什么时候归来啊。” 类似的询问两名卫兵已经听腻了,这些天来几乎每日都有人前来打听。 左边的卫兵微微摇头,“不晓得,兴许十天半个月吧。” 当夏筱诗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另一人提醒道:“你是来找人的?这里有留言的本子,你自个填。” “我…是来找你们长官的。”虽然不大能辨得清军职,不过她的简单描述也足够让人猜到是谁了。 两名卫兵对视了一眼,左边那人想了想,回道:“营长昨日就先回来了,不过他有伤在身,现在搁陆军医院治伤。” 第六十一章 一见如故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周长风本意是这几天好好休息,毕竟说到底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嘛。 他捧着一本《世界史通鉴》,兴致勃勃地翻看着近代德国史——血腥的欧战之后,斯巴达克分子历经两年多的努力而艰难取胜,在那之后,又成功击败了英法干涉军。 啧啧啧,德国革命竟然成功了? 那为啥现在沙皇俄国还存在着?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仔细的对比着翻阅起了近代俄国史,然后惊讶的发现……弗拉基米尔从德国出发回国,在经由芬兰悄悄入境时被发现了,于是他被遣返,因此只能在德国继续他的事业??? 同时,因为德社成功,原本失败的匈牙利革命和斯洛伐克革命最终也取得了成功。 在啧啧称奇了几秒之后,他迅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世界格局,随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以低效与腐败著称的德三都能横扫欧洲,而现在…… 这个局面看来要不了多久,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国旗就只需要右边三分之一了。 就在周长风浮想联翩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护士来换药了,于是头也不抬,“进来吧。” 推门入内的夏筱诗心中一喜,因为来路上她还担心会不会找错人,没想到还真是。 “唔…先生……” 等等,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周长风抬眼一看,当场就懵了——这姑娘这是怎么找过来的? 接下来尴尬了,因为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明知玉佩已经碎成渣了的周长风有点心虚。 也许是觉得一上来就讨要东西不太好,所以夏筱诗便问道:“你…伤得重不?” “不重,也就在鬼门关前走了圈。”周长风随口回道。 这可是大实话,伤虽然不重,但也确确实实和死神擦肩而过。 夏筱诗微微颔首,“那…当时你说,回来以后就把那个护身符还我的……” 完了完了,就知道是要来要那玩意的。 倍感尴尬的周长风沉默了两秒,一本正经地说:“那个护身符…很好的完成了它使命。” 那可是我从小戴到大的,自然灵验咯! 不明真相的夏筱诗因此有些小得意的欣然道:“真的嘛?还真挺灵的啊。” “确实,它帮我捡了条命。” “那可以还我了不?” “呃…你有没有听说过民间的传言,就是玉碎护主挡灾什么的。” “听过。”不明所以的夏筱诗刚吐出俩字,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诧异地追问:“你不会把它给弄碎了吧?” 哎哎,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又不是我故意的。 周长风立刻摇头,然后解释道:“当时有一枚破片是奔着我胸口来的,刚好那个东西帮忙挡了一下……” 说着,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中那出了毛巾包着的玉佩碎片。 ??? 嚯擦?!我的玉佩…那么精致一个东西……现在碎成了渣渣?! “……”满头黑线的夏筱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顷,她深呼吸了一下,幽幽道:“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下反倒是周长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踌躇道:“不如我赔你一个吧?”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反倒让夏筱诗不高兴了。 喂,送你护身符是为啥?为的是你那天让街边路人免于车祸,于是我才去道谢以表敬意。 遗憾归遗憾,碎了就碎了呗,怎么还谈起赔偿了呢?我是那种势利的人么?瞧不起人是吧? 她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这玉佩跟了我二十载,哪是钱能赔的。真要赔…把你自己赔给我好了。” 啊哈?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周长风被这话给整不会了,他战术后仰了一下,笑道:“你确定?” 此刻夏筱诗自己也觉得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点离谱,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周长风翻身下床,站直身子随意地摆了个叉手礼,“在下周长风,禁卫军的。” 谁没事这样打招呼啊,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之后,夏筱诗才回道:“我姓夏。” “夏啊,这个姓很好听。”神色如常的周长风拧开药瓶,吃了颗阿司匹林,“名字呢?” “筱诗,子婕。” 我问是是名字,不是名字加表字啊。 让周长风有些惊讶的是她也有表字,表字这个东西在古代即使是男人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女人那就更不用说了,绝大部分女人连名字都留不下来,还谈何表字? 这方面的例子不多,比如苏轼给妻子王闰之起了“季璋”的字,还给侍妾王朝云起了“子霞”的字;又如明末女将秦良玉,字“贞素”。 而今随着生产制度的变化,方方面面和古典时代都有很大差异,女性地位与权利也是水涨船高,但在取表字这方面依旧不是人人都有的,像周长风自己的“克行”之字,都是直到在武备学院快毕业的时候某位很欣赏他的教授给他起的。 所以面前这位…出身并不简单?不过似乎又不太合理,哪有大家闺秀一个人到处跑的? 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了她两眼,周长风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江宁二中教书。” 噢,原来是个老师啊,这倒也说得通。 眉目如画、肌肤如脂,瑞凤眼,双眸甚是清澈明亮,如若星辰倒映于仲夏夜的湖面上。 这五官不错,尤其是眼睛格外灵动。 饶有兴致的周长风接着说道:“还是得感谢你,不然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被埋了。”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嗯?怎么说?” “倘若你那天没有帮忙,我也不会给你那个玉佩,你自然就回不来了。”夏筱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周长风哑然失笑,“你这个逻辑倒是挑不出毛病。” “那你可否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嘛,当时收缩回城区,我带人在街道边上规划防线、布置要点,城外高地上的敌人大概是注意到了,于是打了一串炮弹。一枚破片打中头盔,一枚割破胳膊,还有一枚就刚刚好被那玉佩挡了一下,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嘛……” ——-——-——-—— 【求推荐票咯!多谢大家的热烈支持,本书还在第三轮新书推荐的时候就已经选上了首页强推,希望之后能冲上三江!】 第六十二章 工业产值 “……确实很巧,刚好那块破片打在了玉佩上,而且那只是一块小破片,如果是大一点的高速破片……总之,应该是阎王划生死簿的时候笔没墨了。” 对于周长风如此轻描淡写地讲述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经历,夏筱诗既紧张又佩服,不过他那最后一句话却把她给逗笑了。 “你这人好有趣。”她抿嘴想了想,问道:“那般可怖的地方,你不怕么?” 周长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只有我认为一场战争没有意义的时候才会怕,反之则无。” 闻言,夏筱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须臾之后又好奇地追问道:“那你这回有没有杀人啊?” “你指的是直接还是间接呢?”周长风笑吟吟地反问道。 “自然是前者咯。” “四、五个吧。” 以女孩子特有的好奇心和不同于男性的思维方式,兴致盎然的夏筱诗向周长风问了许多问题,直至大中午时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她与周长风至此才见过三回,但是后者给她的印象很不错。 最开始的时候,那一天她远远的目睹了两车相撞,让路边的二老三少和一男一女总共七个人免于飞来横祸,其中那三个孩子都是她学校的学生,可以说那一刻她是真的感激和钦佩那辆越野车的驾驶者。 如此的好印象一直保持到今天早上,她在军营门口向那两名卫兵稍稍打听了一下,得知“周长风”的风流秉性以后她还很不屑。 不过等现在第三回见面并闲扯淡聊天了这么久,她对其人的印象又好了起来,这微妙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完全忘了自己一个半时辰前还在吐槽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在夏筱诗离开后,周长风走到窗边,伫立着走神了一小会。 在他看来,夏筱诗无疑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个性鲜明、外貌不错、谈吐得体,而且出身也不是那种让人高攀不起的名门之家。 这样的女孩子搁他那个世界可是很受欢迎的,如今嘛,不一定。 与之家境相仿的青年,她可能不满意对方的涵养与学问;反之,有充足眼界、接受过优良教育的显贵之子又和她算不上门当户对。 总之,这个女孩子挺好,先惦记上。 不过眼下他没心思去琢磨怎么拱别人家养的白菜,因为目前的世界格局让他觉得非常夸张,只是想想就能让人龇牙。 首先,大明虽然自革新改制时起就逐渐开始搞现代化建设了,然而在封建专制的背景下效率不高,直至新世纪宪政之后才迈入黄金发展期。 关税自主、主权完整、资源丰富、劳力充足……种种因素让大明在短短三十几年的时间里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尤其是欧战时期,作为中立国作壁上观的大明还趁机发了一波战争财,赚得钵满盆满。 尽管二元君宪下存在大量弊端和拖后腿的家伙,不过截至目前还没达到现存体制的瓶颈,可以说大明的快速发展掩盖了诸多矛盾。 然而这是存在极限的,二元君宪本就是新旧双方妥协的产物,这种政体天生就不稳定,再加上体量大、幅员辽阔,可以说爆炸是迟早的事。 目前就工业能力而言,大明三十多年的成果还是差强人意的,至少明人以此自矜。 例如最重要的钢铁工业,大明在去年达到了1008万吨的总产量,作为对照,美国为5076万吨、英国为1232万吨、德社为2150万吨、沙俄为1203万吨、法国为765万吨、意大利为213万吨。 石油工业,由于暂时只有克拉玛依与玉门二大油田,再加上一些小油矿,去年总产量为405万吨。在这方面,美国一骑绝尘,达到了夸张的17186万吨,是大明的四十二倍、沙俄的八倍;英法意基本依赖进口,姑且按下不表。 重要工业金属的铝,大明在去年统共产出3.3万吨,相比之下,美国为14.1万吨、英国为6.3万吨、德社为15.8万吨、沙俄为3.1万吨、意大利为2.8万吨。 不算关键但却又不可或缺的人造纤维,大明以27.4万吨的产量位居世界第一,美国为17.2万吨、德社为12.3万吨、英国为6.6万吨、法国为3.5万吨。此人造纤维并非化学合成纤维,后者目前尚未诞生。 而汽车工业是大明最为薄弱的环节,去年轿车与卡车合计仅有7.3万辆的产量,和美国411.3万辆相比可谓望尘莫及,英国则为42.7万辆、德社为37.9万辆、法国为20.3万辆,不过有列强吊车尾意呆莉垫底,其仅有6.5万辆产量。 三十多年的时间,还当战争贩子发了一波横财,最后就建设成这样? 这个成绩在周长风看来不咋地,难以恭维,大概也就是及格线的水平。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自主建设出的,不存在援建的好事。 再说了,好坏与否也得看和谁比,以官僚資本为主的宪政大明再不济也比他那原位面同时期的状况好多了。 总之,买办,属实拉胯至极。 抛开工业能力不谈,周长风比较担忧的是大明的燃油自给率不足,四百万吨的原油年产量、三百多万吨的燃料年产量,这看似不少,实际上却远远不够,自给率只有四成左右。 缺口的六成自然依赖进口,主要是南洋地区荷兰控制的油田、伊朗、美国三者。 这还是平时,如果大明海军处在战备状态下的话,燃油消耗量只会更加夸张。 东洋、南洋两大舰队的总规模略小于英国皇家海军,统共有十艘战列舰、两艘战列巡洋舰、四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巡洋舰、二十五艘轻巡洋舰、一百六十七艘驱逐舰、五十二艘潜艇,庞大的“大明水师”堪称燃油漩涡。 这还不算仍然在建的两艘战列舰与两艘航空母舰,以及十几艘巡洋舰和驱逐舰。 “这下麻烦了,伊朗的石油产业是受英国人左右的啊,荷兰肯定随风倒……要是在石油进口上被卡脖子,这不得给朝廷逼急了?”他低着头在病房中来回踱步。 昨天的报纸就有提及,英国人嚷嚷着要在九月的国联大会上提议对大明进行限制和制裁。 说实话,周长风其实挺担心朝廷有些人会昏了头、气血上涌去直接找大洋彼岸的山姆大叔打架。 “也不知那帮人是什么德性,希望别当二愣子,目前看来还是中庸一点比较好。” ——-——-——-—— 【另一章在审核,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 第六十三章 内阁议事 周长风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他对于古典历史并不感兴趣,但多少也对历朝历代有些许了解。 在外交上以强硬著称的大明虽然有“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之誉,然而在他看来就是从宋朝的怂包之极端转为了另一个极端。 这一点是受民间风气所裹挟的,明人不齿于宋之软弱,纵观大明三百年,即使是稍显温和的外交态度也会被文人墨客所反对。 本身古典时代的外交手段就很少,无外乎纳贡、称臣、送质子、和亲、禁止贸易这几样,而大明的政治正确又不允许它们出现,于是就只剩下战争一种选择了。 客观看待的话,周长风认为这同样称不上合理,须知战争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无疑是最耗费资源的下策,许多时候完全可以用更少的代价达成目标。 本国鼎盛时,如此强硬的外交态度倒还好,反而能鼓舞人心;但当本国衰落时,继续这么强硬就是在加速灭亡了。 宋明二者之极端显然是不可取的,磅礴的战争实力固然能振奋军民,可这是“死劲”,而灵活的外交手段能起的则是四两拨千斤之妙用,此曰“化劲”。 二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应用得当,方可于外交博弈中占得上风。 这一天的晌午时分,紫禁城,文华殿。 追溯历史的话,首创于永乐年间的内阁通常于文渊阁办公理事,这个规矩在后明也一直沿用下来,因为文渊阁的位置和规制等级确实适合作为内阁大学士们的工作地点。 不过在宪政之后,重组的内阁就搬到文华殿了。 由于现代国家的政务数量远超古代,所以内阁成员数量至少也有十几人,空间有限的文渊阁因为还要负责藏书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文华殿原本是用来讲习经筵的地方,不过如今几乎用不着,于是干脆就搬到这儿了。 虽然有「复设丞相,总管参画机务;置内阁辅臣十二,共参机务。」之例,但内阁辅臣不一定是十二人,许多时候会稍多一些。 与英国内阁成员们享有chancellor、minister、lord、secretary等称号相近的是,大明的内阁辅臣们同样沿用了从前的习惯,即额外加衔为大学士。 奉天殿大学士主管人事工作,即人事阁臣; 华盖殿大学士主管财政工作,即财政阁臣; 谨身殿大学士主管民政工作,即民政阁臣; 文华殿大学士主管外交工作,即外务阁臣; 武英殿大学士主管国防工作,即国防阁臣; 这五位内阁辅臣最为重要,被称之为“上五相”,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内阁成员,比如负责教育的、水利的、卫生的、交通的等等,他们统一加衔为文渊阁大学士。 内阁以丞相为首,不对谘政院(议会)负责,只对皇帝负责。 不过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内阁虽然不用在乎谘政院,但是却受都察院的监督。 这是不同于典型二元君宪制度的一个特殊之处,相当程度上限制了皇帝的权力——这是当年新党在妥协的时候做出的最后努力。 此外,中国传统的封驳之权和封还执奏之权也得到了沿用,前者由六科给事中掌握、后者由内阁首辅(丞相)掌握。 「凡制敕有不便于时者,须封奏之;刑狱有未合于理者,须驳正之。」二者并称,即为封驳。 此刻在文华殿东次间的一个议事厅中,几名阁臣正在进行日常的交流讨论。 “目前来看,英国人抱怨归抱怨,实质上的手段却是不敢动的。” “如今的苗头还是很好的,不过也可能是时日太短,各方态度尚不明确,再过些日子吧。最迟…国联大会时也该明确了。” 华盖殿大学士、财相李光远一边翻着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的确,此事是急不来的,依去年的构想所述,不妨在出口物资上做做文章。” “只局限于战略物资吧,这样指向性更明晰。”文华殿大学士、外相余慎华抿了一口茶水,“现在世界局势又不安稳起来了哦,佛郎机那片地方闹腾起来了,看这架势没个两、三年平息不下来。” 李光远只揪住了他的后半句话,说道:“前些天你们说不掺和为佳,闷头卖东西便是,现今看来英法两国也是那般想的。” 话题一下子调转到了伊比利亚半岛。 “大抵又是所谓的‘不干涉政策’,冷眼相看西班牙内斗。” “那也说不准,假使德国人亲自下场了呢?英法必然坐不住啊。” 如果德社帮助共和军夺取了最终胜利,那法国就会面临东西两面包夹芝士,法国人自然不敢冒这个险,而这也有违英国“均势外交”的国策。 忽然,余慎华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国防大臣,开口问道:“军部觉着有必要派人去参观一二么?” 后者看着温文尔雅,乍看之下完全是学者模样。 正在翻阅文件的林羲微微颔首,随口回道:“自然得去,一步有利无害的闲棋嘛。” 话题稍稍有些发散了,不过大家很快就将之挪回了正题。 他们在一番商讨以后再度确定了以前的构想,即英国对大明进行石油进口的限制加以针锋相对的反击,反向限制三大军事战略物资的出口。 层层加码,一个不行再加一个,乃至直接单方面向英法的眼中钉德社降价加大出口。 其一是桐油,作为一种自古以来就被百姓广泛应用的东西,家具、船只、油布、油纸等等都少不得它。 而其具备的耐高温、耐腐蚀、不导电、快速干燥的特性使之在工业生产中同样起着关键作用——以不同油类制成的油漆,大豆油漆要41小时才能干燥、亚麻仁油要28小时、苏子油要18小时,而桐油仅需7小时。 同时其亦是重要的有机原料之一,以防锈漆为代表的上百种产品都需要它才能生产,其地位可见一斑。 而且因为世界各国对油桐的引种大多以失败告终,或者说成效不大,所以大明在桐油出口上占据着绝对的垄断地位,年产量高达全世界总量的90%,剩下的10%则主要为乌拉圭和阿根廷,而且品质不如中国出产的。 近三年来,大明每年的桐油出口量基本在九万吨与十万吨左右徘徊,可以说世界各国的机器与工业产品中都有它的存在。 第六十四章 物资出口限制 二十多年前的欧战前夕,大明就有报纸如此报道: 「近年来,泰西工业界亦不断发明桐油之新用……电器、电线多用桐油,美国之优等油漆,往日常用胡麻籽油,而今多改以松香油与桐油配制……」 作为主要制造业大国,美国每年进口桐油高达大明出口总量的六成多,即六万余吨。不过,没人喜欢被卡脖子,他们在佛罗里达州尝试栽种,但是收效甚微,直至去年才不过七十万株,与自身庞大的消耗量相比可谓聊胜于无。 对于老牌工业国英国而言,其桐油消耗量在欧洲占据头位,每年平均进口五、六千吨。伦敦、利物浦、世界造船基地之一的格拉斯哥,这三地是英国的桐油最大消耗城市。 其次,除却桐油之外,不起眼的猪鬃也是很重要的战略物资。 猪鬃主要用于制造各式各样的毛刷——日用刷、油漆刷、机械刷等等,是不起眼但是又缺不得的东西。 在几十年后的合成化学纤维技术取得突破之前,没有任何材料能取代猪鬃毛刷的作用,其韧性与弹性优良,同时耐热、耐酸、耐磨。 抛开刷油漆的常规作用不谈,在军事上,枪械、火炮、战机、汽车、坦克这些机械产物均少不得清理保养,而猪鬃毛刷就是最好用的工具。 问题在于,世界各国虽然也都有出产,但是在品质上根本不是中国猪鬃的竞争对手,韧性、长度、产量等等方面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而今全世界每年对优质猪鬃的需求量在六千吨左右,大明每年出口约五千吨,占了八成之多。 最后,如果说桐油和猪鬃都比较不起眼,那么钨就是最让人头大的东西了。 钨在军事方面的用途自然不用多言,碳化钨穿甲弹的性能比普通的钢芯穿甲弹自然要高得多。 以Pak40型75㎜反坦克炮为例,其发射普通的Pzgr39穿甲弹能在500m处击穿90㎜垂直装甲,而Pzgr40钨芯穿甲弹则能在相同距离击穿120㎜垂直装甲。 一直以来,除了某国可以随心所欲的挥霍之外,宝贵的钨资源对于绝大多数国家来说都是得省着用的。 总而言之,桐油、猪鬃、钨砂三大物资的匮乏虽然做不到让一个工业国瘫痪,但也足够能恶心人了。 而战略物资出口限制这方面,大明几百年前就玩得很溜了——比如严格管控向蒙古出售大铁锅。 至于国联,其全称为国际联盟,随《凡尔赛和约》而成立,旨在维护世界稳定,和平解决国际争端,主要机构为全体大会、理事会、秘书处,以及一些委员会。 全体大会由各成员国的代表组成,每国一票,如今由明英法俄意五国为常任理事国;每年九月,于日内瓦召开大会。 面前看来,双方虽然在喜马拉雅山东麓激烈交锋,然而在其它地区却表现得出奇的和谐,除了外交谴责外,双方的经济贸易仍在正常进行。 大明的决策层一致认为英国人不会在此事上展现实质的强硬态度,只会以口水战来表示不服软。 尽管君臣都比较乐观,但做好万全准备仍然是有必要的。 因此在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九日,南洋舰队提督府接到大都督府电令,由丁等战备提升至丙等,即将轮班出海的潜艇作战单位须满载弹药离开基地。 同时,在广州准备进行例行检修的“太微垣”号航空母舰中止检修工作,全舰官兵和舰载机联队停止休假,立刻返回湛江基地待命。 同一天的清晨,南京。 从凌晨开始的一场暴雨将大地上冲刷得干干净净,给这仲夏的天气压下了两分燥热。 外缉事厂官署的特别监狱中,两名特工跟着一名中等个子的主事走了进来。 在灰暗的过道上走到底,再拐个弯,四人最后停在了一间牢房外。 开门时,刻意没有涂油的门轴发出尖锐的“吱呀”声,让人心里发毛。 牢房中,目光涣散的柳婉云坐在床边,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筷子草草的扎了个发髻,低着头,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按照规矩,看守人员进来的时候,囚犯必须站直身子,见她还坐在床上神游物外,一名看守厉声呵道:“站起来!” “到时候了么?”准备迎接死亡的柳婉云抬眸看了一眼,立刻察觉到了反常。 如果是要被带去处决,随便来两个人把她带走就行,而眼前却出现了一名中等级别的主事,还有两名随从跟着他。 这是有转机?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们还要干什么……” “心思倒挺快,不错,很聪明。”饶有兴致的主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想活命么?” 闻言,欣喜至极的柳婉云死死盯着面前这位瘦高的年轻主事,不假思索地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我叫沈瑜。”主事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淡然道:“我们要你回英国。” 双面间谍? 柳婉云人都傻了,你们这是在开玩笑吗?把軍情六处当傻子? 现在她回去谁会信啊,两队人全都死了,就她一个安然返回? 何况之前就已经让她发回过一次假情报了,说没有明军增援部队前往德马吉,结果呢? “表态。”沈瑜吐出了两个字。 “等等,我……” 柳婉云刚开口说了几个字,面无表情的沈瑜就挥了挥手,于是他身旁随行的两名特工就冲了上去,将一坨布团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强行把她拽着往外走。 呜咽个不停的柳婉云被带出了监狱,来到了后边的一小处空地上,随即被强迫跪倒在地。 一副悠然之色的沈瑜给自己点了根烟,同时掏出了手枪,缓缓走到了柳婉云的背后。 他吐了口烟,然后“咔嚓”一声给手枪上膛。 我只是想先问几个问题啊?!这都不允许?! 惊恐无比的柳婉云颤抖着,此刻她的第六感似乎格外敏锐,都能感觉到手枪抵在了距离后脑勺几寸远的位置。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迸发出远超寻常的力量,她一边呜咽一边竭力挣扎了起来。 押着她的左右两名特工差点就被她给挣脱了,连忙用力制服她。 “够了。”沈瑜挥了挥手。 两人随即松开了手,顺带把柳婉云口中的布团给拿了出来。 “现在同意么?”端详着手枪的沈瑜漫不经心地问道。 “同…同意。”柳婉云的面庞因为之前的惊惧而白如纸,现在又因为刚刚的剧烈挣扎而泛起红晕,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个不停。 第六十五章 火药味的气息 在把柳婉云带至一个房间后,二人面对面的坐下,沈瑜讥诮道:“给你活命的机会还要犹豫,这好吗?这不好。” “……”沉默了少顷之后,柳婉云有气无力地说:“我去了也会被长期监视,接触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我们也没打算让你刺探消息。” “嗯?” 沈瑜的回答让柳婉云摸不着头脑,她的思绪仍然有些混乱,不知道这个行为处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想做什么。 “你回去之后,讲自称当时得以独自逃脱,之后辗转逃回。如果他们问为什么会有人以你的名义传递‘并无增援部队’的情报,你表示不知情即可。” “你想让他们以为另有人被俘了么?他们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你们搞笑呢? 面对柳婉云困惑的目光,沈瑜淡淡道:“是的,他们不会上当,会认定你必然被策反了。” “那有何意义?” “的确没什么意义。” 柳婉云:??? 见她发懵,沈瑜微微一笑。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柳婉云身旁,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至少能活命,于你而言这不挺好吗?还在乎有无意义么?” 实际上这是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相互讨论后决定的,柳婉云返回之后,軍情六处必然会怀疑并对她长期监视,但在表面上应该会继续任用她。 而她发回的情报自然也是不可信的,会被反复甄别。 至于己方这边,仅需要掺和着让她不时发回一些有真有假的消息即可,很随意。 这只是随手下的一步闲棋罢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不费自己的资源,却多少能消耗一点英国人的资源。 当然,如果她真的能获取一点有用的情报,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总之,物归原主,就让英国人去小心翼翼地审查这个女人吧,反正也是他们搞出来的,咎由自取。 ——-——-——-—— 虽然医生嘱托留院五天,不过周长风是个坐不住的主,因此十号一大早他就选择出院返回驻地了。 至于拆线…再过六天就行,都无需要再往陆军医院跑了,直接在留守处的医疗站就能处理。 “昨天的塘报你知道了没?孟养那边的里麻宣慰司又干了一架,英缅军三十号人来咱们这边,装模作样又是插旗子又是搞测量。” “然后呢?吃亏没?” “边军精得很,去增援的半个排还特地扛了挺重机枪过去,一下子就镇住了场面。” “……” “依我看啊,就现在这个局面,大打的可能性不大。” 周长风问道:“缅甸那边呢?仁安羌油田的产量我记得有百万吨吧?” 何诚是今天专门赶来看望他的,第四师前几天进行了一个小规模演习,直到昨天才告终。 对于这个问题,何诚瞥了他一眼,“这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约莫九十万吨左右,估计接下来两年还能增产些许,破百万不难。” “一百万吨,这个规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周长风如是评价道。 “的确。”神色如常的何诚点头表示赞同,“真要翻脸的话不如直接下南洋呢,婆罗岛和苏木答剌岛两个大油田加起来足有七百万吨,装船海运还更方便。” 草!这剧本也太熟悉了。 周长风皱眉道:“这个想法太危险了,海军确实可以很轻松的攻略南洋地区,但然后呢?只来英国一个不怕,英、法、荷一起上也没事,但是美国呢?” “所以得看世界形势嘛,不宜轻举妄动,按朝廷那帮人的估计,大变动要来了,应该就这几年,跑不了的。你看,西班牙那儿已经乱起来了,这就是苗头啊。” “嗯。” “按我想的,南洋地区的全部西方势力都得清除干净,如此,由倭国起始,联琉球、吕宋、婆罗、苏木答剌、满剌加为一大环,恢复昔日朝贡圈,以后便可稳步发展,复我中华辉煌。”何诚侃侃而谈道。 “雄心勃勃的想法。”周长风面色不太自在,“但是英美会放任这样?你应该知道‘反法同盟’吧,真这么做,那就等着又来一个反明同盟吧。” 一副满不在乎之色的何诚随口道:“分赃本来就不可能人人都满意,他们来阻挠很正常,那就打呗。” 皱着眉头的周长风摆手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沉默几秒后,何诚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几步,“你和不少人一样,对大洋彼岸的美国深感恐惧。” “恐惧?那倒不至于。可如果你能理性对比,你就不会那么自信了。” “呵!你说笑呢?!我有极为明晰的认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要瞅准时机,待其分身乏术之时再动手。” “发动战争容易,结束战争难,战车一旦发动,怎么停下来?”周长风有些不悦地摆了摆手,“你觉得到时候能收得住手?不要低估贪欲。” 除非对本国构成直接威胁、亦或是为了崇高理想而奋斗,否则周长风是极为反对对外战争的。 比如“生存空间”之理论极具煽动性的根本原因就是抓住了人们心中的贪欲,给了后世饱受内卷之苦的普通人的一丝希望。断不可受之蛊惑,最后成为籍籍无名的炮灰。 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就能人人住大房子吃牛排?不用再内卷?这就是典型的说的比唱的好听。 从战争中获益的人是权贵,可因战争流血的却是寻常百姓;而在瓜分战果的时候,付出惨痛牺牲的后者又能分得多少汤汤水水呢? 着眼于当下的大明,虽然其宪政之后的发展时间短了些、效率低了些,但是各个产业方面还是比较均衡的;同时坐拥由朝鲜、越南、琉球构成的一个能够短期内循环的小经济圈。 显然,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先天优势。 在即将到来的席卷世界的风暴中,大明完全可以像上一次一样坐山观虎斗,大发战争财——你们斗得头破血流,我在家安心种地。 尽管以官僚資为主的大明从中获益最多的依旧是权贵们,但如此至少免去了普通人的牺牲与苦难。 可问题在于,周长风这些天已经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他感觉到大明的右翼势力正在蠢蠢欲动。 究其原因无它,某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坐山观虎斗来钱慢,亲自下场来钱快。 “哎,不会真要走那条路吧。”他有些郁闷地叹道。 置身其中,他才感觉到一个人的力量有多渺小,完全没有希望制止这如若洪流般的“大势”。 皇帝?皇帝估计也不行。 一方面是对外战争有助于转移内部矛盾,另一方面…要是真铁了心要断人财路,那按照大明传统,皇帝可能又要落水了。 第六十六章 火焰山 周长风的值房墙壁上挂有一副中等大小的中国地图,1:500万比例尺。 何诚告辞之后,他就伫立在地图前审视了起来。 这印有“皇明全览图”标题的地图基本上与所谓的秋海棠叶一致,但在北方绵长的边界上仍存在一些差异。 比如在大西北方向没有唐努图瓦,缺了一小块;在正北方向却又凸出一块,与沙俄是以北海湖、也就是贝尔加湖为界的;在东北方向则基本与奴儿干都司一致,那儿有着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型石油开采基地。 后世有一种奇怪的论调,称“如果不是清朝,汉人王朝根本不可能收取藏、蒙、疆三地”,以此来鼓吹清朝的功绩。 然而这是十分荒唐的,因为其所作所为本质上只是为了维护王朝的统治,满蒙一体乃清朝之根本。 又由于藏传喇嘛教对蒙古的深刻影响,因此藏地是必须被掌握的。可如果想安稳的占据藏地,夹在藏地与蒙地之间的疆地也必须拿下。 三者环环相扣,要么全有、要么全无。 而这一点放在汉人王朝上也同样适用,北方边患和维护统治是相悖的,如果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之,同样要拿下藏疆两地。 实际上明朝在这方面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乃至摸对了方法。清朝在蒙古施行的盟旗制实际上也能在明朝找到影子,明初亦曾将蒙古部族编作卫所,方便掌控。 而严重制约明朝对外扩张的影响因素其实是人口问题,宋元以来,战乱不休,明初人口呈现极大的不均衡性,北方地区人口少得可怜,可以说是个难以弥补的巨坑。 明初收复西北时,那儿近乎无人区,比如甘州只有八百三十户人家;而且如此稀少的百姓也是胡汉混居,乃至明军需要雇佣向导和翻译才能前进。 直到开国二十多年后,陕甘之地的总人口都仅有一百六十万,人口密度只有可怜的每平方公里七个人。 【明朝人口密度分布图】 这严重影响了明朝对西北的经营和扩张,等到西北人口逐渐恢复到上千万人的水平之后,明朝又已是腐朽的晚期了。 所以说清朝、以及如今的后明,在这方面其实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明末清初,尽管天灾人祸不断,然而陕甘二省的人口仍然超过了二千万,庞大的军伍无需顾忌行进于荒凉的无人区所面临的损耗与风险了。 