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观音》 第一章 发现一个地方 初夏的清晨还很凉快,骄阳也没那么浓烈,老凡用干枯粗糙的手指翻了?33??浅槽的土,那里面是一家人的希望—玉米种子。但几粒苞谷和酥松的土地一样干燥,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发芽的迹象。老凡叹口气,哀愁地在地边坐下来,从破衣兜里掏出一个木杯,那里面是一团海绵,海绵中积存着一点水,就像沙漠中的仙人掌一样吗,他用这种方法收集和存贮水。他将木杯举起,仰起头,等待着,细小的杯口没有任何动静,他便暗暗了按杯口处的木塞,继续等待,终于有水印出现在杯口处,渐渐形成一小水滴。老凡伸舌头舔舔,嘴唇早已脱了几层皮,舌头也在消耗自身着残存的水分。他又叹了口气,仰头看看天,没有一片云彩,什么时候才能下一场雨,再不下雨,今年的庄稼就完了,不光是今年的庄稼,这个村子可能也要完了。 老凡望着山坡下,成片成片的梯田空无一人,以前这个时候正是春耕的季节,会有很多邻里整理农田;也没有一点绿色,仿佛不是春天,而是所有绿色植物凋零的深秋季节。远处的山路上有人用扁担挑着行李赶路,他们去向何方,能否到达,老凡不晓得。 老凡的儿子和儿媳也想趁着大家还有一点力气离开,这两天他们正在商量,院子的深井中已经渗不出水了,而且他们得为七岁的儿子和肚子里怀了三个月的孩子考虑。但老凡始终抱着希望,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不能就这么丢掉了,没准再过几天就会有一场大雨呢。老凡一直这样期待着,孙子也常常这样跟他讲。 每每想到自己的孙子小凡,他干燥的眼睛里就会出现一些生机。小凡是个聪明、善良、乐观的小孩,用海绵搜集水分再挤出来原先就是他的注意。记得去年某一天,小凡飞快的跑进门,兴奋的欢呼道:“爷爷,爷爷,我弄到水了。”他用双手捧着一个粗糙的东西。老凡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鸟窝,鸟窝上有半只蛋壳,蛋壳底部蓄着一小洼水。那只鸟窝是小凡放到鱼塘底下的一个洞里的。小凡在树上发现那只鸟窝时是在炎热的夏天,鸟窝中有一只刚破壳的鹌鹑(他认为是就是大了一点,有布谷鸟那么大),不知道鹌鹑妈妈去了哪里。小凡担心它中署,就把它放在那棵树旁边鱼塘底下的小洞里乘凉。在小凡省吃省喝的精心照顾下,小鹌鹑存活了下来并一天天见长。大概一个多月后,小鹌鹑突然不见了,小凡伤心了好一阵,还经常去看,最后只能相信爷爷的话——小鹌鹑学会了飞翔,飞到更适合它生存的地方去了。从发现蛋壳中那些许水分开始,小凡到处寻找阴暗的小洞或角落,尝试了各种方法收集水分,用干叶子拧水都试过,最后在村外的已经干涸的河床中发现一块海绵,这块海绵现在就装在老凡的木壶里。 老凡将木壶放进口袋,背着手绕着几乎成粉末状的苞谷地走一圈,便顺着山路向下走,尘土灌满了破鞋,老凡的脚陷入细软的土中踩出很深的坑,抬起脚来时,土又溜进去,深埋了他的脚印。他非常艰难的回到了家中,一路上没见什么人,只碰到了一起唠嗑的老陈,他的头上沾满沙粒的。两人唠了一下自己老井里还有多少水,还剩下几片榆树叶。老陈是一位独居老人,他想搬走,但他担心在半路上就去了,与其做个野外的孤魂野鬼,不如守着自己世世代代生长的村庄。老凡老泪纵横,但只是这种苦涩的感觉,却没有真正流下泪来,这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这番互诉衷肠后,两个老人感情更加深厚了,互相拍着肩膀称相互为伴后,便分别了。 第二天晚上,老凡下到自家院子的老井中,点起火把,用铲子将埋在井底深处相对较湿润的土挖出来一大包,包好挂在腰间,从井壁上取下一小包榆树叶和几个番薯。从井底上来后,他先将榆叶和番薯放到一边,然后把用白麻布包起来的泥巴放到一个杵苞谷用的石桶里,拿锤子使劲捶起来,硬挤出来的水分被一团棉花吸收。就这样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居然收集了一碗泥水,又在一块抹布上过滤了一下,水清了好多,转进一个大木杯中,同榆叶和番薯一起塞进儿子儿媳的包裹里。晚些时候,他们会搭乘亲戚家的骡车一起离开。 儿子又再一次劝他:“跟我们一起去南方求生吧,一路上我们可以乞讨,总比在这儿强。”但老凡也再一次拒绝:“不用担心了,我老了,大半辈子都生活过来了,还怕剩下这点日子吗?” 儿子拍拍老爹的肩膀,恳求道:“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们找到地方后,立刻回来接您。” 老凡点点头,其实除了舍不得祖祖辈辈生长的家乡,他更不想拖累儿子儿媳。当儿子儿媳万般不舍和满怀歉疚的跟老爹道别时,却发现小凡不见了。 一家人寻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儿子和儿媳不得已乘着村庄中最后一辆骡车离开了。骡车经过的地方尘土飞扬,阻挡了儿子和儿媳的身影,老凡默默祈祷他们能够顺利寻得落脚点,可是小凡在哪里呢?老凡焦急万分。再也看不见骡车和后面荡起的尘沙后,老凡一步不停地返回家中,准备吃点东西后继续寻找小凡,却见小凡安安稳稳地坐在屋外木头支柱下的小板凳上抠脚趾甲。 老凡又欣喜有愤怒,奔上前去,拉起小凡左瞪右瞪,就是下不了手打他屁股,鼻涕一把泪一把——仍然只是这种焦急又激动的情绪,久久问道:“你去了哪里呀?捣蛋鬼,你爸妈都已经走了,追都追不到。” 小凡却认真地说:“爷爷,我是故意留下来的,不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 “捣蛋鬼,爷爷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陪的,再说不是还有陈爷爷在吗?” “爷爷,不说这个了。”小凡凑近爷爷,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我发现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呀?”老凡还在擦没有涌出眶的眼泪。 “嘘。”小凡嘟嘴示意他小声点,“这个地方我还在探索中,相信我,没见天我就可以找到入口了,到时我们也许就有水吃了。”他顿了一下,想起了爸爸妈妈,“只可惜我刚刚才发现,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说着突然小凡哇哇大哭起来,“爷爷,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 “傻孩子...”老凡将小凡搂进怀里。 干哭了一会儿,小凡说:“爷爷,我带你去,就在小花家的地旁边。” 老凡不大相信,他对这片村庄的熟悉程度可是到了哪个老鼠洞的老鼠最多的地步,但从没听过还有这么个地方,小凡肯定是看花眼了,但看到小凡饶有兴致的样子,还是跟着去了。 第二章 离开村庄 村民们几乎都搬走了,村子冷清了许多,老凡晚上甚至能听到孤魂的游荡。 每户人家都在在家院子里挖了水井,以前井水混合着地下咕嘟咕嘟冒出的水和天上哗拉哗啦降下的水。但是连续三年的大旱使得这些不深的老井接近于干涸,再也不能养育这么多由3/4水组成的人。村民们不得以背井离乡,另寻出路。现在情况却有些转变,那些几近枯竭的井水养育不了上千人,但供给几十个人还是可以的。 老凡每天轮流到各家的井里压取点水分,运气还得话,甚至可以舀到小半盆,虽然掺着泥巴,但看到小凡嘴唇上的裂纹渐渐减少,老凡已经心满意足了。乐观点看的话,水的事情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但他们的食物还有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吃过干掉的草皮、相对多汁的芦荟、长刺的仙人掌,也吃过受伤的獾猪、饿瘦的老鼠、腌渍的虫蚁,但老凡从未有过去动那三分地里苞谷种的念头,它们承载着他的希望。他将那些种子又埋深了一些,有几粒似乎有发芽的迹象。 小凡的气色渐渐好起来,这让老凡大受鼓舞,他做了决定,带小凡出一次远门。 野狼横行的年代,老凡的祖辈曾随猎人去百里外的深山中猎杀过狼群。后来人类的大肆繁衍和对狼群的过度射杀导致狼群失去了踪迹。好在人类懂得树木对自己生存的重要性,深山中的林木得以保留。老凡年轻时去过那里,那时林木繁盛,野食自然应该也是繁盛的。虽不知道这场罕见的大旱是否波及到了那里,但在家也是饿着,不如出去寻找活路,他这这糟老头不要紧,可怜的小孙孙不能在这儿等下去。 出行前几天,小凡将他们装有海绵的木壶拿到一个相对湿润的井里,待到收拾好行囊的时候,已吸收了饱饱的水,一按壶盖就有水滴出来。小凡又收集了两壶泥水,在小鹌鹑住过的水塘中拔了些野草、从屋顶上找了一小堆芦荟,将之前腌制的白蚁和獾猪肉一起装进芦苇杆编制的背袋中。出发前一晚,他们去向老陈道别,将积攒的一些干榆叶和仅存的一个番薯留给了那位孤寡老人,并向他承诺,如果他们找到足够的食物,一定连他的那份一起带回来。老陈很感动,转身瞅瞅,希望能找到他们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但是除了农具,没有更多用的着的东西了。 两人从天没亮出发,到执着了三年的太阳升到头顶时,两人走了几里路。村庄附近的土地干裂甚至沙化了,马路早已被掩埋。路不好走,也没个树荫可以乘凉。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山坡上,两边有很深的沟壑。一边是长满了树木,以前是葱葱郁郁的,现在这些树木已经全部枯萎,树干斑驳(老凡想树皮大概被人剥去吃了),变的像病人一样苍白无力,东倒西歪,从上面望下去,能看到动物的尸骨。树林远一点的地方有一片地势较高,呈倾斜状坐落在树木之间,又是一座被遗落的村庄,不少房屋已倒塌,屋顶要么沉进屋里、要么倒向外面、要么干脆不见了踪影。另一边是很长的坡地,曾经是用来排水的,春秋季看到大片的苔藓,现在也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有的只是黄土,碎成粉尘的土。 “爷爷,这些土够盖好多房子了。”小凡说,他对土肥草长没有多少印象,比爷爷更适应现在的日子。 老凡给小凡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草帽,“傻孩子,没有水怎么盖房呀?” 小凡想想,说:“那就像田鼠一样钻到地下生活。” 老凡笑笑,想做么聪明的孩子,若是能上学该多好,不禁暗暗叹口气,说再坚持一下,过一会儿有个镇,到那里歇歇脚。 “那里会有水吗?” “也许会有。” 可是路远比老凡想的要远,走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看到了通向小镇的青石路,在沙土的覆盖下,它们还依稀可见。 老凡带着小凡走到门楼边上时,却遇到了几个彪形大汉,他们手里拿着猎枪、木棍和鞭子,在月光下很有威慑力。 “请出示证件。”为首的倒是很礼貌,他戴了顶圆形的帽子。 “什么证件?”老凡问。 “通行证。” 为了防止大量的流民,这个小镇也被封锁起来。 虽然老凡一个劲儿地请求,但他们最终没放他们过去,不过给他们送来一碗水,说是一位好心的大妈送的。 老凡道谢后,便递给小凡喝,小凡先让他喝,老凡又推回来,“听话,爷爷不是很渴。” 小凡喝了几口,递给爷爷,老凡小抿了几口。 “这个水真甜。” “是啊,你再喝几口。” “不喝了,我就像仙人掌一样,长在沙漠里的,喝多了水会蔫儿掉的。” “小兄弟,我可不可以带走?”老凡看看碗离映着月光的水,问看守的壮汉。 其中一人摆摆手,他很是心酸,但也司空见惯了。 两人在青石路旁的塄下休息下来,老凡给小凡揉腿,问他累不累。 小凡摇摇头,然后倒在老凡怀里,渐渐睡着了。 小凡半夜醒来时,发现月亮还高挂,然后看到旁边的爷爷点了个很大的豆豆,笑了。 老凡醒来后,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大概是昨晚喝了一碗甜水的缘故,两人的精神还不错,看着夜空中闪亮的星星,心情也不错。 两人又走了三天三夜,走走停停,终于看到了希望之林。 此时两人全身早已破败不堪,看到眼前的景色中,老凡哭了,吝啬了的几年的泪水终于释放出来。小凡却笑了,露出粘了泥巴的牙齿。 这是他们三天来和一路寻过来见到的最富饶的地方。枝桠泛着绿色,有的枝头上树叶繁茂,在阳光下还闪闪发亮,还有小鸟从枝头飞起。小凡一下来了不少力气,扑扑跑起来,脚下洒出沙土来,向花洒一样。老凡擦擦眼角,赶紧跟上去。 从刚才开始,路渐渐有了质感,能感觉到踩到的是硬实的路面,而不是松软的土。两人又走了小半天终于到了树林边上。小凡又兴奋地跑起来。老凡感叹这孩子的体力真好。 “爷爷,你快来,这有大片的苔藓,好像还有蘑菇,爷爷,这肯定是蘑菇。” “还有小蒜苗。”老凡弯下腰数根边细长的东西。 “这有毛毛虫,会不会看到蝴蝶呢?”小凡兴奋地向到了一个充满惊喜的异世界。 “爷爷,我们晚几天再回去好不好?”两人坐在树下歇息,吃着刚摘的新鲜布雷瓜的时候,小凡问爷爷。 “嗯,我们稍微攒点力气,再回去。”老凡心情不错。 两人在林子待了两天,晚上睡在梧桐的树杈上,白天就吃些野菜,老凡还捉了一只野鸡,两人烤熟吃了,顿时增加了不少力气,随后采摘了不少食物装满了各自的背篓。 “爷爷,小花说他们家会搬到一个有林子的地方,是不是这里呀?”小凡摸一把额头上的汗,嗅了嗅。 老凡又抬头仰视这一片沃土的上空,树木没有繁茂到遮天蔽日,很稀疏,但比其他地方不知好多少倍,可是总有些奇怪,阳光的形状总有些奇特,有些地方好像遮挡了什么东西,却又好像没有。 “爷爷,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有人呀?”小凡又问道。 老凡摇摇头,说:“爷爷也不晓得,以前这里有很多狼,但早已经绝迹了。” 小凡点点头,心里想着刚才那个问题,然后嘴巴突然爷爷被捂住了。小凡听到了远处的骚动,树木乱晃、小鸟惊飞,随着几声磁磁的响动,两人惊恐地发现,远处出现一只犹如坦克般大的动物,全副武装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射出奇异的红光,它踏着低矮但壮硕的腿移动着,三角形的头颅左右转动,像在视察,又像是饱餐后的散步...它撞到低矮的灌木,站了起来,像突然拔地而起的大山,两边的杉树被它挤得弯了腰。两人惊地停止了呼吸,一动不敢动。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血红的,有半棵杉树那么高,比他们的房子还高许多,它的影子从二三十米的远处一直延到了他们脚边。 ——他们不知道,这座方圆几里的巨大树林完全包裹在这只巨大蜘蛛的织网中。他们进来的入口是它大餐时,一个壮汉和一头驴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它没有及时补好留下的。 第三章 水滴 爷孙平安的回到了破败不堪几乎被沙土覆盖的家中,他们给村里不多的几个人分别送去在百公里外的树林里采摘的已经干掉的野果野菜,继续过着青黄不接的日子。老凡还时不时的去那三分地里挖出深埋的苞谷,再埋进去,它们早已完全失去水分,变得轻盈橙红。三个月之后,临近秋天的某一天,老凡早晨起来,没有看到太阳... 半个月前大洋中心的地壳运动和海底火山集体爆发,引发了大型的强劲的洋流运动和海啸。磅礴的海浪洗劫了海岸沿线繁华的都市后和从大洋上升的热气流不断一同西下,到达了村庄所在的山区。气流在村庄上空堆积成喜马拉雅山脉,又像爆发火山的大洋一样上下翻滚,看起来甚是壮观,壮观到吓人。 但是老凡看着那密集的乌云激动不语,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滚滚的雷声和沁人心脾的雨水——那是天来之水。他想象着、期待着,当他刚刚大叫“要下雨”了的时候,一滴指肚粗的雨水打到他的额头,冰冷、生疼。老凡却笑了,上天不会抛弃靠天吃饭的善良老实的种田人的,雨水渗进他的眼眸中化成了泪水。 他跑进屋内,叫醒还在熟睡的小凡。小凡迷瞪了一会儿,听到了印象已久远的哗哗的声音,他一个骨碌爬起来,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外面分不清线条的于天地间茫茫一片的大雨。他跟着爷爷兴奋地跑到屋外,瞬间被浇湿了全身。他们手拉着手在大雨中跳呀笑呀,大雨太大了,连空气都被冲散了,感觉一吸气就会被雨水呛到。于是嬉闹了一会儿后,他们搬了家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出来接水,然后回到屋檐下喘口气。 他们就这样坐在屋檐下的门槛上看倾盆大雨。雨下的很直,没有淋到屋檐下的墙壁...水面渐渐升高,一眨眼的功夫便漫过青砖砌的走道并逼近门槛。小凡开心地看水没过脚丫,扭头让爷爷看看,却发现爷爷不似刚才那样开心,眉心拧在一起。老凡颇有不好的预感,这雨是不是太过猛烈了些,不像正常的下雨,倒像雨灾。 老凡的预感是对的。本来汹涌而来的大水抵达沟沟壑壑山区脚下时水势已减小,但这场暴雨又让它恢复了恢宏的气势。远处很快传来轰隆隆、哗啦啦的声音,比这大雨的声音要低沉宏大许多。老凡没有来得及思考防灾对策,甚至还皱着眉头不太相信山洪来了的时候,伴着沙尘的泥浪滚滚而来... 小凡睁开眼睛,看到满目的蓝色,蓝得像是沉入了眼底。在这层清澈的湛蓝中是漂浮而过的白色柔软团块,团块通体透着金色的阳光,小凡被这景色吸引了,这是久违的蓝天白云。而拂在身上的是屡屡清风,空气也渗透着雨过天晴后的泥土的芬芳和绿色植物的清香。“爷爷”,他轻轻喊着,却无人应声。 从蓝天白云、和风润雨中清醒过来后,他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刚听到如如猛兽吼叫的声音,甚至大脑中枢还没有反射出惊恐,他就被掺着泥沙的浑浊大水淹没了。他记得爷爷叫了他一声,耳朵进了水听得不清,但应该是叫了。他想回应爷爷,但眼睛没法睁开,鼻子也是,不能呼吸,嘴巴也张不开。他记得似乎跟随大水打转,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没过一会儿,他便痛苦地失去了知觉,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而且变地更好。他开始转动眼睛和僵硬的脖子寻找爷爷的身影,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土地上,奇怪的是,沙土是棕红色的,而不是黄色的,沙土不粘手,很利落。他也没陷进去,只是躺在上面,躺着的地方被他捂热了,感觉身下湿湿的,似乎有水汽正在他的身下蒸腾,浸入他的皮肤。更远处,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他惊喜的发现,竟都是树,墨绿的,它们的形状如火焰般下圆上尖,几乎从根部就开始长叶子,很高,只比村里的那颗大白杨矮一些。它们一课一棵紧密地挨着,在不远处的周围形成一个规则的方形(他看到了方形的两个90?夹角)。 他好奇地坐起来,果然面前也都是这样的树,整齐划一的排列着,就像从电视上看到的军队那样,树的高低、粗细、形状都惊人的一致,他站起来走到树跟前用目光爱抚那些叶子。叶子的形状像榆叶,但长度是榆叶的三倍,叶面光滑明亮,纹理少而清晰,连接叶柄处微卷并深深凹进去(有的还着水珠),边缘成圆头刺状。他忍不住探手抚摸,刚一碰到,一股激烈的电流袭来,本能地将手回缩。他开始观察周围,先是左右、然后是后面...当他装过身来那一刻,惊呆了——他的不远处,方形地的中间——一颗巨大的植物矗立在眼前,似乎跟那个蜘蛛差不多高,而更惊人的是它的直径,它的叶子张开来遮住了小半个方形湿地。他一步步靠近,在树的下面抬头仰望,发现它的叶子铺张开来可以当屋顶用。他从屋顶下走出来,从两片叶子间隔处的阳光区走过,来到了另一面的屋顶下,再走出来,因为他发现这个屋顶的影子外面有个圆圆的影子。这回,他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完全透明的球状物体悬挂在他上方的叶尖,像水滴,但他不认为那是水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巨大的水滴,况且这样大海不滴落。更更令他惊讶的是——在这个晶莹剔透的巨大的水滴中还漂浮着一个小女孩。他使劲揉揉眼睛,没错,是个小女孩。小女孩没有穿衣服,蜷缩着漂浮在里面,她的身体被太阳撒上了淡淡的金色。小凡向外走了走,直到看到她的侧脸,她此刻闭着眼睛,不知是否在睡觉,但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他放在水塘下面的那只大鹌鹑睡觉时的样子,她的双手枕在左脸下面。他走近一些,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水滴,碰到那一刻,他确定那还是水,至少是像水一样透明的液体。只是水滴外面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手指碰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凹陷,当他放下手臂,再去看时,凹陷渐渐已恢复了原样。他又碰了一下,这回力气少大了一点点,水滴依然完好无所,他再次加大了一些力气...几次后,竟玩出了兴致,他猛地跳上去,手握成拳头状击打水滴,上面出现一个凹坑,然后水花四溅——就像将石头扔到水面上那样——甚至还有一滴水向下落,他吓坏了,但是他很快发现,凹坑还是完好无损地合上了。他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小女孩动了动,她抽出了枕着的小手,浮动着转向水滴波动的方向,打了个哈欠,粉嫩的小嘴合上时,她睁开了双眼——那是小凡见过的最大最明亮的眼睛,碧色的瞳仁水波荡漾。小女孩看见了小凡,笑了笑,向下游动过来,长长的的头发四处荡开。在大水滴的底部,离他最近的位置,小女孩趴下来,托着腮微笑着端详小凡的脸。 小凡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确定她是否是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或者是传说中生活在水里的美人鱼。 4 美丽的日子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小凡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中,他和小水为伴,小水在水中给他表演舞蹈,有阳光时,捧起一把水,花洒开,表演水烟花;小凡在树围处出寻到一根树枝,将树枝栽到滴水观音下,但树枝很快倒下来,他便用来在地上画画,后来他再也没有寻到第二根树枝,本来他还想做弹弓的,但他再也没去碰过那些树。他更大胆地拍打小水的水宫,因为小水说好玩,直到有一次摊开四溅的水滴外壁很久没有恢复,里面的小水好像受了伤一样一整天蜷缩在水滴中央没有动,他吓坏了再也不去碰水滴。小水的妈妈隔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些食物——他从来没有见过小水的妈妈,不知道是怎么送来的,但是他想应该是她送来的。有时候滴水观音顶端的叶片会散发出香味,那香味常不同,有的香味会有解饥的功效。至于拉撒,小水让他到水滴背后靠近树围,一个明显长一些的树枝的地方解决,解决完后不一会儿,脏物就不见了,地上恢复如初——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即使有更神奇的事,他也不会感到吃惊了。他给小水讲爷爷、爸爸妈妈、陈爷爷、小花和村里的故事,小水给她讲妈妈对她讲的话和送给她的礼物。在小凡来之前,小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小凡问了几遍后,她终于问了问妈妈,当小凡再次问起时,她回答说:“妈妈说还不到时候” 小凡后来夜晚常趴在叶子上面睡觉(其实,爬上这棵光溜溜的树也不难,只要能坚持爬到一人高的位置,就可以借助叶柄的力量了),清晨在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味道中醒来。他醒来后会享用靠近叶柄处小窝中的露珠,有时他也会用来洗脸。他以前积了厚厚泥巴的脸现在很是干净,他都忘了自己的皮肤原来是这样的,白里透着红。他常常想要是爷爷也能喝到这样的水多好呀,每每想到这儿,他就很沮丧——不清楚爷爷现在的状况,是否在到处寻找他,甚至不知道爷爷是否还活着,这些都让他心急如焚,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根本出不去,连小水都不知道怎样出去。 这个由一棵棵犹如克隆出来的树紧密排列的四方形空地上,除了棕红色土壤和中间那个叶子像屋顶的滴水观音外,什么都没有(小水是滴水观音的一部分,不算),而小凡只能算是由于某种不明原因可以被接纳的外来者。那棵巨大的滴水观音除了是小水生长的宫殿外,它的冠顶也是信号源,信号传到每一棵树的每一片叶子上会引发转变电流。如果将信号转变成可见的实线的话,滴水观音树冠和树围之间是密密麻麻的穹窿型网络,树与树之间、叶片与叶片之间充斥着电流。最外层的保护则来自含有碳纳米材料的隐形薄膜墙,在清晨太阳最为红艳、精确到一定值的空气湿度和空气微粒含量的情况下,才可能被看到,而且,即使能被看到,也会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没有东西进去,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出去,包括空气,除非人为解码。 如果小凡知道这一切,他会认为这是只有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就像现在他把小水当小仙女一样。他现在只知道这是一个带电的笼子,除非有人切断电源,否则你休想出去或者进来,至于小水,可能即将孵化的小鸟,只不过蛋壳是透明的。 可就在今天,就在小水和小凡睡得香甜的清晨,这里的能量构成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肉眼看不见的涌动暗流惊扰了上空飞过的老鹰,它们纷纷绕其道而行;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感到心脏一阵颤动,但因为很快会走过去,走过去之后心慌感就消失了,倒也没在意;有一扭不知从哪里飘来青烟在暗流中乱舞,舞了一阵子渐渐散去。 小水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晚上,清晨醒来时突然很想运动一下,便站起来,绕着壁游动起来,越游越精神,温和的水波触碰皮肤的感觉倍感清晰,她用双手捧起一滩水,水流滑过掌心,痒痒的,她呵呵笑起来。 潺潺的水声萦绕在小凡的耳边,他翻了身,揉揉双眼,一缕霞红映入眼帘,他看到了绯红的太阳,它刚从远处的青山顶冒出来,真是一幅绝美的画面。他侧过头看向水滴,里面的水已经被小水搅乱了,小水被变换出奇特的影像。小水又捣蛋了,小凡想,他爬起来,伸手拍拍水滴。一年来,他长高了不少,以前踮起脚跟才能碰到水滴的底部,今天他不用踮脚尖能够到水球的下侧壁了。他拍拍水滴,小水反冲下来,然后水滴一阵晃动。 小凡看到一滴水滴下来,他以为是错觉,揉揉眼睛,发现更多水滴掉下来,他本能的后退。 而水滴里的小水感觉到异样,便停下来,站立着漂浮在中间,水波还在荡漾,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碧色的瞳仁观察着水纹的形状,和平常的不同,它们很紊乱,密密麻麻。 很远的地方,一个乡下的农田中,躬身撒籽的女子起身看向太阳方向,她的脸是农妇典型的黑红色。太阳在一层薄云后面,为朵朵白云勾勒出耀目的金边,她笑了,自语道:“美丽的日子到了。” 很远的高空,带着耳麦听歌的年轻男孩点点头,遮盖额头的刘海下,细长的眼睛透过墨镜和玻璃窗看向外面翻滚的浓厚云层。 水滴在小凡惊诧的眼神中掉落地上,四溅开来,形成很大的美丽的水晶王冠,王冠迅消失,如瀑布般落下,瀑布下,小水渐渐显露出来,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胸前和后背,她微笑着,如往常一般,丝毫不觉得这是场变故。这是小水第一次落地,就像胎儿呱呱坠地,只不过胎儿是在大人的怀抱中,而小水是站在地面上,用双脚站在地面上,生下来时已经好几岁了。此刻,落地的小水感受着站立的感觉和脚下的沙土。 5 离开红土地 两人沿着田间路往村里走,一路上土路不时荡起灰尘,周遭寸草不生,这些小凡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太熟悉的是,这条路没有以前那样平整,大石头小石子、大土快碎土渣乱摆在路中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裹着土的啤酒瓶底、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外面的白色塑料袋,等等。小凡还看到半个鸟巢,便捡起来,想起很久以前救过一只大鹌鹑,不知它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自由的飞翔。 “小水,你热不热、渴不渴?以前都在水中,现在出来适不适应?”小凡担心地问道。 这时他们进了村,以前这里有块大青石作为路界的,现在不知道青石滚到了哪里。 小水显然没有太多不适,她将耷拉在眼睛上的一根头发拨开(她的头发还没有全干),说:“我现在不渴,但是渴了怎么办呢?” 小凡四下看看,还是先找到爷爷吧。 但是他很快发现,变得不仅仅是无人打理的脏乱——这样讲就太过温和了——映入眼里的是破坏,毁灭性的破坏,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和树木,而且大多数的房屋已认不出了原来的形状,只剩下几块木板或土培,有被烧灼过的痕迹,甚至也没有一块完好的路面露出来。他不敢细看,只是凭着感觉寻找自己的家。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我家在哪里?怎么找不着了?他一遍遍焦急地自问。“爷爷”,他大声呼喊道。“爷爷”,小水也跟着喊。 小凡绕着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鞋子进了好多石子也顾不上倒出来,腿被倒下的枯树枝划伤了也不知道,因为着急跌倒了好几次。第一次跌倒时,小水以为需要趴下,还跟着他趴到地上,弄了一身的黑色的焦土。 不知过了多久,小凡渐渐接受了现实,在原来是他家的废墟中找到了一截用木头做的凳子,以前爷爷经常坐在上面修补东西,他坐下来,开始掉眼泪,“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小水被感染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浸满了眼泪,张着嘴巴哇哇的哭起来,泪水哗哗淌下来。 “小水,不哭了。”小凡赶紧给小水擦眼泪,边哭边安慰她:“没事的哦,我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嗯。”小水舔舔流到嘴角的眼泪,觉得味道不错又多舔了几下,慢慢的哭声小了,但还在抽泣,“小凡,这不是水吗?我们是不是该搜集起来,渴的时候喝?” 小凡破涕为笑,用脏兮兮的衣袖擦擦眼泪,脸都被弄的花花的,“傻丫头,这是眼泪,哪有喝眼泪的呀。” 一直到傍晚时,小凡还没有从失去爷爷的悲伤中缓过神来,他不时四处张望,希望爷爷突然从某个方向出现。正当他又一次暗自神伤时,突然小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睛紧张地盯着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小凡看去,发现在一对石块和土渣中间的空地上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为了看清楚,小凡站起来,看到那东西正上下浮动,就像獾猪在拱洞。他靠前了一点,没有看到它的脸,他想再往前走一点,却被小水紧紧拉着。小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水靠着墙壁,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盯着那东西。小凡以为她害怕,便退回到她身边,小声安慰:“小水别怕,小时候我经常在地里追着獾跑,我还挖过它们的洞呢,你就在这里,我去看看还不好?”。小水却摇摇头,松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移步向前,微握的双手紧紧绷着。快到跟前时,那东西却飘向空中,是的,是飘,不是窜也不是跳,两人看到的是一团黑黑的烟雾。烟雾飘到空中后,很快消散了。小水回过头来说:“她飞走了。” 毛小梳已经下了飞机,右手拉着行李箱,边走边看着手机,琴音传给他一个视频。 “出现的可真快,你看小水怎么样?”,琴音拳急切地问,她在摆弄院子中的柴火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锅,锅的外面被熏地焦黑。 “边缘系统,嗯..杏仁体反应正常...下丘脑比较兴奋...多数回路流速也处于兴奋状态。87号通路、GFL蛋白群合成迅速...”毛小梳拉开视频旁边的数据,说,“恐惧和战斗并存,但是恐惧占上风”。 “先生,请让开一下。”一位工人驾着拖车过来,车上装满了托运的行李箱,他的旁边有手动推车,也有智能行李车,他们来回穿梭,运送各种行李。 “但是小水没有表现出恐惧。”琴音正往锅里倒水,少量水滴在锅外沿的柴火中,磁磁了两声,“虽然恐惧但没有向我求助,真是个好姑娘。” “我再看一下...”毛小梳翻动着数据,将屏幕又拉回到花花绿绿的动态图像上,“杏仁核区很快恢复平稳,额颞区神经流速加快,她问道:“你看一下这个区域,这代表什么。” “小水正在思考对策”,毛小梳说,“*5、K流动平稳,小水的状态很稳定,是不是应该给小水些提示呢?” “联系白婶吧。” “爷爷不在这儿,去别处找?”小水继续安慰小凡。 “嗯。”小凡点点头(他的眼睛还红红的),这里确实没有人烟活动的迹象,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我们往哪边走呢?” 小水看着那团黑烟飘去的方向,然后指指东边偏南的方向说:“那边。” 这时,太阳到了西边,晚风已起。 两人还没离开村子,便又飘来几缕青烟,他们在村子上空盘旋了一阵,绕过小凡家倒下去的圆木支柱时,嘶嘶嘶的响了两声,就此离开了,留下的圆木变得乌黑。 第二天,两人披着霞衣走过开裂的土地,渐渐平复下来,小凡觉得饿了,望眼四周,没有可以吃的食物,他摸着肚子看看小水。小水却没有饿的迹象,她好奇的观看着周围的一切,用力呼吸着,周遭的气息与红土越离越远,经过刚才的危险,她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形。她懂得一些大自然的知识,妈妈的教育方案里都有。她知道这片土地被大水冲刷过后又被烈日炙烤了很久,大树毁灭在大水下,导致现在周遭没有一点绿色,只有白黄或焦黑的土地。她也看出了这里的梯田轮廓,只是轮廓变得很隐约。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意愿,朝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迈出了步子, 小凡跟着小水的步伐,现在他和小水相依为命,小水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6 春禾和他的草草蝶 春禾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到门边,推开,走出去。屋外一片绯红,天地一色,多么美丽的色彩。他此刻站在一片巨大的巨人柱间,身后是一间用圆木搭成的木屋,屋檐下吊着一只竹篮。他走到一个五分叉的仙人柱前停下来,伸手摸了一下中间的分株,表面上看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轻推了一下之后,竟出现一道20cm高的小门,便有一群红灿灿的蝴蝶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它们欢快地飞舞在春禾身边,停在他的肩膀、手臂、鼻头...全身。被蝴蝶环绕的春禾走到屋檐下,食指敲了敲垂挂的竹篮,一只明显大的蝴蝶飞了出来,停在春禾抬起的手指尖。 “去吧,小草” 这只名叫小草的蝴蝶便扇动着翅膀飞向上空,一群草草蝶随后。沙漠的低空便如同有一道霞光流过,流向夕阳的方向。 几年前,春禾独自在沙漠中流浪了很久后,终于走到沙漠边缘的浅水边。他蹲下去洗了把脸,捧了把水喝,然后看到水上飘了一片红色的叶子。他四处瞅瞅,这里倒是有些青黄色的草,却没见一颗树,更没有红色叶子的树。他好奇的伸手捏起来,却发现是一只蝴蝶,它的一只翅膀折了。他盯着它,不知它是否还活着,便把它放在破草帽的帽檐上,又想太阳这么烈,别晒干了,便小心地放在衣服口袋里。他又喝了口水,实在太累了,就躺下来想小憩片刻,没想到一下睡了很久,还做了梦,梦里有人扼住他的喉咙要杀他,他挣扎着就是醒不来,半梦半醒间,他觉得这回可能真要死了。 但是他没有,他睁开眼睛时,已是夜里,明亮的星星离他很近,然后他感觉到一阵清风,一个阴影在他的眼睛上方闪动,接着是一大片阴影。 那只折了翅膀的蝴蝶活了,从他的口袋爬出来,通过扇动翅膀发出的求救信号引来了自己的伙伴。 草草蝶将这个友善的家伙引导它们刚刚发现的巨人柱群。之后春禾成了它们的伙伴。 草草蝶会在月亮升起前回来,它们去接近水源的地方采食植物的汁液,运气好的时候,会带回来一碗蜜汁。空旷的原野吹来白日太阳烘烤沙漠的气息,春禾深吸一口。他将巨人柱中草草蝶酿造的蜜,搜集在一个前段时间外出捡到的木杯里,多的话,就放在半个手臂长的挖空了肚子的仙人指中。蜜汁是春禾的主食。他每天太阳落山时,会就着采来的仙人掌吃,有时也抓点小蛇、沙鼠。 草草蝶回来了,但它们飞舞的低分贝声音较往常高,而且紊乱。春禾摁开蜂窝门旁边的太阳能灯,草草蝶陆续飞进去,发现它们翅膀有灰尘,有的还有残缺,而且少了几只。春禾知道它们又遇到危险了。 小草已经停落进屋檐下的花篮中。春禾手掌朝上,伸向小草,小草很听话地跳上去。春禾进到屋内,在一只水笔灯的帮助下,他用一个特质的钩子夹取下小草胸前的极细的纤维针,这是一只记录针,得会儿它会告诉春禾发生了什么。 他捏着记录针两端,轻轻一捏,记录针展开成为一个直径不到两厘米的记录盘,他把记录盘放在电脑键盘的感应区,在弹出的框内输入密码。视频中出现后退的沙漠和晚霞,他用手指在屏幕上拖动快进,直到看见画面颤抖,尽管颤抖,还是分辨出来了——一只蜥蜴和一条蛇袭击了草草蝶。 春禾从一个隐蔽的壁橱里找出一只酒盅大的小瓷瓶,里面装着他在外面用高价买来的福音水。他拔下木塞,木塞上带着纤细的吸管。他把一只棉签接在吸管下面,完全淋湿后,又滴了一小滴到食指尖。然后他走到屋外,伸手进蝶巢,几只草草蝶停在他的掌心,它们的双翼残缺不全。他将它们带回屋里,待几只草草蝶各自吮吸过棉签后,他又用棉签小心擦拭过它们残翼的伤口。明天下午出巢前,它们就恢复如初了。 第二天,春禾早早起来,太阳在东方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像一把巨大的手电筒,投射出的光芒从东方照亮沙漠。巨人柱投在沙漠上的长长的阴影就像一座山峰,春禾从山脚出发了。他徒步翻过两座山峰后,从一位原住居民爷爷那里借来一头骆驼。到中午时,他到了沙漠的外围,这里有一家颇为简陋的酒屋。春禾叩响微掩的如枯树皮的门,一个穿着朴素得体的中老年女人开了门。 “您好,阿姨,我找天伯。” “你找他什么事?他刚吃完饭,正在打盹儿。” “我找他买东西。”春禾说着从草斗篷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鹿皮钱包,钱包鼓鼓囊囊的。 “你以前来过?”女人打量了他一下。 春禾点点头,“向天伯买过福音水。” “你进来吧。” 天伯是一位穿旧长西装的老头,他脸庞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这是一位传统的老头,在沙漠的边缘做着过路人的小本生意,二锅头应该是他小店里最高档的酒了,也的确是这样,酒架上大部分是从外面小镇上买来的自制白酒,装在清一色的透明长嘴酒瓶中。 但春禾知道,这只是天伯的表面生意,他这里有许多别的东西,就像今天春禾要买的红外追踪仪。两人在天伯的杂货间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伯接过一沓子用草纸包的钱时,问道:“你一直生活在沙漠深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天伯,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你来沙漠前以什么为生的?” “流浪,四海为家。” “你用这个做什么用?” “我家草草蝶最近总受袭击,哦,差点忘了,有烟花爆竹吗?卖我一些。” 天伯笑笑,“有的。”他从一个酒驾的上层取下来一包,交到他手里。 春禾又给了他些钱,谢过天伯。 出门时,天伯叫住他说,“有一天来了一位50岁左右的客人,他说他在找一位爱玩烟花爆竹的年轻人,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不是你,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讲,只是给他点了支烟。” 春禾撇嘴道:“我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多谢天伯了。” 他在日落前,将小草身上的记录针换成追踪仪,它隐藏在小草胸前的淡红色条纹中。这使春禾可以实时掌握草草蝶周围的情况,遇到危险,他可以及时应对。然后他将爆竹拆了,抖出里面的火药,装进一个柴油罐子,用密封胶条封好,然后埋在角落里的地下。 在他将最后一培沙子盖好,并放下草席角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问道:“我存这些火药做什么?” 盛夏最热的时候,一罐火药还差点将房子掀了,幸好草草蝶感觉到异动,第一时间聚集过来,才压制住了爆炸,只是在墙角破了一块,现在还能看出修补的痕迹。 这时他听到电脑叮咛的提示声,他用一把木头矮凳压住草席角,起身走到桌前,点开对话框。又是白茫茫的大半个画面,影像的最后是四散八射的如火星的光点。 7 牛牛 小水这时发觉了小凡有气无力的样子,离开了水宫,小凡就没有吃的了喝的了。她四下看看,裂缝中偶有植物钻出来,有芦荟和带刺的叫不来名的植物,她高兴地跑过去采了一只来,高兴地递给小凡。 “小凡,你一定饿了。” 小凡接过来,开心的嚼起来,好久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嚼着嚼着想起了爷爷,眼泪又刷刷流下来。 “是辣的吗?”小水好奇地问。 “你也吃一点吧。”小凡擦擦眼泪,看着手里每瓣只剩一小半的芦荟,很抱歉的递到小水面前。 小水接过来,递到鼻子前闻一闻,不是她喜欢的气味,便还给小凡,笑笑说:“不饿,小凡吃。” “我们不知道要走多久才会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呢?小水,现在有吃的就吃点吧,虽然不好吃,但也可以填填肚子。” 小水犹疑了一下,接过来放在嘴里试了试,然后眼睛没眨一下地咽下去了。 小凡突然想起他家的老井,储藏的食物说不定还有,便领着小水往家所在的方向走。刚走了几步,两人就看见一缕烟飘过来。那缕烟在他们前方上空飘荡了一会儿,突然俯身向下,接着又飘来几缕烟,一同逼向他们跟前。他们没来得及躲闪,很快被包绕了。烟雾渐渐从小凡处抽身,聚积在小水身上。 小水伸出双臂,胡乱扇动,在她潜意识里,它们不是善类,而且对自己有害。小凡也扑过来,脱下外卦像扑火那样使劲扑打起来。小水被缠得透不起来,加上害怕,额头和手心都沁出了汗珠,双手挥舞过的地方,消去了一丝烟的痕迹,就像泼墨中留下的线条空白。浓烟渐渐散去,有的飞向空中,没了踪影,有的飞上去之前已被扑散开去。 “小水,这些烟哪来的?怎么老缠着你。”小凡焦急地问,他的脸上留下斑斑黑迹。 “他们是坏人”,小水简短的回答,微微地颤抖着,吁吁喘着气说,“小凡,我们走吧。” 两人静静走着,小水一句话都没说,小凡便也不说,只是拉着的她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手有些湿润,小凡想大概是紧张的。 “我嘴巴不舒服”,走了一会儿,喘息过来的小水说。 小凡凑着晚霞去看(这样美丽的晚霞和这里的荒凉实在不相称),他发现她的嘴唇干裂,干皮翘起,就像好久没喝水一样。 “小水,你的嘴皮子有些干,一定是被黑烟弄的,你用舌头舔舔。” 小水照着做了,果然舒服多了。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孤独地走在这颗荒凉的星球上,除了他俩,再无别人。小凡早已适应了野外生存,他总能在看似毫无生机的地方找到可用的东西,他从路过的废弃房屋里找到一口破锅和缸底撒落的一把米;从曾经的水库的干泥中挖出些许鱼籽和蚯蚓(他把蚯蚓又放回去,只带着鱼籽);从另一个贴着瓷砖的大房子中搜罗出小半瓶黄油和一瓶水(看到这瓶水时小凡欣喜若狂)。而小水在这个房间靠近窗户的地方看到一株滴水观音,她把瘦弱的叶子嚼着吃了。小凡馋,也尝了一小口,但过了一会儿胃就燥的慌,忍了一会儿才好。 当意外遇见叔叔时,他们正依偎在一堆枯树枝中小憩,天气渐渐转冷,中午的太阳晒着很舒服。当时小花的叔叔和一个同乡刚好路过,他们刚从很远的外乡长途跋涉回来,两人各背着半袋苞谷,这是他们的工饷,他们不要钱。两人加快脚步往回走,希望能尽快将粮食带回家。一路上,小花叔叔憋着尿以防口渴,这会儿他必须得解决了。当他以一片土培为屏障尿到一半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小孩,他们蓬头垢面,全身脏兮兮的,心想大概是落难的孤儿,心一善,便带上他们一起回家。 至此,一年多后,小凡终于见到了人(小水不算,那是小仙女),而对小水来说,除了小凡,更是没见过别的活生生的人。 两人跟着几位叔叔又走了一段路程终于到了他们的家乡。进了一个木头搭建的简易村门时,他们走上一条简单的土路,没有铺设石头,踏上去会荡起细微的尘土。这么多天来,小凡虽然从未害怕过什么,但总归是在流浪,可怜的小水也从水灵灵的小仙女变成了一个小乞丐,今天看到这么多人,还有十几座土和干草做的供人生活的房屋,他终于松了口气。 “小凡,我们这到家了。”叔叔听到小凡在叹气,想必这还孩子受了不少苦。 “嗯。”小凡点点头,颇感激这位好心的叔叔。 因为屋子坐南朝北,所以房间里有些阴暗。小凡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房间的情况。有左右两间屋子,两个房间中间是带灶台的大炕,在最阴暗的一个角落里放着几只罐子。婶婶了解两个孩子的情况后,将一个掉了漆的瓷盆中拿到最阴暗的角落,叔叔废了好大的劲拔出其中一只罐子的木塞,倒出些许水,婶婶嘱托他多倒点,因为这俩孩子实在太脏了。然后叔叔将水完全淹没盆底,婶婶把毛巾在里边碾来碾去,直到把水吸干。婶婶先给小水擦脸,虽然对于婶婶来说,这水已经很多了,但小水还是觉得有点划脸。擦完后,婶婶直夸小水水灵。婶婶又给小凡擦脸,将毛巾翻来覆去擦了好几遍,才将擦一次冒出一次的泥痕擦干净,但小凡觉得她只是把泥擦均匀了而已,因为他感觉脸还黏糊糊的。小水也发现小凡的脸擦过后还是跟土一个颜色。然后婶婶帮他们擦了手和脚,直到毛巾上实在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全部擦完后,那块毛巾厚了有两倍。 天黑时,叔叔家里的儿子放学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开心地喊:“妈,我养的小树苗活了...” 然后他看到家里的两个陌生小孩,有些羞怯地打住了没有说完的话。 “来,牛牛,你们认识一下,小凡和小水。”叔叔将三个小孩拉倒一起,让他们互相介绍。 “牛牛,我叫小凡,今年8岁了。”小凡先说到。 “牛牛,你好,我叫小水,今年...”小水学着小凡说,但她不知道自己几岁了。 “牛牛,你几岁了呢?”小凡见小水没说下去,知道她一时说不上来,况且小水是仙女,大概不算年龄吧,便转问牛牛。 “我6岁了。”牛牛答道。 “我比你大,以后我就是哥哥了,这是小水姐姐。” “牛牛,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凡和小水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相处,相互帮助啊。”叔叔教育他们。 牛牛点点头。 小水突然去抚摸牛牛的脸,很好奇牛牛为什么这么黑。 牛牛吓了一跳,移到爸爸身旁。 “牛牛,小水姐姐这是表示喜欢你呢,是不是,小水?”小凡赶紧说。 小水眨眨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小凡拉拉小水的手,又问:“是不是啊?小水。” 小水才轻轻点点头,“嗯,我很喜欢牛牛。” 当天晚饭时,婶婶做了好多,想两个小孩大概几天没吃东西了,看着用了那么多干野菜和白米,不禁担心,这以后家里多了两张嘴呢,去哪里找更多的食物呢。但居然剩下了,小凡很懂事的数着吃了5口米饭、几片野菜和两口水。而小水对米饭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泡过野菜的水,但小凡告诉过他,现在缺水,喝水时不能再像在水宫时一样想喝多少喝多少了,于是她没怎么吃饭。婶婶劝他俩多吃点,小凡坚称已经饱了,而小水也是笑着摇摇头,但眼睛一直盯着铝片锅盖上凝结的一点水汽。婶婶想她大概渴了,为了不浪费一滴,让她直接舔锅盖。但小水没有舔,她不渴,只是对这些水颇有好感而已。最后婶婶让牛牛把那些水吮吸掉了,至此她又找到了节约并补充水分的好方法。 过了几天,婶婶发现他根本不用担心家里多的两张嘴,两个小家伙很会找食物。他们也尝到了许多未曾品尝过的东西,比如芦荟、蒲公英、野蘑菇...有一次不知道他从哪挖回来一株地黄,尽管不多,总算填了些新鲜的口味。但有一样东西,他们接受不了——兔子的分辨,小凡亲自示范后,叔叔才勉强试了试,很久之后,他们都没能习惯这种食物。 有一天夜里小水听到小凡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小水轻轻翻了身,摸摸他的肚子。 “对不起,小水,我把你吵醒了。”小凡小声说,他早就被饿醒了。 小水摇摇头,也小声说:“我不是很饿,但我想吃汤汁了。”她眨眨眼睛,突然很轻但很清晰的说:“妈妈,小凡很饿,我也想吃汤汁了。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妈妈的回音。小凡抚着她的手以示安慰,他想离开了那个电屋,大概信号也不好了,然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小水又等了一会儿,她想他们在睡觉,大概妈妈也在睡觉,也许早上他就可以看到妈妈送来的汤汁了。但第二天,妈妈什么都没有给她送来,只是问她:“小水,还记得那个美丽的日子吗?”小水点点头。“从那天起,小水就长大了,长大了的小水以后就要靠自己生活了。” 8 牛牛种的小树苗 不知受谁的影响,牛牛和村上的小朋友热衷于种植树苗,因为树苗有限,他在小苗圃中只有三颗。小苗圃位于村外的一片空旷的土地上,他每天都会去看,以前尝试了几次,树苗第二天蔫掉了,在小树苗上罩上塑料袋也不行。后来他省下自己一天喝的半杯水,小树苗才勉强存活下来,但没过几天,就被爸爸发现了,因为他尿尿的次数明显在减少。这瞒不过爸爸的眼睛的。人们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必须想出一些办法来。小便是绝对不能浪费的,无论大人小孩,他们必须尿在一个容器中,然后用塑料袋密封起来防止挥发。过个几天,他们就砂锅煮一下,锅盖做成没有洞的漏洞形,以便积攒水蒸气,这几乎是他们水分的主要来源。 牛牛带小凡和小水去看他种的小树苗。整个苗圃零零落落的长着几簇,都无精打采的长着。小水蹲下去摸了摸,它们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道。看着这些从茎上长出的叶子,小水不自禁的摘了一片,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嚼起来,妈妈说过她以前吃的汤汁就是用新鲜的叶子的汁液,但这片叶子远没有汤汁好吃。牛牛一扭头看见他就长了三片叶子的柳树苗只剩下两片了,立即蹲下来查看,当他发现是小水吃了的时候,非常气恼的将小水推倒在了地上,小水倒下屁股压坏了另一株杨树苗。小凡赶紧去扶小水。 牛牛急的哇哇只哭,“你干嘛动我的小树苗啊?我费了多大劲才让她长好,你知道吗?哇哇,老师说有树才有水的,呜呜,你赔我。”牛牛捂着眼睛哭的停不下来。 小水也吓坏了,知道自己闯祸了,托在地上的手掌心都冒出了汗,小凡扶她也不起,看着哇哇哭牛牛直发塄,看着看着,突然嘟囔道:“牛牛,你眼睛流出了水诶。” 牛牛拿衣袖擦擦,“这是眼...”,然后他赶紧停止了擦动,伸出舌头舔舔,也不哭了,蹲到地上对着仅存的杨树苗只挤眼睛,半天,才勉强有一滴滴到叶子上。 小凡把牛牛扶起来,帮她打打屁股上的尘土,又捧起她的双手,用衣袖擦擦,发现她的手掌被划破了,心疼的伸舌头舔舔伤口(以前他磕破时,爷爷就是这样做的,他很快就不疼了),问她还疼不疼。小水摇摇头,还非常抱歉地看着牛牛 牛牛几天都没跟小水说话,妈妈让他喊小水吃饭,他也只跟小凡说。有一次,小水特别不知趣要跟着小牛牛去苗圃,被牛牛狠狠瞥了一眼。但她不知道那是讨厌她的意思,还觉得那样看人好玩,不用转头就能看见人。他其实连小凡一块也不怎么理,但小小凡说会从野外帮他找健壮的杨树苗来给他养,他也就暂且不跟他计较。 牛牛每天都去苗圃看望留下的两株树苗,每次看到缺了一片叶子的柳树苗时,他都气得直瞪眼,眼见这棵柳树苗垂下了头,叶缘卷了,而旁边狗狗的刺棘草却越长越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回到家,瞪视着小水,责骂她:“都怪你,我的小树苗要死了我恨你,我要让你马上滚出我家。”几天来,小水也渐渐感觉到这个小孩不喜欢他了,便点点头,但说:“可是我不会滚呢,你可不可以教我呢?”牛牛急的直跺脚,“你是傻子吗?”小凡赶紧过来,劝牛牛:“牛牛不急,我会救它们到。”“你怎么救?你有水吗?”水?小水突然想起自己名字里有个水字,依稀记得妈妈当时跟她讲过这个字的含义的,但那时太小了,她完全记不清了。“没有太多的水,但我会想办法,求你别再怪小水了,好吗?”。“你想什么办法?你说过赔我一株杨树苗的,都几天了,在哪里?”小凡低下了头,前几天他有看到一株从石缝中钻出的杨树苗的,但因为它在那里长的很好,他没舍得挖过来。“我今天晚些时候一定给你。”小凡淡淡的说。 “牛牛,怎么又吽上了?”爸爸从外面回来,“瞧爸爸给你带什么来了。” 牛牛一张生气的脸瞬间缓和下来,爸爸手里竟拿着一株狗尾巴草。他高兴的接过来,都有多久了,他都没见过这么毛茸茸的可以编兔子的小草了。 “快去种上吧。以后不许再跟哥哥姐姐大喊大叫了。” 牛牛没等爸爸说完,就冲了出去。 小凡松了口气,不用再动那颗杨树苗了。 “小凡,小水,你们别介意,牛牛就是太爱他的那些树苗了。” 小凡点点头,“叔叔,我们知道的,可是...” “什么?” 小凡看看外面,一如既往的大晴天。 “不是应该早上或者傍晚种东西的吗,现在会不会偏热呢?” “这牛牛太高兴了,你快去叫他回来。” 牛牛新得到一棵狗尾巴草,便不再生小水的气了,反而很感谢小凡提醒他,他用手指沾了些水,滴洒在一块塑料布上,将狗尾巴草的根部包起来,待太阳一落下山头,他便喊小凡小水陪她一起去种在小苗圃中,没人各自省下一半的饮用水,给狗尾巴草浇上。 第二天一大早,牛牛就醒了,他摇醒小凡和小水,要他们赶快起,去看看狗尾巴草怎么样了。小凡眯着眼睛看看窗户,漏进的光还很灰暗。虽然平时要寻找食物,他常常起的很早,但今天是他起的最早的一次。小水倒很兴奋,都没有梳理长到腰部的头发,拉着小凡和牛牛一路跑到了苗圃。 两人借着灰蒙蒙的光,挨近苗圃,小心走进去,蹲下去查看,狗尾巴草像昨天种下去一样健壮。牛牛开心的看了又看,直到腿麻时才站起来,左右看看小凡和小水,“有你们真好,要不是你们的水,它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牛牛,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的树苗了。” “小水,我以后也不会再叫你傻子了。” “嗯。”小水使劲点点头,小凡昨晚睡前已经告诉他傻子什么含义了,饿了不知道吃饭或者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才是傻子,小水可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小水很聪明。 三人相互忘了一眼,格格笑起来。 这时太阳爬了出来,周围亮了许多,这块小苗圃也被照得红红的。 9 小树苗快死了 太阳正好照在小水圆润的脸上,她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就像晨曦照着的波光粼粼的溪面,小凡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水面,但他在旧报纸上看到过描述。连牛牛也看出了小水眼睛的别样,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和小凡的眼睛对比,发现小水的眼睛就是不一样,又大又亮。小水看了看绯红的太阳,跟她在水宫中看到的不一样,好像规整一点,也小一点。不远处有个破旧的草棚,她便问牛牛那是用来做什么的,牛牛说听大人讲过,它以前是用来养黄牛的。 他们牛棚下玩耍。牛棚半壁已经倒坍,剩下的半个也是破破烂烂,棚顶有几处不规则形状的破损,阳光斜射进来,照在塌下的半个棚顶和立柱上。土的颜色比外面黑许多,想是掺杂了风化的牛粪,断裂腐烂的干草和大概是从棚顶掉落的细木棍半掩埋在土里。小水和牛牛都觉得蓬下阴冷,便回到棚外。小凡小心钻进塌下的棚顶,在阴暗的西北角蹲下来,用双手挖下去,这里的含水量跟外面差不多,但没有挖多深,因为土壤很实,其疏松程度更是还不如小苗蒲。 “小凡,你在找什么?”,小凡从角落出来后,牛牛问他。 “我想看看那里好不好种东西。” “那能种吗?”牛牛问。 小凡摇摇头,“用锄头锄锄可能会一样,你觉得呢?小水。” 小水没种过地,不太懂。 他们又回到小苗圃,牛牛想再看一眼他的狗尾巴草。这时太阳又升高了点,由红色变成了橘黄,亮度也高了一点。小水又试着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是块凹地,小苗圃位于凹地的中间,当时选择这里应该也是有道理的。小凡天生有双贼尖锐的眼睛,他在离狗尾巴草和柳树苗远一点的地方发现一点绿色,似乎是一颗小草,压在一个土块下面。小凡好奇地弯腰拨开来,那棵本已弯了腰,这时如装了弹簧板舒展开来,他赶紧叫两人来看,这棵小生命已经有一截指头那么高了,长的比牛牛精心照顾的几颗小树苗都要壮实。小凡和牛牛又绕着苗圃看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个遍,都要把土翻新一遍了,都没有再发现别的类似的植物。不管怎么样,牛牛高兴坏了,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多了一株小树苗,多了一份开心和希望,但也多了一份负担。爸爸妈妈加入了他们,每人每天从饮用水中节省下一口,到太阳落山后,将紧挨小树苗的土拨开厚厚的一层,用一个勺子将水舀在离根部很近的较深处(这是小凡建议的,以前牛牛都直接浇在土表面,但那样就使一部分水消散在空气中了,能被小树苗吸收的就少之又少了)。在一家人的努力下,小植物们都勉强活了下来,尤其是那棵自己拱破土壤长出来的柳树苗,长得最健壮。但除了柳树苗,其他都只是活下来了而已,丝毫没有见长高。牛牛心里没了底,但一想条件这么恶劣,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只要活下来就总有一天会长高的,现在它们肯定也在长,只是太慢了,无法察觉而已。爸爸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牛牛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了,完全没发觉那一点。不过牛牛已经很开心了,以前种的不论是杨树苗还是荆棘草从未有活过一周的,而这四棵活了十几天了。小水总是对它们垂涎欲滴,但她知道不可以再吃它们,每次去浇水时,她都偷偷碰一下那棵自己长出来的柳树苗,但牛牛自己种的碰不得。 又过了两三天,狗尾巴草的叶子开始变黄、枯萎,牛牛很担心。但爸爸说秋天到了,狗尾巴草自然就黄了,牛牛便暂时松了口气,但接下来,柳树、杨树的叶子也开始掉落。牛牛垂头丧气,本来把它们从野外采回来是为了以免它们被别人当野菜挖吃了。老师讲过,有树了就有水了,如果树越来越少,那就意味着他们越来越没水吃了,老师也讲过,人离了水是不能生存的。而现在...牛牛席地坐在小苗圃旁,双手紧紧夹在双腿间,低头不语,不时扭头看看那些可怜的小树苗,希望他们突然精神起来。虽然秋天了,但他一点不感觉冷,他觉得不是秋天的原因。 小凡来找他。他很早就出来,现在日头已经很高,吃饭时间到了,也不见回去。 小水跟在小凡后面,她时时刻刻都和小凡在一起,除了小凡上茅房的时候。小凡说过他是男孩子,而她是女孩子,所以不能一起上厕所。 “牛牛。”小凡叫道。 牛牛低头不语。 “牛牛。”小凡又轻轻叫道。 “怎么办呢?小凡,都是我没用。”牛牛抬起那张尘土长进皮肤的脸,伤心地说。 小凡看看那些弯了腰的小树苗,叹口气,他也没办法了。 旁边的小水蹲下去,看看黄了叶子耷拉着脑袋的柳树苗,又看看精神焕发的野生柳树苗。 “你看看,那小草自己长倒长得很好”牛牛懊恼地说。 小水聚精会神地盯着野生柳树苗,隐约觉得跟自己有关系。然后她听到妈妈说,小水,你试着摸一下那棵柳树苗。” “但是,妈妈,牛牛不喜欢我碰它。”小水说。 “啥?”牛牛听到小水突然说话,奇怪地问道,但看到小水的魔抓正伸向柳树。 “你又做什么?”他突然提高声音惊叫道。 小水本来没打算真去摸,牛牛的声音倒让她手颤抖了一下,缩回时还是碰到了树冠。 “小水,它都要死了,你还不放过它吗?”牛牛站起来,怒视着小水。 小凡赶紧挡在小水前面,说:“牛牛,小水不会伤害它们的。” “还不,上回他不就一下害死了两棵吗?” “柳树后来不是活下来了吗?那棵杨树苗,如果不是你推小水的话,它会死吗?” “反正她是你妹妹,你当然维护她了。” “牛牛。”小水站起来,躲在小凡的身后,说:“妈妈让我摸的。” “妈妈?你瞎说,妈妈在哪里?” 小凡回头看小水,她的额头皱了起来,他以前从没有看到过小水这样紧张的表情,以前的小水总是笑眯眯的。 10 小树苗活了 “牛牛,小水以后不会再碰你的东西了。”又回头看向小水时,小凡说,“代我们跟叔叔婶婶说谢谢他们这么多天来照顾我们。”他拉起小水的手,“我们走,小水。” “走就走,难不成我要强留你们吗?”牛牛赌气地说,一扭头先跑回了家。 夜晚,两人便又在野外过了。他们找了些枯树枝和烂草当被窝,以大地为席。虽在别人看起来,两个没家的流浪小孩很可怜,但他们在穹窿下度过了一年,这样的露营却让他们倍感安心。两人看着满天的繁星,就像当初在穹窿下一样。 “小水,你妈妈为什么不接你回家呢?” “妈妈说,美丽的日子到了,我就长大了,长大了就要靠自己了。” 听得出来,小水很开心。 “小水,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日子呀?” “如果在水宫就更好了。”小水借着幽暗的星光看看小凡的脸,“小凡真是妈妈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小水,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不是凡人。” “凡人是什么?” “就像我,我就是凡人。” 小水没听懂。 “凡人呢,都是在妈妈的肚子中长大的,而你确是在水宫中长大的。” 小水侧着脸,很认真地听小凡讲。 “凡人出生时都不会讲话不会走路,可小水一开始就已经跟我一般大。小水,你知道你几岁了吗?” “小凡几岁,我就几岁。” 小凡笑笑,捏捏小水的手,“小水,你是仙女,你知道吗?” “仙女是什么?” “仙女能做许多凡人不能做的事。” “哪些事?” “我还担心我忽略了一些程序,现在不用担心了。”点着油灯看书的琴音松了口气。 “又粗心了吧,小水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在家庭KTV中跳着bipop的毛小梳很无语。 “原谅我了,我们要不要给小水些提示?” “小水是怎么样的,连我们都不清楚,小水自己发掘的潜力应该更大,当时在营养液中我注入了比我还有多一倍CRTM1009,创造力很旺盛的。”毛小梳停下脚下的跳动,“不过万事开头难,还是应该适当给她些指点。” 琴音点点头,“哎,白婶,你联系没?” “嗯,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说会在适当时候出现。再说一遍,你点头,我不知道。” “知道了。”琴音挑挑灯芯,“不说了,你在享用无线影院,我得给我的油灯加点油了,油也快没了。” “没办法,石头剪子布,你输了。”毛小梳淡淡地说。 琴音不平地捏下耳朵,中断了通话,继续看书,书名用为λ?βα的希腊语书。刚看了两个字,两个八岁小孩(小水实则5岁)寒风露宿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又赶紧摇摇头将那怜悯之心驱散,但愿白婶能尽快找到她。 “小水,我觉得你能让小树苗成长。” 小水想想,“好像是的呢,我天天都摸一下那棵柳树苗” “不止这样呢,那棵野生的柳树苗能长出来说不定都是你的功劳呢。” “怎么呢?” “牛牛不是推了你一下吗?” “嗯,吓了我一跳。”小水撅撅嘴,“不怪牛牛,是我不该吃叶子。” “小水,重要的是,那棵野生柳树苗长出的地方就是小水倒下去时手托的地方。” “怎么的呢?”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手被划破了。” 小水抬起手,“嗯,小凡舔一下就不疼了。” “划破你手的那块小石头就在野生柳树苗旁边。” “再去看看。”水的概念又一次闪现,难道她是一个大水缸,她知道水对她有特殊意义,但除了自己在水宫中长大,依然想不起来到底还有什么。 “今天太晚了,明天天一见亮我们就去好不好?” 小水点点头,依偎着小凡抬头仰望星空。 清晨,东方还是一片鱼肚白,小凡和小水便摸到小苗圃旁,快到跟前时,小凡先确认周围没有人,尤其要盯防牛牛的突然出现。 小水蹲下去,先是摸摸那棵野生柳树苗,太阳刚升起一条边,苗圃又在凹地里,那些植物还只是黑色的小影子。小水感受着树叶的细腻的纹路,相对自己的指尖来说,它好凉。 小凡跟在他身边,问她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小水摇摇头,又分别轻抚了一下另外三株,然后低头借着微光仔细观察。 过了一会儿,小凡听到远处有跑动的脚步声,他想一定是牛牛来了,便拉了小水赶紧猫着腰跑到牛棚下躲起来。 他们看到牛牛像往常一样,对小树苗摆弄了一番,然后在旁边坐下来,不时回过头来看看那些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小植物。等太阳完全升起,由火红色慢慢变成黄色,牛牛该回家了,他扭过头来,一动不动,看着下面的小树苗看了很久,突然立起来,飞快的跑回家去。 他跑远后,小凡和小水回到苗圃旁,小凡想知道牛牛刚才看见什么。然后他发现另一株柳树苗的叶子硬挺地挂在枝头,而它们昨天还是软绵绵的像霜打了一样。他惊喜地看着小水,说:“小水,我说什么来着?是你救了它。” 小水高兴的点点头,“嗯,我是一个大水缸。” “可是狗尾巴草和杨树怎么没变化呀?” “我昨天没碰着。”小水想想说。 “哦哦,对对,我都忘了,我们明天再来看好不好。” 但第二天,杨树苗和狗尾巴草没有长好的迹象。小凡看看小水不明所以。小水觉得他们没有长好但也没有更坏,便又摸了摸,很爱抚的一片一片叶子抚过去。第三天杨树精神了一点,狗尾巴草还是黄黄的枯萎的模样。第四天小水照此拂过每一片叶子。这样几天,虽然狗尾巴草没有更好,但是两颗柳树苗和一棵杨树苗居然神采奕奕了,一阵风刮过,它们也不在摇摇欲坠,而是迎风抖动了。小水伤心地问小凡问狗尾巴草为什么没活,小凡说是季节的问题,它没有死,只是休眠了,明年春天说不定就会活过来。小水听完很开心。妈妈没有告诉她,狗尾巴草是真的枯死了,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了。 小水渐渐发现了自己指尖的异动,如同滴水观音一样,她的指头会在清晨渗出水来,只是有时少得不易察觉,有时会多一点,就像出汗一样。 11 雪夜的浓烟 一天两人蜷缩在牛棚下午睡觉,被叔叔摇醒了。叔叔几乎是恳请他们:“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你们,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小凡看看小水,小水喜欢野外的生活,便坚定的摇摇头,说:“叔叔,你们都揭不开锅了,我们就不填麻烦了。” “你们放心,牛牛今后要再敢欺负你们,叔叔就教训他。”小凡又看看小水:“叔叔,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们。”叔叔见他只看小水,便又问小水:“跟小凡,我们回家好不好,小水。” “小凡不回家,我就不回。” 这时牛牛也跑来了:“小凡,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欺负小水了,跟我们回家吧。” 这回小凡小水互相看着对方,小凡是在寻求小水的意见,但小水只是看着小凡。 “爸爸已经教训过我了,而且现在杨树、狗尾巴草、柳树苗都复活了,我不怪你们了。” “那以后,小水要摸它们,你还推她吗?” “不会了。”牛牛低下头小声地说。 “牛牛我不怪你。”小水甜甜地说。 两人最终没有跟叔叔回家,直到一天早晨小凡高烧的没有一点力气。天越来越冷,他们便重新在叔叔家住下了。入冬前,牛牛、小凡和小水把四株小植物从苗圃挖出来。小凡这才知道,这些植物其实是种在破的瓶破罐里的,想来也是尽可能的保留水分,但小水觉得没发挥多大作用。几个孩子把这些植物抱回家,时常抱出来给它们晒会儿太阳,不晒太阳时就放在灶台上尽可能给它们供暖。狗尾巴草已经枯萎掉了,不知明天还否能长出来,柳树、杨树也落了叶子,只有野生柳树上还剩下一片小叶子。 只是冬天的到来,食物越来越难找了。一家人数着米粒过日子,野菜的减少,不仅仅是使他们没有蔬菜吃了,更重要的是缺少了水的重要来源。听说哪里下雪了,村里人们就会赶一天甚至几天的路去那里,带回来的雪常常半路就化了,里面掺杂了很多泥土,但对于村民来说,能挖到雪就不错了,更多的时候他们到目的地时,雪已经被一扫而光,只留下一片冻土或者雪早已化成水渗进了土里。到后来,村民就常常随着风云活动,到某个地方碰到阴天时,人们就在那里等,因为外出的日子太长,小孩儿不得不跟在父母身边。拖家带口、背着锅碗瓢盆的人们见雪扎寨,从一座村落到另一个村落,成为流动的难民营。有时他们用破编织袋搭个简易的帐篷,有时就躲在背风的地方过夜,能找到吃的就吃点,没有就饿着,有雪有柴时就煮点热水喝,有雪没柴时就生吃雪。人们默默的等待着春天的到来,那时会好很多。这对小凡尤其对小水来说这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日子。 一天夜里刮了大半夜的风,后半夜便下起雪来,一来因为他们终于盼到雪了,二来他们太冷了,两个大人不担心自己,但不能冻坏了三个孩子。叔叔从包里取出前两天路过一片树林时捡到的木柴堆了一堆火,点起来,但柴不多,显然坚持不了多久,而还没有接到多少雪,便告知家人去看看能不能再拾点回来。在小凡的坚持下,叔叔带着他一起去了,留下婶婶、牛牛和小水围着火边取暖边收集雪。小水坐的远远的,举着自己的饭盆接雪。婶婶让她放下,靠近火堆一点,但小水说她坐在那里能取着暖,而且放下盆根本接不到雪,因为雪都被斜吹的大风吹散了。婶婶和牛牛觉得有道理,便学着她的样子,将饭盆倾斜一点接,果然比放在地上接的多一点了。 火舌渐渐的矮下去了,而叔叔和小凡还没有回来,婶婶便抽掉了两根粗一点,小火耐烧。小水打起了瞌睡,睡的正香,突然犹如警觉的野兽嗅到天敌的味道般猛然醒过来。牛牛以为她做恶梦了,便想小凡那样抚着她的手安慰她,但小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上方某处,被牛牛握着的手冒出了一层汗。婶婶也过来搂着她,问她怎么了。小水一句话不说,突然起身,跑开了。 牛牛和婶婶赶紧一前一后跟过去,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缠着小水,由于光线太暗,他们看不清什么东西。 “小水,你怎么了?” “你们别过来。”小水挥动着双手,这些讨厌的东西遮在脸上很不舒服,它们拼了命的往她脸上装,还要往它鼻子里冲。小水又像远处跑去,但它们像糖一样紧紧黏着她。 “小水。”琴音紧张地叫道,她完全不知道怎样让小水对付他们。 “妈妈,救我。” 婶婶以为小水叫她,就叮嘱牛牛别动,她跑过去帮小水。 婶婶用尽扑上去,却发现根本抓不到实物,反而有一阵烧灼感袭来,她赶紧把手缩回来。她又去拉小水,那些东西很快缠了上来,阻止她把小水给拉出来。 “小水,你大叫试试。”情急之下,琴音突发奇想。 “小凡。”小水大声喊道,但她从来没这样扯过嗓子,刚喊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令人欣喜的是面前的烟雾很快散去。小水便边喊小凡,边这里咳咳那里咳咳。 “小水,你试试大口呼气。” 小水又大口大口往外面哈气。 四周围在一起睡觉的几堆人被吵醒了,纷纷坐起来。 小凡循着小水的喊声赶过来,拉着小水怕呀跑的,终于驱散了烟雾。 小水惊魂未定,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小水,没事了啊。”小凡安慰她。 婶婶和牛牛也过来,对刚才发生的的事情毫无头绪。 “小水,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呀?”牛牛问。 “小水,我们先回去,嗯?”婶婶拉起小水的手,刚才被灼伤的右手腕部隐隐作痛。 叔叔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些木柴和一大块黑乎乎的炭,虽不多,但总算火有了生息,光亮在每个人脸上跳动,映出不同的心情。小水的胸脯还在起伏,静静思考着敌人三番五次来找她,必须想个像样的对策,大声喊叫还不够。小凡颇为焦虑,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频繁找小水麻烦。牛牛一脸的迷惘,奇了怪了,这里烧着火,那里怎么会有烟,又想应该不是烟吧。婶婶边拿衣袖擦小水黑乎乎的脸,边给丈夫讲刚才发生了什么。 13 遇见奶奶 人们继续前行,人数不断减少,也不断分道扬镳,最后只剩下牛牛一家人相互为伴。他们在一个岔路口迷失了方向,两个方向的视线内的远方景象差不多,光秃秃的一片,没有鸟儿飞过,也没有炊烟升起。他们决定不了该往哪走。小水想往右边走,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而已。小凡等着两个大人的决定。他们趁机盘坐在地上,拿出挖的野草跟和生两只野鸡蛋填肚子。吃完了,还是没决定走哪条路,直到一位老奶奶出现。 老奶奶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们摇摇头。老奶奶说他出来找田鼠有一会儿了,现在还没回去,有点担心,就出来看看。但几个人都没有看到。老奶奶看他们精疲力尽而且瘦骨嶙峋的样子,询问了他们的情况后,怜悯之心大起,也不找老头了,立即邀请他们到家里歇息片刻。 老奶奶领着他们走上了右边的小路,路边有伏倒在地的枯黄野草。走了一会儿,几人看到一个木头门楼,脚下的土地也坚硬起来,小凡低头一看,覆盖在松散的土下面的是青石,小凡四下看看,青石路右边的地面断了,这条路比右边要高,他过去看,下面的地面不深,可以直接跳下去。他想起来了,以前和爷爷来过这里,就是去寻找深山老林的那次,那时他和爷爷被几个彪形大汉拦住了要通行证,但他们没有,后来还有一位好心的老奶奶送他们一碗甜丝丝的水喝。 小凡立即高兴地大叫起来,“我来过这里。” 所有人看向他,他把当时的情况和一位好心的老奶奶送他们一碗水讲了一下。 老奶奶仔细看了一眼他,“我以前也给过爷孙俩一碗水,难道你就是那个小孩吗?” “奶奶,不管是不是你,你都是一位好心人。” “这里以前有看门人的吗?”叔叔问。 “是的,自从那场大水后,来这里逃难的人原来越来越少,就撤掉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吗?”小凡问。 “进是可以进去,但能不能住下来,还得看镇长的意思。” 老奶奶带他们到自家屋里歇息,让他们坐在灶台边,然后用一个黑黄的大葫芦瓢从缸里舀出些水来,倒到两个瓷碗和三个瓶中,让他们喝。几人捧着热泪盈眶,手瑟瑟发抖,看着那透明清澈的水,觉得像在梦中。除了小水,她很开心的接过塑料瓶,谢过奶奶后(妈妈和小凡都教过她,别人帮助她或者给她东西时要道谢),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后,才看到小凡、牛牛和叔叔婶婶都还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 在他们歇息的当儿,老奶奶打开了隔壁另一间房间的门,晚上客人们会睡在这里。她把锄具归放到角落里,翻出几块破砖头和木板,将靠在墙边的原先当床的几块长板条支起来,已经将板条之间的距离间隔到了很大,但床面还是不够睡5个人,而房间里的干草也太少,铺不出一张地面床来。她回到客人休息的房间,也就是他们平时吃住的地方,问他们饿不饿,还有什么需要。几个人老老实实地还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换,只是将碗放在灶台上,每个碗里都还剩下一多半水。 “你们怎么不喝完呀?”老奶奶问。 “我们够了,老人家。”叔叔回答。 “奶奶家的水多吗?从哪里来的?”小水问道,她喝的那碗水剩下不多了,还是小凡拉住了她。 “相对其他村庄来说,我们的水还算充足,你们放心喝。”老奶奶说。 牛牛眼睛一直盯着灶台上的水,老奶奶端起水最多的一碗——那是刚才小凡刚才喝剩下的——放到他手上,“这里你最小吧,来,多喝点。”老奶奶又把水碗和瓶放到各自手里。 “奶奶,你们的水取自哪里呢?”小水坚持不懈地问。 “小水,水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水就可以了,知道吗?”小凡拉拉小水的胳膊说,他想大概奶奶不方便说,毕竟水这么珍贵(晚点告诉小水)。 小水点点头,但还不太明白,但小凡这么说了,也就不再问了。 “老人家,您坐。”叔叔起来。 “我还要给你们收拾屋子,等老头子回来,我们再去找点干草给你们铺床。”老奶奶说。 这下婶婶颇受感动,也站起来了,牛牛和小凡见状,也分别站起来。牛牛站起来时,手差点碰倒水瓶,小水赶紧接住。 “老人家,太麻烦您了,我们日常都睡在寒风冻地中,有个避风的地方就已经感谢老天爷。”叔叔说。 “是呀,老人家,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婶婶抹着眼泪说。 “这大旱涝灾苦了你们了,不用太担心,你们放心歇着。” “小凡,我们应该去帮奶奶一把的。”小水这时说。 一家人睡了三个月来最舒服的一晚。三个小孩睡在老奶奶支起来的木头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叔叔婶婶睡在铺在地上的芦苇席上,那是老奶奶的老伴从邻居家借来的。当晚屋里还烧着旺旺的炭火。牛牛觉得自己像到了天上老爷们生活的地方。小凡晚上梦见烤着炭火吃着晚饭没舍得一下吃光的窝窝头,苞谷糠面的香味夹着红薯的甘甜让他感觉好幸福,可同时想起了爷爷和爸爸妈妈,在梦中抽噎起来。睡在旁边的小水被吵醒了,借着炭火微弱的光芒摸到他的脸,轻揉着脸安慰他,“又想爷爷了吗?小凡。”小凡也醒来了,问小水:“你说爷爷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小凡还想找爷爷,小水陪你找。”握着小水的手,小凡才红着眼又睡着了。 第二天,老奶奶煮了苞谷糊糊,里面放了绿色的菜叶和红薯块。待一家人吃过后,老奶奶带他们去见镇长。 “老石,你看现在难民也不多,能不能让他们留下来?” 镇长是一位穿着发白的灰布棉袄秃顶老头,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了一遍几位外乡人,“白姐,你也知道,这个例我们不能破的,这要一破,外面那么多难民一传十十传百,都来了,我们可养活不起。” “老石,你来一下。”老奶奶把镇长叫到外面,让一家人留在屋内。 婶婶看看叔叔,小声说:“他爸,我心里有点不安,这位老人家会不会...”她没敢说完。 “看看情况吧,我们也无路可走。” 12 不速而来的陌生人 叔叔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什么东西缠着小水?看不清也摸不着。” “不会是鬼魂吧?”婶婶突然下出一身冷汗。 旁边正又困惑的人们一下骚动不安。 “这里不能待了。” “我今天确实在那边看到有坟墓。”一个小孩讲到。 “我说不是鬼混,这年头,死人是随时的事情,要有鬼,那四处都是鬼。”以为瘦骨嶙峋的老人讲道。 婶婶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碰到烧伤的手腕轻吸了口气。 “你们不用担心,那不是鬼,它们不会伤害大家的。”小凡说。 “小凡,你们以前碰到过吗?” 小凡点点头。 “什么时候碰到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敌人。”一直沉默的小水说。 大家都疑惑起来。 “小水,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敌人?”婶婶问道。 “小凡,我想睡觉了。”小水刚说完就一头倒了下去,晕晕乎乎中听到小凡叫她的名字,但她很快没了知觉。 有了红外追踪仪后,无论是傍晚还是清晨,草草蝶的去向便完全在春禾的视线中了。他在追踪仪上装了高瓦数的发光器,当它们遇到能一跃而起的蛇时,这个追踪仪会发射出强烈的激光。草草蝶也遇到过别的危险,比如有一次,小黄点停在一片红色的枫叶上,而这只枫叶恰好在一个调皮的小孩的风衣帽上,它没来得及飞开被抓住了。小草跟踪男孩到了他家,春禾很快用一小碗蜂蜜换回了小黄点。 最近追踪仪中总是出现一个人影,他戴着毡皮帽和斗篷,有时是清晨出现,有时是傍晚出现。草草蝶飞到哪,他跟到哪,却没有伤害草草蝶的意思。小草很聪明,有时迅速飞过绿带的河面,有时在绿带中迂回,直到摆脱这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有一次实在摆脱不开他了,就一直在沙漠徘徊,直到陌生人熬不住自己离开。 清晨天色还很黑,草草蝶出去后,春禾打开电脑屏幕,草草蝶飞过空旷的一片平地后,掠过两三座沙丘,在一片胡杨林中停下来,不是因为这里有散开的花朵或者凝集了些许露珠,而是那个骑骆驼的陌生人又出现了。小草勇敢地飞到他面前,扇动着翅膀停在他的鼻子前和他对视。而那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小草的胸口,电脑前的春禾感觉他似乎在看他,骆驼磴了下腿(春禾猜),画面闪了一下,静止下来后,陌生人扬起嘴巴笑了笑。 春禾特别不爽,关掉屏幕,打开与电脑相连的警报器(草草蝶遇到异常情况时,小草扇动翅膀的节律和频率会改变),躺在铺着草席的床上小觑。不管那是谁,总之不是他想见的,才不要去理会。 警报器发出的被扩大的小草扇动翅膀的声音很匀称,春禾就在这样祥和的韵律中舒服地睡着了。门外轻微的撞击声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前竖耳听听,警报器除了轻微的磁磁声外,没有其他意外的声音,他知道草草蝶回巢了。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小草还在用翅膀敲打房门。他打开门,小草扇动下翅膀,停在他肩头,眼前巨人柱阵外面出现了令他不悦的陌生人。他骑着骆驼,草草蝶们围绕着他,阻止他向前。 陌生人从骆驼上跳下来,在火红的草草蝶的簇拥下走向春禾,这是一个高个子精壮的男人。 “摩恩么,终于找到你了。” “找到谁了呀?你认错人了吧?”春禾冷冷的说,又柔和地质问小草“小草,你怎么把这个人给带了呀,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小草跳了一下,飞起来,停到陌生人的斗篷下摆上。 “摩恩么,你吾塔很担心你?” “你那里有什么东西?”春禾反问他。 陌生人掀开斗篷,从腰上取下一个绿色帆布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捆东西。 春禾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筒瞬间双眼发亮,但很清醒的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爆竹?” “摩恩么,你不是喜欢烟花,你是喜欢炸药。” “哼,笑话,我要炸药做什么?再说我喜欢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摩恩么,你看方圆百里除了你,还有谁?” “翻过几个沙丘有养蛇的老伯。” “摩恩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你不属于这里。” “小草。” 小草飞回他的肩头。 “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你们把他轰走。”春和伸直胳膊,食指指向陌生人,又弯曲,四指向外扇。 小草飞起来,绕着群蝶盘旋而上,又俯冲下来。 群蝶会意,扑向陌生人的面部,胸部,将他驱逐出了巨人柱阵。 婶婶将小水抱在怀里,想小水是受了惊吓。为了让小水快点醒来,叔叔又废了很多力气找来了不多的柴火,燃烧的火焰很快就灭了。雪也停了,但大风还在呼呼的吹,露营的人们紧紧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到了凌晨最冷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婶婶太累了,没有发觉小水滚到了冰冷的地上。天快亮时,小凡打了激灵醒来,看到小水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他开心地都要哭了,用脏兮兮的手捧起小水的手给给她哈哈气,小声说:“吓坏我了,小水,你没事吧?”小水点点头,窸窸窣窣的雪落在她的眼角,渗了进去,小凡眨眨眼睛,仔细看去,又一粒雪融进她的皮肤。“小凡,你看什么呢?”小水问。 小凡发现落在她手上的雪也融进了她的皮肤。小凡把自己的手摊开,让小水看,雪落上去,慢慢的化成水珠或者没有化掉,直到小凡拍掉。他再让小水看她自己的手,雪落上去,渐渐消失了踪影。“小水,我说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小仙女。”他更加压低声音说。这时听到旁边一位大妈哇得哭喊起来:“妈...” 一位老妇人被冻死了。 这场雪带来了生机,同时也带来了死亡。 14 不要让别人知道 小凡透过门帘缝隙,看到老奶奶斜对着他们,镇长背对他们。老奶奶镇长讲着什么,还不时指指屋内。镇长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脸。 “小凡,老奶奶真是个好人,对吗?” 小凡点点头,当他们风寒露宿,在天寒地冻中被冻死的时候,是这位老奶奶救了他们。 老奶奶和镇长进来了,老奶奶搬过来一条板凳让一家人就坐,安抚他们:“别紧张,镇长问什么如实回答就好。 镇长坐回那张庄严的办公桌后面,表情比那张桌子还严肃,出手示意叔叔婶婶就坐。 “家里还有什么人?”他问叔叔。 “就只有我们了。” “你们平日里怎么生活?”他问婶婶。 “冬日里,没什么吃的了,有什么吃什么,没吃的就饿着。” “都吃过什么?” “吃过冻死的野草、干蘑菇、雪里挖出的草根、夏天的时候食物会多点,长出的苔藓也会成为我们的食物。” “你们不种庄稼吗?” “大旱前种过苞谷、红薯。” “小朋友,你喝的水从哪里来?” ....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镇长说着很认真的看看一家人,用眼神告诉他们,这个问题不容小觑。 “镇长,您请讲。” “你们来这里,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绝对没有。” “你说呢?小姑娘。” “不知道”,小水摇摇头。 “镇长先生,我们在15里外就和相伴的人们分开了,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别人。”叔叔继续说明。 “一路上,我们倒希望遇到人,好问路,运气好的话,还能给孩子们讨点吃的,可是…”,婶婶停住了,没见着活人,但是尸骨倒常看到。 镇长点点头,说:“我先说明一点,我只是同意你们暂时住在这里,你们也看到了,方圆内就剩我们一个村落可以活人了,如果一再有外村的人来,我们的生活就会遇到威胁。” “镇长,我明白。”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位老太是我们村长的开眼婆婆,能看出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事,如果不是她强烈表达意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叔叔婶婶重重点了点头。 “镇长先生,水从哪里来的?”小水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小水。”小凡拽拽她的衣袖,劝阻她别再问了。 “老奶奶家里有很多水,应该有水源?”小水说。 “小水,听话,人家不想说,我们就不问了好不好?”小凡在小水耳边说。 “小水,我们已经给人家添麻烦了,不得再多嘴。”叔叔教导她。 小凡看看镇长,又看看小水,想说话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小水,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老奶奶看她几乎憋出了眼泪,便说。 “嗯。”小水点点头,却因为问了几次,老奶奶都没有回答她,而持怀疑态度。 “快谢谢奶奶。”小凡提醒小水。 镇长看着他们,不太明白这一家人的关系了,这位小姑娘好像更听这个小男孩的话,而不是她的父母,但眼下他担心的是为什么这个小姑娘那么好奇水源在哪,这有可能是他的父母怂恿的,他必须派人盯防着他们。 晚饭,奶奶煮了苞谷粥,里面放着新鲜的荆棘菜叶,生菜的味道有点像水宫,她竟喝到打起饱嗝,上次这样餐后的满足感还是很久以前在水宫中的事了。有时候真想回到那时候,但妈妈说离开那里的日子是“最美丽的日子”,她相信妈妈的话。 两位老人因为家里添了几口人颇感开心,有种三世同堂共享天伦之乐的幸福感。一家人围着炭火饭后聊天,两位老人聊起他们没有孩子,唯一的儿子几年前遭遇不测,现在有了他们别提多开心了。聊着牛牛一家的生活,聊着牛牛的小植物,现在那些小植物没法带出来,留在了房间采光最好的窗台上,牛牛在他们根部的土中埋了棉布条的一端,另一端接在装在用塑料袋密封起来的罐子中的水里,他们离开家时,将一半的水留给了它们,牛牛此刻焦心地担忧起它们来。爷爷为了安慰牛牛,说起这个小镇,不至于就是一座小森林,但是原本就是处于一片林子中的,后来因为越来越旱,人们为了防止这片林子被饥饿的人和动物啃食完,将住户逐渐向林子周围迁移,也就是林子现在就在房屋的包围中。后来人们还有意外的惊喜的发现。爷爷说明天带几个孩子去看看散落的林子,牛牛总算是没有急出眼泪来。 爷爷看看小水,问叔叔:“小姑娘是不是家里的老小呀?” “我叫小水,和小凡一样8岁了。”小水回答。 “哦?” “牛牛最小,6岁了。”婶婶补充说。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气色比你们要好很多,我想大概这是最小的孩子的福利。” 叔叔婶婶哈哈笑起来。婶婶说:“不瞒两位老人,小凡和小水到我们家也才半年。” “是一家好心人”,奶奶夸赞。 “这位小姑娘看起来不太一样”,镇长继续盯着小水看。 “我是在水宫中长大的,小凡说我是仙女”,小水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 “哦?水宫是什么地方?”镇长好奇地问。 “是…是…”小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水的家叫水宫,她妈妈起的。”小凡替小水回答。 “嗯”,小水笑笑,眼睛弯弯的。 多疑警惕的镇长虽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 叔叔婶婶也是第一次听到小水这样的说辞,想大概是小孩子的天真表达,也没有在意。 炭噼噼得很响亮地裂开了,美丽的火星四起,小水下意识的趔开身去。 晚些时候,小水要上茅房。茅房在门外不远处,因为天黑,小凡提着炭火灯陪他去,悄悄地顺:“小水,除非在必须的时候,否则别随便提自己的不同,知道吗?” 小水点点头,“嗯,小水听小凡的,可是为什么呢?”,对小凡的话总是多一点。 “爷爷说,其实我有一个叔爷爷的,也就是我爷爷的弟弟,爷爷还很小的时候,大概十几岁,有一天邻居家着火了,才刚刚会跑的叔爷爷却跑进去了,当时大家都吓坏了,但是叔爷爷不仅活着出来了,出来不留火就灭了。所以大家都认为叔爷爷是火神转世,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叔爷爷就被人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知道是拐走的呢?” “很久之后,一个很远的地方也流传着同样的传说,祖爷爷就四处打听,最后才知道叔爷爷被一场大火烧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两个小孩沉默一会儿,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小水,你和我是一样的,都是来自妈妈的肚子里,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知道吗?” “嗯,小水听小凡的。” “你愿意我当哥哥吗?” “哥哥”,小水笑着甜甜地叫道。 两人格格笑起来。 “还有一件事,小水,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水源在哪里呢?” “妈妈说,有了水源,就可以打败那些敌人。” 小凡皱起了眉头,那些浓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老缠着你?” “嗯…小凡,我想尿尿。” “快先去茅房,我给帮你照着。” 两个20岁左右的年轻小伙躲在另一面茅墙下面,大气不敢出,这寂静的夜哪怕是呼吸声都会被人听到。直到两个刚认了兄妹的小孩蹦蹦跳跳走远后,他俩才舒了一口气。 “我得缓缓,你听明白他俩讲什么了吗?”其中一个问。 另一个摇摇头,前面很长一段对话完全没听明白,难不成那个叔爷爷真是个火神,这有点离奇。 “你说是那个爷爷骗小孩子编的故事吧。” “应该,还真会编。”他在遐想那个叔爷爷变成火神的模样,一定是全身火光闪闪。 “不过,这一家人好像对水源感兴趣。”第一个说。 “唉,这年头…我们去跟镇长说。”第二个从遐想中出来,想起这才是要紧事。 15 冬菇 第二天,爷爷带一家人在村里走了走。这是一家人见过的最富饶的地方了,让他们有种到天堂的美好感觉。东西向的上上下下的主街是用砖石铺设的,一家人穿着钉了木板或者破草席底的鞋走在上面能听到清脆的噔噔声。道路两旁的民房也是盖着青瓦的砖房,有大门,多是两层的小洋楼,楼外装着气派的铁门和门楣。远处的民房间有高耸的树梢露出来。一路上有村民扛着镰刀、锄头、铲子,穿着带着厚厚一层土的耕作服来来回回。爷爷说说他们去照看蔬菜和冬麦。一家人特别惊讶。爷爷说下午会带他们去看。也有年轻的小伙子什么也没拿,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用滴溜溜的眼睛盯着路人,小水看到他们时有些害怕,谨慎的躲到小凡身后。爷爷介绍说,这是小镇的便衣保卫,所以治安很好。现在水资源是首要紧缺资源,哪怕是一碗水也可能让难民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爷爷没说,正是出于这种荒乱,小镇才夸张地安排了许多保卫,除了专职保卫,路上的乡民随时可能加入。 牛牛一路拉着妈妈的衣角,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小水猜出来了牛牛的心事,拉拉小凡的手,“跟爷爷说去树林”。小凡会意,仰头向爷爷转述了小水的话。爷爷低头,看到了同样仰头看他的小水,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实在惹人喜欢,这个小闺女不知怎么长的这么水灵,让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便说:“别急,我们穿过这个小道,一直向那边走就到了。” 小水转头对牛牛说,“牛牛,我们很快就到了。” 牛牛早已很害羞地眉开眼笑了。 他们跟着爷爷钻进了大道旁侧位于房屋间的一条狭窄小路。这是一位高大壮实的老人,如果不是穿着简朴——黑灰棉袄和棉裤——看起来就是一位有身份的人,下巴10公分的长须雪白雪白的。小水发现这条青砖路靠近墙角的地方有矮小的枯枝,它们伸展着细小的枝桠,小水想它们在等待着开春后的发芽。他们又在房屋间和交叉的原始土路和青砖路上辗转了几次,终于看到了树林。爷爷先走了进去,接着是叔叔和婶婶带着艳羡的眼神跟了进去。三个大人走了一段,没听到三个小孩走动的脚步声,赶紧回头看去。却发现小凡不知怎么哭了,小水仰头看着高大的树木咧嘴笑了,而牛牛惊呆了。小凡觉得这些树比自家村庄的最高的树还要高。这些树虽然排列不像穹窿中的树那样整齐划一,但是如此之多,小水觉得是另一个大穹窿也说不准(但她忘了她的穹窿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而牛牛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大树,才知道原来那么小的树苗可以长成这么大。 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白杨树林,白青的树皮和不那么张扬的树枝挺拔伸向苍穹,小凡带着牛牛数着,1棵,2棵,3棵...小水感觉脚下变软了,不像踩在土上的厚重感,也不是踏在砖路上的硬实感,而像第一次踩在穹窿中红土地上一样舒服(小水还记得当时落地时的情形),只是酥软了许多。小水看着地上掉落的正在变成泥土的落叶的当儿,小凡数到了三十,但牛牛数到了32,两人争执着,说要重数一遍。爷爷呵呵笑着说,“这里有55棵,这些树排列杂乱,你们要数一天了。”一家人仰头看着高耸的树冠,湛蓝的天空下疏离交错的枝桠就像一幅纯净的画。不是太高的枝桠上整齐排列的凸起清晰可见,叔叔告诉牛牛春天时这些点点样凸起会长出嫩芽。爷爷则背着手低头查看,不时蹲下来,用手拨开腐败的落叶。 “爷爷找什么呀?”小水好奇地问。 “诶,爷爷就找这个。”爷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落叶铺满的地面,然后用双手小心摊开落叶和松软的土壤,一个白色的东西陡然露出来。小水跟着蹲下去看,这是一个白色圆形植物,待整株植物露出地面后,小水发现它的根部还有1、2、3个长得一样小的。 “这是冬菇。”爷爷说。 “能吃吗?” 这时几个人都过来了,围着冬菇看,蘑菇头上的光线都被挡住了。 “这个可不仅好吃,肉肥鲜嫩,还能补元气呢。” “元气是什么?”小水问,近来听到的都是新鲜词。” “元气是什么?”牛牛也问,因为害羞,声音很小。 “元气就是一个人活着的底气,只要元气足,人就不会生病。” 小水和牛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大家好奇的看了一会儿。爷爷将落叶和土壤拨成近似原来的模样,却不拔出蘑菇。小水正要问,爷爷说:“下面的蘑菇还太小,就像小孩不能离开娘一样,大的蘑菇是不能拔掉的。” 小水很开心,在水宫中时,妈妈可没有教过她这些知识。几人又搜索了一会儿,牛牛发现一株类似的蘑菇,叫爷爷过去看,爷爷看了一眼,说不是,冬菇的顶冠圆润光滑,肉厚实,而这一株虽形状相像,但明显薄瘦。小水在一株中等粗细的树下找到一簇,也有大有小,大的没有刚才那株大,小的也没那么小,爷爷看看,直夸奖小水好眼力,爷爷仔细掐断了最大的两株。 树林没有连成一片,被分成数个单元,散布于房屋之间。一上午,爷爷带着几个人了走了几片大大小小的树林,采摘了几只冬菇和其他一些野果,随后大家往回走。小水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找到水源。在大家依然好奇而羡慕地看着漂亮的砖房时,小水却低头不语,小凡问她怎么了,她才抬起头来,看着小凡说,眼神有些焦虑:“没关系,老奶奶说到时会告诉我的。”小凡像个大哥哥一样,摸摸小水的头,离开水宫半年多的时间来,小水的双颊印上了太阳和尘土的痕迹,黑红黑红的——虽然比自己和牛牛要白嫩好多,不变的是那双变成黑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头黑黑的长发。“小水不怕,有我呢。”半晌,小凡说。小水咧嘴笑了,点点头。两人手拉手跑几步跟上几位大人,牛牛拽着婶婶停在那里等他们。 几人回到家时,镇长先生正坐在老奶奶家的灶台边吃包了土豆陷儿的窝窝头。爷爷上前跟他打招呼:“老石,我采了些冬菇,在我们家吃饭啊。”镇长看看他手中的冬菇,问:“上午领这一家子到哪逛了?” “你看我这些冬菇,你说能去那里。”镇长站起来,将还拿着窝窝头的手背到身后,“走了。” “老石,再来啊。”旁边捏窝窝头的奶奶客气道。 镇长走到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目送他的一家人面前,目光落到小凡身上,实在看不出这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小水仰头看向他,觉得他白花花的胡须很好玩,不禁弯起眉眼笑了。镇长暼一眼小水,很是气不顺地离去了。 一家人不知道,镇长今天来是赶他们走的,老妇人好说歹说,镇长才同意多留他们几日。 “这里真好,冬天还能长菜,还有蘑菇。”婶婶质朴地夸,语气里尽是艳羡。 “这里有水”,小凡心说。 “冬菇很珍奇,虽是冬天生长,但不能太冷,低于零下十度就不长了,这两年冬天不是很冷。” 16 水汩汩流 惊喜还不止充足的水和食物、漂亮的砖房、成片的树林,小镇还开垦了50亩土地,以亩为单位,人们用树枝和藤条搭起了20座蔬菜大棚,冬麦也种在里面。大棚就在砖石铺成的主街尽头。吃过午饭,歇息了一会儿后,两位老人就带一家人去大棚干活。因为家里没有别人,分给两位老人管理的区域不大,老奶奶把叔叔和婶婶分别领到缺人手的孙家和李家帮忙,牛牛跟着婶婶。孙家是婆媳俩在干活,还有一位7、8岁大的小女孩帮忙。小女孩叫小蝶,扎着两个辫子,辫子上用红绳系着蝴蝶结。她看到水灵灵的小水当下便很是喜欢,跟着小水到老奶奶家所在的大棚玩耍。老奶奶教他们识别空心菜和野生的荆棘菜,这种野菜熬苞谷粥很好吃,教他们减掉长墨绿色皮的笨瓜上多余的侧枝。做了会儿农活,老奶奶让小凡帮她拔掉冬麦壕中争夺养分的野草,找出一根红绳给小蝶,让她跟小水玩穿绳子。小水对新鲜的东西很好奇,这样一根绳子在她们手里变幻成各种形状。小水越玩越开心,小凡看她玩的那么开心都想玩了,只是还要帮奶奶浇水。小水正在孜孜不倦地编伞,觉得样子很像冬菇,听到清脆的水声很快停下来,扔下绳子,拉着小蝶跑到水旁边,蹲下来看水流从黑色的管子中汩汩流出来。 “小蝶,我的水宫里有好多水。” “是吗?”小蝶听了很兴奋,“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那里有好多的树和蓝蓝的天空”,小水出神地说着,思绪飘到了穹窿和水宫。 “可以带我去玩吗?” “嗯,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小水有些失落,但仍然笑着。 “我们的家在大旱和大水中毁了”,一旁的小凡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扬声解释说。 “是呀,听妈妈说外面发生了很严重的灾难”,小蝶说着叹了口气,“我外婆和哥哥姐姐被打水冲走了…” 小水抚摸着小蝶的脸安慰她。 “小水,要不要来玩玩”,小凡提起水管给菜地洒水。 小水拉起小蝶,一起走到小水旁边,一起接接过小凡手中的水管,能感受到水在水管中流动,冰凉冰凉的。 两个小女孩提着水管换着地方洒,不小心水溅到了小水身上,她格格笑起来,水再多点才好呢。 老奶奶在不远处边拔草边留意两个小孩,让她们当心。小水按照小凡的指示,将水管拖远一点,浇着浇着,拐到老奶奶所在的冬麦处。奶奶看到小水握着的水管处有水滴下来,以为水管漏了,过去查看。她从放着农具、长板凳,长筒胶鞋等杂物的角落里找一块黑乎乎的干布子,擦干水管上的水,找寻漏洞,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也没发现洞眼,猜想大概小水的手碰到了水。小凡看出了端倪,但依然点头同意奶奶的说法。奶奶从折襟蓝色棉袄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去小水手上的水,说天怪冷的,待会儿出去别冻了手,让她跟小蝶到旁边继续玩。但小水却不想玩了,只是满怀心思的看着小蝶结出蝴蝶、长方形和老鼠。 晚饭后,小凡很懂事地端着炭盆到屋外的墙角捡炭,小水提着炭灯陪小凡。 “小凡,今天我的手流出来好多水。”到了屋外,小水低声说。 “我知道,千万别告诉别人。”小凡放下炭盆,借着微弱的晕黄灯光看着小水的眼睛叮嘱她。 小水点点头,“除了小凡,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今天怎么会流出那么多水呢?小水,你知道吗?” 小水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很开心地浇水来着,水流哗哗的,当时还好想水宫和妈妈呢”。 “小水,你不是一直都想找水源吗?我觉得我们小水就是个大水源。”小凡更加压低了声音说。 “如果这样的话,就不用再怕敌人了。” 两个小孩很开心地笑起来。 小凡开始那大钳子夹炭,不知道这些炭来自哪里,这里简直就像神仙住的地方,而小水比这个地方更神奇。 站起来时,小凡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点,“小水,教哥哥玩绳子好不好?” “嗯。”小水答应道,说到这儿,小水又说,“今天玩绳子好开心,就像妈妈送来的汤汁流进肚子里,手也很开心。” 小凡呵呵笑起来,“手是怎么开心的?” “就是这样”,小水放下炭灯,空出双手比划,“就跟跳舞一样。” 两个小孩开心的笑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小凡想想,说:“这样说来,说不定跟玩绳子有关系呢?” 小水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转一圈说,“那我多玩玩绳子。” 炭捡得差不多了,小凡端起来盆,由小水提着炭灯照明,两人往回走。 不远的茅墙后的暗处。 “听到说什么了吗?”两小孩进去后,爱瞎想的小嘴问。 “没有,只听到玩绳子,好像提到了水源。”黑生说。 “我倒是听到一点,但没听懂,什么你就是大水源,还有什么敌人。” “要听也不听清楚点,明天怎么跟石叔交代?” “就说你啥也没听到。” 小蝶家在主街对面的胡同里,她穿过主街来找小水玩。她觉得小水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用绳子结扇子看了一遍就会了,在手绢上秀的麦穗也很好看。她们俩共同绣出一条田野图:用绿色的线引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的轮廓,又在小溪两旁勾勒出了一大片的金黄麦田,小溪和麦田上方用蓝线勾勒出一片蓝天,里面还飘着白色的云朵,右上角金色的太阳闪闪发光。小水记得在一个这样明朗的日子,第一次见到了小凡,他是妈妈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现在还是自己的哥哥。小蝶说以前他们村庄外的田野在秋天时就是这个样子。 “那现在呢?”小水问。 “现在没有小溪麦田了,也没有云朵了”,小蝶眯起眼睛看看天空,“只有这暖和的太阳。” “嗯,很暖和”,小水的会话看似很天真。 但是,小蝶却笑了。 绣了会儿手帕,两小孩又玩起绳子来。 17 训练 小水 她们用好几天时间秀出了这条漂亮的手帕,而小水每次放下针线时,发现双手都莹润湿滑,她想大概小凡说得对,自己的双手就是个大水库,只要多玩玩绳子、绣绣花,就会有水渗出来。可是为什么没有像上次那样流出来呢?绣完手帕的当天晚上,吃完菜饭糊糊后,其他人都围着炭火聊天、烤手,她却坐在小凡的后面盯着自己的双手想,盯着盯着,她发现手指上又有水渗出来了,但是再看下去,没有再渗出多少。“小水,过来洗洗脸和你的长头发,你的头发太长了,要减掉一些才是。”这时奶奶用葫芦瓢从缸里舀出一些水来倒进瓷盆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小水跑过去,蹲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很着迷的听着、看着。“这里还要加些热水才能用。”奶奶说,端起盆走向灶台。小水跟着奶奶弯腰端起的盆站起来、走几步,然后停了下来——因为垂下的双手的指尖有液体在流动,她抬起双手,中间的三个指头尖凝集的水珠在昏暗的光下清晰可见。“小水,我的宝贝,恭喜你,你发掘了自己的巨大能力,美丽的日子正在开始。”妈妈兴奋的声音响起。“妈妈。”小水轻轻叫道。“嘘,听妈妈说就可以了。”小水点点头,“小水,你手指流出来的水是宝贵的资源,它是你独特的技能,但需要你慢慢磨练才可以很好的控制。”小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过来呀,小水。”奶奶叫她。“你慢慢会明白的,小水,这位奶奶会帮你。” 奶奶将水盆放在一个宽矮凳子上,拉起小水的手时,很自然的摸了摸,“多么滑嫩的小手呀”她感叹道。小水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奶奶:“奶奶,妈妈说你会帮我,是吗?”奶奶笑笑:“奶奶这不就在帮你吗?” 小水把她手指渗出水珠的秘密告诉了小凡。接下来的几日中,在没有别人时,两人如法炮制,先是小水盯着自己的手看,然后由小凡制造出水声,但起初效果不好,后来有一次被老奶奶撞见,奶奶提醒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全神贯注,哪怕是听风吹的声音也要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小水大概明白其中的含义,有几次食指尖还真渗出了水珠。 小水还没有参透其中的奥妙,为什么有时就可以有时就不行,一天早饭时,看见奶奶又从墙角比她还高的大水缸里舀水,便走过去踮起脚尖往里看,黑呜呜的啥也看不到,只有发射光的水的波动。“小水看什么呀?”“奶奶,为什么这里的水取不尽呢?”听到小水这么问,刷锅的婶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也是她想弄明白的问题。搬柴的叔叔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不该知道的东西,专门告他,他也不听。旁边和小凡坐在板凳上的牛牛也好奇地看向奶奶,只有蹲在灶头烤手的爷爷哼哼呀呀地随意哼着小曲。奶奶却将大木盖掩好缸口,戏说:“咱们家这口大缸呀能生水。”“哦,那可比我厉害多了。” “小水,你把那块砖头竖起来,在那儿碍事。”奶奶指指水缸旁边的一块土灰石头,放了很久了,因为不碍事,一直没人理会。 “嗯。”小水答应着就去捡,搬起石头,下面是尘封的泥土碎屑和银白的丝状物质,然后小水手颤抖了一下,一块土粒突然动了一下,很快跑到了小水的鞋面,原来是一只几乎和潮湿的泥土一样颜色的虫子,小水跺跺脚,也没将虫子弄下去,这时手痒痒的,一看手背上也泡了一只,“小凡。”小水大叫到。“怎么了?”奶奶被她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在炕边烤手的小凡和牛牛赶紧跑过了,小水还在喘气,砖头已摔倒了地上,手上的虫子也被甩了出去,她还在低头跺脚弄脚面上的虫子。小凡赶紧帮小水捡掉,拿到手心中给小水看,“小水,这叫潮虫,不咬人的,你看。”小水虽没有哭,但泪眼汪汪的,躲开的身体也渐渐回来。牛牛也用手指碰碰在小凡手心跑动的潮虫,“小水,你看,不怕的。”小水这才不害怕了,伸出手指...小凡和小水自己都发现,她的伸出的指尖水珠滚落下来,奶奶看到那是右手的食指、中指和示指。奶奶明白了,小水的激发需要某种东西的刺激。但经常这样吓小水恐怕不是办法。 中饭后,灶火烧得还很旺,奶奶就暂时没添柴火和煤炭,结果晚饭时,火苗奄奄一息,奶奶赶紧生起火来。3个小孩捡了一把酱紫草和一株石头花回来。小水看到屋里飘出的浓烟时顿时紧张起来,外部虽看不出任何动静,但体内的血液流动开始加速,尤其是手指内部多种分子剧烈运动着,就像烧开水的茶壶,茶壶看起来很安静,但其实里面的水分正在热能的作用下迅速振动一样。她已经不向以前那样害怕,在小凡和牛牛之前冲到了屋内。浓烟充斥了整个房间,奶奶被呛得只咳嗽,还没见火苗着起来。“奶奶,我来救你了。”小水喊道,说着用双手向外面驱赶浓烟,就像驱赶蚊子一样,还大声喊叫“嗨嗨哈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配合动作的声音)。小凡和牛牛也进来了,牛牛呛得又退了出去,小凡则流着眼泪边推小水出去,说他来帮奶奶忙。小水却怎么也不出去,说这是敌人,继续挥动着双臂。奶奶正拿着火棍捅里面的苞谷棒芯子,时间长了变得潮湿一直没点着火,让小孩都出去,别在这儿添乱。然而突然有水星子滴到她脸颊上,前两滴没在意,又有两滴滴到裸露的手背上时,她看了看小水,也顾不上生火了,在围裙里擦了擦手,拉过小水的手看。小凡的目光被呛出的泪水弄模糊了,但依然看到,小水指尖淌下的水,是“淌”下来,就像他们发现自家村庄被毁坏时伤心的淌下泪水一样——哗哗的。那是双手的中指,一对食指、示指也有水珠滚落,拇指和小指渗得则较微弱。 18 丢失的手帕 叔叔、婶婶做好家里的活便一起去大棚,在路上还在窃窃私语地猜测。婶婶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叔叔:“你说别的地方都干旱的一滴水都珍贵,这里怎么不缺水呢?这里的水都从哪里来的呀?” 叔叔回答:“我觉得呀,就像小水说的,这里有一个秘密的大水源。” “这话等于白说,我也知道有个大水源,可先不说别的,水源的水是怎么到大婶家的?你看到水管了吗?” “可能是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挑回来的吧?” “我看不像,拎着桶出去时也不用回避我们呀。” “我说呀,这些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小镇的人对水源问题很忌讳的。” 孙家的大棚种了不少的土豆,这几天差不多可以收了,计划全都挖出来,婶婶也过来帮忙了,她和叔叔忙到晌午也没有回家吃饭。孙家媳妇便从家里拿了点苞谷粉在大棚里搭起了灶。牛牛在奶奶家吃过午饭,见爹娘没有回家便来找他们。孙家媳妇洗了几只刚挖出的土豆烤了给大家吃。过了一会儿小蝶和小水、小凡都来了,几个小孩吃完新鲜的香喷喷的土豆后,手都弄得黑乎乎的。小蝶把小伙伴带到大棚的角落洗手,就是刚才小蝶妈妈洗土豆的地方。 那里有口矮矮的大缸,缸里有水,缸的边缘有一个破口,上面用铁丝固定着一个漏斗样的东西,漏斗细长的一端塞在一个粗管子了。粗管子一级级分下去,其中一个管子到了大棚外,小水发现这只水管通向奶奶家的大棚。 牛牛突然啊呀了一声。几个小孩看向他,他趴在缸岩上把手伸到水里,使劲捞着,可是刚才小蝶借给他擦手的手帕还是沉下去了。小蝶就叫来妈妈打捞,妈妈赶紧过来,想起了什么,绕道缸的另一边,一张布片一鼓一鼓的扇动着,她伸手进去摆弄了一下。 “妈妈,没有找到吗?”小蝶眼巴巴地问道,看来很是着急。 妈妈点点头,对女儿很抱歉,刚才是她的失误,只能安慰小蝶:“咱家里还有彩色的线,再绣一只更漂亮的好了,这次把你和小水也绣上去,上次你不是说地方不够了吗?”。 但小蝶还是很沮丧,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和小水共同绣的。 “不是沉到缸底了吗?”小凡问,“缸也不深,我去找个棍子吧?” “我看过了,可能冲到别的地方了”,孙家婶婶眼帘都没抬起,只是顺手摆弄了下布片,然后让小蝶带小伙伴到旁边玩,不要再到水缸附近,危险。 过了几天,婶婶在街上看到了那条好看的手帕。 一个还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儿抓着手帕咿咿呀呀玩。婶婶过去逗那小孩玩,小女孩松开手抓婶婶的手指时,手帕掉到了地上,婶婶赶紧去捡,发现是小水和小蝶前段时间绣的那条,而它前两天被牛牛掉孙家水缸里没找见。婶婶夸奖说,这条手帕好漂亮。抱小孩的是位年轻媳妇,她脱口说:“不知怎么跑我家缸里了,宝宝抓着不放。” “水缸?” “这条手帕是小蝶那姑娘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家玩时掉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婶婶应和着,她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到底怎么回事,她也说不清楚。 回家后,她把这事说给叔叔听,但叔叔制止婶婶继续追究这件事,与水有关的事都不要多问。但一旁的牛牛听到找到手帕后,说什么也要去帮小蝶要回来。牛牛拉上小凡和小水一起去了小媳妇家,小媳妇姓花,婶婶喊她花小媳妇。花小媳妇知道三个小孩的来意后,便很痛快的把手帕还给了小水,还一直嘟囔着,让三个小孩告诉小蝶,说这条手帕是在他们家水缸里发现的,因为女儿喜欢,才没有及时还给她。小水先看向小凡,小凡立马会意,掉到村北水缸中消失后的手帕怎么千里迢迢出现在了村中的水缸中。两人走到水缸看,花小媳妇却抱着小女孩拉拉小水的肩袖,让她赶紧去把手帕还给小蝶,她其实是不愿意小孩在自己家捣乱,本来就没人收拾。 三人走出来,拐了几条小巷,这些小巷铺着青砖,冬末春初,开始有生命的迹象,偶尔能看到墙角的一点绿意。而这些偏僻的小巷,竟也有徘徊走动的便衣保卫(除了保卫,没有别人是只是在原地走动,或者换一个地方继续原地挪步),他们的眼睛贼灵灵的。小水看到他们时就躲到小凡身后。 他们到了小蝶家,小蝶看到失而复得的手帕高兴的要命,非要留3个小伙伴吃饭。不过小水惦记的是另一个问题,一来自己还不能制造出足够的水,还是得找到水源,指不定哪天天敌就冒出来了,而这块神奇的手帕在水里消失又出现在很远的地方的水里,说不定跟水源有关系。她觉得有条他们还没找到的河流。 春日渐渐到来了,人们开始上街闲逛、聊天或晒太阳。有一天太阳大好,天气很暖和,四个小孩便跟着别的小孩在街上跑上跑下地玩耍,出了一身的汗——因为水喝的多,3个外地来的小孩出的汗也比以前多。跑着跑着大家都渴了。小蝶让一个叫壮壮的小黑带他们去喝井水。壮壮不太乐意,“我叔叔说了,我们不可以随便去那里喝水。”“我还挺大人说呢,那里的水要时常排掉一点,不然水压不够。”小蝶嘟着嘴反驳。 “不行就是不行,这三个小孩又不是我们村的。” “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小蝶和壮壮吵了起来。 小水还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焦虑地有目光向小凡求助。 小凡便上去劝:“壮壮说不去就不去了,我们回家喝水好了。” “你们不知道,他经常在那里喝水,凭什么不让买我们喝呀。”小蝶很生气。” “谁让人家叔叔看那口水呢”,一个大点的小孩说。 “我叔叔还是保卫呢”,小蝶反击。 大家你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最后壮壮气呼呼的回家了,小蝶也扭头跑回家去了。 19 大磨盘 三个小孩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小凡和牛牛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后,舔了舔手背,这样几次,被同行的两个小孩发现了,使劲笑话他俩,小水也呵呵笑起来。笑过后,却也舔了舔手背,还吸吸了手指,吸完后说“甜的”,还很好心地把手伸向小凡和牛牛,让他们舔。“吁…”牛牛嫌弃地后撤。小凡配合着舌尖添了下说甜的,其实味道一点不好。然后,他看看自己的衣袖,翻出里面的底衬,擦拭了一下小水的额头,说:“他们是对的,我们现在不缺水。”同样给牛牛擦了擦鼻尖的汗渍。 牛牛倒好奇心上来了,盯着小水的手说:“我的汗是咸的,小水的汗怎么是甜的?” 小水很大方地重新把手指递到他面前。 牛牛舔了舔说是苦的。 “是甜的”,小水纠正,“你再舔舔。” 牛牛又舔了舔,仍然觉得是苦的。” 小水不高兴了,伸给小凡食指,“小凡尝尝”。 “我觉得是甜的”,小凡自然向着小水。 “不会吧”,耿直的牛牛没有意识到,不相信得又要舔。 “换个指头,这都吃两遍了。”小凡暗笑。 看着三个小孩认真的样子,旁边看热闹的大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牛牛却感觉晕乎乎的,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晕,抬头看看太阳,想是不是中暑了(他忘了这是冬天),回家后晚饭也没吃,第二天早上也没起床。 爷爷对把脉懂一点,他的脉象慢而无力,有中毒之象,但也不确定。刚好家里挖来两只冬菇,便让婶婶切了一只,捣了点蓖麻油炒上。平时极少用油的,小镇人们发现油炒冬菇可以治体质虚弱,也就是爷爷说的补元气。爷爷则去小镇东头找唯一的大夫—一名老中医。没想到半晌大夫到的时候,牛牛却已经坐在床上吃稀饭了,大夫把把脉说,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稍作休息就可痊愈了。 爷爷让叔叔去帮挑两担水来,家里来了可以做重活的年轻人,爷爷为此万分感激。“挑水?”叔叔有些疑惑,他来了这么些日子,没遇到过需要挑水的时候。“这两日,水没上来。”爷爷简单解释,“我带你去。” 婶婶见了,说一起去,这样挑一次就差不多了。 平日不怎么挑水吃,家里就一只水桶,于是爷爷到邻居家借了三只来。 爷爷带叔叔和婶婶绕进正街东侧的一个小巷,小巷旁侧的胡同里有一栋老屋,砖的夜色明显发黑。此刻铁门打开着,挑着木桶的或铁桶的人们络绎不绝,跟爷爷打招呼。叔叔和婶婶进到院子中后,发现院落中有一个用砂石做的大磨盘,外观看起来是这样的:大磨盘中央的砂石滚轮和碗口粗的杠杆证实了它的身份,不同的是磨盘一侧嵌着竹管,婶婶数了数,是6根。他们村里就有个这样的磨盘,以前用来磨面粉和苞谷粉的。但这明显不是磨盘,因为人们从它的一侧接水出来。婶婶猜想这大概是个大水井。一位看起来40岁左右的男人坐在门槛上,拿着纸和笔记录着什么,大概是这口水的管理者。他看起来不甚言语,爷爷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表情木讷。人们取水时就一圈圈推磨盘,就有水被汲出来,顺着磨盘一侧的竹管流出来。水流蛮大的,很快便可接满一桶。竹管下方有一个同样用砂石做的凹槽,叔叔和婶婶将木桶放进去。看水的男人伸手调整了一下磨盘中央的一个闸门样东西,然后指导叔叔和婶婶跟着爷爷转动磨盘,边示范边简单说:“这样。”爷爷和婶婶在一侧,叔叔在另一侧,转动一圈后,水桶便满了。看着那哗哗的流水,叔叔和婶婶连惊叹都来不及,这哪里是世外桃源,根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神仙们住的地方——就像牛牛说的。 叔叔和婶婶挑着水往回走,竹扁担一上一下弹动着,水桶中的水叮叮泠泠跳动,声音很好听。他们想起了很久以前从水井中担水的日子,那时每隔几天就得去担,婶婶时常嫌麻烦,期盼在自己院子中有这样一口井,现在却感觉汲水挑水是多么开心的事情。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感动地哼着小曲儿。半路上却被两个人拦住了,是小嘴和黑生。两人被小嘴和黑生拉到了镇长先生那里。 “我孙子说有两个外地人取用我们的水,就知道是你们。”镇长在庄严的桌子后面,严肃地审训两人,“我一直都怀疑你们两人来我们这里的目的不纯,老实交代!”他的面容更黑了,“谁指使你们来窃取我们的秘密的。”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心里都想,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就俩小老百姓,我们有多大的能耐,能被别人指使呀。婶婶一时说不出话来,叔叔申辩道:“镇长先生,您一定是误会了,家里没水了...。” “哪里是你的家,我当时就明确地告诫你们了”,他自觉告诫这个词太有水平了,“你们只是暂住在这里,现在你们窥探了我们的秘密,我就不能再让你们离开了。”他直感叹自己的文化底蕴,窥探这样高深的词都能想到。 “镇长先生,您真的误会了,我们...我们没有私自去挑水,是大叔带么呢去的。” “照你这么说,老劳是幕后主使了?!” “我们...” “小嘴、黑生,把水扣下,把他们一对...这两个外地人关仓库,不,关库房,不,关柴房去。” “镇长先生...” 镇长没再理会,而是转头怜爱刚进门的孙子,“壮壮,我的乖孙子,这两日就跟爷爷在家玩好不好?” 小嘴和黑生只得奉命将两人关了起来。 20 安全令 壮壮跑过来,“爷爷,你怎么奖励我呢?” 爷爷摸着壮壮的头,若有所思。 “爷爷。”壮壮摇摇镇长先生的膝盖。 “吃糖果吗?爷爷做给你吃。” “我想爬树,有一棵大槐树上有一个大鸟窝。” “不行,爷爷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爬树。”镇长突然发起怒来。 壮壮被吓着了,撇着嘴不敢再说话。 爷爷背着手慢悠悠回到家时,奶奶正在洗笨瓜。“担个水这么久,诶,牛牛爹妈呢?” “他们没回来吗?” “你没跟他们一起呀?” “诶,奇怪了,我看看去。” 过了一会儿,爷爷回来了,身后跟着小嘴和黑生,他们挑着水进门来,深黄的木桶分明是自家的。 “怎么回事?”奶奶已经洗好了笨瓜和土豆,正在灶头切,回过头来,“虎顺他们呢?” “他们被老石给扣下了。”爷爷垂下头轻轻说,双手紧握,垂在身前,乖乖等待老伴的训斥。 “什么?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让他们出头不要让他们出头,你就是不听。”奶奶扯下围裙,扔到炕头上,“这老石,找他要人去。”又指着小嘴和黑生,“你们从我家出去。” 奶奶出去后,爷爷就坐在炕头上静静地等,老伴不让他去。他看着窗外不时自语:“不能有事吧,不能有事啊…” “老石也不想想,收留了人家怎么好让离开呢”,爷爷伸脖子透过裂了纹的玻璃窗看着外面,“不能有事吧,快回来了吧。” 过了一会儿,奶奶回来了,手臂无力地垂着,进屋往炕上一坐,“这老石,倔脾气犯了就跟进了棺材一样...” 爷爷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心地看了老板一眼,“这生气起来...真狠。” 奶奶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拉都拉不回来。” “不能有事吧。” “闭嘴。”爷爷紧紧抿住了嘴。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跟孩子们说呢?” “你犯下的错,你自己说去”,奶奶依然没好气。 三个小孩和小蝶在街上玩,追着跑,小蝶还教小水跳蝴蝶舞。小蝶的一个小伙伴跑过来说看到牛牛的爸爸妈妈担着水去镇长爷爷家了。几个小孩便去找虎顺夫妇。一到镇长家门口,小蝶就扯着嗓子喊:“叔叔婶婶”,却被壮壮挡在了门口。镇长阴沉着脸出来,两小孩才没吵起架来。一个秃顶老头和几个小孩诡异地对视一会儿,老头拽着小凡的胳膊把他拉进屋里,让其他小孩在外面不准进来。 “听老白说,你有特异功能。”镇长在镇长专属位置坐下,把小凡拉到跟前,严肃地问道。 小凡疑惑地眨眨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晓得有特异功能不是什么好事,便摇摇头。 “因为老白说必要的时候,你能帮我们大忙,我才留下你们家人的。” 小凡点点头,意思是我听明白你让我们留下来是有条件嗯,而且镇长先生看起来很紧张。 “这么说,你有特异功能?” “我知道我们不能白住在这里。” 镇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走吧。” “我们爹娘呢?” “在我这儿住几天。” 大概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的缘故,人们晚上开始听到虫子爬动的声音,天早早就亮了,人们也早早起来活动。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的荒凉不堪,这里就是这样充满生机,有源源不断的水、充裕的食物、和谐的村民。这个小小的村镇充满了春日即将到来的宁静和兴奋感。然而,满足与幸福的背后往往隐藏巨大的不幸——灾难。小镇与这个荒凉的世界太过冲突,不是白白这么富饶的。镇长懂得这一点,奶奶也知道一些,除此之外的人们只是安逸的享受着这里的一切。也有过悲伤,时常有人外出时再也没有回来,比如小蝶的爸爸、花小媳妇的男人,还有镇长家媳妇、壮壮的婶婶。一年前,镇长曾派人出去找过,除了小嘴和黑生,奶奶家唯一的儿子也去了,但是在一个昏暗的傍晚,奶奶家儿子在小嘴和黑生眼前惊叫两声后被野兽拖走了,小嘴和黑生吓得拔腿就跑,甚至没有看到是什么抓走了同伴。但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出去过。后来又有人失踪,奶奶拉着镇长去寻找,几日后,他们似乎找到了他们,但真相太过惊悚。回到小镇后,镇长立了安全令:所有人外出不能超出小镇方圆3里,后果自负。人们传言说,失踪的人都是消失在去另一个大洪涝中幸存小镇的路上,因此镇长才做出这样的决策。果然,再也没有人失踪过,他们谨遵安全令,渐渐的都很少走出小镇的大门了。 明媚的阳光、泛青的树木、新鲜的空气、宁静的清晨,一切都是这么祥和。除了24小时轮流坚守岗位的保卫,也有早起的人或锻炼或做农活。镇长彻夜难眠好几日了,心脏总是揪的紧紧的。今天早晨,凌晨刚刚打盹儿的镇长猛然间惊醒来,警觉地观察周遭的环境。从棕色窗帘的破洞透进的阳光照在对面的方桌上,古董的深色摆钟依然有节律的摆动着,它在那里已经摆了近半个世纪了。他翻个身,捶捶酸痛的腰背,心想今天应该还是太平的吧。他简单洗涮了一下,走到屋外活动筋骨。院子中间有道土墙,土墙靠房屋的位置有道门,镇长穿过那道门,跺步到后院,那两个外乡人就关在柴房里。 “镇长先生,您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呀?”柴房里虎顺听到镇长有力道慢腾腾的脚步声扬声发问。 镇长靠近柴房,说:“你们儿子有特异功能吗?” “镇长先生,您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我们也如实回答了,他们都是普通的小孩,没有什么特异功能。”虎顺说。 虎顺夫妇的手脚被绑着,牛牛妈妈用身子碰碰男人。 虎顺看向媳妇。 牛牛妈妈小声说:“小凡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问问他能不能放我们回去问问?” “等他们来送饭时,你问问吧。” 然后柴房中的两人听到外面有扑扑扑的急促的跑动声,“石叔,石叔”,是小嘴慌慌张张叫着。 镇长加快几步走出后门,责备他:“火急火燎的什么事,教导你几次了,万事要冷静要冷静,你媳妇在后面追呢?”他最近几日情绪烦躁,讲话也失去了分寸。 小嘴喘着气,直不起腰来,他抓着镇长的双臂,嘴巴颤抖着,面部扭曲到痉挛。 “什么事呀?”镇长被他的表情吓坏了。 “黑生...” “什么呀?” 这时幽静的清晨被几声惊叫彻底唤醒了。 镇长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一下瘫软到地上。 21 封闭的真相 同样是变暖的春季,一个血淋淋面色发青的男子倒在路面,一滩浓黑的血渍在路面铺开。镇长吓坏了,瑟瑟发抖的双腿挪不开步子。但那个人抬起了一只手,奶奶拽着他过去一探究竟。“怪物,快逃命。”男子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然后他们听到巨大的擦擦声。“快逃。”男子将手指向前方,用力说,然后他昏厥了过去。 “我们得救他”,奶奶说,“你来背他。” “来不及了”,镇长瞪着奶奶的背后,颤抖地说。 一只铁钳般的血红铲子铲向前方的地面,接着是血红的小山顶。奶奶拽着镇长的胳膊迅速跑向前方,在远处有个塄,塄的旁边是一块突兀的高地,再旁边是荒芜的梯田,不管怎么样,他们拼了命的逃跑,到塄的地方直接滑落下去,继续逃跑。好在他们没有听到那吓人的擦擦声,那只怪物没有跟上来。他们饶上高地的顶部,趴在上面聆听、观察,一句话不敢说。他们此时能看到那只怪物的全貌,看起来小了许多,但依然像一只山羊那么大,它挪动着,停下来,它在吸食刚才那个人。镇长把头埋下来,只是一眼,不敢再看下去。过了很久,奶奶告诉他,它走了。“它去哪里了?”镇长抬起头来,依然在颤抖,因为太害怕,嘴唇被咬出了血,怪物已不在那个地方。 “那边。”奶奶指指前方,简单说:“走。” “这是什么?”镇长觉得自己的声音飘渺,仿佛是被吓出身体的魂魄说的。 “巨型红蛛,食肉,包括人肉,冬季睡觉,春天活动频繁。”奶奶边往下爬边说,语气淡定。 “我们这是去哪里?” 奶奶从拎着的布兜里取出一个苞谷野菜窝窝头,递给爷爷,“填填肚子,我们去找那蜘蛛的老窝。” “啊?!!!我不去”,镇长打个激灵。 “我一个老太太都去,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怂。” “你是开眼婆婆。” “你是一村之长。”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躲过那场大涝灾,奶奶想着,关键是这个物种怎么来到了这里。 这里地处山区,一般的洪涝肯本不会造成威胁,但那次实在太大了,不仅仅是如大海倾入般的大水,更引起了地壳的变动,有的地方连梯田都失去了踪影。而小镇处于山区的低地。他们却逃过去了,水势在这一带突然减弱,这原本这就说不通。村里以前是不缺水,但突然之间泉水涌注太过不可思议,而且时间就在大洪涝后,太过凑巧。孙家儿子是第一个消失的人,消失在大洪涝前几天……会不会也跟那个物种有关系?奶奶早早起来拿块黑色的抹布擦灶台,边擦边想,然后外面突然响起的吵闹声音吓了她一跳。 他们尽量避开宽敞的大道。其实这条大道已是沟沟壑壑,地面会突然陷下去,就像刚才巨蛛爬过的地方,也会突然堆起小山,小山的基底是粗大的树干或其他杂物绞在一起的大团块。他们远离大道沿着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丘间小道走,没有勇气出声,只是静静得机械地移动着,在看不到前方路的较大拐弯处停下来窥探,证实没有危险时继续向前。巨蛛擦擦的声音时而消失,时而响起。他们远远跟着,听不到时也不敢停下来,也没有眺望寻觅。直到远方一簇泛青的树冠进入视线,听到狗吠和人的叫喊。他们继续向前,那些声音就越来越响越来越惨烈。镇长拽住奶奶,摇了摇头,奶奶又看到了他惊恐的神色,奶奶也胆怯了。两人不再向前,而向后退了半里,刚才路过时,奶奶看到一个位于半山坡的隐蔽处。隐蔽处是个较深的拐角,还有一堆干枯的树枝杂草,他们躲了进去。 惊惧的声音持续了一阵,然后是惊慌失措的跑步声。他们在半山坡看到有几个人从下面的路跑过,发了疯似的跑。两人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它过来了?!他们一动不动的屏息等待死亡之象的降临,如生命面临威胁时的两只装死的动物。庆幸的是,那几个人过去很久后,怪物也没有出现,远处惨烈的叫声也渐渐小了下去。两人靠倒在墙壁上,伸伸僵硬抽筋的四肢和腰背关节。奶奶伸出腿蹬了两下,突然脚被什么抓住了,他尖叫起来,使劲蹬着脚。镇长赶紧捂住他的嘴,沉寂的野外,这声音就像集结号声,明明白白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奶奶镇静下来,迅速抽回被松开的脚。等待了一会儿,镇长先生按耐不住恐惧,悄悄探头查看,却发现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人倒在半坡上。 两人将男人拖上来。镇长先生被奶奶捂着嘴嚎啕大哭,抽噎地都快要上不来气了。奶奶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男人昏迷着,脸色很差,关键是背上有几道很深的切痕,血从切痕处渗出来。 要赶紧处理一下,奶奶边说边让镇长把衣服脱下来摁在男人伤口上。 镇长喘过那口气来,颤抖着手帮奶奶一起给男人初步处理伤口。 “福来,福来。”奶奶将男人翻过来,拍着男人的脸,轻轻叫道。 两人正愁怎样将一个沉重的年轻男子弄回家里时,男子醒转过来,看到镇长时,同样被奶奶捂着嘴嚎啕大哭起来。镇长也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敢出声。半年了,镇长以为儿子就像媳妇儿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小嘴跌倒在地上浑身颤抖。镇长顺手提了把菜刀冲到街上,他知道那没用,但一把锋利的菜刀却可以壮胆。一出门便有人从他身边窜过,他拉住那个人问情况,他一度惊恐的只想挣脱镇长往前跑。镇长抓着他的衣领使劲晃了几下之后,他才聚焦眼神,看着镇长说:“巨大的怪物从那边来了,扎死了好几个人,推倒了房屋,我们得往北边跑,石叔,我们一起跑吧。” “没用的家伙,你的媳妇孩子怎么办?” “媳妇孩子...对,我得带着他们跑...”他突然发了疯似的猛捶脑袋,痛苦不堪,“可是他们死了,被怪物杀死了,很惨……” 22 巨蛛 镇长想起了什么,返回家中,但是,两个人远远不够,他迷惘了,仰起头祈求上苍,给村民们一条生路吧,都是些朴实的庄稼人,没有给这个社会带来任何麻烦,只是种些吃的填饱肚子而已,仅此而已。冥冥中,他似乎看到了上空出现的闪耀光芒,他定睛看去,闪耀的光芒实实在在的,不仅一道,而且抖动着,就像阳光照射下的波光。他以为上天真的开眼了。 “发生什么事了?”虎顺夫妇从柴房的门缝问。 他看向柴房门,蜷缩在角落的小嘴也在看着上方。当镇长再次仰头看那一道道闪耀光芒时,终于明白了,不是祈祷显灵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无论他怎样努力确认、否定,真相依然是亲眼所见。一道道光芒有着规则的网格... “它结了巨大的网,我无法出来...”儿子后来说。 “小嘴,点火把。” “镇长,出什么事了?”虎顺又慢条斯理地问道。 “点着火把,带上他们。” 火把?!怎么点?小嘴想,平时晚上照亮都用的炭灯。 “柴房里有很多干木棍呢。”虎顺媳妇又说。 过了一会儿,小嘴将虎顺夫妇的双手捆到背后,一手拿着火把,带着两人,跟着镇长来到街上。 奶奶给了给了三个小孩一人一根粗杨树枝,把他们塞到墙角,用桌子凳子挡住,叮嘱他们无论如何不许出来。她让爷爷看家,自己独自出去察看状况。但她不用走到街上,只是走过茅房,在茅房前面的小道上,在小道的尽头,她就看到了血红的铲子。那把铲子揭掉了屋瓦,砖头哗啦落到地上,接着它趴到了树上,不时用头顶的触手从嘴巴抽出蛛丝来——与其叫丝,不如说那是绳,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就能清清楚楚看到的乳白色的绳。不知道被掀了房顶的人家怎么样了。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远,但可以辨认那是老石的声音,“不对,这边,那里不行。” 她跑到街上,看到许多人拿着镰刀、铲子,还有扛着锄头的,慌慌张张的往北边跑,有人穿着秋衣秋裤,有人只是披了件外套。大人抱着小孩跑,男人拽着女人跑,老人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还有人边跑边哭,也有人受了伤,头上留下血来。她逆着人流,循着声音寻找老石。老姐妹看到她流着眼泪过来跟她哭诉:“美妹,你给算算,这是惹了哪位老爷呀?”她回头看一眼,远处零散的还未长叶子的杨树洋洋晃晃,一个粗大的侧枝掉下来,不知砸上了谁家屋顶。老姐妹拍着大腿,哭声更烈了。 “你们这是往哪里跑呢?”奶奶顾不上安慰她。 “那东西在后面追,可不得往前跑呀。” “看到老石了吗?” “在后面,不知拿个火把作甚,他当是吓唬野狼呢?” 村民逃窜的相反方向的宽敞街道上,几个身影非常显眼,其中一个举着冒着烟的火把,他冲还在搭建蛛网的现在只能看见尾部的巨蛛大喊,“这里,你看这里呀?” 小嘴躲在他的身后,面色发紫。而牛牛爹妈已经吓丢了魂,他们被捆了双手,惊慌失措地站在旁边,他们要逃,被小嘴拽住了。 奶奶小跑过去,质问小嘴:“你拉他们俩做甚?” “你在这儿干嘛?还不赶快跑,这东西我来对付”,老石听到奶奶的声音回过头来,因为恐惧,面容扭曲,说话时头点得像语气一样重。 “就你,你瞧见没,它都懒得理睬你”,奶奶快步走到老石跟前指着巨蛛毫不留情地否定他。 “婶,镇长要把我们喂了那东西”,后面的婶婶求救。 “什么?!!!”奶奶拿食指关节敲老石的脑门,厉声责问,“你脑子进水了?你还是人吗?小嘴,放了他们。”小嘴指指镇长。 “你看看上面,你仔细看看”,老石了解奶奶的品性,向来对她忍让,而此刻更无暇和她计较,只是淡淡而沉重地说。 奶奶朝天上看了一眼,“你别转移话题,小嘴,放手”,说着去夺小嘴手里的绳。 “你再看看,天罗地网,闪闪发光呢”,镇长吼道。 奶奶仔细瞧去。 “你没看到它在织网吗?蜘蛛网,你没见过吗?你忘了福来讲的了吗?它已经织好了网,等着你往里扑呢。 奶奶看见了那隐约可见的东西,在她的头顶,看起来悬空挂着,但是那不可能悬空,起点一定附着在可附着的地方,只是还没看到而已。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继续责骂老石:“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要拿两个人命喂这个怪物,你觉得有用吗?这么大的蜘蛛吃两人就完事了?” 镇长看向她,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奶奶指指上方,再指指前上方...蛛网是从北边结过来的...镇长看向她,脸色也铁青起来...村民... 被巨蛛坐落的房顶深深陷了下去,然后坍塌了。巨蛛远离了正在织补的蛛网,直起了庞大的躯体,拉扯着绳子一样粗的丝爬过坍塌的房屋,爬向另一栋房屋,它将脑袋上的触角举起来,足以够到了附近一棵杨树的树冠顶端。它的腹部同样是坚硬的铠甲,腿跟部比古代将军的铜质护胸还要大。它完全不像肉体,而更像一架蜘蛛形红色金刚。它结丝的速度很快,西南角上已经快补好了。主街上的几个人不再争辩,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了,但一切已晚。巨蛛突然转动过它倒三角形的脑袋,那个脑袋太宽大了,足以有一人高的宽度,那两双黑色的外凸的眼睛就像一副巨型黑超,金色的鳞点在眼睛周围闪闪发光。如果没那么大,如果没有破坏性,奶奶觉得这是一只罕见的漂亮的蜘蛛。但现在必须面对现实,因为那两扇窗此刻正对着他们,并凝视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张开了大嘴,他们以为它要来吃它他们了。小嘴撒丫子就跑,奶奶心想完了,而镇长却扔掉火把,把被捆了双手的虎顺夫妇推倒在地,并迅速从衣服里掏出绳子开始捆绑虎顺的双脚,牛牛妈妈、虎顺媳妇秀吓得嚎啕大哭,边用脚去踹镇长,边叫喊“你要干什么”。镇长抬头望一眼巨蛛,它依然盯着他们,“当我没人性好了,我不得不照顾一村子的人,等你们去了,我会好生照顾你们的孩子。” 奶奶听得目瞪口呆地,赶紧阻止,“老石,你还真真做的出来呀?你脑袋进驴粪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喂了?!!” 但巨蛛对似乎对他们的行为莫名其妙,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头去,继续嘶嘶的吐丝,似乎刚才张嘴只是打了个哈欠。 奶奶使出一把力气,把老石甩开,气呼呼的骂他,“这家伙都懒得理睬你,你抬起那颗被浆糊糊住的脑袋看看这边、那边,那边的蛛网几乎看不到,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得赶紧去阻止大家了,你老缠着他俩干嘛?”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牵制住它,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救大伙。”他爬起来,继续绑虎顺的脚。 婶婶将整个身体派上去抵抗,脚踹、头顶、牙咬、躯干撞。 镇长突然瘫坐到地上,差点坐到烧得正旺的火把上,他悲恸地大哭起来,“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大伙被吃掉吗?” 奶奶一怔,语气柔和下来,“一个老爷们儿哭什么哭,你那火把是想吓巨蛛的还是想烧网的?” “够不着呀。”镇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泪水流进深深的法令纹改变了流向。 “北边,北边可以的,召集大家都点起火把”,奶奶观察了下巨蛛的动向,说。 奶奶又看了一眼巨蛛,虽然此刻他没有攻击行为,但血红的身躯已经足够威慑力了。它爬向了村子更里端,这回它明显减缓了爬行的力度,将腹部紧贴屋顶,但是那座房子依然没能逃脱被压塌的命运。而它爬向的地方是自己家里... 23 不可以动手 三个小孩在桌子后面瞪着眼睛,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阳光从小型的天窗透进来,比起外面的明媚,屋里显得格外黑。爷爷蹲在三个小孩旁边静观其变,老伴儿出去一会儿了,而街上的慌乱的跑步声和叫喊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相比早些时候,现在显得相当安静,但哗啦啦房屋倒塌的声音预示着严重的不祥,而上方有什么大型动物正在靠近。他思索着会是什么动物不走地上,专走人家房子,他想到的只有壁虎,如果是壁虎,该有多大呀。 小水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她本能地认为危险来自她的天敌,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源自害怕,更来自跃跃欲试的兴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冒出很多汗来,而指端如有很多小虫蠕动般痒痒的。随着噗咚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破青瓦落了进来,三个小孩看去,那是一条腿,悬在半空中挥动着又被抽了出去。又是一声更大的巨响,屋瓦哗啦啦掉落下来,荡起的浓厚的灰尘。然后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座山,扁平的小山,就像面前的地表突然升高一样,倾盆而下阳光照在它身上,鲜红的小山折射出一片很漂亮的红光,照在几个人脸上。他们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然后小山被抬起,下面出现四根柱子,小山开始移动,蹭着一片废墟,突然有根柱子猛地戳向桌子这边,将桌子像投掷一个玩具一样从几人头顶扔了出去,探过头来。爷爷吓得将三个小孩护在自己的臂膀下,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小水抽出自己的右臂,照着来回摸索的柱子打下去,她的食指尖水流如注,但被小凡及时抓住了,脱落的水滴躲过柱子滴到爷爷的袖子和地上。 “毛小梳,你看,我就说不对,本体...本体...本体怎么会出现?”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琴音很担心,她不确定小水能否应付得来,因此而结巴起来。 “别担心,别担心”毛小梳端着咖啡,离开弯月状的办公桌,走到角落里,避开落地玻璃墙外的同事的目光,“53区45号...红色接近8度,oh,god,GFL相当高...”正在讲的过程中,琴音突然说了声“住嘴”,他便停下了。 “不是说你,我家牛冲我叫,最近可能感染什么菌了。你也别说那么多,现在小水应付得来吗?” “有点危险,没有判断清楚状况...” “住嘴!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点,最好远离危险。” “我冷静一下。”琴音捏下耳垂,随即又捏一下继续通话,“就算小水暂时没事,但本体小水怎么对付的了……” “不要连续通话两次,很容易被暴露。” “又一个村庄要遭殃了…小凡可以吗?你觉得?” “小水用了我们很多心血,我们已经考虑的足够周全,她有无穷的潜力,相信她,也相信我们自己。”毛小梳,20出头,除热衷脑科学外,还出任某公司高级顾问,空闲时去那里溜达两圈。他外表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此刻如一名智慧的老者般说。 “小水,目前你还不能应对这个大家火,不到迫不得已,不可以动手,知道吗?”虽然刚才情绪激动,但对小水,她保持着缓和的语气,如果她都火急火燎,小水更按耐不住了。 “那什么时候是迫不得已呢?”小水问。 几人齐刷刷看向她。 爷爷紧张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那小凡、牛牛...”小水压低了声音。 没等小水说完,爷爷直接用大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琴音沉默了,她自然不希望小水拿自己的性命换取“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但却不能够这样讲,她思索了一下,说:“妈妈希望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小水不能说话,便重重点了点头。 巨蛛爬了过去,火盆中的炭被拖了一地,火苗奄奄一息。它听到了声音,但此刻对此不懈,它的网络完成后,这些人便都是它的玩物。 中午时分,春禾躺在木屋前晒太阳——现在他已经适应了沙漠的气候,况且前两天这里还有一场降雪,又出来的太阳很是温暖。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坐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去,发现又是一个戴毡皮帽的中年人,比之前那个人胖不少,矮一点,老一点。他看到春禾,辨别了一会儿,快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揪住春禾的耳朵:“啪咕噜嘟啪哇唏嗨呦啊?!”(臭小子,来了就不走了。” “你谁呀?揪我耳朵干嘛?你丫有病,小草、小草。”屋内正在休息的小草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因为紧张飞的不平衡,飘上跌下的。小草使劲拍打着草草蝶的窝们,很快草草蝶破门而出,扑腾腾飞扑在矮胖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一下松开了手,被动退后了很远。“囌嘞嘚嘿咆呦(快叫它们停手)中年人大叫,“舞狮吾塔(我是你爸爸)。” 春禾觉得这人的发音跟他的样貌一样无法忍受,“你丫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哪个星球的?不会说地球话呀?” “啪咕噜嘟,吾塔咵嘀呦呞呗?!(臭小子,你连老爸都不认识了?)。” 春禾觉得这个“是”的发音其实更像三声那个字,嫌恶心,换了个字翻译。 “小草。”春禾叫了一声,觉得这个鬼哭狼嚎的人可能是个流浪汉,叫停了小草。草草蝶齐齐飞回春禾身边,火红的一片非常壮观,“给他一些蜂蜜赶紧送走吧。”春禾说,然后到屋里,从木杯里很大方的挖出一大勺扣在一个破瓦片中,把瓦片放在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的矮胖中年人面前。谁知矮胖中年人两腿一蹬倒在滚热的沙土中。“饿成这样子啊,小草先抬我屋里吧。”草草蝶刚一飞动,中年人又坐了起来,“热出喂他啪,是该努哈。”中午时分,春禾躺在木屋前晒太阳——现在他已经适应了沙漠的气候,况且前两天这里还有一场降雪,又出来的太阳很是温暖。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坐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去,发现又是一个戴毡皮帽的中年人,比之前那个人胖不少,矮一点,看上去比之前那个年轻。他看到春禾,辨别了一会儿,快步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揪住春禾的耳朵:“啪咕噜度,帕瓦西嗨呦啊?!”(臭小子,来了就不走了。”“你谁呀?揪我耳朵干嘛?你丫有病,小草、小草。”屋内正在休息的小草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因为紧张飞的不平衡,飘上跌下的。小草使劲拍打着草草蝶的窝们,很快草草蝶破门而出,扑腾腾飞扑在矮胖的中年人身上。中年人一下松开了手,被动退后了很远。“输了的黑袍有。”(快叫他们停手)中年人大叫到,春禾觉得还是这样翻译比较简单,“舞狮吾塔。”(我是你爸爸)“你丫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哪个星球的?不会说地球话呀?”“啪咕噜度,吾塔夸地有事呗?!”(臭小子,你连老爸都不认识了?)春禾觉得这个“是”的发音其实更像三声那个字,嫌恶心,换了个字翻译。“小草。”春禾叫了一声,觉得这个鬼哭狼嚎的人可能是个流浪汉,叫停了小草。草草蝶齐齐飞回春禾身边,火红的一片非常壮观,“给他一些蜂蜜赶紧走吧。”春禾说,然后到屋里,从木杯里很大方的挖出一大勺扣在一个破瓦片中,把瓦片放在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的矮胖中年人面前。谁知矮胖中年人两腿一蹬倒在滚热的沙土中。“饿成这样子啊,小草先把抬我屋里吧。”草草蝶刚一飞动,中年人又坐了起来,“热出喂他啪,是该努哈(下来一趟,忘根了)。” 春禾发现找个象声字太难了,于是想象着更简单的字。 那人又面红耳赤得咕哝一句,“假哇呀,夸舞么费噢(我还会回来的,你是我儿子)。” “莫名其妙”春禾看着那个走路像老太太但很快的人,皱了皱眉头,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自己走了这么多地,见过也不为怪,但没印象,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于是等他走远后,继续躺下晒太阳。 24 吾塔; 与巨蛛的战斗 晚些时候,草草蝶出去觅食了,春禾坐在电脑前玩游戏,近来他发现不戴眼镜也可以看得清楚。他游戏中自己的角色——一名游侠配了个胡子,想想那个中年人的毡皮帽也比较好玩,便自行设计了一顶,要去攻下一座城堡了,说不定能遇到一见钟情的公主,打扮帅一点不是坏事。呲咕呲咕,还没点击游资开始,他的电脑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叮咚一声,一个视频弹出来: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又大又黑的眼眸,她说着什么。虽然因为磁磁的声音干扰音使他无法听清小女孩在讲什么,但对于一个姿深的游戏玩家来说,他读出了她眼中的战斗信号,只是那些信号好像不稳定。他对这个小女孩有一种莫名的着迷。过了一会儿,小女孩不见了,视频信息随之消失。“不知道哪里卫星讯号紊乱了,还是我电脑出问题了。” 第二天,戴毡皮帽的两个人又来拜访了,年轻的指着另一个说:“摩恩么,这是你吾塔,你不认识了吗?” 春禾想想,认真地说:“我**禾,不叫什么么,我奶奶把我养大的,后来我周游世界,就在这里定居了,我想你们认错人了。” 他假装呆萌的样子很天真无邪。 矮胖的中年人硬要拉他,嘴里又发着一些奇怪的音节。高个子的男人说:“我观察你好久了,你喜欢搜集烟花爆竹不是没有缘由的,你可能在来的路上出了点状况失忆了,你吾塔也就是你亲爸爸很着急,他希望你跟他回家。”。 “听起来,你们似乎很了解我…诶,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草草蝶打什么坏主意呀?呵呵。”春禾冷笑两声:“我明白了。” 矮胖中年人又着急地说了两句。 “我说大叔,你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 “摩恩么...”,年轻的毡帽人。 “春禾”。 “春禾,你爸爸很着急,我也很着急,没有你,武器没法正常使用呀。” “什么玩意儿?”小草不在身边,还真是个麻烦事,不然就可以轰这两个人走了,奶奶说过旅行可以,但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自己主动去寻找可以相信的人。“行了,我承认我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你们要真着急,先帮我找个大夫来,我也很想恢复记忆,今天就这样,你们回去吧。”说着进了木屋,关了门,关门之前,又探头说:“顺便提醒一句,我的仙人柱阵可不是摆设啊,最好现在就走。”说着邪恶地微笑一下,关上了门。” “嘚啪咕噜嘟叶呜(气死我了)”。 高个子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翻跟头(走吧)”。 过了两天,两个戴毡皮帽的人带来了另一个带毡皮帽的穿长风衣的人,但是仙人柱和小木屋都不见了。 “那好像是你家。”镇长说 “我们家孩子要有个三场两短,我就把你喂了它。”奶奶冷冷地说。 镇长赶紧解开虎顺夫妇手上的绳子。庆幸的是三个小孩和爷爷都很好。 几个大人捡了堆木柴、苞谷棒芯子和火柴,往北边赶去,他们必须赶在巨蛛到达之前赶到。 “奶奶,那是天敌。”在路上,小水说。 “天敌?”奶奶反问。 “就是坏人的意思。”小凡解释。 当几人赶到北边的蔬菜大棚处时,那里一片混乱。有很多人站在蔬菜大棚后面的地面上挣扎、有节律的抖动,喊着救命,有人背对他们,有人侧着身。他们的亲人或朋友拼命拉扯着他们,企图救下他们。还有人往回跑,跑到镇长身边时喊:“那里有东西,他们被拽着走不开。” 他们被蛛网粘住了,奶奶和镇长第一反应。“没想到,这蛛网居然如此结石。” 阳光明媚,大家却都感觉跌入了漆黑的地狱,更像是一场未醒的可怕梦魇,而这仅仅一顿早饭的时间… “大家别慌”,镇长极力保持镇定。 “邋遢,你们过来,去点火把”,奶奶已在旁边用火材和苞谷棒芯子点起火,让虎顺夫妇把所有木材都点着,交给邋遢他们。自己跑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借着阳光,寻找蛛网接地的位置,找到后,她划了根火柴去点。但小火苗在疑似碰到蛛网的位置灭了,奶奶又点一根,还是一样的。突然身畔红影闪动,人们的呼喊声分贝也突然加大了数倍,奶奶看去,巨蛛在正从蛛网上爬过来,移动的速度比地面上灵活了许多,接着它跃到地面上,没有重重的撞击感,但快速俯冲的气流将下面的人如爆炒的苞谷粒般四溅开来。然后巨蛛如山般拔地而起,红色金刚般的腹部朝向呼喊的人们,阳光照在它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而周围一大片世界变成了氤氲的红色。它舞动着长长的触角和坚硬强壮的前腿,仿佛在庆祝工程的完成和宣告战斗的开始。 巨蛛开始了疯狂的乱击,它冲着人群横冲直闯,肆意将嘴部上方的针刺状利器刺进人们的任何部位,腹部、背部、腿上、胸部,有的血流如注,有的倒下不能动弹。奶奶心想这下完了。它坚硬的爪子踢飞了还没完全燃烧的木柴和嘟嘟喷着火苗的苞谷堆。婶婶拉着牛牛的手,叔叔拉着小凡和小水毫无目的的逃窜。“往大棚中跑。”小水听到妈妈的声音。刚好他们被人群挤到了大棚口,顺势逃了进去。然后有更多的人往大棚中跑。奶奶顾不得自身的安危,捡起被巨蛛踢飞的火棍,爷爷陪着老伴,镇长也来帮忙,三人逆着人流方向向大棚后面跑,蛛网在那里截止,镇长跌倒了被乡民踩了好几脚,爷爷过去拉他差点也被撞到,奶奶挥着火棍躲开了失去控制的人流,和爷爷一起将镇长拉起来。但是,在大棚的尽头,被粘住的人们挣扎的地方,火棍依然没能够点着蛛网,相反一靠近蛛网没多久,火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殆尽了。而最靠近的人突然蹬着脚说烧着他了。 三位老人面面面相觑,火对蛛网根本没用... 25 蛛网 “这网可以能量传递?”奶奶说。 两位老头看着她,不知所云。 “说白了,就跟你用火烧水,水能热了一样。” “你是说,这蛛网是水做的?”镇长问道。 “你把水给我整成这样试试。”奶奶没好气地说。 “那只是打个比方,就是说这网能把火给吸收了。”爷爷解释道。 巨蛛将针器刺向一个小孩,小孩哇哇哭起来,然后迅速拔出来,小孩哭过后便没了声音。花小媳妇发了疯般的哀嚎着冲向巨蛛,她的哀痛盖过了所有的惊吓。她捡了个三叉戟,不顾一切的抱住巨蛛的腿,用尽所有的力气插下去,坚硬的黑铁做的三叉戟滑过更加坚硬的金刚之躯,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又刺下去、刺下去,完全没有感觉到反作用力引起的右手臂关节的变形。她疯狂的举动使得人们为之动容,小嘴将奄奄一息的小孩抱向旁边,不少人开始冲向巨蛛,与其任其宰割,不如主动出击。他们很快爬上了巨大的小山,小山终于停下来,更多的人跑向它的身体、爬向它的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用镰刀、铲子,用一切手边可以利用的工具毫不吝啬力气扎向蜘蛛。但是,很快地,他们从小山上摔了下来,不同于刚才惊恐的叫声,此刻是疼痛的尖叫,不是被移动的小山甩下来的,而是主动跳下来的。巨蛛启动了防御机制。“烧死了...烤死了...”他们叫着。逃脱早的人只是衣服被烧破了,裸露处的皮肤发了红,而重者高温透过衣服烧焦了皮肤、头发。 巨蛛又一次站立起来,舞动着触角和前肢,而后将针器又一次刺向人们。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北边主道上便狼藉一片,有的人抽搐着,有的人不能动弹,有的人可能已经失去了生命。它用坚硬如坦克壁的前肢钳夹起倒下的人们如扔鞭炮般将他们扔向蛛网,旁侧或上方。有知觉或已经失去知觉的人们在网上弹动几下,就像从高处落入水中的物体上下浮动一样,然后就挂在了空中。任他们批命挣扎,也只是浪费体力而已。 然而,刚才的狂轰乱炸只是玩耍而已。摆脱了群体不顾性命的攻击,它挪动着庞大的躯体,昂首阔步,爬过大棚,将大棚踩在脚下,爬向那里之前逃跑时自投罗网的人们… 逃向大棚里的两个大人拉着三个小孩躲到角落里,那里有一口镶嵌在地面上的一口相对直径矮矮的大缸,一侧缸缘上有一个漏斗。这里是小蝶家大棚。 “小蝶哪去了?”小水问,这时圆溜溜的眼睛眸中映入巨蛛的身影,呼吸变得急促,胸前的衣服随着胸脯一起一伏。 小凡摇摇头,同时也看到了巨蛛,他和爷爷在爷爷以前经常打猎的深山中找吃食时曾遇到过一只一模一样的大蜘蛛,它记得那只大蜘蛛没有伤害他们,想到这儿,紧紧握住了小水的手。 外面的大蛛踏平了奶奶家的大棚,蹭蹭蹭贴着他们所在的大棚而过,叔叔婶婶吓得抱着三个小孩的头使劲的蜷缩下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免伤害。被埋下头时,小水一半的心思还放在小蝶身上,问:“小蝶会不会有事?” 小凡也不知道,他们看不见前面的情景,但跌宕起伏的惨叫声说明情况不容乐观,“我不知道,小水,来的路上,我没有看到她,牛牛,你看到她了吗?” 因为被叔叔婶婶按着头,他们说话时很费力。 牛牛此刻紧紧抱着妈妈,如生命受到威胁的小牛,虽然极度恐惧,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棚外的庞然大物。 然后,他们后面的声音使他们转过头去。在从奶奶家来的路上,奶奶告诉他们这是一只蜘蛛,它给村子织了个巨大的网,就像蚕茧一样把村子和人们包在了里面,人们没办法离开——虽然叔叔婶婶和三个小孩无法相信这是和个事实,但刚刚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们,看起来这么得没办法脱离了。 蜘蛛刚吐出的丝线因为湿润还可以看见,但很快它就会变得接近透明。蜘蛛不知从何时起就从北边开始结网,而小镇口是最后的工程。也就是说,跑向北边的人们可能陷入了绝境。现在,粘在蛛网上的人们绝望地哀嚎着、挣扎着,他们差点就要咬舌自尽了(小凡想)。但是,巨蛛却伸出触肢,刮过他们的身体和网接触的部位释放了他们。然后,它看似笨重的身体向上一跃,攀上蛛网,灵活而轻巧的攀越到上方后,回过身来,两只窗户般大的眼望向下方——黑超眼中没有聚焦光线的瞳仁,不知道看向哪里,但它的头是偏向下的,不至于看向上方吧(奶奶想)。叔叔婶婶和三个小孩看着巨蛛爬上去,当巨蛛看向下方时,婶婶抱紧离自己最近的牛牛,牛牛因为憋气从妈妈怀里挣脱开。妈妈意识到了抱得牛牛太紧了,看了牛牛一眼,一条胳膊压下三个孩子的头,自己也垂下头不敢直视巨蛛的双眼。叔叔也扭开了头,皱着眉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巨蛛的举动。小凡和小水则顶着婶婶的胳膊仰起头,直盯盯地迎向巨蛛的目光。小凡觉得它也在识别自己。小水则用眼神告诉它,我要杀死你。 被释放的人们各自扶起倒下的人群,包括花小媳妇,很多人还有生命迹象。有人朝上挥着手,他的兄弟挂在蛛网上。有女人看到自己老公就在旁侧的网上,便跑过去拉扯。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蛛网上的人都已是生命归西。 三对眼睛对峙了好久,小凡换了坐姿,小水突然猛地站起来,握紧了拳头,小凡赶紧拉住了她。巨蛛挪动下身体,视线收回,摆正位置,在蛛网上向南边远去,看起来,它是在空中飞翔,没有翅膀,而是用八条了腿划动着。当大家悬吊着的心要渐渐放下时,巨蛛又跑回来了… 它将三角形的嘴探向猎物...在许多人的目光中,它将刺刺进了一个又一个尸体,也有活人,这些身体融化,消失,化作浓稠的液体…然后它又在空中划向远方,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刚才跑开也许只是因为忘了还没用餐,它回来也许是为了用餐,也许…有很多的可能,但是,结果只有一个,人们不是它的对手,它可以毁一整个村庄,如果愿意,它可以将整个村庄的所有人融化为液体。 26 福来的挣扎 所有人不明所以,还处于亦真亦幻的迷懵状态,真的太过悲哀,悲哀得太过不真实,不真实的又是实实在在经历的恐惧…他们唤醒可以唤醒的人,把全身抽搐和失去意识的但还活着的人背回各自的家。但那还称得上家吗?小镇已是破败不堪,如同被一场龙卷风席卷过后一样,不少房屋成了废墟。小凡觉得比自己村庄还惨。他们村床遭受的是横扫一空的灾难,灾难后什么都留不下。而小镇却留下了遭受灾难的一切痕迹,从某种意义上讲,小镇人承受的更多,亲眼见自己村庄被毁、亲人罹难,自己却束手无策,那是种悲恸和绝望到麻木的感觉。 尽管不愿相信,但幸免于难的村民知道他们一个清晨的所见所闻千真万确。眼下,他们打起精神安置受伤的亲属,烧起炭火。然后坐下来的时候,面对眼前的一切,除了披件衣服外,毫无他法。一天的惊惧让他们完全忘了自己几乎光着膀子,即便现在它们也未觉出冷来。有人试图逃离小镇,但均告失败,镇长、奶奶、爷爷和知情的一家人奔走相告,不要靠向村边界、树木、墙壁和一切可以作为支撑物的东西,那里很有可能布满蛛网。 在所有不幸之中,也是有“奇迹”的。镇长终于闲下心来想壮壮和福来,一清晨没见到他们...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那栋老屋完好无损,连块儿砖都没有脱落,而更重要的是,院子中的小儿子和一群孩子...他们安然无恙。 “爹,有些事情我不愿想起,但现在我后悔没有早点说出来。”镇长穿着军用布鞋出现在跟前时,坐在门墩上垂着头的福来说。然后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镇长,镇长发现那是痛苦不堪的眼神。 大洪涝后,据大家所知,就剩下两个村庄了。两个村庄的人们都将其视为上天的眷顾,比大洪涝前更加勤奋劳作,以此来报答上天。两个村庄的人们彼此珍惜,经常相互往来,互问温暖,相互慰藉,呈现前所有未有的和睦,人性的纯真也体现的淋漓极致。一天,镇长让福来和他媳妇儿去给另一个村的村长送几个笨瓜和一小篮冬菇。刚到那里的第二天,福来就经历了与今天清晨极其相似的噩梦...接下来,噩梦持续了几个月。巨蛛不是一次性全部杀光,它每次只猎杀几个人,然后人们一般可以度过1个礼拜到10天的安全期,但也不尽然,它有时会突然袭击,却不是为了食物,而纯粹是娱乐。而最可怕的也正是它因为猎杀而变得异常兴奋的时候。 福来说得时候,嘴唇还不住地颤抖着。 他被困的日子,它那样兴奋过两次,媳妇就在第一次被抛开了肚肠。福来更加痛苦地流下眼泪,不再说媳妇的悲惨遭遇。 人们想遍了可以想到的所有办法,火烧、刀割、泼水、砸石头、喷农药、用树枝绕、泼大粪...摆上香炉上香,统统不顶用。直到有一天。说到这里,福来终于抬起双眼,说:“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人们都不敢往蛛网上扑,那等于自投罗网。” 媳妇遭受不幸后,福来曾想过自杀,但家里还有老爹和一个侄子,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心存一丝侥幸地偷生着。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们可能早就自杀了。巨蛛可能懂得这一点,它一般不伤害小孩,但玩耍时就不一定了。日渐惨烈的状况消磨了福来的意志,他终究绝望了,在巨蛛又一次兴奋玩耍时,他爬进了水缸,浸没在水下,他忍受住不能呼吸的整个身体憋胀的痛感,他知道当难以忍受的最后一刻,他会吸入足够多的水,他的生命会很快终结。但是,巨蛛阻断了他的自我了结之路。巨蛛踏平了他所躲藏的村长家,杀害了奋力保护孙子——幸存的唯一亲人的村长,也抓破了(是的,是抓破,用它坚硬的爪子)福来所在的水缸。奄奄一息的村长把孙子交到他手里。他带着小孩跑呀跑呀,一路上能听到已经听到过很多次再次听起来依然吓人的人们的哀嚎,也看到了巨蛛触肢和螯肢的兴奋舞蹈。巨蛛似乎对这对拼命逃跑的“父子”更感兴趣,它若即若离地跟在他们身后,还用坚硬的钳子在福来背后划拉了几下,最后,这对“父子”被逼到了边界——蛛网处。福来知道这次大劫难逃了,但为了小孩,他必须作最后一搏。他决绝地望着小孩,对他说:“得会儿叔叔推开你,你趁机逃跑,不要害怕,躲起来,不要放弃,记住了吗?”小孩点点头:“逃跑,永不放弃。”“好孩子,叔叔有一个比你小一点的侄子,有机会替我见见他。”小孩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抽噎着点点头。他将小孩环抱在怀中,迅速转身,以冲刺的速度冲向边网。巨蛛见状,紧随其后。即将贴上边网的时候,福来突然回身,用后背撞到边网上,边网弹起,在巨蛛的前足到达之际,他借着边网的弹力,使劲将小孩朝旁边一扔。然后他闭上眼睛,等待那尖利的针器,一定是凉飕飕的,很舒服的感觉,他无数次想象过。但是奇迹发生了,背后的承载力在一瞬间消失,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而巨蛛扑了个空,退后几米观察起来。在他的-前方,有一排横七竖八的人和其他东西凌空围成的墙,而他显然已经到了边往外。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刚撞击的地方出现一个破洞,虽然看不见。接着,他证实了这个推测,周围一个机灵的人瞅见了机会,从他的前方跑了出来。福来愣了一下,来不及细想是原本就有个洞还是他撞出来的。小孩已经爬起,在怪物的背后奋力奔跑着,为了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他起身继续向背离边网的方向逃跑。 “我跑了一阵,没见怪物追出来,便回去想把望望救出来,我效法再次用后背撞上了边网,网真的破了,我兴奋极了,撞了好几次,更多的乡民跑了出来,我没能找到望望,却招来了巨蛛,我只得继续逃跑...”福来如梦呓般讲着惊心动魄的往事,然后沉默了,似乎陷入了当时的情境中。镇长将可怜的儿子搂入怀里,抚摸着他的脑勺。福来突然如梦醒般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老爹的双目,“爹,发现玄机了吗?” “什么?” “血。”福来清晰地说出一个字。” 27 没有水源 镇长疑惑不解。 “血可以救我们,之所以能破网,是因为我的脊背被怪物抓出了很多的血”,福来激动地语速都快了。 镇长燃起一线希望,随机又想从哪弄那么多的血。 “爹,抽我的血。” “你不能做傻事啊,我就你一个儿子了。” “不需要很多,我们只要弄个大洞出来就够了。” 镇长半信半疑,跟福来在屋后,摸索着在蛛网上试验。福来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到一截小树枝上,试探着去挑网,他感觉到了阻碍,上下前前后后移动蛛网,确保将血涂在上面,但是结果不尽人意,血渐渐干了,他们也没有发现破的迹象,连块砖头都扔不出去。福来想是不是血太少了,于是让镇长去屋里拿了只碟子出来,挤了好几倍的血滴在里面。将血沿着网倒下去,血看似凌空下落成血痕又凌空停住,而无处循形的网依然结结实实将砖块弹了出来。 两人心灰意冷,坐在老屋的北墙角发呆。 “儿子,从现在开始,爹要和你经历一样的事了,为此,爹很高兴。” “难道血还是太少了?”福来似乎没有听到爸爸的发自内心的安慰,喃喃说。 “你不能做傻事啊,我就你一个儿子了。”镇长怔怔地看向他。 福来依然仿佛没有听到镇长的话,径自回屋,找到菜刀,魔怔般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得手臂砍下去,砍下去时想,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死不足惜。辛亏镇长及时拽住了他,否则手臂得断下来,但还是砍了很深。他硬是接了一碗血,接得头晕眼花,接了一碗还要接一碗,说先拿一碗试试,不行的话,另一碗和水混和起来,他记得被巨蛛抓上之前,衣服还是湿淋淋的。镇长哭着求他,一碗就够了,用半碗血和水混就行了。 一直呆在外面的壮壮和几个小孩听到爷爷的哭声跑进来,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最后镇长请几个小孩帮忙,才拉住福来,用布条勒住他的伤口,让壮壮和小蝶去找老中医。伤口绑好后,福来将一碗血分成两份,一份加了水,摇摇晃晃地又去试,网依旧...认准很久的想法瞬间被事实推翻,尤其是这个节骨眼本就令人崩溃,再加上失血,福来的神智渐近不清,他把刀交到镇长手里,让镇长在他背上划拉两下。镇长拿着刀,放下也不是,划拉更不是,这孩子彻底魔怔了。 千盼万盼的老中医终于来了,但根本拉不住狂躁的福来,更别说给他胳膊上渍渍渗血的伤口敷止血药了。