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旺夫娘子》 第1章 被弃 云和县郊外的大道上,两辆宽大的马车,一前一后往东行驶着。 忽然,走在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飞快跳下马车,往后面的马车跑来,惊惶嚷道,“老太太,二夫人!出事了!” “吁——”车把式急忙停了马车。 “怎么回事?”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挑起了帘子,拧眉问道。 喊话的婆子神情慌张,“五小姐殁了,二夫人。” 年轻妇人的目光闪烁了下,放下帘子,回头望向车里的老妇人,“老太太,苏家要是发现娇娘没了的话……” 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神情镇定,“慌什么?苏家又没有见过娇娘,和她年纪一样的女孩子多的是,另找一个送去不就是了?” 说着话,她的目光停在了车中正睡觉的年轻女孩身上。 年轻妇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老太太,您是说……” “把娇娘葬在这里,咱们接着赶路。” “是!” 片刻后,一个粗婆子扛着一个麻袋,走向了路旁的密林。 将麻袋扔在地上后,她马上掘坑埋人。 一边挖着土,她口里一边念着,“五小姐,你莫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二夫人的意思。这处地方还有几个坟,有他们作伴,你不会孤单的。” 才挖了几锹土,忽然,一声惊雷在婆子附近炸响。 霹雳,咔嚓—— 离着婆子十来步的地方,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树,被雷从中间劈成两半。 一半立着,另一半倒在婆子的面前,只差一尺就砸到她了。 惊雷过后,接着是狂风大作,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可更叫她惊吓的是,那个装着死人的麻袋,居然动了一下! 里头,似乎还有声音? “鬼……鬼鬼鬼鬼……,娘呀,五小姐诈尸了——” 婆子连铁锹也不要了,提起裙子摆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到大道上的马车旁。 “埋了吗?”马车里,年轻妇人问。 “回二夫人话,埋……埋了。” “看这天气要下大雨了,马上安排下去接着赶路,务必在天黑前赶到县城的客栈。” “是,二夫人。” 大风吹得山林呼呼作响,没一会儿,暴雨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顶着风雨摇摇晃晃着,飞快往县城方向奔去。 扔在乱坟岗的麻袋,很快就被雨水浸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麻袋中的女子,彻底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滚来滚去,扎麻袋口的绳子松了,她从里爬了出来,爬到一棵断树旁,坐着喘气。 “咳咳咳——”她捂着胸口,不停地咳着,眼睛中,渐渐地浮起疑惑来,“老天,我这是在哪儿?” 李娇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不是被穆宣推下悬崖了吗?怎么在这里? 难道说,她没被摔死? 这里是一片坟地,几块字迹模糊的墓碑,东倒西歪扎在荒草间。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各种奇怪的片段: 深宅大院,打扮精致的古装男女,无父无母常日受欺凌的女孩,被人强行灌药却对外说得了绝症,女孩昏迷时被装入麻袋,扔在乱葬岗打算活埋…… 第2章 妖女 李娇惊诧的内心,渐渐地平静了,她不是没死,而是穿越了! 百花山的山崖那么高,掉下来怎么可能还安然无恙呢? 相识多年的男友穆宣,劈腿爱上了她的有钱室友桑安安,为了他们的天长地久,穆宣将她骗到悬崖边,伸出了罪恶之手。 他们以为她死了,其实,她穿越而活了! 现代女性李娇,穿越成了古代孤女李娇娘。 但穿越大神是不是跟她有冤仇? 瞧瞧她现在的处境,无父无母被人丢在乱坟岗不说,还一身病的,站也站不起来。 大雨,荒林,不知身在何处,病重的身体,下一步她该怎么走? 李娇娘正想着办法时,林中传来说话声。 “就在前面,大家走快点,一道闪电劈在那里,八成有古怪。” “我长到三十五岁,头次遇到这么响的雷。听我曾奶奶说,雷把古树劈倒,八成是凶相。” “那是树长得太高太壮,招雷,不是凶相。”一个年轻男人,闷声说道。 “骆诚你个憨儿,你懂什么?我年纪比你大,见识比你多。那就是凶相!” “牛二叔说得没错,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呢,忽然刮了风打了雷,就是有古怪。”又一个汉子说道。 “到了到了,就在那儿,啊,那儿有个女人……” 几个汉子说着话,走到了李娇娘的面前,疑惑地打量着她。 李娇娘咳嗽着,同样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是些什么人? 他们穿着破旧的长布衫布鞋,看行头,是一群山野村夫,有的肩头扛着砍的柴,有的扛着锄头,有的背着弓箭腰上挂着射死的野兔。 大雨把这五六个汉子淋得很是狼狈。 好,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刚才在泥坑里滚了滚,一身泥水。 “请问,几位大叔大哥,咳咳,这是什么地方?”李娇娘微微一笑,礼貌友好地问道。 “金竹乡金山村的后山。”其中一个年轻的高个子汉子说道。 有个年长的老汉问她,“你是哪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娇娘:“……”她该怎么回答?真身份是不能说的,否则,让族人知道,她的下场只会是再次被活埋。 她心中略一思量,说道,“我是外乡的,到县城寻亲,哪想到亲戚几年前就搬走了,我只好另想办法。可出了县城后,我走迷路了,又遇到了大风雨,正在这里避雨歇脚呢,就遇到几位好心的大哥了。” “她是妖女,大家离她远点!”一个黑瘦汉子大声嚷着,“别听她胡说八道,避雨能避到乱葬岗?” 李娇娘摔,你才是妖,你特么全家都是妖! 封建迷信! “这是乱葬岗,良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不是鬼就是妖!”又一人说道。 “这世上没有妖。”那年轻高个子汉子摇摇头。 李娇娘感激地看向他,总算有个不糊涂的。 “骆诚,她就是妖,看,她坐在被雷劈倒的树上,那雷是她招来的,她就是妖!”一个小个子中年汉子也嚷道。 “大家伙一起上啊,打死这个不祥的妖女!” 第3章 背回家 这人一说话,马上又有几个人响应。 柴刀锄头断树棍,一起朝李娇娘围了过来。 李娇娘心中冷笑,一群爷们打她一个小姑娘,真是“英武”得很呢。 她这副身子很弱,这时候硬拼她会吃亏,智斗才是上上策。 “喂喂,大叔大哥们冷静,冷静呀!我不是妖女,你们……咳咳,这是迷信!雷劈倒树是自然现象。这世上也根本没有妖!”李娇娘一指着骆诚,“他说的对,这树太高太壮了,才容易招雷!” 可汉子们不理会她,纷纷嚷着要打死她。 叫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一个汉子抄起锄头,朝李娇娘砸来。 李娇娘本能地往旁躲,可身子太弱,才动了动脚,腿一软就倒地上去了,摔进了泥水坑。 惹得汉子们一阵哄笑。 李娇娘:我摔!等姑奶奶身体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骆诚把她拉起来,瞪眼看着其他人,“她不是妖女!她是个普通姑娘。” “骆诚你让开。” “不让,有本事你们打倒我,我就将她交给你们。”骆诚把李娇娘护在身后。 他个子高大壮实,卷起的袖子口,露出半截结实的古铜色手臂,一手叉腰,一手抓着砍柴刀。 神情冷峻,像尊拦煞的门神。 李娇娘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个看着憨憨傻傻的大个子汉子,是个心善的人。 “骆大哥,谢谢你。” 骆诚神情淡淡看她一眼,未说话。 其他几个汉子,个子都不如骆诚高大,一个个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牛二跺着脚,“骆诚,你个憨子啊,你和她站一块,会得霉运的。” “我如今已经够霉运了,还能再霉运到哪儿?倒是你们,合伙欺负个小姑娘,好意思么?”骆诚冷哼。 牛二哼哼一声,“骆诚,她要是不死,将来咱们金山村出了倒霉的事,你担当得起么?” “我天天住在那儿呢,出了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骆诚回答得坦坦荡荡。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家伙都听见了啊,将来村里出了霉运事,就来找骆诚。” “都听见了呢,牛二叔。” “走走走,让骆诚倒霉去,咱们回家。” 汉子们见抓不着李娇娘,一个个怏怏着走了。 年纪最大的项贵财走在最后,他回过头,对骆诚叹息说道,“骆诚啊,你呀你,你个憨傻子,你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这个姑娘不能让她靠近金山村,赶紧着让她离开!” “我知道了,项伯先回。” “唉……,这个憨傻子……”项贵财摇摇头,背着自已砍的柴,戴好斗笠,走了。 李娇娘松了口气,身了一矮,坐到了树桩上。 “姑娘,他们走了呢,你安全了。”骆诚朝李娇娘点了点头。 “多……”谢,谢字还没有说出来,李娇娘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往地上栽去。 骆诚飞快伸手去拉她,“哎,姑娘?” 李娇娘才没有再摔入泥水坑里。 “姑娘,姑娘?”骆诚拍拍她的肩头,李娇娘仍然没有醒来。 骆诚这时发现,她的脸色红扑扑得不正常,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很烫。 他咬了咬牙,将她背到背上,大步往家里走去。 第4章 处境 五月的天,出大太阳时,热得跟三伏天似的,可一刮风下雨,那天马上凉嗖嗖的似进了深秋。 李娇娘是被冻醒的。 “冷……”她迷糊着,伸手去拽被子,被子没摸着,只拽到了一层薄薄的布。 有布裹一裹也好,可接下来就悲催了。 她用力太大,只听撕的一声,布破了。 李娇娘彻底惊醒。 入眼便是低矮破旧的屋子。 屋子面积很小,横竖不超过六七步的样子。 屋角有只比她奶奶年纪还老的柜子,其中一只脚还断了,用半块砖头垫着。 一只凳子——不,确切的说,是一截粗树的树桩摆在床边,边缘摸得发亮,显然,年岁也不小。 除此之外,再便是她身下的床,再没有其他家具了,墙壁破旧,抹墙的黄泥块,脱落得斑斑驳驳。 屋顶在漏雨,屋里的地上,放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破瓦盆,接着漏下的雨水。 她这是在哪儿? 目光扫到床前地上,那里摆着一双沾了泥的女子布鞋,估计是她的,她溜下床去穿鞋子。 她下床动作并不剧烈,但那床却狠狠地晃了晃,差点翻了。 李娇娘忙伸手去扶,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床,而是一块木板搁在几块石头上。 铺上稻草和一床旧床单,就是床了。 床上的旧毯子乌七抹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还散着一股子怪味,手抓着的一角毯子,还是湿的,屋顶有雨滴下,浸湿的。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她心里蹦出杜工部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来。 她早就想看看杜工部的草堂,但不想身临其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墙之外有人在说话。 李娇娘穿了鞋子走过去,隔着门缝往外看,只见正屋里,站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胖子少年。 三人歪嘴斜眉,一脸不善。 老妇人头发油亮,梳得一根不乱,身材矮胖,大圆盘子脸,小三|角眼,翻嘴皮,正咄咄逼人对一个年轻汉子喝骂着。 汉子背着身子站着,但李娇娘从身形上认出了他,正是在乱葬岗替她说话的年轻男子,旁人喊他骆诚的那位。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我答复,娶银花,你就依旧住在金山村,不娶,就给我马上滚!我的房子不给外人住!” “这房子是我爷爷父亲盖的,祖母没有道理叫我走。”骆诚淡淡说道。 老妇人的声音尖利起来,叉腰骂道,“你祖父?我呸,他是入赘到我家的,你和你爹是他带来的拖油瓶!你住的房子是我家的!你不听我安排,我凭什么给你白住?” “祖母说的不对,有里正批的条,房子和地都属于我父亲的,父亲不在了,该我继承。” “你你你,小崽子还敢顶撞我?阿大阿翔,给我教训他!反了这是,敢不听老娘的?”老妇人撸起了袖子。 “是,奶奶。”胖少年挥起拳头朝骆诚揍去。 那中年男人则抄起一把扫帚,扫向骆诚。 第5章 再叫嚷,砸烂你的头 这是打上门呢! 够嚣张! 李娇娘转身,在屋里寻了把扫把捏在手里,打算替恩人骆诚助助威。 不过,她想多了。 骆诚看着憨,但面对打上门来的人,还是没有客气着。 他身子一让,胖少年扑了个空,摔到地上去了。 肉|球身子弹在地上,哀嚎起来,“好疼啊,奶奶。疼死我了啊——” 老妇人一阵心疼肝疼,骂骆诚的声音更难听了,“娼妇生的驴崽子敢打我孙子。阿大,给我打!” 骆诚另一只手伸手一捞,将那中年男人的胳膊擒拿住了。 大手跟铁钳子似的,中年男人动也动不了,只得破口大骂,“骆诚,你敢打你大伯?” “我不想跟你们打,但你们再闹的话,我就不客气了。”骆诚冷声开口。 这彻底激怒了老妇人。 她一拍大|腿往地上一坐,嚎了起来,“唉哟,了不得啦,夭寿哦,骆诚打人了,骆诚打长辈呀。我做了什么孽哟,把个白眼狼带到家里来!” 这老虔婆,恶人先告状? 李娇娘看不过去了,哗啦一声拉开门,嗖—— 把扫把扔了过去。 扫把从老妇人的头上扫过去,把她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给扫乱了。 老妇人吓了一大跳,嚎叫声戛然而止。 “谁?” “是我。”李娇娘笑意盈盈迈过门槛,走了出来,发现门槛边有只旧木屐,顺手拎在手里,“明明是你们打骂上门,却嚷着说骆大哥打人,要不要脸?” 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木屐。 她身子还很弱,投不了多远,但抛出一二米远,砸到老妇人的头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妇人跳起脚来,一指骆诚,“好哇,你敢叫外人打你祖母?我跟你拼了!” 哗啦—— 李娇娘手一甩,旧木屐砸在了老妇人的脚边,弹在了她的脚背上,疼得她泪花直冒。 “唉哟——”她叫了一声。 “这回是砸脚,下回砸哪里?要不要砸头?”李娇娘冷笑。 骆诚回头,讶然地看了眼李娇娘。 “你们走,我是不会娶银花的,你们再闹也没用。”骆诚将三人往门外推。 推到门外,砰—— 毫不客气地关了门。 “驴崽子,你给我等着!你是不是找了个野女人,就不要银花了?我呸,也不知是哪来的野货,居然也看得上?”老妇人不甘心,在门外跳脚大骂。 嚯—— 骆诚拉开了门,拎了把柴刀在手里,“还骂是不是?” 白亮亮的柴刀晃着,老妇人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夭寿哦,骆诚要杀他祖母!” 砰—— 骆诚把门又关了。 屋外的人骂了几句话,见骆诚不开门,才怏怏走了。 李娇娘把旧木屐捡回来放在角落,“多谢相救,骆大哥。” 骆诚看她一眼,将一碗药端来放在桌上,“你的药,病好了就走。” 这家里穷得只剩下四堵墙,他居然花钱给她买药? 李娇娘感激又意外,端起碗闻了闻,喝完了。 好苦。 她抹了下嘴,想到老妇人的话,便问他,“骆大哥,他们叫你娶亲,你为什么不娶?” 第6章 一碗热面汤 骆诚淡淡回答,“这和你没关系。” 李娇娘,“……” 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过她又一想,很快又不生气了,必竟她是外人,和这男子只是一面之缘,人家不说自已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谁会粗枝大叶的,把私事baba随便往外抖? 骆诚将柴刀放到角落里,拿了扫帚扫地。 屋顶漏雨,屋里的地沾了水,湿漉漉的,加上还摆了一地的接水瓦罐,扫起来十分的麻烦。 一个大个子男人,捏着把一尺半的小扫帚,干着扫地的细活,怎么看怎么别扭。 冲着他熬药的份上,李娇娘抢过扫把,“我来,你忙你的去。” 她前世的身世坎坷,好日子坏日子都过过。 过过公主的生活,也在农家吃过苦。 扫地,只是她前世中的日常。 骆诚看着空了的手,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 憨厚木纳的他,客气话不会说,看李娇娘扫得娴熟,就走到后厨房去了。 片刻间,柴草燃烧的清香四溢开来,夹杂着食物的香气。 李娇娘把屋里清扫好,将接满了水的大小瓦罐里的水,一个个倒掉,摆回原位。 仅仅做了这么点儿活,李娇娘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坐在凳子上喘气,心中暗道,这破身子怎么这么弱? 身上没有一文钱,身体也不好,真身份又不能暴露,她难道要在这异世饿死不成? 说到饿,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李娇娘想着,要不要向这男人要点吃的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端到了桌子上。 骆诚放下筷子,“吃。” 缺了几个小口子的大头糙碗里,装着满满一碗白面疙瘩汤,汤中还飘着几根青葱卧着一个荷包蛋,金黄的油花浮在汤上,配着绿葱,煞是好看。 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得满屋都是。 李娇娘更饿了,口水在嘴里直打转。 她也不客气,笑着道,“多谢了。”拿手在裙子上擦了擦,飞快抓起筷子,端着碗就吃起来。 李娇娘吃得很快,却没发一点声音,斯斯文文的,拿筷子夹食物时,十指纤纤,赏心悦目。 骆诚的目光微微闪了闪,端着另一个碗,走到后门口外的一个木桩上,坐下了。 实在太饿,李娇娘很快就吃好了。 面疙瘩汤看着普通,但美味无比,这颗荷包蛋,更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吃饱了,她的体力也恢复了些,也不头昏眼花了。 放下筷子擦嘴角时,李娇娘发现骆诚坐在屋外。 本着感激厨师的做法,她走了过去,“你做的很好吃,多谢……” 目光所及之处,她惊讶了,她吃的是白面疙瘩汤荷包蛋,他在喝汤?啃……黑窝窝头? 虽然也是面汤,但他的面汤里,没有一片面疙瘩和油花更没鸡蛋,而且汤色更清亮,能照见他的脸了。 窝窝头里夹着些青黑色的菜,他咬起来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得很吃力的样子。 显然,这是隔夜窝窝头,硬如石头。 “吃好了?碗放着。”骆诚朝她点了下头,又咬了口窝窝头。 撕咬艰难。 “我吃面疙瘩荷包蛋,你吃硬窝窝头?”李娇娘十分的意外。 “你是病人,窝窝头你咬不动。” 李娇娘:“可是……” “骆诚哥,大事不好了,你祖母要去县衙告你呢!”一个少年在正屋门外忽然喊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7章 留下 骆诚将清汤一口气喝完,将碗和窝窝头放在小凳子上,从后门走到大门口来。 “怎么回事?二宝?” 骆老太一家三口离开后,李娇娘将大门打开来透气,她就不信那个老虔婆还敢来。 再来,砸不死她! 少年将蓑衣上的雨水抖了抖,挂在大门外墙壁上的一根钉子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迈步进了屋里。 看到屋中站着的李娇娘,他愣了一瞬。 “你是……” “不管她,咱们到那边说话。”骆诚拉着少年,走到屋外的院子门那儿去了。 院子门那里,搭建着一个挡雨水的屋檐。 正好容两人站下。 少年看一眼站在正屋大门口的李娇娘,小声说了起来,骆诚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少年跺了下脚,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 骆诚的表情,却并没有太焦急。 他拍拍少年的胳膊,走回正屋门口来,取下挂在墙壁上的蓑衣递与少年。 挥挥手,示意少年可以走了。 少年这才回头朝李娇娘咧嘴一笑,穿好蓑衣走进了雨雾里。 宋国江南,插秧前后,雨水天气一向都多。 看到骆诚走回来,李娇娘忙让开一旁,“骆大哥,事情严重吗?” 骆诚看她一眼,进了正屋坐下,捏着那个没有啃完的窝窝头,闷头继续啃着。 嘿,这个闷葫芦男人。 李娇娘不气馁,再次问他,“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忙呀?” 正屋门口离着院子门那里,有十来米远,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雨声又大,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少年一走来,嚷着骆老太要报官,她估摸着,骆诚跟骆老太之间,恩怨不小。 “你帮不了忙,不用问了。”骆诚吃完了窝窝头,说道,“你昏迷时,我让大夫给你瞧过,大夫说你只是饿着了,加上着了风寒,才会昏迷,吃一贴药就会好。今晚我去二宝家睡,暂留你一晚,明早你就走。” 赶她走? 她是个被抛弃的,能去哪? “骆大哥。”李娇娘忙问道,“是不是因为,村里人说我是妖女,会连累你?” “不是,我不怕牛二他们,是因为……”骆诚看着地上,“你一个未婚小姑娘,我一个单身男人,留你不方便。你要是没有盘缠,我送你几贯钱,你早些走。” “我都不在乎名声,你在乎什么?实话跟你说,我是被家人抛弃的。你赶我走,我也不知能去哪里,也许,会被恶人当成妖女打死?或者,饿死?冻死?”李娇娘叹了口气,四十五度望天,眼角波光粼粼。 她身段苗条,皮肤白皙,大眼睛,小巧鼻子,唇色不点胭脂自艳,虽然衣衫脏乱头发乱蓬蓬的,但难掩倾国容颜。 美人楚楚可怜,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骆诚听到她的叹息,回头看她,有些不忍心了。 “可是……” 说到可是就是有转旋的余地。 李娇娘心中一喜,望向他,“我不吃白饭,我会干活,会缝补衣服,会做饭,收留我?”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还会打架。” 第8章 有女人住的屋子,就是不一样。 打架? 听到这个字眼,骆诚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要说村里的其他女人会打架,他是相信的,村里的女人三言不和不是吵就是打,能从院门口打到田头。 但说眼前这小女人会打架,他是一百个不相信,别人打她还差不多。 细胳膊细腿手指细嫩,风吹吹就倒的样子,哪里像个会打架的? 更不是会干活的。 她是怕他赶她走,才吹起了牛? 骆诚心中笑。 不过,骆诚也不指望她能干什么。 他会干活就行。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骆诚点了点头,“那你先留下来。不过,我也不强留你,你想几时走,就几时走。” 权当收个看门的,赶赶野猫,下雨天替他收个衣裳也行。 李娇娘心下松了口气,笑着应道,“哎,多谢骆大哥。”又说道,“我姓李,单名一个娇字。” 骆诚道,“我叫骆诚,刚才来的人,是我的继祖母和继大伯,还有继堂弟。我爷爷是入赘的,父亲的上头还有三个继兄,一个继姑姑年纪要小些。我家里人多复杂,你今后遇到他们,少理会。他们个个不好相与。” 为了不让骆诚多操心,李娇娘点头应道,“好,我记下了,骆大哥。” “我父母早亡,五年前爷爷也过世了,目前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平时会出门种田打猎谋生计,大多时候不在家,你负责看门就好,不要你做什么。”骆诚又道。 李娇娘心中暗道,那哪儿成?她不成了吃白饭的? 被一个陌生人养着,李娇娘做不来。 不过,为了不让骆诚烦心,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好。” 两相说好,骆诚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你借身衣裳去,二宝的姐姐刚出嫁,家里可能留了些旧衣,你先将就着穿。” “可以可以,我不计较。”废话,这什么时候?还能容她计较?先活下来再说。 骆诚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出门借衣裳去了。 李娇娘这才正式打量起她的临时住处。 越看越心惊。 墙壁是老旧残破的木板,还是歪的,不晓得经不经得起夏天的暴雨大风。 屋顶,漏雨的,正屋的地上摆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瓦盆瓦罐接着水。 两间窄小的厢房,一间是卧房,她醒来就见过的,另一间是空着的,堆着些杂七杂八的农具,还有几个断腿桌椅。 厨房在后院。 这会是她将来的工作场所,李娇娘走了过去看情况。 厨房更是惨淡。 低矮,窄小。 好在这里没有漏雨,柴火都是干的。 大锅里刚才煮过疙瘩汤,还没有洗。 灶门前的柴火,散得到处都是。 果然是男人的住处,一个乱字了得。 既然是同甘共苦的地方,李娇娘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真听从骆诚的什么都不必做,吃白食,不是她的原则。 李娇娘撸起了袖子,开始洗刷起来。 …… 骆诚捧着一叠衣裳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大变了样。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屋中的物件也仍是那几件破烂货,但整体看起来,却顺眼多了。 桌椅摆正了。 屋角的几件农具,原本是东倒西歪的,被归置得整整齐齐。 桌上的茶壶并两个杯子,被擦得锃亮。 原先湿漉漉的地上,铺了些草木灰,看起来干燥舒心。 “骆大哥回来了?”李娇娘从卧房中走出来,笑着道,“我整理了下屋子,你看怎么样?还行吗?” 骆诚当然心满意足了。 有女人住的屋子,就是不一样。 第9章 听到了真相 骆诚虽然只平静地说了一个“好”字,但那眼睛里,却流露出巨大的惊讶来。 他将怀里的一个旧花布包裹,放在桌子上,“给你的,二宝娘挑的。” 李娇娘笑微微接在手里,“多谢骆大哥。” 包裹不小,她乐呵呵打开来看。 单衣,夹衣,裙子袜子,里衣,估摸着有四五套,足够她穿过夏天了。 “我去砍柴,你自已整理。”丢下一句话,骆诚去了厨房。 看到收拾得明亮齐整的小厨房,骆诚更惊讶了。 有多少年,他没有看到这样干净明亮齐整的厨房了? 以前,都是娘收拾…… 卧房那里,传来轻快的歌声。 是那个小女人在哼歌。 几身旧衣裳而已,她也高兴? 骆诚挽起袖子,拎起斧子开始劈柴,他想着,她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过不了几天,受不了苦就会走的。 这一包裹的衣裳,全加起来,还抵不上她的一只鞋子的价钱。 她身上穿的那身耦荷色裙子更昂贵,是上好的丝绸。 从她一身行头上看,她大约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荒林里,他不想打听。 对一个临时在他家落脚的陌生人,他没有兴趣猜她的身世。 …… 李娇娘抱着衣裳进了卧房,一件件比量着。 二宝姐姐的个子,估计比她胖硕,因为衣裳的长度合适,但太过于宽大。 裙子宽大些,还能凑合着穿,可这裤子的腰身太宽了,怎么穿? 往下掉啊。 李娇娘在屋里找针线,打算将腰身缝小一些,但没找着。 想来也是,骆诚一个大老爷们,捏柴刀的手怎么会捏针钱? 李娇娘脱下身上的半湿裙子——,看到湿裙子,她又笑了,骆诚没有脱她的衣,倒是个君子。 湿衣退下,她在包裹里挑了件夹裙穿着,走出了卧房。 后院厨房里,传来豁豁的劈柴声。 李娇娘想到一件事,没有同骆诚打招呼,而是悄悄拿了他的斗笠,走出了院子。 她去借针线,另外,打听一些事情。 刚才,她留意过那个传话少年回家的方向,是往东边走的,打听打听,应该能找得到他。 李娇娘站在院子门口,往东望去,隔着百来米远的地方,有几户人家。 她扶着斗笠,往那里走去。 走到最边上的一户人家的院门口,李娇娘听到那院中有人在说话。 说的是骆诚的事情。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将身子藏在院门旁的一株大树后,偷听起来。 院中,是两个妇人在说话,大约对骆诚的事情,感到十分的不满,因为说话的声音很大。 李娇娘听得清清楚楚。 “骆诚真是个倔小子,万一县衙里真的派人前来查他,他这银子罚定了。他哪有银子罚?就等着吃牢饭罢。” “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罚银一百两再受一百棍子,三族增税三层。那憨小子,叫他娶银花那就娶呗。他那个穷样,给他个女人就不错了,他还挑。难道罚银子挨打比娶银花好受?” 向二宝从屋里走出来,坐在正屋门口敲鞋子上的泥浆,冷哼一声,“银花配不上骆诚哥。” “他都要吃官司了,还计较配不配得上?”一个胖妇人不满地摇头。 第10章 中看不中用 两个妇人对骆诚的做法,十分的不赞同,都在嘲讽着他的倔强和愚蠢。 李娇娘也在心中笑着骆诚,真是个憨子! 不会变通的人,是会吃亏的。 古时人丁稀少,官家为了增加人口,就制定了一些法规,比如六十岁以上的老汉不能娶三十岁以下的育龄女人,四十岁以上的绝育女人,不能嫁青年男子。 违着罚银吃官司挨棍子,亲人还有连带罪。 骆诚一个年轻单身汉,居然放着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难怪骆老太也恨了。 他不娶媳妇,骆老太也要跟着坐牢啊。 两个妇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一个胖妇人喝骂着向二宝进了正屋,另一个推开院门,打着油纸伞踩着木屐走了。 正屋那里,向二宝仍在嘀咕着,“那陈银花根本配不上骆诚哥嘛。” “你懂个屁!”胖妇喝骂,“二宝,以后不许跟骆诚学,到了年纪乖乖给我娶个女人回家,咱家穷,就不挑了,胳膊腿健全,眼睛鼻子不少就成。” 向二宝嘟哝着,“娘,我才十四岁,还早呢!” “早个屁,你大哥十五就娶了你大嫂。年底给我去相亲,明年娶个媳妇后年生个娃。” 母子两个的声音,渐渐往后院去了。 李娇娘这才扶了下斗笠,伸手拍着院子门,“请问……,有人吗?” 她装着刚刚到来的样子,大声喊着。 “有人,谁呀?”向二宝的胖娘向大娘子,应了一声,从后院走到前院来,看到院子门那里,有个年轻姑娘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她心中疑惑了下,“你是谁呀?”等走到跟前,发现李娇娘身上的衣衫,正是她刚才送出的,笑着说,“你是不是骆诚家的那位客人?” “不算是客人……”李娇娘装着娇羞模样,大娘,你心思聪慧,好好品,“我想跟您借点针线使使。” 向大娘子怎不懂李娇娘的半截话?她笑着道,“嗨,一点针线而已,你等着,我去拿。” 她乐呵呵进屋去了。 向二宝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打量着李娇娘,“咦,你不是骆诚家的客人吗?” “什么客人?这是骆诚家的那位。”向大娘子笑骂着二儿子,“混小子,你懂个屁?”将针线递给李娇娘,又笑着道,“骆诚是个好小伙,我们都喜欢他,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家找我们,咱们邻居要多帮互助。” “多谢大娘。” “我们家姓向,你叫我向婶子。” “好的,向婶子。” 李娇娘拿着针线盒,扶着斗笠走了。 向大娘子拉着小儿子进了屋里,“这姑娘,是几时到骆诚家的?” 向二宝伸手挠头,“我也不知道哇,我刚才找骆诚哥说话,看见她站在屋里。” 向大娘子伸手一拍大|腿,“难怪呢,放着这么一朵花不娶,娶个歪瓜干啥?”没一会她又皱起了眉头,“可这姑娘,也太娇弱了……” 向二宝白了他娘一眼,“娘,你刚才还说,只要胳膊腿健全,眼睛鼻子不少就成。她一样不少啊。” 向大娘子一怔,没一会儿又斥道,“那也不能娶个纸片人呀,中看不中用,生得出孩子吗?” 第11章 你娶我吧 向二宝嘴里嘟囔着,“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呀。” “你懂什么?光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有个屁用?身子骨好肚子好才顶用。”向大娘子摇摇头,“骆诚这个憨子,眼光太差了。”又警告儿子,“你可别看上这种姑娘,咱家娶不起。” “娘,我才十四岁!” “不小了,你哥像你这么大时都开始追姑娘了,你啥时候给老娘追个姑娘回来?” “……” …… 就在向大娘子,嘲讽着李娇娘长得太单薄,身子太瘦弱不能生养时,李娇娘已经走回骆诚家了。 在听到那两个妇人的对话后,她心中已做了个决定,放下针线后,她马上走到厨房,朝骆诚说道,“骆大哥,有件事,跟你商量下。” 她目光灼灼盯着骆诚看,神情严肃。 骆诚很惊讶,放下手里的斧头,抬起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水,“什么事?” “你娶我。” 骆诚:“……”他怀疑自已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娶——我——!”李娇娘一字一句说道。 骆诚又提起斧头,劈起柴来,“别闹。” 李娇娘,“……”大哥喂,人家说你是憨子,这话一点不假啊。面对我这么美的一个人儿,你居然无动于衷? “你等会儿再劈。”李娇娘上前按着斧头。 骆诚心中叹了口气,只好住了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赶你走,才这么说,不过你放心好了,在你没有找到归宿之前,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安心住着。” 他是这个意思? 李娇娘拖过一个小树桩,身子一歪,坐下了,“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别的。”她抬头看他,一脸严肃,“本朝律法,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罚银一百贯钱外加一百棍子,另外,三族至亲当年的税负加三层,可有这回事?你今年二十了?” 骆诚神色幽暗下来,“我受不受罚,和你没有关系。” 李娇娘摔,憨子! 大哥,你是我的金主,我正在抱的大|腿,你出事,我也跟着受累啊,我上哪儿安身去? 李娇娘叹口气,一副哀伤的表情,“我快十七了……,还没有人娶……” 骆诚眼神微动,“你快十七了?” 李娇娘哀绝地点头,“嗯。”哈哈哈哈,当然是骗你的啦,本姑娘身体年龄十五岁半,但十五跟十七的样子,也差不多的啦。 能骗住你就行。 见骆诚半晌不说话,李娇娘又问,“你不娶银花,是不是心中另有心上人?” 骆诚马上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娶我?我长得很丑吗?”李娇娘抬头,凄凄哀眨着杏核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扇一扇着。 她个子苗条,皮肤很白,跟羊脂似的,五观美得像仙女。 骆诚耳朵一红,忙将眼神错开,“会委屈你。” 啊,语气缓和了呢,李娇娘揉了下眼睛,心中欢喜,表情却更加凄凄然,“不委屈不委屈,总比被人打一百棍子强,别说一百棍子,十棍子都能叫我见阎王啊。” 特么的封建社会无人权!不结婚被罚钱不说,还得挨棍子? 还是新社会好啊,想结婚就结婚,想单身就单身。 骆诚看着她,内心渐渐软下来,哪需十棍子?三棍子就能让她吐血而亡。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咱俩做个假成亲,等将来你找到归宿了,就走。” 第12章 银花来了 将来?将来再说。 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再说。 李娇娘脸上的忧愁马上消失不见,她笑着点头,“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官人。” 官人……? 这个字眼十分的新奇,骆诚脸色一窘,低头看脚,“我找里正去写婚书,你自已歇着。”说着,他放下斧头,慌张着走了。 独留李娇娘坐在厨房里笑弯了腰。 这个汉子,真是有趣得很呢。 李娇娘忍着笑,进了卧房,将裤子的裤腰收小,又改短了亵|衣的带子。 叠着衣裳时,她看到屋中墙壁上,挂着一件男子的旧外裳,左袖子肘那里勾破了个巴掌大小的洞,李娇娘取下来,给缝补好了。 床上那块被她扯破的旧毯子,在李娇娘的叹息声中,也给补好了。这毯子可甚是可怜啊,破成这样旧成这样,还不能退休。 屋外的雨,不知几时停了,天色也晚了,远处村民家的屋顶上,飘起了炊烟。 李娇娘挽起了袖子,进了厨房。 刚才打扫时,她发现厨房米缸里有半碗小米,吊篮里有几块萝卜干,两个鸡蛋,一把焉掉的野菜。 食材少,不够两人塞牙缝啊。 李娇娘叹口气,将小米清洗好,放在瓦盆里泡起来,另拿了个碗,泡洗净的萝卜干。 那几棵焉掉的野菜,李娇娘扔掉了。 至于鸡蛋,最好是和什么炒着,才够装一盘。 骆诚家房子的旁边,有片小树林。 眼下是初夏,正是植物疯长的季节,在树林里找一找,总能找到几样可以吃的野菜。 李娇娘找了个小提篮,抓了把镰刀在手里,挽着袖子出了门。 走到树林近前,她才知道自已想多了。树林里,根本没有可吃的野菜,到处都是泥土翻动的痕迹。 显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娇娘揉揉又饿了的肚子,仰头叹息,老天不会真跟她有仇,连根野菜也不舍得施舍? 这一抬头,让李娇娘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她站在一株高大的香椿树下。 树枝上,一丛丛或紫红或浅绿色的嫩芽儿,几乎要闪瞎她的眼。 李娇娘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香椿炒鸡蛋,不要太美味。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爬树,便砍断几棵低矮的枝丫摘嫩芽。 这时代没有冰箱,叶子菜不能摘多,吃多少摘多少,差不多半蓝子,李娇娘收了手。 树林前方,有丛竹子。 她打算找找,有没有新蘑菇,或是别人挖漏的笋。 春夏的蘑菇和笋,比野菜冒得要快。 但愿其他人下手不快。 进了竹林,她拿着镰刀扒拉着草丛。 蘑菇没看到,倒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缩在草丛里。 野兔? 李娇娘眼睛亮了。 “今晚我有口福了,小东西,来来来,到姐姐篮子里来。” “你他娘的才到篮子里来。” 李娇娘:“……”谁在说话?是个小男童的声音。 “莫挨老子。”那声音又说道。 李娇娘往四周看看,没看到人。 “说你呢,蠢货!”灰毛小东西,瞪着两粒黑豆眼,看着李娇娘,嘴巴一张一合的。 李娇娘惊讶了,原来是这个东西在说话? 她正要低头研究个究竟,骆诚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骆诚哥,你在家吗?我是银花。” 第13章 礼尚往来 难道是骆老太和村民们口中说的银花?骆诚不想娶的那位? 这可是情敌啊,情敌上门,焉有不迎接的理? 李娇娘想着,是拿镰刀去迎接,还是板砖时,脚边上的灰毛卷球叫嚷起来,“不许走!” 哟豁,还挺凶的嘛。 李娇娘眯了下眼,“我现在有事,一会儿再来找你。” 唉,遇到个会说人话的,她不忍心宰杀啊。 看来今晚要吃素了。 话说这究竟是什么兽?长得像灰毛松鼠,可耳朵又像兔子,居然还会和她对话?太玄幻了。 “你要是走了,你永远别想吃肉。”灰毛卷球又叫嚷着。 嗯?威胁?警告? “信不信我吃了你?”李娇娘拿着镰刀,在它面前比划着,咬牙切齿,“你说,我是切你的头炖汤呢,还是剁下你的一只腿爆炒?啊,小东西你的肉一定好吃。” “他娘的,你的肉才好吃,要吃吃你!”小灰球更加尖声叫骂着。 “这是哪来的怪兽?我闲得慌跟你吵,姐姐我走了。”她转身就走。 “回来,别走,救我,我会报答你。” 李娇娘转身,眯着眼看它,“你要是早点这么求我,我哪会生气?呵呵,还以为你多利害呢。” 这只小东西,被一只捕兽夹夹住了后腿。 “呜呜呜……”它没再嚣张,而是呜咽起来。 李娇娘心头软下来,“好好,先救你,我再去会情敌。” 她琢磨了下捕兽夹,打开了机关。 得到自由的灰毛小卷|球,马上跳了起来,“他大爷的,差点玩球了。” “好了,你自由了,我也得走了。”她拎起篮子,转身往骆诚家走。 身后那只灰毛卷球却又嚷着,“给你。” 砰—— 一只脖子被咬断的野鸡,扔到了她的面前。 李娇娘一怔,回头来看。 刚才还叫骂着的灰毛卷球,已经不见了。 远处,有草丛树叶在晃动不休。 这算是回报?李娇娘拎起野鸡掂量了下,好重,足有三斤多的样子。 骆诚家大门前,银花还在大声喊着,李娇娘将野鸡放在篮子里,从后门进了屋里。 “骆诚哥,骆诚哥?”银花用力拍着大门,“我知道你在家,你快开门呀,骆诚哥。” 吱呀,门开了。 “哪位呀?”李娇娘笑意盈盈看着银花。 银花一怔,一脸不善看着李娇娘,“你是谁?你怎么在骆诚哥家里?” “我是他娘子啊,我当然在他家里,哦不,在我们家里。”李娇娘将大门全打开,“你是村里邻居?进来坐。” 这姑娘长得也不算差,五观端正,除了皮肤微黑以外,整体上看,是个第二眼美女,对了,体重稍微有些可观——目测,有一百三四十斤。 不过,按着二宝娘她们的看法,胖不是问题,胖硕好生养,可为什么骆诚不喜欢银花呢? 李娇娘心中好奇。 “娘……娘子?”银花又惊又怒,“不要脸的小妖精,竟敢自称骆诚哥的娘子?呸,滚出去!” 口里骂着,大肥手巴掌,直直朝李娇娘的脸上呼来。 我去! 这算见面礼吗? 那得礼尚往来啊! 李娇娘身子往下一缩,躲开了飞来的肉巴掌,同时,她抬起脚朝银花的小腿踹了过去。 第14章 X光眼睛 银花的手巴掌,扇出的力道不小,扇空了后,出于惯性,身子往前扑去。 加上李娇娘补的一扫腿,银花摔倒了,屁|股硬生生坐在了地上,疼得她一声大叫。 李娇娘不禁皱了下眉头,这是摔到尾巴骨了,那地儿着地,疼得可不会轻。 “行了,起来说话。”李娇娘伸手拉她。 目光所及之处,她惊讶得呆了一瞬。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能动的小东西,在银花的肚子里! 她摇摇头,闭了下眼,再次去看。 没错! 那是个人体! 确切的说,是个才只有鸡蛋大小的微微成形的人体! 她的眼睛,居然是x光? 李娇娘再次闭了下眼,心中默念,我不想看,不想看!睁开眼后,刚才看到的景象,真的不见了。 还是再看下,闭眼再睁开眼,又看到了。 太诡异了! 李娇娘激动得心跳加快! “你少假惺惺,滚开!”银花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再次来打李娇娘,“你敢踢我?赖着骆诚哥的不要脸的小娼妇!我跟你没完!” 李娇娘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在李家被人长期下毒,她的身体很弱,近乎绝症的状态。 刚才的那一脚,还是她前世所学的武术的一招。 只能摆摆样子,不能频繁使力。 银花又挥着巴掌打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李娇娘,只得抓了镰刀来迎,“想断胳膊吗?” 银花吓得一怔,旋即破口大骂,“小娼妇蹄子,你抢我骆诚哥还敢杀人?不要脸啊!啊,左邻右舍都来评评礼啊,这儿有狐媚女人跑上门来赖在骆诚哥家不走,不是妖精就是娼妇啊,大家快来看……” 李娇娘:我去! 这位大姐,你能不能要点脸面? 全家逼婚不成,正主还亲自骂上门!? 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对打了。 “嚷什么?”骆诚的声音,忽然在院子门口传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向二宝和他娘,还有三四个妇人。 骆诚进了院子中,其他人没跟进来,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地看。 有两个的手里,还端着大头碗吃着饭。 乡间娱乐少,吵架声最能带给人愉悦,看看,丢下饭桌的美味,跑来一睹究竟来了。 银花看到骆诚,马上不骂了,一副小媳妇的娇俏委屈模样,抬袖子抹着泪。 “骆诚哥你可算回来了,这个女人是谁啊?刚才踢了我一脚,这会儿还拿着镰刀要杀我,呜呜呜呜——”她大哭着跑向骆诚。 骆诚皱了下眉头,看向李娇娘,“娇娘,你进屋去。这里有我。” “好。”李娇娘点头,又将身侧的提篮举了举,“我刚才摘了些野菜,我去烧饭了。” 至于银花的事,她相信骆诚能处理好。 李娇娘进了厨房。 院子里,银花更加卖力地说着委屈,添油加醋说着李娇娘如何如何欺负她。 向二宝在一旁说道,“银花,你个子比她壮,她如何欺负你?” 银花破口大骂,“她就是欺负我了,没看到她拿着镰刀吗?她要杀人呢!要不是骆诚哥正好回来,我可能都被她杀了。你是不是被不要脸的小娼妇迷惑住了?才替她说话?” 第15章 孩子是谁的? 这话说得难听,骂李娇娘就算了,还扯上了向二宝。 二宝娘向大娘子不干了,骂道,“说啥呢?你才不要脸!自己没男人要了,就嫉妒有男人看上的女人?我呸,你怎么不骂你娘?她个老娼妇勾引了你爹!呵呵,还敢跑到人家家里来耀武扬威?要是我,拿镰刀算轻的,直接拿菜刀砍出去,骆诚家那位小娘子呀,还是太娇弱了。” 向大娘子大嗓门,呛得银花哑了口。 她窘得脸色马上通红一片。 必竟姑娘家再会骂,也骂不过妇人啊,妇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坐在后门口摘野菜的李娇娘,听到向大娘子的大嗓门声音后,乐笑了。 银花这是踢铁板上了。 院中,银花气哭了,去拉骆诚的袖子求帮忙。 骆诚退开一步没让她拉,淡淡开口,“银花,你回,我已经娶娘子了,你不要再找我。” 他没看银花,而是朝几位看热闹的妇人说道,“娇娘脸皮薄,改时间再叫她跟大家见面,见谅。” 说完,进屋里去了。 真娶娘子了? 银花心头一凉,不甘心地追了上去,“骆诚哥,骆诚哥?你把话说清楚!” 骆诚把门关了。 银花拍着门,但骆诚不开。 她气得跺了下脚,只得恨恨转身往回走。 惹得向大娘子和几个端碗吃饭的妇人,一起吃吃笑了起来。 银花捂着脸,跑走了。 骆诚这时又开了门,带着李娇娘走了出来。 他指着李娇娘,“几位婶子,这是娇娘。” 这几个妇人,住在骆诚家附近,因为骆诚是个单身汉,平时又大方,但凡别家有个邀请,他必定会出力相助,所以,骆诚在村里人缘极好。 妇人们也好奇是啥样的姑娘,看上了无父无母无亲人的穷憨青年骆诚,全都走近来看。 这时候,天色还没有全黑,走到近前,能清楚地看清人的五观。 妇人们马上惊叹起来,天下怎有这么娇美的人儿?赞着骆诚好福气。 向大娘子是见过李娇娘的,马上笑着道,“哈哈,真般配呢,你们几时圆房啦?” 李娇娘装着不好意思低着头,内心:卧槽,大娘,不带这么直接的?给我点面子? 骆诚脸色窘迫,“她身子还弱着,过些日子再说。” 有妇人上前拉起娇娘的胳膊看腰,有人打量着她的臀部,有人盯着她的胸瞧。 “怀孩子应该不难。”有个妇人扒拉了一口饭,说道。 李娇娘:我去,幸好骆诚家没有三姑六婆!要不然,不得拔光了看? “厨房里烧着水呢,我去瞅瞅火。”她找了个借口,跑走了。 几个妇人大笑起来。 骆诚跟着笑了两声,也进了屋。 妇人们说着话,三三两两散去了。 刚才她们在夸李娇娘,但转身后,个个都在心里替骆诚不值,怎么找了个麻杆姑娘?这得吃多少,将来才有奶水? 骆诚走进厨房时,李娇娘正往灶里塞柴火,锅里烧着水,正滋滋冒着热气。 骆诚惊讶了,她一个娇娇姑娘,居然会干粗活? 正要问她时,李娇娘先开了口,神色肃然,“骆大哥,你和银花好过吗?” 她可不想拆散人家鸳鸯啊。 骆诚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有的事,我连她的手都没有拉过。” 李娇娘:那银花的孩子,又是谁的? 第16章 一起做晚饭 会不会是骆诚被人算计,跟银花滚了滚,滚出了个孩子? 要不然,银花和骆老太他们,也不会赖着骆诚啊。 想到这里,李娇娘又问,“你们,真的没有拉过手吗?” “真没有。”骆诚摇头。 “有没有被银花算计过?你两个……” 骆诚从李娇娘的眼神里,看出了猜忌的神情,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也不必问东问西,都是绝不可能的事,她害死我父母……” 想到十年前惨死的父母,骆诚的神情黯然下来,将头扭过,不说话了。 李娇娘:自已想多了?唉哟喂,大哥,原谅小女子前世小说看多了,脑洞开得有点大。咳咳咳,怎能怀疑自已的恩人是个被人算计的傻大个呢? 绝不可能嘛。 “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李娇娘不好意思微笑道,见他神情黯然,也不好问他,银花是怎么害死他父母的,看到锅里冒出的越来越多的热气,她又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别说银花的事了,说吃晚饭的事。我捡到一只野鸡,咱们晚饭吃野鸡汤?” 小米粥太少了,加上萝卜干炖了,也才两小碗。 不够填她的肚子,更填不饱骆诚这个大个子男人的肚子。 骆诚惊讶问道,“野鸡?从哪儿捡的?” “就那边的树林里,被什么大野兽咬死了弃在草丛里,便宜我捡了回来。”李娇娘指着角落里的一只小瓦盆笑道,“那血还是新鲜的呢。” 她没有说那只小灰毛卷球的事,因为,她也搞不懂,那是只什么动物,骆诚要是问起,她没法说啊。 骆诚抬头去看,可不,小瓦盆里,丢着一只脖子被咬断的野鸡。 这只野鸡很肥,有三斤多重的样子。 野鸡没有家鸡肥,长得这么大的个儿,已属大块头了。 “那树林里时常有野狗黄鼠狼跑过,遇到下蛋的野鸡,会撕咬,也会攻击人,你以后少去那里,想吃野味,我会进山里打猎。”骆诚说道。 李娇娘听出话里的关心,也不反驳他,笑眯眯地点头,“好。” “水烧开了,我来杀洗。”骆诚将袖子挽了挽,揭开锅盖,将开水舀入瓦盆里,麻利地拔起毛,他想起一件事,又问李娇娘,“你以前,做过粗活?” 她十指纤纤,白皙柔美。 这样的手,分明是拈花抚琴的手,哪里像是个抓过柴火洗洗刷刷的手?可她做事又麻利…… 有点匪夷所思。 李娇娘知道,他迟早会这么问她,将心中早想好的说辞说出来,“我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叔婶过活,他们不待见我……” 她说的是这一世的身世。 想到被人虐待的事,她心中冷笑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的亲奶奶亲叔婶? 她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又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要如此待她赶尽杀绝呢? 骆诚见她神情凄然愤怒,心中也猜测出了大概,“既然是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提了。” 李娇娘看着他,“好。” 既然重生了,当然是将以前忘记得彻底了! 他们都希望她死,她偏要活得肆意精彩。 前世的李娇,这一世的李娇娘,她会为她们好好的活着。 骆诚拔尽了野鸡毛,又取了刀剖开取内脏。 李娇娘也不闲着,另找了个大些的瓦盆,将香椿嫩芽放在盆里,舀了水清洗起来。 第17章 商量将来的生活 “洗这个做什么?”骆诚疑惑问她。 “一会儿和鸡蛋拌起来炒。” “这不是树叶吗?能吃?”骆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娇娘,他怀疑李娇娘饿傻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当然好吃了,小时候啊……” 她想到前世奶奶生前做的香椿炒鸡蛋,口里顿时溢出口水来。 可想到奶奶为了让穆宣娶她,同意了穆家将十间祖屋低价转让,帝都的祖屋啊,市值过亿,奶奶只拿了不到1的价格。 谁知结果却是…… 她闭了下眼,干嘛想不愉快的事呢? 穆宣在现代那世,她在古代!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深吸一口气,一扫心中的阴霾,李娇娘又是一脸的笑呵呵。 “这里没有人吃过这个。”骆诚摇摇头说道。 什么?大哥?没人吃过这个? 难怪树上的嫩芽长得满满的。 李娇娘心中乐了。 这么说,她能承包这个村里所有的香椿树了? 哦不,全县城的? 啊哈哈哈—— 她太幸福了。 香椿煎饼,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香椿饺子…… “这个可好吃了,我小时候常常吃。”李娇娘说着各种吃法。 在骆诚疑惑的目光中,李娇娘洗净了香椿嫩芽并切碎拌好鸡蛋汁,锅里洗净倒上清油烧热,再溜进蛋汁。 油煎鸡蛋的吱吱声中,清香在小厨房里四溢开来。 闻到香味的骆诚,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眼神期待地看着锅里金黄和翠绿相间的蛋片。 “来来来,偿偿看。”李娇娘抓起筷子,夹了片放入骆诚口中,笑眯眯看着他,“味道怎样?” 口齿留香。 骆诚惊讶了,惊讶食物的美味,也惊讶李娇娘的聪慧。 想到她身子弱,那树又高,说道,“明天我去摘嫩芽,你不要去。” 吃上瘾了? 李娇娘笑,“好。” 她要是反对,估计又招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等野鸡炖熟,时间太长。 两人都饿了,先吃了萝卜干小米粥和香椿炒鸡蛋垫底。 肚子稍稍不饿了,骆诚说起了正事。 “我去找了里正,他说婚书的事不难办,但得花点时间,因为你没有户贴。不过,我曾在野猪的爪子下救回了里正的孙子,他感激我,会办好这件事情的,你不用担心。” 办不好,李娇娘也没辙啊,她不熟悉这一世的婚姻流程。 因此只点头说,“全听骆诚哥安排。” 骆诚又说了自已家的情况,有两亩田,因为赋税重,光靠田里的收成,根本交不起税,他平时靠卖柴火和猎物换钱。 房子也不牢了,怕是挨不过夏天,得抓紧时间赚钱加固房子。 当年爷爷看病和后来的安葬花了不少钱,全是借村里人的,还没有还完,利滚利的,如今还欠一百多贯,骆诚说这些都归他还,叫李娇娘不必管。 李娇娘:都已经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哪能说两家话的? 不过,李娇娘不想让骆诚为难,他说什么,她只点头答应。赚钱的事,她会暗中帮着骆诚。 说着话,野鸡汤已炖好。 李娇娘找了一个大些的碗,将鸡腿,鸡胸肉块这些肉多的,全夹到了骆诚的碗里,堆得高高的。将那些鸡爪,鸡脖鸡翅膀,则挑进了自已的碗里。 还生怕骆诚抢似的,走到远远的地方坐下了。 “吃吃,啊哈哈哈,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纯正的野味了。”李娇娘捧着碗,深深吸了口香气。 前世的时候,吃的都是饲料鸡,就算有人叫卖野鸡,那也是家养的。纯野生的野鸡,根本吃不到。 骆诚看一眼自已堆得冒尖的大碗,望向她手里的小碗,将一只鸡大腿夹了过去。 第18章 是该娶房媳妇了 李娇娘端着碗,扭过身去,“不要,你自已吃。” “这是鸡大腿,肉多,你那个全是皮和骨头的边脚料,没肉。”骆诚坚持着要给她。 肉多的全在他的碗里,她生着病干着活却吃得差,他有些于心不忍。 李娇娘却护着碗,不让他放,“我不爱吃肉,我爱吃这些。” 当然是假的啦,虽然她也爱吃野鸡肉,但更爱这些边脚料啊,鸡翅膀鸡爪要是做成麻辣味的,她能吃两斤。 可怜骆诚家的调料有限,只能做个清汤炖鸡。 “大夫说你是饿出的病,要多吃肉,不喜欢也要吃。”骆诚伸手来抢她的碗,要强行放进鸡腿。 李娇娘端着碗跑开了,“就不要,你自已吃。” 大哥喂,你个憨子,让你吃就吃呗,大个子得多吃肉才有力气干活,哪那么多的废话和客气? 她抓着一只鸡爪,啃得津津有味。 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骨头,眼神半点也不看他的碗。 骆诚忽然恍然过来,“你爱吃那个?” “当然,要是再放点花椒辣椒八角香叶桂皮加点酱油再加少量的糖一起红烧,不要太美味哦。”李娇娘回想着前世吃的香辣卤味鸡,两眼冒着星星光。 “什么是辣椒?”骆诚虚心求学。 李娇娘一怔,“你没见过辣椒?” 骆诚摇摇头,“不曾,只见过花椒,县城里的南北货铺子里有卖,是从蜀地一带运来的,但没听说过辣椒。” 李娇娘这才恍然,她穿越的是大宋朝,这时候哪来的辣椒? 要想吃辣椒,还得等五百年呢。 算了,不想了,现在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居然想着奢侈的辣椒味了? 李娇娘摇摇头,又啃起了鸡爪。 骆诚却记下了“辣椒”这个词,他心中想着,哪天到县城去的时候,一定要问问看。 李娇娘不要大鸡腿,骆诚也没有再勉强,她高兴就好。 两人吃好,已经是二更天了。 李娇娘烧洗浴水,骆诚担水洗碗,两人分工合作。 和谐得像对老夫老妻。 看着哼着歌儿,往灶里递着柴火的李娇娘,骆诚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该娶房媳妇了? 可是…… 又想到穷得只能穿补丁衣裳的自己,他暗自摇头,这是痴心妄想呢! 人家肯帮他做家务,只是害怕他赶她走而已。并非真心想做苦力。骆诚,别做梦了,你就是个单身汉的命! 大柴火烧水,锅里的水很快就冒了热气。 灶台口的火光,照着李娇娘的脸,分外的柔美。 想到自家那只乌黑的大浴盆,骆诚就觉得惭愧,拿不出手啊。 他将大浴盆从空房间拖到院子里,倒进了清水,卖力地刷起来。 听到豁豁的洗刷声,李娇娘好奇,走过去看。 她不禁乐笑了。 哎哟喂,大哥,这是从地里挖出的古董吗?瞧瞧这灰尘厚的。 她饶有兴趣看着骆诚刷盆。 看到盆里渐渐多起来的黑水,骆诚脸一红,“这是十五年前,我爷爷做给我用的,但一直没用闲置着,洗干净了给你用。” 李娇娘也不点破他的懒散,笑着道,“爷爷做的盆忒小了点,你大约用不了,是?” 她的体谅让骆诚心中宽慰,他不是嫌小,他只是嫌弃每天刷浴盆麻烦,哪有站在水桶边冲凉来得爽快? 但李娇娘是娇女子,怎能像他这粗汉子一样站在院中冲凉?应该在屋里用浴盆洗浴。 第19章 吓走她 李娇娘等得瞌睡都来了,骆诚才将浴盆刷洗好。 看在他认真细心的份上,李娇娘进了卧房,帮他准备换洗衣物。 从破柜子里拎出几件衣物时,李娇娘心中叹气,破旧成这样,他还穿着? 他究竟得多穷啊。 骆诚窘着脸,将浴盆搬进了卧房里,倒了热水,只说了一句,“你去洗浴”,就拿着自已的衣裳,跑走了。 因为那堆衣物最上面的,是他的亵裤!! 洗了个热水澡,李娇娘的疲劳感,跑了大半。 走出房间时,骆诚已经拎着水桶,在屋子外面冲了凉。 以前,他都在后院冲凉,今天有李娇娘在,他得避讳点,走到院子外面去了。 反正大晚上的,路上没人,在外面洗澡也没有人看见。 李娇娘穿着一身二宝姐姐的旧衣,梳洗一新的她,更加娇艳动人,骆诚眼睛不敢直视,只闷声说了句,“我倒水。”进了卧房,将大浴盆一口气端起来,脚步都不带晃地端到院中去了。 哗啦,倒在了角落一个放水口。 搁下盆,又麻利地倒了清水冲洗。 洗了三遍,他将盆细心地放在一处不被雨水淋到的地方。 洗个澡,这么的麻烦? 李娇娘明白了这只大浴盆,为什么一直被放置不用的原因,原来是骆诚嫌弃麻烦。 不过,为了照顾她这个小女子,骆诚不嫌麻烦的刷刷洗洗,让李娇娘颇不好意思了。 晚上睡觉,是个大问题,因为只有一张床。 不等李娇娘说话,骆诚先开了口。 “我去二宝家睡,我把前后门堵死,你不用害怕。”骆诚说完,把前门栓好,又搬了桌子堵死,抓了件外裳在手里,就从后院门走出去了。 接着,后门那儿又传来上锁的声音。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这个男人,很有意思啊,她又不会吃了他,跑得倒是快。 卧房中,因为漏雨,床上的被单垫子都是潮湿的,李娇娘铺了件干净的旧衣,穿衣而睡。 吹熄了灯,看着漆黑的屋顶,她心中暗念着,只要有活着的信心,到哪儿不是活呢? …… 骆诚来找向二宝,自然惊动了向大娘子。 她笑骂骆诚是个憨子,到手的娇人儿不去陪,跑来找她皮糙肉厚的浑儿子。 骆诚脸一红,说了句“没正式成亲呢”就钻到二宝的床上,扯过被子蒙头盖了。 惹得向大娘子哈哈大笑。 …… 夜色越发沉下来,向家和骆诚家的李娇娘,都渐渐入睡了。 骆老太家里,却一直燃着灯。 骆老太早就困了,但被女儿外孙女哭得睡不着。 她烦燥地皱着眉头。 “娘,骆诚哥看上了小妖精,不娶我,我怎么办啊?”陈银花拉着她娘的袖子,第一百次的哭着委屈。 骆阿香恨铁不成纲地骂着她,“早跟你说了,别去找骆诚,一切有外婆和娘,你怎么不听?” “我……”陈银花咬咬唇,又哭了,“我想跟他好好说说,哪晓得有个小妖精在他家里。” 想到比她长得娇美的李娇娘,陈银花恨得咬牙。 “你还有脸哭?你跟宋家小子好的事,八成被骆诚知道了。”骆老太伸手一戳外孙女额头。 “娘,你这会儿骂她也没用啊,事情都发生了,现在重要的是得想个办法呀,银花马上十七了……”骆阿香急得直拍大腿。 骆老太咬了咬牙,“明天一早,我去找找那个小妖精,她大约还不知道骆诚家的底细,要是知道,铁定不会呆下去的。” 陈银花眼睛一亮,“外婆说的对,吓走她!” 第20章 一PK五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李娇,我只是看中你家的祖屋,才接近你,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去死——” 啊! 李娇娘忽然醒了,被恶梦惊醒了。 她梦到了穆宣将她推下悬崖! 李娇娘伸手摸摸额头,全是汗水。 都过去了,过去了,渣男不在眼前,气不到她了气不到她了!! 便宜占多的人都不会长寿,他一定会倒霉的。 可是!亲眼看不到渣男倒霉,还是好气啊! 李娇娘摔! 特么的她为什么就不是老天的宠儿!? 砰砰砰—— 屋子的大门,这时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李娇娘看了眼小窗户那里,天色才蒙蒙亮,外头还响着下雨的声音,谁这么早来找? 拍门声这么嚣张,不会是骆诚回来了。 既然决定住下,就得面对所有大小事。 李娇娘不惧怕,她将头发挽了挽,整了下衣裳,走到大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她道是谁呢,原来是不死心的。 李娇娘抓了把柴刀藏在身后,挪开桌子开了门,“谁呀?”故意问的。 “不要脸的小娼妇!”门一开,一个大巴掌忽然扇了过来。 睡了一晚的李娇娘,体力又恢复了不少,身子轻盈地闪开,躲开了大巴掌。 几个身影呼啦啦挤进了屋里,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哟豁,来的比昨天的人多,五个人呢! 一pk五吗? “有事吗?”李娇娘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骆老太,以及昨天来过的骆老太的大儿子和孙子,另外,就是陈银花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和骆老太还有陈银花都长得很像,估计是陈银花的娘。 “不要脸的小妖精,还没成亲就住在骆诚哥家里!”陈银花破口大骂。 “我是骆诚哥背回来的,总比你强行进他家赖着不走强。”李娇娘反唇相讥。 陈银花一怔,“你敢骂我?”挥起手来打李娇娘,今天有人撑腰,她底气十足。 李娇娘将藏在身后的柴刀拿出来,“再动手试试?” 陈银花吓得飞快后退。 “银花,站一旁去。”骆老太呵斥着,同时,使了个眼色给陈银花娘骆阿香。 骆阿香恶狠狠看一眼李娇娘,在各个地方搜查起来。 骆诚家就一间正屋两间厢房,再加一间厨房,前后院子也不大,不到半分钟,她就找完了。 “娘,没人。”她望向骆老太。 骆老太眯了下眼,骆诚这么早就出门了?不在才好,正好收拾这个小妖精。 “阿大阿翔!”骆老太喝道,“把她抓起来。” 骆大贵和骆飞翔怕骆诚,可不怕李娇娘。 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拿着柴刀,骆飞翔嬉皮笑脸说道,“哟,还挺凶的嘛?小娘子,跟我走,别跟骆诚了,他穷得一年四季没袜子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屋里到处漏雨。我家有钱啊,天天有白面白饭吃还有大砖房给你住。” 骆大贵则撸了袖子,抓了个接水瓦盆朝李娇娘砸来。 我去,上门打砸啊? 李娇娘闪身让开,一指陈银花,“你们再闹,我就将她的事情嚷出去,与其在这里闹,不如快些处理她的肚子,再过几月挺起来了,就不好给他找后爹了。” 骆家所有人都呆住了,没一会儿恍然明白过来一起看向陈银花。 陈银花羞红了脸,哇的一声哭了,跑走了。 骆老太一拍大腿,“怎么回事这是?” 第21章 落荒而逃的骆家人 骆阿香慌忙追了出去,“银花,银花!!” “娘?”骆大贵看着他娘,事情怎么忽然变了样? 在骆家,骆老太有绝对的权威,其次,便是骆老太的女儿骆阿香和外孙女陈银花,再往后排才到儿子孙子。 当然了,媳妇是没有地位的,因为骆老太根本就没当她们是自家人。 陈银花的事情忽然变得复杂了,骆大贵不敢多话,用眼神询问他娘。 而孙子辈的骆飞翔,更是不敢多话。 骆老太心里突突地跳着,恨恨咬着牙,“回!”她提起裙子摆,再顾不上骂李娇娘了,跺了下脚走了。 外面的雨水落在脸上,像刀子割着脸,疼。 “哎。”骆大贵将儿子拉了拉,“走了。”儿子却在看那个小妖精?“看她做啥?呸,妖女!”骆大贵骂了一句。 骆飞翔口里嘟囔着,“我自已会走,爹你别拉我。” 一家子都走了,李娇娘这才放下柴刀,拍了拍袖子冷笑一声,“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姐姐我被渣男气得心情不好,最好别烦我! 屋顶漏雨,地上摆了一地的接水瓦罐,被骆家的五个人踢得东倒西歪。 李娇娘挽了袖子,一个个摆正。 正收拾着,骆诚回来了。 屋里很乱,地上还散着破瓦片,他马上紧张问道,“娇娘?骆家人没有怎么着你?” 他刚醒,听向大娘子说骆家人往他家来了,他马上回家来看情况,娇娘再聪明,哪里敌得了五个? 不过,看李娇娘神情轻松毫发无损的样子,又不像受过欺负。 李娇娘笑眯眯一指柴刀,“我没事,拿柴刀把他们吓走了。” “那就好。”骆诚松口气,将碎瓦片一片片捡起来,十分愧疚道,“我不娶银花,他们会一直闹……,你要小心些。” 李娇娘想到刚才落荒而逃的骆家人,噗嗤一声笑了,“他们呀,再没脸来了。” “为什么?”骆诚惊讶问道。 李娇娘笑眯眯道,“那个银花有身孕了,被我说出来了。” 骆诚一脸吃惊,“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女人嘛,我看得出来。”李娇娘笑着道,“我就警告他们,再敢来闹我,我就嚷出这件事,看他们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啧啧啧,和别人有了孩子,却想逼婚嫁你,将孩子赖在你的头上,好不要脸。” 骆诚看着她,说道,“你也别真嚷出去,当心他们狗急了跳墙加害你。” 李娇娘歪着头,一脸促狭看着他,“那你会不会保护我呢?” 骆诚不假思索地点头,“会。” 李娇娘唇角翘起,“真的?” “嗯。”他认真点头。 李娇娘笑了起来,好,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感激,前世是孤儿,这一世的她,仍是孤儿,而且更加穷困潦倒,骆诚却愿意接纳她,冲这一点,她应该感激。 但没一会儿,骆诚又沉下脸来,“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防着他们暗算你,所以陈银花的事就不要嚷出去,警告到他们就可以了。” 第22章 找到一笔小钱 李娇娘没想到,骆诚竟是如此的心细。 不想让他担心,她笑着道,“好,我听骆大哥的。” 两人将正屋收拾好,又各自洗漱好,一起进了厨房。 “有昨晚剩下的小半罐野鸡汤……,对了,家里还有什么主食没有?光喝汤是吃不饱的。”李娇娘打开装汤的沙罐,问着骆诚。 野鸡汤冷掉后,上面浮着一层浅浅的黄油。 前世和奶奶在一起住时,奶奶会用这层油下面条,摘几棵小青菜放面汤里烫一烫,不要太美味。 想到那美味,李娇娘伸舌尖舔了下唇。 唉,不知骆诚家还有没有面粉,她曾经跟着奶奶学过一手手擀面,正好拿来秀一秀。 “没有了,连最后一点小米,昨天也被你熬了粥。”骆诚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去跟向大娘借点米面,先应付一天再说,一会儿我进山,打了猎物卖掉就有钱买米面了。” 家里多了个人吃饭,他得更加卖力的干活了。 骆诚走出厨房,找遮雨的斗笠戴。 李娇娘将小截的柴火塞进炉子肚里,生火热汤,她这时想起一件事来,骆诚昨天说,家里欠了不少钱,债主遍布全村。 他和向家关系好,也一定借了银子,今天又去借米面…… 借多了人家会讨厌啊,好邻居关系也会恶化。 李娇娘心中叹息,低头时,不经意看到了自已的鞋子,她眼神顿时一亮。 她穿的是一双上好的绣花鞋,还是从李家穿来的那双,两只鞋尖处,各绣着一朵粉色牡丹花,花蕊是五粒小珍珠。 我去,她居然还有笔小钱?! 李娇娘大喜,将一只鞋子上的五粒珍珠扯了下来。 “骆诚哥,你等会儿。” 骆诚系好斗笠正要走出后门,听到她喊话,回过头来,“怎么啦,娇娘?” 李娇娘站在厨房的屋檐下,笑眯眯朝他伸着手,“给,拿着。” “什么?”骆诚走到她的面前,疑惑地看着她的掌心。 那白皙的手掌心里,卧着五粒荔枝核大小的白珍珠。 “拿这个换吃的?”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记得,这是她鞋子上面的,马上摇摇头,“不要,怎能拿你的东西换吃的?快收着。” 他转身就走。 “你不去,那我去了啊。”李娇娘提起裙子摆,跑进了雨雾里。 她跑得急,脚踩在泥地上,身子一闪,差点滑倒。 骆诚飞快伸手去扶,“你病刚好,不能淋雨。”将她推回到屋檐下。 “不让我去,那你去?这只是装饰品,放着也是放着。”李娇娘将五粒小珍珠塞进了骆诚的衣兜里,“咱俩在一个屋檐下,要互帮互助,骆大哥,我怎能吃白食?” 骆诚愧疚地握了握手心,“那好,等将来我有钱了,买回更大的珍珠回来。” 李娇娘笑道,“这就对了嘛,先吃饱饭,才有力气赚更多的钱。” 骆诚看她一眼,抿了下嘴唇,离开了。 他会十倍报答她,他心中暗自想着。 …… 用五粒珍珠,骆诚换回了十斤大米,两斤小米,两斤白面,一斤高粱面,一斤盐巴。 “问了两户人家,黄员外家给的价钱高些,我就换了。”骆诚不好意思说道,“娇娘,会不会换少了?” 第23章 银花挨打 骆诚这么说,是怕她怪罪换少了货物? 她才不会怪罪他,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五粒珠子究竟值多少钱。 原身身为深闺里的小姐,哪里知道经济营生的事情?原身不知道,她前世掌握的货币价值,又不能拿来参考。 李娇娘因此笑着道,“要是我这鞋子掉到山林里了,或是人家丢我出来的时候,没给我穿鞋子,咱们还没有珍珠呢,就当白捡的,换回多少都没有关系的啦,你别自责。” 她说的是真心话。 按说,她一个大家族里的深闺小姐,再不受家人喜欢,做给外人看的样子,还是有的,比如,穿戴好。 可事实上,她除了一身裙子鞋子用料精细之外,身上没有一件首饰,想来,这定是被身边的仆人给顺手摸走了。 她脚上鞋子被裙子罩住了,才躲过一劫。 劝说一番,骆诚才没有再内疚。 家里有了粮食,两人的心情顿时大好。 骆诚掌灶生火,李娇娘掌勺,一起做起饭来。 趁着骆诚刚才换粮食的空隙,李娇娘又摘了些香椿叶回来。 这会儿,她舀了半碗面粉,和着香椿碎叶揉着,打算做香椿煎饼。 骆诚认出了那些叶子,责怪着,“不是说了,不能爬树吗?你怎么又去摘叶子?”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有帮手,不是我摘的。” 骆诚惊讶了,“帮手?谁?” 那只灰毛卷球!可这会儿,那小东西又跑了,李娇娘道,“一只长得像松鼠的小东西,我昨天救了它,它听我的话,我叫它摘叶子,它就出手帮忙了,好大一篮子呢。” 但有不少没法吃的老叶子在里头,小东西分不出好坏。 “必竟是兽,恼了会抓人,少接触。一会儿我去摘叶子,别找那只兽了。”骆诚道。 他是个猎人,见过温和的兔子咬人,对于李娇娘说的通灵性的兽,他是不信任的。 厨房顶上蹲着的灰毛卷球,听到骆诚的话,扯着脖子破口大骂,“老子不会恩将仇报!不会伤害恩人!他娘的不要冤枉好兽!” 李娇娘听到它的骂声,抿唇一笑,“是,骆诚哥。” 搁在小炉上面装野鸡汤的沙罐,冒起了热气,骆诚将沙罐端起放在地上散热。 李娇娘端来小铁锅架到炉子上,开始烙饼。 薄薄的饼,两面金黄。 或紫红或青绿的碎叶,夹在金黄的饼中间,十分的赏心悦目。 出锅时,李娇娘还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啊,好香啊!口水快流出来了呢。骆诚哥,来来来,开吃咯。” 一人一碗汤,两张饼。 看到李娇娘吃得欢快,骆诚很想问,这等粗粮,她之前应该是不屑吃的不屑看一眼的,可为什么眼下吃得这么欢乐呢? …… 就在李娇娘和骆诚,其乐融融一起做早饭吃早饭的时候,骆老太家里,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陈银花未嫁先怀孕的事情,到底是叫家人知道了。 骆老太拍着大腿,头一次劈头盖脸地骂着宝贝外孙女,“你瞒着这么大的事情不让我们知道,我们却舔着脸跑去找骆诚要他娶你,指不定人家怎么在背后笑话我们呢。气死我婆子了哟,我打死你好了!” 第24章 鸡飞狗跳的骆家 骆阿香气着女儿的糊涂任性,又怪着老娘下手太狠。 她跺了下脚,慌忙追上去拦骆老太。 “娘,娘,你不能打啊,她现在的情况……,娘,女儿只生了她一个啊,你要是打死她了,女儿将来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啊?娘啊——” 可是,没拦住。 骆老太的个子,远比女儿壮实,又正在气头上,个子苗条些的骆阿香,哪里拦得住? 反被骆老太的胳膊一撞,疼得她泪花直冒。 她只好朝站在院中的三个嫂嫂求帮助,“你们就只管看热闹,就不帮忙劝一劝老太太的?” 三个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漫不经心走上前拉架。 骆阿香没出嫁时,被骆老太宠得无法无天,仗着亲娘宠,哥哥们护,没少踩三个嫂子们。 后来陈银花也跟着她娘学,对三个舅母不敬重,不是大呼就是小叫。 骆家的三个媳妇,一直恨着骆阿香母女。 眼见老太太追着陈银花打,骆阿香也被骆老太骂焉了,三个人乐得看笑话,拉架?才不会真心呢。 拉的是偏架。 三个人不拉手拿扫把的骆老太,而是按着了陈银花。 拧胳膊的拧胳膊,拉头发的拉头发,拦路的拦路。 陈银花本身就跑不过骆老太,此时被三个舅母暗中一拦,她是彻底落到了骆老太的手里。 啪啪啪—— 小腿肚子上挨了好几下。 骆老太一边打一边骂,“我要打死你!你气死我了!夭寿哦,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银花被抽得哇哇大哭。 骆阿香气得跳脚,指着三个嫂嫂大骂,“烂了心的货,成心的是不是?” 骆家大媳妇是长嫂,又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媳妇争气,还给家里添了第四代男丁,她的胆子稍稍大些,因此冷笑道,“小姑这话说的真正扎心啦,什么叫成心的?难不成,我们按着老太太,叫你们母女一起打不成?银花是年轻人,是晚辈,被老太太罚一下,怎么啦?我们家飞鹤飞鹏飞翔还是小子呢,不一样老实受着老太太的管教?” 另两个不敢说话,但一起翻着白眼。 听着大媳妇说的话,骆老太更气了,又抽了陈银花两扫帚。 陈银花坐在泥水坑里大哭,“娘,救我啊,娘!我要被外婆打死了。” 骆阿香气得眼前发黑,指着骆大媳妇咬牙骂着,“好好好,都给我等着,风水轮着转,都别笑得太早!我呸——” 骆老太虽然气,但倒底是心疼外孙女的,打了一阵,骂一阵,见陈银花哭得死去活来的,这才气哼哼收了手,叫大儿子骆大贵将陈银花关进屋里,没她准许不准出来。 她再丢不起人了。 骆家在金山村是大姓,骆老太的第一个男人相当能干,给她挣了不少家业。第二个男人也姓骆,是骆诚的爷爷,不及前一个能干,但老实听话又是入赘的,挣的钱交在了她的手里。 骆老太算得上金山村有钱的那拨人中的一员。 加上她一向泼辣,又有三个听话儿子和一个女婿撑腰,在金山村一向横着走。 可到末了,却闹出外孙女未嫁先孕还被那男人甩了不认帐的事,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往后,她还怎么在村里行走? 第25章 安排亲事 真后悔让女儿女婿住到她的村里来,骆老太直叹气。 将陈银花关起来后,骆老太没再闹了。 三个媳妇,在骆老太跟前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各自散去。 骆老太屋里,只剩了骆阿香和骆老太。 “娘,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想想办法了?总不能,让银花一直这么着?现在才两个月……”骆阿香抹着泪,哀叹着问骆老太。 骆阿香在娘家是被宠大的,嫁到婆家不到半年,就打遍全婆家的人。 她反而哭着回娘家,抱怨婆家对她不好。 心疼女儿的骆老太,马上带着三个儿子和几个堂侄子们,闯进了女婿家里,将女儿女婿一并接到了自已的村里,还拉走了新房里的所有物品。 女婿陈家是隔壁村小姓人家,哪敢惹她? 眼巴巴看着出了高彩礼的儿子,反而成了骆家的上门女婿。 骆老太宠女儿远近闻名,也因为这样,外孙女陈阿香才敢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你还好意思哭?你是怎么看管女儿的?唉哟,我要气死了,我的老脸都丢完了!”骆老太气得捶胸顿足。 骆阿香低着头,嘟囔着,“她这么大了,我还能一时一刻看着她?” “那别家的女儿为什么没有这样?”骆老太气得捶着腿骂着,“年初时,她说想到县城里学刺绣,要住进绣坊里,我就怀疑她想干啥了。这村里大把绣得好的绣娘不跟着学,巴巴的跑到县城去做什么?结果是不是出事了?宋家小子在县衙当了捕快,全家搬县城去了,她去县城是想嫁宋家小子!可宋家现在吃皇粮呢,哪看得上她?宋家小子没当上捕快时,咱们还能跟宋家说上几句话,自打那小子当了捕快,宋家又搬进了县城,宋家人跟你说了几句话?今年清明祭祖,宋家人是不是理也不理你大哥?” 骆阿香呀了一声,“是不是祭祖那会儿,他两个……”又骂起了女儿,“她居然连我也瞒着,气死我了哟。” “糊涂,糊涂,以为有了宋小子的种,宋小子就会娶她?真是异想天开哟,宋家人现在,扬言要娶县城里员外的女儿呢。你家陈来庆,买得起县城的房子吗?” “娘,您别说这些了,快想想办法,怎么安置银花。”骆阿香心里,也是烦躁得很。 一大早听到女儿有孕的消息后,她和骆老太马上去找留在村里收租,还没有回县城的宋家大娘子,旁敲侧击说两家的亲事。 宋大娘子当时,不住地翻白眼。 说,她家宋小子都不认识银花,她们跑来嚷两人在来往是几个意思? 又冷笑着说,是不是银花被别的男人搞大肚子甩了,嫁不出去了才来找她儿子? 还讽笑着说,宋家不替别人养野种。 有了这句话,她哪还敢说银花有孕的事? 万一宋娘子不承认,闹开了她全家跟着丢脸啊。 骆老太长出一口气,“这件事,只有家里几人知道,外人还不知道,当然是赶紧找个婆家将她嫁了,彩礼什么的,都不要,人也不挑了,只要对方肯娶。”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能挑的?骆阿香只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不能嫁本县,嫁外县。”骆老太又道。 “什么?娘,嫁那么远,回娘家不方便……”骆阿香马上嚷着。 “你还想叫她回娘家?别回来了!” 第26章 仙女?妖女! 骆老太在骆家,有着绝对的权威,虽然宠女儿,但是在外孙女惹了事,损了骆家利益这件事情上,骆老太不让步,毫不理会女儿的哭诉。 “你将她嫁得近,以她的性子隔三差五回骆家,你哥哥侄儿们还要不要在村里抬头了?我婆子的脸,还要不要了?” 骆阿香被骂得不敢吭声了。 就这样,将陈银花嫁外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骆老太打发了大媳妇去找媒婆。 骆大媳妇撇着唇,满村找说媒的。 媒婆拿着骆家大媳妇给的红包,脸上笑嘻嘻,心里卖麻皮。做了几十年的媒,头次见女方送红包求着找婆家的,还要求外嫁,又说彩礼方面一切好说。 不用说,一定是那姑娘被附近的男人全都嫌弃了。 一问名姓,听说是陈银花,媒婆就乐了。 原来是想嫁捕快没嫁成,羞愧着才嫁外县呢。 骆大媳妇发现媒婆一脸的讽笑,真想甩手跑路不干。 陈银花知道这件事情后,委屈得嚎啕大哭,反被骆老太骂了一顿。 …… 骆诚和李娇娘吃罢早饭后,雨停了,天上的乌云少了许多,露了大半湛蓝的天。 这是要放晴了。 骆诚看着天,“我去山里转转,打些野味回来。” 李娇娘也想跟着出门,但又一想,得趁着天放晴,赶紧着刷刷洗洗才是。 卧房中那床薄褥子,还是潮湿的,该搬出来晒晒了,还有锅碗瓢盆也得见见阳光杀杀菌。 她便说道,“我看门,骆诚哥早去早回。” 山大林密,出门一趟,估计得傍晚才回。 李娇娘将多烙的四张饼和一壶水,塞进了骆诚的背篓里。 骆诚要拿出两张来,被李娇娘拦着了。 她笑着道,“家里米面这么多,我还会饿着?倒是你,进了山里怕是连泉水都难找到?爬山可是力气活不能饿着。你就别管我了,管你自已的肚子。” 不过,趁着李娇娘转身时,骆诚又拿了两张饼出来,悄悄放在碗里盖着。 “我进山里了。”骆诚朝李娇娘挥挥手,背着背篓拿着弓箭和柴刀,出门去了。 李娇娘走进厨房,打算烧热水浆洗被褥时,看到了那两张香椿烙饼,不禁笑起来,“这个憨子!” 前世十岁时,她父母双亡后,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她不得已,小小年纪就跟着学做家务,好让奶奶腾出时间工作赚钱。 十多年的锻炼,像做饭浆洗之类的活,她十分的在行。 李娇娘搜罗出所有的脏衣物,泡入烧热的淘米水里,揉了揉,再掺上皂角泥搓洗。 没多久,那乳白的水,就成了黑水。 李娇娘气笑了,这个骆诚,究竟有多久没有清洗衣物? 衣服洗了足足一大盆。 拧干水,李娇娘用背篓装着,背到村前的河边冲洗。 她问过了灰毛卷球,从骆诚家前院门出去,往东走一百步左右,在一棵歪脖子柳树那向右拐弯,再直走两百来步,就能看到一条宽宽的河。 村里人都在那里挑水洗衣洗菜。 天气放晴,河边上的石埠头上,已经蹲了不少洗衣的大姑娘小媳妇。 李娇娘走过去的时候,引来不少村民们注目。 “那谁呀?” “没见过呢。” “呀,真漂亮呀,像仙女一样。” “呸,什么仙女?是妖女!”到河边洗菜的骆阿香,恨恨骂着。 “哦,为什么这么说?”和她蹲在一块石埠上洗菜的小娘子,好奇问她。 骆阿香正要说话,前方忽然有人惊呼起来,“不好了,妖女施法了!大家快拦着她,别让她走了!” 骆阿香抬头,只见村里的牛家二娘子,正拽着李娇娘不让她走。 第27章 看热闹 骆阿香顿时笑了。 她站起身来,揉着蹲酸的腰,“为啥叫她妖女,这不就是原因么?走,章家侄媳,咱们看热闹去。” 章家娘子正在洗半筐小青菜。 从下过雨的田里摘回的鸡毛小青菜,叶子缝隙里夹着不少泥沙,得将叶子一片一片掰下来清洗,才洗得干净。 很是麻烦。 不少人家都在烧午饭了,她的菜却还没有洗好, 章家娘子不想走过去看热闹浪费时间。 她笑着摇摇头,“婶子去看,我就不去了,我家老太太还等着我快些回家烧饭呢,可我这菜还没有洗完……” “你不去我去。”因为女儿的事情,骆阿香心中恨着李娇娘呢。 这会儿看到李娇娘被人围着骂,她当然要去看看热闹了。 李娇娘要是被牛二家的打了,那才真是老天开眼。 “你这个妖女,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牛二娘子哭天抢地骂着。 她五岁的儿子牛蛋,在她的怀里昏迷不醒,一脸的青紫。 十五岁的大女儿牛大妞,站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我早就跟骆诚说了,她是个妖女,只要她在村里,咱们村就会有祸事,看看,她走到我儿子身边,我儿子就忽然倒地不醒了,她不是妖女是什么?”牛二说着说着,越说越气了,抓起担水的扁担抽向了李娇娘。 李娇娘身子一让,从背篓里抽出一把柴刀来,冷冷看着牛二一家人,“喂,讲点理行不行?你们来武的,我可不客气了!” 穿越来两天,李娇娘发现,跟不讲理的人说话,最好是亮武器。 话说她也真够倒霉的,她走到离着孩子一米多远的地方时,这孩子怎么就忽然倒地不醒了? “夭寿哦,她害死我儿子还敢嚣张,大家伙评评礼啊,啊,我苦命的儿啊……”牛二娘子坐在地上,抱着儿子嚎啕大哭着。 有围观的村民,小声议论起来,“牛家也真是不幸呀,牛二曾爷爷,爷爷,他爹,都是单传,到他这里,总算多了个哥哥,可二十五年前,哥哥为了救落水的他,被淹死了。他生了五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宝贝儿子牛蛋蛋,这会儿又……” “谁说不是呢,唉……” “唉……,命苦哪。” “什么命苦?分明是妖女的妖气害的。”人群中的骆阿香,翻着白眼说道。 牛二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想到自已家可能就从此绝后了,更加气愤了,扬起扁担又朝李娇砸来,“你害我家绝后,我跟你拼了!” 我去,讲点理好不?李娇娘摔,封建社会愚昧的人啦! 她身子一闪,再次让开了砸来的扁担,大声说道,“这孩子昏迷了,根本没死!我看到他手指还动着呢!” “胡说,我怎么没有看见?妖女,你今天必须得死!”牛二大怒着,继续抡起扁担来砸李娇娘。 李娇娘只得不停地左躲右闪。 “怎么回事呢?这是?都住手!”人群后,有人忽然大声说道。 “啊,是里正来了!” “里正啦,您来得正好,求您主持公道哇,这个妖女害死了我苦命的儿子!啊,我的儿啊……,才刚刚五岁啊……,啊……”牛二娘子扯着嗓子嚎哭着。 第28章 证据 牛二看到村里的里正来了,底气更足了,马上走过去抹着泪诉苦。 “里正,您得来正好,快给评评理,这妖女害死了我儿子,她居然还不认帐,还拿着柴刀要杀人!”牛二咬牙切齿,瞪着李娇娘。 “里正啊,我儿才五岁啊,他十分的乖巧懂事,哪回见到里正不是喊着里正伯?可今天却被妖女害死了,再不会喊里正伯了啊,我可怜的牛蛋啊……,求里正给我家牛蛋做主。”牛二娘子更加大声地嚎哭着。 李娇娘摇摇头,“不对,你们儿子还没死。” “可他为什么一动不动了?”牛二大声嚷着。 为什么一动不动的…… 当然是有原因的。 李娇娘刚才往那孩子身上匆匆一瞥,x光眼睛看到了小孩喉咙间卡着东西。 大约因为卡着气管了,才昏厥了。 不过,她并没有看仔细,心中只是怀疑。 里正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削中年汉子,年轻时中过秀才,考举人却年年落榜,过了四十岁后,他索性不考了,在村里管着家里的一些田地,当起了里正。 里正捏着山羊胡子尖,朝李娇娘看来,“你就是骆诚捡回来的那个姑娘?” 李娇娘听骆诚说过,里正是个正直的人,而且,骆诚救过他孙子,他应该不会为难她。 因此李娇娘点头回道,“正是,里正伯。” 她放下背篓和柴刀,落落大方朝里正屈膝行了个闺秀礼。 里正是个读书人,对李娇娘斯斯文文的行礼,十分的满意。 因此对牛二一家说道,“既然要我主持公道,那好,你们都说说自已的看法,我来裁决对错。” 牛二娘子嘴快,马上哭诉起了原因。 牛二跟着点头,咬着牙红着眼怒道,“她是妖女,引得雷电劈开了后山乱葬岗的古树,今天又害了我儿子性命,她不能活着!” 两口子轮番骂起了李娇娘。 李娇娘没吱声,而是眯着眼,盯着牛二娘子怀里的孩子瞧着。 人群后站着的骆阿香,见李娇娘被骂得老实了,以为李娇娘怕了,心中大为开心。 她走上前,拉了下李娇娘的袖子,说道,“你是新来的,对咱村里的规矩不懂,我告诉你,只要跪下磕个头认个错,你牛二叔也不会太为难你的。必竟啊,这人的寿命都是由天定的,你只是帮着老天办事而已……” 这话,明着听是对她好,实则阴险得很,李娇娘转身,眯着眼看骆阿香。 道歉?凭什么? 道了歉的话,就证明她是妖女了,她没那么傻。 趁着里正跟牛二两口子说话时,她又用x光眼睛看了遍牛蛋的喉咙。 找到充足证据的她,马上说道,“我有办法让这孩子醒过来。” 里正惊讶了,点头说道,“那还不快施救?” 但牛二两口子马上神情大变,一起护着儿子。 “里正啊,不能让她救,她会吃我儿子的,她是妖女!” “可怜我儿都死了,她还不放过,大家伙啊,帮帮忙啊,不能放过她啊,她今天害死牛蛋,明天就会害你们的儿子啊。”牛二娘子又号哭起来。 第29章 小显身手 “再拖延一分钟的话……”呸,古人知道分钟是什么意思吗?“再拖延半碗茶水的时间,就算是救话了,他将来也是个傻子,你们想要傻儿子吗?在地上抓土吃,遇到娘喊媳妇,遇到爹喊儿子的那种?”李娇娘吓唬着牛二两口子。 牛蛋醒来是不是会成傻子,她不敢肯定,但敢肯定的是,再不施救,这孩子就真憋死了。 牛二两口子吓得呆住。 因为金山村就有个傻子,是他娘生他时,在肚子里卡久了卡坏了脑袋,五岁都不会讲话。 可后来好不容易讲话了,又分不清谁是谁。 媳妇儿子老爹孙子乱喊。 村里都笑着那户人家,说那家一定是祖上缺德事做多了,才会有个傻儿子。 后来,一家子抬不起头来,丢下傻儿子全家悄悄搬走了。 那傻子现在还在各村游荡呢。 不是偷东西,就是拿砖头砸人,偏偏还身姿矫健,都逮不到他。 这十里八乡的人,一提孔家傻小子,那是人人都恨,个个都烦。 这会儿听李娇娘说,牛蛋醒了也会成傻子,牛二两口子吓傻了。 他们不要傻儿子。 可是,这女人又是妖女,他们不放心让她救…… 李娇娘见他二人磨磨叽叽的,替那孩子着急起来。 她指着里正,“你们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里正吗?我要是救不好,你们只管请里正发落我,怎么罚,由你们说!里正一定会公平处事。” 话,说得掷地有声。 围观的人个个都吃惊起来。 有人嘲笑着李娇娘不自量力,有人替她担心。 骆阿香站在人群里,讽笑一声,“她是个妖女,是想使些手法治病?这病呀,本身是她使的法术,她给治好了,就算不得本事,她的目的,只是想让牛二家的感激她,狡猾着呢。” 牛二听见她的话,更加犹豫了。 李娇娘冷冷看一眼骆阿香,这个妇人!等她有空了再来收拾! 她催着牛二,“治不治?不治我走了,这昏倒的可是你儿子,你儿子不好了,大把的人会高兴呢,比如,不让我施救的人,因为她没儿子,她嫉妒有儿子的!” 说着话,她瞄了眼骆阿香。 骆阿香的确没儿子,成亲快二十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 为了能生出儿子,她吃过不少偏方,拜过不少菩萨。 但就是事与愿违。 这金山村的人,谁都知道她想生儿子快想疯了。 牛二娘子听出李娇娘的话中话,马上回过神来,指着骆阿香破口大骂,“不要脸的骚货,你生不出儿子来,就嫉妒我生了儿子?我儿要是有事,我跟你拼了!牛二,把她赶走!” 牛二一怔,李娇娘说的,仿佛对呀,他媳妇一催,他二话不说,轮起扁担就朝骆阿香砸了过去。 骆阿香吓得转身就跑,哪里还敢回骂? 她三脚两脚跑到埠头边,端起洗好的菜,一溜烟往家跑走了。 骆阿香跑走了,再没人碎语碎语挑拨。 牛二娘子捶着地,催着李娇娘,“你都夸下海口了,还不来治?” “这就来,把孩子给我,你站开些。” 牛二娘子犹豫了下,还是将儿子交到了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前世,学过少许的医术,她回想着海姆立克次施救法,扶着牛蛋站在自已的面前,一下一下挤压着他的腹部。 牛二和牛二娘子从没见过这种救人的法子,一个急得跳脚伸手来拉她,一个又开始骂她,说她会害人。 李娇娘摔,特么的医闹跟前,她还怎么救病人? 这五岁的小子胖得跟个球似的,她累得半死了,还得防医闹? “你们是想治好,还是想害死他?想害死他,尽管闹!”李娇娘冷笑。 里正将牛二拉开,又叫人拉开牛二娘子,“依我看,这姑娘见识不少,她拿着自已的性命赌牛蛋能活命,就一定能救活,你们不准闹!” 里正可是不用跪县太爷的人,牛二怕着呢,被里正一骂,马上不敢闹了。 医闹被人制止了,李娇娘轻松不少,又开始认真施救。 没一会儿。 牛蛋忽然咳了一声,一颗荔枝大小的肉丸子,从他的嘴里咳了出来,滚到地上。 肉丸子上面,还沾了点血丝。 “哇……,娘啊,娘……呜呜呜……”小肉球眼泪汪汪,伸着胳膊喊他娘。 牛二娘子大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30章 名声 牛二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才露出了欢心的笑容,冲过来抱着儿子,一阵心啊肝啊地念叨着。 牛二娘子缓过神来,也跑过来抱着儿子。 两口子激动得又是笑又是哭。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 有赞李娇娘本事大的,有笑着说牛二不可能绝后,因为遇到了贵人相助的。 里正也很惊讶,想不到李娇娘小小的年纪,遇事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沉着施救,虽然法子看起来古怪,但好歹人是活了。 因为李娇娘的聪慧,他村里避免了一场悲剧。 里正因此说道,“牛二啊,还不谢谢人家?你口口声声说要打死人家,人家却救了你儿子呢,不能再恩将仇报啊。” 里正是村里最大的官,又是村里仅有的一个秀才。 为人正派,年纪也长。 牛二不敢不听,不过,心中不大愿意跟个小姑娘道歉。 他别别扭扭地朝李娇娘拱了下手,“多谢哈。” 没啥诚意。 牛二娘子踢了他一脚,骂着道,“不情不愿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又不好意思地朝李娇娘说道,“姑娘,我家这头憨牛不会讲话,姑娘别往心里去,他其实感激着姑娘呢。” 李娇娘并没记较这事。 封建社会女子无地位,要一个男子当着不少人的面,对她一个陌生小姑娘道歉并感谢,没有几个男人做得出来。 李娇娘左右不了这时期男人的思想,因此大度地摆摆手,“啊哈哈,只要牛二叔不再喊我妖女,不再提扁担打我,我就很满意啦。谢谢就不必啦,我只是举手之劳。” 她说的是实话,小小的施救,她并不求感谢。 她要的是,得到村民的肯定,不想一直被人冠着妖女的称号,这会让她在村里寸步难行。 牛二不诚意地道歉,李娇娘反而不记较,一时间,让村民们对李娇娘刮目相看。 牛二娘子更加不好意思了,又踢了牛二一脚,低声骂了句,“憨牛。” 惹得村民一阵哄笑。 牛二怕老婆,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 里正也说道,“牛二啊,不能再这么喊了,什么妖不妖的,都是无稽之谈!” 牛二伸手挠挠头,窘着脸,“晓得了,里正哥。” “娘,娘啊,喉咙疼……”胖球娃子牛蛋,哑着嗓子喊了声。 刚才那憋得青紫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晕了。 牛二娘子这才想起,儿子喉咙间卡着的肉丸,她拉着儿子的手,惊讶着问,“你喉咙里,咋卡了那么大个肉丸?你就不会咬碎了吃?你这憨儿哦……,谁给的肉丸?” 牛二娘子又心疼又生气。 “呜呜呜呜呜……”牛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哒着,指着牛二的大女儿牛大妞说道,“大姐给的。” 