同时又因为没有三藩之乱的影响,后明收复西域的进展和效率比清朝更快。 因为准噶尔汗国是在十八世纪初期才达到鼎盛的,由于三藩之乱的缘故,清朝错过了将之弄死于萌芽的最好时机。待其崛起之后想解决就麻烦了,所以总共拖拖拉拉了七十年,直到乾隆年间才平定之。 而后明在西元1684年就发起了战略进攻,前后发动三场征伐,稳扎稳打,历经十一年,在其成长为兼备火器与骑射的游牧帝国之前便将其解决了。 至于藏地,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和硕特汗国几乎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很快便土崩瓦解。 这时,周长风的思绪又回到了石油上。 在他的记忆中,古称的苦夷岛如今改称苦叶岛,那儿的石油年产量约为二十万吨。 这个产量不多,比不了上百万吨的玉门油田,更别提接近二百万吨的克拉玛依油田了。 其实有意思的是周长风一开始在地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克拉玛依,而记忆中对此也是模糊了,之后他才知道大明的克拉玛依名曰“焱州”。 当年工部的勘探队伍在这儿钻下的第一口试验井就成功出油,大家将此地称作“玄藏”,也就是黑色的宝藏的意思。不过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被错误的流传为了“玄奘”,由此,在和唐僧挂钩后,民间很快就流传起了那儿就是火焰山的传闻,各家报社争相报道。 在初步确定那儿有个大油田以后,皇帝也很高兴,以“焱”字为之赐名,而这似乎也算是从侧面认证了这儿就是火焰山? “如果大庆油田能够开采投产,大概就真可以关起门来笑看全世界打架了。”周长风的目光落在了安宁府的西北边。 安宁府也就是哈尔滨,而大庆油田的位置就处在它的西北边一百五十公里处。 不过周长风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大庆油田的开采难度和精炼难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其平均深度达一千三百米,石油品质也不佳,属于高石蜡化的酸性重油,精炼难度非常大。 历史上为了开发大庆油田,足足动用了千余位专家、五万名工人、七万吨设备器材。 实际上随着宪政后的大明开始大规模的工业建设,对能源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尽管煤炭资源相当丰厚,但是更为重要的石油却非常贫瘠。 目前公认的地质理论认为石油是远古时代海洋生物的尸骸埋藏于地下受高温高压而生成的,所以大型油田只能在远古时代曾是海洋的地层中找到,此即海相成油论。 而中国的多地都属于陆相,因此在理论上认为中国的石油储量是悲观的。 尽管如此,工部仍然不断向东北地区派遣勘探队伍,同时一些支持陆相成油论的外国人也同样前来考察。 前年,大明崇盛石油公司的一个勘探小组在安宁府的一个村子附近的洼地中发现了含油砂土,这个发现一下子就引爆了世界舆论——这是要颠覆现有地质理论的节奏? 不过,大明国立油气公司和崇盛石油公司在半年时间里接连打下了七口试验井,深度从四百米到一千米不等,然而没有一口井成功出油,仅有一口八百米深的井发现了粘稠的含油砂土。 于是“陆相地形疑似发现油田”的消息热度一下子就下去了。 在崇盛石油公司打道回府之后,大明油气公司的几名工程师和地质学家认为距离成功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于是在经过商洽之后,美国太阳石油公司和诺贝尔钻井公司毛遂自荐,希望可以接手这个计划。 在这个年代进行超千米的钻井存在不小的难度,绝大部分国家在这方面的技术都比较薄弱,也就美国人的经验比较丰富。 总之,在经过几番周折后,就在今年暮春时节,联合钻井团队成功突破油层,深达一千三百公尺的三号井涌出工业油流,由此宣告海相成油论的颠覆。 第六十七章 缉拿叛徒 不过在兴奋之余,后续的分析结果却浇灭了大家的欣喜,因为这个石油品质实在太糟糕了,其精炼难度和成本都非常大,大到全世界范围内依旧只有美国能在控制成本的情况下精炼之。 怎么又是美国?实在是让人无语。 而且最重要的是,美国政府随后禁止美孚、西方、太阳等石油公司向大明出售相关的精炼设备,除非大明同意三个条件: 其一,合资开发油田。 其二,不得以此油田所产石油生产辛烷值>86的汽油;同时,辛烷值>73的汽油生产占比也不得超过20%,从而更加“和平、互惠”的利用自然资源。 其三,承诺在未来二十年内不得减少对美国石油的进口量。 内阁在讨论和研究后拒绝了第一条和第二条,但是第三条可以商量。 美国人打得算盘不难理解,因为战机需要使用高辛烷值航空汽油才能发挥最佳性能,大明空军规定的最低档次的汽油也是87号的,此外还有91号的、95号的、100号的。 87号航空汽油只用于训练飞行,以及转场飞行,不用于作战。 至于100号航空汽油,目前仅有美国有能力量产,英、法、意、明、俄都需要进口。 何诚之前的一番言论让周长风有些忧心忡忡,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今后大明真的与美国展开正面冲突的可能性。 虽然同属于后方工业国,但是大明的快速发展时期太短了,不过短短几十年,而美国即使只从南北战争起算也是大明的两倍;欧战期间大明在作壁上观发战争财的时候,美国亦是如此。 如今美国的城镇化率接近百分之六十,而大明估计才二十几。作为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和工业化程度的参考数据之一,从城镇化率就能看出来双方的差距。 在去年,美国的GNP、也就是国民生产总值高达821亿$,作为对比,德社为356亿$、英国本土是259亿$、大明为211亿$、法国本土是184亿$、沙俄则是178亿$、意大利87亿$。 尽管大名鼎鼎的斯托雷平在刺杀中侥幸未死,但由于沙俄继承了欧战时欠下的巨额债务实在太多,所以沙俄的经济一直称不上繁荣;法国倒因为没有被赖掉债务而在经济方面比历史上稍好些。 平心而论,跟美国这样的怪物对战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对于周长风来说,他更担心的是即使大明能取得一系列战术胜利,最终也会在战略上不可避免地陷入颓势。 当然,如果乐观点看,以大明的工业能力与资源,太平洋战争的烈度和规模将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双方无数战舰将会像下饺子一样入役,然后投入浩瀚的太平洋,最终战沉。 如此反复循环,双方在漫长的拉锯战之后被迫选择和谈。 未来的战略变故谁也无从知晓,现在的周长风只能说是历史洪流下的一粒沙子,置身其中的他不由得感慨做一个有心无力的小人物是多么的无奈。 而想要拥有发言权乃至决策权,实力是不可或缺的,虽然现在他不具备那个资格,但不代表可以就此摆烂,至少他觉得自己在被现实磨平棱角之前应该好好拼搏一段时间。 否则这重生穿越一场不就白费了? 次日,临近寅时。 夜幕下的南京还在酣睡之中,即使是被誉作“繁华得无昼夜之分”的秦淮河、夫子庙一带的灯光也有些黯淡,精力再充沛的年轻人在这个时间点也多少有些困乏。 城区西北边的一条街道旁,沈瑜叼着烟、倚靠着轿车的引擎盖,在他的周围,两辆厢式货车中的十几名特工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跳下车。 “头儿,直接动手还是再等等?” “不等了,就现在。” 沈瑜一行人上为了抓捕一名疑似被收买的乌斯藏都督府的后勤军官而来的,外厂批准了抓捕行动,并签发了驾帖。 前段时间,軍情六处在收到柳婉云发回的假情报的同时,也曾收到过一名线人发回的真情报,即有援军赶往德马吉。但是因为二者存在矛盾,且軍情六处不相信明军会翻山越岭,于是没有相信。 据外厂这两天的调查,他们认为从羚芝通往前线的后勤供给之所以总是被英印空军“恰到好处”的抓住时机轰炸的缘故就是因为某个叛徒泄露了车队的信息。 恰好三天前有一名主管后勤工作的中校称因突发恶疾而离开了前线,乘飞机返回了京师。 但是据调查,其人虽然白天去了陆军医院办理了住院,但是其病房却是空的,外厂随即将之列为高度怀疑对象,并打算将之带回去审讯。 其在京城的住所附近有路过的目击者声称发现了他在昨天晚上半夜归家,于是外厂决定立刻行动。 这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别墅,浅色砖墙、双层,在附近一圈的华风夏韵的四合院、三合院之间,这座法式别墅显得尤为突出。 随着沈瑜一声令下,抓捕行动就此开始。 别墅的周围都隐藏布置了埋伏人员,而“登门拜访”的几名特工则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开门!” 大门被敲得“咚咚”响,过了好一会,直到当众人准备硬闯的时候,里边才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做什么?” “巡检司的!周边有人被抢劫了,我们来登记一下。” 里边的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门,但是下一秒就被骤然动手的特工们给撂倒在地,四、五人接连冲了进去。 打斗声和呼喊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外厂办案,缉拿柴国义!” “无关人等抱头跪地!” 小半刻钟后,沈瑜吸完了第二根烟,他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然后让人扔到街头的垃圾桶里面。 等他走进这别墅里边,几名特工已经带着四个人来到了墙角,拿着笔记本在现场记录口供。 一名管事、两名侍女、一个厨子,这是这个别墅中留存的人了。 “柴国义呢?”有人问道。 “先生他晚上出去了,大抵是去酒楼了吧。”那名管事答复道。 一名特工凑了过来,开口说:“头儿,这孙子跑了,咱们……” 面无表情的沈瑜挥手令道:“即刻打电话给机场和码头,暂停所有要出发的飞机和轮船!” “可是咱们没那个权……” “那就申请,同时立马赶过去!” 有人抱拳应了,立马往外跑开。 第六十八章 金蝉脱壳? 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沈瑜却清楚己方这次算是失策了,没想到这个柴国义的反侦查意识如此之强,现在赶去机场和码头估计也会扑个空。 “走吧,进去看看。”他边走边说道。 别墅内非常亮堂,因为刚刚在搜查的时候已经把各个房间的灯都打开了。 里边的家具和装潢都相当典雅,有不少的奢侈品,比如他们头顶上的一盏吊灯就是意大利进口的,主卧的大软床看着也不是便宜货。 “呵,区区一个中校敢这么露财……” “这个柴国义家境一般,靠他薪饷攒出这些来怕不是要半辈子。” “早就应该起疑了,然而却无人发现。” “是啊,有人失职啊。” 几人来到一个小房间,拉开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小门。 在顺着楼体走下去后,纵使沈瑜见多识广也不禁皱起眉头。 这小小的地下室如若武器库一般,吊灯发出的明黄色光芒下,可见壁柜上挂着一排排的武器,金属枪身在映照下还泛着光。 明军制式的三四式冲锋枪和二十式自动枪?此外还有温彻斯特M1897霰弹枪、柯尔特M1911手枪、瓦尔特PPK手枪? 半箱子工兵用炸药块,每一小块为二两重,还有导火索、导爆索、两箱子各种弹药,以及一大一小两个短波电台。 “狗日的,这家伙难道是想在东窗事发的时候负隅顽抗?”一名特工惊诧道。 “看看型号。”沈瑜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个铁盆。 其中是被焚烧成黑色残片的“书本”,很明显是交流用的密码本。 密码机自然是不可能给的,但是密码本却有可能,这个大约拇指厚、半本课本大小的就是密码本了,绝不是后世影视剧中那样薄薄的一个小册子。 “有好些页没有烧透,也没有搅碎,看来很仓促。”沈瑜站了起来,指着铁盆令道:“带回去,尽量复原,多少是有点帮助的。” 这个桌子上其实有一个小型碎纸机,但是因为仓促,所以没有被使用过。毕竟,总不能把一整本“书”一页页撕下来慢慢粉碎吧。 即使烧成灰,只要没被搅碎成渣,依旧有办法恢复一些信息。 外厂之后会通过专业手段尝试还原一些文字——将之置于强光下进行拍照,以此增大纸张与字迹之间的对比度,然后使用特殊方法冲洗胶片。 “头儿,看了看,小的那台不知名,大的那台是甲式二型,十五瓦,咱们见过好几回了。” 英制TypeA-MkII型无线电台,短波,15w功率,产量很少,只提供给軍情六处。长宽高尺寸恰好可以塞进一个手提行李箱,很隐蔽,可见其特殊用途。 “还不知这厮被策反多久了,去年他被调去乌斯藏,之前一直在大都督府任职,怕是泄密不少啊。”有人叹道。 “继续搜查,仔细点。”沈瑜转身就走,“老刘你跟我回去。” 大半个时辰后。 两辆轿车一辆摩托,七、八名特工赶到了高桥机场。 他们急匆匆地直奔前台,让正在准备交班的几名售票员小姐有些惶恐。 为首的小个子特工语速极快地发问,“有没有已经起飞或者还没起飞的国际航班?” “有…先前有一架去往京都的。” “什么时候?!” 包子脸的年轻售票员被这急切的话语给吓到了,怯生生地回道:“凌晨一时五十……” 此言一出,几名特工都瞬间失落至极。 “狗日的,要是逮着那杂种,老子弄死他!”小个子特工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刚刚他们能申请到临时中止所有飞机和轮船的权力的话,这位名叫柴国义的家伙就没法逃出生天了。 可惜,由于凌晨三点这个时间不上不下,当申请一层层转到外厂高层、再转下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永昌航空公司,这家与大顺王朝有着相同年号的民营公司在去年正式运营起了国际航班。 此刻,一架C-32型客机正在大明海、也就是东海上空向东飞行,它的目的地是京都。 一个多时辰后。 临近辰时,外厂一把手许潜的宅第。 作为外朝官署,从前的提督太监之类的也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正三品的“厂正”和正四品的“厂副”。 至此,沈瑜等人已经将抓捕行动的来龙去脉给汇总好了,并打印成报告呈递了过来。 虽然一大早就获悉了这个糟糕的结果,不过许潜倒是神色如常,淡淡道:“金蝉脱壳的本事倒是不错。” 旁边的侍从担忧道:“那咱们如何是好?此人危害甚大啊。” “乌斯藏前线补给线总是被敌军掐准时间空袭的缘由至此可以笃定了。”许潜一边舀着喷香的加了虾仁和葱花的小馄饨,一边说道:“前线那边会设法及时止损的,咱们当下按兵不动。” 侍从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叹道:“可惜那家伙已经潜逃离境了。” “叹什么气?伏法是迟早的事。”许潜满不在意地说道:“先跟踪着,循着他的踪迹,过些天腾出手了再收拾。” “仅凭咱们怕是不够啊,联系大都督府情报处吧?” “嗯。” 介于柴国义曾经于大都督府任职,之后又调去乌斯藏都督府,其所掌握、知悉的机密信息不在少数,于是外缉事厂非常重视。 不过由于他们的本职是对内安全,所以对于这种已经离境的家伙,就得转手让大都督府情报处负责了。 目前已经确认柴国义带着妻子和儿女连夜乘机潜逃至了京都,但情报处上下普遍认为这是个障眼法。 “倭国局势混乱,他是想在那儿又来一出金蝉脱壳!” “打得好算盘呐。” “此人极为机敏与警惕,恐怕还有英人的特务暗中相助,外厂的人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咱们必须慎重。” 他们断定柴国义是想在那儿甩掉大明方面的追缉,然后再大大方方的前往其它国家。 这个道理很简单,比如一名特工在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时候,有个小技巧就是直挺挺地走去人流众多的繁华街道或者大商场,在里边东扭西拐、脱衣服,即可摆脱跟踪。 第六十九章 改变战争形态的小东西 几天的时间转眼即逝,一下子就来到了七月中。 “真的是难喝,遭不住。” 之前在医院检查时,那老医生称周长风有些阴虚,于是开了药方子让他按时喝药调理一二,后者于是照办了。 只是这混搭了石斛、天门冬、桑椹等等药材的汤药实在是不好喝,几天下来周长风还是没能适应。 他苦着脸又喝了一大口凉白开,这才冲淡了口中奇怪的中药味。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报告道:“营长,有您的信。” 走过去开门之后,周长风发现自己一下子收到了两封信? 如今的信封不同于后世较常见的横版,而是竖版,左中右三个竖着的红框,分别写收信人、收信地址、寄信地址。 这两封信都已经被拆开过了,并在正面盖上了鲜红的方形印章,表明核查无误——得等混三旅班师以后才会中止这个战时核查书信的条例。 他边走边看了下,普通黄褐色信封的是寄自武汉府的,另一个看着就好精致许多,是白色牛皮纸的,寄自本地应天府。 周长风拆开信封,发现是自己姐姐寄来的,大意就是她通过广播和报纸获悉了战况,听说他所在的单位开赴了前线,于是来信一封,等班师了要他尽快回信。 在周长风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已经嫁人的姐姐是个相当自立的女人,年幼时父亲阵亡,母亲要工作,可以说周长风从小是被姐姐带大的,而且在报考南京武学的时候,也是有她帮忙才劝服了母亲。 至于另一封信,他打开之后展开信笺,先看了眼落款,“夏筱诗”三字格外显眼。 再从开头看起,「周长风先生惠鉴……」 一边阅信,周长风一边感慨道:“这手小楷也太好看了。” 不得不说,一手赏心悦目的好字确实能大大增加观感。 简单来说,这信的大意就是问他还要不要那支手枪,要的话她过两天送还回来,除此之外还闲扯了几句其它的。 还啥啊,给都给了,收着呗。 讲真,周长风现在还没打夏筱诗的主意,他觉得先交流一段时间再作打算比较好,于是便随手写了回信。 在将两封信的回信都写好之后,他随手拉开抽屉,从一串邮票中撕了两张下来,贴好以后让人投递去混三旅邮政所的留守单位那儿去。 如今战争尚未告终,自己所属的单位也在返回的途中,之后还要补充与休整,接下来至少有一个月近乎于放假。 这几天无所事事,周长风已经觉得有些无趣了,于是便琢磨着是不是该给自己找点事干。 首先是总结一下这次战斗的经验教训,以及己方存在的疏漏的问题,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并不是说打了胜仗就可以目空一切了。 不过这事不着急,等部队回来了、安顿好了再搞。 在那之前,先干点信手拈来的事吧。 他从柜子中的一叠雪白宣纸中抽了一张,然后拿起铅笔和直尺,一边思索一边绘制了起来。 在战争史上,总会有一些小发明起了大作用,乃至影响了战争形态。 比如刺刀的规模应用,就彻底淘汰了长枪兵,让火枪兵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也使得排队枪毙的战术趋于完善。 在明末清初的时候,由于形势危急、时间仓促,后明高祖没有闲暇组织生产良品率低且更加耗费工时的燧发枪,他麾下的步兵实际上靠的是长枪、弓箭、重型火绳枪打天下的。 但是在中后期,逐渐量产的燧发枪取代了一些精锐部队的火绳枪,由于不必担心引燃同伴身上的火药,燧发枪步兵线列可以更为密集,火力在理论上更强。 不过实际情况却并不是理想化的,由于燧发枪天生存在哑火率高达十分之一的弊病,将领们对之并不感冒,觉得这种又贵又不可靠的玩意很鸡肋。 同时又因为套筒式刺刀的打造加工非常费时费力,产量一直不足,所以直至后明军队收复燕京的时候,装备燧发枪与刺刀的部队也只有廖廖几支精锐。 相同数量的燧发枪步兵部队想要在作战效率上超越火绳枪步兵部队,刺刀是不可或缺的关键。比如同样是一千人,火绳枪单位是火枪兵和长枪兵各一半,而燧发枪单位如果装备刺刀,则可以全员火枪兵。 但如果做不到全员装备刺刀,那么燧发枪单位的性价比是比不了火绳枪单位的。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后明世祖死得太早了,后明平定天下之后的第二年冬天他就突发脑溢血驾崩了。 没了他的刻意推动,在亚洲再无敌手的明军自然没有推动力去对武器装备更新换代了,比如攻略乌斯藏的明军将领甚至在塘报中明确吐槽燧发枪的哑火率太高,以后只配火绳枪即可。 勉强称得上对手的是入侵奴儿干都司的沙俄哥萨克,不过在驿道重新修建完毕后,侵略者们依仗的简陋棱堡则被明军用上万斤火药给炸飞上了天,随后就被五比一的优势兵力给淹没了。 自那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由于缺乏强有力的军事威胁,明军陆师的武器装备就一直在原地踏步。 值得一提的是,倒是水师觉得盖伦船挺好用,于是除了大量轻型战船之外,闽粤水师一直维持着一支小规模的重型舰队,目的是清剿南洋地区实力雄厚的嚣张海盗。 这支重型舰队一般有四艘74炮盖伦船与六、七艘48炮盖伦船,以及十几艘24炮的中式大鸟船。 特殊之处在于,闽粤水师的盖伦船除了艏斜桅和艉桅使用欧式三角软帆之外,几根主桅均为中式硬帆,这是最大特色。 一般来说,这支舰队会在秋冬之际下南洋巡逻剿匪,最后前往旧港宣慰司,这时候因为洋流和季风的缘故,会有许多商船出海,因此也应运而生了大量的海盗。 其出海剿匪逐渐形成了定例,就如同曾经的明朝边军每年都会组织人马出塞放火烧荒一样。 在旧港宣慰司再度失陷以后,闽粤水师的这支小规模的重型舰队的出海范围就只止于南沙群岛了。 当时的时候情况是,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都想把大明势力赶出南洋地区,但由于贸易顺差的缘故,又怕会导致大明对他们实施贸易禁令,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联合行动,鼓动当地土著叛乱,并派遣军队乔装打扮后参战,将旧港宣慰司的失陷伪装为土著暴动。 之后当皇帝派来的太监前来问责时,荷兰人贿赂了他,使他回京奏称收复旧港是得不偿失之举。 由于大明几乎不存在贸易逆差,因此文武百官实际上对于南洋地区没多大兴趣,也没什么动力——天朝地大物博,洋人要上门来买东西,我们何必自己冒险出海?坐在家里收钱不香吗? 于是收复旧港的计划就此不了了之。 而那支重型舰队并未因此消亡,它前后一共存在了一百七十年之久,并一直维持着战力,直到第一次战争中被英军围歼而覆灭。 ——-——-——-—— 【看了评论,大家的建议有道理,世祖比高祖更合适,如果用后者的话,后明就更像是一个独立的朝代了,后明高祖→后明世祖,这两天抽空把前文都改掉。】 【承蒙支持,上了小喇叭推荐,需要一句能吸引人的推荐语,大家有没有好主意?】 第七十章 空心装药破甲弹 至于现在,周长风着手绘制的小东西其实就是空心装药的弹药设计。 这是一项在原理上早就已经被发现,然而至今尚未规模应用的至关重要的弹药类型。 西元1888年,美国工程师查理斯-门罗在炸药实验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炸药爆炸的产物基本是沿炸药表面的法线向外飞散的。 由此,如果炸药被预制为凹状,那么其爆炸后的能量会被集中起来,而不是向四面八方扩散,因此可以穿透更厚物体,此即门罗效应,亦称聚能效应。 不过这个发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得到重视和应用,因为缺乏应用对象——对付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这个效应并不怎么管用。 而对付欧战时期的薄皮铁罐头坦克则有些“大材小用”——机枪发射钢芯穿甲弹、步兵投掷集束手榴弹就可以炸烂那普遍只有一厘米左右的钢板,何必整新玩意? 正因如此,直到装甲更为厚重的坦克出现,基于门罗效应研发的弹药才有用武之地。 1930年,美国科学家伍德基于门罗效应又有了新发现——如果给圆锥形的炸药空腔套上金属罩,穿甲能力将进一步提升。 这一发现的成果被世界各国所关注,他们陆续展开了各式各样试验,旨在考察这样充满潜力的弹药。 周长风印象中,在西班牙内战就有少量早期空心装药弹药就已经投入使用了,比如专用于反坦克的枪榴弹。 不过这些破甲弹都比较原始,在设计上不够合理。 但尽管如此,破甲弹的发明在军事上仍然是颠覆性的进展。 以往想要对付装甲目标,最适合的是动能弹药、即穿甲弹,但是想要发射它,就必须要高膛压、高初速,满足此要求的加农炮往往都很笨重。 因此无法及时的伴随步兵,做不到随叫随到,而且机动性低下,往往只能预设阵地守株待兔。 至于轻便一些的反坦克枪则过于羸弱,很快就只能退居二线,可以选择性忽略。 这种情况下步兵单位面对装甲目标缺乏有力的抵抗手段,燃燒瓶和集束手榴弹只能在近距离使用,而敌军坦克的伴随步兵可不是来旅游的。 破甲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攻守严重失衡的现状,使得一线单位有了更加强力的手段来对抗装甲目标。 由于空心装药的原理,其破甲深度只与装药量、炸药类型、药型罩、炸高有关,所以不像穿甲弹一样依赖速度。 可以用火炮发射、可以火箭推进、可以徒手扔出去、可以埋在地下等等,总之,少掉“速度”的条件后,新型反坦克弹药的应用面一下子就广了起来。 步兵单位面对来袭的装甲目标,即使仍旧处于天然的劣势,但却拥有了强力的对抗手段,坦克们也不敢再为所欲为了,在进攻之前也需要掂量清楚。 不过由于技术积累稀少、时间仓促的缘故,整个大战期间,各国的破甲弹的设计都不甚合理,大大影响了破甲深度。 可在这方面,周长风却是具备着非同寻常的优势的。 就比如说,药型罩要什么形状、什么材质才是更合理的?锥形装药的角度多少为宜?爆炸高度多少最佳? 这些需要大量试验与数据积累的结论,在后世却只是教材上总结的几句话罢了。 身为兵工老校中北大学的国防生,周长风虽然并非弹药工程专业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锥角为一百二十度、炸高为底面直径五倍、高密度却不能太软的药型罩材质、装药后方挡板、错位抗旋药型罩…… 这些都是瞟一眼即能记住的小概念罢了,然而每一个却都能对破甲弹的性能有明显提升,能迅速掌握的话能少花费多少时间与资源? “随便写两个吧……药型罩材质,紫铜,嘶…要不要考虑缺铜啊。” 一番兴致勃勃的努力后,周长风不太满意,便又换了张纸重画。 他简单绘制了反坦克枪榴弹、反坦克手榴弹、无后座力炮式反坦克火箭筒这三种步兵反坦克武器的草图。 他的初衷是让大明的军工部门能少走些弯路,抢先应用之。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至少能多占些上风。倘若与美国交手,那必须得使尽浑身解数、全力以赴才行。 实际上火箭弹不简单也不便宜,它们其实非常金贵,而且想在保证良品率的情况下大规模量产并不容易。 相比之下,发射筒本身倒是真没啥技术含量,它不承受膛压,用材和加工都很随意。 火箭弹最大的技术难点是它的发射药,可以说是浑身上下哪儿都简单,就这一点非常困难。 它必须在满足基本性能要求的同时,额外具备速燃的特点。 因为火箭弹最好在出膛之前就燃烧完毕,如果不能满足这一点,出膛后还继续喷射尾焰,就会灼伤士兵的脸和眼睛。 这就是为什么德军的RPzB-54型“坦克杀手”火箭筒有一个大护盾的缘故,不然就需要佩戴防毒面具才能发射。 发射药的技术难点即使是号称黑科技比比皆是的德国也没有解决,因为常用的硝化棉推进药不方便浇筑成型,想要改善之就得添加诸如二乙二醇、硝酸酯之类的添加剂。 整个大战期间,还是又只有美国解决了速燃且易加工两个问题——M9A1型“巴祖卡”的燃速可以达到30m/s,而RPzB-54型“坦克杀手”大约只有22m/s。 “都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麻烦的东西啊……”周长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走出房门眺望远处,感慨道:“怎么啥都是美国人搞出来的!” 他走神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就这么把武器装备设计草图投稿给军器局,会不会被怀疑啊? 纠结了几秒,他决定多少还是装点样子。 欲盖弥彰也好、装模作样也罢,如果到时候真被问起来了,总不能回答说是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 于是周长风便带人去军械库取了些炸药、钢板、电线等爆破器材,然后去了混三旅的工兵训练场。 他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拿着梯恩梯药块,漫不经心地在上边剜了个凹坑,然后插上电雷管、连接好电线,最后将之反扣在了钢板上。 “营长,为何要这样啊?” “这个是聚能效应,能把向四面八方扩散的爆炸威力定向汇集。” “那能炸穿这钢板么?” “应该不行,因为没有金属药型罩……走,离远点。” 这一天的一整个下午,工兵训练场上传出的爆炸声一直断断续续的,直至夕阳西下才停歇。 ——-——-——-—— 【门罗(聚能)效应】 第七十一章 出席记者会? 如果说空心装药的枪榴弹和手榴弹都不怎么亮眼的话,那么他所构想的反坦克火箭筒绝对称得上是超越时代的好东西。 由于语境与定义问题,后世人们往往混淆“火箭推进榴弹”和“无后坐力炮”二者,这并不严谨。 简单来说,发射筒不需要承受膛压的是火箭推进榴弹、也就是俗称的火箭筒;需要承受膛压的,则是无后坐力炮。 比如大战后期大名鼎鼎的“铁拳”系列,虽然人们称之为铁拳火箭筒,然而它在原理上其实是无后坐力炮。 而“坦克杀手”和“巴祖卡”,因为弹药自带火箭发动机、发射筒不承受膛压,因而这才算是真正的火箭筒。 考虑到时代背景,同时不确定大明能不能解决火箭筒速燃发射药的技术难题,周长风所绘制的武器草图在本质上也是一种无后坐力炮。 不过无所谓叫什么都无伤大雅,反正叫它“大明神机猎兽炮”跟“火箭筒”又不会改变其效用。 在历史上,“铁拳”的原型、克莱因铁拳诞生之后,接连出现了铁拳30、铁拳60、铁拳100等等改进型,乃至最后的铁拳250。 不同于一次性、用过即丢的其它型号,铁拳250没有在发射筒内部预装发射药,而是把发射药装于弹头尾部,并重新设计了发射装置,因此可以重复装填使用。 战后,以之为基础简单改动就诞生了RPG-2,中国仿制型为56式火箭筒。 【铁拳系列】 考虑到如今坦克的威胁还没有大到需要步兵人手一支火箭筒的地步,周长风本着更加经济实惠的念头选择了可以重复装填使用的设计思路。 他以铁拳60为基础,减小了弹头的大小,装药削减到只有400g梯恩梯; 把药型罩由圆锥形换成更易于加工、但会减少破甲深度的半球形;推进药为80g的黑火药; 发射筒下方装有两个握把,上方的的瞄准具就是简单的一个标尺,四个孔对应四种距离。 这样一来,即使使用廉价的软钢制造药型罩,破甲深度也能有约100㎜左右,依然可以轻松毁灭大部分装甲目标。 至于射程,他也说不准,在犹豫之后他没有为之设计膨胀腔,所以黑火药推进药的利用效率很低,估计最大射程在90m左右。 “好,要是真打起来,至少可以欣赏谢尔曼打火机了!” 对于自己的作品,周长风非常满意,甚至信心满满的认为大明的军工部门都不需要做大幅度的改动就能直接投产,全然忘了自己实际上只是个半桶水。 就在他纠结于是把作品直接提交给军器局还是送去应天兵工厂的时候,有电话却直接打了过来。 周长风起先还不以为意,可没想到这个电话居然是兵部会同馆打来的。 明朝的会同馆比较特殊,不仅负责接待藩属国贡使,还承担着京师的驿递任务。 如今的大明会同馆则摇身一变,变成了类似于国防部新闻局的机构,负责接待、组织国内外的新闻工作。 而现在会同馆打电话是来告知他明天要召开一次新闻记者会,而他则必须到场。 至此,周长风忽然想起了当时在卫戍指挥使司,那位上校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他其实不太想应付得来这种场面,虽然看似可以大出风头,然而需要承担的压力也不小,这种场合的言辞、谈吐、举止可都是代表着国家的形象。 翌日,早晨。 如果说方领的春夏两用作训服看着有点土里土气,那么立领的夏季常服就看着要精神多了。 主色为略浅一些的墨绿,箭袖、交领、袍长及膝,腰扎革带,脚穿短皮靴。 为了防止衣服皱巴、起球,近十几年明军逐渐改用了一种混纺面料——由70%的棉和30%的醋酸纤维组成,后者是一种新型的人造纤维,大明是最早将之投入量产的国家。 除了交领让穿越前习惯了西式开领的周长风感觉有点别扭之外,整体上看着简练大方,墨绿的配色跟他熟悉的松枝绿差不多。 至于帽子,他感觉其实大檐帽搭配这一身应该也不会突兀,而现在头戴的帽子似乎重心有点高? 这是以忠静冠服的云巾为基础改良的军帽,在历史上其是由嘉靖皇帝所设计,如今被裁改得矮一些、边角也更为硬朗,作为与常服相搭配的军帽。 在穿戴整齐之后,周长风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柄刀来着? 作为应天武备学院每届每科仅有十人能获得的殊荣,除了那支银白色的手枪之外,还有一柄精致的雁翎刀。 黑檀木刀鞘,鞘头和鞘尾覆有锃亮的铜制纹路装饰。不同于传统的雁翎刀,此刀身大半笔直,唯有前五分之一有小弧度弯曲,看着就很硬朗。 这不比什么武士刀强得多? 他拎着刀走了出去,随后乘车直奔兵部会同馆而去。 在抵达之后,只见这附近已经停满了车,不断有各色人等在陆续进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外国记者。 很快,他被两吏员给引领着来到了一个大房间中。 里边正有几名军官和官员在说着什么,见周长风到来,便停止了交谈。 为首的是一位看着约莫六十岁的老者,整个人非常精神,不怒自威。 周长风认得他——南安侯庞令启,禁卫第一师师长,兼卫戍指挥使司同知,这是个在军事上没天赋但很努力、在政治上不努力却有天赋的人物。 “职周长风报道。” 庞令启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黄泰泽以往时常吹嘘你,如今看来的确是真功夫,假把式一上阵就露馅。” “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不错,不居功自傲……好,现在这场面你也瞧见了吧?新闻会十点整开始,枪林弹雨都钻过,待会的场面能应付的来吧?” “应该…可以吧。”周长风确实有点没底气。 “嗯?岂有‘应该’二字?行就是行。” “报告,能应付过来!” 庞令启微微颔首,又提醒道: “不过须得嘱咐几句,外厂称今天记者会有些家伙想为难朝廷,这方面是个漩涡,政治上的事三言两语讲不清。” “我们已经设法找借口取消了其中几人的参加资格,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你要当心待会有人刻意刁难你,懂么? “如果遇上了,一定要临场应变好,如果觉得招架不住,就无视之,直接调转话题让其他人提问。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 ——-——-——-—— 【周某人的得意之作】 第七十二章 公然刁难 随后,有人给周长风递来了几张纸,上边写着最有可能被提问的问题,以及相对应的“标准答案”。 不过这些只是用作参考,实际情况下还是得依靠临场发挥。 为难朝廷?刁难自己?等会要面对什么情况? 庞令启刚刚所说的话如若谜语,让周长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 一个多小时后,有关边境战争的第三次记者会正式开始。 此前兵部已经召开了两次记者会,第一次是表明战争的必要性和决心,第二次是报捷之后的公开展示,而这一次则是进一步“夸耀武功”。 “……当下,此次战斗最关键一战、德马吉之战的指挥官已抵现场,将由他以亲历者身份接受诸位采访。”主持记者会的官员平静道。 偌大的大堂采光良好,古色古香的会同馆的招待大堂虽然称不上雕栏玉砌,但也足够典雅大方了。 腰间挎着长刀的周长风迈着沉稳的步子登场,神态如常不见忐忑之色。 “咵-啪——” 霎时间,镁光灯闪烁个不停,镁条燃烧时的声响此起彼伏。 