老中药拼了把力气点击他的膻中穴(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按摩),一本书上说点了这个穴位,人就会动弹不得了,虽不可信,但眼下情况紧急,卖了老脸试了一下,果然那本黄的发黑的书是瞎说的。福来胸口被点击后,本能的推了老中医一把,老中医重重摔在地上。福来清醒了几秒钟,弯腰扶起他。 小凡和小水在村里随意走动,看有没需要帮助的人。走着走着,他们到了第一次跟爷爷来的小树林。小水提议去看看。小凡时不时侧向各个方向,借着阳光和阳光的散射从各个角度看前方是否有蛛网。两人又一人捡根树枝,探着路往前走。小凡问小水进去做什么,里面可能危险。小水说找水源。在大棚中的时候,小水被叔叔按着头的时候,她看到靠近缸底部的布片,她记得当时手帕沉到缸里时,孙家婶婶把手伸到里面的。小水发现那里有个洞,洞里有个冰凉的铁片,铁片上有块竖着的小铁片,她捏紧小铁片顺势推拉了一下,大铁片居然动了,布片激烈的向里吸去,倍感好奇,还问了一句是什么。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蜘蛛上,哪怕是小凡,也没听到小水的嘟囔。她每一次的脑活动达到一定系数时,可以激活大脑额颞部跟妈妈的通讯系统,妈妈可以看到她所见、听到她所闻。这次妈妈回答她:那下面可能有个很大的洞,这种现象叫虹吸,这可能是促使水流动的压力。“水压?手帕?满街的保卫?”她当时这样想,种种迹象表明,小镇的水是相连的,地下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水库。 “那我们来小树林做什么呢?”小水说给小凡听时,他问道。 “水源不都在小树林里吗?”小水眨着眼睛看看小凡,在她的认识里,泉眼也就是水源在深山中,而深山中有很多叔。小凡探着路半信半疑地跟着小水往里走。这时奶奶和爷爷慌慌张张的过来喊他们,“兵荒马乱的,你们两个小孩来树林做什么?不怕被蜘蛛吃了呀!” “奶奶,你说过到时候会告诉我水源在哪里的,现在是时候了吗?”小水问,现在和奶奶熟悉很多,话也说得顺溜了。 “这孩子怎么对水源这么感兴趣呀?”爷爷问奶奶。 奶奶:“记性真好,那只是在镇长面前应付她而已”,但事已至此,告诉小水又有何妨,对小水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 “奶奶,是在这个小树林里,对吗?” “小水,奶奶要说根本就没有水源,你信吗?” 小水眨眨眼睛,连浓密的长睫毛上都写满疑惑。 两位老人领两个小孩到安放“大磨盘”的老屋,正好碰上被福来扶起的老中医趁势费老力按压福来的印堂穴。 “小蝶”小水则一眼看见小蝶,她看起来很好,高兴地喊她。 奶奶斜眼观察了几秒钟,大概看出了眼下的情况:福来哗哗流着血,但目前拒绝接受治疗。情况这么紧急,慢悠悠地按摩什么穴位。奶奶想着,操起墙跟前立着的一个木铲,照着福来的头闷下去。福来捂着头倒地了。“快上呀。”奶奶冲镇长挥手。镇长赶紧一扑压住福来的身体,小蝶叫几个小孩一起将福来控制在地上。老中医终于给他的伤口上方紧紧系条布条止血,给伤口冲洗,消毒,封针,敷珍藏的金创药。待老中医麻溜地处理完,福来也安静了下来,爷爷和镇长将他扶上床休息,镇长坐在床边安慰他:“儿子呀,那些痛苦没有白回忆,你提供给了我们多么重要的信息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提供’这样平时在他看来很有水准的词语),至少我们...知道它还会再来,就可以早早准备了呀。” 28 水源 外面,奶奶指着“大磨盘”对小水说:“如果你非要找水源的话,也就只有这个了。” “水是从这里流出去的吗?”小水问。 “这个不敢说,但是这里是所有泉眼中最大的一个,而且比其他的大很多。”“那不是水源。”除了小凡,在场的小朋友无一不奇怪,这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闺女找水源做什么呀。 “小水,你有所不知”,爷爷积极地替奶奶说,“每当大家家里的水上不去时,大家就来这里挑,之后家里的泉眼也就可以出水了,你说这里不是水源是什么。” 小水低下头沉思,妈妈是个粗心的人,教授她知识时,只告诉他位于位于山林中的泉水可以源源不断的流向山下,可以称为水源,却忘了告诉她还有一种叫更大的水源(更准确地说是水资源)叫“地下水”。 “那这是为什么呢?”按照妈妈的意思,这种泉眼怎么也不能叫水源,因此她想问这种泉眼为什么会叫水源。 虽然没表达清楚,爷爷也不太确定她的问题,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水源嘛...就是供水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儿挑之后,就有水了?”小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接着问。 爷爷闭上嘴不再讲话,说实话,他不太清楚。 “水压吗?”小水仰着头问。 “小水,你说说看,为何对水源这么感兴趣呀?”爷爷为了避开这个很有知识性的话题,问道。 “对付天敌。”小水简单回答。 “天敌?” 小凡没有拉住小水,让她守住这个绝对秘密,说出来或许能帮助大伙一起找到对付巨蛛的办法,“小水说的是大蜘蛛”。 小水点点头。 “小水怎么认为水源就可以对付大蜘蛛呢?”镇长安顿好儿子,听到外面一老一小的对话,出来问道,心说难道有特异功能的不是小凡,而是小水。几个月前,老白领着这一家人找他,把他叫到门外,说服他将一家人留在小镇的理由就是:这个叫小凡的孩子有某种能力。老白当时告诉他,大概是前年夏天,小凡和他爷爷路过小镇时,她给了他们一碗水,然后他们就去了巨蛛的栖息地,但现在小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其实这只是奶奶当时为了留下一家人好训练小水而编纂出来的一个理由而已。巧的是,这恰好符合事实。 奶奶知道小水的天敌是什么,也晓得小水是谁。眼前这个生物毋庸置疑是巨型红蛛,食肉、冬眠,加上今天对他的一些了解,别的她就不知道了(而她显然没有搞清楚,所有人都没有搞清楚——巨蛛没有食肉...),她需要更多的信息。这个紧急关头,她顾不上天衣无缝了,不管别人包括自己老伴的猜测,在众人的目光下,把小水拉到旁边。 爷爷疑惑地目光跟着奶奶转了个弯,依然问道:“美儿,啥事儿呀?”。 奶奶没有理会老伴,小声地对小水说:“小水,现在你要问妈妈这个天敌的所有信息,然后告诉我好吗?” 小水点点头。 琴音讶异自己竟然忘了白婶的存在,赶紧搜罗出所有信息,告诉了小水。 巨型红蛛,外来物种,身体轻,力量大,深度侵害地球生物,与红籽滴水观音互为天敌。 ... “完了?”奶奶问。 小水点点头。 “等于没说”,奶奶想,然后灵光一闪但又转瞬即逝,“身体轻,小水的天敌是浓烟,难不成这巨蛛是由烟雾组成的,用风吹散或者用大火,大火烧得旺时不就没烟了吗?但是...去哪弄那么大的风,即使有风,也不可能吹到不见,火也是行不通的,完全可以吸收。” “奶奶想什么?”小水仰着头,问她。 “小水,你可以对付浓烟,可以对付它吗?” “我想对付,但妈妈说目前我还不能应对这个大家伙”,小水说着,眼神先是透出杀气,然后又受委屈般地垂下了眼帘。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奶奶自然听从小水妈妈的意思。 小水揣摩了一下“轻举妄动”的意思,失落地点点头。 “那么小水你认为大量的水可以消灭它吗?” 小水点点头。 “怎么对付?” 小水抬起指尖,刚才想到要杀死大蛛时,泌出的了水珠,“滴在水中。” 奶奶吁口气,不知道小水时怎么想到这里主意的,也许时本能想法...可以试试。 镇长先生竖着耳朵试图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但没听见,现在她们不说了,便把奶奶喊回来,忍痛把福来两年前的遭遇和刚才不要命的尝试叙述了一遍。奶奶听完,气呼呼的跺回屋内,指着福来的鼻子,声色俱厉地说:“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白痴的儿子不要命。你要再敢做这么愚蠢的事,我就用你爹的血来弥补你的愚蠢。” 镇长进来拉着她,弱弱地说“别刺激他了,刚安静下来。” “你知道白婶,最好老实给我躺着,把放掉的血补回来。” 萎靡不振的福来很乖地点了点头,之后乖乖地躺下去,白婶生气起来,真有可能用自己爹爹血给他熬汤。 奶奶整合了一下信息(她是一个聪明的天才),挑出关键词:水缸——水、钳子、血。水是大蛛的天敌——滴水观音,也就是小水的敏感词汇;“我看到巨蛛伸出头上的两个角抹了一下,人们就从网上掉下来了”小凡之前这样说,小嘴也看到了;血,白痴生的那个傻子刚才放了很多血。“但是巨蛛的触角沾了血可能,但你怎么知道沾了水呢?”爷爷提出疑问。 “水能弄到,血也凑合能弄到,巨蛛的钳子怎么弄到啊?”镇长绝望地叹了口气。 “小水,想试试吗?”奶奶却问小水。 小水点了点头。小凡担心地看向小水。 其他老小更是用带着深重疑问的目光看着小水,尤其是镇长,他两眼发光,就像饿了几天的小狗看到了食物。 29 蛛网破界了 “打开水库。”奶奶对镇长和爷爷说。镇长和爷爷怔了一下,站到横穿过磨盘中间磨石的推杆两边,顺时针——也就是汲水时相反的方向推动起来,流水竹管上下的磨石居然出现一条缝(原先根本看不来,严丝合缝到了极致),缝隙变大,露出了竹管的后半截,小朋友们都跑过去,扒着露出的“井岩”往下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井水”。井水看起来是黑色的,但相比家里的,能看到自己的脸。原先严丝合缝的沉重井盖继续移动,使得水面被震动出一圈圈涟漪。 “壮壮,你的脸歪了,呵呵呵...”小水笑得相当开心。 “还说我呢,你的也歪了,你看你看,大家都歪了。” 小朋友们都咯咯笑起来。 小凡却注意到水中间的一根绳索,他使劲压低身子去查看,发现石盖和石井壁内面有一些横竖交叉的铁结构,看不太懂,他想可能是打开磨盘的机关,瞬间觉得这个小镇的人和爷爷(老凡)一样聪明。 奶奶取一只碗,越过好奇的小孩子们的头顶,舀了多半碗水出来,叫小水跟她到老屋的铁大门外,出去前告诫准备挪动脚步想跟着出来的镇长待着别动。两人拐到院墙外的角落,奶奶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捧起碗。小水盯着自己的双手,大蛛的模样和早些时候的可怕情景不经意间全部略过脑海,由于抗敌心切,这次,除了双手的拇指和小指,其他指尖都出现了晶莹的水珠。她看一眼奶奶,两人相视一笑微笑,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仪式。小水将指尖浸入水中,起初因为液体浓度的差异,能看到小水指尖的水融入水中,就像融化的碎冰,但很快,就只是一碗很纯净的水了,看不出任何异常。 期间除了小蝶的妈妈来找女儿,没有人来老屋,也没有人经过。一来奶奶想要保护小水,二来保证小水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可以收集更多的观音水。收集好后,奶奶端着半碗融合着观音水的井水,和小水转到老屋西墙外。两人在几棵树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片刻后,奶奶将水递给小水,“小水,你来试试。” 小水双手接过来,毫不吝啬地泼过去,差点把碗扔出去。奶奶定睛看去,发现眼前的空无发生着氤氲的变化,就像炭火上方的空气由于温度差异发生的变形1,只是温度没那么高,更有一种隐隐的清凉感觉。奶奶心猛然跳了一下,有效!?但又告诉自己不能高兴地太早,于是看向小水。小水目不转睛地也看着前方,表情平静地像没有一丝风吹过的水面。然后小水向前走去,奶奶拉住她,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石头飞进了林子。奶奶一阵惊喜,捡起一根树枝去挑——前面什么也没有,“小水,我们成功了吗?” 小水点点头,“嗯,应该是,我过去看看”,她想知道洞又多大。 “小水,用手就可以”,奶奶在背后提醒她。 小水用手扒拉前面空气的同时换着方向借助阳光仔细查看,过儿一会儿,回过头来,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一条缝,“奶奶,我想有火盆那么大。” 奶奶喜出望外,狠狠亲了一口小水的鬓角。她高兴的不仅是蛛网破界了,更是因为小水的神奇能力...小水很成功。 小水打个机灵,然后咯咯笑了,回亲了奶奶的脸颊。 两人拿着空碗返回老屋。小蝶立即跑到小水面前问她去干嘛了。小水记起小蝶说过,老屋院子里常爬满青苔直到井的外壁,她说这里像长满麦苗的野外,她不高兴时常来这里,说柔软的“麦苗”让她心里很踏实。小水笑笑说:“我也好想看看麦田”。此刻,她不是故意避开小蝶的问题,是真的突然很想看麦田。人心情好时,总是会看到更美好的事物。 两人用几碗含“观音水”的井水(观音水奶奶给小水沁出的水起的名字),将刚才的大洞扩大。小水用湿润的指尖融掉了破洞间残留的几屡丝线后感觉累了,软绵绵地靠在楼住奶奶的腰不想走动。奶奶只好把她背回去。到水井前时,小水突然挣脱奶奶的臂膀,在大家的尖叫声中跌落进井水中。大家集体跑过去,大人们还伸出手抓小水,却只触碰到动荡不安的流水。小凡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犀利的哭声响彻天际。“小凡,你怎么哭了?”小凡听到小水的声音,赶紧抹抹朦胧了双眼的泪水,只看到水井边嚷动的人,却没有小水,以为听错了,又哭起来。“小凡,你怎么哭了?”。小凡挤挤眼泪,看到小水手臂扒在竹管上撇着嘴要哭了,而她的半个身子还在水里。愣了一下,虽然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但小凡已经在心里骂自己癔症了,小水是谁,两年前还在水中开心地上蹿下跳呢。 接下来的半日,奶奶和镇长开始悄悄地组织大家从破洞处离开。第一个出去的人被困在了树干上,小水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救下来。奶奶意识到必须另辟出路,巨蛛是是从南面离开的,因此奶奶和小水选择了北面也就是清晨许多人被黏住的那面。这次小水弄了个更大的洞,也耗费了体内更多的水分。小水指尖沁水其实是一种分泌行为,琴音和毛小梳在小水还小到肉眼看不见的时候在她的神经胚中植入了极小的一段DNA,现在形成的一小团细胞位于杏仁核——最原始但功能最强大的大脑区域的某个角落,调节“观音水”的分泌。今天她累了,趴在奶奶肩头沉沉睡去。 奶奶和老伴、镇长一起组织大家离开,经过短暂的讨论后,他们决定先去两个外乡人村子避一避。大规模的人群攒动惊动了巨蛛,它并没有立即阻击,而是任由他们向北行进了一天。当晚,月亮出来之前,他们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赶路。小水一直在叔叔怀里睡觉,除了奶奶和小凡,没人确切知道小水沉睡的原因。小凡努力思考着,终于想起某个深夜,小水受到浓烟的袭击后也这样睡去过,后来他看到雪水融进她的皮肤...他高兴极了,知道怎么样救小水了,等队伍歇息的时候,他会找机会救妹妹。然而,他没有等到队伍休息。凌晨有片刻的极度黑暗,这不长也不短的黑暗之后,巨蛛从天而降... 30 绿鹗 一个漆黑的空间,很大但相当低矮,相对于它庞大的横截面来说,它的高度就像被一道闪电劈出的罅隙,而其内确实时不时亮起一道闪电,瞬间照亮的范围内是随意跑动嬉戏的圆润的“毛球”。 小水被照上眼睑和睫毛的温柔的阳光叫醒,睁开眼睛来,小凡正看着她。她笑了笑,问道“大家都逃出去了吗?” 小凡没有回答,用胳膊挡着脸哭了。小凡告诉小水,巨蛛杀死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牛牛、小蝶和所有人。现在又剩下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了。 半晌后,小凡打磨死寂一般的气氛“小水,现在我们去哪里?” “小凡想去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牛牛的小树还活着没有?” 两个小孩手牵着手走在一面晨光中,橘黄的太阳在东方很美丽,在他们身后的黄土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周遭一片宁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又仿若整个星球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是这个春天却充斥着悲剧、恐怖、赤裸裸的血的记忆。两人又过期了流浪的日子,采食地面上长出的任何植物,但他们从未两根拔起,只采摘它们的边叶,小水每次都会很认真地用手指轻柔地拂过每一片叶子,虽不是每次都能赋予它们自己身上的“观音水”,但她心里祈求它们能够茁壮成长,长成像小镇里那样的大树。走了很远的路,他们回到了牛牛家,熟悉的土屋和村外空旷的原野上的牛牛的小苗圃,那个破牛棚也还在,有些逃难的村民回到了家乡,瘦骨如柴,他们没有机会在小镇里过几天富足的日子,但他们逃过了那可怕的劫难。可惜的是,牛牛的四棵小树苗——杨树苗、柳树苗、狗尾巴草都已枯成干巴巴的细棍了,野生柳树苗上的那片叶子——四棵小树苗唯一的叶子还挂在上面。 他们继续前行,路过大片大片的荒地、废弃的村庄,抚摸击破土壤努力求生的绿色植物。一天他们听到很远的上空传来“嘀嘀嘟嘟”的声音,他们抬头望去,却只看到挂着太阳的耀目的蓝天,“嘟嘟嘟”的声音又响起,他们再次抬起头,似乎看到一个绿点,然后他们确定那里有个点,渐渐变大,向一颗飞速降落的子弹头,但很快它的真正外星显现了,它的尾部下降使得长度大大增加,同时一双硕大的翅膀展开来,小凡瞬间有种铺天盖日的感觉,大鸟速度慢下来,在他们头顶优雅地盘旋着,这是一只美丽的大鸟——有高大的人那么大,比如爷爷,它麦绿的躯体泛着荧荧金色,翅膀末梢的初级飞羽呈现七彩的绚烂光芒,如扇形的尾部拖出几根彩色的长长的柔软羽毛随之舞动。小凡看呆了,这是传说中的凤凰吗?小水却警觉地盯着她的动作,植入的知识告诉她,这是一只攻击性很强的鸟,它尖锐的钩状喙、张开的爪子都暴露它令人敬畏的身份。两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空中了,荒凉的土地迅速远离他们,还有连小水自己发觉的自己的惊吓声“小凡...”这声音在他们脚下荡开。 “小凡。”小水又叫道,头没法动,感觉整个人往下坠着,很不舒服。 “小水,不要紧啊,这是凤凰,是好的神仙鸟。” “你在哪里说话呢?小凡。” “我在你上面,被凤凰叼着,小水,你是不是不得劲呀?” “小凡,这是只猛禽,它可能是要吃我们呀,我们...” “小水...“这下轮到小凡的惊恐声响彻天际了。 绿鹗突然松开抓着小水头的爪子,然后继续前行。 “小水。”小凡极力挣扎着,“凤凰,小水掉了,我们得去救她。” 绿鹗却扇动下翅膀,向上飞。 小凡伸手抓它的颈部,勉强够着了,却什么也没抓着,它的毛太腻滑了。 绿鹗觉得差不多了,又急转掉头向后下俯冲,追上下落的小水,抓着了她的后背的衣服。小水又被提了起来,从飞快向上攀爬突变为不断加速的自由落体又突变为急速的升空,小水彻底晕头转向了。 经历了连呼吸都无法顺畅的高空惊险飞行后,小凡和小水最终被扔在群山中的一个山洞前。两人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冰凉冒冷汗的胸口一阵阵紧缩,只听“凤凰”呱叫一声,“唲”、“吱儿”、“唲吱儿”、“吱儿吱儿吱儿”,然后是树只“凤凰”长而尖锐的“呱...”,再然后是两人周遭一阵方向不规则的大风。两人一个激灵坐起来,望向冷气直袭的背后.....五六只绿色的“凤凰”站立着,扑动着翅膀,盯着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 小凡先是一阵惊喜了,然后被它们饿狼般的目光惊慑了,他曾在一个午后见过一只饿狼,他忘不了饿狼呲牙流口水的样子。小水指尖积蓄着能量,这群猛禽把他们当食物了。他们渐渐步向前,其中一只——带他们回来的那只“呱”的叫一声,把喙伸向了小水,小水害怕极了,一动不动,小凡赶忙过去救小水。鹗大却从小水的口袋里叼出一个花色的锦袋,然后朝天“嘟...嘟...嘟...”叫了三声。绿鹗们立即后退,颇为失落而恭敬地垂下了眼帘。小水拂开散开在脸上的长发,不明白什么时候口袋里多了一个袋子。小凡仔细看去,觉得这个袋子像小蝶绣的花手帕,又不太像,不管怎么样,显然是这个袋子救了他们的命。 绿鹗们回了各自的山洞,两个小孩站起来凝望群山,黑青色的山林立,着眼望去看不到生命的迹象,没有树、没有草、没有其他飞起的鸟儿,他们朝脚下望去,那是很深的沟壑,小水想之前这里应该是哗哗流水的山涧。进山洞的鹗大又踱了出来,抬起右边的翅膀楼住两个小孩,“咕咕”低吟着将两个小孩请进了洞内。此刻太阳偏西,阳光只照了山洞的一角,鹗大把两个小孩推请到那个角落里,自己窝在了墙壁上。后来阳光照着那段墙壁的时候,小凡才发现鹗大的床是盘结的古树根,但一直没有找到古树在哪里。 31 羽毛 “凤凰,你是在招待我们吗?那个袋子装的是什么?” “小凡,绿鹗就是凤凰吗?”小水问。 小凡被转移了注意力,问小水:“小水,这叫绿鹗吗?”,但他不能想象“鹗”怎么写。 “妈妈说是,但小凡说是凤凰,绿鹗也是凤凰呀?” 鹗大不理会这两个人类小孩的幼稚的谈话,舒适地卧在树根弯中把玩那个袋子。 “绿鹗,这是什么呀?我可以看看吗?”第二天清晨阳光照亮整个山洞的时候,小凡盯着那个神秘的袋子问绿鹗。 绿鹗“唔唔”低吟两声,用喙推了一下袋子。小凡拿起来,是个很轻的袋子,就像没装东西一样,但它确实鼓鼓的,他抽来拉紧的绳子,摸了摸,起初什么也没摸到,后来摸到了像羽毛骨的东西,拿出来,却是绿色的羽毛。 “小水,这个谁给你的?”小凡问。小水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个什么时候到的自己口袋里,但此刻她没有心思想,因为很饿,好久没吃东西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绿鹗,你平时都吃什么呀?”小凡见状,问绿鹗,似乎它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鹗大的炯炯有神的黑色瞳仁悠悠地从小凡看向小水,观察了几秒钟之后却把脸埋在翅膀下挠起痒痒来。 “我们出去找吃的,山洞里也没什么吃的”,小凡说着拉起小水的手。 小水点点头。 小凡又回头对指着外面向鹗大打招呼说出去一下。 绿鹗从翅膀下面收回头,喙里叼着一撮绒毛,喉咙里发生低唔声,伸长脖子往小水嘴前凑。 小水觉得它是要把羽毛给她,别接了下来。 鹗大缩回脖子,见小水只是拿着羽毛看,又用用上喙将小水拿着羽毛的手往她的嘴前推。 小水确认了鹗大的意思,冲她笑笑:“是让我吃吗?” 鹗大呱呱地叫两声。 小凡还没来得及阻止,小水已经将几片羽毛塞进了嘴里,嘴巴嚅动了几下,水汪汪的大眼里溢出了满满的开心。 小凡好奇地凑上去,“能吃呀?” 小水将几片羽毛送到小凡嘴里,小凡嚼了两下,顿时喜上眉梢,边吃边惊叹:“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味道很好,“有布雷瓜的香味,也有番茄的的甜味。”小凡说,还是在穹窿时,他吃过番茄,记住了它的美味。 两人刚细嚼慢咽地品尝完一把羽毛后,绿鹗就将另一把塞进了小水的手里。“但是,绿鹗,我们不能总吃你拔下的羽毛啊”,空荡荡的胃获得慰藉后,善良的小凡担忧起来。 绿鹗“咯咯...”在自己洞里看了一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嘴里衔了更多的羽毛,再次交到小水的手里,这次小水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捧住。 它没有完全领悟小凡的意思,以为两个小孩没吃饱,于是跑到了提醒更加壮硕的老五那里,毫不客气地拔了更多的来。 两小孩拗不过鹗大的热情,把一小部分放进嘴里,剩下很多舍不得吃,放进了口袋。 绿鹗眨眨眼睛,想两个小孩应该吃得差不多了,便“呱呱”叫了两声,然后张开翅膀飞了出去。山洞中被荡起一阵冷风,小水的长发被吹散开来,小凡挠挠脸颊,绿鹗长长的红色尾羽扫过的地方痒痒的。 两个小孩走出山洞去找吃的,他们绕着山洞走,经过其他洞时,都远远绕开,其他绿鹗显然没有鹗大温和(为了方便区别,他们决定叫那只看起来像领袖的绿鹗为鹗大,其他依次排下去),只敢远远观察,发现他们都安静地晒着太阳,只是有的舒服地卧在窝里,有的站在洞口。鹗五就站坐在铜口(住在鹗大右边第三个洞),是的,是坐着,两条腿在庞大的身体下外撇开,爪子被翘起来,从两个小孩的角度看,它坐得很不舒服。他们过去时,它突然站起来,抬起爪子伸了伸,伴着“哇哇的”的尖叫。两小孩吓得跳开了。 他们绕着山洞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食用的东西,哪怕是春醒的蠕虫、新生的野草嫩芽也好,这是一座石头山,除了他们自己、五只绿鹗和可以被踢起来的石子,再无别的活物或者能自己动的东西了(除了风)。而且...这是一座孤峰,围绕着孤峰的是很深的沟壑,甚至与最近的山峰之间也隔着很长的距离,小凡觉得有自家地到小花家地那么远,那得好几里路——这就是说,他们被孤立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绿鹗的帮助,他们休想离开这里......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躺在鹗大的山洞前像其他绿鹗一样晒太阳,想着去哪弄食物。他们眼睁睁看着鹗二到鹗五都飞去别的山头了。它们飞出去时,小凡挥着手,希望带他出去,但只有老二回头瞅了它一眼,发出一声颇像人类“哼”的声音。过了很久,鹗大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可怜的田鼠放在它们面前,“呱”的叫了一声。小凡和小水面面相觑,这是老大给他们的食物。他们又眼睁睁地看着田鼠在地上特难受的扭曲,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吃下去,老大“呱呱”叫着,用翅膀将田鼠往他们身前推了推。 “鹗大,我们...没有吃过老鼠”,小凡很为难地皱着眉头。 “鹗大,老鼠应该是你们的食物,你们吃”,小水用手将田鼠向鹗大推近点。她没有见过田鼠,因此没有怕这种小型野生动物,而且胆子也比小凡大点。 鹗二到鹗五相继飞了回来,围到他们周围,鹗大赶紧用翅膀护住了老鼠。 “鹗大,你带我们去找找食物,芦荟呀、苔藓呀总能找到食物的”,小凡指指地上停止扭曲的老鼠,又指指其他绿鹗,说,“鹗二到鹗五好像很喜欢吃,不如给他们,你带我们在其他山上找找好不好?” 鹗大“唔儿”低吟了一声,没听明白小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不喜欢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于是向洞穴迈进了一步,又回过头来将田鼠一起叼进了洞里,却没有吃,而是挂在了墙壁上伸出的树根上。两人看着它完成这一切,过了半晌午才明白它的意图——它给了他们接受这只田鼠的时间。 32 水墨画 鹗大睡了一觉后,又将老鼠放在两人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小凡实在过意不去,颤抖着拎起老鼠的尾巴,几次都没能张开嘴,递到小水面前,小水也躲开了。鹗大只得将老鼠收了起来,挂在墙壁上。傍晚,两小孩摸着肚子站在老鼠前。鹗大“呱”叫了一声,扑着翅膀等他俩吃下去。两人始终没能开口。 鹗大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嘴叼一个,爪子抓一个,带两小孩飞上天空,他们不适合呆在这里。鹗大飞过群山,时高时低,时快时慢。小水因为鹗大的动作突然,惊叫声伴随着她冲上天,飞了一会儿便适应了,开开心心地享受高空飞翔的感觉,手指划过身边飘过的几缕云丝,听着脚下的小凡断断续续的尖叫偷笑。正如小水听到的,小凡情况不妙,紧紧眯着眼睛,心脏一直悬到嗓子眼,也不能好好呼吸,飞着飞着,感觉在急速向下,失重感袭上天灵盖,然后重重一摔,随着生疼感蹿过一侧身,他知道落地了。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上方阳关下小水的背光的身影,而鹗大站在小水后面一点的地方仰着头,嘴里叼着条扭动的蛇。 鹗大将蛇截断,鲜血顺着继续扭动的躯体流下来,鹗大将蛇尾悬在小凡面前,“咕咕咕”很急促地叫着,因为含着东西,所以声音很奇怪,一滴血滴在了地上,鹗大更加急促地叫起来。小凡终究明白了他的意思,张开嘴接住了那恶心的血液。鹗大居然点了点头,然后又踱向小水,“咕咕咕”地叫。小凡强压住呕吐感,憋地满脸通红。小水关切地看着她,也恶心起来。小凡渐渐稳住情绪,劝说小水:“小水,吃一点吧,鹗大怕饿着我们。”鹗大一直叼着蛇站在小水面前,只是在小水作呕的几分钟里,将蛇的断端含在嘴里。小凡的安慰让小水放心很多,仰起头,张开了嘴...血一入口,小水打了个机灵,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很鲜美。而鹗大将整条蛇含入口中,将两个小孩山脚下带到一个向阳的地方,用翅膀安顿他们坐下,然后轻啄了一下他们的头顶,展翅飞向高空,今天运气真不错,居然找到一只田鼠和一条蛇。 两个小孩目送鹗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它绿色的身影那样美丽,像一株会飞翔的滴水观音,而且它飞起来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只在它起飞时感受到绵绵的空气流动。 “小水,我觉得鹗大是让我们在这里等它。” 小水点点头,“它肯定是去送蛇了。” 接下来,两个小孩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周围安静地能听到呼吸,远处的呱呱声很细微但也很清晰。看着太阳从头顶左手一边转到右手一边,小凡提议在周围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两个小孩从角落走出来,看到一条山坡,便向下走去,不时仰头看看鹗大有没有在天空飞。他们走了一截,在坡侧壁上发现一小缀绿色,心下一阵惊喜,蹲下去仔细看,像是一缀苔藓,但太小了。“用了很大力气才长出来的吧”,小凡说,没忍心采摘。小水伸出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指甲缝有水,不太确定是否是观音水,但依旧轻轻拂过苔藓,还念念有词:“苔藓,你一定要好好长”。站起来时,小水看到山坡底下有树的影子,便继续往下走,离山顶越来越远,可还是没到底,坡反而越来越陡了,脚下开始打滑,树也没有出现,怕绿鹗回来找不到他们,不得不往回爬。“嘟嘟嘟”的声音已经在天空响起。 “下面有树”,小凡弯腰指向坡底,很别扭的仰起头看着飞来的鹗大,希望鹗大明白他的意思。 此刻鹗大停悬在他们头顶,长长的略显暗红色的尾翼在身后横弯成半圆。它本想带走他们,但小凡挥舞着手臂踢着腿不让抓。它不知道他们要去下面做什么,因为下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既然他们想去,就带他们下去看看吧。 小凡本以为只要直接走下坡再往回走走就可以看到刚才那棵树了,但当鹗大带它飞起来时,它才发现坡只是位于山体上部的一小部分,鹗大飞到他所指的坡的右边时,看到的山体绝非像山顶那样平坦,凹凹凸凸,隐藏的结构使得稍换个方向或者角度,哪怕鹗大只是歪了一下屁股,那里的形状也会完全不同。他们距离右侧山体越来越近,看得也更加清晰,那里完全可以称为迷宫。鹗大沿着山体来回飞,并不断降至底部,希望他们能够找到他们看到的东西。很快的,相对于两小孩用脚走(可能会面对判断方位、脚下安全、路段等问题的步行)的速度来说确实很快了。他们渐渐接近山底,山底的路面更是嶙峋不平,但仍没有看到一棵树。行至此,两小孩却也忘了下来的目的,他们完全沉浸在了惊险而刺激的飞行体验中,耳边呼呼的风、简单而壮阔的景象。急速的移动使他们看到了加了很多细密的线条的水墨画中的灰色山面,同时眼珠也被惹得直打颤。 鹗大又在山间忽高忽低饶了几道弯,两个小孩一直没有发出指向性的声音伙动作,便窜至高空,在山顶将他俩放下来,让他们歇息片刻,再次带他们冲向高空,却是飞离群山。当无边无际的黄土地再次出现时,鹗大俯冲下去,接近地面得时候,松开了喙和爪子。两个小孩再次被鹗大扔了下来。鹗大在低空看了他们两眼,转身飞回高空,消失不见了。两个小孩这才明白了鹗大的意思。 小凡怔怔地看着小水,说:“鸟儿的心思真难懂。”小水摇摇头,也不明所以。 33 陌生伯伯 两个小孩在荒荒原野中发了片刻呆。小水打破了沉默,“作为吃肉的猛禽,没吃掉我们就不错了。” 受到小水的影响,小凡也乐观起来,“是呀是呀,我们本就是流浪过来的,外面还有点吃的,山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小凡饿吗?”。 小凡更是怜爱小水,她黑汪汪的大眼都没以前那么水了。 他们在周围找了找,却没发现任何吃的。 “好想妈妈...” 小凡赶紧拍着小水的肩膀安慰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问小水:“小水,袋羽毛是在你口袋发现的对不对?” 小水说是的。 “会不会是奶奶给你的?” 小水仔细想想,却没有一点印象,倒是越来越想奶奶,突然面露凶光,说“我要给奶奶报仇,我要杀了天敌。” 小水以往一脸的天真无邪,此刻突然泛上脸颊的大人才会出现的仇恨面容吓了小凡一跳。 琴音的心也咯噔一跳,超限了...才五岁的小孩。 同时,毛小梳的手机滴滴响着,屏幕上的红色区域以前从未亮起过,起初的设定:若小水思维或身体异常超过一定范围,小水的专属程序就会立即发出警告。 “小水”,小凡摇摇她,温柔得看着她的双眸,“还有哥哥呢?” 小水看着小凡时,眼中的阴暗消散,她笑着点点头。 小凡松口气,这样乖巧的样子才是小水。 背后就是群山,不明白绿鹗好端端地为什么把他们扔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吃老鼠,它生气了。决定再往山里走,刚才明明看到了树,只是没找到而已,说不定还能碰到鹗大,好跟它解释,关键是,小水认为鹗大很厉害,能够对付天敌,商量商量说不定能和他们成为一伙。山壁也比较光整,有的很大很高,看不到顶,有的相对来讲却像个小矮人,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是石头山,山体以黑灰为主,有少许白色的不规则条纹。走在山里,他们就像进入了一个黑白的世界,连小凡的棉衣裤都是黑色的。幸好小水的运动服是绿色的、天空是蓝色的,否则他们会以为这个世界丢失了颜色,而同样看到他们所见的琴音会以为小水的视锥细胞细胞坏了。进山的路还比较宽敞,至少能看见广阔的天空和飘着的云朵(虽然很少很薄,但是它们还在,只是很久没有化为雨水了)。走着走着,路窄起来,天空也窄起来,还没有看到任何可吃的。。 “鹗大能找到蛇,我们也能找到吃的的,我们要有耐心,小水”,小凡鼓励小水,但更是鼓励自己,几天找不到食物已经是常态了,但他们依然活得好好的。 小水点点头,穹窿中美味的汤汁飘荡在脑海里,所以一直微笑着。 然后前面出现个人影,那个人背着个箩筐,手里拿着个大钳子。他看到两小孩,便走向前来,问他们:“你们是谁家孩子,怎么跑到这里玩了?” 他的问话让两个小孩无从回答,而且两个小孩很久没见人了,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个狭窄的阴暗的沟里,气氛显得相当诡异。 见两小孩不说话,便又说:“快回家去吧,这里很危险。” “怎么危险呢?”观察了片刻,小水觉得应该无害,便开口问。 “这里有很凶猛的鸟,他们吃小孩。” “绿鹗不吃小孩”,小水不假思索地说。 “快回家吧,别再在这里玩了”,多说无益,陌生伯伯又告诫了一句,便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边走边还四处瞅,似乎找什么东西。 “伯伯找什么东西吗?”小凡问。 “不找什么?快回家吧。”。 “伯伯有见过树吗?”小水问。 “哪有树?”伯伯背着他们回答。 “哪有过芦荟或者苔藓吗?”小凡问。 “没有。” “你背着什么东西呀”小水问。 陌生伯伯突然猛地回过头来,警觉地看着两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小孩,左手紧紧抓住了胸前背篓上的麻绳,“你们从哪里来的?你们大人呢?” “我们从那边来,没有大人。”小凡回答。 陌生伯伯有些惶恐,有外人...怎么只有两个小孩...派两个小孩...应该不是吧... 见陌生伯伯不再说话,小凡拉拉小水的手,“算了,小水,我们自己找吃的吧。” 这时伯伯却走过来,把背篓从肩膀上摘下来,掀开搭在盖子上厚实的布的一角,伸手在里面费劲地翻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翻出来,不得不把里面的东西搬一点出来——却是块石头。 两小孩正要上前帮忙,伯伯抬手制止了他俩,然后取出两片绿色的“叶子”,走过去,递到他们面前,轻声说:“这是很难得的食物,我没有更多的给你们。” 两小孩接过来,却是绿鹗的羽毛。 “你们不能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讲。” 两小孩点点头,没有在意伯伯的嘱托,却惊讶——真有人吃绿鹗的羽毛。 “记住我说的话了?” 两小孩又点点头。 “伯伯,你是怎么得到绿鹗的羽毛的?”小凡问。 “我难不成去抓活鸟吗?”伯伯显然不愿意多说,但又不小心透露了些许信息,“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这附近早就没活鸟了”,他摆摆手,“罢了,别说活鸟,连死的都没”。说完,他就背起背篓,继续向前。他只是想让家人活下去,也许明年、后年,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雨,他们就有救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挺下去,这条寻找食物的路充满着危险,危险... “不要到前面的村庄去,知道吗?”伯伯折回来又交代了一句。 伯伯从他们视线消失后,两小孩就地坐下来歇息,默默地将羽毛收起来。鹗大对他们不错,感觉吃它们的羽毛是一件很不仁义的事。 太阳一路向西,他们有找到一点点苔藓和酱紫草,但远远不够身体的需要,甚至不能平衡走路消耗的能量。于是最后,在一个阴暗的山谷中,他们从口袋掏出了那两片羽毛。“鹗大,也许这只是你脱下的羽毛,就像我们掉下头发一样”,小凡这样安慰自己,让自己吃得心安一点。“鹗大,谢谢你的羽毛”,小水虽没有小凡那样纠结,但仍视羽毛为绿鹗的恩惠。两人同时将羽毛放在了唇边... 34 鹗小登场 但是,腾空而下灌进山谷的风将羽毛从他们手上吹跑了,紧接着,一只绿鹗从天而降,不是鹗大,他们认识,它的体型没有鹗大大,尾翼也短很多。这只绿鹗比鹗大站立的姿态更加挺拔,可能也更加年轻,怒视的双目和收紧的双翅都尽显王者之气,它像与对手周旋的战犬一样围着两人来回踱步。这时鹗大出现在了上空,但已经晚了,这只更加强壮的绿鹗扑向了两小孩。鹗大拼劲全力俯冲下来,差点头部就撞地了。然而,这只绿鹗却“呱嘟嘟嘟”地叫着(那声音颇像人类的“哈嘻嘻嘻”,用双翅拍打着小凡和小水,还一跳一跳得,与刚才的威严气势截然不同。小凡当然认不出他曾经救过的一只大鹌鹑了,那时候它才刚破壳不久呢,而两年过去后,小鹌鹑已然成长得足够强壮。鹗小扇动着翅膀跳着跑到爸爸身边,很开心地“吱儿嘀嘟嘟嘟”地叫着,鹗大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抱抱它,又踱步到两小孩面前,抱抱他俩。然后父子俩一只抓一个,腾空而起。 在叔叔婶婶们“呱呱”的欢呼声中,鹗小落地。鹗二到鹗五“唲吱儿唲吱儿...”表达着自己的疑问和不满。鹗大用和鹗小同样的姿态给兄妹几个解释了一遍,他们马上停止了不耐烦的叫声,围到鹗小面前“喳喳喳”询问。鹗大则将坚硬的喙插进自己的右翅下面,出乎两小孩意料地捋下一缀羽毛,有成羽也有绒羽,塞到小凡手里,拱着他的下巴,小凡被挠得痒痒的,同时又感觉很舒服,它的羽毛光滑、柔软极了。小凡踮起脚尖,却依然够不着鹗大的头,只能摸摸他的翅膀,以示感谢。鹗大加入了绿鹗们的会议中,并在听取鹗小的讲述后,成为了会议的决策者,因为最后只有他呱呱叫着。小凡和小水正在细致地品尝鹗大的羽毛,他们不知道,几只绿鹗做出了重大的计划。这些羽毛有布雷瓜的清香,又有一点番茄的甜味,小凡为此而感动,不禁鼻子有些酸楚。 “鹗大的羽毛真好吃”,小水吮吸着羽毛说。 “小水,我们不能总吃绿鹗的羽毛,他们还要靠它飞呢”,小凡总觉得小水有些不一样。 鹗小带回来了极大的好消息,也带回来了食物。它降落山谷之前将食物藏在了那个山头,大家不能等待鹗小把食物带回来,纷纷随鹗小飞向那个山头。鉴于两小孩对老鼠的厌恶——为此它还送他们下山,希望他们在山下找到喜欢的食物——鹗大留下了他们。这是万分庆幸的,否则他们见到食物时,一定会恶心地晕厥过去,同时也是逃过了一劫。绿鹗们扑向的是一堆烂肉... 绿鹗——猛禽,群居,覆羽含有叶绿素,可以进行光合作用,食物缺乏时大量产生,从而长时间地维持他们的生命。但它们也需要适当进食,这个时限从数月到一年不等,食物以腐肉为主,领地或生命受到其他物种包括人类的威胁时,可以迅速发起攻击。 鹗小在小镇不远处的一个洼地中发现了大量的腐肉。绿鹗们用餐后,飞回洞穴,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和第二日朝阳的惠顾,它们变得精神焕发(从毛色可以清楚的发觉这一点)。它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当天晚间,当清冷的月光照在小凡脸上时,他被噩梦惊醒了,当小水摸着他的手安慰他时,他告诉小水,镇长先生为了救叔叔、婶婶被巨蛛踩死了,奶奶被巨蛛用钳子甩到了很远的地上,小蝶和牛牛被巨蛛抛到了天上... 绿鹗们相继飞向群山的边缘。小凡和小水以为它们只是像前两天一样晒好了太阳出去溜达一圈。但是它们在群山的边缘消失了。群山外三十里外的低地处住着不到十户人家,原来是位于绿树掩映中的一个隐蔽的小山村,住着不到百户人家,大旱后,逃的逃,亡的亡,而剩下的这几户不到二十口人的主要食物便是来自于绿鹗。 三只绿鹗被锁在三个竹笼中拴在原来的麦场,这里阳光充裕,村民显然知道绿鹗的特点。半年前,它们外出寻食时,被村民以腐肉为诱饵捕获了。本来对付一只绿鹗,哪怕年老力衰,那种麻绳网根本控制不住它们,它们有力的喙会瞬间扯断绳索,强有力的翅膀也会把攻击者拍出数米远,而且它们能够敏锐而准确地识别诱饵。但是,对于当时因远距离飞行又半年未进食的三只绿鹗来说,它们差不多失去了50%的力量和80%的判断力,又或者说它们只是想冒险闯一闯,总之它们被村民轻易地捕获了,开始了半年的牢笼之旅。 人类在它们所在的麦场挖了个粪池,以此掩盖它们身体的微妙气味,防止被同类发觉。而且,它们的喙被人类紧紧掴住,因此仅能发出低沉的声音,这些声音很容易被人类在他们旁边竖起的几面软塑旗的鼓风声遮掉。高空飞行的鹗大们因此也错过了同伴半年,这半年来,它们在这村寨的上空飞行了无数次,直到昨天刚成年的鹗小飞过时纯为好玩而俯冲下去时嗅到同伴的气味。 以湛蓝清澈的天空为背景,六只翡翠绿的鸟排成一字飞过云端,六只鸟儿托着六种颜色的长丝带,那景象美丽极了。然后他们开始下降,与蓝天成60°的角度,那景象更加美丽。村庄的影子开始显现,零零落落的房屋...村寨中间的麦场...三只竹笼、软塑旗、笼子旁边的人类...他们打开了一只笼子...他们感觉到气流的异动...他们仰起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一瞬。人类以为他们完了...绿鹗们以为找到了同伴...三只被囚禁的绿鹗,不,是两只以为即将获救...但是,他们和它们都错了...鹗大、鹗小、鹗二一一撞上了某种看不到的网,鹗三到鹗五撞到了它们身上,混作一团。几个人类也被绿鹗的突然降临吓得纷纷逃窜,几乎没有注意到绿鹗们的混乱。被腾空困住的绿鹗惊慌地“渣渣渣”惊慌地叫声和笼中看到希望的绿鹗“呱呱呱”的叫声弥漫在原本近乎鸦雀无声的村寨,显得异常诡异。 35 神明 在同伴的呼唤声中,鹗小和鹗大首先挣脱了束缚,然后把鹗二解救下来,看不见的束缚被扯的七零八落。它们最终停在了笼子旁边。然后它们发现,其中一个同伴已经奄奄一息了,被人类拖出了半截。悲愤的它们仰天长啸,刺耳的高调“嘘”声令人毛骨悚然,村里唯一的孩童吓得“哇哇哇”大哭。绿鹗们很快啄断了笼子,孱弱不堪的两只绿鹗倒在它们脚边,它们的羽毛残缺不全,像被大火啃食的山壁坑坑洼洼。施救的同伴再次仰天长啸,伴随着长长的啸声,他们展开三米的大翅飞腾在村寨各个角落,用尖锐的爪子和喙破坏了他们的房屋,抓伤了他们的身体。鹗大认出了刚才拖动死去同伴的男人,准确地啄向了他的喉咙,男人当场身亡,血流一地。当他向另一个帮凶发起攻击时,隐约听到“鹗儿、鹗儿”的呼唤声,它用双爪抓起那个人飞至高空,正要松爪时,一个亲切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站在村寨外围的高地上向它挥手。足间的男人狂呼乱叫,亲人挥手喊着“放了他吧”,但已经来不及了。鹗大急切地飞向亲人,而在那一刻,它无意间松开了爪子。 鹗大用脸颊蹭着亲人的脸颊,双翅展开,将亲人搂入怀中,而同时,眼泪浸满了眼眶,他用“呱呱嘘嘘”的叫声诉说着见到亲人的兴奋和失去同伴的悲伤。亲人摸着他结实光滑的身体,“好了好了,鹗儿,让弟弟们停手吧”。鹗大如宠物般蹭蹭亲人的侧脸,转身飞向村寨中央“嘟...嘟...嘟”叫了三声。鹗二到鹗五和鹗小停止攻击,飞回鹗大身旁。然后在一片悲鸣声中,他们托起三兄弟飞向上空,跟随托着一个人类的鹗大飞回群山。由于翅膀上黏了一层东西,它们未能上升到云端,为了不暴露行踪,它们绕向而行,用了来时的三倍时间才回到了孤峰。它们将死去的同伴抛向孤峰下的深谷中,同时长啸一声,以此作别,“你死去了,但我们不会离你太远。” 鹗们已经很累了,被黏住的羽毛就像灌了铅,而且两个兄弟还在重伤中,偏偏在这个关头,小凡和小水不见了。 村寨人集合到一个年长者家里开会。 “阿哥,阿木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有食物可吃了。”一个领着娃娃的妇女哭泣着说,“好子可怎么办呀?” “今早发生的事,大家已经晓得了,一起想想法子吧。”失去兄弟的年长者说。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逃过了更大一劫,那种劫难远比绿鹗带给他们的要大的多,尽管劫难的实施者才刚破茧,尚未成熟。 大家低头不语,除了妇孺的低泣,黑漆漆的房间里一面沉寂。 “再捉两只呱呱吧”,一个声音弱弱地说。呱呱因为绿鹗的叫声而得名。 “唉。”年长者叹口气,沉重地娓娓道来,“呱呱有着丰富的叫声,每一种声音代表不同的内容和情感,最常听到的是‘呱...’,因此被我们叫做呱呱;“嘘...”想必大家都真真切切地听到过了,那是很少出现的愤怒声和发起攻击的口令。很久以前呱呱本是这一地带的主人,因此那座山才被叫做呱呱山,我们这一带也被叫作哆(多)音区,还有早已干涸的哆音河,那时这里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呱呱一直被我们视为神明,它们的羽毛是我们最美味的食物,每年春季孕育幼鸟时都会用足够的羽毛补给我们缺乏食物的日子,但我们从未捕杀过它们。大旱后,它们渐渐消失了,我们的食物也失去了最后的保障。可是当它们好不容易又出现时,我们却...我们都做了什么呀?”自责和失去兄弟的痛让这位年长者失声痛哭起来。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说,我们是罪有应得。” 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个凸下巴的人站起来说:“大树哥,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我们得活着呀,不抓着呱呱,它们可就得又飞走了。” “是呀是呀,没有这三只呱呱,我们说不定早饿死了”,一个叫阿顺的随即应和道。 这时有一个男人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甩手出去了。 “大树哥,你看这...”,男人旁边的凸嘴男人说。 “大树哥,我想起来了,强哥好像很少去拔羽毛,每次我喊他一起去,他都说还有”,另一个年轻点的女人说。 “对呀对呀,我倒是常看到他背着竹篓出去。” “他是去挖石头”,男人媳妇赶紧说,看着自己的男人夺门而出,自己失去是留,拿不定主意。 凸下巴男人:“我就不信了,你们要石头做什么,垒炕头用得了多少石头呀” 阿强媳妇:“老瞎,你这个人就爱嚼舌根子,挑拔离间。” “诶,强哥嫂,你这怎么骂起人来了呀。” “我骂你怎么了,我们阿强怎么得罪你了,这么祸害他。” 在场的一个娃娃已经开始“哇哇”哭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家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阿强回到家中,一双儿女见到阿爸,马上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阿爸,快说说。” “你们一定要记住了,哪怕是饿死,也不要伤害呱呱。” “爸爸,没有商量出结果,是吗?” 阿强看着两个刚成年的孩子颇为心疼,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连明天是死是活着都不知道。 “等你们阿妈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爸爸,我们不能再到山里捡羽毛了吗?” 阿强去山里碰运气时,发觉了绿鹗的行踪,知道他们在那块儿区域活动密集,但是一来几只绿鹗脱落的零碎羽毛不够一二十个人吃,另一方面他更不希望穷极末路的村民们再对它们下毒手,因此,他总是偷偷一个人跑到山区深处剪羽毛。这段时间,他知道呱呱们发现了他,却对他没有任何排斥,有时还会故意抖抖翅膀... “我们触犯了神明,别说经过这一次呱呱不会再信任我们了,就算他们大度,阿爸也没这个脸了。” 36 重回穹窿 媳妇儿回来,他们一起整理了一下东西,简单打包了几件衣服,带上仅剩的几片羽毛,准备就此离开,却在门口碰上了老瞎。老瞎见他们的架势,随即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呀,强哥他们要逃跑。” “诶,老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做什么了要逃跑?”阿强媳妇儿最是气不过,当下和他吵起来。 阿强拉拉媳妇,媳妇气鼓鼓地说,“刚才在大树叔家里,他就诬陷你。” 阿强走到老瞎面前,请他不要这样惊动大家,“大家已经受惊了,省点力气想想过活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寻生路。” 老瞎却叫嚷着把大家聚到了阿强家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还要搜屋子,最后在阿强的口袋里搜出了绿鹗的羽毛。 老瞎立马叫起来,说“看到没,看到没,背着我们,私藏羽毛。” 阿强媳妇呵斥老瞎:“你没去拔毛呀?你拔得不比谁多!” “大家都过来看看,这羽毛跟大家平时吃的一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比我们吃的肥壮多了”,阿顺看了一眼,马上应和道。 “大家静一静”,这时,最年长的大树过来摆摆手,然后问阿强“阿强,你是不是知道呱呱们在哪里?” “不知道”,阿强回答,态度很是坚定,也很明确,不容大家再问下去。 大树不动声色地注视了他几秒,明白他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心里默默站在他那一边,然后说,“大家都回去吧,阿强答应大家不离开这里,和大家共进退。” 所有人离开后,年长者把一家四口请进屋。 “你们准备去哪里?”待几人坐定后,年长者问。 “我是个粗人,目光短浅,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荒芜一片,走到哪算哪吧。” “连去哪都不知道,让我这个大哥怎么放心的下。我弟弟死去了,那是报应,当初那个馊主意就是他出的。现在我们加上我五岁的小侄女还有阿顺媳妇肚里的孩子,你说这什么年代,生什么孩子,我们也就十七口人了,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有什么事大家得一起担着。” “大树哥,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但有些事却是迫不得已的,呱呱是我们的神明,人触碰不得神明,这一点永远都不能变啊。” “大家已经知道错了。” “不,他们不知道,别说我不知道呱呱们在哪?就是知道,我也不会说的。” “这么说,你真的一早知道它们的存在。” 阿强冷冷直视着年长者,“我真的不知道。” 年长者却说:“留下来...保护他们。” 阿强一怔,不知道大树哥真如他所说对绿鹗毫无恶意,还只是套他的话,他没有接下去。 大树继续说:“出去会更艰难,这里起码还有咱们神明的保佑。” 阿强沉思了片刻,“不瞒您说,我见过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他们没有大人照顾”,那天跟两个小孩分别后,他偷偷跟在后面观察了他们的举动,直到一只绿鹗从天而降,“靠吃芦荟、苔藓活得好好的,可能还有别的我们从来都无视的食物。大叔哥,两个小孩都可以活下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非得要触犯我们的神明。” “你说得对,大家太过依赖呱呱,而从未想过别的出路。我保证,我不会再让大家伤害呱呱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征求下你的意见。” “请说。” “困在村里是死路一条,但是我们也不能在毫无所知的外面四处流浪。不光你,年轻力壮者都应该已此为根据地,先在哆音区寻找食物,再走向更远处。” “好。” “但是,如果能够找到呱呱的落羽,我们还是要拿来填肚子。” “好,只要不要再有冒犯之心,呱呱不会为难骂我们的。” “我会设几条硬性规定,若对瓜瓜动歹念,我会加以驱逐,有食物时不能独享,要按孺妇壮老的顺序...到时候你要协助我执行。 阿强露出会心的微笑,似乎看到了像以前一样没有戒心的呱呱漫天飞翔,有时会停在身边,轻啄他的肩膀,同时看到了活着的希望。虽这些看起来都很渺茫,但有了主心骨,他还有大伙便有了求生的方向,这很重要。他轻轻但肯定地说,“我会全力支持大树哥的。” 鹗二到鹗五用喙轻轻捋顺两个同伴黯淡的羽毛,它们正躺在洞穴前的空地上晒太阳,在同伴的呵护下安心地睡着,过去那半年它们与恐惧和对一直信赖的人类的失望为伴,从未这样熟睡过。此刻,虽然阳光照满了他们全身,正与他们残存的覆羽中的叶绿体进行着光合作用,由此获得能量,但是他们还需要摄入食物。亲人拿出一小瓶玻璃装的水,自语说:“小水和小凡去了哪里?这点水根本不够呀。”她抬眼望向远处,鹗儿和小鹗还没有回来,它们现在翅膀也不利索,别又落入坏人之手。 绿鹗们飞离孤峰后,小凡和小水又在温和的朝阳中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当小凡再次醒来时,看到了沉入眼底的蓝色,周围的空气也很温润,“小水”他坐起来喊道,却看到了整齐划一的排成列的树,他惊讶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巨大的滴水观音和水滴——他们在穹窿中。小凡透过水滴看小水,她正悬浮在水滴中央安静地睡着,乌黑的长发四散开,褪去衣物的身体如婴儿般蜷缩着。小凡很为小水开心,离开穹窿后的日子让她那样不适应。他不忍心叫醒她,便在水滴下坐下来,发现滴水观音下放着他熟悉的木盒,吃了里面的比平时多一倍的玉米糊、布雷瓜和煮熟的鸡蛋后,便躺下里看蓝天白云和小水,觉得这样的日子就跟神仙一样。他又睡着了,醒了几次,发现小水还在睡觉,便轻轻摇水滴,但小水睡得可真熟。 “生命体征正常,仇恨脑区正在减温,杏仁核区平稳,但额颞叶区γ波还有些异常,还需要时间恢复”,在敞亮的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的房间内,毛小梳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边晒太阳边操作着放在腿上的电脑。 37 再见奶奶 “还在玩啊,都不陪我”,一个女神级的漂亮姑娘在毛小梳身边坐下来,搂着他撒娇,他的电脑上战火四起,横竖分布的定位虚线不时闪现出来。 毛小梳扭头亲一口女神,“听话,宝贝,我在工作,嗯。” 女神嘟着嘴,很不高兴但识趣地回卧室去了。 “毛小梳,谁在说话?你旁边怎么有人,还是一个女的,你不怕是女特务呀?”琴音大发雷霆,震的毛小梳后脑勺嗡嗡作响。 “小点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讲话就跟一颗炸弹在我脑中爆炸一样”,毛小梳说。毛小梳在喉部贴了隐形变声器,那种皮质样的微型物件与他的电脑、手机和其他智能产品相连,需要时启动,它便可将毛小梳说的话变成别的内容。此时,女神听到毛小梳说的是:“你那边那个武器快上,你闪开,狼烟过来了”。 但他与琴音建立的无线意识联系不会因此受影响。 “我警告你,小水出现一丁点的闪失,我就打破通道,想死早点说,说正事。” “添加1vL的3号(3号复合液,促观音水分泌液,另外含有CRTM1009等成分,这可能改变观音水的成分),在添加之前,最好换一下水,里面含有过多的GFL和球花(仇恨蛋白簇)。” “小水为什么会出现负面情绪?超出我们掌控范围可就麻烦了。” “我们小水也是人啊,人的七情六欲都会或多或少出现一点的,虽然这次的仇恨可是有点超出范围了,但说明我们小水正在长大啊,对不对?”毛小梳停顿下,低声嘟囔了一句,“而且还学会了隐忍。” “什么?隐忍?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没有了,我保证,隐忍是中性情感,不要紧。差不多了。”这次的通讯时间快要到界限了,超出界限是很危险的事。 “行行行”,琴音断了通讯。 太阳落下,满目的繁星。生存环境的恶化带来的也不全是无以复加的灾难,由此带来的工业的被迫歇业也让某些原有的美丽重现,真正的美丽总是不加雕饰而震撼,人类永远无法创造。小水还在熟睡中,怎么也叫不醒,小凡开始担心小水,希望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她能够醒来,要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庆幸的是,如她所愿,当他还没有醒来时,小水就完好无损地坐在了他旁边,可以说她是被小水看醒的。 “小水,你醒了,你都睡7天7夜了”,小凡睁开眼睛,先是看着小水的笑脸反应了一会儿,确定不是梦后,弹坐起来抱住了小水。橘色朝阳下的小水很水润,她的眼睛又水汪汪的了,笑容也像以前一样纯净,这才是真正的小水。 “我见到妈妈了,妈妈说很想我。” “有喝好吃的汤汁吗?” “嗯,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汁。” 小凡笑笑,很替她开心。他看看周围,发现红土、穹窿已经消失了,他们还在青灰色的山头。 一只绿鹗在远处出现,发现了他们,朝他们这边飞来。 小鹗对着他们呱呱加了几声,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生气,然后将他们带回了孤峰。 两个小孩都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在绿鹗盘旋的山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奶奶”,一落地,小水就飞跑着扑到奶奶怀里。 小凡揉揉眼睛,没错,在洞穴前,刚盘腿坐着现在站起来的是奶奶没错。 两个小孩在绿鹗呱呱的配乐声中,搂着奶奶跳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又坐下后,奶奶想起了正事,问小水:“小水,鸟儿们误闯进了蛛网,他们现在无法正常飞行,小水可以吗?” 小水当即明白,点点头,一寸寸轻抚过一直卧在她身前的鹗大的翅羽。鹗大的体积有她的五倍,这样抚了好一会儿。 抚完后,鹗大站起来扑扑翅膀,感觉相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呱”叫一声,把头埋进翅膀下面,啄出一缀乳白色的绒羽。 “鹗大,我不饿,你的翅膀是用来飞行的,不能总拔”,小水仰起头,闪硕着亮晶晶的眼睛。 小凡笑笑,很开心小水记住了他说的话。 奶奶:“小水,接着吧,这是鹗大的心意。” 小水接过来,举起手摸摸鹗大的脖颈,“谢谢鹗大。” 鹗大“呱”叫着优雅地飞上天空,恢复轻身后,飞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愉悦。 待鹗大飞远后,小凡走到受伤的两只绿鹗身边。 “怎么伤成这样子?”小水跟过来问。 “被人类伤的,他们没有食物吃,就把它们抓去,吃它们的羽毛”,奶奶说着摇摇头,心说,所以说人类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凡抚摸着其中一只受伤的绿鹗,“多善良的鸟儿,却被我们人类欺负了。” 这样的年代,人性丑陋的一面真是暴露无遗。奶奶一面在心里责骂人类,一面问小水累不累。 刚消耗了不少体力,确实有些疲乏,便坐在奶奶身边歇息。 奶奶把正在两只受伤鸟儿身边黯然伤神的小凡也叫过来。她需要告诉两个小孩一些事情,生在特殊的年代,他们必须要知道的足够多,才能不至于在危险来临时搓手不及,而且那可能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大洪涝之前,巨蛛在小镇的地下剿出了四通八达的甬道,确切得说不是小镇的地下,甬道涵盖的面积超出大家的想象,老屋的磨盘是甬道的入口之一。大洪水来之后,便充满了这些深邃的甬道。这就是小镇水源充足的原因。而巨蛛建造甬道的原因还不清楚,但呱呱村上空的蛛网是不祥的预兆。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这不是逃避,是暂时的转移战场”,奶奶这样告诉显然不太满意的小水。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处理好绿鹗们的翅羽,医治好两只受伤的绿鹗。 心存感激的鹗大飞回来,抓起小水穿行于山峰间,它知道小水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再一次进入犹如加了很多细密线条的水墨画世界,可能由于适应,也可能由于刚经历一次洗礼,她能够清楚地观察这里的一切了。 38 琥珀 小水找到了一样东西,她和小凡曾经怀疑是不是看花了眼。她先看到了那样东西的一角,绿色的光滑的,位于山壁一个横飞出来的棱角内侧。她叫着让鹗大带她去看看,鹗大飞过去,那个东西却又消失了。那里是一段峭壁,根本没有停脚的地方,鹗大尽可能地贴近峭壁、放慢速度来来回回的飞行。 “再靠近一点”,小水伸出胳膊努力探向峭壁,锋利的棱角像曾经被锐利的刀斧砍过。鹗大明白了她的意思,调转90°,在空中立了起来,这样小水就可以抓住棱角向里看。“鹗大,那里好像有一个洞口。”小水用下巴指指左方的一个凸起,凸起的右下角有阳光穿透的衍射感。但再右飞的话就会碰上相连的山体了。两座山体呈近似的直角连接在一起,上方一点有楔形的断裂处,能看到两座山体的后面。鹗大在向上飞一点,前伸出双爪,将小水放在那个裂隙一样的断裂处——他们惊喜地发现,小水可以很安全的站在那里。鹗大“呱”叫了一声。 小水开始向刚才的棱角处移动,鹗大则在附近盘旋、移动、停落在山壁,眼睛紧紧盯着小水。小水安全走过断裂处,观察一下地势后笑了,断裂处前方有一块而可以落脚的有角度的平面,而平面另一端是一处形状不规则的凹处。小水跳进去,侧壁上有树根伸出,她爬上树根,走过一段路面,又爬到了树根上,这时已看不到鹗大了,鹗大在外面焦急地呱呱叫着。“我没事,鹗大,我看到那个洞口了”。小水站起来,洞口就在下面的山体上,她用了很大力气,终于站在了洞口处。鹗大在外面叫着,她报一声安全,走进洞内,里面灌满了阳光。但它有三个洞口,她从右边的一个探出去,看到了攀在山壁上的鹗大,她打声招呼,同时被方位搞糊涂了。她走出另一个洞口,瞬间惊呆了...洞外很是宽敞,阳关洒满了各个角落,而最为耀眼的是一只通体阳光色的透明东西躺在那里,里面是——绿莹莹的一株滴水观音,跟绿鹗差不多大小。小水摸过去,冰凉腻滑。“那叫琥珀,是松树脂滴落后瞬间凝结而成”,妈妈说。上次和小凡一起看到的以及刚在天空看到的绿点应该就是它了。然而琥珀所在的平地也仅是一个较大的洞而已,三面可以说是四面被山壁包绕,也难怪他们之前没找到。小水绕着它看了一圈,触不可动,最吸引她的却是里面的大滴水观音,它保存了最完美的形状,长心形的叶片伸展得很精神。小水透过金色的琥珀仔细欣赏它美妙的身资,可以看到它迎着阳光的那片叶子的叶尖水滴正在形成。“呱”鹗大在外面唤她。这样一个大的琥珀?一株活生生的滴水观音,小凡和奶奶一定很喜欢。 小水从右边的洞口出来,这次没有走过异常崎岖的山体,从洞口出来有一段可以贴壁行走的山嵴。鹗大已在空中直立起身体,等待小水移动到它可以探到的地方,不知从哪刮来的一阵热风,然后眼前飘过一团黑,它后退去,却听到小水的惊叫声。小水正要移动脚步,浓烟缠绕在她周身,她尖叫起来:“走开、走开。”她迅速退回去,浓烟跟过去。小水闭上眼睛,扬起双手,转动着身体上下舞动——这是蝴蝶舞的一个动作,小蝶教过她。身体的烧灼感渐渐降低,越来越清凉,然后恢复常态。小水睁开眼睛来,松口气,转得头有些晕,要学些新的招式了,她想。小水对旁边呱呱叫的鹗大招招手,以示安好,然后小心翼翼踩着嵴移动,忽多忽少的忽高忽低的山脊使她移动得很是困难,也阻止了鹗大的双爪。待鹗大的双爪终于可以探到小水时,她勾抓住小水的衣服。小水觉得鹗大带她飞的方式也得换一种了。在空中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琥珀又不见了,但她记住了它的位置。 鹗大带她往孤峰方向飞。山底的小道上有人在拉扯,其中一个人被推到了地上。小水看见了,便招呼鹗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鹗大带小水俯冲下去后,很生气地叫了一声,直接冲撞到其中一个人身上,它忘不了伤害伙伴的人的模样,那天死去的伙伴被拖出笼子时,他也在列。鹗大放开小水,锋利的喙啄向那个人的面部,另一个吓得直后退。小水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绿鹗已经将一个人撞倒在了地上,尖利的喙毫不留情地啄在那人身上,由他在地上哇哇哭叫。小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绿鹗,她认识的鹗大很温和,猜想是他伤了那两只受伤的绿鹗,寻思要不要上去帮忙,但看那人蛮痛苦的样子,便先站一旁观战。这时另一个人过来拉住了小水的手。 “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吗?能不能让呱呱停手,要不然会出人命的”,这个男孩是阿强家儿子。 小水眨眨眼睛,不知道是该帮绿鹗,还是帮这个大哥哥。 “小姑娘,听我说,那个人现在很危险,我看呱呱对你很友善,请您制止一下呱呱好不好。” 小水看那个大哥哥焦急的样子,而且地上那个人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行不行的了,便上前去拉鹗大的翅膀。鹗大正在气头上,还不小心将小水推到了地上。鹗大停下来,用嘴将小水从地上扶起来。小水顺势抱住它的腿,请它放过地上那个血淋淋的人。 鹗大从那人身上下来,转目看向年轻男孩,看他也不顺眼,便转而扑动翅膀驱赶他,却没伤他的意思。 待鹗大出气出完带着小姑娘飞走。年轻男孩才将受伤不轻的老瞎从地上扶起来,托回了村去,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妙。 比起来历不明的琥珀,奶奶对炎龙的出现更在意,她感觉这里将发生一场浩劫。她再一次强调:“鹗儿,小水、小凡,我们要尽快这里,小水,今晚解除小鹗身上的蛛网,能吃得消吗?” 小水摇摇头,说:“现在还可以,不知道晚上能不能。” “鹗儿,你可能得多牺牲点绒羽了。” 鹗大“呱”叫一声,他知道“绒羽”的发音和含义。 “另外,鹗儿,你们需要储备食物。 鹗大又应一声。 “奶奶,琥珀怎么办,里面的滴水观音好大”,小水对金灿灿的透明的琥珀和里面绿莹莹的滴水观音念念不忘。 “可能的话,我们把它搬走。” 小水开心地咧嘴笑笑,滴水观音实在难见,除了穹窿中的自己的家,还有某次还在一个废弃的房屋内看到一株蔫掉的滴水观音外,就只见过这一株活化石了。 39 呱呱山 “你还是去了,你这个不听话的逆子。”阿强照着华子的肩膀狠狠打下去。 “孩儿他爹”,媳妇拉住他的手,“你这个倔人,华子还不是为了你活下去呀。” “阿爸,别动气”,华妞抱住阿强哭诉道。 “我再说一遍,我们触犯了神明,不可以再动他们”,阿强虚弱地倒在石头上。 “知道了,阿爸,可是你怎么办啊?” “放心,阿爸能挺过去,现在你们不要管我,去找吃的吧。” “阿爸,我见到那个小姑娘了,她和呱呱在一起。” “谁?” “你之前见到的,和呱呱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你想怎样?”阿强扭过头来看着她。 “我想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 “什么?” “我们的呱呱被发现...” “臭小子,还不知道错到哪?是不是,不管呱呱是怎么发现的,错都在我们。”阿强因为着急,急促喘起气来。 “阿爸,阿爸...”华妞赶紧抚顺阿爸的胸口,“别动气,华子,你就别气阿爸了。” 第二天清晨,相依而眠的一家人醒来,在阿强的怀里,看到了一把绿色的羽毛。阿强痛哭流涕,双膝跪地,“呱呱是有灵性的哇。” 第三日,阿强的身体好了些。 第四日,他们得到一株芦荟,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准备上路的时候,一只雄壮的绿鹗降临到他们面前。阿强媳妇和两个孩子吓得躲到阿强后面,阿强则敬畏地抱拳作揖,活到这把年纪,第一次与神明相视而立,而他是以仰视的方式。鹗大张开右翼,轻触一下阿强的双手,然后向山地方向走,走两步回过头来,看着阿强。阿强想大概神明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便随之前行。 “孩儿他爹。” “阿爸” “阿爸”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鹗大低空慢速飞行,没过一会儿停下了,阿强则朝着那个方向,前行左拐右拐的几道弯后到达目的地。之前见过的两个小孩和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太太在那里等着他。老太太盘腿正襟危坐,慈祥的面容不怒自威,两个8岁小孩一左一右依偎在老太太两旁。恍惚间,阿强以为是菩萨下凡了。鹗大飞落,阿强走过去准备鞠躬拜见“菩萨”和“神明”。 “请问你贵姓?”奶奶站起来,笑呵呵地问道。 阿强这才清醒过来,“老人家叫我阿强就行。” “阿强,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是鹗儿的朋友,你也是,所以我们尽管坦诚相待。” “老人家,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好了,呱呱待我们不薄,我们却...”阿强说着低下了头。 “你也不必自责,大家都被生活所迫,我今天请你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 “您请讲。” “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吗?”阿强点点头。 “好,那您知道,这座山或者说这片区域的历史吗,越详细越好。” “这一带原来有六个村,以呱呱命名为“哆音区,我们村叫哆沟,你知道呱呱有很多种叫声....”阿强尽可能讲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原来哆音区有数千户人家,人们逢年过节会祭拜呱呱山,然后终于说到了重点:“一场罕见的大旱,山上的树渐渐枯死了,洪涝前不久的一天,一场大火烧了整座山,足足烧了20多天,烧掉了所有的树,可有不少数百年的古树啊...大水过后,呱呱山就成这副模样了。” “知道起火原因吗?” “天气太干燥了吧,具体不太清楚。” “是人为的吗?” “应该不是,大火是晚上着起来的,没有人员受伤,没有谁能够逃离眨眼间烧起的大火的。” “山上有哪些动物?”阿强看一眼鹗大,说:“除了呱呱,还有野鸡、野兔、蛇、獾猪、黄鼠狼,蛐蛐儿、屋莺(知了)算吗?” “还有什么?”阿强摸着头想想:“哦,有一次我还见过一只狐狸,黄色的,从一颗古松后面窜出来,幸亏我当时带着猎枪。” 奶奶点点头,“你们村躲过了洪水吗?” 阿强从罗列动物的思绪中走出来,那场洪水记忆犹新,阿强摇摇头,却是为接踵而来的灾难,“大水冲掉了呱呱山那面的三了村庄...”,干涩的嗓音有些哽咽,媳妇的娘家左村(3个村庄之一)在那场大水中彻底消失了。 “真得感谢呱呱山,要不是它,我们村也得被冲得一块砖都不剩。” “这怎么讲?” “漫过呱呱山后,水好像没那么大了,就像一盆水只泼出去半盆。” “呱呱山底几乎位于地平面,按理说水的势能会被减弱,水量减少是不可能,山中可没有封闭的山谷,这可能印证了之前了解到的事实——巨蛛钳剿出的甬道涵盖了巨大的地域”,奶奶想。 “呱呱山体有没有一块没被大水冲刷过的地方?” 阿强指指西南面,“那里不太一样,山壁上还能看到不少树枝”。 呱呱山的石头含量达50%以上,树干的100%干枯使得大火的燃烧很彻底,甚至连树根都烧掉了,而原本夏青冬黄的白的山体变成了青灰色。西南方向山体向内凹陷,被正南面更加高耸雄壮的山体挡去了大部分阳光,山体底部地势低于地平面,在自然生命繁盛的年代,这里一定是很少被人类涉足的处女地,即使现在他们也很难到达那里,天然的沟堑如霹雳般横亘在他们面前——西面的山体如被推倒般斜跨过沟堑搭在那里的山肩上。 “您看,老人家,壁上还挂了不少树,还有粗根穿出来。” “鹗儿,我们去看看。” 西南山体靠内侧偏中部有个半遮掩的洞,伏在鹗大背上的奶奶指引鹗大飞靠近洞口,然后用足跟蹬踢一块洞口旁边的半大石块,在鹗大的帮助下,石块滚落进洞穴消失了。奶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转头询问鹗大,鹗大吱唔着,有可疑发现。奶奶让鹗大飞回沟壑对岸,阿强正眯着眼睛伸长脖子望向她们。 “阿强,这个地方不安全,包括你们村子里,说服村民离开这里,你能做到吗?” “老人家,这怎么讲?” “鹗儿们袭击你们村庄的那天曾被一种看不见的网困在了半空,想必你们也看到了。” 阿强想想,他确实看到呱呱们在半空纠缠,却不曾想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巨型蜘蛛织的网。它随时都可能袭击你们。我们小镇就是被这种蜘蛛毁于一旦的。” 阿强似有耳闻,因从未亲眼看到,所以也不曾相信。 “那么说,附近的村庄和人被怪物吞掉的传言是真的?” “不是传言,是事实,你能说服大家吗?” 阿强点点头,又摇摇头,但面前的慈善老妇人不像在开玩笑,遂点点头,不自信地说:“我试试吧。” “无论如何都要说动大家。” 40 被掩埋 阳光明媚的清晨,阳光先是照醒了盘结的老树根上卧休的鹗大。鹗大又用喙轻轻啄醒了亲人和睡在她身边的两个小孩。本来独属他的洞,现在因为多了几个可亲的人类更加温和。三个人类和一只绿鹗走出洞穴,受伤的两个兄弟已被鹗五和鹗二移出洞穴,让阳关照满他们全身。鹗小带着鹗三和鹗四去找腐肉了。待两兄弟能飞行时,他们会暂时告别群山,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迁徙。 木屋内开着陈旧的白炽灯,灰尘就像灯管自有的斑点。门窗紧关,门缝中透出的些许阳光显示这是白天。春禾坐在木桌前,将烟花筒装进一个铁盒中,留一小截芯子在外面,然后将铁盒放在地面上,上面铺着草席。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各式各样的铁盒,它们摆成近似的圆形。本来该外出觅水和采食的草草蝶没有出门,它们密密麻麻地飞舞在屋内。 春禾边拆烟花便跟戴毡帽的陌生人通过小草复眼下的通话器讲话:“那不是我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忙着呢”。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戴毡帽的长脸大叔总让他很厌烦。 “帮叔想想办法,你在摆弄什么?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那人说。 春禾点燃了芯子,草草蝶迅速聚集过去,将铁盒紧密包裹住,铁盒中闷声发着噼噼啪啪的简短的响声。 “跟你没关系,我说大叔,你还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个异类呀?” “你知道的,兵荒马乱的...” “哪有兵?哪打仗呀?毫不相关的我都快看不下去了,挂了。” “阿嚏,这一只总喜欢往我鼻子上飞。” “你鼻毛那么长,还粘了那么多沙子,小草还以为是花粉呢。” “好歹我也在帮你搞福音水。” “蒸馏后的”春禾强调。 “我们见面聊行不行?” “必须是蒸馏后的” “是蒸馏过的,三蒸。” “挂了”,春禾很不客气的关闭了通话器。 屏幕上,小草在拉马脸上扑拉两下,飞开了,画面切换到了广袤的沙漠和沙漠尽头被夕阳照红的胡桃林上。再次切回来时,拉马一脸的不悦。春禾没理会,小草和小黄点回来时会带来福音水,此外,他还需要一样东西,他准备联系一下吾塔。 那天和两个带毡帽的令人厌恶的中年人分别后,巨人柱移动到了一个高大的沙丘上。当天晚上来自荒漠深处的气流移动到沙丘的一面,循序转变成强劲的回旋风,沙丘中部出现了很深的凹陷,沙丘随之坍塌,巨人柱阵瞬间被掩埋了。春禾起初吓坏了,身上的重量不断加重,但很久过去了——他觉得起码有半个小时,但也不确定,毕竟极端环境总是延长人的感官时间——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也没有感觉异样,身上的沉重感也减弱了,只是...没有空气。“死了吗?在天堂吗?”他当时想,他抬起手来,沙子随之流动,他又放下去,确实没有空气,但是自己好像没有死...久违的记忆电光火石般闪现... 巨人柱阵移动到地表时,已是深夜,一轮硕大的明月挂在上空,还有满天闪烁的繁星,远处是影影绰绰的沙丘。草草蝶绕飞过他,确认他安好后,因为怕冷就飞回了巨人柱的巢内。广袤的沙漠上就春禾一个人,他望向星空深处,似乎看到一颗火红色的星,在远离明月的地方,这样的星好像还不少。“吾塔”,他不禁笑着摇摇头,真是可笑。 一日清晨,鹗小和鹗五分别托着小凡和小水在群山上空飞行。绿鹗的羽毛太腻滑了,而且几乎没有触感,两小孩安全趴在他们身上随之飞翔真是太难了,一次又一次地掉下来。但两小孩需要学会这一技巧,不久之后,他们要在绿鹗背上长途跋涉。被托的人要全身贴在绿鹗背上才行,而且要适应绿鹗飞行时身体轴心的变动,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技巧。两个小孩频频从绿鹗背上掉下来后,总是像被装在一个网兜里,而且像不倒翁娃娃前后来回荡得停不下来,因为衣服总是被绿鹗提到后脑勺的高度。他们感觉衣服随时会被抓烂。但有一点好处,他们对这一点甚感满意——用力抓着绿鹗几乎没有触感的身体是很费力的,现在终于可以解放四肢,并尽情观赏地面的风景。只可惜除了奇妙的地形,地面一片苍黄,苍黄的足够恢宏。 鹗大托着亲人再次去查看群山西南面的僻壤处。还没到,鹗大突然调向,接着奶奶听到一声长音“嗤...”,似乎是小鹗发出的警戒声。绿鹗们集齐后,开始俯冲。两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水很开心越来越接近地面的过程。小凡闭了眼睛,尽管飞过几次了,这种俯冲还是让他倍感晕眩。奶奶双腿夹紧鹗大的身体,脚紧紧勾住他(奶奶更喜欢称为“他”,而不是“它”)的腹部,双手托抓住鹗大的肩部,在双臂的推力和双腿的后蹬力下,身体尽力后拉,以此来抵抗重心的下移。而两个小孩还未学会这种技巧,俯冲到半空,就顺利掉落了下来,鹗五和鹗小很习惯般地等两人落了一会儿,才用爪子将来那个人抓住。 “大婶大婶...呱呱老大...” 阿强和几个人在山底的小道间跑动,阿强大声呼唤着,看到蓝天下绿色的身影中,他跳起来,高兴地边叫边挥手。 “鹗儿,不要动他们。” 鹗大“喳喳”应着,并传令兄弟。 六只绿鹗雄赳赳气昂昂排在面前时,几个人类害怕地退到阿强身后。老瞎不在里面,阿强不允许他跟着来,他也怕呱呱再啄他,关键是现在他的状况并不好。但此刻他同派的阿顺和阿宝躲在远处的角落头盔,背着麻绳做的大网,看到树只呱呱同时出现时,浑身发抖,出了一身冷汗。鹗小发现了他们,朝他们伸长脖子,提起翅膀作进攻状。鹗小“呱”地一声吓得阿顺尿了裤子,接着两人拔腿就跑。 阿强毕恭毕敬地对奶奶作揖后,说:“老人家,大伙不相信我说得,非得请您当面跟他们说。” 奶奶二话不说,答应道:“我去说,鹗儿。” 绿鹗们在山谷入口处停下来,奶奶独自随村民下了长长的坡路,坡路一侧是更低的山谷,奶奶想这个村庄在洪涝中保住大概跟层层叠叠的山谷有关系。 村民都在村口等她。 41 被绑架 奶奶进村后,小凡和小水下到坡谷中寻觅可吃的东西,鹗大和鹗小在路边梳理羽毛,鹗五在闭目养神——它是六只绿鹗中体型最大的,鹗二到鹗四这扑腾下翅膀那磨磨喙。 “老人家,你可有证据?”大树问。 “如果你们非要眼睛看得见的证据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就在东北面70里的地方,一群死尸就在那里,包括我的老头,要去看吗?”一番劝说后,奶奶被他们的无知惹恼了。 村民沉默了一阵,那个画面想都不敢想,更别说看了。 “可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哪里呀?” “上了这个坡,不远的地方有个石头山,你们去过那里吗?” “去过。” “可你说,那里也在大蜘蛛袭击的范围。” “你们可以去石头山,可以去以前的邻村,为什么不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出去怎么活呀?”大树家女儿问。 “我的孙子孙女,两个几岁的孩子”,奶奶手指向背后,仿佛两个小孩就在身后,“都可以独自活下来,你们这么一群大爷大婶怎么就活不下来,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吧。” 这时,村民们却“啊”得叫着四处逃窜。 鹗二到鹗四纷纷出现在奶奶身后,耸着肩膀作恐吓状,并鼓起腮帮发出“呼呼”的喘息声。 “鹗儿们,你们怎么来了?回去”,奶奶喝令。 但是,鹗二到鹗四不理解奶奶的命令,而且没有鹗大在,他们失去了控制,飞腾起来,向村民发起攻击。 “鹗儿”,奶奶朝着谷口的方向喊。 鹗大和鹗小很快赶到,而在鹗大发出“嘟”的号令前,鹗小已迅速加入战斗,用爪子抓乱了一个女人的头发,她吓地哇哇哭。攻击没有持续多久,绿鹗们很快停了下来,但村民已被啄地七零八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纷纷逃到角落瑟瑟发抖。奶奶无奈地摊手看看鹗大,他自责地垂下了眼帘。劝说宣告失败,再劝说已无可能。奶奶找到退到一堆土培后面的阿强,表示万分抱歉。阿强摇摇头,说:“不要紧,老人家,都是天注定的。” “记住了,不管大家走不走,你一定要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奶奶说着取出一支滴剂,“这支药,可以治外伤,直接滴在伤口处,铺盖住伤口即可,记住了,仅此一支,不,半支,节约着用”,奶奶指指阿强的胳膊,“像这种擦伤就不用了” 阿强点点头。 奶奶招呼绿鹗们离开,却没找到小凡和小水。 奶奶被带进村后,两个小孩碰到了阿顺、阿宝和用一根木棍当拐杖的老瞎。 老瞎:“我们见过的,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你不是好人。” “叔叔是好人。” “请问叔叔有什么事吗?”小凡问。 老瞎用软绵绵的手拍拍小凡的肩膀,“你们和呱呱是一起的吗?” 小水看看坡上面,没看到绿鹗们的踪影,“小凡,绿鹗们呢?” 阿顺:“它们和一位老奶奶在我们村子里,我带你们去呀?” 小凡:“不用了,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小水指着老瞎,对小凡说:“他们不是好人,鹗大啄他了”。 老瞎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唤了一声“阿顺” 两小孩被阿顺和阿宝强行绑到了村里。刚走了一半,村里就传来了骇人的尖叫,于是阿顺和阿宝捂着两小孩的嘴巴扶着老瞎逃进了坡谷深处。在一个很隐蔽的拐角处,阿顺和阿宝放下两个小孩。 老瞎喘着粗气咳嗽一阵后,说:“叔叔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现在叔叔们很饿...”,他又是一阵咳嗽,难以在说下去。 阿顺代老瞎继续哄骗两个小孩,装出很可怜的模样,“叔叔是好人,但是现在好人要饿死了,小姑娘,听说呱呱很听你的话,能不能教教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你们是坏人。” “叔叔,你得放开我们,不然我们怎么教你们。” “我不教,他是个坏人”,小水坚持说。 “叔叔,我们都是小孩,跑也跑不过你们,先放开我们吧。” “要不放开他们吧”,阿顺征求老瞎的意见。 老瞎无奈,让两人送了手。 小水一被放开,张口咬向阿顺的胳膊(这是妈妈教她的),然后伸出右手食中指反手戳向阿宝的眉心(这出自本能),然后拉起小凡跑。 小凡本来打算随便教教他们的,因为本来就没有驯服绿鹗的方法,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和小水一起跑。但他们没跑远,就被阿顺和阿宝逮了回去。小水扭动着身体对阿顺一阵乱踢。 “敢咬我们,我们的呱呱被抢走,不管你们是不是帮凶,放走了呱呱,我们没有吃的了,只能吃掉你们了”,阿顺吓唬两个小孩。 “小水,咬他的手”,妈妈说,“用点力气。” 小水使劲向下滑,掰起阿顺的一个手指狠狠咬下去。 一阵钻心疼痛通过指尖丰富的神经末梢袭向老瞎的疼痛中枢,他“啊”地一声尖叫松开了双手。小水掉在地上。 “妈的”,阿顺吹着痛息息的手指骂一声,又去抱小水,只觉被咬的右手一阵麻木,他抖抖手,以为是痉挛了,谁知不抖不要紧,一抖整个胳膊都麻了,很快另一条手臂也失去了知觉,一不小心,他摔倒在地上。 还没控制住小凡的阿宝放下小凡过来帮忙。 小凡立即跑到小水身边,扶起她。 “不知道手突然怎么了”,阿顺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想托地起来,但抬不起手。 “是不是抽筋了?” “先把那两小孩抓住,绑了。” 阿宝见阿顺没有多大危险,便朝旁边观察他们的两个小孩快步走去,试图重新抓住他们。 小水照葫芦画瓢,在阿宝伸过胳膊来时,抓住他的前臂狠狠咬了一口。 阿宝嗷嗷叫着,疼通过后,胳膊也失去了知觉,“怎么回事?这小姑娘给我们喂毒”,他说着,扶着右手臂的左手也滑落下来。 42 融化的树脂 “这是怎么回事?”琴音问毛小梳,又惊又喜。 “滴水观音本来就有毒”,毛小梳漫不经心地回答。 “庆幸小水还有这功能,你说是不是需要教小水点防身术” “请白婶想想办法吧,我说你可以攒点疑问再来问,我们的通道被频繁地打开,被捕捉到的几率在成倍增加。” “你就不能多打开几条通道呀?” “这就像我家到你家,路越多,越容易找到。” “那就换条。” “没那么简单,首先引力要小,要远离恒星,还要避开暗场,这都快成口头禅了。” “你尽快联系白婶吧。” “小凡,我们走吧。”小水拉着小凡的手站起来。 这时,绿鹗们扑扑飞了过来,奶奶紧随其后。 “小水、小凡,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是他们”,小凡指指在地上无法起来的两人和拄着拐杖颤巍巍逃跑的老瞎。 