刚才吓得脸色发白,一声不敢吭的牛大妞,脸色吓得更加死白。 “我我我我……”十五岁的牛大妞,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一脸惶恐看着她娘。 牛二娘子气得跳起脚来,扬着手巴掌打向牛大妞,“我打死你!你想害死你弟弟是不是?” 第31章 朋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扇到了牛大妞的脸上。 牛二娘子比牛大妞的个子,足足壮了一圈,她又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妇人,这一巴掌打下去,力道可着实不轻。 细胳膊细腿的牛大妞,脚步都没晃一下,咚的一声,倒地上去了。 胳膊肘子撞到碎石的河滩上,破了皮,唇角也被打破了,她却只敢无声流泪,不敢哭出声。 巴掌大的苍白脸上,满是委屈。 李娇娘:我去,这是亲娘吗? 牛二娘子不解气,撸了袖子,恨恨地骂着,“你还敢朝我瞪眼?好哇你,我今天非抽死你不可!”又脱下鞋子来,去抽牛大妞的脸。 李娇娘眉头一皱,把牛二娘子的胳膊抓住了,“行了,教训孩子差不多就行了。” 有年纪大些的老妇人也道,“牛二家的,就算你打死大妞,事情已经发生了呀。” “带个弟弟都带不好,就该被打!”牛二嚷着,扬起手巴掌,也要打牛大妞。 牛大妞吓得身子一缩,像只鸵鸟一样,将头缩在腿里。 “你还敢缩头?你还敢缩头?”牛二口里骂着,飞起一脚,踢到了牛大妞的身上。 牛大妞这回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李娇娘只得放开牛二娘子,去拦牛二。 这两口子重男轻女也罢了,莫不是对疯子?把个瘦小的女儿往死里打? 李娇娘护着牛大妞,“你们真想打死她吗?” “呃……,不,姑娘,我们只是教训闺女呢,不打不长记性。”李娇娘刚才救了牛蛋,牛二娘子不好意思说道。 “对,就该打,不打她不背我。”牛蛋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李娇娘皱眉:看看,小屁孩受暴虐家长的影响,也学得一手重男轻女了。 “你嗓子好了吗?”李娇娘转移话题,问着牛蛋,“刚才是怎么卡着那么大个的肉丸的?” 提到肉丸,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五岁胖球牛蛋,恨恨说道,“都怪大姐,她走路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我一笑,就卡住了……” 李娇娘早猜测到了,这胖球小子是这么被卡的。 一边蹦跳,一边大笑,还一边吃着食物,哪怕是个大人都会卡,何况一个不怎么会吞咽的五岁小孩?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李娇娘摇摇头,“牛二婶,牛二叔,这么说来,就不是大妞的错了。是牛蛋自已不小心吃卡住了。” 牛蛋不同意这么说法,又嚷着,“她不给我吃,我就不卡,就是她的错!” “那么,你向大妞要过肉丸了吗?牛蛋?”李娇娘笑眯眯问牛蛋。 牛蛋不知是套路,点头回道,“嗯,她不给我,我抢来的。” “那要是你不抢,不笑,不就不会被卡着了?”李娇娘依旧笑眯眯。 牛蛋:“……” 里正走上前,说道,“牛二,听清了没?是牛蛋找大妞要肉丸,吃着跑着笑着卡着了,你呀,罚大妞做什么?该罚牛蛋才是。今天有这位姑娘救他,改天呢?他抢吃再卡着了,我看谁来救。” 牛二两口子脸色一窘,再不好意思骂大女儿了。 牛大妞朝李娇娘轻轻说道,“多谢。”她知道,今天得亏这位仙女姐姐出手,要不然,弟弟出了事,她的下场是会被打死。 “不用谢。”李娇娘笑眯眯摇摇头,“对了,咱俩年纪差不多,以后,你来骆诚哥家找我玩,我叫娇娘。”既然决定融入这村子,就要广交朋友。 牛大妞性格软弱,没人喜欢跟她玩,李娇娘的主动示好,让她意外又高兴。 “好,仙女姐姐。” 第32章 只有一张床…… “我不是仙女啦,叫我娇娘,我比你大,不如,你叫我娇娘姐?”李娇娘笑微微朝牛大妞点头。 牛大妞怯怯喊了一声,“娇娘姐……” “不错不错,从今天起,我有妹子咯。”李娇娘很高兴。 …… 骆诚是在黄昏时分回家的。 看到后院中的晾衣架上,挂满了浆洗干净的被单和衣物,他惊讶了,想不到,小小个子娇娇弱弱的李娇娘,居然这么的能干。 不过,还有一件更惊讶的事情,他要急着问李娇娘。 那件事,更叫他震惊和意外。 骆诚将打的一只野兔扔在地上,将装满了香椿叶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就匆匆进了厨房。 厨房的烟囱上,飘着袅袅青烟,娇娘在做晚饭呢。 “娇娘?” 李娇娘早听到了脚步声,只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头,“骆诚哥,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今天的晚饭,咱们吃全鱼宴!” 啊哈哈哈,其实就两个菜啦,一个红烧鱼尾,一个鱼头汤。 这是牛二为了感谢她救了他儿子牛蛋,特意从河里抓了条鱼送给她的,一条三斤多重的胖头鱼。 鱼头最适合和豆腐一起炖,味道绝佳。不过,她打听了下,这时代的豆腐比较贵,只有县城里才有卖,村里人大多吃不起没有卖。 手心那么大,半寸那么厚的一块,就要二十文钱了。 买不到豆腐,她就找了些蘑菇替代了。 蘑菇和鱼头,先在锅里煎成两面金黄,再洒上盐加上清水炖。炖得汤汁成牛奶色,就可以出锅了。 现在,这鱼头才刚刚炖上。 李娇娘在切葱花,准备一会儿洒几片到汤里。 骆诚现在,心中只想着那件事情呢,没关心晚饭的事。 “你一会儿再切,我问你件事。” 一脸的严肃,发生什么事了? 她放下刀,“骆诚哥,什么事呀?” 骆诚就问道,“你救了牛二叔的儿子牛蛋?”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娇娘笑着点头,“我正巧赶上了就出手相救了,小毛孩子,吃东西还要玩闹,被肉丸子卡着喉咙昏迷了。” 骆诚说道,“下回遇到这种事,你先想想有没有把握,万一治不好……” 他皱起了眉头。 刚才一走进村里,他就听到村民说着河边发生的事情,起初,牛二提起扁担要打娇娘呢,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放心骆诚哥,我当然是做有把握的事情啦,我才不会蛮干地给自已找麻烦。”李娇娘笑呵呵道,又见他一脸的忧色,故意笑着问,“你担心我?骆诚哥?” 骆诚抬头,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他耳光一红,将头扭过了。 “牛二叔很护他儿子的,你下回小心些。”说着,他走到厨房外面去了。 李娇娘笑了,被她瞧一眼,就脸红? 不要这么有趣啊。 骆诚当然会脸红了,因为,他经过里正家门口时,里正将写好的婚书给他了。 想到从此以后,他和她就是两口子——虽然是假的,他仍是十分的——紧张害羞。 因为拿了婚书,就不能再睡到向二宝家了,就得回家来睡。 可家里只有一张床…… 第33章 骆诚家的秘密 李娇娘切好葱花,抬头时,发现骆诚站在院子中发呆。 她疑惑地挑了下眉尖,喊着,“骆诚哥?骆诚哥?” 骆诚没回头,而是蹲下身来,处理今天的收获去了。 “我打了野味回来,对了,还摘了一些你要的那种树叶,天气热了,我得理理这些东西。” 说话打着结巴,不敢看她,这汉子,肚里装着什么事?李娇娘好奇。 可惜她的x光眼睛只能看人体的结构,看不到思想。 她笑着道,“那咱们明天又有口服啦。” “嗯,我杀洗掉,一会儿用盐巴腌起来。”骆诚找了个旧瓦盆,将兔子丢进去,准备杀洗。 他一直忙忙碌碌的,却始终不和李娇娘面对面看,这越发让李娇娘好奇了。 呀,会有什么秘密呢? 鱼头汤炖好了。 李娇娘找了个大碗盛起来,捏几粒小葱花丢在汤里,再滴上几滴醋,鱼香随着腾腾的热气,在小厨房里弥漫开来。 “开饭咯!全鱼宴!” 乳白的鱼汤,加红亮亮的红烧鱼尾,再配两碗白米饭,真是美味的晚餐! 要吃饭了,骆诚再不能躲开,他洗了手,进了厨房。 发现李娇娘直直朝他看来,一脸的探究,他忙低着头,闷声吃饭。 李娇娘气笑了,这个憨子。 为了打破僵局,李娇娘找话题,“骆诚哥运气很好呢,打了这么肥的一只兔子,有多重啊?” 骆诚不得不回道,“有四五斤重。本来打了两只,经过里正家门口的时候,里正将……将婚书给我了,我感谢他,送了一只给里正。” 李娇娘笑着道,“里正办事效率很快呢!对了,婚书在哪?给我瞧瞧?” 对于人生中的头一个结婚证——虽然是假结婚,虽然是古代的一张文书,她还是很好奇。 将来穿越回去,说不定能当文物换钱。 嗯,一定要妥善保管。 骆诚被她催得无法,只好拿出来,“还没有填上名姓。里正说,叫我们自已填好,再拿去给他盖个印章,我们一人一份,他那里留一份,咱们就算……正式成婚了。” 李娇娘捏着两份大红色的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这跟现代那世的结婚证,差不多格式,不多,古人的文笔优美,寥寥几个字,写尽了对新人的美好祝福。 “我先填我的。”李娇娘丢下筷子,捏着婚书跑到卧房去了。 这家里虽然穷得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有一箱子上好的古书和笔墨纸砚,真叫人十分的意外。 她前世的奶奶,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家里请过私人教师教习过书法。 受奶奶的影响,她写得一手小楷毛笔字。 按着原主的记忆,她写上了籍贯:处州府龙泉县,不过,年纪写大了一岁,写着十六岁半。 骆诚看着她写好的婚书,十分的惊讶,她的字,竟写得比祖父还要好。 接下来,骆诚填了自已的部分。 这回,让李娇娘惊讶了,想不到,一个农家汉子,家里穷得只剩几堵墙,他居然写得一手好字! 字迹苍劲有力,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要知道,这时期的纸张笔墨都十分的昂贵,家里没有良田几十亩,没个间铺子,根本养不起一个读书人。 “对了,骆诚哥,家里的古书是哪儿来的?咱家里,怎么有陆放翁的书信?”这和骆诚会写字,一定有关。 第34章 陆游是我表哥 李娇娘万万没想到,骆诚家居然有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当她打扫卫生从床下拖出那箱古书时,她惊呆了! 那堆书中,居然夹着陆游的书信!!! 得亏前世奶奶的教导,让她识得陆游的字迹和印章。 陆放翁,陆游啊! 把仇人全都熬死,而自已儿孙满堂活到八十五岁寿终正寝。 在古代一众名人之中,是少有的高寿之人。 他的亲笔信,拿到现代拍卖的话,能卖个几百上千万了? 李娇娘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眨着星星眼看着骆诚。 骆诚一脸懵怔:“陆放翁是谁?” 李娇娘:“……” 我去,大哥,你装傻呢? “陆游啊?陆放翁老爷子啊。”李娇娘说道,“那个,骆诚哥,今天不是太阳好吗?我看那床下的一箱书都发霉了,就一本本打开放太阳下晾晒,从一本书里掉出一封信来……,啊,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啊,实在是,那信封没有封口嘛,信纸掉出来了,我整理时,不经意看到落款写着陆游二字……” “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怎么叫他老爷子?那是我爷爷一个远房表亲的孙子,我喊表哥。” 李娇娘:“……”呃……,陆游这时候还是个年轻人? 啊哈哈哈,那更好说话啦。 将来见了陆游,她一定向他要一套亲笔写的陆游诗集! 拿到现代去,拍他个一个亿! 哦,不不不,写两本,留一本自已收藏,拍卖一本。 算了,还是叫他写三本,年轻人写三本也累不死的…… 要不,四本? “你在笑什么?”骆诚见她端着碗,两眼望着屋顶,一脸的痴笑,十分的疑惑不解。 李娇娘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哦,没什么。我喜欢你的表哥,陆游。” 骆诚眉尖一皱,“什么?” “啊,说错话了,是喜欢他的字,那字写得真好呀。” 骆诚闷声哼哼一声,“我的字也不差。” 李娇娘:“……”这什么表情?“对了,他现在住在哪儿?”改天去拜访下。 骆诚哼哼说道,“世道不太平,他一家躲乱去了,不知道。” 李娇娘摔:我去,大哥,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 两人吃好饭,太阳快没入地平线下了。 李娇娘在堂屋支起架子,将晾晒在院中没有全干的衣物,一件件收起来,挂进了堂屋。 那只野兔,已经被骆诚处理干净了。 李娇娘挽了袖子,将兔子切成块。 她捡了两只兔腿递与骆诚,“向大娘子送了我这么多衣物,咱们拿这个送她家算谢礼?听你说,向家平时还对你关照不少。邻里之间,有礼有还,再求不难嘛。” 李娇娘很通情达理,骆诚心中很赏识,可一想到天黑睡觉的问题,他心头发愁了,“我今晚还是去向二宝家睡。”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今晚这么睡,那么,明天呢?明天婚书正式办好,你还睡到外面?” 明天…… 明天再说。 骆诚窘着脸,提着两只兔子腿,从后院门离开,往向家去了。 那仓皇跑走的样子,让李娇娘笑弯了腰。 就算睡一张床,她也不会怎么着他,瞧把他吓的。 第35章 漂亮的媳妇会被痞子惦记 床上的稻草和旧褥子,全都晒过洗过,加上今晚天气晴好,温度升高,李娇娘躺在床上,听着屋外草间纺织娘的低唱声,闻着被褥上散着的皂角清香,只觉得惬意无比。 虽然这个家很穷很穷,是她前世没有见过的穷,但好在,她能适应,骆诚也能干,日子总会过好的。 李娇娘闭上眼,美美地睡去。 …… 骆诚提着两只兔腿,又来到了向家。 向家一家人刚吃完饭,正坐在一起闲聊呢。 大家看到他,马上一起逗趣起来。 “你家小媳妇呢?”向大娘子抹着桌子,笑着问。 “你又丢下你家小媳妇,跑来跟我家二宝挤一床啦?你可真是个憨子。”向大宝媳妇正牵着一岁儿子向豆子的手学走路,打趣着骆诚。 向大宝端着一只碗,在给儿子喂米糊,他笑着道,“你也不怕村里的痞子,晚上偷偷摸你家去?我今天远远瞧见你小媳妇,长得那叫一个……” “嗯?”向大宝媳妇眯起眼,神色不善。 向大宝打着哈哈,“跟我媳妇一样俊。” 向大宝媳妇笑着抿了下唇。 骆诚没想到,向大宝一家三口也在向大娘这里,向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向大宝能干,盖了新屋,单独跟媳妇过去了。 两口子公不离婆,秤不离铊,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骆诚窘着脸,“还没有正式成婚……” “这个憨子……”向大宝被他气笑了,“这么憨,哪年才能生儿子?想当年我十五岁开始追我媳妇,咱俩在稻草堆……” 向大宝媳妇笑着撇了下唇,翻了个白眼。 骆诚将兔子腿放在桌上,“向大娘,这是娇娘叫我送来的。她说大娘送她那么多衣裳,她不好意思白拿。” 向大娘子笑着道,“一些旧衣裳而已,值得个什么?我还觉得不好意思给她穿呢,哪值得感谢的?快拿回去拿回去。” 向大娘子不肯收兔腿。 骆诚说道,“可娇娘一定要我送来,大娘不收下,她会怪我的。” 向大娘子笑了起来,“好好好好,收下,要是不收下,你们明天不得干起架来?” “娘,两口子越打越亲热。”向大宝哈哈一笑。 骆诚脸色更窘了。 向家也知道,骆诚家确实困难,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可两人并没有正式成亲,早早睡一起,是会被村人闲语的。 一家人虽然是打趣着说骆诚,但并没有嫌弃他和向二宝挤一床,而是体谅着他,催着二宝带他睡觉去了。 乡下人家爱惜灯油钱,吃罢饭后,并不会多闲聊,就各自散去休息。 骆诚和向二宝进了卧房后,向大娘子和向大宝一家,也各回各屋了。 春末夏初,正是农忙时节,劳碌了一天的向家人,很快就入睡了,向家四处安安静静的。 骆诚却睡不着。 他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想着向大宝的话。 村里的痞子…… 金山村虽然名字叫金山,但全村人,没有几个身上戴金饰,大多都穷,有不少穷得娶不上媳妇的汉子们,整天在村里游荡,逗着大姑娘小媳妇。 性子软弱的人家,媳妇姑娘总被调戏。 而娇娘,她的长相是全村最好看的,又是个刚来的外乡人,邻居们又离他家房子远,万一…… 骆诚心头不安起来。 第36章 果然 心中不安事情想多了,就会越发睡不着。 骆诚呼了口气,拿脚轻轻踢了踢睡另一头的向二宝,“二宝,二宝?” 二宝正在打呼噜。 十四岁的少年,白天跟着他爹娘到地里忙碌了一天,又是正长个子的时候,瞌睡多,天一黑挨上枕头马上就能睡得迷糊。 骆诚踢了他三下,喊了两声,向二宝一点反应也没有。 睡得跟一堆泥似的。 骆诚放下心来,悄悄溜下床,穿了鞋子,抓上自已的外衫,轻手轻脚开了卧房门,开了向家后门,往自已家后院跑来。 两家中间是一片杂树林,门前是村里的大路,后院门外的小路,只有附近几家在走。 踩得人少,又是春夏季节,小路两旁长出膝盖高的荒草和屋子高的杂树。 月光惨淡的夜晚,小路显得格外的阴森。 骆诚打小在这里长大,玩到天黑一个人跑来跑去他从没怕过,可是今天,他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直突突跳着,慌得很。 二百来步的距离,他是一口气跑回来的。 还别说,怕什么,来什么。 他家的正屋里,有古怪的声音,——打斗的声音。 骆诚心头一惊,也顾不上好好开院门,而是一脚踹开了。 篱笆院门,咣的一声,倒在地上,骆诚看也不看,飞奔往正屋跑。 后门关着,他同样飞起一脚,踹开了。 一个矮胖人影,从半开的大门,飞快往前院门跑去。 “站住!”骆诚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骆诚哥,别追,回来!”李娇娘拉着他。 “你拉我干什么?我逮到他,剥了他的皮!”骆诚甩开李娇娘的手,大步往前追。 “你想坏我名声?回来!”李娇娘喝住他。 骆诚飞快停了脚步,他怎么糊涂了?半夜三更一嚷嚷,半个村都会知道娇娘的屋里进了男人。 不能追不能喊! “可是……”骆诚咬牙切齿。 “看我的。”李娇娘抓起一把柴刀,朝那奔跑的身影,“嗖”地飞过去。 才跑了几十步的那人,低声“啊”了一声,停了会儿后,一瘸一拐反而跑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就悄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便宜那小子了。”骆诚气得哼哼一声。 “我留了个记号,明天好找人。从那人跑走的样子看,脚后跟伤着了。”李娇娘狡黠一笑,“对了,那把柴刀得捡回来,值好几十文钱呢。” “我去找。” “天黑,我燃个灯给你。”李娇娘找了个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灯光一亮,骆诚这才发现,堂屋的桌子歪了椅子也倒了,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牙关紧咬,腮帮子崩得紧紧的,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他转身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只穿着一身晨衣,乌黑油亮的秀发,散于身后,一直垂到腰际。 衣裳头发完好,神色也很平静。 骆诚很意外。 “我没事啦,别担心我,快去捡柴刀。”李娇娘神情轻松微微一笑。 小样,她前世在体校呆了好几年,要不是想学医退了国家队,没准已经拿了个全国散打冠军了,一个区区村汉,还能奈何她? 对了,她还是世锦赛标枪冠军。 百步距离之内,她的柴刀想宰那人的头就宰头,想宰脚就宰杀脚。 误差率只在一厘米左右。 第37章 守在家里 只是,这原身的身子太弱,她没法正常发挥,才让对方踢歪了桌椅逃掉了,要是前世,她一拳能让对方掉牙。 “真没事?”骆诚不相信,走到李娇娘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李娇娘笑着道,“我难道吃亏了还闷声不说?我没那么包子啦,快去捡柴刀。听说,一把柴刀要二三百文一把?还没有木头把,只是空刀。” 宋国禁武器,也相应的对铁器有所禁。 所以,民间的铁器价格昂贵,村民家的铁质农具坏了,不是丢弃买新的,而是修修补补。 也因此,各村都有铁匠铺子。 “不过是二三百文,丢就丢了。万一那人再回来……”骆诚不去捡,而是将桌椅都摆正,催着李娇娘接着去睡,他坐在堂屋里守着。 李娇娘不禁笑起来,“用不着你守啦,哎,你不去捡,我去。” 骆诚口气可真大! 他欠了全村人一百多两银子的债,家里四处破破烂烂的需要不少钱修补,一天的收入只够温饱,攒不了几文钱,他居然说不过是二三百文钱,丢就丢了? 不过会日子的男人,真是叫人讨厌啦! 李娇娘端着油灯,走出了大门。 骆诚只得快步跟上,“一起去。” 李娇娘回头看他一眼,抿唇一笑,“对了,骆诚哥,你怎么回来了?” 骆诚不好意思说,是不放心李娇娘,才悄悄回来看她的。 他撒着谎道,“我不记得有没有关后院门,担心你也忘记了,会让野猪钻进院子里搞破坏,才回来看看,没想到……”他咬了咬牙,哼了一声。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笑着道,“是吗?” “嗯,咱家穷,容不得一点破坏。”他点头说道。 现在又说穷啦?刚才是谁在豪气地说,不过是二三百文丢就丢了? 大哥喂,你这么笨,难怪没有媳妇,说一句担心才回来看看,嘴巴会疼? 李娇娘气笑了。 两人走出院子门,沿着路往前走,在几十步远的地方。果然找到了柴刀。 “这里有血,你把那人砍伤了。”骆诚看着泥地上洒着的斑驳血渍,挑了下眉尖说道,“好准的手法。” “误打误撞了。”李娇娘谦虚说道。 “我明天到村里走一番,看看谁有刀伤,找到那人,我绝不会轻饶!”骆诚恨恨咬牙。 李娇娘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 “骆诚哥。”她抬头看着他,敛了脸上的嘻笑,“那个人已经得到了教训,你不必为了我,再跟村里人结仇,不值得。” 骆诚想说,很值得! 但没有勇气说出来,他握紧着拳头,“一切有我,娇娘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暗中教训那人!” 李娇娘没想到,骆诚会这么说。 为她一个陌生人。 见李娇娘呆呆看着自已,骆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了,就这么说了,我是户主,你得听我的。” 李娇娘嘴角抽了抽,户主? 婚书还没有盖章,他就自称户主了? …… 担心再有人来骚扰李娇娘,骆诚果然没有离开,而是在堂屋里摆上三张凳子,将杂物间的门拆下来,当床睡了,守在家里。 第38章 我又不会对你怎么着 那凳子只不过一尺见方面积,门板也只有两尺宽。 骆诚这个185左右的个子,睡在上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娇娘担心他会掉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到床上睡?” 那床虽然不怎么的,一层稻草上铺着一床床单而已,但床板宽度足够,有一米五多。 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骆诚脸上一窘,“不要。”扭头不看她。 那表情,活脱脱一个被调戏生了气的小媳妇样。 李娇娘哈哈一声,“我又不会对你怎么着,至于吗?” 骆诚:“……”真想抽她一顿屁股,这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别闹,睡了。” 他闭了眼,任凭李娇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自是睡如一块磐石。 李娇娘:“……”哦豁豁,不解风情的憨男人啦,等着打一辈子光棍。 她又气又笑,回卧房睡去了。 骆诚则轻轻翻了个身,睁着眼,望向卧房门那里。 门没有关,所以,听得到屋里李娇娘翻身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安静了。 骆诚没有睡意,想着李娇娘刚才说的话。 他看得出,李娇娘真心想留下来。 可是,他不敢一直留她。 她相貌出众,聪慧过人,又写得一手好字,该配大户人家的少年公子。 而他,家徒四壁,吃了上顿发愁下顿,连给她买一身衣裳的钱都没有。 他配不上她。 骆诚叹了一声,摇摇头,过些日子,还是找机会送她回老家。 她说她是龙泉县人,而这里是云和县。 两地相隔并不远,到她家乡找找,总会有收留她的亲人。 七想八想的,骆诚也渐渐睡着了。 不过,他睡得并不踏实,附近的公鸡打鸣第二遍之后,他起了“床”。 轻手轻脚将门板重新装好,凳子一个个摆在墙边靠好,他又从后院门离开了。 这时候,天色才朦朦亮,有早起的村民,赶着牛儿往田间走去。 骆诚在后门边站了会儿,才大步往向二宝家跑去。 刚拉开向二宝家的后门,向二宝打着哈欠走出了卧房,看到站在后门边的骆诚,他揉着眼,惊讶说道,“骆诚哥,你昨晚没睡?在外面?” 骆诚闷声说道,“我一直在你床上睡啊,这是刚上茅房回来。” 向二宝打着哈欠,“哦,我以为你回家去了。” “胡说八道,我们还没有成亲。” “骆诚啊,你们的婚书不是写好了么?还不快叫里正盖个章?我呀,找找家里有没有红布,给你家小媳妇扯个红盖头,你俩就正式成亲了。”向大娘子从她的卧房里走出来,哈哈一笑。 又被向大娘子打趣了,骆诚窘着脸道,“不急呢。”脚步却走得快,转身走出后门,离开了。 “还说不急,看看,走得那么快。”向大娘子哈哈一笑。 虽然骆诚想送李娇娘回家,但本朝律法,女子十七之前必须得嫁人,违者罚银百两外加一百棍子。 李娇娘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她又一直不肯走,这期间要是有人举报的话…… 骆诚眉尖一皱,还是匆匆回家拿了写好的婚书,往里正家走来盖章。 只要他们不圆房,将来他不说,她远离这里后,没人知道她嫁过人。 骆诚救过里正的孙子,里正办事效率很高,递上写好的婚书后,里正查了下书写格式,发现全都正确,二话不说盖了章。 离开里正家,骆诚大步往家走,半道上,他看到一人进了村里郎中胡老汉家院子。 骆诚想起昨晚李娇娘说的话,她说,那人的脚后跟伤着了…… 他眯了下眼,跟了过去。 第39章 骆诚的拳头 来找胡郎中的,是骆老太的大儿子骆大贵。 胡郎中才打开正屋门,就见急火火走来一个人,他怔了怔,“咦,是大贵呀,咋这么早?” “还早?太阳都出来了。”骆大贵踢踢鞋子上的泥,快步走进了胡家屋里。 “胡叔,快给开点外伤药,哦,多开些。天热,怕是两三天不会好。”骆大贵说道,“开个半个月的。” 胡郎中问道,“家里谁伤着了?” “嗨,还能是谁?二小子到水田里捉泥鳅,不小心被石头割着了脚,伤了个大口子。” “那可真是……,唉,咋不小心着点?等着啊,我马上包给你。”胡郎中走进厢房的药房里,抓起药来。 骆大贵站在门口,急得直搓手。 骆诚站在胡郎中院门外的大树后,听着堂屋里两人的对话,他眯了下眼,后脚根伤着了? 骆大贵的二小子,是骆飞翔,那是个整天不务正业,喜欢遛狗逗鸟的混混。 依照骆飞翔过往干过的事,没准昨晚上真的是他! 骆诚眉尖狠狠皱起,哼了一声,大步往骆大贵家走去。 …… 此时的骆飞翔,正躺在家中堂屋的竹椅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着。 她娘正在扫地,烦得皱了下眉头,“别嚎了,你爹给你抓药去了。” “咋还不回来呀,我都快疼死了。”骆飞翔又哀嚎了一声。 “你爹又不会飞,哪有那么快?”骆大娘子收了扫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成天不干活的小儿子,“你说你,天才刚刚亮,就往水田里跑,那田里有金子?” “没有金子,有泥鳅。”骆飞翔嘟囔着。 他是前半夜,被人拿刀砍的。 不过,他当时不敢嚷出自已伤着的事来,而是一直忍到了天亮。 要是他半夜就去抓伤药,以骆诚狡猾的性子,一准知道昨晚是他。 他会被骆诚打死的。 唉,可真够倒霉的,小美人的手还没有摸着,就被骆诚丢出柴刀砍着脚了,天晓得多久才能走路? 骆飞翔烦躁地翻了个身。 不想,碰到了伤脚,疼得他一阵龇牙裂嘴。 “飞翔?”院子门口,有人忽然高声喊着。 骆飞翔吓了一大跳,娘呀,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骆飞翔吓得白了脸,从竹椅上飞快溜下来,单脚跳着往自已卧房跑,“娘,就说我不在。” “咋回事呢,这是?” 他是单脚跳,哪里走得过骆诚的大长腿? 才跳了三步,骆诚就进了正屋。 看到他正一跳一跳地想跑掉,骆诚眼中崩出火来。 “你给我站住!”冲上前,抓着骆飞翔的领子,骆诚二话不说,挥拳就打。 骆大娘子又气又吓,挥着扫把打骆诚,“好哇,你还敢进屋打人?真是有人养没人教!” 骆诚抓起她的扫把,一把扔开了,“他倒是有人生,有人教,却半夜爬人家小媳妇的窗子。” 骆飞翔一怔,直着脖子道,“胡说,我又没有爬你家小媳妇的窗子!怎么着?你家小媳妇说,我爬过她的窗子的?啊,哪个人做证啊?” 他还敢嚷?这是想坏了娇娘的名声? 噗—— 骆诚大怒着,挥着拳头又是狠狠一击,“你爬里正儿媳妇的窗子了,我看见了,怎么着?跟我见里正去!” 骆飞翔吓着了,骆诚看见了? 第40章 警告 “胡……胡说!没有的事!”骆飞翔哪肯承认?他会被里正打死的。 不不不,会被打得不死不活。 “哼,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呢!”骆诚拉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拖。 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是瞎猜的。 里正的小儿媳妇,虽然没有娇娘长得好看,但比一般的小娘子们长相要好。骆飞翔有回一直盯着里正小儿媳看,被里正小儿子看见了,还大骂过。 前几天有一次,骆飞翔还在里正小儿子家附近转悠过。 以骆飞翔的性子,敢撬娇娘的门,估计真会干出爬里正小儿媳窗子的事,只不过,不及娇娘警觉没有被发现罢了。 他瞎嚷一句,没想到,骆飞翔还真就白了脸色,他心中更有底了。 他不能说出娇娘来,他可以说出里正小儿媳妇来! 量这骆飞翔也不敢再嚣张。 骆大娘子又气又怒,骂一句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又忙去拉骆诚,“他可是你弟弟!枉我们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对我们,对飞翔?” 骆诚手一松,飞起一脚将骆飞翔踹翻在地。 疼得骆飞翔一阵惨叫。 骆大娘子心疼得将儿子拉起来,又开始骂起了骆诚。 她可打不过骆诚,只好开嘴骂。 骆诚冷笑着,“对我好?呵呵,那天是谁跑到我家里,逼着我娶银花的?是不是飞翔跟他爹?我不娶,你们到我家里闹,也叫你们对我好?” 骆大娘子冷笑,“你二十岁了,不娶妻会吃官司,我们怎么不是为你好?” 骆诚道,“娶妻的事我自已会安排,不要你们管!”他伸手一指骆飞翔,“倒是他,我劝大伯母还是好好管管。要是让里正知道他干过的好事,里正怪罪的,可不止他一人,还会怪到我的头上,因为里正曾经叫我管好他,说他再敢爬人小媳妇的窗子,就找我麻烦!我要是有了麻烦,我可不会对他客气!哼!” 说完,他冷冷看一眼骆飞翔,大步离开了。 骆诚一走,骆大娘子看着骆飞翔直跳脚,“你呀你,你真爬过里正家小儿媳的窗子了?” 骆飞翔嘟囔着,“哪有?就是在窗子边站了会儿。” “人家小媳妇才二十岁,自已有男人,要你站?要你站?”骆大娘子气得拿扫帚抽着儿子。 骆飞翔委屈地嚷着,“娘,我是不是你亲儿子?骆诚打我你不帮忙你还打我!” “我就打你,以骆诚的脾气,你要是再惹事,他没准真会告到里正那里!咱家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从今往后,你给我安生点!离那些小媳妇们远一点。好生找个小姑娘娶回来家才是正事。” 骆飞翔口里不服气地哼哼,心里早已怕得要死。 骆诚一进屋就打他,不提李娇娘的事,而是说上了里正儿媳妇的事,分明是警告!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看个小媳妇,总是被骆诚盯上? …… 在灰毛卷球的守护下,李娇娘美美的睡了一觉。 “起床了,懒东西,谢谢你昨晚的提醒啊,让我逮到了坏人,今天赏你一顿好吃的。” “老子要吃鸡腿。” “你抓只野鸡来,不就有鸡腿了?快去抓!”李娇娘将椅子上的小东西拎起来,扔出了窗外。 “他娘的,老子还没睡醒……” 骆诚才走进院子,就见一只小东西怪叫着,从娇娘屋子里跳出来,跑走了。 他摇摇头,连只小兽也欺负娇娘,看来,他真的不能再住外面了。 第41章 今天,宜嫁娶 骆诚走进了堂屋,李娇娘正好从卧房走出来。 她笑着道,“骆诚哥,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她笑嘻嘻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调皮地眨着眼,“怕我欺负你?” 骆诚开后院门离开时,她就醒了。 那会儿天才朦朦亮呢,他就走了,走得还一点声响都没有,李娇娘心中好笑。 至于吗? 骆诚看着李娇娘,很是不理解。 她个子瘦弱,但打人时毫不含糊,一个柴刀扔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出身富有人家,面对他家贫苦的生活,却并没有怨言,她昨天洗洗刷刷了一整天! 哪怕是村里的大个子妇人,都会吃不消,可她却是笑嘻嘻的,没有一句怨言。 她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时常言语轻佻——仅仅对他。 这小女人太矛盾了。 “大姑娘家的,怎么口没个遮拦?”骆诚沉了脸走开了,从怀里摸出两份写好的婚书,放在桌上,“我找里正了,他盖好了章。” “手续办好了?咱俩成亲了?”啊哈哈,太好了,从今天起,她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骆诚的娘子,骆李氏。 骆诚脸色窘红,说道,“娇娘,咱们说好的,只是假成亲。” “知道知道,假的假的。”呵呵,她就不信,骆诚面对她这么美的一个人儿,会不心动,会真叫她走? 李娇娘回答得很敷衍,眼睛没看他,而是盯着婚书,一脸的惊喜。 骆诚心中叹气,为什么她毫不在意婚姻真假? 将婚书仔细收藏好,李娇娘这才问起骆诚,“骆诚哥,你打听到昨晚的人是谁了吗?” 昨晚李娇娘说,贼子伤的是脚后根,她这么聪慧,定是瞒不住她,骆诚就实话实说。 “是骆飞翔,你见过的,我继大伯的二儿子。”他冷冷说道,“娇娘不必再去找他,我罚过他了,你若找他,他那张嘴里,指不定说些什么浑话来,你是女子,会吃亏。” “原来是他呀。”李娇娘笑了笑,“我不会找他。” 她会暗中教训他! 不打得痛,不知道教训。 …… 骆诚打的主意是假成亲,让她暂且躲过官府的责罚,再暗中寻着李娇娘可靠的亲人,将她送走。 但李娇娘不这么想,她认准这里,就决定在这里永久的住下去。 今天是五月初七,黄历上说,宜嫁娶。 李娇娘欢欢喜喜地忙起了她的出嫁,——将早已改好的一套绛红色裙子当嫁裙。 仅有的一双布鞋,也趁着天气晴好,刷干净晒干了。 向大娘子听说他们今天成亲,还特意送来了十个鸡蛋,和一块红布。 她是个大嗓门,拍拍骆诚的肩头,笑着道,“今年成亲,明年抱个大小子,哈哈哈哈。” 骆诚脸色更加窘红了,“娇娘年纪还小……” “不小不小,比大宝媳妇小不了多少呢,啊哈哈。” 骆诚担心她越说越没谱,找着借口将她哄走了。 李娇娘好笑,“你把她哄走了,证婚人呢?” 骆诚想了想,“我请里正来。”里正是个老秀才,说话斯斯文文的,才不会像向大娘子那样,满嘴说打趣他的话。 第42章 祖孙不合 李娇娘没有反对,“也好。” 见她心情很好,骆诚倒不好意思敷衍了。 两人一起吃罢早饭,就忙开了。 李娇娘将昨天没有晒干的衣裳,一件件拎出来接着晒。 骆诚将柴火劈得细细的,齐齐整整码到灶边,又往水缸里挑好水。 将家里的体力活干完,他买了两壶酒,到里正家说了情况。 里正捏着胡子尖笑着道,“好好好,到时一定去,总算看到你成亲了。当年你爷爷还发愁,他走了后,你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我说我会帮着照看的。咱金山村,还没有哪个娶不上媳妇被拉到县衙打板子的呢。你不可能是第一个,看看,你不就娶上媳妇了么?” 提到病逝的爷爷,骆诚的心情沉闷起来。 心不在焉地跟里正说了几句,骆诚就离开了。 他低着头往回走的时候,在半道上碰到了去田里摘豆角的骆老太。 骆老太一辈子没有干过农活,吃得又好,虽然六十岁的人了,但行动利索,红光满面。比村里一些四五十岁的妇人,看起来还要精神。 骆诚想到爷爷重病时,骆老太不肯出钱相助,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 虽说是半道夫妻,又是中年时成的婚,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至少有恩情? 爷爷当她是妻子,大事小事全听她安排,赚的钱也全交到她的手里由她管着。 她却只当爷爷是头牛,有用就留着,无用就弃。爷爷生病,她一文钱都不出,还将爷爷赶出家门。 而那时,他才十来岁。 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不壮实,却不得不干着重体力活,赚钱养自已和给爷爷看病。 父母早亡,爷爷病重,他年纪又小,那段苦难的日子啊…… 可拿了爷爷积蓄的骆老太,却过得日子滋润,而爷爷不治而亡。 骆诚越想越气,只朝她点了下头,算是对她长辈的客气,错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骆老太老远就看到了他,见他不搭理她,心中就来气了。 “一大早的,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呢?”她伸着胖手指,遥遥指着骆诚骂着,“你爹你娘你爷爷死得早,缺了管教!” 娇娘今天心情好,骆诚不想将黑脸色带回家里,也就没有理会骆老太,而是走过去了。 骆老太一个人干骂了几句,觉得无趣,骂骂咧咧也走了。 她到田里摘了半篮子豆角,才走进自家院门,大媳妇走来了。 “娘,刚才您上哪儿去了?” “到地里摘了点豆角。”骆老太没好气地道。 本来呢,每天给她摘菜的事,是由女儿女婿办的,但今天一大早,女儿女婿送外孙女陈银花到外县去了。 三个媳妇又各自说忙,她只好自已摘菜了。 好在田也近,才一里多路。 骆老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住在她房子的附近,大声喊一声,就能喊过来。 骆大娘子殷勤地上前帮着提篮子,“娘,您刚才在村里行走,没听说一件事吗?” “啥事?”骆老太只碰到了骆诚,其他人都离得远呢,都在田里忙着。 “骆诚今天跟那小娘子成亲。”骆大娘子挑着眉尖,“他还请里正主婚呢。” “什么?那小子!”骆老太骂,“难怪从里正家方向走出来。” 第43章 嘴碎 骆老太屁股一歪,气哼哼在一个小椅子上坐下来。 骆大娘子看她一眼,把豆角倒在地上,找了个碗,蹲在地上剥起豆子来。 一粒粒青翠滚圆的豆子丢在碗里,骆大娘子唇角撇了撇。 心中一阵心疼。 这老太婆,摘的是她大房的豆子,还全挑豆大的摘,才小半分地,居然摘了大半篮子? 她家不要吃了? “娘上回说,操心骆诚的婚事,他不成婚,咱一大家子都会吃罚银,就好心着将银花许给他。我当时就说了,那小子是个心大的,不一定看得上银花。咱还是不要舔着脸上门。现在看看,我没有猜错?他找了个长得天仙似的小娘子做媳妇,这会子人家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着娘和银花呢。银花和那姑娘的长相可差得……”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一个是黑脸猪,一个是雪白兔子。 任谁见了白兔子都想抱着揉着,见了黑脸肥猪,都会绕道走得远远的。 骆家的人,都随了骆老太的长相,壮,黑。 男人黑点壮点那是英武,要是姑娘家,比如骆老太的女儿骆阿香和外孙女陈银花,长得黑壮可就有点不入眼了。 但凡有点条件的男人,都不会挑这样长相的。 骆大娘子勾着唇角讽笑。 骆老太听着听着,心中更加气了。 今天一早,天才朦朦亮时,女儿女婿就将外孙女送走了。 银花坐在马车里哭啊,哭得她心都碎了,要是骆诚听话娶了银花,银花怎会嫁外地? “这个白眼狼小子!”骆老太咬牙骂道,“娶媳妇了都不来请一请家里人的?” “谁说不是呢?他就压根没当咱们和他是一家人。听说,他请了里正和向家人呢。”骆大娘子冷笑,“刚才,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跑到家里踢了飞翔两脚,飞翔差点被踢死了。娘,飞翔昨天帮您扫了院子呢,他是个好孩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呸呸呸,一大早说什么烂舌根的话?”骆老太将手抄在围裙兜里,气哼哼往外走,“哼,我找他去。” 骆大娘子看着她的背影,“娘,这豆子要全剥完吗?” “剥完,这是两顿饭的菜。”骆老太身形肥硕,脚步却快,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骆大娘子拍了下身上的灰,冷哼一声回了家。 她小儿子骆飞翔一早被骆诚踢了几脚,昨晚又割了脚,这会儿还疼得哼哼着。 他男人骆大贵,蹲在椅子旁,正给小儿子的脚上上药。 见她回来,骆大贵破口大骂,“死贱人,上哪儿遛弯去了?儿子要喝水了也不见你端个水。” 骆大娘子缩了下脖子,以为骆大贵要打她,“我刚才在帮娘剥豆子,娘上骆诚家去了。” “娘上骆诚家了?去干啥?” “骆诚今天娶媳妇,娘去看热闹啊。”骆大娘子才不会说,她撺掇着骆老太去骂骆诚。 骆大贵护娘,会骂她的。 “我也去。我是他大伯,他不送个酒,别想娶媳妇进门。” 第44章 做新床 骆大贵撸了下袖子,背着手,脚步跟生风一样,眨眼走不见了。 骆飞翔马上拉着他娘的袖子,“娘,娘,爹和奶奶会骂骆诚?” 不就是撬了下骆诚家的门吗?又没睡他小媳妇,他居然敢拿柴刀扔他? 要是往上扔,砸到头上,他小命都没了。 骆飞翔咬着牙,恨死骆诚了。 “放心,会骂的,说不定啊,还会揍他一顿。”骆大娘子冷笑,“他今天娶媳妇,居然不请家里的长辈,你奶奶和你爹,是不会饶过他的,哦,村里人也不会帮他说话的。” “哈,活该!”骆飞翔得意起来,踢了踢脚,没想到,又碰到了伤脚,疼得他一阵龇牙裂嘴,又高声骂起了骆诚。 …… 骆老太往骆诚家去了,三个儿子听到消息,也先后跟着去了。 他们都是骆诚的长辈,一是上门拿些好处,二是想威慑下骆诚的新媳妇。 三嘛,当然是给老娘助助威了。 …… 骆诚请了里正后,回了家,才走到自家院门前,竟发现,家里十分的热闹着。 屋子中,李娇娘大声地招呼着谁,“天热,大家伙慢点忙。” “一大早的,不热不热,娇娘你忙你的去,这点儿小事情,我们一下子就做好了。”说话的是牛二娘子的声音。 “大妞,你把那个钉子递给我。” “哎,爹,接着。” 骆诚惊讶了,牛二一家来了? 卧房那里叮叮咚咚的,在忙活什么呢? 骆诚好奇,紧走了几步,进了正屋。 站在门口的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回来了?” “还叫骆诚哥?该改口叫相公了。”牛二娘子笑着,走了过来,她朝骆诚招招手,“骆诚啊,进来看看布置得怎样。” 骆诚一脸的疑惑,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笑道,“你刚走他们就来了,非说要帮忙。我说没啥帮忙的呀,牛二婶就说,这新房不是还没有布置吗?就这样,他们忙活起来了,非要给咱们打张床。” “原先的哪是床啊?也不怕晚上翻滚的时候塌了摔到地上。”牛二娘子哈哈一笑。 骆诚的脸,马上窘红一片。 李娇娘好笑地推他一把,叫他进房里去看。 卧房里,那张铺着稻草,只是一块薄木板的床,已经不在了。 一张崭新的木架子床,已经拼好了,摆在原来的地方。 牛二正拿着捶子,敲打着固定床脚的钉子。 看到骆诚走来了,牛二哈哈一笑,“骆诚啊,来来来,看看你的新床结不结实。” 这是村里的习俗,新床不求太华丽,只求结实,说是防打架时塌床。 他和娇娘只是假成亲啊,结不结实,他不在意的。 骆诚含糊应了声,“辛苦牛二叔了,挺好的。” “过来试试看。”牛二却是十分认真,丢开捶子,拉着骆诚去检查床架。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这原是预备给牛蛋娶媳妇用的,但牛二叔牛二婶却送给了咱们。” 骆诚难为情道,“牛二叔,二婶,那怎么使得?” 牛二爽朗一笑,“那小子才几岁?等他娶媳妇,这床架都放烂了,放着也是白放,这不,你二婶子就催着我拉到你家来了。” 牛二娘子笑道,“牛蛋才五岁,他最快娶媳妇也得等十年后。骆诚呀,你就安心用着,娇娘救了牛蛋一命,咱们送一张床给你们,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牛二哈哈一笑。 大家正说笑着,屋子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骂声。 第45章 除族 “哟豁,这是爷们娘们一死,就不认家里长辈了吗?路人都比家里人亲,是?我怎么就找了个白眼狼入赘?白眼狼生白眼狼,一窝白眼狼。” 是骆老太的声音。 牛二娘子和牛二马上不说话了,两人一起走到窗子边往外看。 李娇娘眉尖一皱,“我去看看。” 这老虔婆,又想作什么妖呢? 骆诚道,“我去,娇娘你不要去。”他先一步迈过门槛,走到外面去了。 牛大妞走到李娇娘身边来,小声说道,“娇娘姐,骆诚奶奶很凶的,你最好别得罪她。” 李娇娘救了牛蛋,让牛大妞免了一场责打,她很感激李娇娘。 “谢谢提醒,我知道了。”李娇娘微微一笑。 骆老太很凶,她早就领教过了,因为是牛大妞,所以她还是感激这个腼腆小姑娘的提醒。 “不用谢的。”牛大妞红着脸,不好意思摆摆手。 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几个人一起骂着,言语难听。 李娇娘脸色微沉,走了出去,“我去帮骆诚哥。” “我跟你一起去。”牛大妞飞快跟上。 牛二娘子将牛大妞拉到一旁,“你去顶什么用?人一个巴掌就能扇倒你,站屋里帮你爹钉床架,我瞧瞧去。” 牛二娘子走路虎虎生风,没几步就追上了李娇娘。 她笑着道,“娇娘,你是小媳妇,骂人这种事,得我这老娘们来,你站一旁看着就好。”她哈哈一声,撸着袖子就走到院里去了。 李娇娘好笑,她不会骂人,会打人啊,遇到不讲理的人,直接柴刀说话。 院中,吵吵闹闹着。 骆诚是男子,又属闷葫芦的,面对靠骂人出名的骆老太,根本没有还嘴的机会。 虽然有几个附近的邻居走来帮骆诚,但哪里说得过泼辣的骆老太? 向大娘子惯会说话的人,也被骆老太骂得哑了口。 骆老太看到李娇娘走来,将下巴抬了抬,看着骆诚说道,“骆诚,我虽然是你继祖母,但也是你的长辈,这几个都是你的伯伯,还不叫你的小媳妇前来跪拜?” 她心中作着盘算,这个小蹄子,细皮嫩肉吃不了苦的样子,她今天得狠狠罚罚,跪不死这个小蹄子! 话说,这小蹄子是怎么知道银花有身子的?真是邪门得很啊。 跪? 李娇娘笑了。 她跪天跪地,跪前世过世的奶奶,前世自杀丢下她受苦的父母也不会跪,要她跪眼前的老虔婆? 想得美。 李娇娘站着不动,看骆诚。 骆诚声音冷冷,“虽然你是我继祖母,但当年你将我和爷爷赶出家门的时候,我就不认你们一家了。所以,娇娘也就不必跪。” “你是想跟我们彻底撇清关系的意思了?”骆老太冷笑。 “话说得清清楚楚呀,要撇清关系的,是你骆老太太?当年你不是将人赶出家门了吗?现在再攀关系,不是好笑?”牛二娘子哈哈一声。 向大娘子点头,“啊,说得有理呢。” 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对骆老太摇头,“十年前就不是一家了嘛。” “跪不跪?”骆大贵嚷道,“不跪,我们不承认你们的婚事!” “不要你们承认!我不是你们家的人,婚事我做主。”骆诚朗朗说道。 “不是我家的人?”骆老太尖声嚷道,“好啊,那就滚,大贵,马上跟族里说声,将骆诚的名字,从族里除掉!” 第46章 除族也要娶 李娇娘一怔:我去,除族? 这老虔婆可真够狠的。 在现代那世,说被除族,没人当回事,独立特行的现代人,不要太多。 改姓换名满世界定居的人,比比皆是。 但在讲究门阀家族的古代,男子被除族将来若想干一番事业,会寸步难行。 世人鄙视所有被除族的人。 被除族,意味着是族里的异类。 “骆诚哥?”李娇娘拉了下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三思!别因为我,丢了家族。要不,咱俩的婚事,先缓缓?我不急的。” “不缓,就今天。”骆诚平静说道。 李娇娘:我摔! 大哥,你脑袋有坑了? 要被除族了呢! “骆诚!”李娇娘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眼,“别冲动行事!婚事真的不急的。” 骆诚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没冲动。” 李娇娘:“……” 她是该感动呢?还是该气得跳脚呢? 真是个憨子啊! 屋里干活的牛二,听到外面嚷着要除族的事情,也吓坏了,慌忙跑出来拉着骆诚,“骆诚,你个混小子,别干蠢事!你家小娘子都说了婚事不急,你急什么?” “是呀,骆诚,别因小失大。”牛二娘子也说道。 向大娘子和向二宝,还有向大宝,也纷纷劝着骆诚三思。 闻讯赶来的里正,也连连劝着骆诚。 围观的邻居们,有劝着骆诚的,有抱怨骆老太太心狠的。 但骆诚的倔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动。 他看着大家朗声说道,“虽然我和娇娘的婚事,只是简单的办一桌酒,但也是有主婚人有婚书的正式婚姻,哪能说改就改的?就这么定了。” 骆老太指着李娇娘,“你是铁了心的要娶?” “没错。”骆诚朗声道,“我的婚事和你无关,除族也要娶!” “那好,到时候别后悔着上门来求我。大贵!”骆老太冷笑,“还不快去请骆太公来?” 骆大贵得意地应了一声,跑走了。 李娇娘不知道骆太公是谁,其他人都知道。 大家听到骆太公的名字,全都变了脸色,除了骆诚。 骆太公是骆氏一族中辈分最高的人,是骆氏的族长。 金山村有二百多户人家,有一大半是姓骆。 连里正这个别姓的秀才,也十分忌惮骆太公。 “骆诚啊,唉,你这个混小子啊。”里正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不知怎么说骆诚才好。 李娇娘看着大家的表情,心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骆诚?再想想……” “这家里,谁是户主?”骆诚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一怔,这不废话吗?“你啊。” 骆诚道,“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户主说了算,你说什么也没用。” 李娇娘,“……”她被气笑了。 得,您是户主,您说了算,反正领了婚书,大家从此以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就是被除个族么?骆诚又不是史上第一人。 将来的风雨,她替他扛一半! 很快,骆太公被请来了。 骆老太大声说着骆诚的种种恶事,不敬长者,白眼狼等等,baba。 又宣称,反正是入赘的骆老汉带来的孙子,不是她亲生的,她没有必要让一个外人占着她家的户贴,请骆太公主持公道除族。 骆老太的三个儿子也一并嚷着要骆诚滚。 骆太公虽然是骆氏族长,也怕难缠的骆老太,同意了。 第47章 我不想假成亲了 达到目的的骆老太,满意地带着三个儿子扬长而去。 骆太公叹了一声,摇摇头,也走了。 里正走上前,拍拍骆诚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骆诚啊,不怕不怕,古往今来,有不少脱离家族的名人呢。只要坐得正,行得端,不怕将来没有功业。” 还列举了几个名人的例子。 李娇娘心说,您里正是读书人,举的例子都是扬名四海的大人物,对骆诚来说,遥不可及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名人事迹在前,就不怕被人嚼舌根。 名人都能行走自如,小人物为啥不行? 牛二两口子,向大娘子一家,还有附近和骆诚关系较好的年轻人,都纷纷安慰着骆诚。 骆诚并不以为然,他平静说道,“多谢大家关心,我有手有脚日子总能过下去。今天我和娇娘大婚,大家吃杯酒再走。” “当然啦,喜酒自然要吃的。” 骆诚并不在意的样子,让大家担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农家婚事,比不得有钱城里人的大操大办。 更何况骆诚还是金山村最穷的一户。 酒席简陋,是几户邻居们自发送来的酒水点心果子等。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几杯酒,骆诚在几个邻居的起哄下,从后院中背着打扮一新的李娇娘从前门进屋,算是过了门。 主婚人里正,媒人向大娘子给二人牵了红绸,一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就算正式完成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各自散去。 刚才还喧哗的屋子,忽然变得安静,安静得让人很不自然。 屋里的地上,多了些果皮壳,大门上,卧房门上,不知被谁贴了红喜字,告诉着人们,这里刚刚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李娇娘的头发,今天梳了个漂亮的发型,还插了朵红茶花在发髻上。 一身崭新的绛红粗布长裙,衬得她身姿更加的苗条,比以往更加的明艳动人。 “我这身衣裳好看,我自已做的。”李娇娘双手各拎着裙子一边,在骆诚面前转了个圈。 她缝了整整两天啊,布是向大娘子给的,款式是按着向二宝姐姐的旧衣做的。 前世的她不会缝衣,但这一世的原主是个好绣手,她搜了下脑海中的记忆,绣工是信手拈来。 “好看。”骆诚不敢多看,含糊应了一声,匆匆挪开眼,窘着脸,寻了扫把在手里,“我扫地。” 李娇娘上前,将扫把抢了过来。 “骆诚哥。”她道,“先别忙着扫地,咱俩说说话。” 骆诚点了点头,拖过一把凳子,先让李娇娘坐下,他则走到另一旁的一张矮些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在她面前,这么听话,面对骆家人时,却是冷酷无情,让李娇娘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我想说……” “是说除族的事?”骆诚摇摇头,“娇娘,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怎会不是我的错?你不娶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李娇娘叹道,“婚事真的可以缓一缓的。” 骆诚却依旧摇头,“不,她早就想将我除族了,今天来闹事只是个借口,娇娘,她是故意的。不是你,也会是别的女子,只要是我自已娶的妻子,她都会来闹。她根本不当我是她家的人,只当我是她家的长工,不听安排就赶走。” 骆诚冷笑。 李娇娘讶然,原来,骆诚和骆老太的恩怨,这么大? 那个老虔婆! 李娇娘站起身来,走到骆诚的面前,目光灼灼看着他,“那么骆诚哥,我不想假成亲了。咱俩一起将日子过好,打他们的脸!” 骆诚赫然抬头看她。 第48章 今后你当家吧 李娇娘俯身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是认真的,骆诚。” 有些人啦,认识一年,都不知他想的是什么,比如前世害死她的穆宣。 而有些人,一眼便是千年。短短数日,她就知道,是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比如骆诚。 其实,刚才他如果自私一些,逼着她跪下了,听着骆老太的安排,他不会被除族。还会过上好日子。 可骆诚不。 他当着一众人的面说,宁可被除族,也要娶她。 仅仅只是假成亲,仅仅只是护着她不被官府追究。 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不必和骆家大房结仇,他却打了骆飞翔。 只为替她出口气。 “别闹了,不是说好了吗?”骆诚看她一眼,站起身来,“我扫地去。” “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骆诚哥!”李娇娘拉着他的胳膊,“我说,我是认真的,你不准反对。” “说好了是假的。”骆诚挑眉,拿开她的手。 “有婚书,你敢不做数?”李娇娘耍起横来,“我到里正那里告你去!” 她说完果真就走。 骆诚倒没想到,她会认真。 她去告发,这不是找事吗? 她也会受罚啊,这个小女人! 他长胳膊一伸,将李娇娘拉了回来。 “不反悔了?”李娇娘歪着头,促狭着看着他。 骆诚叹气,算了,顺着她的性子好了。 反正啦,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穷,她吃不了苦,自然会跑走的。 嗯,不如让她当家,手里掌着钱,将来才好跑路。 这样想好,骆诚就说道,“你先坐下来。” “好呢,骆诚哥。”李娇娘笑眯眯坐下来。啊哈哈,终于妥协了? 骆诚进了卧房,没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这是家里的欠帐明细,从我爷爷活着时记起,有些人家的还了一部分,有的一直没有还。”骆诚将帐本交到李娇娘的手里,“家里没有存钱,只有欠帐。” 李娇娘瞄他一眼。 她说要真成亲,他就将帐本明细拿出来,当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哈哈! “那天只大约说了下数字,这是明细。一家一家的,几时借的,都记得详细着。”骆诚又道。 “嗯。”李娇娘一页一页翻了起来,最早的一笔借钱,是九年前,那会儿是骆诚父母刚过世的次年。 最新的一笔是一个月前,借了一千文。 李娇娘翻着看着,数着,骆诚一共欠钱一百九十二贯。 也就是192两。 四舍五入算两百贯钱。 “也不多嘛,才欠了两百贯。”她不以为然啊哈哈一笑。 骆诚皱眉,“娇娘,你可知道,到县城里买一座五间房的宅子,要多少钱?” “县城房价?”让她想想啊,这个时候有陆游,那么房价…… 我去,现在是历史上最贵房价期? 历史记载,开封普通人住的宅子,高达九千多贯一座。而普通人收入一月才一贯钱…… 据说宋国不少当官的都买不起房子,大多租房。 连苏居士都抱怨过房价太贵。 “县城一座五房间旧宅,要三千多贯,我要不吃不喝干三百年,才能到县城买房。”骆诚抬头看着自已的破房子屋顶,“我好像活不了三百年,还是一辈子住这破木屋。” 李娇娘:“……” 第49章 误会大了 李娇娘气笑了,大哥喂,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已的能力? 她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半眯着眼,一副看相老夫子的神情,“骆诚哥,我细看你五官,你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别说到县城买房子了,到临安买房子,也是不在话下的。啊哈,住一套,租十套。做临安包租公,每天睡着拿钱。苟富贵,莫相望哦。” “尽逗我呢。”骆诚皱着眉头。 “没有没有,真的真的。”李娇娘两眼晶晶亮点头,心中冒出一个生财的法子来。 这时期的房价这么贵,各城中的百姓们大多租房住,要是她赚上足够多的钱,到城里买一堆房子,做包租婆,岂不妙哉? 李娇娘眯着双眼,看着屋顶憧憬着未来,骆诚已经摇摇头走开,挪桌子扫地去了。 他实在理解不了,她一个深闺里出来的小姐,住在农家,穿破衣吃粗饭,为什么成天乐呵呵的? 他说一辈子都买不起房,只能住木屋,她竟一点都不悲伤。 奇怪。 …… 两人一起合作,将屋子清扫好。 时间转眼间,又到了黄昏了。 家里有米面,还有前天晚上腌制的半只兔子。 李娇娘大厨,今晚做了香椿炒兔肉丝和清炒蘑菇,主食是米饭。 吃完饭,就到了入睡这一环节了。 李娇娘哼着小曲愉快地洗浴去了,骆诚犯愁了。 在没有办婚事之前,骆诚可以找借口去向二宝家睡,但今天之后不能去了。 再睡门板,他如是想着。 帮李娇娘倒掉了洗浴水,骆诚说了句“早些睡”,就去拆门板去了。 李娇娘站在卧房门口看着他忙,噗嗤一声笑了,“这新床真的很宽很结实,我试过了,你要不要来试试?” 骆诚:“……” “我在上面跳了跳,,一点声响都没有。” 骆诚黑着脸,“……” 呵呵,李娇娘转身,不解风|情的男人啦。 布置一新的卧房里,是李娇娘一人睡。 堂屋里的门板上,是骆诚睡。 两人相安无事各睡各的。 明明是新床,李娇娘却睡不踏实,蚊子闹的。 前两天下雨天冷,不觉得有蚊子,出了一天半的大太阳,蚊子一下子钻出来了。 嗡嗡嗡嗡,没完没了。 想念前世的驱蚊片啊。 李娇娘叹了一声,拿衣裳裹着头,睡。 骆诚听到她的叹息声,还有手拍巴掌的声音,猜测是蚊子闹的。 他坐起身来,想了想,悄悄走出了屋子,打开火石,在屋后的一丛草里寻了起来。 片刻后,他捏着一把草回来了。 又寻了个捣药罐子,将那些草全都捣成了汁,然后,他将草汁倒在几件旧衣上。 骆诚轻手轻脚走进卧房,将几件旧衣放在李娇娘的身侧,又轻轻离开,接着睡。 快天亮时,骆诚又走进卧房,去取那几件浸了草汁的旧衣。 刚将手伸手床上,李娇娘醒了,她眨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骆诚,“你怎么在卧房里?”又见他只穿着短衣,“昨晚在床上睡的?” 骆诚:“……”好像……误会大了? 第50章 不娶银花,还想种着骆家的田? 李娇娘双手枕头,笑眯眯看着她。 她只穿着薄薄的晨衣,一头浓黑的长秀发,铺了一枕头,休养了两天的她,脸色红润,娇艳似花。 骆诚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敢多看,飞快挪开眼去。 “没有,我找东西。”他将旧衣飞快抓在手里,脚步匆匆走出去了。 李娇娘笑了,朝门口大声说道,“你睡在床上了,我也不会怪你啊,咱俩已经成亲了。” 她昨晚入睡的时候,床上并没有他的衣裳,可今早多了两件…… 骆诚黑着脸,将门板安装好,走去洗漱去了。 貌似,他总是被她调戏着? 卧房里,李娇娘笑了一会儿,也起了床。 又是晴好的一天,作为骆氏新妇,骆诚家的新一代掌门人,哦不,掌勺人,她得努力干好自已的工作。 ——做饭。 兔子肉,昨天吃完了。 今天的早饭,李娇娘换了个花样,——手擀面。 骆诚磨柴刀劈柴火修弓箭的时候,李娇娘擀好了面。 水烧开,切成小手指宽的薄面条,一缕缕丢入开水中,拿筷子时不时地挑动一下,防着打结。 煮得五六分熟时,再捞起到碗里。 舀走开水,再倒入清油到大锅里烧热,倒入两碗半清水烧开成清汤,再将刚才煮得半熟的面条倒入油水中,洒几粒盐巴,滴两滴酱油调色,再丢几片切碎的嫩香椿叶。 香喷喷的手擀面就做好了,起锅装碗。 骆诚将柴刀放好,刚擦了把汗,李娇娘就喊着他了。 “骆诚哥,吃饭了。” 厨房里,飘出了和以往不一样的香味。 骆诚洗了手,大步进了厨房。 看到小桌子上摆着的两碗面,他眼神顿时一亮。 接过李娇娘递来的筷子,埋头吃起来。 “汤饼的味道怎样?”李娇娘笑眯眯看着他。 这时期的面条,不叫面条,叫汤饼。 “嗯。”骆诚含糊的应了一声。 “想不想天天吃呢?”李娇娘慢悠悠吃着,笑着看他。 “嗯。” “那你还赶我走?”李娇娘沉下声来。 骆诚一怔,手里的筷子停了几秒后,又吃起来,不过,没有刚才那么欢快了。 李娇娘哼哼,“我不会走的。” 小样,骆诚的心思,她怎会不懂?又是帐本吓她,又是说房价太贵,可能一辈子住这样的破木屋,当她不明白? 可她就不爱以前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啊,像个牢笼。 “没有说赶你走……”半晌后,骆诚闷声说了句。 “那就好。”李娇娘哼哼。 …… 吃罢饭,两人分工干活。 李娇娘在家忙家务,骆诚去地里看庄稼。 “出了两天太阳,地里的泥巴干了,我得除除草了。”他道。 “嗯,天热了,早去早回。”李娇娘将一壶水和刚才烙的两张饼,用一块干净的布包了,放在他的背篓里,朝他挥了挥手。 …… 骆诚的两亩地,和向家的田相邻。 他在田里除草的时候,向大娘子正带着小儿子向二宝在摘豆角。 向大娘子免不了打趣刚刚新婚的骆诚。 骆诚红着脸,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向二宝忙着打圆场,用别的话题说道,“娘,你看骆诚哥田里的豆苗,长得比咱家的好,将来结的豆子一定多。” “那是当然,咱家的豆种得早了些,那些日子天天下雨的,冻死了不少……”向大娘子叹了一声。 一辆骡车,在田边的小路上缓缓驶过。 车里坐着刚送走女儿陈银花的骆阿香。 她听到骆诚成婚的消息,又看到骆诚那长势喜人的一畦菜地,心中的怒火直往心头上涌。 不娶银花,还想种着骆家的田?想得美,不行,她得叫娘去要回来。 第51章 早做准备 骆阿香坐在骡车里,骂骂咧咧着。 骂着骆诚不出手相帮,骂他是白眼狼,baba喋喋不休。 其实呢,从送走女儿回来的这一路上,除了睡觉和吃饭,骆阿香的嘴,就没有停过。 一直骂着自已的男人陈来庆。 骂他是废物,买不起县城的房子,女儿才嫁不了宋家,不得不远嫁外县一个瘸腿的老光棍。 陈来庆是个迂腐老实的男人,一向都怕她,任凭她骂着。 再说他确实没有帮到女儿,心中也愧疚着。 这会儿听她骂到了骆诚,还说要撺掇着骆老太来收走骆诚的田,陈来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那田人家种得好好的,你收走干嘛?那是骆诚爷爷开荒出来的,不是骆家的田。” “好哇,姓陈的,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帮一个白眼狼?”骆阿香心中正火着呢,自己男人不帮自已骂骆诚不说,还替骆诚说话? 骆阿香气得扑上前,挥着拳头就揍陈来庆。 骡子车的棚架是个简陋的车架子,也就几根棍子支着,上面挂着挡风挡太阳的大布,两人在车里大打出手,没几下子就散了。 车小,陈来庆被骆阿香一脚踢下了骡车。 重重摔到地上,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你给老娘走回去,车就不要坐了!”骆阿香骂骂哼哼着,自已赶着骡车走了。 车已经走进了村里,陈来庆被踢出车摔在地上,引得不少村民前来围观。 “这不是陈来庆吗?你咋在地上坐着?”一个老汉扛着锄头,走来问他。 路旁一户人家的老妇人,看了全部经过,她抱着小孙子走来说道,“被他媳妇踢下骡车了。唉,摔疼了?” 陈来庆窘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袍子上的灰尘也顾不上拍了,一瘸一拐往家走去。 ——刚才崴到脚了。 他的身后,村民们在议论着,“好好的当家男人不当,跑来做上门女婿,看看,被女人欺负了?” “他也不是愿意的啊,还不是因为骆家老太太厉害?” “再厉害也只是个婆子,男人强势一点,她能怎么着?” “说的也是呢,看看骆诚,骆老太逼着他娶她外孙女,骆诚宁可被除族也不娶,骆老太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看人家,不是娶了个天仙小媳妇?” “说的也是,怪就怪陈来庆自己不争气!” 陈来庆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内,心中越发憋气得慌。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着他,“陈叔,你脚怎么啦?” 陈来庆抬头,发现是牛二的大丫头牛大妞喊着他,她的身旁还站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头,看这陌生的长相和打扮,估计是骆诚的新娘子。 被两个小丫头看着,他脸色更加窘了,只点了点头,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虽然陈银花和她娘很坏,但陈叔是好人。”牛大妞看一眼陈来庆的背影,对李娇娘小声说道。 “哦,是吗?” “嗯,我娘生我弟那天,到田里摘菜,不小心摔倒了早产了,我弟生在田里,陈叔正好路过,他脱了衣裳给我弟包起来,又赶着牛车将我娘和我弟送回家,为那事,陈银花她娘还打了一顿陈叔。” 原来还有这一出? 这陈来庆,和骆家人不是一路的嘛。 李娇娘眼睛眨了眨,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翻了翻,找了一把药草追了上去。 “陈叔,给你。” 陈来庆看着那把草,疑惑问道,“什么?” 李娇娘道,“你脚崴了?这草有活血化淤的功能,捣碎了抹在肿的地方,一天见好。” 陈来庆没有接,“你是骆诚新娶的媳妇?” 李娇娘点头。 陈来庆道,“骆诚的田都快保不住了,你还有心操心别人的事?” 李娇娘一怔,“什么田保不住了?” 陈来庆心中气着骆老太和骆阿香,索性说开来,“骆诚那两亩地是银花外婆的,迟早要收回去,你们还是早做打算。” 第52章 想办法 李娇娘:我去!那老虔婆想搞死骆诚的心,还没死啊。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啊,陈叔。”李娇娘还是将那把药草,塞给了陈来庆。 陈来庆叹了一声,摇摇头,拿着药草走了。 牛大妞急着问道,“怎么办啊?娇娘姐,骆诚哥没有田,你们吃什么啊?” 是啊,没有田,吃什么啊? 虽然只有两亩田,但好歹能种种豆子,种种高粱小米稻子,种些菜蔬,用以糊口。 没有田,全靠买,那是必花费巨大。 乡下人,田可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骆诚哥的田在哪儿?”李娇娘问。 牛大妞道,“跟我来,不远的,就在村后二里来远的地方。” “好,你带我去。” 两人将各自的背篓背好,戴好遮阳斗笠,大步往田里走去。 骆诚去了田里后,李娇娘将家里该洗的洗,该晒的晒了。发现离着做午饭的时间还早,她便背了背篓,拿了把小铲子出门采药草。 前世的时候,她跟着一位邻居中医老头学了些药草方面的知识,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出门采些药草,卖了好换钱贴补家用。 在村里杂树林翻找药草时,她遇到了出门打猪草的牛大妞。 牛大妞告诉她,村里有个地方草长得密,可能药草多,她便来了村旁这处小树林。 没想到,她遇到了陈来庆。 也得亏牛大妞带她走这条道,让她从陈来庆的口里知道了这件事。 两人脚步匆匆,走得一头汗水,赶到了村里的农田。 向大娘子抬头擦汗时,看到了小跑而来的李娇娘,她笑着对专心除草的骆诚道,“骆诚啊,你家小娘子来看你来了。” 骆诚以为她打趣他,没理会。 向大娘子笑道,“你可真是个憨子,人家跑得一头汗水呢,还不快去迎接下?” “这是出啥事了?跑得那样急?”向二宝也道。 向二宝不会说假话,骆诚这才回头去看。 可不,李娇娘和牛大妞一起跑来了,两人顶着大太阳,跑得脸色红扑扑的。 他提着锄头,走到田边的路上,朝李娇娘走过去,“怎么来田里来了?” “骆……骆诚哥……”李娇娘喘着气,“有急事。” 她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古代长裙哟,大夏天穿长到脚背的裙子长跑,可要了她的小命了。 根本没法跑嘛。 牛大妞不及她的体力好,看到骆诚走来了,没她什么事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田梗边,喘气不跑了。 “我刚才遇到陈银花他爹,他说你继祖母会收走咱们的两亩地。”李娇娘歇了口气,急忙说道。 骆诚眯了下眼,“陈叔说的?” “看他神情,不像是说假话。”李娇娘道。 骆诚哼哼一声,“这田是我爷爷当年开荒出来的,根本不是她家的田。” 李娇娘道,“骆诚哥,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她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她想要的东西,不得到手里,肯定不会罢休的,当心她搞鬼。咱们还是想个长远的办法。” “我找里正去。”骆诚道,“村里的田,全在里正那里有登记,里正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第53章 要收田,先给钱 paoshuba.com 向大娘子听到他们的对话,便说道,“骆诚啊,得好好护着自已的田才是啊,这庄稼长得多好,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骆诚的田少,他当宝贝似的护着,精心的施肥除草,庄稼的长势比邻近的田长得都要好。 “晓得了,向大娘。”骆诚口里答道,心里却在叹着,只怕这事难办。 “骆诚哥,我和你一起去。”李娇娘道,她朝牛大妞挥挥手,“大妞,明天我上你家找你一起玩,我今天有事呢。” “哦,你去。”牛大妞笑着点了点头。 骆诚发现李娇娘的背篓里,装着满满一篓子草,猜想着,她又摘了什么稀奇的菜。 他将她的背篓取过来,自已背了,将自已的空篓子提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拎着锄头。 李娇娘笑着道,“全是草呢,不重的,给我背?” 骆诚坚持要背,“空筐也重。”又道,“我身子比你结实。”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不是找了个大个子大力气男人的好处? 二人走后,牛大妞也歇好了脚,站起身来。 她朝田里忙着的向大娘子打招呼,笑着道,“向大娘,忙着呢?您家的豆子长得可真好呀。” “一般一般。”向大娘子头也不抬,哈哈一声,不咸不淡应道。 向二宝却朝牛大妞咧嘴一笑,“大妞啊,你和娇娘姐关系很好啊?” 牛大妞笑着点头,“嗯,我们是好朋友呢。” 向二宝还要说话,被他娘拉了下袖子,“干活干活,今天这畦豆子必须摘完,明早好运到集市上卖,再不摘就老了。聊什么天?聊天这豆子会自动到篓子里?” 向二宝不敢说话了,不过呢,眼睛却一直看向牛大妞那里。 牛大妞已经背上背篓,往回走了。 向二宝伸手挠挠头,对他娘说道,“娘,我想解手。” 向大娘子横了他一眼,“屁孩子哪来这么多事?滚去,快去快来。” “嗯呢。” 向二宝装着难受的样子,捂着肚子,往搭着架子庄稼的地方跑去,跑到一畦黄瓜架那里时,回头瞅了瞅,发现他娘没看他,飞快摘了两根嫩黄瓜塞在怀里,朝牛大妞追去。 牛大妞背着装有猪草的背篓,走得慢,向二宝很快就追上了。 “给,拿着,我家地里结的,又脆又甜呢。”向二宝将黄瓜塞到牛大妞的手里,腼腆地笑了笑,又转身跑走了。 牛大妞低头一看,手里是两根青翠的黄瓜,那尖儿上还长着没来得及掉落的花儿。 刺儿很扎手,是刚摘的。 “哎……”牛大妞一头雾水,“为啥送我东西呀?” 向二宝已经跑远了。 …… 李娇娘和骆诚,来到了里正家,说明了情况。 里正马上拿出记录的田产薄翻看起来。 他摇摇头,说道,“骆诚啊,记录的是你继祖母的名字呢。” 李娇娘眯了下眼,“里正伯,这田是骆诚爷爷当年开的荒,怎会记在骆老太太的名下?” 骆诚皱起了眉头,也看着里正。 里正说道,“虽然这么说,但户主是骆家老太太啊,骆诚爷爷只是入赘。” 李娇娘心里沉了沉,这样看来,这田还真的会被收回了,可她不甘心。 骆诚冷笑,“那就这么被她收回去?爷爷白白开荒一场?” 里正叹口气,摇摇头。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心中想了个主意,她狡黠一笑,“我有个主意……” 骆诚看着她,“娇娘,什么主意?” “田可以拿走,但得出钱。” 第54章 屋旁开荒 里正摇摇头,“说得容易,只怕她不会给。” 李娇娘微微一笑,“理在我们这一方,由不得她不给。不过,到时候还需里正伯帮忙说上几句公正话。” 里正伸手捋着胡子,点头道,“放心,我会帮你们的,我总不能看着你们丢了田,还得不到补偿钱?” 骆诚感激着朝里正拱手说道,“多谢里正伯。” “不谢不谢,你们还是赶紧商议着,怎么向骆老太讨回些钱来。”里正摆摆手。 骆诚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歪着头,笑眯眯道,“你信任我不?” 骆诚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那么说好了,一会儿看我的。”李娇娘神神秘秘眨着眼,“现在,咱们回家吃饱午饭,下午来应对她收田的事情。” “好。” 事情商议好,两人回去时的心情,就轻松多了。 进了院门,骆诚将锄头放下后,提起背篓进了厨房。 李娇娘洗了手,正给骆诚倒凉茶,她不禁笑道,“那个不用拿进来,就放在院里的地上好了。” “晒焉了怎么办?”骆诚不解。 “那是草药,晒得越干越好呢。” 骆诚窘着脸,又将背篓提到院中去了,“我以为是你采的野菜。” “我发现咱们村里的荒地里,有不少草药,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挖了些,晒干了可以换钱的。”李娇娘端着一碗凉茶,送到骆诚的面前,“喝喝看,我自已采的药草煮的,清热解暑。” 凉茶是红褐色,骆诚以为是苦的,但喝入口里,带着微微的甜味。 “怎样?”李娇娘笑眯眯看着他。 “嗯,你认识草药?”骆诚很意外。 李娇娘笑着道,“小时候翻过一些医书,学了一些。” 骆诚恍然,是呢,她出身富家,学过医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娇娘。”他颇为愧疚说道,“你不必这么辛苦的,都说了赚钱的事我会操心的。大热天的出门挖药草,当心中暑,还有,草里会有蛇……” 蛇? 李娇娘才不怕,一切有灰毛卷球帮忙。 “不要。”她沉着脸,“我是家里的女主人,我不是客人!你干活,我也要干活。” 她收走碗,舀米做饭去了。 骆诚想着即将被收走的田,说道,“娇娘,田没了没关系。既然爷爷能开荒,我也能。” 李娇娘点头,一指屋子旁的一片杂树林说道,“那块地不是么?咱们砍了杂树,将那块地整出来种菜。” 骆诚眼睛一亮,“好主意,柴火砍了晒干了,还可以换钱。” 说干就干,骆诚提了把斧头,就去砍树去了。 李娇娘喊着他,“吃了饭再砍,你先歇会儿。” 骆诚不听,“时节不等人,我爷爷说过,种子下地得赶早。” 李娇娘想了想,也是啊,就没喊他,由着他。 …… 骆阿香回了家,连衣裳都不及换,马上去找骆老太,说了自已的看法。 骆老太一拍大腿,对呀,那块田还得收回来,不是她骆家的人,凭什么种着她家的田? 她带着三个儿子和女儿骆阿香,气势汹汹到了里正家,嚷着要收回骆诚的田。 第55章 骆诚你拦什么? 里正家刚吃完午饭,一家子正在院中的树阴下休息,骆老太来了。 她尖利的嗓子吵吵嚷嚷着,像极了趾高气扬的母鸡。 三个儿子均是一脸横肉,眼神不善,跟土匪下山似的。 里正媳妇眉头皱了皱,喊着儿媳妇们,赶紧将孙儿们抱走。 里正摇着大巴扇赶着蝇子,说道,“你们要收田,得将骆诚叫来一起说道说道才是。” “叫他干啥?田是我们老骆家的,和他那个外来的没关系。”骆老太不同意。 “没错,户主是我娘,骆诚都被除族了,咱们收回家里的田,为什么要通知他?”骆大贵也嚷着。 骆二贵骆三贵跟着一起附和。 里正耐着性子说道,“那块田今年的税他已经缴了,忽然之间田没了,他却不知情,他恼怒之下跑县衙告我,怎么办?你们替我兜着这事儿?县衙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进门先挨十杀威棍。” 骆老太一噎,不情不愿地撇了下唇,“那就叫他来。”又喊二儿子去喊骆诚来。 这时候的骆诚,已经和李娇娘吃罢午饭,两人正说着开荒地的事情。 屋外,传来骆二贵高声的喊话声。 李娇娘冷笑,“看看,喊咱们来了。”又讽笑一声,“动作倒是不慢。” “一会儿吵起来的话,你别往前冲,站我后面。”骆诚叮嘱着李娇娘。 他发现,李娇娘个子不高大,胆子却大。 敢拼敢打。 骆老太要收回田,一定会叫上她的三个儿子助威,今天人多,李娇娘哪里是对手? “我机灵着呢,不会吃亏的。”她狡黠地眨眨眼。 “今天人多,不要莽撞。”骆诚沉着脸。 李娇娘只得笑着道,“是,官人。” 骆诚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回没再应声。 两人关了屋门,来到前院。 只见篱笆院门那儿,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斜眉傲眼地叉着腰。 “那是骆飞翔的二叔,我以前喊他二伯父。”骆诚冷笑,“不过,从今往后,我不喊了。” 李娇娘扬了扬眉,“夫唱妇随,我也不喊。”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 李娇娘眨眨眼,“不对吗?” 骆诚在想着,夫唱妇随这个词。 骆二贵看到李娇娘,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人人都说骆诚新娶的媳妇漂亮,还真不是假话呢,长得跟仙女似的。 除了瘦了点外,眉毛,眼睛,头发,脸蛋,腰,哪哪都好看。 呸,便宜骆诚这小子了,他怎么没捡到这么漂亮的? “什么事?”骆诚装着不知情,故意问道。 “到了里正家就知道了,走。”骆二贵背着手,打头走着,却时不时地回头看一下李娇娘。 骆诚的脸色,当即黑了。 他将李娇娘往身后一拉,用大个子身子挡着骆二贵的视线。 李娇娘:“……” 她心中直乐,呵呵,不是不要她这个媳妇吗?一直嚷嚷着叫她走,不过是被人看一眼,骆诚你拦什么拦啊? 三人紧走慢走,到了里正家。 里正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一院子的人了。 有骆老太和他的儿女们,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们。 “人来了。”骆二贵大声说道,“里正啊,快点安排。” 骆诚和李娇娘走进了院子里,他们和里正打着招呼,看也不看骆老太那几人。 骆老太气得骂起来,“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的白眼狼东西呢!见到我们这些长辈,跟眼瞎一样。” 第56章 翻旧帐 骆诚已经不当她是一家人了,当这话是狗吠,没理会。 李娇娘不同了,她的想法是,小女人的嘴,一是吃饭,二是哄自已男人孩子,三是骂渣渣。 长嘴不骂渣渣,等于白长。 她回头看向骆老太,笑了笑,“哦,有人倒是有爹娘生养,有爹娘教养,却未嫁就跟汉子搞大肚子,还被汉子甩了,还想赖着另一个汉子嫁,啧啧啧,当真好教养!” 看热闹的村人们,不知她说的是谁,个个好奇起来。 有人就问,“骆诚媳妇,你说的是谁家闺女呀?” 这条消息,可当真的劲爆啊! 谁家大姑娘被人搞大肚子了,还被男人甩了?这当爹娘的是怎么看女儿的? 唉哟,又是哪个倒霉蛋,差点替别人养孩子? 骆诚看一眼李娇娘,不说话。 李娇娘笑眯眯道,“哦,我听银花说的,我也不知道是谁。银花外婆?你知道是谁么?” 骆老太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昏过去。 骆阿香受不了气,破口大骂,“小娼妇嘴巴放干净点,乱嚼舌根小心嘴里长疮!” 李娇娘手一摊,“我哪句说的不干净?我这话可是听银花说的,要说会烂嘴巴,也是银花先烂。” 骂人?先看看自已有没有把柄!否则,占不到便宜! “喂,阿香,骆诚媳妇说的是谁呀?”一个妇人,大声问着骆阿香。 骆阿香:“……”一口气提上去,半天下不来,她差点憋死过去。 这是哪来的小妖女哦,知道她家银花的事情? 骆老太咬着牙,“骆诚,还不管管你媳妇?今天叫你来是说你那块田的事,你媳妇再闹的话,到时候可别怪我太无情!” 李娇娘心中冷笑,这骆老虔婆,几时有情过? “我媳妇无错,无需管教。”骆诚淡淡开口。 骆老太气得一噎。 骆家三儿子见老娘和妹妹都被气得哑了口,一起朝骆诚冲来,耀武扬威地嚷着,“好你个小子,啊?养你这么大,就是来专门气长辈的?” “怎么,以多欺少是不是?”李娇娘冷笑,“你们都不将里正伯放在眼里了?都想当里正了?里正伯还没有发话,你们就想闹事?” 一直被忽视的里正,听到李娇娘这么提他,脸色越发冷沉了,他的确被骆家人忽视了。 一家子跑他这来吵吵嚷嚷着,不跟他说一句,当他是透明人? 骆大贵朝二贵三贵挥挥手,大家都站在一旁,不敢闹了,只是呢,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骆老太太,人都到齐了,说事情?”里正轻咳一声,说道。 “骆诚种的那块田,我要收回。”骆老太冷哼。 “凭什么?”骆诚冷笑,“那田是我爷爷的,我爷爷传给了我。” 骆老太抬着下巴,一脸的冷傲,“那田是我骆家的,你既然脱离了我们金山村骆氏一族,那田也就不能再让你种了,我得收回。” “那田是我爷爷开的荒!”骆诚不让步。 “田主是我!你爷爷只是入赘!我当年不要他,他连村里都进不来,又哪来的田?”骆老太哈哈一声冷笑。 李娇娘走上前,笑了笑,“那么我问一句哈,这田,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个荒芜样?里正伯?”她看向里正,“当年是谁说要开荒的?是骆诚爷爷一人开的荒,还是有帮工?” 里正拿起帐本翻起来,“这里有记录。当年是骆诚爷爷说要开荒的,骆老太太不同意,连帮工都没有请。” 第57章 不补偿,到衙门里说话去 李娇娘哈哈一声,“你们都听到没有?骆老太太当初是反对开荒的,也没出钱出力,所以,这块田和骆家根本没有关系。” 骆老太气得一噎,“骆老头子是入赘到我家的,他的东西,都是我的!” “就是,就是,我娘说的对!他当时身为骆家人,做什么都是骆家的!”骆大贵大声嚷着。 骆二贵和骆三贵马上跟着附和。 骆阿香也冷笑道,“一个入赘的,还敢提财产?呸,不要脸!” 我tui!你们才是不要脸的一家人! 李娇娘冷冷看他们一眼,又问着里正,“里正伯,那块地要是一直不开荒,到现在是不是一直是荒地?” 骆诚袖中拳头紧握,黑沉着脸瞪着他们一家。 “那是当然啦,那块地离着水沟远,三面还有山,太阳不好,很多年都是荒地,直到骆老爹开了荒,才成良田。后来,向家的也跟着在旁边整了块地。”里正点头说道。 “好,那么,我就恢复那块田原来的样子,还给他们骆家便是!”李娇娘扬起唇角,歪着头问骆诚,“骆诚哥,你的主意呢?” “你说了算。”骆诚点头。 “那咱们快走。”李娇娘拽着骆诚,转身就走。 骆老太急了,那块田被骆老头爷孙俩打理得十分的肥沃,种出的菜蔬比别家要鲜嫩,她不止一次偷偷去摘菜,这要是毁了,那可惜了。 “不准毁!”骆老太气得跳脚,去拦骆诚。 骆家兄妹四人,也慌忙将李娇娘和骆诚拦住。 “怎么,打劫是不是?这可是在里正伯的家门前,你们都想反吗?”李娇娘冷笑一声。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讽笑着。 骆老太窘着脸,冷哼哼说道,“你们敢毁田试试?” “我就毁了,你敢怎么着?田是我们家开,当然有权毁了。”李娇娘冷哈哈一笑。 “娘,她舍不得毁的,她故意这么说的。不如,咱们毁了那田,反正户主是您!荒田也是您的。”骆阿香得意一笑。 李娇娘眯了下眼,骆阿香么?这是想找打了吗? 骆老太回过神来,对呀,毁了那田,骆诚也就不会要了。 她想到就干,“二贵,三贵,去,把那田给我毁了!” “谁敢毁着试试看?”骆诚冲过去,一手抓着一个。 骆二贵骆三贵被掀翻倒在地上。 “好哇,你还敢打人?”骆老太气得跳起脚来,冲上去厮打骆诚。 李娇娘抬脚就踹,冷笑道,“打群架是么?被打了可不要哭。” 骆阿香身上被狠狠踹了几下,疼得她眼花直冒,口里骂个不停。 骆老太坐在地上捶着地,“唉哟,骆诚和他媳妇打长辈咯了,不孝子孙哟,你们都看看哟。” 有围观的看不过去了,大声说道,“骆家老太太,你不是将骆诚赶出族里么?他哪里还是你家的孙子?再说了,不是你们先动手的吗?你们四人,他们才两人?明明是你们打人家啊。” 骆老太:“……” “行了,别吵了,都住手,我说句公道话!”里正大声喊了句。 该里正登场了,李娇娘便说道,“骆诚哥,咱们听里正伯安排。” 骆老太一家,也只得不情不愿停了手,瞪一眼骆诚,望着里正那里。 “里正啊,怎么个安排,你倒是说啊?”骆老太不太情愿问道。 “不如这样,骆诚的田你们收走,但是呢,补偿点钱。” “什么?补偿?”骆老太急了,“凭什么?” 李娇娘冷笑道,“凭那块田是骆诚爷爷开的荒,你们要是不补偿,咱们到衙门里说话。” 县衙里当差的,其中有一人是村里宋家小子。 而宋家小子,正是将银花肚子搞大的那个,骆老太和骆银花吓得脸一白,哪敢去衙门? 第58章 要就要,不要拉倒! 看到骆老太母女变了脸色,李娇娘心中就乐了。 怕了? 该! 关于陈银花的事呢,她其实并不知道详情,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还多亏了牛大妞的情报。 别看牛大妞老实胆小,实则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村里各种大小事,牛大妞七七八八知道不少。 早上,两人在一起闲聊时,牛大妞就跟她透露了个消息,陈银花曾找牛大妞要过一副鞋子花样。 那花样是牛大妞刚琢磨出来的,还没有做出鞋子来呢。 可过了几天,牛大妞发现,那花样居然在宋家小子的脚上了,而且那鞋子,还是新的。 牛大妞就猜测着,陈银花在跟宋家二小子悄悄来往。 牛大妞有一回遇到陈银花,问了这事,陈银花咬口不说,但脸却红了。 现在她提到县衙门,骆家母女马上吓白了脸。 可见,将陈银花肚子搞大还不认帐的男人,的确是宋家二小子宋广生。 因为宋广生在县衙当差呢,骆老太和骆银花要是去了县衙门,不是找羞辱吗? 里正这时也说道,“要是你们认为我裁决不公,那就去衙门。” 偏偏骆大贵三兄弟不知内情,还嚷嚷着,“去就去!” 骆老太气得喝骂道,“都给我闭嘴!” 骆大贵嘟囔着道,“娘,怎么啦这是?为什么不让我说?” 骆阿香气得眼前发黑,狠狠剜一眼她大哥。 李娇娘朝骆诚眨眨眼,得意地翘起唇角。 不知内情的骆诚,“……” 围观的村人们,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我看里正的说法,很公正呢。” “骆家婶子要是觉得不公正,那就请县老爷裁决。唉,那县衙门可不好进啊,进门先打十杀威棍……” “脸色变了,莫不是觉得自已理亏?” 骆老太现在,是骑虎难下,不要这田,显得自已怕了骆诚似的,将来那小子不得傲得上天? 可要这田,还得出银子…… 出银子等于割她的肉。 唉哟,她的肉哦。 骆老太狠下心来,咬了咬牙,朝骆诚挥挥手,“得,看在你也曾喊我一声奶奶的份上,补就补点,权当我这做长辈的赏你的。一亩田一贯钱,两亩两贯钱。” 两贯钱?二两银子? 去你大爷的! 李娇娘心中讽笑。 按现在的购买力换算,也才2000块左右。 2000块买二亩地,骆老虔婆你咋不去抢? “太少,最少二十贯。”李娇娘毫不让步,“村里卖田都是这个价,何况我这还是良田。” 骆老太气得跳起脚来,“你这是抢吗?居然要二十贯?” “你心疼钱,就不要买咯。你不亏本,我也不亏本,两相欢喜,多好的事?”李娇娘手一摊。 “那就上衙门。”骆诚冷不丁开口。 又提衙门? 骆老太要气得吐血了,“十贯!”她再次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二十贯!”李娇娘冷哼。 “十二贯。” “二十贯不卖了,我现在卖二十五贯!要就要,不要拉倒!”李娇娘冷笑,“我们就两亩田,你还死命压价,是想成心饿死我们?” 第59章 做贼的认为天下都是贼 “我去年买了邻村老田头家的三亩田,花了四十贯钱,骆诚两亩田才卖二十五贯,一点也不贵。”一个三四十岁的黑脸汉子,摇摇头说道。 买卖过田地的人,也纷纷应和,“是呢,哪里就贵了?” “骆家老太想十贯钱拿走两亩地,还真敢想!” 大家七嘴八舌的,替骆诚报不平,纷纷嘲讽着骆老太的贪心。 “刚才不是说二十贯吗?怎么又二十五贯了?坐地起价?你们还真是不要脸呢!”骆老太尖着嗓子嚷着。 李娇娘眯了下眼,“你同意给二十贯?那就爽快点,给了钱,咱们银货两讫签字画押。” 这两亩田,李娇娘和骆诚都不打算要了。 田是他们种着,田主却写的是骆老太的名字,不转让的话,往后麻烦只多不少,还不如转卖了。 她喊二十五贯,是故意气骆老太的,逼着对方定价。 她心中的底价是二十贯。 二十贯两亩地,在村里算是公平价格,并不贵,也不亏。 “二十贯真的不贵呢,我看啦,就这个价算了。大家吵来吵去的,未免伤了和气,真闹到县衙里去,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我的面子也不好看,是不是?好了好了,就算给我个面子,就这么说了,怎样?”里正看看李娇娘骆诚,又看向骆老太一家。 里正的话,实则是给骆老太台阶下。 骆老太抿了抿唇,没再反对,说道,“那就……这样,二十贯两亩田。看在里正的面子上,我就让步了。我一个长辈跟一个后辈记较那么多做什么呢?你说是,里正?” 哦呵呵,脸皮倒是厚呢,这不叫计较,哪叫记较?李娇娘心中翻白眼。 反正钱快到手了,对方让步了,她也懒得吵了,清者自清,看热闹的村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在里正的主持下,写了转让契约书。 骆老太让骆大贵回家拿了二十贯铜钱来,给了骆诚。 大家在契约书上写了各自的名字,按了手印,一式三份。 骆老太一份,骆诚一份,里正那里备案一份。 到此,交接完毕。 “走,看田去。”骆老太哼哼一声,“免得叫人偷走了庄稼。” “娘说的没错。”骆阿香冷冷看一眼李娇娘。 “走走走,咱们快走。”骆大贵喊着两个弟弟,一家子很快就走没影了。 我去,这想法是,做贼的认为天下都是贼?李娇娘冷嗤一声。她至于偷那点庄稼吗? 纠纷了结了,围观的村人们,三三两两散去。 李娇娘笑着对里正道,“今天多谢里正伯了。” 骆诚也跟着点头道谢。 里正摆摆手,“应当的应当的。”又叹了一声,拍拍骆诚的肩头,“田没了,今后,你的日子更难过了哇,想好怎么打算没有?” 宋国律法,每家每户每年都要交杂税,如果按着官家的要求每年交规定的粮食,杂税可减免。 可骆诚没有田,那么,人头税,住房税,林木税,依旧得缴税。 七七八八的算,一年得缴八贯钱。 李娇娘心里骂着皇帝老儿,收这么多钱回去,也没见长城多了块砖头,倒是宫里的妃子不停地增加。 第60章 你睡床我就洗白白 骆诚想到李娇娘说开荒的事,便说道,“里正伯,我屋子旁有片荒地,我打算砍了杂树,整出块田来,到时候,您给丈量下做个登记。” 这又得说下宋国律法了,但凡农户自已开荒整出田地来,都得先到官家这里登记着。 私自种田,发现一个重罚一个。 里正是村中最大的官,虽然吃住在村里,但每年还拿着一部分县里发下来的俸禄,替官家办着事情。 “要的,要的,你先整地,整好了喊我一声。”里正爽快点头。 …… 离开里正家,骆诚马上将二十贯钱交到了李娇娘的手里,“拿着,你当家,你管钱。” 李娇娘托着沉沉的一袋子钱,歪着头看骆诚,笑眯眯道,“啊,好多钱呢,我好像发财了,唉,骆诚哥,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走了?” 说着,她还调皮地眨了下眼。 骆诚看她一眼,不说话,心里却说着:哼,巴不得呢! 他这么穷,她不该嫁他,她该嫁个有钱人。她跟着他只会吃苦受罪。 见骆诚不说话,李娇娘便不逗他了,心里在琢磨着,这笔钱该怎么花呢? 重新整出的田,得买种子种下,种子要花钱…… 房子也实在太破烂不堪了,该修一修了。对了,还欠了不少外债,先还哪家? 算了,回家翻翻帐本再说。 两人各怀心思回了家。 在里正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家里时,天已擦黑了。 和往常一样,两人分工合作。 骆诚劈柴掌灶,李娇娘洗菜切菜掌勺。 兜里有了钱,李娇娘心中高兴,做着饭时,口里轻轻哼着歌,脸上一直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骆诚抬头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心中不停地想着,她晚上会跑走吗? 她知道去县城的路吗? 他要不要画张图给她? 骆诚的性子,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加上李娇娘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利用这笔钱的事,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骆诚的眼神起了变化。 “啊,好累啊,我要早点睡了。”吃着饭的时候,李娇娘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她确实累了,而且很累很累。 她这副原身是个娇娇|小姐,没有做过体力活,加上被人长期下药,体质很差。 平时干活,她是撑着一口力气。 今天上午洗洗刷刷了一堆衣物和锅碗瓢盆,又挖了一篓子药草,又来回跑着找骆诚商议田的事情,又在里正那里和骆家干了一架。 缺少锻炼的身体,累得快散架了。 骆诚就说道,“再累也吃点。” 吃饱了才好跑路啊,骆诚将小半碗煮鸟蛋全倒在了她的碗里。 这是李娇娘一早采药时捡的,一共有十一个,骆诚只吃了一个。 “吃不了这么多,怎么都给我?”李娇娘抬起厚重的眼皮,看他一眼。说着话,她又打了个哈欠。 “我已经吃饱了,你都吃掉,天热,不吃完放明天就坏了。” “哦。”李娇娘含糊应了声,胡乱吃完了,“骆诚哥,今天你洗下碗,我实在太困了。” 她漱了下口,摇摇晃晃进了卧房,鞋子也不脱,趴到床上就睡了。 骆诚走过去,问她,“不洗浴吗?我去烧水。” 李娇娘含糊着说,“你和我睡一床,我就洗白白的。” 骆诚:“……” 第61章 洗脚脚哇,洗澡澡 李娇娘侧过脸来,半眯着睡眼,瞧着骆诚。 月光从屋顶的天窗口照进屋来,照在李娇娘的脸上,依稀可见她妖娆明艳的眉眼。 骆诚脸色一红,轻咳一声,“我烧水去。”脚步匆匆跑出去了。 李娇娘哼哼一声,“无趣的男人……” 骆诚进了厨房,将小饭桌上的几只碗盘洗干净了,拿小竹罩罩着,又麻利地刷干净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的热水。 可当他走回卧房喊李娇娘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正响着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那几时跑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李娇娘的后背,故意喊着她,“快醒醒,起来洗浴。” 李娇娘:zzzzzzz…… 骆诚不甘心,又捏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扯了扯,“不洗浴就睡,很难受的,出了一身汗的人……” 李娇娘:zzzzzzzzzzzzzz…… 喊了五六遍,李娇娘仍然不醒。 骆诚叹口气,放弃了。 他找了个小些的脚盆,端来温水放在床前,轻轻脱下李娇娘的鞋袜。 李娇娘是深闺的闺秀,走路少,她的脚比村中女子们要小巧许多,而且白白净净的。 骆诚看着那脚,心头一阵乱跳,匆匆挪开眼抓了布巾浸湿,将那脚胡乱揉了几把就收了工。 脚底板的神经,连接着大脑。 李娇娘被揉醒了。 她睁开眼,翻了个身,正看到骆诚端着小脚盆往卧房外走去。 看着自已的光脚,李娇娘气笑了,居然只脱她的鞋袜? 她坐起身来,小脚搭在床沿边轻轻晃着,娇声喊着骆诚,“官人啦,伦家还没有洗澡澡呢,不给帮下忙洗洗的?” “醒来了就自已洗。”干巴巴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李娇娘:“……” 我摔!特么的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哼! 刚才困时,不洗澡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彻底清醒了,才发现不洗澡真的很难受,浑身上下被汗水沾着,热得快喘不过气来。 李娇娘三两下扯下外衣,将裤管卷得高高的,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走出了卧房,“官人,我要洗澡水。” 骆诚在后院倒她的洗脚水。 “来了。”骆诚应了一声,放下脚盆走进堂屋来,发现李娇娘的打扮怪异。 她将里衣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面,露一截雪白的臂弯,衬裤的裤管也卷得高高的,一直到了大腿处。 骆诚:“……”他不敢多看,匆匆端了大浴盆进卧房,放好水,又匆匆走掉了。 李娇娘:“……”她就这么不招他想睡? 看来,将他引进卧房的任务艰巨啊。 李娇娘摇摇头,洗自已的澡去了。 洗好澡,二人各自睡下。 …… 一宿无话,转眼到了天明。 在堂屋中搁着门板睡的骆诚醒来时,卧房中的李娇娘还在睡。 他站在卧房门口,朝挡着门帘的里头故意大声说道,“牛二叔喊我到他家帮忙插秧,今天早上和中午我都不回来吃饭了,可能天黑才回,今天你自已吃饭。” 卧房里,李娇娘含糊应了一声。 骆诚朝声音方向看去一眼,转身去了后院,匆匆洗漱后,他画了副金山村往县城方向的路线图放在桌上,背着背篓拿了弓箭进了山林。 第62章 出事了! 骆诚离开后没多久,李娇娘就起了床。 看到堂屋中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图纸,她捏在手里瞧了瞧,这画的貌似是前往县城的地图? 骆诚想去县城? 李娇娘拿了个茶碗,压着图纸防着被风吹走,走开忙去了。 昨天吃晚饭时,她说了还债的事,问骆诚先还哪家的,他一直含含糊糊的,说不急不急。 叫她先收着钱,等家里急用。 可李娇娘是个不喜欢欠债的人,有了钱就想还掉。 梳洗好后,李娇娘随意煮了点小米野菜粥吃了,将屋子打扫好,洗了两人换下来的脏衣晾晒好,李娇娘便开始翻帐本。 找到邻居们的记录后,李娇娘拿笔写写画画着,开始分配怎么还帐。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骆诚是个没有亲人的孤儿?邻居是他的依靠,那么,向邻居们借的钱,得当先还掉。 “向大娘家欠二贯,项家欠了三贯二百文,刘家欠了一贯……” 和骆诚的房子相隔较近的,有五家,一共欠他们十贯八百文钱。 李娇娘将钱数好,一家家分好,拿着帐本挨家挨户上门还钱。 向家和骆诚关系最好,隔得也最近,李娇娘最先进了向家。 这时候,向大娘子戴了遮阳斗笠正要出门去地里,见她来了,很是意外,笑着道,“是娇娘啊,有事啊?” “嗯,有点事儿。这不,骆诚爷爷病重的时候,向婶子家借了钱么?咱们现在手头上有了点钱,就先还了。”李娇娘将帐本摊开在桌上,翻到记录着向家的那一页。 向大娘子叹了口气,说道,“欠的也不多呢,以后再还也是一样的,你们田没了,还得再置办田地,也得花钱呢,再说你们刚成婚,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娇娘笑着道,“家里的花销,我们当然是算好了的,向婶子不必担心我们,借了不还,我们心中也不安啊。再说二宝还没有娶媳妇呢,婶子用钱的地方也多。” 她将数好的铜钱串放在桌上,“婶子给数数。” “数什么呀,我信得过你。”向大娘子见李娇娘说话讨喜,欢欢喜喜收了钱,又说道,“对了,我这里还有点毛豆的种子,你拿去种下。” 她找了包种子塞到李娇娘的手里。 这可是宝贝,李娇娘连忙道谢。 “不谢不谢,这是多下来的,咱家田少,没地儿种了,放到明年被虫咬了也生不了芽,你拿去正好。”向大娘子哈哈一笑。 离开向家,李娇娘又还了另外四家的钱。 骆诚为人诚实,和邻居们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他新娶的娘子又是个会来事会说话的,爱屋及乌,大家同样喜欢李娇娘。 邻居们都知道他们没有了田,这家送点种子,那家送点菜的,说要帮他们度过难关。 …… 骆诚进了山林后,心中总是想着,李娇娘会走吗?会吗? 今天运气好,他抓了只野猪。 正心不在焉地用藤蔓捆着野猪的四脚时,邻居项伯跑来说道,“唉哟,你个憨子哟,咋还在这里慢悠悠的?你家出事了呢!” 骆诚心头一惊,“出了什么事?” 第63章 担心 项伯跺了下脚,拍着大腿急忙说道,“刚才我在杂树坡砍柴,远远看到你家房子那儿,起了好大的浓烟呢,八成是出事了。不是我说你啊,你那个小媳妇就不是个会做事的人,一定是烧饭烧着房子了,……唉哟,白白净净的人,哪里像个会干活的?当初跟你说叫你不要理会她,你不听……” 骆诚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 李娇娘平时做事小心,但万一呢? 凡事都可能有个意外…… “项伯,您帮我看下这头野猪,我分你两条猪腿,我先回去看看。”骆诚将捆着的野猪丢下,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项伯嗨了一声,“你这憨子,帮下忙而已,哪里需要谢礼的?你放心着回家。” 野猪并没有死,一只腿受了伤,又被骆诚用藤蔓捆着,趴在地上正不耐烦地嗷嗷叫着。 一只灰毛小东西,坐在野猪的肚子上,用十分警觉的眼神看着项伯。 项伯一愣,弯腰看着灰毛小东西,“咦,你这只小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明明没有的……” “老子又不是草,不是冒出来的,是从树上跳下来的。”灰毛卷球咧着嘴,吱吱歪歪的,又伸着爪子指指走远的骆诚,“老子是他家的兽,小老儿你别想私吞这只野猪。” 项伯不知它叽叽歪歪些什么,卷了袖子来抓它,“这东西不知能卖多少钱。” “小老儿,要卖卖你!老子不值钱。” 它跳起来,躲过项伯的手,又伸着爪子拍了下野猪。 尖爪刺进肉里,受惊的野猪嗷叫一声,挣断了捆着的藤蔓,往前狂奔而去。 灰毛卷球坐在它的背上,像个得胜的将军,十分傲然。 但着实将项伯吓了一大跳。 他跺了下脚,“坏了,野猪跑了,我拿什么向骆诚交待?” 他柴也不要了,捡了柴刀朝野猪飞快追去。 …… 骆诚脚步不停,从村后的荒山上,一口气跑回了家。 果然如项伯所说的,他的房子被浓烟包围了。 “娇娘,李娇娘?”骆诚大声喊着李娇娘。 他伸手挥着浓烟,冲进去寻着李娇娘。 可是烟太大太浓,他什么也看不到。 骆诚心中越发焦急起来,“李娇娘,你在哪儿?” “啊,骆诚哥,我在这儿呢。你回来啦?你不是去帮牛二叔家插秧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娇娘欢快的声音,从骆诚的身后不远处传来。 骆诚悬着的心,落回肚里,他飞快转身往声音方向跑去。 浓烟外,李娇娘挽着袖子,手里捏着一把镰刀,头上戴着斗笠,正笑盈盈看着他。 一身洗得发白的竹青色长裙,被她穿得娉婷多姿。 骆诚没有走上前,就这么隔着几十步远看着她,一瞬不瞬的,唇角微微颤着。 李娇娘发现他神情异样,朝他走来,疑惑问道,“怎么啦?怎么这副样子看我?出什么事了?” 骆诚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的浓烟,“怎么这么大的烟气?老远就看见了。” 看到被浓烟包围的房子,他以为李娇娘…… 唉,为什么忽然这么担心她? 第64章 这种事情,下回我来做 他应该操心,她跑没跑走的事情,为什么会担心她的安危? 提到浓烟,李娇娘的脸色马上黑了。 她抬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没好气说道,“骆诚哥,你还问我,怪你咯。” 骆诚一脸茫然,“怎么怪我?我刚回来……”不是理直气壮的神情,而是,有些心虚地看着李娇娘。 “哈,你就没有发现,咱们房子的周围,遍地杂草么?你个大男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就不知道将这杂草给除一除?还得我来了做……,难怪晚上蚊子那么多……,我刚才把杂草除了,点着烟火烧草根呢。又割了些驱蚊草丢在里面,顺便熏熏蚊子……” 她知道骆诚每晚都采驱蚊草放在卧房里,帮她驱蚊子,但这可是乡下啊,那点驱蚊草,哪里赶得走越来越凶猛的蚊子? 治标不如治本。 蚊子最爱杂草水沟。 她趁着闲暇时,割了杂草烧了草根,填了水沟。 只是没想到,她刚点了烟火,就起了南风。 风把烟气越吹越大,越腾越高。 害得好几个邻居以为她家着了火,还好心的跑来想灭火呢。 骆诚这么急火火回家,是不是以为,她被火烧了? 啊哈哈,看来他也不是个冷情的男人嘛。 骆诚松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笑眯眯道,“以为什么?” 这回换做骆诚黑了脸,他冷哼一声,“房子周围燃烟火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李娇娘点头,“知道啊,我烧着了后用土盖了火苗,看着烟气大,实则火星很小,我一步不离地看着呢。” 骆诚依旧黑着脸,“那也得小心……” 他转身再次走进了烟气里,沿着房子墙壁查看,果然如李娇娘说的,她办事极为的细心。 她挖了几个小土坑,将杂草断枝丢在土坑里烧着,火星几乎没有,全是烟。 一堆堆黑残渣,也烧得差不多了。 “这种事情,你说一声,我来做,下回不准动烟火。”骆诚查看完,再次警告着李娇娘。 李娇娘心中哼哼,什么事情都是他做?他当自已是机器人? “知道啦!” 两人正说着话,灰毛卷球赶着野猪回来了。 骆诚疑惑了,这不是他抓的野猪吗?怎么自已跑来了?项伯呢? 李娇娘明白原因,她正眯着眼,听着灰毛小东西说着原由。 骆诚没去帮牛二插秧?去了后山抓了头野猪?得知家里起了烟火,才跑回来的? 他为什么撒谎? 野猪被灰毛卷球折腾得沿着村子跑了五六圈,这会儿放过它了,野猪彻底累瘫了,倒在地上直喘气。 骆诚一肚子狐疑,这野猪莫不是神了,自已跑家来? 不管了,趁着野猪老实了捆了再说,明早赶到乡里集市上,卖了钱给娇娘买几身新衣新鞋。 “这头野猪有一百多斤重呢,能卖不少钱了。”骆诚找来绳子,将野猪捆了个结实。 李娇娘是个乐观的人,马上抛开心中的杂七杂八思想,笑着点头,“我们又要发财了,是不是呀,骆诚哥?” 第65章 抢上门 骆诚打量着野猪,说道,“估摸着,能卖六七贯钱。” 六七贯,也就是六七两银子了,果然是笔小财。 李娇娘笑眯眯道,“啊,又能还一笔债了呢。” 骆诚却说道,“债不急着还……” 她没走,是不是嫌钱少? 那他再攒攒。 李娇娘想到已经还掉的一笔债,就说道,“可是骆诚哥,我已经还了一部分了。” 骆诚讶然看她,难怪她不跑走了,她把钱还债了? “你怎么不听我的安排呢?这些钱是给你家用的。”骆诚沉下脸来。 李娇娘也沉下脸来,“二十贯呢,家里哪里用得着那么多?我把邻居家的先还了,向家的,项家的,刘家的,高家大房和二房的,一共用去了十贯八百文,其他家的,我正盘算着怎么还。老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咱们有了钱不还债,村人会说闲话的,下回咱们有了困难,就没人愿意帮忙了。” 骆诚当然懂这个道理,可是,他最希望的是先不让李娇娘受委屈。 算了,还都还了,钱用了他再赚。 骆诚便说道,“还就还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了。”又说道,“这头野猪卖掉,家里又有进帐了,明天是单日,恰逢乡里赶集,待会儿我去借辆独轮车,将野猪运去卖。” 李娇娘没有赶过古人的集市,兴冲冲说道,“我也想去集市,骆诚哥。” 骆诚也希望她多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点头应道,“好,会带你去。不过,这里离乡里集市有十里远,所以明天要起早,鸡叫二遍就得出发。” “我一定起得早。”李娇娘高兴点头,家里缺很多日用品呢,她要去采买采买。 两人正商议着明天早起要做的准备,骆老太的两个儿子骆大贵和骆二贵跑来了。 “啊,野猪在那里呢,大哥。”骆二贵指着骆诚脚边的野猪,大声说道。 骆大贵快步跑上前,一脚踩在野猪肚子上,冷笑道,“骆诚,这头野猪是我兄弟俩抓着的,你捆起来干啥?”又喊着骆二贵,“快把野猪拖走。” 李娇娘眯了下眼,嘿,这可真不要脸了,上门抢?“你们的?我呸呸呸呸,能不能要点脸说话?这是骆诚哥抓的。” 骆二贵嬉皮笑脸瞧着李娇娘,“我说小娘子,别一口一个骆诚哥骆诚哥的,就你家骆诚哥会抓,别人就不会了?这头野猪我们追了一路了,看,这腿上的伤口,还是我们打伤的,野猪跑到这里,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你们才不要脸!” “村里人都看见我们追野猪了!”骆大贵冷笑,和骆二贵一人抓着野猪一只脚,大力往路上拖。 骆诚脸色阴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二人推开,“这是我在后山打的,项伯也看见了,我还叫他在后山守着,只不过野猪逃跑了跑到我家里来了,怎么就成你们的?” “你们敢抢试试?”李娇娘挥着镰刀,护着野猪。 抢她钱财,如同掘她祖坟,她会宰人的。 这两人,一个力气大,一个镰刀舞得飞快,吓得骆大贵和骆二贵连连往后退。 骆大贵咬着牙,“好好好,你们等着,我找证人来!看看野猪到底是谁的!” 第66章 远亲不如近邻 两人不甘心跑走了。 骆诚冷笑,“让他们找,这是我在后山抓的野猪,他们找了证人也证明不了。” 李娇娘想到骆诚撒谎的事,笑眯眯问他,“骆诚哥,你不是说,去帮牛二叔插秧了吗?怎么又去了后山?” 骆诚心虚,转过身去,嗡声翁气说道,“牛二叔找到帮手了,说不用我帮忙了,我就又去后山了。” “哦,是这样啊。”啊哈哈,还是有谎话的成分在里头呢,李娇娘心中好笑。 每个人都会有心中的小秘密,是说出来,还是保留在心中,这是个人的权利。 她就不戳穿他依旧在说谎话了。 非要戳穿秘密,等于不给人留脸面,相处未免尴尬,关系会越来越生分。 就比如她,也有小秘密,为了能留在这村里,她谎话连篇,可骆诚从没有追问她。 骆大贵骆二贵刚跑走,项伯来了。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骆诚,骆诚啊,坏了……,咦,野猪原来在这儿?怪事了,它自已跑来的?” 骆诚家院子里的地上,躺着一头哼哼叫着的野猪。 野猪的四脚都被绳子捆着,正是骆诚抓的他没有看牢跑掉的那头。 骆诚也想不通,野猪为什么会自已跑来,他点头道,“嗯,巧了,正好跑到我院里了,项伯,你这是咋了?累成这样的?” “我追野猪嘛,刚才有只小东西坏得很,将它惊跑了。” 灰毛卷球,“老子不是惊跑野猪,是赶回来的,哼哼哼。” 李娇娘走进正屋,放下镰刀,倒了杯茶水出来给项伯,“项伯喝水。” “哎,好好好。”项伯不好意思接了。 刚才在后山,他还说着这小娘子的坏话呢,说她不像个会干活的,骆诚不该娶,可人家这会儿却倒水给他喝。 喝了水,项伯这才注意到,骆诚家的房子完好无缺,刚才腾起的烟气也散了不少,房子墙壁外的地上,有一块块烧得斑驳的杂草地。 他惊讶了,“骆诚,你家里没事啊,刚才那么大的烟气,我还担心呢……”他不好意思笑了,“原来是烧杂草。” 李娇娘好笑,赶情,是这位项伯谎报的军情,骆诚才火急火燎地跑回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只是乌龙事件,但这位邻居项伯,也是因为关心骆诚,才跟骆诚汇报的啊。 李娇娘想到这里,觉得将邻居们的钱先还掉这个做法,是十分正确的。 远亲不如近邻,就是这么说的。 “成伯,周三叔,你们看,就是那头野猪,被骆诚抢了。”刚才跑走的骆大贵和骆二贵,又跑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 项伯转过身来,冷着声音说道,“说什么呢?这是骆诚抓的野猪,什么抢不抢的?胡说八道!” “我呸,明明是我们抓的,这野猪从山上跑下来冲进村里,我们追了一路呢,好小子,跑进了骆诚家,就成骆诚抓的了?真他娘的不要脸!” 你他娘的才不要脸! 蹲在树上看热闹的灰毛卷球不干了,吱哇一声,从树上跳下来,直扑骆大贵。 第67章 灰溜溜跑了 别看这小东西的个子,只有一只野兔般大小,但凶悍起来时,龇牙咧嘴的,连野猪也害怕。 特别是它伸出的尖爪,能将肉刨出一个血窟窿来。 它怪叫着冲向骆大贵,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骆大贵正得意地叫嚷着,冷不丁遇到一只小怪兽的袭击,吓得他大叫一声,抱着头就跑。 但灰毛卷球已经坐到了他的头上,爪子牢牢抓着他的头发呢,他怎么跑,都是甩不掉的。 头发连着头皮,疼得骆大贵大声叫嚷着,“快帮我,二贵,二贵,快把这东西打下来!” 骆二贵吓得呆了呆,抓起一把扫帚狠狠挥向那只灰毛小东西,“这是哪来的东西?打不死你。” 灰毛卷球狡猾,当扫帚扫来时,它吱呀叫着跳走了。 骆二贵来不及收回手,扫帚抽到了骆大贵的脸上。 骆大贵疼得泪花都出来了,捂着脸骂着,“二贵,你眼瞎了,你怎么打我?” 骆二贵:“我我我……,他奶奶的,那只东西好狡猾,等我抓到它一定剥了它的皮!” 坐在院门屋檐上一脸神气的灰毛卷球:剥你的皮,哼哼哼! 两兄弟折腾了个狼狈。 李娇娘冷笑,该! 骆诚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瞧着骆家兄弟。 项伯认出了灰毛卷球,他大声说道,“不许打,不许打,野猪正是这只小东西赶下山来的,大贵二贵,你们找证人,骆诚也有证人呢,就是这只兽。” 骆大贵冷笑,“一只兽,做什么证?它懂什么?” “它不懂,我懂。”李娇娘微微一笑,看了眼骆大贵带来的两位证人,问骆大贵,“你先说说,你怎么证明野猪是你们的?” “野猪跑下山,我们兄弟俩一直追着它呢,村里人都看见了。”骆大贵冷笑,“成伯和周三叔也看见了,野猪跑到你们家里来了,就成你们的了?我呸!” 那二人点了点头,“是呢,看见了。” 项伯摇摇头,“你们看见了也没用啊,这野猪在后山上时,就被骆诚抓住了,他家里有事先一步回来了,我帮忙看着呢,后来,被这只小东西赶下山去了。” 李娇娘说道,“小家伙将野猪一直赶到了我家里。” “一只小东西,赶野猪?啊哈哈哈——”骆大贵冷笑,“哄谁呢。” “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李娇娘朝灰毛卷球招招手,“过来,小甜甜。” 灰毛卷球:老子不叫甜甜。 李娇娘冲它瞪眼:偷糖吃的小东西,不叫甜甜叫什么? 灰毛吱吱唔唔着,十分乖巧地跳到李娇娘的面前。 李娇娘指着它的爪子说,“看,它的爪子。”又指着野猪背上的几个血爪印,“它给抓的。项伯看到它抓着野猪背跑回来了,怎么就成你们的了?你们哪怕追它跑一年,那也是我家的。” 骆大贵骆二贵顿时语塞。 成老汉和周老汉走上前细看,可不,几个血印清清楚楚呢,这只小兽也十分听骆诚媳妇的话,看来,真是骆诚打的野猪。 “我说大贵二贵啊,这野猪还真是骆诚的呢,刚才我们看到时,这小东西正坐在野猪背上呢。这都是骆诚家的啊,你们呀,回回,别争了。”成老汉和周老汉,一齐朝骆大贵骆二贵挥挥手。 骆大贵骆二贵心中不服啊,可没有人替他们说话了,两人恨恨瞪了眼骆诚,灰溜溜走了。 第68章 偷听 骆家兄弟离开后,成老汉和周老汉没好意再多停留,同项伯说了两句闲语,也走了。 项伯这时说道,“骆诚啊,我也得回了啊,你们忙。” 骆诚说道,“今天多亏了项伯呢,这头野猪,我会留两只猪腿给您。” 项伯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嗨,我没帮上忙呢,都是你家的小毛兽的功劳啊。”他蹲下身,朝灰毛卷球笑着道,“嘿,没想到你是骆诚家的啊,在山上时,我还打算抓你换钱呢,哈哈哈。” 他哈哈哈笑着回家去了。 都走了,院里安静了,骆诚这才去看灰毛卷球。 他想起来了,有好几次,这只小东西在他家附近转悠来着,有两次还从娇娘的卧房跑出来,原来,它跟娇娘熟悉? “娇娘,你将它驯化了?它听你的话呢。”骆诚惊讶说道。 李娇娘笑眯眯点头,“它听得懂我的指令。” 骆诚走上前,伸手揉揉灰毛卷球的小脑袋,“好好听娇娘的话,我给你做个窝。” 灰毛卷球哼哼:老子喜欢睡娇娘的鞋子旁。 现在是农忙时节,借车得赶早,晚了的话,有独轮车的人家,就将车派上别的用场了。 快两百斤重的野猪,一人挑着担子走十里路,非常吃力,再说了,还带着李娇娘,只能借车。 这时节,牛车是借不到的,等着耕地的人家,都排到下月去了。 村里倒是有人时常赶骡车到乡里去,顺路带个把人还行,带大块头的野猪,人家是不同意的。 所以,还得借车。 独轮车价格相对便宜,家境稍好的人家,都备有这种人力小推车。 骆诚将野猪的捆绳检查了一遍,确定捆得结实后,到邻居家借独轮车去了。 现在是中午时分了,李娇娘将院子清扫好后,开始做午饭。 她原先计划的是,骆诚不回来吃午饭,她随便煮点小米粥对付一下,骆诚一回家,她得认真做饭了。 “看好野猪,我洗菜去。”李娇娘拍拍灰毛卷球的小脑袋,端着一筐香椿嫩叶,往河边走去。 灰毛卷球爬到野猪面前的小树桩上,眯着眼打盹。 李娇娘走到河边时,发现路旁的芦苇丛后面,有人在说话。 长得一人多高的茂密的芦苇丛,挡着两人的身影。 “那小妮子邪门得很呢,你别惹她,当心再吃亏。”这是骆大娘子的声音。 “没惹呢,娘瞎说。”这是骆飞翔的声音。 “还说没惹?叫你去田媒婆家相亲,你往骆诚家方向走什么?眼睛也不知看哪儿,把个新袍子蹭了一身泥。” 李娇娘伸手轻轻拨开几根芦苇杆,只见骆大娘子和骆飞翔正蹲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骆大娘子抓着骆飞翔的袍子摆,洗着上面的泥巴块。 骆飞翔无聊地捡着鹅卵石,一块块往水里丢着。 没一会儿,他眼珠子转了转,兴冲冲道,“娘,你再去找奶奶,叫奶奶将骆诚赶走。” 骆大娘子没好气哼了一声,“那天的机会那么好,我跟你奶奶提醒了又提醒,你奶奶都没能赶走骆诚,只将他除了族。现在找什么借口赶?你呀你,管那骆诚干嘛,他田没了,媳妇又是个吃闲饭的废物,他会越过越惨。你安心相你的亲去,管他呢?” 李娇娘眯了下眼,什么?那天骆老太带着一伙人来骆诚家闹,将骆诚除族的事,是骆大娘子撺掇的骆老太? 第69章 一拳揍不老实,那就来两拳 你大爷的,骆大娘子你能不能再阴险点? 李娇娘大声哈哈一声,“哟哟哟,母子两个聊天欢快呢。”她端着装菜的簸箕,绕过芦苇丛走到河边来。 冷不丁的声音传出,着实吓了骆大娘子和骆飞翔一跳。 “你属鬼的吗?忽然一声响,可吓死我了。”骆大娘子没好气地哼哼一声。 骆飞翔发现走来的是李娇娘,那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咧着嘴,一脸的傻笑。 李娇娘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竹青色长裙,因为顶着大太阳走路,脸色白里微微透红,像极了早春绿叶间初初绽放的桃花。 骆大娘子气得捶了下儿子的肩头,“看什么看,妖女有什么好看的?晦气都看来了。” 李娇娘冷笑了一声,“自己行得正,走得端,就不怕晦气,背后使阴招的这类人,做贼心虚,看谁都像是妖女,看谁都怕沾晦气。” “你说什么呢?小娼妇?敢指桑骂槐骂人?”骆大娘子撸了撸袖子,朝李娇娘大步冲来。 李娇娘眯了下眼,我去,干架啊? 使阴招搬弄是非,还不准人说,还要打人? 脸皮可真厚呢! “别扯些有的没的,你就是做贼心虚!”李娇娘哈哈一声冷笑。 “啊,小妖精,看我不捶死你!” 骆大娘子是做农活的,个子壮实,根本不将李娇娘放在眼里。 可李娇娘虽然身材苗条瘦削,但灵活啊,腰一弯,从骆大娘子身旁钻过去了。 骆大娘子又是挥拳,又是踢脚,没打着李娇娘,混乱之下,脚踹到了骆飞翔的身上。 骆飞翔正呆呆看着李娇娘呢,没来得及躲,身上挨了一脚。 而他又正好蹲在河边,这下可好,咕咚,掉河里了。 骆大娘子吓坏了,“儿子,儿子?” 骆飞翔的脚伤没有全好,沾了水,疼得眉头直皱,“娘,你踢我干什么?” 河滩边的水并不深,但淤泥不少,骆飞翔掉进淤泥里,成了泥狗子,为了相亲,特意换的一身崭新的湖蓝细布长袍,被淤泥一染,脏得没法看了。 骆大娘子心疼得更加破口大骂李娇娘。 “要不要下去陪儿子?”李娇娘冷笑,她撸起袖子走向骆大娘子。 “娘,娘,你快拉我一把,我脚沾了水,疼啊。”骆飞翔又嚷了起来。 骆大娘子想跟李娇娘再干一架,她一个壮个子妇人,居然输给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媳妇,她心里不服。 可儿子又叫得可怜,再说还要赶着去相亲呢,骆大娘子只恨恨瞪一眼李娇娘,骂了一句,“小娼妇别太猖狂”,就去拉儿子去了,没再理会李娇娘。 李娇娘还操心着骆诚会饿肚子呢,也懒得理会这对恶母子了,走到远远的埠头边洗了菜,快步往家走去。 可是,还没有到家门口,在杂树林那儿,她又被骆阿香拦住了去路。 李娇娘:她今天是好运多多呢,还是霉运多多?怎么骆家人一拔一拔地来找她? 来就来,大不了打一架。 一拳头揍不老实,那就来两拳头。 “有事吗?骆家姑姑?”李娇娘笑眯眯问她。 骆阿香看见李娇娘笑,心中就来气。 这女人是打哪儿来的?长得跟狐狸精似的,骆诚那小子就是被这狐狸精迷了,才不要她女儿陈银花的。 “我问你。”骆阿香走到李娇娘的面前,咬着牙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事情的?” 第70章 官人,脚疼,快给揉揉。 李娇娘愣了愣。 骆阿香女儿的事情?关于陈银花的……怀孕的事? 坏了,她的x眼…… 她只顾着自己嚷得爽快了,忘记了这个秘密是不可言说的,这村里有人怀疑她是从天而降的妖女,得知她有个x眼,不得将她架火上烧了? 那这个秘密该怎么圆谎? 可是,还不等李娇娘开口,骆阿香忽然冲过来挥着拳头揍向她,“都是你这个骚贱蹄子,害我女儿只能远嫁!呸,你一定是妖女,是你使了妖法害的她!我今天把你拿住交县衙里烧了你!” 李娇娘:我去,真打呢? 唉哟,可她手里还端着洗好的菜呢,放地上的话,就白洗了。 李娇娘本能地闪身让开了,抬起一脚狠狠踢向骆阿香,“你才是妖!特么的封建迷信!” 骆阿香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骚贱蹄子,你还敢踢我?我跟你没完!”骆阿香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挥拳头揍向李娇娘。 李娇娘怒了,“喂,你讲点道理好不?什么叫我害你女儿?我来这村里的时候,她肚里已经有货了,你做娘的不知管管女儿,反怪别人,好不好笑?还有,这世上没有妖,你敢骂我妖女,我就骂你妖妇!是你害了你女儿!” “你还敢说教老娘?我呸,我今天揍不死你!”骆阿香跟疯了似的,扑上前,左拳右拳朝李娇娘揍着。 她也的确是气疯了,要不是李娇娘多话,银花至于远嫁吗? 昨天她撺掇着银花外婆去收骆诚的田,没想到,田是收回了,银花外婆反而损失了二十贯钱。 银花外婆爱财如命,哪肯真出钱?后来叫她和三个哥哥平摊了那二十贯钱。 骆阿香气啊,丢了女儿还丢钱?从小横到大的骆阿香,自打李娇娘出现,她就倒霉事不断,越想越气,这不,就来找李娇娘出气来了。 可又没想到,自己的拳头没有揍到李娇娘,反被李娇娘踢了一脚。 唉哟,她的面子丢完了。 李娇娘端着簸箕,左闪右闪的,有不少菜抖落到地上了,她心疼得直皱眉头,再次抬脚踢向骆阿香。 疼得骆阿香破口大骂,“死贱蹄子小娼妇!” “去你的,疯婆子似的。你女儿的事是骆飞翔嚷出来的,要怪怪他去,找我干什么?”李娇娘冷笑。 她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张口说出来。 骆阿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眯着眼问李娇娘,“你说什么?飞翔?没骗我?” “没骗你,就是他,初七那天他和他爹她奶奶来骆诚家时说漏了嘴,被我猜出来的。”李娇娘哼哼一声。 当然是她编的,谁叫骆飞翔半夜撬她房门的?她不方便公开揍他,找个人揍去。 还有骆大娘子,搬弄是非,害得骆诚被除族,一样该揍。 骆阿香撸了撸袖子,瞪着李娇娘,“你要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李娇娘抬起脚,做了个要踢人的动作,“想再来一下么,骆家姑姑?” “你敢欺负娇娘,我也饶不了你!”骆诚的声音,在二人身后传来。 李娇娘回头,只见骆诚阴沉着脸,望向骆阿香。 骆阿香怕骆诚,提起裙子摆,往另一个方向拔腿跑走了。 骆诚脸色缓和下来,走向李娇娘,“她有没有欺负你?” “啊,没……,啊……”李娇娘抬了抬脚,叹着气,“脚疼,官人,给揉揉?” 刚才用力太大,她踢崴了脚。 第71章 嫁人的唯一好处 骆诚:“……”他脸一红,扭过身去往家走,“别闹,快回家。” 李娇娘娇声哼哼着,站在原地不动,“真的疼呢,刚才银花娘挥拳头揍我,我手里端着菜,不好还手,就还脚,没想到,脚踢疼了。” 骆诚闻言转身过来,皱眉看她的脚,“真踢疼了?”远远的,他仿佛看到李娇娘还了下脚。 “嗯,右脚,生疼生疼的。”李娇娘抬了抬右脚,叹着气。 “大白天的,又在路上,怎么揉?回家。”骆诚伸过手,接过她手里的簸箕,自己端着,“我端着,回家我给你上点药。” 李娇娘看着前方三十来米远的家,再次叹气,“可是走不了路呢,疼。” “那怎么办?”骆诚为难了,想了想,又道,“你等着,我将独轮车推来。” 说着,他端着菜大步回家去了。 李娇娘气笑了,她好想捶死这个死男人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要坐独轮车,她要骑人肉“马”,她想要他背。 唉,那么宽的后背不给她爬一爬,可惜了。 骆诚动作很快,推来了他刚刚借来的独轮车,“这是从项伯家借来的,我擦干净了,快坐上来。” 他将车掉了个头,停在李娇娘的面前。 除了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骆诚还在上面铺了层旧衣,方便李娇娘坐。 李娇娘无语了,有气无力道,“谢谢哈。” 她提起裙子摆,一跳一跳地爬上了独轮车。 进了院子到了正屋门口,因为门槛太高,李娇娘又开始撒娇抱怨迈不开脚。 她以为骆诚会抱她进屋,至少扶一扶她,谁知,骆诚找了根棍子!! “用这个拄着?”他递到她面前。 李娇娘咬着牙,她想用这棍子将他捶死。 “啊哈哈哈……,我现在有三条腿了呢,好牛叉。”她干干一笑,唉,真无趣啊。 进了屋,骆诚马上找来药酒,端来清水,处理李娇娘的脚。 昨晚上天色太暗,没看清她的脚。 这会儿正午时分,光线明亮,她的脚能看得清清楚楚了,小巧白皙,脚指头还翘着,透着调皮。 骆诚看着那脚,脸色又红了。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他轻轻地洗着她的脚,轻轻擦干,轻轻上药,轻轻揉着。 脚裸处微微有点红,还好,没有肿。 李娇娘没好气地哼哼一声,“嗯。” “一会儿我来做饭,你就休息着。”骆诚收走了药酒和水盆。 怕她无聊怕她热,他又递了把扇子给她,找了本旧书放在她身旁的小桌上。 李娇娘:“……” 这就是嫁人的唯一好处?脚疼不用做饭? …… 骆阿香离开后,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李娇娘的话。 越想越觉得李娇娘说的是真话。 她女儿陈银花和宋家二小子悄悄来往的事,还是飞翔他娘告诉她的。 那天还阴不阴阳不阳地恭喜她要收女婿了。 飞翔他娘嘴碎,保不准将银花的事说给了飞翔听,飞翔找骆诚那天,话一多,还真有可能说出来。 李娇娘那个小妖精刚来本村,人都分不清谁是谁呢,知道银花的事,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骆飞翔说漏了嘴,被那小妖精听出话中之话来了。 想到这里,骆阿香气哼哼着,直奔骆大娘子家。 第72章 姑嫂大战 不过,骆阿香去的不巧,骆大娘子并不在家。 家里,只有骆大贵躺在竹椅上喝酒纳凉。 骆阿香是被骆老太宠到大的,并不怕她的哥哥们。 一进屋,她就不客气地问着,“大哥,嫂子呢?” 骆大贵以为是她们姑嫂之间有话说,就实话实说,“哦,你嫂子带着飞翔往田媒婆家去了,这不,田媒婆做媒,给飞翔相了个邻村的姑娘,你嫂子带着飞翔相亲去了呢。” 相亲? 骆阿香心里更不痛快了。 骆飞翔那个草包能娶邻村的姑娘,她的女儿却只能远嫁。 凭什么? 骆阿香心中的嫉妒之火,瞬即腾起,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骆大贵伸手挠挠头,“你找你嫂子有啥事啊?” 骆阿香心里哼哼,啥事?她要捶死她大嫂! …… 骆阿香火急火燎地,一边走,一边打听着骆大娘子。 得知骆大娘子是沿着河边走的,她撸了袖子就跑向河边。 而这时候,骆大娘子正带着骆飞翔往回走呢。 骆飞翔被她误踢一脚,掉水里了,狼狈的样子是没法去相亲了,骆大娘子只得带着骆飞翔回家换衣。 一边走,她口里一边骂着李娇娘,“那个小妖精哟,咋不来个雷劈死她?唉哟哟哟,气死我了哟,这回家换趟衣,相亲的人等不及了就得走了,今天的相亲又黄了。”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看上她家飞翔了,这下可好,她还放人鸽子,第一印象就坏了,往后哪还有机会? 骆飞翔眼看快二十了。 过了二十还不娶妻的话,要么吃官家的板子,要么由着官家配亲事。 万一配个傻子媳妇或是丑八怪给她家,她老骆家的根就彻底坏了。 她还会被村里人嘲笑。 骆大娘子心里又急又气,又高声骂起了李娇娘。 “娘,那娇娘哪里是妖精了?”骆飞翔还想着美人脸呢,不满地嘟囔着。 “把那骆诚迷得团团转了,还不是妖精?唉哟,死小子,你居然替妖精说话……”她气得捶了下儿子的肩头。 “大嫂。” 骆大娘子口里念念叨叨骂骂咧咧着时,冷不防被一声冷冰冰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 骆大娘子抬头,淡淡看着急匆匆走来的骆阿香,“啥事啊?” 跑得一头汗水的,骆阿香男人死了? 急着喊人入敛? 骆飞翔咧嘴喊了声“姑姑”。 骆阿香没理他,目光扫向骆飞翔的身上,可不,穿着一身新的细棉布长衫呢,果然是去相亲的。 而她女儿却嫁了个瘸腿的老男人…… 老男人比她还大五岁! 骆阿香心里的火气,腾腾腾直往脑门窜,她二话不说,挥拳就揍骆大娘子,“老娼妇,我忍你很久了!” 忽然打出的一拳头,骆大娘子一点防备也没有。 鼻子被揍破了,她也被揍倒在地了。 屁股着地,疼得骆大娘子大叫一声。 “你被疯狗咬了?还是你男人死了?有气往我身上出?”骆大娘子只怕她男人骆大贵和骆老太,忍着骆阿香是看在骆老太的面子上。 她可不是个孬种。 现在可没有骆老太在,她才不怕骆阿香。 吃了亏的骆大娘子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挥拳揍向骆阿香。 第73章 活该 姑嫂俩都是不肯吃亏的泼辣人,个子又都差不多。 她们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急得骆飞翔连连跺脚,“哎呀,快住手呀!” 一个是亲姑,一个是亲娘,他不知帮哪个才好。 “死贱人你发癫了么?”骆大娘子破口大骂,“你男人那啥不行了,找我出气是不是?老娘可没那玩意帮你解火,要不送你根烧火棍对付对付?” 骆阿香抓着骆大娘子的头发,死劲扯着,口里咬牙大骂,“老骚货,再敢猖狂老娘叫你男人休了你!啊哈哈,大哥可一向听我的。” 骆大娘子冷笑,“我呸,老娘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了孙子,我男人才不会休我,倒是你,儿子儿子没有,女儿女儿还远嫁了,要休也会休你!” 提到远嫁的女儿,骆阿香更加怒了,“姓祁的,我女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嚷出去的?” 骆大娘子一怔,她嚷的? 她猜出了陈银花有孕的事,可有没有说漏嘴,她想不起来了。 面对骆阿香的询问,她是绝口不会认帐的。 “放你娘的屁!老娘没说!” 骆阿香见她呆了呆,心中想着,不是你,为啥愣了半天才敢回话? 眼神乱闪心里有鬼呢。 “你敢指天发誓吗?”骆阿香冷笑。 骆大娘子又呆住了。 “看,不敢发誓了是不是?啊呸,就是你这个老骚货嚼的舌根,坏了我女儿的名声害她只能远嫁,我今天非捶死你不可。” 气急了的骆阿香,对骆大娘子又是一顿狠揍。 骆大娘子再出手还击。 两人打得累倒在地,才各自骂着散去。 骆阿香回了家,又将这事对自己大哥骆大贵说了。 骆大贵虽然没有说休了骆大娘子,但一顿拳脚踢打却没有少。 打得骆大娘子鬼哭狼嚎。 骆老太知道了这件事,也跑到大儿子家,抓了扫帚对骆大娘子一阵狠抽,“黑了心的下贱货,居然害家里人,我抽不死你!” 骆家二房和骆家三房,听到大房的吵闹声,都不来劝架。 为啥? 骆大娘子生了三个儿子,嚣张程度只比骆老太差一点点。 骆家二房生的全是丫头片子,三房只一个儿子,这两房妯娌哪有底气跟骆大娘子杠? 平时在骆大娘子面前,她们一直低声下气做人呢。 骆大娘子被揍了,两妯娌乐得坐家门口看笑话。 …… 骆大娘子挨揍的事,很快就在附近传开了。 有邻居小媳妇大婶子们借着找娇娘说话时,有意跟透露了这个消息。 “你家骆诚平时没少被她欺负,她现今被男人揍得跟狗似的了,哈哈哈哈,解气?” 当然解气了! 李娇娘跟着哈哈一声。 骆阿香跟骆大娘子杠上了,这两人今后有得忙了,就没时间找骆诚麻烦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骆诚的午饭烧好了,走到正屋来喊李娇娘吃饭。 和李娇娘聊着天的向大宝媳妇哈哈一笑,“哟哟哟,骆诚疼媳妇啦,亲自下厨呢。” “刚娶的新媳妇,不疼着疼哪个?还等着给他生个大小子呢。”项大娘子也笑道。 把个骆诚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只是脚崴了……” 大家知道他腼腆,逗笑几句后,散去了。 “咱们在正屋吃饭,你就不用走路了。”骆诚将小桌子摆在李娇娘的面前,想到他刚才听到的谈话,又疑惑说道,“飞翔爹怎么打起了飞翔娘?她们说的是真的?” 怎么打起来的?李娇娘心说,当然是她的安排啦。 “她活该!”李娇娘冷笑,“使阴招挑拨离间嘴碎的人,被打了没人同情!” 第74章 温润的男人声音 第二天一早,鸡叫第二遍的时候,李娇娘就麻利地起了床。 为了省灯油钱,她没有点灯。 因为有明亮亮的月光照进屋里来,根本不需点灯。 而且她有个习惯,前一晚临睡前,她会将第二天要穿的衣物鞋袜全都整理好。 第二天起床时,只需一二分钟,她就可以穿戴齐整了。 李娇娘和骆诚还没有圆房,按着这里的风俗,她不用挽复杂的发髻,头发梳齐整后,上面挽一个丸子头,余下的头发用一根青色的布条扎着垂于身后,就算ok了。 墨青色头绳配竹青色的长裙,干净利落。 李娇娘推开卧房门,骆诚已经在前院里忙开了,正将那头野猪往独轮车上搬运呢。 野猪被捆着,不耐烦地嚎叫着。 灰毛卷球在他身旁一跳一跳地,怪叫着助威。 骆诚皱眉瞪它,低声喝道,“娇娘还在睡,吵醒她我剥你的皮!” “他娘的,你眼瞎了,她已经醒了。”灰毛卷球吱吱唔唔着。 骆诚听不懂它的语言,伸手弹弹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别闹。 灰毛卷球是个好帮手,会用嘴叼着绳子帮骆诚捆绑。 “骆诚哥?”李娇娘笑微微走了过去。 “你脚好了?”骆诚抬头看她一眼,手里活儿并没有停下。 想着,她可能看了花花世界不会再回来,骆诚手里的动作慢了几分。 “本来就没有多重的伤,全好了呢。”李娇娘笑着道,“我做早饭去了,咱们吃饱饱的好出发。” 看着她玲珑的身姿风风火火去了厨房方向,骆诚心里,没来由地堵了什么。 早上赶时间,而且要吃得饱,李娇娘做了香椿煎饼,煮了清粥。 去乡里集市一去一来路程遥远,她多煎了几张饼,用干净的布包着放在小篮子里,当路上的干粮。 又烧了一大罐的凉茶,和两只碗一起放在篮中。 两人吃了早饭,关了屋门就出发了。 李娇娘没有带灰毛卷球,叫它看家。 “哼哼哼,娇娘坏。”小东西蹲在院中的一截枯树桩上,委屈地哼哼。 “会给你带糖回来。” “啊!”小东西立刻来了精神。 头顶的月亮,照着乡下的小路,宁静而美好。 李娇娘提着篮子走在前面,骆诚推着独轮车,走在后面。 终于可以看外面的世界了,李娇娘很开心,走路的步伐很轻快。 骆诚看着她纤细苗条的背影,“到车上来坐着?脚伤才刚刚好,当心走多了脚疼。” “不要不要,等我走累了再说。”李娇娘摆摆手,“边走边看风景,多好。” 那头野猪有近两百斤重,而她的个子虽瘦但不矮,百斤重是有的。 要是她也坐车,骆诚推三百斤的重量走十里路,哪里吃得消? 李娇娘说什么也不肯坐。 骆诚劝了会儿,见她执意不坐,而且确实心情很好地走走看看的,就不勉强她了。 他想着,她这么走着,迟早会累的,累了不肯坐的话,他就扛她坐到车上。 …… 东边天微微露点红霞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集市。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这才一大早,集市的街上就挤满了人。 骆诚到坊正那儿交了五文摊位费,两人开始寻摊位。 李娇娘兴冲冲地东看西看着。 一辆宽大的马车,从一条叉路上冲上了集市的大街。 “让开让开!”车夫蛮横地大声嚷着。 吓得左右的路人和摆摊的人,分分避让。 骆诚将前方走得专心的李娇娘用力往身边一拉,避免她被马车撞到。 我去,有钱了不起吗?大街上赶快马?你咋不上天呢?李娇娘弹了弹袖子,朝那华美宽大的马车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程五,离县城还有多远?”一个年轻男子温润的声音,忽然自车里传出。 李娇娘的身子,犹如被电击了一般,僵在当地。 她呆呆望着那马车。 那声音…… 第75章 前世 是前世男友穆宣的声音。 是她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那一天,他忽然找到她,说,拿走她家帝都祖屋的,并不是他们穆家,而是另一个开发商。 他同样是受害者。 他们家被对方骗了。 不过他又说,他有办法帮她拿回失去的祖屋,说,收走她家祖屋的开发商,就在百花山的度假山庄里度假。 他带她去找对方谈判,要回祖屋。 他说,他找了好多关系,才联系上那位开发商,机不可失。 她信了。 她跟着他去了。 后来,他又找着各种理由,将她骗到一处山崖旁。 那天下着朦朦的小雨,以往人群攒动的百花山攀岩峰,没有游客,只有他们二人。 她当时疑惑地问他,“开发商呢?” 他答,那人会攀山看雨雾,马上就来。 可是,她没有等到所谓的开发商,她等到的是他伸出的罪恶之手。 “别怪我无情,李娇。”他狰狞的面容,过了这么多天了,换了个时空了,依旧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着,“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得死!” 她跌落山崖时,意外间抓住了一块岩石,她求着穆宣拉她上去,她说,她并不知道他的什么秘密,他冤枉她了。 他不听,摇摇头,抬起脚,将她踢了下去…… 李娇娘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 她能穿越,穆宣,会不会也穿越了? 如果是的话…… 她一定会报仇,把他虐得爹妈都不认识! 前世她栽了跟头,是没想到他会胆大得杀人,这一世么,吃过亏的她,眼睛可雪亮着呢。 “公子,离县城不远了,但咱们走错道了,绕进了集市,马车走不动呢,怕是得天黑才能赶到了。”车夫沮丧着道。 “去问路,找条近道走出这集市。”马车里,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十分不悦。 “是。” 车夫将车停在了路中间,引得来往赶集的人纷纷小声抱怨着。 “你怎么啦?”骆诚温声问道。 他发现李娇娘看着那马车,目光发呆,神色大变,他心中微微有些发堵。 她果然是喜欢热闹喜欢繁华的…… 李娇娘还没有开口说话,那车夫跑到骆诚的面前来了,“喂,推车的,问你个事。” 骆诚淡淡抬头,“什么事?” “有没有近路走出这集市?”车夫傲然问道。 他上下打量着骆诚,眼前的青年男子,虽然长相俊朗,个子高大,可惜是个农夫,还是个卖山货的穿着破烂的穷农夫,跟他家出身高门的公子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车夫的唇角,不由得勾了抹讽笑。 骆诚心中厌恶车夫赶车蛮横,差点撞了李娇娘,就不想告诉他,“不知。” 车夫讶然,“你不是本地人吗?怎会不知道?” 骆诚正要开口,车里的年轻公子傲然说道,“程五,找个聪明的问路,别找愚笨的,耽误时间。” 愚笨?骆诚的脸色阴沉下来,袖中的手指也紧紧握成拳头。 李娇娘讽笑一声,走向马车,“这么说,车里这位公子是个聪明人咯?那我考考你。” 第76章 不贬他,贬谁? 她想看看,马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穆宣,所以故意问道。 车里的男人轻轻一笑,带着蔑视,“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村姑想考当朝秦相的门生?可笑哇,可笑。” 李娇娘微怔,秦相?大奸臣秦桧? 我去! 她真是三生有幸啊,遇到奸贼的高徒了。 瘦骨手指捏着一柄白纸折扇,轻轻挑起了帘子,一张十分俊美的男子之脸,露了半张出来。 这人衣着华丽,是个高门子弟。 李娇娘看着那脸,微微挑眉,不是穆宣。 虽然不是仇人,但小看她男人,她一样不放过他。 再者,她十分不喜欢这人的声音。 不贬他,贬谁? “原来是秦相公的门生,啊,幸会幸会。那么说,您的学问不差咯?”李娇娘笑眯眯说,“那我考考你哈。”她轻咳一声,念起了诗句,“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这是秦相公写的诗句,你是他门生,一定知道后面四句是什么咯?” 这不是秦桧那厮写的。 那厮发明了宋体字,但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却是十分的浅薄。 这是陆游晚年的诗,在几十年后才出现,量这狂傲的小子也续不出后面的句子来。 就算勉强接上后半部分,也是狗尾续貂,惹人啼笑。 路旁一些摊贩和行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着车里的年轻男子。 刚才这马车横冲直撞的,早已惹得众人厌恶了,李娇娘胆大,敢当面怼这位富家公子,大家心中都十分的解气,想看看结果。 果然,李娇娘的话一说完,马车里的人就愣住了,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脸色窘迫,无地自容起来。 诗是好诗,而且是顶好的诗,一定出自大家之手,可是,他没听过。 “这不是秦相公的诗。”年轻男子,冷冷说道,心中却在惊讶,一个村姑居然会念诗? “这就是他的,你自己不知道,就说不是他的。哈哈,还说什么,自己是他的高徒?丢秦相的脸哦。学生背不出老师的诗。”李娇娘冷笑,“你刚才说我男人不识这里的路是愚笨,我说你背不出老师的诗,也是愚笨,没意见?” 车里的男子:“……”他紧抿嘴唇,一脸怒意,“那你背得出吗?” “听好了!”李娇娘轻咳一声,“后半部是,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 她是陆游的迷妹,陆游的诗她都会背,小样,气不死你! 年轻男子惊讶了,这诗,绝了! “对了,秦相公还有首诗,我也知道,我们村里小儿都知道:高贤邈已远,凛凛生气存。韩范不时有,此心谁与论。对不对?这位公子?” 围观的人发现富家公子输了,纷纷起哄笑了起来。 年轻男子更加惊得呆住。 这首诗是秦相刚作不久的,只在京师传颂,怎么传到这偏远地方了? “喂,你过来……”男子拿扇子朝李娇娘招手。 可李娇娘懒得理会他了,转身走向骆诚,“官人,咱们走,免得咱们的愚笨传给了某些人,呵呵。” “好。”骆诚淡淡看一眼马车那里,和李娇娘一起离开了,刚才心头堵着的什么,忽然消失不见,他看一眼身旁笑眯眯的李娇娘,说道,“刚才那个人,长得……十分的俊朗呢。” 李娇娘伸手捏捏他的脸,“不及我家官人哟。” 第77章 找摊位 骆诚脸色微红:“……”见他不反对,李娇娘又伸手捏了下他的另一边脸颊,“我男人是世上最好看的。” 骆诚轻咳一声,“别闹,大街上呢。”心里却十分的……受用。 为什么是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好好,不逗你了。”李娇娘兴冲冲地又看起了街景,虽然是乡里的小集市,但人很多很热闹,不亚于现代那世的早市,她指着前方的一个摊位,“咦,居然有卖冰饮的?” 骆诚捏捏钱袋子,那个吃的很贵,但他想给李娇娘买。 他将独轮车的方向一转,走向那个冷饮摊,“那个很好吃的,我去给你买一碗。” 李娇娘却摆摆手,“不用了,骆诚哥,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听到摊主说价格了,心里直喊握草,好贵。 况且一大早的,她和骆诚的钱还没有赚到,先花掉钱,她会心情不好。 李娇娘看着左右,太阳完全出来了,街上的行人更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将这野猪卖了,早市的时间短,错过好时间,就不好找买主了。” 被刚才那马车里的狂徒一搅和,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她抓着小推车的扶手,将车推快了几步。 很快,他们就走过那个摊位去了。 骆诚只好跟上她的速度,但却不时地回头去看那个冰饮摊。 他听到有人问价钱,那位摊主回道,“十文一碗。” 一碗又涨价了两文…… 前些日子他来时,才八文一碗。 “骆诚哥,咱们得动作快些了,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李娇娘发现,这条小街上的左右两边,已经摆着不少摊位了。 骆诚伸手指着前面,“那里有个空位,咱们到那里去。” 李娇娘也看到了空位,心里不禁凉嗖嗖的,“那个卖簸箕扫把旁的位置……,对了,骆诚哥,这里的摊位,是谁抢到就归谁,是吗?” “是这样。” “那我去抢个来,骆诚哥你先推着推车。”李娇娘提起裙子摆,往前跑去找摊位去了。 骆诚急忙提醒她,“别乱跑,当心迷路。” “知道知道。”李娇娘没回头,欢快地摆了摆手往前跑去。 看到李娇娘纤细苗条的身影挤进了早市的人群中,又消失不见,骆诚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会不会借此跑走? 骆诚推着独轮车,想推快些跟上李娇娘的步子,却快不了,因为人太多了,车太多了。 李娇娘脚步不停,边走边看。 这条乡下集市的街道很长,一眼望过去,差不多有二里远了。 想来也是,农家人平时都忙,难得有个日子可以聚集在一起买卖。 独轮车,两轮板车,挑箩筐担子的,一个挨着一个摆着,往前延伸开去。 道路中间呢,挤满了来往的男女老少们,他们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边走边挑货物。 讲价问价,熟人聊天,好不热闹。 按着人们喜欢货比三家的思维惯性,骆诚的野猪,最好是和同类产品一起卖。 骆诚刚才看中的那个卖簸箕扫把旁的空位置,显然不是好摊位。 簸箕扫把和他的野猪,八杆子搭不着边嘛。 李娇娘找着找着,忽然眼睛一亮,那个地方好像不错。 她兴冲冲跑了过去。 第78章 心疼娘子 那个空摊位的左边,是卖鱼虾泥鳅的,再左边是卖鸡蛋和鸡鸭的,再往前一个摊位,是卖菜的。 空摊位的右边是打铁的摊位。 人们大约嫌弃那敲打的声音,和飞溅的火星,所以这个空位子空着没人要。 但李娇娘不在意。 她看中的是左边那几个摊位卖的货物。 都是和吃相关的。 生食类物品摆一起卖,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买鸡蛋鸡鸭的人,可能再会挑上一条鱼,一把菜或是她家的野猪。 李娇娘往空位上一站,朝左右摊位的邻居笑着打招呼,“大哥,婶子,这儿没人占位?” 她长得容颜娇美,笑容和善,声音又脆生生的,露一口白晶晶的小贝齿,很招人喜欢。 打铁的黑脸汉子笑着道,“没人哩,你要卖啥就将东西摆上呗。” 另一边卖鱼的大婶子,拉过李娇娘小声提醒,“小娘子啊,那个打铁的声音听着耳朵疼,怕是会影响你买卖呀。” 李娇娘笑了,“不妨事不妨事,那我将东西拉过来啊,要是再有人来,婶子您替我说一声,说有人占位了。” “你卖啥东西?”卖鱼的大婶,有些不想替李娇娘看位置。 李娇娘猜出了她的顾忌,同行相斥嘛,反正她不卖鱼。 “家里男人抓了头野猪,拉过来卖掉。”她笑着道。 一听是野猪,不是鱼,卖鱼大婶心头一松,笑着道,“唉哟,你男人好能干啊,野猪都能抓到。” 打铁的汉子忽然说道,“那是不是你家男人啊?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头大野猪,往这边走来了。” 李娇娘抬头去看,可不,骆诚已经推着小车走来了,神情焦急,左看右看的。 大约在找她。 李娇娘笑着招手,大声喊着,“骆诚哥,我在这儿!” 骆诚听到声音,忙抬头去看。 只见李娇娘站在十来步远的地方,正欢快地招手喊着他。 心头压着的什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将车快速推了过去。 李娇娘走到路中间来帮忙,“这个地方不错?有卖鱼的,卖鸡蛋的。” 反正她做什么,骆诚都不会反对,“好。”他点头回道。 两人合力将车推到了空地方。 一翻运力,李娇娘白皙的脸颊,挂了层薄薄的汗水,白里透红,像挂了露水的桃花瓣。 “哇,今天好热。这太阳才刚刚出来,怎么就这么热了?”她拿袖子当扇子扇着风。 骆诚的眼睛,淡淡瞥一眼旁边的打铁铺,心说当然热了,她挑了个火炉做邻居。 李娇娘从篮子里取了装水的罐子,先递给骆诚,“喝水,骆诚哥。” 骆诚摇摇头,“我不渴。”又道,“你先看好摊位,我去去就来。” “你去干啥?”李娇娘问。 骆诚已经走远了。 “不爱说话的怪人。”李娇娘嘟囔一句。 她喝了口水,打量起了野猪,这么大个儿的家伙,怎么卖呢?整个的,还是切成块? 正想着时,骆诚走回来了,“娇娘,给。” 李娇娘扭头去看,一大碗冒着冷气的冰饮,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卖鱼的大婶打趣说道,“小娘子啊,你官人真好呢,心疼你热特意买了冰饮哦,那个要十文一碗呢,我家男人可舍不得买给我吃。” 第79章 甜蜜蜜 蓝色花边的大头碗里,装着满满一碗乳白色的冰水,冰水里,飘着一些金灿灿的枇杷果肉。 颜色搭配得赏心悦目。 牛乳香果香,闻着令人食欲大增。 宋国时期的经济,已达古时的顶峰,各种小吃是应有尽有,像冰饮这种小吃,在各大小集市里,随处可见。 价格虽然淡不上十分的昂贵,但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偶尔尝尝鲜,没能力像吃饭一样日日品尝。 这种冰饮,据说是将冬天时的冰块藏于地窖,夏天时取出来,放入特制的容器里。 再将各种事先做好的水果饮用碗盛了,放进容器中冰镇,不久后,常温水果饮就被冰块冻成冰饮了。 天热时来一碗,快活似神仙。 “快吃,变热了就不好吃了。”骆诚将碗筷又往李娇娘的面前送了送。 李娇娘好笑道,“不是说了不买的吗?怎么又买了。” 唉,这男人,十文一碗啊,他也下得了手买? 骆诚撒着谎道,“那摊主嚷着要收摊了,我就赶紧买了,这碗还放了一文的押金在那儿,快吃,吃完了我将碗送回去。你难得来一次集市,不吃点东西,不是白来一趟?” 李娇娘笑着摇头,“你可真是……” 她将手在裙子上擦了擦,伸手接了过来。 手指碰到冰凉凉的碗,热得烦躁的心情,顿时服帖不少。 她没有先吃,而是夹了块枇杷果肉送向骆诚,“来,张嘴。” 骆诚:“……” “你不吃我也不吃。”李娇娘拧眉。 那个卖鱼的大婶笑着道,“唉哟,小两口恩爱得叫人羡慕呀,我说大兄弟呀,你家娘子喂你吃,你就吃呗,你不吃,我可吃啦,哈哈哈哈。” “大兄弟不吃,不如送与我。”打铁的汉子敲了下手里的半成品锄头,也哈哈一笑。 隔着一个摊位的,是个卖鸡蛋的老太太,也逗笑着骆诚。 骆诚窘红着脸,看着李娇娘低声道,“尽胡闹。”低头将那块枇果肉吃了,冰凉凉的果肉入了口,似有无穷无尽的蜜糖滑入口中一样。 甜遍全身。 李娇娇笑眯眯的,这才吃起来。 不过,她吃一块后,又来喂骆诚。 骆诚:“……” 就这样,两人分食了一碗冰饮。 “两人分食一碗冰饮,可真够穷的。”有人冷笑说道。 又是这个令人厌恶的声音。 李娇娘吃好了,正拿手绢擦着嘴角,她扭头去看,只见刚才那辆马车又来了,那年轻男子,正趴在车窗口看向她这里。 见她望来,男子一指自己马车后的货郎担,扬眉轻笑,“我把货郎担的冰饮全买了,只要你跟我走,我保你天天吃这冰饮。” 天天吃,一天吃个三四碗,一月的花费就上千文了。 那卖鱼的大婶和打铁的汉子,十分惊讶看着马车里的年轻男子。 李娇娘笑了,跟他走? 他算哪根葱? 骆诚的脸色阴沉沉一片,伸手紧紧拽着李娇娘的……袖子。 他看一眼马车里的男子后,紧张地看着李娇娘。 她会跟着那人走吗? 第80章 你眼神不好 李娇娘听到马车中男子的话,马上笑了起来。 她拿手绢当扇子,扇得轻快,笑得灿烂。 “我跟你走?你谁啊?你这气质不如胡歌,长相不如吴彦祖,钱财多不过王多鱼。居然脸大得叫我跟你走?我呸,从哪儿来麻烦你回哪儿去,别挡我面前凉风。” 骆诚:“……”原来她心中有所爱,胡哥哥,吴彦祖,王多鱼…… 马车中的男子万万没想到,一个穿着打补丁裙子,头上连件银饰都没有,靠卖山货为生的穷村姑,居然敢瞧不起他!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甘心,从车里抓了个钱袋子,扔向李娇娘,“放心,我不会叫你做粗活的,我缺个剪灯花磨墨的大丫头,你跟了我后,保你天天吃细粮穿细布,一月还有零花钱八百文……” 去你大爷的! 叫她当丫头? 当他祖宗她还嫌弃有这么个龟孙子气她呢! 李娇娘抓了那个荷包,看也不看,又扔了回去,“不好意思,本姑娘不会侍候人!” 钱袋子砸到男子的额头上,气得他脸色铁青,拿扇子摇摇指着李娇娘,恼羞成怒道,“你你你,你不识抬举!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嫌弃?” 李娇娘拉过骆诚的胳膊挽着,冷冷说道,“这位公子,你大约眼神不好,要不要帮你治治?没见我有男人了?我男人今天气量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他大多时候气量不好,会挥拳揍人。” 骆诚看着抓他胳膊的手,唇角悄悄翘起。 手指纤细,却抓得十分有力。 马车里的男子恨恨摔下车帘,“哼,有得你后悔的时候!程五,咱们走!” 车夫鄙夷地看了眼李娇娘,扬了扬鞭子,将车赶走了。 围观的路人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有说李娇娘愚笨的,有说骆诚好福气的。 李娇娘怕骆诚多心,笑哈哈拍拍他的肩头,“一个不自量力的狂徒,理他干啥?咱们忙咱们的。” “我把这碗还回去。”骆诚端着碗,走向卖冰饮的货郎担。 那货郎担收了碗,退了钱,叹息说道,“这位小官人啦,不是我说你啊,你有个漂亮的小娘子,看着是福气,其实是个祸害啊。” 骆诚皱眉,“你怎的说我家娘子?” 那货郎担摇摇头,“我可没故意说她,你没看到刚才那坐马车的富家公子,嚷着要收你家娘子做丫头?她口里答着不同意,指不定心里有多愿意呢。” 骆诚冷冷说道,“我只信我看到的听到的。” “嘿,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听?”货郎冷哼, “骆诚哥,骆诚哥?”摊位那里,李娇娘欢快地招手喊着他,“咱们生意来了,你快过来!” 骆诚转身去看,有两个人正在摊位那里,观看那头野猪,李娇娘正和他们说着什么。 骆诚大步走了过去。 “小兄弟,你这野猪怎么卖?”两人中一个胖子男人,看一眼骆诚问道。 “整头卖,六贯五百钱。”骆诚道。 那胖汉子皱起了眉头,“可我要不了一整头啊。” 第81章 生意灵活做 李娇娘忙说道,“那你要多少?” “一斤。”胖汉子又问,“一斤多少钱?” 李娇娘:“……” 骆诚:“……” 李娇娘心里叹气,大哥,你要的也太少了。 “一斤不卖。”骆诚摇头。 “嘿,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那胖汉子冷嗤一声,招手叫过同伴,两人摇摇头走了。 之后,又陆续过来几个人,同样说是只要一二斤肉,但骆诚嫌弃他们要的少,全都拒绝了。 他要整头卖。 可买得起整头的,除非是县城的大富户大酒楼,或赶上哪家办酒席买得多的人家。 但这乡里的小集市,来往的大都是附近的山民或农户,大家来问野猪,也只是换个口味尝尝鲜买一二斤而已。 看看打铁的汉子在准备收摊了,卖鱼的大婶和卖鸡蛋的老大娘接二连三的做着生意,李娇娘有些焦急。 她拉过骆诚,小声说道,“咱们不如将野猪杀掉,切块卖?” 从一开始,她就对整头卖的信心不大。 骆诚皱了皱眉,“万一切开来后,卖不完呢?这野猪是活的,咱们养着,总能候到买主。” “但这样一来,谁知什么时候有买主?”李娇娘道,“反反复复来集市,会耽误不少事情。咱们如今的主要事情,是开荒出家附近的那块田,那是长远的来财之源。” 那块地整出来,估摸着也有一亩左右了,再在村里哪个地方寻块荒地整一整,他们今年的口粮就有了。 也有粮食缴税了。 “把野猪杀了,我有办法。”她扬唇微笑。 骆诚见她信心十足,便点头说道,“好。”他一向信任她。 说干就干。 骆诚的小推车上面,就备有刀。 不过,他们缺一只放血的桶。 但李娇娘有办法。 和他们挨着的卖鱼的大婶,已经卖空了一桶鱼,李娇娘走过去笑着问,“大婶,能借用一下水桶吗?我们要将这头野猪杀掉,装装血。” 那卖鱼大婶马上笑着道,“唉哟,我是不是可以买到便宜猪血了呀?” 这是想得到回报的意思。 这妇人不好明面上说你得出小费,话里有话打趣说道。 李娇娘怎会听不懂呢?再说了用了人家的物品送点好处是应当的。 她马上笑着道,“什么便宜不便宜的,送您两块也是应该的。” “唉哟,那怎么好意思,哈哈哈哈。”卖鱼大婶将水桶递与李娇娘,又说道,“这个得洗洗干净才能装猪血,那边那棵树拐过去有条小河,到那里洗。不远的,就二三十步的距离。” “多谢大婶子。”李娇娘笑着接过来。 骆诚接过桶,“我去洗。” 李娇娘却说道,“你还是刮刮猪毛,洗桶这点小事,我去就行了。” 她拎起桶,欢快地跑走了。 只不过,她去了许久也不回来。 骆诚不免担心起来。 那个卖鱼的大婶说道,“要不,我帮你看着?你找找她?”她不好意思道,“都怪我,提什么河呀。那河可不浅……” “有劳婶子了。”骆诚脸色大变,丢下刀,大步往河边跑去。 第82章 珍惜她的执着 跑到房舍拐弯的路口,骆诚听到李娇娘在喝骂一个人。 “告诉你家那个自作多情的主儿,我是穷村姑,命里只能嫁穷汉子。我这辈子吃糠也好,睡茅草屋也好,是我个人的事,和他无关。我是骆李氏,我有男人,我们明媒正娶拜过天地了。他再骚扰我,我可不客气了!” 骆诚惊在当地。 他没想到,李娇娘会这么说,而且是背着他时这么说。 刚才她当街表白立场,说他是她男人,他以为她又在哄他。 ——为了留下来不被官府查,从一开始她的表现就是哄着他。 可这会儿,明显是在表决心。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立身为了活命,她完全可以跟着富家公子走掉,将他抛弃。 但她没有。 骆诚心里那份不安,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他该珍惜她的执着才是。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和李娇娘说话的,是刚才那个贵公子的车夫,语气咄咄逼人,一脸的傲然。 骆诚将李娇娘的手一拉,护在身后,冷冷看着那车夫,“敢骚扰我娘子,休怪我不客气。” 那车夫没料到骆诚会来,吓得怔了怔,没一会儿又冷笑起来,“呵呵,一个穷乡巴佬,也想娶美人?我劝你实相点将她交给我们公子……” 噗—— 骆诚抬起脚,将那车夫踹倒在地,“我再次警告,再骚扰我娘子,休怪我不客气。” “你你你……你敢踢我?我们公子跟县老爷认识的。”车夫捂着被踹疼的心口,指着骆诚大骂。 “那又怎样?我就不信县老爷是个昏官,会包庇你们这等登徒子!”骆诚冷笑着,再次抬起了右脚。 车夫吓得白了脸色,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你你你,哼,走着瞧。”一骨碌跑走了。 骆诚松口气,转身看着李娇娘,“你没事?” 李娇娘笑眯眯道,“我能有什么事?那赶车的打不过我骂不过我。”她歪着头看他,眨着眼,“骆诚哥,你是不是担心我,才来找我的?” 骆诚红着脸,老实点头,“嗯。” “哈哈哈哈,你关心我,我很高兴啦。”李娇娘高兴地抱着他的腰。 骆诚想说,他时时刻刻都在关心她。 “别闹了,到处都是人。”骆诚的脸色更加窘红一片,慌张看着左右,将她的胳膊从身上扒拉下来。 “我抱我男人,哪个多事的敢baba,看我不贬他,哼。”李娇娘眉眼弯弯哼哼一声,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又柳眉倒竖,“骆诚哥,你来这里,咱们的野猪呢?” “哦,卖鱼的婶子替咱们看着呢。” 李娇娘黑着脸,“唉哟喂,大哥啊,人家也在忙生意呢,万一她没留意,那野猪被人顺手搬走了……,好几贯钱的野猪啊,你怎么这么不在意的?” “再贵的野猪,哪有你的安危重要?”骆诚闷声说道。 李娇娘:“……”心头忽然一软,她不忍心说他了,“但我这会儿没事了,走走走,得快些回去看野猪。” 她抓着他的手,大步往回跑。 骆诚想抽回手,但又一想,多说几句话,又得耽误时间,算了,由着她拉着。 第83章 夫妻档生意 骆诚接过李娇娘洗干净的水桶提着,李娇娘细心,还装了半桶清水在桶里。 大街上不时有人看向他们这里,骆诚脸色微窘,但李娇娘喜欢拉着他的手,骆诚就没有反对。 “慢点走,娇娘,那野猪还在那里呢,没丢。”个子高的骆诚,抬头看向前方,说道。 “太阳升起来了,得赶紧着做生意,咱们走快点。” 两人回到独轮车前。 卖鱼大婶打趣说道,“瞧瞧这小两口,离不得半刻时间呢。” 骆诚脸一红,这才抽回手,放下水桶,挽起袖子干活去了。 李娇娘向卖鱼大婶道了谢,就开始帮骆诚杀猪。 行人和附近的摊贩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猪,纷纷跑来观看。 野猪不耐烦地嚎叫着,骆诚将野猪捆在独轮车上,那家伙仍然动个不停。 “需要帮手吗?”打铁汉子挽了下袖子,走来笑着问道。 “需要需要,劳烦大哥了。”李娇娘笑着点头。 骆诚也说道,“有劳了。” “举手之劳,我已经准备收摊了哩。”汉子爽朗一笑,大手按着猪屁股,防着它扭动不休。 李娇娘将准备好的水桶,放在独轮车下方,以备接猪血。 骆诚手中的尖刀扬起,刚才还嚎叫声不断的野猪,瞬间不叫了,刀法娴熟干净利落,野猪死得透透的了。 “好刀法。”打铁的汉子笑着赞道。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赞扬着。 李娇娘前世的时候,跟着奶奶去过乡下老家看人杀年猪,她按着记忆中的那些步骤,接好猪血。 清水里洒了少许盐巴,盐和血发生化学反应后,会凝成块状。 等猪血完全凝固后放锅里加水煮熟,捞起放凉和豆腐一样烹饪。 补血又美味。 另一边,骆诚麻利地刨开猪腹取内脏。 李娇娘将凝固的猪血,切成了块状,挑了两块大的,各送了一块给卖鱼大婶和打铁的汉子。 两人先是不好意思的拒绝,但李娇娘知道,他们是不会白白帮忙的,执意要他们收下,两人这才收下了。 这两块猪血,按着市价卖,一块就要十来文呢。 一人得了李娇娘十来文的好处,心中不好意思了,更加殷勤地帮着她清理杀好的猪。 那卖鱼大婶,又拿了个盆,将那猪内脏等物装起来。 骆诚在打铁汉子的建议下,开始给野猪切块。 这一边,李娇娘清了清嗓子,已经开始叫卖野猪了。 “刚刚杀的野猪哦,肉还是热乎乎的呢,走过路过来看看哦,……那位挑箩筐的大叔,过来看看呀,不买不要紧,看看也是捧场哦。……抱孩子的大嫂,来看看呀……”她站在一块断树桩上,朝来来往往的人群高声喊起来。 “野猪血,贫血体弱的人吃了补血哦。野猪肺补肺虚,止咳嗽健脾胃,体虚的人吃了强健身体哦。野猪肉祛风解毒,多吃强健胫骨哦。” 李娇娘的嗓音清脆,长相又娇美,吐词清晰,言语轻快,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加上骆诚当街杀野猪,已经引来十几人的围观,李娇娘清亮的嗓子一喊,又有二十来人围了过来。 “小娘子,那个野猪血多少一斤?”挑箩筐的汉子,走来问道。 李娇娘欢快应道,“八文,我给您挑块切得漂亮的哈。” 刚才她去洗水桶的时候,已经向其他摊贩打听好了猪肉猪内脏的价格。 野猪肉和家猪肉的价格,这时期卖的都差不多。 第84章 薄脸皮的男人 “来两块。”那挑箩筐的汉子点头说道。 “好嘞,给您挑两块齐整的。”李娇娘从独轮车下抽出捆着的秤,捡了两块切得齐整的猪血,抖了抖水,放在秤盘上称起来。 这秤是骆诚爷爷年轻那会儿做的,很有些年头了。 他们出来时,一并带了来。 李娇娘前世时,跟着奶奶学过称秤,因为家里忽然破产欠债,年纪大找不到工作的奶奶,不得不做起了小买卖维持生计。 她从十岁起就跟着奶奶出摊做买卖,熟悉顾客们的心理。 李娇娘有模有样地秤着,将星号往里拨拉着,让秤尾微微翘起一点。 这种秤法,分量足,顾客占便宜多。 “这位大叔,您来看看,刚好两斤,十六文钱。”李娇娘笑着道,将秤杆递过去给那汉子看。 如果按着其他老生意人的称法,会称出两斤二两来,并且不给人看星号标记,匆匆称完,糊弄一个顾客是一个顾客。 有些老实的人,或是不会看秤的星号的人,就会被骗。 但李娇娘不同,认认真真老实的称着,绝不短斤少两。 为商者,诚信为重,她是这么认为的。 挑箩筐的汉子,对她的称法十分的满意,爽快地付了钱。 围观的人们见李娇娘称秤的份量足,一问价格,也十分地道,不少人都嚷着要买。 有说要买猪血的,有说要猪肠子的。 李娇娘全都挤掉水份,和刚才一样的称法。 那边,骆诚已将野猪肉分成了块,有人嚷着要一条猪腿的,有人要猪排骨的。 这边买得热闹,更加引得路人前来围观。 人都有从众心理,越是很多人在购买,越是吸引新的顾客加入。 这处野猪肉摊位,成了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 李娇娘笑眯眯地报价钱麻利地称着,同时指挥骆诚下刀切肉。 野猪身上,有的地方肉卖相好,有的不好,李娇娘划分了等级售如漂亮的后腿肉前腿肉,价格比卖相差的杂色肉要高出两文,这时期的人们最爱五花肉,这种肉则最贵,比腿肉又要高出六文。 这种分开卖法,十分公平,更引得人们争相购买。 骆诚只管闷声切肉,价钱卖多少,他全然不管。 不过,他心里在暗暗吃惊着。 她哪是个出身富户的闺秀?分明是个出身市井的精明商人嘛。 眼看身上背兜里的铜板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李娇娘招呼顾客的声音,更加清亮了。 不到一个时辰,这头近两百斤重的野猪,就只剩下了两条腿,一个猪头,两三斤肥花花的卖相不好的肉,还有两根大骨。 李娇娘想着,骆诚平时干体力活,要吃些高蛋白的食物,体力才恢复得快,便说道,“骆诚哥,这些就不卖了,咱们留着自己吃。” 骆诚点头,“嗯,我还答应过项伯,要送两只猪腿给他的,那就收摊位。” “好嘞。” 卖鱼大婶和打铁的汉子都帮过忙,李娇娘将几块猪皮送给了他们。 两人连连摆手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你们帮了半天忙,耽误了不少事呢,这是应该给的。”李娇娘执意要送给他们。 他们推脱下了,笑着收下了。 猪皮煮熟切丝炒菜,也是顶美味的一道菜。 卖鱼大婶的鱼,早已全卖完了,她一边收着摊位,一边笑着对骆诚道,“小官人啦,你有个好娘子哦,又漂亮又能干呢。” “你们真般配呢。”那个卖鸡蛋的老太太,也笑着道。 骆诚看一眼李娇娘,脸色又红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这男人,脸皮咋这么薄呢? 太阳快升到中间了。 摆摊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收着摊位。 骆诚整理着独轮车,拿湿旧布盖着剩余的肉,防着气湿升高而变味。 李娇娘坐在树荫下,数着他们的收入。 数着,数着,李娇娘惊讶了。 第85章 不稀罕别人的钱,稀罕他的 她这一背包里的铜板,一共是七千一百二十文,也就是七贯一百二十文。 比骆诚计划整头卖的价格,多出了六百二十文。 “骆诚哥。”李娇娘欢快地朝骆诚招手。 骆诚取下挂在独轮车扶手上的提篮,朝李娇娘走了过去,“喝口水。” 他坐在李娇娘对面的一块石头上,拿出提篮里装水的瓦罐,递给李娇娘。 刚才李娇娘一直大声的招揽着买卖,都没有来得及喝口水。 李娇娘也确实渴了,笑眯眯接了过来,大口咕咚了几口,“哇,好舒畅,喉咙舒服多了。骆诚哥……”她神神秘秘眨着眼,“猜猜咱们今天赚了多少?” 骆诚接过瓦罐,喝了口水,想了想,说道,“丢了些皮毛,还剩了些没有卖掉的,估摸着,有六贯钱。” “不止呢。”李娇娘压低着声音,眉眼飞扬,一脸的兴奋,“有七贯一百二十文,比你计划整头卖的价钱,多出了六百二十文。” 骆诚惊讶了,“怎么卖了这么多?” “有原因的哦。”李娇娘笑眯眯道,“我卖的时候,各部位的价格不一样。好的部分高价卖,差的地方平价卖。综合算起来,整体的价格就高了。” 原来是这样,骆诚惊叹李娇娘的智慧。 “来,钱拿着。”李娇娘将背袋递给骆诚。 骆诚摇头,“你管钱,你拿。”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促狭笑道,“不怕我带着钱跑了?七贯多的钱呢!背着这些钱足够走到京城了。” “不怕。”骆诚已经不相信她会卷钱跑的谎话了,那个贵公子那么富有,一而再的找她要带她走,她理都不理,可见,她不是个贪财的人。 不不不,是不稀罕别人的财,稀罕他的。 因为李娇娘已经紧紧搂着背袋了,一脸的得意,“是你说不要的哈,那全是我的了,哈哈哈。” 骆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露了抹温和的笑容。 李娇娘呆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骆诚笑。 唉,这男人,长得可比刚才那马车里的富公子好看多了,可就是不爱笑,白瞎一张脸啊。 她还以为他是个面瘫呢,原来会笑啊。 一笑百媚生,形容男人也是一样的。 看着他的笑,李娇娘心神荡漾。 她笑眯眯伸手去捏他的脸颊,“明明笑起来好看,却总是板着一张脸。” 骆诚抓起她的手,拿开来,“大街上,别闹。” 他的大手握着那软软的柔荑,心中一阵悸动,匆匆松开手,放提篮去了。 李娇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胡哥哥,吴彦祖,王多鱼,……是谁?你刚才对那富家公子提过这几个人,说那公子不如他们三人。”骆诚背着李娇娘坐着,抱着瓦罐,闷声喝起水来。那是三个年轻有钱英俊的高门公子? 李娇娘:“???” 这语气,这别扭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吃醋的样子啊! 李娇娘揉了下额头,有些头疼了。 刚才骂那富家公子时,她只管自己嘴爽了,忘记了这是古代啊,他们怎知胡歌和吴彦祖? 对了,还有虚构人物王多鱼,该怎么解释? 听到电影一词,会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第86章 寻赚钱的副业 “这三个人……”李娇娘气笑了,“都是我看过的话本子里的人物,我拿来取笑那富家狂徒的,不是真人,是假的。骆诚哥,你不会是听我说出三个男人的名字,心生嫉妒了?” 说着,她走到他的面前,眉眼弯弯看着他的脸。 骆诚冷着脸,轻哼一声,“我怕你被不怀好意的男子骗,你年纪又小,长相又……” 李娇娘笑眯眯道,“我长相怎样?嗯?” 骆诚看她一眼,脸色微红,轻咳一声说道,“不害臊,哪有女子问男子自己长相的?” “哎,我是你娘子呢。”李娇娘黑着脸。 “天不早了,回家了。”骆诚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去推独轮车。 李娇娘,我摔! 死男人,说她长得美,嘴会疼吗? 哼! “我饿了,吃点东西再走。”生了气的李娇娘,不想现在就离开,她拿过提篮去取里面的烙饼。 骆诚从她手里拿回提篮,挂回到车把手上,“我们去吃别的,那饼已经硬了呢。” 这是赚了钱,请她吃大餐? 这还差不多。 李娇娘头一仰,十分傲然说道,“我勉为其难的不生气啦。” 骆诚看她一眼,忍不住又抽抽嘴角。 为了防肉变味,李娇娘将剩余的盐巴,抹了点在肉的表层,盖上湿的旧布,又折了些大叶扬的树枝,放在肉上面挡阴凉。 野猪卖了,钱赚到手了,两人的心情比来时愉悦不少。 骆诚推车找饭馆,李娇娘的目光,则在四处打量着,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商机。 前世她跟着奶奶回乡下老家小住时,了解了一些村里种田人的农作日常。 他们忙时种田,闲时则靠副业捞小钱。 本事厉害的,能将副业做成主业。 什么用竹子编成各种日用品卖啦,打鱼啦,做各种小吃啦,手巧的妇人做鞋子卖啦。 李娇娘的前世,是个爱折腾爱研究的姑娘,样样都会一点,但样样都不精。 靠她的小本事赚钱,最多只能赚个零花。 但零花也是钱不是吗?积少成多。 走着走着,李娇娘看到一家药铺在收药材,便走过去看。 荮材这种植物,很多人记不住样子,也因此,虽然收的价格不低,但送货来卖的不多。 伙计正给新收购的药材称重量,李娇娘走上前问道,“小哥,你们铺子里,药材怎么收?” 伙计看她一眼,手里依旧忙着,“有就只管拿来,价钱什么的看药材的成色。” 李娇娘指着伙计收的药材问,“这种呢,收多少一斤?” 卖药材的,是个老汉,他送来的是很普通的板蓝根。 这种药草,随处可见。 “三十文到五十文之间,看成色。”伙计道。 十文一斤,李娇娘点了点头,一月采个二三十来斤,也是一贯钱了。 李娇娘又问了其他普通的药材价格,伙计又说了。 看来,采药卖,也是门生财之道呢。 前些天,她就采了一些,还没有完全晒干,再多采些,晒干了一并拿来。 走出药铺,骆诚递来一个纸包,“给,吃吃看。” 那是个拳头大小,淡青色的竹纸包。 李娇娘笑眯眯问他,“是什么?” 第87章 露一手厨艺馋死你 “打开来看看。”骆诚温和说道。 神神秘秘的。 李娇娘好笑地看他一眼,打开来看了。 原来是几块淡绿色的半透明小方块,表层上沾了些白霜,闻起来,有股冬瓜的清香。 “冬瓜糖?”李娇娘笑眯眯捏了块放入口里。 原来这时期就有这种糖果卖了。 古代啊,还没有发明添加剂,这可是纯天然的零食。 “嗯,猜对了。”骆诚微笑着点头,“好吃吗?” “好甜。”李娇娘抿唇微笑,捏了块给骆诚,“来,你也吃。” “我不爱吃甜的。”他扭过头去。 “那我全吃了啦,啊哈哈哈哈。”李娇娘并没有全吃,而是包了起来,塞入衣兜里去了。 凭直觉,这糖果价钱不便宜。 她不能一口全吃掉,她会肉疼。 李娇娘吝惜糖果的样子,被骆诚看在眼里,一阵心疼,心中更加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努力的赚钱,让她天天吃上这种一包十五文的糖果。 骆诚指着前方的一家铺子说道,“那里有家饭馆,我们去吃饭。” 深蓝色旧幌子上,大大的书写着一个“酒”字。 但凡挂这种幌子的,都是卖酒食的,不吃酒的人就吃饭。 “好,就那家。”李娇娘笑着点头,她对这时期酒馆的饭菜口味,很是期待。 骆诚将独轮车推到饭馆前的阴凉处,喊过小二帮忙看着,带着李娇娘走了进去。 “咱们真有缘呢,又见面了,李姑娘?”那熟悉却令人厌恶的声音,忽然传来。 姑娘你妹! 劳资是骆李氏!有夫之妇! 李娇娘忍着怒火抬头去看,刚才那辆马车里的狂徒,坐在酒馆里正悠闲饮着酒,他的车夫站在一旁倒着酒。 这厮还没滚走? 呵呵,有钱人啦,吃个酒还有人站在一旁侍候,也不怕运动少了,中风偏瘫早早缠上身? 骆诚的脸色,攸地一沉,“这是我妻子,骆李氏,不是什么姑娘。” 李娇娘歪着头看骆诚,心中大喜,这憨男人,终于肯宣誓主权了? 对嘛,老婆就该扞卫着。 李娇娘挽着骆诚的胳膊往前走,左看右看,“骆诚哥,你在跟谁说话?啊,莫不是跟那条狗?嗨,它听得懂人话吗?”李娇娘笑着抬起手,朝马车公子凳子脚旁的小黄狗招招手,“来来来,阿黄,到姐姐这里来,姐姐赏骨头给你吃。” 马车公子脸色顿时一黑,岂有此理,骂他是狗? 骆诚郁黑的脸色,却缓和下来。 乡下小酒馆,只有在乡里赶集的日子,生意才好,平时几乎没人进酒馆吃酒菜。 所以,店里只有三张桌子。 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了爷孙俩在吃面,仅剩的一张空桌子,则摆在那马车公子桌子的隔壁。 骆诚不想坐那空桌旁,指着爷孙俩的桌子说道,“娇娘,我们和他们拼桌坐?” 李娇娘看到马车公子桌上的菜式,眼睛一亮,拉着骆诚坐到了空桌那里。 “骆诚哥,就坐这里,这里有窗子,凉快。”李娇娘笑眯眯道。 这个坐马车的狂徒,吃的是什么菜哟! 这时期刚刚发明炒锅和炒菜,因为还没有发现油菜和花生,市面上卖的油少且贵。所以,菜式大多是炖煮,菜色难看不说,口感也不好。 她决定,小露一手炒菜,犒劳下骆诚,顺带着馋馋这个坐马车的狂徒。 第88章 生意经 骆诚一向听李娇娘的,她说坐哪儿,他就坐哪儿。 他让李娇娘背对着那马车公子坐着,他则面对着那厮坐着。 他倒要看看,那个狂徒究竟再使什么样的花招,招惹李娇娘。 他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小二!”骆诚喊着小二。 “来嘞,大哥,您们要吃点什么?”眉清目秀的小伙计,笑呵呵问着骆诚。 “小二,这里!”马车公子招手叫着小二,“将我桌上的菜,再整一份送隔壁这桌,钱算到我的帐上,算是我对李姑娘的赔礼道歉。” 小二乐呵呵点头,“好嘞,切火腿一盘,水煮青豆一盘,蒸虾一盘,炖豆腐一碗,炖青鱼一碗,猪骨头炖冬瓜一碗……” “唉哟,这吃的都是什么呀?我家官人娇气的肠胃可受不了这样的清汤寡水。我谢谢了哈,……小二,你家厨房在哪儿?我自己下厨。”李娇娘站起身来,挽起袖子。 骆诚从衣兜里摸了把铜钱放桌上,推向小二,“不够再付。” 那一把有四五十文了。 李娇娘眨眨眼,咦,骆诚居然还有钱?钱不都在她这里吗? 骆诚见她望来,不好意思道,“刚才有人将钱付到我的手里了,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可真老实,李娇娘气笑了。 堂堂男人哪能没钱呢? 叫她管家,也不是所有钱都给她啊。 李娇娘取下装钱的背袋,塞骆诚怀里,“拿着,我去给你露一下厨艺。咱们今天有钱呢,吃最好的!” 小二笑呵呵收着钱,“好说好说。”朝李娇娘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娘子,后厨往这边走。” 两人离开了。 那马车公子,探头望着李娇娘离开的方向。 骆诚冷哼,“不自量力。” 马车公子也冷哼,“究竟是谁不自量力?” 车夫朝骆诚翻了个白眼。 李娇娘的动作很快,也就两刻多时间,和店家小二一起各端着个托盘走来了。 李娇娘的托盘上放着四个盘子,小二手里的托盘上,则是一大碗片鱼汤。 切成片的鱼片,浸在奶白色的汤汁里。 汤汁上面,飘着几片香菜叶。 鱼香,香菜香,花椒香,酸菜香,从那汤碗里飘出来,弥漫着整个铺子。 吃面的祖孙俩频频看向这里。 坐马车的公子,也停了筷子,伸着脖子看。 李娇娘瞥了眼那马车公子,心里乐呵呵,小子,馋不死你! 你吃的是啥呀?全是清水煮煮煮,她这里则是放有各种调料的炒炒炒,别说吃了,看着都有食欲。 你就馋你! 她指着大汤碗里的鱼片对骆诚说,“骆诚哥,偿偿我的手艺,这叫酸菜鱼片,用草鱼做的。”又指着四个盘子道,“这叫夫妻肺片,这叫红烧麻婆豆腐,这叫爆炒虾仁,这是五香豆荚。” 几样菜,红绿白黑搭配,赏心悦目。 都是从没有见过的菜式,骆诚惊讶李娇娘的厨艺,点头微笑,“娇娘辛苦了,坐下一起吃。” 小二收了托盘,笑呵呵道,“两位慢用啊。” 那马车车夫,则瞪眼看着另外四个盘子,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 连趴在他们桌下的小黄狗,也摇摇尾巴跑到李娇娘的脚边蹲下了。 马车公子看一眼自己桌上的菜,瞬即没有食欲了。 掌柜的吸着口水而来,笑着对李娇娘道,“李娘子,有事相商。” 李娇娘笑眯眯道,“同意我说的价钱啦?” 刚才她在后厨一边炒菜,掌柜的一边说着几样菜的价钱。 听到报价,李娇娘顿时火起,要不是她想给骆诚做顿好吃的,真想摔勺走人。 n,这是黑店吗? 八百八十文五个菜? 当自己是星级酒店呢? 菜还是她炒! 李娇娘忍着怒火同掌柜讲价,掌柜的整个一只铁公鸡,死都不让价。 不过,等她做出第一道菜酸菜鱼片后,掌柜的气焰明显的低了,问她鱼片在锅里煮的火候如何把握。 李娇娘一听,有戏。 这掌柜的想学。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原来掌柜的攒了笔钱,想将这酒馆搬到县城去,可又担心菜式老比不过县城里的老酒楼,正忧心时,她来了。 李娇娘心思一转,拿此压价酒菜钱。 并提出,掌柜的如果再收她的山货和水产,她就告诉掌柜窍门,并写几样菜谱给他。 只要这条生意路打开,她和骆诚,就不必在此辛苦的摆摊了。 可掌柜的是只老狐狸,犹豫来犹豫去的。 李娇娘反正不急,干脆晾着他。 第89章 生意谈妥 “可以可以,就按你说的办,那个菜谱详单嘛……李娘子是不是这会儿就写给我小掌柜?”掌柜的笑得讨好。 “也得等我吃好饭,我家官人还饿着呢。”李娇娘一指骆诚。 “啊,唉哟,瞧瞧我这小老头的眼神。”掌柜拍拍脑门,喊着铺子里唯一的小伙计,“铜子,快,将外头独轮车上的猪头抬进来,放厨房去洗净腌制起来。” “好嘞。”伙计乐颠颠跑外面去了。 骆诚讶然地看着李娇娘,“猪头给他们了?” “咱们也吃不完呀,再说这天也热了呢。他们酒馆人多,一两天就吃完了。”李娇娘笑道。 “李娘子,大官人,你们慢用,慢用。”掌柜的笑呵呵着,看那猪头去了。 李娇娘喊着伙计,“那推车上还有两只猪蹄,你给盖好了,别晒着太阳了,那是送人的。” “晓得了,李娘子放心。” 骆诚一头雾水,看着李娇娘,“你还跟掌柜的说了什么?” 李娇娘的眼神,往后瞥去一眼,小声说道,“这儿有外人,一会儿回去时我再详说。” 骆诚点头,“好。”他心中暖暖的,他家娇娘,时时想到他是自己人。 “来来来,吃吃看,这个鱼片鲜不鲜嫩?”李娇娘笑眯眯夹了块鱼片,放在骆诚面前的碗里。 如果有辣椒,做成微辣的鱼汤,最是美味,可惜这时期没有辣椒,目前还在国外呢,得六百年后才出现。 好在还有花椒和香菜。 缺少调料,整体上来讲,鱼片汤虽然比不上21世纪的酸菜鱼,但比这时期的白水煮鱼块要强上许多。 比如那马车公子吃的鱼块汤,只是简单的将草鱼切成手心大小的块,放锅里用白水煮熟。 这个煮的程度,也不像现代那世讲究口感火候,而是煮了又煮,肉片根本不会鲜嫩。 汤里几乎没有油星,吃的时候,夹一块沾大蒜酱汁吃。 骆诚咬了口鱼片,眼神惊讶,点了点头,“确实又鲜又嫩,以前从没吃过这种做法的鱼。” “那你全吃完。”李娇娘笑着帮他舀汤。 “你也吃。” “我吃这个。” 两个人你侬我侬,吃得香甜,邻座的马车公子却急得抓耳挠腮。 那鱼片汤的香气,像爪子似的抓着他的心头。 好想吃啊。 他看一眼车夫,“去,问问掌柜。” 车夫会意,跑去问掌柜去了。 没一会儿,车夫就跑回来了,一脸的苦色。 马车公子冷着脸,用眼神询问。 车夫手一摊,“掌柜说……”他看一眼李娇娘,哼哼一声。 马车公子明白了,菜是这小娘子做的,掌柜的不会。 他吸了口气,摇摇折扇站起身来,从荷包里取了一串钱放在李娇娘面前的桌上。 “这是一百文,这个鱼片汤,李娘子再做一碗?”说的是求,但表情傲然。 骆诚的脸色马上黑了,“我家娘子不是厨子,拿回你的钱去!”总算喊娇娘为李娘子了,不是喊姑娘,再喊姑娘,他要挥拳头了。 李娇娘却笑眯眯地收了钱。 骆诚冷着脸看她。 醋王!李娇娘好笑道,“瞧我的。” 有钱干嘛不赚?一百文呢。 这时期的短工,也才一百文一天的工钱。 她能不动一根手指的赚一百文,干嘛不赚?这是技术费! 李娇娘凑到骆诚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这样可行?” 骆诚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第90章 打肿脸充胖子 “先等着。”李娇娘看一眼马车公子,挽了袖子找掌柜的去了。 掌柜的听李娇娘一番说辞,马上欣喜点头,“甚好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生意了! 他就说嘛,那道菜,有戏! 一定能让他在县城站住脚,并大赚一笔! 掌柜的忙喊着厨娘,“赶紧的,再杀一条草鱼!” 这边呢,李娇娘已经接过掌柜的递来的纸笔,写起了做酸菜鱼的步骤,并写了如何把握口感鲜嫩的技巧,以及所用调料如何寻找。 捏着菜谱单,掌柜的马上背诵起来,等他记得差不多了,那边的鱼也片成片了。 接着,李娇娘口诉监督,掌柜的掌勺。 香喷喷的鱼片熟了后,掌柜的先舀了一小碗让李娇娘品尝。 这碗鱼片汤,虽然比不上她做的那碗,但绝对比那马车公子吃的白水鱼块强。 掌柜是初学,能做出这种口感来,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不错。”李娇娘点头赞许,“不过,这价钱的话,你得定高些。” 谁叫那厮调笑她的,丫的坑不死他! 再说了,他不是有钱吗?连碗鱼片汤也吃不起,那就可笑了! 价钱定高,赚得就多。再说了这种做法的鱼,很是新鲜呢,大家都没有吃过,当然得定高价啦。掌柜的是老生意人,心下明白得很。 他笑着道,“李娘子提醒的是。” “五百文一碗。” 掌柜:“……”他吸了口凉气,“这……这也太贵了,万一他不要了?”刚才他对李娇娘收高价菜,为的是李娇娘教他学做鱼片汤,实际上,他们这小破地方,酒馆的菜都不贵的。 菜是李娇娘做的,他不怕李娇娘不出钱,可这会儿是他做的菜啊。 掌柜看着舀到大汤碗里的鱼片,一脸的犯愁,那公子要是不要,他不亏了? 李娇娘却笑眯眯道,“放心,他会出钱的,他不出,算我的!” 见李娇娘说得信心十足,掌柜的心下一横,“好,我就信李娘子的。” 掌柜亲自端着鱼片汤,来到店中正屋。 马车公子一直看着骆诚吃,都快馋死了,正等得不耐烦时,李娇娘和掌柜走出了厨房。 看到大碗的鱼片汤,马车公子飞快地咽了下口水。 好香! “公子,刚刚出锅的鱼片汤,用鲜活的草鱼做的,五百文一碗。”掌柜的哈着腰,笑容可掬。 马车公子一怔,这么贵? 他的车夫也吸了口凉气,这也太贵了? 他们吃的一桌菜,四盘也才一百来文呢。 这一碗鱼,居然要五百文? “莫不是吃不起?”李娇娘扭头看向他们,笑眯眯道,“小娘子不才,今天卖野猪小赚了一点,要不要替你们付钱?” 骆诚轻哼,“还大言不惭要我娘子跟你走,原来是个假富公子啊,吃不起酸菜鱼片汤呢。” 李娇娘看了眼骆诚,心中好笑,这补刀补的可真狠,你就不怕对方气死了他家里找你抬棺? 马车公子:“……”他咬了咬牙,“程五,付钱。” 车夫叹了口气,只好付了钱,心里却直滴血,五百文一碗鱼汤,这怕是他们吃过的最贵的一碗了。 掌柜见到钱,脸上笑得跟花似的,欢快地将钱收进兜里,“公子慢用,公子慢用。” 李娇娘朝骆诚眨眨眼,抓起筷子道,“来来来,咱们接着吃,吃完好回家。” “好。”骆诚将一碗鱼汤放在她的面前,“你也吃,一直忙着,汤都要凉了。” 两人愉快地接着吃。 李娇娘白赚了马车公子的一百文不说,今天吃饭的钱,掌柜的还全免了,而且,那只卖不出去的猪头肉,掌柜也买了去。 所以,她吃得很开心。 可是马车公子就不开心了,鱼片汤太贵,吃得肉疼。 但脸已打肿,装胖子就得装到底了。 …… 第91章 有人找骆诚 …… 李娇娘和骆诚吃好饭后,掌柜忙将李娇娘和骆诚请到后院。 “李娘子啊,另外的菜谱,是不是这会儿写给小老儿了?”他笑得讨好。 李娇娘笑着递过一张纸,“早写好了。” 掌柜接过来看,马上大喜着说道,“我这小铺子,下月初八会搬到县城北城门附近,招牌还是蔡记酒馆,李娘子打了什么山货,抓了什么水产,尽管送去便是。” 骆诚惊讶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你的意思呢?” 这可是门生意啊,他当然不反对了。 “娘子说了算。”骆诚点头。 又是她当家啊,李娇娘笑眯眯对掌柜道,“那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掌柜的又笑着道,“李娘子再想起什么菜谱,可得马上告诉小老儿啊。” 李娇娘心中冷哼,马上告诉你?可能吗? 你知道得太多了,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不要她的山货了,她才没那么傻。 但她口里却答得爽快,“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 离开蔡记小酒馆,趁着集市上的铺子还没有关,李娇娘拉着骆诚去了布行,米行。 几天前,骆诚用她鞋子上的小珍珠换的那点粮食,已用了大半,今天来了街上,她要多买些回去。 另外,骆诚的衣裳全是打着补丁的,鞋子是草鞋,没有布鞋,更没有袜子,她得给他做几身新的。 有了娘子的男人,还穿得跟乞丐似的,会显得她很废物。 再另外,她一定一定要买细纱布做蚊帐,她不怕穿旧衣,她怕可恨的蚊子!!! 明明她是人,骆诚也是人,但他俩坐一起的时候,蚊子大多咬她,不咬骆诚。 李娇娘摔! 特么的蚊子专欺负长得美的? 囧!! …… 有钱了,但欠的债也多,所以李娇娘只捡最需要的采买。 至于家里的桌子是破的啦,凳子也没有啦,吃饭的碗也是破的啦,以后再说,这些都可以将就着用。 