周长风反手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麦克风,然后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多中外记者,开口道:“诸位朋友上午好,我是德马吉之战的指挥官周长风。如果有想提问的,请一定想好问题,因为时间关系,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我是不作回答的。” 这是在打预防针,如果真遇到什么刁难的问题,就可以按照庞令启所说的无视之。 他的话音还未说完,一位黑头发、棕眸子的意大利女记者就抢先发举手发问了,动作极快。 “先生你好,我是《太阳报》记者汉娜,请问这场战斗中有没有出现平民伤亡?”也许是因为常驻于大明,她的汉语极为流利。 周长风正色道:“并没有,我军是在晚上抵达的,所有平民都被提前疏散了。” 随着他的回答结束,马上又有一大票记者齐刷刷地举手。 他随手点了一名男记者,满脸兴奋之色的后者迫不及待地问道:“周长官!就在昨天,《泰晤士报》声称德马吉之战的中國军队指挥官是魔鬼的麾下,还用了诸如‘残暴’、‘冷酷’之类的词语,请问您怎么看?” “哦?”来了兴趣的周长风问道:“他们用了什么单词?” “atrocious、ruthless!”一名外国记者毫不犹豫地抢答道。 能被英国人冠以如此词汇,周长风禁不住笑了。 他笑吟吟地说:“中國有句古话叫‘我之英雄、敌之仇寇’,我的对手用了程度这么重的词来形容我,这是对我的肯定和赞许啊,我很高兴。如果以后还有交手的机会,希望他们继续用这些单词。” 招待大堂是有二楼的,但严格来说不算,因为它们只是一圈走廊,且被分隔为一个个小隔间,偶尔会有一些特殊人士在这儿旁听记者会。 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位特殊人士在饶有兴致地旁听这这一切——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八、九,明眸皓齿、身形丰盈的女子。 “atrocious有何特殊含义么?” “殿下,其实也是残暴的意思,只是意味上更重些。” 朱泠婧自然是清楚这场记者会背后的波澜的,她此次就是为之专程而来。 国家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不可能上下一心,矛盾无处不在,即使看似是走得很近的一类人,他们同样少不了意见不同的时候,而大明的动向很多时候取决于他们相互博弈的结果。 这几年大明上层的权利纷争越发的多了,虽然并非身处政治中心,不过朱泠婧却对之一清二楚。 而公主的身份反倒是个好事?因为这让她能避开权利纷争的漩涡,在一旁作壁上观。 而这纷争用最简单、最笼统的话语来说就是战略目标要不要转变,有些人认为不应该主动出击、而是继续韬光养晦;反之,有人又认为必须把握好战略机遇。 当然,两大派的立场都不是完全固定死的,派系的区分也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们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会有各自不同的意见——有时候在这件事上选择激进、有时候在另一件事上又选择保守。 政治与权利的纷争之复杂可见一斑。 大明能在乌斯藏方面下定决心主动出击,本质上是后者在朝政博弈上占了上风的结果。 至于本该发挥举足轻重作用的皇帝,则一如既往地不轻易表态。 这样行为处事的风格说好听是睿智、说难听是怂。 朱泠婧觉得她的父亲肯定是睿智的,否则朱家王朝大概三十几年前就要宣告灭亡了。 她有时候会想,未来她父亲的庙号必须得用“睿”字,不然就是不客观。 回想历史上的唐睿宗李旦,两登帝位、三让天下,半辈子生活在武则天的阴影下,然而却非常明晰局势,深知进退,如此才得以笑到了最后。 斗争越发激烈了,再这样下去,以后怕不是……朱泠婧虽然目视着下方,但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 就在这时候,下边有一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举手提问了,而周长风也点中了他。 “周长官你好,我是江宁晚报的副主编康育礼,现在民间有许多人认为这场战争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这位看着三十岁出头的儒雅男子扶了扶眼镜,继续道:“而且据传闻,参战的军队中有不少士兵亦不愿上阵,乃至被宪兵处决?” ??? 陡然间,刚刚还有些嘈杂的记者会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康育礼身上,接着又转到周长风身上。 偌大的大堂中,气氛忽然就诡异了起来。 “殿下!这是来……” 朱泠婧自然听到了,她微蹙黛眉,淡漠道:“我听得清。”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微微前倾。 与此同时,大堂后边的一个房间中,庞令启和一众官员也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提前找借口取消了五、六个家伙的参会资格,可终究少不了漏网之鱼。 现在,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看台上的周长风会怎么应对了。 直接无视? 第七十三章 当狗就要有被打的觉悟 康育礼的话让周长风皱了一下眉头。 这话的味道怎么跟他穿越前的某些言论这么像呢?这就是之前说的“来为难朝廷”的家伙? 他忽然觉得这种看上去满腹才学、博学文雅的家伙们中往往特别容易出败类,这难道就是道貌岸然? 虽然之前庞令启叮嘱自己不要得罪小人,直接无视就行,但是他发现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面色平静的周长风不咸不淡地答道:“康育礼先生,战争是否必要并非我能决定。作为执行者,我的使命是完成任务,而乌斯藏之战完全符合军人保境安民的义务,我个人完全赞同。” 语毕,他的目光一凛,接着冷冷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康先生,你刚刚说的是‘据传闻’,何谓传闻,就是口头流传的东西,能作为凭据么?这就是莫须有!你是想诋毁我军将士吗?” 面对他的反驳,康育礼强装镇定,继续开口说:“周长官你是否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作为报社主编,在下需要客观的报道、拟撰文章。” 见他还不肯罢休,周长风重重地哼了一声,朗声道: “客观?好。我禁卫三旅一营奉命赶赴德马吉阻敌东进,强行军两天两夜,横跨几百里崇山峻岭,十一人累死于半途,与敌血战三昼夜,毙伤敌军千余,哪来的怯战乃至被宪兵枪决?!” “而且现在是在公开场合,康先生你的言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那就是在恶意造谣,倘若在军中,这种行径是要被枪毙的!你的言论是对我军将士的侮辱,我奉劝你马上谢罪。” 就在周长风说话的时候,后边的房间中,一名外厂的特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把两页纸递给了庞令启。 后者粗略地扫视了两眼,然后挥了挥手。 于是马上有一名吏员端着茶杯走了出去,来到周长风身旁给他奉茶的同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闻言,周长风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他斜睨了一眼康育礼,又环顾了在场的记者们,见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这才继续说道: “康育礼先生曾经发表过许多文章,认为大明不应该在军事上投入过多的财政预算,可问题在于大明去年的军费按照这两年很流行的‘GNP’来算,只占了区区七个百分点,这个比例在各大国之间排行倒数第三,只有英美比我们低。” “这恐怕与穷兵黩武八竿子打不着吧?再削减?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你想让我国如何应敌?让将士们赤手空拳地对抗敌军的飞机战车大炮么?还是说你认为凭借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即可退兵?” “据我所知,康育礼先生你的父亲、康秉誉也是一个文人,曾经在礼部任主事。四十年前,他曾经写过一篇策论,认为大明应该放弃乌斯藏、安西、蒙古、奴儿干,如此即可免去国防之忧。” “真的是扯淡至极的构想,亏他还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呵呵,思之令人发笑,完全没有战略纵深的概念,觉得只要筑起高墙死守就能高枕无忧,这纸上谈兵的水平甚至不配给赵括提鞋。” “古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康育礼你与你父亲真的是如出一辙。尽言荒谬之论却登此大雅之堂,奇谈怪论、满嘴放屁,就你还官宦之后?我看是宦官之后吧?” 宦官之后??? 非常不爽的周长风一点口德都没留,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只有那些不懂汉语的外国记者仍然蒙圈。 大堂后边的那个房间里边,几名官员和特工也在努力憋笑,而一直以来很少谈笑的庞令启也禁不住哑然失笑。 而在二楼围廊小隔间中,朱泠婧同样在捂嘴窃笑——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言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了啊。 啧,攻击性极强无比。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她侧首看向了旁边的侍从女官,问道:“此人叫什么来着?周什么?” 后者抱拳回道:“回殿下,其名周长风,字克行,禁卫第三混成旅一营主官,少校衔。” 细思了几秒,朱泠婧自言自语道:“能征善战、能说会道,有意思。” “殿下,这毕竟是公开场合,当着如此多记者的面,这番言辞是否有些过了?”女官有些担忧地问道。 “过?何过之有?没有脏字出现,这是正常的驳斥之辞。” “嗯。” 女官本想说他的话中有“放屁”二字,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这个姓康的不知是受谁指使,此次公然挑衅实在嚣张,呵,怕是活不长了,少说也要去半条命。”朱泠婧边起身边平静道。 欣赏完了一出好戏,她已经没什么兴趣再继续看下去了,随即便下楼从侧后的门那边悄然离开了。 今天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在旁观了权利纷争的一次小小交锋的同时,不仅看了一出好戏,还顺带发现了一个看着很顺眼的人才。 没过多久,在大堂后边的房间中,庞令启也在几人的陪同下走到了外边。 “这个康育礼…留口气就行。”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不是什么事一样,“既然当了狗,那就要做好被打的觉悟。” 旁边几人连忙应了,然后招来其他随从去安排。 周长风此刻并不知道外界的变故,他仍然在兴致盎然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刚刚他的一番话把现场的热度推到了顶峰,一直以来,兵部会同馆的发言人往往都只硬邦邦地回答几个问题,或者背一遍干巴巴的官样文章,记者们也觉得很没趣。 而今天这个受访的大明军官却是如此的自信?一点儿也看不出死板与迂腐来。 之前被怼得灰头土脸的康育礼自然没有颜面再留在里边了,于是便灰溜溜地钻出人群,最后走出了会同馆。 他乘上了一辆小轿车,一路往西边去了。 然而就在途经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六轮卡车却从旁边冲了出来,挡住了这辆轿车的去路。 忽然,路边的几名行人也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透过车窗,康育礼可以看见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 就这样,他被拽出了车,然后被套上了一个化肥袋子,拖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 那辆卡车时不时的按着喇叭,轻松盖过了旁边小巷子中传出的断断续续的闷哼和哀嚎。 第七十四章 提防战后综合征 “他们对南洋垂涎已久,这两年越发躁动了,这般下去…势大难违,眼下这个状况,儿臣实在是担心难以遏止这股势头。” “无非是求快与求稳之分。” 同一天的上午时分,在弘德殿前的阴凉下,皇帝与太子二人在一前一后地边散步边交谈着。 后者仪表出众、英姿不凡,此刻神情忧虑的沉吟道:“儿臣认定这是急不得的,不宜求快。我国朝近几年经济之增速远超寻常,势头正盛,钢、煤之产量三年内必定赶超英国,如此大好光景,若是因为备战而打乱,实在是自毁前路啊。” 经济危机自然也对大明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过由于坐拥朝贡圈的内循环,且体量巨大,所以负面影响较小。 至于钢铁与煤炭的产能,在超越英国之后,大明就位居世界第三了。 “兵者本就是不得已而用之,战争岂能顺心如意?”朱士堰目视前方,平静道:“谁不想做足准备再应战?可往往都是突如其来、迫不得已。敌人可不会等你,机遇亦不会。” “儿臣并不畏战,只是认定如今并非恰当时机。欧战的结束只是暂时的,和平至多维持二十年,而现在马上就要到头了,佛郎机的混乱就是疾风暴雨的预演。” “你还是持以往的看法。” “是,待欧洲诸国再度陷入混乱,分身乏术,那才是大好时机。可若是在那之前出击,一来我国朝并未做好大战之准备,二来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朱士堰负手而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不可否认这最为理想与恰当。然而…势来不可止,有些人在煽风点火,他们早都按耐不住了。” “所以应该打压、遏制之啊。” “打压?大明本该亡于半个甲子之前,能走到如今已上奇迹,此皆顺势而为之功,逆势而为会如何……我想你不会不清楚。”朱士堰缓缓说道:“立锲,这一点,时刻都忘不得。” 二人的交谈至此就告终了,皇帝先行离开,而皇太子朱立锲则静静地注视着旁边的石狮子。 良久,他才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朝中大佬们在明争暗斗,皇帝洞若观火却置若罔闻,不过这些都跟周长风没有关系。 这场记者会圆满告终,虽然出了些小插曲,然而在康育礼之后就无人再敢发言刁难了。 与康育礼同一类、同为漏网之鱼而成功入场的还有另一人,不过他自知再开口提问等于是白给,于是很识相地选择了提前开溜。 参加记者会的周长风在外界看来代表的是大明军队的形象,可在内部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的凌厉言辞让南阳侯庞令启一派的权宦们赞不绝口,非常之满意。 不过仍在前线的黄泰泽得知此事后却很不爽,他觉得这么早早的就把自己看重的小子给推出去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少矛头指向周长风。 这不是瞎搞么?明明找个老油条就能应付的事,非要让这么个从未经历权利纷争的年轻人去。 黄泰泽决定班师以后要亲自去找庞令启那几个老家伙讲道理,这实在是有点过分! 此刻的周长风并不清楚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大明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但是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几天后的七月十九日,撤回国并班师的一营搭乘军列抵达了应天府。 伫立在营地门口的周长风看着满载着士兵们的卡车缓缓驶进来,从他们的神情中,周长风可以看出诸多情感之交织。 对班师回朝的欢喜、对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残酷战争的后怕等等。 开拔时总共八百零五人,回来时却少了足足一百七十人之多。 谢万诚在走近之后递给他了一张表,沉声道:“营长,这是最新的折损统计。” 由于重伤员存在治疗无效身亡的可能,所以后续的减员统计自然也要随之更新。 战斗减员总计497人,含负伤312人、死亡171人、失踪或无法辨认14人;非战斗减员还有36人,包括事故伤亡、疾病等等。 这个伤亡比例其实有点高,对于这个时代的工业国的军队而言,负伤和死亡的比例完全可以控制在2.5-3:1以内。 可惜这次的作战地域太偏远了,严重制约了野战救护体系发挥作用,可以说很吃亏。而且不算空投的话,明军的飞机和战车都没有上过场,实在是让人郁闷。 周长风浏览之后叹了口气,“这些天我已经把之前统计的伤亡报上去了,敢死队的名单也提交了,你看看又新增了哪几个伤重不治的,尽快递交给兵部吧。” 谢万诚点点头,随即准备转身离开,不过周长风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先去传达命令,这些天出营活动严禁携带任何武器,佩刀也不行,而且如果去玩乐…必须结伴而行,不能少于十人同行。” “这是为啥?”面露疑惑的谢万诚不明所以。 “防止出乱子,彼此有个照应。”周长风耸耸肩,意味深长地说:“否则到时候有的你我头疼。” 打完仗回来放松一下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放任一帮子刚下火线没多久的兵去玩乐,天知道最后会惹出多少乱子来。 对于前不久才经历了残酷战争的人而言,其心绪与精神虽然看上去已经舒缓了下来,可潜意识却可能还停留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 因此非常容易做出过激举动,平常被打个趣、讥诮几句可能笑笑就过去了,但现在可不一定,搞不好一动手就会出人命的。 这种心理问题在后世叫做“战后综合征”,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类,其实是要接受心理干预治疗的,人们对之的研究和探寻起始于欧战。 在二十世纪后,因为大量士兵饱受残酷的堑壕战的折磨出现了许多心理疾病,战后许多退役士兵也有类似症状,易怒、焦躁、性格大变、对大声响反应过激,这就是所谓的“弹震症”。 这就是战争的双面性了,科学技术决定战争形势、战争反过来促进科技的发展,诸如工程学、物理学、化学、医学等等门类均是如此。 不过欧战中作壁上观发战争财的大明显然没有挨过这一遭,不像英法在战后存在大量退役士兵,因此对之不怎么重视。 当年军事观察团的考察重点只局限于战术和兵器,次之才是后勤体系。 第七十五章 殉国讣书 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啊,怎么出去玩乐放松身心还要结伴而行? 对于周长风的奇怪要求,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着照办了。 反正以前放假也都是三五成群的去吃喝玩乐的,这次无非多些人,无所谓。 至于此次出战阵亡的士兵,除非家属有特别要求,否则统一转由混三旅组织下葬。 在驻地西北角预留有一大块空地,那儿就是墓地,现在里边仅有廖廖二、三十个坟茔。但周长风很清楚,等大部队班师之后,这儿恐怕要一下子新增大几百个坟茔了。 因为帝王之墓才称为“陵”,又因为阵亡将士往往带不回尸首,它们的墓实际上大部分都只能算衣冠冢,故而这里的正式名称其实是殉国将士冢园。 他站在冢园的门口,望着那沉稳庄重的石牌楼陷入了深思。 孙诚在死前嘱托自己一定要劝服他的妻子改嫁,当时没做多想就坚决答应了,可现在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这些天周长风一直纠结于此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妻子。 前天的时候,第一批殉国讣书、也就是阵亡通知书已经印刷完毕并分发派送了,但是孙诚的那一封却被周长风截留了下来。 他驱车来到了孙诚的家附近,但是却迟迟下不定决心下车,最后在万般纠结以后掉头离开了。 这一天的晚上,一营的几名军官没有离营,而是在营部摆了个圆桌子吃火锅。 在几人的起哄下,周长风拿出了两瓶洋河大曲和一些散装的小曲酒。 明亮的灯光下,谢万诚、薛灿、刘启冬、范文海、周长风五人环桌而坐,他们还特地留了个空位,并在那空位前摆了个碗,斟满了酒。 “先敬他一杯!”周长风端起杯盏,朝那空位比了比,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走好!”众人也紧跟着一齐敬酒。 酒水入口,温热、甘润,略带火辣,满口尽是浓郁的醇香。 神情肃穆的周长风伸手拿起空位前的碗,将里边的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少了一位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同伴,大家都有些郁郁,尤其是现在的场景更是勾起了他们的伤感之情,往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如同放幻灯片似的浮现于脑海中。 于是没过多久,五人的晚餐就演变成了一边讲过往的故事一边抹眼泪,同时喝酒夹菜。 半晌,眼眶湿润的谢万诚侧首问道:“营长,孙之信的遗言咋整?” 闻言,几人都看向了周长风。 “生者已矣、逝者安息。”他的目光落在杯盏上,淡淡道:“他交代要让他老婆改嫁的初衷自然是不想她早早守寡受罪,他老婆同意最好,可如果不同意呢?我想我们也没法强迫,只能尽力劝说。” “反正我是觉着,如果有孕了,那就没必要硬劝着让人家流产改嫁。”刘启冬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未出世的孩子不也是一条命么?何必啊。” “唉。”薛灿叹了口气,“可这一出生就没了爹,孩子打小估计都要受白眼,而且一个姑娘家的要独自把孩子带大,多难哦。” “是啊,倘若真心想让他老婆能继续安生过日子,恐怕最好的法子就是改嫁,不然孤苦伶仃几十年…活受罪啊。” 实际上宋元明以来对于所谓的贞节远远称不上极端,把贞洁、守寡之类的推上巅峰的还得看我大清。 清朝在《礼部则例》中明确规定了妇女在夫亡之后需要守节,而如果表现好,还要予以表彰,如此大加鼓励这种极端狭隘的风尚。 纵观南北两宋三百多年,有记载的贞洁烈女总共不过二百人,但随着程朱理学的影响,元朝短短几十年就有近四百人,而前明二百七十多年即增加到两万多人。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较之清朝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有清一朝,被记载嘉扬的贞洁烈妇超过一百万人,各种贞节牌坊随处可见。 程朱理学发展了几百年之后早就已经不行了,如此空疏、腐朽的学说被晚明的许多文人所吐槽,更加开明和务实的经世致用之学本该取而代之。 然而入关的清朝却为之续了命,生机全无的理学又被强行拾起,仅剩泛泛空谈来让天下士人皓首穷经,以维护清朝之統治。 显然,后明的崛起没有让半只脚踏进坟墓的理学被清朝复活,它老老实实的寿终正寝了,而正统性更强的后明也不需要靠这个腐朽玩意维护統治。 于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句被谣传为真、并被奉为信条的话也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在乎了。 明初,有寡妇向吏部尚书蹇义上访求助,蹇义还反问她为什么不改嫁。 这还是发生在风气较为保守的明初的事,更毋论风气开放的晚期了,夫死守节、受污自尽并不是习以为常的惯例。 前明尚且如此,后明在这方面自然就更加放得开了。 因此,在场的这一圈五个人,其实都觉得改嫁没什么大不了的,生者已矣、逝者安息嘛,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过日子的。 他们最终决定明天就登门造访,告知噩耗、交予殉国讣书。 次日,由于昨晚喝的酒有些多,宿醉的感觉让大家都很难受,于是直到下午才动身出发。 谢万诚留守营部,以预防可能的突发事件,而周长风几人则驱车去了孙诚家。 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不过孙诚与家族比较疏远,自己的住宅也只是神策门外一条巷子中的一个屋子。 薛灿驾车缓缓停在了巷子口,四人陆续下车,然后一起来到了院前。 所谓无院不成居,没有院子的住宅虽然会更便宜,但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孙诚的家虽然有院子,但是这前庭小得只有区区几步宽。 他的妻子许白芷是上元县电话所的一名接线员,在这个年代,各地的有线电话都是需要经过电话所的电话交换机进行转接的。 今天是七月二十号,理论上是旬休的日子。 在短暂的犹豫后,有些忐忑的周长风上前叩响了门。 第七十六章 身后事 “来了来了,谁啊?” “许夫人么?我们是你丈夫一个单位的。” 几秒之后,门开了。 一个面容姣好、圆脸的小个子姑娘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见到来者不少后,许白芷有些疑惑不解。 “你们…有事么?”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目光落在了周长风手中的那封暗红色封皮的文书上。 目光复杂的周长风拿着讣书抱拳行礼,想开口说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似的,就是说不出来那句话。 在他身后的三人默然不语,薛灿低着头、刘启冬微微侧首、最右边的范文海则盯着那封讣书。 见几人都神情庄重的不吭声,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一下子就从许白芷的心底里浮现出来,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许夫人,我是孙诚的营长周长风。”周长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最平稳的语气说着,同时用双手奉上了讣书,“在战斗中,孙诚被敌军子弹与破片击中,伤重不治。这是他的殉国讣书。然后,他还有一些遗言……” 双手颤抖的许白芷接过了那封讣书,可它好似有千钧重似的,刚一拿到手,许白芷便晃晃悠悠地瘫坐在了地上。 “许夫人,请节哀,我们就在院子外等着。” 出于尊重,周长风赶紧把门关上,并后挥了挥手,带着几人走到了巷子中。 门刚一关上,许白芷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几滴泪珠落在经过防水处理的讣书的封皮上,马上就滴溜溜的滑落。 她一边抽泣一边打开了讣书,从中抽出了那盖有兵部红章的纸张。 「单位:禁卫第三混成旅一营二队,姓名:孙诚,军衔:陆军上尉,职务:队长,籍贯:应天府江宁县…… 阵亡时间:至昌三十六年六月三十日,阵亡缘故:子弹贯穿腹部、破片击穿胸部、伤重不治……」 打印出来的楷体字是那么的端正整齐,可它们所组成的言辞又是那么的冷酷。 思绪混乱了良久,她缓缓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然后重新打开了门。 在外候着的几人直到现在也都一言不发,只是闷头一口一口地吸烟。 见门开了,刘启冬提醒了一句,几人赶紧掐灭了烟头,然后走了过去。 许白芷微微福身,轻声道:“抱歉,周长官,先前有些失态。” “没事,人之常情。” “您先前说,孙诚还有遗言,我……” “不必称‘您’。”面对眼角还留有泪痕的许白芷,周长风实在是觉得难以启齿,过了几秒,他才沉声道:“孙诚希望你改嫁,假如你有孕…也要流掉。他说他家族人丁旺盛,不差他这个老幺。” 许白芷的双眸有些黯淡,但还是摇了摇头,回道:“他以前就同我谈过这些,本以为只是开玩笑罢了……他一定让你们来劝我吧?周长官,请让我自己做决定行么?” “我们怎么可能强迫……”周长风盯着她,认真地说:“但请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这决定的是你后半辈子,无论如何,我想孙诚绝不希望你孤苦伶仃几十年。” “我会思量的。”眼神坚定的许白芷颔首,然后后退了一步,“谢谢你们酷暑时节亲自登门前来,寒舍鄙陋,如果不嫌弃,还请进屋歇息一下,我去沏茶。” 周长风面露犹豫之色,“这不太好,我们还是……” 许白芷微微摇头,“我想听听他的事,行么?” 最终,几人还是陆续进了屋,坐在圆凳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直到周长风率先开口,这才打破了古怪的安静。 两盏茶的工夫,大家尽可能详尽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许白芷的神情看不出哀伤,仿佛已经看淡了此事一样。 在留下了抚恤金之后,几人便准备告辞了。 有些放不下心的周长风扫视了一下屋内,“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定要好好过日子,生活上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们,不要不好意思。” “嗯,诸位慢走。” 离开了孙诚家之后,返程途中的四人心里都不好受,范文海已经在打开第二包烟了。 忽然,薛灿吐槽道:“太叫人郁郁了,怪不得谢大个子坚决要留守营部,他倒是会避事啊。” “这样的场面实在……唉,”刘启冬叹了口气,“受不了,这比别的什么事都要闹心。” 薛灿握着方向盘,侧首笑道:“营长,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就是…假如死了,身后事咋办啊。” “我没老婆,大姐也都嫁人了。”周长风微微一笑,轻松道:“不像你们,还需要挂念什么。” “营长,这可不兴说啊。”刘启冬讶然道:“你家除了远房亲戚外,你这一支就剩你一个了,这要是绝后了……” 等回了营,几人并没有再提起之前去孙诚家送讣书的事,谢万诚自然也不会问。 大家很默契地选择了淡化先前的所见所闻,随即又把话题扯到了周长风身上。 “这次就分外危险,营长你这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又走回来了。”薛灿一本正经地说:“因而,我觉着您该以之为鉴,赶紧成婚。” 啊哈?这是什么逻辑? 满头黑线的周长风无奈道:“这两者沾边么?” “当然啊,这人来世上走一遭,求名也好、求利也罢,或者平淡过日子也行,可若是不留个后,岂不是真的人走茶凉了。” “……” “要我说啊,上回那个姑娘就不错,一上来就送玉佩,这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玩意,暗含的意味非同寻常。”谢万诚兴致勃勃地说道:“而且要不是那玩意,营长你恐怕就回不来了啊,这堪称救命之恩呐!” 周长风摆摆手,“得了,人家是当护身符送的,可没什么其它含义。” “不是吧,营长,您这是改吃素了?”薛灿微微歪头,好奇道。 在场的几人确实也都心存疑惑,因为在谈情说爱这方面,以往周长风可是非常风流的。 也就是说按照过去的作风,他现在早都应该勾搭上了那个姑娘。 可是再看看他如今的表现,啧啧啧,实在是大变样了啊。 “咳咳,”有些尴尬的周长风选择了调转话题,谢万诚,你不是说战后就去结婚么?现在什么个情况?” 第七十七章 应天兵工厂 见矛头被指到自己身上,谢万诚嘿嘿一笑,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对折好的纸。 “赶明儿就走,这是因事离营休假的单子,车票也买好了。” 好家伙,早有准备啊。 周长风有些无语,“你倒是准备得很妥当……我们是去不了了,你自个回去欢欢喜喜成婚吧。” 说着,他回屋子捣鼓了一下,出来时拿着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笑呵呵的谢万诚接过后捏了捏,“营长给的份子钱一摸就知道比别人给的多。” “走走走走,去收拾你的行李去,如果有急事会电报联系的。” “是。” 一营不是独立单位,作为混三旅的一部分,阵亡将士的下葬仪式自然得等大部队返回之后一起,这方面不能特立独行。 算上失踪者,初次上阵就没了一百八十多号人,负伤者之中也有相当一批人落下终身残疾,他们的家人会是如何? 即使一场战争是正义且合理的,可依旧免不了残酷的现实。 指挥官所背负的责任和心理负担不可谓不小,许多时候几乎等同于在指派士兵去送死。 想要成为合格指挥官并非易事,想要做到优良那就更加困难。慈不掌兵说起来容易,可设身处地的时候想做到真正的冷酷无情却又极难。 对此,周长风只希望自己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第二天一早,当收到当日的晨报后,他无奈地发现前两天记者会的热度还没过去,有关他在台上犀利驳斥的事情至今还在被人们津津乐道。 和人一样,报社也是存在自己的立场的,偏左的、偏右的,亦或是中立的。 就边境战争之事,那天的记者会俨然把看法矛盾推上了顶峰,几家报社都在互相抨击,刊载着支持己见的社论。 “啧啧啧,文人的笔杆子也是够狠啊。” 看到《帝国纪闻报》的一篇社论在极尽刁钻毒辣之辞来抨击《江南民报》,周长风不禁咋舌。 前者偏右、后者中左,它们相互攻击打口水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他们互喷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就如同后世吃瓜群众看几拨人互撕一样。 在欣赏完了这出大戏之后,心满意足的周长风取出了文件封,离开房间后便招呼小李去开车了。 在对之前绘制的几种空心装药弹药反复精修后,他还是决定直接把设计交到兵工厂去。 先弄出成果,一目了然嘛。 如果先递交给军器局,那等于就要完完整整走一波流程,收录-审阅合不合理-研讨是否采纳试制-下发命令至兵工厂-组织试制和测验-汇报成果。 这虽然最正规,可是完整流程走下来恐怕没个小半年是完不成的。 周长风自然想早点见到成果,于是就选择了不正规的做法。 历史上,“巴祖卡”火箭筒的设计者斯金奈也是如此。他奉命参与一个“评定火箭是否有作为新型武器的价值”的项目,但是缺乏资金支持,虽然困难重重,不过斯金奈与他的助手仍然完成了早期火箭筒的设计。 正当他苦恼于没有合适的战斗部来击穿装甲时,空心装药技术流入了美国,这无疑能和火箭弹完美契合。然而当时无人重视这样新武器,斯金奈的设计面临胎死腹中的可能性。 最后在阿伯丁试验场组织的一次反坦克枪榴弹的试验中,斯金奈发现有许多高级军官受邀参观,于是他自作主张,取来了试制的早期火箭筒,对当作演示靶的坦克连续发射,一下子就吸引了将军们的兴趣。 将军们也都争相来试射,由此,在一帮子高级军官的支持下,火箭筒得以免去了官僚主义的拖沓和繁文琐节的干扰,很快进行了修改与定型,随后投入大规模量产。 就像小孩子心心念念地惦记自己的玩具一样,为了早日见到自己的作品出成果,周长风带着文件封来到了“金陵”兵工厂。 其官方名称是应天第一陆军兵工厂,隶属于军器局。 在古代,军器局本为工部所辖,设正九品大使一人、从九品副使二人。近代以来,在朝廷官署大加改动的时候,军器局被转隶至兵部,负责统管大明全国兵工事宜。 在周长风原处世界的历史上,金陵兵工厂坐落于中华门、也就是聚宝门外,毗邻大报恩寺。 而如今则不然,大明应天兵工厂的厂址更加偏南,紧挨着外郭城的凤台门,厂区面积非常之大。 在说明了来意后,一名职员便引领着周长风走进了厂区,在坐上一辆摩托车后向东北边驶去。 为什么要坐摩托车?因为太大了。 “这兵工厂面积有多大啊?