老瞎没走多远就跌倒在地。阿顺和阿宝则紧紧靠在一起。三人无不用恐慌的眼神紧盯着呱呱们的一举一动,呱呱每挪一步,三人就哆嗦一下。 “他们伤害你们了吗?” “他们用绳子绑了我们,要我们教他们训练绿鹗,还好有小水”,小凡说。 “奶奶,他们是坏人”,小水说。 “他们怎么了?” “我咬了他们。” 奶奶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瞥一眼地上的三人,那怂样,也成不了啥火候,“我们回去吧”。村民的性命攸关,而鹗儿们又闯了祸,这让她忧心忡忡。 鹗大伏下来,奶奶爬上去时,想到个主意。她看看四周,发现也没有什么可捡到的东西,眼一斜,瞥到了猥琐偷窥他的老瞎,他的嘴脸很不讨人喜欢,但他受伤了。于是她走到两个帮凶跟前,二话不说,在阿顺的叫嚷声和扭动中麻利地扯下了他的风衣,让鹗大撕成了碎片。然后她指引鹗儿们飞到村寨的上空,估摸着是上次鹗儿们袭击村寨时被困住的方位。 她大声喊道:“大伙能看到我的请看这里。” 有几个人抬起头来,看到绿鹗们时,又缩着脖子退回到了角落或逃回了家里。 奶奶继续喊:“我手里的是你们其中一位的衣服,现在我把它扔下去,你们能看到的请看一下”,她边扔边喊,像给刚懂事的孩子讲解什么是地球引力:“看,这些布头落不到地面,有很多落到了半空,对不对?这是因为半空中有一层你们看不到的蜘蛛网。现在看不见也不要紧,明天也可以看。就像我之前告诉你们的,在这片区域的地下,有一些你们想象不到的蜘蛛,在某个成熟的时刻,这个时刻很快会到来。我替鹗儿向你们道歉,但如果你们因此不信任我的话,你们可不仅仅是受伤了。请你们务必信任我。” 奶奶说的话管用了,而且确实村里没什么吃的了,几次下来,村民们也对捕获呱呱彻底失去了希望,他们开始商量着离开。蛛网上的布屑还在。饥饿和恐惧已使他们无力彼此计较,跟随阿强到外面寻找食物。 奶奶私下见了阿强,本来只是抱着一丝希望,但巧的是,阿强刚好会太极拳,是很小的时候跟爷爷学的。他教小水和小凡练习防身招式、学习发力和运气。除了练习防身术,他们还加紧练习在绿鹗背上随之飞行。这些不是简单的活,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熟练,但可以掌握基本要领,付诸实践就可以了。 小水念念不忘那抹绿色和晶莹剔透的树脂壳,学习飞行时,她看过好几次,它一直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夏天到了的缘故,天气突然热起来,小水和鹗小飞到琥珀上空时,出了很多汗。然后他们发现琥珀失去了原本的圆润的形状,树脂在地面晕开。 小水下去,沾沾,有点黏,她想带一点回洞穴,但没有可以用来盛的东西。鹗小看这小水用手揣度了半天,最后只是把手弄的黑乎乎的,他看不下去了,用舌头舔了一点藏在嘴里。回到洞穴后,鹗小将树脂吐在奶奶手心。小水告诉奶奶,琥珀正在融化,奶奶“哦”一声,看着手心参杂黑砂、鹗儿唾液的粘稠液体,想了想,回洞穴,找出一只干了的冬菇,嚼碎,和树脂混起来。然后她喊回了两只受伤的绿鹗。他们恢复了不少,此刻正在散步、低飞。奶奶将混合体涂擦在绿鹗翅膀下的羽毛缺损处,轻轻按摩了几下。她记得,很久以前,她和鹗大一起生活时,鹗大那时还太小,飞行技术还不成熟,有一次落地时,被一棵松树挡住了视线,撞上了尖锐的石头,尾部被划伤了,但因为沾了刚落下的一滴松脂,划伤居然很快好了,还没有留下伤疤。 小水再次向奶奶强调,琥珀化了,滴水观音说不定还活着呢。奶奶决定去看一看,顺便装点树脂,说不定将来有用。在去的路上,她一拍脑门,咒骂自己年纪大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没想到,她让鹗大直接带他去了西南山,果然越靠近那里,气温越高,洞口热气氤氲...随后她去查看了琥珀,看样子,很快滴水观音就能出现了。一天中,小水拖鹗小看了好几次琥珀,就好像自己有一个妹妹即将出世,为此激动不已。奶奶则张罗着,随时准备离开,她让鹗儿去储备点食物——在鹗儿的口腔中有储存食物的腮囊——这些食物,准确的说,是腐肉,已经快要消逝殆尽了。与此同时,奶奶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万恶的年代,万恶的人类自己。 树脂在小水的期待中化成了液体,滴水观音顺利完整呈现在小水面前。她记得一片叶子的叶尖有水滴形成的,此刻却融进了树脂。 “小凡,你说,它是不是也曾孕育一个小水呀?” 小凡想想,不太确定,见小水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一棵树里长出一个人的,但这样罕见的事好像也不太可能发生两次。 “咦,小水,你看。”这时小凡看到一片叶子的下面有红色的东西,掀开叶子来看(叶子很黏,他舔了舔手指,觉得有些苦,便吐掉了),发现是一些红色的小颗粒。 “小凡,这是滴水观音籽,快装起来。” “呱呱呱”这时鹗五突然发出了低沉的疑问。很快,鹗小又“嗤...”长叫起来。 小凡警觉地站起来,看向绿鹗发出警告的方向,“小水”,他大叫。 43 转移 小水抬起头,看到大片黑乎乎的浓烟正乌压压罩过来。几秒之后,听到妈妈的指令:“快跑。” 鹗小和鹗五分别载着小水和小凡飞回洞穴,他们甚至没有落地,而是盘旋在低空。 鹗小在空中“嗤”的叫着。 小水和小凡指着浓烟移动的方向。“妈妈让我们快跑”,小水突然说。 鹗大托起奶奶。 鹗二到鹗四将两个受伤的兄弟护在他们之间。 绿鹗们飞冲向天,迅速排成一字,直达云层。 这一切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在紧凑的时间里迅速完成,绿鹗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群山。 而苍黄的地面瞬间血红一片,犹如地壳突然倾翻。 “小水和白婶带回来的信息说明:巨型红蛛不是外来物种,而是来自地心的生物”,毛小梳急促地说道。 “相比目前的状况来说,这几乎不是问题了。以前炎龙只是零散分布,红蛛也只是偶尔才会出现,而现在它们显然已成规模了,我们的小水...毛小梳,怎么办?” “别急,我们来分析一下,它们为何会顷刻而出,这绝对不是偶然事件,白婶推断说因为地壳的压力无法维护它们生存的空间,地面的环境完全不适合它们,但急剧减小的压力迫使它们离开了地心,这就像气球一样,外面的压力减小,里面气压小于外界气压时就会上升...”一向淡定的毛小梳此刻也语无伦次了。 “毛小梳,你到底想说什么?” “农妇,这是大自然的可怕反噬”,毛小梳的语速缓慢了许多,但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绝望。 “毛小梳,这个时间点是最关键的,我们做好了准备。” “交给我们的小水吧,我们不仅赋予了她这种能力,还赋予了她智慧。”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琴音切断通讯,蹲下去,抱着小牛的脑袋,贴着它的脸,如果是文明毁了这一切,那还不如停留在男耕女织,牧牛放羊的年代。小牛哞哞叫着回应,声音有些嘶嘶,小牛似乎被妈妈携带的某种菌感染了,但是此刻琴音无暇顾及她。 春禾站在群山的最高点,俯瞰着火红的大地,草草蝶飞绕在他身畔。“该死的异类,让我怎么制止,这么多我可没有办法全部转移”,春禾咒骂。他回头叫小草,它就停在他的肩头。小草带着草草蝶们飞开去,它们腿部的小蜜巢内装满了粘稠的液体。这种液体由烟花爆竹中的药粉、福音水和铁混合制成。火药经过了压缩,福音水经过蒸馏,铁的纯度极高。三者混合后是红蛛的美味佳肴,这样红蛛就好对付多了。 地面的火红涌动着,一只体型明显偏小,颜色偏黑但更有光泽的巨蛛抬起头来,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它看到了高处细小的春禾,转向群山行进,攀爬过群山。春禾见状,抱住头直接向山下滚去,在山脚下与头蛛会面,跨上它的头颈交界处。3秒钟,带走几只是几只吧。草草蝶倾倒下美味佳肴。巨蛛们分成了两路,一路随春禾爬向西南山,在春禾指令下,头蛛首先跳下深洞,余蛛随之跳落。另一路追随美味佳肴向山顶奋力攀爬,经过山顶某个位置,他们会被拉马捕捉,然后送入戒严的转移通道,有人在那里接应。 “不去找找那个小丫头吗?”过后,拉马问。 “你觉得她现在还对你有威胁吗?” “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春禾狠狠瞥拉马一眼,“我怎么这么不爱跟你说话。” 拉马低头不语,觉得在个头才到他肩膀的只有十几岁的比他儿子小好多岁的春禾面前就像个孙子。 “把你的宝贝看好就行,再说一句,我就让它们回去。” “是。” “嘴都别张,可以的话气儿都别出,还有别跟我站一排。” 高空飞行对于两个小孩来说是一件苦差事,不仅仅要克服寒冷,更要命的是,高空氧气稀薄,又是高速飞行,小水还好,在水中长大,虽然诸多不适,但受到的威胁不算大,小凡就不行了,冻得直哆嗦,缺氧和寒冷也让他面红耳赤,鹗五不得不时常下降至云层以下,好让小凡喘口气。而两只还未完全恢复的绿鹗——鹗六和鹗七让鹗二到鹗四也不能正常飞行。因而他们飞离翻裂的地表后,常时不时低空飞行或降落下来歇息。这一次他们停落在一片沙漠中,绿鹗们的脚深深踩进沙土中,小凡想到和爷爷去寻找树林时也走过很长很长一段这样的路。奶奶告诉他们干燥导致这里的沙化,但颗粒更细腻,盖在脚上的土也更重实。鹗小把头埋进土**了半天居然拖出来一条几米长的蛇,确切的说,是蛇皮,仿佛这条蛇冬眠之后没醒来直接被抽干了水分。已是夏季,太阳烤得土壤暖烘烘的,相比冷冻的高空,小凡觉得这里舒服多了。在绿鹗们开心的分食蛇皮时,小水向奶奶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奶奶,大蛛是我的天敌,如果我现在不能对付,那什么时候我才能对付。奶奶摇摇头,只说会有那么一天的。小水沉默了,不能对付天敌让她很是苦闷,仿佛人生没有了意义。她不会用语言表述这种感觉,只是沉下头盯着埋了双脚的土。他们再次腾飞时,才发现他们刚刚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凹地,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清澈的的湖泊,鱼儿和水蛇在里面游动,湖岸种着枝叶垂到水中的柳树,但那次洪涝经过时,很多的泥沙沉积下来,几乎填平了它,也掩埋了湖里残存不多的鱼类和更多的生物的残骸甚至湖底的巨石。腾起的刹那,小水似乎看见一条大鱼的骨架,它搁浅在凹地的边缘。 又经过数十天的飞行,在一处露出云端的山顶,他们停止了飞行,列队急速下沉,随着温度的升高,他们停在半山腰,那里有如同群山一样的数十个洞穴,只是比群山的大一些。奶奶说这是绿鹗以前迁徙时的休整地地之一,在这里休整一天并进食后它们会继续东飞。绿鹗们呱呱叫着查看有些异样的洞口,用石块或树枝挡着,他们清理开洞口后发现里面更是变了模样。“奶奶,这里好像住着人。” 44 雪沟 洞穴里摆着人类的用品:床,床上有被褥、衣物或干草,或者没有床,就地铺着草,草上叠着被褥,角落的木板或其他什么地方放着做饭用的锅盆,一些锄具和修葺光整的木棍竖在出口处或床下,这都是生活的基本用品。一个小孩的哭声哇哇响起。鹗五仰着头,气势轩昂地站在其中一个洞口,声音就是从那个洞口传来的。两个小孩跟着奶奶和其他几只绿鹗过去,发现一个小女孩搂着另一个更小的女孩躲在洞穴最里面的角落里,更小的小姑娘哇哇大哭,姐姐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结果几只围过去的大鸟更让姐姐也吓得大哭起来。 “家里大人呢?”奶奶进去摸着两个小孩的头安抚他们。 几分钟后,两姐妹不哭了,但依然害怕。 奶奶就让绿鹗们走开一点,别把洞堵得黑不隆冬的。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希希,妹妹叫望望。” 奶奶从衣襟中掏出两片羽毛给她们吃。 两个小孩起初不吃,看面前的老奶奶面容很温和慈善,便吃掉了羽毛,然后告诉奶奶,爸爸妈妈在后山牧牛耕地,晌午就回来了。 外面响起嘈杂的东西撞地声,奶奶赶紧出去看。绿鹗们竟然在清理洞穴,将里面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鹗儿。”奶奶赶紧唤了一声。 鹗大正拖着一铺草走向洞外,听见亲人的叫他,便放开嘴里的东西,草铺掉在地上,吹得他的羽毛上扬。其他绿鹗也照办,将嘴里叼着的,爪子里夹着的嘀里桄榔扔到地上。奶奶走过去,向洞穴指指,“把东西放回去”,说着将鹗大拖出来的草铺摆回去,绿鹗们很不情愿,却也听话的又将东西往里放。奶**大的,各家的东西早已被弄得乱糟糟,麻烦来了...看看太阳,也差不多晌午了,就领着绿鹗们在离洞穴稍远的地方等。 陆续回来的山民对陌生人和一群大鸟表现得极为不友好,纷纷举着锄头要将他们赶下山,牛和样则纷纷后退,发出害怕的声音。奶奶本想当面向他们道歉,但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绿鹗们则已低下脖颈,伸喙向前,扇动翅膀作进攻状。山民们步步紧逼,几乎将奶奶逼到了悬崖边上,鹗小飞起来攻向了人群,鹗五也扑了过去,人群散开,吓得扔下锄具往回跑。奶奶大喊“鹗儿“,鹗大发出长音“嘟”的指令,鹗小和鹗五才停止进攻。 奶奶在这里借住的想法也就此打住。 然后,在山脉的一个角落里,鹗小和鹗五垂着头听奶奶的训话。 奶奶假装很生气,“越来越不受约束,尤其是你,小鹗,你爸爸有让你去打人吗?你想显示自己有多厉害是不是?你看,你多厉害,厉害的腿都被弄残了,折了才好呢。还有你,小五,眼里没有大哥了是吧,还要不要脸了,跟着侄子瞎胡闹...” 鹗大轻轻碰碰亲人。 “奶奶,不要生气了,毕竟是那些人占了绿鹗的窝。”小凡安慰奶奶。 “是呀,奶奶。”小水跟着说。 “你们别怕,我吓唬他们呢。”奶奶回头小声说。 “过来给你治治。”奶奶毫不温和地抓住鹗小的左爪,没能抬起来,鹗大冲他叫一声,鹗小才顺从地将爪子伸给奶奶。他的左脚趾上面一点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来。奶奶将树脂和冬菇加上小水的观音水混合制成的药水擦在鹗小的伤口处,确定没有其他外伤后,开始用手指从头到脚梳理鹗小的羽毛,鹗小绷直的身体柔软下来,低呱了一声。鹗小刚刚成年,他的羽毛自然比长辈们的鲜活亮丽,也更加细腻柔软,但他的喙和爪子更加锋利,眼眸也更加明亮,尾部最明显的识别标识——一缕明显的长羽毛继承了爸爸的基因,越发的鲜红。看到奶奶对儿子的温柔劲,鹗大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吃醋般得轻啄起亲人的肩膀来。奶奶拍拍鹗大的脑袋。奶奶又查看了鹗六和鹗七的身体,他们的羽毛仍残缺不全,尤其是覆羽和胸前的绒羽,好在新羽不断生长,他们的体力和精力也正逐步恢复。 大家如同往常一样,席地而卧,恢复体力,轮到鹗三和四为三人提供食羽。太阳向西移行,鹗大向正北的山顶鸣叫,于是奶奶伏卧在鹗大身上带领大家飞去。 山顶寒冷空旷,他们似乎又成了诺大原野中仅存的生物,他们停留的脚下竟有一层白色的冰晶在视野范围内绵延。原野一端封顶周围薄云环绕,远侧的另一端地势下降,鹗大哒哒哒向那一边走去,余鹗随老大步伐。小凡蹲下去,轻触冰晶,记得小时候见过,好像还吃过,便用手指去抠。小水则出神地环顾着地面,雪...这是雪。“小凡,会把手冻掉的。”她警告小凡。绿鹗们哒哒哒的远离了他们,鹗大回头,呱呱叫着。小凡和小水看向奶奶。奶奶:“去看看,鹗儿们发现了什么。” 凹谷、沉雾、积雪。绿鹗们埋头专心致志的啄食积雪,扇状的短尾高高翘起,短尾中那如丝带般七彩的长尾羽托在雪地上。“吃一点吧,虽然很冰”,奶奶对两个小孩说,回头又提高声音,“鹗儿,悠着点吃,别不当心把自己变成冰块儿。”鹗大听到奶奶喊她,回头看她,喙上脸上都是雪,见奶奶没有动向,便又回过头去继续。奶奶走近他,身后留下一连串深深的雪坑,她举手一一拍拍绿鹗们圆圆的脑袋。绿鹗们一一离地,不开心而恭维地看向奶奶。奶奶如胡嘴巴一样打打鹗大的嘴,拽着它的喙向后再慢慢的向前,这样来回几次,指指雪地,鹗大喙一挨雪就快速的吃起来,奶奶便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如此几次,鹗大终于明白了亲人的意思,然后...吃雪的心思也没了。 “小凡,你是不是有个塑料袋,装点雪吧。小水呢?” 小水在鹗小旁边撅着个屁股,把手和脸埋进雪里,两人看了半晌,也没见她有把脑袋拔出来的意思。” “小水”,小凡边叫,边吃力地挨过去。 小水终于露出脸来,“怎么了,小凡?” 小凡摇摇头,拿袖子擦掉她脸上的雪片,“小水,这要冻坏的。” 奶奶知道,水中长大的小水对水的亲和力远远大于普通人。 “大家吃好了的话?就走吧。” 只有小水小凡点点头。 45 草场 他们飞过雪顶、绵延的高低起伏的山丘,荒芜的黄色渐渐转绿,落日时分他们发现绿莹莹的平展一片。当鲜嫩的草场出现时,一时间高空其妙的呱呱声四起,打破了沉默已久的世界的安静。绿鹗们觉得到了天堂,一落地就撒丫子跑起来,将三人扔在地上也没管。奶奶抚了老腰坐起来,一只手指着一群忘恩负义的鸟儿叫骂,“你们不是喜欢森林吗?什么时候喜欢草原了,小鹗,你见过草原吗?跟着瞎欢腾,摔死我了”,但她的脸上是摁耐不住的喜悦,“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奶奶”,小凡扶起奶奶,又去扶小水,帮她整理好衣服,“小水,疼吗?”。 小水笑着摇摇头,“小凡,奶奶,我想在这里种滴水观音。” 奶奶招手让两个小孩到她身边,“且不说这里温度是否适宜,你有种子吗?” 小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红色的颗粒给奶奶看。 奶奶笑了,摸摸小水的头。 “啊,救命啊,救命。” 三人探头望去,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狂奔,绿鹗们紧随其后。男人向哪里跑,他们就向哪里跑,也不追上,玩得不亦乐乎。 “鹗儿。”奶奶唤他们回来。 男人如见救命稻草般朝他们跑来,躲在奶奶身后直哆嗦。 绿鹗们又围着奶奶继续追男人,两小孩也加入了其中。 “我这把年纪了,头一次见一群老鹰追一只小鸡。” 跑了几圈后,绿鹗们依然乐此不疲,男人实在无法脱身。 “小伙子,你要不跑,他们就停下了。” 双方对峙了一下,觉得无趣,老鹰方便转移了注意力,被两个小孩追着跑起来。 “年轻人,不要怕,绿鹗轻易不会伤人的。” 年轻人喘口气,“大婶儿,您知道下山的路吗?” 奶奶看看四周,“这么说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来投奔亲戚的,他们住在山下。” 奶奶指指草场西面。 “多谢。”年轻人急冲冲向那边走。 “一直向下,总会走下去的。”那人走了几米远后,奶奶补充道。 “你们,别闹了,我们也该往下走走。” 他们飞离嫩绿的草场、趁此不齐的山脉,向下很长一截陡壁,出现一片针叶树林。刚飞离草场时,在远处的山脊上还出现一架遗弃的生锈的铁架,四纵八横的铁丝张扬地很难看。 太阳落山前,他们找了一个避风处落脚,他们对就地休息早习以为常。绿鹗们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后就去睡了。虽然天已黑,但还比较早,星星才刚刚出现,浅浅的月牙说明是月初。轮到小三守夜。 “奶奶,以前的星星也这么亮吗?”小凡问。 “夜空最干净的时后,星星很亮很密,从第一家排废气的工厂出现时,星星开始变淡,到满大街昼夜不停的汽车出现时,就再也见不到星星了。你们看,星星是不是夜晚最美的景色。” 小凡点点头,转问旁边的小水,“小水,你妈妈是在哪个上面呢?” “妈妈...”小水想想,于是问道:“妈妈,你在哪个星星上面呢?” 小凡静静地等待。 “嗯的,妈妈,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 “嗯,小水不急。” “在哪里呢?”小凡见小水不再说话,便问她。 “就在不远处。”小水回答,这是小水的想像。琴音刚才回答或者问的是:小水是不是想妈妈了? “小水,冷吗?”奶奶问 “不冷。”小水答,又向奶奶怀里偎了偎。 “小水不冷的话,大概就可以种。” 星星铺满天的时候,人和鸟儿都入睡了,他们听到了夜虫的鸣唱,之前在小镇都没有听到过,起初他们很好奇,但奶奶很久以前屋子里都可能有蛐蛐儿的叫声,“听着他们的歌声入睡吧。”奶奶说。站岗的鹗三和鹗小也不安生,鹗三在黑夜中左跳右跳的寻找夜虫,鹗小更是几次发出“嗤”的警告声。“鹗儿,告诉他们别叽喳了。”鹗小在一起突然跳起,拍着翅膀“嗤”时,奶奶吩咐鹗大。鹗大似是听懂了奶奶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他清楚夜虫不是敌人,于是拍打了一下鹗小的腹部,鹗小才没有再警告,睡去了。鹗三见哥哥们没什么动静便安静地站得笔直,竖起耳朵张开鼻孔,警戒真正的危险。后半夜睡得还算踏实,鹗三扑腾着着翅膀飞开一小会儿,伴随着一个人的尖叫,鹗三飞回来继续守夜,之后他们一觉睡到天亮。 绿鹗们翱翔在朝阳中欢快的玩耍,飞进针叶林中寻觅食物。奶奶和小凡陪着小水选地种花,可是这个层面土壤的湿润程度很小,空气的干燥程度接近于他们经过的地面,他们去了树林,有气无力的松柏类长在干巴巴的土地上。选来选去,小水就看中了昨日见到的草场。 “那里气温低,不太适合滴水观音生长。”奶奶不同意。 “要是那里的话,是不是得先把草拔掉呀?”经过了几个月的荒芜,这些草的出现就像个奇迹,小凡不忍心下手。 “小凡,不可以拔掉吗?” “小水,走了这么远...这些草就像稀世珍宝。”小凡说着低下了头,仿佛说了一句很害羞的话。 奶奶站在两个小孩跟前木讷地直视着前方,感觉不太好,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说的话也完全被忽略了,无论那句话多么有水平又多么重要。 “那就不拔了,我们在那里附近找找。” “嗯。”小凡笑着答应。” 奶奶:“那就去上面看看吧”,在这里种,山民可不见得会同意。 两小孩仰头齐声答应:“嗯。” “倒像是你们商量好了,再把我拉上。”奶奶嘀咕,寻找鹗儿们的身影。 “诶。”远处有个老奶奶喊他们。 “你们从哪里来?昨晚是不是被驱逐了,还望不要介意。” “大姐,不打紧,昨天鹗儿们伤了你们...” “没事,皮外伤,没伤着筋骨,我当时在整理菜地,不在场,要不然我肯定阻止大伙,那本来就是大鸟的洞穴,你说是不是?” “多谢大姐体谅。” “你们现在可有什么难处?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大姐...” “你看我,都忘记了,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住的地方吗?你们稍等。” 46 寻找种植地 “老奶奶,哪里可以种滴水观音?”老奶奶转身之前,小水问。 老奶奶看看奶奶,不太明白小水的意思。 “没什么。” “老奶奶,我想种滴水观音,哪里土壤比较湿润?”小水补充。 “小水,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尽量不麻烦别人。” “大姐,滴水观音是一种花,说来话长,就不麻烦您了。” “我们占用了你们的洞穴,帮忙是应该的。” “妈。”远处有个男人喊老奶奶。 “请稍等,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草场那边,男人叮嘱老奶奶:“妈,不要再跟这几个外乡人接触了。” “那位老妇人不简单呐。” “简不简单那都是外人。” “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老奶奶伸出手。 “妈。” “你见过能够驯服大鸟的人吗?” “没有。” “拿来。” 老奶奶带几人穿过林地,有小动物从他们面前穿过,鸟儿不时哗啦啦弄响树梢。期间,鹗五探下头来俯瞰他们,和老奶奶对视,吓得她差点丢掉半条命。鹗五被老奶奶训斥了一番,也就老老实实在上面玩了。 “以前这些树下都长着蘑菇、野草,多种鸟类,这个季节飞虫也很多,现在不行了。”老奶奶摸一下坚硬的树叶,“以前冬天这些树才是这个状态,诶。” “大姐,你们住洞穴之前住在哪里?” “我们都是从山下牵上来的,山下水源断掉了,庄稼不长、树木枯死,地皮开裂,我们没办法生存,只能搬到山上来,山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夏天还好,气候还算暖和,又有草生长,冬天我们的日子就难过多了。说到这儿,其实大伙都知道那可能是大鸟的洞穴,可是也就是有了这些洞穴,大伙才能活下来呀。还请你不要怪他们。” “您放心,我们理解。” “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那里的情况不比这里强多少,人类都快灭绝了。”奶奶说得轻描淡写。 走了不少的路,他们在林子深处觅到一处简易的砖房。 “以前我们种番薯的时候住的,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有个住的地方总比露宿野外的强。” 老奶奶姓周,她带几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砖房外后面不远就是林子的边缘,边缘下面地势略微下沉,大片的荒芜的土地出现在几人面前。周奶奶家以前是以卖自家种的番薯为生的。 “番薯都长不起来了,以前方圆几十里就数这块地产量最高...”老奶奶叹气,沉默了,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叶蔓爬满地的景象,“可惜现在只剩下这些优良的沙土了。 周奶奶把钥匙交给奶奶,就赶着放牛去了。 屋内有些灰暗,仅在南面墙上有扇用报纸糊的小窗,窗下挨墙搭着个简易的木床,角落摆着镰刀、锄头等工具,还有了泥砌的柴火炉,东墙的钉子上有两顶破旧的草帽。 奶奶点点头,“不错,你们觉得呢?” “奶奶,这里能种滴水观音吗?” “小水,说说你的想法。” “从琥珀观音中得到的红籽跟我的那一棵的一模一样,那棵能生出我来,这些籽长成树后,肯定能长出更多了个小水来,然后也会有很多籽。”小水说了长长的话。 “是呀,奶奶,我觉得小水说地有道理。” 奶奶笑笑,说:“小水,养大你的那株滴水观音只是你成长的容器,就像小凡妈妈的肚子是小凡成长的容器,不同的是,小凡从一开始就是在妈妈肚子里的,你是你妈妈养育了你一段时间后才放进那滴水中的,懂了吗?” 小水回答:“不是所有的滴水观音都能长出一个小水来吗?” 奶奶点点头,说“不过很多的滴水也是可以对付巨蛛的。” “奶奶...”小水想起了穹窿中的红土。 “嗯。” “我们需要找红土,我的观音就是种在红土中的。” “小水,小凡..”我的助手怎么是两个小孩,奶奶心下抱怨,不,我是两个小孩的助手,“我们来分析下局势。” 两个小孩竖耳倾听。 “巨蛛是来自地壳下的生物,他们数量众多,可能还在增加,之前他们翻滚而出,很可能说明暮春是他们的繁殖或现身季节。现在巨蛛破坏了千里外的西北区域,而来这里的一路上我们却未见它们的踪影,它们还未迁移至此,如果是这样,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早准备,待它们到达后,给予足够的打击,也许可以保住这座山,但可怕的是,这里,这座山下同样蛰伏着成千上万的巨蛛,只待时机成熟,再次蜂拥而出,若是这种情况,这里的人们就只能逃命了。” “奶奶,什么是暮春?”小凡问。 “就是春天快结束的时候。” “奶奶,我们要尽快种滴水观音。” 奶奶想着心事,眼下最重要的恐怕是弄清楚地壳下有无异动。 “小水,巨蛛和滴水互为天敌,对付巨蛛,我们需要足够多的滴水。” 小水很认真地点点头。 奶奶唤回鹗大,鹗大召回鹗小和鹗五。绿鹗载着三人低空飞行、盘旋,山的地势复杂,隆起、截断、山脉、平地,不时降落地面探及土地的质量,草场下层的土地的湿润度迅速下降,而雪谷流经域要么偏寒冷,要么土质过硬。连续三天的探查后,小水站在草场上不走了。草场三面环山,西缘的山坡最为缓和,上面的草也异常的繁盛,肥壮而浓密。小水看上了坡上的一片洼地。洼地呈规则的圆形,不足半米,向西逐渐加深。 “小水,你选中了这里吗?”小凡问。 “小凡,我不选这里,可是...”小水成长过程中第一次产生了矛盾心理。 “小水,哥哥想过了,这里有很多的草,拔掉一点没关系,而且滴水观音还是大树呢。 小水开心地笑了,离开多音区域后,小水就满怀心事,没怎么笑过。 有一次,琴音问过毛小梳,毛小梳说各项数据正常,主管抑郁情绪脑区呈平稳的绿色、信号通路、蛋白群也正常,只是多巴胺系统处于红黄交替状态,这是在思考问题的标志。此刻,这些红黄区域微妙的变幻着色彩。 47 作交易 小凡过去,跳进坑里,草好长,长到了他的小腿,他扒拉开草,看里面的土壤,回头说:“可是,小水,这土不是红色的。” “奶奶,不是红土可以吗?我想试试。” “小水,那种红土除了是红色的外,还有别的什么特点吗?比如说是一团团的还是散开的。” “不是一团团的,就像水面一样平整。” “奶奶,很像是细沙,没有土那样软,表面是干的,但再上面躺一会儿,衣服就会湿。”比起水滴滴落在落于地面的小水,在穹窿的红土地上玩了一年的小凡比更了解红土的性质,他说着低下了头,红着脸说:“撒尿从没有留下过痕迹。” “小水,你选定这里了?” “嗯,这里草长得好,也不冷。” “可是......我们可能有个大麻烦。”奶奶看向远处。 远处散落的牛羊摇着尾巴,优先自如地吃着鲜嫩的草。 “看,是他们。”有放羊的山民看见了长草后面的三人。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我昨天明明看到这些大鸟飞走了呀。” 放羊、放牛、耕地的人渐渐聚起来,但因为害怕在三人旁边玩耍的绿鹗不敢靠近。 “鹗儿,去别处玩吧。”奶奶伸出拇指做手势。 绿鹗们踱着小碎步或者低飞开后,山民们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请问这个圆坑是谁家的呀?”奶奶先开口问了。 “我家的,怎么了?” “先生,您贵姓?” “少跟我客套。”阳光照得他的脸皱缩着。 “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这个坑卖给我,一个月后,我还你十倍的草怎么样?” 这人睁开眯着的眼睛,仿佛没听清楚。 “你觉得怎么样?一个月后,这里的草也快枯萎了吧,到时这些草也不比现在多多少吧。” “这生意不错,十倍,大牙子,够你们家的羊就熬到明天夏天?”大牙子旁边一个人算着账。 “你...你怎么做到?” “行不行吧?不行我就和别人做这个生意了,诶,那块儿地皮不错。”奶奶随便指了一下南面,那里一头黑白交替的奶牛正望着人群方向。 “好的,那是我家的,奶牛那里吧。”拿锄头的主人赶忙说道,像是认真的,又像是凑热闹玩的。 “你叽喳什么?我还没想好呢。媳妇儿,你觉得怎么样?”大牙子斜了那人一眼。 “光那些草也没多少,但十倍的话,就不少了。” “可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他们。” “哦,对了,我还可以取到饮用水。”奶奶补充说。 “行不行,你们不答应的话,我就...” 大牙子瞅一眼叽叽喳喳的哥们儿,“行,同意了,但是你得给我一个凭证,不然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奶奶看了大牙子片刻,仰头唤鹗儿。 “大婶儿,你不能唬我们呀。” 大牙子媳妇儿说话间,鹗大已飞回来。 “鹗儿,啄他。” 鹗大见奶奶只是口头命令,却没有甩头,便踏着小步假装冲过去。 “好的,大婶儿,我相信你。” “鹗儿,回来吧。” 鹗大立刻转过身来,如果他的表情很直白的表现出来的话,一定是眯着眼睛长着嘴巴的得逞的奸笑。 “在场大家伙都是证人,还要用什么凭证吗?都散去,各忙各的吧。” 大家正准备各回各地,奶奶又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把你们篮子、麻袋什么的借我用一下。” 山民们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嘛,见绿鹗又提起了翅膀,有几个人赶紧扔了麻袋什么的过来。 三人和鸟儿们就此开始忙活了,他们先拔掉了圆坑中的草——小凡拔得很小心,拔起后还轻轻放在坑外,小水学着小凡做。奶奶心疼孙子,没有将霸气的草当做肥料扔在坑中,但最后还是还给了大牙子他们,然后将取自番薯地的沙土在坑中铺了厚厚一层。之后,三人稍事休息了一下,待夕阳西下时,他们埋下了红籽,洒了雪水,雪水中加了来自小水指尖的观音水。结束后,太阳已完全沉下去了。牧民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看到坑外渐渐整整齐齐堆起一圈草,大鸟们叼着篮子、破布袋一遭遭一趟趟飞了几个来回,有人发现这位性格厉害的大婶骑在一只绿鹗背上飞了一趟,后来几趟大婶就没有再去,再然后,天快黑时,那些大鸟又飞去了另外的方向,回来时,一个眼睛尖利的人看到一只大鸟嘴里还叼了个东西,但由于天色灰暗,距离又远,看不清是什么。他们忙到很晚。 比起哆沟,山民们的日子要好过很多,他们夏天有一个多月的耕牧季节,另外还有一条隐秘的小溪静静躺过草场和悬崖的间隙,汇入藏匿于松林里一堆岩石下的池子中。为表诚信,三人取了雪谷的雪化成水,每个洞穴送了一大碗。 他们在雪谷的深处一棵古雪杉的根部发现了雪水延伸的痕迹。小溪边可不好走,又陡又窄,鹗儿们可没有足够的空间放下圆鼓鼓的身躯,它们只在上空飞行。奶奶边走边想,怎样才可以知道这地下是否也有巨蛛,这里可没有什么诸如地质探测仪之类的东西。 “奶奶,你在想什么?”小凡发觉奶奶有心事。 我的助手怎么是两个小孩,不,我怎么是两个小孩的助手?奶奶想到这,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她弱弱地问小水:“小水,你觉得附近有天敌吗?” 小水警觉地看看周围,圆溜溜的眼睛就像发觉危机的布谷鸟,“奶奶,在哪里?”,抬起的双手暗流涌动。 奶奶明白了,小水直觉没有天敌,应该就暂时没有,于是摸摸小水的头,“好孩子,附件没有天敌。” 树梢上方鹗儿飞行引起的平稳气流有些躁动不安,奶奶警觉地看向绿鹗们,却没有浓烟的痕迹,再看看小水,小水正在品尝手心中的雪水。绿鹗们纷纷冲小溪下游呱呱叫,还作俯冲状。 48 哥拉 奶奶好奇,拉着两个小孩快走了几步,见下游的树影中站着一个人,他用手臂护着脸,见到三人,他放下了手臂,还激动地欢呼起来,是上次被绿鹗们捉弄的人。 “你找着你亲戚了?”奶奶走到他跟前问道。 “没有,山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 年轻男人摇摇头。鹗五兴奋地呱呱叫了两声,吓得年轻人抱头蹲下去。 “下不来。”奶奶最厌恶胆小如鼠的男人。 “你从哪里来?” “那边山下?”年轻人指指西边。 “那里有村庄?” 年轻人慢悠悠地点点头。 “利索点,就你一个人了吗?” 年轻人迅速点点头。 “其他人呢?” 年轻人垂头不说话。 奶奶也就不再问。 “你去山上转转吧。”奶奶说。 “哦。”年轻人看一眼头顶盘旋的绿色大鸟,钻进松林。 “诶,等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我们去你们村转转吧。回去的路总认识吧。” 几人沿小溪走,就在草场边的松林里发现了石池。看到这个池子,祖孙三人都想到了小镇的水井。三人伏在地上,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你们俩发现什么了吗?”奶奶问。“没发现开关。”小凡回答。“味道不一样。”小水回答。远远看着他们对三人奇怪的行为颇感疑惑,两个小孩就算了,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也爬在地上。三人旁边的绿鹗们转动灵活的脖颈,观察周围的一切,当鹗小看到远处局促的年轻人时,又来了兴致,抬高爪子踱步向他走来。年轻人“妈呀”怪叫了一声,三人才从地上起来,爬上鹗儿的背,鹗大、鹗五和鹗小首先飞上天。鹗二饶有兴致地抓年轻人,年轻人躲了几下没躲开,极度惊恐地尖叫着被鹗二带上天。 经过良久的飞行和辗转曲折,几人终于到达了年轻人的家乡。这里不同于之前见到的小镇或村庄,坍塌的钢筋水泥、破损的家具用品、毁坏的沥青路都在陈述着这个地方曾经的繁华。 “别随便翻动”,奶奶叮嘱两个小孩,然后问年轻人,“这是你的家乡吗?” 年轻人脸色苍白,晕眩不止,跪趴在地上喘气。他费力地回答:“是的。” “其他人呢?” “你...看到了。” “被洪水冲刷的吗?” “被泥石流...掩埋了。” “你怎么活下来的?” “请先让我喘口气...” 奶奶对这些问题本身不感兴趣,她只时希望从中发现有价值的信息,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巨蛛是否曾在这里出现。但是很显然,他不能从年轻人的嘴里直接获得答案,现场也未发现被巨蛛的大脚踩过的痕迹,也没有别的人或动物踩过的痕迹。 “泥石流是怎么来的?” “洪滚滚着来的。” 年轻人渐渐缓过来,直起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大婶儿,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到了山上。”大概是刚才太难受了,他哇哇哭起来。 “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怕的动物?” 年轻人挤着眼泪想想,“没有...可怜的人呀,什么都没留下。上万口人呀,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巨蛛天翻地覆出现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奶奶眼前,但这里的情况不符合这个假设,建筑只是坍塌,人却是彻底消失了,极度不符合逻辑呀,“小水、小凡,现在可以捡点你们感兴趣的东西了。” “大婶儿,您找什么呀?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年轻人抽泣着说。 奶奶终于回话了:“不知道。” “咦,那里是不是有人呀?”年轻人指着袅袅升起的青烟。 鹗小“嗤”的警告声完全遮住了年轻人的声音。 而小水早已飞奔过去,丢下刚捡起的一截电线。 视线范围内,它就在只剩下半截楼的后面,看起来很近。 小凡将捡到的塑料袋塞进口袋,拉着奶奶去追小水。 但是小水跨过一堆堆废墟后,终于来到半截楼的后面时,青烟却不见了。 “奶奶,附近有天敌。”小水喘着气说。 奶奶看到脚下躺着一只喇叭,便捡了起来。 绿鹗载着三人在低空巡视了几圈,却再也没有看到青烟。 “这些烟什么玩意儿,喜欢玩闪。”奶奶咒骂道,尖利的目光又扫到一块反射太阳光的金属板。能捡的,她都捡了,把金属板、一截电池、一段铅笔、一组灯管、一个小本...还有那个扩音器,统统捡起来扔进年轻人怀里,再继续寻找,就像个拾荒者。 小水闭上眼睛,用来自身体的本能感受着周围一丝一缕可疑的气息,小凡静静站在小水旁边。 “奶奶,我们要回去。”小水突然睁开眼睛说。 “回哪?” “砖屋。” 小水已从鹗小身上下来,就里里外外地不安地走来走去。 “小水,你怎么了?”小凡问。 奶奶和鹗儿们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小水走来走去。 小水又提出去草场看看。 “天都黑了,小水。” “奶奶,天敌,我一定要找到。”小水总感觉它或者它们就在附近。 在月光的银辉中,他们又光顾了草场,看了一眼圆坑,滴水观音苗还未钻出土壤,又一次探查了石池,冰凉的雪水在小水的搅动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折腾到月亮东去时,小水终于靠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周奶奶敲响砖屋的门时,小水正在床下爬来爬去。 奶奶将周奶奶请进屋里,把小水从床下拉出来跟周奶奶打招呼。一番的感谢辞和不必客气的寒暄之后,周奶奶终于说出了来意。 周奶奶亲切地问年轻人:“小伙子,你哪里来的?姓甚名谁?” “西山下的城市。”奶奶替他回答,随后看向他。 “我叫哥拉。” “哥拉,我们出去走走。你在家陪两个朋友玩。” “小凡小水习惯跟着我。” 三人跟周奶奶走进曾经的番薯地,一边还能看到上次挖土的痕迹。他们拐了个方向,一个裸露的洞口出现在一面斑驳的土壁上。 “里面有什么?”奶奶问。 “天敌吗?”小水问,但没有感受到天敌的气息。 49 红红 周奶奶打开手电筒,“里面有点黑,我请你们不要害怕,下面的东西很友善,没有威胁。” 他们走下一段石阶,然后是一片空地。 “这里原来是储藏番薯的地方,现在没什么可存了。”周奶奶说着摇了摇头。 她点亮了墙上的一根火楔子,取下来交到奶奶手里。 三人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角落里有轻微的响动,扑扑扑。 “大姐,我现在让你们看的东西就在下面,那个东西看起来长相很凶恶,但我保证它性格很柔和。”周奶奶又一次强调。 小水这才注意到里面的路面断了,便走过去。 小凡拉住了小水的手。 然后,他们在周奶奶的引领下走到断面处,两个小孩跟在奶奶身后。 断面越来越靠近,映在对面下沉的墙壁的亮光范围渐渐扩大。突然,一个东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奶奶一下没站好,跌倒在地上,火楔子也扔了出去。 “天敌。”小水叫起来,冲了过去。 “小水。”小凡叫道。 扑通一声,在小凡、奶奶和周奶奶的注视中,小水消失在地面下。 小凡赶紧跑过去,奶奶这才看清了巨蛛,它依然直立着,大窗户般的眼睛向下看。 “哇。”下面的小水趴在地上大哭。 巨蛛放下了巨大的身体,远远缩到墙角。 小水捂着屁股,看起来很疼痛的样子,但依然忍痛爬向巨蛛,那样子就像很多小凡在以前在破旧的报纸上看到的誓死如归的烈士。 “小姑娘。”周奶奶尖叫。 “小水。”奶奶和小凡同时叫道。 “大姐,快让小姑娘停下,红红很怕人。” 小水已经挪过去了,并探出右手,称为“红红”的巨蛛缩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大眼睛露出极度的惊恐。 “大姐,得让小姑娘上来,红红会吓死的。” 小凡已经下去了,奶奶随后,幸亏断面不是垂直的峭壁,坡度缓和,要不然小水情况就不妙了。 “小水,我们先上去再说。”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小水的胳膊。 小水却一直向前伸着手臂,滴水顺着手指流下来,“天敌,天敌...” 周奶奶也走了下来。 巨蛛在一片嘈杂声中昏迷过去,巨大的三角形脑袋垂到了一边。 “红红”周奶奶惊天的呼喊声震荡起层层回声,壁的上土簌簌往下掉。 小水也就此不再闹了,而巨蛛的脑袋似乎又偏了偏。 周奶奶过去摸了摸红红的三角形的眉心,探及一下她的腹部,说:“红红只是受到了惊吓,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先上去吧。” 几人离开暗洞,周奶奶讲了这只巨蛛的来历。它是洪涝之前,周奶奶在水库里发现的。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山下,山下的水库里还有水,有一次大山家的希希在水库边看到一条小鱼,便下去抓,不小心陷进了淤泥里,是红红救了她。 “怎么救的?”奶奶问。 “希希当时吓得哇哇大哭,眼见越陷越深,幸好红红突然出现,将她从水中托起,放到了岸边。” 奶奶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的,巨蛛是食人肉的,“你亲眼所见?” 周奶奶点点头。 “希希,她的妹妹叫望望吗?” “这么说,您见过他们。” “可以带我去见一下那个小姑娘吗?” “嗯...”周奶奶面露犹疑。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今天把您带到这里来,是想让您认一下,红红是个什么生物,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奶奶笑笑,“还有没有别的。” 周奶奶体会了一下奶奶的意思,回答说:“从始至终就见过这么一只。” “你怎么把它弄这里来的?它没有伤害过你吗?” “刚见到时,我也是吓坏了,但它总是很腼腆的样子,从来不接近人,当时它把希希救上岸后,就悄悄躲到桥洞下去了。虽然它不伤人,但人们还是害怕它庞大的身躯,大家举了火把它轰出桥洞,它逃到了山上,在林地里住过一阵子,又被赶了出来,洪涝来之后,它也不见了,大家都以为被大水冲走了,谁知一个月前,我又在松林里发现了它。它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就悄悄把它带这里来了。” 奶奶心里一片灰色的阴霾,巨蛛...怎么可能?难不成是变种。 “红红每天就躲在那个洞里,也不见它吃东西,我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 “现在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请你回答我。” “您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确定它无害。” “差不多,确切一点,你为何如此善待它?你该不会是把它当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吧?” 周奶奶低头搓着手,“不瞒你说,我听说它可以卖很多的钱。” “什么?哈”,奶奶无语地看看天,然后问小水:“小水,你觉得它可以卖钱吗?” “它是天敌。”即使海枯石烂,小水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你从哪听说,这玩意儿可以卖钱,先不说它值不值钱,你看看这一片荒芜,你要钱有用吗?哈,是呀,它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浪费你什么”,奶奶冷嘲热讽一番,然后脸色变得冷峻,“可这个东西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周奶奶露出怀疑的神色,怎么可能?红红那么胆小,梳理思绪之际,她突然笑了:“这么说,大姐果然认识红红。” “我不知道你的红红发生了怎样的变异,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它的同类害死了你无数的同胞,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奶奶面露惊异之色。 “你说你看见你的红红救了希希,我希望听到希希的说法。” “既然你认识希希,还请你自己去证实?” 奶奶看着不说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周奶奶才说:“不妨告诉你,我们两家有过节,就委屈你自己跑一趟了。” 奶奶心想:“我和那一群人都有过节。” 洞穴层,希希家。 “望望,你手里拿着什么?”大牙子媳妇儿兰兰拾掇好牛儿落下的碎草,将其捆成一扎。 “妈妈,你要吃吗?” 兰兰一看,望望手里拿着一片羽毛,像是大鸟身上的。 “望望,这个不能吃,知道吗?你姐姐呢?” “姐姐去捡羽毛了。” “去把姐姐找回来。” 望望出门后,碰到了给她羽毛吃的奶奶,带着奶奶在洞穴附近找到了希希。但希希的版本和周奶奶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希希当时越陷越深,她回过去大声喊救命,回过头来时,那个怪物就在它面前了,希希吓得居然拔出了腿,使劲够到岸边才获救的。 比起周奶奶的版本,奶奶和两个小孩都觉得这个更可信。 奶奶递给希希两片羽毛以示奖励。 “奶奶,鹗儿们会不会有危险?”小凡提醒奶奶。 “希希,记住了,只有我给你的羽毛才可以吃。” 希希点点头。 “小凡、小水,我们还是需要一样东西,回去整理一下你们捡到的。” 50 凝听 周奶奶在砖屋等他们,哥拉也在。 “大妹子,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提供了住的地方,但我帮不了你的忙,如果你非要问我巨蛛吃什么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它吃人肉,不管你信不信,这是真的。” “它还吃滴水观音。”小水补充道。 “不可能呀。” “还请你今后多保重。” 周奶奶走后,哥拉问奶奶:“你们在说什么?” “跟你无关,年轻人,我想你应该自己找地方住。” 哥拉也很不情愿地走了。 奶奶让小水和小凡把在山下捡到的东西摆到地上,电路板、电线、电灯管、喇叭...几张破塑料,一只小熊玩具... “捡到的不少嘛?可是,你们两个看看,有哪些可以用来探测...”奶奶向下指指,“地下六七万米的深度。” 小凡和小水眨眨眼睛,完全听不懂。 “巨蛛来自几万米的地下,我们需要知道现在地壳下是否有巨蛛。”奶奶解释。 “奶奶,怎样才能知道呢?”小凡问。 “通过电阻或声波,我们可能需要钻探工具和精密的雷达设备。” “奶奶,小镇有个大水井,哆音山有个大深洞,我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小水说。 “这座山足够高,洪水到不了这里,深洞也就没有了意义。” 小水点点头。 奶奶看着面前一堆看起来似乎很有价值的东西,无从下手,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两个小孩的眼睛说:“我想制作一个东西,然后借助鹗儿们非凡的听力来探测,你们可有好的主意?” 两个小孩怔怔看着奶奶,一脸茫然,根本不懂什么是电阻、声波、钻探、雷达,更别说眼前一堆杂物与这些东西之间的联系。而对于小水来说,她只认得塑料和小熊玩具。 过了一会儿,小水说:“我问问妈妈。” 这回换奶奶和小凡满怀期待地盯着小水了。 过了一会儿,小水说:“妈妈说想想办法。” 两天之后,信息才反馈回来。在此之前,奶奶尝试了看起来很高明的方法。她把绿鹗们全部召集到山脚。山东面是广袤的平原地带,曾经的水稻种植地现在已龟裂出无数裂纹,就像近百老人的褶皱皮肤,北面原本有许多的蓄水池,如今也已无处寻觅。 “来,鹗儿们,把头贴这里。”奶奶用一根细树枝指指地面,同时让小水和小凡头挨头把耳朵贴地上做示范。 绿鹗们跟着做了,都把头贴地上,但各贴各的,有的头顶着地,有的额头着地,奶奶一个个纠正。见绿鹗们上阵了,小凡和小水就撤了。绿鹗们以为是某种游戏,很认真的头朝里,屁股撅向外围成一个圈。这样停留一会儿,大家都累了,于是纷纷直起身来,抖动僵硬的脖子。奶奶却把那个叫卖用的小喇叭塞他们脑袋下面,让他们继续。小凡心疼绿鹗但扔静悄悄地等待。小水很开心的看着绿鹗们圆鼓鼓的屁股,发现他们的屁股也这么可爱。奶奶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鹗儿们除了眼睛瞪得滚溜圆的一副副痛苦的表情外,就没别的意思了,估计他们都没能集中精力聆听。 “奶奶,鹗儿们能听到吗?”小凡问。 “再等等,先让他们适应这个体位。” “呱”,鹗小叫了一声,警觉地直立起来。 “看,有效果了吧。”奶奶笑呵呵地说,问小鹗听到了什么。 然后,鹗儿们全都站立起来,眼睛盯着同一个方向,随着刺耳混杂的一声长音“嗤”,一只巨蛛出现在背后,它正被一群拿着棍棒的山民追赶... 周奶奶也在人群中,她拉扯着人们,希望他们放过红红。 “天敌。”小水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战斗,她正面迎了过去。小凡没拉住小水,便跟了过去。 红红被看到冲上去的小水,调转方向,追赶的队伍乱作一团,红红瞅准一个空挡,脱离人群,向相反的方向跑掉了。 “鹗儿”,奶奶唤鹗大。 鹗大腾空追踪红红去了,其他绿鹗欲展翅追随老大,而五被奶奶硬生生拽住了。奶奶拉着鹗五展开的翅膀,“你们给我留下。”鹗三和鹗四见老大没有要他们跟着的意思,便老老实实收了翅膀,随后其他鹗儿们也返了回来。 “小五,你去拦下那一群愚昧无知的人。”奶奶拍拍鹗五的翅膀,除了鹗大,鹗五最能理解她的意思。 鹗五跑跳到正在乱哄哄寻找红红的人群周围,翅膀重而不伤地拍在它们身上,人群消停下来,开始后退。山民对峙的对象转换成了比他们宽大壮实两倍的大鸟。 周奶奶看到奶奶,快步向奶奶走来。 “怎么回事?你家红红怎么被发现的?”奶奶问。 “大姐,您得帮我,红红不能离开这里。”周奶奶说,“它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这话怎么说?” “山上松林里有一个水池,那是红红挖出来的,水池中的水也是一个月才蓄起来的,刚好和红红出现的时间一致。大姐,你是见过世面的人,请你相信我说得是真的。” “既然它功劳这么大,为什么他们还赶它?”奶奶慢条斯理地问。 这时,那边早绿鹗围堵的山民向这边靠来。大牙子也在人群中,见周奶奶在厉害的大婶面前嘀咕,便跑了过来,很不礼貌地斥责周奶奶:“婶儿,您是长辈,作为晚辈我们本不该跟你一般见识,可你别太过分了。这位大婶,您别听她胡说,不管怎么说,那是只来历不明的怪物,它来到这里就是物种入侵,我们会遭殃的。” 大家渐渐围到了三人周围,一场闹哄哄的争吵开始了。 “怪物已经走了,难不成你还想寻它回来?” “你又在人家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这位大婶,您给评评理,她私自养那么可怕一只动物...” ... 山民七嘴八舌,矛头都指向周奶奶。 奶奶面无表情,安静地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年轻人,却对年长的周妹子出言不逊,那个大牙子的媳妇儿还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家的安危。周妹子百口莫辩,脸色很难看,却没有丝毫认输的意思。被山民追赶时,周妹子无私地为他们提供了住处,现在有一种被笼络的感觉。奶奶再次看向周奶奶,周奶奶闭口不言,像她一样安静,只不过无条件的接受了众人的责难。奶奶觉察到这里面有隐情。 “大家请静静。”她开口说。 51 恩惠 众人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还再叨叨的人被旁边的人制止了。 “首先,我声明一点,我不是本地人,所以我不会向着你们任何一方...” 众人安静。 “请示意我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 “大婶,我们明白的。”大牙子代大家说。 “那么现在,希望你们听我的劝,同意我的意见的话请点一下头。”奶奶等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赶紧点了点头。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不明白,但是此刻,那个怪物已经跑掉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就先散了吧。” “可是...”大牙子插话。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件事由我全权代理。” 众人面面相觑,但眼前这位厉害的外乡大婶的神情不容质疑,身后外围的数只大鸟呱呱地拍着翅膀,片刻后,他们一致重重地点了下头,扛着家伙各自上山了。 过了一会儿,老大回来了,小凡拉着小水远远跟在后面。 老大停在奶奶面前,收拢翅膀。小凡和小水过来后,奶奶看到小水一脸的不开心。 “跟丢了?”奶奶问。 小水锁着眉头,跟自己发犟。 “我们一直跟着鹗大,一开始还能看到红红,跟着跟着,鹗大就停下了,红红也不见了。” 奶奶拍拍鹗大的背,鹗大将背部转给奶奶,奶奶伏上去。 奶奶被鹗大带着延山缘飞行,降落在西南面。 “在这里跟丢的吗?” 鹗大将双翅挡住眼睛,又放下来,如此几次,奶奶没有排除“巨蛛藏起来”的可能。 奶奶找了找,但这里除了向外凸起的山壁外,就是广阔的平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更何况巨蛛那么庞大的身躯。而且鹗儿拥有非凡的视听嗅觉,就算藏起来,他也能找到的。 奶奶分别找周奶奶和大牙子谈话。 周奶奶版本中的红红不像巨蛛更像是长了巨蛛模样的鹗儿,于人类友善而有益。当淤泥水淹没希希的小腿时,红红如一座小岛般出现。洪涝前干旱严重,气温也升高,红红毁掉了灌木林带,尽可能地节省了水资源。洪捞前,砖屋后的大片沙地还长番薯,红红钻进地下翻耕了一番,那一年的产量是干旱以来最多的一年。洪涝过后,水库也没了,水资源彻底匮乏了,幸好还有山顶沉积千年的雪,但人们不得不爬一整天的山在一个山崖下面取水吃,然后再用一整天回到洞穴中。红红出现后,松林中的石池中又有了水,虽然水量非常有限,但人们终于不需要再登山取水了。 “你认为红红解救了你们?”周奶奶说完后,奶奶用平淡的口气问,就像是随口问候了一句。 “可是大家伙就是不理解呀。”周奶奶锁紧眉头,焦急却无奈。 “小镇的水更多。”小水说,她的意思是—洪涝过后,小镇的水资源比这里丰富数百倍,那是巨蛛的功劳,但是结果小镇却毁在巨蛛手里。 周奶奶没有听懂她的话,但也没理会一个小孩。 然后,奶奶又去找了大牙子。他一一否定了周奶奶的叙述。就像希希说的,不是怪物救了她,怪物也不是从水中出现的,那只是周奶奶的臆想而已。他和邻居们不否认巨蛛毁掉灌木林带的事实,但那没有为大家带来什么恩惠,反倒是因为灌木林的消失,食物的来源大大减少了,人们原本还可以住在低处,现在也只能搬到这里来忍受极寒。而关于那个石池子里的水,现在是夏季,干旱之前,那个石池本来也就是蓄水用的,跟那个装甲怪物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时间上有些巧合。 “您说呢?”最后大牙子结论性地反问奶奶。 显然大牙子的说法更具说服力。 “翻地是怎么回事?”奶奶问。 “那是周婶自家的事,具体的也不太清楚,但即使是那样,对大家又有何益,况且,你怎么确定怪物翻地的真实目的,它可能制造洞穴,可能把地下掏空,那带来的危险就不必多说了吧。”大牙子说得义愤填膺。 “有谁支持周妹子吗?” “没有,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大牙子不假思索地说。 “你认为周妹子死命维护怪物的原因是什么。” “不瞒您说,洪涝之前她是没有干预大伙驱赶怪兽的,谁知一个月前,她却悄悄把怪兽藏进了防空洞,还做了那么些奇怪的判断。对了,她还说怪兽可以卖钱。” 倒把这茬给忘了,奶奶想。 “你们怎么发现怪兽的?”她问。 “有人看到她进进出出防空洞...” “有没有看到...防空洞就是番薯地旁边那个洞吧?” “是的。” “有没有看到那附近冒烟?” 浓烟是巨蛛的附属物,有浓烟往往意味着有巨蛛,但具体是怎么产生的,奶奶却不清楚。 大牙子放在大腿上的手搓搓,用眼神询问,表示没听明白? “就像着火一样飘着的一缕一缕的烟。” 大牙子想想,很肯定的摇摇头,“没有”,心问,那有什么关系? 奶奶返回砖屋,问周奶奶早该想到的问题:“你从哪里听到红红能卖钱的。” “路过的一个商人说的。” “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或者春天的时候。” “这就是你死命维护红红的原因吧。”为了好沟通,奶奶很别扭地用着对方的对巨蛛的称谓。 周奶奶猛然抬起头,“绝对不是的。我确实听说红红能卖钱,但这么说只是为了劝服大家不要驱赶红红。” “奶奶,去山下看看。”周奶奶走后,小水说。 “那天我们不是在哥拉哥哥家乡看到的上升的青烟吗?”小凡补充。 他们刚要出门,却碰见哥拉对生活很满足般地回来了。 “大婶,我刚去整理花圃了,已经发芽了,长得还真不错。” “你去做什么了?”小水很紧张,眼泪都出来了,她摸着眼泪寻求帮助,“小凡,奶奶。” “谢谢你啊,可那是小水的花,你以后不要动,好吗?”奶奶瞥他一眼,不好气地说。 52 探测仪 绿鹗转向了草场。 还是细丝的滴水观音苗娇羞地偎着湿润的土壤,静悄悄而快速的生长。小水每天都会来看,仔细地将观音水洒在覆盖每一粒种子的土壤里。 “小五,你怎么看的花圃?”奶奶质问鹗五。 鹗五看向奶奶的身后,抬起右翅,指向西北面,“呱呱”叫着像在理直气壮地辩解。 “还有理了,你不好好当班去那里做什么?” 鹗五低下头,假装看着花圃,却一副懒得理会你们人类的意思。 “嗤...”小鹗刺耳的警告声想起。 一团浓烟在西北方向出现,如火球般哧溜一下不见了,又是转瞬即逝。 鹗五仰着头,拍拍奶奶的身体,傲慢地看着我,似乎在反问:“怎么样啊?我说得没错吧。” “你没错。”奶奶回应他的傲慢。 三人和鸟儿们再次光顾了西山下毁坏的城市,仔细搜寻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城市不大,却是高科技集成城市,随处可见的电子设备残骸说明了这一点。哥拉,是一位高端人才... “搜音器?地心的?”哥拉犯难了,“我以前是做通讯的,没涉及过地质学。” “都是搜集远处的信息,差不多,你弄一个出来。” 不过,琴音传回了信息,出乎意料的是,这片地带很干净,地下没有巨蛛活动的迹象,也没有盘路的积水通道。 “告诉妈妈,这附近经常有炎龙出现,还有一只本体。”待小水转述完妈妈的话后,奶奶说。 “能探测整个地球吗?”断掉和小水的通话后,琴音问毛小梳。 “要能的话早就探测了。”毛小梳坐在一间封闭的操控室内,“当时的地质信息没有显示巨蛛的存在,玩儿是实时探测的,跨越了时空,中微子束没有那么容易掌控。” “不是不容易,是很难,我要将那里的中微子和这里的雷达...”玩儿认真的解释,但言外之意是:这只有我能做到。 “什么意思?那结果可信吗?”琴音可听不到玩儿的非常明显的潜在自夸,只是着急地问。 “你放心好了,就像一把枪,牢牢端稳了,再加上准确的定位和足够的速度,不容易,但我们做到了。”毛小梳也没有听玩儿得意的技术解释。 “我用一粒虚弹探明了路径和周围的干扰...”听到毛小梳的比喻后,玩儿继续解释。 “可小水说,炎龙和本体都出现了,本体的表现还有些奇怪。” “等一下,玩儿,这一点是什么?”毛小梳指着面前的以黑色为背景的反馈图中很难察觉的一个点问。 玩儿看了看屏幕下角反馈图的电离分析图,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很正常,臭氧粒子群,偶尔会出现。很久以前经常受到臭氧离子的干扰,现在不常有了。” “炎龙和巨蛛怎么解释,听小水说巨蛛的行为有点异常,它怕人。”琴音说。 “这个需要追踪一下,是离群之鸟也说不定。” 奶奶和小凡都松了一口气。小水相信妈妈的话,但频繁出现的天敌还是时常让小水不安,她精心照料茁壮成长的滴水观音,浇水、除草、爱抚每一片叶芽儿。哥拉再也没有碰过小水的这些宝贝,只是按照小凡的要求,将两个小孩除掉的草重新植入圆坑边的土壤中。炎龙和反常的巨蛛这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小水本能的警惕渐渐放松,不安的表情也渐渐有所缓解。大牙儿起初还问有没找到怪物,或者问怪物跑掉了,后来没见巨蛛,便安心放牛牧羊整理草场了。周奶奶时不时去防空洞看看红红有没回来,和山民的矛盾令她的草场也屡屡被邻居光顾,最后退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砖屋外,奶奶看着哥拉跟前放着的一台黑乎乎的像水闸一样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探测仪。”哥拉很骄傲地笑着,“被我搞出来了,只要和探测针连上就可以用了。” 小凡小水也出来了,跑到探测仪旁边好奇的抚摸。 探测仪外观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塑料壳,拼接处用胶水粘住,又在外面刷了一层黑漆、上方一侧有窄窄的显示屏,看不见的内部是错综复杂的电路、传感器、声音识别和转换的装置,底部有与探测针连接的针眼。 完全出于好奇,三人和鸟儿们随哥拉去一探究竟。 在一堆废墟中,哥拉把之前用来保护围在中间的东西和做标志的砖块拿开,“大婶,您看,这是原来地质局留下的东西。”地质局的半块残坏的牌子斜倒在远处的废墟中。 奶奶过去看,发现一枚钉样的圆顶部。 “这就是探测针了,别看它这么细,可深着的,地质局起先用它来搜集地心的活动数据,还预侧到数次大地震。”哥拉说着将看起来像拼接塑料圆肚花瓶样的探测仪放在探测针上面,稍微左右转动一下使针眼与针吻合对接。之后探测仪自动启动,显示屏变亮,一阵数码变换后,探测仪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接着像蜜蜂飞舞时的翅膀般均匀细微地震动起来。 “跨界发明,多少有些瑕疵。”哥拉不好意思地傻笑说,“稍等片刻。” 过个一会儿,显示屏的数据跳了几下,稳定为0.085。 “将地心原始声音设为0,现在声音显示为0.085,也就是说可能存在其他杂音。” “前提是你这个发明可靠吗?”奶奶颇为怀疑。 “测过微风、脚步声、还有...”哥拉拇指和食指互碰,然后强调,“脚步声几乎要爆表。” “你怎么测的?”奶奶问。 哥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吸盘,“用这个”。吸盘外测中心的磁铁刚好和针眼相配,内侧凹陷处则是一极薄的金属片。 他将吸盘吸在奶奶的拇指甲盖上,奶奶拇指和食指相碰,显示屏上的数据跳动下后,保持在0.001。 “我也要玩。”小水伸出自己的手。 哥拉测了一下,显示为0.003,“诶,怪了。” 他又给小凡测了一下,0.001。 鹗五也过来凑热闹,但他的初级飞羽尖显示为0.000,鹗小和鹗大也是。 哥拉再一次惊叹,“奇了。” “地心的原始声音你怎么采集到的?” “我通过几个地域的声音进行了矫正。” 奶奶点点头,她想,虽然有一定的可信度,但却不能证明这个声音来自巨蛛。 “我想看直接的影像。”她说。 “这个...我试一下吧?可是,婶,探针不到那么深的,只是能搜集那么深的声音。”哥拉很犯难。 53 交易 春禾听到笔记本的叮咚声,打开,屏幕上出现小水的能量图,这些能量来自体内源源不断产生的滴水。图像转换,是这些能量与巨蛛的能量的转换图,转换当量是个带问号的约数,这意味着目前不可知,可能是个无穷尽的数值。 “除了你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奶奶领着不到10岁的春禾走在海边。 “那奶奶呢?” “傻孩子,我是说你将来自己一个人生活时,难道你还要怀疑奶奶呀?” 春禾格格笑了。 “奶奶。”他远远挥手叫着奶奶,草草蝶飞向奶奶。 奶奶看到了他。 多年后相遇,春禾已变了模样,但奶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奶奶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明媚。 他孩子般的扑进奶奶的怀里。 奶奶拍着他的肩膀,草衣上荡起浓密的尘埃,“春禾啊,想死奶奶了。” 奶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错不错”,隐隐含着泪水的双眼满是兴奋。 春禾也傻笑着。 这时,呱呱声从遥远的上空传来。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但是飞舞的草草蝶挡住了视线,它们泛着鲜艳的红色,非常美丽。 笑着笑着,奶奶的脸突然僵住了,“春禾,你怎么在这里?” 春禾垂下眼帘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将两个小瓶放到奶奶的手心,里面装的是福音水,“奶奶,这个您拿着,疗伤奇药。” 春禾抬起眼帘,深情地微笑着看着奶奶,然后转身离去。 两人就此分别。 春禾看着屏幕上发呆,小草飞进来停在他的耳朵上。 他们回山的路上,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走在广袤的龟裂平原上,落下半个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出很长很长,在她破旧的衣服和头巾上洒下金灿灿的霞披,她的背上有个鼓囊囊的编织袋,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她的腰都被压弯了。一路上他们经常见到这样的落难者,却常无能为力,顶多送一点鹗儿脱落的羽毛挽救差一点失去的生命。看她的走向,像是从西边过来的,不知是否来自哆音区,奶奶命鹗大飞下去一探究竟,哆音区的人们有没有遭遇地域之灾,有多少活了下来。这时,那人感觉到上空的异常,仰头看了一眼,然后向山体靠近,从几人的视线中消失了。鹗儿们带着几个人类找到了那人,却是周奶奶。 “你灰头土脸的去哪里了?怎么这个装扮?”奶奶没有看出她其实此刻不太想遇见人,更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天敌。”小水说道,警觉地看着周奶奶,甚至掀起了她的布衫。 “小水,这里没有天敌。”小凡安抚过于紧张的小水。 “你去哪里了?”奶奶又问。 周奶奶看了一眼哥拉,扫过两个小孩,用下巴指指身后的方向,“去那边走了一遭。” “你走远一点,那里,鹗二那里,去吧”,奶奶对哥拉说。鹗二在足足100米外,现在看起来小了有三分之一 “两个小孩你不必担心。”哥拉走远后,奶奶强调。 “跟一个商人换了点食物回来,大姐你拿点去吧。”周奶奶见瞒不住了,只好松开编织袋,几根苞谷摆在上面。 “不用了,那个商人在哪里,我正好也有东西可以换。” “这个...大姐,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话怎么讲?” “我答应过他...不能再多讲了。”周奶奶也是个很实诚的人,此刻感觉很囧。 奶奶见状,便不再多问,只说:“改天去拜访你家。” 目送周奶奶上山后,小水说周奶奶身上有巨蛛的气息,奶奶相信小水,小水的这个察觉更说明了周妹子背后有故事。 妈妈对炎龙和巨蛛的信息没有反馈回来,小水和奶奶提供的信息不足以帮助他们作出判断。炎龙和巨蛛也很久没有出现。奶奶带着两个小孩和鸟儿们拜访了周奶奶家。因为受到山民们的排挤,周奶奶和儿子住的地方远离洞穴,他们自己挖了个窑洞出来,虽然离草场比较远,但也过的清净自在。他们去的时候,周奶奶的儿子小东劳作去了。奶奶提到了那天在山下巧遇的事,周奶奶依然含糊其辞,不肯多说。 “小凡、小水,你们去和鹗儿们玩会儿。” 小凡拉着不情愿的小水出去了。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必担心。” 周奶奶侧开了头,“大姐,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是不是找到了红红?” 周奶奶摇摇头。 “你曾经带我们去见过红红,说明你是信得过我的。” 周奶奶抬起头来,说:“大姐,我不知道小水怎么会闻到红红的气味,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到红红。” 小水不是闻到了巨蛛的气味,只是不会错过微妙的分子流动,奶奶心说。 “你见过商人吗?” 周奶奶摇摇头。 “你拿什么东西和他交换?” 周奶奶垂着眼帘不说话。 奶奶叹口气,站起来,口舌这么紧,有两种可能,要么信守承诺,要么生命受到了威胁,而对于饥寒条件下只求生存的一位普通老太太来说,后一种的可能性似乎更高。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奶奶回答:“和你一样的人。” 屋外,鹗儿们在梳理羽毛,习惯性叼啄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地面,似乎能啄出虫子来。小水拉着小凡绕着洞来来回回走动。小水上上下下认真观察着,小凡安静地陪着小水。 “有什么发现没?”小水停下后,小凡小声问她。 小水摇摇头,有些失望,“这里没有天敌。” “那就是说天敌不在这座山上。” 从在山下巧遇周奶奶后,小水每到一个地方都仔细搜寻着可疑的气息。 小水点点头。 “没关系,小水,那就在山下某个地方。” 嘀蹬嘀磴,调皮的老五弄出很响的声音,还把鹗小和旁边的鹗三叫了过去。三只绿鹗齐心协力要把地上的东西拽起来。 小水和小凡过去看他们在玩什么。看到两个小孩,鹗五还让出些地方来,让他俩加入进来。地上插着一把黑乎乎的长针,旁边搅乱的碎土说明这个东西原先是埋在地下的,被鹗五给刨了出来。 “小凡,这是什么?” 54 暗场 小水和小凡过去看他们在玩什么。看到两个小孩,鹗五还让出些地方来,让他俩加入进来。地上插着一把黑乎乎的长针,旁边搅乱的碎土说明这个东西原先是埋在地下的,被鹗五给刨了出来。 “小凡,这是什么?” “我也不认识,小水,不管是什么,我们不能随便翻动别人家的东西。” 奶奶和周奶奶走出洞穴,相互道别。 “奶奶,那里”小水跑过来指给奶奶看那个东西。 周奶奶辨认了一会儿说那个东西一直都在那里,但不知道是什么。客人离开后,她重新把那个东西埋好了。 鹗朵拉山海拔3000多米,且位于温带和亚热带交界地带,飞过空中和生存于此的物种丰富。南面山脊的废弃铁架、西面摧毁的城市和位于东面的周奶奶家门前的一束长针形成的三角区域中暗场流动,暗场弥漫到山区的各个角落,也逃逸到周围的平原地区。暗场无法察觉,也不会带来任何影响,却记录并向罩下暗场的人传递着这里的地质和生物信息。捕获到的实时地心动态可能不是来自他发射的中微子束,而是暗场激发的粒子流动。 玩儿发现反馈图中的忽略到的点不是地球上空的臭氧粒子群时,出了一头冷汗,他红着脸向毛小梳承认了错误。但他们不知道这些粒子来自哪里,主要目标是什么。 小水想遵从妈妈的意愿,尽快离开这里,但是滴水观音快要成熟了。接下来的几日,一家人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圆坑中,看着滴水观音的叶尖渐渐凝结成水。那一刻,小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朝阳映红了她泉眼般明净的双眸。他们将这些滴水搜集在一个小玻璃瓶中,期待着它们散发光辉的时刻。 被他们忽略的哥拉也有了足够清净的时间完成奶奶无理的要求,他把圆肚花瓶拆掉,在原先的声音识别和转换系统的基础上改装,结果发现还不如重新做一个,但是零件可不是取之不尽的,而且——这个东西做出来,本来也就是应付一下差事... 哥拉将影像资料拿给草场的奶奶看,一团氤氲的灰红色熔浆背景,一个蠕动的红色虫子从背景下方经过。 “那是流动的熔浆吗?”奶奶故意问,颜色太相近了,说是熔浆显得更合乎情理。 哥拉将图像拉大十倍,蠕动的虫子和熔浆间出现模糊的界限,继续放大时,界限越来越清晰,虫子与熔浆明显不同的固体外壳显现出来。 “这是什么?”哥拉问奶奶。 “你在同一个地方采集到的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虫子看起来很小,奶奶想,难道之前的假设是真的,他们其实很小,因为压力的变化才膨胀起来的。但影像记录到的只是虫子侧腹中线以上的部分,不能确定就是巨蛛。 “奶奶,这是什么?”小水搜集好滴水,爬出圆坑问。 “小水,哥拉哥哥说这是地下的情况。” 小水眨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被压弯了,她说:“妈妈说地下没有天敌。” 奶奶笑笑,问哥拉:“你的设备和技术可信度可高?虽然看起来很真实,但我们小水表示怀疑。” 哥拉挠挠头,腼腆得说:“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地质局的探测针...也是完好无损的吧...其实也不太能确定,不是专业的....大婶,您到底在研究什么呀?” “奶奶,我想试一试。”小水举起装着滴水的小瓶子。 奶奶摸摸小水的头,想虽然可信度值得怀疑,但看起来哥拉这小子确实蛮厉害的。 哥拉看看东面,初升的太阳很美丽。 周奶奶把还在熟睡的儿子摇醒,让他起来帮忙烧火。小东将取自灌木林带的枯树枝装在一个炉子中,周奶奶让他直接在地上生火,说好用土控制火势,还添了些树枝。干燥的空气和干枯的树枝让火烧得很旺,眼看这火势坚持不到煮好几根苞谷棒,小东铲起旁边的土撒在柴火上,火焰下去了点。铲土的地方露出如芦荟般四散的长针。小东将苞谷放进水中后,习惯性地拨弄了一下长针束。 奶奶让哥拉再去测试下探测仪,哥拉便回去了。小水和小凡坐在圆坑边,映衬着阳光看装在小瓶子中的水,又透过水瓶看对方,小凡在瓶子后面变了样,小水格格笑着。奶奶帮鹗大梳理羽毛,鹗五和别的绿鹗们先后过来邀宠。朝阳一步步蹿高。炎龙如约而至,乘着朝阳的步伐,就像某个年代清晨万物苏醒时刻烟囱升起的炊烟。所有人的目光聚向它,小水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两个小瓶子中的水可不能随意浪费,炎龙蒙罩过来的时候,小水用瓶子的滴管汲取一滴,炎龙淹没她的身体时,将滴管在炎龙的内部旋出几个弧线,炎龙完好无损,小水又汲取了更大的一滴,继续挥洒,但是炎龙开始入侵她的身体,她只得发动本源攻击才得以将炎龙驱散,白皙水嫩的脸上出现灰痕。 旁边的小凡一直紧张地搓着手,炎龙一散,他就跑过去,询问她可好。 小水微垂着头,撇着嘴,摇摇头说:“不好。” “哪里不好?小水。”小凡握着小凡的双臂,“走,赶紧去石池那里。” “我没事,小凡,滴水没起作用。” 小凡松口气,很快又锁起了眉头,小水满怀期待的努力了一个月,难道却不对了? “哎呀,果然还是我们小水最厉害,别的滴水都没用,呵呵。”奶奶过来说。 小水一下又笑了。 小凡也笑了。 “遇到本体的话,再试试。”小水说。 他们在砖屋遇到了巨蛛,从它畏缩胆怯的行为看出是红红。红红边用窗户大眼睛看着他们,边后退,就像被主人责骂的小狗。小水没有识别这些信息,天敌就是天敌。小水毫不畏惧的跑过去,红红居然趴了下来,收起触角和腿,如果有壳的话,可能也把头缩进去了。 “小水...”奶奶叫道。 已经晚了,小水将整瓶滴水抛向了红红,红红落荒而逃,鹗大抓起小水跟过去,看到红红跑得很矫健,他们继续追踪,之后红红又在山体的掩护下消失了。 而砖屋外,小凡指着滴水泼出后落于地上的痕迹。 “滴水没有中目标吗?” 55 盲区 但小凡清楚地看到滴水落在了红红的左下巴处。 小水回来后证实泼到了红红的脸。 而地上的痕迹却又说明滴水落在了地上。滴水若管用的话,应该是在巨蛛身体上发生反应,不会落下如此之多的。 琴音也未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有一个小水时常感觉到却又时常忽略的想法引起了琴音的注意——在红红身上感觉不到天敌的气息。 草场渐渐转黄,放牧时间明显缩短,牛羊的进食量被减少。大牙子盯上了奶奶,不断提醒奶奶夏天快过去了。他在草场碰到奶奶时,又来搭讪:“大婶儿,你们的花长得不错呀。” “你没有听说怪物又出现了吗?” “马上进入秋荒了,哪还有别的心思,它不是又消失了吗?大婶,你答应我们的不能食言啊。” “给你一个任务吧,帮我盯盯周妹子。” 大牙子一副犯愁的表情。 “看她平时去哪里,见过什么人?还有,把你知道的有关她的任何事情告诉我。” 大牙子眼睛亮了。 “做的好的话,圆坑中的草将来还归你。” “你知道她为什么住在那个地方吗?” 这个问题她从未在意过,受到他人的排挤,那里条件也比简易的砖屋好很多,单独住在较远的洞穴看起来很合乎情理。 “自从一...两个多月前,她和我们是闹出很大的不愉快,但大家没有绝情到逼她们母子俩居无定所。” 两个月前,他们在这里落脚的一个月前,那时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据她儿子小东说,她住在那里是为了小东爸爸...洪涝经过这里时,引发了泥石流,摧毁了西山下的城市,小东爸爸去卖番薯赶上了。所有人都以为他随市民一起消失了,但是,两个多月前,周婶遇到一位商人,商人告诉她小东爸爸还活着,只要他们搬到指定位置居住,就有希望见到他。” 又是商人,“你们见过那位商人没?”奶奶问。 “没有。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周婶对怪物的态度...”大牙子摇摇头,“我们想来肯定也是受那商人指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碍于情面,谁都不提起小东爸爸。” “圆坑中的草归你了。” 远处看人挤牛奶的哥拉正往这边走。 大牙子看了他一眼,“大婶,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个哥拉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奇怪呀?” 大牙子傻笑,“哪有?您是...”,他竖起拇指,“很厉害的人。” “关于两个月前的事情再帮我打听打听,包括任何细节。” 在不远处和小凡玩绳子的小水跑过来,对她说:“奶奶,妈妈催我们离开。” “鹗儿。”奶奶把鹗大喊回来,边一字字说,边做着手势,“让小鹗带着小水和小凡先行一步,你留下。” 哥拉已经过来了,听到奶奶的话,问两个小孩去哪里,要不要他护行。 奶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们只是暂住这里,你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奶奶本不爱管别人的事,但这个年轻人似乎把他们当成亲人般讨好,而且很讨鹗儿们喜欢,还帮她发明了探测仪。 这时,大牙子急了,“大婶儿,您要走啊...” “还你十倍的草,你去找把刀来刻我脑门上。” 大牙子赶紧闭嘴。 而那边,绿鹗们已经托起两个小孩起飞了。 玩儿凑近屏幕,“臭氧粒子群”演算成的线状图中出现一块儿极高密度的区域。而附近的直观图中,显示白婶的区域意外被激活了,红点一闪一闪地亮着,跳了几下后恢复了正常。 奶奶突然感到些许不适。 哥拉看着绿鹗们飞远后,请奶奶到西山下的城市验收探测仪。鹗大落在地面后,奶奶提起了市民消失的事情,哥拉说他一直都在调查人们的去向,但至今毫无线索。 “你是搞通讯的?” “是的...我女朋友是地质局的探测员,我时有接触...” “你有没收到过异常信息?” “嗯?” “你应该有通讯设备吧?” “哦...”哥拉怔了一下,这个预设中没有,他不知道他们的通讯设备是什么?而且...她要通讯设备做什么? 奶奶看看他。 “大婶儿,我丢了,留着也没用。”他装作很悲伤的样子,“通讯?”他想着...突然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婶儿,在那边...” “怎么了?” “孩子们去哪里了呀?东边平原上空盲区,盲区...那里接收不到外来的任何信号...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遇到过...我的朋友也遇到过,想来大家消失会不会跟盲区有关系。” “你在说什么?百幕大三角在地球史上早翻篇了。” “婶儿,再等等...盲区不会存在很久。”哥拉说。 他的任务还未完成,控制中心传回截然相反的两条指令:一个是采集观音女的滴水标本,一个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碰小女孩。但目前为止,他没有直接和协助者沟通的权限。后台在正反矛盾中对峙,他在一方胜出之前,至少不能让猎物跑掉,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奶奶让哥拉把七纹八裂的探测仪调整好,巴掌大的屏幕上画面闪烁。 “怎么闪了这么久?”过了一会儿,奶奶问。 “我有点担心孩子们,不知道回来没有。” “鹗儿会把他们带回来的,你专心一点。” 过了一会儿,鹗大带着一行绿鹗落到了奶奶身边,除了鹗儿们的叫声和气流的飘移,他们飞翔地如此轻盈。于是,尽管小水不断跟鹗小强调要向前走而不是向后退,绿鹗们还是遵循鹗大的呼唤刚飞没多久就返回来了。 与此同时,哥拉的监控图像也显示了出来,这次的范围较广,生命活动的迹象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哥拉尽可能地聚焦并放大单个个体,完全是巨蛛的模样,他说放大5倍差不多就是真实大小。但那还没有巨蛛的一个脚掌大。哥拉表示非常好奇,地心真的存在生物...与地面5000度的温差,它们是如何做到的。 “不对。”小水只说了两个字。 “小水觉得这图画不对吗?”小凡解释不对的含义。 56 小东受伤 “妈妈说没有天敌。”小水强调。 “小水妈妈说没有天敌,就是没有。”小凡继续翻译。 其实琴音这样的判断却是来自小水,虽然红红真真实实地在眼前,但是小水的攻击中枢没有那种前方就是天敌或感受到天敌气息的异常兴奋。 奶奶看看哥拉,对他深表怀疑,技术、设备...敌人也说不定。 “小水,我制作设备、测试、拍到照片都很不容易的。”哥拉一脸苦相。 既然是奶奶的意思,就再等几天,琴音这样说后,小水便安下心来照顾圆坑中熙熙攘攘的已经长到一人高的滴水观音了,如仙女般的花开得正旺。她每天和小凡站在圆坑边上掂着脚尖将大水滴装在小玻璃瓶和路上捡到的其他容器里。水滴有毒,尽管奶奶已经安排绿鹗们轮流守护圆坑,但还是有只牛咬了叶子而后中毒了,庆幸的是,它没有直接舔到水滴,中毒不深,蔫了数日后便自行解毒了。 “摩恩么...”哥拉主动联系了中枢。 “把几株滴水观音的水拿到手就撤退吧。” “小水呢?” “你们的天罗地网干什么吃的?” “地球待了几天,水土不服了?”哥拉小声嘟囔。 “什么?” “小水不会把滴水交出了的,观音树也没办法靠近,绿鹗们轮流站岗,还有我的助手...” 春禾没有回复。他正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一组数据,这是小水上次与炎龙打斗时留下的部分基因数据,他传给了吾塔。 哥拉跪在地上,让小水给她看看搜集的滴水,小水取出来,哥拉伸手接,小水没有给他,只说,就这样看。哥拉无奈的笑笑,就算给他,小玻璃瓶也只会落在地上,一早醒来,磁衣居然不翼而飞了。。 周奶奶晨起时,商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她依然赶紧出去,已没有了商人的身影,只有一袋稻谷放在门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在山下,而是在屋前,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商人刚才已交代了这次的任务。 两天后,周奶奶跑到砖屋哭诉说小东上山时摔断了腿,希望奶奶帮帮他。小水和小凡跟着奶奶去看小东。小东伤的很重,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露出的小腿变了形,全身上下多处衣服破损,有的地方被人为剪开了,露出的皮肤血肉模糊。周奶奶哭着说:“小东骨折后拖着小腿往山下爬,爬了几里地,滚下了山,才有这么严重的擦伤。 “我想趁着夏末,最后到雪水流过的地方搜集点野菜,不然秋冬季一到,妈又得饿肚子了...。” 周奶奶呜呜哭着。 小水四下看看,总觉得天敌就这这个屋子里。 骨折复位后,还需要大量的水冲洗伤口,消毒液消毒,无菌纱布包扎...福音水是可以用来疗伤的,但早已经空瓶了。好在相对来说,雪水较充足,奶奶吩咐两个小孩去取雪水,然后让周奶奶去烧火。 两个小孩由鹗小和鹗五带着去松林里的石池中取水,所以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周奶奶已将火烧旺,他们把水倒进火上的锅中,又飞往石池,两人一次拎不了太多的水。 “这个哥拉去哪里了,用他的时候就找不到。”奶奶嘟囔,看着手里的菜刀,想着用不用切肉,小东瞪着着眼睛万分警惕地看着奶奶,一旦她有啥动作,拼命也要躲开。 “红红”,周奶奶突然在外边叫起来。 奶奶拿着菜刀赶出来,红红见了她只后退。 小水回来了,看见红红,半空中就历声叫起来,差点将端着的一小锅水扔掉。红红躲到了周奶奶身后。 一落地,小水直接丢了锅,奶奶防了她这一手,在锅掉地上前接住了。 小水向红红冲过去,却被周奶奶拦住了。 “小水,放过红红吧,它不是天敌。”周奶奶请求,同时盯着小水的手。 小水绕过周奶奶向红红靠近,手指早已积聚了滴水,汇向手心。红红向后退却明显没有上次那样害怕了,她的两扇窗户满是求怜,小水没有被迷惑,毅然决然地探向它的前胸。周奶奶过来阻止小水,和小水一番拉扯,小水口袋中的小玻璃瓶都掉了出来。小水一边用左手划拉周奶奶的拉扯,右手已抹过红红的身体,一下...两下...红红这才转身逃离了。鹗大飞身追去,跟来凑热闹的鹗五跟着起飞。小水看着自己的手,滴水已滑落,残留滴水回渗入体内,感觉那里不太对。红红逃下山去,庞大的身躯却很灵巧,跳跃、攀爬都很在行,最后在可见的松林上方爬行,大概上面结了网。 “奶奶,小凡,它不是天敌。”小水突然回头说道。 “我就说不是嘛。”周奶奶释然。 “不是?!”奶奶倍感疑惑,难道不是巨蛛的异类,而完全是异类,不是巨蛛,又是什么? 小凡过去,捡起地上的玻璃瓶,递到小水手里。 “小凡,我以前碰到本体的时候感觉很烫,比炎龙还烫,但它没有,只是滑滑的。” “妈。”屋里的小东又一次呼唤。 周奶奶赶紧进去看可怜的儿子。 奶奶过来摸着小水的头。 “奶奶”小水仰头,“那不是天敌。” 奶奶点点头。 柴火上的大锅里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 “我们先处理一下小东哥哥的伤口,好不好?” 小水和小凡点点头。 奶奶从小水手里拿过玻璃瓶,温柔地征求小水的意见:“滴水有毒,但是经过特殊处理后,可以成为扶伤的良药,我们用这个来为小东哥哥疗伤好不好?” 小水懂事地点点头。 三人立即忙起来。待水完全烧开后,奶奶将锅端下架子,将两个小孩第二次舀来的水倒一起放到架子上的锅里继续烧。 “小水,小凡,水还不够,再去弄一点来,不知道哥拉跑哪去了,鹗儿...”奶奶找来一个轻巧的盒子,“鹗儿,去盛一盒雪来。” 小水、小凡和鹗大分别行动,各自忙起来。 “小水,顺路把家里的那个木杯子拿来。” “奶奶。”小水不太情愿,那个杯子里的滴水收集好几天呢。 奶奶摸摸小水的脸,“听话,滴水观音不是还有滴水凝结出来吗?” 奶奶将一个大碗支在锅上做了个简易蒸馏装置,将从小水和小凡那里拿来的一小瓶和少半杯滴水放进锅中的碗里,在碗周围摆一圈碟和杯子。 57 大米 小东又一次被吓得瞳孔放大,因为大婶拿把剪刀进来了,似乎还在火上考过,因为手柄处垫着块破布。奶奶完全无视他惊恐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剪掉了他小腿磨损处的碎皮烂肉,然后是凉开水冲洗,煮过的枯树枝和布头做成的山寨棉棒沾着蒸馏过又拿湿布过滤过的滴水擦拭一遍,包扎,骨折处垫木板,捆绑,准备雪敷止血。 “大姐,您说不会这条腿就这样废了吧?现在要什么没有什么?要搁以前恐怕得住院”周奶奶边千万种担心边按照奶奶的指示,把雪压实,包在几层布里面。 “这难说。”奶奶毫不客气,“但不用消毒水,这腿就铁定废了。” “妈...”小东听奶奶这么说,抑声啜泣起来。 “固定一段时间再说。” “多久?”周奶奶哽咽着问。 “不知道。” “妈...” 擦拭滴水时,周奶奶一直绷着心,祈祷真的没毒,葱葱家的牛现在还萎靡不振呢。这位大姐跟她解释说,蒸馏的过程就是一次纯化过程,若还有毒,一入血会很快有症状,就像那头牛一样。现在她禁不住又提出了这个疑问。 奶奶:“你有别的可以消毒的东西吗?” 周奶奶低头不语。 “那就别废话。” 奶奶接过周奶奶手里的雪包,放在固定好的伤腿上后,叫过小水便出去了。 奶奶坐在一个板凳上看两个小孩,小水正在看着柴火上的蒸馏水滴答在下面的一圈容器中,小凡则把火弄旺,以免出来更多的烟,小水对烟非常敏感。 “小水、小凡,你们过来。” 小水、小凡跑到奶奶身边。 “明天再取一次滴水,然后我们就继续旅行吧。”奶奶很担心这里的粒子场对两个小孩不利。 “奶奶,红红不是天敌,上次的炎龙好像也不是,滴水只是对他们没用。” “是呀,还有种子吗?” 小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说上次只种了一半。 “婶...”“大姐...” 凶巴巴的鹗五突然散步进了窑洞,并好奇地走向榻边,其实他只是看看.但周奶奶不清楚他的目的,失声向奶奶求救。 两个小孩跟着奶奶进去,见鹗五先是挪步到塌前,然后弯腰,把头使劲伸到砖头垒砌的支柱旁边,从里面拖出一个鼓囊囊的袋子来,洁白的稻谷从里面流出来。 气氛瞬间尴尬,一阵子后,奶奶冷冷地问,“这次又拿什么换的呀?”她过去抓起一把柔滑的米粒,“这种现在几乎绝种的珍稀食物在地球上还有吗?既然这个都能从商人那里换到,是不是消毒液也能换到呢?哦,最好,请他帮忙给小东看看骨头伤势,我想万能的商人一定能办到。小水、小凡,我们走吧。” 出去后,奶奶又回头,即使这个老女人很不老实,她还是忠告说:“蒸馏水送你了,下面那只碗不能用了,扔掉吧,或者拿去和商人换点宝贝。” 回到砖屋,还是没有看见哥拉,却见大牙子蹲在门口,奶奶只好让他进屋。 大牙子站在门口,嗫嗫嚅嚅地问:“都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婶,能否给我个准信...你那十倍的草...” “我从别人那里换,明早我会把十倍的草放到圆坑旁边,你记得收一下。” “ei,好的”,大牙子眉开眼笑。 “问你一件事,听说你们这里上空有片盲区?” “什么盲区?” “看来你不知道...你以前有听过有飞机经过这里时消失,或者鸟,或者类似的事情。” 大牙子想了片刻,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生以来没有听到过,除了大洪涝后那次泥石流事故,要不我帮您打听打听。” “不用了”,该死的哥拉去哪了,转念一想,连本地人都不知道,难道是小概率事件?或者哥拉搞错了。 “哥拉哥哥骗人。”小水仰头说道,嘟嘟的小嘴很水润。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奶奶说这句话完全出于某种不满情绪。 笔记本屏幕上的如乱码的数据说明哥拉获取了小水的滴水信息,他锁紧了眉头,说明吾塔也获取了相关信息。他对哥拉只有一半的控制权,另一半在吾塔手里,也就是他和吾塔都可以对哥拉发出指令,但当双方的指令相反时,就会互相牵制。吾塔一直希望哥拉取得小水的滴水样本,而春禾一直违背他的意愿阻止哥拉这样做。现在哥拉实施了这项计划,那么就说明,吾塔强行侵入了春禾控制的另一半中枢。春禾愤怒了。18岁在哪里都是叛逆的年纪。他立即撤回了哥拉,并锁紧了几层密码封锁的隐私盒(一个看似简陋的装置承载的精密度极高的程序),他是哥拉的上司,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接下来,他要和吾塔玩一次。 同时,玩儿发现“臭氧粒子群”中极高密度亮点消失了。 大牙子继续表功,“大婶,我遵从您的吩咐留意了一下周家母子的动向,昨天有人早上在小溪旁见到了小东。” 怎么可能,他去挖野菜,下山时还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家躺着呢?奶奶回过神来后说知道了。。 周奶奶将蒸馏后的水搜集到一个玻璃瓶中,那是商人事先放在米袋中。蒸馏水大概有50mL,只占瓶子的很小一部分。 “妈,我腿上的是不是得洗掉?”小东还躺在塌上,他伸着脖子问。 “毕竟受了伤,不要洗。起来去把外面的架子收拾一下。” “委屈你儿子受一次伤,然后去向那位老太太求救,她会用这几日采集的水为你儿子消毒,想办法要到更多的消毒水,越多越好。”那个清晨商人在屋外吩咐任务时说。 小东依然绑着腿,但此刻正在把火弄灭,而后奶奶空降了... 奶奶亲眼看着小东顺畅地走进屋里... “商人想要这个水。”周奶奶只得交代实情。 按照计划,第二天早上,太阳初升时,三人到了草场上,他们搜集了滴水观音叶尖凝集了一晚上的滴水,那是这种奇妙植物奇妙之处,更是它的精华。他们先绕着圆坑搜集外围的滴水,然后再小心翼翼地钻到里面。在叶茎间,小水发现了干瘪的序状花心。小水知道,花心里红籽正在静悄悄的成熟。而滴水观音顶端的红籽已偷偷露出了脸,奶奶探手小心的采摘下。 58 大火 一切完毕后,奶奶让鹗儿们连根拔起了植株,绕着圆坑整齐地拍了一圈,还附上字条:这些植株沸水煮半个小时,即可食用,上面的种子请小心采摘,能够长出远多于十倍的植物,请笑纳。幸亏小凡捡了铅笔和便签纸。 这件事虽没有什么大错,但两个小孩心智尚属幼稚,还是不要过早接受这种高级的处理方式为好,于是奶奶转转眼珠,对两个小孩说:“奶奶没有直接兑现承诺,但也不算食言。你们要记住,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就像此刻,我们若有足够的草,最好能够实实在在奉还10倍的草。”奶奶说着,方眼草场,希望这时候不要有山民出现。 小凡和小水认真的点点头,觉得奶奶说得真好。 “奶奶,是不是我答应给小凡番茄吃,就要给小凡番茄籽呀?”小水问奶奶。 奶奶:“有番茄最好给番茄。” 小凡:“突然想吃番茄了。” 奶奶:“我们走吧。” 太阳升起,大半草场笼罩在黄灿灿的朝霞中时,大牙子来收十倍的草,看到字条时,嚎啕大哭:“我就是个大傻缺...” 但后来验证,植株叶片沸水煮数分钟就可以食用。撒下的种子也成活了长成了新的植株,虽没有大婶他们在时长的健壮,但种子——成株——种子...轮回给人带来希望。它的美味和营养让山民大量种植,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更大的希望。 绿鹗们载着奶奶、小水和小凡东去继续他们的旅途没多久,鹗朵拉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泥石流中西山下城市凭空消失的市民们回来了,这其中包括小东的爸爸。他们出现在几乎被泥沙填平的曾经的湖泊里,身后是一副洁白的大鱼骨架。他们不知道待过的是什么地方,他们在那里做工,除了一位领工,没见过别的人,虽然自由受到诸多限制——工作的地方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而且中日不见太阳,但一家人在一起过着吃穿不愁的小康日子,虽然那些食物的味道一开始时很是不习惯,但比洪捞前大旱时容易很多,他们也就安心地听从领工的安排,在异乡安居乐业了...突然回到家乡反而显得有诸多不适应。 扎根土壤的植物的根会不断向地下延伸,除了生长本身,那就是对水分的需求,干旱季节这个趋势尤其明显。绿鹗就像在空中飞的植物,只是他们对水分的识别系统要高级的多,能够极其敏锐地察觉空气的流动,这使他们可以不断向湿润的区域飞行。 沙漠边缘酒吧,不管外面世界多么荒芜,这里总是是喧闹不息,无论多么糟糕的生活都不能阻止男人们的对酒精和卷烟的热爱。炽烈的阳光透过木板墙的裂缝照进来,细密的烟尘欢快的舞蹈。小屋靠里有一个破旧的布门帘,画着浓妆的卷发半百女人端着个空盘子掀开门帘走出来。叼着烟赌酒的男人们谁都没有也不会好奇门帘后面是什么,只当做是老板家的私人空间。而事实上,那后面的情景也简单的难以想象,只是一个狭窄的空间,一段石梯在一角伸向地下。 真皮沙发、大屏幕的悬壁电视、檀木茶几、吊顶的莲花灯,这些家具呈现了石梯外面无法辨别的人类文明的年代。莲花灯的白炽灯光将这间地下客厅照得通明,茶几上摆放着奇异的水果,悬壁电视很久没有收到过信号了,电视下面的壁橱内放着几张碟片。 穿着与家具时代不符的天伯与永远戴着标志性毡皮帽的拉马相视一笑,天伯点一下茶几一角,上面出现一个屏幕,那是一份合同,天伯浏览了一下,点茶几角,屏幕合上,看不出屏幕的轮廓,似乎与茶几合为一体。 “这是样本,既然您能调制出福音水,这个一定可以。”拉马说。 “我尽力而为。”天伯柔和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趴在鹗小脖子上飞行的小水撞上了一团青色的炎龙,奇怪的是,炎龙绕着小水飘舞却不靠近,灼热让鹗小的飞行失去了平衡,小水掉了下去,手指分泌的滴水洒在高空,炎龙随即散去了,鹗小呱呱叫着接住小水,继续飞行。小水爱上了这种坠落的感觉,鹗小前几次都及时接回了她,后来有一次为了逗她,让她落下了很多,地面的情景越来越清晰时,飞在鹗小前面的鹗六才赶紧托起了她,极速带着鹗六下颠了几下。偶尔碰到丝絮状的透明云,小水会兴奋的叫,然后鹗小和前面的鹗儿也跟着叫。因此,地面上的人们有时会听到上空诡异的声音,仔细辨别时那声音又没有了。小水有时会伸出手试图抓那些云,但只是将观音水融进了那些细小的冰晶而已。丝云渐渐变多、变厚,从柳树枝变成松树。 他们飞着飞着,地面变了色——绿鹗们将他们带到了一片森林。森林一侧是耸起的高楼,虽然高空看起来像很小。而在森林和城市之间居然是泛着荧荧蓝光的大海。长满大树的深山是绿鹗最喜欢的家园,平阔的森林是他们的备选,却从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大海上,除非大海旁边有大山。接近森林时,满眼是望不到边的树木,树叶零落、枝条干哑。鹗儿们纷纷落于参天大树的树冠。小凡期待鸟群惊起的壮观景象,然而瞪着眼睛聚精会神等待半天,却依然只见几只鸟儿穿梭树间,鹗小所落之处的旁边有一只鸟窝,两只幼鸟中瘦小的一只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相对壮硕的则伏在窝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远方的天空期待妈妈的出现。小水从鹗小身上滑下来,停在树冠的中央,鹗小则爱怜的俯身用喙翻动瘦小幼鸟的身体,幼鸟动了动喙,喉咙发出鹗小几乎听不到的低唔声。小水跳到下面的树干上,伸过去手指,壮幼鸟轻啄小水的指尖,指尖暗流涌动,小水赶紧收回了手。鹗小收缩舒张颈肌,吐出一小块腐肉喂到壮幼鸟嘴里。鸟妈妈回来后,跳到鹗小脸上啄起来以示警告,鹗小一下将它甩了出去,幸好周围枝杈不密集,鸟妈妈在空中调整好又冲过来。鹗小的战斗欲几乎要被挑起来了,“嗤”的警戒声响起,鹗小和小水望去,不远处火光闪耀。 59 灭火 鸟妈妈立即叼起壮幼儿惊慌地飞走了。绿鹗们也迅速远离火海,飞开之前,鹗小叼起了奄奄一息的瘦幼鸟。火势以不可阻挡的姿势蔓延,空中的人和鹗脑子一片空白,浩大一片森林被摧毁只是一瞬的事...然而,这只是前一瞬的事,后一瞬几条水龙就从周围同时冲向大火,很快控制了火势,几缕仿若抽丝的青烟绝望地嘶嘶叫了几声后,火就完全被扑灭。同时一棵参天大树也被烧毁了,那里变成了一处深坑。 他们渐渐发现,这片广袤的森林到处坑坑洼洼。被烧焦的树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周围没有倒下的树也被烧黑了树皮。刚被烧出的深坑中,一个穿着破旧火警服的人在里面忙活,地上放着粗大的水带,两只水枪。水带的另一端穿林而过。有人正在收起水带,其余人拿着灭火器翻动倒下的树枝,看到垂死挣扎的火星就喷一下,时不时看看高处,确保没有累及的树枝上没有正在悄悄崛起的火星。森林消防警出动的速度超出奶奶的想象。 “没有人受伤吧?”落地后,奶奶第一句话就问。 几人看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火灾现场多了一位老人和两个小孩,还有三只大的不像话的大鸟...吓得纷纷一抖,东西哗啦啦掉在地上。 “嗤”头顶鹗七的警告声突然响起。 一道火光在一棵大树树梢蹿起,因为位置稍高,距离那棵树最近的人后退几步捡起地上的水枪,箭步冲上树干,后仰身,英姿飒爽,水流非常精准的射向火苗。但是他重重摔在地上,而火苗跳跃了一下又起来了。小水抱住鹗小的身体,向上抽拉他。悟性很高的鹗小很快知会,将小水颠到背上,腾空飞起。在火舌附近,小水伸出细嫩的小手,直接拍灭了火苗。 消防员们看着小水的举动惊异地张大了嘴巴,好厉害。 奶奶扶起摔下来的消防员,关切地问他有没摔坏。 小水和鹗小下来,小水高兴地对小凡说:“水还能灭火。” 众人一片懵,难道不是拍灭的... 小凡抬起小水的手,她的手光洁如初,但小凡还是心疼,“太危险了,烧坏怎么办?” 队员也过来关切地询问。说是火苗,但苗底也有10来公分长呢,而且因为在树枝上,不好拍,小水还直接抓着树枝抹了几把。 小水展开双手,“我的手很好...奶奶”,她跑过去给奶奶看。 极度的干燥使许多树木频临死亡或已经死亡,只剩下干枯的躯干,即使没有明火,阳光直射在落叶或悬挂于枝头的枯叶上,热量积聚达到一定界限时,就会燃烧起来,而若此时轻微的空气流动就可引起一场大火。坚守这片森林的志愿消防员们每天马不停蹄的奔走在森林的各个角落,身上挂的警报器与安放在森林各个角落的火警器相连,警报器一响他们就会奔向着火点,此前一定先启动了自动灭火设备。消防员们很多不是专业的消防人员,洪涝后晋级的干旱使他们放弃了原本的工作投入到这片森林中,而本职工作,无论是艺术、科学、工业也都早已显得毫无意义了。眼下,森林植物还在不断死亡,相比不断出现的火灾,因缺乏水分而死的速度可能更快。 “老人家,你们快离开这里吧。”当他们发现这些巨大的鸟儿看起来完全无害时,思维模式便正常了,然后队长催促几个无辜而善良的外来人,更何况还有两个才几岁的小孩。 但祖孙三人无不盯着那粗大的水带,视线无法挪开。在轻微的空气流动下,奶奶嗅到了咸咸的味道,她弯腰捏起一小撮被浇湿的土,嗅嗅,“你们用海水灭火?” “已经盐析过了。”队长说,警报器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远处某个地方正在扑火。 “你们这是光防守啊,被动是要挨打的。” 消防队员都抬头看着奶奶,眼神充满期待,看起来这位充满智慧的大婶或者奶奶可能有什么好主意。 奶奶却说:“没听过这句话吗?这句话是伟大的毛主席说的。” 一片沉寂... “都看着我做什么?小水、小凡,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个主动法?”队长向前走一步问。 奶奶:“......小水,观音籽还有吗?” “这里不能种。” 队长把想主动策略的任务交给了祖孙三人,然后扛着工具远远绕开绿鹗们继续巡逻去了。 留下一片烧毁的空地上,两个小孩迷惘地看着奶奶。 而绿鹗们叫着寻食去了。 是呀,没有雨,一切都扯淡,奶奶心骂着抬头望,万里无云,晴空万里,这样的天空放在以前可是不容错过的好天气,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开始眩晕,才看见远处有云丝飘过。 “奶奶,这些云可以用吗?”两个小孩的视线也转移到天空和云丝上,小水问,云是由水组成的,还在水滴中时,妈妈传输过这个常识。 “即使能用,也太少了。”奶奶回过神来,低下头,眼睛里阳光晃,“小水,你有什么办法吗?” “把云装进袋子中,拿下来用。”小水的眼睛里满满的童真。 三人决定在林子里走走,找找灵感。树木大部分都处于生命闭锁的状态,叶子枯瘦、发黄,轻易脱落,唯一幸存的只有松柏类了。走了很久,小凡才发现一株类似芦荟的植物,掰一小截来,分成3段。很久没吃芦荟了,小水很开心的一下放进了嘴里。奶奶看两个小孩吃得香,便紧锁着舌根胡乱嚼嚼迅速咽了下去。 小水看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很久没洗过了,便伸展指头分泌点水出来搓搓手,然后擦在芦荟叶上,然后想起来自己的观音水浇过很多小草。 “奶奶。”小水摊开手掌,“我有水。” “把你撕吧了也救不活这一山的树呀。”小水的水可以促活一粒种子,如果再加上一点水,不需要太多,可能就会促成一棵树...水...海水... “咦。”小水看到奶奶背后的树下面有个东西在动,它绕着树转了一圈,又窜到了树上。小水好奇地过去看,小凡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是一只浑身灰色的小动物,有人过来后就躲在树杈后面了。一只带触角的宽脑袋的虫子在树杈不远处飞。 “原来是追虫子吃。”小凡说。 60 盐碱地 三人继续在一块块裸露着伤疤的山林中逛,两个小孩没有见过比小镇树林更大型的森林,一棵高耸的望不到冠的参天大树让两小孩驻足下来。它那样高大,连张开的树枝都有小镇上最高大的杨树那么粗,“只是很可惜它死掉了”,奶奶叹息说。这是一棵古老的水杉,黑色树皮斑驳脱落,红色的凝胶黏着在上面,往上裸露的白色树干上虫洞斑斑点点,而往下树根往上一点,青白色的菌斑蔓延。 “奶奶,上面还挂着树叶呢。”小水指着高处长有整齐排列成序的叶子的侧枝说。 那是整棵树唯一的活枝,就像生命最后拼劲全力的怒放。 奶奶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只说“我们走吧。” 小水看到了树根处的菌斑,看着很不顺眼,便搓搓手指沁出更多的水来,使劲擦那些菌斑。她瞥到几步远处一只死去的鸟儿。 奶奶和小凡走了几步,才发现小水没跟上。奶奶凑近了才看清楚她在干嘛。 小凡正要上手帮忙,却见奶奶一把拉起了小水,“这些东西不能随便碰”,说着抓起她的手臂看,她的手黑乎乎的一片,皱起眉头说:“先不说这些东西能不能碰,你手在上面不疼呀?”她从对襟衣服中找出一块布给她擦起来。 小凡则用衣角轻轻擦她另一只手。然后,那只衣角被奶奶拉起来,撕掉了。 天气渐转冷,三人夜间便依偎着绿鹗们休息。在森林中,绿鹗喜欢窝在树杈处休息。鹗五找的树杈更宽敞一些,小水和小凡便一同躺在它宽大的翅膀下。鹗五一开始相当嫌弃,后来就当自己的雏鸟带了。奶奶依旧和鹗大同卧一棵树。夜空星光璀璨。 清晨阳光抚醒他们时,他们发现一片凹地,里面的一排整齐的小树显得非常醒目。他们飞过去,发现凹地土壤松脆,这是经常施水整理的结果,多处生长的野草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们就是徒手灭火的祖孙三人吧?”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远远躲在角落里,绿鹗们让他不敢靠近。 “是的,请问这是你们种的吗?这是什么树?”奶奶提高嗓音问,同时让那人过来。 胡杨——古老而经典的沙漠植物,耐旱耐碱排碱。他们希望用此来改善由于用海水森林灭火引起的土壤的盐化。 “我们会将这种树插种在森林各处。”那人挠挠手背说。 小水看到他的手背粗糙得像白色的树皮。 那人也像队长一样请祖孙三人尽快离开这里。 “奶奶。”小水摇摇奶奶的手,“我可以在这里种滴水观音吗?” “小朋友,滴水观音喜欢湿润和温暖的环境,和胡杨的适宜环境完全不一样,所以不能混种。”这是一位40多岁的胡子拉渣的中年人,他的眼神温和而深邃。 “海哥,管道又被堵住了,需要通一通。”上面跑过来一个人喊他。 “你叫一个人带他们下山去。”海生边往回走边说。 那人看看几只怪物般的大鸟,很犹豫。 “小水,种子是活的,用到最合适的时候。”说起这个,奶奶想到了巨蛛,炎龙好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奶奶,现在没有天敌,将来没准会来。”小水说,然后又沮丧地垂下了头,“那些滴水没用。” 小凡捏捏小水的手,安慰她:“小水,红红和别的巨蛛不太一样,说不定只是对它没用呢。” 小水眼睛一亮,连指尖的滴水也欢快地流动起来。 “小水,这片森林就是巨大的宝藏,巨蛛是你的天敌,更是它的天敌。大树看起来死掉了,但根还活着,条件适宜的情况下,会重新发芽,长出新的树来,这片森林会成为你将来与巨蛛战斗的武器。”琴音说。 小水不太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想起了奶奶对消防员的承诺。 “妈妈,奶奶说不能光防守,要怎样主动呢?”小水觉得妈妈和奶奶的意思差不多,总之都是保护这片森林。 奶奶和小凡一同期待地看向她,仿佛这一声“妈妈”,所有麻烦就解决了。 观音水的设计初衷是对付天敌,但就像水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解渴一样,观音水的作用也绝不仅仅限于对付天敌,它可以是植株的生长激素和养分,也可以是让人肌肉麻痹的毒素,而琴音最近发现,观音水另外一个难以预见的作用——落于云中,成为云的附着物,这意味着成雨的可能性。小水在丝云中挥舞时兴奋的原因就来自于云中冰晶在她体表裸露部位——手和面部的凝结、融化和渗入。而凝结的冰晶积聚了更多的冰晶,如此形成循环。 “妈妈是说,云在我身体里面吗?”小水问。 “云变成水在小水的体表。”妈妈说。 穹窿中,大滴水脱落时,滴水外膜与小水的皮肤融为一体。这是琴音的设计,滴水的外膜使小水的皮温低于常人,可以抵抗巨蛛的高温,也可以减少小水体液的散失。云的融入出乎琴音的意料,如果不是小水无意间关注的一瞥,又联想到之前下雪让小水觉醒,而后小水本能地跳入“大磨盘中”自救,琴音可能已经忘记了这层体膜的存在。眼下的关键问题是怎样扩大体膜的作用,然后怎样让搜集到的天来之水变现。 “小小,我们明天在云里练练。”小水跑到正在从土里抠出一条虫子把玩的鹗小身旁,揪揪他的翅膀说。” 鹗小把虫子搁在她头顶上,虫子的蠕动让她很是痒痒。 忽然鹗小扇扇翅膀飞起来,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冠上,好奇地向下摇头晃脑地张望。 接着爱凑热闹的鹗五也过去了。 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海哥”有人惊呼,似乎除了什么事。 三人出了凹地,顺着鹗儿的方位和声音的方向找到了海哥和他的伙伴。海哥倒靠在一棵死去的樟树旁边,一条手背血流不止,海哥紧握着出血的胳膊肘部,而木头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奶奶抓过他的胳膊掀开袖子查看,发现血不是从某个地方流下来的,似乎整个右手臂的外侧都在滋滋渗血,就像从高空看到的火山爆发的海面。而此时,血顺着海哥的手背沾染到了奶奶的手上。 “可是,大婶...”海哥的伙伴探手制止 奶奶瞅一眼海哥的伙伴,她没顾忌太多,“扯块儿布呀。” 海哥推桑躲让,有气无力。 奶奶一把扯下木头腰间挂着的毛巾,边裹海哥的手臂边问海哥伙伴:“你们受伤了一般怎么处理?” 他沉默了... 61 隔离层 过了一会儿,木头才说:“送城里,但是没用的,大婶,你快放开...木头。” 木头答应一声走开了。 小水从口袋里掏出滴水给奶奶,奶奶没接,因为医院里有专业而安全的处理。 木头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水枪,他让奶奶把手摊开。 海哥说,他感染了一种真菌,双手臂严重蜕皮,刚才和人推搡时擦伤了手臂才导致血流不止。 奶奶脸色变了,“你的意思的是我感染了真菌?” 海哥很抱歉的点点头。 木头启动了水枪,水流急速冲向奶奶的手。 奶奶乖乖而认真地摊开双手,任冰冷而厚重的水冲击,“真菌...小水、小凡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小水的手看起来鲜嫩如初,而小凡的右手指掌连接处开始出现虫眼样皮疹。 “这个真菌厉害吗?”奶奶问。 海哥眼神掠过沉重的忧伤,看向斜前方的一株老水杉,“害死了我们好多队友。” 奶奶一抖,弱弱地问:“能控制吗?” “城里医院有药。”木头回答。 “那赶紧去呀。” 海哥笑笑,心头一阵悲凉。 “城里不许我们再返回。” 两个小孩不懂真菌是什么,但也看得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问奶奶他们是否也感染了。 奶奶描述了一下水杉根部的菌斑。 海哥点点头说,那就是,这种菌尤其喜欢水杉。 “奶奶,我们也感染了吗?”小水见奶奶没回答小凡,便又问道。 “先给他们冲冲手。” 两个小孩很听话的将手伸展开,冲完后,小水看看自己和小凡的手,发现自己的手没啥异常,但小凡的手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看了一会儿,半自言说“是不是观音水”,然后她四指并齐,用指尖按压小凡的右手病患处,并扫过他的整个手掌。 但是,真菌没有被制止... 肉眼不可见的菌体在小凡掌心迅速扩散,不痒不疼,但手掌如抹了湿水的石灰一般斑驳鼓起——菌体已侵入皮下并在那里生根发芽。若如外因,损毁角化的表皮掉落之前,下面还会生长出这样的表皮,只是菌体会继续扩散,足够幸运的话能够熬到感染全身,之后因菌体产生的毒素进入血液并在内脏堆积致机体死亡。然而,有外因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外因甚至不需要偶然,不小心跌倒使双手托地以及来回挥动工具所导致的轻微磨蹭都会致表皮脱落,这之后便是出血、感染,死亡的速度瞬息加倍。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便是不要让双手触碰任何东西,除了空气。 海哥曾是一位画家,这片森林是他最喜爱之处,他的原生态画风和画面深受整日奔波于钢筋水泥中的不见天日的市人喜欢。他的家就在森林旁边的城市中。大旱之后,森林面临崩溃,他加入了森林保护队,夏季聒噪烦热的一天,他护理一棵百年水杉时感染了。他坚信那棵树蕴藏着巨大能量,会在气候适宜的一天觉醒过来,恢复曾经的繁盛。他爬到树上清除了细小的杂枝,用小刀清理掉一条虫道,上上下下喷洒灭蝗虫的农药。之后又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打量了一遍水杉,这棵水杉是他画作中的常客,然后他发现了树干一侧的那以察觉的菌斑,他用小刀割去了病患处的一大块树皮。此后,森林爆发了真菌病,主要侵及不耐寒的喜湿植物的枯树,为了防止感染尚存活的松柏类,森林消防队开始了灭菌行动,将菌落送到城里的研究所配制药剂,同时用海水预处理,火烧被感染的树皮和割下树皮的刀具。药剂配制出来之前,那些紧急措施大大延缓了病菌的蔓延,只是消防员们未能察觉到病菌对人的侵袭和伤害程度却是致命的,人们纷纷因此丧生。第一个大出血森里保护志愿者被送到城里进行医治,终无效死亡,一大半接触他的医护人员被感染。从此,消防员们被隔离在城市之外。 “抗菌药研制出来了吗?”奶奶问队长。 队长叹口气,“研制出来有什么用,无法大批量生产,若不是天气转凉,整个森林可能都保不住了。 几天之后,由队长托着海哥的骨灰盒,在山间缓慢行走。奶奶和小凡的手上套上了涂上漆的细树枝编织的防护手套。小水牵着小凡套了树枝手套的手。绿鹗们分散在不远处或飞或走跟着祖孙三人。 一行人将海哥的骨灰撒在死去的百年水杉下,行礼。这里也是海哥倒下的地方。 “大婶,我想办法把你们送进城里治疗。”队长说,这样一个无辜的好人手感染,他们不能不管。 “奶奶,为什么我没有?”小水问。 观音水?外膜?奶奶正不知如何回答呢,队长问:“没有还不好呀?”,他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简单发问。 “奶奶,树脂和冬菇可以吗?”小水又问。 “可以试试。” 停在低空的鹗大突然叫一声,绿鹗们迅速飞去。 一行人纷纷抬起头,那边是城市。 “那边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奶奶说。 队长下意识地低头看联络器,没有特别的动静。 “我们的人分散在各处,有什么事的话,会立即知道的。” 奶奶不安地盯着鹗儿们的方向。 “不会是炎龙吧?”小凡问。 “不是,更像是同伴的事。”奶奶说。绿鹗发觉炎龙和巨蛛的反应是发出嗤的警告声,并且不会靠近危险,而刚才更像变形的呱。 小水想了想说:“是不是小鹗?”她有好一会儿没见到鹗小了。 东面城市上空,鹗小触电般的返回更高空,一种不适感传遍全身,他痛苦地叫了两声,身体同时失去平衡,他迅速扭转翅膀调整过来,远离“触电层”飞行。 “是不是碰到了隔离层?”半晌,队长突然想起来,城市被保护在一个看不见的球状气体层中,形成一个封闭的独立的空间,除了接受来自太阳的光照,连空气都与外面没有任何流通。正是受益于这个隔离层,城市中的生存环境与正常无异。 “就像我们穹窿。”小水说。 “不过请您放心,不会对大鸟造成伤害。” 奶奶松了口气,希望鹗儿们快点回来。 “那么奶奶和小凡怎么进到里面呢?” 62 气体 “地下。”队长悠悠地说,“但是,要经过几道关口,危险检测、身份验证、全身消毒、气体置换,其中危险检测包括对身体携带病原微生物的检测,若携带某种微生物超出城市中的范围,就会被屏蔽系统送出入口。” “那么,在这种严密的关口下,该怎样想办法?”奶奶面无表情地问。 “我们不一定进去,弄到药就行。”想了一会儿,队长说。 所有人看向队长。 “还记得海哥是怎样受伤的吧?” “柴老板要砍掉这棵水杉,海哥和他起了争执,他把海哥推到了地上,海哥当时刚取下防护套...”木头叙述着。 “柴老板。”队长打断木头的话,提醒大家说。 “对,城里别人不可以随便外出,他需要定期出来。” “可是柴老板不可能带药啊。” “只要他能出来就有办法。”海哥说。 城市的东南角有一处直径约80米的高大白色圆柱体,圆柱体的脚下有一个蒙古包。蒙古包中是些基本的电力设备。这处建筑造型奇怪,却是城市上空气体隔离层稳定的唯一且重要的承载体。圆柱体最顶层是工作站的中心,几十个人时刻监护隔离层的结构和功能的完整。将气体隔离层维持在一定高度可不是一件易事。正如整个城市一样,工作站的动力来源也是太阳,它所消耗的能量巨大,占整个城市所需能量的一半以上。而初能源外,隔离层最需要的便是严格的气体成分比例。柴老板的工作就是外出收集水杉烧尽后的灰烬,与海水混合搅拌、干燥,再加入其他树种的枯枝和一些化学试剂,二次燃烧,产生的气体经过电离分解后时放入隔离层,再经过固缩、带电处理,就是现在防止物质和能量流失又能起到防卫作用的成熟隔离层了。以前经营木柴厂的柴老板无意间发现了这种特殊的气体,直到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准确无误制造出这种气体。 他今天需要再次外出了。他穿戴好防护服,带着收集水杉灰烬的特制收集盒,先去维修店取车。他和店员打招呼,将收集盒在副驾上固定好,锁上车门,和开车离去。 “你的车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能源故障,已经排除了。”店员走到接客厅,一位穿着时尚的漂亮小姐打招呼。她正在喝茶,边看向取车厅,看到柴老板离开,她微微笑了笑。她向前来的店员随意咨询些问题,道谢之后,也开车离开了。今天一早,她借口去看爸爸工作,取到了抑菌剂。刚刚她用封口袋和锡箔纸包好的药剂藏到了柴老板车内地毯下。 树脂和冬菇的混合品没有发挥功效。奶奶和小凡的手脱了一层干裂的如石灰般的皮后,药剂终于到了。然而,封口袋上写着:“抱歉,只能拿到这么多。” 队长举起一柄闪亮亮的刀,说要想发挥药的最大功效,恐怕得切去死皮。尽管队长说有把握,但奶奶坚持让想别的办法。最后,小水摘下小凡手上的防护套,将她的两只手分别夹在双手掌心,泌出的观音水顺着干裂的缝渗向死皮下面与活组织的交界处,渐渐地,死皮软化、变薄,一部分脱落。队长将胶囊打开,将如面粉般细腻的药粉撒在上面,小水轻轻涂抹均匀。小凡直夸自己有个能当医生的好妹妹。小凡曾出现了无力的观音水中毒症状,严重的时候甚至倒地。如果不是奶奶坚持,小水是不敢再对小凡用观音水了。 几次的用药之后,死皮渐少,已经可以看到娇嫩的新鲜组织,观音水中毒也在每次后不久消退。然而,一个关键问题是,药粉没有了。而奶奶的病情不断加重。 消防员们将祖孙三人留在胡杨林不远处的简易居所内后,便继续巡山去了。三人坐在门外晒太阳。奶奶翻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个小孩儿胡乱堆的石灰模型一样糟糕。小凡也看着自己的手。小水则看着两个人。光看三人投在地上的影子,还蛮温馨。但是三人的心情不言而喻。 “妈妈,奶奶和小水生病了,真菌感染,怎么办?”小水问。 “小水不急,妈妈正在想办法。” 奶奶挪挪身子,坐正,认真地看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奶奶放心,妈妈会想到办法的。”小水看出了奶奶的沮丧。 “正常的环境气候中,人都是无法避免生病的,更别说这种极端的环境,所以小凡小水,万一奶奶没挺住,你们不必难过,继续相伴而行,小凡,奶奶相信你不会有事的,记住了,任何时候都要和小水在一起,小水,我们大家的小宝贝,不要把对付天敌和保护森林当成任务,就像人天生需要吃饭一样,这些能力小水天生就会...”一向倔强的奶奶此刻的表情仍然波澜不惊,她伸出手试图抚摸小水的面颊,却被难看的树枝防护套硬生生阻止了,心里想着奶奶好想看到你们长大的一天... 几只绿鹗刚刚晨飞回来,见奶奶一脸严肃的对两小孩讲话,鹗大便在旁边梳理了一会儿羽毛。奶奶讲完后,鹗大拉上旁边的鹗四过来,托起奶奶和小凡飞向了清澈的蓝天。小水见状,跑到离她最近的鹗二身边,然后绿鹗们一一起飞。 绿鹗们越过森林、城市继续东飞,飞过城市时,绿鹗向上飞跃了几阶。渐渐的,空气中的味道有所变化,湿度也在增加,很快,如天空般浩瀚的蓝色海洋出现了...他们在海洋上空飞行了一阵,然后急速下沉。三人看到焦黑的岩石海岸时,鹗大翻转身体,鹗四跟着翻转身体。 “鹗儿。”迅速跌落的奶奶一时因为突然的失重失声了,然后是海水的动荡和冰冷袭来,差一点就撞到一旁的礁石上。落入之前,她看到小凡和小水也在下落,一时觉得湛蓝背景下的他们就像两个天使,旋转着舞蹈着将恩惠的金光洒向荒芜的大地...伴随着小凡的惊叫声,奶奶坠入海中,天使变的模糊,她闭上眼睛,觉得还是鹗大懂得自己,葬身大海是再美好不过的归宿。 63 玩耍 然后奶奶开始上浮,猛吸入一口气,不远处,小凡惊叫着落下来,溅起美丽的大水花,也让她猛然惊醒,小凡会淹死的,而更远处小水也落了下来。“主啊...主啊,鹗儿...” 然而,绿鹗们只是在低空盘旋,没有一点俯冲下来带他们上去的意思。“鹗儿...”奶奶边往小凡身边游,边急切地呼唤鹗大,鹗大却前伸了几下头部。“鹗儿...再不下来,我宰了你。”上下起伏的小凡挣扎着,而小水露出一次水面了没了踪影,只留下海面的漩涡。 鹗大听到“宰了你”才俯冲下来,伸喙进水,将湿淋淋的小凡拉了出来,小凡哆嗦着哇哇大哭。奶奶赶紧去找小水,绿鹗们也在空中观察,然后小鹗找准一个方向,收紧翅膀,垂直俯冲,半个身子进入了海水中,一下两下....除了搂着小凡的鹗五,绿鹗们纷纷加入了扑相中,奶奶也过来了,就像在看一群小鸡啄一只四处乱蹦的蚂蚱。还没摸清状况的小凡在鹗五怀中抽泣着看向热闹非凡的海面,奶奶在水中,一、二、三....鹗儿们也都在......他离开鹗五怀抱,看看浩瀚的海面,回头看看周围的礁石,小水......他趴下一层礁石,又一层,很高的一层,他跳不到更下面了,着急得哭着呼喊小水。而鹗五以为兄弟们在玩耍,也欢快着加入了。 在水中悠哉悠哉的小水坏笑着透过蓝蓝的海水着看绿鹗们,他们庞大的身躯击打着海水,让她深深浅浅左左右右滚动,很是好玩。隐隐听到奶奶和小凡的声音,她迅速远离不断激荡水面的绿鹗,但是很快又被追上来。这样几个来回后,奶奶发终于弄清了目前的状况,她推推鹗大,鹗大双足点水,离开水面,绿鹗们陆续离开水面。海面浪花渐渐回落,变成一圈波纹后,小水浮现在水面。 急得直跺脚的小凡笑了,都吹起一个鼻涕泡。绿鹗们呱呱叫着停悬在海面,奶奶愣了一下,催促鹗大拉自己回去,再泡一会儿就死掉了。而浮在水面上反射着阳光的分明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小水盘坐在里面,笑得很开心。随着小水浮出水面,恢复球形的水滴外膜渐渐回缩。水孕育的小水游荡会岸边。 小凡在鹗五怀中瑟瑟发抖,小水偎在他身边。鹗五觉得体温要被两个小孩吸完了,就把他们塞到鹗二怀中。奶奶也伏在鹗大怀中索要体温,石膏皮脱落了厚厚一层,露出正在形成的新石膏皮。 “小凡,鹗儿们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扔到海里呀?”小水拿衣服擦擦小凡的头发,衣服有些潮湿,但小凡的头发更湿。 小凡看看鹗大,看看自己的手,状况还好,至少没有因为在水里扑腾破裂流血,而奶奶正抓着鹗大的两个翅膀发抖,“我也不知道,小二,为什么呀?” “鹗儿,现在快冬天了,你要再这么调皮,我宰了你。”奶奶牙齿打着颤威胁鹗大,以前和鹗大一起生活时,鹗大常常带来这样出奇不易的惊喜。 鹗大低唔着表示委屈,奶奶只好和声和气地宽慰他:“好了,鹗儿,我怎么会舍得宰了你呀。” 然而,第二天中午太阳正空照时,鹗儿们又将祖孙三人扔进了海里。只是这回鹗五将小凡放进水里后,没有松开,来回拖动,小凡觉得鹗五大概在给他洗澡。但是鹗五只能眼巴巴看着同伴们推着小水玩水球,因为心不在焉,小凡还被呛了几次。奶奶则边扑腾边破口大骂,“鹗儿,你是不...嫌我活得久...别以为我不敢...宰了你...臭小子,等我...上岸。” 绿鹗们似乎玩上了瘾,这个游戏持续了几天。到后来,祖孙三人都习惯了,小凡不再害怕,小水顺从地陪他们玩,奶奶垂头丧气双目无神的任凭鹗大摆布,想着生命的最后,就奉献给忘恩负义鹗大吧,它开心就好... 第五天时,他们终于知道了绿鹗们这样做的原因,他们不是在玩耍。 “嘀嚅嘟嘟叽叽哦(把他给我关起来)”,矮胖的吾塔抖着下巴吩咐属下。 一个精壮的大汉把春禾带进一个透明房间,然后关闭房门。 “嚅吐呀哒咹呢哟呶哈嗒(没有我,你休想让铁哥们做任何事,任何事)”春禾咆哮。 但在他喊出第一声时,吾塔就让属下为房间设置了静音。 “喔吧(怎么样了)?”吾塔问身旁的女秘书。 “嘀嘅(可以了)”,秘书从明净的墙壁上看了一眼春禾,他仍然在门边,看似已经平静下来。 “咯噜咦嘀吥嚅唫唰(把那群人再带回来)” “呀” “来来,鹗儿,我亲亲你。”奶奶向鹗大招手。 奶奶和小凡的石膏皮肤下面长出的新皮如原先一样光滑、柔软、触感明显。 鹗大跑过来,温顺地把头伸给奶奶,奶奶摸摸他的脑袋,亲了亲。 小水和小凡也要亲,鹗大便趴下,让他们亲个够。 其他绿鹗们看到了,一一趴下,让祖孙三人亲。然后在奶奶的煽动下,他们的屁股纷纷挨了踹。绿鹗们跳起来,鼓起翅膀佯装攻击,追的祖孙三人四处乱窜,奶奶寻求到了鹗大的庇护,小凡和小水笑着、叫着躲避七只巨鸟的围攻...他们被绿鹗叼起在空中当沙包玩,一只飞着飞着突然松口,下一只接住。两个小孩只感天旋地转,随风飘扬。顺路来看望祖孙三人的消防员们也开心地呵呵笑。 绿鹗们玩嗨了,越飞越高,飞入云中玩耍。绿鹗们伸展脚趾,正如植物的根部,他们的脚趾可以吸收水分,然而这回他们感觉遇到了阻力,水分仿佛被另一种力道拉着,吸收不那么顺畅。而抛出的小水似乎正在膨胀,膨胀到水滴大小时,小水在云化成的水中漂了起来,下降速度也减小了很多,接着大块的大块的云絮从远处飘过来凝结到球上,里面的小水倒欢快的游荡着。趴在鹗小身上的小凡看着看着着了急,再这样下去,就完全看不到小水了。很快的,小水完全淹没在球状云中。“小鹗,快去。”小凡指着变成云的小水急切地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64 小仙女 球不断增大...增大,下沉。“小鹗,快冲过去。”小凡指指下沉的球状云。 晒太阳的奶奶、巡山的消防员,还有城市中奔走的人们听到空中一声雷动,纷纷抬起头,他们有幸见到了一场有生以来最名副其实的太阳雨。更幸运者,见到了球状云的形成过程,这其中包括时刻关注孩子们动向的奶奶。 “雨。”他们欢呼着,跳跃着。消防员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虔诚的举起双手,迎接这上天的恩赐。绿鹗们飞入雨中,尽情玩耍,这可苦了小凡,大冷天的淋了个湿漉漉,但他依然兴奋的呼唤“小水...小水”,就像以前某个时期粉丝对偶像的呼唤。而城市中的人们欢呼了半天后,发现雨压根就没落下来,他们看到了另外的东西,雨水在半空就被隔离层挡住了,滋滋地形成了壮观无比的电磁云图,如布满天空的细碎金丝。庆幸的是,雨仅仅持续了几秒,否则着个城市可能会华为灰烬。 始料不及的还有正奔来的炎龙,早一步的话可能就闯入雨区,那么他们就彻底坍塌了,现在他们只是收到了城市上空电磁网的轻微干扰,一切还属正常。 待云雨落尽,水滴重新出现的蓝天下的阳光中,如宝石般璀璨。然后更加夺目的一幕出现了,水滴下落,随着压力和重力的升高,水滴膜回缩,水滴中的水渗出来,洒向空中,如碎钻般耀眼,无数碎钻形成的束状光芒闪耀在天地之间。小水在水滴中仰起头来,看到了自己创造的美丽的惊人的景象。同时惊异的还有琴音,小水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小女神。绿鹗们忘了接住下落的小水,小水就这样带着一开始束状、然后是伞状的晶莹耀目光芒落到了城市上空的隔离层。隔离层燃起一层电离火后轰然退去,仿佛宇宙间出现一道破口。小水落在了街道的中心,水滴膜与小水的肌肤融合,碧色的瞳仁恢复黑色,及腰的黑色长发淌着水。 有幸目睹了这一切的行人纷纷驻足,他们是先进的人类,拥有先进的技术和思想,然而此刻源自本能的膜拜让他们屈下了膝盖,伏地虔诚地向这个现在看起来如一只落汤鸡的小女孩叩头。 飘飞的炎龙抵达了城市的上空,它们是寻着小水的印迹来的,隔离层若还存在,它们很可能被吸收或者驱散而不能侵入城市,但此刻恰好,隔离层消失了...数条炎龙齐齐向地面靠近,看到绿色的小水时,汇合成团黑烟向小水罩来。还对人们的举动感到奇怪的小水迅速张开双臂,将观音水积聚到双手、指尖,用蝴蝶舞和太极的招式在炎龙中时而旋转、时而攻击,然而这次炎龙没有像往常一样熔化消散,她用到了可以利用的全部体液,甚至大喊着将观音水通过口腔发散出来。炎龙外面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挥着衣物驱赶这一团烟,有人找来了灭火器,可是棉质的衣物碰到烟便化成了灰烬,泡沫灭火器自然没用。与炎龙的战斗持续了很久,小水精疲力尽了。 “妈妈,炎龙变厉害了。”小水气喘吁吁的请求琴音的帮助,乱了手脚。她不停地旋转旋转,指尖渗出的观音水源源不断的洒向周身,但炎龙步步紧逼,居然大胆地攻向她的额头、面颊,随后萦绕着小水的鼻头,小水怒了,停止旋转,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小水的突然静止让炎龙外退了好几圈,静待小水的反应。接着小水睁开了双眼,昏暗中看不清的小水的眼睛恢复了绿色。双方对峙了一会儿,炎龙围上来,在小水身边飘动,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慢慢逼近,快要贴近小水的皮肤时,小水长吼一声,面前的黑烟如遇强风般消散了。随后小水旋转着,不断推出手掌,炎龙分崩离析,剩下支离破碎的炎龙又融合成一团继续攻击。这时小凡赶来了,炎龙进攻的气势瞬间降低了数倍,残兵败将便被小水一一收拾了。琴音舒口气。 “好累。”小水盘腿坐下来,撩撩散在面颊上的头发,此刻她的周身已干,“这回比以前费劲”,她对小凡说。 小凡也坐下来,用食指抹抹小水脸蛋的灰痕,“小水也变强了呢,和炎龙打完后不会再睡着了。” 小水想想,格格笑起来,然后....倒在小凡怀中。 行人纷纷过来看小水,绿鹗们呱呱叫着探向小水,又过来一批炎龙,趁机团住小水,发起又一轮攻击,小凡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小水,几分钟后,炎龙散成几缕,纷纷飘离。小凡长舒一口气。 “挨得婆滴撒(差不多了)”,吾塔看着女秘书递上的地面情况说,但当看到第二波炎龙几乎不战而退时,他脸色变了,“嘟啦哔哩拉马(让拉马看看)。” “呀” “咔啥嘶叨吧哔(去看看那小子)。” 长长的玻璃通道尽头的玻璃房间内摆满了花花草草,春禾躺在里面翘着腿闭目养神。吾塔走近一看,他的身下是一堆沙子。 “吐啦啵唧唧咔塔(这沙子哪来的)?” “拖地哦哔嘻摩恩么入滴咔(空气湿度太大,我怕公子会生病)”女秘书按下玻璃墙上的按钮,打开声传通道。玻璃房内的几种植物是天然的光电信号阻断物种。 “咔尼地咔嘻奴吧嗒了啦(也罢,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摩恩么。”女秘书唤了一声,不轻不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什么事?”春禾懒洋洋地问。 “喂唔噜如及吧呀(先生来看你了)” “我想休息,而且刚才我什么也没做。”摩恩么躺着,伸手捏捏旁边银蓝植物的如利剑般的叶子。 “啪咕噜度,咔啦唻(臭小子,好好说话),思,咵嘀哝啦唻(你跟他说)” “呀。” “不管怎么样,炎龙没有对小水造成威胁。” 吾塔看一眼女秘书思。 “呀”思答应一声,继续说:“摩恩么嘶哇咔如叨喂唔噜(请摩恩么把知道的东西告诉先生,您一定知道什么。” 65 “你们的鬼马粒子群都没获得的东西,哥拉更不会知道,我要睡觉了。”春禾说着把头埋进了沙子。 “咔啦唻(臭小子)。”吾塔愤怒地捶打下玻璃,圆圆的眼珠外凸,说明他气得够呛。 思关掉传声装置,“咵嘟如及吧呀(请消气,先生)”。 “噜噜嘟先生每次都气成这样,再这样下去,眼珠要掉出来了”,思想。 “如噜哥拉掐架(把哥拉找回来)” “呀。” 吾塔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对思说:“唔加斯咔拉来(留一下那个男孩)。” 思一怔,允诺:“呀”。通道两侧和地板都是玻璃,思从侧壁上看到后面如温室的花房经过多次反射回来的画面:摩恩么把头埋在沙子中,银蓝的利剑叶子露在外面。 隔离层被破坏了,微小而健康的生态系统被打乱。而隔离层的启动需要耗费大量的海水,先不说无节制耗费海水的远期后果,就当下来讲,获取海水的驱动力就难以获得——因为巨大的太阳能板在第一次使用中曝碎了,而且更别说水杉是否够用。死亡的气息伴随着急剧下滑的空气湿度阵阵袭来,市民陷入极度恐慌,城市的上空仿佛飘荡着骷髅脸的死神,随时会夺去人们的生命。隔离层破坏的唯一且极大的好处是,许多家庭终于得以重聚了。看到丈夫、爸爸、儿子或好友重新出现在面前,人们泣不成声,跑过去,紧紧拥抱他们,即便他们中已经有人感染真菌,家庭团聚,随时迎接死亡的到来。 人们渐渐接受了现实,活好当下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人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和谐,有恩怨的恩怨也消除了,死亡的阴影换来的是人和人之间前所未有的诚意。城市一度进入狂欢模式,有人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有人将厨艺发挥到极致。若不是市长代理出面干涉,市民最后不是被气候所灭,而很可能死于饥饿或精神失常。有个海水灭菌的保障,更多的人参与到护林中——市长代理鼓励大家在逆境中创造未来,小仙女的奶奶则用无比坚定的信念让他们相信未来。 海边树立起一个大型的海水淡化仪器。祖孙三人转动汲水轮,汲起的海水汇入一个漏洞中。矗立在礁石上遥望远处海面的鹗三突然发出了高音调的“呱”声,随后,站在高处石礁上的绿鹗们呱呱叫着向海岸远处飞去。三人站起来向远处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奶奶仔细辨认了一下,问身边两个小朋友,“怎么看着像哥拉?” 小凡点点头。 “骗子。”小水说。 远处广袤的黄色沙滩背景中,渺小的哥拉躲闪着绿鹗们,看见三人时,高高举起手挥了挥。 阳关安好,湛蓝的海水静静地拍打礁石。几人在海滩边叙旧。奶奶倒了半杯净化的海水给哥拉,哥拉道声谢谢,说不渴。奶奶问怎么不辞而别,后来去了哪里。 小水怒视着他:“骗子。” “小水说的没错,婶儿,我一直都在骗你。”哥拉诚恳地说。 “哦?”奶奶没有太多吃惊。 “我其实是春禾的人。” “哦?!” “您都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奶奶心说,汗颜这么久竟然没任何怀疑。 “春禾派我来保护你们。” “保护?巨蛛出现的时候你在哪?”奶奶在心里反问。 “很抱歉,巨蛛出现的时候...” 奶奶内心咯噔一跳。 “春禾命我撤退了。” “你现在也是来保护我们的?”奶奶问,面露怀疑。 “尽我所能,至少炎龙出现时,我可以保护小水。您知道,春禾是向着您的。” “你怎么证明你是春禾的人,而且不是背叛春禾的人。” “握着我的手,你就知道了。” “哈尼哥拉土么不拉特(给哥拉披上磁石外挂)”找到哥拉后,吾塔交代思。 在三角中子群区,这套模拟真人触觉的外挂不易存在,随时会破皮,破的位置每次还有差异,而且外挂不利于哥拉变形——时常需要幻化成红红。 “不要轻易和别人握手。”奶奶回想起一个声音,同时做出一个判断:春禾是一个机器光人,没有表现出惊异的神色。 玩儿面前的屏幕上“臭氧粒子群”中的高密度亮点又出现了。 “小水对你可是表示深重的怀疑。 哥拉收回右手,“小水,哥哥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们。” 小水脸上稚嫩的戾气缓和了片刻,但是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个人可疑之处深重。 “你们不信也没关系,我会守护你们的。”哥拉说,特意冲小水笑了笑。 “呼呢咔靠基尼嘚西呔(获取女孩的血液)。”春禾的吾塔,噜噜嘟现在的中枢控制人下达指令。 收集了一桶淡水,小水和小凡抬到礁石下,等着鹗大将它叼到礁石上面的石屋内,哥拉赶紧过来帮忙。 小水直直看着哥拉,“小凡,我们跟着他上去,万一他在水里下毒呢?” 奶奶一听乐了,这丫头从哪听说有水里下毒这回事? “嗯,听小水的,而且我们小水才不怕下毒。” “我们小水本来就产毒。”奶奶想着呵呵笑起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提过东西。”小水说。 哥拉放下水桶,“我是不是还做了个地下探测仪吗?” “除了那个,别的你啥都没提过。”小凡立即补充。 如醍醐灌顶,奶奶突然意识到——太多的细节...给他东西从来都不接,还有住哪里,吃什么...除了地下探测情况和盲区事件——一个如清空霹雳般的现象惊现,虽然极其细微,也可能只是偶然,但事实确实如此,巨蛛出现的时候,哥拉都不在现场...红红?哥拉? “哥拉,你过来。”奶奶站起来喊道。 哥拉听话的跑下来。 奶奶上下打量着哥拉,探手指触碰他的颈部。 “婶儿,我是春禾的人,光人。” 哥拉是春禾在地球的助手,他是高度逼真的机器人,同时为了方便行动,他不是实体而是光学影像,可以按照中枢的设置随处移动,也可以变换形体。 “为什么变成红红?” 66 又遇蛛群 “你们远离了巨蛛活动区,春禾觉得这对小水的成长不利,希望红红没让您失望。” 奶奶咣咣在他脑袋上砸了几下,然后唤“鹗儿”。 鹗大飞到奶奶身边,“把他扔海里去。” 哥拉大惊失色,直接跪下了,“婶儿,我已经交代了实情,您还不相信我,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光人怕水?” 哥拉没有错过任何接触小水的时机,小水早间从礁石上下来时,他很积极地抱下她去;小水摔倒时,他去扶;小水在胡杨林地抚摸幼苗时,他蹲在旁边;有时小水起夜时,他都跟上去...但是,在礁石上抱小水时,小水挣扎差点摔了;扶小水时,还没到跟前,小水自己起来跑了。总之,小水将与他保持距离当成铁则。几次后,哥拉一碰她,她就哇哇哭。直接在小水身上取血不成,便试图制造意外,可无论是踩钉、夹手、磕碰都未能如愿。他只需要一点点血液,甚至肉眼看不见的量...他望着天空无比惆怅。 有次,绿鹗们在海面玩耍时抓到一条鱼,带回来给祖孙三人吃。小水和小凡都是第一次见鱼,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小凡可不忍动手,小水闻着腥味觉得不好吃。奶奶也在犹豫,不知道这样活的海鱼还剩下多少。外围的绿鹗们直捉急,鹗小叫着跳着,再不吃,我就动手了。然后,鹗大尖锐的喙刺了下去...三人作了简单的悼念,便煮熟了。 随之,哥拉的机会来了,当时他正蹲在旁边翻动柴火。没吃过鱼的小水被鱼刺戳破了口腔黏膜,她吐掉鱼肉,上面带有哥拉盼了很久的血。他偷偷伸出手,启动了基因测序程序,就差一点了。这时坐在奶奶另一侧的小凡发现小水皱着眉头,赶紧过去,一只脚刚好踩在鱼肉上,并且踩在脚底带走了,还踩上了他的指尖。 待三人终于吃完后,他在拾掇的时候,那肉已经找不到了。眼尖的鹗五看到小凡鞋底的肉,一探头摘下来,在海中晃荡了几下洗干净吃到自己肚子里了。小凡都没有感觉的鞋底被碰了一下。 吾塔看到显示未完成检测的结果时,抱着头,差一点就要用坚硬的额头撞碎思手里的显示屏了。炎龙没有对小水造成任何的威胁,而地球上接受过观音水的植物正静悄悄的生长,也许几年之后,绿色便会覆盖大地。片刻后,他让思把结果传给拉马,并释放巨蛛。 “铁哥卟唧卟摩恩么嗫哏(巨蛛只听摩恩么的)”,思提醒吾塔。 吾塔从背后的墙里——仅是一堵如水银本亮晶晶的流动墙——抽出一个册子。思翻开来看,发现是一些记录奇怪音符的乐谱。“哦嘀吖呢铁哥(巨蛛的音频合集)”,吾塔说。在小册中还夹着一枚极细的针,是某种树皮制成的。“摩恩么噗吟嗉(摩恩么靠的就是这个)”。 寒冷的冬季北风肆虐,冷空气下沉,而相反方向的海风让冷空气在森林上空聚积的同时也凝集了很多水分。小水在鹗大的帮助下又实施了一次降雪,和上次意外不同,这次有计划、有程序,还矗立的森林植被获得了保命和重生的机会。凝结了观音水分子的自然雪水将形成一层极薄的透明水膜,护佑休眠的种子长大,为植物的根须供水,使每棵树、每棵草、甚至每片叶子形成独立的环境,他们的光合作用减弱、呼吸作用增强并维持数年,等待气候的转变或者上帝的觉醒。当然,若没有等到气候的改变,他们的命运、人类的命运都堪忧。 这样的大行动后,小水进入休眠状态。第二日清晨,这个时间提早了一天,小水猛然从醒来,并迅速下床——蒲草铺在礁石上——跑下礁石,在刚刚照亮海面的霞红中跳起了蝴蝶舞,接着打太极,然后蝴蝶太极拳。 奶奶问小凡:“小水又被妈妈带走了?” 小凡摇摇头:“没有呀。” “她突然怎么了?” “是呀,精神这么好,一天没吃东西了。”小凡突然惊悚地睁大了双眼,随即还哭起来,“奶奶,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瞎说。”奶奶轻胡了小凡一嘴巴,又说:“一说还真像。” 很快,事实就明了了。 东面的霞红褪尽,太阳升起,广袤的金色沙滩上,血红晕染。 浩浩荡荡的巨蛛队伍如海啸般骤然天降,就为了对付一个小女孩。上次还是在呈盆地地形的呱呱区域时,那时绿鹗们带着他们逃离了。奶奶、小凡、前来海边的人们全都惊呆了,无法动弹。绿鹗们本能地窜上高空。巨蛛队伍在小水面前停了下来,小水于它们就像蚁后的眼睛和蚁后不断产卵的肚子。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终究是到来了,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前提下。而小水刚刚完成一次极度耗费体力和观音水的行动。空气凝结了,所有声音陷入了真空,妈妈窒息的快要晕过去了,年仅6岁的小水——巨蛛一口就可以吞食掉——和巨蛛们对峙着。巨蛛紧抓地面,等待进攻的契机,巨蛛抬脚的一刹那,小水抬腿、转身,跃进了海里。巨蛛在海水前止步,跃跃欲试,却只能专注地盯着海面。那边,鹗大和鹗五趁机迅速将奶奶和小凡带上了高空,市民们则跌跌撞撞地往城里逃。 小水跳入海中后便消失了,连气泡都没有。再次出现时,小水变成了大水球漂浮在远处的海面上。水球中的小水找到天空中鹗小,它的体型最小、色彩最鲜艳、长尾羽是鲜艳的橘红色,如夜雨后初升的太阳。鹗小听到小水的呼唤,破胆降到海面,带起水珠,在巨蛛队伍的上空来回低飞。混合着观音水的海水花洒下来,落在巨蛛身上磁磁作响。巨蛛四处散开躲避,几个来回后,一半巨蛛的背部、腿上和脸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空洞,但他们便搓着伤口,边站立起来,为首的几只腾空跃起,鹗小呱呱叫着被逼向更高空。巨蛛们以地面为附着点,抽出丝在沙滩几十米的低空直接了网,而小水就在这个活动范围内。而高空的奶奶发现时,已经晚了,更为要命的是,水球正在消失...在千钧一发一刻,小水发现了蛛网,她拼劲最后的全力化解了蛛网,鹗小带着她升到高空。同时鹗五爪下的小凡却挣脱开,几乎以站姿自由落体,在巨蛛背上弹跳几下,消失在巨蛛群中。 67 小凡消失 “快,小,把我扔回海里,快”小水嘶喊。 鹗小赶紧将小水又扔回了海里。这次用了很久,小水才浮出水面,但水球没有形成,看起来只是比原来的小水胖了一大圈。鹗小远远避开蛛网,带她飞到巨蛛群的上空。“不可以。”奶奶下来阻止。但小水和小凡一样,他们掌握了拜托绿鹗爪子的方法——抖动身体的同时,在绿鹗的胸前挠痒痒——鹗小被动放了她。小水落入蛛群,却没有心思恋战,她推开庞大的巨蛛,寻找小凡。身体庞大的巨蛛很轻盈,就像庞大的气球——。很快的,战斗之水耗尽,小水赤裸裸站在庞大的蛛群中。 “放我下去。”她隐约听到奶奶的呼喊。小水无畏地与巨蛛对视,他们的天窗没有一丝杀气,只是本能地与小水敌对着。没有了海水的协助,小水只得进全力动用观音水,纯观音水的威力很大,一滴足以毁掉巨蛛的一条腿,很快,面前的数只巨蛛残了。巨蛛不断地抽出蛛丝,起初不能限制小水,随着几只巨蛛同时加入,小水渐渐被裹成了茧,小水不能动弹,而蛛丝如同巨蛛般温度很高,灼烧着小水的肌肤。天空,鹗大和鹗五紧紧抓着奶奶,不让她挣脱。“小凡...”小水高声呼喊,歇斯底里,观音水散发到空气中,一批巨蛛挥动着触角后退。在小水倒下的前奏,哥拉钻进了蛛群。哥拉制止了巨蛛,将小水强行抱出蛛群,顺势指尖从小水的颈部获取了血液样本,并自行分析,将数据传给了现在唯一的中枢控制者——摩恩么的吾塔噜噜嘟先生。 小水扯着全身唯一能活动的脖子,看到巨蛛后退、一层层凭空消失了,然后失去了知觉。天空中的奶奶也极为惊恐,从小凡掉落下去自始没有见到他的影子,然后就随着蛛群消失了。 小水一个激灵爬起来,喊“小凡”,却发现漂浮在水中,熟悉的感觉和味道,蓝蓝的飘云的天空,水球的旁边是巨大的观音叶子——她在穹窿中。她翻动身体,寻找小凡的身影,可显然穹窿中没有别人。 “妈妈,妈妈...”小水焦急地叫着。 琴音则焦急地问毛小梳:“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我再试试,诶呀,你一边玩去。” “嗯?” “不是跟你说,我再看看,加点银蓝汁吧,调节一下小水的脑电波。”等高挑身材天使面容的女友一脸不情愿地进屋后,毛小梳说。 “加多少?” “小滴管一小滴,直接加到膜上。” 小水很快又睡去,起初锁着眉头,而后渐渐安然。小水再次醒来时,也再次获得了新生。 她在奶奶的怀里,水球和穹窿已消失。 小水一咕噜爬起来,眼睛水灵灵,她说:“奶奶,小凡被天敌抓走了,我要去救他。” “他在哪里,被谁劫去了,知道吗?” “妈妈会帮我查。” “你打得过那么多天敌吗?” “我要全部干掉。”小水回答,斩钉截铁。 “小水需要帮手。”奶奶想,锁紧了眉头,“哥拉,巨蛛从哪里来?” 哥拉愣了一下,慢慢举起了手。 几个在场的消防员顺着他指的方向,那是斜上方。 “春禾的家乡。”哥拉说。 奶奶信了。 “怎么来的。” “时空转移。” “谁转的?” “春禾。”哥拉脱口而出。 奶奶怔怔看过去,凝视了他片刻。 哥拉意识到说错了话,“不是...当然不是春禾。” 奶奶的判断力出现了偏倚,她不得不迫使自己相信春禾的出身注定了他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婶儿,春禾不会伤害你们的...”哥拉努力弥补刚刚的口误,但他说的是真的。 奶奶故作松口气,“吓我一跳,春禾怎么可能对我做这种事”,此刻,奶奶只是表面上顺水推舟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转移点在哪?” “那里。”哥拉再一次指向空无。 “你过去转一个我看看。” 小水则已经跑了过去。 奶奶:“小水,别一会儿撞上消失了。” 哥拉:“放心,现在关着呢。” “你带我们。” “我没有这个权限。” “春禾呢?” “他被他爸爸软禁了,所以他派我来保护你们。” 小水循着巨蛛的气息跑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定在一处,那是蛛群消失的地方。她摸索着,但那里什么都没有,然后她跑回到奶奶身边,告诉奶奶她找到了转移点。 奶奶和小水站在转移点出面面相觑,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脚下是白色的耀眼沙滩,绿鹗们呱呱叫着掠过海面。 “你知道怎么转移吗?”奶奶问站在原地的哥拉。 “门得打开。”哥拉大声回答。 “怎么打开?” “那边可能有个按钮。” 小水跑到哥拉身边,“你是怎么转移的?你和天敌是一伙?” “小水,哥哥是好人呀,不然不让天敌抓走你了?“哥拉蹲下来,委屈地说。 “哇...“小水反而哭起来,“你这个坏人,你可以救我,就可以救小凡,你为什么不救?”小水哇哇哭着跑到奶奶怀里。 “我任务完成了,该撤了,怎么还没有指令。”哥拉则寻思,“这小孩烦死了,干嘛不一下解决算了,还要检测基因,然后再造个东西出来...” 刚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寒战,因为中枢传来了指令,“呢啊嗽咪咳?嘀呀(留下待命)。” 一旁的一位年轻消防员问队长:“哥,怎么救小凡呀?” 队长长长叹口气:“在哪都不知道。” 玩儿不分昼夜寻找转移隧道,定位与地球有联系的地外行星。这不是一件易事,当下,发现的存在高智慧生命的地外行星备录在案,但涉及行星间调查的观测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作为一名普通的宇宙监测员,他远没有从政府获取这些资料的资格,而且小水计划更是几位年轻人的私下行为,他只能通过分析时空变迁残留的细微证据和几颗智慧行星的特点寻找线索。而寻找同时空的隧道尚属不易,更别说跨时空的了。玩儿运行着各种运算,紧紧盯着环绕周围的星云缩影中掠过的每一颗星,计算着能量改变,寻找着可移波动,抽动异常射线,做各种可能的假设。 68 转移 天色尚早,哥拉收到指令被动醒来。他看看石头上的小屋,这一点他是可以做到的。 朝阳初升,绿鹗们展翅翱翔,鹗大飞回来,迟迟不见亲人的身影,就当当当用喙扣门,扣了好久没人开,鹗大便直接撞开了门,里面没人...绿鹗们呱呱叫着掠过低空寻找两人的身影。巡山的消防员们终于弄清状况后,也加入了搜寻,还有视小水为天仙下凡的市民们。但是,最后不得不得出结论:她们如小男孩般消失了,去向不明。 “我要回去...”琴音发飙了,典型的农民面颊更加通红,耕地的牛儿们停下来哞哞叫着回应。 “我要回去...”琴音又喊了一声。 “不要急,不要急。”毛小梳安慰她,但声音暴露了他一样焦急。 “联系不到小水,你让我不要着急!!!” “玩儿正在拼命解读”,毛小梳正在玩儿的工作间,手里拿着咬了几口的巧克力。玩儿不让他靠近,他已经在星云幕中站了很久,已经蓬头垢面,瘦了一圈。 “小水被害了,怎么办?”琴音哭诉,孕育出小水花费了大量心血,小水是真正的万万里挑一,毫不夸张。琴音用了很大精力组装基因,然后是获取能存活的细胞,再从存活的细胞中挑选稳定表达者,这是个更加艰难的过程,选对了细胞还不算,在无数个这样的细胞中,成功精确分裂、分化,最后健康成长的只有一个卵细胞,它后来长成了小水。 “不会的,我保证。”玩儿转过来时,毛小梳又一次将巧克力递上前,玩儿探过头来咬了一口。那样子就像从天空露出个脑袋,而身体还在里面。 这一会,仿佛没有意识的玩儿抬眼看了毛小梳一眼。 “什么情况?”毛小梳问。 “告诉小琴,白婶还没有走远,她的信号还在。”他对面屏幕上的一个方框中有一个放大的点,尽管微弱,但还在。 一老一小站在石礁上,海风很清新,海还是那片海,比记忆中要宽广许多,身后不远处就是高楼,但是一夜之间,变化也忒大了——海上有很多人,他们在海上玩,海滩上也有很多人,穿着暴露,成人在晒太阳,小孩在玩泥沙。 “奶奶?”。 “我也不知道啊。” “是在做梦吗?” “不像。”奶奶机械的转转脖子,“鹗儿们呢?” 小水瞅瞅,没有绿鹗的身影,“坏哥哥呢?” “咀呐呢哽咪硌呢呀不噔(你可真有能耐,中途丢了)?!”噜噜嘟斥责哥拉,“喂七木呢呀噔(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呀。”哥拉乖乖地接受批评。 “呢哽吥七么吧呵(愣着干嘛,去找呀)。” “呀。” 哥拉一头雾水,明明按照指示,去的是同时代的沙漠,到达目的地时,他看到的应该是拉马,然后他会把祖孙两人交给拉马,到此,他的任务便完成了。然而,再次落地时,他见到的是噜噜嘟先生,他正在扭动着如陀螺的肚皮跳舞,而祖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两人是怎么出现的,看见两人的人都以为只是眨了下眼后,他们就站在石礁上了。此刻海滩上看到他们的人们只是被两个人的怪异吸引了:老人穿着古老的蓝色对襟棉袄,锁腿黑裤,盘髻于脑后;小孩穿着荧光绿的衣服,留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两人都脏兮兮的,关键的关键两人穿着的是极不合时宜的——棉袄。 “奶奶,你热吗?”小水问奶奶。 奶奶擦把额头上黏糊糊的汗,脸上划出一道垒边的泥痕,“热,小水呢?”,奶奶低头看,小水脸上像泼了一把水。 “热。”小水淡淡地回答。 “屋子还在吗?” “不在了。” “你脱了外套吧,去海里洗洗。”太阳从东上方偏向了西下方,奶奶说话时依然有种灵魂出窍飘到外太空的感觉。 “好的。”小水没脱外套,直直走到边上,然后直直跳了下去。 奶奶想想,脱掉棉袄,也跳了下去,跳到半路时想,不会浸水坏掉吧,然后便落入了海中。海上玩耍的人已然不多,他们的行为引起了一个冲浪女孩的注意。女孩踏浪而来,弃板如鱼般跃入海中,她是一个潜水好手,在水球形成之前抓住了小水,然后是正在上浮的奶奶。女孩带着两人游到岸边,将两人带上礁石。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留着爆炸头的年轻女孩,她看起来很干净。 “你们没事吧?”她问。 “没事。”奶奶回答,“只是想洗个澡。” “在海里洗澡?” “你有没有见到一群绿色的大鸟?”奶奶坐起来问。 “你们到底是要洗澡还是找鸟?” 小水也跟着坐起来。 “小水,出事了。”奶奶却说。 “奶奶,我们转移了,对吗?” 女孩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穿着打扮也非常奇怪,看起来精神也正常,待了一会儿,觉得两人不会出什么问题,瞅瞅海面,踏板已经不见踪影。她从放在朋友那里的背包中拿过来一瓶绿色瓶子的水和一盒薯片放进小水怀里,和朋友一起离开了。 “妈妈...妈妈...” “怎么样?”等了一会儿,奶奶问小水。 “妈妈没有答应。”小水说着吃了片薯片,又递给奶奶。 奶奶也吃了一片...一盒薯片被吃完了,两人身上还在淌水。 “小水,我想我们得先把衣服烘干。” “我想也是。”小水端详了一会儿瓶装水,琢磨打开的方法,“然后去找小凡。” “小凡在这儿的可能性不大。”奶奶说 “他不是转移了吗?” “可以转移到很多地方,而且他是被天敌转移的。” 小水终于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马上又吐掉了,“是啊,这里没有天敌”,然后才说好苦。 “怎么会是苦的,我尝尝。”奶奶抿一口,是柠檬味的汽水,“小水,这是酸甜味,你再试试。” 这种酸甜味对从小在观音水中成长的小水来说是一种非常不适应的味道。 “奶奶,说不定也在这儿呢?” 冲浪女孩又回来了,手臂间还夹着滑板,看起来是中途返回来的,身后跟着几个小伙伴。 69 洗澡 “虽然不冷,这样湿哒哒的总归会生病,我带你俩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奶奶,你们打哪来的呀,这个...”一个侧扣着棒球帽的男孩打量着一老一小,禁不住问。 “我们穿越过来的。”奶奶直接说。 “啊...”几个年轻人同时惊异。 “哈哈,不管怎么说奶奶很气派...”棒球帽男孩不住夸赞。 几个年轻人将两人带去家洗浴中心的路上,顺便在路过的商场里给两人买了衣服。成长在昏黄大地上的小水在商场里迷失了,她想如果小凡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找到他。她看到一个大屏幕,屏幕中正在播放一支广告,广告里一个女人站在高高的沙丘上,长发和裙摆迎风飘扬。她站在屏幕前很久,内容不断更换,奶奶问她看什么,她说刚才那个地方像原来的世界。 “像又怎样呢?”奶奶问。 “我们可以从这里回去。”小水指指电视屏幕。 他们没待多久,因为保安来了。离开之前,小水拽下一条绿色的裙子。 他们到了洗浴中心,冲浪女孩在门口的服务台付钱,本来打算替两人付完钱后就随他们去的。但洗浴中心经理不让他们离开,说两人来路不明,希望几人负全责,直到两人离开。他们只好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他们等了很久,然后看到帮他们洗浴的女工惊讶又惊慌的跑出来,直喊:“奇了奇了,经理呢?” “怎么了呀?”冲浪女孩问。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看看小伙伴们,小伙伴纷纷做出请的手势。 冲浪女孩打开一条缝,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片刻,然后木然的回来了。 “怎么样?” 女孩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从梦境中拉回来,然后摇摇手说,大姐看错了。 “什么,我怎么会看错,小女孩一开始死活不洗,老太太也谨小慎微,终于脱掉衣服,好好站在喷头下了——两人看起来很脏的,其实很干净——然后,我看到...” “大姐,你看错了吧。“女孩靠近女工跟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她足足高出女工一头。 女工一看女孩严肃的眼神,摇摇手说:“算了算了。” 女孩这才转身。 结果女工又不服气的补充说:“不信你们去看,真的,都胖...” 女孩回过来继续盯着她,女工这才闭嘴,因为女孩用眼神告诉她:“你要再多嘴一句,我弄死你。” 蒸房内 水汽氤氲。 “她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吧,能控制吗?” “不能。”小水看着微微膨胀的水膜,“就像我的衣服。” “也洗的差不多了,我们得尽快出去。”奶奶找块毛巾,帮小水擦干全身,水膜稍有回缩。奶奶又擦了一遍,最后抬起头来说:“小水,恐怕不出去你就是这个样子了,这层皮比海棉还吸水。” 女孩还未到18岁,虽然看起来性格叛逆,但有一个乖巧的名字——思思,还有高素养的父母,家境优越和谐。在洗浴中心看到那神奇的一幕后,思思改变了主意,她觉得必须管一下这一老一小。她亲自将祖孙俩带到客房区,让两人挑个房间。房间有大有小,每间房子都有各自的主题和风格:卡通、农家、森林、美食甚至还有恐怖的。奶奶替小水挑了一间屋顶吊着水晶球灯的草原风格的房间,房间中的地毯酷似草皮,草皮自然延伸到墙壁,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却像辽阔的草原。奶奶惊叹装潢师的技艺。随后,思思邀请两人和自己一起吃夜宵,由于已近午夜,思思父母和保姆阿姨已睡下。 第二日早餐时,思思将两人正式介绍给爸妈。两位家长并没有太多吃惊,只是和气地说很高兴见到两位,还称赞了小水的可爱水灵。早餐简单、营养而健康,每人一只煎蛋、一碗小米粥、奶油馒头,此外还摆了水果拼盘和两盘清拌绿色蔬菜。 用餐期间大家比较安静,能听到屋外鸟儿和知了的晨叫。小水很开心地吃着番茄,说是小凡最爱吃的。思思爸爸陈先生用完餐后,拿纸巾擦擦嘴角说,“你们初到惠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陈太太则补充说,“思思不太懂事,但很热心。”两位家长都没有询问祖孙俩的来历。 “爸爸、妈妈,我想老奶奶和这个小妹妹需要帮助。” “哦,这次有什么特别吗?”陈太太问。 奶奶和小水看向思思,他们没有向她寻求过帮助。 “她们不是乞丐,只是在海边迷失了。” 陈太太笑笑,“需要买机票的钱对不对,妈妈晚点打到你卡上。” “妈妈,可能不是买机票的问题。” “哦?” “奶奶,请你相信我,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好人,我也只是想帮你们。”思思先对奶奶说道。 奶奶从刚才就糊涂,现在也没明白过来,这个小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她想也许只是自己不熟悉这个世界,不妨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便说多谢了。 思思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爸爸、妈妈,他们可能错时空了。” 不仅陈先生、陈太太,奶奶也略感惊讶,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话当真。 陈先生、陈太太呵呵笑起来,陈太太问奶奶:“阿姨,是这样的吗?” 奶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不能确定现在这个年代。 “我们转移了。”小水淡淡地说。 “怎么转移的?小朋友。” “我们在木屋里睡觉,醒来之后就转移了。”由于陌生,小水说话有点顾忌,声音就像蚊子,只是她想寻找小凡,所以她需要和对面两个大人交流,说不定他们可以帮上忙。 陈太太的表情表示她很怀疑,她重新坐下来,一字一句地对女儿说:“思思,听我说,妈妈是研究时空的,也存在所谓的平行时空或者时空隧道的理论,但是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各方面。” 奶奶现在确定了这是一个未与外界交流的单纯的年代,地球还是一片处女地。所以,转移的事情不能轻易公开。 “思思,你可能搞错了。” 70 跟水过不去 “奶奶,我说过您完全可以相信我,好,如果不是,这么热的天,你们却穿着厚厚的棉袄怎么解释,小水会变胖怎么解释,如果我要害你们,我在洗浴中心完全可以不用护着你们。更重要的是,奶奶,我想不只我一个人看到了——你们的登场方式。”思思咄咄逼人。 尽管陈太太不相信,但思思的话还是或多或少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姨,您不说点什么吗?”她问。 “呃...就像小水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本来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屋子没了。”奶奶说着。 旁边的小水静静听着,没再说话。 大人们沉默了,片刻后,陈太太说,“这事,我需要时间”,说完,她离开餐厅上楼了。 思思吃完饭后,便去上学了,家里就剩下了保姆和祖孙俩。 祖孙俩坐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树木和花花草草,沉迷了好久.....这里就像个童话的世界 “怎么样?小水。”奶奶小声问。 小水仰头看奶奶,看着看着撇起了嘴巴。 奶奶将小水搂进怀里,“没事,小水,我们能够解决问题的。咦,你看”,奶奶拉拉小水的裙摆,转移她的注意力“小水穿裙子多好看。” “奶奶,我想小凡、想妈妈,想天敌。” 奶奶:“...” 他们看到保姆在花花草草中间,不知道在做什么,于是下去看。只见晶莹剔透的水从她手里的喷壶中源源不断流出来。流出的水落到花草上,那些漂亮的花草像洗了个澡更加鲜亮了。 “奶奶,屋里有好多袋子,要不要装点?” “不用,带不回去。” 水掠过花草落到了地面上,小水钻进去,跟着保姆的花洒移动,时不时捧着双手接试图接住漏落的水。 “小水,出来了。”奶奶喊她。 “呵呵,大婶小姑娘真调皮。”保姆阿姨笑着,不断将花洒移开,一面防止水泼到小水身上,一面逗她玩。 “奶奶,我接不住了,得拿个袋子瓶子了。” 终于将小水从湿哒哒的花丛中拉出来——再被浇一会儿,又该变胖了——小水有跑去堵水管。不远处有个草坪,一根从更远处拖来的水管哗哗淌着水,小水跑过去硬是徒手堵住了。 “小水,这个地方不缺水。”奶奶过去小声说。 “奶奶,就是不缺也不能浪费呀。” “没浪费,这不是浇草坪呢吗?” “小草不需要这么多水。”小水说着低下了头,“不知道牛牛的小树怎么样了,不知道草场上的滴水观音长的好不好,不知道那么多的小树苗小草有没有成活?” 奶奶用自己粗糙的手换了小水细嫩的手,此刻那双小手一开始肿胀,她才明白小水每一桩事记得都记得清清楚楚。 保姆拧开水龙头洗手,小水过去给关上,保姆打开,她再关上,护着不让保姆再次拧开。 “小水,别闹,阿姨要洗手。”奶奶赶紧过来。 小水瞅瞅,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拿过一只盆来。 又一次,保姆喝了杯水,小水说也要喝,保姆正要给她倒,她指了之保姆的杯子里的水,要喝剩下的。 晚上,保姆还对陈太太笑说,这个小女孩真是调皮,不知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水过不去。 几天之后,保姆终于明白了,小姑娘没有跟水过不去,更没有跟她过不去。诸如看着哗哗流掉的水很心疼的案例就不说了。小姑娘很少喝水,就算喝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抿抿(她的奶奶也是这种状况),可能正因为这个原因,很少小便。有次她发现,小姑娘小便后,非要把尿装起来,大娘好说歹说才阻止——她帮她们收拾房间时,在卫生间外听得很清楚。 “怎么样?妈妈,我没有骗你吧?”听完保姆小声的陈述后,思思向妈妈宣示。 “这只能说明她们家乡严重缺水,或者,你确定你没有收买沈阿姨。” “太太,我说得都是真的。” 陈太太挑挑眉。 陈先生换好舒适的丝质长衫,走下扶梯,问三人在嘀咕什么。 “你们公司最近有新产品推出吗?” “我们每天有新产品推出。” “我这里有个好方案要不要听听?” “说”陈先生坐进沙发。 陈太太想想,“你有没有想过通过公益的方式为你们公司宣传?” “我们公司需要宣传吗?” “啊...你们公司相当出名,听名字就霸气...” “停。”思思双手在胸前交叉,两位的拌嘴又开始了,“爸爸,你知道现在有哪个地方严重缺水而且目前很冷?” 陈先生向下指指,“那一面。” “爸爸,妈妈,我现在很认真...”思思让保姆阿姨把几天祖孙俩的表现重新描述了一遍。 “好像作为跨时空的证据有些牵强。”听完后,爸爸说。 “不管怎么样,这种猜测到此为止,唉,他们哪去了?。” 保姆指指房顶。 屋顶摆放了喝茶小憩的桌椅,周围是看起来随意但精心布置的花草。但奶奶和小水不在这里,奶奶站在天台边上一处斜置的扶梯上举手扶着小水,小水则矗立在扶梯旁边的高耸的柱子顶上仰望星空。 “奶奶,星星怎么这么少?” 奶奶看看灯火辉煌的夜市和色彩不大对劲的夜空,“先别管星星了,闭上眼睛,静下心来。” 小水听话的闭眼,心里一遍遍呼唤着“妈妈,妈妈...”,几分钟后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只有发梢轻轻飘动。 奶奶举着的手都麻了,小水还没有动静,都不忍心打扰她。 直到思思和陈太太寻来。陈太太吓坏了,小水那样子就像下一秒就会坠楼。 两人下来后,小水“哇”地哭了,“妈妈...” “想妈妈了呀?想妈妈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陈太太惊魂未定。 小水继续哭,“奶奶,为什么联系不到妈妈?小凡也找不到。” 她不知道,就像滴水落入大海,她自发的脑电信号在如空气般弥漫的电磁波中消逝殆尽。 “思思,联系小姑娘妈妈呀,你记得你妈妈的号码吗?” 小水不予理会,继续哭,她不知道陈太太在说什么。 “错就错在我们不记得。”奶奶敷衍说。 71 霸气 虽然女儿经常各种猜测,就像穿越之类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一样,但这次情况好像是不太一样。陈太太在床上捧着一本书发呆。冲完澡回来的陈先生问她怎么了。陈太太只说:“说了你也不懂。” “其实很简单,身份认定啊?”陈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派出所吗?顶多会登记失踪人口,会全球对比信息吗?别说全球了,单海城就有多少身份不明的人口。” “有我呢。” “你能,你们公司叫霸气...” 陈先生笑笑。 “切切...笑得真奸邪。” 是的,正如陈先生诡异的笑容,陈太太对他的了解还不够。 陈明胜,霸气集团董事长,集团主营环保产品,网罗生活各个方面,大到大气净化、城市水循环,小到一次性筷子、食品袋研发。这样一个人物,必定有非凡的洞察力和决断力。一般人听到有关祖孙俩的言辞——诸如霸气的登场方式、冲澡变胖这些不可思议的表现——常以有待考证置之不理,但他不经意的一瞥就发现了其中的真伪:无论是那天早餐期间,当思思突然说她们错时空时老妇人的停顿,还是太太今晚的沉默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关宇宙的各种理论目前都多多少少有些玄乎,但在太太的耳濡目染下,他在伺机而动。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奶奶陪小水坐在屋顶。他们刚听完一场晨起鸟儿鸣唱的音乐会。这是之前无法听到的。此刻他们正在静静回味。楼下哗哗作响的水声划出一道界线,安静的清晨开始喧闹。花草师傅正在托着一根水管往草坪上洒水,洒到一个死角,发现这片草比别处高出许多,便放下水管修剪起来,瞬间草的清香弥漫四周。水声突然减小了,师傅看去,一个小姑娘正用手堵着水管,强劲的水流从手缝中喷射出来。师傅起初没理会,修剪完草坪后,他再次拎起水管,哗哗哗的水流刺得小水心痛,她跑到师傅前面,定定望着师傅。师傅样貌粗狂,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小姑娘,这个不是用来玩的,快起开,”语气也不耐烦。一瞬间,同样有着炯炯有神眼睛的天敌跃出眼帘,小水抬手打向大叔,大叔招架不住会一点功夫的小水倒在地上,两人居然扭打起来,引来了别墅主人们的围观,在他们的注视下,180多斤的壮汉被体态相当于他六分之一的小女孩打得昏死过去。 “中毒?”陈先生反问秘书。 “是的,检测出的毒性成分呈碱性,但不能确定中毒原因,怀疑接触了什么东西。” “关于您家的两位客人,公安局未查明两人身份。” “哦。”小女孩和陈师傅打架的场面在陈先生脑中放映。 秘书见陈先生没有回应,便点了下头,转身欲走出办公室。 “等等。” “是,董事长。” “回家一趟。” 从家中出来时,他带出了小水用过的勺子、擦手的毛巾和掉落的长发,陈先生为生命科学出身。他将家中带出的东西交给了以前的同学兼好友。 “去见见老杜。” 老杜是公安局的局长。在全城成千上万闪过的监视资料中,陈先生证实了女儿的陈述之一——祖孙俩突然出现在海边的礁石上。 接下来,同学那里也有了结果,勺子和毛巾上有相同的特殊碱性成分。这位科学家建议化验体液。为了保证血液的新鲜程度,于是陈先生将小水带到实验室,科学家采取了小孩的皮肤、唾液和血液样本。小水回去后,哭着告诉了奶奶,说陈先生让人在她胳膊和舌头上刮来刮去,还抽了她的血,奶奶立即带小水离开了别墅,保姆拦都拦不住。但他们还没回到海边的礁石下,就被思思和秘书在街上找到了。小水被喷泉和喷泉的对面是长长的绕城河吸引住了。 “奶奶,这么多的水从哪里来的?” “小水,我知道你们的世界严重缺水,但这里从来不缺水。”思思在他们背后说。 奶奶拉起小水就走。 “小水放心,这里的水来自那条河,那条河来自山泉,喷泉的水还会回到河里。” 奶奶拉着小水不停地往前走。 “陈叔中毒了,是在和小水打架之后。”思思和秘书快跑跟上去。 奶奶回转身反问,义愤填膺,“你们拿小水做什么实验?在这个社会,未经监护人和本人同意,做人体实验是触犯伦理和法律的吧?” 思思看向秘书,眼神变得严肃:“你们对小水做了什么?” “思思,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董事长只是担心小水体内有毒。” “那么,有毒吗?” “有异常成分。”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奶奶还是带着小水毅然决然地走了。 “阿姨。”秘书喊。 思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奶奶,我体内有毒吗?” “听他们瞎说。” “爸爸,奶奶和小水是我带来的客人,我不允许你不经我的同意对他们做任何事。”思思回到家中呵斥陈先生。 她已经怒目圆睁了,陈先生依然笑眯眯的,思思已经对爸爸这种一贯的表情习惯了,这钟笑容的背后是千万条思绪。 过了一会儿,陈先生才说:“爸爸是为了帮他们...说不定爸爸真能帮到他们。” 思思冷笑,“你不要祸害他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手机响了,陈先生接起来,“怎么样?” “血液中也含有那种成分,而且貌似这种成分来自体内。” “哦,很好。” “我顺便检测了基因组,有些许不同。” “哦?明天我去看看” “女儿的话,爸爸哪敢不听。”陈先生挂掉电话,摸摸思思的头说。 思思不搭理他,打开遥控器不停换着台。 过了一会儿,陈先生问:“现在两人还在外面,要不要找回来?” 见思思不说话,陈先生便也安静下来,微笑着看电视,脑中思绪却在井然有序地移行着。“毒素为内源性,不影响身体机能,难道与极度干旱有关?抗旱物质?”他在脑中笑笑,似乎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商机,“如果真是这样,老人体内也应该含有这种物质... 72 传言 思思突然站起来,打开车库时,却发现秘书已经在车内等她了,他拉开左边车门,让秘书下车。 “我不去的话,你可能找不到他们。” “不在海边吗?” 祖孙俩坐在某个公园门口的大树下,小水看看满大街都是长得很好的树,便站在旁边的长椅上摘了几片树叶来吃,说像鹗儿们的羽毛,但没有那个好吃。奶奶瞅瞅不远处的矿泉水瓶,那是刚才一个年轻的背包客留下的,瓶里还有水,奶奶拿过来喝了两口,给小水喝了两口。 思思和秘书在停在路边的车里看得很清楚。 “奶奶,我们得想办法。” “奶奶在想啊。” “会不会是哥拉捣的鬼?” “有可能。” 随之两人沉默不语, “怎么穿越的?” “碰到一幅画,画周围通着交流电。” 路过的两个小学生对话。 小水激灵一动。 “那都骗小孩子的,那是电坏了脑袋,幻想出一个世界。”奶奶却说。 然后,思思和秘书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奶奶,小水,回家好不好?” “不用了,你告诉我们海边怎么走就可以了。”两人自出门走了十多个小时了,却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中迷失了方向。 “去野营店买个帐篷,厚实点。”思思吩咐秘书。 “思思...” “去吧。” 秘书只好驱车去买,上车后,他把立即向老板汇报情况。