家业得慢慢置,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 回去时,没有了肥重的野猪,骆诚叫李娇娘坐在上面,他推着。 李娇娘幸福满满地坐着。 她戴着斗笠,看看路旁灿烂的山花,远处绵延的青山,乐呵呵地唱着前世所学的歌谣。 大多是英文和韩文,骆诚一句也听不懂,但见她高兴,他也很高兴。 才短短几天,她的脸色就比刚见到她时红晕不少,脸颊也圆润了一些,可见,她是爱这里的。 只要她高兴,他做什么都行。 她要留下,他就留下她,再不赶她走了。 …… 骆诚和李娇娘回到家,独轮车刚停,灰毛卷球就跳了过来,眼神期待看着那车上的一堆物品,寻找着它的礼物。 骆诚摸摸它的小脑袋,开了屋门的锁,将东西一件件往家里搬。 李娇娘在车上翻了翻,丢给它一包蔗糖,“拿去!小甜甜。” 灰毛卷球:“老子是公的!甜甜是母的名。” 李娇娘不理会,“小甜甜,刚才有没有人找我们啊?” 灰毛卷球伸着舌头舔着纸包里的糖,含糊应道,“有,四个人。” 李娇娘好奇了,“都是谁呀?” “老的,年轻的,小的,和你一样的。” 李娇娘眯了下眼,找骆诚的? 这像是一家子呢,是骆诚什么人? 第92章 去找骆诚帮忙,他现在有钱 “后来呢,往哪儿走了?” 灰毛卷球腾出一只爪子,往一个方向一指。 李娇娘顺着方向看去,往东边走了? 会是哪家的人? 算了,不管了,真找骆诚有急事,还会再来的。 骆诚放好米袋子,走出正屋的时候,见李娇娘愣愣站着,便问道,“怎么啦,娇娘?” “有人找过你,在咱们出门的时候。小家伙说,有四个人,一个年长的,一个年轻的,一个和我年纪一样的女孩,还有个孩子。等不到你,往东边走了。”李娇娘道,“他们是什么人呀?” 骆诚想了想,“可能是玉山村骆家的人。” “那是什么人家?”李娇娘好奇问,也姓骆呢。 骆诚说道,“哦,金山村北边的一个邻村,那里也有几家姓骆的,有一家早些年和我爷爷走得近,后来我爷爷过世了,就没了来往。” 原来只是同姓的,那就不是什么亲戚咯。 爷爷一过世就不和孙子辈来往,可见也不是什么和善之家。 “四个人一起找来,不知是什么事呢。”李娇娘道。 她怎么有种预感,这四人来者不善? 同姓人来窜门是常有的事,但走到邻村带着年纪不大的姑娘,还带着个孩子,只怕不是随便的窜门。 “不晓得,等我忙好了去问问看。”骆诚说着,将一袋面粉拎了起来,又走进正屋去了。 也对呢,骆诚会去问情况,李娇娘便将这事抛开了,也搬起物品来。 骆诚搬着重的大件的,李娇娘搬着小件的。 吃的放厨房,穿的放李娇娘的卧房。 东西搬完后,骆诚带着两只留下的猪蹄和一包冰糖,去项家还独轮车去了。 李娇娘清理着所剩的钱。 今天赚的多,但买的日杂物品也不少,手头上还剩下六贯九百钱。 他们今天到乡里集市卖了野猪,赚钱的事情,一定会传遍村里,不还村民的欠债,那些人可会有想法了。 李娇娘翻出帐本,拿笔写写算算着,计划着再还哪几家的欠债。 …… 找骆诚的四个人扑了个空,便绕道去了骆老太家。 骆老太此时,正坐在阴凉处吹凉风。 午睡刚醒的她,脑袋还有些懵懵的,听到院门口有人喊她,她淡淡撩起眼皮,“谁呀?” “是我们呢,老嫂子。。”一个穿着旧蓝布褂子,五十岁出头的精明老妇,笑着朝骆老太招手。 这老太的身侧,还跟着三个人。 同样穿得破衣烂衫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黄瘦妇人,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黑瘦女孩,一个脏兮兮黑瘦瘦的七八岁小男孩。 骆老太看到来人,嘴唇撇了撇,鼻子里无声一哼。 她道是谁呢?原来是玉山村的骆九家。 一个个黑瘦黄瘦脏兮兮得跟叫花子似的,跑来想干什么? 夏日午后容易犯懒,骆老太不情不愿地哈哈一声,“原来是你们哈,院门没关呢,进来坐会。” “哎。”骆孙氏带着媳妇和孙女孙儿进了院里,她将两个小的推上前,斥着道,“快上前叫三阿婆啊,没规没矩的。” 七岁的孙儿骆春宝胆小,咬着唇不敢吱声。 十五岁的孙女骆春丫年纪大些,怯怯喊了声,“三阿婆。”声音却跟蚊子似的。 “坐坐,地里不忙啦?今儿有空来?”骆老太捏着大巴扇,朝一旁的一条长凳子指了指。 “哎。”骆孙氏朝几人挥挥手,大家拘拘谨谨依次坐下了。 瞧瞧这家子胆小怯弱的样儿! 骆老太心中好生瞧不起。 都是姓骆的,但这一家子跟她的儿孙们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有事就直说。”骆老太也瞧出来了,这几人不会是简单的来窜门。 骆老太的辈分,虽然不是骆氏一族里最高的,但她儿孙多,为人泼辣爱管闲事,所以骆氏一族里,但凡有人遇到事了,都会来找她帮忙。 她呢,也借此拿些好处。 所以她不种地,日子也过得滋润。 “昨晚上我们家房子意外失了火,春丫她爹也不在家,没人造房子,我们没地儿住,求老嫂子帮忙找个地方给我们住下,度过眼下的难关。”骆孙氏讪讪一笑,拘谨着说道。 骆老太惊得坐直身子,什么?房子失了火? 原来这一家子是来打秋风来的? 唉哟,她又不是菩萨!你房子失了火,关她什么事? 附近乡里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官家的事,是里正说了算,但如果是各家私事,则是找族里族长解决。 骆孙氏一家虽然是外村的,但跟金山村的骆氏是一个族里的,所以她才求到了“能人”骆老太这里。 可骆老太心里不愿意帮这个没有油水的忙。 她找了族长,她就欠了族老的人情,还得不到好处,她吃多了撑着? “你们还真是可怜。”口里说着可怜,可心里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唉,二太公年纪也大了,你们就别烦他了,不如,你们去找骆诚。” “我们刚从骆诚家来,他家门关着,不在家。”骆孙氏道。 骆老太心说,骆诚当然不在家呢,骆诚卖野猪去了。要是骆诚还是她孙子,她可以找他要点钱用用的,可现在…… 她暗自一叹,为什么赶走了骆诚后,骆诚反而聪明了,会赚钱了? 他打猎几年都没有打到野猪,这回居然抓了头近两百斤的大野猪! 骆老太道,“他上乡里卖野猪去了,他现在可有钱呢,你们找他。当年春宝爷爷和骆诚爷爷可是结拜兄弟呢,你们有难,他不帮忙就是白眼狼。走,我带你们去,晌午都过了,差不多也回了。” 骆孙氏大喜,“那有劳老嫂子了。” “嗨,都是一个族里的。”骆老太摆摆手。 …… 李娇娘整理好了还钱的名单,数好了钱,正要准备去还钱,外头传来骆老太的声音。 “骆诚,骆诚?……看,门开着呢,回家了。” 这老虔婆又有什么事? 李娇娘将钱放回木匣里,将木匣子塞墙缝里,放好帐本,弹弹袖子走了出去。 只见骆老太的身后,跟着四个人。 一个长相精明的瘦削老太太,一个高颧骨眼神暗淡的黄脸中年妇人,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四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沾了些黑灰。 看他们的年纪,正是灰毛卷球口里说的四人。 第93章 只有一间卧房 骆老太见李娇娘走来,就对那四人说道,“这是骆诚新娶的媳妇,姓李,外地人流落在本村的。” 她将“外地人”三个字,咬着重音说道。 李娇娘挑眉,特意强调她是外地人,这老虔婆是几个意思? 外地人怎么啦?外地人吃你家大米了? 骆孙氏打量着李娇娘,眉尖皱起。 春丫按着春宝,不让他乱走动。 钟氏朝李娇娘微微一笑。 李娇娘露了个还算自然的表情,朝四人点了下头,“你们,有什么事吗?” 骆老太拉长着脸,指着那骆孙氏道,“这是玉山村骆九爹的家人,骆诚喊九婆。”又指着另外三人说,“这是骆诚婶婶,她男人在那边家里行六,你就喊六婶,这是骆诚妹妹春丫,弟弟春宝,他们房子失了火,没地儿住了,叫骆诚给安排着住下。” 李娇娘:“……” 骆诚不是说,只是熟人吗?怎么又成了亲戚? 见李娇娘不说话,骆老太的脸拉得更长了,“骆九爹和骆诚爷爷当年曾结拜过,两家算起来是亲戚,你得照顾好了。” 原来是这层关系。 李娇娘将几位往屋里引,“九婆,六婶,春丫,春宝,到屋里坐。” “哎,进屋坐进屋坐。”骆孙氏又喊骆老太一起进屋。 骆老太可不敢进屋,李娇娘可不是善茬。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呢。”摆摆手,脚步飞快走了。 大家进了屋。 李娇娘提了茶壶来倒凉茶,“大热天的,喝口凉茶。” 刚才在骆老太那里拘谨不安的春宝,在这里却像鱼儿遇了水,滑溜溜起来,四处跑着看着。 一会儿进李娇娘卧房看,一会儿跑后院厨房。 春丫跟在他的后面提醒他,“你慢点跑,当心摔跤。” 李娇娘的眉尖又皱起来,怎么来了个熊孩子? 可初次见面,又是骆诚亲戚,她也不好说什么。 “春宝好活泼啊。”她倒着茶水,笑着道。 “男娃儿活泼些好,不活泼的男娃长大了干不了大事。”骆孙氏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孙儿。 李娇娘:“……”活泼跟没教养,是一回事? 倒了四碗凉茶,春宝抢先喝了,嚷着还要一碗。 钟氏和春丫倒是礼貌,先让婆婆喝,她们才端起来喝。 骆孙氏喝了凉茶,问李娇娘,“咋没见骆诚啊?他上哪儿去了?” “他还推车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李娇娘笑道。 春宝这时揉起了肚子,“奶奶,我饿了,我要吃。” 钟氏一脸为难,拉过儿子小声道,“还没到饭点呢。” “孩子能跟大人比?知道忍饭点?这是骆诚家,还能让春宝饿着?”骆孙氏斥着儿媳。 钟氏窘着脸,低下头去。 李娇娘看了二人一眼,站起身来,笑着道,“九婆,六婶,你们先歇着,我去做点吃的。” “去去,给春宝多做点,他饿不得。”骆孙氏提醒道。 李娇娘抿了抿唇,往后厨房去了。 骆孙氏探着头,眼见李娇娘进了厨房,便对媳妇道,“骆诚的眼光也太差了,怎么娶了这么个瘦不拉叽的人?比你当年还瘦呢。风吹吹就倒的样子,也不知将来能不能生。” 钟氏不说话,她当年可不瘦,自从嫁人后就瘦了,再没胖过。 至于为什么越来越瘦,她叹了口气,不愿再想。 …… 李娇娘的动作很麻利,一刻时间后,四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进了屋。 想着他们是饿得急了,因此,碗里的面饼装得满满的。 钟氏忙伸手去接托盘,连连说“多谢”。 “她是骆诚媳妇,是你亲侄媳,做这些是份内事,说多谢就见外了。”骆孙氏见不得媳妇整天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钟氏脸色讪讪,只好闭了口。 李娇娘看一眼骆孙氏,眉尖又一挑,这个老太太的脾气,可不好相处啊。 这俨然是骆老太第二嘛。 春丫抬头瞄一眼她奶奶,发现骆孙氏没说她,她才抓了筷子,飞快吃起来。 春宝嫌面饼太烫,拍着桌子大喊大叫。 “骆诚媳妇,你给春宝找个小碗来,小碗分着吃不烫。”骆孙氏喊着李娇娘。 李娇娘:“……”家里哪还有碗?全在这儿了,再就是大的钵子了,“没有小的了,只有更大的钵。” “你的嫁妆呢?嫁妆中没碗?”骆孙氏不满地摇摇头。 李娇娘:“……”印象中,像日用百杂这等东西,似乎是女方准备的,出嫁时送到男方家来,叫做嫁妆。 可她一个被抛弃的孤女,哪来的嫁妆? “唉,算了算了,我咋忘记了,你是外地来的流民啊,哪来的嫁妆?”骆孙氏摆摆手,接着吃面饼去了。 李娇娘:“……”她辛苦做半天吃的,还被嫌弃着没嫁妆碗?“骆诚也没给我彩礼。”忽然,她想到这件事情。 男婚女嫁,按风俗,男方先给彩礼,大婚时女方嫁妆才到。 您老还有什么话要说?李娇娘也不恼,弯唇看着骆孙氏。 骆孙氏被呛住了:“……” 钟氏抬头,正看到一个人走进了院中,“娘,那是骆诚?几年不见,都是大小伙了。” “是他。”骆孙氏扭头去看,点了点头。 骆诚进了屋,看到屋里的人,愣住了。 “骆诚啊,还记得我不?我是九婆啊?”骆孙氏笑着道,又拍拍孙儿春宝的头,“春宝,快叫诚四哥。” 骆诚爷爷是入赘的,骆诚和骆飞翔几个堂兄弟一起排了序位,他行四。 春宝不理会,吃面饼。 春丫大些,站起身来,腼腆喊了声,“诚四哥。” 骆诚点了点头,“九婆,六婶,你们咋来了?” “唉……”骆孙氏叹着拍了下大腿,“别提了。” 钟氏笑着道,“骆诚啊,你媳妇很贤惠呢,春宝说饿了,她马上做了汤面。” 骆诚道,“嗯,她一向很贤惠。” “可是没有嫁妆啊。”骆孙氏摇摇头。 又提嫁妆?李娇娘的脸色沉下来。 “我没给她彩礼,她不必给嫁妆。”骆诚道。 骆孙氏:“……”她气了个闷声,这个骆诚帮媳妇说话,一定是个怕媳妇的,不行,得背后调|教调|教,男人哪能听媳妇的? 李娇娘自然是高兴的,她就知道骆诚会帮她说话。 “骆诚哥,九婆家房子昨晚失了火,他们没地儿住了,想住到咱们家来。”李娇娘说起了骆孙氏来的目的。 骆诚犯难了,他家里只有一间卧房。 第94章 美好的分居生活要结束了 骆孙氏吃好了汤面,抬袖子擦着嘴角,道,“我刚瞅过了,你这里有两间房,你们两口子一间,我们一家四口住一间。” 李娇娘淡淡挑眉看她,她倒是自来熟呢,替骆诚当起家来了。 不过,李娇娘很快想到一件事情,心中不禁笑起来,便歪着头看骆诚。 果然,骆诚的脸色难看了。 李娇娘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哦豁豁,美好的分居生活要结束了呢! 骆孙氏见骆诚一脸为难的样子,又说道,“你不用替我们担心,现在投奔到你这里,我们能凑合着住,房间大小我们不计较。” 骆诚想说,他没法凑合,他计较。 可他又不能赶走他们。 骆诚便去看李娇娘,问她的意思,李娇娘聪明,她的办法多。 李娇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骆诚:“……” 李娇娘说道,“骆诚哥,九婆体谅我们,我们就这么安排?” 骆诚皱了下眉头,只好说道,“好,我去将那房间收拾下。” “春丫,来,咱们一起来帮你诚四哥。”钟氏站起身来,挽起袖子喊着女儿。 “嗯呢,娘。” 这么商议好,大家就忙开了。 收拾屋子时,屋里会乱得很,骆孙氏就带着孙子,坐到前院的树荫下纳凉去了。 骆诚将空房间的杂物,一件件搬到后院。 李娇娘和钟氏母女负责整理擦洗。 劳作的时间长,李娇娘便和她们闲聊起来。 一是增加熟悉感,二是,打听她们的具体情况,了解她们的脾气。 几句话说下来,李娇娘发现,这对母女的脾气温和,不似骆孙氏那么嘴碎说话不饶人。 “平时都是六婶一人操持家里啊,六叔呢?”李娇娘打听起了钟氏的男人。 房子失火,这一家子不找男人不找别的亲戚相助,居然找到几年不来往的骆诚这里。 可着实有些奇怪。 何况,骆诚和他们家也不是亲戚,只是因为两家的老爷子关系好,才有走动。 但骆诚又说,他和他们一家几年没来往了。 提到自己男人,钟氏的眼神暗淡下来,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没说话。 李娇娘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声。 春丫没留意她娘的表情,说道,“我爹每年回来几次,大多时候在县城里。” 李娇娘便笑道,“原来六叔在县里做事啊,那里好发财呢。” “别提发财,他……”钟氏这回,是重重一叹。 “怎么啦?”李娇娘听出了话外之音,钟氏男人有什么情况? 钟氏默了会儿才说,“他运气不好,一直没有挣到钱。”脸上带着怒意。 估计不像是运气不好的原因,一定是别的情况。 打破沙锅问到底,是最败人际关系的。 李娇娘不问了,只说道,“现在这世道,发财难啊,看看骆诚,不就是这样的?他不用养老养小,家里依旧是破破烂烂的。” 话题转移,钟氏神情才缓和下来。 她笑着道,“骆诚以前只有一个人,没人提醒着,如今有你帮衬着时时提醒他,他迟早会发财的。” 李娇娘笑道,“哈哈哈哈,托六婶吉言。” …… 骆诚行动很快,不多时,西侧间屋子就被他搬空了。 他将那块他睡觉的门板,重新装了上去。 钟氏和春丫将屋里清扫干净,将窗户棂和墙壁都擦试了一番。 李娇娘找出原先她睡的那块宽木板,给他们当床。 “家里没有多的床了。”李娇娘叹了一声,对钟氏道。 钟氏笑道,“大夏天的,不睡地上就行。” 骆孙氏伸手按了下木板,皱着眉头道,“有点儿薄呢,会不会塌?” 骆诚担心她要李娇娘的新床,闷声说道,“娇娘睡的新床是牛二婶送来的,牛二婶说,只给娇娘用。” 骆孙氏不高兴了,“诚小子,我又没说要你们的新床,我哪能要你们的新床?我就随口说说,你咋这么说呢?” 李娇娘:您老不要最好! 她什么都可以让,但有两点不让,男人不让,新床不让。 钟氏见他们聊翻了,打岔说道,“娇娘煮的凉茶差不多凉了,我去倒出来,大家喝点凉茶解解暑。今天这天怪闷的,晚上可能会有雷雨。” “哦,我晒的衣裳得赶紧收起来,淋了雨就白洗了。”李娇娘发现钟氏在打圆场,看她一眼,快步走出了屋子,到后院收衣裳去了。 骆诚走出去,给她帮忙去了。 西侧间里,只剩下了骆孙氏一家四口。 钟氏要去倒凉茶,被骆孙氏喊住了。 她坐在“床上”一通抱怨,“瞧瞧这个骆诚,咋这么没出息?处处想着媳妇?我也没有要他的新床啊,他咋说了一大堆的?媳妇收个衣裳,他还巴巴的跟去帮忙。这小子,咋长歪了?小时候那么聪明呢。” 钟氏不说话,站着听。 “行了行了,去倒凉茶,渴了。” …… 李娇娘在后院,一件件收着一早洗好晾晒的衣裳,骆诚跟在她身后,帮着她收。 “娇娘,你别生气,等六叔一回来,他们就会搬走的,他们只是临时在我们家住着。” 我们家? 李娇娘喜欢这个词。 她扭头看他一眼,笑着道,“我没生气啦,我只是和他们还不熟而已,相处几天熟悉就好了,你别多想。” “嗯。”骆诚松了口气。 两人进了正屋,正要走进卧房,这时,他们听到西侧间骆孙氏在说,“春宝她娘,骆诚今天卖了野猪,手头上的钱一定不少,你去找他借点,春宝他爹还等着急用呢。” 钟氏说道,“娘,咱们还是别给了,他每回都说翻本翻本,可一次都没有翻本过。” 骆孙氏道,“谁说没翻过本?正月里那会儿,他不是拿回一贯钱来?那就是他翻的本,要不是你大正月的哭,他至于一直不翻本吗?你把他的好运都哭掉了!你现在少嚎他几句,他一定会大赚一笔。” 李娇娘:我去,原来钟氏的男人,是个在县里常年赌钱的赌棍? 老话说,借急不借穷,更何况是赌红了眼的赌棍? 她才不借,但担心骆诚借。 李娇娘忙去看骆诚。 第95章 故意这么说 骆诚皱了皱眉头,看她一眼,进卧房去了。 李娇娘:“……”啥意思? 她跟着进了卧房。 骆诚将抱着的几件衣裳放在床上,道,“娇娘,你不用看我的意思,钱归你管呢。” 李娇娘走到卧房的门口,往关着门的西侧间看去一眼,走回来看着骆诚,说道,“可他们是你的亲戚,亲戚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的意思是,不救赌棍! 一个子儿也不借! 跪着喊她祖宗也不借! 但她得顾及下骆诚的想法,所以,她这么问。 钱归她管,但她不能全权当家,有说有商量,才是夫妻之道。 如果骆诚说要借,她可以适当的让下步,再敲打下对方,但不借第二次。 骆诚摇摇头,“我不认,他们就不算亲戚。” 李娇娘眨眨眼,“怎么讲?” 骆诚神情黯然,“自打爷爷病倒在床,九婆就不让九公来我家。爷爷过世的当天,我去找他们家求帮忙,但九婆不让家里任何人来。不过,九公后来悄悄追上我,送了我三百文钱,后来还时不时的送些米面给我,直到第二年他过世。所以我收留他们,是记九公的恩情。如果不是九公,我不认他们。” 李娇娘明白了。 想当年他才十五岁,爷爷病死后,无人相助的他多么希望得到骆孙氏的关爱,但骆孙氏不仅不伸出同情之手,还不让其他人相助。 五年后,骆孙氏反而带着一家子上门来,要骆诚相助? 难怪骆诚寒心了。 “那么,这钱你借吗?春丫爹可是九公的儿子。”李娇娘问。 话题又转了回来。 骆诚依旧摇摇头,“不借赌徒,倘若是其他的事情,看在九公的份上,我会借一借,但赌,不借,借了反而是害他。” 李娇娘弯唇一笑,捏捏他的脸,“三观蛮正的嘛,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骆诚脸色一红,拿开她的小手,“别闹。” 李娇娘抿唇笑着,“好好,我不闹。对了,说正事呢。”她放下怀里的衣裳,说道,“咱们卖了野猪的事,想必村里人都知道了,那这债也该再还上一还了。” 骆诚挑着眉尖,“别都还了,得留着些你自己用。” “我会有分寸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西侧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马上停了说话。 “我去辟那块荒地去。”骆诚走出了卧房。 “骆诚啊,你娘子呢?”钟氏的声音在外面说道。 “她在屋里整理衣裳。” “我找她说件事。”钟氏道。 李娇娘心中暗笑,看,来得倒是快。 “骆诚娘子?”钟氏迈过门槛,走进了卧房。 李娇娘抱起桌上的一个木匣子,笑着道,“六婶,你就喊我娇娘,骆诚娘子骆诚娘子喊得很见外呢。” 钟氏讪讪一笑,“好。” “对了,婶子这会儿不忙,我找你有点事儿帮忙。” 住在人家家里,人家有事相求,不帮点忙,可说不过去。 因此钟氏说道,“娇娘有事尽管说,六婶一定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今天骆诚卖野猪得了些钱,我想着他还欠了村里不少钱呢,想去还掉。骆诚有事去了,我想求婶子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不好意思。”李娇娘羞赧一笑。 骆诚还欠了钱? 钟氏反而松了口气,“好,我陪你去。” “谢谢婶子。” 李娇娘哪里是不敢去?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去还钱,让钟氏看着,看这钟氏还好不好意思借钱了。 …… 黄昏时分,村里的小路上走着不少人。 李娇娘来村里几日,村里人都认识她了。 她勇敢出手救了牛二的儿子,竭力护夫帮骆诚操持家务,村里人对她的印象渐渐好起来。 不少人同她打着招呼,“骆诚娘子,这是上哪儿呢?”一个老太太笑着道。 “上刘叔家去有点事儿。”李娇娘笑着道。 村里人都认识她了,但她却认不全他们,不过人家同她打招呼,说明对她喜欢着,她马上笑着回应。 钟氏是外村的人,虽然认识一部分这村里的人,但必竟不来往,她只看去一眼,就跟着李娇娘走过去了。 可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说着她。 “那是玉山村骆九家的。”刚才那个说话的老太太说道。 “是骆九爹的儿媳。她咋来了?还和骆诚娘子走一起?” “哦,听说她家房子烧着了,这是没地儿住了,来找骆诚来了。” “亏她也好意思来,当年骆诚爷爷帮了她家多少忙,为这事儿还和飞翔奶奶吵过架,可骆诚爷爷一病倒,这家子倒好,一个上门看望的也没有。骆诚爷爷病逝,也不来送一送。整个一白眼狼嘛。” “也就骆诚脾气好,他娘子又是外地人不知过去的事情,要是我啊,我关门撵人。” “说的可不是么。” 钟氏走在李娇娘的身后,隐隐听到那些声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扇了几个耳光。 其实,她也不想找到骆诚这里来,是婆婆非要来。 担心骆诚不收留她们一家,婆婆还请了飞翔奶奶来给骆诚施压。 这会儿才落下脚,婆婆又叫她来借钱,她哪好意思开口? 李娇娘也听到了那些话,但她当没听见,只管走自己的。 进了一家债主家,李娇娘马上说了来意。 听说是来还钱的,这家人高兴极了,以为一贯来钱从此会成死债,想不到人家送上门来了。 “唉哟骆诚娘子啊,才一贯来钱呢,也值得巴巴的送上门来?”这家的大娘子,笑着请李娇娘坐。 李娇娘翻着帐本,叹道,“当年爷爷病逝,骆诚哥年纪小,又是孤儿,没人相助,他没钱给爷爷办丧事,还多亏婶子家不计较他穷出手相助,让他体面的安葬了爷爷。这钱都欠了五年了呢,再拖延下去,我怕爷爷跑我们梦里来,骂我们不记恩是俩白眼狼。” 不记恩,她故意说给钟氏听的。 当年骆诚爷爷帮过你们家,你们记了恩没有? 钟氏更加羞愧了,一声不敢吭。 第96章 难处 李娇娘识大体的一番话,惹得刘家大娘子更加喜欢她了。 她离开的时候,刘大娘子非要塞一包种子给她。 “这是白菜种子,拿着,家里多下的,房前屋后种上一种,能长一大片呢。” 白菜种子颗粒小,小小的一包,就能种半亩田了。 李娇娘十分感激地道了谢。 “咦,这不是玉山村骆福财家的吗?”刘大娘子仿佛刚刚看到钟氏,惊讶问道。 眼神并没有惊讶,而是带着鄙视。 “我陪娇娘呢,她胆儿小。”钟氏讪讪说道。 “你们家有几年没有来骆诚家了?他如今娶媳妇了,家里有了当家娘子,是得多走动走动了,是,哈哈哈哈。”刘大娘子哈哈一笑。 这话带着讥讽,是说他们家在骆诚一个人时不来看骆诚,如今骆诚有娘子了,家里条件稍稍好了些,却巴巴地跑来凑热闹。 钟氏脸上挂不住,扭过身去。 李娇娘装着不知情,将白菜种子放入衣兜里,道着谢,“多谢刘大娘,那我们走了。” “哎,有空多来坐坐哈,骆诚媳妇?”刘大娘子笑着挥手。 等李娇娘和钟氏走出她家院子门口,刘大娘子马上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人家落难时不来,有钱了就来?也就骆诚两口子老实,要是我,直接撵了出去!” 如此几家走下来,钟氏很想找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 因为没有一家对她露笑脸,都是话里有话带着讥讽。 但她答应了李娇娘要陪同着,又不好半道跑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直到李娇娘说还得差不多了,得回家了,钟氏才松了口气。 “家里欠得太多了,好不容易靠卖野猪收入了点钱,可这一趟走下来,就没剩几个子儿了。还要买种子置地交地税……”李娇娘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着,“这些地方不花钱,下半年就没法过了,口粮全指望种子和地了。” 李娇娘长一声叹,短一声叹的,钟氏哪敢提借钱的事? 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跟着讪讪应和。 回到家,李娇娘笑着道,“我年轻,说话胆小,还得亏婶子陪着给我壮胆。” 钟氏讪讪道,“你们收留我们一家,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李娇娘看向不远处邻居家飘出的炊烟,“啊,又到饭点了,我把帐本放好就去做饭。” 钟氏忙道,“还是我来做饭,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哪儿成?婶子是客人呢。”李娇娘摇摇头。 “春宝他娘,骆诚媳妇是当家娘子,这饭就该她做,你还不快来看孩子?春宝一直闹我,我都快累死了。”骆孙氏听到院子里二人的说话声,大声喊着钟氏。 钟氏一脸的愧色,“娇娘啦,你先去厨房,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用不用,婶子看春宝,他小,需要人看着,九婆年纪大了,看孩子她身体吃不消的。”李娇娘道。 钟氏想说,她婆婆的体力比她好,经常将她摁在地上打,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十分羡慕李娇娘没有婆婆,没人管着,想干啥就干啥。 李娇娘进卧房放下帐本和装钱的木匣子,挽着袖子就去了厨房,厨房里,骆诚在劈柴。 春丫在帮着码柴火。 钟氏进了西侧间,“娘。” 骆孙氏坐在一张树桩改成的凳子上,没好气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哼哼的孙子,见钟氏走进来,她拉长着脸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 钟氏将怀里的一小包蔗糖块递给春宝,“拿着,玩去。” 春宝见到糖果,再不哼了,喜滋糍从地上爬起来,跑前院玩去了。 骆孙氏挑了下眉,“哪来的糖?” 钟氏道,“刚才和娇娘窜门时,人家给娇娘的,娇娘叫我给春宝的。” 骆孙氏往后院方向看去一眼,小声问钟氏,“你问过骆诚媳妇没有?借钱的事?” 钟氏一脸的为难,“没。” “什么?你咋不问咧?你你……你快要气死我了。”骆孙氏跺着脚,“钱都在她的手里,不借点出来,她卷着钱跑走了,骆诚喝西北风?她一个外地女人!天晓得她的底细是什么?福财在县城里,又拿什么翻本?” 钟氏站在骆孙氏的面前,为难地绞着袖子口,“娘,娇娘和骆诚,日子也难呢。” “什么难?” “他们欠了不少钱,怕是没有多的钱借给咱们。” 骆孙氏冷笑,“你咋知道的?” “娇娘刚才去还债,我跟着去了。她手里的帐本厚厚的呢,欠了五年的债,今天才还。” 骆孙氏气得跳起脚来,伸手戳戳钟氏的额头,“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她说没钱,你就真以为没钱了?她还了多少钱,你拿小本本记下了,算过了?她剩下的钱,你数过了?” 钟氏摇摇头,“没。” 骆孙氏冷笑,“所以呢,她骗你的,那个小娘子狡猾得很呢,你三伯娘说的对,她就属妖的。” “三伯娘将骆诚赶出家族了,她和骆诚不和,故意那么说娇娘的,娘不能听信。”钟氏反对道。 “嗨,你还帮外人说话了?你不是我家的?”骆孙氏气得直拍大腿。 钟氏以为又要打她,吓得连连后退。 “我不管那么多了,你要么向骆诚借十贯钱,要么呢,将春丫嫁了。牛田村的那户人家,肯出十二贯钱要春丫呢。” 钟氏吓得脸色煞白,“娘,我……我再想想办法,您别卖春丫,她还小呢。再说那人的年纪,比我还大……” “那你快点。” 钟氏心中叹气,“……是。” …… 李娇娘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春丫见她走来,笑着喊了声,“娇娘姐。” “哦,也有你的份呢。”李娇娘将糖果包递给春丫,“我刚去别家窜门,人家送我的。拿着,刚给了春宝一包,这是你的。” 听说春宝也有,春丫才敢伸手接了,“谢谢娇娘姐。”愉快地跑走了。 厨房里只剩李娇娘和骆诚,她便笑眯眯说道,“我猜测着,九婆和六婶不敢开口借钱了。” 骆诚停了砍柴,“为什么?” 第97章 长久之计 李娇娘一脸得意,“我刚才去还钱了,带着六婶去的。” 骆诚恍然,原来是这样,“六婶人不坏,只是,她当不了家。” 李娇娘也看出来了,钟氏是个懦弱的人,她每回帮骆诚说话,都被骆孙氏给骂了回去。 “对了,骆诚哥,九婆家还有别的亲人没有?”李娇娘想着,她能接济他们一时,但不能接济他们一生。 骆诚皱了皱眉,“九公,六叔,还有六叔爷爷,都是家中独子,因为这样,九公才和没有兄弟的爷爷结拜了兄弟。” 李娇娘说道,“六叔是个自己都养不活的赌棍,这样看来,九婆一家会在咱们家长住了。” 骆诚摇摇头,“不能让他们长住,得尽快让他们离开。我们的房子太小了,挤在一起住,不方便。” 他想到晚上睡觉的问题,一阵头疼。 “可九婆家目前的情况,只怕一时离开不了。”李娇娘摇摇头。 她看到他为难的脸色,心中忍不住好笑,这么怕跟她睡一屋? 她又不是妖精,会吃了他? 骆诚想了想,说道,“想办法帮他们盖好房子,他们就会离开。” 李娇娘心里直叹,大哥喂,咱们的房子都没有修好呢。 不过,骆诚说的也对,钟氏没有房子,他们就会赖在这里。 看在骆九爹帮过骆诚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不计较。 两人刚商议好,钟氏进了厨房。 她一边走,一边挽着袖子,笑着道,“我来做晚饭,娇娘你歇会儿。今天忙了一天了,一直都没有休息呢。” 李娇娘想到还没有缝制的蚊帐,便也不客气,笑着道,“也好,我去缝蚊帐去,晚上睡觉好用。” “去去。”钟氏朝李娇娘挥挥手。 骆诚说了句,“辛苦婶子了”,就闷声码劈好的柴火去了。 钟氏想说借钱的事,张了张口,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她不好意思说。 唉,过两天再提。 …… 李娇娘才走进正屋,就听见骆孙氏在喝斥着孙女春丫。 “弟弟吃你几颗糖果怎么啦?至于哭?” “我也想吃糖。”春丫怯怯的声音说道。 “不吃会死人?他小,你大,你还跟他计较?你不对他好,将来你嫁人了,你就回不了娘家了,那家是他的,他要你回你才能回。” “对,不给我糖果,我不要你回家。”春宝稚嫩但带着傲气的声音回道。 “……”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的说教嘛。 她得到糖果后,给了一包钟氏,自己留了一包悄悄给了春丫,防的就是两孩子不公平对待。 可没想到,这小小的四粒蔗糖,还是落入了春宝的手里。 “啪……,不许揉眼睛,我婆子还没有死呢,哭什么丧?”骆孙氏尖着嗓子骂着。 “春丫,过来帮下忙。”李娇娘看不下去了,大声喊着。 西侧间,春丫捂住被打的左脸,怯怯看着她奶奶。 “去去去,没的看见心烦。”骆孙氏挥挥手,示意春丫快滚。 春丫这才松口气,抬袖子抹了眼泪,走出西侧间见李娇娘。 “娇娘姐。” 李娇娘往她脸上看,心头顿时一沉。 这老虔婆好狠,亲孙女居然这么下死手打? 红了半边脸。 “跟我进屋来。”李娇娘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卧房。 没有骆孙氏看着,春丫的眼泪马上哗哗往下落。 李娇娘说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不就是几粒糖果么,至于吗?” “她是奶奶。”春丫无声地抽泣起来。 “是奶奶就能随便打人?有没有人权了?” “人权是什么?”春丫眨眨眼,问李娇娘。 李娇娘,“……”她顿了顿,说道,“人权是,你没有错,就不能被打!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无错就打人。” “她说我没有给糖果弟弟吃。”春丫叹口气。 李娇娘摇摇头,“春宝不是有吗?这份是你的,春宝非要拿你的,是霸道占有不讲理!给他是情份,不给是本份。春丫,你得记着,女孩也是人,不比男娃低贱,没必要低男娃一头。” “奶奶说,我嫁人后,弟弟要我回家,我才能回,所以我得让着他。”春丫又叹口气。 李娇娘无语了,这是洗脑到什么程度了? “春丫呀,你比你弟弟大呢,他将来靠你还差不多。” 春丫叹道,“家里的东西都是弟弟的,他无需靠我,相反的,我得靠他。” 李娇娘叹了叹,春丫从小受古代男尊女卑思想的洗脑,一时半会儿,是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慢慢来。 “拿着这个。”李娇娘想到骆诚给她买的冬瓜糖,从柜子里取出来,塞到春丫的手里,又担心被春宝看见了,这糖果又得飞了,她又说道,“你就坐在这儿吃。” 春丫打开精美的纸包,发现是五粒浅碧色的糖果,心中又感激又难过。 感激的是李娇娘对她好,难过的是,家人不如外人好。 这糖果她认识,挺贵的,一颗就要三文钱。 “娇娘姐,我不要。” “拿着,我吃过很多了,啊哈哈哈哈。”李娇娘爽朗一笑。 春丫只得收下,含着泪,将冬瓜糖吃掉了。 李娇娘又说道,“你这脸不上点药,明天会肿起来,我找点药给你抹抹。” 春丫以为李娇娘是去买药,这又得花钱,被奶奶知道的话,她更会挨打了。 她慌忙摆手道,“娇娘姐,我脸皮糙得很,不需要抹药的,过一晚就好。再说了,这药又贵。” 李娇娘笑着道,“我到屋子外头采些活血化淤的草药而已,不是去买。” 春丫一脸惊讶,“娇娘姐,你认识药材呀?” 李娇娘笑着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学过。” “可不可以教我?我也想学,这样一来,就不用劳烦娇娘姐采药了,我自己也可以去。” 听春丫这么说,李娇娘心思一动,“春丫,想赚钱不?” 春丫一愣,点头应道,“想,可我不会。” “采药卖可以赚钱,只要你手头有钱了,你奶奶就不敢轻视你了。”李娇娘道。 教他们一个赚钱的法子,才是长久之计。 第98章 骆孙氏被吓倒 春丫一脸吃惊,“真的吗?我有钱了,奶奶就不会瞧不起我了?” “当然啦,这世上,谁不喜欢有钱的人?”李娇娘鼓励着她。 春丫想了会儿,说道,“我邻居家的秀春姐姐,嫁的男人以前很穷,这几年渐渐有钱了,家里都有三头牛了,还盖了七间大砖房。她爹她娘,还有她弟,见到她一直都是笑脸相迎呢。我记得她刚出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家都不让她回娘家的,说她会拿家里的鸡蛋,可现在,却是赶着骡车去接。” “是的嘛,就是这个理。” 春丫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娇娘姐,你带我去,教我认草药。” “好,咱们走。” 李娇娘唤过小灰毛,拿了把铲子,春丫提着个小篮子,两人一起往屋子后不远处的杂树林走去。 天色还没有全黑,隐约看得清草丛里的草。 好在有小灰毛在,李娇娘寻到一棵药草,叫它记清样子,它的动物夜视眼,能轻巧的分辨出那种药草在哪里。 如此一来,也就半刻时间,李娇娘就挖了半篮子。 “差不多了,咱们回,天要黑了,怕草里有蛇。”李娇娘直起身子,走出了草丛。 说到蛇,就来了蛇。 站在李娇娘身后的春丫,声音忽然瑟瑟发抖着。 “娇……娇娘姐……,救……救我……,蛇蛇蛇……” “在哪儿?”李娇娘急忙走了过去。 “我……我的脚上……呜呜……救我……” “小甜甜?”李娇娘朝小灰毛招手。 “老子不喜欢这个名。”小灰毛哼哼一声,身子跟闪电一样窜到春丫的身旁。 它抬起爪子,将那蛇从春丫的脚边扒拉开去,扔到了小路上。 眼看那蛇要溜走,小灰毛又飞扑上前,伸出右前爪,将蛇老实地拍在爪子下。 蛇头被摁着了,蛇尾却不老实地扭来扭去。 春丫这才长长地松口气。 惊出一身冷汗的她,腿一软,就要往草里坐去。 李娇娘笑道,“草里有虫子,别坐。” “啊!”春丫吓得跳起来,飞快跑出草丛,跑到了路上。 离着小灰毛远远的站着。 小灰毛傲然地哼哼:“胆小鬼!不及娇娘胆大。” 胆大的李娇娘,走到小灰毛的跟前,伸出两根纤纤手指,将那蛇头捏住。 春丫吓得脸色发白,“娇娘姐,它……它会咬人的,快丢开它!” 李娇娘笑着,“我捏着它的头,它哪里咬得着我?” 春丫一想,也对呀,头被捏着了,嘴巴张不开呢,哪里还能咬人? “走,春丫,咱们回。”李娇娘捏着蛇,又唤着小毛灰,往家里走去。 春丫离着她远远的,不敢靠近。 两人回了家,李娇娘欢快地喊着骆诚:“骆诚哥,看我抓到什么啦?好肥呢,能卖几十文了?” 骆诚已经码好了柴火,正蹲在后院清洗一个小的浴盆,准备给钟氏一家用,娇娘的新大浴盆,他不想借外人用。 听到李娇娘的声音,他抬头去看。 “蛇?”骆诚皱了下眉。 那是一条灰花大蛇,差不多有五六尺长。 肥肥粗粗的蛇身子,绕在李娇娘纤细的手腕上,李娇娘的两根手指,死死捏着蛇头。 他嚷出一声蛇,吓得走来想看热闹的骆孙氏,又拉着孙儿春宝慌忙回了屋里。 还把门关得死死的。 钟氏在厨房做饭,抬头去看,也吓了一大跳,“哎呀,娇娘,你咋抓着条蛇啊,快丢开,会咬人的。” “我捏着它的头呢,它咬不到我,婶子不用担心。”李娇娘脸上笑容得意洋洋,右手抓着蛇,抖着给骆诚看,“很肥?骆诚哥。” 骆诚嘴角抽抽,难怪她天不怕地不怕了,会捉蛇。 “我找个篓子养起来,下回赶集的时候拿集市上卖,那里有专门收蛇的人。”骆诚道。 “好呢。” 蛇被骆诚装进了一个有盖子的篓子里。 篓子是他用来装鱼虾用的,竹片间的空隙,只有筷子尖粗细,蛇太粗,不用担心它会跑出去。 而且,大家可以通过空隙看到它。 蛇被装起来,大家才松口气。 钟氏烧饭的空当,还去瞅了一眼。 春宝嚷着要看蛇,骆孙氏大着胆子,带着他走过去瞧热闹。 又见春丫也在,她吼着骂,“闲站在干啥?” “春丫,来,帮我个忙。”李娇娘招手叫过春丫。 “娇娘姐叫我了。”春丫朝她奶奶点了下头,跑到李娇娘的跟前。 李娇娘坐在一个树桩凳上,怀里抱着个钵子,手里拿着块椭圆形的鹅卵石,正在捣药汁。 “你跟着做。” “哦。”春丫接过钵子,坐在李娇娘的位置上。 李娇娘蹲在一旁,捏起一片洗净的草药道,“记住没?这叫赤芍,给你敷脸用的。” 春丫点头,“我记住了。” 李娇娘又道,“捣碎成汁,晚上睡觉前,抹到脸上,第二脸就消肿了。” 春丫欣喜道,“太好了。” 骆孙氏不喜欢李娇娘,又不敢当面直说,她翻了个白眼,哼哼着扭过头去,心里骂着,小妖女教坏她孙女。 李娇娘看一眼骆孙氏那儿,小声对春丫说,“那蛇没毒的。” 春丫惊讶看她,原来呢。 “想不想让你奶奶佩服你?”李娇娘眨眨眼,小声问她。 春丫当然想了,自打她记事起,奶奶就骂她是个吃闲饭的废物。 “嗯。”她点头。 “一会儿你这么做……”李娇娘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 春丫吓得直摆手,她不敢。 “没毒的,信我。” 春丫看着李娇娘,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 “瞧我的。”李娇娘朝她眨眨眼,唤过小灰毛,对它小声吩咐了几句。 小东西吱呀一声,朝那篓子冲去。 篓子撞倒了,盖子掉了,蛇儿从里游了出来。 “哎呀,了不得啦。”骆孙氏吓得大叫起来,惊惶着往后退。 春宝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因为那蛇儿缠上了他的脚。 骆孙氏想救宝贝孙儿,可她怕死,急得连连喊骆诚,“骆诚,骆诚?” 骆诚慌忙丢开洗浴盆的抹布,要冲过去,被走来的李娇娘拉住了,她眨眨眼,示意他别去。 骆诚不明白原因,但李娇娘叫他别去,他站着好了。 钟氏从厨房冲出来,捏了把菜刀要救儿子,“春宝别怕,有娘呢!” 可就在这时,春丫抢先跑过去。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飞快将蛇抓住了。 骆孙氏吃惊地看着她。 第99章 晚上穿给我看 春丫怕蛇跑了,两只手死死地捏着蛇头。 那蛇尾巴则不停地扭着,绕上了春丫的细胳膊。 春丫发现,捏着蛇儿也不是很恐慌的事情,因为蛇儿根本奈何她不了。 她的胆子大起来,拿着蛇儿往骆孙氏跟前送了送,“奶奶,我抓着蛇了,看,它不咬我。” 骆孙氏吓得连连后退,跺着脚,骂着春丫,“你……你个死妮子,还不快将那蛇放回篓子里去!没见春宝在哭么?” 钟氏搂着大哭不止的春宝,细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姐姐把蛇儿抓住了呢。” 李娇娘走过去,将篓子扶正摆好,“放进去。” “好。”春丫深吸一口气,将蛇儿丢进了篓子里。 李娇娘马上盖上盖子,“好了,没事了。” 骆孙氏这才敢走近前,将春宝从钟氏的怀里抢过来抱着,“真是没用,哄了半天哄不好。”又数落骆诚,“你就不会找个大些的篓子?这篓子太小了,蛇儿大太,一撞又撞倒了。” “家里只有这个篓子有盖子。”骆诚道。 骆孙氏埋怨着,“你不是有钱吗?就不知道买个好些的大些的?” “春丫,将篓子放角落,拿块砖头挡着就不会倒了。”李娇娘说道。 “嗯呢。”春丫大大方方地拎起装蛇的篓子,看到骆孙氏,还提上前说道,“奶奶,这蛇儿不可怕。” “死丫头快拿开,你想吓春宝吗?”骆孙氏吼着她。 春丫以为骆孙氏会表扬她,没想到,仍是一阵数落,她颓败地低着头,放篓子去了。 不过,自打春丫抓了蛇,骆孙氏一直离着她远远的。 最多只吼她几句,再不敢伸巴掌了。 …… 钟氏做好饭,大家围坐在后院一起吃了晚饭。 因为碗不够,菜也普通,骆孙氏一会儿抱怨钟氏手艺差,一会儿抱怨李娇娘安排不好。 骆诚听得直皱眉头。 李娇娘装聋,懒得理她。 钟氏作为媳妇,逃不开,时不时地点头应和。 …… 吃罢晚饭后,钟氏洗碗,烧洗浴水,春丫和李娇娘一起缝制蚊帐,骆诚则忙着砍竹子做蚊帐的撑杆。 春丫呆呆愣愣的,女红技术却不差,缝得又快又密。 缝蚊帐比缝衣裳简单多了,几块纱布拼在一起就好了。 而衣裳的布块多,还有各种繁琐的绣花,因为是穿在身上的,还得缝得结实,哪怕是简单的里衣,缝制一件,也得一整天时间。 蚊帐缝制简单,两人合力,不到一个时辰,两顶蚊帐就做好了。 一顶大些的蚊帐,自然是挂在李娇娘的新床上,一顶小些的,原本是给骆诚用的,这会儿挂到了西侧间的木板床上。 看到李娇娘送来蚊帐,骆孙氏才没说什么,喊着钟氏快挂上。 骆诚将小些的浴盆和几块旧布巾,给了钟氏一家用,一家子在西侧间里洗浴后各自睡去。 东侧间的卧房里,李娇娘还没有洗浴,坐在灯下飞快地缝着衣。 那是块乳白色的布块,不知是缝制什么衣裳。 骆诚拎着大浴盆摆在房间的空地上,瞅了她一眼,窘着脸道,“还不洗浴么?” 说完之后,他好想咬自己的舌头。 今晚他必须和她睡一屋了,他催着她快去洗浴,她会不会误会? “我的意思是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脸更加窘红了。 好像又说错了? 淡青色的蚊帐低垂,床前灯下的李娇娘,温婉柔美。 骆诚赶紧将头扭过。 李娇娘抬头,见他吱吱唔唔窘着脸,噗嗤一声笑了,“这么猴急睡觉?” 骆诚:“……”他果然说错了,而且,不该说第二句解释。 “我……我看看后院门关了没。”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哈哈哈哈。”李娇娘还是没忍住,弯着腰,大笑起来。 李娇娘缝的是骆诚的一条亵裤,一早给他洗衣的时候,她发现有一条实在太破了,她拿去当擦鞋子的抹布了,这会儿有空,就赶紧着再缝一条。 亵裤的式样简单,花费的布料也少,两刻不到的时间,李娇娘就缝好了。 她拎着裤头,去后院找骆诚。 这个呆头汉子,正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发呆呢。 “拿着,一会儿穿给我看合不合适。”李娇娘将亵裤头塞到骆诚的怀里。 骆诚一怔,“什么?”回头去看,李娇娘已经低笑着走开了。 他一头雾水,抖开来看。 五月中旬晴朗的夜晚,月儿高挂,明亮亮的月光照在院中,一地雪银。 骆诚十分清晰地认出了他手里的东西,——他的亵裤。 亵……亵裤? 骆诚脸上一阵火辣辣。 他抓着亵裤,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走回院中坐在原地。 算了,回去问她,更加误会了。 坐了会儿,骆诚扭头去看,发现身后无人,西侧间九婆一家已经睡下了,李娇娘在卧房里没有出来,他飞快抖开亵裤去细看。 平平整整的,做工十分好。 比他身上穿的要精美。 他的衣裳,都是请向大娘子做的。向大娘子忙,而且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做的衣裳勉强能穿,谈不上好看。 但他是个孤儿,又没有多的钱买更好的布请更好的绣娘,有身衣裳穿,他已满足了。 如今看到李娇娘做的,骆诚忍不住悄悄弯起唇角。 他很满意。 李娇娘整理好自己换洗的衣裳,在卧房喊骆诚,“骆诚哥,我的洗浴水呢?” 骆诚不得不站起身来应道,“来了。”将亵裤塞怀里,匆匆去打水。 卧房里,李娇娘照例是脱得只剩一身里衣,头发高高挽起,露一抹雪白的颈。 他不敢多看,放好水,抓了身自己的外裳,跑出去了。 李娇娘瞅着他仓皇而逃的身影,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至于吓成那样吗? 她又不会和他鸳鸯浴! 又一想,如果他不介意,她也愿意的哈。 因为有钟氏母女在,骆诚再不好在后院洗浴了,反正天也热了,他去了村前的河边。 在河里痛快地洗了澡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月亮。 一直到月儿爬高,凉风吹得身上凉嗖嗖的,他才皱着眉头往家走去。 第100章 你胳膊给我枕枕 骆诚推开后院门,进了半掩着的正屋后门。 西侧间里,没有一句聊天声,都睡着了,只有骆孙氏时高时低的鼾声。 东侧间里,也没有声响。 娇娘今天忙了一整天,受不住累,大约也睡着了? 他吐了口气,关了屋门,轻手轻脚进了卧房,才关上门,就听见床上的李娇娘说,“大半夜不睡觉,上哪儿去了?” 骆诚,“……” “床上来。” 才挪了一步的骆诚,又停了脚步,“……” 呼—— 李娇娘扯开了帐子,溜下床来,伸手将他往床上拽,“快来睡,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骆诚硬着头皮,只好上了床。 “关帐子,别让蚊子跑进来了。”李娇娘打着哈欠道。 骆诚照着去做。 可关上帐子后,他又犯愁了,不知睡哪头。 “睡睡睡,好困啦。”李娇娘去推他。 骆诚担心闹腾的声音太大,会吵醒西侧间的骆孙氏一家,他只好顺势倒下。 “没枕头,借你胳膊枕枕。”李娇娘爬到他的身边,拉过他的一只臂膀枕下了。 长年干体力活,骆诚的身体全是肌肉,胳膊粗壮有力,赶得上健美运动员的胳膊了。 李娇娘又打了个哈欠,“睡睡,好困啦。” 打了几个哈欠后,李娇娘的呼吸渐渐地均匀了,她睡着了。 她睡得惬意,骆诚却是动也不敢动。 胳膊被她枕得发麻了,也不敢动。 离得太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尖的清香。 那清香似栀子花的,又似山茶花的。 被她身上的香气熏得一阵昏昏沉沉时,腿上忽然挨了一下。 李娇娘的一只小脚勾了过来,搭在他的膝盖上。 骆诚紧张地崩直了身子,不敢动,害怕一动,她就醒了。 好在没过多久,李娇娘自己嫌弃枕着胳膊睡不舒服,她迷糊着嘟囔着,“枕头太硬……”翻了个身,滚到床里侧去了。 骆诚这才松口气,收回发麻的胳膊,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担心李娇娘醒了又要枕头,他干脆自己枕起了自己的胳膊。 枕头太硬? 他以前穷,被子都制不起,哪有多的钱做枕头? 但骆诚将李娇娘的话记下了,决定,改天一定给她做个软些的枕头来。 闻着床上似有似无的花清香,听着李娇娘均匀的呼吸声,尽管骆诚紧张,但终究是太晚了,他经不住困意,也渐渐地睡着了。 …… 骆诚睡得迷糊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上拂过,痒痒的。 他马上惊醒过来。 正看到李娇娘俯着身子,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她的头发散开了,拂了他一身,难怪会痒痒了,是头发闹的。 但这姿势…… “你……你你……”他哑着声音看着她,怎么有这么大胆的丫头? 哪有女人主动的? “我起床了,麻烦让让。……晚上你还是睡床里侧,我起床早,你这么睡在床边上,害我只能从你身上爬过去。”李娇娘打着哈欠掀开帐子,从他身上溜下去,离开了。 骆诚:“……”他又误会了? 只穿着一身里衣的李娇娘,站在床前,披头散发地扭着胳膊扭着腰,弯弯膝盖踢踢腿。 她口里还念念叨叨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深呼吸,ok。” 骆诚:“……”他忍不住抽抽嘴角,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人。 难怪她身姿灵活了,原来是每天这样运动着? 一套早操完毕的李娇娘,摆正小柜上的小铜镜,抓了梳子梳头。 这铜镜还是骆诚的娘生前用过的,梳子是他小时候爷爷做给他的。 铜镜只有碗口大小,勉强照着脸,因为年代久了,镜面模糊不清,梳子也断了几根齿了,老旧得不成样。 看着那破烂的物件,骆诚心里很是自责。 他该知道,李娇娘是个节省的人,手里捏着钱,也不会乱花的,她说能省就省点,家里有的先将就着。 可他不想她太将就。 骆诚暗想着,她不舍得买,他就多赚些钱他去买。 李娇娘去厨房打水梳洗好,走进卧房来的时候,发现骆诚刚走下床,正在穿衣,她笑眯眯道,“对了,昨天做的亵裤大小怎样?给我瞧瞧?” 骆诚脸一红,转身过去,“不许闹。”她就不知害臊? 李娇娘忍着笑,“好好,不闹不闹,我去采些野菜回来做早饭,先出门了。” “带上小灰。”骆诚嘱咐她。 他发现那小东西虽然脾气骄傲,但是只福宝,本事很大。 “知道啦。”李娇娘笑眯眯走出去了。 外间屋里,春丫的声音说道,“娇娘姐,我也要去。” “好好好,一起去。春丫,你背个篓子,咱们多采些。” “好呢。” 骆诚也起了床,拎起斧头和柴刀去了屋子附近的杂树林,继续开垦那片荒地。 西侧间屋里,钟氏在给春宝穿衣。 骆孙氏见其他人都离开了,便又开始数落钟氏,“你到底几时跟骆诚说呀?再不说,他们将钱花完了,福财那里怎么办?” 钟氏一脸的为难,“娘,您别催,我在找机会呢,昨天刚问过了……” “机会机会,机会不会等人的,得人主动。”骆孙氏哼哼着。 春宝的衣裳穿好了,马上从钟氏的怀里溜走跑去玩去了。 “我去厨房做吃的。”钟氏朝骆孙氏点了下头,走出去了。 “真是没用。”骆孙氏看着她的背影,嘟囔着。 …… 李娇娘带着春丫,去了村后的荒山。 两人一边走,一边寻着草药。 春丫的脸今早消了肿,越发佩服李娇娘了。她今天跟着李娇娘,又认识了两种新的草药,兴头十足地在密林间寻着。 李娇娘则在草里翻找着蘑菇。 因为她昨天去乡里集市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蘑菇干。 价钱还不便宜。 “咦,那是什么?那树断得好奇怪?”春丫指着前方说道。 李娇娘抬头,正看到一棵被雷劈断的古树。 她想起来了,她穿越的头一天,就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天,有人要活埋了她。 那里是片乱坟岗,少有人去,不过,人少的地方,药草就多。 李娇娘便说道,“走,去看看。” 到了近前,春丫吓住了,“娇娘姐,怎……怎么是这么个地方?”好多坟头。 李娇娘笑了起来,“有我呢,别怕。” 小灰毛蹲在断树上翻眼皮,“胆小鬼。” 李娇娘提起铲子,扒拉着草丛。 这时,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映入她的眼帘。 李娇娘暗喜,她又要发财了吗? 第101章 小便宜不是那么好贪的 那是块铜钱大小的金灿灿的麒麟坠子,半根红丝线系在麒麟的孔上。 大约掉在草丛里,又是在乱坟岗旁,才没有被人发现。 麒麟旁边的草丛里,还有把沾了泥土草屑的铁锹。 李娇娘眯了下眼,捡起了麒麟和铁锹。 春丫往她手里看去,惊讶说道,“是金子呢!值好多钱?” “可能值个一二十贯钱的。”李娇娘道。 春丫一脸的羡慕,“娇娘姐运气真好,居然捡到了金子。啊,还有把铁锹呢,会是谁掉的?” 李娇娘抬起头,望了眼四周,涩然说道,“嗯,的确是一个人掉的。那天,我们在这里分别。” “谁啊?”春丫好奇问道。 “迟早有一天,我会再遇到那人的。”李娇娘冷笑,这是李二夫人女儿李鸳的物品。 李鸳的物品却出现在一个仆人的身上,而且还掉在这个地方,不得不说,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将金麒麟揣进衣兜里,“算了,过去的事了,别提了,咱们接着挖草药。” “好呢。” 坟头边都是些蒿草,没啥大价值,李娇娘带着春丫,又转向了别处。 这处密林紧靠荒坟地,来的人少,各种草药野菜疯长。 没多久,两人的背篓就装满了。 小灰毛眼尖,还帮李娇娘寻到了一丛蘑菇。 那是一丛上好的羊肚菇。 可在李娇娘眼里看来,那是一堆铜钱。 她小心从土里挖出来,喜滋滋放进背篓里,心中那点不愉快的阴霾,马上消失不见。 她的好日子是和骆诚过,至于其他人,爱谁谁! 往回走的时候,春丫又遇到了蛇。 这回她没有吓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乱抓,因为今天的蛇儿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 “娇娘姐,那……那蛇有毒吗?” 翠青翠青的蛇儿,有三四尺长的样子,缠在她们前方的树枝上,树枝挡着她们前进的小路。 蛇儿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吐着信子。 要不是它吐信子,蛇儿和树叶缠在一起,颜色又都是翠绿色的,李娇娘差点没认出来。 “没毒,这种叫翠青蛇。”李娇娘笑着道,她招手叫过小灰毛,“快去,抓起来。” 得亏前世的她是个爱看百科全书的人,让她分得清几十种蛇儿。 “又要干活。”坐在李娇娘肩头的小灰毛嘟囔着,朝蛇儿飞扑过去。 它跳到树枝上,爪子牢牢抓着蛇儿的头,蛇儿只有扭动的力气,没有逃掉的力气。 “今天这条蛇儿给你,春丫?”李娇娘笑道。 春丫知道蛇儿能卖钱,高兴说道,“太好了,谢谢娇娘姐。” “咱们一人一条了呢。”李娇娘笑着道,她走过去,捏着蛇儿的头,放进了春丫的背篓里。 担心蛇儿跑出来,李娇娘叫小灰毛坐在春丫的背篓上。 蛇儿只要往篓子口探一下头,小灰毛的爪子马上拍到,立马叫它老实缩回篓子里。 …… 药草上不得沾泥,不然价钱不好卖。 李娇娘和春丫,便走到村前的河边去清洗。 两人起的早,从后山走了一圈回来,太阳也才刚刚爬到树梢。 河边的石头埠头上,蹲着不少洗衣洗菜的媳妇姑娘们。 大家一边忙着,一边七嘴八舌聊东聊西。 李娇娘来了多日,又还了两次钱,这些女人们已经不再对她指指点点说闲话取笑了,而是笑着打招呼,“骆诚娘子?背着啥呀,满满一篓子呢。” “没啥,一点野菜和草药。”李娇娘笑道。 药草上泥沙重,李娇娘挑了个下游的地方清洗。 她拎起背篓,将药草和野菜倒在鹅卵石的河滩上,一片片拎着在水里漂洗着。 春丫跟着学。 药草洗了一半,骆阿香端着一簸箕要清洗的青菜走来了。 “哟,洗什么宝贝呢?两个人真勤快呢。”她的目光先往李娇娘的背篓里瞟了瞟,发现是堆野草,唇角鄙夷地撇了撇。 妖女就是妖女,喜欢吃各种草。 目光又瞥向春丫的背篓时,她的眼睛亮了。 那篓子里有薄荷叶! 这东西好,晒干泡水喝清凉解暑,放身上还能增体香。 她唠唠叨叨的,春丫只应和了一声,“没啥呢,大姑。”头也不回地继续洗草药。 李娇娘干脆不理她,忙自己的。 两人都不看她,骆阿香心下暗喜。 她将手伸进了春丫的篓子,毫不客气地去抓那薄荷叶。 可是! 她的手抓到叶子的同时,还抓到了什么? 冰凉凉的,滑溜溜的,软软的! 心中想到什么,她惊惶地大叫一声,“我的亲娘啊!” 骆阿香吓得脚软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簸箕丢开了,菜洒了一地。 春丫的篓子被打翻了,蛇儿爬了出来,游向她的脚边,缠上她的脚。 “救命啊,救命啊——”她吓白了脸,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李娇娘回头,看到她的样子,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冷笑着,站着不动。 春丫也跟着回头来看,吃惊说道,“哎呀,这蛇儿怎么跑出来了?” 骆阿香的大叫声,引得不少人看过来,“阿香,咋的啦?” 有人跑过来看热闹,看到蛇缠着骆阿香的脚,吓得连连后腿,“怎么会有条蛇儿啊?” “那是娇娘姐抓的蛇儿。”春丫老实,实话实说。 “好哇,你们敢放蛇咬我?卑鄙阴险烂心烂肺!走路被雷劈!”骆阿香破口大骂,“还不快将蛇弄走?” “阿香,误会了,骆诚娘子平白无故怎么会害你?”围观的人摇摇头,替李娇娘说话。 “怎么没害我?你眼瞎了,没看到蛇啊?”骆阿香不服气地嚷着。 李娇娘朝春丫点了点头,“春丫,把蛇抓起来。” “哦。”春丫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走上前,一把钳住了蛇头,将蛇儿丢进了自己的背篓里。 得到自由的骆阿香,马上跳起来破口大骂。 李娇娘冷笑,“可真是好笑,这蛇儿一直呆在春丫的篓子里,你不碰它,它根本不会跑出来。” “谁说我碰它了?是它自己跑出来吓我的。”骆阿香不服气地叫骂着。 “那么这是什么?”李娇娘指着她的手,似笑非笑问道。骆阿香,小便宜不是那么好贪的! 第102章 熊孩子 骆阿香低头一看,她的手里还抓着一把薄荷叶子。 她慌忙松手,扔在地上。 “哎,大姑,你抓我篓子里的薄荷叶干嘛?”春丫心疼地将那些薄荷叶子一片片捡起来。 为了摘这些叶子,她天刚朦朦亮就起床钻树林,手背上还被毛毛虫蛰了几下,她容易吗? 娇娘姐说,这种叶子在夏天这时节,很受欢迎的,药铺里家家在收购。 可不能浪费了,都是小钱钱呢。 “我呸,小蹄子你胡说什么?谁拿你叶子了?不要脸!”骆阿香死不认帐。 李娇娘笑了笑,“我的背篓里是田七三七这些药草,还有一把蘑菇,春丫的篓子里,大多是薄荷叶,香椿叶。对了,薄荷叶里头,还睡着一条蛇儿,是我们在半路捡来的。骆家姑姑,你手里的薄荷叶不是从春丫的篓子里抓的,难道是你变出来的?你是不是偷叶子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了蛇儿?却冤枉我放蛇咬你?”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围着看热闹的一群人中,有人说道。 “你不偷人家的薄荷叶子,那蛇儿也不会跑出来缠你的脚啊,阿香,几片薄荷叶子,至于偷吗?”又一人也说道。 “我就好奇瞧瞧,谁偷了?谁谁,谁不要脸才去偷呢!”骆阿香被人识破诡计,恼羞成怒,扔了叶子端起自己的簸箕就走。 走了两步,发现簸箕里少了不少菜,又回头从地上胡乱抓起来塞簸箕了,骂骂咧咧着走了。 春丫叹了一声,“娇娘姐,大姑好像很生气呢。” “你们甭理她就好,她女儿外嫁,心情不好呢,看谁都是仇人。”看热闹的章家娘子,朝骆阿香背影看一眼,呸了一声,“将女儿外嫁的,是她自己,又不是咱们这些人,骂谁呢?” “说得是呢,她就一疯婆子!”另一人也讽笑。 …… 骆阿香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带着孙子在村里闲逛的骆孙氏。 骆孙氏怕骆老太,也连带着怕骆老太全家。 看到骆阿香走来,她马上笑着招手,“阿香啦,咋的啦这是?咋苦着脸呢?”又推了推孙子,“快叫大姑。” 春宝和骆阿香不熟,怯怯地看着不敢喊人,一个劲往骆孙氏的身后躲。 骆阿香被李娇娘数落得正没好气呢,见骆孙氏喊她,她恨恨说道,“那小妖女把婶子家孙女带坏了,婶子就不管管的?将来还嫁得出去么?” 给春丫说媒的,正是骆阿香。 那个人虽然年纪大些,但肯出高彩礼,骆孙氏怕骆阿香心里有气不当媒人了,那春丫的婚事不就吹了? 婚事吹了,不是没了彩礼? 没了彩礼,那她城里的儿子那里,可怎么办? 骆孙氏一下子慌了,“啊,她是咋教的啊?” “咋教?叫春丫抓了蛇儿咬我呢,唉哟,幸好我躲得快,要不然啊,我就死在河边了!”骆阿香咬牙切齿地骂着。 骆孙氏慌忙哄她,“大侄女,你莫气,等会儿我看到那两个小蹄子,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早该管管了!”骆阿香恨恨地骂着,往家走去。 骆孙氏没心情闲逛了,拉了下春宝的手,“走,回家去。” 春宝还想玩,“我不,我还要玩。” 七岁的春宝,正是爱玩的年纪。 再说又到了一个新地方,看哪儿都好玩。 他踢踢邻居家的篱笆院墙,撵一下大公鸡,跑到牛儿跟前学牛儿叫,玩得正起劲呢,哪里想回家? 但骆孙氏心中记着教训李娇娘和春丫的事,说什么也要回。 她抓着春宝的手往家里拖,“回家吃完饼饼再来玩。” “娘还没有做好饼饼呢,我不回!我不回!”春宝气得又跳又蹦。 骆孙氏累得够呛,哄着他,“你四嫂嫂的屋里有玩的有吃的,走,咱去看看去。” 她说的四嫂嫂,是指李娇娘。 骆诚小时候,曾和骆老太的孙子们一起排行,行四,春宝春丫喊诚四哥,李娇娘就是四嫂嫂。 提到李娇娘的卧房,春宝的眼睛马上亮了,“噢噢噢噢,回家去玩噢,回家去玩!” 他早就想跑进李娇娘的卧房里,看稀奇了。 但他娘钟氏管得严,不让他去,连门槛也不让他靠近。 他奶奶说他能进去,就一定能进去。 春宝高兴极了,撒腿往前跑,骆孙氏连连喊着,“跑慢些!” …… 李娇娘和春丫回了家。 才进院子门,李娇娘就听到自己卧房里,有春宝的声音。 “春宝怎么在娇娘姐的屋里?”春丫也听见声音了,她皱着眉头道,“娇娘姐,草药我来分我来晒,你快去看看,那就是个捣蛋鬼,他什么东西都要拿,不喜欢就拆。” “那好,交给你了。”李娇娘取下身上的背篓,放在地上,大步进了正屋。 她抬头看去,只见卧房的门槛上,搭着本撕破的书。 李娇娘心里一阵滴血,那是秦桧那厮的手抄徽宗诗集真迹! 尽管这两人都叫李娇娘厌恶,但不得不说他们为后世留下了墨宝,拿现代去,能卖一个亿了! 毁她的钱,犹如挖她家祖坟,呸,她没祖坟,犹如毁她的容! 她绝对不能忍! 李娇娘大步迈进门槛,进了卧房。 果不其然,那小子正坐地上,拿着大笔沾了墨,在那堆古书上大写特写呢! 书册沾了墨,已经面目全非了。 箱子放在床下,而且一箱子书那么重,他是怎么拖出来的? 李娇娘要气炸了,冲上前将那混小子拎了起来,“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本书一个亿。 十几本书,十几个亿! 她好不容易得到点古董,就被这小子给毁了? 李娇娘很想将这小子,拍回他娘的肚子里去回炉重造! 春宝被忽然走来的李娇娘吓着了,哇的一声哭了。 在后院的骆孙氏,听到声音马上跑过来抢回孙子搂着,“哦哦,春宝不哭,春宝乖,奶奶骂嫂嫂啊。”又指着李娇娘,“你个大人怎么跟个孩子过不去?” 李娇娘冷笑,“春宝是孩子,您老是孩子吗?懂不懂监护人的意思?” 第103章 骆诚立威 “啥,啥监护人?”骆孙氏冷哈哈一声,“小气扒拉的,不就是几本破书么?值得个什么呀,坏了就坏了呗!居然噼里啪啦说一堆,看把春宝吓得。” 李娇娘:唉哟,我去! 损坏东西还不能说?这是我家呢! 李娇娘冷冷说道,“看护小孩的就是监护人,小孩现在犯错了,我当然得找你这监护人了,因为你没有看护好!” “只不过是一堆破书。”骆孙氏嚷着,“你怎么还嚷个不停啦?哎呀,也不知你娘家是怎么教你的。” 李娇娘冷笑,“我从小受的教育是,不随便进他人的屋子,不随便翻他人的物品,哪怕是三岁小儿,犯了错也得认错!” “你那是什么说教?一点人情也没有!”骆孙氏不服气地嚷着。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钟氏匆匆跑来。 她的腰上系着围裙,两手在围裙上匆匆擦着。 这里吵闹的时候,她正在后厨里做早饭呢,听到吵嚷声,她急忙拍熄了灶堂里的火苗,走来看情况。 一地的书,一地的墨汁,吓得她跺脚呵斥着春宝,“你这孩子,你怎么跑到四嫂嫂的房里了?出去出去!”说着,她上前去拉春宝,“快给四嫂嫂道歉。” 骆孙氏推着她的手,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把孩子吓着了!” “他在这里捣乱呢!娘,您不能护着他。” “他是我唯一的孙子,我不护他护谁?倒是你,有个亲娘的样子吗?动不动就骂他,孩子都被你骂成傻子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李娇娘看在眼里直冷笑。 “全都出去说话。”骆诚的声音,忽然在卧房门口传来。 “骆诚,你媳妇她吼春宝呢,你也不管管?”骆孙氏依仗自己是长辈,又开始数落。 “出去说话,这是娇娘的屋子,平时连我都不能随意进来,你们为什么跑进来?”骆诚不太客气说着,“再吵吵的话,那就搬走。” 骆孙氏一怔,指着骆诚说教起来,“骆诚,我是你长辈呢,是你九婆,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啊?还叫我走?” “我爷爷没有兄弟,只身一人,你不是我长辈。”骆诚声音清冷。 骆孙氏气坏了,“好哇,骆诚,九公和你爷爷结拜的事,你不承认了?你不承认,玉山村和金山村姓骆的,可都记着呢。” “我爷爷去世的那天,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还把我从你家里赶了出来,怎么这会儿又认了?”骆诚的脸色,更加冷沉。 骆孙氏脸色不自然起来,吱吱唔唔着,“你记错了,我没说。” 钟氏当年已经嫁进了骆孙氏家里,当年的事情,她可清楚的记得。 她们一家如今前来投奔,骆诚只字不提当年的事情,她以为骆诚忘记了,或是不计较了,哪晓得,他不仅记着,还计较着呢。 钟氏心中愧疚,“骆诚啊,对不住啊,婶子先给你赔个不是了。” 骆诚看她一眼,“你没错,不用道歉。”又看向骆孙氏,“我看,你们还是搬走,省得大家难堪,再说了,我房子又小,住不了太多的人。” “我们房子都没了,你叫我们搬哪儿去?”骆孙氏开始抹眼泪,“哪怕是个村里人,见了咱们这样的,也不忍心赶走?春宝春丫还喊你四哥呢,真是白喊了。” “那就给娇娘道歉,她原谅你们,你们就接着住。”骆诚冷冷说道。 什么?给李娇娘道歉?骆孙氏心里不乐意起来。 她活了几十年了,给一个小娘子道歉,她要不要脸了? 骆孙氏站着不动。 钟氏担心自己倔强的婆婆办坏事情,先跟娇娘道歉,“娇娘啊,春宝淘气怪我管教不好,对不住了。” “婶子不用道歉,婶子刚才又不在这里。”李娇娘看着骆孙氏,“是九婆带着春宝呢。” 骆孙氏看着她,脸色沉沉,这死蹄子! “春丫,送你奶奶和你娘,还有你弟回玉山村去。”骆诚不耐烦了,朝院里大声喊着。 春丫吓了一大跳,慌忙跑进屋里来,“哎,来了,诚四哥。” 看到李娇娘乱成一团的卧房,她吓呆了,果然,她弟春宝就是个拆家的。 骆孙氏这才慌了神,咬了咬牙,朝李娇娘说道,“是我不好,给你陪不是了。” 李娇娘摆摆手,“九婆,还是让春宝跟我说。春宝……” “我都道歉了,你咋还跟个孩子过不去的?”骆孙氏把春宝护在身后,不让李娇娘看他。 李娇娘道,“老话说,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不成才。这回不让他长点记性,下回再犯呢?今天在我屋里翻翻东西,我不计较了,要是他翻习惯了在别家也这样呢?怕是别家人没那么好脾气了。” “他下回不会犯了。”骆孙氏肯定说道。 李娇娘眯着眼,盯着藏在骆孙氏身后的熊孩子,“春宝,要是下回再犯,就不让你吃饭!” “我吃饼。”熊孩子道。 嘿,还敢狡辩?“什么都不许吃,水也不准喝!饿着!”李娇娘冷冷道。 她凌厉的目光,盯得熊孩子不敢吱声了。 “娇娘原谅春宝了,骆诚啦,这事就么算了?谁没经过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长大就好了。”骆孙氏说得振振有词。 骆诚指了指春宝,“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爷爷下地干活了,从现在起,他也要干活,不干活,没饭吃。” “唉,骆诚啊,我干活,他就算了,他没干过活呢。”骆孙氏又开始护春宝。 “九婆想在这里住着,也要做事,我家没有多的余粮,想吃饭,大家一起做。”骆诚沉声道。 李娇娘心中赞道,这才是当家男人的样子。 骆孙氏虽然不及骆老太个子壮硕,但身体健朗,听春丫说,钟氏时常被她打。 都有打人的力气了,怎可能没有干活的力气? 骆孙氏在家是不干活的,但这会儿怕骆诚赶她走,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行行行,你说干啥活?” 骆诚看了眼大家,说道,“屋里洒扫归九婆管,衣裳归九婆洗,还有看门。春宝扫前后院子,发现一片叶子,一顿饭不准吃。六婶做饭,整自家的地。春丫和娇娘采草药。我劈柴担水整屋旁荒地。有意见就走,没意见就留下。” 第104章 不听话,那就管教 他声音严厉,安排事情井然有序,俨然指挥战事的将军。 骆孙氏和钟氏,以及春丫春宝姐弟二人,都被震慑住了。 “不说话就是没有意见了?没意见就各自干活去。”骆诚再次沉声说道。 “我去做饭,锅里的窝窝头还没有蒸好呢。”钟氏把儿子拎出了李娇娘的卧房,推到了后院,自己进厨房去了。 春宝知道自己今天闯了祸,捏着手指头,委屈巴拉站在后院中间,不敢乱跑,也不敢乱嚎叫了。 骆孙氏捏了捏衣角,也跟着走出去了,瞅见屋角的扫把倒了,赶紧扶正放好。 春丫看看骆诚,看看李娇娘,“我……我接着晒草药。”也飞快跑走了。 骆诚皱着眉尖,将地上的书册一本本捡起来,装进箱子里。 “算了,大不了再叫那些人写几本,反正那些人还活着,是,啊哈哈哈。”李娇娘爽朗一笑。 骆孙氏道歉了,她也教训了春宝,事情点到为止。 太过于计较,会叫骆诚难做人,必竟他们是骆九爹的后人。 骆孙氏虽然叫人不喜,但钟氏和春丫为人善良,深知自己是寄人篱下,抢着做事。 至于春宝,她跟个七岁的孩子记什么仇? 冲这几点,李娇娘也不好做得太过。 骆诚想说,这些书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书,当时写书的普通人,如今全成了大人物,娇娘怎么请得动? 其中一本册子的书写者秦桧,已经当上了本朝丞相。 那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哪里是他们这些底层小民能见得到的? 但李娇娘想要,他还是硬着头皮哄着她,“嗯,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重写。”是仿写。 李娇娘并不探究他是否能做到,仍然喜滋滋道,“那可太好了。”见骆诚皱着眉头,她又说道,“骆诚哥,这件事就此揭过,你别太烦心了。” 她知道骆诚是心善的人,他收留他们,是因为可怜钟氏一家,而钟氏又孝顺不能丢下婆婆。 所以,骆诚也留下了骆孙氏。 至于他们不听话,那就管教呗,教训一顿仍不老实,那就来两顿。 谁家还没个混亲戚的?哪能全都绝交? 人不能活成孤儿。 “委屈你了。”骆诚叹道。 “我委屈什么?我还轻松了呢,没看到我现在不用做饭了?六婶来了我省了不少时间呢。”李娇娘笑道。 说道吃饭,钟氏在后院喊着,“早饭做好了,都来吃饭。” “吃饭吃饭,吃好饭接着忙,我今天收获可不小呢,吃了饭我和春丫再去趟山里。”李娇娘推着骆诚,“走走,我都饿了呢。” 骆诚点头,“好,先吃饭。” …… 一向少言寡语的骆诚,今天为了李娇娘,大发了一顿脾气,骆孙氏一家全都怕了他。 以往吃饭喜欢挑食抱怨的春宝,这会儿老老实实坐在钟氏和骆孙氏的中间,捧着个窝窝头啃着。 眼睛滴溜溜瞄一眼李娇娘和骆诚后,又匆匆低下头去。 爱说东说西,说邻居们长短的骆孙氏,现在也老实多了,只闷声吃饭。 这一家子,只有春丫偶尔回答几句李娇娘的问话。 李娇娘看到这么安静的吃饭氛围,心中不禁好笑。 一定要被骂一顿才老实?早干嘛去了? 吃好饭,钟氏将李娇娘往厨房外推,“我来收拾碗筷,你忙别的。”连春丫也不让帮忙。 李娇娘也不客气,忙自己的去了。 已经定了规矩,就不要破坏掉。 骆孙氏不敢偷懒了,拿了块抹布,在正屋里擦来擦去。 春宝也抱着扫帚,有模有样在前院扫着落叶。 春丫走过去,问他,“累不累?要不要我帮忙?” 春宝看到李娇娘走来了,吓得飞快摇头,“不累。” 李娇娘不禁好笑,“他说不累呢,那就让他扫,春丫,将那草药挪挪位置,树荫挡着太阳了。” “好呢。” 李娇娘进了卧房,捡起自己昨天换下的衣物,又到外间找到骆诚的衣物,装入一个背篓里,拿了皂角泥到村前河边清洗。 骆诚说,大家的衣物归骆孙氏洗。 她可不放心自己的衣物给别人洗,再说了,让骆孙氏洗,未免带着怨气,会到处编排她。 贴身衣物,还是自己洗的好。 李娇娘一走,骆孙氏心疼孙子,马上抢过他的扫把替他扫起来,“奶奶扫,你玩去。” 心里好一阵怨恨骆诚欺负她孙子,才七岁就扫地,春宝这么瘦,身体哪里吃得消哦? 春宝看到李娇娘离开了,骆诚也在前方的杂树林那儿忙着呢,没人管他,他高兴地道,“那奶奶扫快点。” “知道知道。” 一旁翻捡着草药的春丫,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向大娘子前来窜门,“春丫,你娇娘姐呢?” “她去河边洗衣去了。”春丫笑道。 “哦,那我待会儿再来。”向大娘子转身,正要离开时,发现骆孙氏在前院扫地,她笑了起来,“春宝奶奶,扫地呢?咦,你在家不是不扫地的吗?咋地啦,媳妇造反了?” 骆孙氏凶悍,将媳妇吃得死死的,远近闻名。 都说骆老太为人霸道强势,但还没有无缘无故打媳妇,骆孙氏却是一个不高兴就手巴掌扇到。 还时常将钟氏按在地上打。 偏偏钟氏老实,被打了还说是自己做错了,她娘家恨铁不成钢,气得也懒得管她了。 向大娘子对待媳妇却不同。 她大媳妇是当闺女一样疼着的,大媳妇反过来也孝敬她,一家子从没有打闹。 骆孙氏心里正没好气,冷笑道,“你媳妇才造反了呢,当心她挥拳头揍你!” “娘,甜瓜切好了,快回家吃?黄灿灿的瓤,可甜呢。”偏偏这时候,传来向大娘子大媳妇的声音,在几十步远的地方,大声喊着她。 向大娘子高声应了一声,“你们先吃,就来了。”又朝骆孙氏笑道,“瞧见没,我不打我媳妇,我媳妇送我瓜吃,你呀,干羡慕。” “我呸,当心一口瓜噎死你!”等向大娘子走远,骆孙氏跺着脚低声骂道。 洗好碗的钟氏走到前院来,她拍着袖子上的皱褶,“娘,我回娘家去一趟。” 骆孙氏心里没好气,想挥扫把抽她几下,又发现向大娘子并没有走太远,她气哼哼地没敢抬扫把。 “回去干啥?” 第105章 凉茶甜蜜蜜 “这天热着呢,大家都没有换洗的衣裳,我去娘家借几件过来。”钟氏怯怯说道。 房子半夜忽然起火,又是木板墙壁,火一烧起来,什么都给烧没了。 好在一家四人逃得快,全都安然无恙。 昨天一早她去过娘家,但娘家哥嫂带着侄儿们走亲戚去了,家里没人在。 问了邻居,说是今天上午会回。 “早去早回,中午饭别晚点了。对了,看看你娘家的甜瓜长大没,带几个过来。”骆孙氏想到向大娘子吃的甜瓜,嘴馋得很。 “诶。”钟氏点了点头,拿了顶骆诚家的旧斗笠戴着挡太阳,摸摸春宝的头,“听奶奶话,娘一会儿就回。”又叮嘱春丫,“听娇娘姐的话,别惹事。” “晓得了,娘。”春丫乖巧地回道。 只不过,等钟氏一走,骆孙氏就丢了扫把,拉着孙儿的手,坐到树荫下休息去了。 家里只有俩孩子和一个她,没人看着,她还干什么活儿? “来来来,奶奶来看看小手手,唉哟哟,这么小的小手手就捏扫把,疼不疼啊?”骆孙氏揉着春宝的小嫩手。 “疼。”春宝委屈着点头,“奶奶,娇娘姐不在的时候,你扫地?”春宝才不想扫地呢,玩儿多有趣? “当然我扫了,哪能叫你扫?你还这么小呢。”骆孙氏搂着他的肩头,心啊肝地念着。 站在一旁的太阳底下,翻捡药草的春丫,艳羡地看着骆孙氏怀里的春宝。 她只能暗暗叹气,因为,现在她是争不来宠的。 奶奶嫌弃她呢。 正伤心时,春丫忽然想起李娇娘说的话来。 她又信心满满地翻捡起了药草。 这一堆是她采的,卖的钱都是她的,等她有了钱,奶奶就不会嫌弃她了。 一阵风吹来,散了些热气,凉快极了。 可也落了些叶子。 春宝吓了一大跳,“奶奶,好多叶子掉了。” “叶子掉了就掉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诚四哥说,发现院子里有叶子,我就不能吃饭。”春宝十分委屈地说。 “啊?唉哟——,这个骆诚的心也忒狠了些。”骆孙氏这才恍然过来,回头时,见春丫在附近站着,把扫把丢了过去,“去扫干净。” 春丫眨着眼,“奶奶,诚四哥没叫我扫地。” “你诚四哥不在呢,我是你奶奶,我说了算。”骆孙氏冷哼。 “春丫,你抓的蛇儿呢?放哪了?蛇儿怕热,得放阴凉的地方。”李娇娘的声音,忽然在院门那儿说道。 紧接着,一个玲珑的身影走进了院子里,洗好衣的李娇娘回来了。 “在后院放着呢,娇娘姐。” “记得时不时看一眼,别让它溜走了,那可是钱呢。” “晓得了,娇娘姐。”春丫笑着点头。 骆孙氏看到李娇娘,又听她说到蛇,马上不敢说话了。 想自己抓起扫把扫落叶,想了想,春宝就得挨罚,便将扫把捡起来,塞到春宝的手里,“去,干活。” 春宝撇撇唇,不情不愿抱着扫把在院子里画着大字。 扫把带着怨气,把叶子扫得窜来窜去的。 李娇娘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走开了。 小孩嘛,也不指望他扫得多干净,知道要干活就行。 给他点事儿做,就不会去捣蛋了。 李娇娘到了后院,将晾衣架子搁好,拿了布块擦掉了杆子上的灰尘,将背篓里洗净的衣裳一件件晾晒起来。 春丫走来说道,“娇娘姐,蛇儿吃什么呀?” “吃蚯蚓,小虫子。” “哦。”春丫应道,“我去挖。” 李娇娘想到一件事,说道,“你到骆诚哥那里寻蚯蚓小虫子,他正在翻地,那儿多。” “好嘞。”春丫找了个破瓦罐,抓了把小铲子兴冲冲跑走了。 她发现,只要提到蛇,奶奶就不敢使派她,那她就去喂蛇好了。 一青一褐两条蛇儿,装在一个篓子里,懒懒洋洋地偶尔动一下。 娇娘姐说,这两种蛇的性子是十分温顺的,不会攻击人,更没有毒,她已经喜欢和蛇儿们玩了。 李娇娘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件衣裳,热得一头的汗水。 她吐了口热气,跑进正屋飞快灌了碗凉茶,却也只浇灭了一点点暑气。 想到骆诚还在杂树林那里忙着,不知喝水了没有,可能更热更渴,她拎起茶水罐,抓了只碗,大步往杂树林跑去。 骆孙氏进了正屋,发现茶水罐子不见了,气得她直哼哼,“水都没有一口喝,一个个死人了呢,不烧口水的?” 春宝跟着跑进来,“奶奶,我要喝水。” “唉哟,我的乖春宝,你等一会儿啊,奶奶去烧水。”都不在家,没水喝的骆孙氏,只好自己烧水了。 。 杂树林就在骆诚房子的左边方向,只离着百来步远。 骆诚戴着斗笠,袖子卷得高高的,正奋力砍着一丛粗细不一的杂树。 他浅灰色的上衫,被汗水湿透了大半。 李娇娘一口气跑过去,“骆诚哥!歇会儿,喝水了!” 骆诚干活麻利,昨天下午加今天上午这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经砍了百来步见方的面积了。 春丫弯着腰,拿着小铲子,在骆诚砍倒树的空地方,一下一下挖着土。 骆诚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皱眉,“怎么还送水来?我渴了会回去喝。” 口里说着责备的话,心里却暖暖的。 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没水喝就忍着,哪曾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送水到田间地头来? “怕你渴糊涂忘记了嘛。”李娇娘笑着倒了碗凉茶递给他,“来,张嘴。” 春丫扭头看他们一眼,抿唇而笑。 骆诚窘着脸,“我自己来。” “不,张嘴,喝自己女人倒的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诚,“……”埋怨地看她一眼,心里甜蜜蜜地低头将水喝了。 用药草煮的茶水,入口后一阵甘甜。 骆诚一口气喝了三碗。 李娇娘收了碗,问着春丫,“春丫,要不要喝水?” 春丫抿唇笑着,“不要不要。你两个喝过的碗,我才不要。” 李娇娘呵呵一声,“那就渴着你。” 她收了碗正要往回走,却发现,杂树林旁的小水沟里,有东西露了个头。 李娇娘大喜,“唉哟,这里还有宝贝呢。”她兴冲冲跑了过去。 第106章 这条水沟,我要了 她看到一只火红大龙虾,正伸着两只嚣张的大钳子,一下一下地钳着一片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荷叶。 虾的外号叫作呆子。 将蚯蚓系在绳子上,丢进虾们常出没的地方,虾们闻到蚯蚓的气息,就会傻呆呆地钳着蚯蚓不放爪,一直被人拉出水面,丢进篓子里,也不知怎么反抗。 鱼儿们则精明多了。 鱼儿吃鱼饵,会反复的试探才敢咬,有时候差不多快咬上了,岸边有个风吹草动的,精明的鱼就会跑掉。 甚至几天都不到那个地方出没。 虾就不同了,呆呆傻傻的,在它们面前敲锣打鼓都不会跑的。 李娇娘前世小时候,跟着奶奶回乡下时,时常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到池塘边钓虾。 十几个孩子围蹲在池塘旁,有说有笑玩闹着,呆子虾们仍然钳着蚯蚓不放爪,而且是几只串在一起被拉出水面。 那呆气,那壮观的场面,至今仍叫李娇娘记忆犹新。 “怎么啦?娇娘姐?”春丫忙跟着跑过去看。 骆诚挑了下眉尖,也走了过去。 “小水沟呢,里头有什么呀?”春丫探着头,左看右看,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骆诚看一眼李娇娘,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 原来是虾。 他不禁莞尔。 “我去抓来。”骆诚卷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抓龙虾。 李娇娘拉着他,笑着道,“这点小事还是我来,骆诚哥你忙你的。” 骆诚惊讶看着她,“你会抓虾?”她纤长白嫩嫩的手指,究竟会做多少农家事情? 李娇娘笑眯眯道,“不相信?那就试目以待哦,中午咱们吃虾宴。” 春丫眨着眼,“娇娘姐,我只看到一只虾呢,不够吃啊!” 李娇娘笑着道,“虾是群居,有一只冒头,水里就有很多只,我把它们钓起来。对了,春丫,你刚才挖的蚯蚓呢?虾们爱吃那个。” “在这儿呢。”春丫抱着小沙罐,欢欢喜喜跑过来。 “先放在地上,咱们先做钓竿。”李娇娘道。 她在骆诚砍断的一堆杂树里找了找,抽出几根藤蔓来。 剥掉叶子,只留取三尺长备用。 春丫瞧见她这么做,也跟着学。 骆诚一边砍着杂树枝荒草,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忙。 李娇娘做了六根钓竿,她四根,春丫两根。 钓竿做好,接下来是绑诱饵。 大而肥的蚯蚓,被李娇娘拿小铲子切成几段。 短小些的,直接系在藤蔓的一端。 春丫起初不敢捏蚯蚓。 见李娇娘那么漂亮的手儿都捏了,她也大着胆子捏。 蚯蚓诱饵在每只钓竿上绑好,李娇娘笑着道,“我去放钓竿,春丫你回家去拿个小桶来。” “好嘞。”春丫喜滋滋跑回家去了。 经过厨房的时候,春丫发现她奶奶在厨房里生炉子煮茶水,被烟火呛得正一阵咳嗽呢。 骆孙氏也看到春丫了,马上喝道,“死丫头,看到我被烟火呛了,也不进来帮下忙!你想找打吗?” 春丫皱了下眉头,“奶奶说我没用。” 骆孙氏怔了怔,“骂你没用就真当自己没用啊?进来生炉子!” 春丫只得放下水桶,走进去帮忙。 骆孙氏捂着鼻子咳嗽着,挥手扇着烟气站到一旁去了。 春丫蹲下身来,往那炉肚里一看,心下马上明白了。 难怪会生不起火来,柴火塞得太多了。 她拿了几根出来,拿火钳将灰掏了掏,刚才还要熄不熄的火苗,渐渐烧旺了。 没一会儿,整个炉肚里全是亮堂堂的火苗了。 春丫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等里头的柴火烧了一半了再加柴,一次加三根,别加太多。” 骆孙氏嫁给骆九爹的时候,婆婆是个软弱的人,后来娶的儿媳妇钟氏更软弱,以至于骆孙氏从未做过家务。 看别人做得麻利,她还以为很简单。 哪晓得,自己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她天天骂春丫是废物,这会儿春丫却是三两下就生好了炉子,骆孙氏脸色窘然,不好骂春丫了。 再骂,显得她更废物了。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骆孙氏朝春丫摆摆手,见她刚才在找水桶,问着,“拿水桶干什么呢?” “娇娘姐在钓虾,我去帮忙。” “她钓虾?可别掉水里被虾咬。”骆孙氏撇了撇唇。 骆孙氏嘴碎爱怼人,春丫可说不过她,提了水桶,往杂树林跑去。 李娇娘的钓竿,已经插到水沟岸边的泥土里了。 她身后的地上,还爬着五只大小不一的虾。 有深红的大龙虾,有浅灰色的小虾。 春丫惊讶道,“娇娘姐,这么快就钓到虾了?” “当然了……,虾都是呆子。快快快,那边那只钓竿在动了,春丫,快拉起来。”李娇娘指着春丫脚旁的钓竿说道。 “我看到了,有三只虾抓在诱饵上面。”春丫小心翼翼提起钓竿来。 上面挂着两只大红龙虾,一只深红色小些的龙虾,像葡萄串一样一只挨着一只呢。 将钓竿扔在地上,虾们都舍不得放爪。 “哈哈哈,娇娘姐说的对,都是呆子呢。”春丫提起钓竿抖了抖,力度过大,虾们才从钓竿上摔下来。 挥着大钳子,耀武扬威地呆爬着。 “桶里装一半水,把虾养起来。”李娇娘说着话,又钓起一只虾来。 “好呢。”春丫兴冲冲装了水。 李娇娘折了两根树枝当筷子,把虾一只只夹起放进了水桶里。 入水的虾们,更加活泼了,各自挥着钳子混战着。 两个人钓虾钓得热闹得很,骆诚还走来看了两次。 想不到,也就片刻的功夫,她们就已经钓了几十只了。 “骆诚哥。”李娇娘想到一件事,问道,“这条水沟,有人管吗?” 这是条一丈来宽的水沟,里头长了些杂水草,稀稀拉拉的野荷叶,岸边还有些芦苇。 水沟不深,能看得到水底的淤泥和水草。 水沟一头通向村前的河,另一头不知延伸到哪里。 “一条小水沟而已,没人管。”骆诚道,“娇娘,问这做什么?” “没人管啊,那可太好了。”李娇娘笑眯眯道,“我想管。” “你管?这有什么用?”骆诚不解地问道。 “养鱼虾啊。” 第107章 满载而归 春丫看着那小半桶的虾,兴奋地点头,“嗯呢,娇娘姐,这个主意好。” 骆诚往四周看了看,这条水沟离着家里近,随时可以来看。 娇娘要管,就让她管。 她忙不过来,他来管。 “行,到时要帮忙,你说一声。”骆诚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娇娘笑眯眯点头。 骆诚心里却想着,这条小水沟太小了,水又是流动的,哪里养得起鱼虾来? 虾会打洞,鱼儿会跑。 她爱玩,就由她。 有了收获,人的动力便大。 李娇娘又做了五根钓竿。 她沿着水沟的岸边,一字排开的插在泥土里。 只要藤蔓绳子动一动,她就马上去拉,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收获。 这其间,她还钓了一只手心大的螃蟹起来。 到中午的时候,那只齐膝盖高的小水桶里,已经装满了大大小小各色的虾。 虾们太多,有的不老实着,想往外爬,李娇娘唤来小灰毛,又叫它干起了打地鼠的差事,一只虾跑出来,它就一爪拍回去。 “走咯,收工了,做午饭去!”李娇娘收了钓竿,喊着春丫。 春丫却还沉浸在钓虾的乐趣中。 她盯着自己面前的四根钓竿不挪眼,“娇娘姐,等会儿,有两只虾快要上钩了,……啊呀,它们这是打架呢,还是谦让呢,居然在诱饵前只挥着钳子不咬诱饵,好气。” 急得她直跺脚。 骆诚收了斧头和柴刀走来,看到水桶,一脸的惊讶,“好多虾。” “你今天干的是体力活,一会儿给你做顿好吃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嗯,回家。”骆诚提起水桶来,好家伙,还挺沉的,见春丫依旧不肯挪身,说道,“娇娘,咱们先回。春丫,当心别钓到蛇来。” 他浅浅一笑,先走开了。 李娇娘哈哈笑起来,提起裙子摆跟在他的身后。 春丫会捉蛇,那也是事先得到李娇娘的提醒,不是毒蛇,她才敢抓。 要她一个人抓条陌生蛇,她可不敢。 两人一走,她马上叫嚷起来,“等等我,诚四哥,娇娘姐,等我!” “那你快点。”李娇娘笑着回头喊她。 “就来了就来了。”春丫慌忙扯起钓竿来。 两只钓竿是空的,一只钓竿上,挂了只小指大小的虾孙儿,她嫌小,丢了。 最后一只钓竿有点儿沉,她以为是螃蟹或只大肥虾,高高兴兴去提。 “唉哟,我钓到……”宝贝了,话没说完,她尖叫着丢下钓竿拼命追李娇娘和骆诚,“救命啊,娇娘姐,救命啊……” 声音都变调了。 李娇娘和骆诚同时回头来看她,只见她吓白了脸,提裙飞快跑来。 “怎么啦?春丫?”李娇娘好笑着问她。 “蛇蛇蛇,两条!”春丫声音打颤,“黄灰黄灰的颜色,不知道有没有毒。” “哇,你好厉害,居然钓了两条。”李娇娘却高兴了,“在哪儿呢?” “在那里,我丢在那里了,还没有跑,……看,还在动呢……”春丫指着水沟旁的一丛草说道。 “我去看看。”李娇娘兴冲冲往回跑。 “娇娘,小心点!”骆诚不放心她,放下水桶,大步跟上。 李娇娘跑到近前,看到春丫所说的“蛇”,不禁笑了起来。 “不是蛇,春丫。” “啊?不是蛇,那是什么?长长的,那么像蛇啊。”春丫听说不是蛇,也大着胆子跑了过来。 “是鳝鱼。”李娇娘笑着道,“一条半尺长,一条一尺多,啊,这两条加起来,有两斤重了?” “嗯,差不多。”骆诚点头。 春丫看了会儿,喜滋滋道,“我回去找个盆来装鳝鱼,那桶里装不下了呢。”她乐呵呵跑走了。 三人收拾着,满载而归。 这时候,钟氏也回来了。 她抱着一个小包裹,站在后院苦着脸喊着春丫,“别玩了,快来试试衣裳,不合适我马上给改改,咱们一人一套,没有多的。” 春丫正要向她娘邀功,发现她娘脸色不好,马上敛了笑容,放下手里端着的盆,怯怯走过去。 “来了,娘。” 李娇娘笑着喊了声,“六婶。” 钟氏勉强笑着,“忙着呢,娇娘。”拉着春丫进西侧间去了。 李娇娘捧着凉茶罐走进堂屋,发现堂屋里的桌上,多了只茶罐。 骆孙氏正端着碗茶水,轻轻吹着热气。 春宝站在她的跟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手里的碗。 李娇娘恍然,骆孙氏自己动手烧茶水了。 有进步嘛,不是衣吃伸手,饭来张口的骆“太后”了。 她前世的奶奶七十多了,仍在劳作赚钱,骆孙氏才五十出头,还有打人的力气,家里一贫如洗却坐着享受,让她敬佩不起来。 但今天动手烧了茶水,李娇娘对她的印象,稍稍有了点改变。 “这儿还有半罐凉茶,春宝,喝这个。”她将罐子放在桌上。 春宝看她一眼,见她微笑着,便大着胆子倒了水就喝。 “你可好,一罐子凉茶水全拿走,春宝都没有凉茶喝了。”骆孙氏抱怨着。 李娇娘笑眯眯道,“没茶水,您老不会动手烧?我家骆诚哥在大太阳底下忙着翻地,我得先顾着他,您老和春宝在家里吹凉风,少喝一口不会中暑,他会。” 说完,她懒得再理会骆孙氏,走开了。 她可以救济骆孙氏,但不是请来做祖宗的! 骆孙氏被气了个呛,却不敢回骂她,因为骆孙氏看到后院里的一桶虾了,她担心李娇娘不给她吃。 西侧间里,钟氏在给春丫试衣。 春丫往她娘脸上看去一眼,说道,“娘,娇娘姐可能干了,女儿跟着她,不仅学会了挖草药,还学会了钓虾呢,娘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钓了整整一桶虾。” “好好,春丫也能干呢。”钟氏勉强笑着。 “娘,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春丫眨着眼,问她娘。 “没有没有,瞎想什么?”钟氏把衣裳从她身上扯下来,道,“袖子长了点,大小还好,你坐这儿改改袖子,我去做饭。” “娘你去忙,我自己会改衣。”春丫乖巧地点头。 钟氏看了女儿一眼,暗暗叹了一声,走出了西侧间。他们都要她卖女儿,可怎么办? 第108章 多劳多吃,少劳少吃 钟氏没有从娘家拿来甜瓜,被骆孙氏抱怨了一顿。 不过,却带回了几个野茭白和一小把甜瓜籽,还扯了一把小葱来。 李娇娘将小葱带须的根部切下来,一棵棵分开栽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浇了水,等待小葱长高高。 至于葱的叶部,待会儿用来爆炒虾仁。 那一小把甜瓜籽,被她宝贝似的,种在一个装了田园土的破旧瓦盆里,摆在篱笆院墙边上。 想了想,她干脆多找了几个旧瓦盆,全都装上土,种下了白菜籽和大豆籽,高粱籽,豆苗籽。 种子发芽需要时间,骆诚翻地也需要时间。 十天后,种子苗儿长出来,那边骆诚的土也整好了,正好移苗。 至于稻谷种子,则不能种地里,发芽前也不能见太阳,这个需要放在屋里用干净的温水发芽。 她先将种子泡入温水里浸湿杀菌,再倒掉水,再将种子倒入瓦盆里,每天喷几次温水,催生发芽。 这样同时准备,才不误时节。 李娇娘在院里忙个不停,搬搬瓦盆挖挖土,又时不时往瓦盆的土里喷一口水。 春宝好奇走过去看热闹。 李娇娘担心这混小子搞破坏,她和骆诚今年的口粮就得完完。 她便眯着眼,指着院里的一桶虾说道,“想不想吃?春宝。” 春宝把李娇娘的书搞坏了,总是担心她会揍他,便老实地点头,“想。” “那好,再交给你一个任务,完成了就吃虾。每天三回,向我汇报这里的种子发芽情况,如果发现有野猫小鸟跑来偷种子吃,你马上赶走。怎么样?做不做得到?做到了,待会儿多给你吃点虾。” 就这样?赶赶野猫赶赶小鸟? 这很容易嘛。 春宝信心满满点头,“好。” “那好,就这么说好了。”李娇娘笑眯眯拍拍春宝的肩头,走开了。 春宝往她背影看去一眼,挪了个树桩凳子到放了种子的瓦盆前,双手抱膝,一瞬不瞬地盯着。 工作态度十分认真。 骆孙氏走到他的身旁,“你看什么呢?春宝?” “娇娘姐种的种子,叫我盯着赶野猫小鸟呢。” 骆孙氏撇着唇,口里嘀咕着,“总是叫我孙儿做事,心思歹毒的妖女!哼!” 钟氏卷了袖子进了厨房,见李娇娘在往瓦盆里舀米装水漂洗,她忙道,“我来,娇娘。” “婶子走了一路呢,歇会。”李娇娘笑着道,洗了米,放进炉上的砂锅里煮起粥来。 目前的条件,家里还不能顿顿吃米饭。 她只买了五十斤大米回家,这么多人,要是都吃大米饭,不出十天就吃完了。 “不累不累,没走多少路呢。”钟氏在这里吃住,心里早已过不去了,说什么也不让娇娘干活,“中午饭有粥,再烙几个荞麦饼?菜的话,有茭白,萝卜干。” 她看到了虾,但不确定娇娘是要带去卖,还是给大家吃。 她不好意思提。 李娇娘这时说道,“那点野猪皮放在茭白里一起炒,再做一盘虾,婶子不让我在厨房里,我就去挑虾。”她找了个大钵子,兴冲冲走到院里去了。 钟氏心中又叹口气,她实在开不了口,说借钱的事啊。 …… 李娇娘挑了几只红壳大龙虾,准备做菜。 其他的虾,她要养着,明早一起拿到乡里的集市上去卖掉。 钟氏做饼烙饼,炉子上的粥自己熬着。 李娇娘将洗净的龙虾大爪子切段,去掉虾头,和葱丝姜丝一起放入碗里,再倒入黄酒腌制入味。 炉子上的粥熬好后,李娇娘端起砂锅放在地上晾凉。 她另外拿了个小铁锅,架在炉子上用来炒菜。 这时期刚刚流行炒菜,炒菜的油品种也不多,只有豆油麻油,或是熬制的动物脂。 李娇娘舀了一小勺豆油放进小砂锅中,待油烧热,再将碗中的虾尾虾爪和一些调味佐料一并倒入锅里翻炒。 片刻间,浓香四溢。 在院中修固篱笆院墙的骆诚,频频回头看向小厨房那里。 春宝则吸着鼻子,不停地舔唇。 骆孙氏想进厨房看看,又想到李娇娘也在,算了,不去了。 李娇娘炒了虾,还炒了猪皮野茭白。 她和钟氏合作,中午饭很快就烧好了。 中午太阳大,饭桌摆在了有过堂风吹的阴凉的堂屋中。 六个人,一人一碗香椿叶白米粥,外加两片荞麦烙饼。 萝卜干和野茭白是切丝炒的,大家一起吃。 而虾,是论个的。大家眼巴巴看着虾,不知怎么分。 李娇娘当家,她先夹了三只大的和几个爪子,给了骆诚,“骆诚哥最辛苦,吃多的。” 骆诚很满意,又对钟氏道,“婶子也吃。” “哎,你吃你吃。”钟氏只夹萝卜干。 李娇娘夹了两块给她,“婶子做饭辛苦呢,多吃点。” 钟氏很感激,道了谢。 