我之前开车来的时候感觉两个街区都是厂区。”周长风看到旁边几辆卡车正在卸货,远处甚至还有小火车和铁轨。 那职员如是答道:“新老两个厂区加起来八千多亩吧,全厂职工接近五万人呢。” 八千亩?被称作大到没边的清北不过六、七千亩,富士康的一千多亩与之相比也显得太小了。 一般来说,大于五百亩的厂区就已经走起来很费劲了,八千亩…上下班不得累死人? 于是这职员就向周长风介绍了一下厂区的职工摆渡车,以及小火车。 厂区内的主要厂房之间都有配套的交通设施,专门铺设有800㎜窄轨,用小火车运输原料和成品。 就外观上来看,所谓的老厂区很容易分辨出来,这儿的厂房的中式传统建筑形制很明显,屋顶都是悬山顶,墙也是砖墙,而且每一个厂房的面积都不大。 而新厂区则不然,其厂房面积与跨度都相当大,为钢结构,屋面为铝合金薄板。除了一些中式纹饰之外,是完完全全的现代工业建筑。 最后,摩托车停在了行政办公区,这儿的建筑就又重回中式风格了——外在虽是白墙黛瓦、翘角飞檐,可内在其实是砖混结构。 穿过围墙之后就是几栋三、四层的楼房,周长风就这么被带了进来,再次阐明来意之后,他被请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中暂且等候。 送上凉茶之后就没人再来过了,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足足过了一刻多钟,才终于有人推门而入。 ——-——-——-—— 【第23章的第2段,我加了一句话,然后发现二十几条本章说都不见了,大家看得到么?】 第七十八章 黄金破甲弹 来者是一位衣着打扮非常干练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方框眼镜,短发,一看就是那种在一线做指挥的工程师。 就蓄发和束发这事来说,这在古典时代本身是一种区分异族的办法,可以说是华夷之辨的一种表现形式,自周朝起,华夏大地流行起了蓄发和束发,披头散发销声匿迹。 而今朝廷在这方面并未做过多的强制干预,礼部下发的公文中也仅仅只表示不宜在公开场合披头散发 所以目前整体上的趋势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地顺应工业化而演化的,广大乡村地区的束发习俗依旧普遍存在;而经济发达、生活节奏较快的市区则有不少工人图方便而选择剪短发,亦有追求时尚和新鲜的年轻人尝试新发型。 染发、烫发的年轻人…周长风也在路上见过,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这大概少不了要被家里人一顿骂。 至于面前这位干练的工程师,他显然属于图方便的那一类。 “还真是周长官,我听到姓名的时候还不因为是重名了,结果还真是。”他拱了下手,笑道:“你画的那个草图我看了,很有趣,想不到除了阵战之外你还懂兵器啊。” “就…一点点。”周长风选择实话实说。 “周长官你太谦虚了。我是工务处的王桓安,咱们聊聊?” “好。” 于是二人就都坐了下来,一左一右,中间是张胡桃木方桌子,上边正是几张草图稿纸。 “你亲自带兵和战车交过手,在这反战车方面的意见肯定是有份量的,你是觉着除了枪榴弹与手雷还不足么?”王桓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肯定啊,步兵对抗装甲目标处于天然的劣势,就如同古时候的步兵与骑兵一样。虽然有以步制骑的办法,可终究不算高效。”周长风在草图上比划了一个圈,继续道:“因此,步兵部队的反装甲武器越多越好。” 若有所思的王桓安颔首道:“如今,枪榴弹攻击移动中的战车,命中率太低,射程也不过百公尺;手雷则几近于近身肉搏,的确需要一型更远更强力的轻便兵器。” 在世界各国都在基于门罗效应而研发反坦克弹药的情况下,大明自然也没闲着,为了保密和混淆视听,空心装药破甲弹药的名称被叫做“特种烧夷弹”。 军器局在去年就已经正式向各大兵工厂下达了研究指示,应天、顺天、武汉、成都等主要军事工业基地都各自依照给出的技术指标进行研发,等到了期限再统一去测评,综合性能最佳的中选。 而军器局的研究指示就是反战车枪榴弹与反战车手雷,虽然三五式战防枪刚刚才列装,不过未雨绸缪却是必须的。 何况,根据已知情报,沙俄的中型战车的正面装甲厚度超过一寸,侧面也超过半寸。这已经不是战防枪可以有效应对的了,步兵部队迫切需要能毁伤之的武器。 现在一年过去了,应天兵工厂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设计,并经过了许多次试验和改进。 因此对于周长风所绘制的枪榴弹与手榴弹的草图,王桓安并不在乎,让他充满兴趣的是那个管状发射器。 他微微眯眼,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玩意的模样与原理,“现在无后坐力炮还是个新鲜玩意,周长官你竟然就能想到将它的原理用在别处,妙啊。” 无后坐力炮的雏形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出现了,不过截至目前却还没有出现过大规模列装的型号。 在历史上,有个叫库尔切夫斯基的工程师极其热衷于无后坐力炮,设计过从37㎜到305㎜由小及大的一系列无后坐力炮,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鸡肋。他最著名的设计是安装于一艘驱逐舰上的305㎜巨型无后坐力炮,不过测评结果很糟糕。 于是在大扫除时期,由于设计的武器太差劲,同时被其它案件牵连,库尔切夫斯基被逮捕,后被喂了花生米。 周长风摊了摊手,“就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行的,不过我毕竟只是个业余的,具体好不好用还得看实际测验。” “我很看好这个设计,真的,所谓集思广益确实是有道理的,这玩意完全具备可行性,很妙。” “这么说…那就算采纳了咯?” 端着茶杯的王桓安笑了笑,说道:“至少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啊,不过具体细节还得另作调整。” 周长风点点头,沉吟道:“结合了空心装药技术的这个玩意可以在几十步的距离上摧毁厚重装甲目标,别说如今的薄铁皮罐头了,就算是今后几年的新锐战车估计也没法有效防御,如果有战争,我军在一开始能在这方面占优势。” “确实如此,比起实心的集团装药,空心装药的弹药对钢板的穿透能力非同小可,一个小橘子大小的玩意,配合软铁罩子就能打穿一寸多厚的锰钢。”王桓安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某次测试的场面,感慨道:“而且现在才刚起步,以后这种弹药必定能发扬光大。” “啊哈?软铁?”周长风有些诧异,他眨眨眼,问道:“是不是口误啊,软钢吧?用软铁当药型罩?”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前些日子做逐个测试嘛,各种金属制成的罩子都试了一遍,铸铁、软铁、软钢、硬钢、锌铝合金、黄铜、紫铜等等。”王桓安摆了摆手,“不过具体情况不便透露,见谅。” 周长风微微一笑,开了个玩笑,“理论上来说,密度越大效果越好,所以你们有没有申请到黄金来做这个?” “呃…”王桓安哑然失笑,然后正色道:“周长官,黄金我们可用不起,但是白银却是试过的。” 不考虑其它因素,控制变量的话,药型罩的材质密度一般越大越好,锌铝合金<钢<紫铜<白银<黄金。 所以…吃我一发黄金破甲弹! 但是考虑到性价比,人们一般选择紫铜作为药型罩材质,当然如果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也有使用低碳钢的。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密度既大又便宜的铅作为药型罩,因为铅的质地太软、熔点太低,在形成金属射流时容易发散和气化,破甲效能反而只有紫铜的三分之二。 第七十九章 诛贼 周长风发现王桓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作为一名级别不低且有实权的工程师兼管理人员,能不摆架子的跟他东拉西扯实在是有趣。 两人从现今的武器装备谈起,最后聊着聊着就扯起了历史,一晃就到了中午,意犹未尽的王桓安干脆就留周长风一起吃饭,然后边喝着小酒吃着饭继续聊。 临走前,周长风好奇地问道:“所以,老王啊,我这设计咋办,按规矩上报审阅么?” “既然是给到咱们这的,那自然就先不给军器局报告了,算是咱们自研的。” 不申报就没有拨款,研发经费就得由兵工厂自行承担。 说着,王桓安很豪爽地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周老弟你放一万个心,我今天忙完了就递交,你这设计潜力不小的,决不该埋没。如果上头有人不识货…我自掏腰包给你把它的原型整出来!” 有这个承诺,周长风也就安心了,他肯定是希望这样兵器能早点发扬光大的。 一次成功最好,如果真因为官僚主义不识货而拖沓,他就打算另辟蹊径走后门了。 自己的长官黄泰泽是能在朝野说的上话的人物,还有那天去参加记者会的那位南安侯庞令启,也是大佬。 据说后者对于自己当天的表现非常满意?这是大好事,留个好印象未来也方便调动资源办事嘛。 在返回驻地之后,周长风却得知自己的麾下闯祸了? 因为谢万诚回山东老家成亲去了,所以副营长的事物由刘启冬代理,他很无奈地说:“三队的两个班在祥云楼打了人,据说是因为吵闹的动静大所以跟其他人起了口角,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唉,千叮咛万嘱咐,已经这么谨慎了,还是没能避免啊! 周长风捂额问道:“伤了几个?死人没?” “没死人,伤了六、七个。” “行,走,赶过去看看。” 没出人命就还好,要是死人了…估计有的头疼了。 见他转身欲走,刘启冬赶紧拦住他,“不用,营长,人已经回来了,巡检司问明前因后果,让他们签字画押后就给放了。” 得知犯事的士兵们被暂拘在镇抚科,周长风便叫上了薛灿,一起赶了过去。 军队之中少不了文职,在开拔后的风纪由宪兵单位全权负责,随行的文职只起监督作用;反之,在驻地时,风纪则主要由文职部门管理。 一听镇抚科的名字,就能让人联想到锦衣卫的南北两大镇抚司。 不过,镇抚司其实只是卫所的标配,随便一个卫或一个千户所都有这个官署,其负责管理卫所的刑罚及军匠户籍,属于文职。 如今的镇抚科只负责刑罚,相当于军法处;军籍管理则由其它文职部门负责。 “所以当时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刚一走到,周长风就开门见山地问。 两名镇抚科文员对视了一眼,解释道:“周营长,当时……” 两个班十几名士兵在祥云楼聚餐,喝酒吃肉好不自在,兴致来了,因而就比较吵。 其他客人们自然受不了,但是又不愿意惹麻烦,于是陆陆续续就走了一些人。同时又有本想进店的客人闻听此况,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总之,见生意少了许多,酒楼的人自然不满意,于是就去劝士兵们消停些。 正在兴头上的他们被这话搅乱了兴致,当即就有人不爽了——咱们又不是来吃霸王餐的,该给的钱一分不差,怎么?酒楼这种地方还规定得默然吃饭了? 于是双方在一番争论后起了口角,进而演化为了混乱不堪的打架。即使都是赤手空拳,酒楼的保安和侍者们哪儿可能是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的对手? “这……”满头黑线的周长风也很纠结,“这种情况怎么处置?” “刚已经料理好了,每人十棍。”一名文员不假思索地答复道:“吃饭喝酒聊天很正常吧,尤其是酒楼那种地方,吵闹点又何妨?他们也没明文规定不准啊。所以这是那祥云楼理亏在先,咱们就从轻处置了。” “好,那就不深究了。” 军队作为一个特殊的组织,其本质是国家机器的暴力单位,森严的等级制度几乎是必然的,而体罚与虐待也难以避免。 古今中外没有哪支军队能杜绝这种陋习,普遍到可以说只有“较重”和“非常严重”两种程度之分。唯一的例外…也是直到新世纪的大规模军事改革以后才做到了基本杜绝,纵观世界仅此一家。 当周长风带着薛灿在镇抚科签字领人的时候,紫禁城中…… “如此卑劣行径致使前线徒增多少损失?不诛不足以慰将士亡魂。”皇帝阅毕一份奏报后一下子就冷下了脸。 这些天,外厂与大都督府情报处已经确认了“柴国义案”的来龙去脉以及目前情况。 可以推断出他在一年前就已经被軍情六处策反,这段时间林林总总泄露的大明的情报不在少数,堪称触目惊心。 而这次乌斯藏之战,尽管以他的身份无法接触到具体的战役部署,但仅仅是泄露后勤供给方面的情报也已经让明军吃了大亏。 每次运送补给的队伍在刚刚翻越了嘎隆拉雪山之后,就会恰好遭到英印空军的空袭。 人们发现就算提前或推迟时间,也依旧免不了,就仿佛英印空军能明确知道己方补给队伍什么时候到一样。 意识到出了内鬼,补给队伍就开始临时改变出发时间,比如计划早上八点出发,但是谁也不通知、自行决断是早走还是晚走,如此才总算减少了空袭损失。 而柴国义在那之后就谎称身体有恙,需要返回应天医治,但是由于其反侦查意识很强,且外厂起初以为只是个普通抓捕行动而没有太重视,因此得以使之脱身。 其人逃往了混乱的日本,意图在那儿甩掉追踪,然而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大都督府情报处依旧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他的踪迹——柴国义一家子已经逃去了荷属东印杜的巴达维亚。 因为他贡献不小,且仍具有一定的价值,軍情六处没有用过即弃,而是把他保护了起来。 现在,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都决心诛杀之,以免造成更多损失,但是因为这是跨境行动,所以需要奏请皇帝。 “此獠必须尽快伏法,准了。不过须留意,要么谨慎避免暴露、要么大张旗鼓些。”朱士堰在短暂的思索后准奏了。 第八十章 电影和现实 与影视剧中的那种打打杀杀、时不时还搞个大爆炸的“特工”不同,实际上的特工们可都是低调做人、小心做事的。 刺激的枪战?炫酷的爆炸?这是自己嫌自己命长啊。 情报机构的本职是搜集情报,倘若真有刺杀任务,他们一般也不会亲自下场,而是会外包出去,雇佣其他人执行这个任务。 比如在墨西哥被冰镐刺杀的列夫司机先生,就是一名被雇佣的西班牙人干的;又比如历史上刺杀弗拉基米尔,也是怂恿沙俄右翼分子下的手。 只有在战争时期,情报机构才会亲自下场,而且通常也会选择另起灶炉,单独设立一个特别行动机构去做那种事——大战期间,英国就设立了特别行动处(SOE)来执行敌后破坏任务。 前段时间,突袭怒江钢缆桥就是一次典型的失败尝试,尽管英国人已经做了相对充足的准备——由经手过战斗训练的特工为主,在柳婉云这一队线人的帮助下,再联合执行突袭任务。 在这个特种部队尚未诞生的年代,进行这种任务也算是难为人了。 英国这样,大明这边亦是如此。 虽然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已经决心要诛杀柴国义,但究竟该怎么做? 大家已经提出了好几种方案,然而都在讨论之后都被一个接一个的否决了。 事实上,许多特工都是文化程度很高的宝贵人才,大都督府情报处的特工们当中有近半的人是大学学历,而他们接受的训练是什么呢? 反跟踪、反监视、心理博弈、策反技巧、化妆、通信设备使用、密码使用、语言、文化等等,他们接受的战斗训练仅仅局限于手枪十公尺距离速射和匕首格斗。 这些人岂是能用来硬碰硬的? 而现在英国人为柴国义一家子安排的别墅处在严密保护下,它距离一个警察站仅有半条马路;同时在两个街区外,还有荷属东印杜军队的军营,那儿驻扎有一个缺额的步兵营。 这怎么诛杀? “这还真棘手啊。” 上午时分,情报处一个房间中,六、七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上边摊着十几张纸,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画板上也写满了字和记号。 有人打趣道:“讲真的,要是咱们有电影里边一半的能耐,也犯不着如此纠结。” 旁边正在喝茶的一人闻言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咳嗽了几声,“咳咳…别说一半了,就…咳…就算是两成,咱赶明儿就能宰了那小子,然后全身而退。” 在场几人提及的电影指的是最近在大明热映的《锦衣卫风云》,片长一个半小时,讲述的是一个锦衣卫小旗官之家的故事。 前半段是明神宗万历年间,援朝之征的前夕,一队锦衣卫乔装打扮成商人,前往倭国搜集情报,期间少不了武打桥段。 后半段是几十年前明哲宗治下,明日壬辰战争,主角是当年那个锦衣卫小旗的十几世孙,执行的也是与先祖相同的任务,同样不乏打打杀杀之场景。 虽然与事实不符,但是老百姓很吃这一套,谁不喜欢那精彩刺激、酣畅淋漓的打斗场面? 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的职员与特工们也在闲暇之余组团去看了这部电影,也算是去看个热闹。 “保护的那般严密,想找出疏漏浑水摸鱼不太可能,除非等时间久了,他们松懈了,我们才好行事。” “常理来讲那样最好,可是要知道柴国义还掌握着不少机密事,此人必须尽快处理掉。” 柴国义并不傻,如果把自己知晓的情报全都吐出去,那他不就没了价值? 所以为了避免被英国人早早抛弃,他自然还留了一些在肚子里,每过一段时间透露一点。 “如果想尽快干掉他,那就得用非常之手段……强行突袭,雷霆般犁庭扫穴。”一直默不作声如同旁观者的沈瑜突然提议道。 “强行突袭?”他身旁的一人诧异道:“边上就有殖民地军警,你这是异想天开啊!” 沈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唯一的法子,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办法能在短期内弄死他么?” 大家都沉默了,房间中的六、七人都在思考着什么。 “这该由谁来组织?咱们的人不适合干这种事啊。” “的确,要干这事…得叫军队来办。” “目前来说,全世界也没有哪国有干这等事的部队,如果效果出彩,咱们不妨开个先河?” 在一番讨论之后,众人都认同了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转变成了如何组织起这样一支队伍,万里诛贼之后还能顺利脱身。 在讨论之后,众人决定由情报处牵头,临时组织起一支能够执行这个艰巨任务的队伍。 “人员好找,军队里神通广大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这领头的…既要聪明有胆略,还得有丰富经验以应不测,咱们咋个找?” “而且级别太低太高都不行,中尉、上尉比较合适。” “等一下,这可是去荷兰人的地界,最好还得会外语。” 明军这么多年没打过大仗,最多也就在西北边境跟沙俄偶尔小打小闹一下,想找个符合要求这么多的下级军官哪有那么容易? 乌斯藏那边战争还没结束,仍在对峙着呢,参战部队自然也没回来。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沈瑜悠悠道:“我这有个人选,就看你们敢不敢了,他大体符合要求,只是……” 几人的目光一齐投了过来,其中俩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军衔稍高了一点。” “少校?” “是。” “那也行,这无伤大雅的。” “其实…还有个问题。”沈瑜又补充了一句。 喂!你小子有话就一口气说完啊! 倍感无语的一名情报处人员吐槽道:“姓沈的,咱能别说话大喘气不?还有啥问题啊。” 一直云淡风轻的沈瑜此刻也有点小尴尬,他干咳道:“呃…他是禁军的。” 在场的几人都精得很,在范围被缩得如此之小后,一下子就知道他所指的人是谁了。 “你确定那人会答应?他这下火线才几天,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第八十一章 不速之客 当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的几人在为诛杀柴国义而大伤脑筋的时候,在看着书的周长风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敲门声响起,小李的声音传了进来,“营长,那位夏小姐找您。” “啊哈?”周长风放下了手中的《机动部队作战辑要》,走过去打开门,诧异道:“人呢?” 这些天他跟夏筱诗的书信交流一直没停过,对于这个非常有缘分的女孩子,他虽然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好感却还是有的。 就这小半个月以来的书信交流,再结合之前的几次见面,周长风自认为已经大致了解了她的性格。 不过你这突然找上门是什么情况? 五分钟后,混三旅驻地军营南门。 南京的仲夏热得离谱,驻地周围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一袭黑白配的夏筱诗挽着一个小包、撑着一把伞、拿着折扇,旁若无人地在原地转悠着等待。 黄花梨木的簪子、黑灰色的百褶长裙,内层是白色的直袖里衣、外层是黑色的短衫,衣裳都是棉纱与人造粘胶纤维的混纺料子,非常轻薄。 “这大太阳的,来干嘛啊?” 戴着一顶斗笠似的宽檐大帽的周长风抬头,眯着眼瞥了下那火辣的烈阳就被晃得眼花缭乱,然后才看向了面前的夏筱诗。 后者眨眨眼,理所应当地说:“你前些日子不是在信里说你领悟了生命的真谛么?说是要好好报答我,所以我就来咯。” 周长风微囧,他确实是在上一封信里这么写的——「……亲身经历战场凶险之后方知性命之可贵,近来晚上睡前多有思索,略悟生命之真谛,故而越发庆幸有那玉佩挡灾……改日请你吃大餐,以弥补我的感谢之情……」 就像后世许多人在聊天软件里的言辞和现实生活中的话语几乎判若两人一样,周长风也有点类似。 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夏筱诗还真来了? 按时间来算,这信大概刚送到,她第二天就来了? 你这是迫不及待地来蹭吃蹭喝的吧? 他开口问道:“你啥时候收到的信?” “昨天下午啊,然后我就想了想有哪些好吃的,便宜些的秦淮八绝要走街串巷,我想既然你说要请吃点好的,那干脆就去个酒楼。”她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 好家伙,还真被我猜中了,您是真不客气噢。 周长风笑了笑,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对随同而来的小李说道:“我去请客吃饭了,最晚酉时回来,有急事让刘启冬代理。” 语毕,他便捋了捋衣领,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烈日炎炎的…走过去??? 夏筱诗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周长风,后者不明所以。 她不解地问:“你…不开车?” 周长风干咳了一下,正色道:“我这是请客吃饭,又不是去办事,公私要分明,怎么能公器私用呢?” “那你那天为何一个人驾车?因公办事通常有人代驾啊。” 撞车的那一天“周长风”确实是因公办事,当时已经回了驻地,但是突然发现有东西落在卫戍指挥使司,便急匆匆地自己开车去取了。 听他解释了两句,夏筱诗有些无语,她感觉周长风是在故意逗她玩。 “可是这天这么热,走到电车站多麻烦……”她的眼珠一转,同时把折扇唰的一下收拢,“不如这样,油钱我出。” 这似乎没法反驳,而且说实话这种开个车真不算什么,只要别太过分的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周长风觉得大概也只有自己会惦记这个规矩了,换作别人…压根不考虑。 二人最终还是乘车出发了。 这是一辆迅捷公司出产的迅雷十六型越野车,是大明第一种自行设计的轻型越野车,四驱、五档变速、920公斤、45匹马力四缸引擎。 迅雷系列是专供军队使用的越野车,轻型越野车序号规范是6、16、26以此类推,计划中的重型越野车则为8、18、28等等。 由于中国广袤的国土和复杂的地理环境,道路条件一直是困扰朝廷的一大难题,同样饱受这个问题折磨的还有沙俄,因此二者都一直很重视对越野载具的研发。 不过沙俄与大明的相同之处在于她俩的汽车工业都起步得很晚,前者直至十年前才在美国福特公司的帮助下建立起了高尔基汽车厂,但仅仅过了几年,产量就飙升到年产几万辆汽车,其特点在于主要生产卡车,占比超过八成。 在汽车生产类型上,大明亦是如此,这是作为拥有庞大人口的后发工业国的必然——产量有限,得优先供给建设。 燕京迅捷、上海骏达、武汉扬越,三大公司撑起了如今大明汽车工业,其中迅捷和扬越公司主要生产卡车和军用越野车;骏达公司则比较均衡,轿车生产占比也有约四成。 虽然去年三者的总产量不过七万多辆,但其发展也是与日俱进的,比如今年年底,扬越公司新建的一条年产二万五千辆卡车的生产线就要投产了,其它两家公司同样有其发展计划,预计大明能在三年内把汽车年产量提高到十三万辆。 “所以你想好去哪了么?走石城门进城还是绕去聚宝门?” “唔…石城门吧。”夏筱诗想了想,比划道:“进去以后右拐,沿着朝天宫大道一直走,然后再往右到油市街……” “打住。”周长风侧首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油市街?那为啥不直接走三山门进城?” 就名称而言,主干道全都由古称的某某街升格为某某大道,但是人们口头上就是随便叫了。 明明穿过三山门就是油市大道,为啥要绕着走? 夏筱诗支吾道:“走三山门不太好吧,要途经西苑的。” 西苑建在莫愁湖旁,那儿作为皇家园林和帝国宾馆的所在地,有许多巡逻与站岗的军警。 她觉得这样似乎有点招摇,就像当着老师的面那啥一样,跳脸啊。 “你倒是挺会替我考虑。”周长风哑然失笑,然后继续道:“就走三山门,方便些。” 其实还有个原因在于他想顺路去看个地方,一个只有他惦记的地方。 第八十二章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境况 三山门自唐宋以来都叫水西门,所以即使明朝改称其为三山门,可民间仍然习惯于称其为水西门。 在周长风所处的世界线,自水西门大街向西一公里即是莫愁湖公园,接着再往西一公里,就能来到一处铭刻着耻辱与伤痛历史的地方。 然而如今的这儿坐落却是建邺大学,这是一所文史类的大学。 校门口是一座高大的牌楼,图案纹饰精美得堪称花哨,蓝底的牌匾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琉璃瓦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而在其对面,又是一所大学,名曰“帝国格致大学”,其校门如同积木似的,石质,横平竖直。 其牌匾也与众不同,是一整块好几米长的铝合金厚板,字是以方正浑厚著称的颜体楷书。 此时此刻,驾车向东从二者之间穿过,左手边是文史、右手边是理工,时空偏差的奇妙感觉让周长风有些感慨。 “这儿是我读书的地方。”副驾驶位置上的夏筱诗指着左边的建邺大学说道。 “啊?是吗?” “我在第二封信里就提过,你不记得?” “哦,记得记得。” 见他一幅如梦初醒的模样,夏筱诗有些不悦,这家伙刚刚明显在走神! “你刚在想什么?”她问道。 “没啥,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说完,见她将信将疑,周长风又随口忽悠了一句,“在西苑那边站岗很累的,以前最讨厌去那了。” 西苑的外围警戒是由混三旅负责的,三天一换,每个队轮着来,当年刚毕业入役的没少吃过苦头——炎炎夏日的时候在艳阳下来回巡逻或者站岗,晒脱皮那都算轻的。 夏筱诗也没再多说,转而讲起了以前上大学的趣事,比如她们有一次因为玩得忘形误入了禁区而被值守的军警赶出来。 作为金陵第一名胜,优美的莫愁湖景区在平时是对民众开放的,不过要付门票钱;同时其南岸帝国宾馆的那片区域是禁区。 至于周长风,他那不太好的回忆也在想到如今东瀛弹丸之地的境况而被掩盖了过去。 在疯狂发行国债、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赌国运失败后,撮尔小国就崩溃了,碎成一片,好似重回战国时期。 在混乱之中,各藩迎来了虎视眈眈的列强们。 由于维新之后几十年,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工业基础,且拥有足足四千万人口,所以算是合格的商品倾销地——毕竟,如果真的一穷二白,那反倒没法消化太多工业产品。 在大家一拥而上将之瓜分的同时,参与其中的大明将长崎整个市区都划作了“租界”,当然按大明的叫法,其实是设立宣慰使司。 在之后至今的四十年里,随着大明的势力范围已经完全覆盖了九州岛,佐贺藩、福冈藩、熊本藩、萨摩藩都自愿或被迫称臣纳贡。 英法俄美德意等国则各据了一些城市作为租界,特殊的是东京,它足足有三分之一的地界被划作公共租界。 这就是挑战天朝地位的结果?周长风不免觉得格外好笑和讽刺。 缓缓驶过三山门之后,由夏筱诗指路,车子在南城区的街道中穿行,最后来到了一家独栋的大酒楼下。 回想这一路上至少拐了四次弯,周长风不禁问道:“你的方向感这么好?我感觉很多女生都不太认路。” “兴许是我异于常人咯。”夏筱诗想了想,又装作疑惑的样子反问道:“还有,你怎么知道女生不认路?” 不是,重点明明是前一句话啊。 有些尴尬的周长风干咳道:“咳咳…我是…听说的、听说的。” “哦。” 我信你个鬼! 夏筱诗撇撇嘴,待车停入车位后就拿着扇子下了车。 她甩开折扇遮在头顶,然后快步走到了酒楼的大门口。 门口的侍者拱手道:“您俩位?” “嗯。” “好咧,两全其美——请上座——” 上二楼之后,夏筱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张四仙桌,两人相对而坐。 “二位要些啥?” “八绝一套,小份的,还有一份小的酸辣粉。” 酒楼的侍者拿着小本子飞速写了几个字,然后又追问道:“阿要辣油啊?” “不要。” “还要别的么?” “不要了。” 于是服务员就这么转身离开了,周长风一脸懵逼——我还没点菜啊! 哪知对面的夏筱诗不以为然地说:“十六道菜呢,肯定够你吃了。” 虽谓秦淮八绝,但其实共有十六道菜。 这些点心可以走街串巷的在小摊上逐个买,也可以在饭馆和酒楼中买套餐。 “那你吃啥?” “我吃粉啊,还有十六道菜我每样都吃一点。” 周长风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说吃大餐是要来什么大鱼大肉的,没想到就点这些?” “我可是替你着想。”夏筱诗指了指旁边的菜单,“你瞧,很贵的,秋月阁的东西好吃归好吃,就是太贵了,我来这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的确。”周长风点点头,又问道:“这店名有什么用意么?” 夏筱诗心道这家伙以前上学肯定没认真听讲,然后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出自李太白的《金陵城西楼月下吟》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被嫌弃了的周长风决定以后不谈这种,因为很容易显得自己没文化。 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自己一个步兵军官哪能跟人家老师比这个?而且夏筱诗不仅仅是教中文的,据她说,她偶尔还会去代音乐课。 早在唐宋时期有“古文运动”这样的文学改革运动,大明在面对近代大转变时同样也有大规模的文化改革、思想解放,人们称之为“新文鼎革”。 其发起的时间比较早,可以追溯到明哲宗晚年、也就是明日壬辰战争的时候。 就中小学生必修课来说,不同于国文和语文,大明将之称为中文,即中国文字、文学、文化的并称。 稍后,随着一道接一道的菜被送了上来。 觉得有些口渴的夏筱诗抬眸问道:“你有什么想喝的么?酸梅汤?绿豆汤?可乐?” “可乐!”周长风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冰镇可乐。 那冰凉、那气泡、那微微冲鼻子的感觉,还有什么比酷暑时来一口可乐更爽的? 当二人在边吃边聊的时候,楼下。 一辆远航牌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这秋月阁前面的路边,衣着干练的沈瑜推门下车。 随行的下属盯着牌匾,又指着停车场中的那辆格外显眼的越野车说道:“头儿,是这,看,他的车。” 第八十三章 不情之请 当沈瑜来到二楼的时候,就见到周长风与夏筱诗二人在谈笑风生。 五香蛋、蟹壳黄烧饼、鸭油酥烧饼、葱油饼、什锦菜包、牛肉锅贴、牛肉汤、五色小糕等等。 统共十六道小吃,夏筱诗特地点的是小份,所以每一道的份量都较小,但加起来却也不少,然而周长风愣是干干净净将之一扫而空了。 有些讶然的她眨了眨眼,“你胃口这么大嘛,早知道之前多点一份酸辣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向了周长风的身后。 诧异的周长风扭头看去,只见两名蓝灰色衣服、戴着墨镜的男子走到了旁边。 为首的男子摘下圆墨镜,眼神戏谑、嘴角微扬,看着比自己稍大几岁,整个人由内而外给人的感觉就是玩世不恭的那种家伙。 沈瑜微微一笑,悠悠道:“周长官,军人不去打仗,挽着女人下馆子,这不太好吧?” ??? 我这明明是休假期间啊。 这话说的周长风有些尴尬,对面的夏筱诗也当场懵逼——挽着女人?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嘛! 而且这家伙的话语还引来了周围食客们的注意,一下子十几道目光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社死了、社死了、社死了! 脸上挂着微笑的沈瑜抬手,手中不知怎地蓦然出现了一个小本子,跟变戏法似的。 这个蓝色封皮的“外厂官碟”就是他的证件,就如同后世影视剧中警察出示证件一样,沈瑜也是唰的一下展开晃了晃就马上收了回去。 “我是外厂的,周长官可有空跟我走一趟?” 周长风很淡定地放下了筷子,问道:“什么事?” “不便透露,但很重要。”沈瑜盯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半要求、半请求。” “我知道了。”虽然不明所以,但周长风没有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意味,这两名外厂的人从神态到动作上都是比较放松的样子,不像是来抓人的。 他站起身之后随手掏出一张十圆钞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夏筱诗,“跟她无关吧?” “自然没有瓜葛。” “行,走吧。” “抱歉失陪,你得自己回去了,找的零钱用来叫车应该是够的。”在落下这句话之后,周长风便跟着沈瑜往外走去。 在临走前,后者还特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食客,然后笑道:“诸位不要误会,这位就是大名在外的周营长,把英夷揍得满地找牙的那位,我们有事情请他相助。” 在一片疑惑和不解的目光的注视中,几人下了楼。 周长风一走,压力一下就来到了夏筱诗这边。 在别人眼中,他俩不就是出来私会的吗? 人们的目光变成了好奇,夏筱诗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赶紧叫人过来结了帐,然后拿起扇子、挎着小包快步走了下去。 真是太恼人了!好端端出来吃个饭都能突然有事! 在秋月阁的门口,十分郁闷的夏筱诗看了看那空出来的车位,然后才撑开伞,向附近的路口走去。 与此同时,那辆迅雷十六型越野车却是由沈瑜在开,而周长风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既然我没犯事,那找我干嘛?”后者想不明白,外厂的人没事找自己做什么。 “稍安勿躁,等到了你就知道了。”神色如常的沈瑜笑了笑,侧首瞥了眼他,“我叫沈瑜,字子皓,再过几天就二十七,比你大一点,叫你周老弟不过分吧?” 周长风对此倒是无所谓,爱咋地咋地吧,他现在就想知道这帮家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的。 