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等大灰狼买来帐篷我们就去海边。”思思拿掉小水手里的树叶,“这个不能吃,还有,奶奶,别人喝过的水也不要喝,多脏啊。” 小水捡起被思思扔到地上的树叶,继续吃,不仅如此,又摘了几片。 奶奶想有吃的就吃点吧,算是养精蓄锐,便拉着小水毫不客气地跟着思思去了一家附近一家饭庄。 思思点了各种好吃的,烤肉、沙拉、鱼汤、甜点、果汁...她吃得津津有味,奶奶只是填饱肚子,小水吃了点鱼肉——转移前吃过,然后是甜点、果汁,然后继续吃树叶,引得邻桌的人不时看过来,笑着窃窃私语。 思思发现,她吃树叶比吃面前的这些食物香得多,但太显得异类了。 还是奶奶给她夹了一盘子食物,说:“吃这个能长得更壮,下次遇到天敌和哥拉,好好教训他们。” 小水才放下手中的树叶吃起来,瞬间觉得食物香多了。 思思以为哥拉和天敌是小水的死党,不禁问:“这两人和你们一样洗澡能变胖?” “啊?啊。”奶奶含糊答应。 “小水,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变胖的?” 小水想想,“水肿了吧?” “哈哈哈。”奶奶一听笑起来,不知道小水从哪里听来这个词,“小水从小就这个体质。” 连小水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词从哪里听来的。但也不稀奇,很多词汇和知识是无意间学来的。不管怎样,思思没再问下去。 当晚思思陪两人在海边的礁石上过了一夜,但什么都没发生,天大亮后,被巡游的协警赶下了礁石。自此,他们就白天坐在礁石上,晚上睡在礁石上,等待转移之门的开启。 陈先生在科学家办公室查看了小水的基因组序列,没看出什么不同。科学家又拉出一幅图,染色体的清晰三维图,指指一端说:“看到了没?”。不用科学家解释,陈先生一眼就发现了,端粒明显缩短,成熟基因。 “虽然令人难过,但不是我需要的结果。” “这需要一段时间。” 当然,科学家未能从奶奶用过的物品中检测到相同的成分。陈先生和科学家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陈先生终究发现了小水变胖的事实。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场大雨席卷惠城。小水起初被电闪雷鸣吓坏了,之后便迷失在漫天漫地的大水中,犹如在黑暗中生活了很久终于见到了灿烂的阳光一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 电闪雷鸣引起了奶奶体内金属的共振,她痛苦的闭起眼睛蜷缩在沙发中,而没有注意到小水跑到了雨中。 正在办公区落地窗旁看雨思索水位上升幅度的陈先生将小水的变身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他惊呆了。 而且,绝不止他一人看到了。 雨下了多久,小水就在外面停了多久,她坐在水球的底部又开心又无奈,因为她一挪动,水球就会滚来滚去。她在草坪上滚了好几圈,直到雨渐渐停后,奶奶出来找她。 奶奶请远远围观的两位花草师傅用推车将小水送到浴室。 拐过扶梯时,推车被碰了一下,小水摔倒地板上,碰出一大滩水来。 之后,“有个小姑娘下雨时变成了水球,就在陈家别墅里”四处传开。 陈先生让秘书收集了地板上的大滩水,立即交给科学家。 “跟那种物质有关吗?” 科学家脱掉手套和工作衣回到办公室后,陈先生问。 科学家点点头。 两人对视着不说话。科学家对此震惊不已,简直无法相信,自觉自己的能力已无法企及。陈先生则思考着这和太空事业的关系。 陈太太开始认真考虑女儿说的话。调动卫星在惠城上空严密监测,同时秘密派出自己的助手在海滩的礁石周围进行各种探测。 惠城人络绎不绝地来到别墅区域,只为一睹小水的真容,然后亲眼验证传言。原本安静的别墅区变得异常热闹。霸气集团自此名声传到了云霄。 思思是唯一一个担心那种传言对祖孙两人带来危险的人。 倒是奶奶很释然,反正已经传出去了,小水刚好可以大大方方训练了。 “就说是你爸爸公司研发的一种新产品。”奶奶说。 “可是这样的话,小水还是会成为他们的试验品,她会有麻烦的。” 奶奶笑笑。 很快验证了思思的担忧。这样的商机,陈先生可不会轻易错过,陈先生和思思商量,取小水一块皮肤组织。思思愤然拒绝了,当下要带着小水和奶奶离家出走。 奶奶却淡淡地同意了。 73 水魔法衣 她将小水领到陈先生面前,说:“小水,你还记得在鹗儿的家乡,两个人绑架你和小凡吗?” 小水点点头。 “那时你怎么做的。” “我咬了他们一口。” “然后呢?” “那个人不能动了。” “陈先生,人要受到侵犯,是会做出本能反应的,之前那位陈师傅(花草师傅),您忘了?” 陈先生指指他左侧的沙发,示意奶奶坐下说。 “当然,您完全可以将小水麻醉昏迷,把我也关起来,任您研究。不过,那样的话,媒体就会收到一份材料,首先声明,我没有偷窥你们公司的秘密...” “哦,我倒想知道那是一份怎样的材料。” 奶奶神秘的笑笑,脑子急速运转,这招不顶用。 “大姐,您坐下。” 陈先生站起来,“我向思思保证过,不会伤害您和小水。霸气集团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我非常赞赏您的那个提案,对我们双方来说是互利共赢的。只是,我们需要获取一些信息,来加进我们研发的进程,否则对你我都不利。“ 思思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爸爸,但是我想如果没有知情同意的话,你们是不能对小水下手的。” “陈先生,我会帮你。”奶奶说,“小水,你不能动。” 大大出乎陈先生的意料,奶奶的博识足以撑起一个研发团队。在他熟悉的领域,他看到了奶奶“大家”的风范。一块内里有胶体涂层的极薄的半渗透生物膜很快呈现在他面前,强大的吸水功效堪比海绵。 “经过最后的安全检测和市场评估,你就可以投入生产了。”奶奶拍拍目瞪口呆的陈先生的肩膀说。 期间,陈先生特意在别墅的后花园内为小水搭建了专用水池,不得允许,旁人不得靠近。 小水在洒满阳光的水池内尽情玩耍,同时忘我地练习对水膜的控制能力。 “小水,水膜看起来是你皮肤的一部分,你试着只让某处吸水膨胀。小水的手指最敏感,可以先从手指做起。”第一次将小水带到水池时,奶奶交代。 “为什么要练习?”小水问。 “这是小水的本事。”奶奶知道,这会对将来对付巨蛛增加筹码,但她没想到在某种时刻,它爆发出的威力那样惊天动地。 那天,在水中呈球状漂浮的小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以前也洗过手,怎么就没有鼓起来呢?然后她渐渐发现,手指、双臂和脸蛋上都没有水膜。是的,水膜如一件无袖连体衣般套在身上,正常情况下与肌肤融为一体。 小水坐在水池边上,将一只脚漫进水里,脚膜就会膨胀,像个圆圆的玻璃瓶,在脚踝处还会形成延伸的瓶口;将一条腿伸进水里,那条腿上的水膜就会迅速膨胀,过一会儿,膨胀的范围会扩大,足够久的话,整个水膜便会鼓起,渐渐地,颈部的水膜越过面颊、肩部的则渐渐延伸包住手臂和手,很快,她便浸没在一个水球中了。 几天后,奶奶再次站到她面前时,她在漂亮的花洒下,给奶奶表演了露出双脚的膨胀——除了脚,以上的部分都在水球中。 奶奶开心地给她鼓掌,不知为何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总有一天,小水操纵它,就像操纵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那时只要有水,成群的巨蛛就如小水手下的蚂蚁不堪一击,生物圈、生态环境恢复就有望了。 皮肤是感觉组织,但无法运动,正常情况下,也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而水膜似乎含肌纤维成分,除了被动吸水外,主动吸水似乎受到姿势的影响。举个例子,踝关节背伸时,脚背皮肤因紧绷,表面的水膜似乎受到某种信号暗示,微细孔便紧闭而不张开,水分无法进入。小水渐渐学会了通过身体的扭转控制水膜的膨胀。 霸气集团在一片宽广的草地上召开了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小水作为最重要的嘉宾,在众多闪光灯下正大光明地完成了一次膨胀与脱水的激变。小水穿了一条草绿的贴身连衣裙。盛装出席的思思帮小水穿上一件为她量身定做的极薄的水魔法衣,从双脚穿到脖子处,它就像弹力胶一样贴在小水身上。然后,思思将小水领到会场中心特意搭建的荷花池中心,接着水从荷花池的花瓣出喷洒出细密的水来,小水便被包绕在花骨朵般的水雾中氤氲不清。在那片水雾中,小水变成了可爱的唯头和脚露在外面的水球。场外一片欢呼,经久不息。花瓣停止洒水,表面淌水的水球清晰地呈现出来。小水的躯干和四肢在光的折射和散射下几乎充满在水球中。过了一会儿,小水难以承受水球的重量了,于是一股脑将头和脚缩回了水球中,场外一片惊呼。机智的思思立即从主持人手中抢过话筒,“危险动作,请勿模仿,媒体朋友们请在报道中注明。”小水蹦落在草坪上自顾自地滚来滚去地玩耍。水分不断喷射出水魔法衣,看起来就像弹球上的刺。 “请问这款定义为玩具的产品好玩在哪里?” “请问它能否控制吸水量?” “请问若没有任何供氧装置,被水魔法衣吞没怎么办?” “据说背后有一位神秘的研发专家,能否请这位专家出来面见大众呢?” “请问吸水后如何快速排出。” “贵公司生产这款产品的初衷是什么?” “众所周知,霸气集团的主线是环保,请问这款产品的环保意义何在?” .... 一连串的问题被提出,问题所向也越来越犀利。 “水魔法衣是一项无心产品,它的产生完全是一种意外,霸气集团本无意将其公之于众。非常庆幸的是,一个偶然事件让它呈现在大众视线下,非常感谢那位小姑娘”秘书指指还在一跳一跳的水球,水球中的小水悠然自得的玩,“是她让这样一款神奇的产品不至于夭折,试想一下漂浮在海上的感觉、试想一下水泡泡浴的感觉,或者水中按摩、或者水上漂...可以说水魔法衣是一种全新的另类的产品。它的衍生产品正在研制中,具体包括哪些产品在此为大家留下悬念,请随时关注霸气集团的官方网站,祝您第一时间捕捉到有价值的信息。关于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水魔法衣的环保意义何在,有请霸气集团董事长陈明胜先生为大家阐述。” 陈先生走上前来,颇有深意地看了秘书一眼。秘书深深地回视了他,意思是,陈先生,就靠您了。 74 位置 小水那边滚得差不多了,被多家摄像机摄下了全过程,此时,停下来,纷纷对准陈先生。 陈先生走到话筒前,抱着手臂托着下巴深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在水资源丰富的南方,水不仅是我们的生活必需品,还可以是娱乐设施,城市美化设施,一条清澈的河流流过你家门前总感心情舒畅,因此景区有江景房、海景房,惠城政府和霸气集团不惜代价保护惠城的水资源。因此衍生了多种节水产品,比如小到大家洗衣服时用到的净水分流管道、费水工厂的污水再利用系统等等。但是,这些产品和我们的大自然比起来就显得多么的幼稚可笑。很简单的例子,大海本身就有自净功能,再比如,喜旱的仙人掌。大家知道,仙人掌的储水系统很原始,源自它们的生理结构。水魔法衣吸水或储水体系与仙人掌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生化反应,因此不是环保产品,若将它扩展到最大化,它甚至会吸取地球上所有的水分,而后倾盆而出...” 在场人员一片哗然。 “因此,此次新产品发布会的目的不仅是推出新产品,也是终结新产品。” 场地内再次一阵骚动。 “但大家不必太过失望,水魔法衣不会整体亮相市场,但零碎产品会随后相继与大家相见,谢谢。” 陈先生说完,思思没经爸爸同意,接过话筒,说道“大家好,郑重自我介绍,我是霸气集团陈明胜先生的女儿陈思思。”她示意秘书带过小水,小水湿淋淋地但很开心,“这个小女孩是我认下的妹妹,趁此场合,我郑重宣布,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水魔法衣归小水所有,任何人不得有非分之想,法律依据在此。”思思将印有惠城公证处公章的证明书展示给媒体,受到“咣咣咣”一阵狂拍后,思思收回,“证书我替她保管,另外,希望大家有幸再次看到她的表演。”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大家接受了小水变水球的官方解释,也偶尔期待无意间看到小水滚水球。之后,所谓的副产品正式上线了,谨遵霸气集团的环保宗旨,除生物膜的面积大大减小外,分子结构和涂层浓度也做了调整产品,吸水不会太快、吸水量能控制。颜色上也进行了设计,除了生物膜本身的肤色外,还有其他颜色,也有毛制品。一张膜上面设计了许多的隐形钉扣,根据钉扣,生物膜可以变幻成不同的动物形状。此外,还有传说中的泡泡浴膜,内里没有涂层,只需要涂面罩即可;喷喷糖,在吸力作用下,融化的汤汁从里面溅射出来;融合了生物膜涂层的画笔,可以改正。关键是生物膜的主要成分为植物纤维,然后进行超微编排,因此生物膜是可以降解的。在这些产品的冲击下,人们很快淡忘了能变成水球的小水。 陈太太的探索却一筹莫展,未能获取任何信息,一丁点可疑迹象都没有。 陈太太几天来的沉默,陈先生看在眼里,发布会后安慰她,我们霸气集团是一个集团,上万人一起运作,怎么也好过你们不足10个人的团队吧,所以你也别难过了啊。 陈太太狠狠瞥了他一眼,继续犯愁,虽然迹象表明,两人非地球人,至少飞当下地球人,出现的地方或多或少应该有些外渗信息的,怎么就检测不到呢?但两人的长相特点、生命体征好像又与人无异,不过小水的呼吸似乎偏快一点点。 “我觉得吧,两人若真来自外星,他们家乡人会来找他们的,所以你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就是了。” “难道是我们的技术太落后了?”陈太太自顾自问。 “很有可能,不如让霸气集团管理你们所如何,有了我们的支持,你们的发展可以加快10倍。” 陈太太扭头微笑着看看他,“不需要。” “我可以去跟沈副市长谈谈。” 小水和奶奶坐在屋顶望着星空,一片晕红遮住了星光。 “思思姐,哪里能看清楚星星?” 奶奶心中一根弦华丽丽跳动了一下。 这事,思思来了,端着两杯水,“奶奶,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吗?” “思思,小水想看银河,你能带我们去吗?”奶奶却问。 小水又哭起来。 “小水,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现在...” 几天后,她们停在了山之巅,头一次见到银河的人无不为它的浩瀚震撼,那种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达,连第一次见到大海都无法与之比拟,只能用满脸的放大到极致的“O”和要挣扎着蹦出胸腔的心脏来表现它庞大的美丽了。一时间,连经历世事沧桑的奶奶也几乎要激动地流眼泪了,小水和思思跳啊、笑啊。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呵出的冷气欢快的在星光下都显得那样清晰。 终于累了挡在坚硬冰冷的石头上。一阵刺痛透过肩胛骨袭向心脏,没有任何前奏的小水哇哇哇哭起来,思思被突然袭来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一直欣赏和寻觅的奶奶走过来,抱起小水,将她搂在怀里,揉揉小水的后背,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奶奶知道小水在想小凡,而小凡的生死不明。 琴音心头一紧,忍不住要流泪,小水,“小水,小水,能听见妈妈说话吗?小水,小水,小水...” 小水抽噎着坐起来,满脸的泪花和星空一样亮闪闪,奶奶和思思被小水的悲恸和思念感染的一塌糊涂,尤其是思思陪着小水伤春悲秋。 “妈妈。”如突如其来的哭声,小水突然停止哭泣,“妈妈。” 奶奶赶紧制止思思,思思抿起嘴巴。 “妈妈。” “小水。” “告诉妈妈,我们在21世纪30年代的地球,此刻我们在位于东经106°38’、北纬30°40’,首次落在东经121°30’。” 小水一字字转述了奶奶的话,然后,“妈妈、妈妈”叫了两声,叫着叫着,看向奶奶,又撇起了嘴。 “怎么了,小水。” 小水抽噎着,没说完。 75 回归 “说到哪里了?” “说完了,但不知道妈妈听到哪里了?” 奶奶愁苦地抚额头。 旁边的思思早已目瞪口呆。 琴音暴跳如雷,踏起的尘土飞扬,“还好,还好,21世纪30年代....为什么非得和我差半个世纪。” 三人回到惠城时,家里出了些状况,别墅大门紧闭,增加了不少保安四处巡罗。有不认识思思的新增保安,还过来拦路问话。思思瞥都没撇一眼这位清秀的小哥,直接推开他,走到门口,手掌识别开门。 陈先生正坐在顶层休闲区悠闲的喝茶、看报。 “爸,解释一下呗。” “来了,你们坐下。” 三人围绕陈先生落坐于遮阳伞下的白色靠椅上。 “大姐,生物膜出问题了。” 据说有人泡泡浴时,膜未自主破裂,洗到一半时,一度出现了反吸收,皮肤上有一种牵拉的外力,美女挣扎着承载着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回到卧室找到一把水果刀,刺上去时,却摔倒在地,泡泡涨破,但水果刀也刺在了右腹。而皮肤也出现了轻度脱水。能变幻出各种动物的彩色玩具膜因为吸附在小孩手掌上也产生了类似的可怕反应。 随后,人们纷纷将霸气集团提上了法庭,有好事者搜集到这些膜,将它们扔进了陈家别墅。 “已经去作分析了,大姐,可能还需要您帮忙。”陈先生放下报纸,淡淡地说。 制作这种膜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小水,选择材料时也尽可能符合水膜的性状,虽然测试了膜的安全性,但还是仓促了,未能足够预期到使用周期和氧化的问题。膜表面分子足够稳固,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和时间的延长,水分子和氯离子逐渐渗透到膜内,改变了原有的分子构架,韧性增加,导致吸水量增加。在泡泡浴事件中,浴皂泡泡在膜内累计而未能排除膜外,导致渗透压增加,出现反吸水现象。 奶奶对膜进行简单测试后,得出上述结论。目前小水对水膜的操纵能力还未达到预期水平,所以坑爹的膜游戏还不能结束。陈先生立即收回了所有的相关产品,全额退款,承担医药精神损失费。但霸气公司没有因此亏损,首先研制一项新产品本身就是风险与商机并存的。霸气公司将这些产品进一步加工处理后投入到了防洪设施,在洪荒交界处,这些可以缓解洪水的威力。然而,很多年后,新事物的出现还是带来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奶奶对此愧疚不已。 思思带着奶奶和小水对陈先生和陈太太陈述了两人的故事:两人来自未来某个年代,可爱的星球频临死亡,他们正在竭尽全力拯救它,然而,她们在海边走失了,她们要想回去就必须联系到他们的团队,那天在最接近天宇的地方,小水在某个瞬间联系到了处在另外时空的妈妈。 简短几句话,就算是站在宇宙科学之巅的陈太太也在第一时间认为,两人要么精分了,要么痴呆了。 但是,思思说:“妈妈,能否带他们上最远的外太空,只有那样才有可能联系到他们家人。” “胡撒号明年夏末才会回来...大姐和小水能等吗?他们的身体素质可以吗?” “要实在不行,我们就到明山顶安家。” 奶奶和小水都锁着眉头,感觉再不回去,一切就都完了。 两人又是一夜未睡。 清晨天蒙蒙亮,两人爬上天台的最顶层听鸟儿的鸣唱,一个人影出现在草坪后的棕榈树上。 奶奶揉揉眼睛,定睛看,那人正微笑着看她。奶奶看看四周,熟悉的别墅,蔚蓝的天空,嗅起来湿湿的空气,天台、草坪、转动的灌水浇水装置。 “小水,你看到哪里有个人影吗?” 小水点点头。 那人从树上跳下来,远远望着屋顶的她们。瘦消的显然还未发育好的身材,折襟的黑色休闲西装,蓬乱的有型的头发,尤其是桀骜的身姿。 两人乘直升梯直奔到草坪上。 奶奶盯着看了好几分钟,呼吸都变得急促。 “奶奶,是谁呀?” 奶奶对小水笑笑,难得一见的兴奋,“小水,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们站在一处斑驳坚硬高大的石头山顶上,望着暗浆涌流的沟壑大地,天空阴沉但不见云彩,比万物沉睡的家乡显得更加绝望、苍凉,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但是,春禾说—— 这就是他的家乡。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奶奶冷冷看着春禾,眉头不那么明显地锁着。 一列白衣人出现在对面的高山上,接着是头顶的空中 “奶奶,我想不出把你们带到哪更好,他们是来抓我的,紧跟着我。” 海玉子说: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在加仑,就不用加仑语了,会占去很大的篇幅 “把那祖孙俩带走。”吾塔突然出现在春禾身后,“把那小子给我关回去。” 两个白衣人过来拉奶奶和小水,小水很不开心地推开那人。 春禾过去挡在祖孙面前,“吾塔,我已经带来了她们,他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为什么还要带走她们。” 奶奶再次冷艳看向他。 “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吾塔说。 “你认为我是怎么逃出去的?”春禾应。 吾塔愣了一下,问贴身属下:“不是能量转移时,门自动开的吗?” 软禁春禾的透明房间和玻璃走廊悬空于吾塔工作间的上空,能量来自恒星辐射对铁元素的裂变。而每隔几年,恒星辐射减弱时,加仑便处于低能状态,要想保持加仑人正常的生活状态,就必须进行能量的重新调配,这时候就可能出现能量空缺。那天,软禁走廊控制系统瘫痪数分钟,也就是那时候春禾逃了出来。为此,噜噜嘟先生严厉责罚了系统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 “那么我是怎么逃过旋梯的呢?”春禾。 旋梯为软禁走廊与吾塔工作间的连接,那完全在吾塔的观察范围内。 但是,吾塔从未注意到那里的动静,调动监视器后也没有,他为此处罚了监视系统工作人员。 春禾冷笑:“我根本就没从那里走,哈哈哈,吾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76 水城 吾塔吹胡子瞪眼,下意识地一一看向周围的人,均垂下眼睛,一贯的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神态。 “您不用猜,你不会猜到,而且你的人,给我我都不要。” “跟你吾塔玩阴险。” “吾塔,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玩不过你,只是希望你能对他们好点,否则我填了大坑也不是没有可能。” 士兵们带着他们从一个如剑的山头跃到另一个如剑的山头,轻轻地如履平地。很长一段地面处于火红的岩浆中,甚至不时喷发出火苗和四溅的火星。温度逐渐升高,奶奶和小水感觉随时会昏死过去。越过几个山头后,他们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烧焦的地面时时让奶奶联想到巨蛛。然后,他们看到一座异常高比其他山高出许多的黑山。接近山顶的位置白色的楼宇看起来相当雅致,向上是透明的玻璃走廊,走廊凌空延伸出很长。 吾塔带着被保镖困住的春禾回了白色楼宇。分离之前,春禾回头大声呼喊:“奶奶,不要怕,有我呢。” 奶奶却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 他们在空中漂移了一段,朝着一个高大分叉的黑色圆柱物体落下。落到上面后,发现那是上半截被砍掉的极为粗大的树干。树干的中心干劈成数个空间。奶奶和小水随两个士兵走进一个圆形的洞门。从落到树干上起,小水的心就砰砰跳起来,此刻越来越澎湃。然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内... 屋内看起来阳光明媚,一束明亮的光透过圆形的天窗照进来,光束中有个被光影模糊的瘦小身影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玩耍。他听到响动回头的一瞬听到了小水惊喜的呼唤:“小凡...” 小凡愣了一下,泪眼婆娑地向小水跑去,两小孩抱在一起哇哇大哭,奶奶将两人搂进怀里... 护送两人的几位士兵面无表情如机器人般转身退出去,关上房门。 两士兵出去后,三人开始互诉衷肠。小凡被巨蛛押着见过一个大伯后,就被关到了这个大屋子里,每天有人给他送来三餐,却没有人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每天没有天黑,阳光一直这样好好地照着。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到了天上。然后很担忧地打量着奶奶和小水。 奶奶:“放心,我们仨都好好活着呢。小凡,有没有听说什么可疑的事,尤其是关于巨蛛的。” 小凡撇撇嘴,“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玩儿终于摸索出了回到21世纪30年代地球的通道。待将20世纪末的琴音接回@3星,他们整装出发,来到了21世纪的惠城,他们同样落在海边。 “玩儿,你没说过这是一座水城。” “我说过是沿海城市。” 毛小梳嗅嗅,“好像是海淹城市。” 面前的城市浸渍在水中,仿佛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雨水还没来得及排掉。而三人的脚浸没在海水中。周围的水面上有各种漂浮物,甚至有绿色的海藻。 “刚刚发生海啸吗?快看看有没人在求救。” 三人巡视了一圈,发现周围很平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眼下先找小水吧。”琴音心切,失去联系太久了。 三人淌着水朝着前面的的高楼区走。三人手中都拿着奶奶和小水的照片。走了一会儿,终于碰到一位神情憔悴的大伯。琴音将照片拿给他看,他看到后,脸色大变。 “快走快走,祸害我们还不够吗?!”大伯的手不住颤抖,满脸苍桑的皱纹扭曲着。 一个年轻女人踏着滑板过来,从三人手中接过照片,“她们十年前在这里待过两三个月。” 琴音和毛小梳同时看向玩儿,眼神中的涵义难测。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玩儿纯粹转移话题,他对白婶和小水的定位出现了差池,看起来问题比较严重。 “不好意思,不知道,就像他们从哪来一样,一无所知。” “爸爸,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请稍等”,待两人走远后,琴音突然喊住两人,走上前去,“大叔,刚才您说祸害你们是怎么回事?” “哦,那也不能全怪你们,看到这满城的水了吗?跟小水的体膜有关。” 奶奶和小水离开后的几年,生物膜被大量生产,很大一部分用来减少北方的干旱及缓冲涝灾。海滨城市惠城则在雨季将大块的膜挂在窗户上抵御潮湿。可是正如小水身上的膜一样,这种人工合成的膜极薄而且干燥后会变得透明,极易丢失,这进一步促成了膜的大量生产。终于在一年前的盛夏,一场台风一场暴雨后,膜累计的威力瞬间爆发,惠城变成了水城。霸气集团也随之破产,集团破产和环境灾难让陈先生一夜之间精神失常、苍老不堪。现在,这些膜更是与水结为一体,难以捕捉。 思思云淡风轻地讲完生物膜的前因后果,然后在三人连呼吸都停止的安静中,扶着爸爸走向远处,在大片的水中,在破败的高楼下,他们的身影显得孤寂而渺小。 很久后,玩儿打破了沉默,他动动嘴唇,几乎是嗫嚅道:“琴姐,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小水身上的膜完全是附属产品,超出我的设计范围,能否降解我全然不知,更何况这里的膜还和小水的不一样。”琴音声音低沉如同呜咽,停顿片刻,补充说:“白婶应该有办法”。 “不管怎么样,成为这个样子终究是因为我们。”毛小梳说,“我们的办法总比他们多。” 小水上下打量着小凡,“小凡,我总觉得你哪里不对。” “哪里呀?”小凡问。 小水却摇摇头,具体说不上。 “生活在这个鬼畜星球,没点变化就怪了。”奶奶解释说,她四处查看空荡荡的房间,希望发现点什么线索—— 这里的阳光哪里来的,外面可没见太阳,呃,或者别的恒星,奇怪,难道这个房间是另一个空间,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却发现天窗根本不是玻璃。 77 重逢 “奶奶,这个光一直都在,晚上也在,但我不觉得那是阳光,因为没有阳光的温度。” “难道是用来模拟阳光照明的,科技倒挺先进。”奶奶移开目光揉揉发疼的眼睛,还有些闪烁的视线无意间落在小凡身上,模糊中,他的身影变得光怪陆离,胖胖瘦瘦很奇怪,她闭上了眼睛。 同小凡手拉手聊了很久,小凡说到整天关在这个房间中很憋闷时,小水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没找到,刚才明明被两个白衣人打开的地方此刻却是黑灰的墙面。 奶奶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是——春禾和巨蛛的关系。 如果哆音山区的巨蛛翻动事件与春禾有关,那么这个星球就和巨蛛有关。但是,正如小水此刻最关心的,该tmd如何出去。一连串的问题是,小凡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为什么只是被关在这里?为什么把我们三个关在一起?要关多久? 然后奶奶出一身冷汗,不会是想关我们一辈子吧!还tm挺有人性,把我们三个关一起。 几个加仑日前 噜噜嘟先生好的大办公室里站满了能量控制中心、玻璃走廊管理部门、监视系统、后勤办公室的负责人和噜噜嘟先生的贴身侍卫。负责人们毕恭毕敬站着,噜噜嘟先生正在气头上,一个个被指责过去,没人敢说话。 最后,负责人带着沉重的升级及整改任务各归岗位。贴身侍卫则去分配搜寻任务。 “先生,我想摩恩么去找那位老人家了。”办公室就剩下噜噜嘟先生本人和思后,思说。 噜噜嘟先生没有惊讶,问思:“他查到她的下落了吗?” “先生,他在温室里没有异常的举动,但是他的行动显然不完全受我们控制,而且他擅长空旅。” 思依次分析了几种可能:一,他没有去找老人;二,他是去找老人。第一种基本可以排除,即使没去找也不影响我们目前的计划,更不用担忧他的安危。第二种的可能性显然很大。 若去找,分为两种情况:一,他没有找到老人;二,他找到了老人。同样,没有找到不影响我们的进度。 如果找到老人,也分为两种情况:一,将老人和小姑娘带回当属年代的地球;二,带他们别的星球;三,带他们来加仑。 “先生,我想我们最需要考虑的是:摩恩么带老人和女孩来加仑后,我们该做的。” “你有什么想法?” “小凡和小观音相生相克。”思只说了一半,但她知道,噜噜嘟先生已经深会其意。小凡目前显然还没有开窍。小观音的天性会激发小凡的潜藏下来的本能,到时,小观音的能力就像海水遇到熔岩一样消失殆尽。 “老太太也关在那里,她的底细一直是个迷。”噜噜嘟先生吩咐思。 毫无波澜地过了两天。这两天就如平常一样,有士兵送来三餐。如同家乡的饮食搭配,蔬菜类不是绿色的而是蓝色的(并且这种蓝色有种死灰感),看起来像肉类的一团红红的东西吃起来像含淀粉和少量蛋白质的主食,糕点也不外乎这几种颜色的混搭。 “我吃过一两次米饭,但一般都是这样的,味道有些怪,吃惯了就行。”小凡吃得很香的样子,然后眼泪还打起了转,“好久没和奶奶和小水一起吃饭了。” 奶奶也不计较,大口大口吃起来,然后迅速咽了下去,没味道,就跟嚼纸一样。 吃完饭后,三人将餐盘放在角落。小凡掏出一根绳子,和小水玩了起来。奶奶继续在房间内游走,虽然空荡荡的房间除了那个假天窗,看起来只有五面墙壁。 “这儿根本就是大树,我们烧了就可以出去了。”玩着玩着,小水嘟囔说。 “一来房间里没火,二来这里不缺的就是火,要能烧早烧了。” 又玩儿了一会儿,小水说不太舒服,想拉肚子。 小凡走到最阴暗的角落,用手摸了一把,出现一个卫生间。 小水没有好转,在奶奶怀里蔫蔫躺了两天。而来送饭的士兵对他们的请求充耳不闻。 第二天晚上,大概是晚上,因为第三餐过后很久了。三人依偎在远离光束的地方席地而眠。小水的状态一点没有好转,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未舒展。奶奶和小凡睡得不踏实,时不时醒来,看看小水。依稀半夜时,两人听到了侧壁上低沉的嗡嗡声,警觉地睁开眼睛侧耳倾听。声音越来越清晰,小水也被吵醒了,三人循声望着他们贴靠的墙壁,可以看到墙的轻微颤动。 奶奶抱着小水,拉着小凡向后退去。在三人警惕的注视下,墙破了,一股鲜红色喷洒而出,四处散开。 草草蝶在他们周身飞舞着,停落在他们身上,用柔滑的翅膀、纤软的腿脚和触角同三人交流,接着将奶奶向洞口推,小凡和小水着急地上去拉扯。 “你们要带我去哪啊?”奶奶伸手拉住两个小孩。草草蝶费了好大力气扯开他们。 “小水,这些蝴蝶是春禾哥哥的,我去去就回来啊。”最后,奶奶只得说,她已经被草草蝶推进了墙洞中。 草草蝶可没有足够的力气托起三个人。 洞外一如之前的明灰,如同阴雨天。草草蝶托绕着奶奶在山谷间低空飞行,不一会儿,奶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没有岩浆翻滚,没有高山楼宇,一片凹谷的平地,一排低矮的红色房屋看起来倒和红色的岩浆相称。成群的草草蝶如红云般轻盈而悄无声息地落在红色房屋旁边,将奶奶放下后,草草蝶们飞上屋顶,小草向前飞了一段,扑打玻璃窗,不一会儿,一个老头揉着眼睛出来了。奶奶惊呆了,那个人也惊呆了。两人微张着嘴巴木讷地互相看了一会儿,小草在奶奶的耳朵上轻咬,似在私语。奶奶惊讶的不是老伴出现在加仑,而是他还活着。奶奶一刻不停如少女般奔过去。 那个刚刚能看到人影的可怕凌晨,奶奶被巨蛛用蛛丝缠住扔向了粗大的树干,她昏死之前,看到巨蛛巨大的钳子刺向了老板的胸膛,然后她昏死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被压在令人难过的消失了模样的村民的人体下面。她爬出来,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完整的人体,更别说活着的人了。 爷爷哭了,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伴就被火红的蝴蝶群拖走了,刚才的一瞬间就像做梦。 78 红谷 奶奶随即被送回墙洞,她爬进墙洞后,两个小孩赶紧跑过去。奶奶告诉了两个小孩刚才发生的如梦的片刻。 “简直不能相信”,奶奶眼里还含着泪水,心还在砰砰跳。 两个小孩高兴地抱着奶奶跳,恨不得马上去看看。 “过得怎么样?怎么到的这里?蝴蝶?被发现了没有?”奶奶一时乱了头绪。首先老伴看起来过得不错,然后那些蝴蝶的侍主是春禾,为什么让我们见面?是否被加仑人发现了,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安排的? “奶奶,爷爷很好。”小水见奶奶面色一喜一忧的,于是看着奶奶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她总是不能很好地讲话,但奶奶和小凡明白她的意思。 一阵风从墙洞飘进来,吹起了小水的长发。 琴音荡荡淹没的脚,阻力和黏度明显大于水,她又伸手探,似乎摸到了东西,但就像掉进蛋清中的蛋壳一样难以捕捉,她说:“半透膜成分,这种东西似乎见过。” “是什么?”毛小梳和玩儿同时问道,互相看了一眼。 “蛋清。”琴音撇了两人一眼,淡淡得说。 两人伸手膜,就像某种饮料中捉摸不定的软化果肉。 “不是水溶性的话,应该是脂溶性的...现在有两种方法,排水或捡膜,你俩挑一种。” 两人望去,没脚的混杂海水一眼望不到边...... “两种方法有什么区别?”玩儿问,心头冒着几条虚线。 “看起来面积同等,抽水的话需要一台水泵。”毛小梳回答。 “我们前前后后毁掉上百台排水泵”,思思又回来了,抱着踏浪板,她说,“无一例外,全被堵塞,里面的部件轴承、叶轮或者过滤器全部从内部崩裂。”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膜取出来吗?”毛小梳问。 “或许水泵能弄出来。”思思苦笑,如果有足够多台话 “不需要取出来,姑娘,能否带我们去一下那个实验室。”思思这次省略了对两个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胡扯的男孩的挤兑,表情严肃地说。 第二天,应该是第二天了,因为三人醒来时,饭已经放在旁边了。昨夜,应该叫昨日,折腾太久,又兴奋又疑惑,没睡好,今天睡过了。 祖孙三人端起餐盘,同时下意识地忘了一眼墙洞,墙壁已经恢复如初。 噜噜嘟先生赶到监控室,思已经在哪里了。 思向先生低头示敬后,让监视人员把图像调出来给先生看。 调出的画面中是一个黑灰的房间,房间内越过那束光一侧的墙壁突然塌破出一个洞,然后光线变得氤氲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了玻璃光源,画面如岩浆崩塌时升腾的热气,只见老人的挣扎着出了洞口,飞了出去。 “怎么解释?” “我突然睡...睡...睡着了,碰...碰...”监视人员结结巴巴地解释,舌头越发打结,解释越发窘迫。 “马上去调查”噜噜嘟先生命令思。 “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我要亲自去看看。” “呀。” “关于他,立即停职调查。” “呀。” 软禁春禾的空中玻璃走廊的另一个属性是光线接收器,接收这座宫殿周围很广地域内的信息动态,然后反射到监视中心,监视中心会对画面进行调试记录。加仑在所属的星系中离恒星很远,而火山地质使升腾的细微灰尘又吸收了很大一部分光线。这使得加仑长期处于一片灰暗中,明亮度如同地球上阴天太阳落山前。在这种条件下,他们的监视系统大受影响。这次影像的变动显然是监视系统内部出现了问题。 三人正坐在光束旁边,两个小孩用从洞里捡来的石子——是的,是石子,奶奶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石子——在地上乱画。闲来捋不清这思绪,奶奶便教两个小孩写字。然后那道看不见边缘的门打开了,两个士兵进来,退到门两侧,噜噜嘟先生带着思在三人直勾勾的注视下,摇摆到他们面前。 噜噜嘟先生讲着难懂的加仑语,思在旁边做翻译:“加仑不同于地球,空气成分不同于地球,而您却不受影响,您到底是什么人?” 奶奶站起来,直面噜噜嘟,歪歪嘴角,“地球被毁掉的可不光是水成分。”地球水资源频临枯竭,森林遭遇毁灭,氧气也在以可怕的速度消耗。 “地球环境恶化,地球人已适应缺氧。”思翻译。 “我要这个人的一手资料。”噜噜嘟先生吩咐。 “呀。” “你们昨夜去了哪里?” 看来不是他们安排的,奶奶想,能说吗?不说迟早会知道,还是再拖一拖? “嗯?”噜噜嘟严厉的眼神射来。 思:“先生,这个我们很快会查到。” “昨夜是谁闯进来了,是摩恩么吗?” 思翻译完,对噜噜嘟先生说,“先生,摩恩么一步未曾离开温室。” 看样子春禾和这个人是两派,怪不得在山头春禾被人押走了,奶奶想。 此刻,悬空玻璃走廊的温室里,春禾躺在沙堆上,悠闲地与小草亲昵,旁边的银蓝花开得很旺。 噜噜嘟先生走到被破洞的墙壁前,摸过墙壁,“思,摩恩么这家伙被关起来...似乎也为所欲为啊。” “先生,现在还未证实此事与摩恩么有关。” “不是这家伙,还有谁?!” “先生,红谷。”此刻,思突然收到消息,上前告知噜噜嘟先生。 红谷——加仑的动力加工厂,低矮的大大小小的红色房屋遍布,红色不是这些房屋本来的颜色。房屋本身是黑色的,而红褐色来自于氢氧化铁。红谷的气压明显高于外面,这让嘟嘟路先生很不适应,所以他很少亲自前来视察。此刻,房屋内没有人。因为他们停落的地方是住宅区,人们此刻在工作区,也就是数座塔楼高高耸立的地方。这里的人们无一不来自地球。 离他们最近的塔楼上的士兵看到噜噜嘟先生,立即降落在他们面前,等候指示。 “休息时间,这里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报告噜噜嘟先生,值班总兵拉德的未记录异常,是否找本人来核实?” “把他和阿老一块儿带来。”思吩咐。 79 太空的生物 拉德的非常肯定地说没有看到有人来,但老爷爷说他见到了老伴。 “你知道说谎的后果。”思看着拉德的的眼睛说。 “拉德的不敢。”拉德的神态坚定、诚实。 “除了你的老伴,你还看到了什么?”噜噜嘟先生问爷爷。 “没有了,这么说我真的见到了她,我以为是场梦,请问她在哪里?”那晚,爷爷被一个少年救下,带到了这里,虽然说一直在劳作,但是没有吃太多苦,士兵们对他很是恭敬,而且那个少年做到了——现在看来,他真的将老伴带来了。在他心里,加仑和这里的异族人没有恶意,甚至是善良的。 “先生,请您相信我,请您相信您最信任的士兵。” 噜噜嘟先生没有理会他,而是对思说:“我要看一手资料,。” 思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一手资料不在监控室。” “不在监控室在哪?” “摩恩么”,思的头垂得更低了。 噜噜嘟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杀气重重。 拉德的欲呼叫先生。 思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得闭嘴。 “臭小子...”思还未打开开关,在儿子面前脾气尤其爆燥的噜噜嘟先生就发火了,按噜噜嘟先生的话说,这个叛逆的臭小子是天然的点火器,整个加仑的火都是他点的。 “爸,你瞅瞅,你再这样,胸膛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了”,春禾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堆里,玩弄着如剑的银蓝叶子,他懒洋洋说着。 “你怎么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你奶奶不是你带过去的吗?” “算是吧,爸,你到底想问什么?我累着呢。” 噜噜杜先生按了另一个按钮,玻璃墙壁变形变软,他走进去,墙壁恢复原状。 他气势汹汹地盯着儿子,气得鼻孔一张一合。春禾看着不可一世的吾塔生气的样子笑了。 “那里是加仑的核心,你不知道吗?你想害死加仑人吗?” “你把圈人放那里,就不怕他们搞破坏呀?” “说吧,放你出去,你会怎么做?”噜噜嘟的头仰的更厉害了。春禾都快看不到他的眼睛了,只看到圆嘟嘟黑红脸上的鼻孔和嘴唇,这么难看的老爸是怎么生下这么帅气的儿子的,对我态度这么差,很可能不是亲生的。 春禾一股脑爬起来,嬉笑颜开:“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上次怎么逃出去的?这次又派的谁?” “爸爸,这是我出去的条件?” “这是你出去的交换条件。” 春禾笑笑,“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这样互相信任了。” “思”噜噜嘟先生显然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让思为她开门。 “好吧,爸爸记性真是不好,我有一群小伙伴的,你忘了,小草。”春禾抖抖最里面的一盆花,小草飞出来,停在噜噜嘟的鼻头上。 “这个怎么来的?”噜噜嘟先生赶小草。 “不是它哦,是它们。”春禾说着,草草蝶便从沙子中钻出来,瞬间飞满了整个房间。 “它们怎么来的?” “循着我的痕迹,飞来的呗。” “蝴蝶在太空中旅行,而且是跨星系?” 春禾笑笑,笑得很谦虚,“蝴蝶有蝴蝶的路。”他是真的不知道草草蝶们怎么从地球到的加仑。 他也不知道,草草蝶不是地球生物,它们本就飘散在太空中,它们能走的路比高智慧生命要宽广的多,只是由于某种奇妙地缘分,就这样追随着春禾而来了。 “你怎么出去的?”草草蝶落满了噜噜嘟的全身,他急切想出去。 “小草给我开的门啊,然后我们就飞出去了。” 噜噜嘟先生被草草蝶柔软的翅膀和触角沾点的痒痒,当其中一只在他嘴唇上一点一点的留下了湿润的痕迹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全身痉挛般的跳起来,外面的思见状,赶紧打开了门。 “爸爸,身为加仑人,怎可违背加仑事。”他听到儿子在背后说,他回过头来,看到儿子不见了,而草草蝶聚集成了一朵红色的云,然后破墙而出,玻璃墙对草草蝶来说似乎只是下雨后变硬实了的沙子。 士兵本能地去追,思的手已经探向了控制玻璃形态的开关,噜噜嘟却抬手阻止思,思疑惑而敬畏地看向噜噜嘟先生。 “随他去吧。”噜噜嘟说。 草草蝶托着春禾来到了大树干前,钻破树干。 祖孙三人还在光束旁边玩,两个小孩互相见到对方,其他的事就次要了,但奶奶心事重重,一筹莫展,前方的路布满了大雾。 听到墙外又传出闷闷的嗡嗡声,各自停下手里或脑里的活,看向墙壁,一团红色破墙喷涌而出。 春禾在草草蝶的包绕中,在三人直勾勾的注视中,闯了进来,飘落到三人面前。 “果然符合这颗星球的特点,粗鲁霸气。”奶奶举拇指称赞。 小水和小凡齐点头。 “奶奶,他们没怎么样你吧?”春禾上下打量奶奶。 奶奶也上下看春禾,“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嘛?” “奶奶,那个胖老头是我爸,怎么舍得怎么样我。”春禾握着奶奶的双臂,笑嘻嘻地说,掩饰不住见到奶奶的好心情。 本就面无表情的奶奶的脸色更阴沉了,事情似乎一再变得复杂,越来越琢磨不透。 “那你去说说,我们想出去。”小水说。 “奶奶,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春禾说。 “不,我们哪也不去。” “奶奶...”春禾有些忧伤,奶奶的面容很陌生。 “你不喜欢春禾了?” “站在我面前的还是春禾吗?” “奶奶,在你面前,春禾永远是春禾。”春禾认真地看着奶奶。 两个小孩仰头看着两个大人,一脸茫然,不太明白他们对话的意义。 草草蝶在光束下舞动,将房间影成了红色,温暖而诡异。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奶奶生硬地问。 春禾背着奶奶,草草蝶托着两个小孩,四人在仓黑的大地上空飘移。 “奶奶,我要带你去加仑的核心,我需要你的帮助。” 80 炙烤 “为什么把我们带来这里?”这个问题时时搅动着奶奶的心脏,春禾处于他们对立面的疑惑以不可阻挡的姿态跃上台面,令她难以接受,更别说岌岌可危的家乡正在遭受侵袭,而他们远在另外的星系无能为力,更让她对春禾恼火。 “奶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怎么讲?” “小水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需要破坏她?与其四处寻找,不如放在眼皮下面,反而警惕会小些。” “小水对你们有什么危险?” “确切的说小水对铁哥太危险了,小水的存在威胁铁哥在地球的生存和繁衍,而铁哥在加仑的地位就像氧气对地球一样的重要。” “铁哥?” “想必小水已经和它们交涉过很多次了。” “巨蛛?”奶奶想着,艰难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 加仑的房屋构造很奇怪,建筑和建筑之间相隔很远的距离,每一栋房屋都建在山峰或古老的化石树上,除漠海边的山外,山和山之间不相连,每座山孤立,如剑锋般插在加仑大地上。 他们进入了红谷,上次来去匆忙,奶奶没发现几排红房子后面是更广阔的天地和密集的矗立的塔楼,或者说更像烟囱。灰色的烟尘在灰暗的环境中几乎看不清楚。 “奶奶,你不觉得这里不太一样吗?”春禾问。 “这里跟巨蛛有什么关系?” 草草蝶放下小凡和小水,然后各自停落在烟囱上便如同隐身了一样。 小凡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啊,好舒服。” 小水看他一眼,学她深呼吸,也说很舒适。 而这时,空中已积聚了几十位士兵,其中一位大声说着什么。 祖孙三人抬头看去,草草蝶已集体飞上去,围绕在士兵身旁,士兵们招架不住纷纷后退。 “奶奶,这里,巨蛛自投火海,燃烧释放的能量支撑着整个加仑。” 奶奶似乎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但是空中的情况没容她细想。士兵已降下来,二话不说带着三人回到空中。 “奶奶,这里只有地球人可以生存,而不适合加仑人。”春禾大声说。 祖孙三人被春禾莫名其妙带着逛了一圈之后,现在又被几十个士兵莫名其妙绑架着。 “我草...”奶奶心里现在只能用这种很久很久之前用过的古老感叹词汇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在空中飘了一阵子,带小凡的一队人突然调转方向。任凭奶奶“诶”,小水直接出手,拉着她的士兵因为躲避松开了手,小水掉到了地面上。而地面上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接近那一刻,水膜反射性的膨胀,滴水沁出,但是小水还是感受到了从未承受的痛苦,这种痛苦来自烧灼。奶奶吓坏了,挣扎着呼喊着,但是士兵我们死死抓着她。而士兵们眼睁睁看着小水沉没在火海中... 奶奶疯掉了,“你们怎么无动于衷...放开我...小水”,然后奶奶昏厥了过去。 醒来后,她已在树洞中,沉闷的灰色空间,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在她的背上,她坐起来,没有看到小水和小凡的身影。一时间,世界如同崩塌了一样,阅历丰富能力不可琢磨的看起来60多岁的奶奶如同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第一次到海边却面临巨大的海啸一样惊慌失措。 “这种细菌的同胞兄弟经常让牛牛流产,我要定时用特制的杀菌剂消毒,才能确保牛牛健康,没想到这种菌在这里还成救星了。”琴音将两个装满菌的玻璃瓶递给毛小梳和玩儿,两人战战兢兢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能给我们副手套吗?” 琴音瞥了两人一眼,将矿泉水瓶砸到两人手里,“你知道这细菌怎么找到的吗?” 两人同时将目光从晃得厉害的矿泉水瓶移到琴音脸上,充满惊悚,似乎预计到了琴音的话。 琴音看看自己的手,弹下手指,“指甲缝里。” 两人倒退两步,碰到身后的架子,架子上的玻璃瓶晃了两下。 琴音握紧两人拿玻璃瓶的手,说:“别打翻了。” 细菌对与海水融为一体的膜的溶解效果很好,随着膜的逐渐瓦解,海水的粘稠度渐渐下降,便渐渐从城市的街道退去,刚到惠城时,海水没过琴音的脚面,现在只是刚刚没过脚底了。 然而,三人面临的最亟待解决的困难还摆在眼前。他们到达地球的时间比设定晚了十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来的路上,时空出现了轻微扭曲,也就是说,路径有所改变,哪怕是一点点,回去的路上如果没有正确识别或避开扭曲处,他们就有可能回不到家。 “回去的路能找到吗?”琴音问玩儿。 “我在找。”玩儿只回答。 奶奶在灰色的阴沉的树洞内走来走去,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孤独无助。送来的餐盘换了一只又一只。她无数次试着推开士兵进来时的门和草草蝶进来时闯出来的洞,又很多次的,她用餐盘砸墙壁,但是所有努力无效。 而另一边,在一片火海的上方,9岁的小凡正在承受惨无人道的炙烤,火舌不是窜过他的头顶。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冒泡的烧伤让他意识模糊。他已经被这样炙烤了一整天,一开始是被丢进了火中的,但他在里面大喊大叫,思赶紧让士兵把他拉上了,后来,霍霍塔不顾思的请求,又命人尝试了几次,硬是找到了一个小凡忍受的临界点。在现在的炙烤下,他几度昏厥,但都被士兵拉上来用药水弄醒。 “先生,霍霍塔当时被丢进火海时如同加仑人钻进冷却的岩浆中丝毫不受影响,眼前这个小孩的身份是否需要重新鉴定?”思心生恻隐之心,上前一步提出质疑,其实是希望解救小孩。 “这个小孩不怕铁哥,相反铁哥更是对他敬而远之,而他在火海中这么久生命都没有收到威胁,就算没有霍霍塔那样的体质,但也是有很大潜力的,再观察观察” “是。” “小观音怎么样了?” “没有找到。”思报告,虽然没有皱起眉头,但心里已经拧成一颗疙瘩了。 “也好,心头大患也算是除掉了。”过了一会儿,噜噜嘟说。 “只可惜,她是非常重要的试金石。” “啊!”一声凄惨悲怆而稚嫩的呼喊声肆虐整个火海大宫。 81 思 噜噜嘟和思站起来,看去,下面沟谷中的小凡在一声如悲鸣般的喊声后失去了知觉。 “扑救队。”思大声吩咐。 两名全副武装的扑救队员跳入海,将已失去人样的小凡带出来,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马上抢救。”思再次厉声吩咐,“送入眠室。” “不用了。”噜噜嘟淡淡地说,他脸上更多的是失望。 “先生,小凡虽然没有撑住,但体质确实与霍霍塔最为相似,也许方法有误,请先生恩准抢救,再拟定新的策略。” 噜噜嘟先生定睛看看思,她如往常微颔首,除了语速比平素急促,表情依然淡然,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最果敢的思很少在这种时候心慈,以前都试过,可没有一次抢救成功。” “先生!” 接下来,思的反应让噜噜嘟极为震惊 ——她跪下了。 草草蝶带着春禾再次钻进了树洞。 “奶奶,我需要您的帮助,铁哥...” 他看到了奶奶失魂落魄的模样和满眼的仇恨,然后他发现小水小凡没在。 “小凡、小水在哪?”奶奶的声音在颤抖。 春禾完全摸不着状况,但显然出大事了。 “说,小凡在哪?小水呢?”奶奶的眼泪唰唰流下来。 春禾从未见过奶奶这般不堪,更从未见过她流眼泪。 “奶奶,发生什么事了?”春禾问。 奶奶一把推开春禾,跑向草草蝶钻出的树洞。 “奶奶。”春禾赶紧让草草蝶跟过去。 但是奶奶速度很快,爬出洞口,草草蝶们还未来得及聚积,奶奶便从高高的树干上跳了下去。春禾爬出洞口,惊慌地向下看,却发现奶奶慢慢正从地上站起来。而奶奶站起来后,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站地坚定。她抬头望向春禾,尽管离得很远,但春禾能感受到无穷而深厚的敌意。“奶奶...”浓烈的悪气从心底升腾起来,一声奶奶堵在心口,没有叫出来。之后,奶奶转身一步步走向远方。 噜噜嘟先生正在办公室里通话,对方是远在地球的拉马。 “小观音的正反拟体都没能成功。”拉马小心翼翼地向噜噜嘟报告,表现地万分抱歉。 噜噜嘟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这一批铁哥的情况怎么样,能按时引出吗?”他问。 “噜噜嘟先生,您知道,这个需要摩恩么。”拉马说得更小心翼翼了。他目前能做的最多就是释放巨蛛,却不能引导,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释放的巨蛛是怎样找到小水的。他也不知道,能引导巨蛛的当然不止春禾一个,作为转移地球能量的载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驾驭,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噜噜嘟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拉马感觉下一秒他就会一拳击向通话屏幕,本能地向后躲,仿佛他就在面前。 “不是给你音频谱和细针了吗?” 拉马看得出来,噜噜嘟在努力压制怒气。 “我...” “你把小凡和小水怎么了?”春禾闯进了噜噜嘟的办公室。 拉马松了口气,稍等了一会儿,又庆幸又乖乖地挂了电话。 噜噜嘟抄起桌子一个文件夹,毫不犹豫地砸向春禾。 春禾挡掉,语调很是低沉,尽透着无奈,“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加生态更加可持续的办法,你却非得自掘坟墓...两个小孩,任何一个加仑成人都可以随意对付的小孩,你把他们怎样了?” 噜噜嘟再次砸向他的脑袋,这次拿得是桌子上的一个相框,从飞滚的相框中能隐约猜到是父子俩的照片,只是相当陈旧了,“我刚把你放出来,就这样放肆,之前的账还没跟你算,你倒来质问你老爹。” “铁哥成熟了吧?”过了一会儿,春禾淡淡地问,眼神笃定。 噜噜嘟叹口气说:“小男孩在眠室,小女孩掉入了漠海。” 春禾独自站在漠海边黑色的巨石上,看着红色的漠海磅礴的翻滚。而草草蝶退到半空中,躲避极高的温度。漠海是加仑温度最高且最不太平的熔浆海,除了铁哥,被它吞没的生物体会瞬间毙命、与熔浆融为一体,因此没有人会靠近。“小水...”,春禾闭上眼睛,“该如何对奶奶交代。” 他在眠室中看到了失去人样、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他戴着面罩,裸身浸泡在一种浅蓝色的液体中。春禾只是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照顾小男孩的是思。 “摩恩么,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他。”思用地球语对春禾说。 “为什么?” “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霍霍塔吗?” “当然,怎么会忘记。” “先生怀疑小凡是他的后裔。” 摩恩么惊异地看向她。 思告诉了他种种征象。 “现在怎么样?” “至少还活着。” “拜托你了。” “还有一件事。” 春禾用眼神问她。 “我暴露了...不能再为你做事了。” 春禾看看门口的两个士兵,皱起了眉头,缓缓说,“放心,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的。” 思,年纪长春禾几岁,在噜噜嘟身边长大,成年后便逐渐成为噜噜嘟的贴身秘书,但在春禾最后一次空旅在地球迷失自身前转向支持春禾,因为春禾每次从地球回来,都会声情并茂地把地球的美丽和繁荣讲述給她听,在春禾的感染下,她对那里充满了向往。 春禾在玻璃房的出入自由不仅仅与草草蝶有关,更离不开思的暗中帮助。恒星辐射减弱、能量重新调配时出现能量空缺的可能是存在的,但据记载,历史上发生的几次多与位于加仑和恒星之间的几颗行星的运行、遥远强烈射线的影响有关,偶尔加仑能量供应系统出问题,但是很少断掉。那次,思跟随噜噜嘟路过连接空中玻璃走廊的白楼能量系统指控中心时,将事先准备好的噜噜嘟先生的几根毛发塞进了线路的拐角造成了小片的损毁。 而思作为噜噜嘟的最贴心的秘书,对于哥拉带祖孙三人转移的路线自然比谁都清楚。思只是在控制中心用激光干扰了一下哥拉的视线和思绪而已,就如同人类的片刻走神,他就中途将他们丢失了。同时在噜噜嘟查看哥拉的位置时,在他点击的修正按钮上塞了他的一根毛发,按钮没有完全按下去,哥拉到达的位置便停留在了加仑而且是噜噜嘟办公室。虽然最后,奶奶和小水最后的目的地出现了些许差池,但主方向不变,那点偏倚难不住擅长空旅的春禾。 82 跟我回地球 奶奶和小水被春禾带到加仑后,安排和小凡住在一起,也是她的主意,她给噜噜嘟先生的理由非常合理。之后奶奶被草草蝶带去与老伴见面,她和当班总兵拉德达成协议,那晚他在离红屋区最近的哨塔上站岗,而且拉德是唯一一个同情地球人的士兵,她比他的同伴清楚这一点。 “放心,毕竟先生看着我长大...我背叛了他,给我点惩罚也是应该的。”思微笑着说,“我只是担心小凡...伤得这么重。” “小凡会好起来的,就算不是霍霍塔后裔,他也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质,他会挺过去了。”春禾说着,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小凡,他在一个层流罩内,至少看起来很安全。 然后,他转身离开。 “摩恩么。”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思叫住了他。 思端起旁边的杯子,用地球语说:“据说,地球上有活水”,她晃晃杯子,“希望有机会尝尝,味道会不会比这个好。” 加仑的水资源极其匮乏,饮用水都是从太空凝结提取而来的。 “好啊。” 春禾从眠室出来,站在荒芜人烟的路上,能听见远处火山爆发和熔岩呲呲崩裂的声音。“小凡还活着,但是小凡不成人样了”,怎样告诉奶奶这样的事实?奶奶又在哪里呢?必须得找到她,被爸爸抓去折磨怎么办?在出发前,必须找到奶奶,然后将她带回地球。 奶奶趴在红谷外围的一个山顶,从这个方位看不到红谷哨塔,也就是说哨兵看不到她,但是再左右或者前后移动几步就完全进入哨兵们的视线内了。她把自己用黑色的熔岩灰涂成山体一样的颜色,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红谷的情况。她已经在这里趴两天了,看到人流从红谷的红屋区走到烟囱区,大概一个三顿饭的时间后,又走回红屋,而另一拨人则是相反的方向。她看到了人们在烟囱林深处一个最高大的烟囱下面消失。看不到人们的表情,但他们的步态不紧不慢,还会交头接耳。他们大多数是青壮年,当人群离她最近时,她看到了老伴,还有几个小孩,他们从红屋方向过来迎接下班的大人。小水落入熔岩的画面突然窜出来,她使劲驱散,眼泪沁出了眼眶,她告诉自己:没事的。眼下要做的就是寻求帮助,红谷的地球人都可能成为帮手。 而与此同时,噜噜嘟已安排士兵以树屋为原点,四散寻找奶奶的下落。看到士兵如踩风火轮般在不远处的空中飘过,奶奶知道她的时间不多。她一动不动地倚着山纹等待士兵们飘过去。只要他们不降落下来,就很难察觉到连呼吸和细微震颤都没有的奶奶。然后,趁着哨兵换岗和转移视线的空档,她一点一点移动到了山底,将一个冬菇扔到老伴每日往返经过的路上。 爷爷从烟囱区回红屋区的路上,一眼便看到沾染了红土的冬菇,他捡起来。一同行走的另一位老人问他是什么,他说看错了,只是块硬石灰块。同行老人看一眼石灰块,继续向前走。爷爷看看四周,发现了躲在山侧浑身抹黑的奶奶。她与他对视的目光中似乎闪着泪花,还有此生他从未见过的无助,即使失去唯一的儿子时,即使直面巨蛛时,她的面容都一贯的坚毅。 “老李,我去方便一下,你先回。”爷爷对走在前面的老人说。 那位答应一声便走了。 在角落里,爷爷假装撒尿,而奶奶就隐藏在他旁侧。 “美儿。”爷爷温柔地轻唤,眼睛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山壁嗫嚅说。 “小凡被他们带走了,小水...”奶奶停顿下,因为嘴唇在颤抖,“被岩浆吞没了。” 爷爷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镇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似乎不会有比那更绝望的了。 “不多说了,帅,我需要知道那些烟囱下面的情况,包括格局、运作、每个部分和步骤,越详细越好。 “美儿?”爷爷充满了疑惑。 “小水没了,我必须自己想办法对付巨蛛,帅,以后慢慢跟你解释。” “还没跟我说你现在怎么回事。” “可以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奶奶伸出手。 爷爷将冬菇交还她。 “用这个联络。”奶奶说。 然而,奶奶伸手的动作引起附近一个士兵的注意。士兵警示爷爷的时候,引来了不远处空中搜索奶奶的士兵。 然后,奶奶被抓住了。两个士兵将她带上了半空,更远处还有别的士兵,在就要飞离红谷时,奶奶挣脱了他们,落到地面之前被草草蝶接住,在草草蝶的掩护下,春禾带着奶奶逃脱了士兵的围追。 “小凡呢?”春禾带着奶奶落到了漠海附近的一块巨大焦石脚下,浑身如焦炭般黑的奶奶一落地便问道,她的脸色比焦炭还黑。 春禾不知道该怎样说,一时开不了口,快被奶奶犀利的眼神射穿了,才说:“奶奶,我只能告诉您...” “他在哪里?” “奶奶,我马上要回地球,请您跟我回去。” “小凡在哪里?” “奶奶,现在小水去向不明...” 奶奶一巴掌扇过去,“还好意思跟我提小水。” “爸爸的目的是用地球的铁资源来喂养加仑,那是一种死循环,无论对于地球和加仑。但是我有另一种想法,加仑正面临能源枯竭,坚持不了地球的千年,我希望保护地球,那里可能是加仑人未来不多的选择之一。”小凡顾不上奶奶此刻的心情。 奶奶冷笑,还想侵略地球,地球已经被他们毁了,但是她懒得对此多说一个字。 “奶奶,请您相信我,跟我回去一起对付巨蛛。” “怎么对付?小水被你处心积虑地害了,现在你来跟我说对付巨蛛。” “只有你才能帮我。” “你把我们带到这个鬼畜地方”,把我们从树洞带出来,然后制造意外,毁掉了两个孩子...“现在两个小孩没了,你又带我回去,你觉得我会跟你回去吗?” “奶奶,你呆在我身边才安全。”春禾无力地说。 奶奶再次冷笑,“某一天我一定亲手宰了你。” 83 梦飒 @3星,毛小梳家 “你的日子倒舒坦呢。”琴音环视一圈宽大的不像人住的房间,即使被回到乡下前,这样的房间也只会出现在梦中。足有50米长的玻璃落地窗,外面宽广的视野和模糊的高楼尖顶显示了这个房间所处的地理位置和高度,而这样的房间内唯一家常的家具是一排弯角沙发,沙发对面的墙壁是家庭影院装置——晚上在星光下看四维电影是旁边某个极尽奢侈的家伙的崇高梦想,此外便是大片的地面,零散摆放的裸体雕塑、球星手办和一些太空奇观模型,还有K歌角、运动角,都别具一格。 这时,落地窗对面的一个房间门被打开了,一个长腿蜂腰唇红齿白肤白眼大的蛇蝎美女出现了,那一瞬间,别说玩儿,连琴音都觉得被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瞎了双眼。 “小梳,这姑娘谁啊?”半晌,琴音将目光瞥向毛小梳。 此刻那家伙毛小梳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宝贝,回屋去,我在工作,嗯。” 但是接下来,画风突变... 女神站定在三人面前时,性感仍然性感,美丽仍然美丽,但是不可抵挡的气场突然汹涌而来,吞没了三人。三人的好奇心也好、调侃也好,全被活生生压制住了,不能透出一丝半毫的气息。 女神看似胸大无脑的面容突然如万年冰霜般冷峻,长而弯曲的睫毛下面,漂亮的眼眸变得格外明亮,她说道,应该说是下达命令:“好,按时到位,接下来,我们要前往加仑。” 毛小梳定住了,努力辨认此刻是现实还是幻境。 “玩儿,打开时空图,我指给你们加仑的位置和线路,但你要明白,那只是一条粗略的路线,我不能预测旅程中出现的偏差和意外情况,你们这次仅钻了一次虫洞,穿越不到1000年便晚到了十年,而加仑远在140光年后的午马星系,所以必须做充足的准备,准到喝多少次水,在路过罅隙处眨几次眼睛,你要用尽你所有的智慧来布置此次旅行,记住,这是星系间旅行,错半步,就在渺无人烟的太空中等着被收尸吧。” 三人目瞪口呆。 “怎么?还需要我来手把手教自称最聪慧的时空专家怎样制定路线吗?” 玩儿摇摇头,木讷地说不需要。 “还有你,毛小梳...” “宝贝,打断一下...” “请叫我...长官,哦,自我介绍一下,梦飒,加仑人,是我们的加仑...总长官噜噜嘟先生派到地球的间谍...” 琴音和玩儿扭头看向毛小梳。 毛小梳瞪大了双眼,惊诧地嘴唇攒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和小梳相处了一地球年,决定背叛噜噜嘟先生转而帮助你们了。”梦飒继续说。 春禾和玩儿刚转向梦飒的脸又转回来看着毛小梳,异口同声:“一年?” 梦飒依然面如表情,“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 三人立即狠狠点着头,仿佛面前就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不容丝毫怠慢。 “很好,毛小梳和琴音协助玩儿,另外准备好旅途所用的东西,哦,加仑不是氧气星球,因为氧气的化学符号是个圆圈,所以加仑人称地球为圈星,所以你们还要准备好充足的氧气,怎么携带,做成什么样子,自便,只是加仑温度非常高,外包装请考虑到这一点,再强调一下,加仑温度非常高,药物、降温装备等等请考虑在内....48小时后出发,两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三人怔怔看着梦飒。 “怎么,我交代的还不够详细吗?” “详细...”还没缓过神的毛小梳说,觉得眼前曾经的小乖乖此刻完全是10个琴音还多。 “那就各就各位,立即行动。” 时空分布图被换了无数个维度,参数设置更改了无数次,转了一圈又一圈。毛小梳和玩儿各自带了一大罐产氧藻类幼苗,为了减轻重量,他们只是将海藻沾湿,植入一点菌斑,细菌以氮气为食,高温增殖时,同样不间断产生氧气,玩儿另外备了海藻种子和菌种。 还是在48小时后,又过了12小时,一切终于匆忙准备就绪,他们补充了点食物和水份,然后站在转移入口外,琴音说什么也不走了的时候,也就是几乎是在最后时刻,三人才知道他们这么拼了命忙了60个小时的原委。 “我没办法跟着一个刚刚认识的迷一样而且自称间谍的人去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去哪里做什么的叫加仑的地方。”琴音说。 但是,梦飒也只是用几句话概括:“小水一出世便引起了噜噜嘟先生的注意,(她的磁场与巨蛛严重相克),我的任务(是追踪小水)引导(巨蛛的附属体)浓烟破坏她,一年前我通过小水找到了(琴音,顺藤摸瓜找到了)毛小梳,顺便说一句,你的那个变声器实在太低级了,现在出于你们不需要知道的原因,我转向你们的阵地。我们到加仑为了各自的目标做共同的行动——破坏巨蛛加工厂。” 玩儿迅速脑补能脑补的括号部分,但是显然事情还是云里雾里。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玩儿说:“你既然来自加仑,就应该知道通往加仑的路对不对?” “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 玩儿用力回想着刚才的话。 “她的任务是追踪小水,小水在百年前的地球上,她从加仑到的地球。”毛小梳解释。 “哦...,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回到地球,从地球去加仑呢?” “加仑到地球,我能走,别人也能走。”梦飒回答。 “大路,人多,容易被发现。”毛小梳补充。 “好,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巨蛛加工厂什么意思?”琴音问,也正是毛小梳想问的。 “巨蛛可不是地球生物,而是来自加仑,加仑的独有物种。” 琴音和毛小梳互相看看,极是疑惑,琴音问梦飒:“我怎么相信你?” “你能联系到小水吗?” 84 回到地球 奶奶还是被士兵们抓住了,鉴于春禾自由进出留下的阴影,无论是玻璃走廊还是树洞,总之把奶奶藏在加仑哪个方位都那么不令人放心。借鉴春禾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春禾为了防我能把她带到加仑来,同样为了防他,我也可以把她送回他现在所在的圈星。 “拉马,将功赎罪吧,把那位妇人的身份搞清楚。”噜噜嘟对拉马讲。 高空看到的地球仍然是蔚蓝色的,只是看起来毫无生机,没有萦绕的飘渺的洁白浮云,更没有象征生命的绿色。地球如垂暮前死气沉沉。但是随着渐渐靠近地面,一点一点的绿意从荒芜的地表冒出来,虽然零星散在,但是就如同早春冒出的新芽,那预示着春季的到来和遍野的生命。 春禾微微笑了,很欣慰但也没有太开心,绿色对于地球是需要的,但对于现状的加仑不是有利的,荒芜代表加仑可以开采资源,生命就意味着开采的终结,这是星球间和睦共处的基本条件。 春禾准确停落在呱呱山上,然后向西南移动,西南山体的洞口温暖,当热气氤氲如滚烫热水的蒸气时,巨蛛就会出现了。然后他和草草蝶回到沙漠,找到沙漠深处的巨人柱阵,木屋还在,因为很久未住看起来没那么牢固了,窗外小草的窝也还在。草草蝶们很开心地找到他们的窝,争先恐后互相推搡地往里钻。 春禾笑笑,问停在耳边的小草:“喜欢这里吗?” 小草扇动翅膀的频率有所改变。 “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春禾去拜访久未谋面的天伯,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伙计。从耀眼的阳光中站到黑暗中片刻后,看到了拉马,他正在柜台旁抽烟。拉马也看到了他,一刹那,他仿佛是丈夫见到失散多年的妻子般惊喜片刻后竟然喜极而泣,他快步走到春禾身边,几乎要抱着春禾的肩膀痛哭。不用说,春禾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总算来了,我可转移不了那么多巨蛛。春禾让让步,像往常一样一脸嫌弃,画外音:“别碰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酒。” 这时酒屋中已经有人看过来,那边的气氛有点诡异,不见言语,却似乎交火了好几个回合。 拉马知道,再这样下去,春禾就会爆发了,于是赶紧先小声提醒:“春禾,给我留点面子”,然后故意提高声音,顺便缓和诡异的气氛:“兄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进来进来”。 他将手搭在了春禾肩膀上。春禾丝毫不留情面地推开了:“天伯呢?”。 拉马满脸尴尬,但也没有尴尬多久,本来在春禾面前,他就是个小小弟。他镇定下说:“天伯在休息。” “阿姨呢?” “没见。” 春禾看看灰暗烟雾缭绕的房间,没有天伯的影子,便坐下来等他。 拉马坐他旁边。 “哥,天哥在休息吗?我怎么觉得好几天没见他了。”有人突然回过头来问拉马。 春禾看看拉马,“你什么意思啊?” 拉马看一眼那人,“怎么好几天,昨天不是还跟你喝了一杯吗?” 那人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但似乎说错了话,便不再多嘴,继续和人打牌。 “不在不早说,让我在这儿白等?”春禾站起来,“做事能不能靠谱点。” 虽在众人面前被训斥了,拉马还是暗舒口气,他故作不知情,说自己也不知道天哥不在。 然后,他跟在春禾身后,从酒屋出来。 “像上次一样,我召唤巨蛛,你送进轨道。”离旧屋很远后,春禾才对他说。 “那再好不过了。” “天伯回来,跟我说一声。” 回到仙人柱镇,已是黄昏,草草蝶放下春禾就迫不及待出去采花粉了。木屋都有些倾斜了,里面灌了半屋子沙尘,通电照明设备也瘫痪了。天伯又不在,缺少修理设备,现在只能先把沙土清理出去了。 当时正值午间,太阳毒辣,春禾正在草塌中打瞌睡,笔记本电脑里放着清凉的音乐。他睡着都在笑,几日前潜回加仑释放鹗朵拉山下居民回家的情景还回荡在脑海中,就在这样一个慵懒的午后,突然有两个加仑士兵破门而入,直接拎起春禾腾空而起,春禾还没摸清什么状况就被带入了隧道。 春禾睁开眼睛,抬头望着被严重损毁的门廊,回头看着当时放桌子的地方,隐约想起飞出去时,桌子上的电脑被碰翻,倒在桌子的一角,就是装爆竹的洞旁。他把墙角的沙土清理开,笔记本露了出来,他赶紧取出来,又擦又磕又甩地清理掉电脑中堆积的沙土,又用在桌子抽屉中躲过一劫的一整套笔记本修理工具,检查、清理了一下电脑。试着开机...居然开了,屏幕刚亮,就跳出一个视频,只是磁磁拉拉什么也看不清,还没仔细看,电脑关机了...春禾合上电脑,还是得去找天伯。 酒屋地下室,躺在面前床上的奶奶处于无意识状态,天伯天婶站在窗前。 旁边的手术包,已经打开,一些简易的手术器械,如剪刀、钳子、刀片等摆放在手术包布上。两人已经戴好了消毒过的手套,却迟迟未能动手。 “有些生意可以做,这样的生意你爱做你做,我不奉陪了。”站了很久后,天嫂摘掉手套,扔到手术包上。 “好了,要是有X线扫描仪就好了,就不要开膛破腹了。”天伯说。 前天午夜,正圆的月亮照亮了整片沙漠,月光的温柔和大漠的浩瀚和谐极了。天嫂半夜起来靠在门口边欣赏美景边抽旱烟,不知怎么总感觉晚上有事发生。然后远处有轻微的响动,是人走路的声音,一只沙鼠窜过去后,带毡皮帽的拉马出现了,他的背上有个人。 “拉马怎么说的?”天婶沉默了片刻后问。 “查清楚她的身份。”天伯回答。 “那我们开膛破腹做什么,即使她的构造跟正常人不一样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是目前摸清她身份唯一路径。” 天婶扬起了脸,冷厉从眼缝中射向天伯。 天伯知道她已拿定主意了。 85 抵达加仑 天婶撤掉手术包,走到奶奶跟前,观察她的面容,看起来不算美丽,却有种不怒而威的尊严,即使此刻没有意识,她脸上的坚毅也深入每一条深深浅浅的皱纹。只是为什么看起来很悲伤,嘴角僵硬的肌肉和紧蹙的眉头似乎都在诉说刚刚经历的万般苦难。 天婶取来一条陈旧的薄毯,搭在奶奶身上。 “得让她醒过来。”她说,端详着奶奶。 拉马出现在楼梯上。 “她是怎么昏迷的?什么时候醒过来?”天婶问。 “绑个大活人来这里可不好”,拉马说着已经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了收起来的手术包,问怎么回事。 天婶毫不客气地回答说:“查身份不需要开膛破腹,如非要我们那样做,那这单生意,我们不接了...” 拉马摊摊手,“不亲自打开,怎么验证老太太的身体构造?” “你当时可是说让我们查清身份,可没让我们杀人灭口,这么一刀下去,出人命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查清身份,还有什么用?”天婶冷冷地说。 “你打算怎么查?” 天婶嘴角不易察觉地动动,即时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又是庆幸暂时报下了这位大姐。 虽然在沙漠人看来,天伯像沙漠中的一只天眼,无所不知,但面对一个只能识别性别和年龄的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的人,他没有更多的办法,何况这个人还昏迷着,而且拉马一再强调保密,他查询时便展不开手脚。所以,他和天婶现在不得不从奶奶身上找线索。他负责搜索衣服,天婶则颇有经验地查看奶奶身上可能查到线索的任何地方,比如口腔、双耳、皮肤褶皱里,然后她很快发现了异常——奶奶的腹部深探下去的触觉不太一样,有个比腹部脏器硬的东西在那里,轮廓明显。 “不是肿瘤吗?”天伯还问。 “你长这么大个肿瘤,还完好无损的活着试试。” 春禾总算清理完了木屋中的成堆的沙土,好得有个活动的空间,草草蝶们已经回来,围着春禾转了一圈,春禾挨着屋子角落看看,没找到可以盛放花粉和蜜汁的容器。于是草草蝶便自行处理了,他们会储存起来备用。 第二天,他继续去找天伯,像以前一样,他到沙漠的边缘找养蛇的老伯借骆驼。不像在加仑,昨天草草蝶托着他的时候很费力。去的时候还想老伯应该还健康吧,到达之后,看到坐在门口的老伯,看起来除了脸上多了几条皱纹,此外没有太多变化。但是骆驼没有了...老伯叹口气,说:“绿洲长期缺水,已经没法供应骆驼了,现在沙漠上的骆驼寥寥无几了”,语气透着万般无奈。 “老伯,能帮我想个办法吗?”,春禾陪老伯静静坐了会儿后说。 老伯问他怎么了,他把木屋的糟糕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老伯便帮他找了些木棍和钉子,还找到快太阳能板。 “这两天你可能见不到天老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是酒屋的常客,听说这两天一个叫拉马的人在帮忙照顾生意。”老伯边找电线边跟他絮叨,“我那个儿子呀,现在生活这么不景气,他也不干正经事,整天弄得满身的烟味酒味,小春呀,哪天帮我说说他。” 春禾答应老伯,寻思着天伯会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老伯,这不怪您儿子,生活这么恶劣,大家都萎靡不振的。” 老伯又叹口气。 春禾轻轻拍拍老伯耷拉的肩头。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连接太阳能给笔记本充电,接着去修补房子。修了一部分,进屋打开电脑,查看那条视频信息。先是一阵磁磁的噪音和细密的条纹影像,之后,春禾看到了一个惊人的画面,是的,或者称为惊喜。视频结束后,他猛然想起了在眠室时思说的话:地球上有活水。他望向窗外,阳光很刺眼,但看起来很美,无论是对于奶奶还是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未来充满了希望,至少看起来是。 一片白光之后,四人抵达加仑。面前天崩地裂、火焰四射的景象惊到了琴音。 “小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吃得消吗?”琴音说着,感到憋气,赶紧戴好连接海藻罐的氧气罩。 琴音和小水的交流路径是玩儿特选的,仅在20世纪80年代的地球和现在也就是21世纪50年代的地球之间。而现在两人的交流彻底断了。 “我可没说小水在加仑。”梦飒说。 琴音愣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梦飒却不理会正在走向愤怒和崩溃的琴音,继续交代:“接下来我讲的话,请你们听清楚了,并时刻记在心里,无论你、你、你”,梦飒一一指过去,“要时刻注意避开加仑士兵,加仑不大,士兵随时可能出现在你周围的任何方向,尤其是上空。所以你们一切听从我的指挥,如果被抓,后果自负。 “亲爱的长官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穿好隔热衣,跟我走。” .... “小水。”琴音大声呼喊。 梦飒逼近她,距离琴音的脸只剩下一公分,“给我闭嘴,我再强调一遍,我不希望我的行踪暴露。” 琴音也瞪向她。 “好吧,小水在地球。”琴音说完,向山下走,“请跟紧。 “只是情况不太乐观。”梦飒不得不将小水的、小凡的遭遇告知了三人,“你们放心,有人照顾小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请以大局为重。”梦飒冷冷地说,但她没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忍心让琴音承受残忍的真相。 “等一下,你不会骗我吧。”琴音突然止步。 梦飒:“女人就是个麻烦的物种。” 玩儿看看毛小梳,毛小梳嘟囔,“说的好像跟自己是爷们儿似的。” “确实挺爷们儿。”玩儿纠正。 毛小梳点点头,表示同意。 梦飒突然转身,捏一下毛小梳的耳朵,“你看好了。” “我草,你什么时候动我和琴音的通讯设备了。” 梦飒嘴角微微上弯,瞥了一眼毛小梳。 毛小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轻蔑。 玩儿:“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这个是离开@3之前的情况”,梦飒说。 毛小梳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像。 86 醒来 穹窿,棕红色的土地,整齐的电树,蓝天白云,清风熙阳,掠过天空的鸟儿清脆的鸣唱,高大壮硕的滴水观音,晶莹剔透的水球。一切都是这样的祥和美丽,只是,水球的颜色不是清淡的绿色,而透着雨后朝阳的绯红,小水漂浮在其中,如同未出世的胎儿漂浮在母亲子宫的羊水中,静静地睡着。小水光溜溜的身体如同被朝阳染成了粉红,通体的皮肤纤薄透明的如同蝉翼,那是新生的皮肤组织。 “怎么成这样了啊?怎么弄成这样的?”琴音已泣不成声。 梦飒拍拍她的肩膀,却没有回答。 春禾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当他正要开心地勾画未来的美好时,画面切换到了水球内部,然后是连续几幅切割的画面记录下小水恢复的过程,最初的情况很不乐观,像小凡一样惨不忍睹,春禾渐渐皱起了眉头,相比年纪,她遭受的痛苦太大了,而这都归功于他顽固不化心狠手辣的吾塔。好在现在小水恢复的不错,那层薄薄的组织就是最好的证明。 尽管游走在半山腰,三个地球人还是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高温、干燥。为了躲避飘在空中的士兵,梦飒带他们在没有开辟的石柱般的山间行走,梦飒所属的寻藏特种队曾经走过一次,确切地说不是走,而是攀爬、下滑和跳跃。 没多久琴音就半死不活得倒在地上。“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的动机,你确定不是变着相害我们的吗?”她说着,嘴唇干裂。 梦飒过去,二话不说,掰开琴音的嘴巴,塞进一粒糖果样颗粒,为了防止她吐掉,死死扣住了她的嘴巴。琴音感到一股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 “补水、降温。”梦飒说明,顺便塞给毛小梳和玩儿一人一粒。 刚才三人还在抱怨,说梦飒没有说加仑的情况,害得他们没带水。梦飒装作没听见。 现在,梦飒才说:“我强调过高温。” “宝贝...不,梦飒长官,这是高温吗?知道古老传说中的炼丹炉吗?这完全是一个滚烫的油锅啊。” 毛小梳说完,接过梦飒手里的糖果颗粒,看了看,色彩晶莹,放进嘴里后,感受那阵清凉,虽然这种清凉就像在地球上酷暑季节吹来的热风,但这会儿仍舒畅极了。 玩儿又伸手向梦飒要,梦飒没搭理她。 “再坚持一下,过了前面那个山头,可以用飘行机了。” 她当时在这条道探索时,无意放了一只在那里。现在临近晚间——加仑人休息时间,空中士兵减半,飞行相对安全。 当夜色墨染,美丽的月光从后窗照在春禾脸上,在永远是阴天傍晚的加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月光。月光柔和地跳跃在睫毛上,春禾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睡个好觉,一睡醒就去找拉马”....然后一瞬间又睁开了双眼,因为一句话突然响亮地回想在耳边:一个叫拉马的人在帮忙照顾生意。他坐起来,想起昨天在酒屋拉马的神色,好像不太对。 他连夜去往酒屋。 酒屋,昏暗的地下室,一盏地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光芒。躺在角落临时搭起的硬板床上的奶奶猛然惊醒,她捏捏还有些昏胀的额头,缓神了片刻,开始环顾四周,发现已不是被关押的树洞。和春禾分开不久,她就被三个士兵团团围住了,她回头,没有春禾的身影,但那块黑色的焦石就在身后,冷冽的黑色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嘲讽。之后她又被带回了树洞,又丑又矮又胖的男人在那里等她。奶奶太不安分了,噜噜嘟命人把她绑了起来。那人背着手,边踱步边嘟囔。当他停下时,对士兵呜啦啦说了一句。士兵在她脖子上做了什么,之后她便失去了知觉,现在想来,大概是打了麻药——事实上,不光是麻药的作用,她被士兵带上前往地球的旅途时,高速的移动发挥了与麻药的协同作用...但是,现在她又在哪里呢?她下床,站起来,刚开始有些眩晕,一度不得不坐下来,渐渐地适应过来,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重力感。拐角处的楼梯若隐若现。奶奶站在楼梯口向上张望,一片漆黑,她向上走的时候,天婶和天伯出现在她身后。 天婶为奶奶倒了水,端来充饥的点心。天伯把奶奶如何出现在这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如实告诉了她,然后问她是谁,需不需要帮助。 “你们为什么不按照那个人的意思办?”奶奶问天伯。 “做生意再黑心,也不能触碰伤人性命这条底线。” “交不了差,他不会为难你们吗?” 天婶;“所以我希望你帮我们。” “我怎么相信你们?” “您随时可以从这里出去。” 奶奶看着天伯的眼睛,许久,她说:“如果你们配合我的话,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天伯:“请讲。” “那个拉马是地球人吗?”奶奶问。 虽然外面总有外星人侵入地球早有传言,但是天伯却仅当是传言,从未真正相信过,此刻听到一位比他们年长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太太讲,不免更加觉得荒唐。 天婶倒没有意外,说:“应该是,至少他的外表特征完全符合地球人。” 天伯看了一眼天婶,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 天伯问,“那么,大姐您是地球人吗?” “我是。”奶奶肯定地回答,然后又问,“那么这儿是地球了?” 天伯:“当然是。” “你们也应该是地球人了。” 天婶:“如假包换。” “那好...”奶奶喝口水,吃块点心,继续问:“你们也应该知道地球目前的状况。” 两人点点头。 “请概括一下。” “荒凉至极,怪兽横行。” “总结的好”,奶奶吃一口点心,“这个是用米粉做的吧?” “是的”天婶回答。 “这个从哪里来的?” “拉马送的。” “他从哪里弄来的,知道吗?” “他行踪不定,不是常年待在沙漠。” 