她看到骆孙氏的碗里还是空的,而且骆孙氏还板着脸色,便夹起一块大虾肉,想给骆孙氏。 这时候,李娇娘夹了块放进骆孙氏的碗里,“九婆吃。” 又给了两块春宝,“一块是你的份例,一块是因为你最小。” 她给自己夹了两块,最后两块和几个爪子则给了春丫。 “分好了,吃吃。”李娇娘笑眯眯啃起龙虾大爪。 哇,好香。 骆孙氏最少,气得她想拍筷子不吃了,又一想,她发脾气骆诚赶她走怎么办? 生生忍着气来。 李娇娘看她一眼,故意说道,“以后大家吃饭,按劳分配,多劳多吃,少劳少吃。在我们家乡那儿,男人工作到六十岁退休,女人工作到五十五岁退休,身体没病没灾的,都要按着这个年纪标准来。”她看一眼骆孙氏,笑眯眯道,“九婆今年高寿?” “我奶奶今年五十一,去年刚刚过的五十大寿。”得了两块虾肉的春宝,对李娇娘的印象马上好起来,抢先回道。 “哦,九婆,您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呢。是?”李娇娘说话,始终不愠不恼,一脸和善。 虽然您老年纪最大,但力气也不小啊,能把钟氏打得嗷嗷叫呢。 骆孙氏气得脸色发青,恨恨吃着饭,不吭声。 …… 因为李娇娘按劳分配,吃罢午饭后,骆孙氏悄悄问着春丫,“一会儿你们还去钓虾不?带我去。” 第109章 骆孙氏被换了芯子? 春丫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奶奶。 她奶奶被换了芯子? 骆孙氏见她愣站着,喝道,“死丫头,魂又丢了?问你话呢?” “哦,娇娘姐说还去。她要钓多多的虾,明早到乡里集市上去卖。”春丫回道,又问骆孙氏,“奶奶,您真要去钓虾啊?” “怎么?我不能钓?”骆孙氏不高兴了,扯起了嗓门。 春丫赶紧摆摆手,“不不不,不是的。我是说,是说……” 反正,她就是觉得奶奶的举止奇怪。 “娇娘在睡午觉呢,我也眯一会儿去,你们去的时候叫我一声。”骆孙氏扭身进了西侧间。 “哦。”春丫挠挠头,走去喂蛇去了。 她按着李娇娘说的,将蚯蚓倒入装蛇的篓子里,又在院外扯了把草放在篓子里,给蛇增阴凉。 至于虾,那桶里有水,娇娘姐说虾们一时死不了。 …… 东侧间屋里,李娇娘并没有午睡,而是拉着扭捏的骆诚午睡。 以往干活累了,骆诚就靠在堂屋后门口的门槛上,眯一会儿。 但现在有钟氏母女在,他不好意思这么睡着,就干脆不睡,还要去砍杂树。 李娇娘说他,“要劳逸结合,休息得好,体力才恢复得好,下午才更有力气干活。别因年轻逞强,老了有得你苦头吃。” 骆诚执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她的意,在河边擦了下澡,换了身干净的衫子,睡到了床上。 之所以敢大方的睡,是因为他看到,李娇娘不睡,而是坐在床前缝补着什么。 只要大白天的她不和他睡一床,他还是能安心睡一会儿的。 骆诚翻了个身,睡去了。 李娇娘看他一眼,抿唇一笑。 她不睡,是因为她并不累,坐着钓虾,那可是件轻松的事呢。 她得在大家午睡这会儿时间,缝补下骆诚的旧衣,再给他做双鞋。 缝补旧衣裳,这是极简单的事情。 做新衣要难些,但也不是难得完成不了的那种,可以将旧衣叠平放在床上比对着裁剪做。 可做鞋子,李娇娘就犯难了。 无从下手。 前世的她,只做过手工diy,给布娃娃缝过衣。 这一世的原身,是个大家闺秀,绣过香囊绣过帕子,可做鞋子这种伤手指的活儿,并没有做过。 这时代高门大户的嫡小姐,是不兴亲手做鞋的。 哪怕是不得宠的,也不会做,因为那是仆人的差事,将嫡小姐当仆人使,这是坏门风的事情。 而李家人,则精明着呢,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前世今生都没有做过鞋子,但她见过啊,她见过身边人做过鞋子。 做鞋子,得有鞋样比对着,才做得好。 李娇娘往床上的骆诚看去一眼,轻轻推开房门,她要去向家借借鞋样子。 才关上门,身后有人说道,“娇娘,你没午睡啊,上哪儿去啊?” 唉哟妈呀,您老属鬼的吗?忽然来一声是想吓死人? 李娇娘转过身来,看一眼骆孙氏,没好气道,“借鞋样去。” 骆孙氏撇了撇唇,“鞋样子还要去借的?你要多少我给你剪多少,剪刀和纸拿来,我马上给你剪。” 李娇娘惊讶地看着骆孙氏。 这个整天看谁谁不顺眼,见谁怼谁的老太太,要给她剪鞋样子? 骆孙氏见李娇娘不说话,只拿惊讶的表情看着她,她心中马上不高兴了,瞧不起她呢,这是? 这死丫头狗眼看人低! 骆孙氏抬起下巴,冷哈哈道,“想当年啊,我是玉山村鞋子做得最好的人,大半个村的小媳妇大姑娘们都找我借过鞋样呢。” 李娇娘心中好笑,您老就别想当年了。 谁还没个当年? 她前世10岁前,父母手里资产过亿,她过的是小公主生活呢,出门有司机接送,家里有仆人侍候。可后来呢,还不是沦落到跟着奶奶到街头摆摊的地步? 这一世也是,前一天还是高门嫡小姐,第二天就成了个村汉的小媳妇。 好汉别提当年勇。 老太太,您活了半辈子了,不懂? 李娇娘有心想打压下嚣张高傲的骆孙氏,便说道,“那我就不借了,用九婆的鞋样。” 她马上找出了剪刀和纸来,摆在桌上,“我要骆诚哥鞋子的鞋样。” 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骆孙氏。 这表情,又叫骆孙氏不高兴了。 她哼哼一声,把纸折了折,拿起剪刀三下两下咔嚓起来。 “好了,一副家里穿的便鞋,一副出门干活的厚底鞋样。” 李娇娘眨眨眼,这速度,可以啊! 就是不知道,像不像个鞋样。 她不会剪,但她会看。 李娇娘看了骆孙氏一样,抖开剪好的纸来。 这一看,她惊讶了。 骆孙氏并不是吹牛,而是真的剪得又快又好。 李娇娘笑着道,“九婆的手艺,果真是不错呢。” “那是当然。”被李娇娘一夸,骆孙氏得意了,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 “唉,九婆为啥不做鞋子卖?一双便宜的鞋子,都要卖五十来文了呢,女子的上好绣花鞋,要一百多文一双,九婆一月做个十几二十双,一月就有一贯钱呢。” “我……我手疼,做不了鞋。”骆孙氏将头扭过。 李娇娘心中呵呵,您哪是手疼?是手懒! 您老打钟氏的时候,咋不说手疼?还是说,将手打疼了? 得,她明白了,骆孙氏不是不会本事,是真懒! 再加个赌鬼儿子,家里可不就穷么? 这老太太要懒就懒去,到时吃虾少了,可别摆脸色。 李娇娘拿起鞋样,道了声谢,笑眯眯转身回屋。 骆孙氏慌忙跑去拉着她,“下午还钓虾不?” 李娇娘点头,“钓啊,那水沟里还有虾呢。” “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小女娃,没个大人看着怎么行?就这么说好了啊,我先去眯会儿,走的时候叫我一声。”骆孙氏说着,回她屋里去了。 李娇娘眨眨眼,这老太太忽然转了性子,莫不是穿越了? …… 半个来时辰后,大家陆续醒了。 李娇娘借着这个时间,比着鞋样剪了鞋面,找了些旧衣出来,预备着做鞋底。 骆诚戴着斗笠,拿了柴刀镰刀斧头去了杂树林。 西侧间屋的人不等李娇娘喊,已经在后院忙了。 骆孙氏喊着钟氏,“春宝娘,提大些的桶,下午多钓些。” 第110章 全家总动员 李娇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线头,来到后院。 看到热闹的场面,她愣了愣。 豁,她没有看错? 骆孙氏……在干活? 像被向大娘子附身了一样,手脚那叫一个麻利。 行动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只见骆孙氏的手里,抱着一堆长短不一的细竹杆,胳膊底下夹着一团细麻绳子,口里忽而指挥着春丫拿这个,忽而指挥着钟氏拿那个。 春宝嚷着想跟去,被她喝着,“在家看家,盯着你娇娘姐种的种子,那才是你的任务。” 春宝嘟哝着,委屈巴拉垂着下巴,叹着气。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骆孙氏,是被她的激将法刺激了? 瞧瞧,肯动手干活了。 春丫看到了李娇娘,笑着道,“娇娘姐,咱们走,这会儿咱们人多呢。” 钟氏叹道,“上午已经钓了那么多了,不见得还有虾啊,怕是钓完了?” 骆孙氏吼着她,“没去看,你咋知道钓完了?乌鸦嘴!” 钟氏慌忙低下头去。 骆孙氏看一眼李娇娘,生怕不要她去,催着大家快些走。 她当先打头,抱着竹竿健步如飞朝小水沟跑去。 骆诚看到她走来,疑惑地挑了下眉尖。 “骆诚骆诚,铁锹呢?给我挖下蚯蚓。”骆孙氏丢下那捆竹竿,催着骆诚。 骆诚更诧异了,伸手指指,“在那儿呢。” 骆孙氏抓了铁锹,风风火火挖起土来。 骆诚:“……” 后院这里。 “春丫,快帮你娇娘姐拿东西!”钟氏喊着春丫,又朝李娇娘歉意地笑了笑,“我得去帮你九婆了,娇娘,我先走了。” “你先去,六婶,我马上也来。”李娇娘笑着点头。 “好呢。”钟氏摸摸春宝的头,“要乖,娘给你钓大虾回来。” 她提着个大水桶,快步追骆孙氏去了。 “唉——”春宝小大人一样,长长叹了一声。 李娇娘从那装虾的小桶里,找出那仅有的一只小螃蟹,放在春宝的面前。 “拿着玩,别惹事,否则的话……”她黑着脸,“晚饭没有虾吃哦!” 春宝马上高兴了,“我一定听话。” 熊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马上转哭丧为笑容。 连春丫都笑了起来。 李娇娘和春丫,二人合抬着另一只大水桶,也往水沟边而来。 …… 下午的虾,并没少。 一人钓,反而不会多。 多人钓,钓杆就多,诱饵就多,虾呆子们成群出动。 骆孙氏贪心,她做了十根钓竿。 忙得她手忙脚乱,口里不停地喊着,“春丫,快,快将那边那个钓竿提一提”,又喊“春宝娘,蚯蚓没了,你再挖点来”。 骆诚不时回头看向水沟边,一脸的惊讶。 李娇娘回了趟家,提来凉茶给他喝。 他疑惑说道,“九婆怎么也来钓虾来了?” 记忆中,骆孙氏就没有干过活。 不扫地,不洗衣,不做饭,不下地,不做女红。 虽然是农家妇人,但过的却是贵妇人的生活,比骆老太还要享福。 他记得爷爷病亡的那天,骆孙氏正在叫骆九爹做什么事情,骆九爹说要来看看,她骂,“那家里事情谁做?不准去!” 今天却亲自钓虾,实在太意外了。 李娇娘狡黠一笑,“恶人当然要用恶法整咯,中午吃饭时,你没见着我只给她一只虾?她再坐享其成的话,我将她的饭量也减半。她大约怕了,才不敢偷懒了。” 骆诚嘴角抽抽,难怪呢。 就属娇娘鬼点子多。 骆诚点头,“这样也好,给她点事情做,让她赚点小钱,省得天天骂六婶没赚钱给她用。” 李娇娘又说道,“听说明天乡里有小赶集,我将这些虾,还有蛇,鳝鱼都拿去卖了。骆诚哥你就不要去了,我带春丫去。” 乡里的集市,十天一次大赶集,三天一次小赶集。 明天正好是小赶集。 “我去借个推车。” “好呢。” 商议好,李娇娘又兴冲冲去钓虾去了。 …… 骆孙氏做事,风风火火。 被她催促着喝骂着,钟氏和春丫都不敢偷闲,三人合钓了小半桶虾。 虽是小半桶,但这回是大水桶,估摸着,有个七八斤了。 骆孙氏很高兴,对钟氏嚷着晚饭要吃一碗虾,“不要头,不要爪,我全要尾巴肉。” 李娇娘一个人钓虾,要稍微少一些,只有四斤多的样子。 不过,她多了五条泥鳅。 …… 转眼间到了黄昏,大家欢乐地收工回家。 骆孙氏盼着美美吃一顿,早早的叫春丫和她一起摆着桌子。 春宝围着两桶虾欢呼。 钟氏不好意思一直吃李娇娘的,将自家钓的大龙虾挑出来,炒了满满一大碗。 李娇娘记得前些天她还钱时,有人送了她一把咸菜干。 她找出来,用温水泡洗干净了切成碎末,从自己钓的虾里,挑了些最小的透明虾出来,洗净了,和咸菜末一起拌着炒了。 咸菜虾米拌着粥吃,不要太美味。 另外,还有素炒萝卜干,清炒香椿叶。 骆孙氏自己钓了虾,所以吃的时候,她独自霸了半碗,另外的半碗,让大家分吃。 李娇娘嘴角抽抽,一把年纪了,这么霸吃的? 又一想,反正是她钓的虾,她爱咋分咋分。 美好和谐的晚饭结束后,骆诚去借推车去了。 钟氏得知李娇娘明早要去乡里集市,对骆孙氏说虾多,吃不完放着会臭掉,不如拿去卖了换点钱家用。 骆孙氏想着,卖完了再钓呗,“成,明早我带春丫去,你在家看春宝。”她想的是,卖的钱全归她拿。 钟氏道,“明早我起早些,烙几张饼给娘带上路上吃。” 这边商议好,钟氏又悄悄叫过春丫,吩咐着她,“明早你奶奶带你去集市卖虾,记得提醒你奶奶买米买面,咱不能总白吃你诚四哥的,咱们有四个人呢!他家也没有多少钱粮。” 春丫有些为难,她哪敢提醒奶奶买东西? 奶奶的钱只进不出去的。 但她娘特意叮嘱,她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晓得了,娘。” 到时候问问娇娘姐,她点子多,总有办法叫奶奶出钱买米。 第111章 陪媳妇去游泳 劳作了一天,大家都累着了,钟氏一家早早地洗浴后睡下了。 东侧间屋里,李娇娘还没有睡,她坐在灯下缝补着什么。 骆诚在河里洗了个澡,进屋时,一眼便认出了李娇娘手里的那块布。 ——他的亵裤。 他窘着脸,当没看见,将头扭过。 李娇娘已经缝好了,她咬断线头,笑眯眯抖给他看,“来来来,穿给我看看。” 昨天做的那条,他不肯给她看,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看看她的成品手艺。 骆诚挑了蚊帐,踢掉鞋子往床上爬,“别闹,睡觉了,很晚了呢,明早还要早起。” 李娇娘一早说,叫他睡里侧。 他现在就往里侧挪去,防着她起床时往他身上爬。 李娇娘不依,跟着钻进蚊帐里,将半个身子探了过去捞他,“把你身上穿的旧的扔了,穿这条新的。” “又没破。”骆诚躺平,睡下。 李娇娘爬过去,掀他的长裤,“你的亵裤全是又破又旧的,昨天缝了条新的,今天换下了,这会儿穿的肯定是破旧的,别狡辩了,我天天给你洗衣,衣服有没有破,我还不知道?” 为了防他不肯换,她将旧的有意扯了个洞。 穿在身上肉肉都露了块出来呢,还不肯换下? 真是的! 李娇娘的小手抓到了骆诚的腿边肉,惊得他腿部肌肉僵了僵。 那小手再往前伸一点点,就抓到重要部位了。 她一向不知收敛,胡闹之下定会惊动西侧间的人,岂不尴尬? 骆诚拿开她的手,只好投降,“换换换,你背过身去。” 李娇娘笑眯眯道,“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心里却是一阵叫嚣,这么害羞,倒底哪天才能洞房? 骆诚:“……”画风似乎有何不对的地方? 李娇娘将亵裤扔在他怀里,笑着掩了帐子,背着身子坐在床前的小凳上,收拾起了针线盒。 骆诚看着她的背影,飞快退下长裤,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下破旧亵裤,捡了新的穿上。 这条旧的,确实太破旧了,重要部位居然没有挡住,好大一个洞洞。 但他不好意思跟娇娘提,叫她给他做条新的,只好将就着穿着。 反正外面还有长裤挡着,不是么? 破就破点。 但让他欣慰的是,娇娘又想他所想了,做了新的。 新亵裤比上一条更加的贴身,软合的新布料包着腿间,让人心情一下子大好。 他正系着腰间的带子,李娇娘忽然转身过来,“穿好了?给我瞧瞧大小?” 骆诚慌忙转身,“没穿好。” 李娇娘好笑,“你就躺着给我瞧瞧,我不会扯你的腰带,哎,在媳妇面前你羞什么羞呀?居然背着身子……” 骆诚脸色黑起来,“姑娘家的,说话总没个遮拦。”三下两下系好带子。 “我只对你说啊,我可不会对别人说,别人也不配!”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被气得不知怎么生气才好,怕她更闹腾,只好躺下,由她检查。 李娇娘伸手拉拉裤头,拍拍那结实的腿根部肌肉,“看起来还不错呢,明天抽空再做两条,这样就不怕下雨天没得换。” 她放下帐子,伸了个懒腰,“你先睡,……好累啊,我洗浴去。” 骆诚这才想起,她还没有洗浴。 他忙套上长裤,走下床来,“我去打洗浴水给你。” “不用了,我去河里洗。”李娇娘将头发挽了挽,堆在头顶绕成个大丸子头,拿了皂泥在手里,就要往外走。 骆诚已经系好长裤的腰带,走上前忙拦着她,“你……你个姑娘家,到河里洗?被人看见了呢?不许去!” 宋国还没有姑娘家到河里洗浴的例子! 他们这偏僻的小山村里,更加没有! 他想不通,她明明是大家闺秀,为什么总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做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二更天都过了,没人看见的。”李娇娘打着哈欠,去推他的胳膊,“好了,快让开,我马上回来。” “那河里水深。”骆诚皱着眉头。 “长江我都能游个来回,何况那才十几丈宽的小河?”李娇娘笑着道,“没事的啦。哎呀,骆诚哥,你个老古董,你让不让开?今天天热,浑身都粘粘的,我只想痛快地游个泳,洗个澡。” 她推他,掐他,挠他。 骆诚彻底投降,“我陪你去。” 李娇娘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 晚上月色极亮,天色也晚了,沿路都没人。 河边更没人。 “啊,这条河是我的啦。”李娇娘很兴奋,跑到河边一阵欢呼。 骆诚担心她喊来人,连忙小声提醒她,“别喊了,快些洗快些上来。” “是是是,官人。”事儿真多。 李娇娘踢掉鞋子,脱了外衫塞给骆诚拿着,一头扎进了河里。 江南的河,虽不宽,但水清。 李娇娘惬意地游着,蝶泳,蛙游,仰泳,每个姿势来了个遍。 骆诚盯着水面的人,心中更加诧异了,那是什么游泳动作? 担心水凉冻着她,他又开始催,“快上来,水凉。” “来了来了。”李娇娘往岸边游来,有个小气男人盯着,真是不尽兴啊。 李娇娘上了岸。 湿漉漉的衣衫贴着身上,将她苗条的身材,更加展露出来。 凹凸明显。 骆诚看得脸色发烫,忙将脸扭过。 “下回不准来!”骆诚冷着脸道。改天抽空,他还是砌个洗浴房,能哗哗哗放水的那种。 李娇娘将外衫往身上套,“为什么?” “反正不许来!”他冷冷道,“再来……再来打断你的腿!” 李娇娘要气笑了,封建思想! 行行行,入乡随俗。 “知道了,官人。” 李娇娘穿好外衫,两人一前一后往家走。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肩膀宽宽的男人,唇角微微翘起,扑上去忽然抱着他。 “背我回家。” 骆诚惊得呆住。 “晚上没人看见呢,你背不背?不背我再去游泳了。”李娇娘发起小脾气。 个子这么高大,肩膀这么宽,不给她爬一爬,长着有什么用? 真可气! 女子娇软的身子贴着骆诚的背,小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这背后怀抱的感觉,让人心神好一阵……不宁。 “背不背?”李娇娘一口咬在他的后背上。 第112章 昨晚对我做什么了? paoshuba.com 虽然是咬,却咬得并不重,反而像是挠着痒痒。 骆诚的脊背更加的僵住了。 “你背不背?”李娇娘的手,在他腰间上捏啊挠啊,见他不反应,她气哼哼松了手,转身就走,“我回河里游泳去。” 骆诚被气得不知怎么发脾气了,转身喝住她,“回来。” 李娇娘转过身来,歪着头看他,“背我吗?” “嗯。”骆诚蹲下身来,“上来。” 她说的对,反正天黑没人看见。 李娇娘的唇角翘起,心情顿时大好,笑嘻嘻道,“这还差不多。” 怕他反悔,李娇娘飞快跑上前,扑到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头。 “好舒服啊,走走,咱们回家了,骆诚哥。” 骆诚捏了捏手指,犹豫了下,还是抓着她的小腿,将她背了起来。 她的脸挨着他的脸颊,挨得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仿佛,心也贴得近了。 第一次背她时,她昏迷着,背她犹如背着一捆柴,没感觉。 而这一次,她清醒着,他的内心却不平静起来。 “骆诚哥。”李娇娘抬头看着月亮,——和那一世一样的月儿,但看月儿的心情却不一样。 “嗯。” “你不许赶我走。”她又看向前方,他们家的方向,虽然是破旧的,但她能感到温馨的家。 骆诚偏了下头,“没说赶你走呢。” “可你心里在想。”李娇娘哼哼。 骆诚心头微微一惊,她真是个心思聪慧的姑娘,什么都瞒不住她。 他不是有意疏离她,他是担心她将来会后悔。 如果现在和她结为真正的夫妻,将来她后悔了呢? 她是高门贵女,她再不得宠,也不能随便委身他一个乡下汉子。 如果她一直是清白身,她能随时来去自如。 “我想跟你生猴子。”李娇娘往上爬了爬,将脸挨着他的脸,“生很多很多个猴子。” 她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男子体香,心神十分的安宁。 他步子不疾不徐,李娇娘趴在他的背上,像睡在摇床里一样,被摇得昏昏欲睡。 骆诚没听清,“什么猴子?” “猴子……,七个八个,九个十个……” 李娇娘念念叨叨着,渐渐地睡着了。 骆诚停了步子,扭头看着她的脸。 明亮月色下,那脸色十分的柔美。 她呼吸均匀,睡得很香。 骆诚轻轻一叹,大步往家走去。 开了屋门,回到卧房,将李娇娘放在床上,她仍没有醒。 可她身上的衣衫中,里衣还是湿的。 这般睡一晚的话,怕是会着凉。 骆诚只得轻轻给她退衣,换衣。 亵衣亵裤退下来容易,穿上去难。 骆诚想了想,算了,不给她穿了。 他拿了干布巾将她身上的水渍擦干,胡乱给她套了件里衣。 想着她明早会早起,可能晌午后才回来,他干脆将她和他换下的衣衫连夜全洗了。 娘亲生前说,女子的衣裳不能放在外面过夜晾晒,他将李娇娘的衣裳拧得干干的,找了竹竿穿挂起来,搁放在他们的东侧间屋里。 忙好这些,已经月上中天了。 骆诚松口气,上床掩好帐子,合眼睡去。 …… 不知夜里几时,骆诚被李娇娘的说话声吵醒。 她大约做梦了,闭着眼,口里含糊念着,“我不回去,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手在虚空中乱抓着,企图抓着什么。 骆诚挪过去,抓着她紧张不安的手,“娇娘?”他轻声喊着她。 李娇娘没有醒。 她听不见,她在做梦…… 她被一个不好的梦困住了。 受前世大家闺秀奶奶的影响,熟读历史的她,后来见到了那些史书中的大奸贼。 她心中的正义马上嗖嗖往上涌,想除掉奸贼,试图改写历史。 可这时,虚空中有个声音说道,“发生了的事情,是不可逆天更改的。否则,你的命格也会更改,异世重生的你,也会回到原点。” “原点是什么意思?” “回到百花山,你坠崖的地方,再被人救起,却半身残废的活完余生。” “我不要回去!” “那你便安静地过你的日子,不得更改已发生的历史……” 不能更改,不能更改! “那就不回去了,好好住着。”骆诚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李娇娘赫然睁开眼,窗外月色淡淡,房里的一切只依稀可见。 哪里有什么虚空神人? 她做了个梦而已,她在床上躺着呢,这会儿才半夜。 “你做梦了?”骆诚松开她的手,心中松了口气。 那手指快要离开她的手时,李娇娘飞快反握着,她滚到他的怀里搂着他,“我做了个梦,有人要带我走。” 骆诚抽回手,犹豫了下,拍着她的肩头,“好,不走。”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将骆诚搂得更紧了,“我在你怀里才睡得安心,不许推开我。” 骆诚:“……”他皱了下眉头,“不许乱动。” “不动不动。” ……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李娇娘醒了。 厨房那儿,飘来炊烟的味道。 后院中,还有骆孙氏的说话声。 “呀,九婆六婶都起床了?我睡迟了!”李娇娘赶紧坐起来。 坐起来后,她惊悚地发现,里衣里面,是空的。 她扑到一侧骆诚的身上,伸手捏捏他的脸,“说,昨晚对我干什么了?嗯?” 后院传来声音,厨房飘来香气,骆诚被吵醒了一半,半睡半醒之间,冷不防一个软玉扑到他的怀里,对他又揉又掐。 他彻底惊醒。 “什……什么?” 李娇娘坐在他的腰上,指指自己的胸口和下面,眯着眼,黑着脸,“里面为什么没有衣裳?”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不穿内内和罩罩睡过。 可如今里头却是空的! 骆诚才不会承认是他脱了她的衣。 “不知道,我睡得沉呢。”他伸出大手掌,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下去,“自己脱的睡迷糊了忘记了?整天瞎想想的,快起床,六婶和九婆都起床了,你还睡在床上的话,她们会笑话你粘着我睡懒觉。” 第113章 再进集市 李娇娘一怔。 对呀,不少年长的妇人,都喜欢这么拿起床晚的小媳妇开玩笑,说她们粘男人才睡懒觉。 唉哟,我去! 她再怎么馋骆诚的身子,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那多没面子! “啊,起床起床。”李娇娘惊醒过来,再不缠着骆诚问了,飞快溜下床去。 就算是骆诚脱过她的衣了…… 那就脱呗,他有权脱。 她欢迎! 正穿着鞋子,这时,李娇娘看到卧房的空地上,搭着晾衣架子,架子上挂着她和骆诚的衣裳。 衣裳是半干的,可见是昨晚洗的。 李娇娘不禁笑了。 这男人,可真勤劳。 她揉了揉头发,开始换衣。 李娇娘离开床,骆诚马上松了口气。 只是,那口气还没有喘完,他又给憋了回去。 因为李娇娘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在穿亵衣亵裤。 他慌忙转身过去。 这女人! 就不知道避开一下的? 好在她没有点灯,屋里光线并不好。 李娇娘一边穿衣,一边看床上,见他背着身子睡着,气笑了。 “我有那么丑吗?居然把脸扭过去?”她明明美如天仙! “穿衣!少说话,当心将衣裳穿反了。”骆诚闷声说道。 李娇娘好笑道,“才不会呢,我闭着眼都不会穿反。” 骆诚不回她的话,理会她,只会没完没了。 李娇娘麻利地穿好衣,梳了头发,拿了布巾来到后院厨房打水洗漱。 骆孙氏爱怼人的毛病不改,“小娘子就是比我们老妇人贪睡。” 李娇娘:“……”看看,果然来了。 她忙着刷牙呢,没空怼她。 柳条原始牙刷沾了粗盐,在嘴里上下左右来回刷着。 钟氏在厨房忙着做早饭,“起来了,娇娘?” “嗯。”李娇娘含糊应了声,吐掉口里的盐水,端着竹筒杯子咕噜咕噜漱了口,“婶子好早。” “做饼时间长,所以得早点。倒是你,不必起这么早呢,吃早饭还早。”钟氏笑道。 “我烧些开水,路上喝。”李娇娘放下杯子洗了脸,找铜壶烧水去了。 春丫也起了床,帮着钟氏做起饼来。 在李娇娘离开后,骆诚也起了床。 他将独轮车推到前院门外面,将两桶虾,以及一个装着鳝鱼泥鳅的木盆,还有一个装着蛇的篓子,一并放在推车上面。 他试着推了推,还行,不是很沉。 只是,这路程可不近,骆诚担心李娇娘走着去,会吃不消。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大家的早饭,吃得都很快。 李娇娘洗了两个茶水罐子,泡好茶水,用来路上喝。 钟氏将几张饼,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着,和两个喝水的茶碗以及茶罐,一并放在提篮里,递给春丫,“拿好,这是中午的干粮和水。” “嗯呢,娘。”春丫许久没有去集市了,她显得很是兴奋。 夏季的天,天亮得早,鸡叫二遍没多久,东边天就微微露了点鱼肚白。 李娇娘走到前院门那儿,发现推车已经准备好了。 骆诚正将推车往路上推。 “骆诚哥你回,我来推。”李娇娘走上前,去扶车把手。 骆诚皱眉道,“我和你一起去,来回走十里路,你会吃不消的。” 她的脚细白娇嫩的,根本不是远路的脚,那是坐车的脚。 “我没你说的娇弱不堪。”李娇娘好笑道。 想她前世集训的时候,走过四十公里的山路呢。 才十里路,也就是五公里的路,她根本不在话下。 “农家娘子不会走路怎么行?骆诚你太护媳妇了,当心她长成废物。”骆孙氏开始怼骆诚。 骆诚的脸色,顿时阴下来,“她是废物我养着。” “行了行了,回,再不走,天就热了。没准我赚了大钱,坐着骡车回来呢?哈哈哈哈。”李娇娘爽朗一笑,将车往前推去。 “骆诚哥,我会帮娇娘姐推车的,你放心回去。”春丫朝骆诚挥挥手,快走了几步,和李娇娘合力推着推车。 李娇娘担心骆诚磨叽,又回头说道,“快回去翻地,别到时候我种的种子都发芽了,你的地还没有整好,我可不答应了。” 钟氏留在家里,一是看春宝,二是做家务。 她对骆诚说道,“骆诚啊,娇娘有春丫帮着呢,不会有事的。” 骆诚犹豫了会,想着翻地的事,才没有跟去。 …… 独轮推车上,放着两只大水桶,一只大盆,再就是一篮子吃的,根本不重。 李娇娘和春丫二人合力推着,轻松自如。 骆孙氏年纪比她们大,因为是空手走路,比她们走得快多了,不时地回头催着她们。 太阳升到半个树梢高时,她们到了乡里的集市。 今天的赶集,只是小赶集,比上回的人少了许多,街上只少量走着些人。 春丫有些担心地说道,“人好少呢,咱们的虾,卖得出去吗?” 骆孙氏喝道,“乌鸦嘴,一大早的,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春丫赶紧闭了嘴。 街道旁的摊主,也在说今天人少,不知能不能赚回摊位费回来。 骆孙氏眼珠子一转,朝李娇娘说道,“娇娘,我们房子失了火,啥都没有抢出来,钱也不知哪去了,我手头上一文钱也没有,今天的摊位费,你就帮着垫付下?” 春丫忙说道,“奶奶……”她奶奶有钱的呀,虽然不多,但几文的摊位费,还是有的。 骆孙氏怕春丫多话,伸手拧了下她的胳膊,“你娇娘姐本事大呢,她会安排好的,你多啥话?” 春丫又疼又委屈地红了眼睛。 “不用出摊位费,我们今天不散卖。”李娇娘就没打算零卖。 骆孙氏眨着眼,“啊?不散卖?哪卖到哪儿?” 李娇娘指着前方的酒馆说道,“看,那里不是?” 那是蔡记酒馆。 骆孙氏和春丫都不识字,但她们认得酒馆的样子。 “这不是酒馆吗?”骆孙氏疑惑不解,“酒馆里有人买?” 李娇娘但笑不语。 独推车停在了酒馆门侧,李娇娘对春丫和骆孙氏道,“我进去找人,你们看着东西。” “好呢,娇娘姐你快去。”春丫点头道。 李娇娘进了酒馆,骆孙氏马上跟了进去,她担心李娇娘做不好生意,更担心李娇娘和人合伙坑她的虾。 第114章 又赚了一笔 这时候的酒馆里,还没有客人来。 但因为今天是集市,晚些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人进来吃酒吃饭。 所以一大早的,酒馆就已开了门。 厨房里,蔡掌柜指挥着小二和厨娘忙着洗菜洗碗。 李娇娘熟门熟路走了过去。 “蔡掌柜的?”她笑眯眯喊着。 蔡掌柜听出了她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哟,是李娘子啊?” 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 “我带了些水产货过来,蔡掌柜你给看看?咱们上回可说好了的。”李娇娘指了指铺子门一侧的小推车。 蔡掌柜笑着道,“好说好说,我先瞧瞧。” 他摇着大巴扇,来到店门外。 春丫见李娇娘带着个男人走来,吓了一大跳,慌忙闪开。 骆孙氏看一眼胆怯怯的春丫,又看一眼自信心满满的李娇娘,心里头直生闷气。 明明年纪差不多呢,为什么李娇娘像个男人一样大方处事,春丫像只受惊的兔子? “昨天刚钓的虾,这是鳝鱼,还有泥鳅,这是两条蛇。”李娇娘指着推车上的货物,说道,“看,个个都鲜活得很。” 蔡掌柜捏着胡子尖,眯着眼摇摇头说道,“有几只死虾呢……” 李娇娘要说话,骆孙氏抢先说道,“那些白送你,就几只呢,也不多,掌柜的你就说,这一大桶开价多少钱?” 这一桶是骆孙氏一家子钓的,她迫切想知道能卖多少钱。 “虾子有大有小的,这个价钱不好定呢。”蔡掌柜摇头,又看向篓子里的蛇,“两种颜色不一样。”又看鳝鱼,“一大一小,才两条。”又说泥鳅,“五条泥鳅,炒两盘太少,炒一盘太多……” 李娇娘心中冷笑,说东说西,目的都是压价。 骆孙氏被掌柜说得气得脸色憋红,“哎,你就别七说八说了,直接说,多少钱?” “看在李娘子的份上,虾子十五文一斤。”蔡掌柜说道,“至于鳝鱼的话……” “什么?十五文一斤?”骆孙氏不干了,她虽然不做事,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那些大龙虾大家都卖三十文一斤,小些的也有二十五文呢,你怎么只一半的价?” “我们店里刚刚进了一批货,我不缺呀,我收了这些货,要是吃不完,我就得亏呀。”蔡掌柜开始诉苦。 “那……,哎,你可是认识我们娇娘的,大家都是熟人呢,你不能不照顾熟人。”骆老太同掌柜的讲起价来。 “我也不能亏本呀。”掌柜的叹着气。 在两人讲价时,李娇娘悄悄溜进了酒馆后厨。 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发现,蔡掌柜的确买了菜,可买的并不多。 那个蔡记,故意说菜买多了,是想压价呢! 她心中有数了,走到推车那儿,笑微微说道,“蔡掌柜的,配方单子上的佐料配齐了吗?” 蔡掌柜等的就是李娇娘的这句话。 他心中直叫嚷,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可当真的狡猾。 虽然写了菜谱给他,但那些佐料,他根本配不齐。 比如麻婆豆腐的五香粉,他到处打听,都没有买到。 他试着用胡椒和芝麻粉混合着替代,但炒出的菜,味道并不好吃。 他记得李娇娘当时炒豆腐时,并没有放什么佐料,为什么她炒的好吃,他炒得难吃? 还有酸菜鱼片的嫩肉粉,又是什么东西? 他用面粉替代,可完全不是那个味啊。 害他被客人骂了一顿不说,还浪费了一斤豆腐和一条三斤的大草鱼。 蔡掌柜苦着脸,“哎哟,李娘子啊,你还说呢,你写的那些佐料,我配不齐啊,五香粉和嫩肉粉,分别是什么?” “这个啊,是我家的独门秘方哦,我不能跟你说。”李娇娘故意卖关子。 蔡掌柜心中冷哼,那你还不如不写那菜谱呢。 “李娘子不给我佐料的方子,那菜谱也等于作废了呢,咱们的生意,也到此为止。”他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我没有方子,我有实物,蔡掌柜的要不要?”李娇娘从背包里摸出两个纸包来,递与掌柜,“这两包调料,足够你用一个月了。” 这是她在家里时,事先做好的。 她的嫩肉粉,也就是葛根粉啦。 市面上卖的是小块状的,她磨细了而已。 这时期没有玉米红薯没有土豆,要用淀粉勾芡的话,只能用葛根粉替代了。 至于五香粉,那就好办咯。 桂皮胡椒香叶茴香八角碾磨成粉便是。 蔡掌柜忙接在手里,打开纸包闻了闻,脸上马上露出欣喜来,“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便宜卖你啦。”李娇娘大方地挥挥手,“五香粉三十文一包,嫩肉粉十文一包。” 掌柜的大喜,“那可多谢李娘子了,哦,对了,这五香粉,是用哪些香粉调的?” 哪些香粉? 哼哼,她才不会说,这可是她的商业机密! 蔡掌柜不要她的货,她就不供佐料,那菜谱就成废纸了。 “哦,这是我家一个哑巴婆婆做的,她也说不清啊。”李娇娘摊手。 春丫眨眨眼,娇娘家里,哪有什么哑巴婆婆啊? 骆孙氏却听懂了李娇娘的话,这小娘子是在故意装神秘呢。 这些什么粉啊,八成是她自己做的。 事关自己的虾能不能卖个好价钱,骆孙氏帮着李娇娘说话,“那哑巴婆婆又不会写字,她自己磨的粉,我们也不知道究竟用什么做的。” 掌柜的失望了,不过也好,有佐料也成。 “这样的话,李娘子每回送货来的时候,都带些佐料来。” “那是自然的,蔡掌柜放心好了。” 蔡掌柜收了李娇娘的佐料,价钱方便,就放松不少了。 因为他买得多,李娇娘按着批发价给他的。 骆孙氏还在嘟囔着,嫌弃价钱便宜了,李娇娘便对她说,“这可是薄利多销,咱们送了货,马上就可以回家了,要是找摊位一斤一斤的卖,怕是得卖到下午去,万一人少,天又热,虾就会坏掉。扣掉损耗,一样赚得不多。” 骆孙氏这才没说什么。 骆孙氏的七斤半两虾,春丫的一条蛇,总共得了二百六十七文。 李娇娘四斤虾,一条蛇,两条鳝鱼,五条泥鳅,再加上五香粉和嫩肉粉,共得了三百三十文钱。 第115章 设计叫骆孙氏买米 离开蔡记酒馆,三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吃着茶水休息。 这个时候,估摸着也才早上七八点来钟的样子。 按着古时时辰算,就是辰时过半的时刻。 春丫早上没吃饱,啃着半张饼,笑着道,“娇娘姐,咱们今天可真顺利呢,看,那些摊位才刚刚开始摆上,可咱们的东西都卖完了。” 她们坐在一株柳树的树荫下,对面的摊位上,有卖鱼的,卖鸡蛋的,卖菜的。 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提着蓝子,一斤半斤的给顾客称着,讨价还价称东西,好生的麻烦。 没做过小买卖的春丫,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 李娇娘笑着道,“早些将东西出手,咱们早些回家,再接着干其他活啊,省时省事呢。” 骆孙氏一直瞧不起李娇娘,觉得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不像个会做事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李娇娘三言两语就将东西全卖了。 倒叫她刮目相看了。 “你们坐着,我到前面走走,一会儿就回来。”骆孙氏喝了口水,戴上斗笠站起身来。 兜里终于有钱了,她想买点吃的犒劳自己。 带着两个丫头片子,吃的就得分出去,她不乐意分。 春丫想起她娘钟氏的提醒,催着奶奶买米的事情。 她便说道,“奶奶,咱们是不是该买些米回去了?” 骆孙氏便宜占惯了,斥道,“买米干啥?家里又不是没有米。” 春丫的话,倒是提醒了李娇娘。 家里的米,还真的不多了。 她家才两人,骆孙氏家四人,凭啥全吃她家的? 之前骆孙氏没有钱,她不计较,看在骆诚的份上,她接济他们。 可现在,骆孙氏兜里有了钱,不能一斤米都不买。 太不像话了! 明嚷着叫骆孙氏买米,这婆子定是胡搅蛮缠大吵大闹。 还不如,使点小计。 李娇娘站起身来,拍拍衣裳下摆,对春丫道,“春丫,跟我去趟米行。” 春丫“哦”了一声,将手里最后一小块饼,全塞进了嘴里,含糊说道,“娇娘姐要去买米吗?” “买啥米?买糠!”李娇娘推起空推车,往米行方向走。 “买糠做啥?家里又没有猪。”春丫疑惑问道,跟在她身侧走着。 村里人养猪,全给猪吃米,那可是吃不起的,人们便将碎米粒中杂些糠,煮熟后加上菜叶子或猪草,拌着给猪吃。 “不喂猪,咱们吃。”李娇娘平静说道。 春丫吓了一大跳,以为听错了,又问着,“咱们吃……吃糠?” “对呀,没米吃了,不吃糠吃什么?我和骆诚哥卖地得了点钱,被村里人知道了,天天都有人堵着要债。骆诚哥欠了差不多两百贯,那二十贯,根本不够还的,只好节衣缩食了。再加上你们家里四个人来了,米吃得快,缸里都见底了呢。我买不起米了,那就吃糠。” 春丫一脸的愧疚,叹了一声说道,“娇娘姐,真对不住,等我有钱了,我会还你的。” “嗨,那以后再提,咱们现在重要的是,解决眼下吃饭的问题,走买糠去。”李娇娘大度地挥挥手。 骆孙氏听着李娇娘的话,心里嘀咕起来,那小娘子真的会买糠? 她也没有心思买东西吃了,悄悄跟上李娇娘和春丫。 只见两人推着空独轮车,来到一家米行前。 李娇娘将车停下后,大步进了铺子,高声嚷着,“伙计,称五斤糠。” “这位娘子,糠是一文一斤。您要粗的,还是要细的?”一个老伙计笑呵呵走来问道。 米铺里摆着不少半人高的大木桶,里头装着各种的粮食,堆成尖尖的小山样,上面插着小木牌,写着粮食的名字和价格。 最角落的两个大木桶里,则装着糠,一种细的,一种粗的。 古时候粮食短缺的时候,不少人会将糠掺进米里一起煮着吃。 虽然难放下咽,但能吃饱。 李娇娘想了想,“要粗的。” “好嘞,马上称好。”伙计找出了一个袋子,麻利地称起糠来,“五斤,看,秤杆都翘起来了。加上布袋子,您给得出六文钱。” “给,六文。”李娇娘从背兜里摸了六个铜板,递到伙计的手里,又道,“劳烦你放在我车上。” 伙计看一眼李娇娘,暗自摇摇头,长得跟纸片人似的,五斤都拎不动的? 李娇娘不是拎不动,她是故意做样子给骆孙氏看的。 她知道,那骆孙氏悄悄跟着她呢。 她就买糠了,吓不死她。 糠不压秤,五斤糠,赶得上五十斤米的样子。 一大包糠往小推车上一放,将藏在米行铺子门一侧树后的骆孙氏,给吓了一大跳。 她心中恨恨骂着:死妮子,真给她吃糠呢? 哎哟,那糠哪能吃啊,那是喂猪的! 等李娇娘和春丫走了后,骆孙氏马上进了铺子里,“伙计,买米。” “来嘞,您要哪种米啊?” 骆孙氏的眼睛,往那价格牌上瞟着,口里说道,“怎么都这么贵了?五文一斤?哎哟,还有八文一斤的?那是什么米?金子做的?” 伙计摇摇头,道,“现在是五月啊,青黄不接的时候呢。地里的秧苗才分穗,要吃便宜的新米最快三月后,这些都是去年的库存。有的米行没有库存,普通米早就卖到六文一斤了。哎,我说你究竟要不要?别家比我这还要贵呢!” “谁说不要了,我问下价格不行啊!当个伙计还牛叉上天了?”骆孙氏不高兴了,吼着伙计。 伙计扬眉,不还嘴了,只要她买,她要骂由她骂。 爱骂人的人烂舌头。 “称二十斤五文一斤的米。……算了,还是十斤,啊,还是买二十斤,……二十斤吃不完,还是十斤。” 伙计这会儿不耐烦了,问道,“你家里有几个人?两人的话,二十斤能吃一月,四人翻倍。别买少了不够吃了,家里人吃糠的话还不得骂你?” 提到吃糠,骆孙氏心情不好了。 只有她一人吃的话,紧巴着吃十斤米能吃一月,可钟氏她们一家子也在,不给他们吃,饿死他们了,儿子回来找她麻烦怎么办? 叫他们吃糠,她吃米,儿子知道怕是不会放过她。 骆孙氏咬咬牙,“称四十斤米!” 第116章 偶遇秦桧他孙子 “我要那个木桶里的米。”骆孙氏指着一个米桶又说道,“这米好吃的?不好吃我不要。” “当然好吃呢,不好吃包退。”伙计暗地里翻白眼。 又要好吃,还要便宜,这位可真挑。 骆孙氏哼哼,“你可说的啊,不好吃包退。”又说着,“哎,那秤杆可得称好了,别给我沉,我可认得秤!” 伙计撇着唇,“我这儿可是老招牌了,家里开米行三代了,从没有短斤少两的,你可以放十二个心。” “十二个心?我又不是妖精!”骆孙氏嘟囔着,眼睛却不放松地盯着伙计手里的秤,“哎,你这秤砣不是这么放的,得往后挪挪,哎,米袋子都没有提起来,还在地上呢,你怎么称的?你这称法,能称出三百斤来!” 骆孙氏精明的眼睛,八面四方盯着伙计。 伙计想搞下鬼都不行了,只好老实地称了米,心里却将骆孙氏骂了不下十遍。 米称好,伙计道,“五文一斤,四十斤,四五二十,一共是二百文钱,外加米袋子的一文钱,是二百零一文钱。” “什么,我买你这么多的米,你还要收我米袋子的钱?刚才称米的时候,米袋子的重量,可算进去了呢。你这么做生意可不行啊,缺斤少两,没诚信啦!” 她大喊大嚷着,嚷得过路的人频频往铺子里看过来。 伙计不耐烦了,“行行行,袋子钱不收了。二百文,一手交钱,一手交米。” “我又不会不给,你催什么催的?米袋子可不值五文一斤啊,你得补我点米。”骆孙氏不依不饶,又抓了把米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伙计气得想赶走她了。 见她爽快拿了钱出来数着,才忍着没有发火。 骆孙氏数得很仔细。 二百文,数了又数,一直数了四遍。 确认没有错之后,她才依依不舍地将钱放在桌上,“二百文。你可数仔细了,我走后你要说少了,我可不管的。” 伙计翻白眼,他盯着她的手看了四遍,哪里会有错? “不错不错。”数也不数,收进了抽屉里。 骆孙氏又叫伙计给她送送,四十斤米可沉得很。 伙计摇摇头,不耐烦道,“要是送到门口还成,送远了,我铺子里咋办?没人看店呢,这儿就我一人。” 骆孙氏无法,只好自己扛起米袋子,去找李娇娘。 四十斤米,走了小半里路呢,差点压断她的老骨头。 。 李娇娘发现骆孙氏进了米行后,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推着推车,回到了休息的柳树下。 喝了碗茶水,吃了半张饼,骆孙氏回来了。 还没有走到近前,她就嚷着,“两个人只管自己坐得享受,就不肯走来帮下忙的?春丫,娇娘?” 买了米的她,神情十足。 春丫赶紧跑过去,从她肩头接过来自己扛着,“呀,奶奶,你买了什么?好沉的一袋子呢。” “大米。”骆孙氏没好气道。 花了她二百文钱呢! 李娇娘扬了扬唇角,这骆孙氏,果然买了米。 买了米,就说明还不是个叫人讨厌的人。 她也走了过去,接过米袋子道,“春丫,咱们一起抬。” 春丫感激道,“谢谢娇娘姐。” 李娇娘笑着道,“谢我干啥?这是九婆买的米,你该谢她啊。”又转头对骆孙氏拍马屁道,“还是九婆好,心疼春丫没吃的,买了这么多的米,春丫长大了,一定会孝敬您。” 街旁摆摊位的大娘,笑着道,“哟,是奶奶养着孙女啊,孙女长大了那是该孝敬呢。” “这位婶子真好啊,还养孙女。” 骆孙氏被大家一夸,脸上神情得意起来,“我孙女,我不心疼,谁心疼?” 春丫从没听过,骆孙氏说过这样的话,平时都是骂她废物的,这会儿听了,十分的意外,“奶奶?” “好生抬着米,当心摔跤洒了。”骆孙氏板着脸,一脸严肃。 “嗯呢。”春丫皱了下眉,刚才还一脸和善呢,怎么又板起了脸色? …… 又休息了会儿,三人收拾着,转道往回走。 刚进集市的地方,有个包子铺。 一文一个肉包子,肉煎饼也是一文钱一个。 白面馒头一文两个,荞麦面的一文三个。 李娇娘买了两个肉包子,两个煎饼,两个白面馒头,三个荞麦面的。 她抱着一大纸袋吃的,回头问骆孙氏,“九婆,我给骆诚哥买了些吃的,你不给春宝买一些的?” 不喊骆孙氏买,回家一准又吃她的。 她养不起。 那卖包子的,听出李娇娘的话来,这不是一家子呢,笑着道,“那位大娘,您不给家里的孙子孙女带点吃的回去?难得赶一趟集呢。别家孩子吃着肉包子,你家孙子站一旁看着,他会委屈的。” 不给春宝吃,李娇娘一定会干出这种事来。 骆孙氏虽然小气,但对春宝不错。 她摸了几个铜钱递给包子铺掌柜,“来四个肉包子。”又见春丫眼巴巴看着她,咬咬牙,又摸了一个钱出来,“再来两个白馒头。” “啊,六婶爱吃白馒头。”李娇娘说道。 骆孙氏一听,又气坏了,什么,还要给钟氏买? 她不想买。 “六婶昨天钓的虾不少呢。”李娇娘笑着道,“九婆买给她是应该的。” 骆孙氏要气晕了。 这个李娇娘,成心跟她的钱过不去么?总是叫她买买买。 “再来三个荞麦馒头。”骆孙氏狠心说道。 包子馒头装好,骆孙氏塞到春丫怀里,“抱好,掉了一个,今后都不许吃包子。” 春丫这是头次吃骆孙氏买的零嘴,高兴点头,“放心奶奶,抱得牢牢的呢,不会掉的。” 包子铺的隔壁,是个茶棚。 有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听着口音,不是本地人。 其中一个少年,衣着华丽,气质不凡。 另外一老一少两人,仿佛是仆人,喊着那人小公子爷。 李娇娘对有钱公子哥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少年的身份。 从他们三人的聊天中,她得知,这少年是秦桧他孙子。 秦埙。 第117章 我不白帮忙 秦埙,秦桧的大孙子。 靠着丞相爷爷的关系,十三四岁跻身内阁。 和二十来岁的陆游同期考试,因为背景关系,将家世低的陆游挤下榜两次。 寒窗苦读二十载的青年,两次考试都输给一个十三四岁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出去都丢人啦。 差点没把陆游给气死。 考试输给秦埙就算了,后来同朝做官,陆游也一直被秦埙压着一头。 想想都憋屈。 好在陆游身体好,活得比这小子长命。 虽没见过陆游,可不管怎么说,那是本家亲戚不是? 自家人哪有不帮自家人的? 李娇娘想帮陆游出口气,决定教训这小小少年一下。 将来见了陆游,也好以此为借口,叫他给她多写几本诗集,啊哈哈哈哈。 “九婆,春丫,你们先走一步,到前面那处竹林旁候着我,我随后就来。”李骄娘对二人说道。 春丫只“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骆孙氏顺着李娇娘的目光看去,心中马上明白了。 嘿,这小娘子看小白脸呢! 还是个有钱的小白脸。 你看人家,人家瞧得上你么?不自量力!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呢?”骆孙氏故意问着李娇娘。 “小事。”李娇娘朝二人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来。” 春丫推起独轮车,“好呢,娇娘姐你快来啊。” 骆孙氏轻哼一声,当先走了。 李娇娘说的那处竹林,是一处拐弯的路口。 大约方便路人休息,那路口还搭建着一座凉亭。 进了拐弯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回村的路。 春丫道,“这竹凉亭这儿倒是凉快,奶奶,咱们进亭子里候着娇娘?” “候什么候?娇娘八成不回来了,走了,咱们先回。”骆孙氏脚步不停,往回村的路上走去。 春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伸着脖子,往李娇娘那儿看去。 李娇娘在和那三个喝茶的人,说着什么呢。 骆孙氏见春丫没有跟上来,走回去拽她的胳膊,“她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咱们先回,家里还有事呢。” 春丫无法,只好推着独轮车,跟着骆孙氏先回村了。 …… 春丫和骆孙氏离开后,李娇娘坐进了茶棚里。 “老翁,来碗凉茶。” “好嘞,一文一碗。”卖茶的老汉,倒了一大碗凉茶,放在李娇娘的面前。 “好贵呢,要一文一碗啦。”李娇娘摇摇头。 那老汉马上说道,“哪里贵哟,一直都是一文一碗啦,没涨价呢。” “洛阳就不贵呀,一壶茶才五文呢,能倒七八碗凉茶了。”李娇娘摸出一文钱,不太情愿地放在桌上。 老汉生怕她收回去,飞快抓到手里,摇头道,“小娘子一定记错了,洛阳的茶水,可比咱们这里贵三倍不止呢。” “不可能?”李娇娘端起茶碗,小抿了一口。 唉,不及她的凉茶好喝呀,算了,对付一口。 “怎么不可能?洛阳如今成了金人的天下了,乱得很呢,什么东西都贵。”老汉叹道。 李娇娘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这些要怪就怪当朝丞相秦桧那厮!都是他割地赔款害的,将咱们好好的洛阳让了出去。” “哎哟,小娘子啊,那可是丞相大人啊,可不能随便议论的。”老汉吓得连忙摆手。 “怎么?他卖国了还不能说的?”李娇娘故意大声说。 秦埙那一桌的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年长的仆人,呼地站起身来。 年少的书童气得脸色通红,卷起了袖子。 少年秦埙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他挑了下眉尖,冷冷看着李娇娘,“小小村姑懂什么,居然非议朝事?呵呵。” 李娇娘等的就是他的答话。 她笑眯眯道,“我不懂,你懂?那我问你,金人打过来了,为什么不打回去?为什么赔钱?为什么割地?岳将军打得好好的,秦丞相将他叫回来做什么?为什么只是议和议和!难道咱们没有武将了么?” 秦埙:“……” 他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这些问题,他也曾问过祖父,奈何祖父不是含糊其词,就是甩袖离去。 再或者说,“好生读你的书,朝堂上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可他马上要入朝为官了,他怎能一直不清不楚? 秦埙必竟是出身高门的少年,几曾被一个小小村姑当面喝问过? 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朝中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哪是你个小小村姑参透得了的?” 他起身很急,也不知碰到了哪里,脸孔忽然扭曲了下,“啊”了一声。 脸色也变得惨白了。 老仆人和小书童,一起上前扶着他,“小公子爷,可是碰到伤腿了?” 秦埙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老仆忙提起秦埙的裤管,去查腿的情况。 他叹气说道,“又肿了一些呀,小公子爷,得赶紧赶路去县城找大夫才是。” “好,咱们走。”秦埙点了点头。 “茶水点心钱,一共是十五文,三位。”卖茶老汉,笑呵呵走来收帐。 老仆伸手去摸怀里,没一会儿就变了脸色,“糟了,小公子爷,盘缠……不……不见了。” “什么?”秦埙的书童大惊失色,“这里离京都又远,小公子爷的腿又伤着了,秦伯你还弄丢盘缠!你……” 他气得跺着脚,不知怎么骂才好。 卖茶老汉冷嗤了一声,“你们莫不是想吃耍赖茶?故意说盘缠丢了?我小老儿可做不起赔本买卖呀。装病,说钱丢了,想赖帐,呵呵,我可见得多了。” “你……你狗眼看人低!”老仆气得撸起了袖子。 “哎哟,还想打人啦?我可不怕你,老三老四,老六,都出来,有人赖帐还要打人啦!”卖茶老汉大声嚷着。 很快,从茶棚后面,跑出几个年轻汉子来,将秦埙三人围住了。 他们的脸色,顿时大变。 李娇娘看在眼里,摸出十五文放在桌上,“茶钱。” 秦埙诧异地看着她。 “我不白帮忙的。”李娇娘笑微微说道。 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第118章 拿驴子当谢礼吧 她有预感,原主并没有死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李家人那里。 而李二老爷在京城为官,李二夫人的娘家,也是官宦之家。 势力大的李二夫人若找来,对她和骆诚来说,会是相当大的麻烦。 陆游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按着历史进程,陆家那一家子正在逃难呢,自顾不暇。 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还不如,和这秦家小公子爷套套近乎。 既可以帮到她和骆诚,也可以帮到将来的陆游。 卖茶老汉走上前,赶紧将李娇娘出的十五文钱收走了。 他朝几个孙子摆摆手,“他们给钱了就没事啦。” 几个年轻汉子,这才各自走开了。 秦埙朝李娇娘拱手答谢,“今天多谢娘子出手相助,他日定当报答。” 李娇娘摆摆手,“就别他日了,就今日。” 秦埙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娘子请说。” 李娇娘指着茶棚旁的一架骡车,和一头毛驴说道,“那是你们的?” 这三人风尘仆仆的,不用多打听,就知道那骡车和驴子是他们的行路工具,他们远道而来,路过这里喝茶歇脚。 秦埙看去一眼,点头回道,“正是。” “就拿驴子当谢礼。”李娇娘道。 今后走远路脚就轻松多了,骆诚也不用辛苦的背柴了,牲口能帮他解决一切。 秦埙正要答话,他的老仆先开了口,怒道,“你这娘子怎的这么贪?不过是替我们出了十五文的茶水钱,居然要我们拿驴当谢礼?十五文钱,连驴背上的那块毡毯都买不到!” 那小书童也道,“哼,穷水恶水出刁民!” 秦埙皱起眉头,没答话。 李娇娘指了指秦埙的左小腿,“谁说我只要茶水的谢礼?他的腿不要治了?治腿伤,外加茶水的钱,拿一头驴子做谢礼,一点都不过分。” 她的x眼,将秦埙腿的伤势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骨头错位了,并不是大伤。 但不及时治好,一是疼痛难忍,二是,这秦埙年纪还不大,只有十来岁,还在长身体,腿伤不治时间一久,那腿怕是会长成畸形。 这一点,读书多的秦埙,和见识多的老仆,一定都懂。 提到治腿伤,秦埙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但是小书童和老仆,依旧是愤愤不平的。 老仆冷笑道,“你?一个村姑?给我们小公子爷看腿伤?哈哈,少讹我们,我们走得路多,见的人也不少,你这等骗钱的人,我们见多了。” 小书童也翻着白眼,“在县城看个腿伤,不过是几百文的花费,而我们的驴子,可不只几百文,最少得要十五贯!” 李娇娘笑了笑,“那你们有没有算过这笔帐?你们的钱没有了,又是外乡来的。进县城寻医,一天两天是找不到人相助的。可你们小公子爷的腿疼,他得接着忍着。哈哈,我明白了,疼也不是疼你们仆人身上,难怪不急了!” 李娇娘说起了激将法。 老仆和小书童马上怒了,“胡说,我们和小公子爷相处多年,怎可能有你说的那种想法?” “那为什么不早治?” “那是因为你是骗子,我们不相信你!”小书童冷笑。 “你们不信?那好,我说说你们小公子爷的腿伤。”李娇娘眯了下眼,用x眼查看起秦埙的腿伤来,“他的腿伤是小腿骨和膝盖处扭伤错位了,看这伤势的情况,是骑骡子或是骑驴时,不慎摔下来跌伤的,一碰就会疼。肿得并不厉害,是不久前伤着的,对?” 老仆和小书童对视一眼,又一起惊讶地看着李娇娘。 两人心中腹诽着,这位小娘子,可真是神人了,她只简单看了一眼,居然知道秦埙腿伤情况!? 秦埙也是一脸的惊讶。 李娇娘又说道,“而且他还在长个儿,这扭着的腿骨扭着长,一天天过去,怕是会长定形,过几天找到大夫,也是治不回原样了,会长成畸形的长短腿。那就成瘸腿咯!” 老仆和书童的脸色,更加变了。 秦埙眯了下眼,看着李娇娘,“你怎么治?” “这好办的很。”李娇娘卷起了袖子,走向秦埙,“你只管坐好,把裤管卷起来,我给你正骨,然后抹药上夹板。只要听我的安排,七天后你会恢复原样。” 说法很专业,像个老大夫的口气,老仆看向秦埙。 秦埙点了点头,“照着做。”又对李娇娘道,“我同意了。” 李娇娘微微扬唇,“那就开始治伤。” 老仆叹了口气,只好照着做了。 他们的盘缠丢了,又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拿出老爷的书信,也不知当地官员会不会相信他们的身份。 相信还好,不相信的话,还误事。 老仆人别无他法,只好听着吩咐照做了。 李娇娘又摸出十文钱,放在桌上,喊着卖茶老汉,“老翁,这里头一文钱,是我的茶水钱,另外九文,想买你家东西使使。” 小生意人,给钱就是好人。 老汉笑着收了钱,“小娘子尽管说,想买啥东西?” “一盆凉水,越凉越好,一块干净布巾。再给我两块长一尺半,宽两寸的薄木板,几根绳子,给这小公子爷捆伤腿用的。” 乡下人家,木板麻绳多的是,都是不值钱的,李娇娘出了几文钱,能买一大捆呢。 老汉笑着道,“好嘞,我叫人去找找看”,他喊过一个孙子,“六子,快去找找娘子用的东西。” 在老汉孙子找东西去的时间里,李娇娘在茶棚旁的荒草丛里,拔了几棵止痛活血的药草。 老汉的六孙子行动很快,没多久,就将李娇娘要的东西,全都摆在李娇娘的面前。 李娇娘前世,做过一段时期的运动员,又做过实习医生。 见过各种运动外伤。 配合她的x眼,对于如何处理外伤,她是信手拈来。 正骨,布巾沾了冷水冷敷,将药草揉碎抹在伤痛处止痛,步骤很多,却一丝不乱。 而且她的指法又快又轻柔。 秦埙越看越惊讶,这果然是个老大夫的手法。 他恩师说的对,世外总有高人啦。 老仆也惊讶李娇娘的手法,他问着秦埙,“小公子爷,还疼吗?” 秦埙满意地点头,“好多了。” 第119章 骆诚,你媳妇跟人跑了! 老仆人这才松了口气。 那小书童一直蹲在秦埙的面前,仔细盯着李娇娘的手法,防着她搞鬼。听秦埙说腿不疼了,他脸上紧张的神色,才渐渐消失。 李娇娘却没有放松,而是接着上夹板。 板子很长,她的手小捏不全,李娇娘便喊着小书童帮忙,“小家伙,帮下忙,你捏着这板子的两边,我好捆绳子。” 小书童已经不讨厌她了,但不喜欢听小家伙这个词。 “我十岁了,不是小家伙。”书童轻哼。 李娇娘抿唇一笑,“好,小官人,劳烦你捏下板子,我绑好了,你家小公子爷的伤才好得快呀。” 书童看她一眼,哼哼一声,照着她说的做了。 秦埙看看李娇娘的脸,又看看她的手,心中想着,长相这么秀美且能干的乡下娘子,真是少见呢。 他的印象中,乡下娘子晒太阳多,干粗活多,大多长得黑壮,她却是白白净净,细巧苗条的。 真是奇怪得很。 她的长相,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秀美灵气。 按说,穷家女子自持姿色貌美,大多会攀附富贵,见了他这种有钱公子会主动献媚。 她却是不卑不亢的,敢同他议事论事,讨价议价,实属罕见。 秦埙因此,对李娇娘刮目相看,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记下了她的样子。 李娇娘给秦埙绑好了伤腿,拍了下裙子摆,站起身来,“绑好了。”又说了今后注意的细节,“七天之内少走路,若行动,最好是有人搀扶,或是用拐杖。多休息,多吃些骨头汤。七天后到二十天这之间,可近距离走路,但不宜长时间走路,可走走歇歇。二十天后,只要不受外伤,可行动自如,一月之后,可以恢复原样了。跑跳都不成问题。” 这说法,十分的专业,又让秦埙主仆三人,惊讶了几分。 “你们可记着了?”秦埙回头,问着老仆和小书童。 “记下了,小公子爷放心,老仆会尽心照看小公子爷的腿伤的。”老仆马上回道。 小书童看了眼左右,说道,“趁着这会儿在乡下,这儿树多,找个结实的棍子当拐杖。” “车上就有割草刀,我去砍树。”老仆从骡车上抽出割草刀,在路旁的杂树林里,砍了根棍子。 在李娇娘的指点下,老仆将树棍修理成符合人体受力功能的拐杖。 秦埙拄起拐杖,在地上试着走了几步,十分的满意。 “阿童,将那头驴子牵来,送给这位娘子。”秦埙朝小书童点了点头。 阿童瞪一眼李娇娘,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解下系在树干上的毛驴,牵到了李娇娘的面前。 “它叫牡丹花,因为见了牡丹花就嚼,所以取名叫牡丹花,这名字是小公子爷取的,你不得改名。还有,虽然它脾气倔,但力气不小,你只要给它吃好喝好,哄好了,它一天能走八十里路。还有……,它爱干净,要天天刷毛洗澡的,还有……它怕冷,冬天别让它站在屋外,得呆草棚里。还有……” 小书童啦啦说了一堆,满眼都是不舍得,手抓着栓驴头的绳子,不肯放手。 “你要是不想要它了,就还给我们。”他依依不舍伸过手去,将绳子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接在手里,好笑道,“好呢,那我怎么还你啊。”这小孩,同这驴子的感情蛮深的嘛。 可她并不是个虐动物狂啊,她定会看好这头驴子的。 “我写个地址给你。”小书童抹了把泪,跑向了骡车那里,爬进车里翻了翻,取来了纸笔。 正想写,又想到什么,忙拿眼看向秦埙。 秦埙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写。” “嗯呢。”小书童提笔写起来。 李娇娘往那纸上看去,上面写的是临安府一处地址,秦宅。 “这是我的名字。”小书童又写下了他的大名,秦童。 “好了,驴子我收下了,不过……”李娇娘收下地址,又眨了眨眼,说道,“你们要是反悔了呢?不会追着来找我要驴子?” “只要你不虐打它,不杀它,我们不会追回毛驴的,送给你了,便是送了。”秦埙道。 “还是写个字据,免得将来闹纠纷。”李娇娘抓过纸笔,递给秦埙。 只要手里有秦埙的字和盖的印章,将来就可以拿来当挡箭牌,恐吓住李家人了。 这时候的秦家人,一手遮天呢! 秦埙很爽快地答应了,按着李娇娘的要求,提笔写了字据。 大意是说,感谢李娇娘的医治,因为没有钱付诊治费,拿毛驴抵押。 落笔:秦埙。 并盖了他的私印。 李娇娘吹干墨汁,满意地收下了。 她拍拍牡丹花的背,爬上去坐着,“来来来,牡丹花,跟我回家咯,我喂最肥美的草料给你吃。” 那毛驴不认生,由着她赶着,往金山村方向走去了。 小书童伸手挠挠头,“好奇怪呢,牡丹花竟然不认生呢,就这么跟着她走了?” 秦埙望着毛驴背上的青衣女子,略有所思。 …… 骆孙氏和春丫回了村里。 这时候,已经到正午时分了。 她们出门的时候,有早出的村民见过她们。 出去的时候是三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两人。 有人便好奇问骆孙氏,“骆九家的,你把骆诚娘子丢了?住人家家里,却丢人家娘子,看骆诚不把你赶走!” 村里人便是这样,说话喜欢挑事非。 春丫不会答话,皱起了眉头。 骆孙氏横了那胖妇人一眼,怒道,“要是你跟我上集市,我就把你丢给卖猪的一并卖了!” “啊?死婆子你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那妇人丢下手里摇着的巴扇,撸了袖子朝骆孙氏冲来。 骆孙氏只管骂得爽快,却不会打架,吓得她拔腿就跑。 也吓得春丫跟着她跑。 两人跑到河边的时候,遇到了骆诚。 骆诚在挑水。 “哎哟骆诚啊,你还挑什么水哟,你娘子都跟人跑啦,你就不着急的?”骆孙氏跺着脚,着急说道。 第120章 她要是回来了,我给你磕头 “娇娘不会跑的。” 骆诚的眉梢,只淡淡挑了下,依旧忙着自己的。 他将水桶按入河水里,提起,装满,双手拎着放在河边埠头上,再如此一样装满另一只桶。 清清的河水,在水桶里荡漾着。 两只大铁钩分别钩上桶的把手,骆诚试了个舒服的姿势挑起,脚步不疾不徐,往家的方向走去。 地处江南的金山村河多,水塘多。 河水清,池塘的水也清。 靠河靠池塘边的人家,都是挑水吃,家家都备有半腰高的大水缸。 只有离河离水塘边远的人家,才挖井。 不过,那井水的味道,不及河水的味道甘甜。 骆孙氏喘好了气。 呃? 骆诚还在挑水? 这个憨子! 她不甘心了,跑过去跟上骆诚的脚步。 这会儿在河边,只有她和春丫以及骆诚三人,没有外人。 她索性说开了,“骆诚我跟你说,不是我有意说你小媳妇的坏话,实在是她的脸太招蜂引蝶啊,咱们乡里就没有长她那样的。要是她再不检点的话……,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个媳妇……” 她噼里啪啦地,将刚才在乡里集市上,李娇娘遇到少年富公子的事说开了。 春丫听得直皱眉头。 骆诚不说话,往前走,大水桶里的水,装得满满的,那扁担压得弯弯的,在他肩上一晃晃的。 他个子高大,虽然挑着两大桶水,也走得比骆孙氏快。 骆孙氏一路小跑跟着他,“骆诚,骆诚你听见我说话了没?那人是个小白脸呢,相当的有钱啊。”她跺着脚,越发焦急了。 春丫忍不住说道,“奶奶,娇娘姐只是有事儿,不会跑的。她会回来的。” 骆孙氏瞪她一眼,斥道,“她回来我给你磕个头。” 春丫一怔。 骆诚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骆孙氏。 骆孙氏发现自己说话说快了,她吱唔说道,“你追她回来的不算啊。” “她会回来的,她只是有事去了。”骆诚将扁担移了个肩头挑着,又继续往前走。 “哎,你呀你!”骆孙氏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 离开河边,往家走的方向,有个拐弯口。 她们三人在拐弯的地方,遇到了骆大娘子。 中午天热无事,骆大娘子吃饱了中饭,手里捏着赶蝇子的大巴扇,走东家窜西家的闲逛呢。 遇到他们三人,她挑了下眉尖,皮笑肉不笑地道,“骆诚,你那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呢?上哪儿去了?” 骆大娘子刚才去骆诚家找钟氏说话,她听钟氏说,李娇娘今天天刚亮那会儿,和骆孙氏还有春丫,一起赶集去了。 可这会儿怎么只回来两个,不见了一个? 骆诚不喜欢她,不答,走过去了。 骆孙氏和她关系一般,也懒得答话,跟着骆诚后面走开了。 春丫看她是长辈,老实回道,“大伯娘,娇娘姐有事呢,要晚些回来。” 骆大娘子摇着大巴扇,笑了起来,“可别是逛了热闹的集市,瞧不上咱这穷山村,不肯回来了,跟哪个俊美小白脸好上了咯。” “放你娘的屁!”骆孙氏跳起脚来骂道,“你娘才看上小白脸,跟人跑了。” 她怕骆老太母女,可不怕外村嫁来的骆大娘子。 再说了,还有力大如牛的骆诚在呢,她怕骆大娘子个爪子! 骆诚伸一巴掌,能把骆大娘子拍泥坑里去! 骆大娘子被骂怒了,婆婆骆老太欺负她,这个假婶娘,也敢骂她? “我呸,你娘才跟小白脸跑了。”骆大娘子也跳脚骂着。 骆孙氏怒了,“你祖奶奶才跟人跑了!你太祖奶奶也跟人跑了,你全家都跟人跑了!”又喊着骆诚,“骆诚,人家骂你媳妇呢,你还不揍她的?” 骆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看着骆大娘子,“大伯娘还有心情跟九婆对骂?大伯刚才又给刘寡妇挑水去了,你就不给管管的?可当心他跑了。” 骆大娘子一怔。 什么?那个死男人真的给刘寡妇挑水了? 她跑村里闲逛是假,目的是来找她男人的。 骆大贵每天中午必睡午觉,可一连四天,骆大贵吃了中午饭后就不见人影子了。 有时候中午饭也不回来吃,说是有村里人请他吃酒。 她问请客的是谁,骆大贵不说,再问就跟她急。 昨天有人跟她说,骆大贵跟刘寡妇说了好几回话,叫她当心点。 可她昨晚问骆大贵时,骆大贵不承认不说,还打了她一顿。 骆诚憨厚耿直,是个不会挑是非说假话的人,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骆大娘子无心骂骆孙氏了,捏着大巴扇子,脚步匆匆跑走了。 骆诚看她一眼,转身挑着水继续往家走。 骆孙氏却得意了,“哈哈,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呢,还有心情操心别家的事情?我呸!” 回到家,骆诚将水倒缸里。 钟氏已经做好了午饭,招呼大家吃饭。 春宝被李娇娘调|教得懂了规矩,大人没开始吃之前,他不得动筷子,规规矩矩坐在小桌边候着。 骆孙氏今天买了米,神气十足喊着钟氏,“等会吃,来来来,把米扛厨房放好,别让老鼠咬了。这米可贵了,八文一斤呢。” 明明才五文一斤,为了邀功,她故意嚷八文一斤。 多少钱一斤,钟氏不关心,只要是米就成。 她关心的是,骆孙氏竟然真的买了米。 这还是那个吝啬抠门的婆婆吗? “好呢,娘。呀,真重呀,这是多少斤呢?”钟氏提起米袋子,倒进厨房里一个装米的瓦缸里。 瓦缸有瓦盖,防潮防虫防老鼠,村里人家家都用这种细腰缸装米。 “五十斤!”骆孙氏得意道。 春丫眨着眼,“奶奶,五八四十,这花了四百文,可咱们只赚了二百多文啊。” 骆孙氏:“……”谎话被拆穿的她,窘着脸道,“我赊了米行的钱呢,你个死孩子咋死脑筋呢?” 春丫不敢多话了。 钟氏回头看看,发现少了李娇娘,她疑惑问道,“春丫,你娇娘姐呢?” “她跟人跑了。”骆孙氏恨恨说道。 春丫皱眉,“奶奶,她不会跑的。” 骆孙氏冷哼,“她要是回来了,我给你磕头!” 第121章 看笑话 骆孙氏发现自己又说快了嘴,忙喊着春丫打叉,“春丫,买的包子馒头呢?还不快拿来?中午咱们吃包子馒头,改改口味,天天吃野菜粥吃腻味了。” “哦。”春丫应了一声,将两袋子包子馒头放在桌上,对钟氏道,“娘,这袋子是奶奶买的,这袋子是娇娘姐买给诚四哥的。” 骆孙氏还买了包子馒头? 钟氏更惊讶了,笑着道,“娘费心了呢。” 得到媳妇的夸奖,骆孙氏更得意了。 “咳咳,吃饭吃饭,哦不,吃包子,这包子可好吃了,不少人抢着买呢。”骆孙氏哈哈一笑,塞一个给春宝,自己也捏了个包子吃起来。 又怕钟氏抢了包子吃,她和春宝没得吃了,主动分起来。 “来来来,这是春宝的,春丫的。”最后,她将纸袋子整个儿递到钟氏的怀里,“全是你的。” 钟氏笑着打开来看,没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纸袋子里面,是三个黑灰色的荞麦馒头。 骆孙氏和春宝一人两个肉包子,春丫吃俩白馒头,她是三个黑灰的荞麦馒头? 钟氏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又一想,她又不生气了。 因为以前,别说买荞麦馒头了,骆孙氏在她生下春宝坐月子时,连碗红糖水都吝啬着没有煮。 再说了,她的儿女们都有吃的呢,春宝吃的还是肉包子,可见,骆孙氏心里有孙辈的,至于她这个大人,吃好吃坏都能吃饱。 哪能跟孩子争宠争吃的? 钟氏如此一想,也就不计较了。 “谢谢娘。”钟氏微笑道,拿起一个咬着,将另外两个荞麦馒头放在碗里。这时,她发现骆诚没有坐在桌边吃饭,而是走到前院那儿去了,她便喊着骆诚,“骆诚啦,吃饭了啦。” “六婶先吃,我再忙会儿。”骆诚答道。 “唉,这孩子……”钟氏只好自己先吃了。 “他媳妇丢了,心里不痛快呢,哪里吃得下饭?”骆孙氏口里含一口包子,含糊说道,“由他。” 钟氏皱了皱眉,“娘,娇娘的事情哪怕是真的,您也别老说啊,叫骆诚听了怎么想?再着说了,这件事情还没个影儿呢。” 骆孙氏不招人喜欢,就是因为一张嘴。 心里装不住半点事儿。 但凡被她知道一丁点他人的秘密,就会马上抖出去。 有时候骆孙氏做了一件好事,旁人正想感激她,结果她一句没脑子的话,差点把人给气得吐血。 感激的话,自然是不会再说了,反而让人厌恶上了她。 家里又是骆孙氏当家,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也因此,他们全家都不招人喜欢。 房子失了火没地儿住,到处都求不到人相助,都是骆孙氏的嘴造成的。 这回多亏了骆诚不计前嫌,收留了他们。 这才几天呢,骆孙氏的嘴巴又开始乱嚼了,她就不怕骆诚一气之下将他们全家赶走? “你知道什么呀?”骆孙氏横了媳妇一眼,“我亲眼看见了,还有错的?我这么说,也是替骆诚着想,这好不容易有个媳妇……,你说娇娘跑了的话,骆诚再上哪儿找个媳妇去?”她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又说道,“春宝娘,你还是劝劝骆诚,叫他快去找找。” 钟氏不相信骆孙氏的话,因为她会添油加醋地说,一点小事会说成天大的事情。 钟氏便问春丫,“春丫,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丫看一眼她奶奶,发现她奶奶并没有制止她,她便大着胆子道,“我们买好包子,娇娘姐叫我们先走,她跟包子铺旁边茶棚里的一个富家公子说话来着。” 钟氏又问,“后来呢?” “后来奶奶叫我们先回,我们走的时候,娇娘姐还在那里同人说话呢。” 钟氏挑眉,“就这些?” “嗯。”春丫点头。 钟氏心中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李娇娘长相娇弱,却行事大胆,没准真的只是办事情呢? 钟氏便对骆孙氏道,“娘,可能,娇娘在同人谈事情呢?她整天琢磨怎么发财的事情。” “她琢磨发财的事情?”骆孙氏冷哼,“琢磨着怎么跑走还差不多!看那富家公子的打扮,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子弟呢!她能同人谈什么生意?八成是求着那人带她走。这种事儿,呵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玉山村老焦家的三媳妇,不就是这么跟人跑走的?三年多了都没找着人呢。” 钟氏:“……”她被骆孙氏怼得无话回答了。 李娇娘没回来,钟氏吃不下饭。 一个馒头没啃完,她放回了碗里。 “娘,您带着春丫春宝吃饭,我看看骆诚去。” “去去,唉……”骆孙氏叹口气,“都怪那个李娇娘,把个骆诚气得饭都不吃了。” 钟氏抿了抿唇,来到前院。 前院院门外面,骆诚坐在小树桩凳子上面,正一下一下磨着柴刀。 钟氏走上前说道,“骆诚啊,待会儿再磨,先去吃饭,砍了一上午的杂树,早饿了?” “我不饿,婶子先去吃。” “我吃好了呢,你去吃,我来替你磨刀。”钟氏挽起了袖子。 这时,邻居向大娘子走来了,“骆诚骆诚。” 她脸上神情肃然。 钟氏不禁问她,“大嫂子,什么事啊?” 骆诚抬头看她。 向大娘子跺了下脚,“就刚才,我找老柳家大儿媳借纺纱的梭子,老柳婆娘问我,是不是娇娘跟人跑了。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我说没有啊,在家呢。老柳婆娘说,去了集市后就没回来,八成跑了,我这心里担心呢,就来看看。娇娘……真没回来?” 骆诚低着头,磨刀。 钟氏脸色讪讪,“没有的事,娇娘她……” “骆诚,你娘子呢?”那个跟骆孙氏要打架的胖婆子,笑呵呵走来了。 天热,走了些路,脸上直淌汗。 “原来是柳家嫂子,你找娇娘啥事?”向大娘子不冷不热问道。 “没啥事,就是瞧瞧她。”柳大娘子干干地笑了笑,又问骆诚,“你娘子呢?” 骆诚脸色冷然,不答。 钟氏马上黑了脸,这婆子是来看笑话的,心里却直焦急,娇娘咋还不回呢? 这时,有清脆的铃铛声由远而近。 向大娘子好奇,回头去看。 只见李娇娘,骑着一头驴子走来了。 第122章 嘴贱被揍了 驴的脖子上,挂着个大铃铛,叮叮当当响得清脆。 铃铛用红绸系在驴的脖子上,漂亮又喜庆。 但更漂亮的,是坐在驴背上的年轻女子。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粗布青衣,竟然被她穿出了绸缎的美,破旧的斗笠下,是笑容明媚的绝色容颜。 李娇娘看到骆诚坐在院门口,大老远就挥手喊着,“骆诚哥,骆诚哥,我回来啦!” 骆诚的唇角,渐渐翘起,眉眼也舒展开来,“怎么这么晚才回?”他脸色黑沉下来,声音却并不带责备。 柳大娘子是来看笑话的,发现没笑话看了,讪讪一笑,打算溜走。 向大娘子却不放过她,一把拽着她的胳膊,皮笑肉不笑说道,“柳家嫂子,你不是来瞧骆诚娘子的吗?看,她回来了,你话都没跟人说,走什么呀?哦,对了,你们几时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也没啥事呢,就是……就是……”柳大娘子吱吱唔唔着,说不上话来。 “来了就聊几句再走呗,走,咱们一起看看娇娘的驴子去。呀,娇娘,你这驴子哪来的?”向大娘子擒着柳大娘子的胳膊,将她朝李娇娘拖去。 她力气比柳大娘子气力大,大手掌跟铁钳子似的,钳得柳大娘子根本抽不动胳膊。 柳大娘子心里头,不停地骂着向大娘子。 骆诚也起了身,走过去。 钟氏也跟着走上前,笑着道,“娇娘,这头驴子好壮实呢。” “壮实,哈哈,介绍下,我的宝马!哦不,我的宝驴。”走到大家的近前,李娇娘笑呵呵跳下驴背。 驴子仿似听到有人夸它,仰着脖子,咧嘴嘶叫了几声。 小灰毛坐在树上,吱唔着骂了句,“蠢驴。” 驴(龇牙):“忒!” 大家一起走上前看驴子。 骆诚拉过李娇娘,低声问她,“这驴子哪来的?” 李娇娘歪着头,得意笑道,“待会儿跟你说,先去看看驴子。” 骆诚看她一眼,一肚子狐疑。 屋外很热闹,惊动了屋里吃着饭的骆孙氏。 “外面什么事呢,咋那么吵的?”骆孙氏吃完了肉包子,端着粥碗在喝粥。 粥里又有野菜,她吃得不耐烦。 “奶奶,我瞧瞧去。”春丫捏着半个白馒头说道。 “去去。”骆孙氏朝她挥挥手。 春丫啃着白面馒头,提起裙子摆跑到屋外。 竹子篱笆院墙外,站着不少人,大家都在说笑着。 听声音,其中还有李娇娘的说话声。 春丫高兴了,飞快跑出院子去看。 可不,那人群中就有李娇娘。 “娇娘姐,你回来啦。”春丫欢喜地跑上前,“呀,还有头驴,这是哪来的?” “嘿嘿,我今天的收获。”李娇娘笑眯眯道,“待会儿跟你们细说,来来来,看看这头驴漂不漂亮?从今天起,它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了,名叫牡丹花。” “漂亮。”春丫笑着点头,又想到奶奶说的话,她黯然叹道,“可奶奶刚才还说你……” 李娇娘眨眨眼,“说我什么?” “没……没什么……”春丫扭身,跑回堂屋去了。 骆孙氏看到她跑回来,便问道,“外面什么事呢?” “是娇娘姐回来了,她还带回了一头驴。”春丫抿了抿唇,说道。 “什么?她还真回来了?”骆孙氏惊讶了。 “呀,有驴子?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春宝听说有驴子,马上丢下碗筷,乐呵呵往外跑。 “跑慢点,春宝!”又喊春丫,“还不跟着你弟弟?当心他摔跤了!” “是,奶奶。”春丫追春宝去了。 听说李娇娘回来了,骆孙氏饭也不吃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去看情况。 心中则不停地嘀咕着,怪事呢,李娇娘怎么又回来了? 是那个小白脸的富家公子不要李娇娘了,李娇娘才跑回来的? 想来也是呢,人家多有钱,什么漂亮人儿没见过,会稀罕李娇娘一个村姑? 她冷哼一声,也往院外走去。 骆诚家的篱笆院,是用青竹子插的。这时节,长了不少叶子。 叶子挡住了缝隙,看不清外面的人影。 骆孙氏走到了院门外。 可不是么,李娇娘站在那儿呢,她旁边还站着头壮实的驴子。 向家媳妇和柳家胖婆娘,都在看那头驴子。 春宝乐呵呵围着驴子转圈圈看。 “九婆,来看看我这头驴子。”李娇娘看到骆孙氏了,笑着招手。 骆孙氏讪笑着走上前,“回来啦?这驴哪来的?” “我今天做了笔买卖,赚来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啥买卖,能赚一头驴子?”骆孙氏撇唇,不相信。 春宝跑累了,蹲在地上歇着气,看向他奶奶,“奶奶,你不是说,娇娘姐跑了不会回来了吗?说她回来了,就给春丫磕头。” 李娇娘眯了下眼,骆孙氏这么说她? 骆诚淡淡看向骆孙氏。 钟氏皱眉头。 春丫慌忙往春宝身后藏,她可不敢叫奶奶给她磕头。 向大娘子和柳大娘子来了兴趣,一起好整以暇看向骆孙氏。 骆孙氏:“……”她窘着脸,“我……我……,她说的!”她一指柳家胖婆娘,“我才进村口,她就嚷着娇娘跟人跑了,我以为是真的。”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啥时候说的?老娘只问你骆诚媳妇哪儿去了,是不是你丢了,啥时候说她跟人跑了?你个老骚货居然往我头上栽赃!”柳家胖婆娘刚才就想打骆孙氏,骆孙氏跑得快,她又要看门,走不开身没打着。 这会儿见了仇人,那是分外眼红,恨不得冲上前撕了骆孙氏的嘴。 向大娘子飞快让开身来,推了把柳大娘子。 柳大娘子跟猛虎下山似的,直扑瘦削的骆孙氏。 骆孙氏吓得拔腿就跑,“骆诚,骆诚快帮我拉着那个疯婆子。” “你娘才是疯婆子。”柳大娘子到底是追上了骆孙氏,一个肥巴掌呼上前将骆孙氏拍倒了,骑在她的身上就是一顿抽。 她滚圆的身子,比骆孙氏足足壮了一圈,骆孙氏被打得嗷嗷直叫嚷。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柳大娘子一边打,一边骂。 第123章 把骆孙氏晾到一边 骆孙氏被打得嗷嗷惨叫,气得直骂钟氏,“钟氏你是不是死了?还是脚烂了走不了路了等着轿子来抬?你婆婆被人打了都不来帮下忙的?是不是你叫柳家婆娘来打我的?你这个烂心烂肺的黑心货,亏我还买馒头给你吃,我真是瞎了眼啦,你这种人该吃牛粪才是!” 钟氏正要上前帮婆婆,听到她这么骂自己,前进的脚步马上停了,站在那里窘着脸,委屈得眼角都红了。 钟氏不去,春丫和春宝更加不敢去,两人呆愣愣站着。 李娇娘冷眼看着她们互打。 骆诚更是懒得理会。 向大娘子拿扇子扇着风,笑嘻嘻看笑话。 柳大娘子扯着骆孙氏的头发,冷笑道,“我呸,别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你这种人都有儿子媳妇真是老天不长眼,整天骂东骂西的看谁谁不顺眼,我要是你媳妇,我上前就两拳头叫你知道知道嘴贱的下场!” 头皮被扯痛了,骆孙氏又是一阵嚎叫。 钟氏皱了下眉头,还是走上前劝架,“柳家嫂子,你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柳大娘子捶了一顿骆孙氏,解了气。 也怕真的打死人了她得吃官司,她气哼哼推开骆孙氏,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巴扇,小跑着回家去了。 向大娘子叹道,“唉,我说骆家婶子,你打不过柳家的,你招惹她干嘛呀?” 骆孙氏羞愧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时,发现只有钟氏站在跟前,其他人没一个理她。 都站得远远的。 她低着头,匆匆跑进屋里去了。 偏偏向大娘子还不放过她,朝她大声说道,“骆家婶子,你不是说,娇娘回来了,就给春丫磕头的么?你几时磕头呀?我在这儿还等着看呢。” 骆孙氏哪里敢回向大娘子的话? 她坐在西侧间屋子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骂着向大娘子。 钟氏捏了捏衣角,“我瞧瞧我婆婆去。”转身要往屋里走。 李娇娘拉着她,“六婶,她刚才怎么骂你的?” 钟氏心里叹了一声,“可她必竟是我婆婆。” “是婆婆就能张口骂人的?婶子天天吃闲饭没干活吗?没养孩子没带孩子吗?败了家里的财吗?”李娇娘看一眼正屋那里,故意大声说道。 说给骆孙氏听的。 钟氏叹息着,摇摇头,“没。” 李娇娘又道,“婶子处处孝敬婆婆,男人常年在外什么都不管。家里事外头事,大事小事样样做着,孩子自己养着自己管着,得到的是什么?不是打就是骂。谁家婆婆天天打骂媳妇的?媳妇是人不是买来的女奴!况且这媳妇没有错!” 西侧间屋里,骆孙氏恨恨咬牙,好个牙尖嘴利的李娇娘,骆诚咋不打她一顿呢? 向大娘子也拉了拉钟氏的袖子,摇摇头,“听娇娘的,她说的没错。” “婶子忙了半天了,在这儿歇会,我给你们说说我这头驴子的故事。”李娇娘将钟氏按坐在树桩上,“这树下阴凉,婶子坐这儿。” 钟氏无法,只好坐着。 春宝不懂事,听李娇娘说,这头驴子还有故事,马上高兴着欢呼起来,“娇娘姐快说故事,快说故事呀!” 春丫也来了兴趣,眨着好奇的眼,看着李娇娘。 向大娘子这会儿正闲着,在钟氏旁边坐下来,摇着扇子笑着道,“哎哟,驴子还有故事呢,那可新鲜了,我也听听。” 骆诚目光温和看了眼李娇娘,走到磨刀石那儿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又磨起柴刀来。 李娇娘像说书先生那样,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说这头驴子的来历呀,还得从一个有钱人说起……” 一说起有钱人,骆诚磨刀的动作马上停了,拿眼飞快看向李娇娘。 “有钱人送娇娘姐一头驴子?”春宝惊讶着忙问道。 “嗨,熊孩子别打岔!有那么大方的有钱人吗?不是。”李娇娘摆摆手,“他腿摔坏了,仆人将盘缠也丢了,茶水钱也付不起,卖茶的老翁还要打他们几人呢。我帮忙付了茶水钱,帮那人治好了腿伤。他没钱付酬劳,就拿驴子换了,就这么回事。” 原来是帮人治腿伤的酬劳啊,骆诚心下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娇娘不是个爱慕虚荣贪财的人。 她果然是因为别的事情,回家晚了。 “嗨,原来是这样呢,有些人啦,见风就是雨,乱嚼舌根!”向大娘子看向西侧间方向,故意大声说道。 西侧间里,骆孙氏眯了下眼,心中疑惑着,李娇娘回来晚了,原来是帮人治腿伤? 这死妮子!当时咋不说清楚呢? 害她误会了吃了亏! “这还是头母驴呢,娇娘你赚到了。”向大娘子笑着道,“这驴子要是生了小驴崽子,娇娘你得卖我一头。” “放心,向大娘,我头一个想到你。”李娇娘笑着道。 又说了会儿闲话,向大娘子回家去了。 钟氏催着李娇娘和骆诚快去吃午饭,“饿了?饭早备好了呢,快吃饭。” 说话时,她的眼神不时地往西侧间方向看。 李娇娘猜到了她的心思,伸手拽着她的胳膊,笑着道,“六婶,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呢。” 钟氏只得回头看她,“哦,说,娇娘。” 李娇娘便说道,“这驴子刚来,我怕它认生跑了,得叫人看着才是,我看春丫和春宝这会儿没啥事的,不如叫他们俩看着?” 就这点儿事?钟氏没意见。 “成,他俩正闲着呢。”她叫过俩孩子,“你们看好驴子,可别让它跑了。” 看驴子可是件有趣的事情,而且又轻松,春丫春宝兴冲冲点头,“好勒,娘。” 这边安排好事情,钟氏又要去看骆孙氏,李娇娘却再次拉着她。 “对了,六婶,我今天赶集,发现一个赚钱的好门道,我一人忙不过来,不如给婶子做。”李娇娘拉着钟氏进了正屋,“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她缠着钟氏说话,有意将骆孙氏晾在一旁,是想让骆孙氏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处。 钟氏正被穷困折磨得六神无主心烦意乱,听李娇娘说有赚钱的商机,眼神顿时亮了,将骆孙氏忘在了一旁。 “啊,娇娘,是什么事啊?” 第124章 对娇娘忽然献殷勤的骆诚 “先洗手,咱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说。”李娇娘拉着钟氏,走到后院来洗手。 骆诚跟着她们进了后院,将柴刀放在角落里,在打水洗手了。 钟氏洗了手,说道,“中午有稀饭,对了,娇娘,你买的那袋子包子馒头在这里。” 她将李娇娘买的纸袋子放在桌上。 李娇娘笑着招手叫骆诚,“骆诚哥,来吃包子了。” 包子在这时候刚刚流行起来,做法虽然赶不上现代那世的灌汤包,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有着包子吃,是种奢侈。 钟氏将俩孩子吃的碗筷挪走,捏着自己未啃完的荞麦馒头,问着李娇娘,“快说呢,娇娘,什么赚钱的法子?” 李娇娘发现钟氏吃的是荞麦馒头,就知道骆孙氏又偏心了。 钟氏做最多的活,却吃得最差。 她将一个肉煎饼放在钟氏的碗里,笑着道,“我买的多,一起吃,六婶。” 钟氏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这儿有呢。” 李娇娘道,“六婶的是荞麦馒头,这是白面肉煎饼,味道两样呢。” 钟氏推脱不了,只好拿着吃起来,心里却是酸酸的。 外人都比婆婆好。 骆诚在桌边坐下,李娇娘捏起一个白面馒头后,将整个纸袋子都塞到他的怀里,笑着道,“全给你。” “太多,我吃不完。”骆诚夹了个肉包子,放在李娇娘的碗里,“你也吃。” 李娇娘吃吃笑着,“我就当你心疼我咯。” 骆诚心说:我当然心疼你。 从高门富家女沦落到穷山村的村姑,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可他心疼。 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满足她一切。 可他会努力的。 “嗯。”口笨的骆诚,不会说太多的花言巧语,只老实地点头。 李娇娘望着他,又笑了。 钟氏看着二人,心中微微叹着气。 她在家里任劳任怨什么都做,可她男人,从没有像骆诚这样贴心对她过。 “六婶,咱们说正事了。”李娇娘喝了口粥,说道。 “嗯,六婶听着呢。”钟氏微笑道。 “乡里集市上,有家蔡记酒馆,我跟那掌柜有生意来往。我给他提供佐料和菜谱,他收我的山货或水产。可我要帮骆诚哥种地,还要采药还要做衣裳鞋子忙家务,这块生意我怕是没空做了,交给六婶。今天咱们的那些虾和泥鳅鳝鱼,全是卖给那家了。” 钟氏欣喜道,“娇娘,那可太感谢你了。”又一想,她叹道,“我怕是也忙不过来呢。” 李娇娘道,“六婶家人多,怎会忙不过来?衣裳由九婆洗,饭让春丫做,缝缝补补春丫也十分的在行。六婶只管忙着种地搞副业赚钱就是了。” 钟氏想了想,点头说道,“成,娇娘能做的生意,六婶也会做的。你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想想她这三十来年,真是白活了。 还不及年轻的李娇娘想得通透,她干嘛事事都揽在跟前做? 忙不过来,反而忙得一团糟。 家里这么多的人,全可以安排下去呀。 “还有那条水沟,也可以利用起来。水沟比较长,咱们用网子拦截成几段,一段种莲藕养鸭,一段养鱼虾。”李娇娘又道。 她今天赶集时,买的五斤糠,其实并不是用来给大家吃的,而是用来养鸡鸭的。 当时嚷着说家里米不够吃了,要吃糠了,是故意吓骆孙氏的。 在那片杂树林那里,再搭建些棚子,用来养些鸡鸭。 钟氏听着李娇娘的建议,更加赞叹道,“这主意好,哎呀,娇娘,你的主意可真多。” 坐在一旁的骆诚,吃着包子,静静看着李娇娘,他心里想着,她的小脑袋里,究竟装着多少主意? 怎么一个一个的? 经过李娇娘的点拨,钟氏心中的忧愁一扫而散。 她做事也麻利起来。 “娇娘今天辛苦了一上午,中午多休息会儿,我去洗碗。”她笑微微收拾起了碗筷。 “那婶子辛苦了,我休息去了。”家里早已分工好,李娇娘就不客气了。 …… 漱了口,洗了把脸,李娇娘进了卧房,正在柜里找衣裳换时,她发现骆诚也跟着进了卧房。 李娇娘一怔。 哟豁,这男人今天钻她的卧房钻得蛮主动的呀。 以往她不拽他,他不进房,仿佛她是盘丝洞的蜘蛛精,会吃他一样。 今天,有情况? 让她猜猜是什么,是被她的能干感动,还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 李娇娘心里美滋滋起来。 “骆诚哥,睡午觉吗?有女人陪的那种。”她笑嘻嘻朝骆诚招手。 骆诚微微皱了皱眉,“不洗脚吗?” 李娇娘:“……”洗脚?什么梗?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到乡里集市,去的时候不是走着去的吗?十里路呢,脚不疼吗?我给你洗洗揉揉。”骆诚道,他从床下拖了个小脚盆出来。 那是李娇娘的专用脚盆。 李娇娘有些受宠若惊,呆呆看着他,“好好好好,洗脚洗脚。” 上回他给她洗脚的时候,她睡得正迷糊,被揉脚是什么感觉,过了好几天了,她也忘记得差不多了。 今天又要享受一回吗? 李娇娘心里,幸福满满。 骆诚端着小木盆出去了,没一会儿,他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盆里放着一块浅青色的布巾。 她的擦脚布。 那盆中的清水里,还飘着些新鲜的栀子花瓣。 花香弥漫着整个卧房。 李娇娘已经脱了袜子,坐在小树桩凳子上,翘起白白净净的两只脚丫子,候着骆诚。 等那水盆放在她的面前,她马上将脚浸入水里。 大夏天冷水洗脚,不要太爽。 骆诚蹲下来,轻轻揉着她的脚,“腿伤的男子,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哪里人士?” 李娇娘正享受骆大按脚师的揉脚术,冷不防听到他这么问,她愣了愣。 “哦,是个少年,临安府的。”她随口道。 “长相呢?比我如何?”骆诚又问。 李娇娘:“……”她怎么觉得,骆诚的话里头,有些酸味? “怎么不说话?”骆诚淡淡扬眉,看着李娇娘。 手下微微用力。 李娇娘的脚底忽然一痒,她的神经被挑动了,又气又笑,“住手!”混蛋,她怕痒呢! “不住手。”骆诚轻哼。 第125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上回给她洗脚,他拿布巾擦着她的脚底板时,她会下意识地缩下脚,他便知道,她脚底怕痒。 揉了她的左脚,骆诚又揉她的右脚。 李娇娘最怕痒痒了,又气又笑将脚往回抽。 奈何骆诚手劲大,五指张开后正好将她的脚腕擒住,她根本抽不动。 “别乱动,水被你弄洒了。”骆诚声音哼哼,将她的脚往水里按。 李娇娘气笑了,“那就是个小屁孩,比我还小的样子。不及你好看,长得跟细竹竿似的。” 宋朝主流社会中,流行瘦美。 特别是文人,最为欣赏弱不经风的身材,不管男女,都以个子瘦长飘逸为美。 秦埙大约受了家风和世风的影响,个子长得十分的单薄。 可李娇娘是现代思想,她能接受女子瘦,但无法接受瘦得骨瘦如柴的男子。 看着像非洲难民,叫人没有安全感。 秦埙根本无法同骆诚比。 她家骆诚,因为常期干体力活,身材高大匀称,宽肩细腰,八块结实的腹肌,看着让人流口水。 “是吗?”骆诚的声音,略微愉悦了些。 李娇娘笑眯眯低下头去,望着他的双眼,“喂,骆诚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骆诚看着她,“什么是吃醋?” 李娇娘内心:唉,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她和骆诚所接受的思想教育,相差870年呢,这都快有三百个代沟了。 “啊哈,那个,刚才你吃包子时,醋蘸多了,说话带酸味。”李娇娘打了个哈哈。 “那人很有钱?”骆诚抓着她的双脚,捏捏揉揉。 指法轻柔了些,不那么痒痒了,是李娇娘可以接受的程度。 她笑着道,“皇帝更有钱呢,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再有钱的人,还不是沦落到靠我施救?哈哈哈哈,我细观骆诚哥的五官,你将来比那人更有钱呢。” “啪——”骆诚抬起手巴掌,拍了下李娇娘的脚底板。 又痛又痒,这滋味真是酸爽。 李娇娘嘟囔着,“你怎么老跟我的脚过不去?” 欺负哪儿不好,欺负她的脚,那是她的大弱点! “下回不准这么同情心泛滥。”骆诚抓起她的一只脚,拿布巾轻轻擦干。 呵呵,骆诚要是没在吃醋,她喝洗脚水! “我哪是同情心泛滥?我是看有钱好赚才出手。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壮,虽然那人盘缠掉了,但还有头骡子和一头驴子,赚他一头驴子一点都不为过。再说他的身份,还很特别呢!”李娇娘神神秘秘眨着眼,“骆诚哥,知道他是谁吗?” “谁?”骆诚眼皮一撩,盯着李娇娘。 豁! 好有杀气的眼神。 李娇娘心中好笑,“他是秦桧的大孙子秦埙!” 骆诚眯了下眼,“你以前认识他?” 李娇娘摇摇头,“不认识,我买包子时,听到他和他的仆人们在聊天,我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来的。不过,我没有点名他的身份,故意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还骂了他爷爷一顿呢,谁叫秦桧那厮老是议和议和,将北边江山都丢了?骂他一顿是轻的。他反正有钱,要他一头驴子,他也饿死不了!” 金兵铁骑踏来,江北沦陷。 以丞相秦桧为首的一众文臣,却只知议和议和,谁不同意议和,就打压谁。 金兵毁约,贪婪的铁骑,跨江来袭。 长江南岸一带,也成了不太平的地方。 陆游父亲带着一家老小,由北地的开封逃到南地绍兴,谁知金兵跨江杀来,绍兴呆不下去了,最后只好逃往东阳。 有些人家,还逃到了更南方的云和县这一带。 李娇娘说起时局,骆诚当然也是知道的。 不仅他知道,这山村里,又有哪个成年人不知道? 他们村里有钱的黄员外,原先就在开封一带做生意,北边战乱不休生意做不下去,如今黄员外一家,不得不回云和县老家,靠收租渡日。 