在南京城的街道中穿行了许久,几乎横跨了半个城区,最后终于抵达了外厂官署所在地。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几人倒是没有经过盘查就直接入内了,沈瑜这小子似乎人缘很好?一路上至少打了不下十次招呼。 在其中七扭八拐、又穿过了一条长廊之后,周长风和沈瑜来到了一个较为独立的屋子前,门口伫立着两名腰间鼓鼓囊囊的特工。 跨过门槛入内,一股子淡淡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里边很明亮,但是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部的一个排风口。 二人入内后,门就被外边的特工给关上了。 一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周长官,我们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找你帮忙的啊。”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周长风更加纳闷了——我一个指挥作战的,跟谍报那种事八竿子打不着啊。 沈瑜摘下墨镜,一边擦一边悠悠道:“从简而述,乌斯藏都督府有一名负责后勤的中校通英叛明,向英夷提供了大量情报,致使我军后勤供给队伍履遭空袭。此人已经成功逃亡至巴达维亚,目前处在英夷的严密保护下,因为他曾经在大都督府任职过,仍然掌握大量重要资料。” 周长风闻言微微皱眉,供给白马岗前线的物资输送本就困难重重,那可是要翻越四千多米海拔的嘎隆拉雪山的啊,结果居然有人还敢雪上加霜的干这种事? “所以要干掉他?刺杀的事应该是归你们干的吧?为啥要我帮忙?” “你看看。”那名胖子随手抓起一支铅笔,弯腰指着桌子上的地图。 “这是那厮下榻的宅子,周围有人保护,只有指定的人能靠近送东西。” “半条街外就是一个警察站,里边大约有二十名荷兰殖民地警察。” “这还没完,两条街外,这地方是个兵营,驻有一个步兵营几百号人。” “这叫咱们咋诛杀此贼?难办哦,唯一的法子就是突袭之,可这不是咱们能干的。” 一旁的沈瑜面露无奈,“所以周老弟你现在知道为啥非得请你来了吧?” “还是有点不能理解。”想到这年头还不存在现代意义的特种部队,周长风摇头道:“你们应该找一个斥候单位的人来,比如斥候队的队长。” “周长官,干这种事得有经验啊,没经历磋磨的人不灵的,可那两个师还在前线没回来呢,回来的也是伤员。”那位胖乎乎的主事如是说道:“就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沈瑜扭头看着周长风,“你是不乐意么?我们不强求。” “有吗?我没有,只是问明前因后果而已。”后者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六、七人,微微一笑道:“要留全尸么?” 第八十四章 东拼西凑 周长风也清楚,由于自己的身份比较特殊,他们是无权命令自己参与这个存在不小风险的任务的,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沈瑜说的是“半要求、半请求”。 大都督府作为最高军事指挥机构,其所辖的情报处有许多特权,然而这些特权也只是相对的,至少在借用禁军军官这件事上也得规规矩矩地向卫戍指挥使司提申请。 据沈瑜所言,满足条件的最佳人选其实真的寥寥无几,几十年来在西北边陲、西南边陲与沙俄军队和英缅军队交手过的人虽不少,然而那些军官如今少说也都升到中校和上校了。上一次双方爆发成规模的冲突还是三年前,然而参战兵力也就两个排。 “其实如果你不同意,我们还可以去找边军挑人,不过也挺麻烦。” “我个人同意其实没什么用,你们要说服卫戍指挥使司。” “诛贼既是大义也是旨意,他们不会不放人的。” 这个任务确实很难,但周长风喜欢挑战困难。什么是特种部队?特种部队的精神就是“能人所不能”,天生就是创造奇迹的。 他穿越前所属的集团军自然是也有特战旅,尽管与两栖重装旅的自己不沾边,但偶尔也会去交流参观,顺带蹭个饭,运气好还能吃上几顿三类灶。 就特战理论和阅历来说,他虽然连半瓶水都没有,最多就瓶底的一点水,不过引领如今大明特种部队的入门应该是足够了。 “所以,我们能获得多少资源来保障这个任务?”在欣然接受之后,周长风如是问道。 “很多,这种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皇帝也首肯了。”那名胖子意味深长地说:“否则我们哪儿请得动你?” 他是大都督府情报处行动科的科正,杜光桥。司的主官称主事或司正、所的主官称所正、科的主官称科正,然而人们一般会直接叫“长”。 “行,那这方面我不操心,我只说我的要求。”周长风环视众人,陈述道: “虽然是要去突袭,但是人员绝不能多,大约二十人左右吧,要精不要多,一半是兵,另一半的人有突出特长。” “什么算特长?比如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精通爆破的专家、擅长开锁盗窃的惯偷、以一敌多的格斗大师。” “然后嘛,还有像什么会化妆易容的、能飞檐走壁的、会开车开船开飞机的,如果还会说外语就更好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杜光桥、沈瑜几人面面相觑。 特长?你这是在搞武林大会呢? 一脸无语的杜光桥开口道:“周长官,虽说我大明能人异士不少,不过短时间内想寻到你所谓的这些人可不容易啊,况且这种有本事的人一般比较傲,很难请动他们。” “能找多少是多少吧,二十人一半也就十个,应该不难。”周长风想了想,沉吟道:“其余十人就从军中斥候单位里边挑,要那种军龄至少四年的老兵……算了,这十人直接用我的兵吧。” 随后,众人又讨论了一下其它事情,比如最关键的时间期限。 在场的都不傻,东拼西凑的队伍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否则一群互不相认的家伙们在一起能发挥多少本事? 然而就时间上来说又应该是越早越好,因为拖得越久,柴国义就可能透露更多的信息;同时英国人也可能会将之转移。 因此,大家认为在简单磨合之后就应立刻出发。 英国人出于外交上的考虑并未将柴国义送回本土,这对于诛杀行动来说是好事。 周长风对此不太能理解,但沈瑜却不以为意。 “就历史而言,英荷结的梁子不少,然而在对待大明方面,二者却是高度一致的。把那厮留在巴达维亚…兴许是为了日后方便交换双方被擒获的特工。” 外厂的特别监狱中关押着一些被逮捕的英国特工,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外交人员,所以不会处决掉,而是要留着作为筹码。 这是大国们的默契——各国以外交人员为幌子的特工就算被逮捕也不会受伤害,而是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在交涉之后,选择在第三方国家进行交换。 和平时期嘛,搜集情报归搜集情报,不至于玩命。 当然,如果双方开战了,这一套惯例也就不存在了。 中英上一次交换是四年前了,地点是在马尼拉,而今似乎又快到时间了? 在讨论之后,大家就闪人了,各司其职。 刚一返回驻地,周长风就令小李去传令,选十个人参加一个特别任务,由他亲自带队,存在风险,自愿报名。 对于班师后已经休整了一些日子的士兵们而言,他们在精神上已经松弛了下来,不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很快充满了兴趣。 至于风险…出门还可能被车撞呢,有什么可怕的,而且还是营长亲自带队。 在大几十人的报名名单中,周长风经过一番比对和深思熟虑,最终才选出了一名军官、两名士官、七名士兵。 其中特长比较突出的是少言寡语但是沉着冷静的三队二排长赵容,以及枪法极佳的神射手郭生根中士。 当周长风在忙于向这十人阐明任务的时候,沈瑜也没闲着,他在设法就近寻找所谓的“有特长之人”。 在禁卫第二师,他找到了擅长爆破的工兵下士王铭法、精通武器装备维护与校正的文职军械员乔阳。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双胞胎兄弟,哥哥李建功、弟弟李立业,沈瑜是在一番打听后才知道这二人的,虽然他俩才从军不过一年,然而军事素质考评却几乎全优。 同时也许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二人默契至极,二人之间的沟通很多时候连眼神动作都都不需要,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据他们的的队长所说,无论是徒手搏斗还是刺刀对拼,至少要六、七个人才能制住这俩兄弟。 此所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是也。 除此之外,沈瑜还打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名声不小的“江南飞燕”又被捕了! 于是他走了特别流程,连夜从镇江府的一个巡检司将他提了出来。 目光炯炯的徐晴岚看着就是个白面书生,而且是那种带有阴柔气息的家伙,说实话很难将他与“惯犯、神偷”等字眼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个“天赋异禀”、从小就擅长偷东西的家伙,他家虽不富裕,但温饱足矣,而他偷东西的原因仅仅是他喜欢那种悄然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感觉,同时看到物品主人丢了东西的焦急之色。 不过徐晴岚的原则在于,他一般会在三、四天之后将物品悄然还回去。 而他经常被捕的缘故也在于此——虽然号称没有他开不了的锁、窃不了的玩意,但只要守株待兔几天,就不难把他抓个现形。 时间久了,他都成了镇江府与扬州府的巡检司的常客了,而且一般也不会拘押多少天,因为其确实把失窃物品物归原主了。 第八十五章 粗略规划 要说侠义之心,沈瑜觉得这个家伙多少是有一点的,因为按照案例来看,他偶尔会对一些官府的贪官污吏下手,比如把其账册、礼单、书信偷出来公之于众,大概有三次。 而这一回,徐晴岚算是好运到头了,因为他在例行物归原主之事时又被捕了,本以为只是稀疏寻常、过半个月就会放出来而已。 然而以前被他揭露过的那些官吏的狐朋狗友们这次打算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了。 玩脱了吧? 得亏有沈瑜,否则此刻他大概就得蹲笼子乃至吃花生米了。 在带走了徐晴岚之后,沈瑜和他约法三章——首先要参与这次行动;其次,以后再不能干这种目无法纪的事了,否则就等着吃花生米吧。 事急从权,一夜之间,二十名参与行动的人员就到齐了。 大都督府情报处特地把他们在燕子矶一处丘陵中的特训营地提供给一行人使用,并给予了全面支持。 燕子矶位于南京北边,毗邻长江,高约四十米,三面被长江围绕,远观如展翅欲飞之燕子,这是重要的渡口和军事要地,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矶。 几十年前,明军在这儿修筑有要塞,作为拱卫京城的最后防线。然而随着国力渐涨,海军实力与日俱增,燕子矶要塞似乎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于是这儿再没有像其它要塞一样进行现代化改造,而是近乎荒废,情报处便包揽下了这里,将之作为特训之处。 在得知任务目标以后,二十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但多见轻蔑与兴奋之色。 “……大体就是这样,突袭那家伙的住所,弄死他,然后全身而退。大家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周长风如是介绍道。 以沉着冷静应战而出名的赵容颔首道:“此等叛国之贼,谁不是欲诛之而后快啊?” 他身旁的工兵下士王铭法更是扬了扬下巴、挥了挥拳头,“我也没意见,干他娘的,这种背信弃义的货色,最好把他祖坟也给炸了。” “长官,我不会用枪啊,您确定我能顶用?”与其他人相比,本质上算是平民的徐晴岚显得格格不入。 若无其事的周长风瞥了他一眼,笑道:“看中的是你的本事,到时候不会让你去跟敌人硬碰硬的,不过为了自卫,你这两天得抓紧练练,临阵磨枪嘛。” 语毕,周长风看向了军械员乔阳,“这个你负责吧,手枪简单教一下,能不伤到他自己就行,优先教他使用手提机枪和霰弹枪。” 后者点头领命。 作为短基线的枪械,手枪是一种很难驾驭的武器,并不适合新手使用。新手在靶场上初次使用手枪射击,十米靶十发只中一、二发可谓很常见。 因为新手很难控制手的发力,且持枪动作不稳,如此,只要扣板机的幅度稍大一丁点,手枪就会有明显的偏移。哪怕只偏移了几毫米,可延伸到十米外那就等于脱靶。 所以这是一种要长期训练才能发挥威力的武器,对于新手来说,易操控的冲锋枪反倒更好用。 接下来周长风又询问了一遍,其它人均无异议,非常顺利。 经过昨天下午的初步构思和晚上的细致考虑,他已经基本想到了整体计划。 他把整个行动分为渗透、侦察、转移、突袭、撤离五大部分,每一部分均确保至少有一个主方案和备用方案。 然而由于当今在特种作战行动的组织架构上几近于无,很多细节都无法被确定,不得不选择“见机行事”。 可以说这是一次赶鸭子上架、仓促至极的行动。 “合着你们以前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有些纳闷的周长风向沈瑜吐槽道。 后者也无奈地耸了耸肩,“遇到过,不过两只手能数的过来。基本上都以暗中刺杀为主,有一次倒是跟这次一样是搞突袭,不过失败了,自那以后就没再尝试过,这次是实在没办法才作此下策的。” “其实这种突袭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精锐小分队在充足情报和完备保障的加持下,深入敌后,往往能出敌不意,造成巨大破坏、取得极大战果。”周长风看了眼手表,认真道:“我建议朝廷引以为戒,专门成立一个特别行动的机构,关键时刻可以派用场。” 若有所思的沈瑜“嗯”了一下,“这个建议言之有理,我会上报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二十名成员在情报处和外厂特工的帮助下学习了最基本的伪装手段。 完整的特工训练科目太多了,反跟踪、反监视、策反技巧等等,不过现在他们都用不着,只要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即可。 “走路别这样,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是兵。” “要吊儿郎当一些,嗯…不对,你这太夸张了,多显眼。” “自在一点,松松垮垮的,像徐晴岚就比较好。” 大都督府情报处和外缉事厂,一个负责做细作、一个负责抓细作,成员们在接受了前者的训练后,再由后者来考评合不合格。 武器方面,沈瑜表示可以确保每个人都有短枪,但是长枪无法保证,这得看情报处在巴达维亚的站点预备了什么。 “这个不要太担心,除非你要迫击炮或者重机枪,不然其它的兵器应该都能设法搞到。” 面带微笑的周长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恰恰想要迫击炮和重机枪,如果可以离得远远的就把目标弄死,为什么要冒险抵近?” 沈瑜:“……” 至于撤离方案,一共有三个。 最佳方案是在完事之后前往巴达维亚机场坐飞机前往兰芳首都坤甸,因为总共不过二十人,所以到时候预备一架飞机即可。 但这也是最容易失效的,因为飞机不可能一直占着跑道,最多拖延一小会,也就是说飞机基本上到点必须起飞。 然而突袭行动哪能保证准时准点?一旦出现偏差,这个方案就失效了。 二号方案则是搭乘路过的火车,一路向西,接近西冷的时候跳车,然后前往指定的码头乘小艇出海,最终由大明海军指派的潜艇接应,这是折中但稳妥的方案。 三号方案则是退入大明公使馆寻求庇护,寄希望于荷兰人不敢破馆抓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重要通知,务必阅览 谨告诸位读者: 临近上架,编辑大大告诉了我一个有好有坏的情况。 好消息是本书很受欢迎,数据很棒。 坏消息是,正因如此,几乎不可能不被举报。 同时又因为本书的题材缘故,势必会因为“歷史虛无”而封禁,于是审核与编辑建议我对本书的世界观进行修改。 在此我重申,本书为架空历史,这个故事发生在未知宇宙的一颗名为「安东」的宜居行星上,故事时间为7936年,一切人物皆为虚构,不涉及任何时政与敏感话题。 我想大家应该也明白和理解。 基本不会影响阅读体验。 好在国名与地名无需和谐,否则也太影响观感了。 对前文的修改会在本周末进行,在下周二上架之前完成。 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家以后能为不明所以的、新来的书友加以解释,营造一个和谐与良好的阅读环境,麻烦了。 专此。 宁海 二〇二三年二月一十七日 《后明余晖》重要通知,务必阅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飞赴巴达维亚 巴达维亚,原名雅加达,这是一座历史不短的港城,早在六百多年前就有了雏形,当时名叫巽他加拉巴,意为椰子。 安元7522年、即嘉靖元年的时候,万丹王国征服该地并重新扩建港城,并改称为雅加达,意为胜利之城。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荷属东印杜公司的到来,这儿迎来了西方殖民者,雅加达被又改称巴达维亚。 可以说巴达维亚的繁荣少不了中国人的帮助,当时的主要扩建工程,比如护城河、城墙、屋舍的建设均由来自大明的移民承包和实施,那些因为明末清初的战乱而选择出海逃亡的人们又不少就来到了这儿定居。 例如在安元7699年,不包括城外、只计巴达维亚城中的人口,华侨就占了四成之多。 但可叹的是,南洋华侨的历史就是一部血泪史。 历史上,为了争夺南洋的贸易主导地位,西班牙人于7603年对菲律宾的华侨举起屠刀,致使二万四千余人罹难;在那之后,尽管危险很大,仍旧有许多人冒险下南洋,安元7639年时,西班牙人强迫华侨交纳高额赋税,诱发起义,而在这第二次的迫害中又再度导致二万余人伤亡。 明清也好、唐宋也罢,历朝历代朝廷对于海外侨民都不太重视。 因为在下南洋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流民,一类地位卑贱、一类是天朝弃民,自然不受待见。 当年明神宗万历皇帝得知菲律宾发生的事情后,也只是如是令道:“吕宋,也着严加晓谕,毋听奸徒煽惑,扰害商民。” 虽然表示了比较严厉的态度,但毫无意义,三大征之后的明朝无力征伐,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出海大兴兵戈。 明朝地方官员的态度则比较不屑与露骨,福建巡抚徐学聚称:“又海外争夺,未知祸首。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戈?兵之反以劳师……” 而清朝官员更加轻蔑,他们的态度基本就是讥诮和不齿——天朝弃民,不惜背弃祖宗庐墓,出洋牟利,朝廷概不闻问;出海汉人,久居番地,自弃王化,被其戕杀多人,实则孽由自作。 不过,在此,后明一度恢复了旧港宣慰司,因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震慑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但这只是暂时的。 在旧港宣慰司再度失陷后,荷属东印杜公司惊喜的发现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华侨是那么的富裕,再加上担心这些数量众多的家伙可能会叛乱闹事,于是荷兰人决定剪羊毛! 东印杜公司当局以禁止武器为理由,要求城内华侨交出一切武器,同时命令军队挨家挨户地搜捕华侨,又鼓动本地人参与迫害与抢劫。 长达五天半的血腥迫害结束后,上万人遇难,仅有几十人得以脱身。由于杀戮是如此的“彻底”,而且当时后明正在与之对峙,禁止双方商船来往,所以在许多年里这件事都没有流传开来,直至近代才为人所知晓。 巴达维亚的惨案一直是如今大明上下的心头之恨,三十多年来民间多有提及。 荷兰人自己也清楚这是一个完美的宣战借口,因此分四期支付了不少的赔款,并公开道歉,然而这仍然无法压下全部人的怒火。 “严禁擅自离开外出活动,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叉着腰的周长风如是说道。 西北城郊,一处废弃的小型加工厂的地下室中,二十名成员全都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随同而来的沈瑜,以及几名情报处在巴达维亚站点的特工。 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他们一共分乘了三个航班,两架是昨天凌晨与下午到的,另一架则是今天傍晚到的。 桌子上放满了各式枪支,以及一盒盒的子弹,还有许多的炸药块、导火索、雷管,可谓琳琅满目。 七支三四式冲锋枪、二十二支三六式手枪,这些明军制式武器是拆成零件设法带来的,除此之外的其它武器则由情报处站点提供。 温彻斯特M7894型杠杆步枪、温彻斯特M7897型霰弹枪、伯格曼MP18/28型冲锋枪、柯尔特M7917型转轮手枪、勃朗宁M7911型手枪,数量倒是足够,只是周长风对此不太满意。 杠杆步枪可谓是美国西进运动中牛仔们的象征,这M7894型杠杆步枪是著名的M7873型杠杆步枪的升级版,最大的改进之处在于与时俱进的改为发射无烟火药弹。 这枪虽然不适合一线步兵使用,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独特的内部管状弹仓能装填足足十发子弹。然而,问题在于情报处提供的八支M7894都是.32口径版本的! 口径0.32英寸,弹头重十克出头,枪口动能九百多焦耳,这个威力对于猎枪来说足够,可当作步枪的话就太弱了。 “呃…就没有劲大些的?”周长风满怀期待地看向了那名巴达维亚站点的特工。 后者一怔,“周长官啥意思?这些枪你瞧不上?” 沈瑜用剪刀手夹着烟,笑道:“他想要迫击炮和重机枪呢,哈哈——” 那名特工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于是便也打趣地回道:“那些东西我们可搞不来,不过敌军的军营里边有。”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周长风居然还真的思索了起来。 呵,肯定是远程火力投递更加安全和保险啊,如果不是赶时间,就应该让海军的潜艇偷偷把迫击炮和重机枪给运进来。 他盯着地图想了想,指着那个被划了个大红圈的军营说道:“有关于这地方的情报吗?警戒严密吗?” 兄弟,刚刚不是在开玩笑吗?你还真当真了??? 足足愣了两秒,特工才开口答道:“自然是有的,以前有粗略的情报,最近既然出了柴国义那厮的情况,也就又重新仔细探查了一番。” “好,那把资料拿来吧,给我讲讲。” “周长官,你真打这地方的主意?里边可是几百兵马啊。” 说完,这名特工看向了沈瑜,而沈瑜则叼着烟一幅“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他无奈地从旁边的包中取出了一叠钉好的资料,然后伸手指着地图说道:“这是荷兰王家东印杜第一师三团三营的驻地,满员大约是七百多人,但目前缺额二百余,也就是说还有五百之众。” 周长风点点头追问道:“他们是徒步步兵还是摩托化步兵单位?” “摩托化,同时还有四辆装甲车和两辆战车。” “啥?一个摩步营怎么还有战车?” 第八十七章 前期侦察 根据他的讲述,这个塔迪奥军营(Fort Tadeo)同时也是荷印第一师的一个载具维护站和补给站,由师属后勤单位的一个排负责。 至于装甲车和坦克,则是这两年荷印军队大规模重组与改编的结果。 荷属东印度王家陆军(KNIL)不同于本土军队,他们较为独立,由殖民地当局直接负责。三年前,当局决定重组这支军队,用装甲兵取代骑兵、更新换代通讯器材,使荷印军队现代化以面对大明潜在的威胁。 今年年初,他们向英国阿尔维斯-斯特劳斯勒公司订购了一批AC-III型轮式装甲车,又向美国玛蒙-哈宁顿公司订购了一批CTL-3型轻型坦克。 【AC-III型装甲车】 二者前后到货了大约三分之一,如今正在测评中,作为载具维护站的塔迪奥军营有装甲车也就合情合理了。 周长风有些忧虑——摩托化的敌军,还有坦克,这为之后的行动增添了不少的变数啊。 他沉吟道:“总体来说,你认为荷兰人的防务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 那名特工笑了笑,开口道:“周长官,我给你讲个笑话。一个新到任的荷兰少尉在酒吧大骂荷印军队的步兵团是垃圾,结果被勒令返回本土,因为他泄密了,少尉辩解称自己没有明说是哪个团,但宪兵回答说,每个团都是垃圾,这怎么能让外界知道?” 也是,一帮子以爪哇土著为主的殖民地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荷军自己就是二流,能指望它的仆从军多强? 所以啊,历史上在荷属东印杜战役中,这帮子乌合之众被揍得落花流水也是情理之中。 在良久的思索以后,周长风看了看面前的几人,缓缓说道:“不过考虑到有装甲车,咱们最初草拟的计划要大改了,否则很可能被围追堵截。我现在的想法是……” 在他侃侃而谈了足足两分钟之后,在场的几人都目瞪口呆。 一向云淡风轻的沈瑜也讶然道:“乖乖的,周老弟你跟孙猴子学的?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这叫声东击西。”周长风微微一笑,“只是比较大胆。” “何止是大胆,这明明是肆无忌惮!”那名特工捂额感叹道。 满不在乎的周长风一摆手,挥着手中的铅笔,“什么大胆不大胆的?咱们出境来干这事本就是在冒险,要的就是胆量非凡,我现在的构想是成功率最高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皇帝不是说要么悄悄然、要么大张旗鼓么?有他兜底,怕什么?” “这倒也是。”沈瑜点点头,“那我不反对。” 最终,在一番交谈之后,大家都同意了新的计划,并随即开始准备了起来。 在那之前,前期的侦察与准备是必不可少的,这两件事同步进行以节省时间。 周长风、沈瑜,以及工兵下士王铭法,三人重新整理了一下便装的打扮、调整了一下仪表,然后开车前往城区。 人太多的话目标大,容易引起怀疑,一般以二、三人为佳。 在半途中拦了一辆巴士,他们仨人花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才来到目的地——卡塔琳酒店(Hotel Katarine) 这是一家高十二层的酒店,新古典主义风格,浅灰色,整体方正,自九层起缩小了一圈,看着像一个大长方体上面搁了个小长方体。 大门口有六根石柱,穿过之后入内即是酒店大堂,周长风和王铭法从容不迫地拿出伪装好的护照交给前台,指定开了0907号房间。 十分钟后,沈瑜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要求开1007号房间。 “先生,这是一个双人房间,您确定吗?”红头发、褐色眸子的荷兰前台小姐提醒道。 “双人房间在某些情况下更好呢。”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的沈瑜打量了她两眼。 “先生你真幽默……这是钥匙,祝你在巴达维亚玩得尽兴。” “谢谢,如你所愿。” 走进电梯后,沈瑜收起了先前的神情,转而认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在进入1007号房间之后立刻关门上锁,然后推开窗户探头往下看去,就见到周长风正侧仰着头看着他。 做了个手势之后,沈瑜便取出一捆包有钢丝的绳索,系好,接着抛了下去。然后又把自己携带的包和箱子都扔出窗外,最后自己也翻窗跳了下去。 因为酒店大楼的1-8层面积大、9-12层面积小,所以九层的周围是一圈平台,宽度大约是三米,外围有低矮栏杆。 跳下来以后,沈瑜便把箱子捡起来递进了周长风两人所在的0907号房间,随即翻窗进去。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挺好的,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周长风边说边和王铭法打开各自的箱子,取出了一架杭州晶锐公司出产的十二倍炮队镜,然后开始组装起来。 房间窗户的十点钟方向就是柴国义下榻的地方,直线距离大约在一千米。 从炮队镜中可见,那是一座二层的独栋小别墅,美式风格,木制。 这就是为什么周长风惦记着要重机枪和迫击炮的缘故了,这种木制建筑脆弱不堪,确定目标在里边以后将之夷为平地即可。 别墅旁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卡车,大概是作为移动路障来防止有人驾车强冲,所以用装着炸药的卡车强冲应该没法保证奏效。 马路斜对面停着一辆殖民地警车,还支了个帆布棚子,五名爪哇警察在阴凉下避暑,看样子是奉命保护别墅。 院子内外有三、四名短袖短裤便装打扮的英国人在徘徊,别墅内部则不知道有多少人。 “哼,英荷二夷,历史上互掐,而今却穿一条裤子了。”沈瑜看了几眼就没看了,随口道。 “这个防范看着还有模有样的,不过还不清楚内部情况如何,或者旁边有没有潜藏着的预备队什么的。”周长风缓缓说道。 他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些端倪,亦或是总结出规律来。 “突袭容易,脱身难啊。”面色凝重的周长风侧首问道:“飞机能不能准时到?然后…海军方面到位了吗?” “行动发起前半天发电告知即可,他们飞来降落之后就会做好维护加好油,然后等着,但超过预订时间就只能自己走了。”沈瑜看了看手表,接着说道:“潜艇明天晚上就能到预定的地方,他们可以一直等。” 第八十八章 糜烂混乱的荷印军 加里曼丹岛以西、廖内群岛以南,北纬11°33'、东经107°12',碧蓝的大海上,一艘潜艇正在缓缓向南航行。 指挥塔上高悬着的米字旗在随风飘摇,两名水兵正端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四周。 这是大明海军南洋舰队第二潜艇大队的立夏级甲字二号舰,他们在四天前接到电令——中止例行巡航任务,尽快前往爪哇岛西冷的外海待命。 为了赶路,他们必须在白天也在水上快速航行,因此他们改为挂上了米字旗以混淆荷兰人的视听,佯装是皇家海军的潜艇,可谓大摇大摆。 近代海军潜艇的历史源自美国人霍兰设计制造的一系列潜艇,他被人们称为潜艇之父。 世界各国都颇感兴趣,纷纷订购霍兰潜艇,然后以之为基础发展自己的潜艇。骄傲的大英帝国在这方面比较磨叽,对这种“偷偷摸摸”的兵器嗤之以鼻的他们直到二十世纪初才订购了五艘霍兰潜艇。 当时大明水师才刚刚更名为海军,正规化建设还没步入正轨,就已经有人窥探到了潜艇确实是海防的好兵器,建议引进。 不过考虑到自身工业建设刚起步,一上来就自己琢磨这玩意似乎有点“走路还没学会就想学跑步”? 故而一直到了欧战前四年,大明海军才向英国维克斯公司和法国施耐德公司各订购了四艘潜艇,并要求后两艘需分别在广州造船厂和上海造船厂中建造,由两公司派人指导。 欧战之后,大明最后一次向法国订购了两艘九百吨的戴安娜级中型潜艇,以及一艘一千三百吨的拉格朗日级大型潜艇。至此,在摸着英法过河以后,大明海军走上了自己风格的潜艇设计之路。 如今的这艘立夏级潜艇是去年才入役的新锐大型远洋潜艇,除被动声呐与动力系统外全都达到了一流水平,长92米、宽8.5米,水上排水量1570吨,水下排水量2240吨。 其动力系统原计划采用两台7200匹马力柴油机,然而实际测试中发现噪音过大,于是改为四台4000匹马力柴油机;水下航行时由两台950匹马力电动机驱动。水上最大速度21节、水下则为9节。 油舱储备有360吨柴油与10吨润滑油,最大续航能力超过12000海里,从广州开到洛杉矶再开回来还盈余许多;电池系统为180个铅酸蓄电池,每个重600公斤,能够支撑全艇以4节的速度潜航大约90海里。 武器系统则为艏四艉二共6具鱼雷发射管,一共携带20枚十六寸、即512㎜三十式蒸汽瓦斯鱼雷;甲板上有一门112㎜舰炮、指挥塔上有两挺12.8㎜高射机枪。 特殊器材包括一具短波通讯设备和长波通讯设备,以及一台“雷击诸元计算器”,也就是鱼雷数据计算机。 “草,敌机,四点钟方向!” “你个扑街慌什么,把那个三色旗拿来。” 一架隶属于荷属东印杜航空兵(ML-KNIL)的P2Y型水上飞机在例行的巡逻任务中发现一艘潜艇正以水面状态向南航行。 机舱中的两名飞行员有些好奇,于是下降高度打算凑近些看。 见指挥塔上飘扬的米字旗,领航员端着望远镜说道:“這些英國人在幹什麽?” 飞行员随口道:“也許是進行航行訓練?你看看日誌表和備忘录吧?” “沒有必要,麻煩。” “你太懶了。” 这时候,二人看见那潜艇指挥塔上的水兵们举起了一面荷兰国旗。 两名水兵尽量让三色旗挡住自己的脸,并顺着飞机转向,始终让旗帜朝向飞机。 这架P2Y型水上飞机在低空盘旋了一圈后,摇摆了三下机翼表示致意,然后便继续向东北方向飞去了。 “报,飞机转悠了一圈就走了。”一名水兵转身对副艇长说道。 “那就好,今天半天加一晚,明早改为潜航,晚上再上浮航行,当晚就能到。” “是。” 大明海军对潜艇的命名是级别加型号加数字的,级别为二十四节气,比如立夏级甲字二号艇,就是立夏级甲型的第二艘。 这是立夏甲二号艇入役后的第二次出海巡航,然而刚出发七天就遇到突发状况——少校艇长突发急性阑尾炎,在艇上医务室做了紧急手术后,被基地派来的水上飞机给接走了。 但任务还得继续,全艇转由艇副凌肃中尉指挥。不过又过了几天,他们就接到了这道奇怪的命令。 深入荷兰人的地界,究竟是去干嘛呢? “有新电令到。”电讯员在完成了电文接收后将之转译,随即呈交给了凌肃。 一旁闲来无事的机械官凑了过来,“啥子情况?交代任务了?” “嗯,咱们去接一群迷路的人回家。”凌肃平静道。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在卡塔琳酒店中…… 赵容和那位枪法出众的郭生根也来到了0907号房间,他们刚刚完成对塔迪奥军营的侦察。 “长官,这帮子荷兰人不知道是怎么练兵的,我……”赵容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描述他今天的见闻。 警戒松弛之极,军营门口就是一排排的小摊小贩,卫兵们叼着烟、喝着冰镇果汁,躲在大树或者哨塔的阴凉下乘凉。 有些混得熟的商贩甚至可以打个招呼就直接进去,最让超容大跌眼镜的是一些衣着暴露的倡妓居然像出入自己家门一样? 向附近的人打听之后才知道,爪哇士兵还经常用军需物资充抵嫖资? 而这是普遍情况,荷兰人则对此苦恼不已,管理得严一点的话还会导致怨声载道和起哄! 其实在殖民地当局决定重组荷印军队之后,有些军官确实是下定决心大力整饬这个糟糕情况的,然而无济于事。比如去年就有一名少校仅仅严格整肃风纪一个多月,就被联名“投诉”了。 因为爪哇士兵对此抱怨不已,在训练上消极对待,同时连一些懒散、放纵惯了的荷兰士官也很不习惯。 工兵下士王铭法闻言就露出了一幅“你在逗我”的神情,“赵长官你没开玩笑吧?这也算是军队?自古以来,也只有糜烂至极的兵马敢这么放纵吧?” 赵容无奈地摇摇头,“千真万确!” 殖民地军队嘛,他们隔三差五就去镇压爪哇岛、苏木达喇的民众反抗的,军容和风纪能好才有鬼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嘲笑的,我军风纪有所改观才过了多久?一百五十步笑百步也没意思的。”周长风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咱们来完善一下行动计划。” 第八十九章 不以为意的英国人 潜入塔迪奥军营,窃取荷印军的武器,然后将之带回卡塔琳酒店,最后掐准时机将那座脆如白纸的木制别墅炸个稀巴烂! 对于周长风胆大至极的计划,众人已经习惯了,沈瑜甚至觉得就算他提出现在要直接突袭殖民地当局大楼,自己也不会惊讶了。 当然这只是夸张之辞,因为沈瑜发现周长风的每一个方案都是粗中有细的——看似大开大合、胆大包天,实际上却不乏稳妥。 