奶奶想起了鹗朵拉山上那位周姓老太太,她从一个商人那里换了稻谷,而在加仑时也有幸吃到一次米饭,难道那个商人就是这个拉马,或者说另一个拉马。而那个商人的目标显然是小水。 “你们认为,他是什么人?” 87 胡杨林月色 天伯想想,“我们是老朋友了,但目前为止,我仍然不了解他,在为什么人做什么事。” 奶奶突然回头看一眼,显然里面还有房间,而左侧墙壁上有个凸出的橱窗,那个房间外的角落有几只箱子,箱子上方是几幅橡胶手套和试验用器皿。奶奶走过去,发现还有一台平板样的仪器。 “在沙漠里做实验遇到很多阻碍吧?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死亡的年代居然还有质谱仪。” 天婶瞪大了双眼,“您懂这个?” “我以前搞生物的。”奶奶淡淡地回答。 天婶瞬间眼放天光,如遇知己般,“您懂杂交吗?” “恩米。”天伯唤她。 “不好意思。”天婶笑笑。 奶奶走回来,问:“这个也是拉马送的吗?” “这个不是。” “他有请你们帮研究过什么吗?比如血液或者别的体液?” 天婶目光闪动。 奶奶笑笑:“研究的怎么样?” 天婶很犹豫。 “看来不怎么样....有没有让你分析过一段基因或者全基因组?” 这时天伯也惊讶了。 片刻沉默后,奶奶坐回桌子旁边,说:“我怀疑那个拉马在为某个外行星做事,换句话说,他是地球的叛徒。” 两人怔怔看着奶奶。 “如果你们不相信外行星的存在,我想你们也不会相信半机器人的存在。”奶奶站起来,指指脑子,“除了这里”,又依次指指胸部、腹部,然后微展开双臂,“每个部位都有金属,机械内脏和关节。” 停顿了一下,奶奶最后说:“半机器人就是我的身份。” 外面传来很轻但清晰的敲门声。 天婶看看天伯,压低声音说:“这么晚,不会是拉马吧?” 天伯:“不像,他敲门像强盗。” “不会真是强盗吧。” 两人让奶奶安静待着,他们去看看。 打开门,出现在清朗月色中的却是春禾。 “春禾...”天伯很惊讶。 春禾笑笑,和天伯寒暄几句后,天伯故作生气地问:“你怎么跟你那位老朋友一样,是半夜来敲我门啊?” 春禾向天伯道歉,问他哪位老朋友。 天伯请他进屋,抱怨说:“还有谁啊,拉马呗。” 月光照进屋中,照亮了屋内满墙厨的酒,凑近一点,甚至能看清人脸,天伯请他入座,问他什么事,然后打开灯。 春禾却说:“不用开灯,月光够亮,而且半夜开灯,让孤零零的酒屋在这片广阔的区域中很是着眼。 天伯和天婶表示赞同,便关掉了灯。 春禾坐下,说:“我这么晚来...”,然后他停住了。 “什么事啊?”天伯问。 春禾皱起了眉头,惊喜...关切...愤怒迅速转化着,他想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与此同时,对吾塔的愤恨快要蹦出胸膛了。 天伯依着春禾的目光向后看去,一惊,怎么出来了?拉马一再强调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奶奶的存在。 奶奶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 天伯刚要站起来,春禾已先一步迎向奶奶,“奶奶,您还好吧?” 他拉开奶奶的双臂,上下打量,回头问天伯,“天伯,你没把我奶奶怎么样吧?...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奶奶摆脱他的手臂,走到天伯身边。 “春禾,你有什么事啊?”天伯试图转移春禾的注意力。 “我就想知道,拉马和你做了什么交易,现在已经不用了。” “这个家伙是拉马的同伙没错吧?”奶奶刚才在楼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是朋友。”天伯说。 “这个人不是地球人,来自一个叫加仑的星球。” 天伯和天婶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今晚的信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你们看看,身材短小、脸色苍白、下肢纤细,脑袋和躯干的比例也与我们不同,再看胸膛的起伏,这个速度至少是我们的三倍。”奶奶解释。 两人看去,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有些许不同,原以为是人种的问题或者是个体差异,现在看来以前不是错觉。 “这么说,拉马在为加仑做事?”奶奶问春禾,眼神犀利。 “奶奶,拉马为吾塔做事,但是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春禾尽力解释,但再一次觉得解释这么无力。 “不是一伙?不是一伙你们串通一气让小水献身火海,小凡下落不明。”奶奶认定那次事件与春禾有关,认为春禾故意将他们带出树洞,让士兵们把他们带到那个失事的位置,而春禾将他们带到加仑就是为了这一天。 “奶奶,小水还活着,小凡也还活着。”春禾不得不说,他本想等到两个小孩恢复差不多了,将两个小孩带到奶奶面前,好消除她对自己的误会,也免得看到两小孩现在的模样伤心。 “还活着?在哪里?”奶奶未及多想,问。 “小水在穹窿中,小凡还在加仑,只是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哼”,奶奶很快回到现实,冷笑一声,“穹窿在哪?我回到地球了,你跟我说小凡在加仑。” “这么说,春禾,你收到梦飒小姐的消息了?”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听三人或寒暄或理论的天婶这才插话道。 “梦飒?”春禾以为自己听错了。 “梦飒托我照顾一个叫小水的姑娘,直到你出现,看来现在我可以交差了。”天婶说。 “梦飒?”春禾心里又问了一遍,她是吾塔派到地球的特派员,她是除了自己以外另外一个能够引导巨蛛的人,而且她还有自己不会的本领——引导炎龙,由巨蛛喷射出的气体凝聚到一种磁石体上而成的灵动性物体。然而,梦飒一年前突然消失了,据吾塔讲,据说是因为一个新的发现,转移时失去了联系,吾塔曾派人在地球和加仑通道的附近寻找,却未搜索到任何踪迹,只能暂时认定为她迷失于太空中了。而此刻,却从一个地球的普通中年女人——顶多是个比较出色的生物专家口中说出了梦飒的名字。 天婶自然不知道梦飒的真实身份,照顾小水也是她和梦飒的交易,梦飒给了她一批试剂和器材。 奶奶则急切地问天婶:“你说的是小水?你见过小水吗?她在哪里?” “等天亮我就带你们去。” “现在就去。”奶奶和春禾异口同下命令般说。 月色下的胡杨林中,天婶和天伯带着两人沿着干涸的河道向深处走,在一个密集的区域,天婶站定,说到了。 奶奶和春禾借着月色看,除了叶子稀疏耷拉的胡杨,什么都没有。 “天婶,是这里吗?”春禾问。 “是啊?” “你确定?” “梦飒小姐给我几瓶浅蓝色的液体,让我每隔一周就把那个鸟巢灌满。”天婶指指最高的一颗树。 “鸟巢?”奶奶问。 “就在树冠附近,现在看不太清楚。” “梦飒怎么跟你说的?”春禾问。 “你每隔一周用那个液体把鸟巢灌满。见到春禾后,你就说,我托你照顾一个叫小水的姑娘。”天婶回答 “这是原话。”天伯补充说。 “生意人不会多问。”看两人仰着头,许久未回应,天婶又说,虽然她不明白这用药水灌鸟巢和照顾那个叫小水的姑娘什么关系,但他们绝不深究,事情做到、话带到即止。 “小水”,奶奶急切地呼唤。 “奶奶,我的电脑能看到小水。” 88 创造穹窿 加仑 四人已经摸到了漠海边上,高热扑面而来,是那种近在咫尺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炙烤。三人被迫停住了脚步,而梦飒显然不惧怕,继续向火热的风里迈进,然后她回过头来说,“这里就是巨蛛加工厂。” “这里?!!!”三人一致发问。 “巨蛛成长自熔浆,自然也产自熔浆。” “哦,不是两栖”琴音说。 “你是说,我们要破坏这个火山口吗?”玩儿问。 三人同时深吸一口氧气。 梦飒嘴角轻斜,笑笑,向他们简单介绍了巨蛛。他们以为很了解巨蛛,但其实除了庞大、地下、很轻等体现巨蛛本身特质的关键词外,并不知道它们惊人的真实身份。 漠海,加仑巨蛛的主要产池。在被送去地球之前,巨蛛的出生、成长都在这里,临近暮年,他们会爬出来,直至生命消逝。他们生命消逝的过程是一场浩大的能量释放的过程,这些能量养育着加仑的种类屈指可数的生命体,包括加仑人。后来,因为加仑人口悄无声息的增长和加仑星球的改变,自然生长的巨蛛已无力提供足够的能量,因此,体积大于加仑百倍拥有更丰富资源的地球便成为了加仑不得已的选择。 眠室 小凡已经脱离浸泡的液体,此刻躺在密封的病床上。他依然深睡着,偶尔喘着粗气醒来,当思惊喜地正要跟他讲话时,他又因为疼痛昏迷过去。但是他恢复的不错,皮肤在愈合、生命体征渐趋平稳。小凡所在的病床空间可以根据病人的病情自动调整物理参数,包括气体成分分布和氧浓度,也可以加入被雾化治疗药物,比如消炎药、促进组织修复的药物,这对于小凡的恢复非常重要。有一次他在梦中担心小水担心的要死,在梦中便昏死了过去,幸亏床罩感受到他呼吸的变化,并自行加了强心剂,小凡才又一次脱离了生命危险。 被禁足在此的思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她很想知道春禾在地球是否找到了小水,还有梦飒是否已经回到加仑,但是她无从知晓,她不能联系,那很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小凡,待他恢复,将他带到小水身边,不管是不是霍霍塔后裔,至少他能抵挡铁哥对小水的伤害。噜噜嘟先生似乎放弃了小凡,自从小凡入住眠室后,他从未踏足半步,也不曾过问,这反倒让思不安心,如果是真的没把小凡放在眼里倒是好事,但是万一他并没有放弃利用的小凡的想法,小凡就会遇到麻烦。为此,她必须做周全的打算。 “下一批巨蛛很快就会到来了,它们会先在这里产籽,然后前往生命终点站——能源加工厂。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巨蛛到达加仑之前,破坏漠海。”漠海岸边,梦飒下达任务。 三人躲在黑色巨礁背后,看着如视线所及海面般宽广的漠海,迷茫了很久。这么大,还咕嘟咕嘟沸腾着,不时一个大卷舌翻腾上来,如燃烧的鲨鲸。 “穹窿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梦飒问。 “相当于一个大的氢气球,只不过用了炭纳米隐形材料,里面装的也不是氢气,而是减少了氮气含量,用电树维持周围的电离环境、维持球体隐形,顺便调节球体内物理环境、保护球体。一般情况下球体呈漂浮状态,球体外表很难触碰到,而且无触感、形状可发生轻微改变,三维自控,所以球体一般情况下很难发现,偶尔由于阳光角度正合适,会看到边缘,但是这种情况也极少发生,因为它像空气中的尘埃一样处于无规则运动状态...”,玩儿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描述穹窿,而忽略了其中涉及的极高的技术含量以及各种参数的精确设计,比如最基本的球体内外压力差,况且里面还有实体的树木和土培,但是说着说着,他停下了,猛地清醒过来,“梦飒小姐...” “你不会让我们做出一个这么大的穹窿来吧?”静静等玩儿阐释完,琴音呆呆地替玩儿发问。 梦飒:“穹窿可不止你刚刚才说的吧?你可是号称最聪慧的时空专家。” “啊...但是那个也不是能轻易就能扯动的。”玩儿吱唔说。 “还有你们两个,可是创造了能秒杀巨蛛的小水。”梦飒没有理会玩儿。 琴音:“请不要用创造这个词,小水是我们的宝贝。” 毛小梳:“而且小水也没有秒杀那么强大。” “我希望你们能配制出观音水。”梦飒说。 毛小梳和琴音怔怔看着面前诺大的漠海,“请问要配出多少来?” “一个时空专家、一个生物学家、一个什么都懂一点的科学家,你们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我一直没忍心告诉你们,小水就是落入漠海受的伤...” 三人同时一惊,看向梦飒,仿佛听错了,确定琴音是认真的后,三人眼睛里冒出了斗志昂扬的怒火。 地球,沙漠 四人回到酒屋。 奶奶说:“春禾,让我相信你,那好,你和我们一起骗拉马,也就是骗你老爸。” 春禾毫不犹豫地说:“可以,只要不伤害他。” “骗他自然会伤害他,如果不能做到,就各走各的道。” “奶奶,您有什么计划?吾塔那边我放弃。”春禾稍加思索,立即答应了奶奶缺乏人性的要求。 “哆音山区那次巨蛛暴动是否和你有关系?” 要说成暴动的话,除了被囚禁期间小水海边被围攻那次——那次是梦飒的杰作,思告诉他的,几次暴动都与他有关,但他对地名可不熟悉。 “那次你还给了我两支什么疗伤奇药?”奶奶从口袋角落里掏出一只小瓶,随后又装回去。 “是的。巨蛛在地心成熟,需要被引导出来,然后带到加仑,为加仑牺牲。” “是你被引导出来的?” 春禾点点头。 “拉马是个什么角色?” “搜集情报,负责地球事务?” “什么情报?什么事务?” “监测地球状况,转移地球人到加仑做事情,”春禾停顿下,弱弱地说,“也算是我的助理,帮我转移巨蛛到加仑。” “加仑是你的家乡,你这不是出卖家乡吗?你不觉得羞耻吗?” “因为是奶奶问。” 奶奶冷笑,“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天伯和天婶惊呆了。 春禾深知奶奶的脾性,倒丝毫没在意,“希望奶奶能帮助我。” 89 地球渊源 “因为是奶奶问。” 奶奶冷笑,“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天伯和天婶惊呆了。 春禾深知奶奶的脾性,倒丝毫没在意,“希望奶奶能帮助我。” 虽然一些事情不得不让奶奶对春禾产生怀疑,但她心眼里着实不愿意怀疑当年那个多么善良听话的孩子。她清楚记得,春禾初次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他说他迷路好多天了,说的时候脸上是灿烂的微笑。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蓝天、白云、月亮,日落时他能看很久...那时秋天到来,看着叶落都会伤心。仿佛离开地球很久重回后对家园的迷恋。 奶奶怜爱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奶奶,加仑人本来就是地球人啊。”小凡说,声音深沉而缓慢。 奶奶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微微一怔。 “你想啊,虽然加仑氧气稀缺,但是加仑人的长相和体质却和地球人惊人的相似。” 氧气是地球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是机体的能源供体,人类的骨骼结构和器官形态都与氧气有关,就从简单的外貌来讲,高原人因为氧气稀薄,普遍粗壮,面容通红。而加仑时几乎可以算作无氧星球... 时空变化莫测,加仑年与地球年有时相似,有时又相差甚远,比如,春禾迷失那年,地球时间就比加仑时间慢很多,而近来又接近了。所以春禾说不清出到底是多久是之前。他告诉奶奶,“大概137个加仑年之前,几个地球人到的加仑,那时候的加仑与地球一样美丽,有蓝天、白云、有树木,但是仅仅30年后,这些就开始改变了,因为人口的增加、铁资源的耗尽、氧气渐稀。当大概50个加仑年前那次最严重的生存危机爆发时,人们靠一颗争夺来的小行星才躲了过去。只是那次外来资源的引进”说到这里,一些故事片段闪进春禾脑海里,每次提起这件事,这些片段总是会一掠而过,而不愿去多想,“那些资源拯救了加仑人,但是从此,加仑没有了天空。20个地球年之前,加仑盯上了地球...” 天伯拿出4个杯子,各倒了点还算不错的酒,粮食的匮乏使得酿造酒也接近灭迹了,而今晚值得...而且这个夜晚亦梦亦幻,需要用酒来压压惊。 春禾继续讲:“爸爸爱加仑,他不希望加仑就此死去,他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加仑就有恢复的可能,因此他禁止了加仑能源的利用,漠海和和大部分巨蛛孵育地只负责巨蛛产卵到成形之前,成形后立即被送往地球。地球是加仑的百倍大,而且地心铁资源丰富,他认为借用一点资源不要紧。” “那么你觉得呢?”奶奶语气缓和了点,但显然愤懑依然未消。 “我更加热爱地球,第一次到地球时,我就爱上了她,两年之后回去问吾塔时,他才告诉我加仑人与地球的渊源。我不愿意看到这样一棵美丽无比的星球荒芜下去,需要有人来建设...” “你就为加仑人直接入住地球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呗。”奶奶毫不客气。 “我希望加仑人能到地球来过渡一下,或者说回归家乡,加仑人比地球人更适应干旱和缺氧的环境”,春禾继续说,“但是让加仑人回归地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爸爸不同意,普通的加仑人几乎不可能离开加仑,因此,我们需要做一点决绝的事——断绝加仑能源供应。而在此之前,首先必须得重建地球生态系统,一方面养育仅存的地球人和多出来的加仑人,一方面地球生态恢复要有足够的基础...” “重建是必须的,跟你们加仑人似乎没有直接关系。”奶奶继续与春禾唱反调,但是语气已经缓和到简单的叙述了。 “地球人整体太孱弱,而加仑人早已经适应了极端环境。” 天伯和天婶点点头,虽对加仑人还颇感新鲜,但人口数量减少,剩下的人们体质孱弱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路过沙漠极度减少外,沙漠人的长途跋涉在各个绿洲间游走也几乎停止了。之前以为是因为绿洲缩小和减少,直到有一天几个正值壮年的人倒在迁徙的路上,他们机体的能量储备已大不如从前。 春禾见奶奶没有说话,继续说:“其实我早在做准备,上次转移巨蛛时,我留下一半,我已经想好了应付爸爸的理由,但我发现那不影响加仑的能量供应,爸爸也就没有多问。” “剩下的一半怎么处理了?” 春禾耸耸肩,“长在哪归在哪,最后还化作铁。” 奶奶半信半疑。 “奶奶,现在的春禾只是长大了,心性没有改变。我们一起种植滴水观音,还可以再重新开始,养殖海藻。至于巨蛛,可以另外寻找铁源而不是地心铁。尽最大程度保护地球的地质结构,同时暂时保证加仑的能量供应。” “首先,滴水观音也是需要水分的,其次,空荒时代开始的时候,铁矿已所剩无几,就算有,那也得有人开采才行。” “奶奶,大洪水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流经大半个地球,除了汇入海洋和沉入土壤和地下,随后随巨蛛翻滚蒸发掉的大部分,还有小部分流入了一片凹地?” “在哪里?” “那个地方,我想小水就能找到。” 说到小水,奶奶暗暗叹了口气。 “奶奶,小水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春禾明白奶奶的心思,停顿了一下又说,“除了小水,我想另外一个人也知道。” 奶奶看着他,眼神说,可不可以一句话说完? “谁?”天婶问。 “梦飒,但我不是很肯定,我会想办法联系她。” “那么铁源呢?”奶奶问。 “铁矿不难找,而且大型的钢铁机械也不难找到吧,放在巨蛛面前就会成为食物” 一时间酒屋内安静下来,月光偏移。 “请问你们口中的巨蛛就是传说中的怪兽吗?”见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不再说话,天伯才问道。 春禾点点头。 90 路在哪 第二天,拉马像前几天一样早早来到酒屋,敲门,门打开,表情冷漠的天婶一脸疲惫地出现在眼前。她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捂着嘴唇,头微微上仰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倒茶。拉马跟天婶讲了一声,便朝侧梯走去,刚走到一半,下面的景象已映入眼帘。 床旁边的天伯说:“还是破腹了,你自己看。” 奶奶的胸腹已被打开,天伯分开被切断的皮肤,让拉马看。 “有什么不同吗?” “看起来的确一模一样,心脏有节律的跳动,胸廓规则的扩张收缩,还有这些内脏,多么逼真,可是你看...”天伯拿起一把手术刀片,在肝脏上轻划了一下,没有血,又重划了一下,依然没有血,而两道伤口看快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这个老太太是个机器人。” 天伯没有应,只说:“看过的话,就关上了。” “不是说不动刀的吗?” “你大婶本来想等她清醒过来,亲自问问的,可是可种方法都没用,而且几天了,没发现有什么正常的代谢现象,就冒险一试了”,天伯回答,“现在你可以把她带走了吗?” “这样高端的机器人一定不一般,帮我搞清楚她的身份。” “是不是政府的机密产物流落到了民间?” 拉马摇摇头,小观音的监护人也如此不一般,她又不是小观音的创造者,创造者又迄今难觅踪迹,怎么查也查不到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在和噜噜嘟先生作对?他又摇摇头,不过这也跟我无关。 “你再找找,我觉得应该还有线索。”拉马坚持,其实他只是需要请示噜噜嘟。 来沙漠边缘这间小屋消遣或者逃避现实的人不多。天伯和天婶缝合好奶奶的身体,便上来和拉马还有两个常客打起了牌。期间他们谈论起了沙漠的未来,然后是地球的未来,说起这个不得不刻意回避的话题,大家便一声接一声地叹息着,除了拉马。大家无心打牌和垂头丧气的模样,拉马实在看不下去,他叼着烟边催促出牌,边含含糊糊地说:“活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要能告诉我路在哪,我就能让骆驼大队重现沙漠”一人说。 “你要能告诉我路在哪,我就能让绿洲重现沙漠”又一人马上接话。 “你要能告诉我路在哪,我就告诉你怎么上外星。”第一个人又说。 “你要能告诉我路在哪,我就能查出那个人的身份。”四人中,年纪最长的天伯慢悠悠地凑热闹。 “你要能告诉我路在哪,就能让这些人闭嘴。”天婶补充。 “你们还不信了,哪天闲了哥带你们去。”拉马摘下烟,弹弹烟灰。 天伯:“哼哼,要真有,现在就带我们去。” “现在不行,不是时候。” 另外三人齐刷刷看向拉马。 “拉马,难道真有什么通向世外桃源的路?”天婶问。 打牌正酣的拉马咳嗽了两声,“我认输,我也想希望有这么一条路,快快,该你了,混沌。” 天伯和天婶互视了一下,难道是春禾说得那个凹地? 傍晚,大家离去后,天伯又请拉马把奶奶带走,要不然就安乐死了。 拉马当晚请示噜噜嘟先生后,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让把老妇人交给摩恩么处置。 加仑,眠室 噜噜嘟先生和依然在床罩保护下的小凡相互对视着。小凡虽然恢复了意识,但痛楚还在,甚至更加浓烈了。 片刻后,噜噜嘟问守在旁边的思:“有再测试过吗?特质和霍霍塔接近吗?” “现在状况还不稳定,等移开床罩后,会再试一次的。” 噜噜嘟又让思帮他翻译。 此刻的小凡还没有力气跟眼前这个他见过的最难看的人生气、愤恨,便只是等他发出一堆象声词般的声音后,听可爱姐姐的翻译。 噜噜嘟说:“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前辈可能是你的上上一辈有一位叫平的人,他跟一般的地球人不一样,地球人一般都怕火,但是他不怕...” 小凡现在只有眨眼睛的力气,他眨了下眼睛,难道他说的是我的叔爷爷,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叔爷爷?难道叔爷爷是他拐跑的? “他可是我们的英雄...” 拉马将处于昏迷状态的奶奶带到春禾面前时,春禾也感到惊讶,本以为天伯调查无果后,会接回奶奶亲自调查。那样的话,按照奶奶的计划,她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敌人内部,就有机会救出小凡——奶奶没告诉他的是,她也会找机会破坏加仑能源核心,虽然那有违人道主义,但是比起一颗暗无天日的星球,美丽的地球更值得拯救。昨晚,奶奶没有和他达成一致意见,她对他的计划不感兴趣。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正轨,春禾暗暗窃喜。 而在拉马看来,春禾迟疑了片刻,他不知道,那个片刻,他只是在窃喜,正疑惑时,春禾突然发怒:“你们对我奶奶做了什么?她怎么了?”拉马有些招架不住,春禾的情绪变化有点激烈。 春禾叫着,从拉马背上夺下奶奶。 “可能只是昏迷的时间长了点,没有生命危险。”拉马弱弱地说。 “她不是在加仑吗?怎么在这里,昏迷多久了?” “加上路上的时间,应该有一周了。” “滚”,春禾大叫。 拉马转身开溜。 “铁哥你自己去吧,不要找我。”春禾带着哭腔小孩子般的闹脾气。 拉马一听,急了,“春禾,那个...” “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春禾将奶奶抱到床上,然后砰得关上了门,独留拉马在灼灼烈日下一脸无辜。 奶奶眼睛先开一条缝,发现屋子里没有拉马的身影后,整个睁开了双眼,正要坐起来,春禾食指放在唇边,指了指外面。这时外面可怜的拉马央求道:“春禾,你奶奶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办法让她清醒的,这个节骨眼上...” 春禾闭口不回应。 “铁哥回收在即,也就这两天的事,你家人还等着他们呢...”可能拉马自己都觉得劝导特别无力,见他仍然不回话,值得告辞:“你先照顾这位老人家,我明天再来。” 拉马走远后,春禾问奶奶怎么样。 奶奶拉起一点衣服让春禾看,春禾见了万分心疼。 “你确定没事吗?” “死不了。” 91 巨蛛的敬畏 奶奶下地,春禾不让,奶奶一把推开春禾,下地活动下装睡一早上有些僵住的身体。一开始从地上爬起来的春禾还跟在奶奶身后,伸出双手,随时准备搀扶奶奶。奶奶跳了几下后,春禾大致确认奶奶无大碍,便坐下来看她弯腰抬腿,状态如常,身体的柔韧性更如年轻的小姑娘,春禾甚至觉得比自己好多了。 春禾在奶奶活动的当儿,打开了电脑,调出小水的视频,接下来可以和奶奶详谈了。 电脑里跳出了一个新视频,那是刚刚传回来的穹窿的状况。梦飒没有安装监视器类似的装置,持续的电磁波会干扰穹窿稳定性,同时为了防止异常信号被某些人捕捉到,她必须尽可能小心。目前发射回来的信息是自发的,只有当水滴内的电解质性状显著变化或水滴温度变化时,才会激发装在水膜表面的光信号装置,它会以特定的频率被春禾的电脑接收。此时,水滴已没有先前那样绯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小水翻个身,在水中如鱼儿般游了一会儿,之后视频便关闭了。 春禾欣喜地扭头看奶奶,发现向来冷漠倔强的奶奶眼中含着泪花,但她的表情明显是带着笑意的,略抽动的嘴唇正显露着她的激动。 “这个影像有误的话,你知道的,我饶不了你。”视频关掉后,过了一会儿,奶奶说。 春禾抿抿嘴,奶奶仍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没能拗得过奶奶的要求,他给奶奶看了之前的一些影像,小水的恢复过程大致连接起来。奶奶看完后,沉默了很久,春禾静静陪在他身边。直到奶奶问:“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小水了吧?” 春禾点点头,根据之前的演变过程——小水出世那一年,他连续收到这样的动态信息,那时他还未从空旅导致大蒙圈中清醒过来——应该是这样的。“奶奶,两个小家伙都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们会完好无损的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春禾这才说。 奶奶如受到无尽的痛苦终于找到亲人疼惜般地靠上春禾的肩膀,但是很快意识到这种反常,刚挨到春禾的肩膀马上就恢复了坐姿。她深吸一口气,深深地吐出来,虽然她感受不到深呼吸带来的顺畅感,但是那依然可以舒缓情绪。“现在可以得你所愿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正是我现在准备跟奶奶说的。” “这里有一个首要问题,梦飒是谁?” 春禾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弱弱地说:“爸爸派到地球的间谍。” 奶奶:“...” “不过您放心,她救小水至少证明他和爸爸不站在一边。这次我会把巨蛛送到加仑,到加仑后我会查实一下梦飒的行踪。” “说一下你的计划吧。” “回收巨蛛最合适的季节是春末夏初...” 这个奶奶深有体会的,巨蛛出动总会造成浩劫,离群的巨蛛也总是威胁到人们的生命安全。 “因为那是巨蛛成熟繁衍的季节,而这次才秋季,此时巨蛛已成熟,但不是繁衍旺季。加仑错季回收只因为一个原因:铁资源短缺。这个情况近来频繁发生,加仑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奶奶耐心地听着,心想难道跟你苛扣巨蛛没有关系吗? “这次爸爸会留意巨蛛的数量,同时为了保证一季的铁供应,这次我会带走大部分的巨蛛,留下一小部分供奶奶实验。加仑人的转移肯定不能是一次性的,一来需要一批先来适应地球,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不利加仑人的意外,二来一下增加太多的人对地球的恢复不利。” 春禾挖一勺花蜜放在一只碗中,递到奶奶手里。 “回收和适量饲养巨蛛,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靠小水了,奶奶和小水到那片凹谷,多多养殖红籽滴水观音(红籽滴水观音泌出的水和小水体内的水功效相似),然后散种在地球各个适宜种植的角落,同时耐寒植物也要跟进,这之前小水无意间已经做了不少工作,小水体内的水保护植物根系促进植物生长的作用很强;大概一年后,巨蛛繁衍的下一代,那时,奶奶是唯一能够支配巨蛛的人,到时候,奶奶要不同意,巨蛛就不会回到加仑,而那个时候,加仑的能源差不多已经耗尽,也就到了和爸爸谈条件的时候。”春禾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尽是邪魅。 “你不是可以支配巨蛛吗?为什么还要我来养?” “爸爸时刻盯着我,把奶奶您藏起来不仅是要保护您,也为了这个目的。”春禾说着将引导巨蛛的细针交到奶奶手里。 “小凡,不知你有没注意到,巨蛛无法伤害到你,它们对你有本能的敬畏。”这是思翻译后的内容,噜噜嘟的原话远没有这样温和。 小凡恍然大悟,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无论是第一次和爷爷遇到巨蛛时还是在惠城海边遭遇炎龙围攻时,他似乎都抵挡了它们。他目光闪烁,巨蛛是小水的天敌,我可能是巨蛛的天敌,要快点好起来,就能保护小水了。 “小凡,那是有原因的,我们认为你继承那位先辈的血统。霍霍塔先生来自地球,但奇怪的是,他更像加仑人,而且是加仑人里最优秀的人种,能够真正适应加仑的环境,一般的加仑人接触灼热的地面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但霍霍塔却完全可以在最热的地面上睡觉...” “你说得太多了。”噜噜嘟先生意识到,思在翻译的时候,额外增加了很多内容。 “呀。”思淡淡答应。 “不该说的不要说,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呀。” “霍霍塔先生曾经接受了你之前惨无人道的试炼,他虽然也受伤了,他变得异常强大了。”思随着噜噜嘟暂停了一下。 小凡听着,在没有听到后面的话的此刻,他只是认为,这个坏大伯或许觉得他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霍霍塔先生的皮肤变得像巨蛛一样红...” 小凡不安起来,本能地看自己能看到的手臂,但是那缠着纱布。 “他能够跳入翻滚的岩浆中游上一小会儿...” 小凡越来越不安,开始躁动。 但是噜噜嘟没有停止。 “他走过的地方,草木枯荣,水碰上他的身体会立刻蒸发,他能够让树木燃烧...” 小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病床空间内开始释放镇静剂。 “噜噜嘟先生,慢慢再说吧。”思请求噜噜嘟。 “说完。” 思锁着眉头,等待小凡的生命体征平稳下来后,说道:“他拥有了巨蛛的体质。” 小凡不安起来,本能地看自己能看到的手臂,但是那缠着纱布。 92 转移巨蛛 小凡看着思,希望她解释那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是人,但他也可以是巨蛛。” “加仑欢迎你。”噜噜嘟最后说,然后他笑了笑,就出去了。 噜噜嘟离开后,小凡透过床罩看着思,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紧紧锁着,胸脯起伏得很明显。 思很想探手抚摸他的额头,好好安慰他幼小的心灵,但是现在床罩还不能打开。 “小凡,你听姐姐说,霍霍塔先生虽然变得有些像巨蛛,但是依然是人,勇敢、坚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谁。而我们的小凡比任何人都善良,虽然和霍霍塔先生有些相似,但终究不是霍霍塔先生。他可是在你...”思没敢说下去。 这时,小凡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那次巨大劫难后第一次发声,他说:“没关系”。 尽管很小,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思听清楚了,她笑了,不禁流出了眼泪,伏在床罩上和小凡笑了一会儿,继续说:“他在大火中坚持了三天,他出来时步态稳健,大气不喘,除了皮肤就像褶皱的破布,之后他喝了很多的水,又睡了10天,我们再次见到他时,就变成了我刚才描述的模样。” 小凡听得很吃惊,觉得自己的叔爷爷很厉害,如果那真是自己叔爷爷的话,但又不免紧张,厉害是厉害,但不像人了。 “而我们的小凡呢,可承受不起那样的折磨,这不是我们小凡不厉害,只是说明我们小凡比霍霍塔先生具有正常人的性质,对不对?” 小凡听后,露出了笑意。 “所以说,我们小凡不用太担心,现在只管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伤,做什么事情,谁都管不着,对不对?” 小凡很开心地轻轻点了点头,抬了抬手。 思很会心地笑了笑。但是,一个问题时刻缠绕着她。离开床罩后,小凡第一件事肯定是找小水,她知道小水被救了,但现在她是死是活,她却无从知晓。 地球,沙漠,清晨,远处的低空,草草蝶群向红色的云涌向西南方。 “你一个人能行吗?”拉马跟在春禾后面,焦急地乞求。 春禾瞥他一眼,“要不你去?” “我们一起去。” 春禾继续向前走,不好气地说“如果我回来,奶奶有个三长两端,我就直接把铁哥再送回去。” 木屋内,躺在床上的奶奶看笑话般地通过门缝望着着屋外朝阳下的两人,高大的中年男人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身材短小的春禾向远处走,然后,叫拉马的人返了回来,比起失落,更多的是无奈,略皱起的眉头似乎在说:算了,反正已经习惯这位大爷了。待他快到门口时,奶奶赶紧闭上了眼睛,装昏迷。 在地球角落里总有一些这样的地方,可能是阴暗的角落、大树洞或者只是简单动物骨架标志,这些地方说不好就是转移交界口。不过春禾不需要这样交界口标志,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口在哪里。如果远处有路人的话,这个人看到的情景会是这样的:男孩渐渐远去,身影很是模糊,还有些他认为可能是沙漠热气导致的氲动,不一会儿,男孩在氤氲中不见了。然后这个人可能认为男孩只是转角了,但不会认为男孩离开了沙漠。而其实下一个瞬间,男孩已经在哆音山上了,草草蝶围绕在他身畔。 孤立山崖边,深不见底的洞口浓烟缭绕,春禾微抿上唇,烟更加浓烈,扰动加剧。春禾用人耳不能识别的高频率音乐让草草蝶欢快的聚散舞动。浓烟渐趋红色时,一个通红的脑袋出现在洞口,看起来还很可爱,张开双手就捧住。巨蛛爬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爬出来的还不是巨蛛,但是很快地就膨胀成了几个人大小。 春禾跳上领头的巨蛛向高处奔驰,由于身体轻盈,它们跑起来很快。巨蛛沿着斜夸山肩的山桥和自己扯出的丝跨过很深的沟壑,在那里山顶某处,巨蛛如转角般消失。巨蛛一只接着着一只消失,过了一会儿,春禾又出现在山顶,他眺望着沟壑对面的巨蛛,差不多了,他想,八成过去了。同样红艳的蝶云停在沟壑对面的上空待命,见春禾挥舞胳膊,便立即分散开去,成片的红色粉末撒向下面的巨蛛,边撒边向后退,红色的粉末形成一张飘荡的薄翼。移行的巨蛛迅速调转方向随草草蝶而去。 春禾笑了笑。一个声音突然想起:“它们去哪里呀?” 拉马在他身后,扬着脖子随着春禾的视线眺望。 “小草,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它们送达。”春禾默默说,然后他转身和最后的一只巨蛛通过通过转移口,离开通道。 草草蝶带着近百只巨蛛离开哆音山区,又走了很远的路,含硝基类化合物、铁、观音水的粉末已经用完,剩下的路就靠他们身上携带的微妙气味来带领巨蛛了。按照春禾的交代,他们尽量避开人类,走远离居住区域的难走的路。最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废弃的城市,在一处曾经是广场的附近的一处废墟出,他们快速盘旋,然后转移门被打开,领着巨蛛进去。再然后,他们到达一片更加广阔的区域,除了广阔,还显粗野,令人恐惧但令巨蛛兴奋。绵延数里的红色的火山坑就在巨蛛的脚下。巨蛛仿佛到了自己的乐园般,纷纷跳下。 草草蝶飞上空中,盘旋舞蹈了一会儿,返回了沙漠。 加仑 巨蛛的泉涌是一场浩大的视觉盛宴。 漠海边的礁石再远一点的黑山上,巨蛛从看不见的口纷纷现身,点亮了暗灰色的天空,加仑人无不从各个角度给予崇高的瞻仰。 而对面的山上和周围的空中,加仑士兵们列队迎接。 巨蛛纷纷站起,完成旅行地球后才形成的受礼仪式后,朝着斜对面山下一滩红色熔岩湖行进,它们如此兴奋,以至于行动比任何时候都敏捷。跳入熔岩湖的场景更加震撼,很远处的琴音感觉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旁的,毛小梳和玩儿也觉得那种场面比大片都酷炫好几倍,不住的要谈感叹。 “你一个搞宇宙的没见过大场景?”毛小梳和玩儿贫。 “超过了我的想象,不知道边界网能不能承受地起。”玩儿却说。 “嗯?”在他们身后背靠山壁,抱着手臂观察看巨蛛跳湖的梦飒,放下手臂站直心脏一紧。 93 边界网 他们在漠海平面上洒了一层粒子,漠海的热力和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是这些粒子以近似平面的波浪网状在海平面上铺展开,网之间则是琴音配制的观音水结晶分子。一个搞宇宙的、一个搞生物的的计划是:在微时空边界的基础上构成的薄层粒子网络——边界网,让巨蛛处于一种宿醉的状态,因为那些粒子的磁场会扰乱几乎富集铁的巨蛛的状态,而观音水同时随机渗入巨蛛身体的各个部位,两个加起来——按照玩儿的计划——它们会崩溃,别说后代,连自己的生命可能都会受到威胁,至少在某个洞穴中一个如同浴盆的器皿上做实验时是这样的。为此,梦飒还从地球沙漠找来大蜘蛛、蛇,在上面渡了铁给他玩儿。 “那么现在什么情况?”梦飒紧张地问,“你他妈别逗我。” “巨蛛看起来好好的...” 梦飒攥紧了拳头。 “巨蛛太大了,想来我没亲眼见过,而且看起来他们好像不重,质量不高、和粒子的相互作用力就会减弱...” “你的意思是,失效了呗。”梦飒的目光接近空洞,而无底的深渊中是熊熊烈火。 玩儿本能地抱着头,缩回地上。刚蹲下,梦飒流星铁锤般地拳脚便落在了身上.... “梦飒?!” “干嘛?现在谁求情,我整死...” 愣了片刻,梦飒猛然反应过来,回头... 春禾在她的身后。 春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包括这三个地球人是怎么回事。 “摩恩么,我快气死了,啊...我现在特别想怒吼,你知道怎么地啊,他...”梦飒指指此刻还蹲在地上的玩儿用加仑语说。 玩而此刻的心情是:继母,我错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说过了...”梦飒已经气得说不话来了。 “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把你气成这样。”他目前还不确定梦飒的立场。 “摩恩么,很抱歉,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我决定把铁哥扼杀在摇篮里,哪知道...”梦飒的胸膛气得一鼓一鼓的。 “什么意思?” 梦飒把这次计划告诉春禾后,春禾吓了一跳,“什么?” 士兵出身的梦飒警觉地看着春禾的眼睛,一瞬间一个令人发抖的问题闪进思绪:不会他现在转向噜噜嘟先生了吧? 春禾望向漠海方向,一脸茫然,巨蛛还在投海,该不该过去阻止,来得太快了些,若铁哥死光光了,事态可就失控了,怔怔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事情显然不向梦飒说得那样发展。 “那你现在为何打他?”他回过神来问。 “他...”梦飒不知道给如何回答,回答什么。 “他搞砸了。”一旁暗暗幸灾乐祸的毛小梳迫不及待地替梦飒回答。 玩儿低着头,其实他还没敢说,他也没想到巨蛛会这么多,铺在漠海上的粒子层密度和面积也缩水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造出来,但是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既然巨蛛由铁组成,哪怕是微弱的磁场也能引起足够的改变。不过现在看来,那个影响更是不值一提了。 春禾舒了口气。现在他确定梦飒跟他一伙儿了,于是安慰梦飒,别担心,那个计划想出来,而且还真的做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失败也应该在意料之中。 “可是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梦飒心里想,但是春禾的表现实在令人担心。 春禾看出了她的异样,笑笑,“幸亏没成,不然就麻烦了。这里不安全,别以为他们注意力在铁哥身上就不会注意到这里。赶紧带他们离开,我会找你。”春禾说完,跳下山崖,从另一个方向飞回漠海的礁石上,看完最后一只巨蛛入海。 梦飒一脸蒙圈。 “梦飒小姐...” “闭嘴。”梦飒,他到底什么意思,“先撤。” 地球,沙漠 拉马背着奶奶敲响了天伯家门。 天伯一开门,便立即关上了。 “天哥,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照顾不了一个大妈,怎么吃怎么喝怎么排泄,我一概不知啊,麻烦你们帮帮忙。” 天伯不支声。 拉马换只手,继续敲门,“就帮我照顾几天,春禾回来立即带走。” “我给你们供水一个月...供水三个月...半年,供水半年提供稻谷半年...”拉马几乎下了血本。 然而,门那边一直是窸窸窣窣的很平常的声音,看来天伯没有一点心动。 他将奶奶放下。 装昏迷的奶奶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又倒了下去,尽情的发挥演技。但是她心里那个急啊,拜托,哥们儿,差不多可以了。 天伯终于开门了,他站在高高的门廊上,“要交易呢...不如好好做个交易。” “您说。” “先把老人家弄进来。” 天伯余光看到奶奶跟他使眼色。 拉马将奶奶背进屋里,正要向楼梯下走,被天伯阻止了。 “我还没答应呢。” 拉马只好将奶奶放到靠墙的地上。 “那个地方?” “哪个?” 天伯不应,给他思考的时间。 觉得他差不多明白了,才说:“要给引路呢?我们就帮你一直照顾这位老人家,直到你想带走或者老人长辞。” 拉马背后的奶奶睁眼瞪向天伯。 “我只需要你帮我照顾几天...” “除了照顾,我还可以继续帮你调查。” 拉马犹疑了,因为现在噜噜嘟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老太太,现在他只是不想得罪那位大少爷。 “不行就算了。” “有地图吗?” 天伯从柜台下方的抽屉中找出一张破旧的地图,打开。 拉马指定一个位置,却在一片大海中。 天伯也没有多问,他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 “这个地图太旧了”,拉马从包裹腰部的麻布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张地图,摊开,一张与天伯的大不一样的地图,蓝色和绿色区域区域明显缩小,而沙化地区明显扩张。拉马重新指定那个位置,地图上显示那里距离海界线1000公里。而原来的海界线缩进3000公里。整体上,海洋面积减少有一半。 天伯收起地图,让拉马把奶奶背到地下室。 第二天,草草蝶将奶奶带到火山坑。奶奶尽想骂人,“这么大个火山,巨蛛在哪里,看都看不见,还让我训练,春禾,你小子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招,这次绝不姑息。” 93 边界网 他们在漠海平面上洒了一层粒子,漠海的热力和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是这些粒子以近似平面的波浪网状在海平面上铺展开,网之间则是琴音配制的观音水结晶分子。一个搞宇宙的、一个搞生物的的计划是:在微时空边界的基础上构成的薄层粒子网络——边界网,让巨蛛处于一种宿醉的状态,因为那些粒子的磁场会扰乱几乎富集铁的巨蛛的状态,而观音水同时随机渗入巨蛛身体的各个部位,两个加起来——按照玩儿的计划——它们会崩溃,别说后代,连自己的生命可能都会受到威胁,至少在某个洞穴中一个如同浴盆的器皿上做实验时是这样的。为此,梦飒还从地球沙漠找来大蜘蛛、蛇,在上面渡了铁给他玩儿。 “那么现在什么情况?”梦飒紧张地问,“你他妈别逗我。” “巨蛛看起来好好的...” 梦飒攥紧了拳头。 “巨蛛太大了,想来我没亲眼见过,而且看起来他们好像不重,质量不高、和粒子的相互作用力就会减弱...” “你的意思是,失效了呗。”梦飒的目光接近空洞,而无底的深渊中是熊熊烈火。 玩儿本能地抱着头,缩回地上。刚蹲下,梦飒流星铁锤般地拳脚便落在了身上.... “梦飒?!” “干嘛?现在谁求情,我整死...” 愣了片刻,梦飒猛然反应过来,回头... 春禾在她的身后。 春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包括这三个地球人是怎么回事。 “摩恩么,我快气死了,啊...我现在特别想怒吼,你知道怎么地啊,他...”梦飒指指此刻还蹲在地上的玩儿用加仑语说。 玩而此刻的心情是:继母,我错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说过了...”梦飒已经气得说不话来了。 “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把你气成这样。”他目前还不确定梦飒的立场。 “摩恩么,很抱歉,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我决定把铁哥扼杀在摇篮里,哪知道...”梦飒的胸膛气得一鼓一鼓的。 “什么意思?” 梦飒把这次计划告诉春禾后,春禾吓了一跳,“什么?” 士兵出身的梦飒警觉地看着春禾的眼睛,一瞬间一个令人发抖的问题闪进思绪:不会他现在转向噜噜嘟先生了吧? 春禾望向漠海方向,一脸茫然,巨蛛还在投海,该不该过去阻止,来得太快了些,若铁哥死光光了,事态可就失控了,怔怔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事情显然不向梦飒说得那样发展。 “那你现在为何打他?”他回过神来问。 “他...”梦飒不知道给如何回答,回答什么。 “他搞砸了。”一旁暗暗幸灾乐祸的毛小梳迫不及待地替梦飒回答。 玩儿低着头,其实他还没敢说,他也没想到巨蛛会这么多,铺在漠海上的粒子层密度和面积也缩水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造出来,但是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既然巨蛛由铁组成,哪怕是微弱的磁场也能引起足够的改变。不过现在看来,那个影响更是不值一提了。 春禾舒了口气。现在他确定梦飒跟他一伙儿了,于是安慰梦飒,别担心,那个计划想出来,而且还真的做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失败也应该在意料之中。 “可是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梦飒心里想,但是春禾的表现实在令人担心。 春禾看出了她的异样,笑笑,“幸亏没成,不然就麻烦了。这里不安全,别以为他们注意力在铁哥身上就不会注意到这里。赶紧带他们离开,我会找你。”春禾说完,跳下山崖,从另一个方向飞回漠海的礁石上,看完最后一只巨蛛入海。 梦飒一脸蒙圈。 “梦飒小姐...” “闭嘴。”梦飒,他到底什么意思,“先撤。” 地球,沙漠 拉马背着奶奶敲响了天伯家门。 天伯一开门,便立即关上了。 “天哥,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照顾不了一个大妈,怎么吃怎么喝怎么排泄,我一概不知啊,麻烦你们帮帮忙。” 天伯不支声。 拉马换只手,继续敲门,“就帮我照顾几天,春禾回来立即带走。” “我给你们供水一个月...供水三个月...半年,供水半年提供稻谷半年...”拉马几乎下了血本。 然而,门那边一直是窸窸窣窣的很平常的声音,看来天伯没有一点心动。 他将奶奶放下。 装昏迷的奶奶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又倒了下去,尽情的发挥演技。但是她心里那个急啊,拜托,哥们儿,差不多可以了。 天伯终于开门了,他站在高高的门廊上,“要交易呢...不如好好做个交易。” “您说。” “先把老人家弄进来。” 天伯余光看到奶奶跟他使眼色。 拉马将奶奶背进屋里,正要向楼梯下走,被天伯阻止了。 “我还没答应呢。” 拉马只好将奶奶放到靠墙的地上。 “那个地方?” “哪个?” 天伯不应,给他思考的时间。 觉得他差不多明白了,才说:“要给引路呢?我们就帮你一直照顾这位老人家,直到你想带走或者老人长辞。” 拉马背后的奶奶睁眼瞪向天伯。 “我只需要你帮我照顾几天...” “除了照顾,我还可以继续帮你调查。” 拉马犹疑了,因为现在噜噜嘟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老太太,现在他只是不想得罪那位大少爷。 “不行就算了。” “有地图吗?” 天伯从柜台下方的抽屉中找出一张破旧的地图,打开。 拉马指定一个位置,却在一片大海中。 天伯也没有多问,他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 “这个地图太旧了”,拉马从包裹腰部的麻布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张地图,摊开,一张与天伯的大不一样的地图,蓝色和绿色区域区域明显缩小,而沙化地区明显扩张。拉马重新指定那个位置,地图上显示那里距离海界线1000公里。而原来的海界线缩进3000公里。整体上,海洋面积减少有一半。 天伯收起地图,让拉马把奶奶背到地下室。 第二天,草草蝶将奶奶带到火山坑。奶奶尽想骂人,“这么大个火山,巨蛛在哪里,看都看不见,还让我训练,春禾,你小子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招,这次绝不姑息。” 94 助力汇合 加仑,白色宫殿 “数量多少?”噜噜嘟问。 “842只。”士兵报告 “哦,这次这么多。” 士兵站得笔直,等待噜噜嘟的命令。 “那小子呢?” “离开漠海后,就没再见了。” 春禾来到眠室,思站起来迎接他。春禾走到她身边说:“地球上的水,这次没有带来。” 思看着他的眼睛。 春禾微微点点头。 思会意地眼睛笑笑。 而,白色宫殿里,噜噜嘟先生正看着面前的屏幕。 “怪不得思会帮那小子,看对眼了。” 屏幕里,春禾和思相互对视一眼后,过去看小凡。床罩还未摘掉,但小凡精神了许多,没有缠纱布的皮肤露出来,颜色橘红。 小凡抬起胳膊,看着裸露的皮肤,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已经知道了”,思说。 小凡硬撑着爬起来,“救救我,春禾哥哥,我还要保护小水。” 思摁下床边的按钮,床罩收起在床边两侧。 春禾过去抱抱那个幼小的身体,说“哥哥会救你出去的。” “外边有没有梦飒的消息。”临走时,思问春禾。春禾找到了小水,说明他应该找到了梦飒,她想确认下。 春禾迟疑下,摇摇头,说“我没有听到,你放心,我会找到她的”,他知道他们在吾塔的监视下,所以所有重要的信息都要被隐藏。 但是思从春禾眼眸中读出了肯定的信息,浅浅地笑笑。 噜噜嘟见两人深情对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去,“这小子,那姑娘可大好几岁。” 梦飒带着三个地球人隐蔽在一个山洞中,等着春禾来找。 春禾能找到吗?别把士兵引来。梦飒很担心,这个山洞是她能想到的她和春禾私下接触的唯一地方。那时只有几岁的春禾很贪玩,有一次,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了,最后是在外训练的梦飒找到的他。当时他就在这个山洞里自己玩耍。她看看身边的三人,迫不得已她不能离开他们,因为加仑士随时兵会出现。 “你果然在这里。”正在梦飒担忧之际,春禾出现了,“这三个人是什么人?” 梦飒却看看春禾背后。 “不会信不过你支持的人吧,背叛一手培养起你来的噜噜嘟先生转向支持我,最后信不过我,这个风险是不是大了点。”春禾笑着说。 梦飒感到一丝尴尬,收回视线,没底气地说:“我只是怕有人跟踪你...” 春禾不再继续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知道梦飒担心的是什么,更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表情变得严肃了些,“既然为我做事,你做什么决定之前就应该和我商量,虽然你的行事风格之前从未引起过差错。” “那么请问摩恩么的计划是什么?” “加仑的能源不能一下子断掉,一旦毫无准备的断能,加仑人就会陷入恐慌,你知道逃生的后果。转移到地球还需要一段时间,后续准备还很不充分,地球需要恢复。” “说的是,是我自以为是了。”梦飒知道,加仑人通过转移通道逃生的后果,没有引领者的话,在混乱中,加仑人会迷失在未知空间中的。而作为军人,谨守着对上司的服从和敬畏。 “介绍一下这三位。” “毛小梳、琴音、玩儿”梦飒一一介绍了三人的职业。 “怪不得能搞出一个边界网来。” “他们还有一个身份。”梦飒最后看着春禾的眼睛,认真地说。 春禾微微一怔,感觉接下来有什么了不得真相要被揭露。 “小水的监护人,也就是小水的创造者。” “哦。”春禾眼睛一下亮了,又惊又喜,未成年少年的本性一下暴露无遗,他跨前一步,“是吗?很高兴认识你们。”吾塔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可疑迹象,有时上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就要触摸到了,下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他们却以完全意想不到而这样简单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看到视频了吧?”梦飒问,看到摩恩么那样,她也些许轻松下来。 “是的。”春禾回答,却如同第一次看到云彩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 “小水现在怎么样了?” “梦飒,你要跟我回地球吗?” 在旅程中,春禾把自己的计划跟梦飒讲了一遍。梦飒眉心微微发汗,余光瞥了眼玩儿,心想“还幸亏他了,白揍了。” “白婶怎么样?白婶还好吧?”玩儿问,虽然春禾不知道毛小梳和他,但他们知道春禾,知道他口中的奶奶指的是谁。 “白婶?” “我们中的一员...”玩儿作为奶奶的直接联系人,骄傲地说。 至此,春禾才知道白婶的真实身份。 “你们太厉害了,我们知道小水的存在,却怎么也找不到小水背后的人。”春禾再次表达的崇拜之情。 “过讲了过讲了”毛小梳和玩儿频频装谦虚,心里却在得意,“所谓你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对你可是了如指掌。” “我想我们这次回去,差不多就能见到小水了”,春禾注意到一提到小水,总能吸引那位冷脸姐姐的注意力,知道小水对她非同一般,便回头对她说。 “只要告诉位置,我就能见到。” “我的意思是,她差不多可以痊愈离开水滴了。诶,梦飒,你是怎么救的小水?”春禾没明白琴音的意思,强调了一下小水现在的情况,随后问梦飒。 “不是我,是哥拉。” “哥拉?” “思控制了哥拉。” 士兵们看着小水被翻滚的岩浆淹没后便离开了,然后哥拉意外的出现了,作为光人的哥拉可没有任何的痛觉器官,更不会被烧毁。他跳进漠海中救出奄奄一息的小水,迅速奔向地球,在此期间给予小水基本的降温和防感染措施,在最近的地球沙漠入口处,他将小水交给了梦飒。 “看起来,你们像是知道小水会掉进漠海一样。” “(思天天跟在噜噜嘟先生身边),虽然噜噜嘟先生没有跟她提起过,但她还是预料到了。本来噜噜嘟先生已经获得了小水的基因信息,小水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若不是思提议用小水来激发小凡,恐怕小水早早就被处置了。当他让思准备让小凡接受试炼了,她就安排好了一切,让我时刻准备接应。另外,春禾,大概你不知道吧,本来不该讲的,但是我想这不会影响你们父子的关系(潜台词,你们的关系本来也就那样)...” “没关系,你说。” 94 助力汇合 加仑,白色宫殿 “数量多少?”噜噜嘟问。 “842只。”士兵报告 “哦,这次这么多。” 士兵站得笔直,等待噜噜嘟的命令。 “那小子呢?” “离开漠海后,就没再见了。” 春禾来到眠室,思站起来迎接他。春禾走到她身边说:“地球上的水,这次没有带来。” 思看着他的眼睛。 春禾微微点点头。 思会意地眼睛笑笑。 而,白色宫殿里,噜噜嘟先生正看着面前的屏幕。 “怪不得思会帮那小子,看对眼了。” 屏幕里,春禾和思相互对视一眼后,过去看小凡。床罩还未摘掉,但小凡精神了许多,没有缠纱布的皮肤露出来,颜色橘红。 小凡抬起胳膊,看着裸露的皮肤,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已经知道了”,思说。 小凡硬撑着爬起来,“救救我,春禾哥哥,我还要保护小水。” 思摁下床边的按钮,床罩收起在床边两侧。 春禾过去抱抱那个幼小的身体,说“哥哥会救你出去的。” “外边有没有梦飒的消息。”临走时,思问春禾。春禾找到了小水,说明他应该找到了梦飒,她想确认下。 春禾迟疑下,摇摇头,说“我没有听到,你放心,我会找到她的”,他知道他们在吾塔的监视下,所以所有重要的信息都要被隐藏。 但是思从春禾眼眸中读出了肯定的信息,浅浅地笑笑。 噜噜嘟见两人深情对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去,“这小子,那姑娘可大好几岁。” 梦飒带着三个地球人隐蔽在一个山洞中,等着春禾来找。 春禾能找到吗?别把士兵引来。梦飒很担心,这个山洞是她能想到的她和春禾私下接触的唯一地方。那时只有几岁的春禾很贪玩,有一次,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了,最后是在外训练的梦飒找到的他。当时他就在这个山洞里自己玩耍。她看看身边的三人,迫不得已她不能离开他们,因为加仑士随时兵会出现。 “你果然在这里。”正在梦飒担忧之际,春禾出现了,“这三个人是什么人?” 梦飒却看看春禾背后。 “不会信不过你支持的人吧,背叛一手培养起你来的噜噜嘟先生转向支持我,最后信不过我,这个风险是不是大了点。”春禾笑着说。 梦飒感到一丝尴尬,收回视线,没底气地说:“我只是怕有人跟踪你...” 春禾不再继续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知道梦飒担心的是什么,更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表情变得严肃了些,“既然为我做事,你做什么决定之前就应该和我商量,虽然你的行事风格之前从未引起过差错。” “那么请问摩恩么的计划是什么?” “加仑的能源不能一下子断掉,一旦毫无准备的断能,加仑人就会陷入恐慌,你知道逃生的后果。转移到地球还需要一段时间,后续准备还很不充分,地球需要恢复。” “说的是,是我自以为是了。”梦飒知道,加仑人通过转移通道逃生的后果,没有引领者的话,在混乱中,加仑人会迷失在未知空间中的。而作为军人,谨守着对上司的服从和敬畏。 “介绍一下这三位。” “毛小梳、琴音、玩儿”梦飒一一介绍了三人的职业。 “怪不得能搞出一个边界网来。” “他们还有一个身份。”梦飒最后看着春禾的眼睛,认真地说。 春禾微微一怔,感觉接下来有什么了不得真相要被揭露。 “小水的监护人,也就是小水的创造者。” “哦。”春禾眼睛一下亮了,又惊又喜,未成年少年的本性一下暴露无遗,他跨前一步,“是吗?很高兴认识你们。”吾塔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可疑迹象,有时上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就要触摸到了,下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他们却以完全意想不到而这样简单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看到视频了吧?”梦飒问,看到摩恩么那样,她也些许轻松下来。 “是的。”春禾回答,却如同第一次看到云彩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 “小水现在怎么样了?” “梦飒,你要跟我回地球吗?” 在旅程中,春禾把自己的计划跟梦飒讲了一遍。梦飒眉心微微发汗,余光瞥了眼玩儿,心想“还幸亏他了,白揍了。” “白婶怎么样?白婶还好吧?”玩儿问,虽然春禾不知道毛小梳和他,但他们知道春禾,知道他口中的奶奶指的是谁。 “白婶?” “我们中的一员...”玩儿作为奶奶的直接联系人,骄傲地说。 至此,春禾才知道白婶的真实身份。 “你们太厉害了,我们知道小水的存在,却怎么也找不到小水背后的人。”春禾再次表达的崇拜之情。 “过讲了过讲了”毛小梳和玩儿频频装谦虚,心里却在得意,“所谓你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对你可是了如指掌。” “我想我们这次回去,差不多就能见到小水了”,春禾注意到一提到小水,总能吸引那位冷脸姐姐的注意力,知道小水对她非同一般,便回头对她说。 “只要告诉位置,我就能见到。” “我的意思是,她差不多可以痊愈离开水滴了。诶,梦飒,你是怎么救的小水?”春禾没明白琴音的意思,强调了一下小水现在的情况,随后问梦飒。 “不是我,是哥拉。” “哥拉?” “思控制了哥拉。” 士兵们看着小水被翻滚的岩浆淹没后便离开了,然后哥拉意外的出现了,作为光人的哥拉可没有任何的痛觉器官,更不会被烧毁。他跳进漠海中救出奄奄一息的小水,迅速奔向地球,在此期间给予小水基本的降温和防感染措施,在最近的地球沙漠入口处,他将小水交给了梦飒。 “看起来,你们像是知道小水会掉进漠海一样。” “(思天天跟在噜噜嘟先生身边),虽然噜噜嘟先生没有跟她提起过,但她还是预料到了。本来噜噜嘟先生已经获得了小水的基因信息,小水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若不是思提议用小水来激发小凡,恐怕小水早早就被处置了。当他让思准备让小凡接受试炼了,她就安排好了一切,让我时刻准备接应。另外,春禾,大概你不知道吧,本来不该讲的,但是我想这不会影响你们父子的关系(潜台词,你们的关系本来也就那样)...” “没关系,你说。” 95 很疼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凡是以那种方式被带走,而且就在你将他们带出来的时候?” “为什么?” “为了让那位奶奶和你反目。” “哼”,春禾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思是谁?”琴音不合时宜地问。 “我的好搭档,她的好闺蜜,现在她在照顾小凡。”春禾看似丝毫没把梦飒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回答琴音。 “小凡怎么了?”琴音忍着怒气问。 梦飒非常不喜欢解释事情,刚才若不是春禾问,她永远不会解释怎么救的小水。现在这个说来话长的描述便交给了春禾。春禾把从小凡被抓后经历的事、试炼的缘由到小凡现在的状况一一告诉了三个地球人。为了事后行动方便,他把加仑的概况、能源加工厂,包括红屋情况尽数向三人说明,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内容是梦飒没讲的。 一到地球,琴音就试着联系小水,但是小水没有回音。几人先去胡杨林看小水。这次琴音还没有叫小水的名字,只是想“小水怎么样了?妈妈来看你了”。然后,就听到小水清晰的声音,“妈妈”。琴音眼泪夺眶而出,“小水别怕,妈妈在。” 毛小梳赶紧拿出手机,因为太久没见太阳没电了。 梦飒拍拍琴音的肩膀,琴音很顺势地靠在梦飒肩头,梦飒很嫌弃,却也没好意思让开。 “琴音,我只是在你的实验室偷看了资料,请人配置了修复试剂。小水彻底恢复,可能还需要你。” “琴音,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和小水见面了。”玩儿说,声音略显低沉。虽然小水不是琴音十月怀胎的宝贝,但也是她花费几年时间经常不分昼夜才培育出来的,比十月怀胎艰辛好多倍。 小水成为成熟的胎儿后,毛小梳刺激他的额皮质和边缘系统的多个分区,小水指尖分泌出的水分检测到一些甾类化合物,这证实小观音“创作”成功(虽然琴音很不喜欢这个词,但是小水的确是一件配制极其精密的制作难度极高的科学前沿的产品)。令大家惊喜的是,小水的流淌出的口水中居然也含有相同的物质,这说明的基因融合地非常好,可能通过神经内分泌系统遍布全身。琴音将赤身裸体嘤嘤哭泣的小水放在红籽滴水观音王的最大最肥厚的一片叶子上,之后的很多个清晨,那株大型植物分泌的水分会渐渐将小水包合。那是琴音和小水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琴音和毛小梳石头剪子布输掉,去了80年代的某个乡下。那天琴音轻吻了小水,玩儿和毛小梳都看到了她微笑的眼睛中浸满的泪水。 “小水,你怎么样?”琴音问。 “疼,不舒服。”小水回答。 “进去吧?”玩儿说 琴音看着眼前的空无,说:“不可以,磁化消退,内环境会改变,对小水不利。玩儿,我得回去,盒子还在那里。”她说的是80年代的土培屋,院子里有几头牛。 “盒子?像苹果一样的盒子吗?”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去去过你的实验室,在天婶那里。” “疼是因为身体在恢复,小水不怕对不对。” 小水“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让琴音感动不已的话:“妈妈在,小水就不怕。” 几人随后去了酒屋,天婶从地下室拿出苹果形瓷盒。春禾给三人介绍了天伯和天婶。瓷盒和春禾的手机充好电后,琴音和春禾立即分别查看小水的身体和意识状态。瓷盒和穹窿内滴水观音的顶端的电磁信号相匹配——这也是小水被暴露的原因,可以随时看到小水。春禾的手机和琴音的瓷盒连接后,可以分析小水的脑活动和相关分子成分的变化。此刻的水滴还明显浑浊,那是小水机体代谢废物较多的缘故,小水在水里翻滚游动都显得毫无生气。手机显示,小水脑内多个点异常放电,脑干也较活跃,除此外,大脑整体处于低迷状态,δ波占比例较大。 “玩儿,我需要回去。” “天婶,带琴音小姐去看看我带过来的东西。” 天婶将几人带到地下实验室,一到门口,琴音就感觉门口那只箱子眼熟,上面的质谱仪也似曾相识,她过去看了看,连手套塑封整齐的包装右下角都有个@字样——去80年代时带过去的手套上就是这个样子,它们来自@3星。 琴音看看梦飒。 梦飒理直气壮地说:“你得感谢我,不是我,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小水了。” 看在她救小水的份儿上,琴音便不再跟她计较私自翻动、转移自己的试验器材了,那完全称得上盗取。 天婶把梦飒留给她的装着浅蓝色药水的药瓶交还给她。 “这是组织修复药”,梦飒转交给琴音。 “药水不是红色的吗?” 梦飒没有吭声。 “水滴的颜色果然是小水血的颜色”,半晌,琴音说道,她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她更希望那是药水的颜色,因为看起来没有那么血腥。 “应该也跟药水有关。” “里面都有些什么成分?”琴音没有在瓶子上看到说明书样的贴纸,她举起瓶子对准阳光,也没有发现任何字迹。 “你可以分析一下。”梦飒说,药水是从某个星球的私友那里买来的。 “多谢你照顾小水,接下来交给我吧。” “正是这个意思”。 加仑 床罩已收起,各种管线也已经归原位,眠室一片整洁。 “把那个孩子带到漠海”,噜噜嘟先生一早说。 “呀”思装作装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这该是正常的反应。 “原来的衣服被烧掉了,这件新做的还抗烧呢。”思给小凡整理好与士兵们款式类似的包颈衣服。 “姐姐,我不要去。” 思抱抱他,笑笑:“有姐姐在呢,不怕。” 很久了,第一次走出眠室的门,思拉着小凡的手,对他笑笑,他紧张的表情缓和了点。 看守门的两个士兵跟上去。 出了两道门后,便是昏暗的天地和天地间充满的厚重的空气,他们停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嶙峋的山脊上站满了穿着板挺白衣的士兵。身后的两个士兵给思和小凡戴上飘行器,两人飞起,士兵们陆陆续续跟上,围在他们周围。 95 很疼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凡是以那种方式被带走,而且就在你将他们带出来的时候?” “为什么?” “为了让那位奶奶和你反目。” “哼”,春禾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思是谁?”琴音不合时宜地问。 “我的好搭档,她的好闺蜜,现在她在照顾小凡。”春禾看似丝毫没把梦飒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回答琴音。 “小凡怎么了?”琴音忍着怒气问。 梦飒非常不喜欢解释事情,刚才若不是春禾问,她永远不会解释怎么救的小水。现在这个说来话长的描述便交给了春禾。春禾把从小凡被抓后经历的事、试炼的缘由到小凡现在的状况一一告诉了三个地球人。为了事后行动方便,他把加仑的概况、能源加工厂,包括红屋情况尽数向三人说明,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内容是梦飒没讲的。 一到地球,琴音就试着联系小水,但是小水没有回音。几人先去胡杨林看小水。这次琴音还没有叫小水的名字,只是想“小水怎么样了?妈妈来看你了”。然后,就听到小水清晰的声音,“妈妈”。琴音眼泪夺眶而出,“小水别怕,妈妈在。” 毛小梳赶紧拿出手机,因为太久没见太阳没电了。 梦飒拍拍琴音的肩膀,琴音很顺势地靠在梦飒肩头,梦飒很嫌弃,却也没好意思让开。 “琴音,我只是在你的实验室偷看了资料,请人配置了修复试剂。小水彻底恢复,可能还需要你。” “琴音,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和小水见面了。”玩儿说,声音略显低沉。虽然小水不是琴音十月怀胎的宝贝,但也是她花费几年时间经常不分昼夜才培育出来的,比十月怀胎艰辛好多倍。 小水成为成熟的胎儿后,毛小梳刺激他的额皮质和边缘系统的多个分区,小水指尖分泌出的水分检测到一些甾类化合物,这证实小观音“创作”成功(虽然琴音很不喜欢这个词,但是小水的确是一件配制极其精密的制作难度极高的科学前沿的产品)。令大家惊喜的是,小水的流淌出的口水中居然也含有相同的物质,这说明的基因融合地非常好,可能通过神经内分泌系统遍布全身。琴音将赤身裸体嘤嘤哭泣的小水放在红籽滴水观音王的最大最肥厚的一片叶子上,之后的很多个清晨,那株大型植物分泌的水分会渐渐将小水包合。那是琴音和小水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琴音和毛小梳石头剪子布输掉,去了80年代的某个乡下。那天琴音轻吻了小水,玩儿和毛小梳都看到了她微笑的眼睛中浸满的泪水。 “小水,你怎么样?”琴音问。 “疼,不舒服。”小水回答。 “进去吧?”玩儿说 琴音看着眼前的空无,说:“不可以,磁化消退,内环境会改变,对小水不利。玩儿,我得回去,盒子还在那里。”她说的是80年代的土培屋,院子里有几头牛。 “盒子?像苹果一样的盒子吗?”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去去过你的实验室,在天婶那里。” “疼是因为身体在恢复,小水不怕对不对。” 小水“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让琴音感动不已的话:“妈妈在,小水就不怕。” 几人随后去了酒屋,天婶从地下室拿出苹果形瓷盒。春禾给三人介绍了天伯和天婶。瓷盒和春禾的手机充好电后,琴音和春禾立即分别查看小水的身体和意识状态。瓷盒和穹窿内滴水观音的顶端的电磁信号相匹配——这也是小水被暴露的原因,可以随时看到小水。春禾的手机和琴音的瓷盒连接后,可以分析小水的脑活动和相关分子成分的变化。此刻的水滴还明显浑浊,那是小水机体代谢废物较多的缘故,小水在水里翻滚游动都显得毫无生气。手机显示,小水脑内多个点异常放电,脑干也较活跃,除此外,大脑整体处于低迷状态,δ波占比例较大。 “玩儿,我需要回去。” “天婶,带琴音小姐去看看我带过来的东西。” 天婶将几人带到地下实验室,一到门口,琴音就感觉门口那只箱子眼熟,上面的质谱仪也似曾相识,她过去看了看,连手套塑封整齐的包装右下角都有个@字样——去80年代时带过去的手套上就是这个样子,它们来自@3星。 琴音看看梦飒。 梦飒理直气壮地说:“你得感谢我,不是我,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小水了。” 看在她救小水的份儿上,琴音便不再跟她计较私自翻动、转移自己的试验器材了,那完全称得上盗取。 天婶把梦飒留给她的装着浅蓝色药水的药瓶交还给她。 “这是组织修复药”,梦飒转交给琴音。 “药水不是红色的吗?” 梦飒没有吭声。 “水滴的颜色果然是小水血的颜色”,半晌,琴音说道,她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她更希望那是药水的颜色,因为看起来没有那么血腥。 “应该也跟药水有关。” “里面都有些什么成分?”琴音没有在瓶子上看到说明书样的贴纸,她举起瓶子对准阳光,也没有发现任何字迹。 “你可以分析一下。”梦飒说,药水是从某个星球的私友那里买来的。 “多谢你照顾小水,接下来交给我吧。” “正是这个意思”。 加仑 床罩已收起,各种管线也已经归原位,眠室一片整洁。 “把那个孩子带到漠海”,噜噜嘟先生一早说。 “呀”思装作装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这该是正常的反应。 “原来的衣服被烧掉了,这件新做的还抗烧呢。”思给小凡整理好与士兵们款式类似的包颈衣服。 “姐姐,我不要去。” 思抱抱他,笑笑:“有姐姐在呢,不怕。” 很久了,第一次走出眠室的门,思拉着小凡的手,对他笑笑,他紧张的表情缓和了点。 看守门的两个士兵跟上去。 出了两道门后,便是昏暗的天地和天地间充满的厚重的空气,他们停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嶙峋的山脊上站满了穿着板挺白衣的士兵。身后的两个士兵给思和小凡戴上飘行器,两人飞起,士兵们陆陆续续跟上,围在他们周围。 96 营救小凡 他们飞过几座山峰,士兵们如天生的哑巴般从不讲一句话,至少小凡没听到过他们讲话。加仑很安静,偶尔看到下面灰暗的地面上有人穿过。小凡不知道自己被带去漠海做什么,他希望不是被丢到里面试炼,但看着自己变成通红的皮肤,潜意识中觉得就算丢进去也没那么可怕。可能由于忐忑不安,只觉得飞了很久,再看思姐姐,她看起来很平和,但牵着自己的手却越握越紧。 很突然地对面闯过来几个人,小凡惊喜地看到其中一个是奶奶家爷爷。队形被他们撞得七零八落,还没列好队形,几个士兵又撞了上来,接着是草草蝶。士兵们彻底乱了。然后小凡发觉自己被草草蝶围堵了,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感觉自己远离了队伍,又都恢复了安静,“姐姐”小凡喊,没人应,“爷爷”他又试着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有草草蝶用纤细的触角触碰他的脸颊,很柔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然后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失重),如箭般射出,一阵之后,身体适应了这种状态。围绕他的草草蝶稍许散开,他看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草草蝶”他喊,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进入一片白花花的世界,草草蝶在他周围飞舞。他有些晕眩,脑子一片空白,就像魔怔了般。不知过了多久,小凡清醒过来后,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白色的云彩,蓝色的天空,冰冷瞬间袭来,同时万分激动。 酒屋前,炽烈的阳光下,天伯夫妇、梦飒、春禾、奶奶、三人排成一列,眯眼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团红云出现后,所有人向前走了几步。红云渐变大,很快地落在几人面前,草草蝶散去,停在低空,身穿黑色士兵服的小凡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凡怔怔地确认着周围的环境...然后他奔向奶奶...扑进奶奶怀里。 之后的一段日子忙碌而平静。小凡跟着奶奶训练巨蛛,它们已经把那片火山当成了家,在那里产籽繁殖,巨蛛幼虫甚至巨蛛也正在习惯奶奶的呼唤,奶奶一吹响含在口中的针状哨——他们就会从火山深处翻涌而出。天伯天婶继续经营日渐凋零的酒屋,拉马放下奶奶后便又不见了,去了哪里不知道,总之没有再出现。春禾带着草草蝶四处播撒滴水观音的红籽和一些耐寒的植物种子,将种子埋进土壤后,滴加上福音水,根据拉马的指向,他还找到了那片湿地。胡杨林深处隐秘的穹窿中,小水在琴音的精心调养下迅速地康复,大家都在等着她出来,她是扩大新生植被面积的希望。 春禾数着日子,觉得巨蛛幼虫该到了,可是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几个加仑士兵从天而降。 “摩恩么先生,不知道什么原因,铁哥没有产卵”,一见到春禾,其中一个士兵没有行见面礼就急切地说。 春禾脑袋嗡地一响。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相当于三到四个地球月),铁哥还在漠海里等待产卵。” “你们先回去,我会想办法。” “噜噜嘟先生希望你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那个孩子该发挥他的作用了。” 春禾波澜不惊地瞥士兵一眼,小凡的事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春禾立即去找梦飒商量。三人竖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这么说边界网起作用了?”梦飒看玩儿。 玩儿躲开她犀利的目光,按照推算是不应该的,但是牵扯到微时空网和那些极小粒子,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 毛小梳拽拽琴音的衣角,琴音冲他皱起了眉头。 “毛小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梦飒发现了毛小梳的异常。 “在加仑的时候我就想说的,你没给我机会。” “别这么多废话,直接说。” “我稍稍做了些手脚...增强了电磁性。” 玩儿向毛小梳偷取疑问的目光,小声说:“这么大的事,你也敢。” “我只是把激发频率调高了一倍,穿透力强一点效果不更好。”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那么你觉得影响大吗?” 玩儿点点头,“理论上是的...” “玩儿,你说,本来你说铁哥太轻,作用力减弱,那么现在呢?” “通俗点讲,你用针慢慢扎一个气球,它可能会被抛开,但是速度快的话,扎破的几率是会增加的。”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时间了”,春禾想了一下,“有个情况非常有可能...需要先确认一下,我回去一趟。”他站起来。 “还是我去更安全。”梦飒拉住了他。 “好。” “除了巨蛛供铁,有没有备用方案?”梦飒离开后,毛小梳问。 “俘虏星球的铁资源”,春禾淡淡地说,“或者加仑自身的铁资源” 第一个备用方案的执行是有先决条件的,目前吾塔缺少这样的先决条件。他更希望吾塔采取第二个备用方案,这样会推动吾塔采用他的方案,向地球迁移。但是,正如他说的,为了加仑的长远生存,他绝不会轻易动用加仑自身资源的,除非所有的其他供星球死亡。这样的话,他就必须采取各种补救措施。正如太阳是地球万物生长的源泉,铁是加仑万物存在的基本。加仑可以算作无氧星球,但不完全是。铁除了通过还原反应供应部分氧原子,为加仑植物的生长功能和作为加仑水的原料,而铁本身对于维持加仑的在星系中的安全位置也很重要——星球铁密度和加仑外层的碎铁粒。 “先等着梦飒回来了吧。” 小凡天天盼着见小水,琴音终于同意他见小水了。小水正望着蓝天出神,每天能跟妈妈说话,而且妈妈告诉她小凡也完好无损,这让意识清醒后的她心情很是愉悦,也恢复地很好。感觉到异常,她转了个身,长长的黝黑的秀发在水中四散开来。她看到两个人,问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96 营救小凡 他们飞过几座山峰,士兵们如天生的哑巴般从不讲一句话,至少小凡没听到过他们讲话。加仑很安静,偶尔看到下面灰暗的地面上有人穿过。小凡不知道自己被带去漠海做什么,他希望不是被丢到里面试炼,但看着自己变成通红的皮肤,潜意识中觉得就算丢进去也没那么可怕。可能由于忐忑不安,只觉得飞了很久,再看思姐姐,她看起来很平和,但牵着自己的手却越握越紧。 很突然地对面闯过来几个人,小凡惊喜地看到其中一个是奶奶家爷爷。队形被他们撞得七零八落,还没列好队形,几个士兵又撞了上来,接着是草草蝶。士兵们彻底乱了。然后小凡发觉自己被草草蝶围堵了,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感觉自己远离了队伍,又都恢复了安静,“姐姐”小凡喊,没人应,“爷爷”他又试着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有草草蝶用纤细的触角触碰他的脸颊,很柔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然后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失重),如箭般射出,一阵之后,身体适应了这种状态。围绕他的草草蝶稍许散开,他看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草草蝶”他喊,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进入一片白花花的世界,草草蝶在他周围飞舞。他有些晕眩,脑子一片空白,就像魔怔了般。不知过了多久,小凡清醒过来后,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白色的云彩,蓝色的天空,冰冷瞬间袭来,同时万分激动。 酒屋前,炽烈的阳光下,天伯夫妇、梦飒、春禾、奶奶、三人排成一列,眯眼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团红云出现后,所有人向前走了几步。红云渐变大,很快地落在几人面前,草草蝶散去,停在低空,身穿黑色士兵服的小凡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凡怔怔地确认着周围的环境...然后他奔向奶奶...扑进奶奶怀里。 之后的一段日子忙碌而平静。小凡跟着奶奶训练巨蛛,它们已经把那片火山当成了家,在那里产籽繁殖,巨蛛幼虫甚至巨蛛也正在习惯奶奶的呼唤,奶奶一吹响含在口中的针状哨——他们就会从火山深处翻涌而出。天伯天婶继续经营日渐凋零的酒屋,拉马放下奶奶后便又不见了,去了哪里不知道,总之没有再出现。春禾带着草草蝶四处播撒滴水观音的红籽和一些耐寒的植物种子,将种子埋进土壤后,滴加上福音水,根据拉马的指向,他还找到了那片湿地。胡杨林深处隐秘的穹窿中,小水在琴音的精心调养下迅速地康复,大家都在等着她出来,她是扩大新生植被面积的希望。 春禾数着日子,觉得巨蛛幼虫该到了,可是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几个加仑士兵从天而降。 “摩恩么先生,不知道什么原因,铁哥没有产卵”,一见到春禾,其中一个士兵没有行见面礼就急切地说。 春禾脑袋嗡地一响。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相当于三到四个地球月),铁哥还在漠海里等待产卵。” “你们先回去,我会想办法。” “噜噜嘟先生希望你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那个孩子该发挥他的作用了。” 春禾波澜不惊地瞥士兵一眼,小凡的事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春禾立即去找梦飒商量。三人竖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这么说边界网起作用了?”梦飒看玩儿。 玩儿躲开她犀利的目光,按照推算是不应该的,但是牵扯到微时空网和那些极小粒子,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 毛小梳拽拽琴音的衣角,琴音冲他皱起了眉头。 “毛小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梦飒发现了毛小梳的异常。 “在加仑的时候我就想说的,你没给我机会。” “别这么多废话,直接说。” “我稍稍做了些手脚...增强了电磁性。” 玩儿向毛小梳偷取疑问的目光,小声说:“这么大的事,你也敢。” “我只是把激发频率调高了一倍,穿透力强一点效果不更好。”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那么你觉得影响大吗?” 玩儿点点头,“理论上是的...” “玩儿,你说,本来你说铁哥太轻,作用力减弱,那么现在呢?” “通俗点讲,你用针慢慢扎一个气球,它可能会被抛开,但是速度快的话,扎破的几率是会增加的。”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时间了”,春禾想了一下,“有个情况非常有可能...需要先确认一下,我回去一趟。”他站起来。 “还是我去更安全。”梦飒拉住了他。 “好。” “除了巨蛛供铁,有没有备用方案?”梦飒离开后,毛小梳问。 “俘虏星球的铁资源”,春禾淡淡地说,“或者加仑自身的铁资源” 第一个备用方案的执行是有先决条件的,目前吾塔缺少这样的先决条件。