李娇娘提起秦家人,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 骆诚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他擦净她的两只小脚,给她穿着袜子。 李娇娘笑眯眯享受着这些服务,故意逗趣他,“骆诚哥,是不是我跟有钱的少年公子说话了,你心中嫉妒了?” 不懂吃醋的意思,嫉妒这个词,该是古今通用了? “呵!”男人傲骄地扬眉,将她的脚做势要往水里按,“再洗一回?” “不要!”李娇娘拿脚踢他的手,瞪眼道,“脚在水里泡得太久,会脱皮!” 她美丽娇嫩的小脚脚啊,再受不起骆诚大手的摧残了。 求放过! 骆诚轻轻勾了下唇角,松开她的脚。 李娇娘飞快穿好鞋子。 骆诚轻轻笑了一声,端起水盆走出去了。 呼—— 李娇娘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则暗道:骆诚这厮居然是个腹黑的?! 说什么给她洗脚,其实是逼她说实话! 哼哼! 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的就是骆诚! …… 李娇娘告诉钟氏一个赚钱的法子,钟氏一边忙着家务,一边琢磨着怎么改造水沟,怎么将生意做好,心里装着其他事,便将骆孙氏完全晾在一边忘记了。 春宝春丫又是俩孩子,看驴子给驴子喂草吃,他们玩得正起劲呢,更是想不到骆孙氏。 骆孙氏被柳家胖娘子揍了一顿,虽然对方没有下死手打她,但脸上挨了两耳光,背上挨了几拳,头发被揪过,也着实吓着她了。 面子丢了个干净,她不好意思见人。 她气哼哼坐在西侧间里,等着钟氏前来看她,像以往那样,她同人吵架了钟氏来安慰她,一起骂对方。 可谁知,一直等到李娇娘和骆诚两口子去忙去了,也没有等到钟氏前来。 她想走出屋子去叫钟氏,可脸上还青肿着呢,被李娇娘看见了,不得笑话她? 她要面子,没敢出去。 再说钟氏那里,李娇娘拉着她,叫她暂时不要理会骆孙氏,趁着这个机会,叫骆孙氏反省下自己的言行,免得以后作妖不断。 钟氏想了想,觉得李娇娘说的对,便果真不去看骆孙氏。 她忙好家务,抽空回了趟自己村,到田里拔了杂草后,又回了李娇娘这里来。 水沟边,李娇娘正和骆诚拉着网子。 第126章 守网待鱼虾 钟氏走上前,往水沟里看去,疑惑问道,“咦,哪来的网子?” 那是渔网。 骆诚和李娇娘,正拉着渔网,将一丈宽的水沟从中拦断着。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到村里买的旧渔网,我把网子剪断了,拼成四四方方的网子,拦在沟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娇娘和钟氏商议过,如何将水沟拦截成几段,如何利用水沟。 想不到,李娇娘的动作这么快。 她就去地里拔了一个时辰的草,李娇娘就找来了网子。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呢。”钟氏笑着道。 她挽了袖子,也走来帮忙。 李娇娘道,“不快不行啊,我担心这条水沟,被别人抢去呢。” 她钓虾养鱼虾闹的动静这么大,迟早会惊动村里人。 要是有眼红的,肯定会来争。 得先下手为强。 钟氏啊了一声,“说得也是呢,可不能让人抢走了。”刚刚发现一个赚钱的门路,被人抢走的话,她会心痛的。 骆诚这时说道,“六婶莫担心,现在还没人看上这条水沟,这是条野水沟。” “那就好。”钟氏放下心来。 “那也得防着点。”李娇娘道。 “这水沟就在咱们屋子附近,咱们天天看着,哪个敢来抢?”骆诚安慰着李娇娘。 李娇娘说道,“就怕背后使坏心的人。” 骆诚冷哼,“我看谁敢抢!” 李娇娘马上笑眯眯道,“啊哈哈,对呢,谁来抢揍谁!” 三人合力,在水沟上拦下了三段网子。 网子右边的开阔处,是钟氏钓虾的范围。 中间一段拦死的部分,是李娇娘预备着养鸭子的。 往左边挨着的一段,是李娇娘养鱼虾的。 最左边的范围,李娇娘要用来种莲藕。 之所以这么分,是因为鸭子吃虾还会啄荷叶,而虾子夹荷叶。 混和养的话,虾的产量不会多,莲藕没有荷叶会减产,只有鸭子生存下来。 这种饲养法不合算。 细眼网子一拦,虾们鸭子莲藕,各自在各自的范围成长,互不侵犯。 骆诚帮她们拉好网子,继续砍杂树。 这片荒地上的杂树,长得并不粗壮,也不多。 有碗口粗细的树,还不到十棵。 骆诚将长在荒地中间的杂树砍了,长在边沿挨近水沟的三棵粗杂树,则留了下来。 其他的杂树,大多只有小儿臂膀粗细,大多更细。 更多的是荒草。 砍伐起来不是太难。 骆诚将砍好的树和荒草铺在地上晾晒,荒草干枯之后,留着家里烧饭用。 粗些的树枝等,晒干后锯短了可以卖钱。 他的动作很快,才三天时间,已经整理好了二分之一的荒地了。 李娇娘用脚丈量过,这片荒地,宽约二十米左右,长约六十来米的样子。 这样算来,有近一千三百平方的面积。 按亩来换算的话,是两亩地的大小。 丢一块两亩良田得二十贯钱,辛苦点整出块两亩地的田,再加一条挣副业的水沟,今年并没有亏损。 春丫在前院门外看驴子看得腻味了,又跑来水沟边,帮钟氏钓起虾来。 只是,虾的数量比昨天少了不少。 “比昨天少了些呢。”钟氏叹道。 李娇娘说道,“在这段水沟密集钓虾,确实会减产。这条沟这么长,咱们到前面钓着看看。” “好主意。”钟氏喜道,带着春丫,又挪了个地方。 李娇娘则换上了另一种钓虾法。 她将多余的网子,做成口袋,缝在一圈竹片上,做成鱼网篓子。 在网子里面放些切断的蚯蚓,放进水里,竹圈的另一端,则系着绳子,绑在岸边的杂树枝上。 她一连做了六个,沿着水沟两边,一字排开。 “这叫守网待鱼虾。”李娇娘拍拍裙子摆,笑着道,“我可没时间,天天坐在这儿钓鱼虾。” 骆诚搂着一捆草,堆在一旁,看着她道,“这个办法好,比钓虾还轻松,你可以去休息下了,中午都没睡午觉呢。” “不要,我要帮你干活。”李娇娘笑眯眯朝骆诚走过去,“这整田的事得快点了,我那盆里种的种子,有些都冒芽儿了,可你这地还没有整完,那可不行。鱼虾可以晚些钓,这整田的事,可不能耽误,一误了时节,咱们下半年吃什么?总是靠买的话,花费太大。” 李娇娘说着,拿起镰刀开始割草。 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干过农活,割草的动作,笨拙而滑稽。 骆诚叹道,“不需你帮忙,再忙两天,空地就整出来了。” 李娇娘不住手,“不行,太慢了,最迟到明天中午,明天下午翻地,这地常年没有种过庄稼,得仔细翻晒杀虫杀菌,这又得花上三天时间。四天后,我的种子全部发芽抽苗了,正好移栽。” 对于如何种田,李娇娘在前世的时候,在乡下住过一些日子,听多了村里老农们聊天,记下了些知识。 骆诚听着她说种田的事,更加惊讶了,她连种地也懂? 执拗不过她,骆诚只好说道,“你慢些割草,当心草里有蛇和虫子。” 五月中旬的荒草,长得茂密。 草里会有蛇和虫子,李娇娘早就想到了,但她做好了准备。 “我不怕蛇,逮到蛇儿那是捡到钱了,至于虫子么,我更不怕了,看我的武器。”李娇娘站直身子,得意洋洋晃着两只手给骆诚看。 骆诚抬头看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的鬼点子一向都多。 原来,她将她的两只白净净的手,用旧布包着,那旧布一直延伸到她的胳膊肘处。 手和胳膊全都护得严实,虫子的确咬不到。 “那也慢些割,这天热着呢,当心中暑。”骆诚又叮嘱道。 “知道知道,骆嬷嬷!” 骆诚:“……” …… 骆孙氏挨了揍,丢了脸面的她,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见人。 春丫和钟氏忙着钓虾,李娇娘和骆诚在整荒地。 春宝坐在前院门外的树荫下,抓了把青草喂那头驴子。 “来来来,再吃口青草,这草可嫩了,可美味了。” 驴子舔一舔,表示嫌弃,将头扭过。 “咦,哪来的驴啊?”有人走来问道。 春宝回头,发现是认识的人,“飞翔哥,这驴子是娇娘姐带回来的。” “李娇娘带回来的?”骆飞翔的眼睛,滴溜溜转起来。 第127章 将那水沟要过来 “对啊,她给人治伤腿,人家没钱给,就拿驴子付钱了。”春宝不会说谎话,认真点头。 骆飞翔单手托着下巴,心里暗道,这个李娇娘运气咋那么好呢,居然得了一头驴子? “这驴子给我骑会儿?”骆飞翔走到驴子身旁,伸手拍着驴子背。 哇,还是头母驴呢! 瞧瞧这皮毛,长得油光水滑的,瞧瞧这四条腿,可真健壮。 骆飞翔看得心痒痒的。 “不行!”春宝坚决地摇摇头,“娇娘姐就在那边钓虾呢,她看到了会生气的。” “钓虾?”骆飞翔往四周看看,“这附近,有虾吗?” 春宝点头,“有啊,我娘,我奶,我姐,还有娇娘姐,昨天钓了好多虾呢,我们昨天吃了一天的虾,吃不完的,她们今天早上拿到乡里集市上去卖了,换了钱,买了好多包子回来呢!哇,包子好好吃呢,飞翔哥,你吃过包子?” “吃过,吃过,我天天吃呢。”骆飞翔嘴里嘀咕着,眼睛往四处瞅着,“在哪儿钓虾呢,我怎么没看到?” 春宝指着前方一处地方说道,“那边呢,那儿有条水沟,她们在水沟边钓虾。” “就那儿,有虾?”骆飞翔摇摇头,不相信。 “真有呢,有大龙虾,还有灰色的小虾,我最喜欢吃大龙虾了。”春宝舔了下舌头,眯着眼说道,“啊,今天也能吃上虾呢,我想吃三只大龙虾。” 趁着春宝往前看,没有看驴子时,骆飞翔悄悄伸手去解系驴子的绳子。 坐在树上的小灰毛,吱吱唔唔着提醒毛驴,“蠢驴,有人要偷你,还不踢他娘的!” 蠢驴:“忒!”抬起后腿,狠狠踢向骆飞翔的屁股。 噗通—— 骆飞翔摔了个狗啃泥,“谁他娘的踢老子?”他摸着被踢疼的屁股,转身来瞧。 春宝回头,正看到骆飞翔趴在地上,吓得他连连后退,“不是我呢,我没有踢你呀,飞翔哥。” “谁谁谁,他娘的!”骆飞翔吐掉嘴里的泥,骂骂咧咧爬起来。 这时,那头驴子晃了下脑袋,看着骆飞翔叫唤起来,“欧——啊——欧——啊——” 咧着大嘴,露一口嚼草的大磨牙。 这模样,在骆飞翔眼里看来,那分明是嘲笑! “呸!驴子也敢欺负小爷?”他揉着疼屁股,骂骂咧咧抬着脚,做势想踢一脚驴子。 驴子马上又叫唤起来,“欧——啊——欧——啊——” “不许踢娇娘姐的驴子!哼!”春宝跑到驴的面前,张开胳膊护着驴。 “呸,一头蠢驴,谁要踢它?”骆飞翔哼哼着,揉着屁股走了。 走了几步,骆飞翔想了想,又往春宝指的方向走去。 杂草丛挡着的后面,的确有条水沟。 像这种小水沟,在金山村随处可见。 骆诚家附近的这条小水沟,更是水沟中最小的一条,这里头有虾? 骆飞翔不相信。 不相信的他,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扒拉开荒草,他伸着脖子往水沟里看去。 水沟里,被人用网子拦成几段。 骆诚和李娇娘,正在水沟旁的荒地上,忙着割草砍树。 水沟更远些的地方,春宝娘和他姐春丫,正蹲在沟边忙着什么。 骆飞翔想了想,跨过小水沟上面的小石板桥,跑到对岸悄悄去看究竟。 小水沟的对面,是更加茂密粗壮的杂树林。 骆飞翔走到春丫和钟氏的附近,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偷看。 隔岸看去,只见那母女俩,果真忙着钓虾呢。 小片刻时间,扯起竿子来看,就能钓个一两只,两三只。 还真有虾呢。 “春丫,钓虾呢?”骆飞翔笑嘻嘻地从树后走出来。 这忽然来的声音,将春丫吓了一大跳。 钟氏皱了皱眉。 “是飞翔哥啊,嗯呢,我们钓虾呢。”春丫笑了笑,又忙着手里的。 一根钓竿的绳子动了动,春丫高兴地去扯起来。 “呀,两只大龙虾。”春丫高兴极了,小小心心提起钓竿,将龙虾甩在地上。 她怕龙虾拿钳子夹她,学着李娇娘的样子,用两根树棍夹起龙虾,丢入一旁的水桶里。 骆飞翔往那桶里看去,嚯,不少了呢,有小半桶了。 骆飞翔心里痒痒的,“春丫,送我几只龙虾?明天哥哥得了好玩的东西,一准送给你玩。” 春丫摇摇头,“不要,这个要卖钱的。” “小气!小气被雷劈!”骆飞翔哼哼一声,往水里呸了一口,踢踏着回家去了。 钟氏直起腰来,看了看天色,说道,“都傍晚了呢,咱回。” “嗯,回家了,今天钓得好少。”春丫叹息着。 “明天再来钓,加起来就多了。”钟氏笑着道。 “娘说得对。”春丫笑着点头。 母女俩往回走的时候,李娇娘和骆诚也收了工,他们正在收工具呢。 四人说笑着,回了家。 骆孙氏还在发脾气,闷在屋里不出来。 钟氏想进去看看,被李娇娘拉住了,“让她生闷气,她不反省好,老毛病会又犯。” 钟氏一想,就没有进屋去,挽起袖子做晚饭去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骆孙氏也不出来。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骆孙氏,怎么跟孩子似的?这脾气还真大呢! …… 骆飞翔在村里闲逛了一圈,回了家。 这个时候,天已擦黑了,他家堂屋里却没有点灯,黑乎乎一团。 “娘,怎么不点灯啊?我差点撞门槛了。”骆飞翔嘟囔着抱怨着。 “点啥灯呢,一个个的,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回来了呢,就知道往外跑。”骆大娘子冷哼哼地说道。 骆诚说她男人骆大贵给刘寡妇挑水去了,她跑到刘寡妇家找人,没找着,反而被刘寡妇打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她男人死哪儿去了,她也不知道。 小儿子溜达到现在才回,她能不生气吗? 家里只她一个人,冷清得像庵堂一样! “娘,娘,别生气了。有个大消息要跟娘说。” “什么事?”骆大娘子没好气地撩了下眼皮。 骆飞翔喜滋滋道,“骆诚家附近的那条水沟里,居然有虾呢,咱们将那条水沟要过来怎么样?就天天有虾吃了!” 第128章 累,快给揉揉 骆大娘子惊讶道,“那水沟里有虾?我天天从那儿走,我怎么没看见?你看花眼了?” 骆飞翔道,“不会看错的,春丫,春丫她娘,就在那水沟旁钓虾呢,我在她们跟前站了会儿,也就一小会儿,她们就钓了好几只大虾,最大的一只,有这么大。火红火红的龙虾。” 骆飞翔拿手指比划着,给他娘看。 骆大娘子来了兴趣,“还真有虾呢,以前没发现,八成是藏在水草里。那水沟旁长了不少荒草,正好藏虾子。” “娘,抢过来,这样一来,咱们能天天吃虾了。”骆飞翔喜滋滋催着她娘。 “抢过来!”骆大娘子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想了想,她又坐下了,没好气道,“我一个人去,怕是要不过来,得找人帮忙才行,可是你爹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大儿子二儿子媳妇都有了,小儿子也该说亲了,可家里的男人却不着家,整天往外跑。 骆大娘心里烦着呢。 “找奶奶,奶奶主意多。”骆飞翔道。 骆大娘子不想小儿子失望,便又站起身来,“走,咱们找你奶奶去。” 母子两个关了屋门,往骆老太家走来。 陈银花远嫁后,骆阿香和陈来庆一直处在冷战中,没怎么闹腾了,骆老太又过起了清静的日子。 她的田自己不种的,她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子,一个女婿,农忙时,就叫儿孙女婿帮她种田。 她平时还帮着族里的人家解决大小事,手头常有不少小钱进帐,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快活。 骆大娘子来到骆老太屋里的时候,骆老太已经吃罢了晚饭,正捏着大巴扇子,同两个邻居老太太闲聊呢。 “娘,在和婶子们聊天呢。”骆大娘子笑着走上前。 骆飞翔也甜甜地喊了声“奶奶”。 邻居老太太猜想着,这是人家要说家事了,都站起身来,识趣地走开了。 骆老太聊天正起劲呢,被大儿媳打断话题了,她有些不高兴地道,“什么事啊?” 这大儿媳也忒没有用了,连个男人也看不好,刚才找男人找到她这里,找不到还哭委屈。 废物一个。 “饭吃过了?”骆老太淡淡开口,拿扇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骆大娘子和骆飞翔坐。 骆大娘子坐下了。 骆飞翔一向会来事,很讨骆老太喜欢。 他快步走到骆老太的跟前,抢过大巴扇,给骆老太扇起风来,“我给奶奶扇风。” “还是飞翔乖。”骆老太笑呵呵伸过手去,拍拍骆飞翔的头。 “娘。”骆大娘子这才开口道,“这不,飞翔看中一条水沟,想钓虾,可他不知道,那水沟能不能给他钓虾。” 骆老太对媳妇的感情一般,但对孙子不错,骆大娘子便搬出骆飞翔来说事。 “水沟,哪儿的水沟?”骆老太忙问。 “就是骆诚房子附近的那条水沟。那里头有虾,骆诚娘子和玉山村九婆的儿媳妇钟氏,都钓了不少虾呢。”骆大娘子道。 “那不是条野水沟吗?怎么不能钓虾的?”骆老太撇了下唇,怪着骆大娘子没用,“你们去钓虾,他们还敢打你们不成?” 骆飞翔这时说道,“他们都钓完了,我还钓什么呀?奶奶,不如将那水沟抢过来,就咱们自己钓,不是更好?” 骆老太眯了下眼,抢过来? 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明天一早,叫上飞鹏和飞鹤一起去,咱们人多,还有抢不过来的?”骆老太道,“这时候天也黑了,我也困了。” 骆大娘子暗自撇了下唇,怎么全叫她的儿子,老二老三不参加的? “娘,人是不是少了点?要不,喊上飞翔二叔和三叔?”骆大娘子问。 骆老太横了她一眼,“飞翔他爹都不去,老二老三会去?你先找到大贵再说。” 骆大娘子心里,又不痛快了。 她男人在哪儿鬼混,她哪儿知道的? 可骆老太的话,她也不敢反对,只好应道,“是。” …… 骆诚家里,灯点起来了。 钟氏招呼两个孩子早些洗浴睡觉。 春丫上午赶集,下午钓虾,忙了一天早就累坏了,洗完澡,头一挨着床板就睡着了。 骆孙氏坐在床上生闷气呢,嫌弃地将她一把推开。 春宝还想着看驴子,被钟氏催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坐进浴盆里。 布帘子挡着的浴盆里,春宝玩水玩得不亦说乎,拍水拍得哗哗响。钟氏喊了好几声,他才哼哼叽叽地从盆里爬出来。 熊孩子虽然熊,但会自己洗澡穿衣,这点叫钟氏满意。 他穿好衣,爬到了床上,自己滚到一边睡去了。 骆孙氏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睡直,别斜着睡,熊孩子玩累了,睡得跟泥一样了。 钟氏坐在灯下,缝好了春宝的一条破裤子,这才去洗浴。 她动作麻利,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钟氏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骆孙氏聊天,而是一声不吭地上了床,抓了把旧扇子,挨着俩孩子睡下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骆孙氏一怔,嘿,都当她是死人呢! 又挨了一会儿,骆孙氏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溜下床,开了后门,往厨房走来。 她伸手拉门,拉不开。 借着月光仔细去看,唉哟,可气死她了,原来厨房门上锁了! “我呸!想饿死我不是?”骆孙氏低低骂了一句。 可她要面子,不肯叫人开门,又气哼哼回床上,忍着饿睡去了。 钟氏睁开眼,往她的方向看去一眼,又闭上了。 …… 东侧间屋里。 李娇娘和骆诚还没有睡。 劳累了一天,李娇娘累坏了,趴在床上将自己摆成了个大字。 从河里洗澡回来的骆诚,见她这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以往不是楚河汉界各占一边的吗? 她怎么睡在了中间? 那他睡哪儿? “累,全身都累,胳膊,腿,肩膀,腰,后背,脖子,哪哪都累,快给我揉揉,嘤嘤嘤嘤嘤。”李娇娘哼哼叽叽,在床上做着旱鸭划水的动作,“先揉揉我的腿,小腿。” 她抬了抬左边小腿。 宽裤腿顺势滑到膝盖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还有白净净的脚。 第129章 挽发 初次见她露着肌肤时,骆诚会脸红。 但次数见多了,就见多不怪了。 骆诚上了床,掩好帐子,伸手重重拍了下她的脚底板。 “放下来,睡好。” “哦。”李娇娘咕咕笑了两声,放下小腿。 没一会儿,她感到脚底板痒痒起来。 骆诚正抓着她的脚板揉着。 李娇娘气笑了,又来虐她的脚! “放手放手!痒!” “你刚才还说,全身都累来着。”骆诚冷呵一声。 “可我没说脚累!”李娇娘无语了。 “挪不挪地方?”骆诚轻哼,手下的劲道也加重了。 李娇娘咬牙忍着痒,“不挪!” 她不挪地方,他就不会动手搬下她的? 她明明身娇体软好么! 非得用虐待她的脚的招术,迫使她自己挪地方? 直男啊直男,无趣的直男! 李娇娘郁闷地拍了下床板。 可就在这时,骆诚的手伸来了。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掀到床里侧去了。 翻了个个儿的李娇娘,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先揉哪儿?”骆诚挪了过来。 “胳膊。”李娇娘笑眯眯伸过一只胳膊,软弱无力地朝骆诚招招手,“全身都酸痛呢,四肢都要捏哦。” 骆大按摩师工作态度端正,认真地揉捏起她的胳膊来。 接着是腿,脖子,腰。 李娇娘被他的大手揉得昏昏欲睡。 骆诚以为她睡着了,吐了口气,抓着巴扇扇着风,在另一侧睡下了。 可刚闭眼,李娇娘就说话了。 “要不要帮你也揉揉啊,我按摩技术很好很好的哟!”声音古怪精灵。 骆诚睁开眼,从屋顶天窗亮瓦那儿透进来的月光,照得屋内明亮一片。 他看到李娇娘坐在床上,朝他倾身过来,披头散发的伸着两只手,哦不,两只爪,裂着嘴,笑得狡黠。 那纤纤手指还调皮地一翘一翘的。 骆诚觉得,她的样子很像《太平广记》插图里的女妖。 夜半出现,想吃书生的女妖。 “睡觉。”骆诚嘴角抽抽,拿扇子拍了下她的爪子,嫌弃地轻哼。 “哼!”呆男人!八块腹肌不给她摸摸,简直暴殄天物! 李娇娘哼哼一声,滚另一侧睡去了。 到底是累着了,她翻了两下身,没多久就睡着了。 骆诚拿扇子轻轻捅捅她的肩头,没反应。 他松口气,轻轻挪过去,挨近她睡着,给她摇着扇子。 她长而软的秀发铺了半床,扎着他的脖子。 骆诚皱眉,这么热的天,她披着头发睡着,就不嫌热? 想了想,骆诚丢开扇子,坐起身来,将她的头发轻轻拢起,在头顶挽了个发髻。 挽了发之后,他呆了一瞬。 虽然他和李娇娘拜了堂,写了婚书,但没有圆房。按着规矩,她是不必挽发的,所以一直是半散着发。 世俗规矩,新婚后给女子挽发的,只能是她的丈夫。 丈夫—— 骆诚心里念着这两个字,在李娇娘身侧重新睡下,她会一直要他挽发吗? …… 李娇娘美美的睡了一觉。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骆诚已不在床上,一把半旧的大巴扇,丢在他睡的那一侧。 李娇娘坐起身来,抓起扇子扇着风。 凉风扇来,畅快得很。 李娇娘这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摸摸脖子,头发并没有搭在脖子上,而是堆在了头顶。 这男人! 给她挽了个发? 李娇娘笑了,这是暗示想洞房么? 唉,那昨晚干嘛打开她的手呀? 有炊烟的味道飘进卧房来,李娇娘丢开扇子,起了床。 换衣,梳头,拿了布巾到后院来洗漱。 厨房里,锅碗瓢盆一阵叮咚响。 “六婶,早啊。”李娇娘走进厨房。 看到忙碌着的人,她惊讶了。 怎么是骆孙氏? “早。”李娇娘轻咳一声,算是打招呼,她拿了柳枝牙刷和竹子做的水杯,走到院角去刷牙。 刷了一会儿,李娇娘又往厨房里瞄去一眼,心里忍不住发笑。 骆孙氏居然不会烧饭? 瞧瞧,满厨房都是烟气。 被钟氏摆得齐齐整整的餐具,这会儿扔得满桌满灶都是。 菜叶儿,葱花儿,桌上地上随处可见。 不过,李娇娘不打算去帮忙。 她帮骆孙氏做了,那么骆孙氏就永远不会做饭。 骆孙氏的年纪,去年才过五十岁的寿辰,如果家里有钱,儿子有出息,像她这样的年纪,她是可以坐着享清福的。 可骆孙氏家偏偏不是。 孙儿孙女还小,儿子没出息不说,反而找她要钱,全家靠媳妇钟氏一个人操劳的话,钟氏累得吐血,也没法让家里的生活得到改善。 所以骆孙氏必须得帮钟氏,大体力活做不了,轻松的家务,她必须得分担。 这一家子才有出头之日。 李娇娘昨天找钟氏谈过话,提到了她家的问题所在,钟氏想必听进去了,这会儿已经带着春丫出门劳作去了。 钟氏都不理会骆孙氏了,她更不可能理会了。 洗漱好,李娇娘将小炉子拎到院子里,生起了炉子,因为骆孙氏在用大灶,那她用小炉子好了。 她要给骆诚做早饭。 小砂罐洗净后,装入淘洗好的小米,加入清水,大火熬得冒泡后改小火熬煮着。 锅子里熬着粥。 李娇娘便去洗蘑菇干。 前几天捡了个羊肚菇后,再没有采到蘑菇,太少不够卖的,李娇娘洗净切碎了,放入小米粥里一起熬煮着,给骆诚加餐。 粥熬得浓稠后,她往罐里洒入一点盐巴,又捏了一小撮胡椒粉丢进去增味。 骆孙氏在大灶那里煮饭,闻到院中的香气,很想跑去看看,可想到大家都冷着她,她又不好意思了,咬咬牙,接着做自己的饭。 粥熬好后,李娇娘将砂罐端起,放在地上晾凉。 接着,她取来小铁锅架在小炉子上,将昨天没有吃完的馒头切成片,丢在小锅里小火烤热。 昨天吃剩下的,还有两个荞麦馒头,切成片,装了一大碗。 早饭做好,李娇娘解下围裙,走到后院门那儿,朝杂树林方向喊着,“骆诚哥,吃早饭啦!”又喊着钟氏和春丫。 两人回答道,“昨天有剩下的馒头,我们热了热吃过了!” 过了会儿,骆诚应了声,“来了!” 田在家门附近就是方便,高声喊一声,就能喊到骆诚。 骆诚回家来,看到厨房里忙碌着的骆孙氏,也是一脸的惊讶。 “咱们吃咱们的,九婆看不中咱们的小米粥呢。”李娇娘笑着道。 骆孙氏心里哼哼,她不是看不上,她是不好意思要! 骆诚没说什么,找了块木板摆成小桌子,洗了手,和李娇娘对坐,吃起了早饭。 小米粥还是那个小米粥,只是,比往日的更香一些。 馒头的吃法,也令他大为意外,李娇娘做出来的饭菜,总是与众不同。 李娇娘见骆诚眼神发亮,笑眯眯问道,“怎样?粥好吃?” 骆诚点头,“好吃,怎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味道?” “我加了蘑菇丁,嘿嘿。”李娇娘笑着道,她看着天,“啊,我有做美食的天赋,要不要去开家酒楼呢?” “好。”骆诚点头。 李娇娘回过神来,笑着打了下他的手,“好什么好,那得多少钱?我就只是想想,你可别当真。” 昨天在集市上,她悄悄问过蔡记酒馆的小伙计,小伙计跟她说,那个蔡掌柜在县城盘下的一家酒楼,只是家两层小酒楼,就已花费了三百贯钱。 三百贯,对于现在的她和骆诚来说,那简直是天文数字! 因为他们还有一百来贯的外债,还没有还呢! 还不知多久才能还清。 骆诚却记下了她的话,她想开酒楼。 他目前没有能力,但会朝那个目标奋斗! 两人吃罢早饭,漱了口,李娇娘正准备烧凉茶,骆诚戴上斗笠,也准备再去砍树割草,就见春丫急匆匆跑回来了,“娇娘姐,有人来闹事了。” 第130章 更热闹了 李娇娘眯了下眼,“谁?” “三阿婆,大伯娘,骆飞翔三兄弟。”春丫跑累了,喘着气,说道,“他们说咱们钓虾的水沟,他们要了,不准我和娘钓虾呢。” “原来是大房那一家子呢,他们要不要脸了?那水沟是野生的水沟,凭什么我们不能钓虾?”李娇娘冷笑,“我看看去。” “我去看看,娇娘你别去。”骆诚戴上斗笠,抓了把柴刀在手里,大步走出后院门,往杂树林方向走去。 “我也去,我才不怕他们。”李娇娘放下手里的烧水铜壶,从角落里抓了把锄头在手里,也跟了上去。 春丫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提起裙子摆也跟着往外跑。 这时,骆孙氏从厨房里走出来,喊住了她,“春丫,回来!跑什么跑?” 春丫只得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奶奶?有什么事啊?” 骆孙氏往杂树林方向看去一眼,呵斥着春丫,“三阿婆同骆诚他们吵架,你凑什么热闹去?” 春丫叹声说道,“奶奶,是三阿婆不准我和娘钓虾,不是跟诚四哥吵架,诚四哥和娇娘姐是帮我们呢。” “让骆诚和娇娘同你三阿婆争去,你就别去掺和了。对了,把你娘也叫回来。”骆孙氏沉着脸,“三阿婆是好说话的人?你们得罪她了,她会给你们穿小鞋!” 骆孙氏怕骆老太,她担心自家人跟骆老太结了怨,骆老太将来会欺负她。 春丫不同意奶奶的看法,“不是我得罪三阿婆,是三阿婆欺负我和娘!诚四哥和娇娘姐帮我和娘呢,奶奶说的不对!” 骆孙氏气得阴了脸色,伸着手巴掌朝春丫打来,“好哇,你竟然敢跟奶奶顶嘴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春丫得到李娇娘的提醒,奶奶打来时,她做为孙女,是不能还手的,但还可以跑啊! 眼看那手巴掌马上要扇到了,春丫提起裙子摆,拔腿就跑。 骆孙氏气得咬牙骂道,“死蹄子你还敢跑?叫我逮到了,抽不死你!” 只是,没跑几步,她的脚踩到什么了,滑倒了。 摔了个四仰八叉。 摔的样子很难看,屁股也很疼。 骆孙氏气得大骂起来,“哪个贱蹄子丢的东西,害我婆子摔倒了?乱丢东西烂手心,烂心烂肺烂肚肠!” 她揉着被摔疼的尾巴骨,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在屋里睡觉的春宝,被她和春丫的说话声吵醒,打着哈欠,指着她的脚旁说道,“是一片菜叶子,奶奶。你踩到烂菜叶子才滑倒了。” 骆孙氏往脚那儿看去,可不,她的脚底板上,粘着半片烂菜叶,还有半片,被她的脚踩成泥了。 这菜叶子是她刚才丢的…… 她就随手丢了片叶子,怎么好巧不巧的,自己给踩上去了? 真是晦气! 自己的脚,踩着自己丢的烂菜叶子摔倒了,骆孙氏再不好意思骂了,生着闷气恨恨往回走。 春宝走到院子后门外头尿了尿,伸着懒腰走进厨房,“奶奶,我饿了,早饭吃什么呀?”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骆孙氏心头正火着,连一向宝贝着的孙子,也披头盖脸大骂起来,“一顿不吃死不了!” 春宝吓得一呆,没一会儿嘴巴一咧,张嘴哭了起来跑出去了,“奶奶你凶我,呜呜呜,我告诉娘去!” “告就告,早饭不做,她一早跑什么跑的?”骆孙氏彻底火了,丢开锅铲,坐在小凳子上生起气来。 钟氏没做早饭,和春丫吃了两片剩馒头,就出门去了。 李娇娘熬的小米粥不给她吃,她这肚子饿呀! 一饿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骂人。 骆孙氏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独自一人骂骂咧咧起来。 …… 小水沟那里。 骆老太带着大儿媳,以及大儿媳的三个儿子,气势汹汹对骆诚喝骂着。 “房子给你住了,这块地给你盖房子了,你还想占这片水沟?想得美呢!让不让?”骆老太双手叉腰,指着骆诚喝问。 骆诚冷冷答道,“这水沟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要让?” “那也不是你家的,你个外来的,给你块地住着就不错了,还想占水沟,我呸!”骆飞翔的大哥骆飞鹤破口大骂。 老二骆飞鹏,卷了卷袖子,道,“跟他废那么多的话干什么?直接轰走!” 他大步冲过去,抢过钟氏手里的水桶,转身就走。 那桶里装着刚钓的十几只虾,和两条泥鳅。 钟氏急得追过去,“诶,你们不能抢我钓的虾,快还我!” “飞鹏哥,你不能抢我们的虾,你要虾,自己钓去啊!”春丫急得赶忙去帮钟氏。 骆大娘子的三个儿子,个子不是胖,就是壮,钟氏和春丫两个弱女子,哪里抢得过来? 春丫被骆飞鹏推倒在地。 李娇娘跑过去扶起她,“春丫,你站一旁去,他们哪里是来抢虾的?他们抢水沟的!想得倒美!” 钟氏气得脸色都青了,“怎么不讲理了这是?” “谁不讲理了,啊?谁不讲理了?你个外村的,管咱们村的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呸!”骆老太叉腰骂道。 钟氏窘着脸,“三伯娘,你……你咋能这么说话呢?” 骆老太冷笑,“我说得不对吗?你个玉山村的人,还管起金山村的事了?” “六婶,你去找下我们村里的里正来,今天这事儿,得里正出面才是,要快!”李娇娘小声对钟氏说道。 钟氏点头,“你说的对,我这就去。” 她抹了下额头的汗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找里正去了。 骆诚大步走上前,将那水桶的虾抢了过来。 骆飞鹏恼羞成怒,“好你个骆诚,你个外来的,还敢耍横?你是不是要吃拳头?老大,老三,一起揍他丫的!” 骆诚力气大,那是单打独斗时,他曾经一只胳膊把一人撂倒在地。 三个打他一个,他一定打不过。 骆家三兄弟,如是想着。 骆飞翔曾经被骆诚踢了几脚,心里一直记恨着呢,这会儿三兄弟都在,他可不怕骆诚,听了二哥的话,撸了袖子就朝骆诚冲去。 可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砸到了骆飞翔的后脑勺上,疼得他眼花直冒。 “哪个王八蛋打老子?”骆飞翔破口大骂。 紧接着,骆飞鹏的肩头那儿,也被什么砸了下,“谁他娘的?” “你们的姑奶奶!”站在十来步远的李娇娘,手里抓着块泥块,一下一下地抛着,“下一个是谁?” “你个臭丫头!”骆飞翔气得跳脚,“大哥,二哥,她打我!娘,奶奶,她打我!” “好哇,敢打我孙儿?给我揍这丫头!”骆老太气得跺脚。 骆大娘子扶起骆飞翔,大骂李娇娘,“她就是个妖女,又使妖术呢!” “我看谁敢打!”骆诚伸手抓起冲向李娇娘的骆家长孙骆飞鹤,一下就把他撂倒在地。 而这里,李娇娘手里的两块泥块,狠狠砸向了骆飞翔和骆飞鹏。 这回砸到了面门上,疼得两人一阵大叫。 “还抢不抢?”李娇娘抓了锄头虎虎生风扫过去,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呀,怎么回事呢,这是?” “怎么打起来了?” 有附近的邻居们,听见这里吵闹起来,纷纷走来瞧热闹。 向大娘子皮笑肉不笑说道,“全家出动了,这是?哎呦,人多就是好哦。” “大家看看,这就是骆诚捡回来的妖女,打我的孙儿啊,你们看到没有?”骆老太一拍大腿指着李娇娘道,“骆诚平时多孝顺啊,自打娶了她,性情就变了,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李娇娘冷笑,“喂,讲不讲理的?究竟是谁打谁?打上门还喊委屈,唉哟,这可真是活见久!” “这里好热闹啊!”有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说道。 春丫眼睛一亮,“爹?” 跑来看热闹的春宝,也跟着高声叫着,“爹!” 李娇娘眯了下眼,我去!赌棍回来了? 好么,这下更热闹了。 第131章 想抢水沟先赔河水钱! 骆福财看看左右,哈哈一笑,说道,“这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了,来了这么多的人,是欢迎我回乡么?啊,多谢多谢,只是,骆某人今天回乡匆忙,没有备上谢礼,实在是对不住了,改日再答谢各位啦。三伯娘,几位大侄子,对不住了哈。” 他哈哈笑着,朝骆老太和骆大娘子的三个儿子挥挥手。 这家子却没一个回以笑脸,纷纷翻着白眼。 春丫春宝的爹,骆九爹唯一的儿子骆福财,中等个子,五观端正,脸皮白净,穿着整洁考究的浅蓝色细布长衫。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头戴东坡巾,手拿白纸折扇轻轻摇着,脸上笑容可亲。 他的样子,不像个村里庄稼汉,倒像个城里的读书人。 李娇娘心里明白了,为什么钟氏会嫁这样的男人,替他养着家,宁可累死都不肯和离了。 这整个儿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嘛。 长相好,嘴皮子又会说话,哪个女人不心动的? 呸,她就不心动。 她只心宜她家的闷葫芦骆诚。 “福财,你是外村的,就不要管咱们村的闲事了。”骆老太冷冷说道。 李娇娘心中冷笑,这是使离间计么? 骆福财笑着说道,“三伯娘,谁说我要管闲事啦?我忙着呢,我来骆诚家,是来看我家人的。” “那是最好不过。”骆老太冷哼。 骆福财转身过来,笑眯眯朝春丫春宝招招手,“来来来,爹爹给你们带了糖果回来,一人一包哦。” “哇,糖果呀!我要我要!”春宝马上跑上前,将两只手努力往上伸。 春丫是女孩子,腼腆一些,只站在春宝身后微微笑着。 骆福财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两个纸包来,一个孩子手里放了一包,“吃吃,桔子味的呢,县城里的孩子们都兴吃这个。” 听说是县城里流行的,两个孩子更高兴了。 春宝欢欢喜喜喊了声“多谢爹”,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来,捏了块糖果就放入嘴里去了。 他笑眯眯道,“好甜。” 春丫没吃,拿着纸包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又放进荷包里去了。 “骆诚啊,他们住在你家,叨扰了啊。”骆福财这才朝骆诚点了点头,又看到李娇娘,他惊讶了一瞬,“咦,这就是你家娘子?” “六叔,这是娇娘。”骆诚淡淡说道。 骆福财常年在外,骆诚见他的次数不多,因为不熟悉,所以感情淡不上好与坏。 李娇娘神情平静,也跟着喊了声,“六叔。” “哎,好好好。”骆福财拿扇子敲敲额头,愧疚着说道,“真惭愧,我到了这村里,才知道你俩成亲了,这礼物仓促间没有备上呢,改天啊,改天一定补齐。” 尽说大话呢,李娇娘心中好笑。 这个骆福财,许久不回来看儿女,大老远从县城回来,却只带回来一包糖果。 可见,他不是没有钱,就是吝啬。 指望他送新婚礼? 李娇娘只想哈哈一声。 骆诚道,“六叔有心了。” “福财,你带你俩孩子走开,今天是我们和骆诚说事情呢,你们一家子就不要掺和了。”骆老太冷哼着说道。 李娇娘眯了下眼,又来了? 只许他们人多,就不许她和骆诚有帮手? “没掺和呀,哪掺和了?至于孩子们……”骆福财低头看看春宝,又看看春丫,“你们掺和了吗?” 春宝摇摇头,“我刚来,什么也不知道呢。” 春丫也道,“没有。” “看,他们都没有掺和呢,三伯娘说话可不对呀。”骆福财手一摊,皱了下眉头。 “倒是可笑呢,一边说着不让他们掺和我们家里的事情,一边抢他们钓的虾,骆家老太太,你难道没觉得,你说得很不讲理吗?”李娇娘冷笑。 “哦?抢了春宝春丫的虾?还有这回事?”骆福财惊讶问道。 “嗯,抢了,是飞鹏哥抢的,不过,又被骆诚哥抢回来了。”春丫说道,“看,就是这只水桶里的虾。” 骆福财往地上看去,那是只小水桶,里头装了十来只虾,还有两条小泥鳅。 “飞鹏,你说你个媳妇都娶了的人,抢小孩子的虾做什么?”骆福财摇摇头,“也不怕丢人的?” 他的话一落,围观的人群中,向大娘子先打了个冷哈哈。 其他人,也纷纷轻笑起来。 骆老太和骆大娘子的脸色挂不住了,当下就沉了脸。 李娇娘扬眉,这骆福财,不像骆孙氏那么糊涂呢。 骆飞鹏窘着脸,不服气嚷道,“我哪里抢了?是他们不该钓虾!这虾他们不能钓!” “为什么?这虾是你们养的?”骆福财问道。 “六叔来得迟,不知道事情的缘由,我来说。”李娇娘这时说道,“大伯娘和三阿婆他们说,我们房子所在的这块地,是他们的,连带着旁边的水沟也是他们的。他们给了我们一块地,水沟就不给了,所以,钓的虾是他们的!” “这原先不是块荒地吗?几时是三伯娘家的地了?”骆福财惊讶地问骆老太。 骆老太含含糊糊道,“没我的户贴,骆诚他爷爷能得到这块地吗?” 骆福财道,“可这房子是当年骆诚爷爷和骆诚爹盖的,三伯娘没出力呀。还有这水沟,这不是野水沟嘛,怎么和房子搭上钩了?” “怎么没搭上钩?村里的规矩,谁家挨着水沟,那水沟就是他家的。”骆老太冷哼。 李娇娘想起一件事来,问着春丫,“春丫,我记得你家的房子,是建在前面紧水河边上的?” 紧水河,就是李娇娘常去洗衣洗菜,骆诚天天挑水的那条河。 河从村前而过,横穿大半个云和县。 本乡不少村子,都是依河而建。还有人家,将房子盖在河边,方便随时下河捕鱼虾。 春丫家被烧掉的房子,就建在河岸的石头山坡上,一条小石槛路,从侧门边延伸到河边。 春丫点头道,“是呢,我家的房子就在紧水河边。” 李娇娘笑着对春丫说道,“春丫,那紧水河从你家门前而过,那河就是你家的呢!以后你不必钓鱼钓虾辛苦赚钱了,就坐到紧水河边,端着个簸箕,见到那些个挑水的,打鱼的,得赶紧着收钱啊。”又说道,“对了,大伯娘一家和三阿婆,可经常到那河里挑水呢,记得叫他们还钱。我算算啊,这吃了几十年的水了,怎么着也得还个百八十贯的。” 春丫听不明白,“啊,他们挑水,还要给钱的?” “对呀。”李娇娘笑眯眯道。 春丫听不懂,骆诚听懂了,他看向李娇娘,目光中透着赞许。 骆福财也懂了,仰头哈哈哈一笑,“啊呀,那我可要发财了呢!” 骆老太气得跳脚,“我呸,好不要脸呢!那河是大家的河,自古以来就一直在那儿,凭啥要给你家钱的?” 李娇娘道,“这水沟也是自古就存在的,为什么你们能抢我们的虾,春丫六叔不能收你们的水钱?刚才不是你们说的嘛,河在哪个房子边上,就是谁家的水沟谁家的河。春丫家就在紧水河边上呀,那河怎么就不是她家的?” 骆老太气得脸上的肉直颤,“我挑的是金山村那段河的水,春丫家住玉山村呢,隔得远着呢。” 李娇娘又笑了,“可是呀,春丫家住上游呢,她家门前那段河的水,流到下游金山村了,被三阿婆你挑回家吃了,该不该赔钱?” 骆诚也说道,“娇娘说的对。要我们的虾,先赔春丫家的河水钱。” 骆福财马上拍拍手,大笑着道,“哎呀,妙呀妙呀。三伯娘,大嫂子,还钱,一百贯太多,那就八十贯,我也不是个太计较的人,我好说话着呢。” 围观的人们,听懂了李娇娘的话,大家纷纷起哄笑了。 骆家人,却气得脸色发青了。 第132章 骆老太吃了一嘴的淤泥 向大娘子故意说道,“唉哟,这样说来,我还欠了春丫家的钱呢。那个,春丫,咱家穷,先欠下哈。” 春丫赶紧摆手,“别别别,大娘快别这么说。”娇娘姐是开玩笑说的呀。 偏偏向大娘子一脸的认真,“要的要的,先记下哈。” 也有村民起着哄,对骆老太笑着道,“我也欠着。那个,骆家婶子,你欠着,还是给现钱啊?百儿八十贯的,你家也拿得出啊。” 骆老太气得,一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怎么说着说着,对自己不利了? 骆大娘子着了慌。 骆家三个孙子,一起看向他们的奶奶骆老太。 骆老太跳脚骂道,“不要脸呢,连河水也收钱!妖女果然奸诈狡猾!” “那你凭什么收我们的虾?凭什么说这水沟是你家的?”李娇娘冷笑,“这村里沟沟河河水塘多着呢,谁有本事,谁勤快,谁到里面钓鱼钓虾,千百年不都是这规矩吗?是你们先坏了规矩,怨不了别人也立规矩!你不准我们用水沟,那你得先给河水钱!” “啊,骆诚娘子说的对。”向大娘子点头,“这村里的沟沟河河,是大家公用的,你不能私吞!” “就是这个理,一条野水沟,怎么就成你骆家婶子的水沟了?忒太不讲理了!”另有人说道。 赞成李娇娘话的人,担心的是一向跋扈的骆老太一家,将这条水沟占为己有,他们没有机会钓鱼捉虾了。 万一骆家开了个头,其他强势的人家也跟着学,都将这村里的沟沟河河水塘占了,他们平时想捉个鱼,放个鸭子的,该上哪儿去? 所以,没有人支持骆家。 全都站在李娇娘这一边。 七嘴八舌的,全都指责着骆家人。 “奶奶,怎么办?”骆飞翔小声问他奶奶,情况对他们不利呢。 可骆老太也没辙啊。 走,丢脸。 不走,没占到便宜呢。 骆福财摇摇折扇,笑着小声问骆诚,“骆诚啊,你家这个小娘子,好生利害呢,连飞翔奶奶也不怕呢!她可是出了名的利害人。” 骆诚想起骆福财好赌,多次向家里要钱的事。 怀疑他此时回来,是因为家里迟迟没有送钱给他,他等不及了,亲自来拿钱来了。 因此,骆诚对骆福财就没有好脸色了。 他要钱,家里没钱了,钟氏就得变法向娇娘借,不是给娇娘增加麻烦? “她脚劲也了得!”骆诚淡淡说道。 骆福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脚劲?” 骆诚眉梢微扬,“能把一个人踹飞五步远,连我也怕她。”曾经把骆阿香踹倒过。 骆福财:“……”他咋觉得,这脊背忽然凉嗖嗖的呢? 砰—— 一声重重的响声,把二人惊了一跳。 原来是骆老太发脾气了,把春丫装虾的水桶给踹飞了。 虾洒了一地,两只泥鳅也跳了出来。 “哎呀,三阿婆,你为什么踢我的桶?”春丫心疼地去扶水桶。 可紧接着,更叫春丫生气的是,骆老太把那几只虾给踩死了。 “三阿婆,我的虾!”春丫哭了起来。 这个老虔婆! 李娇娘走过去拦着她,冷冷说道,“半斤虾,十五文钱,快赔!” “哈,笑话,凭什么赔你?滚开!”骆老太伸手去推李娇娘。 李娇娘怎会被她推倒? 身子轻盈地一闪,让开了推来的手。 “娇娘?”骆诚飞快去扶她。 “没事呢,别担心我。”李娇娘笑微微道。 再看骆老太,她推了个空,身子出于惯性,往前扑去。 而她的脚,不经意踩到了滑滑的泥鳅上。 加上那水桶里还有水,水桶一倒,地上的泥巴荒草被水一沾湿,更加滑溜溜的。 骆老太的脚一直往前滑。 而她们几人,正站在水沟边上。 噗通—— 她滑进水沟里去了。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 骆诚轻哼。 春丫惊得目瞪口呆。 春宝拍腿大叫,“三阿婆,当心水里有蛇啊,快爬起来!” 骆福财拉着儿子赶紧往后退,脸色十分为难说道,“啊呀,我不会游水,你们谁谁快去救人啊!” 李娇娘才不会救骆老太。 骆诚站着不动。 “哎呀,救命啊,救命——”骆老太在水里扑腾着。 骆大娘子吓坏了,跺着脚,喊着儿子们,“还不快将你们奶奶拉上来!” 骆飞鹤,骆飞鹏,骆飞翔,三兄弟吓得呆了呆,慌慌张张去拉骆老太。 水沟离着地面有些距离,够不着她的手。 三个人只好跳进了水沟里,忙乱之下将骆老太拉出水沟。 好在水沟并不是很深。 水只到骆老太的胸口处,但因为是跌进沟里的,头着地,她吃了一嘴的泥,呛了一口的淤水,这会儿死命地咳着呢。 骆老太的三个孙子们,同样糊了一身黑乎乎的淤泥。 这样子,十分的狼狈和滑稽。 围观的邻居们,哄笑声不断。 “回家!”丢人现眼呢,骆老太咬牙恨恨说道。 可是,走了几步后,她发现腿那儿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缠着。 踢腿一甩,一条褐花色的大蛇,从她裤腿里甩了出来。 “啊——”吓得她一阵惨叫,在地上不停地跺着脚,就怕还有蛇缠在她的身上。 好在并没有蛇了,只抖落些淤泥,和几根水草。 李娇娘却高兴了,跑上前飞快擒住了蛇头,拎起来抖给骆老太看。 “多谢多谢啊,这蛇儿能卖个三四十文钱了呢!。” 这是乌梢蛇,没毒且肥,不少酒馆都收这种蛇儿做蛇羹。 蛇儿的尾巴晃晃悠悠的,勾勾卷卷的,差点把骆老太吓死。 “干什么?妖女又使妖法了?”骆家三孙子护着骆老太,一起抡拳头做势要揍李娇娘。 骆诚拎起柴刀横在李娇娘的面前,冷冷瞪着骆家人,凶煞煞的眼神,吓得他们直后腿。 “走!”骆老太咬牙。 骆家人上门抢水沟,打不过李娇娘和骆诚,骂又骂不过李娇娘,讲理更是没理讲。 没占到半点便宜不说,还全都吃了淤泥。 并且,围观的人,全都在说笑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一家子晦气得只想一瞬间就跑掉。 他们刚跑几步,李娇娘又喊着他们,“里正马上就来了,不等里正吗?就这么跑了?” 骆老太才不怕里正,没理会李娇娘的话,继续走。 “骆家三婶子?”里正的声音,忽然喊道。 大家往前看去,里正带着骆家族长骆太公来了。 骆家人不敢跑了。 骆老太再凶悍,还是有些忌惮族长骆太公的。 必竟是她的长辈。 骆大娘子和她的三个儿子,赶紧打招呼,“二太公。” 跑去喊里正来的钟氏,看到她男人回来了,不禁愣了愣,春宝爹咋回来了? 哎呀,可别是回来要钱的。 “福……福财。”钟氏轻轻喊了他一声。 “现在有事,呆会再说。”骆福财摆摆手,走开了。 钟氏叹了口气。 会来事的骆福财,笑呵呵朝里正和骆太公走过去,先毕恭毕敬喊了声里正,又朝骆太公鞠了一躬,“二阿公啊,您老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健朗啊。侄孙儿天天想您啦。” 头发胡子全白的骆太公,已经八十多岁了,但精神很好,看到骆诚家附近乱哄哄一片,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又看到赌懒出名的骆福财,更加嫌弃了,他淡淡看了骆福财一眼,“哟,你还记得自己姓骆?还知道自己有家有儿女?” “这话说得,怎会不记得呢?我爹不得打死我?嘿嘿。”骆福财厚脸皮一笑。 骆太公轻哼一声,指着乱哄哄的人群问骆老太和骆诚,“又是怎么回事呢?” 骆老太不说话。 骆大娘子更不敢说。 骆飞翔三兄弟见她们不开口,也全都闭着嘴巴。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骆诚放下柴刀,走了过去,谦恭说道,“二太公,我们在水沟里钓虾,三阿婆大伯娘和飞翔他们却说,这水沟是他们的,不让钓,还踩死了春丫钓的虾和泥鳅。” “是这样的吗?”骆太公看向里正,“这水沟的事,里正打算怎么处理?” 里正说道,“县太爷有规定,村里的水沟水塘大河,都是大家公用的。凡是想独占水沟水塘的,得缴税。”他看向骆老太,“骆家三婶子,你们是要缴税吗?是要整条水沟,还是要一段?” 第133章 娘子说了算。 啥,占水沟还要缴税的? 骆老太一向吝啬钱,她能从别人的手里,抠出一文钱来,就绝对不会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文钱去。 她是打死也不愿意缴税的。 骆大娘子不管钱,更加不想缴税。 骆飞翔三兄弟占便宜占惯了,也不想出钱。 偏偏骆福财故意问,“三伯娘,你家给水沟缴税了没有啊?” 骆老太不说话,她想踹死骆福财。 围观的村民中,有人大声说,“她没缴税呢!” 骆福财摇摇头,“三伯娘,你没缴税,跑水沟这里闹事做什么?” “关你屁事?”骆老太忍不住了,跳脚大骂。 “哦,那关你屁事!”骆福财哈哈一笑。 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大笑。 骆老太气得伸手去捶骆福财,骆福财滑头,提起袍子拔腿就跑。 众人更加大笑了。 春宝不懂事,还笑着对钟氏道,“娘,爹跑得好快呢。” 钟氏那个尴尬。 春丫皱眉,“爹不跑快,就得被三阿婆打了。” 李娇娘微微扬眉,对于骆老太这种人,还真不能讲理,该骂骂,该动手动手。 她对里正刚才的话感兴趣,便又问着里正,“里正伯,怎么个缴税法?” 缴了税,那就证明,这水沟是暂时的私有化了。 谁缴税归谁,历来都是这个规矩。 里正便又道,“正好,趁着大家都在,骆诚娘子又问了,我来说下县衙给咱们定的规矩。” “快说,里正叔,我们都听着呢。”有人催促着。 里正说道,“租借村里水沟水塘的,都得缴税。一亩水塘一年一贯钱,两亩两贯,依次往上推。水沟河段的算法又不一样,水沟两里长一年是一贯钱。村前的紧水河,河面宽,租用的话,只计一岸的,两里长也是一年一贯钱,四里两贯,也是依次往上叠加。” 里正说完价格,不少人都议论起来。 “一年一贯钱呢,有些贵呀。捞的鱼虾,能卖上一贯钱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我不租,亏不起。” “我也不想租。” 春丫问钟氏,“娘,咱们租吗?” 钟氏为难,她现在连房子都没法给儿女住,哪里租得起? 男人回家来,估计还得找她要钱。 “咱们先不租。”钟氏摇摇头,心里叹了一声。 春丫看她娘一眼,不说话了,娘一定是没钱呢。 只有两个人,说想租村里的哪个水塘养鱼。 但他们家里人马上说,“就算鱼养得起来了,可往哪儿卖呢?” 卖不出去,又成了大难题。 最后,没人想租水沟水塘。 里正接着说道,“哪家要租用的,到我这儿登记下,钱到,马上开始承租,租用之后,其他人家不得到租用之家的河段水沟水塘里打捞鱼虾养鸭,违者,得赔偿租户的损失。” “那挑水吃呢?洗菜呢?”有村民问。 “这个的话,你得问租户同不同意,他出了钱,他说了算。”里正说道,“哎呀,咱们不是还有紧水河嘛,那河又宽又长的,水又清,何必到小水沟小水塘洗菜挑水的?” 村民们又议论起来。 规矩定得好,可万一不赚钱的话,浪费了时间不说,还亏呀。 大家纷纷摇着头。 李娇娘则是满意的。 这和现代那世的承包制,是一样的嘛。 能干的人,包下一片水塘,养鱼养虾,虾肥鱼壮时,送往各大饭店里,一年能赚一部中档车。 李娇娘小声问着骆诚,“骆诚哥,你的想法呢?我想租一年的水沟。” 一贯钱,对于只靠种庄稼的人家来说,确实太贵,对于她这个会谋副业的人来说,也不算太贵。 骆诚当然是不会反对了,“我没意见,你安排啊。” “那我做决定了啊。”李娇娘笑眯眯道。 “好。”骆诚点头。 “我要!”李娇娘头一个举手,“我家旁边这条水沟,我包两里长,先包一年的,里正伯给登记下。” “好,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帐本和契约书,你们只需按下手印写个时间就好。”里正道。 里正从随身背着的藤条箱笼里,取出了纸笔来。 骆诚拖过一张小凳子,又找来块木板,给里正当桌椅,“里正伯,将就着写。” “可以了可以了,很好呢。”里正不计较,铺开协议书,就书写起来。 他写下了地址和时间,李娇娘说了范围,“从前面那个石板桥开始算,往北数二里的距离。” 她目前手里的钱财有限,不能承包太多,先租个一年的。 里正书写好,还在空白的地方,画了个图,写明方位。 李娇娘心说,这个里正做事真仔细,画了图,就不怕起纠纷了。 “好了,租借书写好了。”里正给骆诚和李娇娘看。 两人都没有意见。 接着,李娇娘又说道,“里正伯,我们的田也整好了范围,你给丈量下,也一并登记好了。免得有人啊,总是来打主意。” 她看了眼骆家人,意有所指。 “嗯,也好。”里正点头,他叫过跟着来看热闹的大孙子,“快回去拿丈量田地的工具来。” “好呢,爷爷。”十来岁的少年,一溜烟跑走了。 里正家,离着骆诚家并不太远。 少年跑得又快,也就一碗茶水的时间,少年跑回来了,肩头上扛着个“六”字型的木制工具。 这叫步尺。 李娇娘前世的时候,在乡下村支书家见过,不过后来科技发达了,改用电子丈量了。 工具两脚间的距离,固定是三尺。 里正拿着工具,骆诚带着里正,走进荒地丈量长宽。 最后计算面积,是两亩二分地。 李娇娘说道,“里正伯给算算,我们得缴多少税,今天一并缴了。” “好呢。”里正从箱笼里拿出算盘来,扒拉起来。 两亩二分地,一年的税赋是两贯二百钱,加上刚才租的水沟,李娇娘回家拿了三贯二百钱给里正。 里正数了钱,让他们按了手印,将田契交到他们的手里,又说道,“年底还得交人头税,房契税,狩猎税,你们得早做准备啊。” “晓得了,里正伯。”李娇娘道。 她回答得轻松,心里却骂着高宗皇帝,生个孩子打个猎还得缴税?想钱想疯了? 到年底,还有半年时间呢,她怎么着也能赚够这些钱,到时再说。 里正看向大家,“骆诚家租下了这段水沟,届时,我会这段做个记号,大家不许来私自钓鱼钓虾养鸭子,还有这块荒地,也是骆诚自己在开荒,从此是他的田。旁人无权过问。” 不少人祝贺骆诚,又有了田。 但更多的人,是赞着骆诚勤劳。 李娇娘捏着两份契约书,走到骆老太的面前,笑微微道,“三阿婆,这田呢,里正伯给登记了,我们也缴税了。这沟呢,我们也缴税了呢,您老要是还来闹,记得赔钱哦。” 骆老太气得冷哼,“说得谁稀罕似的。” “唉哟,您老今天的阵势可不小,那是来干嘛的?”李娇娘笑。 “抢水沟的呗,不过呀,没抢着。”有围观的人哈哈一笑。 骆家人全都阴着脸,想走,又被人喊住了。 骆家太公说道,“老三家的,现在都清楚了?你不是将骆诚都赶走了吗?怎么总是惦记他的那点东西?” “谁惦记了?说什么话呢?”骆老太阴着脸,再不想多呆了,气哼哼着又想走。 “那,三阿婆你赔我虾和泥鳅,十五文呢。”春丫拦着骆老太。 钟氏去拉春丫。 春丫固执着伸着手。 “我赔你个爪!”骆老太把春丫推开。 钟氏忙说道,“三伯娘,您骂春丫可以,不能推她呀。” 李娇娘拉起春丫,冷笑道,“三阿婆也就敢欺负个孩子,欺负我们穷的,有本事,把那宋家二小子打一顿啊!” 宋家二小子,正是把骆老太孙女陈银花肚子搞大了,却又抛弃了陈银花的那个,如今在县衙里当差。 提到宋家二小子,骆老太的气焰马上矮了一截。 李娇娘却笑了,“您老要是不赔春丫的十五文,我就叫宋家二小子去要,人家是捕快呢,一定要得到。” 第134章 她当家,我乐意 宋家二小子来要钱,那她得丢脸! 骆老太气得咬牙,只得朝骆大娘子道,“那就给她十五文。” 骆大娘子可不想赔钱,虾和泥鳅又不是她踩死的。 “娘,我没钱。”骆大娘子摇头。 哪知,有些愣头的骆飞翔马上拿出了十五文出来,“娘,奶奶,我有。” 骆大娘子气得翻白眼了。 骆飞鹏骆飞鹤想踹死他。 骆老太横了娇娘和春丫一眼,朝孙子喝道,“那就给她们得了,咱们还没那么穷呢!” 骆飞翔笑嘻嘻递给李娇娘,手捧着钱,眼睛盯着李娇娘的脸看,“给。” 他越看越觉得,李娇娘是村里最好看的。 李娇娘冷笑着,转身走开,“春丫,拿着。” 春丫从骆飞翔手里抓过钱数了数,“正好,十五文。” 骆飞翔撇了撇唇,死丫头,多事! 李娇娘笑眯眯对骆老太道,“两清了,三阿婆,好走哦。” “走!”骆老太咬牙,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全身都挂着泥,心头早就冒火了,不拦她了,她跑得跟兔子似的。 她一跑,骆大娘子马上招呼着三个儿子一起跑走了。 这家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也走了。 里正,骆太公和骆诚说了几句话后,也走了。 钟氏这才有时间跟骆福财说话,“福财,你几时回村的?怎么不捎个口信啊?咱家房子没了,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我这不回来看看吗?”骆福财心里装着别的事,朝她摆摆手,不耐烦说道,“家里的事呆会儿再说,你忙你的去,我有事呢。” 他摇摇扇子,朝骆诚走去。 钟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李娇娘看着这二人,暗自皱眉。 钟氏的长相,并不难看,细看五观,年轻时一定是眉清目秀的女子。 只可惜,家务操劳损了颜色。 加上男人不关怀,使她脸上整日挂着忧色,婆婆又常日骂她,孩子不懂事,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看起来比同年纪的女子,要老上五岁。 钟氏和骆福财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主仆。 一个老妈子,一个大少爷。 闹事的人走了,骆诚又开始忙着割草。 骆福财走到骆诚的跟前,摇摇扇子,笑着道,“骆诚,你可以啊,娘子娶了,也发财了呢。” 骆诚憨厚道,“没发财。” 骆福财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六叔看在眼里呢。能一口气拿出好几贯钱出来,还说没发财?对了,骆诚,六叔在县城里做一笔买卖,目前货钱有点运转不过来了,想找你帮下忙。” 做买卖? 李娇娘心中好笑,赌博的买卖。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挽着袖子,听着他们谈话,且看骆福财如何厚着脸皮地找骆诚要钱。 钟氏也听到了骆福财的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将春丫搂在怀里。 “娘,怎么啦?”春丫不解。 “没……没事。”钟氏讪讪一笑,拍拍女儿的肩头,“你带春宝玩,娘去忙去了。” “哦。”春丫看了她娘一眼,乖巧地点头,拉过春宝的手,走到一旁看她的糖果去了。 骆诚听到骆福财说“帮忙”二字,马上扬眉,“怎么帮?” “咳咳,你要是想入股,咱们买卖一起做是最好不过。要是忙不过来,你只出钱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一起分。你三成,我七成。哦,不不,你四我六。”见骆诚冷着脸,他马上笑嘻嘻改口说道,“算了,我辛苦点,咱们五五分得了。我这做叔叔的,怎么着也该照顾着你这大侄子不是么?” “要投多少钱?”骆诚看一眼李娇娘那里,故意试探着问。 见骆诚问,骆福财的兴致更是高了。 他摇摇折扇,马上说道,“也不多啦,几十贯就好,我出一百贯,你出个七八十贯……,六七十贯也行的啦。” 六七十贯?亏他说得出口。 骆诚心中冷笑,他和娇娘连六七贯钱都拿不出来了。 卖野猪的钱,全被娇娘还了债。 卖地的二十贯钱,一半多被李娇娘还了债,家用了一些,刚才又出了三贯二百钱的地租水沟税,娇娘手里,最多只有三四贯钱。 那是她的零用钱,他是不会动用的。 而他自己的手里,也才几百文钱。 “家里的一切事情,全是娇娘说了算,我不做主。”骆诚淡淡回道,“我手头上没钱。” 钟氏听到骆福财开口提钱,默默转过身去,将一抱荒草搂起,铺在空地上。 她现在没脸跟李娇娘骆诚两口子说话了。 还是帮着做点事。 李娇娘看着前方的骆诚,笑弯了唇,嘿,这男人,在外头也是这么给她面子的? 骆福财惊讶了,问着骆诚,“侄媳妇管事?不是,你这男人做得也忒……” “她当家,我乐意。”骆诚走开,接着割杂草去了。 骆福财无法,想了想,只好朝李娇娘走来。 李娇娘正笑着和春丫说话。 “娇娘姐,这是桔子味的糖果,吃,可甜了。”春丫记着上回李娇娘送她吃冬瓜糖的事,这回她得了糖果,马上送给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我不爱吃糖果,你吃,我要帮骆诚哥干活了。”这春丫是个有心的人呢,记着她的恩。 春宝将头伸过来,舔着唇,眼巴巴说道,“春丫,娇娘姐不要,你不吃给我吃。” 春丫喂了一颗给春宝,将剩下的糖果全塞自己嘴里了,“没了。” “哼,小气!”春宝撇唇。 “嗯?春宝——”李娇娘的脸色沉下来,“已经给你一颗了,再要的话,你就是贪心鬼了。她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不得强要!” 钟氏也斥着俩孩子,“听娇娘姐的话,别吵闹。” 春宝怕李娇娘,马上低下头,不敢要了。 骆福财走过来,正好听到李娇娘说的话,脸上只觉得火辣椒的疼。 这话怎么像是说他似的? “咳,那个,侄媳妇哇,有件事……”骆福财笑得和善。 钟氏马上神情警觉,盯着骆福财,“福财?” “说了有正事呢,你少插嘴,忙你的去。”骆福财一脸的不悦。 钟氏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李娇娘笑眯眯道,“六叔,等会啊,我先砍棵树。” 她抡起斧头,朝一棵小娃儿胳膊粗细的树砍去。 咔嚓—— 只一下就断了。 李娇娘英姿飒爽地举举斧头,“爽快!” 骆福财却惊得眼皮跳了跳。 春丫春宝不懂事,一阵欢听,“娇娘姐好厉害。” 紧接着,李娇娘又轮起斧头,咔嚓,砍向了另一棵更粗些的树。 然后,她抓了柴刀,将那些小树一阵霹雳咔嚓乱砍,一根根一尺长的树根,在地上乱飞乱蹦。 骆福财:“……” 砍了五六棵小树后,李娇娘这才抹了下额头的汗水,问着骆福财,“六叔,什么事啊?” 骆福财的脸上,惨白中透着汗水,却还得努力挤着笑容,“呆……呆会儿说,你忙你的,我先带春宝春丫和你六婶看春宝奶奶去。” “哦,那你去,我的确很忙的。”李娇娘笑着道,说完,朝骆诚走去。 骆福财朝她背影看去一眼,拿扇子敲敲额头,心里暗道,骆诚的这个娘子,看着瘦瘦弱弱的,可耍起柴刀来,怎么比男人还狠? 想起那些砍断的树棍,骆福财眼皮又跳了跳。 “他爹,走了。”钟氏催着骆福财。 “走走走。”骆福财心不在焉回道。 一家四口往骆诚家走去。 钟氏先打发两个孩子回去,她则拉着骆福财问道,“福财,你……你真的在做买卖?” 她不相信。 “当然啦,我最近找了个好买卖。”骆福财摇摇扇子,摆起了一副大掌柜的神态。 钟氏沉着脸,“你找任何人借钱都成,可别找骆诚借。” 骆福财不高兴了,“借他点钱怎么啦?将来又不是不还他,再说了,我发了财,还会给他分红。” 第135章 帮骆诚哥翻地,我就教你认骰子 钟氏嫁他十六年,自己男人是什么品性,她怎会不知道? 骆福财说的是借,最后还不是赖着不还? 玉山村遍地是他们家的债主,他可好,那边借不到了,这回跑来金山村来借来了。 “骆诚根本没钱,你找他借,只会让他心生烦恼。”钟氏叹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他没钱?你数过他口袋了?”骆福财轻嗤。 钟氏叹道,“他们家欠了不少外债,手头要是有钱,也会先还债,哪会借给你?你别想了。” “他那些债,都欠了多少年了?再欠几年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糊涂的?都说了这回借的钱是做买卖,有赚头的。”骆福财说得不耐烦了。 钟氏眯了下眼,“不是赌?” 骆福财轻咳一声,“没有没有,想哪儿去了?那个赚不到钱了,我改行了。” 钟氏又叹了一声,“不是赌就好,赌这个事,真不是个发财的门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骆福财笑着道,“被你问来问去的,有件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了。” 他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两只小银环出来,递到钟氏的手里,“拿着,回来时,特意给你买的。” 钟氏往手里看去,那是一副银耳环,虽然只有绣花针那么细,但却是亮晶晶的。 “真好看。”许久没有得到礼物的钟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好看,我那买卖刚起步,没赚到很多,所以,还不能买金的,等我筹集到一笔货款,大赚一笔时,一定给你买套金的,再买一套绸缎衣裳,再给你备一套骡车。再……” 钟氏抿唇一笑,“好了好了,到时再说。” “对对对,到时再说。”骆福财笑着道,“来,我给你戴上。” “嗯。”钟氏递上耳环。 骆福财接过耳环,给钟氏戴上了,还端详了一会儿,“好看,不错。” 钟氏更高兴了,“我回去照照镜子。” 夫妻俩说着话,已经走到骆诚家后院门这儿了。 看到院子里一地的菜叶子,簸箕也扔在院子中间,厨房里一团烟在飘着,钟氏皱了下眉,“我去打扫。” 骆福财进了院子。 骆孙氏坐在厨房喊着他,“福财!” 骆福财咧嘴一笑,弯腰进了小厨房,“来了,娘。” 进来之后,他锅里灶里寻吃的,但是,没找着。 大锅里倒是煮着粥,只可惜,煮糊锅了。 骆孙氏往院子里看去,钟氏在扫院子,孙儿孙女在堂屋玩,她拉着儿子坐下,“坐下坐下,好久不回来,让娘看看你。” “好着呢。”骆福财嘿嘿一笑。 “你说的那个钱的事……”骆孙氏恨恨说道,“你那呆媳妇不同意呢,借了这么久,也没有借到一文钱,娘也帮不忙啊。” 骆福财轻轻一笑,“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那你可要操心了。”骆孙氏恨恨说道,“骆诚娘子见到了?那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从她手里借到钱,怕是有些难。” 骆福财拿扇子敲敲额头,“儿子会想法办法的。” 想到自己这几天受的苦,从不做家务的骆孙氏,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马上向儿子诉苦。 “你可得帮帮娘,骆诚娘子太坏了,居然叫娘做事,她咋不做呢?” 骆福财惊讶道,“她这么厉害的?” “你不信?等她回来了,你瞧着。”骆孙氏恨恨道,走到厨房门口喊着钟氏,“别扫了,来烧饭,你男人大老远的回家,不给做些吃的?” 钟氏已经扫好了院子,她把扫把放在脚落里,卷了卷袖子,“来了,娘。” 这个时候,辰时过了,吃中午饭尚早,吃早饭尚迟。 钟氏打算多做些,今天就早些吃中饭。 她进了厨房,骆孙氏马上解下围裙,跑到外头的阴凉处,拉着儿子说话去了。 钟氏拿着簸箕,在厨房里找菜,骆诚家有萝卜干,香椿叶干,还有两根野茭白。 早上钓了十几只虾和两条泥鳅,但被骆老太踩死了。 中午只能全吃素了。 儿子春宝走进厨房来了,揉着肚子,哼哼着道,“娘,我饿。” “奶奶做早饭给你吃了吗?”钟氏放下簸箕,摸摸春宝的脸。 “没。她骂我呢,我就跑到水沟边找娘去了。”春宝揉着肚子,“我要吃饭,娘。” 钟氏暗自一叹,男人一回家,娇娘定的那些规矩,怕是全都不做数了。 看看,骆孙氏又不做饭了,跑掉了。 “春宝乖啊,娘这就给你做吃的。” “娘你快点,我很饿呢。” “好呢,好呢。”钟氏叹着气。 看看大锅里有些煮糊的粥,她舀了些没糊的装在碗里,加了点盐巴在里面,给春宝吃。 春宝饿急了,端起来狼吞虎咽。 …… 杂树林那里,因为有着李娇娘的加入,骆诚的进度快了不少。 “娇娘,你歇会儿,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了,吃午饭前,我一个人也能完成的。”骆诚劝着李娇娘。 “不要,我不累。”李娇娘割草的动作不老练,但速度不慢。 按着计划,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能完成的工作,被骆家人一搅和,她和骆诚慢了不少。 所以,她不得不加快速度。 可骆诚心疼她,抢过她的镰刀,推着她走到树荫下,“你要帮忙,歇会儿再帮。” 李娇娘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听你的。”想了想,她又道,“六叔这次回来,不借到钱怕是不罢休呢。” 刚才,骆福财离开后,骆诚将骆福财邀他做买卖的事,跟李娇娘说了。 李娇娘直接送了两字,“忽悠”,还解释了忽悠的意思。 骆诚道,“不过,他回来也好。” 李娇娘没听懂,“为什么?”骆福财这人,一看就是个滑头的,骆诚居然说,回来得好? 回来之后,事情只多不少。 骆诚哼了一声,道,“他是当家男人,他总不能,带着亲娘老婆孩子,一直挤在大侄子家里?他不会想办法的?” 如果骆福财不回来,目前的日子还算平静。 但骆福财来了,怕是更热闹了。 李娇娘笑道,“那可最好了。” 她向往她的二人世界呢。 …… 又忙了半个时辰,草割完了,杂树也清理完了。 李娇娘拿着一根树棍,将前几天割过的草翻转过来晾晒。 大太阳底下晒了几日,割得早的草,已经有些枯黄了。 骆诚则整理那些断树棍断树枝,码得齐整着,堆着一旁,这些再晒干些,拿去乡里卖,又是一笔钱。 正忙着,春丫跑来喊两人回家吃午饭。 李娇娘笑着道,“今天的午饭好早。” “是娘做的午饭。”春丫笑道。 李娇娘心里轻哼,骆孙氏有儿子撑腰了,又不做饭了?活儿又推给钟氏了。 她拎着那条骆老太从水沟里带出来的蛇,骆诚扛着锄头,春丫帮忙拿着镰刀柴刀,三人一起回了家。 堂屋里,骆福财正教春宝玩骰子。 骆福财抓着一个两寸高,磨得锃亮的竹筒,摇了几下后,往桌上一扣,“春宝,来,猜猜里头是大点数,还是小点数。” “小点。”春宝奶声奶气大声说道。 骆诚听到声音,皱了皱眉。 李娇娘眯着眼,往那竹筒看去,她的x光眼,竟清楚地看到了竹筒里的三粒骰子。 她眸光一转,大声说道,“六点,五点,四点。大!” 骆福财抓起竹筒去看,果然是六五四。 他又重新摇摇,李娇娘又说出了准确了点数。 一连五六次,李娇娘说的,一次都没有错过。 骆福财惊讶了。 能准确猜到大小,已经很是了不起,能一次都不差的准确说出点数,这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耳力一定不差。 “大侄媳!”骆福财朝李娇娘拱手笑道,“你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教教我?” 他要是学到李娇娘的耳力,一定能成赌王! 李娇娘心中乐了,这赌鬼上钩了哦。 “想学呀?”她笑眯眯道,“下午帮骆诚哥将那块地翻一翻,我就教你。” 第136章 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有个劳力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李娇娘心中如是想着。 再说了,骆福财这么大的一家子,都吃住在她家,叫他这个当家的男人干点儿活,并不过分。 见李娇娘答得爽快,骆福财心下大喜。 他搓着手说道,“好说,好说。哈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好了,大侄媳妇。” 骆诚不知李娇娘的打算,见他们聊得起劲,疑惑地直皱眉头。 等骆福财走开后,他马上将李娇娘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跟六叔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乐成那样了?”他担心李娇娘被骗。 实在是,骆福财这人嘴巴太会说了,十几年来,骗了村里人不下百贯钱了。 被骗了还不能拿他怎么着。 骆福财的名声很差,人见人烦。 李娇娘眨着眼,笑着小声说道,“我叫六叔下午帮我们翻地。不不不,将来的几天,他会一直帮忙,直到那块地,翻成良田为止。”骆诚一个人干重体力活,她心疼啊。 再说了,这时间一天天过去,耽误种子下地。 骆诚一脸惊讶地看她,“叫他翻地,还那么高兴的?” 骆福财这人,懒惰出名,那双手就没有干过农活。 挑桶水都嫌空桶重,整日里游手好闲。 他会心甘情愿乐呵呵地翻地?骆诚不相信。 李娇娘狡黠一笑,“当然是抓着他的软肋啦。” “什么软肋?” “听音识骰子点数大小,他想跟我学艺,可我这本事啊,哪是轻易就传人的?做人徒弟么,得有做徒弟的觉悟。”她笑眯眯道,“哪个做徒弟的,不得帮师傅干活?他不干活,我就不教。” 骆诚:“……” 难怪呢,娇娘刚才是故意的? 刚才他放工具时,骆福财带着春宝摇骰子玩,娇娘随口说了几个点数,还都猜对了。 骆福财以为娇娘是赌神,这是拜娇娘为师了? “可是娇娘,你会玩骰子?你教他?”骆诚又疑惑了,“你光骗他,他恼火起来,当心他凶你。” 李娇娘笑得一脸的得意,“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这耳朵好使呢,凭他怎么摇骰子,都难不住我,我定是猜得百发百中。” 不不不,她是“看”得百发百中。 骆诚看着她,皱着眉头道,“娇娘,你之前在李家,是不是天天玩这个?猜骰子大小赌博,这可不是什么好玩乐。” 李娇娘气笑了,他担心这个? 她忙摇摇头,“不是,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李家对我虽然不好,却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之家,玩骰子这种事,从主子到仆人,都不准玩。我是纯听出来的。再说了,我十分厌恶赌博,那是恶习!” 刚才她发现自己能看透竹筒,清楚地“看”到骰子点数时,她心下大喜。 她想着,不如靠着自己的这双x眼,到赌场大赚一笔?今后,她和骆诚就不用苦力干活了! 可就在这时,她的x眼忽然失灵了!! 失灵了!!! 跟普通眼一样了! 看不到竹筒里的骰子了!! 她当时吓了一大跳,心中马上默念,自己只是开玩笑地想想,最厌恶赌博啦,发财要发正当的财啦,不义不财不可取啦! 发了好几个做人要做正派人,违者自罚的誓言,她的x眼功能才回来。 她就知道了,老天送她一双异眼,是用来防身救人的,可不是发不义之财的。 她就一穷苦的命哟! “那就好。”骆诚听她这么说,心中松口气,就怕她年纪小,经不住身旁人诱惑走上邪路。 但没一会儿,他又皱眉道,“可是你教给了六叔,他不是更加迷上赌了?” 李娇娘眨着眼,狡黠一笑,“我会认真教,但学不学得会,可是靠他的能力哦!我有一双好耳朵,他可没有。” “……”,骆诚这下全明白了。 他家娇娘狡猾呢,使着法子叫骆福财干活。 也好,叫那赌鬼知道知道赚钱的辛苦,再别找钟氏要钱了。 “真狡猾!”骆诚无语地点点她的额头。 “这明明叫聪明!”李娇娘捂着额头,撇撇唇。 …… 大约是为了迎接久别回乡的骆福财,中午的粥里,钟氏头一次没有放野菜,煮的是白糯糯的大米粥,而且很稠。 骆孙氏对粥很满意。 但看到菜,她马上撇起了唇,“怎么全是素?这么多人,就三碗菜?” 一盘香葱末拌盐水萝卜干。 一碗咸菜炒青豆,青豆的数量,掰着指头也能数出来,一人能分三粒吗? 一碗干炒野茭白丝。 骆诚吃惯了素,并不觉得什么。 钟氏做的菜,虽然比不了李娇娘的手艺,但比他做的好吃,有吃就行,他不挑。 李娇娘入乡随俗,也不挑。 春丫更不敢多话,默默喝着粥,因为有她爹在,有奶奶在,她只敢夹萝卜干。 另外两碗稍好的菜,她不敢夹。 春宝刚才吃了半碗盐巴粥,已经半饱了,这会儿没上桌子,跑前院外头看驴子去了。 骆福财滑头,住在骆诚家,知道抱怨不招人喜欢,反而乐呵呵吃着。 钟氏皱了下眉头,对骆孙氏道,“娘,本来钓着虾来着,刚才三伯娘来一闹,把钓的几只虾踩死了,又误了不少时间,所以……” “下午多钓些,全是腌菜,哪里吃得下?”骆孙氏嘟囔着。 李娇娘眯了下眼,哟哟哟,往日还没有抱怨呢,今天是因为儿子来了,有人撑腰了,就又忘记规矩了? 她轻轻嗓子,“九婆,六婶下午要帮骆诚哥翻地,今天她可没有时间钓虾呢。” 想吃虾,自己不会钓去? “为啥要帮你们翻地?你们没手?”骆孙氏不高兴了, 她今天敢大声跟李娇娘说话,的确是因为儿子回来了,她腰杆子硬了。 哪知,骆福财开口说道,“娘,骆诚家人手少,帮下忙是应该的,不仅桂娘要帮忙,我也去。对了,娘吃完中饭,也一起去,争取两天之内将地翻整好,还有,春丫也去。” 李娇娘刚才说,得等地翻好了,她才肯教他用耳力辨骰子大小,但翻好地,最快要四天。 四天? 他等不了,能快则快,所以,他叫上了媳妇老娘和女儿。 钟氏做惯了农活,不觉得什么,点了点头,再说了,她吃住在骆诚家,帮下忙是应该的。 “知道了,爹。”春丫一向乖巧,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反对帮忙骆诚李娇娘家翻地。 可骆孙氏却恼火了,啥?她还要下地? 这儿子是她儿子吗?有没有被人换? “不是,那个,福财啊,娘没有做过农活呢。”要不是有骆诚两口子在,骆孙氏想跳脚骂儿子。 骆诚这时闷闷说道,“娇娘来我家之前,也没有做过农活,不信的话,看她的手。” 大家于是全都看李娇娘的手。 那手指纤细白嫩,指甲圆润似珠贝。 放眼全村,就没有哪个女人有李娇娘的手好看。 骆孙氏一家,无地自容了。 李娇娘弯唇一笑,“不会做,可以学啊,晒晒草,挖挖土,搬下树枝,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骆福财马上跟着说道,“对对对,搬搬东西,挖挖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骆孙氏气得不想说话了。 儿子的胳膊,朝外拐了。 唉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儿子也听李娇娘的话了? 真是邪门得很! 巴成是妖女使妖法了! …… 菜不好,好在粥煮得不少。 于是,大家就多吃粥。 一人吃了两碗粥。 下午全家都得去地里,李娇娘和钟氏一起,煮了一大锅的凉茶。 等茶晾凉的时候,李娇娘开始清点工具。 骆诚家的农具本来就不多,这会儿人多起来了,更加的不够用了。 杂草割完了,杂树也砍了,现在要做的工序是将地翻松,清理出土里的杂树根和石头。 所以,得多些铁锹和铁钉耙才行。 可家里只有一把铁锹,更没有铁钉耙。 第137章 分工合作 李娇娘想着,该到邻居家去借一借了。 向大娘子家条件稍好些,家里人多农具一定齐全。 她便对骆福财道,“六叔,家里农具不多呢,得借邻居家的先用用了。最好是借三把铁锹,两把钉耙。” 骆福财曾经骗过向大娘子男人的六百文钱。 七八年了,一直没有还,他可不敢再去向家借东西。 他找着借口道,“啊,我要帮骆诚挑柴火去,他说那些柴火放在地里,一堆一堆的太多,容易被人偷,得挑到后院来。”他便喊着骆孙氏,“娘,你去借下?” 儿子提了要求,骆孙氏哪敢不听的? 不想去,也得去啊。 “你去忙你的,娘去借借。”骆孙氏不情不愿道,想了想,又叫上钟氏,“东西借的多,我一人拿不下,一起去。” 钟氏正洗着装凉茶的水罐,应了声,“就来了,娘。” 她将三个茶水罐洗好,放在太阳底下晒着,解下围裙,跟着骆孙氏往向家走去。 对于谁去借农具,李娇娘没有意见,能借就行。 …… 钟氏今天烧中饭早,所以,他们吃完了饭,而向家的中午饭菜,才刚刚摆上桌子。 向大娘子是个做事麻利的人,做饭也风风火火的。 桌上的菜,跟她本人性子一样,豪爽!切的都是大块,还装得多。 一碗酱烧冬瓜,一块一块堆在碗里,像极了大块红烧肉。 一碗炖煮鱼,不不,一盆炖煮鱼,那瓦盆钵子的大小,都快赶上骆诚家的小脸盆大小了。 里头装着最少两条鱼,都切成手巴掌大小的块,汤里洒着细细的葱花,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一大碗煮青豆,堆得老高老高的,里面一根咸菜也没有,七八个人都够吃了。 骆孙氏羡慕得直咂嘴巴,向家这么多吃的,骆诚家咋没有? 钟氏微笑着走进向家堂屋,对摆着碗筷的向大娘子道,“向嫂子,我们下午要帮骆诚家翻地,可他家的农具不够,想到你家借些使使,只要铁锹和钉耙,有两三把的话,都借我们也成。” 向大娘子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瞄一眼跟在钟氏身后的骆孙氏,笑了起来,“春宝奶奶也要去翻地?哎呀,您老不是说,您老的手尊贵不能晒太阳怕脏吗?去了地里晒伤了手指可怎么办?” 钟氏嫁到骆孙氏家的第二天,骆孙氏就叫钟氏下地去干活,说自己的手指怕晒怕脏,不能去地里。 钟氏老实,成了附近几个村里,成婚第二天就下地干农活的第一个媳妇。 按着附近的规矩,再穷的人家,新娘子都有三天清福享受,三日之内不会去地里,顶多在家里做做家务。 三朝回门之后,才开始下地干农活。 可骆孙氏打破规矩,非要叫钟氏去种地。 这事传开后,有人笑着钟氏迂腐老实,更多的人是笑着骆孙氏心太狠。 骆孙氏脸色窘迫,“向家的你忘性大,我没说过这话。”她死不认帐。 钟氏脸色讪讪,无地自容。 向大娘子撇撇唇,懒得跟骆孙氏争吵了,她还要吃饭呢,吃饭前骂人吵架影响胃口。 “二宝,拿两把铁锹和一把钉耙来,你骆诚哥家要用。”向大娘子朝后院大声喊着。 在后院逗着小侄儿玩的向二宝,高声应了声,“来了,娘。” 小伙子动作麻溜,很快就抱着两把铁锹和一把钉耙跑来了,“给,婶子。” 钟氏道了谢,离开了向家。 娇娘说要借三把铁锹,和两把钉耙,这数量显然不够。 钟氏便对骆孙氏道,“娘,咱们再到前面项家借借?项家和骆诚的关系,也一向不错呢,娇娘上回上集市用的独轮车,就是找项家借的。” 骆孙氏到向家去,被向大娘子嘲笑了一顿,这又要去另一家借东西了,骆孙氏怕再被人笑话,不肯去了。 她找着借口道,“刚才我脚崴了下,疼,你去借,我在这里坐着候着你。” 说着,她走到一棵树下坐下了,不肯往前走了。 向家在骆诚家东面,而项家,则在西面,还要过水沟上面的小石桥,稍微远一些。 钟氏无法,只得说道,“也成,娘看好这几件工具,我去借。” 她把铁锹和钉耙,放在骆孙氏的旁边。 “去去,等着用呢。”骆孙氏催促道。 没有了骆孙氏的扭扭捏捏,钟氏借东西很快,也就片刻时间,她扛着把铁锹和一把钉耙走回来了。 骆孙氏站起身来,拍拍衣裳的下摆,“走了。”自己先走了,也不扛工具。 钟氏望着一地的农具,皱了下眉头,只得将三把铁锹和两把钉耙,一个人扛了起来。 …… 工具齐了,接下来就是分配工作了。 李娇娘将大家召集到堂屋里,说着工作任务。 “六叔用撅头刨松树根,六婶,九婆和骆诚哥用铁锹挖出树根,我和春丫用钉耙刨出树根。两亩二分地的任务,到明天中午午饭前必须做完,明天下午耕牛犁地。骆诚哥已经借好牛了,而且这牛儿人家也等着用,所以时间不能耽误。” 骆孙氏马上不乐意了,“我用钉耙刨。”她觉得,那个钉耙一定轻松些。 李娇娘笑眯眯道,“也好,我和九婆换,不过,换了就换了,九婆别到时候又要换。” 骆孙氏将头扭过,哼了一声。 “好了,大家对分工没意见?”李娇娘拍了下手,说道。 骆福财如今要讨好李娇娘,从不干农活的他,也不反对,“没意见,不就刨松树根吗?轻松,轻松,哈哈哈。” 钟氏和春丫也说没有意见。 而骆诚做什么事,都听李娇娘的。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大家捡查各自的工具,休息一刻时间后,出发!对了,这工具,大多是借来的,大家用的时候,爱惜一些。”李娇娘又道。 “知道知道。”骆孙氏有些不耐烦了。 休息了会儿,大家喝了些凉茶,就各自戴着斗笠,扛着工具出发了。 春宝年纪小,留在家里看家。 骆诚担心李娇娘体力受不了,必竟,她是正儿八经没有吃过苦的人,小声叮嘱她,“今天人多,你不必太出力。” 李娇娘抿唇一笑,他又心疼她呢!“知道知道。”她有那么娇气么? …… 骆诚家今天,全家出动去翻地。 人多力量大,那块荒地,看着看着渐渐有了田的样子。 杂草没了,杂树根一棵棵挖出来,扔到了空地处,土翻松了,露出了黑色的土壤。 分工合作,工作有条不紊。 李娇娘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 而骆大娘子家,却鸡飞狗跳的闹着。 骆大娘子怂恿着骆老太,带着儿子们到骆诚家抢水沟,水沟没抢着,反而害得骆老太落了水。 由于是落水受了惊吓,又呛了泥水,骆老太回家后,就觉得嗓子不舒服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染了风寒了,得吃药才好得快。 抓药是要花钱的,骆老太不干了,叫骆大娘子出钱。 她说今天是骆大娘子劝着她去骆诚家,她才落的水,是骆大娘子害的,骆大娘子理该出钱。 骆大娘子回家拿钱的时候,发现家里预备着家用的钱,全都不见了。 一千多文啦! 骆大娘子吓了一大跳。 她马上问小儿子是怎么回事,怀疑是小儿子骆飞翔偷了。 骆飞翔嚷道,“从不知道那里放着钱,怎么偷?再说了,我要用钱,不都是直接找娘要吗?我几时偷过钱了?娘怎么糊涂了,尽冤枉人?” 骆大娘子细细一想,也的确是这样的,小儿子哪需要偷钱? 他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的要,有时候还找骆老太要。 骆老太心疼小孙子,要钱都会给。 可钱又不见了…… 骆大娘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过来。 八成是男人偷偷拿走了,送给刘寡妇了。 气得她跳脚大骂起来。 也巧了,正骂着,她男人回来了。 第138章 收获不少呢! “死婆娘骂谁呢!”骆大贵脱下脚上的鞋子,狠狠往骆大娘子的头上抽去。 骆大娘子一面拼命地躲,一面骂着,“我怎么这么倒霉哟,嫁你这样的混蛋男人,把钱拿出去送给寡妇,也不给家里儿子媳妇用,会遭雷劈哦,夭寿哦,我这么倒霉!” 她嚷的声音很大,引得邻居们都来看热闹。 但是呢,没有人来劝架。 和她住左邻右舍的,是骆家二房三房的人。 二房生的全是丫头片子,三房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性格老实的儿子,骆大娘子却生了三个儿子。 平时,她可没少欺负这两个弟媳。 眼下她被男人摁在地上狠抽,没有一人上前。 俩弟媳妇,一个端着大头碗吃着饭,一个拿牙签剔着牙。 两人各带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大门的两侧,往屋里看着热闹。 “死婆娘又胡说八道,老子抽死你,老子几时拿钱出去了?”啪啪啪——,鞋子底如雨点往骆大娘子的身上抽去,打得骆大娘子一阵惨叫,“你把娘带出去,害她掉水沟里染风寒了,老子还没有抽死你呢,你还在这里嚼粪胡言乱语?死婆娘!” 骆大贵也是气急了,往死里抽骆大娘子。 抽得她嚎叫得跟杀猪似的。 骆大娘子不服气啊,男人偏心刘寡妇,还要打骂她? 她大骂道,“我哪里胡说了?娘生病了,叫我去抓药,我回家拿钱,可钱却没了,一千多文钱啦,哪儿去了?你说,是不是给了刘家寡妇?” “放你娘的屁!你跟老子来看!”骆大贵将她拖进了卧房。 门帘子挡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听得到声音。 只听一阵哗啦啦钱币的响声,从里头传来。 骆大贵的声音喝骂着,“你眼瞎了?这是什么?你自己把钱换了个地方放,忘记了,居然骂我把钱给了别人?死婆娘整天找事!” 啪啪啪—— 大约抽打得更狠了,骆大娘子的惨叫声,更加的响了。 “嘢,自己把钱换了个地方放,忘记了,就骂男人偷走了送人了?唉哟,这心可不是一般的黑呀,啧啧啧。”老三媳妇鄙夷一笑。 老二媳妇老实些,摇摇头道,“走了走了,下回可别怪我们头上。” 老三往骆大娘子家门口呸了一声,“她敢,老娘掀翻她屋顶。” 老二媳妇撇撇唇,老三媳妇就敢口头说说,根本没那个胆量! …… 五月的晌午后,大太阳在头顶照着,晒得能让人冒烟。 如果还干着体力活,那就更加的热了,热得会叫人喘不过气来。 李娇娘吐了口气,忍着,拿铁锹继续挖着树根杂草根。 钟氏干惯了农活,虽然热得一头的汗水,但她的动作不慢,春丫受她娘的影响,也咬牙坚持着。 骆福财直皱眉头,但当李娇娘看过来时,他马上嘻嘻一笑,又卖力干起活来。 骆诚当然不在话下,干农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了。 只有骆老太,嘴里一直嘀咕个不停。 抱怨着上了当,不该和李娇娘换农具。 李娇娘的铁锹,明显的轻便许多,她的钉耙很难用呢。 早知道她就用铁锹好了。 可迎上李娇娘笑眯眯的目光时,她又马上焉了。 有着李娇娘的监督,六个人分工合作,到傍晚时,清了大半块田。 其实田里大数是杂草,杂树并不多,石头也不多。 。 收工回家,骆孙氏直喊老腰快要累断了。 钟氏放下农具后,马上端了凳子扶着她坐下。 骆诚问着李娇娘,“累不累?” 李娇娘斜睨他一眼,傲骄地抬着下巴,“不累。” 骆诚轻哼,“又逞强了,刚才走路腿都打晃呢。” 李娇娘顺势往他肩头一靠,“那你背我。” 骆诚将她拎得站直,窘着脸低声斥道,“尽胡闹,就到院子门口了。” “那你背我进院子。” 骆诚:“……”想了想,他还是背着李娇娘走进了院子。 李娇娘趴在他的背上,咯咯咯笑个不停。 大家都回了家,冷清了半天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一个人无聊地玩了一下午的春宝,见到他们回来,可高兴了。 兴冲冲跑到李娇娘面前,大声道,“娇娘姐,快过来,那些盆里长了不少小芽儿呢。” “我看看去。”李娇娘马上来了兴致,从骆诚的后背上溜下来,往篱笆院墙的角落大步走去。 角落的阴凉处,摆着好几个旧瓦盆。 她在盆里装了土,种了不少种子,几天过去了,也是该发芽了。 春宝跑在前头,指着其中的一盆说道,“看,娇娘姐,这个芽儿长得最好。” 那是大豆的种子苗。 十几颗绿油油的小苗儿,顶破了泥土,努力地往长着。 “还有这儿的,也有不少芽儿了。”春宝兴冲冲指着另外两个盆说道。 那是白菜种子苗和冬瓜种子苗,黄瓜种子苗,扁豆种子苗。 这几样长大后,她和骆诚就不必四处寻野菜了。 李娇娘摸摸春宝的头,笑着道,“好样的,春宝看护种子发芽,理当嘉奖。” 听说有奖,春宝更高兴了,“奖我什么?有吃的吗?” “呃……”李娇娘犯难了,她哪来的吃的奖励春宝? 这时,她听到厨房里骆孙氏问钟氏,“晚饭吃什么?别整些全素的,累了一天了,想吃肉。” “娘,没肉呢,还是中午的菜,不过,多了把蘑菇。”钟氏说道。 “蘑菇也是素的!”骆孙氏埋怨地冷哼。 听到她们说晚饭的菜,李娇娘想到一件事情。 她拍拍春宝的肩头,笑着道,“当然奖励你吃的,走,带上水桶,跟我去水沟边。” 春宝哼哧哼哧拎来了小水桶,兴冲冲道,“要钓虾吗?娇娘姐?” 今天下午,大家都忙着翻地呢,没人钓虾。 春宝想去钓虾,但大家都说,没有大人陪,不准他去,说他小,怕他掉水沟里了。 另外,他怕钓到蛇,所以不敢一个人去。 “不是,跟我走就是了。”李娇娘笑眯眯道。 她拿了根五六尺来长的竹竿,在竹竿一端绑了个倒钩的树叉,带着春宝,拎了水桶,往水沟边走去。 春丫看到了,也跟着跑过去。 “娇娘姐,你要做什么呢?”姐弟俩,好奇地看着她。 只见李娇娘,将那竹竿带钩子的一头,伸进了水沟里,轻轻地钩着什么。 “秘密马上揭晓。”李娇娘神秘一笑。 她捞了会儿,口里念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哗啦,一个鱼网兜被她钩出了水面。 那网兜里,正蹦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虾,还有两条泥鳅。 春丫惊讶道,“哇,娇娘姐,这不是你昨天放的网兜吗?这就网到虾了?收获不少呢!” “嘿嘿,厉害?”李娇娘将网兜钩到岸上的草地上。 春丫春宝两姐弟,马上高兴地跑了过去。 春宝一二三的数着,“有四只大红龙虾,八只灰白虾,一条大泥鳅,一条小泥鳅。” “今天大家都累了,这么些不够吃,我再钩一个网兜上来。”李娇娘走到另一处,像刚才那样,又钩了一个鱼网兜。 这一个兜里,没有泥鳅,全是大大小小的虾,而且还不少,另外,有一大一小两只青蛙。 青蛙比呆虾们聪明。 当李娇娘将网兜钩出水面时,那一对青蛙马上呱呱叫着,蹦跑了。 “好多哇,好多虾啊。”春宝欢呼起来,“我来数数。” 这一个网兜里,有灰白虾二十三只,大龙虾五只。 “好了,收工,这些足够咱们晚饭吃的了。春宝,今天让你吃三只龙虾,怎么样?”李娇娘笑着道。 小孩么,犯错时狠狠凶一顿,不犯错时,夸一夸哄一哄,这娃苗儿才长得顺,不至于长歪了。 春宝大喜,“好好好,谢谢娇娘姐。” “嘿嘿,每天都这么乖的话,娇娘姐有了吃的,头一个想到你,怎么样?”李娇娘收买着小屁孩。 第139章 深夜,荒地有情况 “我天天都乖呢,娇娘姐。”春宝小大人似的,认真点头。 “那好,去给驴子喂草,我就承认你乖,我把这些虾提厨房去。”李娇娘笑道,“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好嘞。”小屁孩高兴了,乐颠颠跑走了。 春丫和李娇娘回了家。 将虾拎到厨房,春丫乐呵呵洗虾去了。 李娇娘洗了把手,进了堂屋倒凉茶喝。 先回家一步的骆福财,马上凑了过来,笑得讨好,“大侄媳,这会儿有空了?来来来,咱们来研究下这骰子……” 说着,他变戏法一样,袖子一甩,一个磨得锃亮的竹筒出现在手里。 啪—— 他将竹筒反扣在桌上。 竹筒里叮叮当当响着骰子晃动的声音,“猜猜是几点?” 我猜你个爪子! 李娇娘翻了白眼,“不是说好了,等我那块地整好了再说吗?我都操心明天会下雨,地翻不了呢,六叔还有心情玩骰子。唉……” 她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走开了。 骆福财拿扇子敲敲头,翻地的速度有些慢呀。 可是,怎么加快速度呢? 这是个难题,他得好好想想。 …… 钟氏做饭麻利,很快就熬好了粥。 李娇娘大方,将鱼网兜里的虾和泥鳅,全拿来做了晚饭的菜。 是以,今天晚饭的菜,比中午丰盛了不少。 大龙虾自然是红烧。 灰白小虾拌咸菜炒了,这是吃粥的开胃菜。 两只泥鳅,钟氏洗净切断了,和野茭白混一起炒了。 骆孙氏看到桌上有荤菜,终于闭了唠叨的嘴巴。 不过,她也不敢像在自家那样,整碗端在自己的面前敞开嘴吃,而是安安静静小口扒拉着粥,眼睛盯着桌子,等着李娇娘发话。 李娇娘眼波一扫,她规规矩矩坐着,等着分食物。 “来来来,说好的,你有三只大龙虾。”李娇娘将三只大龙虾,夹进了春宝的碗里。 春宝开心地咧嘴笑了,“谢谢娇娘姐。” “还有六只,咱们一人一只,来来来,大家今天辛苦了,吃吃。”李娇娘当先夹了个大的,放进骆诚的碗里。 骆诚憨厚,一定最后夹。 这只肥的,骆孙氏的眼睛盯了很久了,可不能被她夹走了,所以,李娇娘决定先下手为强。 自家男人不宠着,谁宠? 骆孙氏不满地瞪了眼李娇娘。 骆诚窘着脸,“我自己夹,娇娘你也吃。” “吃吃吃,嘿嘿。”李娇娘也夹了块,笑眯眯吃起来。 灰色的手指大小的虾要多些,李娇娘就不规定谁吃多少了,随他们吃。 但因为她之前定的规矩严格,没人敢多夹。 一人四五只虾,大家不约而同的不争不抢。 。 晚饭愉快地吃完了。 骆福财为了显出自己的诚心,主动提出叫骆孙氏和钟氏洗碗,叫李娇娘歇息着。 又叫春丫扫院子。 院子扫掉落叶,再洒上些清水散暑气。 晚风习习,凉快极了。 李娇娘乐得自在,走到一旁忙自己的去了。 她要做每天傍晚必做的事情,——给种子喷水。 小苗儿不能大碗大碗的浇水,否则会被水冲走,得用喷壶细细地浇 可骆诚家哪来的喷壶? 不过李娇娘有办法,她喝进一口水,再喷出来,洒向小苗儿上面。 春宝发现,李娇娘喷水的样子十分的好玩,也端着碗水,对着一盆冬瓜苗儿喷个不停。 那苗儿已经被水淹没了,他却还喷个不亦乐乎。 李娇娘又气又笑,跺着脚,“够了够了,苗儿都喝胀肚皮了,再喝不进水了。” 春宝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开。 夏天天热,苗儿长得快。 除了萝卜种子长势慢,大多都开始抽第三片叶了。 等第四片叶儿长出来时,就可以移栽了。 李娇娘早就计划好了。 那二亩二分地,留二亩地种晚稻,二分地种菜。 这时代菜价不高,成品换了不多少钱,还不如大范围种稻谷抵税。 家里只有她和骆诚两人,二分地的菜,足够他们吃了。 。 接下来,就是安排骆福财睡觉的问题了。 李娇娘让钟氏安排。 钟氏十分的为难。 她和婆婆儿子女儿睡的那张床,并不宽敞,而且只是块木板。 四个人挤在一起睡,已经十分的拥挤了,哪里再能睡下一大人? 再说了,女儿还在呢。 “春宝他爹,要不,你到别家借宿下?”钟氏想了想,说道,“骆诚家里的地方,实在太小了,再睡不下你了。” “不用不用,我就在院里睡。”骆福财摇摇折扇,十分大度说道,在后院里摆上凳子,凳子上面搁块木板,就是床了,这天这么热,睡在外头还凉快。” 钟氏把骆福财的想法,说给李娇娘听。 必竟,这是李娇娘的家,来了个外男,行为处事得听当家娘子的。 李娇娘没反对,量那骆福财,也不敢做出什么伤风雅的事情来。 “委屈六叔了。”她笑着道。 “哪里哪里,是我们一家子给你和骆诚添麻烦了。”钟氏歉意道。 李娇娘说道,“哪里话?六婶,你们今天不是帮我们翻地了吗?