一个方案失效,不慌,还有好几个备用方案;同时,这些备用方案之间还可以随机排列组合的搭配,非常灵活。 比如倘若潜入塔迪奥军营失败了怎么办?备用方案之一就是尽快突袭别墅,以一辆改装后的厢式货车为火力支撑点,干掉外围警戒,深入狼穴诛杀柴国义! 目标逃跑怎么办?也不用担心,两个乔装打扮为爪哇土著警察的双人小组分别潜伏于别墅的西北边和东北边,如果柴国义被护送着逃跑,情急之下看到“爪哇警察”向己方赶来,是不是会在潜意识里放松警惕? 周长风林林总总考虑了四、五种情况,一共九个方案,又通过和大家的讨论查漏补缺了一番,新增了两个方案。 负责突袭别墅的小队由赵容带队,分为两个四人突击组、三人火力组、三人支援组,加上赵容本人共十五人。 而周长风则亲率王铭法和徐晴岚,以及李建功与李立业兄弟,负责渗透塔迪奥军营。 当夜,大家各自散去,做好行动前的最后准备。 情报处巴达维亚站按照他们的要求,找来了一辆六轮的小型厢式货车。 大家在它的货厢内部两侧堆起了一人高的沙袋,并系上绳网将之挡着,防止在转弯或者加减速的时候让沙袋掉下来。 为什么不焊接钢板?因为薄钢板挡不住步枪弹,而且焊接是一件麻烦事。 同时在两侧各开了三个射击孔,而驾驶室的门里边则随便找了块5㎜薄钢板挡着,不奢求挡步枪弹,勉强能挡住手枪弹就够了。 这是雷霆来临前的最后一个白天,周长风等一众人都在养精蓄锐,而他们的对手这才后知后觉的有所反应。 中午时分,城区南边一幢都铎风格的红砖墙、褐色坡屋顶的小楼中…… 这儿是軍情六处在巴达维亚的B站点,格伦达主管接到了一份报告,它声称大明方面计划对“粘土”采取行动,甚至有可能已经有特工抵达了巴达维亚。 “Clay”——这是他们给柴国义的代号。 报告的依据可以说是主观臆断,通篇都是估计、可能、也许、揣测,唯一有勉强价值的依据是前两天到达巴达维亚的其中三个航班都出现了远超正常比例的年轻的中國人。 格伦达思量了几秒,拿起钢笔进行了批示——保持目前的安保方案,除非出现明显的针对性情况,再考虑增加安保力量,或者转移“粘土”。 然而在几个小时之后,傍晚时分。 报告的呈递者、乔内尔特工亲自叩门请见,满头大汗的他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格伦达从真皮座椅上坐直了身子,平静道:“來一杯茶?或者一杯水?” “不,長官,我發現情況有些奇怪!”说着,乔内尔从皮包中拿出了一张纸,“我認為那几架航班很可疑,所以我去追查了。” “你是自己做的嗎?”格伦达漫不经心地问道,言下之意就是你有没有擅自动用组织的资源。 “是的,我用了今天一天時間,他們大部分人都不知所蹤,但是其中一些人我仍然追查到了,他們在卡塔琳酒店……” “停下,喬內尔,這只是你的怀疑,在產生明显的威胁之前,我們不能隨意行動。” “但是,長官,我們完全可以現在去抓捕他們!” “這是巴達維亞,不是倫敦。”一脸平静的格伦达缓缓站了起来,“即使在倫敦,也應該由五处來對付他們。” 五处对内反间諜,六处对外进行情报活动,二者的职能并不相同。 尽管乔内尔据理力争,然而格伦达却仍然拒绝前去调查卡塔琳酒店。 最后,他也只是同意提高目标藏身处的安保等级,而不加派力量。 撤换现有的侍者和厨师;所有食物必须每天去随机地点采购;别墅的饮水每六个小时都要抽检一次;柴国义本人必须搬去一楼东北角的小房间居住。 这就是全部了,身心俱疲的乔内尔沮丧地走出了B站点的小楼。 望着卡塔琳酒店的方向,他凝视了许久,甚至一度想自己一个人去调查,但最后还是作罢了——长官一点也不重视,那自己何必那么拼命?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五个多小时后,当月上树梢头之时,一切都已经到了来不及挽回的地步? 塔迪奥军营西南方向,五个身影已经悄悄靠近了铁丝网栅栏。 军营的外边就是马路人行道,穿过路旁的一排树之后有一道壕沟,大约半米深、一米宽,里面落满了腐烂的枯叶。 然而在枯叶下面却每隔几米就布置有一个捕兽夹?幸好早有准备,否则要是踩到这玩意可就倒血霉了。 不过军纪涣散的荷印军对此一点儿也不上心,捕兽夹都锈迹斑斑,其中有一些已经被猫猫狗狗触发过了,然而也没有人将之复位或者换新。 王铭法和李建功二人拿着尖嘴钳子,一下一下地剪着,最后在铁丝网栅栏上开出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洞,几人随即钻了进来。 远处的哨塔上,执勤的士兵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连探照灯都懒得去转动。 根据已知的情报,军械库在塔迪奥军营的西边,于是五人便悄然摸了过去。 此刻是午夜零点左右,整片营区却并不安静,远处不断传来营房中的叽里呱啦,那是荷印军士兵们在打牌和聊天,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嬉笑声? 日复一日的闲暇日子让荷印军丢光了警惕心——只有明哨,没有暗哨,更不要说流动哨了,一路大约六十米的距离可谓畅通无阻。 军械库门口的三名士兵也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其中两人把步枪搁在一旁,坐在地上倚靠着木箱子打瞌睡,只有一名新兵老老实实的扛着步枪站岗。 殊不知,三把弩已经在暗中瞄准了他们。 第九十章 若无必要、勿增实体? 在这个消声武器尚未规模使用的时代,弩可谓是最佳的“摸哨”兵器了。 大都督府情报处器材科开发的短弩在外形上是手枪形制,比较小巧,除了普通的弩矢之外,还有一种专用于暗杀的弩矢,矢头中空,里边预装有河豚毒素提取物与山奈钠的混合物。 命中目标、扎入肌体之后,由于负压原理,混合物会自动注入。除非命中的是手脚这种肢体,否则只要命中躯干,短短几秒就能置人于死地。 发射前取下套在矢头上的铝合金保护罩,锋利的矢头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反射着凄冷的寒光。 因为是负压原理,即使使用者不小心被矢头划伤也不要紧,可谓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周长风点点头,握紧拳头一挥,王铭法和李氏兄弟一齐发射,三支弩矢破空而去。 “咻咻咻——” “啊!” 几人下意识的叫声不大不小,然而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附近营房中那么吵闹,花天酒地的荷印军士兵们怎么可能听得到? 坐在地上打瞌睡的二人挣扎着想起身,结果几秒钟后就没了动静;而那名站着的新兵则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努力喊叫,最后在爬出四、五米后也不动弹了。 周长风一直手持着一支.22口径的手枪,枪口安装有一个近乎半瓶矿泉水长度的自制简易消声器。 .22LR边缘发火弹又叫5.6㎜运动弹,历史悠久,是全世界使用最广泛的子弹,常用来狩猎,其特点是三低——威力低、噪音低、价格低。 在亚美利加大陆上,致人死地最多的恰恰是这动能仅有区区一百多焦耳的.22LR,超过七成的枪击案都由它造成,一是因为泛滥、二是因为声响小。 周长风自制的消声器可谓非常简陋,就是一粗一细两个铁皮卷制的筒,细筒开有十几个小洞,然后将细筒放进粗筒并焊接在一起,并于筒口包覆一块有十字切口的橡胶皮。 就原理上来说,这是膨胀式与密闭式消声器的结合,但是自制的东西非常粗糙与简陋,这玩意的消声效果并不咋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他专门为手枪选用了.22减装药弹,枪口初速低于声速,直接减少了一大噪音来源——枪械射击三大噪音一是火药爆燃、二是子弹突破音障的音爆、三是后坐时的机械碰撞。 就实际测试而言,这支手枪发射时的噪声已经很小了,而且会把枪声变得很奇怪,用沈瑜的话来说就是听着像放了个响屁。 不过于周长风而言,这玩意只是个保险,尽量不用,除非弩矢失效。 五人随即上前,王铭法试着推了推,发现军械库的大门居然都没上锁,这让正准备大展身手的徐晴岚有些无语。 周长风持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发现里边还有一道两米高的铁丝网栅栏,而栅栏门上却挂着锁,同时有一名荷兰士官正趴在门前的桌子上睡觉,口水都流到垫着脸的一本账册上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锁大门。 “梦里一路走好。”周长风心中如是说道,然后拔出军刀,抵着这个荷兰士官的后脑勺下方的凹处软骨捅了进去。 搅动一下,拔出,顺手在这个倒霉蛋的衣服上擦了擦。 稍后,其余几人把地上的三具尸体拖了进去,而徐晴岚则在开锁。 这个荷兰士官身上居然没有栅栏门的钥匙!大家很遗憾,而徐晴岚却欣喜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影视剧中表现为一根铁丝插进锁孔捣鼓两下就能开锁的剧情现在成了真,周长风还以为他要折腾个十几秒,结果那铁丝伸进去才一个呼吸的工夫,锁就开了?! 可正当周长风想推开门的时候,却被徐晴岚一把抓住。 不解的周长风转头,却见他指着一旁——那名死了的荷兰士官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闸刀开关? 这其实是一种安保手段,开关正常情况下处于打开状态,电源一直在供电。 如果这种情况下推开栅栏门,电路就会被接通,警铃就会响起来;所以每次开门前,都得关掉这个开关,切断电源供电。 因为这玩意不起眼,没有经验的小毛贼往往因为紧张和兴奋忽视掉它,于是很可能栽在它身上。 徐晴岚之前去一家大明九州银行的分行“长见识”的时候见过这种设计,这次一下子就联想起来了。 好家伙,粗中有细是吧?差点就栽跟头了啊。 有惊无险的打开栅栏门入内,偌大的库房被分成了十几个隔断,存放着不同的武器弹药。 斯太尔M95型“汉布雷格”栓动步枪,奥地利斯太尔公司出品,6.5㎜口径,这是荷军与荷印军的标准装备。 除此之外还有勃朗宁M1910型手枪、改为6.5㎜口径的刘易斯M1915型轻机枪、布朗德M1927型81㎜迫击炮、勃朗宁M1921型12.7㎜重机枪等等。 法国人的布朗德系列迫击炮的性价比可谓相当高,所以才有这么多国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它。 至于M1921型重机枪,这其实就是M2型重机枪的前身,还是水冷的,但总体来说差别不大,老干妈还是老干妈,值得信赖。 “一挺重机枪、一门迫击炮,再给郭生根和乔阳带两支步枪。”周长风低声令道。 大家收拾了一下,每个人都背负着上百斤的重量,所以拿不走多少弹药,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勉强带上了三百五十发12.7㎜子弹和六发81㎜迫击炮弹。 布朗德系列中的60㎜迫击炮是去年才定型的,荷兰人显然没有大明在这方面积极,因此目前尚未装备,于是大家现在只能累死累活地搬着笨重的81㎜迫击炮。 在临走前,周长风望着不远处的军营车库,突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若无必要、勿增实体?现在要不要遵循奥卡姆剃刀原则? 短暂思量与权衡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徐晴岚,你待会开车去预定的接头地点,把武器移交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 “啊?周长官,这……” “快去!” 在徐晴岚开着卡车离开之后,周长风带着其余三人又返回了塔迪奥军营。 现在已经是零点多,玩闹了一晚上的荷印军士兵们也累了,于是军营中的喧嚣渐渐消停了下来。 营区南边有一片停车场,大约有三十辆卡车和十辆摩托车,而在它的边上还有一个车库,里边停着的正是几辆装甲车和坦克。 第九十一章 不忍吐槽的工业垃圾 有人说美国人不会设计坦克,周长风对此深有同感,可以说除了M4谢尔曼和M1艾布拉姆斯以外,大部分美制坦克实在没什么亮点,让人无力吐槽。 比如现在停在他们面前的CTL-3型轻型坦克,作为一辆今年出厂的、五吨重的坦克,它居然只有两挺7.62㎜机枪?连一门炮都没有!正面装甲也只有12㎜。 【CTL-3型坦克】 同时期,英国人的维克斯MKE坦克全重7.5吨,可是装备47㎜炮的;法国人的雷诺R35坦克装备37㎜炮,虽然有10吨重,但其正面装甲足足有40㎜厚。 按理来说这种工业垃圾应该到此为止了吧?不,玛蒙-哈灵顿公司继续固执的走属于他们特色的道路,继而推出了CTLS-4轻型坦克。 这个CTLS-4呢,它空有八吨的重量,然而武器依然只有机枪,而且正面装甲也才25㎜,重量去哪了呢?实在是让人迷惑。 历史上,美国人还计划将之添加进租借法案援助中國,然而被拒绝了。 就这种工业垃圾一样的设计,美国人还足足造了四百多辆,而冤大头正是荷属东印度军队。 走进车库,扑面而来一股子熟悉的机油和汽油味,这个味道对于晕车的人来说是绝杀,有些敏感的人闻一下就想吐。 远些的地方是四辆并排停着的四辆AC-III型轮式装甲车,而这边则是两辆坦克。 周长风低声向李氏二兄弟问道:“你俩开过战车不?” 他俩点点头,李建功自信满满地回道:“会,咱们师当时组建装甲斥候队,我俩都去受训了……不过最后被刷下来了。” 一旁的李立业遗憾道:“可惜了,军中的能人太多了,我俩也就是近战本事大。” “会开就行,你俩开那台。”周长风拍拍王铭法的肩膀,走到了面前这辆坦克的后部,“咱们开这辆。” 欧战的坦克说难听点就是外覆钢板的拖拉机,如今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倒是“先进”了一点。 不过其启动仍然麻烦,往往需要用摇把辅助才能发动引擎。 周长风打开手电筒,用嘴咬着,然后爬上了这辆小小的坦克,打开舱盖钻了进去,简单检查了一番以后他确信自己有能力驾驶它。 穿越前他试着开过05式两栖突击车和63A式两栖坦克,不过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玩玩而已,总共也就开过二、三回,如今真的上阵开坦克多少有些紧张。 “长官,车里有弹药不?”王铭法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嘶!对哦,这帮子荷印军又没处在战备状态,车内自然不带弹药。 于是几人只能再度返回了军械库,肩膀上斜挎着两条帆布弹带、左右两只手再各拎着一箱,如此一来每辆车大概能分到两条250发弹带和三条100发弹带。 装弹、上膛,可为了防止走火的意外,周长风没有打开保险。 接下来,他们四人相互轮换,始终确保有两个人在外边警戒,其余两人则在坦克内小憩休息。 此时,在卡塔琳酒店西南边的一条林荫大道旁,缓缓停下了一辆厢式货车。 厢门开了,潜伏在路边的几个身影随即鱼贯而入。 而在卡塔琳酒店的门口,两名爪哇警卫正在疑惑地询问徐晴岚和沈瑜。 望着刚从卡车上搬下来的七个大皮箱,一名警卫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用粤语口音的汉语问道:“为什么你们现在要带这些大箱子进去?” 大晚上的,这些明人是抽什么风了? 泰然自若的沈瑜蹲了下来,打开一个大皮箱,里边赫然是一个摄影三脚架,“我们是摄影团队,来你们这儿下榻,这些器材刚刚才下飞机,麻烦了。” 他站起身,摸出了两张十荷兰盾的纸钞递了过去,“大晚上也在尽职尽责,辛苦你们了,些许零钱寥表谢意。” 给太多容易被怀疑、给少了会引人不屑,恰到好处的塞钱也是一门小学问,显然沈瑜很会拿捏分寸。 本来晚上轮班站岗就很让人厌烦,不过今天却得了笔意外之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两名警卫心情不错,于是也没再多问,甚至还喜滋滋地主动去帮忙搬皮箱子。 “帮客官的忙…应该的、应该的。” “那帮忙把它们搬进电梯就行。” 身材瘦小的爪哇警卫俯身去拎那大皮箱,他俩随手一提就想走,结果明显低估了重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瑜佯作一幅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有些重。” 两名警卫最终还是双手拎起了大皮箱,几个人如此反复两趟,总算把一共七个大皮箱给搬进了电梯。 九楼至,电梯门开,赵容、乔阳、郭生根三人已经于此等候多时了。 大家迅速把七个大皮箱搬进了0907号房间,然后从中取出被分解开来的零件进行组装。 这些大皮箱均为情报处专用,特殊之处在于设计有一个夹层,正常打开看就是普通的箱子,可以放各种普通的玩意来混过检查,而需要携带的东西则藏于夹层中。 不过刚刚的七个大皮箱中有两个是没有把东西放进夹层的,因为M1921型重机枪的主体是固定的,无法分解开,塞不进去,81㎜迫击炮的炮管亦是如此。 所以如果刚刚警卫执意要逐个检查,那沈瑜就不得不得采用特殊手段了。 约莫十分钟的工夫,两样武器就被组装完毕了,六发迫击炮弹也被拿出来放在了床上。 九层与十层之间的平台上,M1921型重机枪粗壮的水冷套筒看着就十分威猛,它在月光的映照下寒光闪闪;而那门迫击炮也稳稳地架在它旁边。 实际上迫击炮是做不到随拿随用的,在使用之前需要对零位和零线进行检查和归正。 对零位的归正只需要用水准仪即可完成,然而归正零线却非常麻烦。身为军械员,经验丰富的乔阳三两下就完成了零位的归正,然而条件有限无法归正零线,干脆就忽视了,反正攻击这直线距离不过一千米的目标也不会有太大误差。 凌晨五点五十三的时候,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巴达维亚很快就又要繁忙起来了。 塔迪奥军营中,两名衣领不齐、睡眼惺忪的爪哇士兵缓缓走来了车库。 他们并未注意到两辆坦克的炮塔中伸出来的机枪微微转了一个角度来瞄准,就被周长风和李立业二人发射的弩矢给命中了。 一人闷哼倒地,一人惨叫着晃荡了几步才摔倒。 后者的惨叫声引来了不远处其他人的注意,于是又有一名士兵走过来查看情况。 弩装填速度较慢的缺点这就体现出来了,周长风干脆丢了弩,拔出那支装有简易消声器的.22手枪连开三枪。 两枪身子一枪头,上帝见了都摇头? 可惜因为减装药的.22LR子弹威力实在太弱,身中二弹、还被第三发子弹击中脸部的爪哇士兵居然没有当场毙命,竟有余力惨叫了一声。 “靠!发动坦克,咱们走!”周长风边说着边跑到了坦克后部,摇起了那Z字形的摇把子。 一开始很费劲,摇了几圈以后就渐渐轻松了,几秒后,“噗噗噗——”引擎的轰鸣响起,一大股灰烟涌出。 【摇把子启动坦克】 三江感言与上架感言 谨告诸位读者: 明天上架,就不凌晨更新了,中午12:30更新。 没啥可感言的,一般这种感言都是哭穷和求首订,这种陈词滥调我就不写了,闲暇时间码字才是正事。 评论所提及的想法和意见我都看了,什么想看陆海空大战、少写特战之类的,这个大差不差,特战写多了没意思的,主要还是陆海空大战比较波澜壮阔些。 然后,评论区养蛊养了许多天,今天清掉了两个评论,不过也已经在书友群留档以共赏了。 专此。 宁海 二〇二三年二月二十日 《后明余晖》三江感言与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搅它个天翻地覆 定时炸弹,这是在影视剧中时常出现的玩意,现实中倒也确实有一定的用武之地。 然而在这个电子技术尚不发达的时代,机械结构的定时炸弹往往不太可靠,存在一定的失效概率。为了提高可靠性,往往还会增加其它设计。 周长风等人在凌晨时分盗窃了塔迪奥军营的军械库之后,还给那儿留下了一个惊喜。 情报处 《后明余晖》第九十二章 搅它个天翻地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暗杀(╳)强袭(√) 【荷印军历史影像图】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同时死了好几名关键军官,再加上军械库又被炸飞了,塔迪奥军营的荷印军士兵们直至现在仍然处于乱糟糟的状态。 有心无力的几名荷兰少尉怎么也控制不住茫然无措的爪哇士兵们,直到一名性子急的中尉当机立断掏枪打死了一个嚷嚷“反叛军进来了”的士兵,场面才勉 《后明余晖》第九十三章 暗杀(╳)强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省得清理现场 乔阳操作着M1921型重机枪持续向荷印军的两辆装甲车射击,打得它俩火星四溅,遍布密密麻麻的弹痕和弹孔。 重机枪响亮的怒吼声几乎响彻卡塔琳酒店上下,房客们惶恐地躲在各自的房间中瑟瑟发抖,也有人大着胆子往外逃。 遭到打击的AC-III型装甲车中传出驾驶员凄惨的哀嚎,一辆装甲车直接失控撞向了路 《后明余晖》第九十四章 省得清理现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扬长而去 “长官,安全屋遭受攻击,‘粘土’死了!” “什么?发生了什么?!” “装甲载具!两辆荷印军的坦克攻击了安全屋,据说还有迫击炮。” 得知“粘土”所处的藏身处遭到了突袭,再汇总一下不断传来的“爪哇人的反叛军发起了叛乱”,格伦达主管一瞬间就猜到了大致经过。 “该死!那些中國人!是他 《后明余晖》第九十五章 扬长而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不如趁机赚点钱 国际上永远不乏热点事件,也许上个月的时候,大明与英国在印杜的冲突能成为各国报纸的头条,然而随着时间来到八月,二者的边境战争似乎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近十几天来,除了大明之外,几乎所有国家的报纸头条都被西班牙的战事所占。 七月十四日,叛军领袖何塞所乘坐的飞机因为超载而失事,因为他坚持要 《后明余晖》第九十六章 不如趁机赚点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艰苦的潜艇兵 但作为开山之作,二六式坦克存在许多的弊病和不合理之处,因此产量不多,只有约二百多辆。 真正大量装备明军的是三一式坦克,同样由燕京国立第一重型机械公司(简称一机公司)出品。 底盘和炮塔在外形上大作调整,车内空间更为宽敞,战斗全重增加至10.2吨,三人车组,换用了115匹马力六缸风冷汽油机, 《后明余晖》第九十七章 艰苦的潜艇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暗中相争的明美 欧战落下帷幕之后,德意志帝国在混乱的局面中蜕变,见势不妙的英法立刻组织干涉军试图扼杀革命,然而却没能成功,只得悻悻撤军。 且不考虑主场作战的德国人占有先天优势,只看英法两军就知道这场干涉战争必败无疑——血腥的欧洲刚结束,士兵们的厌战情绪那么高,谁乐意接着去送死啊? 几年后,列强们齐聚华盛 《后明余晖》第九十八章 暗中相争的明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谁在说我坏话? 翌日清晨,立夏甲二号抵近广州府,随即减速缓缓泊入了海军基地的一处码头,前来迎接的是南洋舰队的几名军官和情报处的两名文职。 一见面,几人就都齐齐拱手行礼,为首的海军少校正色道:“诸位万里诛贼安然归来,实属万幸,这一路上奔波劳苦,先歇几天吧。” 周长风从甲板上跃上了码头,笑道:“海军方面这么 《后明余晖》第九十九章 谁在说我坏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〇章 升衔授勋 对于大明目前的状态,朱泠婧自认为有着明晰的认知。 她觉得她哥哥、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朱立锲有点谨小慎微,这样的人作为统治者无疑是绝好的守成之君,然而在风起云涌的如今却是不合时宜的。 当下的激进人士们有一种论调,即最大的潜在对手美国缺乏战争准备,陆军仅有十万人,而孤立主义盛行的美国完成整军备战 《后明余晖》第一〇〇章 升衔授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一章 秃鹰(╳)红鹰(√) “诰”和“敕”都是公文类型,是封赠官职或爵位的专用文书,洪武二十六年规定“五品以上授诰命、六品以下授敕命”。 不过如今有诸多改动,军职、军衔晋升除将军外一律用敕命,由兵部军擢司拟订,接着呈交至宫中盖个“敕命之宝”的印玺就算完事。 当然,盖章只是走个过场,表明皇帝最大,实际基本上就是兵部决 《后明余晖》第一〇一章 秃鹰(╳)红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女主和女配的公告 说实话我是不清楚点站这边的规矩和惯例的,所以是按“是否对主线剧情有较大推动作用”来区分主角和配角的。 之前添加资料卡的时候随便点了一下,于是把夏筱诗设置为女主了。 前天重新改了,然后看到不少人反应强烈,所以今天去书友群问了问。 搞了半天,原来点站这边是按“是否是男主的女人”来判断女主和女配的啊。 因而会推论出夏筱诗不会被收、乃至会被送人??? 逐渐离谱起来了。 总之不用担心这个,戏份和剧情什么的都是按原来的走的,没有变动。 大概就是这样,以上。 《后明余晖》关于女主和女配的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二章 海军找我干什么? 西班牙内战的变动让周长风陷入了深思,如果没有外援下场参战,共和军是无法战胜国民军的,但考虑外援的话,变数可就大了。 德军可不是去玩过家家的,即使如今让人望而生畏的虎豹集群尚未诞生,可其步兵单位的作战效率也是首屈一指的。 同时还要考虑国际纵队(旅),在这些外援的帮助下,共和军能有充足的时间 《后明余晖》第一〇二章 海军找我干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三章 已出成果的火箭筒 对于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与会要求,周长风猜测大概是海军方面想要详细了解一下荷印军的真实状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往的了解都只局限于情报,如今有人真正与之交战过,那肯定有参考价值。 因为是后天的事,所以不着急,先干自己的事吧。 他打了个电话去应天兵工厂,指名道姓的请王桓安来接,等 《后明余晖》第一〇三章 已出成果的火箭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四章 挖墙脚的海军 “当然。”周长风回答得十分笃定。 许瞻洺随即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近几个月研讨过后,我们打算重组海军陆战队,以加强其效用与独立战力。” 大明海军陆战队不是独立军种,它直接隶属于海军,职责是守备海军基地和执行两栖登陆任务,用途非常单一,对纵深地区的后续进攻则不在它的任 《后明余晖》第一〇四章 挖墙脚的海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五章 没人比我更懂两栖作战 就人脉来说,海军和禁军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当中大部分人的利益是相似或趋同的,因此他们在许多方面的态度都保持一致。 所以就挖人这件事,许瞻洺虽然非常头大,但是也很清楚黄泰泽和庞令启不会为此记恨和纠缠不休。 就当欠了个人情吧,以后找机会还回去就是了。 因此在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惹祸 《后明余晖》第一〇五章 没人比我更懂两栖作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六章 军器局也会发奖金 地处城郊的好处在兵器测评场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应天兵工厂的测评区域大得没边,一望无垠。 王桓安伸手指了指,颇为自豪地介绍道:“那边有三十里长的炮测地块,除非是三寸半及以上野炮的最大射程,咱们这儿啥都能测。” 即使是三十式112㎜加农炮,最大射程也达到了17.5㎞,更不要说最大射程达到25 《后明余晖》第一〇六章 军器局也会发奖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七章 朝廷送予万国宫的赠礼 军功的嘉赏一万圆、大都督府情报处给的“报酬”同样是一万圆,军器局的奖金至少也有五千圆,自己初来乍到两个月就已经“赚”了不少钱了? 明明不是为了发财,结果反倒收获颇丰,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情况搞得他有些啼笑皆非。 与牺牲将士的抚恤金相比,自己所获的钱财似乎太多了? 一名列兵的薪饷是每月 《后明余晖》第一〇七章 朝廷送予万国宫的赠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八章 大会前夕的境况 最早记载“驺虞”的是《山海经》,其言林氏国有一种珍稀野兽,大若虎,白毛黑纹,尾长,名字曰驺虞[zōu yú],象征和平。 据说驺虞生性温和,行动敏捷,日行千里,不过它连草地也不忍践踏,进食也只吃自然死亡的动物。古人由此认为驺虞是一种仁兽,于是在不断的传颂中渐渐成为了瑞兽。 跟麒麟一样,若 《后明余晖》第一〇八章 大会前夕的境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〇九章 绝无永远强盛之帝国 布莱希特和莱恩所处于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四层,代表团下榻的房间无一例外都有露天阳台。 夕阳西下,二人坐在一个圆桌旁,两个高脚杯中盛着的是掺有金色夕阳的红酒。 莱恩思虑再三,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恕我直言,他们如果对远东展开行动,大英帝国是无法抵抗他们的,我们只能全力守卫印杜。 “荷属 《后明余晖》第一〇九章 绝无永远强盛之帝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〇章 大会上的针锋相对 根据《国际联盟盟约》第五条所述,「除本盟约或本条约另有明文规定外,凡大会或理事会开会的决议,应得出席会议之联盟会员国全体同意。」 在许多决议上,国联大会都需要遵循这个看似“尊重与平等”的规则——必需由全体成员国一致同意才可以生效,反之,如果有任何一个成员国否决则决议无效。 如此一来,效率 《后明余晖》第一一〇章 大会上的针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一章 真是岂有此理 尽管在国联大会上没有进展,然而明英代表却在私下展开了谈判,以求媾和。 翌日早晨,丽思-卡尔顿大酒店的天台花园沐浴着柔和的晨曦,当卫径昀与姜琛到来的时候,莱恩和他的秘书已经等候多时了。 同时,作为第三方见证者,荷兰布莱希特和一名法国代表团成员也在场。 在简单且硬邦邦的寒暄之后,双方便 《后明余晖》第一一一章 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二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周长风尚未转身,就发现自己面前的伤兵们都有些怯,目光中也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衣衫不整、衣领与帽子都是歪着的上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两、三人跟着。 “嘿哟,我听见什么抚恤金?你们这是来上们发钱?来看看爷爷这能发多少圆?正好能下两顿馆子。” 睡眼惺忪的上 《后明余晖》第一一二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三章 喜新厌旧的家伙 对于沈瑜的好意,周长风心领了,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习惯。 他不至于古板到不会“灵活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理所应当地把灰色办法当作首选。他觉得这应该只是正常途径无法解决时才会选择的低优先级选择。 一上来就想着靠关系、走后门?说实话他在心理上还是不习惯如此的。 也许如同夏筱诗所 《后明余晖》第一一三章 喜新厌旧的家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四章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周长风与赵寒枫聊得很欢,二人从德马吉之战聊到整场边境战争,又从日本当前的混乱局面聊到对南洋地区的攻略计划。 指点江山的感觉很不错,而且容易忘形,于是他俩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到了夕阳西下之时。 实际上他们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前边排队的十一、二人全都处置好了才得以入内。 只见一名身着圆 《后明余晖》第一一四章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五章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呢? 目光复杂的沈瑜挥了挥手,有些纠结地说: “你是军人,不懂这些圈圈绕也正常,别把朝政想得太清明。不投身其中、不钻营,你再怎么努力也就一个准将…撑死能在耳顺之年混个少将。” “不过现在不是从前了,你知道你调任海军陆战队有多离奇么?两个位置有将近二十個人争,本来都定好了,结果愣是有人把你塞过去 《后明余晖》第一一五章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六章 大洋彼岸的扩军潜力 对皇帝汇报公务称“奏”、对太子汇报公务则改称“启”,启本也就是臣工进言东宫之书便称启本。 英国方面暂时没有其它诉求,他们不打算继续与大明进行实质性的对抗,因为当下做此举措没有意义,得不偿失。 现在大英帝国只想着继续维持其它殖民地,关键重心仍在于欧洲的“均势政策”;至于岌岌可危的远东格局, 《后明余晖》第一一六章 大洋彼岸的扩军潜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七章 复读(╳)补课(√) 尽管过程存在波折,然而周长风的基本目的还是达到了。 一营总共一百多名阵亡官兵与大几十名因伤致残官兵的抚恤等级评定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调改。 现在就等着大部队班师返京了,然而没过多久天,有关混三旅已经挥师启程的消息就到了。 边境战争已经基本告终,阿萨姆地区的英印军在陆续后撤,前线挖掘完 《后明余晖》第一一七章 复读(╳)补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八章 登陆火力支援舰的构想 严辰武对周长风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蛮符合他的想象。同时他也相当好奇这家伙是如何得到青眼的,真才实学有多少? 倒不是轻蔑和嫉妒,只是严辰武对自己也充满信心,身为勋贵后裔的他理论上很适合投身于海军这样的贵族兵种吧?但是他不喜欢,他觉得只有与敌人近距离接触的战斗才是最考验人心与意志的,而他恰恰喜欢那种 《后明余晖》第一一八章 登陆火力支援舰的构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九章 磨磨他的傲气 “我翻了翻海军方面的资料,发现有两型老旧的扫雷舰和布雷舰差不多到了快退役的时候了。”周长风翻开旁边的一本书,指着其中一页说道:“改一改,刚好能让她们发挥一下余热嘛。” 他构想的两型火力支援舰的火力配置均为舰炮与火箭炮,前者用于直瞄支援、后者用于间瞄支援。 “你倒是思虑周全,很会省钱省力。 