他更希望吾塔采取第二个备用方案,这样会推动吾塔采用他的方案,向地球迁移。但是,正如他说的,为了加仑的长远生存,他绝不会轻易动用加仑自身资源的,除非所有的其他供星球死亡。这样的话,他就必须采取各种补救措施。正如太阳是地球万物生长的源泉,铁是加仑万物存在的基本。加仑可以算作无氧星球,但不完全是。铁除了通过还原反应供应部分氧原子,为加仑植物的生长功能和作为加仑水的原料,而铁本身对于维持加仑的在星系中的安全位置也很重要——星球铁密度和加仑外层的碎铁粒。 “先等着梦飒回来了吧。” 小凡天天盼着见小水,琴音终于同意他见小水了。小水正望着蓝天出神,每天能跟妈妈说话,而且妈妈告诉她小凡也完好无损,这让意识清醒后的她心情很是愉悦,也恢复地很好。感觉到异常,她转了个身,长长的黝黑的秀发在水中四散开来。她看到两个人,问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97 霍霍塔 “我是小凡啊” “我是妈妈” 小水听到两人分别说。 她仔细辨认两人,不敢相信,因为小凡的脸红红的,手也红红的,再看去时,发现他的脚底在滋滋冒烟,而妈妈因为没见过,所以也不能确认。 “小水,我是妈妈。”琴音捏下耳朵,说。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妈妈的声音后,她兴奋地要撞破水膜了,琴音及时制止了她,还不到时候。 她再看向自称小凡的小孩,笑容还是那样温和,眼神还是那样安静,圆圆的鼻头和轻抿的嘴唇也像极了小凡,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原先的小凡只是比他黑些,现在看来就像在加仑漠海某些地方快要燃尽的熔岩。 “小水,这是小凡”,妈妈摸着小凡的头。 小水定睛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瞪着瞪着,撇起了嘴巴,绿色的晶莹的瞳仁里涌出了泪水,融进周围的水里,她哭起来。 两人赶紧过来安慰她。 “小水,我比以前更强壮了,你看”,小凡捋起衣袖。 “小水不哭啊,再哭水滴会提早滴落,就不能恢复健康了,不健康的小水怎么保护小凡。”此刻的水膜不太稳定,不能触碰,琴音抬起的手迅速放下,隔着水安慰伤心的小水。 小水抽噎着擦擦眼泪,不再哇哇大哭。 两人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小水需要稳定的环境,出去的时候,小凡走过的地方都在滋滋冒烟。 几天之后,梦飒回来了,见到春禾后向他重重点了点头。春禾侧开头,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是假的,无非是吾塔蛊惑他把小凡带回去任他摆布,他当然不会就范,但如果是真的,就不仅是需要把小凡带回去那么简单了。 “摩恩么,我见到了思。” “她怎么样?”春禾心不在焉地问。 “她告诉我,噜噜嘟先生说如果你三天内不把小凡送回去,他就一把火烧了地球。” “他知道我不会再把小凡带过去。”春禾更像是自言自语。 “加工厂维持不了多久,现在出了能源护卫队,其他人已经停掉了飘行器,有一半的地球人已经被遣返回了地球,偏远地区的能源供应也被迫停止...” 春禾茫然地听着。 “如果噜噜嘟先生坚持封闭加仑自身的铁资源,目前情况来看,剩下的那点坚持不到一个地球年。” 噜噜嘟果然还是来了,他矗立在春禾面前的上空,身后站着一同前来的数名护卫。他像天神一样俯瞰着春禾,“任性够了,就把小霍霍塔还回来吧。” 春禾眯着眼睛向上看,看不清他的脸,但确认他现在满肚子怒火,“你能下来吗?太晃眼睛。” “连生你养你的吾塔都不要了,还要这双眼睛做什么。”噜噜嘟没好气地说着,调整飘行器,落下来。 “是你亲自交出来,还是我亲自抢。” “小凡不是霍霍塔,他没有那样的能力,况且那完全是孤注一掷,就算小凡是引子,下次呢?还会有这样的引子吗?”春禾反问目光如加仑的灰色天空般阴冷的吾塔。 霍霍塔是加仑的少年英雄,不仅是因为他超于常人的加仑特质让加仑在与其他相似星球争夺资源中多了一个强大的筹码,更在于他为了加仑的悲壮付出。少年时代的霍霍塔还在地球时,时常赤身独闯火海的行为传到了噜噜嘟的耳朵里(那是他还很年轻),他认为这个小孩就是为加仑而生的。霍霍塔没有令他失望,被劫持到加仑后,很快如鱼得水,他可以直接徒手抓住漠海中的铁哥幼崽。那次意外的试炼之后使他变得异常强大,在与临近星球争夺一个死亡星球的所属权时,他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时那颗死亡星球熔岩喷发,争夺双方为了证明自己对它的驾驭能力,一致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方式,双方各派出一队人,看哪一方能在上面生存更久。派去的几十人中,只有霍霍塔在规定时限后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决定霍霍塔少年英雄地位的大事件不久后随之发生,然而那场大事件也牺牲了他的生命。从死亡星球转移过来的铁矿似乎与加仑不同,始终达不到熔点,而那时加仑又一次面临弹尽粮绝,霍霍塔亲自在化铁池查看时,不小心跌落踩到了未熔的铁矿上,当士兵将他拉起时,发现他的脚很少见的受伤了,而落脚区域的矿石融化了。几天的犹疑后,霍霍塔便毅然投入了化铁池。 “你保护你的地球,作为父亲,我不干扰你,你也不阻拦我,看谁跑地过谁,这可是你说的。” “爸爸,你不确定小凡能不能作为引子,你有没想过万一小凡不是引子怎么办?” “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一个办法是一个办法,试过才知道。” 春禾看向远处娇艳的太阳,似是无话可说,但是他再次看向噜噜嘟时,悠悠地说了一句话,“爸爸,我想你忘了一件事,恐怕现在只有我能控制铁哥...” 噜噜嘟一怔,“你要做什么?” 春禾笑笑,淡淡的说“我祝爸爸好运。” “立即找到那个小孩”,春禾离开后,噜噜嘟吩咐贴身护卫。 “奶奶,巨蛛孵化的怎么样?” “你前两天不是刚看过吗?生长得很壮硕,而且看到我就像捡了娘一样扑过来。” “好,即使几只,也可以让吾塔不得安宁。” “你又有什么计划?” “破坏加仑加工厂。” 奶奶看看四周干燥的沙粒,远处的胡杨林干枯的没有一片叶子,“现在跟上批巨蛛迁移前好像没多大差别。” “看来有时候最初的决定更符合实际。” 仿佛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潜意识所做的决定似乎就在迎合这种预知,但是加入主动意识后,这种预知便失去了可信度。就像你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时,直觉告诉你他不可靠,但是你分明又记得他在你困难时伸出过援助之手,于是你的判断便变得模糊了。 97 霍霍塔 “我是小凡啊” “我是妈妈” 小水听到两人分别说。 她仔细辨认两人,不敢相信,因为小凡的脸红红的,手也红红的,再看去时,发现他的脚底在滋滋冒烟,而妈妈因为没见过,所以也不能确认。 “小水,我是妈妈。”琴音捏下耳朵,说。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妈妈的声音后,她兴奋地要撞破水膜了,琴音及时制止了她,还不到时候。 她再看向自称小凡的小孩,笑容还是那样温和,眼神还是那样安静,圆圆的鼻头和轻抿的嘴唇也像极了小凡,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原先的小凡只是比他黑些,现在看来就像在加仑漠海某些地方快要燃尽的熔岩。 “小水,这是小凡”,妈妈摸着小凡的头。 小水定睛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瞪着瞪着,撇起了嘴巴,绿色的晶莹的瞳仁里涌出了泪水,融进周围的水里,她哭起来。 两人赶紧过来安慰她。 “小水,我比以前更强壮了,你看”,小凡捋起衣袖。 “小水不哭啊,再哭水滴会提早滴落,就不能恢复健康了,不健康的小水怎么保护小凡。”此刻的水膜不太稳定,不能触碰,琴音抬起的手迅速放下,隔着水安慰伤心的小水。 小水抽噎着擦擦眼泪,不再哇哇大哭。 两人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小水需要稳定的环境,出去的时候,小凡走过的地方都在滋滋冒烟。 几天之后,梦飒回来了,见到春禾后向他重重点了点头。春禾侧开头,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是假的,无非是吾塔蛊惑他把小凡带回去任他摆布,他当然不会就范,但如果是真的,就不仅是需要把小凡带回去那么简单了。 “摩恩么,我见到了思。” “她怎么样?”春禾心不在焉地问。 “她告诉我,噜噜嘟先生说如果你三天内不把小凡送回去,他就一把火烧了地球。” “他知道我不会再把小凡带过去。”春禾更像是自言自语。 “加工厂维持不了多久,现在出了能源护卫队,其他人已经停掉了飘行器,有一半的地球人已经被遣返回了地球,偏远地区的能源供应也被迫停止...” 春禾茫然地听着。 “如果噜噜嘟先生坚持封闭加仑自身的铁资源,目前情况来看,剩下的那点坚持不到一个地球年。” 噜噜嘟果然还是来了,他矗立在春禾面前的上空,身后站着一同前来的数名护卫。他像天神一样俯瞰着春禾,“任性够了,就把小霍霍塔还回来吧。” 春禾眯着眼睛向上看,看不清他的脸,但确认他现在满肚子怒火,“你能下来吗?太晃眼睛。” “连生你养你的吾塔都不要了,还要这双眼睛做什么。”噜噜嘟没好气地说着,调整飘行器,落下来。 “是你亲自交出来,还是我亲自抢。” “小凡不是霍霍塔,他没有那样的能力,况且那完全是孤注一掷,就算小凡是引子,下次呢?还会有这样的引子吗?”春禾反问目光如加仑的灰色天空般阴冷的吾塔。 霍霍塔是加仑的少年英雄,不仅是因为他超于常人的加仑特质让加仑在与其他相似星球争夺资源中多了一个强大的筹码,更在于他为了加仑的悲壮付出。少年时代的霍霍塔还在地球时,时常赤身独闯火海的行为传到了噜噜嘟的耳朵里(那是他还很年轻),他认为这个小孩就是为加仑而生的。霍霍塔没有令他失望,被劫持到加仑后,很快如鱼得水,他可以直接徒手抓住漠海中的铁哥幼崽。那次意外的试炼之后使他变得异常强大,在与临近星球争夺一个死亡星球的所属权时,他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时那颗死亡星球熔岩喷发,争夺双方为了证明自己对它的驾驭能力,一致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方式,双方各派出一队人,看哪一方能在上面生存更久。派去的几十人中,只有霍霍塔在规定时限后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决定霍霍塔少年英雄地位的大事件不久后随之发生,然而那场大事件也牺牲了他的生命。从死亡星球转移过来的铁矿似乎与加仑不同,始终达不到熔点,而那时加仑又一次面临弹尽粮绝,霍霍塔亲自在化铁池查看时,不小心跌落踩到了未熔的铁矿上,当士兵将他拉起时,发现他的脚很少见的受伤了,而落脚区域的矿石融化了。几天的犹疑后,霍霍塔便毅然投入了化铁池。 “你保护你的地球,作为父亲,我不干扰你,你也不阻拦我,看谁跑地过谁,这可是你说的。” “爸爸,你不确定小凡能不能作为引子,你有没想过万一小凡不是引子怎么办?” “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一个办法是一个办法,试过才知道。” 春禾看向远处娇艳的太阳,似是无话可说,但是他再次看向噜噜嘟时,悠悠地说了一句话,“爸爸,我想你忘了一件事,恐怕现在只有我能控制铁哥...” 噜噜嘟一怔,“你要做什么?” 春禾笑笑,淡淡的说“我祝爸爸好运。” “立即找到那个小孩”,春禾离开后,噜噜嘟吩咐贴身护卫。 “奶奶,巨蛛孵化的怎么样?” “你前两天不是刚看过吗?生长得很壮硕,而且看到我就像捡了娘一样扑过来。” “好,即使几只,也可以让吾塔不得安宁。” “你又有什么计划?” “破坏加仑加工厂。” 奶奶看看四周干燥的沙粒,远处的胡杨林干枯的没有一片叶子,“现在跟上批巨蛛迁移前好像没多大差别。” “看来有时候最初的决定更符合实际。” 仿佛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潜意识所做的决定似乎就在迎合这种预知,但是加入主动意识后,这种预知便失去了可信度。就像你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时,直觉告诉你他不可靠,但是你分明又记得他在你困难时伸出过援助之手,于是你的判断便变得模糊了。 98 水危机 春禾起初并没有想要先等地球生态稍作恢复再执行这个计划,只是想直接破坏加工厂后迫使吾塔就范,后来在地球失忆后,自当地球人生活了一段时间,感受了一次地球人的艰难,恢复记忆后便更改了计划。 “除非他放弃了加仑...这几乎不可能。” 然而,春禾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事情也更加出乎噜噜嘟的意料,他还未抢回被春禾保护起来的小凡,后方就传来一声晴天霹雳——加工厂瘫痪了。噜噜嘟立即返回加仑,连巨蛛都没有来得及召回。加仑已处于一片恐慌之中。时空边界处,加仑士兵和加仑百姓日日冲突,加仑的心脏停止跳动,本就不稳定的空气、气候巨变,加仑气温急剧升高,人们日日口干舌燥,而田地食物也萎靡不振,人们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 “怎么回事?”噜噜嘟大声责问留守的长官。 “经过多重排查,发现水区已干。”长官报告。 人们看到噜噜嘟,更加喧哗不止,纷纷涌向噜噜嘟出现的地方,他们知道那里通向希望。 水区,加仑心脏的心脏,铁循环池。加仑加工厂其实是分拣、提炼、扩大的过程,铁哥在化铁池融化后,便进入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过程,而其中一部涉及到水。爷爷虽然不知道奶奶的意图,但是奶奶让他摸清加仑加工厂的运作秩序,他弄清楚了,然后他从士兵的简单交流中得知,近来未出现的噜噜嘟去了地球。而奶奶一去杳无踪迹,奶奶的意图很明了,但是加仑也有众多民众,他有可以从中作梗的方法,却不能轻易下手,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他在化铁池临近的硝酸生成间里看到了一个人影。由于巨蛛没有及时入池,化铁工作减缓,来自地球的劳作者大多歇业,此时在自动化控制的硝酸间看到一个人影实在奇怪,况且他能够在充满硝酸的房间内安然无恙。他正想躲起来看个究竟,那个人却先看到了他。哥拉过墙闪出房间,爷爷一怔,随即镇定下来,见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穿门而出也没那么奇怪了,甚至他身上没有丝毫刺鼻的硝酸味也没让爷爷觉得奇怪。 “破坏加工厂,但是这个硝酸反应堆作为突破口可能会造成大范围破坏。”哥拉仿佛认识他似的,出来即说。 “这里暂时不能破坏。”爷爷稍一怔,然后仿佛与他讨论这个问题很久般的提出自己的意见,“至少让人们转移后。” “加工厂瘫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噜噜嘟先生不在加仑,看守士兵人心涣散,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你是谁我都不知道。”爷爷这才说道。 “不要再犹豫了,否则危险的是你们的地球。” 爷爷带着哥拉走向地下深处,温度渐低,他们来到另一个隔离间前时,也要打了个寒战。爷爷指指里面,哥拉进去,隔离间很大,一几乎占满房间的庞大容器陈列在里面,金属外壳看起来相当厚重。他回转身,开关探头照射到他,门打开,爷爷也走了进来。爷爷绕向里面,找到一个按钮,按一侧的按钮,这面的金属壳分裂,中间的一块向上升起,哥拉似乎看到了流动的液体。 金属层完全升起,透明的玻璃面出现,而玻璃里显然是水,透亮流动的水,在昏暗的灯光下令人心生畏。 爷爷抚摸上去,冰凉袭来,他深沉得说:“这么一大池水够我们村百十来户吃半年了。” 另一面依然被监禁的思看着隐藏在角落里控制盒中的画面,黯然神伤,加仑毕竟是自己的家,她不想违背加仑和噜噜嘟先生,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没有办法。” “要怎么做?”哥拉问。 爷爷看看墙壁上缠绕的管道,加工厂从实质上来讲是一个化学反应堆,将步骤换换或许可以,爷爷不懂原理,但他知道哪部分消耗水。哥拉迅速搜索了相关知识,然后前往加工厂控制中心,那位于红谷最中心烟囱的顶端。那曾经归属噜噜嘟的贴身秘书思管辖,现在由司务总长代管,由于近期人心惶惶,控制中心的士兵完全没有留意到化作士兵的哥拉。哥拉很轻易地调节了几个设置,将通向硝酸的水通过硝酸反应间附近的备用管道打开,迂回流经氧化铁反应堆,最后连接化铁池排气通道,直通化铁池。关于通道设置密码,对于控制哥拉的思来说,解开轻而易举。 “难道没有查到有关线索吗?”顾不上背后被士兵阻拦的民众的呼喊,噜噜嘟在几位长官的陪同下前往白楼加仑监控中心,那里可以看到加仑各个监视角落的情况。但是,监视员没能调出地下水区,监视员解释说能源不足,许多地方的监视器停止工作。噜噜嘟大发雷霆,“我说过这个地方是核心的核心,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恢复那里断掉的数据,我要一手资料。” 监视长官心脏瑟瑟发抖,据他所知,那个地方是重机房,由于产生辐射,才安置在地下,有厚重的防辐射门阻隔,没有人会到达那里。近来能源确实匮乏,以往这种情况,都会进行能源的调配,停止不太重要的区域的能源供应。而分给监视部门的能源量是最小的,当前红谷圈人不太安分,为了加强防范他们,他才不得已停掉了那个无人问津区域的监视,无论如何没能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而现在要命的是,恢复,前提是已经取得监视录像,而当下并没有数据源。 “是我的失职,我会仔细调查这件事”,司务总长瞥一眼这监视长官,他同样不知道水区的真相,只觉得是噜噜嘟先生在地球的行动不顺利,迁移怒气罢了。 “你知道你酿成了多大的祸吗?” 司务总长低头诚恳的认错。 噜噜嘟深叹一口气,从地球转移那些水花了极大的能量,又过了很久,才使加仑反应堆达到水平衡,此时说什么也晚了,目前看来,水区已经暴露,但是反对他的春禾已经去了地球,而思已经被软禁,地球人根本无法进入水区... “去把思带来”,想了很久后,他对贴身护卫说。 98 水危机 春禾起初并没有想要先等地球生态稍作恢复再执行这个计划,只是想直接破坏加工厂后迫使吾塔就范,后来在地球失忆后,自当地球人生活了一段时间,感受了一次地球人的艰难,恢复记忆后便更改了计划。 “除非他放弃了加仑...这几乎不可能。” 然而,春禾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事情也更加出乎噜噜嘟的意料,他还未抢回被春禾保护起来的小凡,后方就传来一声晴天霹雳——加工厂瘫痪了。噜噜嘟立即返回加仑,连巨蛛都没有来得及召回。加仑已处于一片恐慌之中。时空边界处,加仑士兵和加仑百姓日日冲突,加仑的心脏停止跳动,本就不稳定的空气、气候巨变,加仑气温急剧升高,人们日日口干舌燥,而田地食物也萎靡不振,人们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 “怎么回事?”噜噜嘟大声责问留守的长官。 “经过多重排查,发现水区已干。”长官报告。 人们看到噜噜嘟,更加喧哗不止,纷纷涌向噜噜嘟出现的地方,他们知道那里通向希望。 水区,加仑心脏的心脏,铁循环池。加仑加工厂其实是分拣、提炼、扩大的过程,铁哥在化铁池融化后,便进入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过程,而其中一部涉及到水。爷爷虽然不知道奶奶的意图,但是奶奶让他摸清加仑加工厂的运作秩序,他弄清楚了,然后他从士兵的简单交流中得知,近来未出现的噜噜嘟去了地球。而奶奶一去杳无踪迹,奶奶的意图很明了,但是加仑也有众多民众,他有可以从中作梗的方法,却不能轻易下手,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他在化铁池临近的硝酸生成间里看到了一个人影。由于巨蛛没有及时入池,化铁工作减缓,来自地球的劳作者大多歇业,此时在自动化控制的硝酸间看到一个人影实在奇怪,况且他能够在充满硝酸的房间内安然无恙。他正想躲起来看个究竟,那个人却先看到了他。哥拉过墙闪出房间,爷爷一怔,随即镇定下来,见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穿门而出也没那么奇怪了,甚至他身上没有丝毫刺鼻的硝酸味也没让爷爷觉得奇怪。 “破坏加工厂,但是这个硝酸反应堆作为突破口可能会造成大范围破坏。”哥拉仿佛认识他似的,出来即说。 “这里暂时不能破坏。”爷爷稍一怔,然后仿佛与他讨论这个问题很久般的提出自己的意见,“至少让人们转移后。” “加工厂瘫痪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噜噜嘟先生不在加仑,看守士兵人心涣散,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你是谁我都不知道。”爷爷这才说道。 “不要再犹豫了,否则危险的是你们的地球。” 爷爷带着哥拉走向地下深处,温度渐低,他们来到另一个隔离间前时,也要打了个寒战。爷爷指指里面,哥拉进去,隔离间很大,一几乎占满房间的庞大容器陈列在里面,金属外壳看起来相当厚重。他回转身,开关探头照射到他,门打开,爷爷也走了进来。爷爷绕向里面,找到一个按钮,按一侧的按钮,这面的金属壳分裂,中间的一块向上升起,哥拉似乎看到了流动的液体。 金属层完全升起,透明的玻璃面出现,而玻璃里显然是水,透亮流动的水,在昏暗的灯光下令人心生畏。 爷爷抚摸上去,冰凉袭来,他深沉得说:“这么一大池水够我们村百十来户吃半年了。” 另一面依然被监禁的思看着隐藏在角落里控制盒中的画面,黯然神伤,加仑毕竟是自己的家,她不想违背加仑和噜噜嘟先生,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没有办法。” “要怎么做?”哥拉问。 爷爷看看墙壁上缠绕的管道,加工厂从实质上来讲是一个化学反应堆,将步骤换换或许可以,爷爷不懂原理,但他知道哪部分消耗水。哥拉迅速搜索了相关知识,然后前往加工厂控制中心,那位于红谷最中心烟囱的顶端。那曾经归属噜噜嘟的贴身秘书思管辖,现在由司务总长代管,由于近期人心惶惶,控制中心的士兵完全没有留意到化作士兵的哥拉。哥拉很轻易地调节了几个设置,将通向硝酸的水通过硝酸反应间附近的备用管道打开,迂回流经氧化铁反应堆,最后连接化铁池排气通道,直通化铁池。关于通道设置密码,对于控制哥拉的思来说,解开轻而易举。 “难道没有查到有关线索吗?”顾不上背后被士兵阻拦的民众的呼喊,噜噜嘟在几位长官的陪同下前往白楼加仑监控中心,那里可以看到加仑各个监视角落的情况。但是,监视员没能调出地下水区,监视员解释说能源不足,许多地方的监视器停止工作。噜噜嘟大发雷霆,“我说过这个地方是核心的核心,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恢复那里断掉的数据,我要一手资料。” 监视长官心脏瑟瑟发抖,据他所知,那个地方是重机房,由于产生辐射,才安置在地下,有厚重的防辐射门阻隔,没有人会到达那里。近来能源确实匮乏,以往这种情况,都会进行能源的调配,停止不太重要的区域的能源供应。而分给监视部门的能源量是最小的,当前红谷圈人不太安分,为了加强防范他们,他才不得已停掉了那个无人问津区域的监视,无论如何没能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而现在要命的是,恢复,前提是已经取得监视录像,而当下并没有数据源。 “是我的失职,我会仔细调查这件事”,司务总长瞥一眼这监视长官,他同样不知道水区的真相,只觉得是噜噜嘟先生在地球的行动不顺利,迁移怒气罢了。 “你知道你酿成了多大的祸吗?” 司务总长低头诚恳的认错。 噜噜嘟深叹一口气,从地球转移那些水花了极大的能量,又过了很久,才使加仑反应堆达到水平衡,此时说什么也晚了,目前看来,水区已经暴露,但是反对他的春禾已经去了地球,而思已经被软禁,地球人根本无法进入水区... “去把思带来”,想了很久后,他对贴身护卫说。 99 火荼 在地球陷入绝境的同时,加仑更是陷入一片恐慌。靠外来铁资源维持星球存活的加仑想尽快度过目前的危机,就必须再次利用外来资源,本来寄希望于地球,但是由于某些不明原因,铁哥繁殖停滞了。即使这样,他们还有那颗死亡的铁星球,但是融化死亡星球铁资源的引子却被春禾带走了,噜噜嘟便决定制造另一颗死亡星球。再次的,这个计划刚执行一半,加仑的死亡却更早的来到了。 “是你,对吗?思。”噜噜嘟和思在红谷中心最高的烟囱顶端见面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语气温和的就像对面站着的是委屈的女儿。 “先生,事到如今,思恳请您考虑一下春禾的方案...您心里很清楚,即使没有最近的种种事故,加仑也坚持不了多久”思缓慢而柔和地说,然后抬起眼帘,眼神尽是不容质疑和诚挚,“先生,接受现实吧,结局早已注定,这么久,您尽力了。” 当思在说前半句时,噜噜嘟压制着怒气,但后半句让心境陷入了谷底,苍桑瞬间蒙上脸庞。 “先生,我懂你的...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别说了。”噜噜嘟突然打断了他,“只要有水和那个小孩,加仑就还有救。如果你对加仑还有一丝的感情,你就告诉我,水哪去了,凭空消失,只有你能办到。” 思灰色的眸子迎向噜噜嘟的目光,对他的问题没有回答半个字,只说:“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先生要怎么处置思,随先生的愿,思绝无怨言。” 思说完,断然转身,自行离开,却被迎上来的贴身护卫噻叨拦住。噻叨毕恭毕敬地说:“请思小姐稍等片刻。 思站定,护卫垂下的手中握着一个盒子。 “先生,在思小姐的房间,找到了这个。”护卫将盒子呈到噜噜嘟先生面前,盒子刚好放在护卫的掌心,那是哥拉的控制盒。 “思,这个怎么解释?”噜噜嘟问思,目光和声音都很是阴森。 思背对着噜噜嘟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微扬起面颊,一种誓死如归的气势在周身升起,她直视噜噜嘟阴沉下去的目光,说得却云淡风轻,“没错,我利用哥拉改变了让水流向了化铁池...” 噜噜嘟的眼睛越瞪越大,圆脸也越来越鼓,一股恶气憋上心头,身子有些不稳。 噻叨下意识地去扶噜噜嘟先生。 噜噜嘟推开噻叨,很久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这么说,水是真的没了?” 思表情淡漠,没有回答 “哥拉在哪里?” “和春禾在一起。” 春禾听完哥拉的陈述,皱起了眉头。 “哥拉,你立即回去,梦飒已在加仑,你和梦飒碰头,敞开加仑通往地球的通道,把加仑人、地球人和思带回地球。”他说。 “小水...”春禾默念着。 哥拉刚走,屋外一阵异动,一只巨大的翠绿鸟儿出现在空中,鸟儿落地,奶奶跳下来,跑向开门迎来的春禾。 “小凡被你吾塔带走了...” 穹窿中,水滴剧烈抖动了一下,小水和妈妈都等着落下,结果抖了一下后没了下文。毛小梳和玩儿去了仅存的湿地,很庆幸那个湿地没有被侵及。琴音留下来照顾和等待小水的再生。 小水在水滴中游了一圈,“妈妈”,她叫道,“让小凡来看水滴落下好不好?”。她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在清澈的水中更是晶莹剔透。 琴音将一些配制的药水喷洒在水滴所在的巨大叶片上。 “当然了,怪不得刚雷声大,雨点小,原来是在等小凡,待会儿我就把小凡叫来,让他陪着你。” 春禾抚下额头,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奶奶,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暂停下,“奶奶,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想我必须回加仑。” “小凡和爷爷就交给你了,否则我不再是你奶奶。” “坚持到小水归来。” “还有一个消息。”护卫微鞠躬,眼角看一下思,专门卖了个关子。 “说。” “小凡正在回到加仑的路上了。” 思果然一惊,猛然看向他。 春禾离开加仑之前,让草草蝶取了藏进噜噜嘟办公室墙壁上的哥拉控制盒——通过一块玻璃板和光线让监视器发觉不了这个举动是很容易的事。春禾设置控制权限后,将哥拉交给思,然后他们策划了营救小凡的行动。小凡痊愈的那天,他们把他带往加工厂,而此时加工厂放哨的士兵拉德会组织一次工人闹事事件,借机冲散押送思和小凡的队伍,加上草草蝶的干扰,变为小凡的哥拉便可以混进去顶替小凡,而小凡会由看似误撞上的草草蝶救走。当噜噜嘟发现小凡是假的时,真正的小凡早已回到地球。 他们成功了。哥拉投入化铁池后便消失了,而噜噜嘟完全没有想到哥拉在思的手里,因为嫌疑最大的是春禾,而春禾完全可以亲自控制哥拉完成这次行动。 “很好,等水就位。”噜噜嘟眸中的阴沉消散,“她,给我锁起来,到时为那个小孩陪葬。” “先生,上次转移水耗费了加仑一半的能量,照目前来讲,即使是加仑全部的能量不够转移,你是要孤注一掷吗?”噜噜嘟的疯狂让思震惊,语速都因此而急切。 “我就是要让你们这群加仑的叛徒看到...加仑不是无望的。” “你有想过加仑百姓吗?在那段时间,他们要怎么撑下去?” “还不把她带走。” 噜噜嘟何尝不知道转移水的巨大风险,那就像地球被抽干了空气,那段时间,人们要承受扼喉般的痛楚,但是,这是加仑最后的生机。 在加仑通往地球的交界口,一台生锈的机器如巨大的吹风机般嗡嗡作响,只不过不是吹而是吸。巨蛛在沿着小镇周围大片区域的地下挖出了四通八达的通道,但是巨蛛本身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在巨蛛的触肢上安装上钻地机,然后在一位现在已经过世的巨蛛指引者的引导下完成的。虽不是为了今天的目的,却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99 火荼 在地球陷入绝境的同时,加仑更是陷入一片恐慌。靠外来铁资源维持星球存活的加仑想尽快度过目前的危机,就必须再次利用外来资源,本来寄希望于地球,但是由于某些不明原因,铁哥繁殖停滞了。即使这样,他们还有那颗死亡的铁星球,但是融化死亡星球铁资源的引子却被春禾带走了,噜噜嘟便决定制造另一颗死亡星球。再次的,这个计划刚执行一半,加仑的死亡却更早的来到了。 “是你,对吗?思。”噜噜嘟和思在红谷中心最高的烟囱顶端见面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语气温和的就像对面站着的是委屈的女儿。 “先生,事到如今,思恳请您考虑一下春禾的方案...您心里很清楚,即使没有最近的种种事故,加仑也坚持不了多久”思缓慢而柔和地说,然后抬起眼帘,眼神尽是不容质疑和诚挚,“先生,接受现实吧,结局早已注定,这么久,您尽力了。” 当思在说前半句时,噜噜嘟压制着怒气,但后半句让心境陷入了谷底,苍桑瞬间蒙上脸庞。 “先生,我懂你的...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别说了。”噜噜嘟突然打断了他,“只要有水和那个小孩,加仑就还有救。如果你对加仑还有一丝的感情,你就告诉我,水哪去了,凭空消失,只有你能办到。” 思灰色的眸子迎向噜噜嘟的目光,对他的问题没有回答半个字,只说:“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先生要怎么处置思,随先生的愿,思绝无怨言。” 思说完,断然转身,自行离开,却被迎上来的贴身护卫噻叨拦住。噻叨毕恭毕敬地说:“请思小姐稍等片刻。 思站定,护卫垂下的手中握着一个盒子。 “先生,在思小姐的房间,找到了这个。”护卫将盒子呈到噜噜嘟先生面前,盒子刚好放在护卫的掌心,那是哥拉的控制盒。 “思,这个怎么解释?”噜噜嘟问思,目光和声音都很是阴森。 思背对着噜噜嘟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微扬起面颊,一种誓死如归的气势在周身升起,她直视噜噜嘟阴沉下去的目光,说得却云淡风轻,“没错,我利用哥拉改变了让水流向了化铁池...” 噜噜嘟的眼睛越瞪越大,圆脸也越来越鼓,一股恶气憋上心头,身子有些不稳。 噻叨下意识地去扶噜噜嘟先生。 噜噜嘟推开噻叨,很久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这么说,水是真的没了?” 思表情淡漠,没有回答 “哥拉在哪里?” “和春禾在一起。” 春禾听完哥拉的陈述,皱起了眉头。 “哥拉,你立即回去,梦飒已在加仑,你和梦飒碰头,敞开加仑通往地球的通道,把加仑人、地球人和思带回地球。”他说。 “小水...”春禾默念着。 哥拉刚走,屋外一阵异动,一只巨大的翠绿鸟儿出现在空中,鸟儿落地,奶奶跳下来,跑向开门迎来的春禾。 “小凡被你吾塔带走了...” 穹窿中,水滴剧烈抖动了一下,小水和妈妈都等着落下,结果抖了一下后没了下文。毛小梳和玩儿去了仅存的湿地,很庆幸那个湿地没有被侵及。琴音留下来照顾和等待小水的再生。 小水在水滴中游了一圈,“妈妈”,她叫道,“让小凡来看水滴落下好不好?”。她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在清澈的水中更是晶莹剔透。 琴音将一些配制的药水喷洒在水滴所在的巨大叶片上。 “当然了,怪不得刚雷声大,雨点小,原来是在等小凡,待会儿我就把小凡叫来,让他陪着你。” 春禾抚下额头,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奶奶,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暂停下,“奶奶,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想我必须回加仑。” “小凡和爷爷就交给你了,否则我不再是你奶奶。” “坚持到小水归来。” “还有一个消息。”护卫微鞠躬,眼角看一下思,专门卖了个关子。 “说。” “小凡正在回到加仑的路上了。” 思果然一惊,猛然看向他。 春禾离开加仑之前,让草草蝶取了藏进噜噜嘟办公室墙壁上的哥拉控制盒——通过一块玻璃板和光线让监视器发觉不了这个举动是很容易的事。春禾设置控制权限后,将哥拉交给思,然后他们策划了营救小凡的行动。小凡痊愈的那天,他们把他带往加工厂,而此时加工厂放哨的士兵拉德会组织一次工人闹事事件,借机冲散押送思和小凡的队伍,加上草草蝶的干扰,变为小凡的哥拉便可以混进去顶替小凡,而小凡会由看似误撞上的草草蝶救走。当噜噜嘟发现小凡是假的时,真正的小凡早已回到地球。 他们成功了。哥拉投入化铁池后便消失了,而噜噜嘟完全没有想到哥拉在思的手里,因为嫌疑最大的是春禾,而春禾完全可以亲自控制哥拉完成这次行动。 “很好,等水就位。”噜噜嘟眸中的阴沉消散,“她,给我锁起来,到时为那个小孩陪葬。” “先生,上次转移水耗费了加仑一半的能量,照目前来讲,即使是加仑全部的能量不够转移,你是要孤注一掷吗?”噜噜嘟的疯狂让思震惊,语速都因此而急切。 “我就是要让你们这群加仑的叛徒看到...加仑不是无望的。” “你有想过加仑百姓吗?在那段时间,他们要怎么撑下去?” “还不把她带走。” 噜噜嘟何尝不知道转移水的巨大风险,那就像地球被抽干了空气,那段时间,人们要承受扼喉般的痛楚,但是,这是加仑最后的生机。 在加仑通往地球的交界口,一台生锈的机器如巨大的吹风机般嗡嗡作响,只不过不是吹而是吸。巨蛛在沿着小镇周围大片区域的地下挖出了四通八达的通道,但是巨蛛本身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在巨蛛的触肢上安装上钻地机,然后在一位现在已经过世的巨蛛指引者的引导下完成的。虽不是为了今天的目的,却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100 引子 噜噜嘟派士兵到小镇那座旧院落,将水井中的引到最近的转移口——喜欢种树苗的牛牛所在村落里有一座废弃的牛棚,牛棚里的角落很阴暗,就在这里——然后在转移通道里安置了同样巨大的吸风机。在加论端和地球端吸风机之间是长长的无形的磁力管道,管道经过几级加能,最终能将水引致加仑。这比第一次蓄水容易不少,蓄积的水量也比第一次要多。第一次用了很多加仑年,又用了很多冷凝铁才从太空中汲取了万升水。但是,这次消耗的能量比第一次要大太多,而且对于加仑来说是致命的,这意味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从加仑传来消息的时候,他就命士兵在地球做好了准备,证实水区的水不是被转移而是彻底消失后,他搬出了那台藏了很久的机器。这一切发生在春禾回来之前。 而且,噜噜嘟成功了。 而春禾进入通道不久就被强大的磁场逼回了地球。 梦飒却被堵在加仑,回不到地球。 哥拉已回,被重新收纳入盒。 所以,无论春禾多么焦急,却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能消停会儿吗?” 木屋里,春禾跺着步,已经几百个来回了。 “时空变幻,奶奶,万一加仑、地球通道改变怎么办,我可没有创造转移路的能力。” 奶奶微瞥她一眼,地球磁层还会变化呢?也没见脱离太阳轨道,但瞧他焦急的样子,只说“玩儿很快会有结果的。” 穹窿,妈妈没把小凡带来,今天妈妈也没来,这让小水焦躁不安,水滴越来越沉,她快速的来回游荡,水滴荡了一下,停下时,坠落下地。 远在幸存湿地查看滴水观音长势的琴音听到清脆的吧嗒一声。 地球上因有幸被观音水保护起根部的无数小芽苗在阳光下轻摇。 水膜收缩,变成小水肌肤的一部分,瞳仁的绿色褪去,变为亮黑色,齐腰的浓密秀发一滴滴淌下的水融进红土里。小水走近排排电树,在其中的一棵中摸索了一下,然后由舒适清凉的穹窿进入了干燥灼热的沙漠,周围是光秃秃的胡杨林,穿着绿色纱裙的小水正像仙女下凡。妈妈特意为遭受重大劫难后获得重生的小水准备了这件美丽的裙子。 只可惜,消失很久的小水的再次现世,妈妈和小凡都不在身边。 妈妈让她胡杨林中一直向前走,又让和玩儿一同回到地球的毛小梳去找她。 毛小梳见到小水,父爱迸发,过去一把将他抱紧怀里,小水本能的挣脱。 妈妈还在喊着,“小水,这是哥哥,不是敌人”,这边小水已经将手推上了毛小梳的脸,小指还伸进了他的嘴里。毛小梳松开小水,倒在地上,惊诧小水的惊人力量,刚刚看过,小水的脑部活动和对抗蛋白的表达未见异常——他忘记了,小水有功夫的。然而这不是重点。他从地上起来时,感觉脸火辣辣的,便用手指去探,一碰到,左脸一阵刺痛深深袭来,又倒在地上。 小水满目抱歉地过去扶他,“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爸爸,小水”,毛小梳咧着嘴,从喉咙发出声音。 “妈妈说你是哥哥。” 此刻,他已顾不得爸爸还是哥哥了,觉得头很晕,根本无法站起来。 “早知道,不给这小丫头加那么多的GFL诱导剂了,战斗力太旺盛了。” 然后,他面带笑容地昏死过去。 小水看看自己的双手,“我不是故意的。” “小水,现在你马上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会看到一处房屋,到那里寻求帮助。” 玩儿的观察结果出来了,通道中的磁场变化极为规律,有一道中心轴,中心轴有箭头,朝向加仑,而光谱分析显示,长束状的物体由氢原子和氧原子组成。 “水源在哪里?”春禾问他,几人聚集在春禾的木屋中。 “白婶,在小镇上。”玩儿对奶奶说。 数十日来,加仑人苦苦挣扎,除了食物短缺,口口计算着给小孩吃,时不时从星球外围飞来碎石,加之气温骤然下降,加仑人死伤过半,剩下的人们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他们扛住了。在很多人奄奄一息时,来自地球的水终于就位了。士兵日夜兼程,连接好各位置的管道,同时预支了稍许能源用来拯救命悬一线的人们的性命。又用了数日,原反应系统恢复,就等着最重要的引子被点燃了。 小凡被带到了化铁池边上,橘红的铁熔浆看起来很是美丽。经历过一场噩梦的小凡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替这些讲着呓语的人们茫然,靠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思也被带来了,她被士兵反绑起双手押在不远处。她眼睁睁看着小凡被如脚手架般的简易装置吊在半空中,然后被缓缓地放下,下降到一半时,他突然抬起头来求助的目光。思如刀绞的心疼终于爆发,她挣脱开士兵有力的臂膀,猛然撞向拉着绳索的士兵,士兵被撞开差点掉进化铁池,幸而被同伴及时拉住了。小凡急速下落,思赶紧用力踩住被士兵放开的绳索。 “把她给我拉回来”,噜噜嘟如预料到般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命令身后的士兵。 无论思怎样挣扎,她还是被拉回来了,小凡又开始下落,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从队列中出来,飞腾般冲向小凡,有士兵阻挠,被这位士兵轻松躲开。在小凡的双脚即将落入池中的刹那,士兵拉住了绳索,他将绳索在身体和手臂上饶了几圈,缩短到一定程度后,随后借助绳索,跳到小凡身边,把他抱了出来。 “是谁?还不快拦住?”一切发生的太快,噜噜素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他反应过来时,喊道。 但是小凡已经被士兵抱住,依然在绳子的帮助下,两人荡到了他的后方。 士兵们一拥而上,却被入口处涌进来的巨蛛逼退了。 “那是谁?还不快去追。”噜噜嘟气得满脸通红。 100 引子 噜噜嘟派士兵到小镇那座旧院落,将水井中的引到最近的转移口——喜欢种树苗的牛牛所在村落里有一座废弃的牛棚,牛棚里的角落很阴暗,就在这里——然后在转移通道里安置了同样巨大的吸风机。在加论端和地球端吸风机之间是长长的无形的磁力管道,管道经过几级加能,最终能将水引致加仑。这比第一次蓄水容易不少,蓄积的水量也比第一次要多。第一次用了很多加仑年,又用了很多冷凝铁才从太空中汲取了万升水。但是,这次消耗的能量比第一次要大太多,而且对于加仑来说是致命的,这意味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从加仑传来消息的时候,他就命士兵在地球做好了准备,证实水区的水不是被转移而是彻底消失后,他搬出了那台藏了很久的机器。这一切发生在春禾回来之前。 而且,噜噜嘟成功了。 而春禾进入通道不久就被强大的磁场逼回了地球。 梦飒却被堵在加仑,回不到地球。 哥拉已回,被重新收纳入盒。 所以,无论春禾多么焦急,却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能消停会儿吗?” 木屋里,春禾跺着步,已经几百个来回了。 “时空变幻,奶奶,万一加仑、地球通道改变怎么办,我可没有创造转移路的能力。” 奶奶微瞥她一眼,地球磁层还会变化呢?也没见脱离太阳轨道,但瞧他焦急的样子,只说“玩儿很快会有结果的。” 穹窿,妈妈没把小凡带来,今天妈妈也没来,这让小水焦躁不安,水滴越来越沉,她快速的来回游荡,水滴荡了一下,停下时,坠落下地。 远在幸存湿地查看滴水观音长势的琴音听到清脆的吧嗒一声。 地球上因有幸被观音水保护起根部的无数小芽苗在阳光下轻摇。 水膜收缩,变成小水肌肤的一部分,瞳仁的绿色褪去,变为亮黑色,齐腰的浓密秀发一滴滴淌下的水融进红土里。小水走近排排电树,在其中的一棵中摸索了一下,然后由舒适清凉的穹窿进入了干燥灼热的沙漠,周围是光秃秃的胡杨林,穿着绿色纱裙的小水正像仙女下凡。妈妈特意为遭受重大劫难后获得重生的小水准备了这件美丽的裙子。 只可惜,消失很久的小水的再次现世,妈妈和小凡都不在身边。 妈妈让她胡杨林中一直向前走,又让和玩儿一同回到地球的毛小梳去找她。 毛小梳见到小水,父爱迸发,过去一把将他抱紧怀里,小水本能的挣脱。 妈妈还在喊着,“小水,这是哥哥,不是敌人”,这边小水已经将手推上了毛小梳的脸,小指还伸进了他的嘴里。毛小梳松开小水,倒在地上,惊诧小水的惊人力量,刚刚看过,小水的脑部活动和对抗蛋白的表达未见异常——他忘记了,小水有功夫的。然而这不是重点。他从地上起来时,感觉脸火辣辣的,便用手指去探,一碰到,左脸一阵刺痛深深袭来,又倒在地上。 小水满目抱歉地过去扶他,“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爸爸,小水”,毛小梳咧着嘴,从喉咙发出声音。 “妈妈说你是哥哥。” 此刻,他已顾不得爸爸还是哥哥了,觉得头很晕,根本无法站起来。 “早知道,不给这小丫头加那么多的GFL诱导剂了,战斗力太旺盛了。” 然后,他面带笑容地昏死过去。 小水看看自己的双手,“我不是故意的。” “小水,现在你马上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会看到一处房屋,到那里寻求帮助。” 玩儿的观察结果出来了,通道中的磁场变化极为规律,有一道中心轴,中心轴有箭头,朝向加仑,而光谱分析显示,长束状的物体由氢原子和氧原子组成。 “水源在哪里?”春禾问他,几人聚集在春禾的木屋中。 “白婶,在小镇上。”玩儿对奶奶说。 数十日来,加仑人苦苦挣扎,除了食物短缺,口口计算着给小孩吃,时不时从星球外围飞来碎石,加之气温骤然下降,加仑人死伤过半,剩下的人们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他们扛住了。在很多人奄奄一息时,来自地球的水终于就位了。士兵日夜兼程,连接好各位置的管道,同时预支了稍许能源用来拯救命悬一线的人们的性命。又用了数日,原反应系统恢复,就等着最重要的引子被点燃了。 小凡被带到了化铁池边上,橘红的铁熔浆看起来很是美丽。经历过一场噩梦的小凡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替这些讲着呓语的人们茫然,靠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思也被带来了,她被士兵反绑起双手押在不远处。她眼睁睁看着小凡被如脚手架般的简易装置吊在半空中,然后被缓缓地放下,下降到一半时,他突然抬起头来求助的目光。思如刀绞的心疼终于爆发,她挣脱开士兵有力的臂膀,猛然撞向拉着绳索的士兵,士兵被撞开差点掉进化铁池,幸而被同伴及时拉住了。小凡急速下落,思赶紧用力踩住被士兵放开的绳索。 “把她给我拉回来”,噜噜嘟如预料到般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命令身后的士兵。 无论思怎样挣扎,她还是被拉回来了,小凡又开始下落,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从队列中出来,飞腾般冲向小凡,有士兵阻挠,被这位士兵轻松躲开。在小凡的双脚即将落入池中的刹那,士兵拉住了绳索,他将绳索在身体和手臂上饶了几圈,缩短到一定程度后,随后借助绳索,跳到小凡身边,把他抱了出来。 “是谁?还不快拦住?”一切发生的太快,噜噜素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他反应过来时,喊道。 但是小凡已经被士兵抱住,依然在绳子的帮助下,两人荡到了他的后方。 士兵们一拥而上,却被入口处涌进来的巨蛛逼退了。 “那是谁?还不快去追。”噜噜嘟气得满脸通红。 101 无尽的绝望 没有追上。 小凡又被救走了。噜噜嘟终于接受了这了现实,在化铁池烟充出口绝望地仰头长叹,胸口一阵堵,一口鲜血涌出来,染紫了胸前的衣襟。 这时,有红谷的哨兵晃晃张张跑来报告:圈人们不见了。 贴身护卫噻叨一面下令搜捕,一面扶住摇摇欲坠的先生,叫人送往医院。 下属刚带士兵离开,又有守界士兵跑来,衣衫凌乱,面容失色,他报告:“边界...边界...”,他颤抖着说,“被突破了...” 噜噜嘟撑住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样样不可收拾。 “现在边界一片骚乱。”这位士兵说着低下头,继续说,“我们的人也进了通道。” “我们的人?”噻叨问士兵。 身后的思从押着她的士兵中抽身出来,走到噜噜嘟和护卫面前,替士兵回答,“加仑人和加仑士兵。” 士兵重重点了点头。 “噻叨长官,那个小孩怎么样?刚才我在路上似乎看到了梦飒长官,她抱着那个小孩。” 噜噜嘟和噻叨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同声发问:“谁?” 两人的反应让士兵确定了他看到的不是错觉,“梦飒”,他说。 “噻叨。” “在。” “愣着干什么?立即封锁通道,立即。” “是。” 然而,已经晚了。别说此刻处在边界处的加仑士兵,就是前来报告的士兵和身边的士兵似乎对噻叨的命令反应消极,虽然听从噻叨的命令,前往边界,但无不神色不安,这种内心的不安明显地体现在行进的步伐和队列上。 对于噜噜嘟来说,虽然这样的结果可以预知,但是真正到来时,还是有种无法承受更无法相信感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的确是真实的,因为他看到了思熟悉的如女儿的眼神。身旁剩下的人不多了,思用自己衣服的袖子里衬帮他擦拭着下巴上的血。 “先生,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噜噜嘟看一眼远去的士兵队列,倒在思的怀里。 地球人对家乡的思念时毋庸置疑的,即使在加仑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期盼着某天回家,尤其在加仑日渐陷入恐慌的日子。而加仑士兵虽不言语,但内心的恐慌同样与日剧增。当普通哨兵拉德用语言明确表述“加工厂的情况很糟糕,大家有目共睹,即使噜噜嘟先生努力挽回,但结局早已注定”的结论时,红谷士兵们为拉德的胆大妄为愣了片刻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当拉德继续坚定地说出“离开是迟早的事,此刻正是时机”时,有人迅速响应。最后,所有人包括士兵和地球人在所有目光投向加工厂和小男孩,噜噜嘟以为红谷戒严的时候,在拉德和爷爷的引领下,轻松绕过所有关卡,一路畅通。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也有从别处过来的队伍,直逼位于漠海边山头高处的加仑地球通道。 噻叨自然对已成汹涌之势的人流无可奈何,甚至差一点被推出边界。定局终于变成现实。 地球没有做好迎接加仑人的准备,连养活自己人都吃力,加仑人更没有做好在地球生存的的准备。但是,这就叫绝处逢生。小水已出,红籽滴水观音已植。幸存的地球人根据当地的地理和生态特点,种植合适的耐旱、耐盐碱、耐高温、耐寒、吸收紫外线等植物,寻找地下水资源、提炼沼泽水分、净化海水,生存极其艰难,但看到身畔的点点绿意,人们内心充满希望,干劲十足。 噜噜嘟先生无力回天,宁死不向儿子低头,被思和噻叨强行拉到了地球,在酒屋的地下室终日闭目深思,不言不语,春禾去看他时,常常以为他圆寂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连吾塔都没想到,一场声势浩大的入侵毫无征兆的到来了,而入侵者是加仑漠海中未能成功繁衍的巨蛛。巨蛛通过那个入口如失去控制般搅动着哆音山区地壳下的部分,哆音山地震连连发生,波及了很远的地区。奶奶引领着几只驯化的巨蛛来到哆音山区,躲避着随处发生的地裂、熔岩喷发,循着巨蛛的踪迹,终于在它们钻出地面时,与它们相会了。驯化蛛遵循奶奶的指令发送着停止侵袭的指令,但是当他们弯下獒肢时,巨蛛群很快奔腾而来,将它们碾压在脚下,就像一头大象踩死了一只蚂蚁。然后他们盯住了发出指令的奶奶,集体调转方向,奶奶一惊,心想完了。远处死命吹奏各种低频率指示乐的春禾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更加紧急的翕动口中的针器。巨蛛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出现在高空的鹗小俯冲了下来,将奶奶拽上了高空。 “发生了什么?”看到大人们终日紧缩的眉头,小水问小凡。 “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破坏我们的家园。”小凡回答,却没有告诉小水那是巨蛛引起的。因为,尽管大家竭力隐瞒,小水还是时不时蠢蠢欲动,满腔热血要去打天敌。 梦飒、琴音三人纷纷看向小凡。 “小凡”,梦飒眼睛发亮,就像发现了猎物,“或许你可以。” “可以什么?”小水又问。 梦飒转转眼睛,“有一种动物,怕火,你看小凡像不像火。” 小水眼睛突然冒火,手指弹动,仿佛天敌就在身后,转身即可战。 琴音立即将小水拉进怀里,“小水,小水,没有天敌,你看,外面只有阳光和沙漠。” “妈妈,真的有天敌,在那边。”小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妈妈的怀里探出前臂,指指东南向。 就仿佛猛兽拥有敏锐的嗅觉,即使相隔数千米,也能嗅到猎物的踪迹。小水对与生俱来的天敌拥有难以置信的直觉,更何况这么大范围的巨蛛运动。 “小水,奶奶和春禾,还有很多人都在那边,他们对付的了天敌,之所以不让我们小水去,是因为我们小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琴音知道隐瞒是是没用的,不如告诉小水实情,只是小水的斗志会更加旺盛,她与自然生长的人类不同,必须刻意克制,那种感觉会不太好。 “保护小树苗吗?” 琴音亲亲小水的额头,笑笑:“真聪明。” 101 无尽的绝望 没有追上。 小凡又被救走了。噜噜嘟终于接受了这了现实,在化铁池烟充出口绝望地仰头长叹,胸口一阵堵,一口鲜血涌出来,染紫了胸前的衣襟。 这时,有红谷的哨兵晃晃张张跑来报告:圈人们不见了。 贴身护卫噻叨一面下令搜捕,一面扶住摇摇欲坠的先生,叫人送往医院。 下属刚带士兵离开,又有守界士兵跑来,衣衫凌乱,面容失色,他报告:“边界...边界...”,他颤抖着说,“被突破了...” 噜噜嘟撑住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样样不可收拾。 “现在边界一片骚乱。”这位士兵说着低下头,继续说,“我们的人也进了通道。” “我们的人?”噻叨问士兵。 身后的思从押着她的士兵中抽身出来,走到噜噜嘟和护卫面前,替士兵回答,“加仑人和加仑士兵。” 士兵重重点了点头。 “噻叨长官,那个小孩怎么样?刚才我在路上似乎看到了梦飒长官,她抱着那个小孩。” 噜噜嘟和噻叨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同声发问:“谁?” 两人的反应让士兵确定了他看到的不是错觉,“梦飒”,他说。 “噻叨。” “在。” “愣着干什么?立即封锁通道,立即。” “是。” 然而,已经晚了。别说此刻处在边界处的加仑士兵,就是前来报告的士兵和身边的士兵似乎对噻叨的命令反应消极,虽然听从噻叨的命令,前往边界,但无不神色不安,这种内心的不安明显地体现在行进的步伐和队列上。 对于噜噜嘟来说,虽然这样的结果可以预知,但是真正到来时,还是有种无法承受更无法相信感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的确是真实的,因为他看到了思熟悉的如女儿的眼神。身旁剩下的人不多了,思用自己衣服的袖子里衬帮他擦拭着下巴上的血。 “先生,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噜噜嘟看一眼远去的士兵队列,倒在思的怀里。 地球人对家乡的思念时毋庸置疑的,即使在加仑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期盼着某天回家,尤其在加仑日渐陷入恐慌的日子。而加仑士兵虽不言语,但内心的恐慌同样与日剧增。当普通哨兵拉德用语言明确表述“加工厂的情况很糟糕,大家有目共睹,即使噜噜嘟先生努力挽回,但结局早已注定”的结论时,红谷士兵们为拉德的胆大妄为愣了片刻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当拉德继续坚定地说出“离开是迟早的事,此刻正是时机”时,有人迅速响应。最后,所有人包括士兵和地球人在所有目光投向加工厂和小男孩,噜噜嘟以为红谷戒严的时候,在拉德和爷爷的引领下,轻松绕过所有关卡,一路畅通。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也有从别处过来的队伍,直逼位于漠海边山头高处的加仑地球通道。 噻叨自然对已成汹涌之势的人流无可奈何,甚至差一点被推出边界。定局终于变成现实。 地球没有做好迎接加仑人的准备,连养活自己人都吃力,加仑人更没有做好在地球生存的的准备。但是,这就叫绝处逢生。小水已出,红籽滴水观音已植。幸存的地球人根据当地的地理和生态特点,种植合适的耐旱、耐盐碱、耐高温、耐寒、吸收紫外线等植物,寻找地下水资源、提炼沼泽水分、净化海水,生存极其艰难,但看到身畔的点点绿意,人们内心充满希望,干劲十足。 噜噜嘟先生无力回天,宁死不向儿子低头,被思和噻叨强行拉到了地球,在酒屋的地下室终日闭目深思,不言不语,春禾去看他时,常常以为他圆寂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连吾塔都没想到,一场声势浩大的入侵毫无征兆的到来了,而入侵者是加仑漠海中未能成功繁衍的巨蛛。巨蛛通过那个入口如失去控制般搅动着哆音山区地壳下的部分,哆音山地震连连发生,波及了很远的地区。奶奶引领着几只驯化的巨蛛来到哆音山区,躲避着随处发生的地裂、熔岩喷发,循着巨蛛的踪迹,终于在它们钻出地面时,与它们相会了。驯化蛛遵循奶奶的指令发送着停止侵袭的指令,但是当他们弯下獒肢时,巨蛛群很快奔腾而来,将它们碾压在脚下,就像一头大象踩死了一只蚂蚁。然后他们盯住了发出指令的奶奶,集体调转方向,奶奶一惊,心想完了。远处死命吹奏各种低频率指示乐的春禾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更加紧急的翕动口中的针器。巨蛛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出现在高空的鹗小俯冲了下来,将奶奶拽上了高空。 “发生了什么?”看到大人们终日紧缩的眉头,小水问小凡。 “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破坏我们的家园。”小凡回答,却没有告诉小水那是巨蛛引起的。因为,尽管大家竭力隐瞒,小水还是时不时蠢蠢欲动,满腔热血要去打天敌。 梦飒、琴音三人纷纷看向小凡。 “小凡”,梦飒眼睛发亮,就像发现了猎物,“或许你可以。” “可以什么?”小水又问。 梦飒转转眼睛,“有一种动物,怕火,你看小凡像不像火。” 小水眼睛突然冒火,手指弹动,仿佛天敌就在身后,转身即可战。 琴音立即将小水拉进怀里,“小水,小水,没有天敌,你看,外面只有阳光和沙漠。” “妈妈,真的有天敌,在那边。”小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妈妈的怀里探出前臂,指指东南向。 就仿佛猛兽拥有敏锐的嗅觉,即使相隔数千米,也能嗅到猎物的踪迹。小水对与生俱来的天敌拥有难以置信的直觉,更何况这么大范围的巨蛛运动。 “小水,奶奶和春禾,还有很多人都在那边,他们对付的了天敌,之所以不让我们小水去,是因为我们小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琴音知道隐瞒是是没用的,不如告诉小水实情,只是小水的斗志会更加旺盛,她与自然生长的人类不同,必须刻意克制,那种感觉会不太好。 “保护小树苗吗?” 琴音亲亲小水的额头,笑笑:“真聪明。” 102 伟大的拯救 “我想去试试。”当门外母女俩在相视而笑时,小凡对梦飒说。 梦飒眸子持续放光。 “小水,就像小水能把巨蛛吓跑,我也能把一种动物吓跑。” “我能一起去吗?我想和小凡一起去。” “妈妈刚才不是说,小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小水嘟嘟嘴,很不情愿的样子。 “那些小树苗有小水长的才好呢,等我把怪物吓跑,再和小水一起打天敌好不好?” 小水开心地笑了,弯弯的眼睛就像月亮。 巨蛛在哆音山区的玩闹似乎没有尽兴,此刻它们欢快地奔腾于沙化平原,向更广阔的天地进行。玩儿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因为它们一路探寻,一路破坏,或许它们没有目的地,直到它们即将到达赤道,玩儿终于知道了。 位于赤道附近的火山群环绕大洋,直通海底,突然明白他们的目的地时,玩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史无前例的火山喷发把地球撕裂,空前绝后的地壳运动、海啸、龙卷风接踵而至。地球如同一粒皮球即将被被卷入巨大的狮子大口中。无法形容的残酷画面掠过脑海... “小凡,你可以吗?有多少把握?”他用力握住小凡肩膀的双手颤抖着。 小凡定定看着玩儿眼睛,觉察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干什么?把他吓着了。”梦飒扯开他的一只手。 “不确定。”小凡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小凡来了,被噜噜嘟视为加仑全部的小凡来了,曾经历经熊熊铁焰灼烧的小凡来了。他的出现如同一尊天神,当巨蛛们陆续发现他时,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注目。鹗小拖动着和爸爸一样长长的红色尾翼在低空松开双爪,小凡稳稳落于头蛛的头**界处,头蛛没有任何的反抗,任小凡抓紧它的触手。 “回去”,9岁的少年下着坚如磐石的命令。 头蛛没有回应。 “回去”,小凡再次命令。 头蛛动了动步足。 “回去”,小凡的命令第三次响起。 头蛛踏出第一步,接着调转方向,如同小凡的命令一样坚决。 空中的玩儿长长松了口气,若不是鹗二展翅挡了一下,他就要从鹗二背上掉下来,落入蛛群了。 巨蛛群渐行渐远,鹗二和鹗三带着玩儿和梦飒还有鹗小在安全的高度紧随其后。然而,当两人渐渐放松下来,遥望着远处某个转移口的位置,期待着巨蛛经过数个转移口最终进入地球加仑通道时,巨蛛群突然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了... 绿鹗飞到巨蛛群前头,发现一头更大的颜色更加鲜艳更加光亮的巨蛛横亘在路中间,而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转移口。 “走开。”小凡瞪视着前面的异物。 那只异物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小凡,然后看着蛛群头领的金色眼睑的双眸。 “走开”,小凡又暗暗说道,然而在巨蛛前强大的的威力在这只异物面前犹如石沉大海,消逝地无影无踪,仿佛小凡的“走开”与它毫不相干。 小凡露出更加肃杀的目光,更加严厉地说道“走开。” 头领开始挪步,却不是向前,而是调转方向。 异物仍然直视着头蛛的眼睛,跟随...更像是引导头蛛转身。 小凡拉扯头蛛的触手,没起任何作用,头蛛反而狠狠抖了一下三角形的大脑袋。 头蛛已调头,蛛群跟着头蛛移动。 小凡已无法驾驭头蛛,抬头向天上的朋友求助,而天上小了一多半的绿鹗却受了惊吓般返回更高空。巨蛛群返回跑动的速度加快,与刚才离开时沉稳的步子形成鲜明对比。小凡在头蛛的肩头颠簸,有点吓坏了,甚至无法举起手求助。巨蛛很快返回到了火山群的边沿,一阵驻足凝视。空中的鹗小伺机反冲下来,却因为头蛛和随后处于领导核心位置的巨蛛突然站立起,而返回了高空。小凡死死抓住巨蛛。此刻的它们似乎非常兴奋,脑袋和脑袋上的触手、螯肢,甚至是离开地面的肢体都肆意舞动着。小凡望了一眼在空中盘旋却无法靠近自己的鹗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水的战斗欲愈发的强烈,站在洼地里望着东南方向发呆,她确信那边有天敌在肆意妄为,而且数量不小,没有炎龙的出现说明它们精力绝佳。 “小水,这些观音树再长长几天,就可以移植了。”身边弯腰仔细查看观音长势说,然后突然高兴地提高了声音:“小水,你看,这里有虫子耶。” 不远处穿着武装色工作服,躺在地上,叼着枯枝的毛小梳透过太阳镜瞥了一眼琴音,瞥瞥嘴。 “小水。”见小水背对着她呆呆站着没有回应,琴音又轻轻叫了一声,同时拉拉她的手臂——已习惯避免触碰小水的双手,甚至裸露的肌肤,尤其毛小梳平白无辜遭受一场观音毒侵害后。 “我想,我们得做好回@3的准备了。”在小水之前,毛小梳先发话了。 “妈妈”,接下来是小水,她扭过头来,紧锁的眉头与小小的年纪极不相称,因为战斗欲的持续唤起和人为压制,她的黑色的瞳仁隐隐闪现着绿色,她指指一直遥望的方向说,“我要去那边。” 琴音怔了一下,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决心,回头看看毛小梳,他也看着小水,只是脸上没有惊讶,反而是一副一切很正常的表情。 毛小梳吐掉枯枝,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淡淡地说:“走吧”。 小凡已被巨蛛带入火山坑,在熔岩中荡漾、起伏。空中的鹗小俯冲、盘旋,急切的鸣叫,比之前更加难以接近小凡。尽管小凡接受过铁焰的炙烤,也没有没入岩浆,只是离它很近,持续数分钟后,千摄氏度的高温传达入体内,小凡感到强烈的疼痛和窒息感,拼命抓着巨蛛的触手,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很快小凡的身体失去了知觉,意识渐渐模糊,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抓着最后的意识不放,努力想着小水晶莹剔透的笑容,似乎还听到了她的呼唤,想着还要和她、奶奶、牛牛,还有大家一起种树,还要回家种苞谷...这样不知多了多久,小凡隐隐听到什么滋滋的声音,还有剧烈的抖动,他木讷地看看四周,还在无边际的熔浆中... 突然,左边升起一堵有点蓝有有点白的巨大的水墙,正朝自己赶来。 “阿呀,好像不好了。”小凡看看上空,没有绿鹗和大家的影子,“再见了大家,再见了,小水。” 在他失去知觉前,看到更加庞大的一幕.... 102 伟大的拯救 “我想去试试。”当门外母女俩在相视而笑时,小凡对梦飒说。 梦飒眸子持续放光。 “小水,就像小水能把巨蛛吓跑,我也能把一种动物吓跑。” “我能一起去吗?我想和小凡一起去。” “妈妈刚才不是说,小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小水嘟嘟嘴,很不情愿的样子。 “那些小树苗有小水长的才好呢,等我把怪物吓跑,再和小水一起打天敌好不好?” 小水开心地笑了,弯弯的眼睛就像月亮。 巨蛛在哆音山区的玩闹似乎没有尽兴,此刻它们欢快地奔腾于沙化平原,向更广阔的天地进行。玩儿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因为它们一路探寻,一路破坏,或许它们没有目的地,直到它们即将到达赤道,玩儿终于知道了。 位于赤道附近的火山群环绕大洋,直通海底,突然明白他们的目的地时,玩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史无前例的火山喷发把地球撕裂,空前绝后的地壳运动、海啸、龙卷风接踵而至。地球如同一粒皮球即将被被卷入巨大的狮子大口中。无法形容的残酷画面掠过脑海... “小凡,你可以吗?有多少把握?”他用力握住小凡肩膀的双手颤抖着。 小凡定定看着玩儿眼睛,觉察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干什么?把他吓着了。”梦飒扯开他的一只手。 “不确定。”小凡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小凡来了,被噜噜嘟视为加仑全部的小凡来了,曾经历经熊熊铁焰灼烧的小凡来了。他的出现如同一尊天神,当巨蛛们陆续发现他时,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注目。鹗小拖动着和爸爸一样长长的红色尾翼在低空松开双爪,小凡稳稳落于头蛛的头**界处,头蛛没有任何的反抗,任小凡抓紧它的触手。 “回去”,9岁的少年下着坚如磐石的命令。 头蛛没有回应。 “回去”,小凡再次命令。 头蛛动了动步足。 “回去”,小凡的命令第三次响起。 头蛛踏出第一步,接着调转方向,如同小凡的命令一样坚决。 空中的玩儿长长松了口气,若不是鹗二展翅挡了一下,他就要从鹗二背上掉下来,落入蛛群了。 巨蛛群渐行渐远,鹗二和鹗三带着玩儿和梦飒还有鹗小在安全的高度紧随其后。然而,当两人渐渐放松下来,遥望着远处某个转移口的位置,期待着巨蛛经过数个转移口最终进入地球加仑通道时,巨蛛群突然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了... 绿鹗飞到巨蛛群前头,发现一头更大的颜色更加鲜艳更加光亮的巨蛛横亘在路中间,而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转移口。 “走开。”小凡瞪视着前面的异物。 那只异物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小凡,然后看着蛛群头领的金色眼睑的双眸。 “走开”,小凡又暗暗说道,然而在巨蛛前强大的的威力在这只异物面前犹如石沉大海,消逝地无影无踪,仿佛小凡的“走开”与它毫不相干。 小凡露出更加肃杀的目光,更加严厉地说道“走开。” 头领开始挪步,却不是向前,而是调转方向。 异物仍然直视着头蛛的眼睛,跟随...更像是引导头蛛转身。 小凡拉扯头蛛的触手,没起任何作用,头蛛反而狠狠抖了一下三角形的大脑袋。 头蛛已调头,蛛群跟着头蛛移动。 小凡已无法驾驭头蛛,抬头向天上的朋友求助,而天上小了一多半的绿鹗却受了惊吓般返回更高空。巨蛛群返回跑动的速度加快,与刚才离开时沉稳的步子形成鲜明对比。小凡在头蛛的肩头颠簸,有点吓坏了,甚至无法举起手求助。巨蛛很快返回到了火山群的边沿,一阵驻足凝视。空中的鹗小伺机反冲下来,却因为头蛛和随后处于领导核心位置的巨蛛突然站立起,而返回了高空。小凡死死抓住巨蛛。此刻的它们似乎非常兴奋,脑袋和脑袋上的触手、螯肢,甚至是离开地面的肢体都肆意舞动着。小凡望了一眼在空中盘旋却无法靠近自己的鹗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水的战斗欲愈发的强烈,站在洼地里望着东南方向发呆,她确信那边有天敌在肆意妄为,而且数量不小,没有炎龙的出现说明它们精力绝佳。 “小水,这些观音树再长长几天,就可以移植了。”身边弯腰仔细查看观音长势说,然后突然高兴地提高了声音:“小水,你看,这里有虫子耶。” 不远处穿着武装色工作服,躺在地上,叼着枯枝的毛小梳透过太阳镜瞥了一眼琴音,瞥瞥嘴。 “小水。”见小水背对着她呆呆站着没有回应,琴音又轻轻叫了一声,同时拉拉她的手臂——已习惯避免触碰小水的双手,甚至裸露的肌肤,尤其毛小梳平白无辜遭受一场观音毒侵害后。 “我想,我们得做好回@3的准备了。”在小水之前,毛小梳先发话了。 “妈妈”,接下来是小水,她扭过头来,紧锁的眉头与小小的年纪极不相称,因为战斗欲的持续唤起和人为压制,她的黑色的瞳仁隐隐闪现着绿色,她指指一直遥望的方向说,“我要去那边。” 琴音怔了一下,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决心,回头看看毛小梳,他也看着小水,只是脸上没有惊讶,反而是一副一切很正常的表情。 毛小梳吐掉枯枝,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淡淡地说:“走吧”。 小凡已被巨蛛带入火山坑,在熔岩中荡漾、起伏。空中的鹗小俯冲、盘旋,急切的鸣叫,比之前更加难以接近小凡。尽管小凡接受过铁焰的炙烤,也没有没入岩浆,只是离它很近,持续数分钟后,千摄氏度的高温传达入体内,小凡感到强烈的疼痛和窒息感,拼命抓着巨蛛的触手,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很快小凡的身体失去了知觉,意识渐渐模糊,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抓着最后的意识不放,努力想着小水晶莹剔透的笑容,似乎还听到了她的呼唤,想着还要和她、奶奶、牛牛,还有大家一起种树,还要回家种苞谷...这样不知多了多久,小凡隐隐听到什么滋滋的声音,还有剧烈的抖动,他木讷地看看四周,还在无边际的熔浆中... 突然,左边升起一堵有点蓝有有点白的巨大的水墙,正朝自己赶来。 “阿呀,好像不好了。”小凡看看上空,没有绿鹗和大家的影子,“再见了大家,再见了,小水。” 在他失去知觉前,看到更加庞大的一幕.... 103 真相 琴音和毛小梳将小水带到赤道旁边的火山带,临近天蓝色大海的火山激荡着赤红的熔岩,时不时喷发上天,美丽、壮观而恐惧。被漠海烧灼的痛楚记忆犹新,她把脸埋进鹗五的翅膀里。绿鹗们也因为溅起的熔石急速倒退。而当熔浆回落后,血脉喷张完全战胜了恐惧。浩荡的蛛群如同散落的血珠一样在熔浆海中若隐若现。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琴音也明白了为什么毛小梳突然莫名其妙说回@3了。小水拍拍鹗儿的脸颊,指引它向大海飞行。琴音喊住小水,毛小梳冲她摇摇头。奶奶和春禾也赶来了。鹗小看到爸爸,呱呱唧唧叫着,鹗大随着鹗小尽量向前飞,向下沉落。奶奶看看周围,立即明白了。 小水接近海面时,几声沉闷的隆隆声过后,海啸爆发了,大浪水柱冲天而起,吞没了小水和载着小水的鹗五...所有人一阵心惊肉跳。琴音挣扎着要往下跳,鹗四被她折腾地失去了平衡,被赶过来的鹗大和奶奶稳住了。“小水不会有事的。”毛小梳大声地喊,“让我们等待奇迹的出现。” 大家屏息凝视。一个小孩在活化的火山中,生死不明,另一个小孩又在大浪中难觅踪迹。而大人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海浪和熔浆的较量。几分钟感觉太久,到加仑一个来回都有了。然后大家看到了绝妙的画面,蓬勃的呼啸的大浪中升腾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反射着太阳七彩斑斓的光芒,水球中同体包括长尾翼绿色的大鸟环绕着飘荡着长发的小水,小水翻转游荡着。 遍体鳞伤的小凡也看到了,他闭上眼眸伏在巨蛛的大脑袋上笑着失去了知觉。蛛群似乎也感到了步步紧逼的威胁,停了下来。 “先生,你在干什么?”在忙着帮大家重建家园的思从梦飒那里一些消息后,赶到酒屋地下室见噜噜嘟,此刻颇有质问的味道。 哥拉控制盒果然在噜噜嘟旁边,是他刚刚放下的。 “先生,摩恩么在现场,您这样也会伤及他的。” 加仑已毁,至少此生再也无法回去,而如今儿子不像儿子,部下不像部下,噜噜嘟此刻的悲凉心情不言而喻。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曾经视作女儿却一次次背叛他的思。 思自然知道他的心境的,但此刻不容她半分迟疑。她随手抓起木盒,点下了返回按钮,在赤道火山中心的哥拉下一秒就会回到盒子中。 “先生,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今后作何打算,还请先生好自为之。”思看着迅速消瘦和衰老的噜噜嘟,很想轻轻搂着他,轻抚他的背,但显然此刻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慰,他也一定会视为同情。思轻轻叹了口气,拿着控制盒向楼梯走,因为很想留下来陪噜噜嘟先生而倍感脚步沉重,她知道如论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先生自己想明白。她在楼梯口顿了顿,坚定的迈出了步子。 “让哥拉...救那个小孩”,背后,噜噜嘟先生无力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思怔了一下,猛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瞬间眼眶红了。然后,她边向上走,边打开控制盒,设置了命令。 水球在浪花的顶端漂了一会儿,小水将鹗五送出来。鹗五扑腾下翅膀,吐出好多水来。小水则继续停留在浪花中,时隐时现,随着巨浪推进,停止时,水球已长成两个巨蛛那么大。鹗五喊来鹗大、鹗二和小鹗,合力将巨大的水球带到蛛群的高空。绿鹗们飞离,水球下落,水球中的水如瀑布般倾倒而下,为了覆盖庞大的巨蛛群,在下降过程中,小水以鱼儿冲刺的速度横向穿梭。受到融入观音水海水浇筑的巨蛛挣扎着、跳跃着,在蛛群中间的巨蛛难以逃脱,最后与熔浆融为一体。扑进浪涛和海里,积聚海水、升至高空、追赶逃窜的巨蛛,数个来回后,蛛群难觅踪迹,只留下熔浆冒出的泡泡由密至疏。鹗儿们耷拉着翅膀回到大家身边,背上托着更加筋疲力尽的小水。尽管很累,小水冲妈妈笑笑,又在人群中寻找小凡,他在玩儿怀里。“小凡没事,只是睡着了,小水放心”,琴音抱过小水,亲亲她的额头,“小水累了,好好休息,醒来,小凡就也醒了。” 小水点点头,沉沉睡去。 之后获得噜噜嘟先生的准许,在玩儿的帮助下,春禾封堵了地球加仑转移通道,好让加仑自我修复。幸存的地球人和加仑人因为同样遭受过灭顶之灾而更加团结,奔着青山绿水、虫鸣鸟唱、四季交替、雨雪重现不辞辛劳地奋战。噜噜嘟先生最终走出了地下室,在炽烈的阳光、灼热的沙土中,留下一句话:不毁灭怎重生,不经历毁灭怎懂得珍惜和敬畏。他说的不是加仑语,而是地地道道的地球语。 很久之后,消失很久的拉马突然出现,告诉了春禾一个事实,那是惊人的真相,春禾也终于明白了爸爸那句话的含义。噜噜嘟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是他却不能支持他,因为地球人包括加仑人都没有真正被逼到绝处,还没真正懂得环境的重要。只要地球和加仑还有一线生机,地球人和加仑人就不会领悟什么叫环境、什么叫自然,只会将眼前的灾难归结于天灾,不会从自身找问题,不会懂得作为最高等的动物对于地球的职责而不是权利。因此,他一步步将地球生物逼到灭绝的边缘... 而对于小水,地球哪怕是@3星都不会有那样高端的技术,琴音和毛小梳最后都没有重组出小水现有的基因组,也就是说,小水不是两人培育的孩子。小水是善意的外星球赠与地球人的保命药水,她不会一直存在,如果地球人不能悔悟,临近的智慧星球不会给地球人第二次机会... 103 真相 琴音和毛小梳将小水带到赤道旁边的火山带,临近天蓝色大海的火山激荡着赤红的熔岩,时不时喷发上天,美丽、壮观而恐惧。被漠海烧灼的痛楚记忆犹新,她把脸埋进鹗五的翅膀里。绿鹗们也因为溅起的熔石急速倒退。而当熔浆回落后,血脉喷张完全战胜了恐惧。浩荡的蛛群如同散落的血珠一样在熔浆海中若隐若现。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琴音也明白了为什么毛小梳突然莫名其妙说回@3了。小水拍拍鹗儿的脸颊,指引它向大海飞行。琴音喊住小水,毛小梳冲她摇摇头。奶奶和春禾也赶来了。鹗小看到爸爸,呱呱唧唧叫着,鹗大随着鹗小尽量向前飞,向下沉落。奶奶看看周围,立即明白了。 小水接近海面时,几声沉闷的隆隆声过后,海啸爆发了,大浪水柱冲天而起,吞没了小水和载着小水的鹗五...所有人一阵心惊肉跳。琴音挣扎着要往下跳,鹗四被她折腾地失去了平衡,被赶过来的鹗大和奶奶稳住了。“小水不会有事的。”毛小梳大声地喊,“让我们等待奇迹的出现。” 大家屏息凝视。一个小孩在活化的火山中,生死不明,另一个小孩又在大浪中难觅踪迹。而大人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海浪和熔浆的较量。几分钟感觉太久,到加仑一个来回都有了。然后大家看到了绝妙的画面,蓬勃的呼啸的大浪中升腾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反射着太阳七彩斑斓的光芒,水球中同体包括长尾翼绿色的大鸟环绕着飘荡着长发的小水,小水翻转游荡着。 遍体鳞伤的小凡也看到了,他闭上眼眸伏在巨蛛的大脑袋上笑着失去了知觉。蛛群似乎也感到了步步紧逼的威胁,停了下来。 “先生,你在干什么?”在忙着帮大家重建家园的思从梦飒那里一些消息后,赶到酒屋地下室见噜噜嘟,此刻颇有质问的味道。 哥拉控制盒果然在噜噜嘟旁边,是他刚刚放下的。 “先生,摩恩么在现场,您这样也会伤及他的。” 加仑已毁,至少此生再也无法回去,而如今儿子不像儿子,部下不像部下,噜噜嘟此刻的悲凉心情不言而喻。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曾经视作女儿却一次次背叛他的思。 思自然知道他的心境的,但此刻不容她半分迟疑。她随手抓起木盒,点下了返回按钮,在赤道火山中心的哥拉下一秒就会回到盒子中。 “先生,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今后作何打算,还请先生好自为之。”思看着迅速消瘦和衰老的噜噜嘟,很想轻轻搂着他,轻抚他的背,但显然此刻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慰,他也一定会视为同情。思轻轻叹了口气,拿着控制盒向楼梯走,因为很想留下来陪噜噜嘟先生而倍感脚步沉重,她知道如论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先生自己想明白。她在楼梯口顿了顿,坚定的迈出了步子。 “让哥拉...救那个小孩”,背后,噜噜嘟先生无力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思怔了一下,猛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瞬间眼眶红了。然后,她边向上走,边打开控制盒,设置了命令。 水球在浪花的顶端漂了一会儿,小水将鹗五送出来。鹗五扑腾下翅膀,吐出好多水来。小水则继续停留在浪花中,时隐时现,随着巨浪推进,停止时,水球已长成两个巨蛛那么大。鹗五喊来鹗大、鹗二和小鹗,合力将巨大的水球带到蛛群的高空。绿鹗们飞离,水球下落,水球中的水如瀑布般倾倒而下,为了覆盖庞大的巨蛛群,在下降过程中,小水以鱼儿冲刺的速度横向穿梭。受到融入观音水海水浇筑的巨蛛挣扎着、跳跃着,在蛛群中间的巨蛛难以逃脱,最后与熔浆融为一体。扑进浪涛和海里,积聚海水、升至高空、追赶逃窜的巨蛛,数个来回后,蛛群难觅踪迹,只留下熔浆冒出的泡泡由密至疏。鹗儿们耷拉着翅膀回到大家身边,背上托着更加筋疲力尽的小水。尽管很累,小水冲妈妈笑笑,又在人群中寻找小凡,他在玩儿怀里。“小凡没事,只是睡着了,小水放心”,琴音抱过小水,亲亲她的额头,“小水累了,好好休息,醒来,小凡就也醒了。” 小水点点头,沉沉睡去。 之后获得噜噜嘟先生的准许,在玩儿的帮助下,春禾封堵了地球加仑转移通道,好让加仑自我修复。幸存的地球人和加仑人因为同样遭受过灭顶之灾而更加团结,奔着青山绿水、虫鸣鸟唱、四季交替、雨雪重现不辞辛劳地奋战。噜噜嘟先生最终走出了地下室,在炽烈的阳光、灼热的沙土中,留下一句话:不毁灭怎重生,不经历毁灭怎懂得珍惜和敬畏。他说的不是加仑语,而是地地道道的地球语。 很久之后,消失很久的拉马突然出现,告诉了春禾一个事实,那是惊人的真相,春禾也终于明白了爸爸那句话的含义。噜噜嘟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是他却不能支持他,因为地球人包括加仑人都没有真正被逼到绝处,还没真正懂得环境的重要。只要地球和加仑还有一线生机,地球人和加仑人就不会领悟什么叫环境、什么叫自然,只会将眼前的灾难归结于天灾,不会从自身找问题,不会懂得作为最高等的动物对于地球的职责而不是权利。因此,他一步步将地球生物逼到灭绝的边缘... 而对于小水,地球哪怕是@3星都不会有那样高端的技术,琴音和毛小梳最后都没有重组出小水现有的基因组,也就是说,小水不是两人培育的孩子。小水是善意的外星球赠与地球人的保命药水,她不会一直存在,如果地球人不能悔悟,临近的智慧星球不会给地球人第二次机会... 104 奶奶外传 秋收的季节总是又忙又累又很开心,苞谷棒堆了小半院子,爷爷和刚20出头的儿子正在金灿灿的余晖下用网兜兜玉米。 “儿子,检出点嫩玉米吧,呆会儿煮了吃。” “妈不在,也没人剥了。”儿子想起每年这会儿妈妈玉米的场景,她将玉米粒剥进一只锅里,然后用白水煮,当他们将从地里收回的玉米整理好了,喝口水后,玉米就煮好了,就着刺棘菜吃很是香甜。 “小宝,给我吧。”正当小宝想妈妈想得伤心难过时,那个无比熟悉亲切的声音梦幻般响起。 夕阳下的妈妈消瘦了不少,但那股子冷傲气质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因为面部棱角的突出更加凌厉了。 “美...”爷爷站起来,和儿子一起迎上去,“终于回来了,这次怎么走了这么久,电话也不通,怎么瘦了这么多...” 对老公一连串的啰里吧嗦的关心无丝毫感动,只是一脸嫌弃地等老公吧嗒完,此刻穿黑色连体丝质夏装的奶奶像一位资产丰厚的下乡坐慈善的女婶,穿着沾满泥土劳作服的父子俩和她非常不搭。 “每次秋收后都没走这么久,春天走就没超多一个月的时候...” “实验有大有小,有时候我得全程自己动手。” “那实验大跟通讯有什么关系,为何会大半年没和家里联系。” “都在非洲,要么就阿尔卑斯山上,信号不好,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去换衣服。” @3星 一位神情肃穆的英俊男人一指摁着耳朵,似在仔细聆听,“应该安全抵达了”,他心想。 “爸爸...”,少年玩儿站在爸爸身边,“那位阿姨还好吧。” 男人摸了一下玩儿的头,“那位阿姨是一个很厉害的任务,爸爸不会让她有事的。” 半年前 “白姐,为了避免肿瘤侵袭,也为了日后一些用途,我会对您全身的器官进行置换。”玩儿爸爸作为观术者站起病床前。 “我已经清晰地了解了” 几年后 玩儿被爸爸叫到跟前,爸爸亲手交会玩而一套程序。他知道那是与白婶的联系途径。又过了几年,这套程序被简化和更改,而此时玩儿已加入了小观音组织。 换好衣服的奶奶又从一名顶级的生物学家恢复了农民身份,她熟稔地剥玉米、摘刺棘菜。 104 奶奶外传 秋收的季节总是又忙又累又很开心,苞谷棒堆了小半院子,爷爷和刚20出头的儿子正在金灿灿的余晖下用网兜兜玉米。 “儿子,检出点嫩玉米吧,呆会儿煮了吃。” “妈不在,也没人剥了。”儿子想起每年这会儿妈妈玉米的场景,她将玉米粒剥进一只锅里,然后用白水煮,当他们将从地里收回的玉米整理好了,喝口水后,玉米就煮好了,就着刺棘菜吃很是香甜。 “小宝,给我吧。”正当小宝想妈妈想得伤心难过时,那个无比熟悉亲切的声音梦幻般响起。 夕阳下的妈妈消瘦了不少,但那股子冷傲气质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因为面部棱角的突出更加凌厉了。 “美...”爷爷站起来,和儿子一起迎上去,“终于回来了,这次怎么走了这么久,电话也不通,怎么瘦了这么多...” 对老公一连串的啰里吧嗦的关心无丝毫感动,只是一脸嫌弃地等老公吧嗒完,此刻穿黑色连体丝质夏装的奶奶像一位资产丰厚的下乡坐慈善的女婶,穿着沾满泥土劳作服的父子俩和她非常不搭。 “每次秋收后都没走这么久,春天走就没超多一个月的时候...” “实验有大有小,有时候我得全程自己动手。” “那实验大跟通讯有什么关系,为何会大半年没和家里联系。” “都在非洲,要么就阿尔卑斯山上,信号不好,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去换衣服。” @3星 一位神情肃穆的英俊男人一指摁着耳朵,似在仔细聆听,“应该安全抵达了”,他心想。 “爸爸...”,少年玩儿站在爸爸身边,“那位阿姨还好吧。” 男人摸了一下玩儿的头,“那位阿姨是一个很厉害的任务,爸爸不会让她有事的。” 半年前 “白姐,为了避免肿瘤侵袭,也为了日后一些用途,我会对您全身的器官进行置换。”玩儿爸爸作为观术者站起病床前。 “我已经清晰地了解了” 几年后 玩儿被爸爸叫到跟前,爸爸亲手交会玩而一套程序。他知道那是与白婶的联系途径。又过了几年,这套程序被简化和更改,而此时玩儿已加入了小观音组织。 换好衣服的奶奶又从一名顶级的生物学家恢复了农民身份,她熟稔地剥玉米、摘刺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