忙了整整一下午,你都没时间回自家地里看看呢。” “我那一二亩地,就种了几畦豆子,不需太细心打理,倒是你们的田,得快些整出来才是,我们一家子都吃住在这儿,帮着你们是应该的。”钟氏道。 李娇娘心里暗自一叹,钟氏这么勤劳贤惠,怎么会眼拙地看上个光有长相,内里是草包的骆福财? 商议好,两家人各自洗浴睡下。 。 李娇娘今天累坏了,洗了澡后,将自己扔在床上,摊成大字。 骆诚今晚没有粗蛮地掀她,而是默默挪过去,给她捏起了肩头。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嫁人好啊。” 她没来由忽然说的一句,叫骆诚听得一愣,“嗯。”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就知道嗯嗯嗯。”李娇娘好笑说道。 “你说的都对。” “……”,李娇娘笑了,“我是说,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累得抬不起胳膊时,也没人管我心疼我,别提有多凄凉了。现在,有个人宠着我,心疼我的累,我知足啦。” 这就知足? 骆诚很意外。 “好了,睡,你也累了呢。”李娇娘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滚到床里侧睡去了。 骆诚挪过去,给她轻轻打扇子。 李娇娘还没有完全睡着,感受着一下一下的凉风,唇角渐渐翘起。 这男人,可真细心啦。 。 也不知夜里几时,李娇娘醒了。 她是被热醒的。 “og,停电了,空调停了!”她嘟哝着。 睁眼来看,哪里有什么空调? 她在异世,破旧低矮的屋子里! “原来是做梦啊。”李娇娘失笑,转身来看,睡在她身侧的骆诚,手里捏着大巴扇,睡得正香。 她抓起大巴扇子,狠狠地摇着,“凉快!” 小灰毛从窗子口跳进了屋里,吱唔着道,“娇娘?” 李娇娘眯了下眼,小声喝道,“你可真大胆,又跑我屋里来了,当心骆诚剥你皮!” 骆诚得知这小东西是公的后,说什么也不同意它进卧房来。 李娇娘无语了,那不过是只兽而已,至于吃醋吗? “有情况。”小灰毛依旧吱唔着。 “嗯?什么情况?”李娇娘眯了下眼。 “那边。”小东西伸着爪子,一指荒地的方向。 荒地那儿? 李娇娘想了想,丢下扇子,轻手轻脚走下床来,掩好帐子,穿了外衫,“走,看看去。” 谁跟她的地过不去? 谁跟她的地过不去,她跟谁不去! 抽死他丫的! 李娇娘悄悄推开后院门,带着小灰毛,往荒地那走去。 白天天气晴好,晚上的月儿明亮亮的挂在天上。 四处都静悄悄的,附近的人家,全都睡着了,只有荒地那儿,有个人在地里走来走去的,不知在干什么。 谁呢,这是? 李娇娘提起裙子摆,悄悄走了过去。 第140章 走到近前,待看清那人的样子,李娇娘乐了。 她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骆福财啊! 明亮的月色下,只见骆福财拖着钉耙,在地里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李娇娘又走近了些,将自己藏于荒地旁的一株树后,这回,她看得更清楚了。 骆福财正在用钉耙,耙出那些泥土里的草根和树根呢。 李娇娘笑着摇摇头,又悄悄离开了。 和离开时一样,她轻轻关了院子门,洗净手,又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关上门,刚一转身,就见床上的帐子挑开了。 骆诚看着她,疑惑问道,“这大晚上的,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他睡得迷糊时,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床的另一侧,但这回摸空了。 他心头一惊,马上就醒了。 果然,床上没有李娇娘。 这会儿才半夜,她会去哪儿? 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骆诚睡不踏实了,决定去找找李娇娘。 不过,他刚挑开帐子,李娇娘就回来了,骆诚心下松了口气。 李娇娘并没有急着上床,而是站在门边,轻咳一声,说道,“我刚才去见了一个人。” 骆诚眼皮飞快一撩,“谁?” “男的。”李娇娘一本正经说道。 “哪个?”声音明显沉了下来。 李娇娘心中乐了,故意说道,“嘿嘿,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的。至于他是谁,我不告诉你。” 骆诚哼了一声,走下床,朝李娇娘走来。 李娇娘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客客气气,像对待宾客那样,说一声“不早了,睡”,或是“别闹,去睡”。 哪知,骆诚忽然弯下腰,将她打横扛了起来。 对,像扛麻袋一样。 李娇娘气笑了,“混蛋,闹什么呢?” 骆诚掀开帐子,将李娇娘丢到了床上。 正好是屁股着床,李娇娘唉哟了一声。 她伸手揉着屁股,又气又笑道,“就算肉多也经不住摔呀。” 骆诚掩好帐子,朝李娇娘挪了过来。 李娇娘发现,骆诚的眼神中带着侵略性,她扬起唇角,“想干嘛?” 想洞房? 今晚,月高,风轻,夜凉如水…… “啪——” 李娇娘的脚被骆诚抓了起来,她的神思也被骆诚的一拍给拍了回来。 “帮你揉揉。” 骆诚的大手刚一碰到李娇娘的脚底,李娇娘就吓得飞快往回收。 “别别别。”她气笑了,“我不累。”我可谢谢你了,大哥,又来虐人脚丫了! 但骆诚抓得紧,她根本抽不动。 李娇娘投降了,“行了,告诉你,醋坛子。”她笑着道,“是六叔。” 骆诚没听懂,“什么?” “刚才,我睡得迷糊时,被小甜甜吵醒,小甜甜报信,告诉我荒地那儿有情况。我觉得奇怪,便出去看。你猜怎么着?”她笑着道。 原来是骆福财啊,“怎么着?”骆诚问,同时,松开了她的脚。 “他在荒地里,举起钉耙翻地呢。”李娇娘笑了起来,“翻得十分的认真,虽然月色明亮,但看清地里的荒草根,还是十分困难的,真佩服他的忍耐力。” 骆诚惊讶了,“六叔,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地里翻地?”这还是骆福财吗?被人调换了? 李娇娘笑着道,“我大约能猜出原因来。” “什么原因?”骆诚的声音,明显的愉悦了不少。 李娇娘笑着道,“傍晚回家,我回堂屋喝水时,六叔拿了竹筒和骰子来找我,叫我教他听音识骰子的大小。我当时没同意,哪能这么快就教他?那我手里不是没有资本了?于是啊,我就说,地都还没有翻完呢,就想着学本事?我没空。大约啊,他等不及了,所以晚上也干活呢,希望地早些翻完我早些教他认骰子。” 骆诚:“……”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要是将赌徒的这份耐心用到干正经事上面,他哪里会穷得四处借钱?家里大砖房都会有好几间了。” “好了好了,他要忙,就让他忙去呗,咱们还省事不少。”李娇娘双手枕着脑后,秀气地打了哈欠,将左脚伸过去,“官人,另一只脚麻烦也揉揉。” 强迫症伤不起啊! 只揉了一只脚,她另一只脚难受啊。 骆诚挑着眉尖,“你刚才不是说,不要揉吗?怎么又要揉。” “好事成双懂不?”李娇娘将脚伸进他的怀里,“这只。” 骆诚看她一眼,用力一揉。 李娇娘无语了,“再揉脚断了!” “……” 。 荒地那儿,骆福财一直忙到鸡叫二遍,他才收手。 看到完全没有杂树根和荒草根的田,他满意地吐了口气。 “大功告成!”又自言自语道,“今天吃得苦中苦,他日定做人上人。明天我学了那骰子听音术,何愁发不了大财?哈哈——” 。 次日天微亮,李娇娘和骆诚就起了床。 接着,西侧间屋里的钟氏骆孙氏春丫,也起了床,走出了卧房。 李娇娘开了后门,往院中看去,只见骆福财,仍就睡在木板上,没有醒呢。 钟氏一脸的愧疚色,走上前轻轻喊着他,“福财,福财,春宝他爹?快醒醒,天大亮了呢,太阳快出来了。” 侄子侄媳两口子都起了床,这个做长辈的还在睡,钟氏觉得丢人。 骆福财将活儿全干完了,当然睡得惬意了。 他嘟囔着道,“别吵我,昨晚累坏了,我再睡会儿。”还打了个大哈欠。 “尽做梦了,你昨晚哪里做事啦?莫不是又梦到了赌?”钟氏感觉好丢脸,不想跟他说话了。 只有李娇娘和骆诚,相视一眼。 大家匆忙洗漱后,就各自忙开了。 钟氏做饭需要时间,所以,李娇娘和骆诚春丫骆孙氏先去了田里,等钟氏的饭做好,再回来吃。 这样的话,节省时间。 到了地里,看到大变样的田,春丫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咦,怎么回事?” 骆孙氏一拍大腿,“唉呀,都翻完了呢,可太好了。”她就不用再拿钉耙干活了。 春丫疑惑地看着李娇娘,“娇娘姐,莫不是你和骆诚哥,大晚上的也翻地了?” 李娇娘笑着道,“不是,我昨天都累坏了,挨床就睡了。这些呀,是六叔干的,他连夜翻整好的。” “啊?我爹?”春丫惊讶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不会?” “你这孩子,你爹爹勤快,不是好事吗?”骆孙氏感谢儿子连夜劳作,让她今天休息一天。 “奇怪,爹爹几时翻的地?我怎么不知道?”春丫挠挠头。 李娇娘笑着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呢,半夜睡醒了我出来透气,发现地里有个人在忙着,我好奇呀,就走过去看,才知道是六叔呢。” 春丫笑着道,“难怪我爹说忙了一晚累着了,这会儿还不肯起呢,原来是来翻地来了。” “啊,那就让他睡。”李娇娘笑着道,“咱们现在,只需检查下田里有没有遗漏的草根和树根,呆会儿骆诚哥要犁地了。” “好呢,今天的事情简单。”懒惰的爹变勤快了,春丫也高兴了。 她兴冲冲抓起铁锹,一块地方一块地方的,挨着找了起来。 骆孙氏小声嘀咕着,“哪有草根啊?看不到嘛。” 她拎了把钉耙,在田里瞎晃着。 李娇娘笑着对骆诚道,“想不到,能提前完工,我在地里检查,你去牵牛儿过来。” “好。”骆诚点头,往项家借牛儿耕犁去了。 田里确实没有多少草根树根,几个人检查完了,骆诚的牛儿也赶来了。 他带着牛儿在水沟边吃了些嫩草,然后才给牛儿套上犁具。 李娇娘前世的时候,在乡下见过这种古老的犁地法。 不过,那是她小时候看过的,多少年后,又看到了,她觉得很是新奇。 那种犁具,就是放大了的铁锹,人扶着扶手压着重力,牛儿在前面拉着。 犁具经过的地方,泥土全翻开了。 翻松的土,厚度有二十到三十公分左右。 第141章 找肥料,抓野鸭 这种翻开的土,都是大块的。 太阳晒上一天杀掉土里的细菌后,再改用细齿的钉耙重翻一遍,再晒上一天的太阳。 然后,施下肥料混入土里,再次用细钉耙耙一遍,就成了完全的良田了。 只是,这时代没有化肥,该用什么做肥料? 农家肥太肥,不适合刚发芽的小苗儿。 李娇娘想着问题时,听到骆老太对春丫道,“这么多的柴火,可以烧不少日子了。” 原来,春丫发现田里没有活儿干了,就翻晒堆在田边割下的杂草和树枝。 李娇娘记得,前世的乡下人家,也有烧桔梗做肥料的。 不如,就用草木灰做肥料。 春丫回头,发现李娇娘看着那堆杂草发呆,笑着道,“娇娘姐想什么呢?竟入迷了。” 骆孙氏撇了撇唇。 李娇娘道,“想烧些草木灰,做田里的废料。” “这叶儿杆儿还是青的呢,烧得起来吗?”骆孙氏撇着唇。 春丫也说道,“娇娘姐,我奶奶说的对呢,这怕是烧不起来。” “不要这个,找些已经烧过的灰。”李娇娘笑着道,“走,春丫,跟我来。” “好呢。” 李娇娘又想到一件事,既然地都翻完了,这些工具也得还回去了。 乡下人家的农具,都没有备上太多,不能久借。 农具是钟氏和骆氏借的。 李娇娘便对骆孙氏道,“九婆,我和春丫找草木灰去,这些农具,你去还掉?六婶要做早饭,她是没有时间的。” 她有意提醒骆孙氏,钟氏也有事呢,免得骆孙氏又将事情往钟氏身上推。 果然,骆孙氏气得一噎。 得,她还是逃不掉被人笑话。 “一个个就知道找借口,去就去。”骆孙氏口里嘀咕着,抱着铁锹钉耙,还农具去了。 李娇娘和春丫先回了趟家。 装草木灰要工具,得找些袋子装。 家里有装米的剩余口袋,被李娇娘全都留着,她翻找出来,又找了两个旧口袋。 钟氏正在厨房熬粥,见她忙里忙外的找口袋,不禁问道,“娇娘,你找袋子,装什么呀?” “装灰。” “……,灰?”钟氏惊讶了,“什么灰?” 李娇娘笑眯眯指了指灶台里的灰,说道,“等六婶做好了饭,我就来装。这会儿我先去别家找找。” 草木灰从灶台里扒拉出来,会扬一屋子的灰,那锅里的粥,还怎么吃? “这有什么用?” “用处大极了,肥田。” 李娇娘带着春丫,牵着驴子,去了向家。 她对向大娘子说了来意,可把向大娘子逗乐了,“有有有,你把我家灶台里掏空了,我还高兴呢,省得我自己掏灰,还要辛苦着往外面倒。” 向家已经吃好了早饭。 向大娘子引着李娇娘,来到厨房装草木灰。 不过,农家的灶台都不大,一个灶台掏空,也才装了小半口袋。 向大娘子笑道,“这么点灰,肥巴掌大的地方还差不多,肥整块田,你得走整个村了。” 李娇娘笑道,“积少成多,我慢慢找,田也慢慢肥。” 这时,向大娘子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娇娘,你不如去村里的老姚家问问看,他家有个窑,常年烧砖烧瓦烧盆的,不知有多少灰呢。” 砖窑的灰,那是当然多了。 李娇娘大喜,“太好了,向婶子,那窑洞在哪?” 来了金山村一些日子,她还是头次听说,村里有个砖窑。 向大娘子道,“他是本村人,但那砖窑不在村里,在玉山村边上呢。” 李娇娘笑着道,“那不远,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 向家院门外,春丫牵着驴子,候着李娇娘。 向二宝戴着斗笠,扛着把锄头,从家里走出来。 春丫来李娇娘家里住了些日子,认识了这附近的邻居,她笑着打招呼,“是二宝啊,去锄草呢。” 向二宝看她一眼,走过去了。 春丫:“……”她好像没做啥对不起他的事情?这小子,为什么冷冰冰看她?“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哼。” 春丫将头扭过。 李娇娘走过来,见春丫对着空气哼哼,笑着问她,“哟,天上哪朵得罪你了?还是哪知鸟儿吵着你了,你怎么拉长着脸?” 春丫哼哼,“我问向二宝,去地里呀,他一声不吭,冷着脸走过去了,我也没得罪他呀,他这样看我。” “算了算了,没准他嘴巴疼不想说话呢,走,去玉山村。”李娇娘从春丫手里牵过毛驴,往玉山村方向走。 春丫眨着眼,“娇娘姐,咱们去玉山村,做什么?” “春丫,玉山村和金山村相邻的地方,有个砖窑,你知道?” “知道,娇娘姐,咱们要去砖窑?” “那儿的草木灰多。” 春丫惊讶道,“对对对,那个窑,像座小房子一样,里头好大的洞呢。” 李娇娘加快步子,说道,“事不宜迟,咱们早去早回。” 顶着早上的凉风,两人来到那处砖窑。 贸然向陌生人要东西,哪怕是废品,陌生人也不会乐意白给的。 就算给了,也是七七八八的条件。 李娇娘不想浪费时间和口舌,进了砖窑后,直接问窑主,青色屋瓦多少一片。 主家一看,来的是个小娘子,便有些怠慢她,慢悠悠报着价格。 但李娇娘前世见多识广,三言两语后,言语就老练了起来。 主家不敢轻视她了,“娘子可是要盖房子?” “嗯,家里的房子老旧了,想翻新一下,特意来问问价格。对了,我要盖三间瓦房,需要多少瓦,大约多少钱?” 主家报了个价格,“三间砖瓦房,你最少得准备一贯钱买瓦。” 李娇娘道,“我家下月会翻新房子。” 一听说生意是下月的,主家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李娇娘又问了其他物品的价格,还要买几个,主家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 李娇娘买了十个碗,两个腌咸菜的坛子。 虽然东西买的不多,但必竟是做成了一笔生意。 主家这才高兴起来,帮着李娇娘,将碗和两个坛子用草绳捆了,挂到了驴背上。 付着钱时,李娇娘的目光看一眼窑口那里,笑着问主家,“主家这你草木灰,能不能送我些?” 主家眉梢一扬。 李娇娘多数了三文钱,“我不白拿。” 有钱什么都好说话。 主家便说道,“成,你要多少装多少。” “好嘞。”李娇娘解下驴背上的袋子,兴冲冲去装灰。 花三文钱,买三大口袋草木灰,也值了。 鸡鸭粪的肥料,可不只这个价格。 有人帮着掏空窑灶,还给了三文钱,主家过意不去了,帮着李娇娘将袋子扛到驴背上,并送了根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 这个时候,辰时过半了,太阳也升高了些,走刚才那条没有树荫的路,虽然近些,但很晒很热。 李娇娘决定,换条路走回家。 村后靠着荒山的小路,虽然远一半的路,但因为是山脚下,小路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树木,甚是阴凉。 走出林荫路,就进了村里了。 进村的路旁,有片两三亩大小的浅水塘,塘里长满了野茭白和芦苇,还有一些野棱角,一些野荷花,水葫芦。 李娇娘走到这片浅水塘旁,不走了,眼睛放亮盯着水塘看。 春丫跟着她看,“娇娘姐,你看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啊,娇娘为什么那么高兴? “嘘,别吵。”李娇娘摆摆手,“有野鸭的叫声。” 野鸭的声音,来自那丛茂密的芦苇里。 李娇娘从驴背上,拎下跟着来玩的小灰卷毛,捏捏它的小耳朵,小声道,“去,看看情况。逮到野鸭,我分你两只鸭腿。” “可能有蛇~”小灰毛抓着李娇娘的袖子,死活不肯去。 “不去的话,我把你丢进水塘里去,哼哼。” “娇娘坏呀,娇娘坏呀……”小灰毛不情不愿地松开爪子,跳进了水塘里。 它身姿轻盈,四条小短腿踩着一片片的荷叶,钻进了芦苇丛。 第142章 不能不出力 “哇,它的动作好快。”春丫好奇地盯着芦苇丛,“它抓得到野鸭吗?” 芦苇丛里的小灰毛吱吱唔唔骂着,“老子当然抓得到,他娘的,这死鸭子这么肥,拖不动啊。娇娘,救命啊,拖不动啊,累死老子啦——” “咬牙拖过来,拖不过来你别回来了。”李娇娘朝芦苇丛大声道。 春丫眨着眼,“咦,娇娘姐,你在对那只小东西说话?它听得懂?” 小灰毛:“老子当然听得懂了!”它叼着野鸭的脖子,奋力爬出芦苇丛。 因为多了野鸭的重量,小灰毛无法像刚才那样轻盈地踩着荷叶,只能从水里游到了岸上。 它漂亮的灰褐色的皮毛,沾上了泥水,难看又狼狈。 “嘢,真难看。”春丫嫌弃地皱眉。 小灰毛瞬间炸毛,“老子再难看也比你好看!” 它丢开野鸭,气哼哼走到春丫的面前,屁股一扭,抖起了皮毛。 这一抖,将身上的泥水,全都抖到春丫的裙子摆上去了。 虽然是旧裙子,但总归是不好看的。 春丫气哭了,“坏蛋!” “嘿嘿——”小灰毛却得意了。 李娇娘无语地瞪它一眼,“不许欺负人!” “哼!”小东西傲慢地扭过头去。 李娇娘拎起野鸭,在手里掂量起来,笑着道,“不轻呢,有三斤重了,我们今天又有口福了。” 野鸭并没被咬死,呱呱呱地叫着。 李娇娘拔了根水藤,将野鸭的脚缠了起来,也挂在了驴背上。 “今天多亏有你,要不然啊,我可怎么回家?”李娇娘拍拍驴子背,“回家喂些高粱米给你吃。” 啊欧——啊欧—— 驴子仿佛听懂了李娇娘的话,得意地叫唤起来。 “蠢驴!”小灰毛哼哼。 “走了,回家,肚子好饿啊,他们开始吃饭了。”李娇娘揉起了肚子,将小灰毛拎到驴背上坐着,“它再蠢,也会善意地驮你回家,不许欺负弱小。” 小灰毛却说道,“还有鸭蛋。” 李娇娘眯了下眼,“什么鸭蛋?” “那里,好多。”小灰毛指着抓野鸭的芦苇丛,又说道。 李娇娘一脸兴奋,“鸭蛋?再去拿。” 小灰毛又炸毛了,“不去。” 李娇娘直接拎起它,扔进了芦苇丛里,“乖,鸭脖子也给你吃。” 没一会儿,小灰毛捧着两个鸭蛋,跳出了芦苇丛。 李娇娘高兴了,“我全要,再去拿!” 小灰毛只得再去拿,每回拿出两个野鸭蛋,如此跑了十来趟。 春丫高兴地数着,“两个,四个,六个……,二十六个呢,娇娘姐。” 李娇娘打开一个预备装咸菜的空坛子,将野鸭蛋一个个装了进去。 她笑着道,“我要做咸鸭蛋,留着慢慢吃。” 春丫见过她娘腌鸭蛋,说道,“娇娘姐,那得再找些黄土才是。将湿的黄土,混上盐巴,抹在鸭蛋的表面,装进坛子里,过些日子拿出来,就是咸蛋了。” 李娇娘摇摇头,“不用,我有另一个法子呢。”前世的奶奶,可是腌咸蛋的高手,还专门拿到早市上卖过。 “什么法子?” “这不是么?”李娇娘拍拍几袋子草木灰,“草木灰。” 春丫眨着眼,“这也行?我们这儿都是用黄土。” “当然可以,走,回家吃饭去。”李娇娘笑道。 她拍拍驴子背,拉着驴子,往家走去。 春丫兴冲冲地跟在她的身后,娇娘姐懂的真多啊,她一定要跟着娇娘姐多学东西。 …… 李娇娘和春丫回了家。 钟氏的早饭早就做好了,听到她们在前院门那儿说话,和骆诚马上走了出来。 “早饭好了,去吃饭,……呀,这都是什么?”钟氏惊讶地看着一驴子背的东西。 “今天的收获,不小哦。”李娇娘拍拍驴背,得意说道,“三袋子肥料,这些是买的碗,还买了两个预备腌咸菜的坛子,一只路上逮的野鸭。这个坛子里,装着二十来个野鸭蛋,也是捡的。” “你可真能干。”钟氏赞叹,又问道,“这野鸭,从哪儿逮到的?还有这野鸭蛋呢?我也去碰碰运气。” 李娇娘笑道,“就在村子北面,那处荒山脚下的浅水塘里。” “原来是那里呀,知道知道,不忙的时候,我去转转。”钟氏笑道。 “野鸭喜欢藏水里,水里不仅有蛇,也有蚂蝗,那东西沾到腿上了,可了不得的,会吸血,你别再去了。”骆诚担心地提醒着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我没有下水呢,看,我的脚是干的,衣衫也是干的,是这只小东西下的水。” 她指指驴背上的小灰毛。 “不错不错,一会儿表扬你。”骆诚摸摸小灰毛的皮毛。 “哼,讨厌公的手。”小灰毛哼哼着,躲开了骆诚的手,跳到别处去了。 骆诚听不懂它的吱吱唔唔,忙起了别的事情,他将三袋子草木灰从驴背上解下来,拎进了院子里。 钟氏则喊着春丫,一起解下那些碗,和两个坛子。 春宝看到前院的热闹,也跑来看,“娇娘姐终于回来了,我可以吃饭了!” 李娇娘摸摸他的头,笑着道,“你没吃早饭?等着我?” 不错嘛,小屁孩。 “骆诚哥说,你没回家,都不准吃。”春宝委屈地嘟起了嘴巴。 李娇娘好笑,这个骆诚,心里时刻装着她呢。 大家一起帮忙,驴背上面的东西,根本不需李娇娘动手搬。 她到了后院洗了手,正要喝凉茶,骆福财又来了。 “来来来,大侄媳,猜猜是几点?”骆福财抱着竹筒,叮叮咚咚一阵乱摇。 李娇娘眯下眼,“几个石头在里面,没点。” 也不能天天不说,总得吊吊这个赌鬼的味口。 骆福财吃惊地看着她,将竹筒的盖子打开,递给李娇娘看,“你可神了,确实是石子儿,三粒。” “石子儿和骰子的声音不一样,六叔。”李娇娘摇摇头,走进了厨房。 “高手,高手!”骆福财摇摇折扇,“不不不不,赌神,赌神!” 李娇娘进了厨房端菜,骆孙氏飞快跑进了堂屋,坐到了桌子边,等着吃饭。 李娇娘不回来,骆诚说谁也不吃,差点没将她婆子饿死。 饭依旧在堂屋摆开。 早饭是野菜清粥加高梁面的窝窝头。 好吃与不好吃,都得吃掉。 骆孙氏一如既往的小声抱怨,目光却盯着后院那儿,那里,有野鸭的声音。 骆福财笑呵呵着,跟吃着肉一样,吃得高兴。 李娇娘问了些骆诚田里的事情,得知,整块土都犁好了,她心情大好。 但听到骆孙氏的嘀咕声,她马上皱了皱眉头。 怎么每天每顿都抱怨吃的? 您老吃不惯了,可以去饭馆啦。 她心中闪过一个主意,对骆福财道,“六叔,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帮忙。” 骆福财马上笑呵呵道,“啊,大侄媳尽管说,六叔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家里没菜吃了,六叔帮忙想下办法?” 骆福财一怔,但刚才已经答应了,他又不好改口,只得说道,“那是,那是,哈哈哈哈。” “金山村后山那儿,有片浅水塘,那里长满了野茭白和野藕,六叔不如采些来添添家里的饭桌?没准,还能捡到野鸭蛋。” 骆孙氏刚才,已经听到大家都在说,李娇娘捡到了二十来个野鸭蛋,心中着实羡慕呢。 这会儿李娇娘一提醒,她心中蠢蠢欲动了,便对骆福财道,“我也去。” 那鸭蛋要是被李娇娘全捡了,她吃什么? 骆福财,“……”他老娘是专门来跟他做对的吗? 他不想去好,老娘您瞎答应什么呀? 一担心李娇娘不教他认骰子了,二担心老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骆福财只好点头,“成,为家里添些菜,是我应该做的,哈哈哈哈。” “那好,下午等着吃六叔寻的菜。”李娇娘笑眯眯道。 她捡了只野鸭,骆孙氏一家,除了老实的钟氏,全都瞪眼盯着呢。 哪够吃呀? 骆福财不能不出力。 第143章 有本事床上来打,做鞋 吃罢早饭后,李娇娘马上来到荒地那里看新整的田。 哪里还有原先一片杂草的荒地? 目光所看到的,是块平平整整的良田! 李娇娘张开臂膀,做了个拥抱田的样子,“这田是我和骆诚哥的啦,嘿嘿……” 骆诚站在她身后,也在看田。 他很满意李娇娘的建议,要不是她说将这个地方整出块田来,他还混沌着过日子呢。 “先晒晒田,明早再用细钉耙翻一翻,再洒些肥料就成了。”李娇娘笑眯眯道,“肥料我也买好了,就是那几袋子草木灰。” 骆诚嘴角抽抽,她的鬼点子真是多,居然想到用草木灰做肥料。 乡下人家,大多用农家肥,没人用那个。 “那个肥吗?”骆诚疑惑问道。 “不肥找我。”李娇娘笑着道,“在我们那儿的乡下,大家都是这么肥田的,只是呢,烧草木桔梗太污染空气,上头说不让大家烧,大家才没烧了。” “什么是污染,什么是空气?”骆诚虚心求问。 李娇娘,“……”唉哟,她这多话的嘴哟,怎么管不住呢?“污染嘛,就是……”她指指一碧如洗的天空,“假如有人放着毒气,大家闻了后,鼻子受不了了,就叫污染了,那个空气嘛。”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我们吸的就是空气。” 骆诚这会儿听明白了,“确实,烧太多的枯草桔梗,会很呛人。” “好了,咱们不提这个污染空气了,说别的。”李娇娘笑着摆摆手。 这时代,活着吃饱肚子才是最实在的话题。 污不污染的,真的关心不了,没有化学品的年代,再污染,也比现在那世强! “嗯。”骆诚点头,表示听着呢。 李娇娘走到田梗边,指着田说道,“这个角落,就种菜,离着咱们屋子近些,摘菜方便。” 最主要的是防人偷菜。 她种出的菜,肯定比村里人种的水嫩。 “好。”骆诚点头。 “我到集市上问了菜价,都是一文一斤的,种菜卖的话,也卖不了几个钱,就大片种水稻,可以抵税。这块田,只劈出两分地种菜就成,两分地的菜,够咱们俩吃了。”李娇娘说道。 “好。”骆诚不反对。 李娇娘转身过来,笑眯眯看着骆诚,“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 “你说的并没有错。”骆诚道。 既然是对的,当然听她的。 她过日子很有计划,而他没计划,向来的做法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娇娘眨眨眼,故意说道,“那我觉得,再纳个男妾,也是不错的呢,反正我也养得活。” 骆诚黑着脸,“你敢!”说着,伸过大巴掌,重重拍在李娇娘的屁股上。 李娇娘揉着屁股,瞪眼看他,“你打我做什么?”打哪儿不好,打她屁股? 骆诚看她一眼,忍着笑意,转身往家走去了。 李娇娘瞪着他的背影,哼哼一声,小声嘀咕着,“有本事在床上打我啊!死男人!” 。 田整好了后,大家都闲了下来,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情。 春丫缝补起了衣裳。 骆孙氏坐在前院的树荫下,和春宝一起看驴子玩。 钟氏在跟骆诚说,要借下农具用用,回家看看田。 骆诚说没意见,农具随便她用。 之后,骆诚去了屋旁的地里。田梗边晒的草,得不时地翻一翻。 李娇娘将前几天采的草药,搬到院子里接着晒。 本想进山再采些草药,但想到骆诚的草鞋也快穿破了,李娇娘决定,无论再有多忙,一定要抽空给他做双鞋子出来。 几天前剪好了鞋面后,就放着没再动,她今天接着做。 李娇娘端着针线篓,刚走到后院的阴凉处坐下,骆福财又拿着竹筒,摇着骰子朝她走来了。 赌鬼难缠哟! 李娇娘暗地里翻白眼。 但李娇娘总有办法治他。 她笑眯眯道,“六叔,六婶帮我家整田,自家地里的草老高了,都没有去除,我呆会儿要帮六婶去除草呢,没空呢。” “啊,我去我去,你别去了。”骆福财忙摆手说道。 骆诚娘子细皮嫩肉的,会除草吗?她慢悠悠地干活,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那,那就麻烦六叔了。”李娇娘笑着道。 “不麻烦不麻烦。”骆福财连忙摆手。 这时候,钟氏提了把锄头走到后院来了,她的头上戴着顶旧斗笠。 “娇娘啊,我要回家看看田去,中午饭春丫会做的,你不用担心呢。”钟氏说道。 “去看庄稼吗?一起去一起去,你等等我。”骆福财朝钟氏挥了下手,大步跑进屋里,放下竹筒后,拎了把镐走出来了。 钟氏皱眉,“你拎把镐做什么?” “本想和你一起去除草,但骆诚家只有一把锄头了。那我就去翻地,挖挖水沟也行。”骆福财笑哈哈说道。 钟氏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骆福财,她男人跟以前比,完全变了个样子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六叔,记得找些晚饭的菜回来。”李娇娘又提醒骆福财。 “对对对,差点忘记了大事。”骆福财丢下镐,又走进屋里,背着个背篓出来。 钟氏:“……” 骆福财嘿嘿一笑,拍拍身后的背篓,“这个可以多装些。” 李娇娘嘴角抽了抽。 钟氏去接骆福财的背篓,“我背着,你背着不好看。” “谁说不好看?不是一样的?骆诚不也常背着?走了走了,啰嗦。”骆福财将背篓背正,提着镐,往后院门外走去。 钟氏摇摇头,向李娇娘挥挥手,跟着离开了。 李娇娘笑了,瞧瞧,骆福财不赌的日子里,这两口子多和谐啊! …… 骆孙氏回屋喝水时,发现李娇娘坐在后门旁的阴凉处,忙着做鞋子。 曾经是本村鞋子做得最好的骆孙氏,马上走来指点起来。 “不是这么做呢,不不不,这儿不对呢。……唉哟,你这么缝的话,鞋子面会是歪的,那脚指头还钻得进去吗?” 李娇娘不会做鞋,但见过身边人做过,经骆孙氏一提醒,她才恍然。 她做的鞋子面,纹路不对! 李娇娘眸光一转,笑着道,“瞧瞧我笨呢,总是做不好,九婆,你给示范下,教教我?” 说着,她站起身来,递过鞋面和针线,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骆孙氏不笨,但懒,因为懒得出名,又时常暴打儿媳妇,她在村里族里的名声极差。 再加上她又穷,儿子也不成器,所到之处,没人给她好脸色看,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心中纵使生气,却没法改变眼下的境况。 只好将心中的怨气,撒到比她弱的人身上,成天不是怼这个,就是怼那个的。 而这会儿,李娇娘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十分虚心的样子请教着,骆孙氏心中的那点儿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看好咯。”骆孙氏接过李娇娘的鞋子面,身子一歪,坐了下来,手里麻利地走着线,口里却在抱怨着,“也不知你娘家是怎么管教你的,鞋子都不会做。在我们这儿,不会做鞋子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也就骆诚老实,不计较。” 李娇娘站在她身后,朝天翻了个白眼。 看看,嘴碎的骆孙氏又来怼人了。 那天她嘴碎被人揍了个半死,这是好了伤疤忘记了痛? 李娇娘无语地摇摇头。 “去熬些浆糊,将这鞋面浆一浆,缝起来的鞋子才硬挺好看。”骆孙氏又说道。 李娇娘装着不懂,故意问道,“浆糊怎么熬?” 骆孙氏白了她一眼,“你可真笨,我说给你听。” 她清清嗓子,baba说开了,“懂了吗?” 李娇娘摇头。 骆孙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和鞋子面,“你生火,我来熬。”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说道,“九婆,我听说,铺子里卖的成品鞋子,差的得五十文一双,好的要百文之多,咱们不如多做几双,拿去换钱?” 第144章 一起腌咸鸭蛋 这骆孙氏吃了饭后,就闲坐着,就不知道动动自己的手指头,发挥下自己的特长,为家里减少些负担? 赚了钱,也是自己的啊。 儿子没有出息,等孙子赚钱孝敬最少要等十年,现在还不赶紧着趁身子骨硬朗,赚些钱在手里? 老不动的时候,她打算喝西北风呢? 但跟骆孙氏讲道理,估计是听不进去的,李娇娘决定换种说法。 “卖那么贵的鞋子,谁要?”骆孙氏撇唇。 “怎会没人要?我看那铺子的生意很好呢,不少人都抢着买。”李娇娘道,“大把不会做鞋子,还有大把没有时间做鞋子的人,他们要鞋子穿了,可不就买么?会做鞋子的人,利用自己的手艺赚钱呢。” 骆孙氏轻哼,“不是要去熬浆糊吗?咋又说到卖鞋子了?他们卖他们的,和我有啥关系?” “九婆有没有想过,万一六叔,一直赚不到钱,春宝又小,六婶也赚不到钱了,春丫将来被婆家管得紧,不让她常回娘家帮忙,九婆想过那时怎么办没有?”李娇娘循循善诱。 “说啥话呢?什么叫春宝爹赚不到钱了?他打小就聪明,不可能赚不到钱。”骆孙氏冷哼。 李娇娘道,“我这不是打比方嘛。” 骆孙氏马上拉长了脸,“有你这么比方的吗?你应该说,春宝爹赚了大钱后,咱们该怎么花那些钱才是,要不要到县城里买个房子,是顿顿吃鸡好,还是顿顿吃肉好,房子买到县城后,回家种田路太远,要不要再买头驴子骑。” 李娇娘眨眨眼:“……”空画大饼? “快点生火去,要不要煮浆糊啦?”骆孙氏不理会李娇娘了,走进了厨房。 李娇娘无语,得,您老爱空想,就空想,总有后悔的时候。 骆孙氏虽然嘴碎,但在指导李娇娘做鞋子方面,倒是没有马虎。 她不停地数落着李娇娘,哪哪做错了,该怎么怎么做。 李娇娘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回嘴,让她说。 话虽难听,但经验却说了不少。 家里骆诚的旧衣,被李娇娘拿出来几件,拆成片做了鞋子的中间层布料。 鞋子外面的布料,则是用她新买的。 待浆糊变温,李娇娘在骆孙氏的指导下,将那些旧布糊上浆糊,摊在一块板子上面晾晒。 “好了,我睡会去,等这布晒硬了,你自己取下来,照着鞋样剪。”骆孙氏打了个哈欠,又走回到前院门外的树荫下,打盹去了。 李娇娘耸耸肩头,骆孙氏无可救药啊! 算了,慢慢来。 李娇娘将骆孙氏撇开到一旁,接着忙自己的。 刚才,她已经给骆诚做了一只便鞋了,现在做第二只。 便鞋就是布拖鞋,方便他洗澡后穿的。 鞋底不厚,样式简单,做得也快。 而用这些晾晒的旧布料做的硬底鞋子,是骆诚穿着干活用的,得做得结实些,所以得上浆。 李娇娘动作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很认真。 骆诚从地里回来,走到她身后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才发现。 “怎样怎样?看看我的手艺。”李娇娘将做好的一只拖鞋,举起来给骆诚看。 针脚有些歪,但整体来看,是只鞋子。 骆诚点头,“好。”他接在手里,拿到脚旁比试了下,只是比试着,并没有试穿,因为他的脚上沾着泥,他怕弄脏了新鞋,“大小一样呢,很好。” “这是洗了澡后,在家里穿的便鞋,另外,我还要做双走出去的鞋子,那双难度大些,而且要纳鞋底,会很慢。”李娇娘笑眯眯道。 “给你自己也做啊,别总想着我。”骆诚皱眉说道,“现在是夏天,我有草鞋穿呢,不急着穿布鞋。” “我乐意呢。”李娇娘从他手里抢过鞋子,“好啦好啦,你忙你的去,我继续做鞋子了。” 骆诚见帮不上什么忙,走开忙自己的去了。 院子角落里,堆了不少砍断的杂树杆,也要翻晒的,这些晒干后,挑到乡里集市上卖,又是一笔钱的进帐。 骆诚将一捆捆的木柴解开来,摊开在角落里晒着。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晒上几天就干了。 李娇娘做好了第二只拖鞋,端详了会儿后,自夸自说道,“完美!” 骆诚听到她的自夸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春丫正好走到后门口来,惊讶道,“哎呀,娇娘姐你会做鞋子呢。” “怎样怎样?好看吗?”李娇娘虚心请教。 春丫:“……”不好看,但她不好意思打击李娇娘,还是点头道,“好看。” “是吗?嘿嘿,这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双鞋子,虽然比不是卖的,但我却投入了真心听?”李娇娘收好鞋子,站起身来活动着胳膊,“我去腌咸鸭蛋了。春丫,要不要看我腌蛋?” 春丫摆摆手,“不了,娇娘姐,我想去钓虾,明天又是小赶集,我看能不能钓些,明早拿到集市上去卖卖。” 这么快,又是小赶集了? 可李娇娘没空去钓虾,她就说道,“我要去腌咸蛋,春丫你自己去啊。” 心中却想着,春丫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赚钱贴补家里,骆孙氏一个大人,却一点都不操心。 想来也是呢,有其母,必有其子啊,骆福财也是个不操心的人。 “好呢。”春丫点头。 她已经会捉蛇了,也不怕单独钓虾了。 春丫提了小水桶,拿着准备挖蚯蚓的小铲子,和一团麻线,往水沟边走去。 其中有一段被李娇娘承包租下来了,春丫不好意思去,而是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李娇娘将做好的拖鞋放进卧房后,卷了袖子来到后院。 她拎出其中一个腌菜坛子,擦干净了灰尘后,放在太阳底下杀菌。 接着,她找出那二十几个野鸭蛋来,一只只擦洗干净了,放在通风处吹干,再接着,又抹了些酒在表面。 然后,李娇娘找了个旧瓦盆,将那草木灰取了些出来,倒进去一些水,洒上一把盐巴在里面,搅和起来。 在院里忙着的骆诚,猜着她要腌鸭蛋了,便走了出来。 “这个脏,我来。”如何将鸭蛋包裹起来,他看见别家做过。 不是很难的事情,他看看就会了。 “你忙你的,我来我来。”李娇娘朝他摆手。 骆诚却将她推开到一旁,“坐下指挥我,我来做。” 他卷了卷袖子,蹲下身来。 李娇娘好笑道,“行行行,你来你来。”你力气大,你说了算。 腌鸭蛋很简单,不需李娇娘指挥,骆诚很快就包好了一个鸭蛋。 二十五个鸭蛋,也就片刻的时间而已。 李娇娘将晒好的坛子,拎到骆诚的面前,“放里面就好,一个个轻轻放。” “好。”骆诚很小心地捡起一个个鸭蛋,轻轻放进了坛子里,盖了盖子。 在李娇娘的示意下,他抱着坛子放进了厨房的角落里。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到水沟边钓虾的春丫,拎着水桶回来了。 大约收获不好,她走进院门,就长长的一叹。 李娇娘正准备舀米做饭,往院里看去一眼,笑着道,“怎么啦春丫,你叹什么气呀?” “才钓了二十五只虾,好少,不够卖呢。” “那就养着,下午再去钓些。”李娇娘笑道。 “嗯呢。”只好这样了。 春丫将水桶拎到了院子角落的阴凉处,洗手去了。 骆孙氏走了过来,四处看了看,问着李娇娘,“中午吃什么?” 看在刚才教她做鞋子的份上,李娇娘便回道,“萝卜干,咸菜炒野鸭蛋,小葱烙饼,野菜粥。” 她捡了二十六个野鸭蛋,腌了二十五个,留一个炒菜。 骆孙氏马上挑眉,“怎么又全是素呀,一片肉也没有。” “六叔去找菜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这些菜。”李娇娘不想多说话了。 “那野鸭不是?”骆孙氏指着篱笆院墙边的笼子说道。 笼子里,关着李娇娘刚捡的野鸭。 “不行,那是明天卖的。”李娇娘才不愿意杀鸭子。 “小气。”骆孙氏哼哼着,走开了。 没一会儿,春丫的尖叫声传来,“我的虾怎么全死了?” 第145章 骆孙氏一家终于要搬走了 接着,她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骆孙氏的声音说道,“死就死了呗,死了正好吃掉,这种死虾卖出去也是没有人买的。” “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就死了?”春丫伤心地哭着。 “虾天生爱水,你将它们装在桶里,憋死了呗。”骆孙氏又道。 “上回还放了一晚上呢,也才死了几只,那会儿虾多,这会儿虾还少,装在满满的一桶水里啊,怎么就全死了?”春丫心疼得放声大哭。 “哭个屁呀哭,再去钓虾不就是了?”骆孙氏又骂道。 李娇娘将装了米的砂锅,放在炉子上,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出来看究竟。 “怎么啦?春丫?” “娇娘姐,你看。”春丫红着眼睛,指着面前的小水桶。 李娇娘走到近前,往那桶里看去,可不,二十来只虾,全都一动不动的。 她伸手在水里搅动了下,虾们随着水波晃一晃,却没有一只蹦跳的。 “拿去炒着吃,下午再钓些,不是一样的?”骆孙氏说完,走到前院去了。 春丫抬袖子抹着泪。 李娇娘朝骆孙氏的背影看去一眼,伸手捞起一只虾细看。 这一看,她心中恍然。 这些虾当然会不动了,因为头和身子全都断了。 不用说,八成是骆孙氏为了想吃虾,趁着骆诚遛驴子去了,春宝也不在后院,她又在厨房忙着,春丫也走开时,骆孙氏将虾一个个掐死了。 为了吃虾,她居然将虾掐死!? 李娇娘无语了。 “你奶奶干的。”李娇娘不打算包庇骆孙氏,如实说道。 “什么?她?她干的?她对虾做什么了?”春丫一脸惊讶。 “看看,这是掐断的。”李娇娘指着虾说道。 春丫冷着脸,“她要吃虾,直说啊,偷偷掐死算什么?” “怕你不给呗。”李娇娘摇摇头。 “我不想理她了。”春丫气哼哼在凳子上坐下了。 “虾已经死了,还只能炒掉了,天热,放着会臭的。”李娇娘又说道。 “我不想给她吃虾。”春丫嘟囔着嘴,气哼哼道。 “她是你奶奶,你不能不给她吃。”李娇娘摇摇头,“我和骆诚哥可以说她,可以不给她吃的,因为我们不是她的亲人,我们没有义务。而你是,你不给她吃,这是不孝。她要是四处说你不孝,于你将来找婆家不利。” “可是……”春丫叹了口气,“我还是生气。” “那就按劳分配。”李娇娘想了想,说道,“虾是你钓的,春宝年纪小,你们多吃,她么,少吃。” 春丫看着李娇娘,眨了下眼,没有反对,“那好。” “那我去洗虾了。”李娇娘提起了水桶。 春丫站起身来,抢在手里,“我来我来,娘离开的时候说过,今天的午饭由我来做,娇娘姐你歇着。” “那咱们一起做饭。”李娇娘笑道。 春丫感激说道,“好。” …… 钟氏和骆福财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大约路程远,在外头找东西吃了。 中午虽然菜少,但吃饭的人也少,也够吃。 看到桌上有虾,骆孙氏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虾不是李娇娘钓的,她爱夹多少夹多少。 哪知,李娇娘端起碗来,拿筷子直接往春丫的碗里夹,接着,又给了春宝,最后,连碗带虾给了骆孙氏。 看似给的碗,其实碗里并没有几只虾。 也就三只虾。 “吃吃,哈哈。下午六叔回来会带好吃的菜回来,咱们中午就将就些。”李娇娘笑道,“你俩年纪最小,多吃,九婆年纪最大,也要吃,我和骆诚哥年轻力壮,就不用吃了。” 李娇娘故意这么说,拿话将骆孙氏的嘴堵死。 年纪再长,总不能跟孩子抢吃的?再说骆孙氏的碗里又不是没有。 果然,骆孙氏的脸,气得老长老长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骆诚不挑食,有吃就行。 春宝看到堆到冒尖的虾,马上笑眯眯起来,“是春丫钓的虾?春丫你现在也厉害了呢。” “所以呀,别再欺负姐姐了,要保护姐姐,知道不?因为她有吃的,会分你一半。”李娇娘借机会,对熊孩子教育起来。 “嗯,我知道了。”得了好处就听话的春宝,乖巧地点头。 春丫不好意思了,闷头吃饭。 少了钟氏这个随意骂的人,骆孙氏吃饭时,一声不吭。 …… 午饭后,骆诚将晾晒的木柴,又翻晒了一遍。 这些木柴都不粗,比小儿的臂膀还要细,才两个大太阳,边缘的部分,已经干枯了不少。 想着明天又是小赶集的日子,骆诚打算进山里走一走,碰碰运气,看能抓到什么野味,好拿到集市上去卖。 李娇娘想进山采药,可骆诚的鞋子也要做,只好放弃了。 她装了壶凉茶,又烙了几张饼,一并给骆诚带上做干粮。 “就一下午呢,马上回来,不用带粮食。”骆诚不想带。 李娇娘执意要他带,“爬山多辛苦?没一会儿就饿了呢,拿着。” 又担心他,将小灰毛拎了起来,放在骆诚的肩头给骆诚做伴。 这小东西是个爱干净的,从后山浅水塘里抓了野鸭弄了一身泥后,一直吱吱唔唔地抱怨着。 骆诚将它拎到河边,用皂泥给它仔仔细细洗了两遍,它才停了吱唔。 “抓只野鸡回来。”李娇娘伸手点点它的额头。 “野鸭腿还没有吃到呢。”小灰毛哼哼。 “再啰嗦,将你皮毛拔了。”骆诚不知它吱唔什么,但见李娇娘皱起了眉头,猜测着,是这小东西又闹情绪了。 小灰毛龇牙,“老子先拔你的皮!” “不许叫,吵。” “就叫,呀呀吱吱吱——” 一人一兽,各说各话,往后山走去。 春丫继续去钓虾。 春宝看了会儿驴子,就跑到水沟边,看春丫钓虾去了。 骆孙氏吃饱了饭,又去睡觉去了。 太阳热辣辣地晒着,那些糊了浆糊的布块,已经全干了。 李娇娘一片片揭下来,比着鞋样剪成一片片。 剪好后,李娇娘开始做比较简单的鞋面。 …… 一直到傍晚,骆诚才回家。 他前脚才进后院门,前院门那儿,骆福财和钟氏也回来了。 骆诚愉悦的声音喊着李娇娘,“看,我抓到了什么?” 小灰毛马上叫嚷,“有一只是老子抓的。” 李娇娘看一眼前院那儿,那里,骆孙氏和骆福财两口子在说话。 她便往后院门跑去,“骆诚哥,什么?” 骆诚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一大一小两只肥野兔。还采了一篓子野果子。” 大野兔很肥,李娇娘赞道,“好肥呢。” “小兔子是老子追到的。”小灰毛吱唔着。 “好好好,你也厉害。”李娇娘摸摸它的头,又去看骆诚放在地上的背篓。 那是大半筐野枇杷。 “好多,咋摘了这么多?我听向大娘说,不少人进山里摘呢,已经找不到野枇杷了,你怎么摘了这么多?”李娇娘捏着一个个枇杷,笑着问骆诚。 “哼哼哼。”小灰毛又开始哼哼。 李娇娘眨眨眼,“你?” 骆诚在那边喝水,笑着道,“好摘的,当然被人早早的摘完了,有几棵长在峭壁上的枇杷树,哪怕是看见了,也没人随便敢摘啊,摔下去了,就是几十丈高的山崖呢,是这小东西摘的。” “不错哦,值得表扬。”李娇娘摸摸小灰毛的头。 “明早我去赶集,将这筐枇杷运到集市上卖了,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啊。”李娇娘拎了下篓子,说道。 这一篓子的野枇杷,少说也有十来斤了。 “留一部分吃,多的拿去卖。”骆诚道。 两人正说着话,钟氏走来了。 “娇娘啦,有件事跟你说呢。”她一脸的笑容,“刚才我和你六叔回村里看田的时候,有人请我们一家去看瓜田,条件是,得住在瓜棚里。那可不是个棚子哦,那是两间木屋。所以我和你六叔决定了,晚饭后咱们一家就搬走。” 第146章 大晚上的,骆诚上哪儿去了 钟氏和骆福财这家子搬走,骆诚当然是赞成的,这一家人太吵了。 吵得他都没有地方睡觉了。 害得他每晚必须和娇娘挤一床睡,都不知被睡梦中的娇娘,踹了多少脚了。 而李娇娘则相反,并不反对,前世只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奶奶过世,她一个人孤苦的生活着,这一世又是个孤儿,旁支亲戚还巴不得她去死。 没有享受过热闹大家族的她,并不计较这些人跟她住一起。 她笑着道,“六婶,不急着搬走嘛,再住些日子也行。” 钟氏担心骆福财烦他们,说道,“叨扰你们这么久了,早就过意不去了呢。再说了,你们房子也不宽敞呢。” “那个,大侄媳啊,你放心,虽然我们搬走了,但我还是会天天来看大侄子的,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啊。”骆福财说道。 天天来?天天来问她骰子的问题还差不多。李娇娘心中好笑。 她也不点破,笑着道,“家里也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了,六叔不必管我们了,多帮着六婶。” 他们执意要搬走,她也就不强留了。 “不不不,要帮忙的,骆诚的田刚刚整好,下肥料移菜苗,事情多着呢,你婶子给人看的瓜田,也不大,活儿不多。再说了,就看看田,活儿轻松,我整天都闲着。”骆福财爽朗一笑。 钟氏却皱了下眉头。 “咋都拿来了?”骆孙氏在那里忽然说道。 大家丢开这里的话题,往骆孙氏那里看去。 她在看一个背篓。 钟氏这才说道,“娇娘,骆诚啊,差点忘记了,我和你六叔,采摘了菜回来,晚上咱们吃丰盛点。” “满满一篓子呢,六叔六婶辛苦了。”李娇娘笑道。 “没啥,都是随手摘的。”钟氏笑道。 她将篓子反扣在地上,又敲了敲,篓子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春丫春宝马上惊呼起来,“哇哦,好多啊。” 骆孙氏扬了扬眉。 骆诚去找簸箕装菜。 李娇娘笑着道,“确实多呢。” 这一篓子里,有十几个野茭白,一把韭菜,几根藕带,一个一尺来长的小冬瓜,三根黄瓜,一大堆扁豆,一堆青豆。 一个草团包,不知是什么。 钟氏解开草团包,拿出六个鸡蛋出来。 “这是家里的鸡生的蛋,房子起火的时候,鸡跑掉了,我以为被别家捉走了,没想到,还在呢,都藏在自家房子后面的草堆里。那两只老母鸡滑头得很,我想逮一只来杀着吃,竟跑走了,好在还有几个蛋在。”钟氏笑道。 “留着鸡,好生蛋,蛋再生鸡,财富无穷无尽。”李娇娘笑道,“六婶那鸡留着,别杀。” “那就让它再快活一天。”钟氏笑起来。 “娘,娘,这些菜,晚上都吃掉吗?”春宝喜滋滋地问。 “当然啦,每种菜都炒一盘,多的就送给你娇娘姐。”钟氏笑道。 “哦,哦,太好了。”春宝蹲在地上,一样一样数着。 骆孙氏嘀咕着,“怎么拿了这么多的菜来,家里留了多少?” “没留。”钟氏老实说道。 骆孙氏顿时炸毛,“什么?一点都不留?那咱们明天吃什么?” 钟氏脸色尴尬,“咱们可以随时摘呀?” “不会当家。”骆孙氏见说不动钟氏,便喝斥起了儿子,“你媳妇不会当家,你不能管管的?” 骆福财现在,可不敢说钟氏了。 今天这个看瓜田的差事,是钟氏主动找到的,一月一千文的赚头呢。 他手头上没有钱,还得靠钟氏给,他哪敢说钟氏? 骆福财伸手揉揉额头,“我看她当得挺好的。” 骆孙氏:“……”气得不想说话了。 …… 晚饭是李娇娘和钟氏一起做的。 一桌的菜,全是开胃的农家小炒。 野茭白切丝,和切成一寸长的韭菜混着清炒。 打了三个鸡蛋炒韭菜末。 藕带切成丁清炒。 蒜泥黄瓜。 冬瓜切成红烧肉的大小,和蒜子末拌一拌红烧,熟了之后,像极了红烧肉。 再便是清炒扁豆。 青豆剥成一粒粒的,装了足足一碗。 青豆的份量,叫骆孙氏很满意。 她终于可以放开嘴的吃豆子了。 为了祝贺找到差事,钟氏没有煮粥,而是做的白米饭。 对于有钱的人家来说,白米饭是普通的吃食。 而对于钟氏这样的穷苦人家,吃上白米饭,简直是奢侈。 春丫和春宝,当然是高兴的。 骆福财是个百事不管的人,有吃有钱赌骰子,就是快乐生活。 只有骆孙氏,一直抱怨不停的。 不过呢,大家知道她的毛病,都不理她。 …… 晚饭后,钟氏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她们的行李,也只有两身衣裳。 卷一卷,一个小包而已。 李娇娘将那顶帐子,拆下来送给了钟氏。 钟氏带着一家子,在李娇娘家里叨扰了不少日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还肯要李娇娘的东西? “别别别,你留着用。”钟氏不肯要。 李娇娘抿唇一笑,歪着头笑道,“婶子希望我和骆诚哥分居过日子?一人一顶帐子一张床?” 钟氏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不禁笑起来,“瞧瞧我,怎么糊涂了,那我就谢谢你的礼物了。” “婶子客气了,一顶帐子而已。”李娇娘笑道。 钟氏的包里,装的是衣裳。 春丫钓了些虾,李娇娘给了她一个鱼篓子装虾。 忽然要离开了,春丫很是舍不得李娇娘。 “娇娘姐,我还能常来玩吗?”她叹着气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你又不是不识路,想来就来啊。” “好。”春丫这才笑了。 春宝则和驴子告别,喂着青草时,眼泪巴巴的。 骆孙氏趁着大家都忙着说话时,她悄悄进了厨房,拎了袋什么出来,从后院走出去了。 这会儿才天擦黑的时分,加上又有大月亮,又都熟悉村里的路,钟氏一行人离开时,都没有燃火把。 李娇娘和骆诚,将他们送到路的拐弯口,才返回家里。 “哎呀,好冷清呀。”李娇娘打量着屋子,竟有些不习惯。 “收拾收拾,早些睡。”骆诚将放歪的桌椅,一个个摆正。 “好,早些睡。”李娇娘笑眯眯道。 整座房子都只有她和骆诚,说话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嘿嘿。 骆诚整理大件的,李娇娘拿了扫把清扫屋子。 她先去了厨房。 扫到米缸那里时,她习惯性的推一推缸,好扫干净角落。 竟意外的发现,米缸特别的轻。 李娇娘打开盖子,端着油灯往里瞧。 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没有了,只余一些米灰。 难怪呢! 这时候,她想起一件事来。 骆孙氏离开的时候,背着一个袋子,而且是从后院门,绕到前院门那儿离开的。 这人可真是—— 李娇娘无语了,骆孙氏说一声,自己买的米要拿走,她又不是不会给! 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想到米被拿走了,其他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少。 李娇娘马上查看起其他的大小坛子。 面,盐巴,菜。 除了三个鸡蛋各和米少了,其他的没有丢。 看来,明天得到集市上买一些米回来了。 …… 清扫完屋子后,骆诚进厨房烧洗浴水,李娇娘在卧房里准备两人的换洗衣物。 等李娇娘洗浴好,上了床睡下后,骆诚才捡了衣裳,去了后院。 钟氏一家人离开了,骆诚再也不必去河里洗澡了。 家里就他和娇娘,娇娘睡下了,他可以借着夜色,在后院里冲个痛快的澡。 李娇娘在床上,做旱鸭子状“仰泳”了二十来回,又“狗趴泳”了一会儿,还“蝶泳”了几十下,一直到“游”得胳膊腿都酸了,呼呼直喘气,也不见骆诚进屋来睡。 后院那儿,也没了哗哗的冲水声音。 李娇娘心中纳闷了,这大晚上的,骆诚上哪儿去了? 她睡不踏实了,抓了把大巴扇子,走出了卧房。 第147章 遇处州李家人 后门关着,屋里黑乎乎一团。 李娇娘眨了下眼,往西侧间走来。 门关着。 她伸手推了推门,推不开。 “骆诚哥?”李娇娘敲了下门,喊着。 “嗯,早些睡,明早还要去集市呢。”屋里,骆诚闷声说道。 睡在西侧间了? 还关着门?她又不会非礼他! 至于么? “那屋里的蚊帐被我送给六婶了,没有蚊帐,你怎么睡?晚上蚊子很多呢。”李娇娘好笑道。 “以前没有蚊帐的时候,不都是这么睡的?我皮厚,不着蚊子咬。” 李娇娘:“……” 她忍着笑,行行行,分居是?分就分!到时候别后悔着爬床讨好。 “那,我也去睡了?”李娇娘看着门,说道。 “嗯。” 李娇娘忍着笑,摇摇巴扇,回东则间屋里了。 一个人睡太无聊,李娇娘索性拿出鞋底,纳了起来。 古时候的鞋子,为了耐穿耐磨,会在鞋子底上缝上密密的线。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章法的乱缝,而是有规律的排着针脚。 手工好的女子,会缝成图案出来。 想快速纳好,嫌麻烦的,就按着品字型,一路排开就好了。 每个针脚之间的间隔,只有一粒米的宽度。 这样一来,整个鞋子底都是密密麻麻的针脚。 纳一只鞋子底,手快的女子,一天就好。 做好整只鞋子,最多只要三天的时间。 李娇娘手慢,得多花一半的时间。 而她白天的事情还很多,只得利用碎片时间来纳鞋底了。 油灯光线暗,李娇娘就靠近灯坐着,一针针地纳着。 一直到灯油用尽,她才收了工,打着哈欠上了床。 另一侧屋里,骆诚也并没有睡得踏实。 他不时地看一眼东侧间那里。 没有声响,不知李娇娘睡着了没有。 想着明早要早起,他翻了几个身后,还是睡去了。 ……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骆诚就起了床。 他将借来的独轮车,推到前院门那儿,套在驴子背身上。 这头驴子真不错,娇娘的脚可以轻松了,而且,还能拉不少东西。 骆诚将那条蛇儿,两只兔子,还有那只野鸭,分别装在两个篓子里,搬到了推车上。 至于那一篓子枇杷,骆诚想了想,不打算拿去卖,还是留着给李娇娘吃。 小灰毛从树上跳下来,趴在推车上守着。 “真乖。”骆诚拍拍它的头。 “老子天下第一乖。”小灰毛哼哼。 “守着驴车,我去喊娇娘。” “当然,敢偷娇娘的东西,老子咬死它。” 东侧间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骆诚皱了下眉头,娇娘还在睡? 他进了屋,敲着房门。 “娇娘?” “……” “娇娘?起床了。” 屋里没有声音。 骆诚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可不,床上的娇娘,还睡得香着呢。 骆诚走过去撩起帐子,想将李娇娘喊醒,想了想,又忍着了。 他重新掩好帐子,走出卧房,进了后院厨房。 燃了油灯,挽起袖子做起了早饭。 …… 李娇娘睡得迷糊时,闻到一阵虾的香味。 她瞬间清醒。 后厨那里传来叮咚响声。 她笑了起来,真是个勤快的男人。 李娇娘伸了个懒腰,起了床。 厨房里,骆诚果真在忙碌着。 “早啊,官人。”李娇娘笑眯眯道。 “嗯,早。”骆诚看她一眼,接着忙。 他在用小锅烙饼。 那饼的里面,杂着些虾仁和韭菜末。 被油煎得两面金黄,香气四溢。 炉子一旁的地上,放着个小砂锅,盖子揭开了,里头的小米粥,正腾腾冒着热气。 “哇,好香好香。骆诚哥,你做饭的手艺不差嘛。”李娇娘走到小锅边,吸着鼻子闻了闻。 得到表扬,骆诚轻轻勾了勾唇角,“快去洗漱,吃了早饭去赶集。” “是!”李娇娘笑着道,拿了竹筒水杯和柳条牙刷,走到院里去洗漱了。 骆诚的饼子,还没有煎好,李娇娘洗漱好后,提着个小灯笼和小水桶,到水沟边收鱼网。 几个鱼网里,多少不一的装着些虾和泥鳅,最后一个网子里,还有两条很粗肥的黄鳝。 李娇娘丢掉些小个儿的虾,将大些的一股脑儿全倒入小桶里。 竟然装了半桶。 她心中大喜。 还是这个法子好,虽然比整天坐在水沟边钓虾,少了些数量,但省时省力啊。 节省出来的时间,她做了不少别的事情呢。 李娇娘拎着水桶,满意而归。 两人吃好饭,李娇娘又烧了壶水。 骆诚将水壶,一个碗,还有一包饼,一并装进一个篮子里,挂到了驴车的扶手上。 将那只水桶,用麻绳捆在车尾,想着可能会零卖,骆诚又放了杆秤在推车上面。 李娇娘看到驴车,惊讶道,“不错不错,这个好。骆诚哥,咱们总是借项伯的推车,怪麻烦人的,也买辆推车?这样的话,出入方便呢。” 一辆手推车,得三百文。 骆诚点头,“好。到集市上,我找铺子看看。” “嗯呢,走,天不早了。”李娇娘拍拍驴车,坐了上去。 骆诚细心,还放了块草垫子在车上。 至于小灰毛,当然是看家的命了。 它坐在院门的草棚屋顶上,嘀咕着,“坏人,两个坏人。” 李娇娘笑着挥手,“会带冰糖回来的,小甜甜。” 骆诚扬了扬鞭子,将驴车赶上了大路。 李娇娘惬意地靠着他的后背坐着,数着天上的星子,享受着习习夜风,加上车子又晃悠悠地,她竟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李娇娘被耳边的嘲杂声吵醒了。 她睁眼来看,原来已经到了集市上了。 骆诚经过上回李娇娘的提醒,已经会找摊位了。 他将驴车赶往一群卖着山货水产的地方。 这时,李娇娘却说道,“咱们先去蔡记酒楼,看他能收多少货,多余的再零卖。” “也好。”骆诚扬了扬鞭子,转向了另一条道。 乡里集市并不大,骆诚又是赶驴车,他们很快就到了蔡记酒楼。 今天只是小赶集,但是,这家小酒馆里,却是坐无虚席。 而且,还比往常多了四张桌子,屋里多了两张,酒馆外面,也摆了两张桌子。 人们猜拳吃酒,热闹得很。 “蔡记今天的生意很好呢。”骆诚道,“一大早就这么多的人。” “这样一来,我们的山货和水产,就容易出手了,他一定会全买。”李娇娘笑道。 屋里坐的全是汉子,而且大多在吃酒,酒气熏天,荤话连篇。 骆诚听到了,直皱眉头。 他将驴车赶到酒馆一侧的树荫下,对李娇娘道,“娇娘你坐着休息着,我去找蔡掌柜出来看货。” 李娇娘不反对,“好呢。” 骆诚进了酒馆,经过楼梯那里时,从二楼上,走下两个男人来,一老一少。 他当是两个过路的,只淡淡看去一眼,就走开了。 但这两人说的话,太让人意外了。 他马上停了脚步,侧耳聆听。 他们在说处州李家。 娇娘说,她便是处州城里人,而且,她姓李,李家在当地是大户。 难道,他们说的是娇娘家的“李家”? 骆诚转身,打量起了那两人。 这两人的穿着不俗,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那一老一少走到柜台边,向伙计要了一壶酒,一叠鱼干,一叠炒黄豆,说了几句天气的闲话,又走上楼梯,上了二楼。 骆诚来到柜台边,问着伙计,“小二哥,刚才那两人,不是本地人呢。” 骆诚和李娇娘一起来酒馆吃过饭,还和掌柜的谈过生意,加上他相貌堂堂个子英武,伙计记下了他的样子,马上认出了他。 “原来是李娘子家的官人啊,今年来赶集啊?” “是呢。”骆诚点头,又说道,“刚才那二人的口音,听着挺奇怪的,是哪里人的口音?” “哦,他们说他们是处州人,来这里寻亲戚的,没找着,就住在咱们小酒馆里了。这二人呀,定是出身大家,出手阔绰呢,点的都是一等酒。”小二眼神艳羡。 “原来是处州人啊。”骆诚随口道。 这时,有客人喊着小二加酒。 酒馆是小酒馆,跑腿的伙计,就这小二一人,有人一喊,伙计马上丢下骆诚,忙着招呼去了。 而骆诚,则往二楼走去。 第148章 我亲我男人,谁敢管? 我蔡记酒馆,是名副其实的小酒馆,二楼只有两间客房。 一间空着,另一间里,有人在说话。 骆诚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去偷听。 屋里,一个年少的声音说道,“李管家,咱们都打听三天了,也没有打听到人,怎么回去交待啊?二夫人一定会怪罪的。” “人海茫茫的,确实难找呢。”另一个年老的男子,说道。 “唉……”年少的叹了一声。 “秋菊虽然是五小姐的丫头,但咱们李府的大丫头们,堪比小户人家的小姐,那都是金贵身子,从没有吃过苦的。流落到了乡下,八成是受不了苦,一命呜呼了。”年老的男人,长长一叹。 年少的呀了一声,“李管家,那不如,就这么回二夫人?就说秋菊已经死了,已经死掉的人了,咱上哪里找去?” “不这么回?还能怎么回?你我统一口径,千万要回复好。否则,咱们会一起受罚。” “是是是,李管家,我知道了。” 骆诚眸光微闪,找人? 李家五小姐的丫头? 和娇娘熟悉了之后,她对他说了她的身世。 娇娘说,她是处州城高门李家大房的姑娘,在家族中行五,人称五娘。 她出身富有之家,一定被下人们喊作五小姐。 可,被扔在这里的,不是她这个五小姐吗?又怎么成了丫头秋菊? 骆诚想不明白。 他担心李娇娘,没有再偷听,而是马上离开了这里。 。 李娇娘坐在驴车上,候着骆诚。 她倒了碗茶水,端着碗慢慢地喝着,耳朵则听着酒馆里吃饭人的说话声。 这群人,全是外地的口音,而且是远道而来的。 酒馆外面停了不少的骡子车,驴子车,还有牛车。 车上均装着不少货物。 显然,是一群路过这里的商队,可能连夜赶了路,才会坐在这处酒馆里吃饭吃酒。 金竹乡这处集市的主道,也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 时常有过往的人,在此歇脚。 比其他乡,要繁华热闹一些,也因此,三天一个小集,十天一个大集。 离着她最近的一张桌子,坐着两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天气热,两人都穿着无袖的褂子。 其中一个方脸的汉子,摇摇头说道,“这批石头树根要是再不合上头的心意,咱们上半年,就要白忙了啊,别说工钱,怕是板子也得挨几下了。” 另一个黑脸汉子道,“别这么没信心嘛,老六哥,咱们都是按着上头的要求,拿图纸一个个比对着挑的呢。” “两月前的那批,也是这么挑的,可是官家说没有灵气,叫人全都打碎了,做了铺路石,树根则拿去烧了。你忘记了?” 黑脸汉子:“……” “唉,只能赌运气了。”方脸汉子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官家?寻找有灵气的石头和根树? 李娇娘想起来了,高宗老皇帝,继承了他爹徽宗帝的审美爱好,特爱园林。 来了临安城之后,总嫌弃临安的风景不好看,常年派人四处收罗各种古怪的花石和树木。 劳民又伤财。 李娇娘抬起手,朝临安城方向,做了个倒竖大拇指的动作。 鄙视! 金兵挥着狼牙棒在北方正耀武扬威呢,他还有心思建他的后花园? 嫌临安城的风景不好看,那就别来啊。 骆诚这时从小酒馆走出来了。 “娇娘,咱们今天不送货了,自己拿去卖。”说着,他牵着驴子,开始掉头。 李娇娘眨着眼,“为什么呀?老蔡今天的生意这么好,为什么不送?” “到前面说话。”骆诚赶着驴车,离开了蔡记酒馆,一直走出了半里远,走进一个叉道口,他才停了下来。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呀?”李娇娘好奇了。 骆诚暗叹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她,“娇娘,我刚才在酒馆里,遇到了处州城李家的人,他们在找五小姐的丫头秋菊。” 李娇娘一愣,处州城李家的五小姐? 她的原身,便是李家五小姐,而且,身边确实有个叫秋菊的大丫头。 不过,离开处州城后,原主就一直昏迷着,身边是谁在服侍,她没有记忆,至于那个叫秋菊的丫头,更是想不起来去了哪里。 秋菊到了这金竹乡? “我在处州李家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个丫头叫秋菊,不过,出了处州城,我一直昏睡着,不知她去了哪里。”李娇娘道。 “他们可能在找你,并不是找什么秋菊。”骆诚看着她。 李娇娘在想着,李家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金竹乡来找人,难道,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原主在李家过得混混沌沌的,就跟那红楼梦中的贾二姑娘贾惜春是一个性子,空有相貌和才学,为人不精明,身边的尔虞我诈,一点也瞧不出来。 原主不知她被人下药背后的阴谋,李娇娘也就无法猜出,李家人寻人的目的。 想不出来,李娇娘索性不想了。 哪怕那一家子因为找不到她,全家会被砍头。 那又关她什么事? 她又不是原主,她是李娇!她顶了原主的名字和身体,叫李娇娘罢了。 她现在是骆李氏! 李娇娘想得通透,所以一点也不烦恼。 抬起头来时,发现骆诚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李娇娘一瞬不瞬看着他,“别这副样子呀,骆诚哥。我说过的,我是认真的,我认真嫁给你,我不会走的,我是你娘子骆李氏。就算有人真的在找我,那又关我什么事?谁叫他们当初丢了我的?要不是你背我回家,我早就死在那乱葬岗了!要是有一天,我运气不好被他们找到了,我会讽笑一句,他们丢的那个李五娘,早就死了,我只是和她长得像而已,别舔着脸来认亲,我不认识什么处州李家!” 骆诚心中的石头落下来,哑声喊着她,“娇娘……” 李娇娘伸过手去,摸着他的脸,眯着眼道,“我绝了自己的后路了,我如今只有你了,还赶不赶我走?” 骆诚看着她,他哪里舍得? “不赶。”他认真点头。 “这还差不多。”李娇娘扬起唇角,神色得意,“那,我就奖励你一下。” 她挪过身去,往他脸上重重亲了下。 骆诚瞬即石化,僵在那里。 “强迫症的人伤不起呀,右边再来一下?”李娇娘笑眯眯地,又将嘴凑过去。 骆诚慌忙让开,抓着她的肩头,将她按回到推车上坐好,窘红着脸道,“大白天的路上,叫人看见了的话……” 说着话,他飞快地往左右看看。 还好,这个地方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又是路的拐角口,又是早上,并没有人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 李娇娘扬着眉,“我亲我男人,哪个嘴碎的敢废话管闲事,看我不揍他!” 骆诚嘴角抽抽,将驴车又往回赶,“走了。” 李娇娘笑眯眯点头,“嗯,回蔡记酒馆?早些将货卖出去,咱们早些回家,那整出的田,今天该施肥了。” 骆诚迟疑了会儿,还是点头道,“好。” 他家娇娘聪明,总有办法躲过他们。 骆诚扬起鞭子,抽了下毛驴的背,驴子吃痛,马上撒蹄奔跑起来。 没太长时间,他们又回到了蔡记酒馆。 东西多,酒馆的人更多,李娇娘就没有进去,而是候在外面看货,骆诚进了后厨找蔡记掌柜。 这时候,蔡记正发愁着,没有好的山货送来呢。 因为吃饭的人都说,还要带些饭食走,他有的是米饭包子,可没有肉啊,菜也不多了,正愁着催着伙计快去买时,骆诚来了。 不过,蔡掌柜狡猾,并没有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出来,而是淡淡说道,“哦?李娇娘和骆大官人今天送来了什么货?” “担心叨扰了吃酒的人,放在店门外了。”骆诚道。 “我先瞧瞧。”蔡掌柜挽了下袖子,捏着胡子往铺子外面走来。 第149章 一个大的生财之道 看到一只笼子里,装有两只野兔,蔡掌柜的眼睛马上一亮。 又看到那大半桶的虾和黄鳝,蔡掌柜的眉梢,顿时飞了起来。 至于那只野鸭和那条又粗又长的乌梢蛇,都是他想要的。 今天来的一批人,像是官家的,出手那叫一个大方,菜都是挑贵的点。 他要大赚一笔了。 “蔡掌柜今天的生意很不错啊,一大早的,就坐了不少人呢。”李娇娘笑着道。 再谈生意的时候,骆诚一向都听李娇娘的,从不多话。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而是目光警觉地,打量着那些吃饭的人和车马,听着他们的对话。 蔡掌柜听到李娇娘的赞叹,很是得意,但口里仍就说着谦虚的话,“哎哟,李娘子你要是在不赶集的时候来集市,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赶集的日子里,我这里从早到晚的,只有蚊子来,不见一个人影呢。” 意思是,我生意并不好,你别将货物的价格往高里说,我会亏死的。 李娇娘听多了生意人的这种假意自谦的言辞,只笑一笑,并不跟着抬杠。 她从随身背的斜肩旧布包里,取了张纸递与蔡掌柜,“这是今天的货,我们称过了,大灰兔重五斤半,小灰兔重四斤三两。蛇重一斤九两。两条黄鳝一共三斤六两。这些虾合计重七斤九两。野鸭重两斤。价格的话,我也写在上面了。” 她报的价,比零售价要低一些。 蔡掌柜买得多,总得给他一些赚头,要不然,他就会去集市上买了,或是去别家买了。 酒馆的消费有限,到别家进多了货,自然就不要她的了。 但如果上货上门,价格还要优惠,他就不会去找别家了,因为她还有杀手锏,五香粉佐料。 蔡掌柜将字条接在手里,看了会儿后,眉尖皱了皱,“咋要这么多的钱?五百八十八文?我今天赚得回来么?” 李娇娘笑着道,“哎哟,你这酒馆今天这么多的人,哪里赚不回来的?一桌就赚回来了。再说了,这些做成菜之后,价格更高呢。还有哇,瞧瞧这数字,多吉利呀!五八八。我发发!发发发,天天发发发。” 生意人最爱听吉祥话。 李娇娘夸上几句,赞几句蔡掌柜会发,蔡掌柜的脸色,马上多了笑容。 “能不能便宜点?这……这实在太多了,我担心买多了,下午没客人了,这不是白买了?这野鸭和野兔还有蛇还可以放几天,可这虾和黄鳝,可是没法长久放的,这些离了水就活不久的。”蔡掌柜又开始卖惨。 “掌柜家的住了两个过路客人?”李娇娘忽然转话题说道。 这不是秘密,蔡掌柜点头,“是呢,说是从处州府来的,来寻家里走失的一个人,在这儿住了三天了。” “那两位可是有钱之家的主,你就别小气了,尽管上好的菜给他们,说一句哪道菜吃了会补身体,那个年长的一定会大方出钱。” 蔡掌柜眨眨眼,“这有用?” 李娇娘点头,“放心,我家有亲戚在处州府呢,那些土生土长的处州府人,最骄傲自大,从不将府城外的人放在眼里,你要是说,哪哪哪个菜贵,故意说得他可能吃不起的样子,对方一定会豪爽的大点菜,拿钱砸蔡掌柜,提醒蔡掌柜不要小瞧他。” 蔡掌柜笑起来,“我喜欢他天天拿钱砸我。” “那你还不快收了我的货,赶紧的做几样好菜送去?另外,我再教你一道蛇羹的做法,城里有钱人,都兴吃这个。”李娇娘又开始忽悠。 骆诚听得直抽嘴角。 提到收货,蔡掌柜又犹豫起来,“能不能便宜点?” “这样,反正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我就让利点,加上一包五香粉,一共给六百文得了。”李娇娘说道,“五香粉的分量,和上回一样多。” 加上五香粉的钱,一共是六百一十八文。 她抹掉了零头。 蔡掌柜一直在暗地里捏手指头,盘算着如何跟李娇娘压价。 忽然听到李娇娘让利十八文,眼睛都亮了。 但他依旧装着为难的样子,“那好,那我就,收了。” “好勒。”李娇娘笑着道。 蔡掌柜叫过伙计,从后门那儿,将东西搬进了后厨房,李娇娘说了做蛇羹的法子。 法子不难,掌柜的记下了。 屋子里吃饭的汉子太多,骆诚不让李娇娘进去,他跟着蔡掌柜到柜台那儿接了货款。 走出来后,骆诚马上将一串钱放在李娇娘的背包里,“拿着。” “怎么又都全给我了?你不留点?”李娇娘笑道。 “我没地方花钱。”骆诚老实回道。 “怎么可能呢?尽说客气话。”李娇娘笑了,她解开串钱的绳子,抓了两把放在骆诚的兜里,“拿着,我男人的兜里,哪能没钱呢?爱买什么买什么?” 骆诚想了想,收下了。 李娇娘虽然出身高门,却跟村里姑娘一样爱节省,她的铜镜旧了,梳子齿断了,头绳也没有,鞋子只做他的,不做自己的,一切用度全都是省了又省。 劝她买,她总说还能再用些时日。 骆诚想着,她舍不得买,他买。 他再穷,总不至于连这些小东西都委屈着她。 “好,我收下了。”骆诚点头。 他牵着驴绳子,往集市上走去。 那里摆着不少摊位,卖什么的都有,他看看有什么女子用品卖,好卖些回去。 这时候,李娇娘喊着他,“等会儿,骆诚哥。” 骆诚停了脚步,“怎么啦?娇娘?” 李娇娘在看蔡记酒馆门前吃酒的两个中年汉子。 “他们怎么啦?”骆诚眯了下眼,也打量起了那两人。 那两人在说什么花岗岩,树根雕刻的事情。 李娇娘听了会儿,才说道,“走,骆诚哥。” “好。”骆诚坐上驴车,将车赶离了这里。 不过,他心中好奇,还是问道,“娇娘,刚才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两人说的话,提醒了我,咱们身边有个极好的发财门道。”李娇娘笑着道。 “他们说的,不过是石头,树根,这算什么发财门道?”骆诚不解。 李娇娘笑道,“他们是官家的人,奉旨到各处寻奇石怪树。而石头树根么,咱们后山上,总能找到一二样。要是找到一二样,送上去,得到的赏钱,最少是五十贯起步。我要是寻了两样的话,咱们的债就能还清了。嘿嘿。” 她笑着说,心里却在骂,劳民伤财的混蛋皇帝,有本事打金兵啊,收复洛阳开封去啊。 把奇石怪树玩出花样来,也不会被后世之人称为圣君! 骆诚不懂石头树根,见娇娘说得头头是道,便不去驳她的兴趣,点头道,“那倒真是个发财的门道。我进山里时,多多留意些。” “好,你要是看见了,马上说给我听。”李娇娘笑道。 两人说着话,驴车已经赶进了热闹的集市。 今天是小赶集,街上的人不拥挤,但也不少,每个摊位前,多多少少都有人在问货物价格。 家里没有米了,李娇娘买了五十斤,又买了些灯油和菜油,盐巴,白面粉。 骆诚将驴车停在一株大树下的阴凉处,对李娇娘道,“太阳大起来了,热得很呢,你在这儿候着我,我去买些东西来再回家。” 驴车赶得快时,有凉风吹吹并不觉得太热,可在大街上,哪能赶车? 只得走走停停的。 李娇娘白皙的脸,已经热成粉红色了,汗水都滴到了下巴那儿。 顶着大太阳逛街,李娇娘确实受不了了。 她恨死了古代长到脚跟的厚布裙子。 骆诚提议叫她等着,她马上同意了,“好好,你也快些回来。” 在街上,走路反而比坐车轻松。 因为人可以在屋檐下的阴凉处走,而车,只能委屈着走在路中间晒太阳了。 骆诚离开后,李娇娘取下斗笠,当扇子晒着风。 同时呢,她欣赏着集市的街景,观察着人们如何做买卖。 这时,有人走到她的近前说道,“咦,这不是骆诚家的娘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声音陌生,李娇娘忙回头来看。 第150章 嫉妒 原来是村里的一个未嫁姑娘,名叫翠娘的。 她在紧水河边洗衣时,见过这姑娘几回,两人之间没说过话。 她只知道,这姑娘家里离着陈银花家很近。 和陈银花有些来往。 “我在这儿等骆诚哥,他买东西去了。”李娇娘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哎,你也赶集啦?翠娘?” “嗯呢,我和家文哥一起来集市买东西。”翠娘笑着道。 李娇娘这才注意到,这姑娘的身后,还跟着个腼腆的小伙子。 小伙子背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些红红绿绿的布料,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中等,长相中等,四方脸,脸色微黑。 是典型的山里汉的样子。 见李娇娘看来,他咧嘴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这小伙子也是本村人,李娇娘在村里路上行走时,见过他一回,他当时赶着牛儿在路上走过。 翠娘又说道,“对了,娇娘,你家骆诚哥,有没有给你买衣裳啊?前面一家铺子里,有新到的细棉布呢,翠青色的,桃红色的,丁香色的,可好看啦。家文哥给我买了三种色的,每色都买了二十尺。” 古时的布料,宽度不及现在的一卷布料宽,都是窄边。 而且大家的衣裳都宽大,二十尺也只够做一身衣裙,还不能是大个子的。 买了三个色的,便是做三套衣裳了。 三个色共六十尺细布,得花一千八百文钱了。这小伙子追姑娘的手笔,好大方。 “家文大兄弟好大方呢。”李娇娘笑着道。 “当然啦,家文哥最大方了,……喂,娇娘,你家骆诚哥,给你买细布了没有?”翠娘捏捏李娇娘的袖子,摇摇头道,“怎么说,你也是刚成婚不久的娘子,怎么穿着旧衣啊?骆诚哥不给你买吗?他舍不得?”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我有男人给我买布料的优越感。 这种小小的优越感,岂能动摇李娇娘的心? 李娇娘收回袖子,淡淡一笑,“他不是舍不得买,他没钱。” 翠娘惊讶得睁大双眼,心中却在暗讽,“连买布料的钱都没有吗?” “嗯呢,他的手里头,最多也就二三百文,不不,可能更少,一二百文?”李娇娘想了想,说道。 翠娘鄙夷地撇着唇,“这么穷……”她幸好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和骆家文定亲了,要是嫁给骆诚,她不得苦死? 李娇娘看到了翠娘脸上的讽笑,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又嘲笑她家骆诚了?她家骆诚惹着这丫头了?莫名其妙! “他当然穷啦,他所有的钱全在我手里呢。”李娇娘拍拍背着的布袋子,里头传来钱币的叮咚响声,“对了,上回卖田的二十贯,他也全给了我,哦,前不久卖野猪的几千文,也全给了我。对了,翠娘,家文大兄弟赚的钱,全给你了没?” 翠娘瞬间变了脸色。 骆家文怎么可能给她钱? 成亲后,也是骆家文的娘当家! 她看上骆家文,是看中了他家的大砖房。 “娇娘!”骆诚这时走了过来,一手端着一个碗,另一个手里,拎着个做工精美的锦袋,“我给你买了冰饮,快些吃,冷气散了就不好气了,今天的冰饮是枇杷肉。我多给了两文钱,叫掌柜多放了些枇杷肉。” 十文一碗的冰饮! 多给两文是十二文一碗! 翠娘的眼睛都亮了。 她刚才要吃冰饮,骆家文不肯买,说贵。 说十文钱都能买小半斤猪肉了,能买二斤多的大米了。 是一家的嚼头费用。 可金山村最穷的男人骆诚,居然给他娘子买了? 翠娘心中不平衡了。 她扭身就走。 “哎,翠娘,再说会儿话?”李娇娘发现她狠狠瞪了眼骆家文后,脸色渐渐变了,故意拉着她。 “不……不了,我们还有事呢,我得回了。”翠娘讪讪一笑,走开了。 李娇娘笑眯眯接过骆诚的碗,忽然惊呼说道,“哎呀,家里那一大篓子的枇杷,忘记带来卖了。” 骆诚道,“我故意不带的,放在家里给你当零嘴吃。” 李娇娘无语了,“那么一大篓子呢,差不多有二十斤了,我吃得完么?” “枇杷果核大,没多少肉的,一天吃几斤,三四天就吃完了。”骆诚一点也不介意。 李娇娘瞪他一眼,“吃不完你陪我吃。” 已经走了十几步远的翠娘,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更是嫉妒了。 骆家文家里有三株枇杷树,上面挂着不少金灿灿的大枇杷。 她想要些枇杷来吃,骆家文却说要攒起来买钱,只送了一碗枇杷给她吃。 一碗能装几个枇杷? 翠娘心里,越来越讨厌骆金山了,又觉得骆诚好了了。 可是骆诚已经有了娘子。 唉…… 。 李娇娘端着碗,要先喂骆诚吃。 骆诚黑着脸,“不要,我吃过了,你自己吃。”说完,蹲到一旁的阴凉地去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夹了果肉,忽然塞到他的嘴里。 “一起吃才好吃。” 骆诚:“……”他只好吞下果肉,“别闹,快吃,吃完看看这个。” 他扬了扬手里的布袋子。 “这是什么?”李娇娘眨着眼问。 那布袋子是朱色的,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 “吃完了就告诉你。” “故弄玄虚,要是里面没有好玩的,看我怎么罚你,哼!” 李娇娘无语,只得飞快吃完枇杷冰饮。 加了牛乳和冰糖的冰水中,泡着金灿灿的去了果核的枇杷肉,甘甜又清凉。 吃完之后,爽快无比。 “拿着,我去还碗。”骆诚接过李娇娘的碗,将锦袋塞到她的手里,走开了。 李娇娘看他一眼,抿唇一笑。 这男人,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她打开锦袋往里看,不禁笑了起来。 这锦袋里面,装着一面刚好能照着脸的铜镜,还有一把褐色的木梳,两根翠碧色的缎带头绳。 外加一双女子的鞋子! 鞋面是墨绿色的,上面绣着两三片竹叶,颜色正好配她浅青色的长裙。 这个骆诚! 她又不是不会做鞋子,买什么鞋子啊。 李娇娘先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她对这一世的容貌相当的满意,和前世她,长相完全不一样,却比她上一世美了三个档次。 接着,李娇娘又拿出鞋子,往脚上比了比,大小一样。 骆诚还完碗回来的时候,发现李娇娘笑眯眯地捧着鞋子欣赏着。 他心中松了口气,就怕她不喜欢。 “骆诚哥!”李娇娘看到他了,笑着朝他招手,“怎么给我买鞋子啊,我会做鞋子呢。” 骆诚闷声道,“整天那么多的事情的,等你做鞋子,怕是等到脚上的鞋子都穿破了,也等不到你做好。” “我脚上的鞋子结实着呢,能穿到明年。” 骆诚又道,“天天穿一双鞋子,湿了怎么办?两双换着穿。” “又浪费钱。” “我乐意给你浪费。” “败家男人。”李娇娘笑了起来。 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哪里是在说家事?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翠娘并没有走太远,她走到一家铺子里看针线去了,站在铺子的门口,就能清楚地听到骆诚和李娇娘的说话声。 他们周围,有好几个妇人在逗趣着骆诚心疼娘子呢。 翠娘心中嫉妒得泡泡直冒。 其实骆家文根本不大方,除了买了三色的布,其他什么都没有买。 而这些布,是她新婚穿的。 怕是过了新婚之后,他什么也不会给她买了。 “走啦,冰饮都没有吃,还在这里做什么?回家喝井水啦!”翠娘气哼哼走了。 …… 骆诚和李娇娘吃了点干粮,喝了水,才赶着驴车往家走。 因为是驴拉车,两人都很轻松,而且速度也快。 没多久,他们就赶上了先一步离开的翠娘和骆家文。 翠娘看着那驴车,又嫉妒了,因为她是顶着大太阳在走路。 要走十里路才能走到家! 而李娇娘坐车! 她大声喊着骆诚,可怜兮兮说道,“骆诚哥,带我一程行吗?” 第151章 捡到一窝小野鸭 骆诚扶了下头上的斗笠,声音清冷,“不行。” 翠娘不甘心,“你这驴车上的空地方还很宽嘛,还能坐下一人呢。” 骆诚懒得她了,不答,直接将车赶过去了。 李娇娘是背着骆诚坐着,驴车跑过去后,她正好面对翠娘。 她摇摇头,说道,“翠娘,不是骆诚哥不带你,而是,咱们的驴车小,只能坐下一人了,要是带上了你,家文大兄弟怎么办?他一个人走着回去?十里路呢,他没人陪着说话,不寂寞吗?所以,对不住了啊,翠娘。” 骆家文性格腼腆,可不笨,马上意识到,翠娘是想一个人轻松着跑回家,丢下他一人顶大太阳走十里路。 大夏天的,这会儿都快中午了,正是热的时候,他还背着给翠娘买的几十尺布呢,她怎能丢下他一人跑掉? 骆家文冷着脸,不走了,站在原地冷冷说道,“翠娘,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一个人走掉?” 翠娘急忙说道,“不是,我……我我……” “那你为什么要坐人家的车?”骆家文生气着大声问道。 “我……我脚疼。”翠娘撒着娇,跺着脚。 “脚疼还这么用力跺脚?”骆家文更不高兴了。 “你……,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翠娘气哼哼地一个人往前走。 都是男人,怎会有这么大的区别?骆诚对他娘子那么好,骆家文居然对她摆脸色? “不说就不说!”骆家文将头扭过,走到路的另一边,一个人闷着头走着。 翠娘这下又慌了,马上跑过去跟他走在一起,好声劝慰着骆家文,说了好多好话,又是装委屈,骆家文才说了句,“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快赶路。骆诚和他娘子,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翠娘心里恨恨道,为什么骆家文没有驴车? …… 李娇娘头顶上戴着遮阳宽边大斗笠,手里捏着照妖铜镜把玩着。 她清清嗓子,故意哑声说道,“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然后,照向骆诚。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抽抽嘴角。 李娇娘看着镜中的骆诚,笑着道,“魔镜说是你呢,骆诚哥。” “嗯。”骆诚忍着笑。 “魔镜说,你要是对我不好了,它会惩罚你。”李娇娘故意沉着声音。 “是,明白。”骆诚笑了。 李娇娘也笑了,收好镜子。 接着,她又拿出鞋子来端详,学习着人家的手艺。 再抬头时,发现翠娘和骆家文已经离着他们的驴车很远了。 只是两个小黑点了。 李娇娘不禁笑着道,“骆诚哥,刚才翠娘要搭咱们的驴车,你为什么不让她坐啊?这车上还可以坐一人呢。” “你都说了,她要是坐了,不是丢下家文兄弟了吗?”骆诚闷声道。 李娇娘气笑了,“我那不是帮你圆谎吗?你那样直接拒绝人家,多叫人尴尬。”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谁叫那个翠娘,阴阳怪气的说话的?阴阳怪气说话就算了,还将眼睛直勾勾看着骆诚。 哎哟喂,当她是死人吗? 一个大姑娘盯着一个有妇之夫看,当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她的男人都敢宵想?叔忍了,她这婶子可忍不了! 只要那个骆家文不是个废物,就一定会狠狠教训下翠娘,打不打一顿,她不知道,反正好脸色是没有的。 “她又不是我娘子,我管她尴尬不尴尬?”骆诚冷哼。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 得,直男说话就是真接,干脆。 驴车经过一片浅水塘时,驴子忽然啊欧——啊欧——叫唤起来。 起早的李娇娘,疲倦袭来正靠着骆诚的背打盹,被驴叫声惊得吓了一大跳。 “你这蠢驴,想干什么了?忽然一叫吓我一跳。”李娇娘没好气地说道。 驴子不理它,继续啊欧——啊欧地叫唤着。 骆诚轻轻抽了下它,倔驴反而不走了,而是停了下来,啃起了路边的牡丹花。 骆诚诧异了,“这驴子居然爱吃花?” 李娇娘想起来了,这驴子的名字,就叫牡丹花。 她笑着道,“它不肯走了,咱们就歇会?前面有个水塘,我洗把脸去。” “好。”骆诚取下车把上挂着的篮子递给她,“先喝口水。” “嗯呢。” 李娇娘喝了口水,从篮子里取出自己的洗脸布巾,来到水塘边。 处州云和县是江南水乡,随处可见水沟水塘。 而他们休息的这个地方,不挨村落,这个水塘的水,清澈见底。 一则的芦苇丛里,不时有野鸭野鸡的叫唤声。 李娇娘眸光一亮,将洗脸巾拧干搭在脖子上,轻手轻脚往芦苇丛走去。 骆诚正在喝水,见李娇娘猫着腰,眼睛盯着水面看着,手却忙着脱鞋袜,料想她想下水干什么。 他慌忙放下碗,走过去抓着她的手腕,“娇娘?” 这女人! 她知不知道女人只能露脸和手,别的地方都不能露给外人看的? 这可是在大路上! “嘘——”李娇娘挥手,示意他别说话。 野鸭野鸡比家鸡家鸭胆小,稍微有些声响,它们就会吓跑。 “不许脱鞋子,穿上。”骆诚低声道。 “吱嘎——嘎——”几只野鸭腾空而飞。 李娇娘:“……”她望一眼飞走的五只野鸭,没好气地瞪着骆诚,“看你干的好事,将它们吓走了。” “你的脚……不能给外人看见。”骆诚沉着脸,弯腰给她穿袜子鞋子。 “不就是被人看一下么,至于么?哪有野鸭重要?五只野鸭啊,值三百多文钱了。”李娇娘哼哼。 “你的脚比野鸭重要。”骆诚皱眉。 李娇娘:“……”她气笑了,嘀咕着道,“老封建!” 骆诚没听清,“什么?” “啊哈,夸你呢。”唉,代沟啊,二百七十个代沟。 骆诚看她一眼,继续闷头给她穿另一只脚的鞋袜。 给李娇娘穿好后,他脱起了鞋袜,“我进芦苇丛里看看。” “哎,别动,嘘——”李娇娘却忽然拉着他,伸手指了指前面。 骆诚站着不动了,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几只灰褐色的小野鸭,正缩在芦苇丛里的一个草窝里。 骆诚眸光一亮,说道,“像是刚孵出来的小野鸭,还不会走不会飞,我去捉来。” 他飞快脱起了鞋子。 李娇娘说道,“小心些。” 骆诚下了水,轻轻地靠近着芦苇丛,将那窝小野鸭端了出来。 李娇娘站在岸边候着,等他的手伸来,她飞快捧在手里,数了数笑着道,“有九只呢!骆诚哥,咱们带回去养起来。” 骆诚爬上了岸,脱下外衫拧着水,说道,“怕是不好养,野鸭长大了会飞。” 李娇娘想了想,“先带回去,总能想出办法来。” 骆诚点头,“好。” 他穿上鞋子,将湿的外衫随意套在身上,大夏天的大太阳晒着,风吹着,小片刻后,湿的衣衫已干得差不多了。 李娇娘坐在驴车上,捧着小野鸭想着办法,不如,拿网子罩起来养? …… 骆诚和李娇娘回了家。 驴车刚在前院门那儿停下,一个人从大树后闪身出来,“哎,骆诚啊,大侄媳啊,你们赶集去啦?” 哎哟喂,他可真勤劳! 可这勤劳的劲头,能不能用到种田营生的正经事情上面? 这是骆福财,手里捧着个竹筒呢。 又来请教认骰子来了。 李娇娘无语地皱眉头。 骆诚只淡淡喊了声,“六叔。”便去开院门,忙着搬东西解驴车去了,没再理会骆福财。 骆福财来这里,并不是找骆诚的,而是找李娇娘学艺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筒,笑着问着李娇娘,“大侄媳,猜猜里面是多少点?” 李娇娘望天,“两个石子,一个骰子,一点。” 骆福财看她一眼,飞快打开竹筒往里看,惊讶说道,“真的是一点啊,大侄媳大侄媳,快说说,你是怎么猜着的?” 李娇娘歪着头,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说道,“听声音,石子略重,声音沉,晒子轻,声音浅。至于为什么是一点……,六叔,你想想啊,骰子的六面,是不是都挖了孔,做成了点?而每面的孔呢,挖的都不一样。挖的多,表示那一面的材料就少了,声音微轻,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 骆福财一拍脑门,恍然说道,“大侄媳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提起袍子摆就跑走了。 李娇娘松了口气,终于打发走了。 骆诚朝跑远的骆福财看去一眼,说道,“娇娘,你刚才明明是在胡说八道,他居然信了。” 李娇娘轻哼,背着手,十分老成的模样说道,“见过胡说八道得这么专业的吗?” 骆诚抽抽嘴角,“没有。” “就是嘛,哈哈,能哄住人,就是专业,哄不住人,就是胡说八道。嘿嘿……” 骆诚看她一眼,忍着笑,摇摇头。 他将东西搬完,解下推车到项家还车去了。 李娇娘给驴子喂了高粱米和水,捧着小野鸭去了后院。 这野鸭太小,得人工喂养些日子,才能放在小水沟那里。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在水沟的两端扎上竹篱笆,上面罩着网子,这样的话,野鸭长大了也飞不走。 而那水沟里,她还可以养些家鸭,种些藕在里面。 骆诚爷爷是个勤劳的人,曾经靠编制篓子换钱过活。 所以,家里随处可见大小小的新旧篓子和箩筐。 李娇娘找了个破了半边底的旧篓子,剪掉破旧的部分,只留上半部完好的部分,罩在院子角落的阴凉处,又割了些青草丢在旧篓子里。 做好这些,她才放进了九只小野鸭。 小野鸭们到了不熟悉的新方,不停地叽叽喳喳着,挤挤攘攘着。 “大小姐们别吵了,我给你们找吃的去!”李娇娘拿了块旧草垫盖在篓子上面,到小沟边给鸭们寻吃的。 她提了两个鱼网子上来,将大块头的龙虾,放在厨房的小水桶里养着,留着做午饭的菜。将小些的,小拇指大小的虾,拧断了装在一个破碗里,又往碗里洒了点小米,端到野鸭的篓子里。 再找了个旧瓦盆,装了清水,也放进了篓子里。 野鸭们看到吃的喝的,一个个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挤了过来,抢食起来。 李娇娘笑了,“这是饿了多久,抢成这样了?” 看了会儿野鸭吃东西,李娇娘这才盖上草垫盖子,洗了手,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骆诚将五十斤拎进了厨房,放在地上就忙其他的去了。 这样放米可不行,会生虫长霉。 李娇娘解开米袋子,将米倒进了一个专门用来装米的米缸里。 至于菜,虾是少不了的,还有青斗和扁豆。 中午只有她和骆诚吃饭,三个菜就够了。 …… 前院门那儿,驴子正美美地吃着草料。 这时,有人轻手轻脚朝驴走来。 他往左右看看,发现附近没人,便大着胆子去解驴的绳子。 第152章 找李娘子多要些山货 趴在院门边树上打盹的小灰毛,哼哼吱吱着,“老子又没死,看见你了呢!” 那人的眼睛不时地往左右看着,手里飞快地解着栓驴的绳子。 小灰毛吱唔着叫嚷起来,“蠢驴,再不踢他一脚,他就偷走你啦,把你带回家杀了,剥你的皮做椅子,剐下你的肉炖了吃。” 驴子:“忒——” 驴转了个圈,拿屁股对着那人,忽然抬起后腿,朝着那人的屁股就是狠狠地一踢。 “哎哟——”那人扑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骆飞翔,你在那儿干什么呢?”还完推车的骆诚走来了,正好看到骆飞翔惨叫一声,扑到了地上。 骆飞翔哪肯承认自己是来偷驴的? 他揉着屁股,吐掉嘴里的泥土,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家的驴子是不是疯了,好好的踢我干什么?我要是受伤了,你得赔我钱。”骆飞翔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嚷着。 骆诚走到他的近前,冷哼一声,“我还怀疑你偷我家的驴子呢!被驴踢了那是活该!” “放屁!你诬陷我!” “绳子都解开了,不是你是谁?” “我哪儿知道绳子为什么会解开?没准就是松开的。” 骆飞翔怕骆诚揍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退,退了几步后,飞快跑走了。 骆诚朝他的背影冷冷看去一眼,将驴子的绳子重新系好,摸摸驴背上小灰毛的头,进屋去了。 李娇娘也听到前院这里的声音了,捏着把锅铲走出来。 “怎么啦?骆诚哥,你在和谁吵架?” 骆诚冷哼,“飞翔想偷驴,被我发现了赶走了。” 李娇娘轻轻一笑,“他偷不走的,有小甜甜看着驴子呢。那是只机灵鬼。” “嗯,我也看见了。”骆诚对娇娘捡的小兽,十分的放心,那小家伙确实机灵。 “中饭快烧好了,洗手准备吃饭了。”李娇娘笑着道,“我现在下着鱼网子,天天都有虾吃了,青菜的话,有扁豆和青豆,这是昨天六婶带来的。” “好。”骆诚洗了手,去摆桌子碗筷。 今天中午只有两人吃饭,骆诚就将饭桌,摆在小厨房里,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田里的事情。 李娇娘的种子苗,一天比一天高了,有的已经长了第四片叶子了,或以移栽了。 今天下午,骆诚会做最后的一道工序,施肥。 明天将田再晒一天,到傍晚时,就可以移栽一部分菜苗了。 现在是夏天,不能在出太阳的白天移苗,否则会晒死苗儿。 …… 蔡记酒馆。 李娇娘和骆诚离开后,那伙过路的商客们,各自点了带在路上吃的干粮,又让蔡记大赚了一笔。 