《后明余晖》第一一九章 磨磨他的傲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〇章 未来的打算 尽管在主观上觉得如今的登陆作战非常原始而多少有些不以为意,然而在客观上周长风依然较为认真地进行着课程学习。 虽然自己有更加先进与完备的两栖作战理论知识储备,可又不能生搬硬套,总该是要跟如今大明海军的现况来接轨、对接的。 次日清晨,早饭就着榨菜和腐乳,周长风干掉了一碗粥和一个大肉包子,正当 《后明余晖》第一二〇章 未来的打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一章 帝国最后的荣光? 晚餐过后,周长风与夏筱诗稍微散步了一小会便分开了。 虽然置身事外的人可能不大能理解,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周长风却已经能深切感受到如今大明方方面面的魔幻情况了。 说现在的大明开放吧?不,其实不乏保守;说保守吧?也不尽然,因为在许多方面又很开放。 在这个封建色彩残存不少,又不得不顺应 《后明余晖》第一二一章 帝国最后的荣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二章 视察生产线的太子 杨桢能被任命全权负责海军陆战队修习班不是没有原因的,刚及天命之年的他可以说是大明最资深的两栖作战专家了。 作为从小到大亲眼目睹大明从崩溃边缘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见证者,杨桢不大追求名利,也自知自己能力有限做不到左右开弓,于是早早的为自己挑好了定位,然后扎根于一个方面潜心研究了半辈子之久。 而 《后明余晖》第一二二章 视察生产线的太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三章 卡车是怎样造成的 K31全称为Karabiner-31,就是31型卡宾枪的意思,发射7.5x55㎜ GP11型尖头弹,膛压很大,射速较快,精度极高,是瑞士陆军的主力步枪。 同时期的李-恩菲尔德、莫辛-纳甘、斯普林菲尔德等旋转后拉枪机步枪的射击精度普遍在2.5-4.0MOA,而K31却能达到夸张的1.5MOA。 《后明余晖》第一二三章 卡车是怎样造成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四章 别样的备战方法 实际上西方国家汽车产量虽然庞大,但是商用的货运卡车占比并不算多。 譬如在去年,法国的卡车产量只有2.2万辆,但轿车产量有14.3万辆;美国的卡车产量为69.7万辆,可轿车产量却高达327.4万辆。 十五万辆并非小数目,一口气下这么大的订单,加拿大的几家汽车制造厂加在一起能吃下2万辆就了不 《后明余晖》第一二四章 别样的备战方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五章 安葬;继续挖墙脚 混三旅上下数千将士都于那冢园前列队,队列整齐,不见丝毫松散。 整个安葬仪式的现场没有准备一把椅子,甚至连伞都没有准备一把,唯有几名记者被特许。 这时一名副官快步走来,低声道:“钧座,兵部的几位说是要差人去取伞和椅子……” 目视前方的黄泰泽不屑地说道:“为国捐躯的将士在下葬,谁有资格 《后明余晖》第一二五章 安葬;继续挖墙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六章 小手…很润 “插班生”朱立锲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周长风在修习班一骑绝尘的现状,心高气傲的严辰武虽然表面上没有变化,然而在心里却已经收起了起初的不服气。 至昌三十六年的十月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天气渐渐地转凉了。 当朱立锲在焦头烂额的赶着前边落下的课程时,周长风历时四天写成、七天精修的那篇“论”在经由杨桢评 《后明余晖》第一二六章 小手…很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七章 壕无人性 快乐时光终归是短暂的,次日、也就是十月的最后一天,杨桢令周长风与严辰武二人随同前往大都督府。 “此次所谓何事啊?需要带些物什吗?”严辰武不解地问道。 “兵棋推演。”杨桢回答得很简练。 几人随即乘车自修习班所在的海军办事处出发了,一会儿便到了。 如果说兵部官署在许多方面仍有古色 《后明余晖》第一二七章 壕无人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八章 谁乐意和外星人打仗? 作为后明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大都督府的组织架构其实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 大都督府始创于洪武年间,然而存在的时间不长,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为了分散兵权,避免“权臣握兵之害”,改大都督府为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 不过后明世祖又将之改回去了,这是为了提高指挥效率,复设了经过全新设计的大都 《后明余晖》第一二八章 谁乐意和外星人打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〇章 养成游戏玩家 或许朱泠婧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别样的养成游戏玩家,因为别人养成的是宠物,而她养成的是…人? 在说话的时候,她同时也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上身是白色的直袖、对襟、立领的衬衫,下身是蓝紫色的织金马面裙,脚踩一双坡跟的翘头绣鞋。 体态丰盈、风姿绰约,发髻上插着镶着晶莹珠宝的簪子,那双丹凤眼自 《后明余晖》第一三〇章 养成游戏玩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九章 突如其来的请柬 夕阳西下之时,历时一整个下午的兵棋推演终于告终了,这一次的兵棋推演让严辰武极为不满,他非常不屑于这种“踩一捧一”的操作。 “对南洋的兵力投送本就有限,这样把敌军估计的太强,到时候就要在这一地投入多得多的兵力,实在是浪费。”他很不爽地捶了一拳墙壁,吐槽道:“兵力应该合理分配、平铺开来。多一点,可 《后明余晖》第一二九章 突如其来的请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一章 权谋不宜串珠子 直到出了这未央银行的大门,被“礼送”离开的周长风才勉强平复了心境。 短短一盏茶的工夫,自己就完整经历了一回这世上的离谱事? 事实上,在奉命出席了记者会之后,以及前些天与沈瑜的交谈过后,周长风心中就已经明白自己几乎不可避免地要卷入大明朝政纷争的漩涡,对之也或多或少有一点心理准备。 可 《后明余晖》第一三一章 权谋不宜串珠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二章 水蛊;成军前夕 所谓的“水蛊”指的就是血吸虫病,其在在中國流行了至少两千年,在现代医学出现之前,人们无从知晓这种疾病的病因。 古人将之归为蛊症,称之为水蛊、水毒、溪毒、大腹症等等。 东晋名医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中就有「水毒中人……虫食五脏,热极烦毒。良医不能疗」之载;唐朝名医孙思邈亦在《千金要方》里 《后明余晖》第一三二章 水蛊;成军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三章 我这帮麾下实在是… 军营刚刚新建不久,地面是先压平夯实,接着铺上一层半尺深的碎石子,最后浇筑水泥砂浆;此外,各处屋舍大都是木制的,只有部分建筑为砖砌。 在漆味尚存、陈设简单的厅堂中,一溜儿挂着上尉、少校军衔的军官都站得笔挺,稳步走入内的周长风对此还算满意,至少这帮家伙还是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否则今儿势必要杀鸡儆猴一 《后明余晖》第一三三章 我这帮麾下实在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四章 别样的消弭矛盾之法 在过年之前,新编成的陆战一团其实是没有战术训练任务的,兵部只要求把部队的架子给搭起来。 从无到有组建一支部队确实十分麻烦,何况这个实验性编制还非常庞大,四千多人的规模让周长风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兵员来源的问题,陆战一团的士兵们有半数是从各单位精挑细选而来的,这样“东拼西凑”以后需要一个磨 《后明余晖》第一三四章 别样的消弭矛盾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五章 代号;成军 光是陆战队本应有的伙食标准还没完,周长风又向兵部海军处提交了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再额外拨发伙食补贴,每人每天加三分钱,提高到每天0.22圆。 “这会不会不太好?咱们这伙食是独一份,如此出头…怕人嫉妒啊,。”姚良川对此表示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谢万诚则满不在乎地回道:“ 《后明余晖》第一三五章 代号;成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六章 破例授旗;小小的表演 通常来说每个国家都只有一首国歌,其为最能代表国家民族特色与意志的,两首国歌的国家也有,比如丹麦。 而大明也是如此,《天明地德》和《扶摇》出现年代并不一样,风格也迥异,前者是作曲填词的传统雅乐,至昌六年确定;后者则要“现代”很多,是至昌二十八年确定的。 这二者所蕴含的意味是完全不同的,《扶 《后明余晖》第一三六章 破例授旗;小小的表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更新与剧情问题 我看这一周的订阅下滑幅度很明显啊,至少掉了三分之一,大概是有不少人弃书或者养书吧。 弃书就按下不表,天要下雨,留不住的。单说养书吧,我想这应该是是两个缘故。 一是更新量,目前旧书尚未完结,更新量的确上不去,日更四千是极限了,多更的话恐怕还得等上一个月。 二是剧情,显然在宏观叙事展开之前的这部分长篇铺垫不够得劲,说白了就是我写起来扭扭捏捏的,大家看起来也不够爽,但这又是不可或缺的。 养书这个情况,作者也没法强求,厚颜求大家自动订阅似乎也不至于,毕竟这得看信任程度。 如果可以的话,养上一個月,月末再订阅我觉得比较好。 然后,下周末左右要上一个大推荐,那几天会加更的,也希望大家补上订阅,事关本书能否PK成功晋级、更上一层楼。 《后明余晖》关于更新与剧情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七章 那小子是个孤儿? “我觉着吧,这陆战队的衣服比先前禁军的好看,清新、平和。” “是吗?各有特色吧。” 夏筱诗对海军陆战队的军服用色大为赞赏,她认为这种略深一些的蓝绿色非常养眼。 因为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而且江心洲到城区的交通不便,所以周长风一连大半个月都没跟她见面。 恰好今天元旦,部队取消训练 《后明余晖》第一三七章 那小子是个孤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八章 跟钨字沾边的都便宜 浅看的话,各个方面都很好,不过夏炳有些不解的是…二十大几了还不成婚?马上就算是大龄剩男了啊。 他疑惑地问:“那怎地迄今都没成婚?” “因为他母亲病逝未久,还在孝期。而且他之前有些……”夏筱诗担心自己的陈述会给父母留下坏印象,于是措辞很小心。 闻听了“周长风”的风流韵事,高零露很不屑 《后明余晖》第一三八章 跟钨字沾边的都便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九章 什么叫外简内奢啊 这东西一时半会造不好,何况钨钢因为自身物理性质的缘故,加工起来很麻烦;而且作为饰品,成形以后还得打磨抛光。 在约定了三天后再来取件之后,周长风没多作停留,随即离开兵工厂返回了驻地。 申时过半,他赶到江畔码头乘坐交通艇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停泊于江心洲码头、正在卸货的运输船了。 《后明余晖》第一三九章 什么叫外简内奢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〇章 古典与现代医学之别 在性格上,当朝的一家子都不喜拖沓,朱泠婧亦是如此,因此在返回府邸之后就立刻开始准备起来了。 她的兄弟姐妹不多,除了皇太子朱立锲之外,就只有一个才将弱冠之年的弟弟了,而今学业都尚未结束,而且朱泠婧觉得这家伙不靠谱,不像是能担大事的。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更适合这方面,前不久才收到了学位证书的 《后明余晖》第一四〇章 古典与现代医学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一章 红鹰,出击! 在这个把月的时间里,西班牙的局势一直在变,双方的激烈交战预示着这场内战不可能在短期内结束。 “报,长官,这是今日的报纸。” 早晨,小李在叩门以后走了进来,将买来的三份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刚吃完面条的周长风迫不及待地将之接过,然后迅速浏览了起来。 稍后,在每日例行的军官早会中, 《后明余晖》第一四一章 红鹰,出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二章 血战大学城 自十一月起,西班牙在与大明正式签署了三项协议以后,其财政部便下达了熔融库存的一切贵金属用来支援战争的行政命令。 首批被熔融的黄金就超过一百吨,总价值约达一亿美元,这还不包括白银。这些真金白银有三成被装船运往了广州,最后送至南京;另外,还有五成被运往柏林。 在广州装船起运的第一批军械物资就 《后明余晖》第一四二章 血战大学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三章 隔岸观火;你爹凶不? 尽管在己方坦克的装甲无法抵御这样的火力,但紅鹰军团的这个轻型装甲连却充分发挥了通讯与组织上的优势。 轰隆轰隆的炮声不绝于耳,子弹打在装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II号坦克的Kwk30型20㎜机炮一直在发出“咚咚咚”的怒吼。 在短暂的激烈对射后,德军指挥官命令发射烟幕弹遮蔽敌军视线,并呼叫己 《后明余晖》第一四三章 隔岸观火;你爹凶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四章 两难的抉择 你这“小婿”和“泰山”倒是叫得非常顺口啊? 夏炳在心里如是吐槽着,可在表面上依然神色如常,场面倒也不尴尬。 他摆摆手,边坐下边说:“也没其它事,今日请你来就是聊聊而已,随意就行。” 从前几天夏筱诗坦白开始,夏炳就托人去详细打听、了解了一下周长风的出身和履历,可以说这两方面他都很满意 《后明余晖》第一四四章 两难的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五章 多快好省;权力之畅快 毕竟是系统的学过药理学和病理学的,朱泠婧对此心知肚明。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其实就是一道选择题——是或否。 就两个选项,很简单,但也很困难。 因此大家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在这会上提出来让她这位“钦差”来拍板。 要循规蹈矩么?这样无论结果好坏,自己都不必担心承担额外的责任。 可 《后明余晖》第一四五章 多快好省;权力之畅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六章 钞票大大滴有 元旦过后就是至昌三十七年了,但事实上大明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仍然遵循着古老的历法,把农历腊月三十的除夕夜视作新旧两年的分水岭。 在腊月下旬的几天,前后四批武器装备被运了过来,陆战一团总共接收的军械包括: 400支试制三五式半自动步枪、60挺试制三七式重机枪、150具望远镜和炮队镜、5000 《后明余晖》第一四六章 钞票大大滴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七章 匪情再起 对于朱泠婧来说,她现在也略感棘手。 当初周长风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实在是不愿意错过。于是就用了并不光彩的手段来把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草率。 虽然算是把人给收入囊中了,可其心却不服啊,这就是副作用咯,可谓极大的降低了其人对自己的信任度。 果敢且机敏,她深知这样的人难以驾 《后明余晖》第一四七章 匪情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八章 到无锡春游去 “天下难事何其之多,朕不管你们所谓的难处,朕只知道,鄂西之匪情迟迟未得平定,至今十年有余。屡次报捷,然而只消十几个月就再犯,一而再再而三,这是瞒报还是渎职?” 将此事的性质拔高到了欺君与渎职的高度,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与此事有间接关系的林羲挨了一通批,虽然全然不知情,可身在其位就得 《后明余晖》第一四八章 到无锡春游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九章 拖拉机都比这靠谱 得知待会要强行军赶路两个时辰,士兵们虽然有些许郁闷,不过怨气立马就被“今晚吃顿好的”的消息给驱散了。 几百里的行军演练让陆战一团成长了许多,各单位之间的配合也更加熟练。 然而对于装甲单位而言,他们却是苦恼不已,因为有些事情是无法靠熟练来避免的。 夕阳西下,一辆摩托车嗡嗡嗡的从队伍后 《后明余晖》第一四九章 拖拉机都比这靠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〇章 敢跟宪兵叫板? 姚良川是文官出身,自然不了解坦克,或者说他对军事的理解只停留在宏观的战役层面,对具体的战术和某一项装备则全然不知,他更擅长的是各方面的文事。 此时他也不顾怎么面子问题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履带式设计不应该更适合越野么?为何反倒不行了?” “姚长官这你有所不知,履带适合越野是因为受力面积大 《后明余晖》第一五〇章 敢跟宪兵叫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一章 苦差事谁喜欢? 赵寒枫摊了摊手,说道:“团长您有所不知,剿匪小几十载了,天下匪患为之一空,现在就剩湘西和鄂西的几股顽匪了,狡猾至极,非常之刁钻。” 对此,姚良川也深有同感,他回忆道:“我祖籍在荆州,幼时就常听祖辈谈起猖獗的匪患,的确穷凶极恶,残暴至极。湖广之地的深山老林太多了,绵延几十、几百里啊,往那里头一钻 《后明余晖》第一五一章 苦差事谁喜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二章 火焰会净化一切 周长风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回道:“避犹不及的不一定是坏事,也可能是嫌麻烦。” “难道不是嫌剿匪不足称功?”电话那头的朱泠婧的语气很平静,“你倒是机灵,还知道让许瞻洺为你们请功。” “大环境如此,我只能这样咯,希望许长官说话管用吧。”自上次在军政司吃瘪了以后,周长风就认清现实了,该托关系就托关 《后明余晖》第一五二章 火焰会净化一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三章 有来有往才好嘛 周长风所构想的东西实际上就是炮艇机,这是一种对地打击能力优秀但是生存能力不高的治安战特色兵器,在后世往往被过度神话。 毕竟再怎么样也是以运输机为基础改造而来的,倘若目标拥有一定的对空火力,慢悠悠且皮薄馅大的炮艇机几乎等于活靶子。 因此,它只适合打击无防空能力的目标,并且能干得很出色——因 《后明余晖》第一五三章 有来有往才好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四章 哪个更合适? 二人打骂着这对兄妹,其中一人一转头忽然发现有一双冷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俩。 显然,他俩是沿着月台边走来的,平行于火车,没有注意到车窗里边的人。 周长风衣领上的黑色底色的军衔牌让二人心里发怵——黑底、绿框、两横一竖,这是宪兵少尉啊! 绿步、红骑、黄工、紫炮,明军的军衔牌底色可用于判断兵 《后明余晖》第一五四章 哪个更合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五章 你这飞机带劲吗? 三二式水上飞机是上海昌扬飞机制造公司所研发的大型水上飞机,当年击败了其竞标对手、广州安宇公司的作品,之后海军方面陆续下了好几批订单,至今已有二百多架交付入役。 这种大型水上飞机的最大航程非常夸张,标准荷载下超过5400㎞,其巡航速度在210㎞/h左右,理论上滞空时间能达25小时之多。 而 《后明余晖》第一五五章 你这飞机带劲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六章 那是…战列舰? 榴弹炮的身管倍径本就短,后坐力相对较小。 火炮在截短了炮管以后,后座行程自然也会随之减小一些。历史上许多国家在试图把反坦克炮塞进坦克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从而减小后座行程,使之适应有限的坦克炮塔。 大家拟订选用十二式80㎜山炮,是施耐德Mle-M7909型75㎜山炮的国产化版本,这是一型老 《后明余晖》第一五六章 那是…战列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七章 何谓机械时代之巅峰 即使在航母彻底取缔了战列舰的地位以后,大舰巨炮也依然受无数人追捧,这不得不说是个颇为有趣的点。 若说铁血浪漫太过于肤浅,那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与缘故么? 答案是有的。 因为龙朔号的主炮寿命已耗尽,不日将驶入船坞接受更换炮管内膛的维护工作。 于是现在,几名工程师和技术员正搭着梯子 《后明余晖》第一五七章 何谓机械时代之巅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八章 炮艇机初测 大概是觉得周长风这人不摆架子,这名上尉便故意卖了个关子,说是等会开饭的时候就知道了。 战列舰的生活区的装潢之典雅精致让周长风相当惊奇——地上铺着朱红色或橙黄色的毛毡或毛毯,舱壁涂着米白色的漆,墙裙是万字纹或水波纹的柚木质地的,每隔几步就能见着一幅挂着的字画。 “这回可真成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后明余晖》第一五八章 炮艇机初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五九章 翊安军 二月上旬的最后一天,这架炮艇机载着全体机组成员和搭顺风车的周长风等人自杭州起飞,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抵达了汉阳机场。 在回归部队以后,陆战一团便继续上路,搭乘火车一路向西直奔夷陵州。 川汉铁路要途经夷陵州,倒是很方便兵力调遣。 由于兵部的命令已经下达,所以西至归州、北至远安县、东至 《后明余晖》第一五九章 翊安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〇章 你想当旅长不? 这矮个子的言辞倒是没让在场的几位“当家的”慌乱——大家干这行一、二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显然他们并未太担心,毕竟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干完一票,官府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定然会有所动作,所以这段时间低调点,躲好,等风头过了就万事大吉。 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所谓狡兔三窟, 《后明余晖》第一六〇章 你想当旅长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一章 装?继续装啊? 有些时候分兵是无奈之举,譬如萨尔浒之战,可有些时候分兵却又是必须的。 周长风将麾下的一营与二营的六个队分出了十二个相当于加强排级的“扫荡分队”;而三营的三个队则按兵不动,只有当确认土匪踪迹后才轮得到他们出击。 兵分十二路,陆战一团的扫荡宽度高达五十里,每支扫荡分队左右间隔四里,尽量做到齐 《后明余晖》第一六一章 装?继续装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于是乎,团部立刻根据之前制订的作战方案之一开始调遣单位。 周长风亲率防化排、侦察队三排、三营的两个队共四百余人向黎家山西北边赶去。 而谢万诚则率工兵队、一个步兵排和两栖战车队绕远路,沿着山麓北方的一条溪流搜索前进,截断任何逃窜的可能性。 同时,那架临时改装的炮艇机也即刻升空待命。 《后明余晖》第一六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三章 汪汪队,出击! 警犬和军犬的能力时常被夸大其词,强于人类百万倍的嗅觉能力显然不合理。 事实上,通常受过良好训练的犬类可以在正常风速下闻到二、三百米以外的物体,大约是人类嗅觉的十几倍。 在辨别残留气味而追踪目标的能力上,警犬和军犬一般至多可追踪残留时间不超过五小时的气味,但是在环境多变的情况下,犬类能辨别 《后明余晖》第一六三章 汪汪队,出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四章 死神天降 慌慌张张的土匪们随手挽起了裤脚,然后直接迈进了仍有些冰凉的溪水中,开始淌水过去。 有意思的是,周长风从望远镜中看见这帮子顽匪居然还会前后配合? 一半人涉水过溪,另一半人留在旁边的滩上警戒。 啧啧啧,还真是经验丰富啊。 见时机成熟,周长风便将手中的信号枪对准空中扣下了扳机。 《后明余晖》第一六四章 死神天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五章 喷火器专治不服 天色尚早,在军犬们的帮助下,那些侥幸逃脱的家伙大部分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被抓获或击毙了。 但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比如有三人走投无路之下躲进了一处山洞中,堵在外边的士兵们无论怎么招降他们都不予理会,反而歇斯底里的边开枪边叫骂。 “里边的狗玩意听好了,老老实实出来,给你个痛快!” “有 《后明余晖》第一六五章 喷火器专治不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六章 明正典刑 接下来几天里,除了制订、考验麾下的演练项目之外,周长风向兵部海军处提交了希望加入西班牙军事考察队的申请。 此外,他还就此次剿匪的经历撰写了一篇简短的文章,名曰《略谈炮艇机于治安维稳作战之运用》,也算是期待可以抛砖引玉了。 在这以后,随着为期五天的演练结束,那些散落的土匪在这几天也顺带被揪 《后明余晖》第一六六章 明正典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七章 你不会真想篡位吧 万民伞和牌匾,这是合情合理的表示谢意的“赠礼”,大块的花梨木雕刻着的“保境安民”四个大字相当悦目,周长风欣然接受。 “长官,去往九江府的车进站了,咱们现在动身?”小李走过来,指着对面的站台问道。 “行,现在就走。” 由于朱泠婧要求借调化学防护单位,所以周长风与防化排转而南下前往九江 《后明余晖》第一六七章 你不会真想篡位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八章 婧姐指哪我打哪! 虽然周长风自己也觉得这很离谱,不过考虑到大明目前这个状况,各种魔幻的事情层出不穷,于是他就大胆试想了一下朱泠婧的意图。 哪知朱泠婧闻言便是一副“你在搞笑吧”的神情,悠悠道:“你想的…太多了。” 她将茶杯搁置到了一旁的小桌上,缓缓站起身,平静道:“我所追求的,于公,是社稷昌盛、威服万邦;于 《后明余晖》第一六八章 婧姐指哪我打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六九章 伞兵;六六六? 据朱泠婧所言,皇太子在这方面同样也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执着于大搞建设的他及那一派人计划以九年为期,三年一轮,循序渐进完成对大明各省的土地赎买与分配。 第一轮先赎买八十亩以上的、第二轮再赎买五十亩以上的、第三轮赎买三十亩以上的。 同时,允许地主保留的出租土地不能超过二十亩。 如此拉长了 《后明余晖》第一六九章 伞兵;六六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〇章 核-炼金术 因为要准备参与军事考察队的缘故,周长风并未在九江多做停留,二月二十四日他便启程返回京城了。 临走前朱泠婧令人给他送来了一封非常精致的信,本以为还有什么密事要通过书面告知,结果…… “神神秘秘的,”在火车站厕所的一个隔间中,周长风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信封,“之前不是说最近没我的事吗?实在是 《后明余晖》第一七〇章 核-炼金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一章 要不先订婚? 见他这正经的模样,夏筱诗默认他不是开玩笑,因而诧异道:“为啥?你不是才就职没多久么?这就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我优秀咯,”在小小的自夸了一句以后,周长风干咳道:“咳咳…其实主要是去混履历的。” “履历?” “对啊,不然咋升级,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想快点晋升就得设法刷履历。” 《后明余晖》第一七一章 要不先订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二章 李约瑟难题 订婚、也就是定亲,中國如此之大,天南海北的习俗也各不相同。 尤其是现在的大明处在新旧时代交替的时候,不同地方、不同家庭、不同身份的婚姻习俗相差得就更大了。 可能内地某州县的某个村子还在延用着完全古典的成亲流程,媒人说媒、父母撮合等等;也可能上海、广州、应天等府已经有人在潇洒的进行自由恋爱 《后明余晖》第一七二章 李约瑟难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三章 一年双诺奖 试想倘若能在十八世纪、也就是历史上的清朝乾隆年间就将之引入,结合中國民间的雄厚技术底蕴,几十年的时机也足以开枝散叶了。 当然,这太理想化,实际上会存在很多客观因素影响这个进程,何况“科学体系”是后世总结出来的概念,当时哪儿知道它是什么? 由于正统性的缘故,后明对于民间思想文化的管控可以说 《后明余晖》第一七三章 一年双诺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四章 启程前的主意 临行前的日子过得很快,周长风雷厉风行的完成了订婚的一系列准备,并且把上次买的那一木一银的两根簪子送给了夏筱诗。 同时,还附赠了自己饱含独特深意的钨钢簪子。 可想而知夏筱诗在见到那根黑灰色、富含金属光泽的簪子时是多么的困惑和懵圈。 夏:这是…什么做的啊? 周:钨钢,高硬度、耐腐 《后明余晖》第一七四章 启程前的主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五章 中间威力弹药 此面向敌,消灭敌人! 大名鼎鼎的阔剑地雷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完全具备量产装备的可行性,如此一来,这种步兵装备库中的利器怎能遗忘? 「没有一种普通的轻武器或机枪能制造如此迅速的、毁灭性的效果……」——澳军杰弗里少校 由于影视剧与游戏的缘故,在后世很长时间关注度不高的M18A1“阔剑”地雷 《后明余晖》第一七五章 中间威力弹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六章 从远考虑 朱立锲的斜后方就是飞行社的社长与几名教员,那社长忙不迭地答复道:“统共六架,这双翼机三架,还有一架另一型的,单翼机也有一架,教员三人。” “境况如何?学生们可愿来?” “来、当然来,大家兴致可高了,络绎不绝。” “僧多粥少。”朱立锲评价了四个字,接着询问道:“若再要扩大,须得多少钱 《后明余晖》第一七六章 从远考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七章 套路,都是套路 皇太子所谓的“略施小计”倒是一下子点醒了不少人,这随手而为的伎俩虽然称不上高明无解的阳谋,但应该也足够了。 给美国人下个套,就这么办吧! 载着大明军事考察队的两架游云二式客机在漫长的航程中起起落落、连续转场,当他们降落于君士坦丁堡…不,伊斯坦布尔机场加油的时候,南京城中的一众外国公使馆的 《后明余晖》第一七七章 套路,都是套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八章 降临伊比利亚 载着大明军事考察队的飞机平稳降落于巴塞罗那的安普拉特机场,这时候恰好是斜阳西垂之时,柔和的晚霞让整片西天都泛着红晕。 巴塞罗那位于伊比利亚半岛的东北部,东临地中海,是西班牙最大的港口城市与贸易、工业、经济中心;此外,这儿也是著名的地中海风光旅游地点和历史文化名城。 早在军事考察队抵达的几 《后明余晖》第一七八章 降临伊比利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七九章 战争见闻 这名大胡子司机至此才算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自己在内战爆发前就是开车拉货的,在圣塞瓦斯蒂安往返法国与西班牙,但在那以后不得不返回了家乡。 可惜,他的家乡瓜达拉哈拉如今也沦为了战场。 “我和妻子都不愿意离开,逃亡又能去哪呢?”他苦笑了一下,接着平静道:“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陈广云 《后明余晖》第一七九章 战争见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〇章 守株待兔? 如果问担任军事观察员的体验是什么,那答案恐怕是“一种明明处于战线却又置身事外的奇怪感觉”。 阿达拉驾车载着周长风和陈广云从二线前往一线,沿途的见闻一下子就把前者的记忆拽回了大半年前的德马吉。 一辆辆卡车在往回开,车厢两边坐着东倒西歪的伤兵,中间摆着阵亡士兵的尸体。 野战医院的帐篷中 《后明余晖》第一八〇章 守株待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一章 对不起,不可能 今天的遭遇让周长风非常无语,如此离谱的事情咋就让他们给撞上了呢? 要是双方处在战争状态,自己作为中级军官赶往前线肯定不会如此儿戏,至少要带一个卫戍排。但现在自己只是个军事观察员,怎么也不可能给自己配几十号人。 面对这个青年意军少校的戏谑言辞,阿达拉怒目而视、陈广云颇为紧张、而周长风则是一 《后明余晖》第一八一章 对不起,不可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二章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哒哒哒——” 交叉布置在前方的两挺重机枪喷吐出了耀眼的枪口焰,一发发6.5×52㎜卡尔卡诺步枪弹在惶恐无措的村民们当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一秒、两秒、三秒…… 重机枪的嘶吼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然而周长风却觉得仿佛有十分钟那么漫长。 在这几个呼吸的工夫的短暂时间里,一百多个鲜活 《后明余晖》第一八二章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三章 空袭!空袭! 此刻,周长风满眼忧虑地望着绵长的撤退人流,如果这时候遭到国民军或意军空军的轰炸,下场之惨烈恐怕不忍想象。 他们仨乘坐的这辆62型越野车紧跟在一辆老旧的卡车后边,行驶得极慢。 公路两旁,背井离乡的男女老少们背着包袱,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与周长风几人同住于一栋公寓楼的那些小孩子与大人们挤在三 《后明余晖》第一八三章 空袭!空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四章 伊15捕蝉、Bf109在后 “正义不分国界!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干他!” 周长风的话语让阿达拉感慨万千,明明用不着冒险的,可这位军官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出手相助。 MG15航空机枪使用的是对空瞄具,这是一种环形的机械瞄具,一个大环,然后两根钢丝交叉绑扎呈十字形。 而弹药则是五发一组,每组的顺序是三发普通弹、一 《后明余晖》第一八四章 伊15捕蝉、Bf109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五章 请证明我有病 坠落的伊-15砸在地上爆出了一大团火焰,黑烟直冲云霄,那响亮的轰隆声让心脏本就在咚咚直跳的周长风感觉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用微颤的手拿出了一根香烟,可是摸了几下都没找到打火机,不过他瞧见机枪的枪管已经因为连续射击而过热了,于是便伸手将香烟戳在了枪管上。 暗红色的枪管如同点烟器一样,“嗞” 《后明余晖》第一八五章 请证明我有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六章 大明王爷趣事多 肺结核是周长风深思熟虑了一早上想出来的结论,他需要一种虽然可以治愈、但疗程比较长,同时这段时间里不宜抛头露面正常工作的疾病。 琢磨了一阵子,眼下似乎只有肺结核最为合适? 肺结核病可以说是历史最为古老的传染病之一了,考古发现早在万年之前的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于人类身上。 这是一种由结 《后明余晖》第一八六章 大明王爷趣事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七章 你的私心不值一提 虽然周长风一直觉得大明国内形势已经算是比较不稳了,矛盾重重,但是让他吃惊的是法国现在的状况同样不佳。 在他的固有印象中,现在的法国虽然不算安稳,但应该也称不上糟糕,可一路的见闻却让他大为诧异。 对法国而言,经济危机下的近十年无疑是多事之秋,世界局势日益动荡,法国与其对门邻居的矛盾也更加尖 《后明余晖》第一八七章 你的私心不值一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八章 你们还猜疑人家? 一名中级军官孤身在外国疗养,这不是说不行,但肯定没法掉以轻心,尤其是前不久就有柴国义那档子事。 使馆武官们对此还激烈商讨了一下——这一帮子搞情报的人显然更加留心。 “这如何能放任他独自疗养?” “的确,这若是出了差池,谁来担这个责?你我来担?笑话。” 众人对此争执不休,让正巧 《后明余晖》第一八八章 你们还猜疑人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八九章 第五〇國际旅 阿尔巴塞特,一座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东南部的城市。 作为國际旅的编成地和训练营,这儿到处都是新搭建起来的军营,帐篷、板房、棚屋、仓库随处可见,在石铺的街道上放眼望去,一百个人当中恐怕有至少二十个军人。 晌午时分,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笼罩了这座正在厉兵秣马的小城。 轰 《后明余晖》第一八九章 第五〇國际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〇章 这不是坑人吗? 西班牙政府对许多地方的统治力度本就不佳,自治地区不在少数,而且有些安那其信奉者并不欢迎来自外国的志愿者,乃至对政府都不甚重视,而现在的混乱状况更加加剧了这一点。 同时,立场、派系林立的西班牙政府之中亦是如此,并非所有人都欢迎志愿者们都到来。 对于德社方面无偿为國际旅提供的大量武器装备,有 《后明余晖》第一九〇章 这不是坑人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一章 得找个运输大队长 事实上,由于本国政府的反对,许多前来西班牙志愿参战的人们他们并没有护照和签证,但他们仍旧千方百计地来到了西班牙。 比如躲藏在火车或轮船的货舱中;乘坐民用帆船从海上漂过去;在阴雨天的夜晚步行穿越国境线等等。 第71“詹姆士-哈第”营A连连长菲利普是皇家海军陆战队中尉,他也是一名业余帆船爱好 《后明余晖》第一九一章 得找个运输大队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二章 弹跳贝蒂 布雷特的说法一点没错,塔拉韦拉是马德里在西南方向的门户,如今正处于正处于对峙状态。 如果能将之夺回…或哪怕只声东击西一下,都能马德里方向缓解不小的压力。 但现在的共和军正在大规模扩军中,实际能够调动参战的部队并不多,也不可能为此就冒险调动战略预备队。 司令部原本计划在之后不久将国际 《后明余晖》第一九二章 弹跳贝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三章 识人不善! 初夏时节的金陵已经有了几分热度,但是还没到需要开电风扇或空调的地步。 “踏墨,到边上去。” 朱泠婧正在翻阅着今日的报纸,而一只白毛黑爪的狮子猫正伏在桌子上,恰好压着另一份报纸。 狮子猫产自山东临清,起源于明朝初期,是由被阿拉伯商人带来的波斯猫和当地狸花猫杂交而来的品种,身上毛发颇多 《后明余晖》第一九三章 识人不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四章 远赴异国;虚虚实实 就这样,夏筱诗在第二天得知了周长风患病的事情,而且是两名兵部吏员登门告知的。 后者告诉她,如无必要,请收拾行李前往法国照顾他,刚好大明驻荷兰公使馆的参赞和武官要轮换,礼部已经预订好了航班,可以捎带她一起。 夏筱诗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等下衙的夏炳到家时,就见到母女二人都是一副着急与忧虑之色。 《后明余晖》第一九四章 远赴异国;虚虚实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五章 临战前夕;送他们下地狱! 这一夜给人的感觉好像比以往的夜晚要长的多,从两个方向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几乎从未间断过,虽然称不上密集,但却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十几个侦察小组陆续返回,然后迅速在参谋们的组织下汇总已探明的情况。 他们不仅摸清了这片起伏地的具体地形走向,也查明了意军布置于其中的一些警戒哨和据点。一支战斗巡逻 《后明余晖》第一九五章 临战前夕;送他们下地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六章 突破;为正义而战! 当72营进攻受阻的时候,在西南方向的原野中,第71“詹姆士-哈第”营也向当面之敌发起了佯攻,以混淆视听,让意军无法判明主攻方向。 五〇旅的炮兵群的弹药所剩不多,所以转而以射速很低的持续性炮击来轰击意军在西南地域布置的主阵地。 “……这些邪恶的家伙不应该存在!准备好了吗?在这里消灭他们!” 《后明余晖》第一九六章 突破;为正义而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七章 犀利攻势;迅速完胜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意军已经先后错失了几次扭转战局的机会。 不够坚决的反击意味着白白折损兵力和士气,这是典型的无用功,现在他们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西南方向的71营旋即转为进攻姿态,在布雷克的指挥下,三个连队以前一后二的布局展开。 虽然整个进攻正面宽度接近一公里,但是实际可供突破的位 《后明余晖》第一九七章 犀利攻势;迅速完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八章 大丰收;你的未婚妻来了! 大概是被五〇旅犀利的攻势给惊到了,特茹河北岸、驻防在塔拉韦拉的国民军噤若寒蝉,一丁点主动出击的意思都没有。 少数小心翼翼靠着河边探查的分队也被一通炮击给轰走了,炮兵们将缴获的意军火炮调转炮口,一口气打了十几发急促射,随即收起火炮,将之迅速转移了。 就这样,双方隔河相望,河对岸的西班牙人眼 《后明余晖》第一九八章 大丰收;你的未婚妻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九九章 奇葩潜逃;决战前夕 一头雾水的士兵快步追上了周长风一行人,然后原封不动的转达了这句话。 一时间,米勒、克雷蒂安以及几名参谋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周长风,神奇也有些古怪。 克雷蒂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夏,时刻记住,懂得浪漫的男人永远不缺女孩子的爱戴,但那只是娱乐而已,如果想迈入婚姻的殿堂,一定要稳重。 《后明余晖》第一九九章 奇葩潜逃;决战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〇章 白给;严阵以待 下游的这块地方的河道相对窄一些,虽然渡河耗时更短,但有利有弊,水流速相应的也更快,湍急的河水增大了渡河的难度。 意军第二十六师的一支侦察分队悄然渡过了特茹河,试图进行后续的侦察任务。 作为一支侦察分队,它可谓规模庞大——以两个步兵排为基础组建,另外配备两门超轻型迫击炮和一挺重机枪,总人数 《后明余晖》第二〇〇章 白给;严阵以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一章 宽慰;一反常态的奇袭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图卢兹。 下午时分,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天气有些热,街道上的冷饮摊或冰淇淋店前都排起了长龙,市民们似乎觉得在艳阳下等上十分钟买到冰淇淋是划得来的。 作为法国西南地区最大的城市,图卢兹的历史悠久,其建筑特色也非常显眼——这儿的许多房子都保留着玫瑰红砖瓦的特色。 而这 《后明余晖》第二〇一章 宽慰;一反常态的奇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毒气 “什么?四十七旅撤退了?!” 指挥部中,刚得知109高地传回的捷报的周长风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就获悉了共和军第四十七旅被击退的坏消息。 面露无奈的米勒点点头,“是的,他们声称遭到了一个师的进攻,还配属有坦克。” “胡扯!一个师?对面的敌军这些天学会飞了?”皱着眉的周长风在地图上点 《后明余晖》第二〇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毒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三章 自作自受;请相信我们 望着高处升腾而起的一团团烟雾,米勒喃喃道:“那看上去不太好……” 这时候,野战电话响了起来,他连忙过去拿起了话筒,但刚一拿起来就听见里边传来了急切的求助声:“毒气!他们使用了化学毒剂弹药!” 从起初不懂法语到现在已经能熟练的交流,米勒花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说相当之快了。 但是 《后明余晖》第二〇三章 自作自受;请相信我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四章 克莉丝;我是无神论者! 紅鷹军团是作战单位和培训单位,相信你们有啥用啊? 后勤供给是西班牙人负责的,他们低效混乱成这个样子,咋让人相信? 周长风瞥了一眼这个容貌不错的年轻女人,淡淡道:“上尉,紅鷹军团并不负责补给线和运输任务。” 后者平静地回道:“但是,指挥官先生,我有权监督和临时审判。” 她的领章 《后明余晖》第二〇四章 克莉丝;我是无神论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剧情和更新的二三事 首先,已知点站读者们往往偏右,因而近来这段支线剧情存在的争议我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不得不写,因为这场战争的作用和影响相当重要。 如果单纯作为观察者而非参与者,许多正确的构想会因为过于“超前”而不被接纳,因为话语权不足。 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让大明高层“是是是,你主角说的理论无论多天花乱坠和超前,我们都信你是对的,全力支持”,那恐怕会更违和。 所以,参战在剧情上是必然的。 一部分争议的原因是主角参战的理由不充分,方式也不光彩,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哪怕不考虑主观意愿,就羞辱、嘲讽,还当面屠戮了一整个村的平民而言,这个外在刺激也绝不小了,我相信大部分人也能共情。 至于有人说“这有什么好同情的?又不是本国人”,这…我就不做评价了。 然后是方式,明面上申请肯定没戏,只有暗地里操作,这就殊途同归了,没什么好说的,换其它方式的性质也都一样是撒谎开小差。 总之,虽然不乏争议,但是这段支线剧情也算有始有终的落幕了,大约六万字,与预想的差不多。 追订数据略有下滑,不过不多。 至于未来,毕业以后不工作,在家准备考研,更新量应该在每日五千,等考研结束就可以再上升些。 最近忙于毕业设计和生活琐事,存稿消耗得一干二净,明天请假一天调整一下状态顺便攒稿。 以后更新时间放什么时候比较好? 《后明余晖》关于剧情和更新的二三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五章 落幕;走向失败的胜利 师长萨卡洛夫在炮队镜中完整地目睹了全过程,刚刚还在得意洋洋地说着“这次一定能达成突破”的三〇团团长非常之尴尬。 他支吾道:“他们…他们怎么敢无差别炮击?!” 刚刚的场景让萨卡洛夫的思绪飘回了十几年前,少顷,他才悠悠道:“还好,这样的人并不多。其他的西班牙人只是一群忙于内讧斗争的家伙。” 《后明余晖》第二〇五章 落幕;走向失败的胜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六章 这是双赢啊;御下不当 “现在就直接回国嘛?” “正是。” 图卢兹领事馆前院的树荫下,那一男一女两名海军军官正在催促周长风马不停蹄地动身。 秦子蓁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同巴黎的公使馆确认了,七月去应天的航班只有两趟,就在后天,再往后就得是月底了。” 后者无奈地问:“这是公主的意思吧?” 二人没 《后明余晖》第二〇六章 这是双赢啊;御下不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七章 判决;主从之别 七月初四的清晨,大明兵部军法司往常平淡如水的日子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 斜挎着帆布包的周长风在入内时被门口的卫兵给拦了下来,进行例行公事地检查,结果摸到了一个鼓鼓的硬东西,打开一看…… 草,这是地雷?! “长官,您这是来做啥的?!” “我啊,来坦白认错的。” 一盏茶的工 《后明余晖》第二〇七章 判决;主从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八章 变相度假;流传外界 虽然当事人周长风倒是颇为轻松自在,但这几天对于夏筱诗而言实在是糟心无比。 回家以后她免不了要受父母的详细询问,毕竟自家千金的终身大事岂能小觑?虽然近些年肺结核病已经不再是不治之症,然而积年累月的忌惮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消失的。 夏炳和高零露也是相当无语,他俩对周长风左看右看都很顺眼,但咋就莫 《后明余晖》第二〇八章 变相度假;流传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九章 衣食根本;打板子 “这个词讲得不错,失控。”皇帝满意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抚须悠悠道:“纵观史书,历代王朝末年便给人以这般感觉,不论君臣如何努力,最终依旧遏制不了滑向深渊。” 哎,父亲也认定这就是王朝末年啊。 闻言,朱立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比较好,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事实上,虽然常说当 《后明余晖》第二〇九章 衣食根本;打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〇章 阅舰式;战车评估 顾名思义,阅舰式就是一国举办的海上阅兵,一方面是让国内民众感受国家强盛,鼓舞军民之斗志,同时还可以向外国表达战略威慑的意图。 正因为作用多多,所以自风帆战舰时代以来,世界各大海洋强国都曾举办过各种阅舰式。以海军打遍天下的日不落帝国自然最精于此事,伊丽莎白女王曾多次检阅盛极一时的皇家海军。 《后明余晖》第二一〇章 阅舰式;战车评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一章 莱州试验场;攻坚战车 “出来的感觉如何?” “那还用说嘛,肯定自在啊。” 翌日黄昏时分,周长风和一名身着海军常服的文职少校一同走出了监狱。 后者名曰罗符,身为文职人员,他的具体官职是协管京师海军处机动装备佥事,简单来说就是帮忙管理海军处在京城的各种汽车的。 上回奉命去图卢兹找周长风的便是他和秦子蓁 《后明余晖》第二一一章 莱州试验场;攻坚战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二章 战车底盘潜力;又见细作 接下来的实际测试就是按部就班,除了可靠性、火力、防护之外,最受军官们重视的就是通过性能了。 各个地区的交通条件水平参差不一,有好有坏,一种坦克能在德、法这种西欧老牌工业国的国土上来去自如,说不定就会在东欧的泥泞中艰难挣扎。 在这一点上大明仍然是属于吃亏的一方,假想的预设作战地域都是不折不 《后明余晖》第二一二章 战车底盘潜力;又见细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三章 敲定战车;突发天灾 阅车无数的罗符不断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能让常人一头雾水的专业问题,迅捷公司的技术人员显得胸有成竹,一一回答。 少顷,心满意足的罗符才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双手满是尘土与黑乎乎的机油。 他从旁边拿起了一瓶农村土法烧酒,边洗手边说道:“至少啊,设计上我觉着蛮好,但究竟如何还得看实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 《后明余晖》第二一三章 敲定战车;突发天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四章 临时假释;各方反应 “在外多待一天都是好事,从来没有出来的人还想再进去的。” “哎,但这……” “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我现在有其它任务吗?没有。而且轨道都变形了,火车走不了。” “可那也太危险了,会发瘟疫的。” “少扯理由,大明现在有磺胺药,不怕细菌感染。走,我们赶紧出发。” 周长风自然 《后明余晖》第二一四章 临时假释;各方反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五章 从重治罪;转机 霍布斯在其著作《利维坦》中有言:「政府的统治不可能完美,在与政府不够强大而造成的内战所带来的痛苦,或因为没有强力法律约束所造成的混乱争斗掠夺比起来,政府的弊端简直微不足道。」 总而言之就是阐述了“一个最坏的政府也胜过没有政府”的观点,而用现在灾区的糟糕情况来佐证这个观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后明余晖》第二一五章 从重治罪;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六章 食物问题;大鱼吃小鱼 预备仓指的是明朝的一种平抑粮价、储藏赈济粮食的备荒仓库,在此之前通常叫做常平仓。隆庆、万历年间,因为朝政混乱、积弊已久,这一制度名存实亡,尔后经过重新整饬才得以继续沿用。 由于人口集中和经济模式的缘故,城市在面对自然灾害时更容易陷入危机。 乡村的小农经济在短时间内自给自足是没问题的,每家 《后明余晖》第二一六章 食物问题;大鱼吃小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七章 来了就别走了;土造装甲车 或许因为穿越前刻板印象的缘故,周长风并不欢迎记者们的到来,但是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吧,只能再三要求他们不要乱跑。 现在到处都是一团糟,盗匪横行,要是这些家伙误打误撞被地痞恶霸们给杀了,那自己搞不好还得背锅。 初来乍到的几名记者分属不同的报社,除了大明官方日月社以外,还有博文报、中國日报 《后明余晖》第二一七章 来了就别走了;土造装甲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六章 这是双赢啊;御下不当 “现在就直接回国嘛?” “正是。” 图卢兹领事馆前院的树荫下,那一男一女两名海军军官正在催促周长风马不停蹄地动身。 秦子蓁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同巴黎的公使馆确认了,七月去应天的航班只有两趟,就在后天,再往后就得是月底了。” 后者无奈地问:“这是公主的意思吧?” 二人没 《后明余晖》第二〇六章 这是双赢啊;御下不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七章 判决;主从之别 七月初四的清晨,大明兵部军法司往常平淡如水的日子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 斜挎着帆布包的周长风在入内时被门口的卫兵给拦了下来,进行例行公事地检查,结果摸到了一个鼓鼓的硬东西,打开一看…… 草,这是地雷?! “长官,您这是来做啥的?!” “我啊,来坦白认错的。” 一盏茶的工 《后明余晖》第二〇七章 判决;主从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八章 变相度假;流传外界 虽然当事人周长风倒是颇为轻松自在,但这几天对于夏筱诗而言实在是糟心无比。 回家以后她免不了要受父母的详细询问,毕竟自家千金的终身大事岂能小觑?虽然近些年肺结核病已经不再是不治之症,然而积年累月的忌惮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消失的。 夏炳和高零露也是相当无语,他俩对周长风左看右看都很顺眼,但咋就莫 《后明余晖》第二〇八章 变相度假;流传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〇九章 衣食根本;打板子 “这个词讲得不错,失控。”皇帝满意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抚须悠悠道:“纵观史书,历代王朝末年便给人以这般感觉,不论君臣如何努力,最终依旧遏制不了滑向深渊。” 哎,父亲也认定这就是王朝末年啊。 闻言,朱立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比较好,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事实上,虽然常说当 《后明余晖》第二〇九章 衣食根本;打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〇章 阅舰式;战车评估 顾名思义,阅舰式就是一国举办的海上阅兵,一方面是让国内民众感受国家强盛,鼓舞军民之斗志,同时还可以向外国表达战略威慑的意图。 正因为作用多多,所以自风帆战舰时代以来,世界各大海洋强国都曾举办过各种阅舰式。以海军打遍天下的日不落帝国自然最精于此事,伊丽莎白女王曾多次检阅盛极一时的皇家海军。 《后明余晖》第二一〇章 阅舰式;战车评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一章 莱州试验场;攻坚战车 “出来的感觉如何?” “那还用说嘛,肯定自在啊。” 翌日黄昏时分,周长风和一名身着海军常服的文职少校一同走出了监狱。 后者名曰罗符,身为文职人员,他的具体官职是协管京师海军处机动装备佥事,简单来说就是帮忙管理海军处在京城的各种汽车的。 上回奉命去图卢兹找周长风的便是他和秦子蓁 《后明余晖》第二一一章 莱州试验场;攻坚战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二章 战车底盘潜力;又见细作 接下来的实际测试就是按部就班,除了可靠性、火力、防护之外,最受军官们重视的就是通过性能了。 各个地区的交通条件水平参差不一,有好有坏,一种坦克能在德、法这种西欧老牌工业国的国土上来去自如,说不定就会在东欧的泥泞中艰难挣扎。 在这一点上大明仍然是属于吃亏的一方,假想的预设作战地域都是不折不 《后明余晖》第二一二章 战车底盘潜力;又见细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三章 敲定战车;突发天灾 阅车无数的罗符不断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能让常人一头雾水的专业问题,迅捷公司的技术人员显得胸有成竹,一一回答。 少顷,心满意足的罗符才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双手满是尘土与黑乎乎的机油。 他从旁边拿起了一瓶农村土法烧酒,边洗手边说道:“至少啊,设计上我觉着蛮好,但究竟如何还得看实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 《后明余晖》第二一三章 敲定战车;突发天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四章 临时假释;各方反应 “在外多待一天都是好事,从来没有出来的人还想再进去的。” “哎,但这……” “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我现在有其它任务吗?没有。而且轨道都变形了,火车走不了。” “可那也太危险了,会发瘟疫的。” “少扯理由,大明现在有磺胺药,不怕细菌感染。走,我们赶紧出发。” 周长风自然 《后明余晖》第二一四章 临时假释;各方反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五章 从重治罪;转机 霍布斯在其著作《利维坦》中有言:「政府的统治不可能完美,在与政府不够强大而造成的内战所带来的痛苦,或因为没有强力法律约束所造成的混乱争斗掠夺比起来,政府的弊端简直微不足道。」 总而言之就是阐述了“一个最坏的政府也胜过没有政府”的观点,而用现在灾区的糟糕情况来佐证这个观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后明余晖》第二一五章 从重治罪;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六章 食物问题;大鱼吃小鱼 预备仓指的是明朝的一种平抑粮价、储藏赈济粮食的备荒仓库,在此之前通常叫做常平仓。隆庆、万历年间,因为朝政混乱、积弊已久,这一制度名存实亡,尔后经过重新整饬才得以继续沿用。 由于人口集中和经济模式的缘故,城市在面对自然灾害时更容易陷入危机。 乡村的小农经济在短时间内自给自足是没问题的,每家 《后明余晖》第二一六章 食物问题;大鱼吃小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七章 来了就别走了;土造装甲车 或许因为穿越前刻板印象的缘故,周长风并不欢迎记者们的到来,但是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吧,只能再三要求他们不要乱跑。 现在到处都是一团糟,盗匪横行,要是这些家伙误打误撞被地痞恶霸们给杀了,那自己搞不好还得背锅。 初来乍到的几名记者分属不同的报社,除了大明官方日月社以外,还有博文报、中國日报 《后明余晖》第二一七章 来了就别走了;土造装甲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一八章 空投奇葩事;不告状不舒服 当目视观察到机群正在接近时,早就做好了准备的人们便点燃了一个个装着木头的半截油桶。 火焰窜起,黑烟直冲云霄,领队的一架三五式鱼雷轰炸机随即抖了抖机翼,转而修正航向,然后缓缓下降高度。 为了最大化利用全国各地的运力,救援灾区的空投物资被集中在了开封府和浮山府,前者由空军负责、后者由海军负责 《后明余晖》第二一八章 空投奇葩事;不告状不舒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二〇章 不听不听顽固不化;假戏真做 “吃亏少?”那位小老头少将摸了摸白须,评价道:“若是这般想,倒是有避重就轻之嫌哦。” “这其实算顾头不顾尾。”旁边的一名上校半嘲笑地说,他就是应天陆军兵工厂的督办丁鸿。 “前辈可能言过其实了,”神色如常的周长风不慌不忙地说:“依我在乌斯藏之战和西班牙内战的实战经验来看,步枪和轻机枪有百分 《后明余晖》第二二〇章 不听不听顽固不化;假戏真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二一章 万吨级水压机;自动步枪 九月二十九日,清晨。 这一天是传统阴阳历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节,即使是在监狱这种地方,不可或缺的习俗也没有缺席。 “哎,月饼呢?” 周长风与沐煜二人刚走进食堂,就听到有人在问旁边的宪兵要月饼。 值班的宪兵中士板着脸答道:“现在还晾着在,晚上发。” “何必啊,啥时候吃不 《后明余晖》第二二一章 万吨级水压机;自动步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二二章 加冕仪式;阅舰式的风波 仲秋的浑圆明月缓缓升上夜空,许多终日忙碌的人们也难得放松,亲友作伴,吃着月饼聊着天,好不清闲。 而此刻,万里之外的英伦三岛还只是中午时分。 柔和的风拂面而来,裹挟着湿润的咸腥大海气息,九月份午间的朴茨茅斯可谓清凉无比,太阳洒下万道光芒,却几乎感觉不到热。 威尔岛二号码头旁,庞大的龙 《后明余晖》第二二二章 加冕仪式;阅舰式的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二三章 以物理为后盾的理论;对日设想 叶卡捷琳娜大帝号四号炮塔内的水兵们听到“Bang”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人用榔头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 后舰桥的几名瞭望手被巨大的震动吓了一大跳,他们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这一轮礼炮的动静格外之大,是不是装填的时候放多了发射药包?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瞭望台上也溅了一些或黄或红的“油漆”。 由 《后明余晖》第二二三章 以物理为后盾的理论;对日设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二四章 减刑;建议入股枪厂 “拿杯酒来。” “陛下,您还在休养啊,不宜饮酒的。” “今日难得有些兴致,姑且小酌一二吧。” “是,您稍后。” 西苑,莫愁湖畔的水榭旁,一名年轻的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但却被那位女官拿起了上边的酒壶,倒满了两个杯盏以后便撤掉了酒壶。 宫女捧着酒壶离开了,而女官则端着托盘 《后明余晖》第二二四章 减刑;建议入股枪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