不少人问他,为什么肉特别的香。 蔡记当然不会说,是李娇娘送的五香粉的功劳了,自吹着自己的厨艺。 等那些商客们一走,蔡记马上对小伙计说道,“下回那个李娘子来时,记得叫她多送些五香粉。” 伙计皱眉头,“怕是她不肯呢。” “咱们多买些她的山货水产,她自然肯了。”蔡记催着道,想了想,他决定派人前往李娇娘家里当面要五香粉,便对伙计说道,“明天一早,你骑着驴子去下金山村,找下李娘子。” “好呢,掌柜。” 这边,蔡记掌柜捏着山羊胡子,盘算着自己今天赚了多少,那边二楼的楼梯口,处州李家的小厮喊起了掌柜。 “挑几样上好的菜,送到楼上来,再送壶好酒。” “来勒,来嘞!”蔡掌柜亲自跑向二楼,站在李管家的房门口,说起了自家的招牌菜。 其实呢,是贵的菜。 李管家点了点头,“那就,来碗蛇羹,再加一碗兔肉,一碗野鸭汤,一碗白玉豆腐,一碗龙虾。” 听着对方点菜,蔡掌柜眼睛直闪,“好嘞,您稍等。” 他咚咚咚咚跑下二楼,来到厨房,对厨娘道,“赶紧的烧起菜来。”又喊着伙计,“明天去找李娘子时,顺带着再买些货来。” “晓得了,掌柜。” 二楼,李管家的房间。 李管家的桌上,摆着五粒小珍珠。 他眯着眼在看。 那小厮说道,“李管家,这珠子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呀,秋菊穿着五小姐的鞋子跑走了,她的鞋子掉在了这里,鞋面上的珍珠被人捡走了拿到当铺换了钱,是再正常的一件事啊?” 他们刚才到集市上闲逛,发现这里居然有家小当铺,好奇之下,走进去看,正看到当铺的掌柜在看几粒小珍珠,一问,是个当地人当的。 只是,记不住模样了。 那是李五小姐的珍珠,上面有着记号的。 李管家认出来了,买了下来。 “再住几天,再找找,珍珠出现了,人不会跑远的。”李管家道。 小厮不想在这个穷乡继续呆着,可也不能不听管家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 …… 李娇娘和骆诚吃罢午饭后,按着往常他们的习惯,是要睡两刻时间午觉的。 骆诚今天没有睡,而是催着李娇娘回卧房快坐好,要给她洗脚。 别人被洗脚,是一种享受,对于李娇娘来说,却是一种受罪。 想到骆诚上回罚她,李娇娘马上缩着脚,不肯要骆诚洗,“我自己洗,你就忙你的去。” 骆诚忍着笑,“今天不罚你。” 李娇娘:“……”,她哪儿知道,他会不会心血来潮,抓着她的脚虐待一番? 还是小心为好,“不要!” 李娇娘拒绝得很干脆。 骆诚看她一眼,眉梢微扬,“我不说谎。”说着,找出小木盆,装水去了。 “要是忽然说个谎话呢?”李娇娘看着屋顶,轻哼。 胳膊干不过大腿,李娇娘拒绝无效。 骆诚端来清水后,将李娇娘按在凳子上面,又很快脱了她的鞋袜,将她的脚按在冷水里。 这一回,他真的没有虐待她的脚。 而是常规洗脚。 李娇娘笑眯眯看着他,“为什么要给我洗脚?” “试试新鞋。”骆诚擦干净了她的脚,给她的脚上套上干爽的袜子,又拿出了那双新女鞋。 李娇娘无语了,“不急着穿的。” “那双旧的,可以扔了,都快穿破了。”骆诚将新鞋往她的脚上套,大小正好,他很满意。 李娇娘也很满意,“好看。”她笑着道。 又瞧见骆诚看向她的旧鞋子时,眼神异样,李娇娘猜想着,他可能不想她再和李家扯上任何关系,才会叫她扔旧鞋子? 李娇娘拿出剪刀,绞下另一只鞋子上的五粒小珍珠,说道,“确实破得难看,我扔灶里烧了。” 女子的衣物鞋子不得乱扔,要么烧,要么绞碎。 只是,这鞋底太厚,她绞不动。 骆诚的神情,这才微微放松了些,“嗯。” 李娇娘说干就干,果真将鞋子扔灶了去了。 那里面的灶灰还是热的,拿火剪在灶灰里搅一搅,还有红色的没有烧尽的灶灰。 鞋面碰到红灶灰,很快就起了火星。 李娇娘看着它烧着,再熄灭,才离开厨房。 …… 下午,李娇娘接着做骆诚的鞋子,骆诚则带着小灰毛,又进山里去了。 有了凶狠无比的小灰毛跟着,骆诚又是满载而归。 这一回,他抓了两只野鸡,还有一只獐子。 两只野鸡挂在他的腰间,还没有死透,正咯咯叫着。 那只獐子则被骆诚扛在左肩头上。 右边肩头处,则拖着一棵大杉树。 树根在他的肩头处,树梢拖在地上。 足有三四丈长。 李娇娘放下鞋子底,迎了过去,笑着道,“骆诚哥,你怎么扛株树回来?” 骆诚说道,“我们房子附近的几株大树,都不及这棵树好。” 李娇娘笑着道,“树好就要扛回来?” “做推车。娇娘说的对,总是借别人的,借多了,关系好的,也会生厌。我要做辆推车,咱们就不需借了。” 李娇娘眸光一亮,笑着道,“骆诚哥想得对,我去画副图稿来。项伯家的推车,不够好用,咱们做个不一样的?” 骆诚当然支持她,“娇娘喜欢什么样式的,只管画下来,早些年的时候,我跟着爷爷的一个好友,学过一些日子的木匠。” 第153章 上门 李娇娘知道骆诚会种田,会打猎,还会一点编织篓子的技术,现在,又多了个技能,会木工? 哎哟喂,她可捡到宝了。 “我家骆诚哥真能干。”李娇娘笑着朝骆诚竖了个大拇指。 骆诚腼腆一笑,“这没什么呢,村里不少人都会。” “哪里啊,向家兄弟就不会。”李娇娘笑着道,“对了,六叔也不会,骆飞翔更是废物一个。” 被表扬,骆诚眉梢微扬。 李娇娘进了卧房,找出纸笔画图稿去了。 她想要的木板车,并不是只追求华美的,她讲究实用。 村里人的木板推车,小不说,还没有左右两边的扶手。 这样的车,坐人时没有扶手会摔倒,装货时,货容易掉在地上。 李娇娘画的图稿,将板车的长度和宽度,设计得比普通木板推车要宽大些,又在板车的左右两边边沿处,加了两块挡板扶手。 并且,挡板是活动的。 拉大件物品时,卸掉挡板。 为了方便装货,挡板只设计了半尺高。 这一高度,也方便将来装棚子。 有了棚子,夏天可遮阳,冬天挡寒风。 李娇娘将画好的图纸,和写的说明拿出来给骆诚看。 骆诚看着图纸,惊讶道,“画得很好。” 李娇娘说道,“你别夸我啊,就说这个样式的推车难不难做。” 骆诚又看了看,“不难。” 李娇娘放心下来,“那就好。” 有许多设计师,只管追求产品的外形完美,却忽略了实际生产的难度。 骆诚说不难,证明她设计的,并没有脱离实际。 李娇娘这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前世的时候,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关于如何砍树做家具的介绍。 上面说,刚砍下的树木,是不能马上用来做产品的,否则会变形,得泡水两月后捞起风干才能再加工。 “骆诚哥,这树不能马上做板车?”李娇娘问道。 骆诚正拿着踞子,踞着多余的树叉。 刚才他进山时,带的只有斧头和柴刀,砍得不完美。 “嗯,要泡水,就泡在水沟里。”骆诚道,“得泡上一两月才能用。” 李娇娘道,“时间有点久呢……,不过不急,这中间,咱们就少用车。到项伯家借车的次数借多了,项伯不会说什么,项大娘也不会乐意的。” “嗯,那就不借了。”骆诚道。 踞掉树的边边叉叉后,骆诚拖着大杉树,丢进了小水沟里泡着。 李娇娘将院子清扫完毕后,给菜苗喷了水,这才去看骆诚打回来的猎物。 小灰毛摇着小短尾,眼巴巴看着两只野鸡,不时地舔下舌头。 李娇娘笑了,伸手点点它的额头,“这么馋?” 小灰毛委屈,“是肚子饿。” “那好,我就杀掉一只,两只鸡腿都给你。”李娇娘笑道。 昨天的野鸭,本来说给小灰毛吃的,结果今天全卖了。 再不给它吃肉,这小东西估计得伤心了。 小灰毛眼睛一亮,伸爪子拍了拍其中一只野鸡。 李娇娘拎起来,掂量了下,忍不住笑着道,“你可真会挑,这只肥!” 小灰毛吱唔着,“这只难看,先吃这只。” “好,就这只,我去烧水去,你去看驴子,熟了再来吃。”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小灰毛舔了下舌头,兴冲冲跑前院看驴子去了。 。 野鸡汤炖好,李娇娘说话算话,给了小灰毛两只鸡腿。 小家伙有只小碗,李娇娘将小碗放在前院的院子里,小灰毛乐呵呵地啃着。 驴子在院门外嚼着草,“忒——”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有个人影子,闪来闪去。 。 傍晚天气闷热。 李娇娘和骆诚,将小饭桌摆在了后院里吃饭。 也正因为天热了,古代又没有冰箱,李娇娘没有烧太多的饭菜。 一人一小碗米饭,一大碗野鸡汤,再加一个素炒扁豆。 吃饭喝汤,扁豆压油腻。 李娇娘只烧了半只野鸡,另外半只,她放了些盐巴腌着,装入一个大碗里,再将碗放在一个装着清水的大瓦盆里,隔水放着。 这样放,能保持一天的新鲜度。 其实呢,不必等一天,明早她就会拿出来炖掉。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明天的安排。 李娇娘说道,“骆诚哥,金竹乡明天没有集市,那一只野鸡,和那只獐子,就得送到别的地方去卖掉了。野鸡是活的,还能养着,那只獐子的腿受伤了,得早点卖掉。” 骆诚喝了口汤,说道,“这附近的乡,集市是错开着轮着来的,我让毛驴驮着,运到金库乡去卖。金库乡离这里十五里路,也不太远。” “那太好了。”李娇娘笑道,“我还担心没地儿卖,想运到县城去呢,可县城又太远。” 提到县城,骆诚不担心娇娘会跑掉,却担心着,李家人找到她。 他眉尖皱了皱,浮着担忧。 李娇娘又兴冲冲地说起了种子的事情,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对了,稻谷也发芽了,这两三天内,得播种了,明天的田施了肥之后,下午就引水。”李娇娘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娇娘笑眯眯道,“哈哈,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呢。” 两人吃好了晚饭,天已黑了,到了掌灯的时间。 李娇娘洗碗,骆诚烧李娇娘的洗浴水。 两人分工合作后,各自洗浴睡下。 骆诚依旧去了西侧间睡。 李娇娘好笑又无语,没有强求,随他了。 。 今晚的天气,格外的闷热。 李娇娘摇着扇子,手腕都酸了,才困意袭来,她丢开扇子,翻了个身,睡去了。 西侧间的骆诚,也觉得特别热,他悄悄打开后门,走到后院来纳凉。 李娇娘睡得正迷糊时,被小灰毛的吱唔声吵醒了,“有贼!” 她睁开眼,赫然坐起身来。 “有贼!”床前的帐子外面,小灰毛又吱唔着,“偷驴!” 有贼? “那你不咬他?又跑来跟我说什么?”李娇娘无语。 “还没偷。” 李娇娘,“?” 什么意思? 李娇娘抓过床上的外衫,匆匆穿起来,挑了帐子下了床。 “我瞧瞧去。” 她刚打开房门,在后院乘凉的骆诚,关了后门进了屋,见她穿着外衫走出来,不禁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不是没睡,是睡着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骆诚黑着脸,盯着跟在李娇娘身后的小灰毛,“是你?” 小灰毛龇牙:“蠢男人!” “前面有人想偷驴,它刚提醒我。” “为什么不提醒我?只跟娇娘说?”骆诚沉着脸,瞄向小灰毛。 “你蠢。” 李娇娘好笑,摆摆手,说道,“不是一样的么?走,咱们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来事。” 她轻轻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骆诚紧跟在她的身后。 小灰毛走在最后,但速度快,一下子就窜到前面去。 它跳到前院门的屋檐上,伸着爪子指着一个方向,“那。” 骆诚在院子角落里,抄了根棍子在手里。 李娇娘轻轻打开院子门,没全开,只开了条小缝,往外看去。 月色很亮,她清楚地看到了路对面的大树后,有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说一会儿话,看一眼这里。 难怪小灰毛说,有贼,没偷。 这是计划着怎么偷呢。 骆诚提了棍子,要冲到外面去。 李娇娘将他往院里推,一直推到大门那儿,才小声说道,“骆诚哥,咱们先不管他们,让他们偷了,再抓。” 骆诚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他家娇娘真是聪明,对,捉贼拿赃。 李娇娘狡黠一笑,又轻轻关了院门。 然后,她朝坐在屋檐上的小灰毛打着手势,叫它跟着那俩贼子。 她要继续睡觉了,明早好捉贼。 小灰毛得到指示,两只黑豆眼,牢牢盯着贼子。 …… 第二天鸡叫第二遍后,骆诚和李娇娘都起了床。 两人匆匆洗漱好,叫来小灰毛问情况。 小灰毛的爪子,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方向。 骆诚冷笑道,“那是骆飞翔家。他昨天傍晚时就打过驴子的主意。” 李娇娘笑了起来,“咱们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抓贼。” 这骆飞翔,总是搞破坏,她非得好好教训下不可。 这回逮住他的把柄了,她一定整得他服服帖帖的,叫他怕了她! 骆诚目光赞许,“我去向家找人。” 向大娘子泼辣,是个不怕骆老太骆大娘子的人,李娇娘笑着道,“这主意好。” 他们关了院门。 李娇娘和小灰毛候在院门前,骆飞翔去了向家。 勤劳的向家人,这时候全都起了床,正在后院一起找农具,准备到地里去呢。 听说骆诚的驴子丢了,向大娘子马上催着她男人和俩儿子,“赶快一起找找,找到偷驴的,马上报官!太不像话了,居然敢偷东西?啊呀,要是村里人干的,马上跟我说是谁,我非得上门骂不可!” 向大娘子男人向广财,是个和骆诚一样性格的人。 憨厚,勤劳,乐于助人。 他喊着儿子们,“快走快走。” 骆诚道,“太麻烦你们了,耽误你们事了呢。” “什么麻烦不麻烦?那贼子不逮到,就会偷顺手,今天偷你家,明天就偷上别家。咱们两家住得近,没准明天就偷到我家了,我也不是全帮你,我也帮着自己呢。”向大娘子大度说道。 “婆婆妈妈的,走了。”向广财大步往外走,向大宝向二宝跟在他后面。 骆诚朝向大娘子挥下手,跟着他们走出了向家院子。 李娇娘看到他们来了,免不了说几句叨扰的话。 向广财将向大娘子的话说了一遍。 李娇娘感叹,有这样的邻居,真是骆诚的福气啊。 天上的月亮,还没有沉下去,村里的路亮堂堂的。 大家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圈后,李娇娘有意将他们往骆飞翔家引。 骆诚这时故意说道,“昨天傍晚的时候,骆飞翔忽然解开了驴子的绳子,我骂他是不是想偷驴,他反骂我呢,会不会是他?” 向大宝道,“骆飞翔是个痞子,没准还真是他偷的。” 向二宝道,“到他家找找,不就是了?” 向广财道,“大宝二宝说的对。” 骆诚道,“我去敲门。” 骆飞翔三兄弟,和骆大贵两口子,住在一个院子里, 骆大贵有些钱,盖着五间大砖房,外头围着一人高的青砖院墙。 这会儿天还没有大亮,院门紧闭。 骆诚伸手拍门,“飞翔,快开门!” 喊了好几声,院子里头,骆大娘子的声音才说道,“谁呀?” “是我,骆诚。” “什么事?一大早的,你家死人啦?”骆大娘子的瞌睡被吵醒,不耐烦的骂着。 骆诚的脸色,攸地一沉,他家就他和李娇娘,骂他家死人了,是骂李娇娘? 他马上沉了脸色,怒道,“再不开门,我拿斧头砍了!” “哎哟,一大早的,你想干啥?大贵,飞鹏,飞鹤,都出来,骆诚打上门来了!” 门咣地一声开了。 paoshuba.com 第154章 找抽 骆诚的目光,马上扫向院里。 骆大贵家的院子也就两三个堂屋的大小,站在院门口,能看清院中一切,没有看到驴子。 难道,藏到了屋子里面? 骆诚眉尖皱了起来。 李娇娘就站在他的身后,也没有发现驴子。 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向蹲在她肩头的小灰毛,小灰毛两只前爪相握,眼神无辜。 “没看错?”她眯着眼。 小灰毛要炸毛了,吱唔着,“老子不会看错!” 可驴子呢? 李娇娘瞪着小灰毛。 小灰毛又是无辜的眼神。 李娇娘要被它气倒了。 得,今天她阴沟里翻了船,失了算,没法逮到骆飞翔的错处了。 骆诚带来的人多,骆家大房的人,陆续着全都走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门前。 “怎么回事呢?骆诚,一大早的,嚎丧呢?”骆大娘子冷笑骂道。 “骂谁呢,你才嚎丧!”李娇娘走上前,撸了袖子挥起了拳头。 骆大娘子身边人多,才不怕她,马上嚷着,“飞翔,飞鹏,飞鹤,大媳妇二媳妇?” 她的三个儿子,一起护在她面前。 两个儿媳妇互相看一眼,也慢吞吞走了过去。 “骆诚,一大早带着这么多人闹上门来,想干啥?不说个丁卯,咱们找里正评理!”骆大贵冷笑着,大声道。 骆诚居然带来了向家人?想打群架? “骆诚驴子丢了,找驴子呢,没闹你。”向广财看不惯向家大房的人,淡淡开口。 “驴子丢了?找到我家?呵呵——”骆大娘子跳起了脚,大骂起来,“我家哪来的驴子?骆诚你敢诬陷我,我今天非找里正不可!” “谁诬陷你了?我们挨家挨户找来的。”李娇娘冷冷说道。 她心中暗忖,太匪夷所思了,向大娘子的表情,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驴子这么大的牲口要是进了院子门,骆大娘子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义愤填膺地骂着,难道说,驴子真不在这里? 李娇娘没有亲眼看到,不相信! 她拍拍小灰毛的背,“去找!” 小东西今天疏忽了,丢了驴子,也怕李娇娘罚它,马上窜上了墙头,趁着乱,跳进了院中。 它个子小,加上这会儿月色昏暗,没人发现它进了院子。 几个眨眼之间,它跳了出来,重新回到李娇娘的肩头。 “怎样?”李娇娘小声问道。 “没有驴子。”小灰毛一脸的委屈。 “没有?”李娇娘惊讶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飞快看向骆家人。 李娇娘发现,骆飞翔和骆飞鹏的眼神古怪。 这两兄弟,一直打着眼色,而且,神色略带得意。 果然是这两人搞的鬼! 昨天晚上时,这两人就一直藏在她家院门附近的大树后,鬼鬼祟祟的。 “飞翔,你知道我家驴子去哪儿啦?”李娇娘忽然问道。 大家都看向骆飞翔。 “我怎么知道?我在家睡觉呢。”骆飞翔摇摇头,不承认。 “飞鹏知道?”李娇娘又问。 “笑话,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家驴子的下落?你家驴子丢了,到别处找去,一直站在我家门口闹什么?都滚,再不滚,我找里正了!”骆飞鹏大声喝道。 “滚滚滚——”骆大娘子和骆大贵,一起赶着骆诚他们,骆飞鹤则忙着关院门。 就在这时候,骆飞翔忽然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偷走了驴子。” “那你还不快告诉他们,省得他们跟疯狗一样,乱叫乱叫吵死个人!”骆大娘子没好气地骂着。 “八成是六叔!”骆飞翔扬眉说道。 “我不相信!”骆诚声音冷冷。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怀疑是他!”骆飞翔冷哼。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偷的?”骆诚冷冷问道。 “哎呀,你这死孩子,快说快说,说了让他们快滚!”骆大娘子不耐烦了。 骆飞翔道,“六叔爱赌,这附近几个村的人,谁不知他爱赌?没准啦,他赌输了,偷了骆诚你的驴子去卖了。” “飞翔说得很有道理呢。”骆飞鹏点头。 有道理你妹! 李娇娘冷笑,这两兄弟,八成是搞了鬼,将驴子弄哪儿去了,栽赃到骆福财的身上。 经过两天的接触,她发现,骆福财除了爱赌,再没有其他毛病。 对儿子女儿都好,对钟氏也不差,对自己老娘也还孝顺。 他要是真有偷的毛病,她家的虾,吃的用的,各种农具都可以偷去换钱。 可骆福财并没有这么做! “对对对,很可能是他偷走的,骆诚,你上你六叔家找去,快去快去,去晚了,他会牵去卖掉的。”骆大娘子不耐烦了,挥手赶着人。 向广财看向骆诚。 骆诚问着李娇娘,“娇娘?” 李娇娘眸光一下,笑眯眯问骆飞翔,“你说我家驴子在六叔家,万一不在呢?” “不可能!”骆飞翔回答得干脆。 “你带我们找找去!”李娇娘说道。 “去就去,找驴子的本事都没有,买什么驴呀?飞翔,带他们去!”骆大娘子冷笑。 “我也去。”骆飞鹏也道。 “那就走,到玉山村还有些路呢。”李娇娘打头走。 一行人,大步往玉山村走来。 骆飞翔和骆飞鹏,走在众人的中间。 兄弟俩不时的打眼神,小声着说话。 旁人听不见,小灰毛听见了。 他鹦鹉学舌地学给李娇娘听。 李娇娘眉毛一挑,嘿,果然! 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二人为什么将驴子放在骆福财家? 就不怕骆福财打他们一顿? 想不明白,李娇娘索性不想了,到了地方,自然能查清楚。 两村之间,只隔着片水田,和一片浅水滩。 从骆飞翔家,走到骆福财一家临时住的瓜棚那儿,也就只有三里的路。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 夏天太阳出得早,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能看清四周景色了。 那座木板棚屋的一侧,有株遮阳的高大皂角树。 树下,站着一头驴子。 驴子正悠闲地吃着草。 骆飞翔得意说道,“看,那儿有头驴子,是不是你们家的那一头?” 骆诚没听懂小灰毛的话,他不知情真相。 看到驴子后,是又惊又疑。 驴子真的在骆福财这儿?骆福财偷来的? “骆诚啊,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家的驴子。”向广财说道。 “当然得看看了。”骆诚道。 他走了过去,查看起了驴子。 待看清驴子的绳子和脚掌时,骆诚认出了这头驴子,正是娇娘骑回来的那头。 “是不是你家的?”向广财问道。 骆诚看一眼骆家兄弟,对向广财点头回道,“是我家的。” “啊,骆福财是偷驴贼?”向大宝惊讶了。 向二宝冷笑,“有其父,一定必有其女。”他想到了春丫。 他不喜欢那个,总是对他露笑脸的丫头。 “骆诚,看,贼子是六叔,我没说错?”骆飞翔得意说道。 李娇娘眸光一闪,也走到驴子身旁查看起来。 木屋中,骆福财和钟氏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一起走出来看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钟氏看到不少人站在木屋旁的田埂上,一脸的吃惊。 骆福财这时呀了一声,“这驴子哪来的?” “是呢,驴子哪来的?驴子不是骆诚家的吗?六叔,这驴子怎么出现在你住的地方啊?好奇怪呢。”骆飞翔摇摇,说道。 “我睡着了,我哪儿知道?”骆福财手一摊,问钟氏,“你知道?” 钟氏,“……”她知道什么呀?她累了一天,头挨着床板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六叔偷了骆诚家的驴子?”骆飞翔大声道。 骆福财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骆飞翔,你敢冤枉我?看我不抽死你!” 他卷了袖子,朝骆飞翔冲来。 骆飞翔肥胖,跑不过骆福财,被骆福财追上狠狠揍了一拳。 李娇娘暗自赞道,骆福财看着是个书生样,居然会打架呢,打得好! 第155章 证据 骆飞鹏大步走过去,要帮三弟骆飞翔。 但被骆诚拦住了。 “是男人,就单挑。打群架,只会叫人瞧不起。”骆诚冷笑。 骆飞鹏比骆诚矮了一头。 虽然他个子比骆诚粗一圈,但身上全是肥肉,真打起来的话,骆飞鹏三兄弟加一起,都打不过常年登山爬树种地的骆诚。 骆飞鹏好汉不吃眼前亏,脚步往后面退。 他冷哼一声,“偷驴还打人?了不起呢!”说完,拔腿就跑走了,一边跑,他一边说道,“飞翔别怕,我找人帮你!” 他跑去找里正去了。 骆飞翔大声道,“你快点!” 骆福财的另一只拳头,也揍到了。 骆飞翔两边脸都被打了,疼得直咧牙惨叫。 向家父子三人,抱着胳膊,站在田梗上看热闹。 有早起的村民们,发现这里闹得热闹,也纷纷停步来看。 钟氏急了,看看驴,看看打架的两人,跺着脚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娇娘?”她朝李娇娘走来。 李娇娘便说道,“家里驴子丢了,我们沿村找呢,找到了大房那里,飞翔说,八成是六叔偷的,说六叔好赌,没准是六叔偷了,换了钱还赌债去了。我和骆诚哥不相信,他说不相信的话,不如到六叔家看个究竟。然后,我们就来了,就看到驴子了。” 钟氏不糊涂,听出了李娇娘的话中话。 是骆飞翔哥俩,在诬陷她家福财呢。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驴子的事情。”钟氏愤怒道。 “哎哟,咋打上了?别打了,别打了!”骆孙氏被吵醒了,从木屋里走出来,大声劝着道。 她的身后,跟着春宝和春丫。 春宝打着哈欠,说道,“奶奶,飞翔哥哥打不过爹呢。爹嬴了。” “一家人呢,打什么打的?都给我住手!”骆孙氏更大声地喝道。 李娇娘淡淡看一眼骆孙氏,心中不禁好笑。 骆孙氏怕骆老太,当骆老太是一家人,可人家未必呢,看看,诬陷骆福财是偷驴贼了呢。 骆福财揍了顿骆飞翔,也解了气。 他抓着骆飞翔的衣领,冷冷说道,“你咋知道,我家有头驴子的?你看见那驴子从骆诚家走来的?” “我……我瞎猜的。”骆飞翔大声道。 “你还猜得真准呢!哼!驴子不是我偷的,你们爱咋说咋说。”骆福财推开骆飞翔,往家人这里走来,“你们看到这驴子是怎么走来的?” “没有,爹,我不知道。”春丫先说道。 “我也不知道。”春宝也跟着道。 “睡得沉着呢,哪里晓得?”骆孙氏也道。 “我不知道。”钟氏也道。 “看,他们都不知道,这驴子是自己走来的,我家春宝天天喂驴子,八成是驴子熟悉着气味,找来的?”骆福财想了想,说道。 “这是驴子,又不是狗。”骆飞翔冷哼。 向广财问着骆诚,“骆诚啊,驴子找到了,就牵回去?” 他也发现了,这吵来吵去的,都是骆家的事呢,他个外人不好多话呢。 骆诚道,“向叔地里忙,先回,我再跟他们说说话就走。” 向大宝想看骆飞翔被骆福财揍,不想走,笑着道,“地里不忙呢,我过会儿再走。” 向二宝喜欢跟着骆诚,“我和骆诚哥一起回去。” 俩儿子都不走,向广财也不走了,接着看热闹。 大家吵嚷时,李娇娘并没有看热闹,而是在驴子的四处,打量着什么。 忽然,她眼睛一亮。 她看到了一件东西,掉在驴子旁的一丛草里。 李娇娘的眉眼舒展开来,她找到证据了。 “骆诚哥,不如叫里正来断案子,查清真相,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李娇娘大声说道。 “好,我去找里正来。”骆诚道。 这时候,有围观看热闹的村人忽然高声说道,“里正来了呢!看,那边那条路上走着的不是么!来了两个村的里正呢。” 李娇娘回头去看,可不是么,金山村的里正,和骆飞鹏以及另一个陌生中年男人一起走来了。 这中年男人是个大块头,包子脸,他背着手,看着这边大声问着,“福财,这一大早的,又是怎么啦?” “我啥也没干呀,我倒霉呢!”骆福财没好气道。 骆诚朝他们走了过去,将丢驴子的事情,对两位里正说了。 玉山村里正捏着胡子,眯了下眼,“这事情,还真奇怪呢。蔡老弟,你怎么看?”他问着骆诚村里的里正蔡文骏,“驴子是你们村骆诚家的,证人也是你们村的。可我们村的骆福财说,不知道驴子的事情呢。” 喊来两位里正的骆飞鹏说道,“两位里正,骆六叔不可能不知道,他说谎呢!他一向爱赌……” 骆福财怒了,“我爱赌,可我从不偷!这玉山村,谁人不知道我的脾气?” 骆飞鹏干干一笑,“六叔,你长年不在村里,谁知你有没有偷过?” “放你娘的屁!”骆福财也不装文人了,撸了袖子朝骆飞鹏冲来,恶狠狠道,“我没偷,谁偷谁是王八蛋!” “六叔说的对,他没偷!那个偷驴王八蛋,是另外的人!”李娇娘忽然说道,“两位里正伯,你们来这里看看。” 她指着驴子前方的一丛草,说道。 骆福财不跑了,转身朝李娇娘走过去,“有什么情况?” 骆诚也走了过去。 两个村的里正,马上一起走过去看。 向家父子三人,还有其他村民,也纷纷好奇着,围了上去。 他们也想知道,这驴子是怎么在这里的,谁才是真正的偷驴贼。 李娇娘说道,“看这里,这里有只银镯子,这不是骆家大伯娘的吗?” 村里人大多都穷,能戴上首饰的人,可不多。 两个员外家的女眷,是戴金饰。 银饰,是家中略微殷实的普通村民的首饰。 戴得起宽度有手指宽的银镯子,更是屈指可数。 而这只银手镯,有大拇指宽,上面还刻着精美的花纹。 也就骆老太的几个儿媳孙媳有钱,银镯子一个比一个戴的粗。 骆大娘子的镯子最粗,花纹最复杂,她常常在村民们面前显摆,村中人们,几乎都认得她的镯子。 钟氏和骆孙氏,还有春丫,以及几个玉山村的妇人们,都认出了镯子。 骆孙氏惊讶了,不敢说。 钟氏气得脸色都黑了,“飞翔,飞鹏,这是不是你娘的镯子?” 春丫道,“娘,是的呢,是大伯娘的,我认得。” “啊,我也认得,我还仿着骆家嫂子的镯子,给我女儿打过嫁妆呢,不过,我家没钱,女儿的镯子要窄许多。” “骆飞翔,骆飞鹏,大伯娘的镯子怎么会在这里?”骆诚沉着脸,冷冷问道。 骆飞鹏一头雾水,他什么也不知道,“飞翔?你知道?” 骆飞翔知道,可他不敢说! 说了他娘得拿柴刀劈了他。 “都不说是,那镯子归我了。”李娇娘捡起镯子,抹掉上面沾着的泥土,揣进了腰间的荷包里,“这镯子值一贯钱了?” 骆孙氏伸着脖子,艳羡地看着李娇娘的荷包,“不只呢,要一贯二百钱。” “是吗?那我发财了哦。”李娇娘笑了起来 “你凭什么拿我娘的镯子,还我!”骆飞翔上前去抢。 骆诚把他的胳膊擒住,冷笑道,“想干什么?” 李娇娘看向两位里正,“两位里正伯,他们不说这镯子的问题,我说说。” 蔡里正点头,“骆诚娘子快说。” 李娇娘指了指骆飞翔和骆飞鹏,“一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偷了他们娘的镯子,再偷了我家的驴子,牵来放在六叔家,诬陷六叔的,只不过他们走了背运,这镯子掉在这里了,留了证据。” 两个里正互相看一眼,“分析得对呢。” “放屁!不……不是……”骆飞翔叫嚷起来。 李娇娘说道,“两位里正伯,他不认帐呢,不如,咱们报官到县太爷那里?” 说着,她朝蔡里正眨眨眼。 蔡里正知道李娇娘鬼点子多,点头道,“我同意。刘里正,你的意思呢?”他问着玉山村的里正。 玉山村的里正,有些为难,这才多大点的事啊,就请县太爷来? 官家的人请来了,他得出钱请客吃饭啊。 他不同意。 不过,蔡里正一直拉着他的袖子,朝他眨着眼。 刘里正,“……”啥意思? 蔡里正心说,这个同行怎么这么笨的?他小声对刘里正说了几句。 刘里正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丢驴子的小娘子,是想帮他们处理事情呢。 他捋了下胡子,一本正经大声说道,“那就请县太爷。” 骆飞翔和骆飞鹏吓坏了,那县牢是好进的? 进去之后,不管对与错,先各打十板子再说。 两人都没有吃过苦,哪里受得了板子之苦? 可能十板子都挺不过去,就一命呜呼了呢。 “别别别……,蔡里正,刘里正,就别请县太爷了,这天这么热,县太爷来了之后,还不得怪罪两位里正多事?” “什么?你说查办案子是多事?”蔡里正冷哼。 “不是,我是说……”骆飞鹏吱吱唔唔着,不知怎么说,他推一把骆飞翔,“快认了,不然就得吃官司了。” 骆飞翔胆小,吓得脸色都白了,他怕吃官司。 只好坦白了。 骆福财一听,气炸了,上前又捶了骆飞翔一拳,“好哇你,果真是你呢!” “我就闹着玩嘛,我就……想吓吓骆诚,我不是偷。”骆飞翔嘀咕着道。 “那你藏哪儿不好,藏我家?你心是不是黑的?”骆福财又想捶骆飞翔了。 骆飞翔吓得赶紧藏在骆飞鹏身后。 “我弟已经承认错了,他年纪小,只是闹着玩呢,骆诚娘子,镯子是不是得还我们了?”骆飞鹏将手伸过去。 “你想得倒是容易。”骆诚冷笑。 骆福财也笑着对李娇娘道,“大侄媳,别还了,拿去当了,能换不少钱呢。” “对对对,别还了,谁叫他们掉在这里的?该!”向大宝也说道。 “你说还就还啊,想得倒美。”向二宝冷哼。 骆孙氏不想跟骆老太家的孙子们吵起来,劝着李娇娘,“不义之财不要得!” 李娇娘从荷包中拿出镯子来,笑眯眯看着骆大娘子的俩儿子,“想我还你们镯子,好啊,但得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还有条件? 两兄弟气坏了,都说骆诚娘子是妖女,一点不假呢,这心思就是黑的。 “你怎么这么黑心?我拿回我娘的东西,你还要讲条件?”骆飞鹏怒了。 “那我就报官了,叫县太爷来评评理!我不管你是真偷也好,闹着玩也罢,总之我和骆诚哥为了找驴子,已经误了不少事了。邻居向家帮着找,误了他们下地干呢活,叫你们许点条件,怎么就过分了?早知会这样,那当初干嘛去了?”李娇娘冷笑。 第156章 条件 骆飞翔骆飞鹏兄弟俩,互相看着对方。 骆飞鹏瞪了眼骆飞翔后,问着李娇娘,“什么条件?赔钱的话别提啊,你家驴子又没有少根汗毛。” 李娇娘心中冷笑,这么爱惜财,那做什么坏事呀?老实过日子不行么? “不要你们赔钱。” 听说不要赔钱,兄弟俩神情一松。 但随后,李娇娘说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们气得吐血。 “我家的田,还没有整完,你们帮我整完田,今天偷驴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怎样?”李娇娘扬眉看着二人。 扣他们的镯子,爱财的一家子,只怕会一直闹着她。 她不怕他们闹,但天天这样闹着,也烦啊。 他们混吃等死,不求上进,她可是想发大财呢。 她每天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跟他们耗? 还不如,还了镯子,另出条件。 骆诚今天得去外乡赶集,没空管田里的事情,靠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叫人帮忙,是最合适不过的。 有短工来帮忙,那是更合适了。 李娇娘说完,看着骆诚。 骆诚不反对,点头。 骆飞鹏气哼哼说道,“你们那田不是都整完了吗?哪里又来的田?” “我种水稻,那田里还没有水,今天上午施肥,下午放水。帮我整田,你们偷驴子的事情就此揭过,不同意,咱们上县衙去!”李娇娘双手叉腰,冷冷看着他们。 “哎,不就是整田吗?容易。要是上了县衙,进门先打十杀威棍,有罪无罪先丢半条命在那儿!”有围观的村人说道。 “偷人家的驴子,就要想到迟早会被人发现,逮着现形了,还是老实做人。”另一个村人说道。 “骆诚啊,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快上县衙去,骑我家的骡子去报案,速度快!”向广财说道。 骆飞翔骆飞鹏两人不敢再犹豫了,一起回道,“整田就整田,我们答应了,骆诚你可不能再报官啊。” 骆诚冷笑,“我没你们那么无赖。” “骂谁呢?”骆飞鹏冷哼。 “怎么,不是吗?”骆福财举起拳头,恶狠狠道。 骆飞鹏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 李娇娘对两位里正笑着道,“骆飞翔骆飞鹏已经同意了,劳烦两位里正伯给做个见证?” 金山村的蔡里正当先说道,“那是自然。” 玉山村的刘里正也说道,“放心,今天在场的人都给做证呢。” “那可多谢了。”李娇娘朝所有人福了一福,然后,笑眯眯看着那哥俩,“太阳也出来了,走,两位。” “镯子呢?”骆飞翔还担心着,他老娘会不会打他屁股呢。 李娇娘把镯子扔了过去。 骆飞翔飞快接在手里,揣怀里去了。 骆飞鹏狠狠瞪了他一眼。 偷驴的事情解决好,人们知道,热闹没有了,玉山村的村民们,各自离开,到自己家地里忙作去了。 骆诚朝两位里正道了谢,蔡里正和刘里正各忙各的去了。 骆福财警告着骆飞翔和骆飞鹏,“再敢诬陷我,我非把你们腿打断不可。” 哥俩吃了亏,灰头灰脸转身就走。 向家父子三人,见没有什么帮忙的了,同骆诚说了几句子话,也离开了。 春丫喊着向二宝,可向二宝没理会。 骆诚将驴子牵过来,让李娇娘坐了上去。 两人跟骆福财钟氏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那哥俩在前面走,他们二人在后面跟着,说着今天的事宜安排。 “今天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晦气!”李娇娘没好气道,“这太阳都出来了呢,也不知能不能赶上金库乡的集市。” 今天有骆家大房的哥俩在家整田,骆诚担心李娇娘受他们的欺负,决定不去赶集了。 他说道,“今天就不去赶集了,我问问村里人谁要,山獐子便宜点卖掉,野鸡就留着咱们自己吃。” “那獐子有十多斤重了,差不多值一千文了,村里人谁买得起啊。”李娇娘摇摇头,“便宜卖掉,不划算呢,还是运到隔壁乡里集市上去,这个时候去,兴许那里没有关集市呢!” 骆诚看一眼前面走着的,交头接耳的兄弟俩,沉着脸色说道,“我不能走开,万一他们使坏心眼欺负你呢?”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呢,李娇娘笑了。 “没事呢,骆诚哥,我聪明着呢,再说了,不是有小甜甜吗?” 坐在驴脑袋上的小灰毛,马上龇了下牙。 “它?”骆诚冷哼,“叫它看驴子,却把驴子看丢了,它能护你?不行就是不行。” 昨晚跑出去溜达,害李娇娘和骆诚丢了驴子的小灰毛,马上低下头去,再不敢傲然地龇牙咧嘴了。 李娇娘好笑,“好好好,听你的。” 就算她将骆诚赶去集市了,他要是担心她,半路跑回来的话,还更误事。 随他。 有骆诚跟着走,骆飞翔骆飞鹏两人,走慢都不敢,垂头丧气往骆诚家走。 …… 骆大娘子把早饭都做好了,都没有见小儿子回来,就去二儿媳家问二儿子骆飞鹏回来没有。 这两人是一起离开的。 二儿媳心说,大家进出都是一个大门呢,门口来了人,婆婆心里没数? “没看到。”她没好气道。 这一大早的,男人就跑出去了。她要看还不会自己吃饭的孩子,要洗菜做饭洗衣裳。 没人帮忙看孩子,她刚才洗菜时,孩子歪歪扭扭走着跟着去了,差点掉河里了。 她心中正有气呢,说话就不管语气了。 骆大娘子吼她,“没看到就没看到,吼啥呢?” 她瞪了儿媳一眼,转身走了。 还没走到自己的房子前,大儿子急匆匆跑来了,“娘,爹呢?” “不知道死哪去了!”骆大娘子哼哼着,“没准掉河里去了!” 说是去挑水,可是挑了快两刻时间了,也不见人回来。 两刻时间,按往常时间来算,能挑三四个来回了。 没准啊,又替刘寡妇挑水去了。 她不敢问,一问就被打。 “那算了,不找他了,这件事,我和娘一起去。”骆飞鹤,拽着他娘的袖子就走。 “怎么啦?急成这样的?” 骆飞鹤道,“能不急吗?刚才我准备去地里,在路上碰到玉山村的人,他们说二弟和三弟被骆诚拉家里干苦力去了!” 骆大娘子一怔,“什么?那个骆诚,他当自己是县太爷不成?居然敢欺负飞翔和飞鹏?” “谁说不是呢,娘,咱们今天非好好教训他不可。”骆飞鹤冷哼着道。 骆大娘子想叫上骆老太一起去骆诚家,可那天她带着骆老太去抢水沟,不仅水沟没抢着,还害得婆婆骆老太掉水沟里了,呛了水,染了风寒。 这会儿还病着呢。 去找婆婆帮忙,不是找骂? 骆大娘子不敢去了,只带着大儿子,匆匆往骆诚家跑来。 他们经过向家院门的时候,被正要出门去地里的向大娘子拦着了。 向大娘子已经从儿子和男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她马上笑着朝骆大娘子说道,“唉哟,骆家大嫂子,你可真有本事呢,生了三个儿子!” 骆大娘子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再说又有急事,便懒得理会向大娘子,大步走了过去。 向大娘子看着她的背影笑着道,“三个儿子就出了两个贼,骆大嫂子好生厉害呢!” 骆大娘子气得脸色铁青,转身过来,看着向大娘子跳脚大骂,“你生的儿子才全是贼!” 向大娘子嘲讽笑道,“这贼不贼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哈哈哈哈,有心情在这儿同我对骂,还是去骆诚家,看看你的两个好儿子。啊?哈哈哈。” 骆大娘子咬着牙,低声问着大儿子,“飞翔和飞鹏,做了贼?他们偷啥了?”心中又骂着儿子们,怎么这么笨的?顺手拿个东西,还会被逮到? 骆飞鹤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呢。我也是听路人说的。” 骆大娘子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走走,看看去!” 第157章 生意上门来 骆诚和李娇娘回了家,在前院门那儿,他们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乡里集市上蔡记酒馆的小二哥! 李娇娘笑着道,“小二哥,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你可真厉害。” 小二哥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鼻子底下一张嘴,问的呗。” “有事吗?”李娇娘扶着骆诚的手,爬下驴子背,笑着问他。 这小二哥一大早的来,不可能是来窜门的,只怕是有别的事情。 骆诚把驴子栓好,上前开了院门,“进屋坐。” “好嘞。”小二将骡子系在院门外的树上,跟着骆诚进了屋。 李娇娘笑眯眯看着骆飞翔和骆飞鹏,“两位,走?田在那边,早干完,早回家。” 这二人缩着头,一副想偷懒的样子。 哼,以为家里有了客人,他们就能偷懒了?想得美! “不要你催,我们自己会做。”骆飞鹏不服气地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李娇娘淡淡说道。 她引着两人,绕过院子篱笆院墙,往田边走来。 “这一大片,我们要种水稻,现在田里没有水,你们把水沟的水抽上来,放入田里。”李娇娘指着水沟说道。 骆飞鹏马上嚷起来,“抽起来?怎么抽?拿什么抽?” 李娇娘:“……”呃……,她说错了,这一世没有抽水机呢,“挑水,挑上来。” “这么大块田,那得挑到什么时候去?”骆飞翔也跟着嚷道。 李娇娘淡淡说道,“那我不管,反正呢,什么时候干完,你们时候收工,这可是你们当着两村里正的面,做过的保证。怎么,想反悔?” 知道干活这么辛苦,早干嘛去了?谁叫你们偷东西的! 骆飞鹏恨恨道,“挑就挑,水桶呢?” 李娇娘手一摊,“我要有水桶,我早拿来了。没有,你们自己想办法。” “穷酸妖女,水桶都没有!”骆飞翔满脸的嘲讽。 李娇娘冷哼,她穷酸,与他何干? 她拍拍袖子,“你们快去找水桶来,等骆诚哥的肥料下到地里,你们就可以挑水了。” 说完,她转身往家走去。 骆飞鹏朝她背影呸了一声,“挑水淹死你们!” 骆飞翔叹口气,“哥,还要回家拿水桶呢。” “不然怎么办?拿手捧?”骆飞鹏没好气道,“走了,先回家去,早饭还没有吃呢,快饿死我了。”他叹口气,揉着肚子转身走了。 骆飞翔垂着头,跟着他二哥往家走。 李娇娘从后院门回了家。 堂屋中的地上,放着那只四脚被捆的山獐子,和那只捆了翅膀的野鸡。 见她走进屋里,骆诚道,“娇娘,小二哥是来买山货的,另外,他要一些五香粉和嫩肉粉。” 李娇娘笑着点头,“好呢,我早就备好了,我拿来啊。” 她兴冲冲进了厨房,从两个瓦罐里,各倒了些粉在油纸上,包得严实了,回到堂屋。 她没有立刻将五香粉和嫩肉粉给小二哥,而是先问骆诚,山獐子和野鸡,各卖了多少钱。 骆诚道,“还没有定价呢,我先拿来了,等你定价。” 李娇娘笑了,这男人,全叫她当家啊。 “称过了吗?”李娇娘又问。 骆诚道,“称过了,獐子三十斤,野鸡两斤半。” 李娇娘便说道,“小二哥亲自上门收货,我们就便宜点给他?这獐子有三十斤,算一千二百文好了,野鸡两斤半重,五十文。一包五香粉一包嫩肉粉是四十文,一共是一千二百九十文。” 小二哥前来买五香粉,出门的时候蔡掌柜对他说,如果有山货,收些也行,但不能超过一千五百钱。 叫他砍价,越低越好。 虽然一千二百九十文,并没有超过掌柜的要求,但小二哥还是摇摇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好贵呢,能便宜点不?我家掌柜给的钱少。太贵的话,我得自己出钱了。” 买东西还价是正常的事情。 李娇娘装着想了想,说道,“那就不要零头,一千二百文得了。我说小二哥呀,这可是獐子呀,不是野猪那等粗肉,这獐子可是活的呢,肚内有宝呢,我家官人本打算送到县城里去的,那里的人,能开出一千五百文的价格来。但谁叫咱们都是熟人呢?再说你又是亲自来取货,我就少赚点,早出手早些干别的去。” 小二哥叹了一声,说道,“我先收下,哎呀,也不知蔡掌柜会不会骂我。” “不会不会,这两件货都是活的呢,哪会骂你?他要是运到县里卖了,转手还能赚一点。”李娇娘笑着道。 小二哥从背袋里取了一千二百钱出来,李娇娘接过来数了数,笑着道,“不错不错,正好一千二百文。” “我帮你放在骡子上面。”骆诚力气大,一只手就将獐子拎了起来。 小二哥则拎起那只野鸡,他笑着对李娇娘道,“李娘子啊,你家官人好大的力气啊!打猎的本事也好呢。” “哪里哪里。”李娇娘笑着谦虚道。 小二坐骡子离开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着骆诚和李娇娘,“对了,向你们打听个人。” 骆诚眸光攸地一凛,抬眸看他,“谁?” “谁啊?”李娇娘随口问道。 “嗨,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好奇而已。”小二说道,“我们酒馆里,不是住着一对处州来的主仆吗?他们在打听他们府上走散的丫头,也问过我,可我哪儿知道呢?我想着啊,我走到你们村,要是顺带着打听到了消息,没准他高兴了,在我们酒馆里多住几天,多吃些酒肉,我也会常来你们家收山货呢。” 原来是李家的人! 骆诚淡淡开口,“没听说过,不知道。” 李娇娘笑道,“我们从没见过什么处州大户人家的丫头。” 小二伸手挠挠头,“想来也是呢,你们天天住村里,村里来个陌生人,哪会不知道的呢?”他笑着朝骆诚和李娇娘挥挥手,“不管她什么丫头了,我得回了,再会啊,两位!” 骡子哒哒哒才走了几步远,骆诚马上关了院子门。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你紧张什么呢?我都不怕呢。” “他们能那么害你,这会儿又来找你,只怕是有什么大阴谋,我不得不担心。”骆诚眉尖微蹙。 李娇娘却轻松一笑,说道,“骆诚哥,这世上,有不少毫无血亲关系的人,会长得像,你听说过?” 骆诚微怔,看着她,“娇娘?” 李娇娘道,“就算他们找上门来了,他们认定我是处州李家的李五娘,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我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爹娘死了,来云和县找外祖家,哪知外祖家全搬走了,无依无靠时你收留了我。”她双手叉腰,抬头看骆诚,“你觉得,我像个六品之家的小姐吗?” 骆诚细看李娇娘。 初初见她时,娇弱不堪,脸色苍白,走路无力。 十足的富家女模样。 不过,随着一天天过去,她虚弱的身体养好了,苍白的脸色不见了,脸颊上多了些健康的淡色红晕,行动如风,跟村里的小娘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区别只是,她的皮肤比村里小娘子要白皙些。 “不像。”骆诚道。 虽然李娇娘这么说,可他还是担心。 “那还担心什么呢?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他们上门了再说,敢强行带我走,我一柴刀劈了他们!”她霸气十足道。 骆诚笑了,是不想她担心,他才笑的,“好,我不担心了。” “是嘛,走,咱们一起做早饭去,啊呀,今天又大赚了一笔呢,吃些好的。”李娇娘笑着道。 “我去提鱼网子,早上吃虾饼。”骆诚说道。 “我去和面。” 两人正商议着早饭怎么吃,大门那儿传来拍门声。 一声比一声嚣张。 “开门,开门!里头的人死了吗?” 骆诚马上沉了脸色。 第158章 怕不怕柴刀? 骆大娘子? 叫得这么凶,是来给她俩儿子撑腰来的么? 李娇娘好笑。 “我去开门。”骆诚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骆大娘子壮硕的身子,恶狠狠冲了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她大儿子骆飞鹤,几个村里人,和骆诚家的邻居们。 邻居们是来看热闹的,那几个村里人,是和骆大娘子关系好的,显然,是被拉来助威的。 “哟,大伯娘,这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呢?请来这么多人来我家?不过,我家椅子少,坐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呢,不好意思啊,就在外面说话。”她伸手将骆大娘子往外推。 骆诚怕她吃亏,长胳膊一掀,将骆大娘子掀外面去了。 要不是她大儿子骆飞鹤挡了下,她得坐地上去。 虽然没有摔倒,但她仍然吓了一大跳,“了不起啦,欺负人还打人啦,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妖女啊,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吓得我二儿和三儿乖乖听她的话,跑来她家给她干活,老天怎么不长眼哦,让这样的人祸害我们村里人。” 向大娘子跟着她来了骆诚家,把肩头上扛着的锄头往地上一敲,嘿嘿笑着,“哟哟哟,还好意思哭呢,你二儿三儿不偷人家的驴子,人家会叫他们做事抵偿?说话也忒不讲理了。” “啊?她俩儿子偷骆诚家的驴子啊?”围观的村人们,惊讶着问道。 “玉山村都传开了。”向大娘子冷笑道。 “放你娘的屁,你儿子才偷了驴子呢,这驴子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向大娘子没有找到二儿子三儿子,不知真相,村人们的说话,她是不会相信的。 李娇娘心中笑了,果然是为她俩二儿子来的。 她笑着道,“大伯娘,你不相信村里人说的话,那等你儿子们来了,再问他们,咱们当面对质一番。” “咦,那不是他们吗?挑着水桶来了。”有人指着前方路上,大声说道。 骆诚马上高喊,“骆飞翔,骆飞鹏,过来这里!” 那两人早就看到这里闹哄哄的了。 他们怕引得村人们看见笑话他们,打算悄悄溜走,便沿着水沟往骆诚家的田里走去。 但谁知,还是有人眼尖,看到他们了,喊着他们。 骆大娘子也喊着他们,“你们俩在那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两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挑着的水桶,还是自家的,骆大娘子更生气了,“怎么还把家里的桶挑来了?” 两人窘着脸,不说话。 李娇娘笑了笑,“骆飞鹏,骆飞翔,你们自己说说,有没有偷我家的驴子?” 两个人吱吱唔唔着,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话来。 骆大娘子气得骂道,“还不快说?” “没偷呢,我只是……只是牵着去玩了玩。”骆飞翔嘟囔着道。 骆大娘子马上冷笑道,“看到没?他说没偷,只是牵去玩了玩,骆诚,李娇娘,就这点事,你们就说我儿子偷驴子?我呸,你们好不要脸呢!啊,大家伙看看,这对男女不要脸呢!” “砰——”李娇娘抬起一脚,狠狠朝骆大娘子的腿上踹了过去,“骂谁呢?啊?你要是不服,咱们上县衙门去说话!” “偷了驴子,将驴子系在玉山村六叔家的木屋旁,诬陷六叔偷驴,也一并告了。”骆诚冷冷说道。 “嚯,还认不认帐?见过不要脸,可从没见过你们这等不要脸的,偷驴子反诬陷别人,还骂上门?唉哟哟,我走了走了,嘴巴太臭,闻着想吐。”向大娘子拿手扇了扇,离开了。 其他邻居们说笑了会儿,也离开了。 李娇娘看着骆飞翔骆飞鹏,“还不快去挑水去?你们可是答应过两位里正的。” 说完,她拉着骆诚退回自家院里,“砰”的一声关了院门。 院门外,骆大娘子跺着脚问骆飞鹏骆飞翔,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兄弟哪里还敢隐瞒?全都招了。 “又被那死妖女逮着把柄了,两个蠢货!”骆大娘子丢了面子,气得不想管他们了,恨恨着转身就走。 骆飞翔急忙喊着她,“娘,你不帮我挑水了?这水桶好重呢,我挑不动。” 骆大娘子话都懒得回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大骆飞鹤恨铁不成钢地道,“我不管!” 本打算来借此闹一闹骆诚,杀杀他的嚣张,谁知道是自己一方不占理,哪里还好意思多说话? 骆飞鹤跑去追他娘去了。 几个村人笑着对骆飞翔骆飞鹏道,“挑几桶水,又累不死的,好好挑,骆诚心一软,就放你们走了,啊?哈哈哈。” 兄弟俩灰着脸,挑着水桶赶紧跑走了。 …… 骆大娘子一边往家走,一边骂着李娇娘太小肚鸡肠,冷不防被两个陌生人,拦着了去路。 这是两个骑着骡子的过路人,因为他们的打扮,不是村里人,像是城里人。 都穿着十分齐整考究的细布长衫,头上戴的不是斗笠,而是宽边遮阳沙帽。 骆大娘子去过县城,见过这种打扮的城里男子们。 “这位大婶,向你打听件事情。”二人中的一个年轻人,朝向大娘子伸过手去。 那手里,放着一把铜钱。 骆大娘子眼睛一亮,飞快数了起来。 不少于二十枚。 心花路放的她,一把抓在手里,很快就踹兜里去了。 她笑着问道,“问问,哈哈哈哈。”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们家的马车队经过这村附近的时候,一个大丫头偷偷跑走了。我们家里对那丫头极好,她受了点小气,赌气跑了出来,我们家小姐很担心她,叫我们找她回去,请问大婶子,这村里有陌生姑娘来么?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很清秀,大约……这么高,偏瘦,长得很白净。”小厮拿手比划着。 骆大娘子的眼珠,飞快地转着。 陌生人? 丫头? 唉哟,莫不是李娇娘? 管她是不是呢,且说了再说。 要是真是这家人的丫头,他们带走李娇娘,骆诚不又成单身汉了? 那可太好了。 “十五六岁的姑娘呀,我知道我知道。”骆大娘子伸手一指骆诚家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前边一个路口朝左拐,再直走,一直走到水沟边上的一家便是了。那房子旁有块新开荒的田,很好找的,他人叫骆诚,前几天刚捡了个姑娘做娘子。 还真的有外地姑娘流落在此,小厮大喜,“多谢大婶了。” “不谢不谢。”骆大娘子喜滋滋摆摆手。 骆飞鹤这时走来了,他疑惑地看了眼走过去的两个外地人,问着他娘,“娘,你跟他们说什么?这是两个外地人。” “说什么?嘿嘿,骆诚和李娇娘要倒霉了。”骆大娘子得意道。 骆飞鹤听不懂,“什么意思?娘?” 骆大娘子眼珠子一转,“走,回去瞧瞧去。” 甭管是不是真的,总归是有热闹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李娇娘和骆诚关了前院门后,刚进厨房,院门那里又传来敲门声。 “今天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做早饭吃了?”李娇娘无语了。 “我去看看,娇娘,你不必去了。”骆诚道。 “好,我肚子都饿了呢,我得赶紧做饭了。”李娇娘说着,舀米去了。 骆诚以为,又是骆大娘子来闹事来了。 他拎了把柴刀开了门,“还闹是不是?怕不怕……”柴刀? 话未说完,他微微愣了愣。 来的人不是骆大娘子,但也不是他喜欢的人。 这二人,正是住在蔡记酒馆的处州李家的两个仆人。 骆诚的柴刀并没有放下手,而是依旧举在手里。 他清冷的目光看一眼年长的李管家,最后,望向年轻的小厮,“你们是谁?什么事?” 他装着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冷冷问道。 小厮见院门开了,正要露着笑脸问话,冷不防看到一把亮闪闪的柴刀伸过来,吓得他赶紧后退。 第159章 先给钱,再说话 “好汉哥,你你你……你先放下柴刀,咱们有话好好说。”说着,他从背兜里摸出一把铜钱来,递给骆诚。 这一把铜钱,足足有五十多文。 小厮发现,还是李管家说的对,穷人嘛,给点钱就会说真话。 他们找五粒小珠子的来处,却一直找不到。 后来,李管家叫他送些钱给当铺,再去问真相。 小小当铺,一年的生意,也才二三十贯钱,送他们几百文,能抵他们小半月的收入。 当铺掌柜马上高兴了,说想起五粒珍珠的来处了,是金山村的一个人拿来当的。 只不过,他家的当票存根找不到了,忘记了是哪个人。 只要知道具体的地方就好办,再花些钱,打听打听,不就是了? 果然,他们进了村之后,有个妇人就说了,村里确实有人捡了个年轻的姑娘。 而且,年纪时间还正好吻合。 来到这户人家,这汉子拿着柴刀相迎,莫非是心中有鬼? 小厮和李管家的心中,更加证实了他们的打听,是不会错了。 骆诚看也不看小厮手里的钱,更没有放下手里的柴刀,而是继续冷冷问道,“什么事?哪来的?” 小厮只好后退几步,离着柴刀远远的,他陪着笑脸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处州人,不久前,我们家老夫人带着家眷打此经过,在村后的荒山路旁歇脚时,一个大丫头悄悄跑了出来,她是我们家五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五小姐甚是想她,叫我们出来找找,听说,你家收留了个姑娘?我们想看看,是不是我们府上丢的丫头,不过你放心,如果真的是我们府上的丫头,你收留了她这么多天,定是破费不少,我们会补偿的。” 小厮说着,又将捧着的一把铜钱往骆诚跟前送了送,“先让我们见见她?” “这里没有你们找的人!”骆诚说着,便去关院门。 可谁知,在后院忙着的李娇娘,走了过来,大声说道,“骆诚哥,你让开,我来!” 骆诚在前院那儿一直站着,手里举着柴刀,外头又有说话声,八成是吵不赢闹事的。 难道是骆大娘子又带着人回来了? 男人跟女人吵架,总是放不开手脚。 面对泼妇么,还得她来! 大老爷们骂个村妇,没得掉了身价。 她这一喊,让门外的李管家和小厮一起惊了惊。 他们听出了李娇娘的声音。 五小姐果然还活着! 小厮马上高兴说道,“李管家,人在这儿呢。” “还不让我们进去吗?人就在这里!我们听到声音了!她正是我们在找的人!”李管家冷冷说道。 李管家在李家,算是半个主子,他在处州城有自己的小房子,手头也攒了百贯家财了,面对穿着破衣破草鞋的骆诚,他是满脸的不屑。 李娇娘有着原主的记忆,她也听出了李管家的声音。 这是李家的二管家。 为人狡猾,惯会见风使舵拍马屁,但因资历低,所以只当了个二管家。 眼下,大热天的顶着大太阳来寻她,是想立功当上大管家么? “这谁啊?”她装着不认识的样子,问着骆诚。 “两个外男,你个妇人不必见。”骆诚说道。 “嗨,咱们乡下人,哪来那么多的破规矩?又不是城里大户人家,屁规矩多!你让开,让我瞅瞅是什么人。”李娇娘张嘴说起了粗话。 都找上门来了,躲是躲不过了,还不如坦然见面,见招拆招。 外头的李管家微微一怔。 声音是五小姐的,可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完全不像? 五小姐天生胆小,说话前总是想许久才开口,一个字都不敢说错。 李娇娘推开骆诚,卷了卷袖子走出院门来。 看到来人,她并没有露出半丝的惊讶之色来,而是挑着眉尖,叉着腰,看一眼小厮后,又看向李管家,一脸疑惑,“你们?哪来的?什么事?” “五……”小厮吓得腿一抖,张了张口。 但李管家的一声轻咳,将他后面的话吓了回去。 李管家从骡子背上爬下来,朝李娇娘拱了下手,“请问,能否进院里说话?” 这姑娘,身量模样声音都和五小姐一样,可这神情,完全不一样。 她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青布裙子,还是粗布的,头上只系了根翠色的缎带,一件首饰也没有,鞋子也是粗布碧绿薄底鞋子。 脸色不似之前苍白,眼神也犀利了,像普通村姑村妇一样泼辣粗蛮了。 难道,是她失忆了? “不行!”骆诚才不会让他们进院里来。 李娇娘歪着头想了想,“给我们什么好处?” 李管家一怔:“……,什么?” 李娇娘伸着右手,笑了笑,“过路人进屋歇脚,难道不兴给钱?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是这么不要脸行事的么?” 李管家被骂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怒火腾腾。 要是以往,他会厉声回怼一句五小姐。 他是家生子,是李老太爷从前的仆人,李家的小辈们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喊声李二叔。 她是五小姐又怎样? 没了父母,除了一个空架子身份,她还不如他女儿的日子过得滋润呢。 李管家是奉命前来办事寻人的,事情办不好,人找不到,他会受罚。 再加上李娇娘的旁边,有个提刀的汉子一直冷眼盯着他,他不敢放肆,只得忍着怒气说道,“那是自然,阿福?” 小厮阿福走上前来,“二管家?” “拿一贯钱来。” “是。” 一贯钱? 李娇娘想了想,还行,抵村里人一月的收入呢。 如今正为三斗米折腰的她,勉为其难的收下。 她也不谦让,大大方方伸着手。 小厮阿福从背兜里取了一贯钱,双手递上,“您拿好。” 李娇娘接在手里,粗略数了数,确有一千贯。 她拎着钱让开来,“骆诚哥,让他们进来。” 骆诚这才让开来,不过,那柴刀仍然没有放下来。 小厮看着,心中直发忤。 李管家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大家进了院里。 骆诚关了院子门,但他并没有将他们往正堂引,因为他们不是客人,他们不配入堂屋。 院里有几个打磨得发亮的陈旧树桩,李娇娘在上首的一个上面坐下来,骆诚提着柴刀,在她旁边坐下来。 “坐啊,家里穷,没凳子,委屈两位了。”李娇娘指着另外两个树桩凳子,笑了笑。 李管家坐下了,小厮没敢坐,在他身后站着。 李娇娘这时说道,“我刚才隐约听到你们说,来这里找人?找谁?” 李管家看一眼骆诚,说道,“叫他先走开,我们单独说。” 骆诚的眼神,攸地一冷。 李娇娘摇摇头,“不行,他是我男人,我们是夫妻,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对我说的话,他全都可以听。” 男人?夫妻? 李管家看一眼骆诚,心里直鄙夷,这穷汉子,配娶他们府上的五小姐么? 但他怕李娇娘恼火了,不跟他走了,只得说道,“那好,他就留下听。” “接着说。”李娇娘又数了遍钱,一文不差,放心地放进了兜里。 李管家看着李娇娘,“五小姐,你是真不记得我们了?我们找的是你。” 骆诚眉尖一挑,看他一眼,马上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眨着眼,惊讶看向李管家,“五小姐?唉哟喂,这位老叔,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是个乡下人。” 她连连摆手。 李管家摇摇头,“我们不会认错的,你正是我们家里的五小姐。唉,都怪张婶,这个恶婆子是服侍你的人,她没看好你,害你病情加重,她怕担责,就将病危的你丢在这村里,撒谎说你跑走了。你个姑娘家,能跑哪儿去?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罚了她,把她赶庄子上种地去了,老夫人心中记挂五小姐,派了我前来寻你。不过,我们没有说是寻你,而是说寻丫头秋菊,这样的话,将来也不会对五小姐的名声有影响。” 第160章 原因 李娇娘听了,心里直冷笑。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被弃的遭遇,全是一个婆子的责任了? 说找秋菊,顾全着她的面子,意思是,还要她感谢? 她心中直呵呵,去你大爷的!当她三岁小娃儿哄呢? 八抬大轿前来,她也不会回李家! “不好意思哈,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李娇娘站起身来,“骆诚哥,送客,地里活儿一堆呢,哪有功夫跟人闲扯?” 她扭身进屋去了,再没理会李家的二人。 骆诚手里的柴刀抖了抖,“走,你们找错人了,她是我娘子,不是你们的什么五小姐,什么秋菊丫头。” “哎,五小姐,老夫人说想你呢。”李管家走到堂屋门口,朝后院大声说道。 “想你妹!” 厨房里,切菜切得咚咚响的李娇娘,冷笑着骂了句。 哪个仆人敢胆大得埋一个主子? 主子再不受宠,再孤苦无依,也是主子!社会地位在那儿! 宋国律法中,仆人杀主子,是要判凌迟之罚的。 张婆子胆子肥得赛过豹子,也不可能敢擅自埋了她。那么,一定是上头人授意的。 而张婆子上头的主子么,不是李老夫人就是李二夫人。 不久前发话叫仆人埋了她,过些日子派人来找她说想她? 当她是三岁小儿呢,给把钱就能哄得住? 可去他大爷的,哪来滚哪去! 前院那里,骆诚凌厉的眼神,加上亮晃晃的柴刀,将李家的两个仆人吓得飞快跑出了院子。 骆诚关了院门,任他们在门外说话,他就是不开。 小厮看着李管家,“怎么办,二管家?” 人找着了,但他们不能强行带人走,那汉子的柴刀狠着呢。 “还能怎么办?先回云和县城回话。”李二管家道,“老夫人和二夫人,还等着消息呢。” 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骑上骡子,离开这里往县里而去。 骆大娘子和骆飞鹤,一直藏在骆诚家院门前的大树后,看向骆诚家。 “那两人,是什么人?”骆飞鹤疑惑问道。 骆大娘子道,“好像跟那个李娇娘有什么关系,认识李娇娘呢。” “回,娘,没什么故事看了,他们都走了呢。”骆飞鹤跟着他老娘看稀奇,可看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稀奇事看。 骆诚娘子娘家来人了而已,并不稀奇。 “可是诶,这两人见了李娇娘,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呢。”骆大娘子道。 “一些时日不见,人变了模样,当然吃惊了。”骆飞鹤不以为然。 母子俩个嘀嘀咕咕往家走。 进了院门后,各回各家门去了。 骆大娘子才走进自家堂屋,骆大贵一只鞋子就飞来了。 “死婆娘,上哪儿去了?早饭呢?” 骆大娘子被鞋子砸了眼眶,疼得她眼泪汪汪,“早饭做好了嘛,在那桌上呢,用竹罩子盖着呢。” “盖了个屁,你来看看。”骆大贵将她拖进厨房。 厨房的桌子,竹罩子掉在地上,三碗菜全都见了底,只有少量食物残渣,洒在碗里和桌上。 桌下,一只猫儿慵懒地叫了一声。 骆大娘子低头去看,猫儿的嘴里,还叼着半块鱼干。 “猫偷吃了?”她一脸吃惊。 “死婆娘,只顾着看热闹,饭菜都不看的?被猫儿吃了,老子吃什么?老子抽死你!”骆大贵气狠了,朝骆大娘子一顿狠揍。 “我又不知道猫儿会偷吃,什么都怪我,天杀的男人啊,啊啊——”骆大娘子被捶得一阵惨叫。 …… 李家的人走了后,骆诚和李娇娘一起进了厨房做早饭。 可这会儿,太阳都挂树梢了。 “我是烧中饭好呢,还是烧早饭?”李娇娘气哼哼地道,“今天一早的事儿可真多。” 骆诚默默地往灶里递火。 李娇娘独自吐槽了几句,见他不吭声,怕他多心,噗嗤一声笑了,“你皱着眉头做什么呢?我又不会跑走。” 骆诚知道她不会走,因为李家的人,寒了她的心。 她若是回去,只怕活不久。 可他怕李家以权压人抢她走,她一个孤苦的姑娘家,哪里斗得过他们? 为了不让她担心,骆诚故意沉下脸来,说道,“你敢跑试试?” 李娇娘也故意拉长着脸,“就跑,都不替我打扇子了,我找别人打扇子去。居然跟我分床睡?死男人!” 骆诚将手里的火剪一丢,走到锅台边忽然打了下她的屁股,“晚上给你打扇子。” 李娇娘气笑了,“不许打!” 说不许打,骆诚的手巴掌又伸到了,“打个对称,刚才是左右,这会儿是右边。” 李娇娘笑弯了腰。 他记忆倒是好,记着她的强迫症,上回她亲一下他一边脸颊,说有强迫症,不亲另一边心里会不舒服。 他这是扳回一局? 两人都不想对方担心,努力平复着心情说笑了几句,倒将心里的不安,撇开了几分,不似刚才那样烦乱不安了。 说着话,李娇娘的虾仁饼煎好了,小炉子里面的粥也熬好了,又炒了一盘青豆,两人就在厨房里的小桌旁,吃起饭来。 饭后,李娇娘在家做针线,骆诚去了田里。 骆家哥俩怕着两村的里正,也怕着骆诚,老实干着活。 骆诚往田里施了草木灰后,哥俩按着他的指示,挑水倒入田里灌溉。 骆大娘子心疼俩儿子,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二媳妇知道了前因后果,没有办法的她,站在屋里将小叔子和骆大娘子骂了整整一下午。 骆老太呢,更是少不了骂一顿骆大娘子。 骆大娘子气啊,她什么都没有做啊,怎么都怪她? …… 金山村到云和县城,只有八十来里路。 李管家和小厮阿福,离开骆诚家后,骑着骡子飞快赶路,在晌午后,他们赶到了县城。 五月初七那天,李老夫人和李二夫人刚到县城,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李二老爷身边的仆人。 李二老爷如今在临安城做官,她们是接到李二老爷的信,才带着李娇娘赶往临安的。 李娇娘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加上不得李老夫人喜欢,从小就被丢在龙泉县城的李家老宅里养着。 四月份时,李二老爷写来信说,李娇娘的外祖家苏家成了皇帝的新宠,如今全都搬到了临安城,苏老太太要见李娇娘。 他们便到龙泉县接出李娇娘,带往临安,不料,才走到云和县郊外,李娇娘就出了事。 李老夫人遇事不惊,打算让四小姐顶替五小姐去苏家认亲。 谁知,这事竟然混不过去了。 原来,五小姐李娇娘在龙泉县时,认识了临安府穆翰林的小儿子穆承宣。 穆家对苏家说,有意替小儿子求娶李娇娘。 苏家便找到李二老爷,必竟李娇娘是李家姑娘,苏家只是外祖家。 李二老爷才又派了仆人亲自迎接并传话,叫老夫人好生对待李娇娘。 可这人都没了,怎么好生对待? 李老夫人和李二夫人这才慌了起来。 抓来张婆子,仔细问了五小姐当时的情况。 张婆子结结巴巴说,好像,当时的时候,五小姐的脚动了动,她害怕了,丢下人没有埋跑掉了。 张婆子没有埋掉人,这竟是意外之中的惊喜。 李老夫人和李二夫人,沮丧担心之下,转忧为喜,马上派了人前往埋人之地寻找。 李管家没找到人,正打算谎报上去,说人已死了时,竟意外的遇到了李娇娘。 不过,李娇娘不认他们。 两人无奈,匆匆回了李家人住的客栈。 李老夫人和李二夫人,正焦急地等着消息。 这时候,有人传话,李管家和阿福回来了,说有了消息。 “快叫他们来回话。”李老夫人松了口气。 李二夫人笑着道,“老夫人,找了这么久,一定有了好消息。” 李管家进了老夫人的房间,正要问安行礼,李老夫人马上说道,“行了行了,就说你找着人没有?” 第161章 覆上唇 于是,李管家便将见到李娇娘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捧上那五粒小珍珠。 李老夫人将珍珠接在手里,仔细看过之后,抿了抿唇,说道,“这正是她的东西,是她那过世的亲娘留给她的。” 李二夫人挥挥手,让李管家下去了,又让贴身的大丫头守着门。 她说道,“老夫人,现在怎么办?那丫头是……是不是失忆了?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了,才会这么性情大变?养在深闺十五年,从没有吃过苦的人,怎会甘愿做个农妇?太不对劲了。” “见有亲眼见到她,谁知道呢?”李老夫人哼道,“那个死丫头,生下来像是专门跟我做对一样,只要跟她相关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顺利的!” 李二夫人眸光一转,说道,“老夫人,要不,我亲自走一趟?亲自瞧个清楚?万一,不是李管家说的那样呢?” 李老夫人抬头看她,想了想,“也好,你亲自去看看。万一她真的失忆了,再另想办法,一个失忆的人,说的话,做的事,定是让人啼笑皆非的,那还怎么联姻?不是让穆家笑话我们?” “是。”李二夫人回道,唇角扬了抹淡淡的得意之色。 …… 离开李老夫人的房间后,李二夫人带着侍女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和小女儿李四小姐,合住一间屋子。 因为要找李娇娘,大家在县城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了。 云和县城的繁华,自然是比不了处州府城了。 李四小姐在这里,住得十分的不耐烦。 见她亲娘李二夫人来了,她马上走上前拉着袖子撒娇,“娘,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我好烦好无聊呢,闷死了呢。” “无聊的话,就到县城里的胭脂铺看看新货啊,或是到城中的茶馆里听听说书。你老是坐在房间里,当然无聊了。”李二夫人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李四小姐嘟着唇,“我都去过了,胭脂铺的胭脂,哪有处州城的胭脂好?青儿都不要呢,我更不可能要了。还有那茶馆,桌子椅子也太简陋了,茶水也不好喝,点心的样式也老土,说的书也是老段子,没意思。” 她长长叹口气,歪坐在桌旁的椅上,捏起一朵插花,一片片揪起花瓣玩。 李二夫人看她一眼,摇摇头,对侍女说道,“通知车夫安排车马,明早卯时三刻随我出城。” “是,二夫人。”侍女应了一声,走出去安排去了。 李四小姐听说要出城,马上来了兴趣。 她跑过去拉着李二夫人的袖子,撒娇说道,“娘,娘,带我出城?” “我出城办事情,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做什么?”李二夫人拿开她的手,“乖,听话,在这里陪着老夫人,我去半天就回来。” “办什么事情啊,娘?你带上我,说不定我能帮娘出主意呢!”李四小姐再次央求着。 李二夫人看着女儿。 女儿的长相,虽然没有李娇娘长得妖艳,但她身材更加圆润一些,这是富态美。 穿上妇人装的话,那是标准的高门贵夫人。 哪像李娇娘,长得像麻杆似的一副穷酸样? 也不知三品大员家的穆小公子,看上她哪一点了。 李二夫人端祥着女儿的模样,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一个让李娇娘相形见绌的主意。 “好,那就带你去,记得打扮得好看些,穿上最华美的裙子,首饰也多插几样。”李二夫人说道。 李四小姐眨着眼,“娘,我们要去哪里啊?为什么还要打扮?”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一个让你意外的人。” …… 有着骆诚的亲自监督,骆飞翔和骆飞鹏兄弟俩,一点都不敢偷懒,老实规矩地挑着水。 其间,骆大贵和骆老太跑来闹过一次。 李娇娘轻飘飘地说,“不想干活咱们就上衙门理论去,按宋国第一百九十三条律法,偷窃罪打二十大板不说,还得罚钱二十贯,对了,还要在牢里关上半年。” 把个骆老太和骆大贵吓了一大跳,两人再不敢多话,跑走了。 两下相比,还是给骆诚挑水划算些。 骆诚疑惑地问李娇娘,“宋国律法,有一百九十三条吗?” 李娇娘笑,“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没人敢来闹了。” 没人敢来闹,这两兄弟干得十分的认真,到吃晚饭收工时,已经浇灌了五分地了。 两个人挑着空水桶,走得离开骆诚家,才敢跳脚大骂骆诚和李娇娘。 哪晓得,被路过的村人听见了。 那几人一顿嘲讽,“你们不偷,不是不用挑水了?骂什么呢?” 两个人不敢骂了,灰溜溜跑回家去了。 明天卯时一刻太阳没出来前就得来,吃了晚饭早睡早起。 …… 李娇娘和骆诚一起做晚饭。 菜有炒虾,还有一些萝卜干,和一些藕带。 藕带是骆诚从水沟里采起来的。 骆家哥俩看到骆诚采藕带,羡慕着,也卷了裤腿进了水沟。 哪晓得,被蛇卷了脚,吓得他们拼命往外爬,再不敢去了。 骆诚当时还嘲笑过他们,还抢水沟呢,连蛇都怕,要了水沟有什么用? 两人边吃饭,边说着闲话。 李娇娘道,“今天又收入了二贯多钱,骆诚哥,咱们是不是再还两家的欠债?” 骆诚摇摇头,“留着家用,等我将田里整好,稻谷下了田,就有空上山了,我多打些猎物去卖,就有钱还债了。” 李娇娘笑着道,“明天还有人送钱来,你不用愁没钱花。” 骆诚看着她,“送钱?谁?”想了想,他眉尖皱起,“李家人?” 李娇娘笑眯眯道,“正是。” “他们还要来?”骆诚心情不好了。 李娇娘夹了块虾放在他的碗里,狡黠一笑,说道,“他们来他们的,走不走,我说了算。让不让见,钱说了算。不给钱,休想见我。” 骆诚嘴角抽抽,她又打起小算盘了。 “只怕,不会如你所想呢。” “等着瞧。”李娇娘笑眯眯道,“吃好饭,咱们一起还几家的钱,然后早些睡,明早迎接贵客。” 骆诚执拗不过李娇娘,只好陪着她去还了钱。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两人的做法,又得到了村人的赞赏,离开时,李娇娘的手里,又多些东西,村里人送的菜。 李娇娘笑着道,“看,骆诚哥,咱们明天的菜不愁了,一大把扁豆角,两根黄瓜,哦,还有两个甜瓜。” 回到家,李娇娘洗了甜瓜,和骆诚一人一个吃了。 甜瓜甜滋滋的,李娇娘想着心事,心中也是甜滋滋的。 她眨着眼,看着骆诚,“白天时你可说过的啊,晚上跟我睡一床,给我打扇子。不对不对,天天跟我睡一床。” 骆诚窘着脸,吃瓜,闷声应了声,“嗯。” 李娇娘气笑了。 她凑过脸去,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道,“放心,我不会做逾越的事。” 骆诚黑着脸,这是个姑娘家说的话? …… 李娇娘洗好澡,在床上无聊地做了三遍瑜伽,骆诚才磨叽着挑帐子上了床。 他穿着李娇娘新做的乳白色无袖褂子,薄睡裤,头发也洗过,全身上下散着好闻的青荇气息。 衣裳上带着夜的凉气,这是在外面坐了多久?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么怕她睡他? “睡过去些。”骆诚拿着大巴扇子,拍了下她的腿,“我睡外侧,你睡里面。” 她像只狐狸一样,在床上闹腾着,今晚只怕会睡不踏实了。 床明明很宽,睡下三人都可以,她却偏偏喜欢抢他的地方。 之前说好的,她睡外面,可当他睡在里面,她又往里侧滚。 他如今睡在外侧,她又来抢外侧的地盘。 骆诚心中无奈一叹。 李娇娘没挪位子,反而是忽然翻身而起,胳膊如灵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将脸凑过去,将唇覆在他的唇上。 骆诚旋即僵在那里。 第162章 李家人上门 李娇娘见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越笑越觉得好笑。 她干脆趴在床上大笑起来,双手捶床,“你不会……没有亲过姑娘?” 骆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调戏了,闷声说道,“亲过。” 李娇娘马上不笑了,翻身坐起来,眯着眼看他,挑着眉梢,“谁?” 骆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她捞在怀里,埋头吻了上去。 这回换作李娇娘僵住了。 前一世的男友穆宣,只是利用她,根本不屑于碰她。 这一世的她,只是个深闺的小姑娘,见的男子少,更连男子的手都没有碰过。 活了两世,头一次被一个大男人揉在怀里吻着,李娇娘快要窒息了。 她心中慌乱起来,她怕骆诚接下来想做点什么。 她这副身子的实际年纪,还很小啊。 做少儿不宜的事情,还为时尚早。 “停……停下……”李娇娘推不开他,只好拿脚揣。 “还闹不闹?”骆诚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哑声问她。 她这么闹着,知不知道会出事? 他不理她,是因为她太瘦,太小。 “不……不闹了……”李娇娘双手捂着胸前,死命摇头。 他平时都让着她,她以为他是听话的小奶狗呢,哪想到,他是只狼,还是只恶狼! 刚才差点将她吞了。 骆诚将她的衣衫理平整,“那就好好睡觉。” 李娇娘吐了口气,老老实实往床里侧滚去。 躺下后,她刚要闭眼,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刚才,你说亲过姑娘,亲过谁?”李娇娘斜睨着他。 他吻起来毫无章法,急急火火的,不像是老司机啊。 骆诚侧着脸,看着她,眉眼微微浮着笑意,“自己猜。” 李娇娘睡不踏实了。 他的前二十年她一点都不了解,她猜得着才怪! 这抓心挠肺的事情哟,不搞清楚没法睡啊。 “不说是不是?今晚都别睡了。”李娇娘爬了过去,趴到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问道。 骆诚忍不住扬起唇角,“刚才……亲过的便是。” 李娇娘:“……” 哎哟,她这笨大脑。 “不玩了。”李娇娘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飞快滚到床里侧去了,拿背对着骆诚。 她就说嘛…… 她个蠢蛋! 想着刚才自己一副吃醋的蠢样,李娇娘忍不住想笑。 骆诚看着她的背影,“娇娘?” 李娇娘正在气着自己的蠢呢,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娇娘?”他又喊了一声。 “嗯?”李娇娘转过身来,看着他。 骆诚坐在床上,一手支着床板,一手闲闲搭在膝盖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头顶天窗口,有月光倾泻下来,照在床上,照在他的脸上。 他深邃的目光依稀可见。 “怎么啦?”李娇娘又问,这男人怎么古里古怪的? 骆诚忽然附下身来,轻轻吻着她。 很轻柔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没有乱章法,而是熟门熟路的。 李娇娘想着他刚才的话,吓得推着他,“不行!” 骆诚抓着她的手,声音低哑,“……只这个,没有别的。” 李娇娘:“……” …… 次日一早醒来时,李娇娘发现清青色的床单上,印有一块半个手心大小的深色的血渍! 李娇娘吸了口凉气。 她下意识地去想,骆诚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昨晚上,他们情不自禁之下,滚了滚? “骆诚!”她翻了个身坐起来,喊着骆诚。 骆诚不在床上,房内只有她。 “怎么啦,娇娘?”骆诚快步进了卧房,手上还沾了些面粉。 李娇娘无力地抬了下胳膊,怒目看着他,“昨晚上,你……我们……是不是那个……那个了?” 骆诚听不懂,一脸的疑惑,“什么那个这个?” “是不是……滚过了?你把我……嗯,咱们圆房了?”李娇娘怒道,“你就不能等我醒着再办事吗?我睡着了,你……那个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嘛。” 第一次不是在清醒的时候办完的,这可真不美好。 将来拿的什么回忆? 骆诚脸色黑沉,“胡说什么?我说了你还小,那个……那个事情以后再说。” “呵,当我不懂?这血是怎么回事?”李娇娘指着床单,沉着脸问道。 骆诚走到近前看,没一会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刚才问过向大娘了,她说你是……你是……那个……来葵水了。”他窘着脸道,“对了,她叫你用这个。” 骆诚拿手在衣衫上擦了擦,将手上那点沾着的面粉擦掉了。 他从小衣柜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底碎花布包来,放在帐内床上。 “我给你端着热水来,你自己清理着看着用。我……我不懂。”他说完,飞快走出卧房去了,还认真关了房门。 葵水? 大姨妈? 哎哟,李娇娘气笑了。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将这么重大的事情给忘记了? 她这身体的年纪过了十五了,正是来葵水的年纪。 当时在李家没有葵水,可能是被人忽视着,营养跟不上,才迟迟没有来。 现在住在骆诚这里,运动好,吃得好,心情好,身体各项指标跟上的话,葵水这等验证女性身体健康的信号,当然是如期而至了。 她还差点误会了骆诚。 李娇娘自嘲着笑了会儿自己,打开布包来看里面的东西。 向大娘子真是个心细热心的人。 布包里,放着两条女子专用的月事带,还有三块麻布包姨妈巾,全是崭新的。 麻布包里,包着软软的东西,想必是麻布团之类的吸水物料。 这时期,棉花种植并不普及,棉花制品是十分奢侈的物品,平民百姓家,用的大多是麻葛。 姨妈巾虽然简陋,但厚度叫人放心。 骆诚的动作很快,出去一会儿后,又回来了,敲着门,不敢擅自进来。 李娇娘笑着道,“进来。” 他才敢进屋,将装了热水的小木盆放在房内地上,又飞快离开了。 李娇娘摇摇头,笑了。 她动作麻利清理好自己,又卷走了床单。 不想骆诚尴尬,自己将那小木盆的水,倒到屋外的一处旮旯处去了。 将床单放盆里,打算去清洗。 骆诚上前将盆抢在手里,“你歇息着,我来清洗。”又道,“向大娘说,你得多休息,少活动。”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没事儿,又不是做月子。” 因为大姨妈的光临,李娇娘的神情不似往日泼辣,多了几分柔弱。 骆诚看着她的脸,想着昨晚的事,想着一早向大娘子说笑着的叮嘱,骆诚脸色更加窘迫了,昨晚主动的大胆,不知几时跑到了九霄云外。 他飞快转身,端着木盆走到后院清洗去了。 李娇娘更笑了。 她今天确实疲乏不堪,便也不逞强,坐在前院的树荫下,休息起来。 没坐多久,院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有牲口的哼哧声。 有人道,“便是这里了,二夫人。” 声音熟悉。 说话的是昨天走掉的李管家。 他口里的二夫人,难道是李家二夫人? 透过篱笆院墙上竹叶间的缝隙,李娇娘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她家的院门外,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在院外走来走去。 “敲门。”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说道。 “是。” 李娇娘眯了下眼,果然是李二夫人! 如她所想,他们来了! “就这儿?这么破啊,里头能住人吗?我还以为是马棚呢!”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轻蔑着道。 李娇娘手里的巴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扬唇轻笑起来,她的四堂姐也来了? 今天的阵势可不小呢! 这是得多重视她啊,一拨一拨的人来请她。 砰砰砰—— “开门!”李二夫人的侍女大声喊着,“有人没有啊?” 拍门声两遍后,骆诚来了。 他见李娇娘只看着院门,脸带微笑却不开门,他眉尖微皱着低声问道,“是李家人吗?” “嗯。”她点头,轻轻一笑,“骆诚哥你去开门,但别放他们进来,你跟他们说话拖延着时间,我呢,找点礼物送给他们。” 第163章 这礼物,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骆诚回道,“好。” 等李娇娘走向了后院,他拎了把柴刀,这才走过去开院门。 门外,李四小姐李佩玉正打量着四周,神情言语满是嫌弃。 院墙居然是竹子插的。 院门上面挡雨的屋檐,居然是茅草的。 路上走着的行人,不少人光着脚穿着草鞋。 衣裳大多都打着补丁。 人们的脸色,不是黑就是黄,个个都像逃难的人。 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下雨天能出门么? 这家的屋子低矮,墙壁竟是木板的!一定是村里最穷的。 李娇娘的眼光也太差了,这等穷酸人家,居然也看得上? 李佩玉掩唇而笑。 侍女敲了好几下院子门,才有人走来开门。 但院门并没有全开,只开了条半尺宽的缝,一个高个子年轻汉子站在院门后,冷眼看着她们。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豁,居然敢怠慢我们夫人?这么久才开门?快把门打开!”昨天来的李管家,喝斥着骆诚,又指着李二夫人道,“这位是李家二夫人,五小姐的婶娘。” 他怕骆诚,但有主子在,他得装着大胆的样子。 “不认识。”骆诚淡淡开口,“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五小姐,你们走。” “李威,不得无礼,下去。”李二夫人淡淡看一眼李管家,厉声喝斥。 “是。”李管家退到后面去了。 李二夫人打量着骆诚,这年轻汉子长相俊朗气质不俗,只可惜,是个村夫。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露一抹讽笑。 “我是娇娘的婶娘,听说她流落在此,特意接她回去。这位小官人,你将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说话。”李二夫人忍着嫌弃,朝骆诚微微颔首。 “这里的确有个叫娇娘的女子,但她是孤儿,没有亲戚,她的亲戚全死了。”骆诚语气清冷。 什么?骂她死了? 李二夫人气得差点跌倒。 她一改刚才的温和表情,冷冷说道,“你把门打开,我跟她说话。” “不开。”骆诚不理会,但也不走。 李二夫人怒了,“李威,叫人把门推开!” “是,二夫人。”李管家招手,叫过两个随车家丁,冲上前要去撞门。 骆诚冷眼看着他们,不慌不忙将手里的柴刀举了起来,“宋国律法,私闯民宅者,得吃官司。” 李二夫人冷笑,“官司?官司这等事,只可能是你去吃,我们才不会……”吃。 只是,忽然来的变故,打断了她的话。 哗啦,咣—— 什么东西翻到了,什么水渍飞溅到了李二夫人的身上。 难闻的气味,马上四散开来。 “啊——”李二夫人还没有叫嚷,她女儿李佩玉先叫嚷了起来,“好臭啊,娘,你身上这是什么水啊,好臭啊!” 紧接着,跟随来的两个丫头,也跟着叫嚷了起来。 她们纷纷跑开来,离着李二夫人远远的站着,神情惊惶。 只见李二夫人,精心穿着的秋香色苏锦裙袂上,染了大半身黄黑色的怪味水。 一个黑不溜秋的污渍大木桶,倒在李二夫人的身后,里头,仍有污渍水不时地流出来。 仆人侍女们,纷纷捂起了鼻子。 “死驴子,你怎么把粪水桶踢翻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李娇娘叉腰,指着驴子骂着,“这粪水多宝贵,这是肥田的!是给庄稼喝的,你怎么给人喝了?蠢驴蠢驴,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世人叫你蠢驴了!” 驴,“忒!”龇牙,抬头,“啊欧,啊欧,啊欧——”叫得得意。 粪……粪水? 李二夫人眼皮一翻,气得昏过去了。 李娇娘却笑了,李二夫人,这见面礼,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两个侍女再不敢嫌弃了,顾不上李二夫人身上的臭味,一起跑上前扶着她,“二夫人,二夫人?” “你……你你……”李佩玉回头,看着李娇娘怒道,“好哇,是不是你干的?你把脏水泼我娘身上的?你怎么这么卑鄙?”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李娇娘,除了长相没变,哪哪都变了,眼神,说话的神态。 李娇娘,果然是失忆了! “你谁啊?骂谁呢?哪来的?”李娇娘朝院子里喊着骆诚,“骆诚哥,他们是哪儿来的?一大早的跑到咱们院子前,想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说是来认亲的,说你是他们的亲戚。这位夫人说她是你婶娘。”骆诚淡淡说道。 李娇娘笑了,“哎哟,我家亲戚半年前,全都得瘟疫死了,其中有个婶娘被雷劈死了,还有个祖母走路不小心摔死了。我又哪来的亲人?这些是人伢子跑来骗人的?” “你……你才是骗人的人伢子!”李佩玉气得咬牙回骂。 “我是不是骗人的人伢子,我们邻居最清楚了,不信,你去问问?”李娇娘笑了笑,指着站在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说道。 骆诚家的前面,是条村中小路。 平时,不时地有村人在路上经过。 这会儿正是一早出门干活的时间,骆诚家来了辆马车,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特别是一对母女,打扮得尤为富丽。 马上引得村人们围观看热闹。 看了会儿,他们也猜着了,这些人可能和李娇娘有关,但,关系可能不好。 也是啊,李娇娘嫁到穷家,这些曾经的亲戚们,这么久不来看她不说,来了之后,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换作谁,心中也是不高兴的。 李娇娘说他们是人伢子,向家人,项家的,高家的,这些曾经得过骆诚帮助,喜欢李娇娘勤苦大方的邻居们,全都帮着李娇娘说话。 “娇娘哪可能是人伢子?我们天天都看着呢。”向大娘子道,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项伯也说道,“你们既然是骆诚娘子的亲戚,怎么她穿得这么差,你们穿得这么好?富亲戚认穷亲戚,为何?” 高家大媳妇道,“是来叫娇娘去做苦力?我听说,城里的有钱亲戚们,都兴到老家找穷亲戚替他们当差。” “那也太看不起人了,宁做穷家主,不为富家奴,做富人家的奴役,虽然吃得好,但天天受气被人打骂,还不如吃得差,住在穷家天天逍遥呢。”向大宝也说道。 “你你你……”李佩玉哪里斗得过这些泼辣的村民们?气得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昏迷的李二夫人,被丫头唤醒了。 看到围观的人,像看杂耍之人一样看着她,面露嫌弃与讽笑,她气得想马上跑走。 可身上这么多的污渍,怎么坐马车?坐了马车回了城里,怎么回客栈? 她不是要被人笑一路? 李娇娘看出了她的为难,便说道,“这位夫人,你穿着这样的脏衣,不难受么?这样,到我家里沐浴一番,换身衣裳再走。” 李二夫人此时,急于沐浴,便也没有细细去想李娇娘的话中意思。 “那你还不将门打开?”李二夫人喝道。 “骆诚哥,将门打开。”李娇娘道。 骆诚刚才走出大门,将门掩上了。 他这会儿走过去,将大门推开。 李二夫人扶着两丫头的手,就要往院门里冲。 “等会儿。”李娇娘伸手一拦李二夫人,“这位夫人,沐浴的话,要大浴盆,洗浴的话,要热水。您这一身臭水的,怕是得洗上个五六回的,那得烧多少水,费多少柴?我们是穷人,烧掉一根柴火,也会心疼的,何况是烧五六锅水?不不,可能还要更多,你不给点补偿么?” 李二夫人明白,她是借机敲一笔呢。 “多少钱,快说!”她快受不了了,臭气熏得她快窒息了。 “也……要不了多少,就……五贯。”李娇娘将手,伸向李二夫人。 骆诚的旧房子快要倒了,眼看快要到夏天的雨季了,再不修缮,暴风雨一冲只怕会倒,今天敲一笔钱,正好修一修房子。 李二夫人将原主虐死了,她正好借此敲上一笔替原主出出气。 第164章 这位夫人,就在院中沐浴吧? 李娇娘的眼神渐渐变冷。 她在心中对原主说道,“感谢你的舍,让我李娇有了重生的机会。如今面对你的仇人,我虽然不能杀她一命抵一命,但狠狠地虐一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让我碰到她,都会替你出气!” 原主像是感应到李娇娘的心声似的,她的心头处忽然痛了痛。 五贯钱可不是小数字,是一个大丫头五个月的月奉钱。 李二夫人马上嚷了起来,“你敢敲诈我?” 李娇娘摇头,手一摊,“不敢,不过,夫人您也可以不换衣,就此离开。” 说完,她甩手走开。 “娘,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呢,不换衣,怎么行啊?”李四小姐李佩玉,皱着眉头看着李二夫人,“好臭呢,闻着好恶心。” 她们一行人前来,只来了一辆马车。 李管家和两个家丁骑骡子,李二夫人母女和两个侍女挤一辆马车坐。 要是李二夫人不换衣,这么脏臭着坐马车,李佩玉觉得她会被臭得昏死过去的。 还有,这辆马车她很喜欢,要是被弄脏弄臭了,她会很心痛的。 李二夫人也烦着自己身上的一身粪水。 她咬了咬牙,对李管家道,“拿五贯钱给她!” 她并不是心疼钱,她有的是钱! 她是无法忍受,被李娇娘当众敲竹杠! 曾经卑微懦弱的小女子,来农家住了几天,胆儿肥了? 不不不,这死丫头的样子,真的是失忆的样子! 李二夫人心中百思不解。 但眼下不是关心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得抓紧时间换衣,粪水的臭味,快把她熏死了。 “是,二夫人。”李管家从背袋里取出五串钱,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扬眉,“好说好说,各位,请进院里。” 李二夫人咬牙切齿看她一眼,不等丫头扶,头一个往院子里冲去。 她的侍女们随后跟上,接着是李佩玉。 李管家和两个家丁,以及一个车夫,则站在院门外候着。 李娇娘轻轻勾了下唇角,跟着进了院里。 骆诚看到倒地的粪水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走过去拎起来,拿走了。 又提来清水,冲洗门前的污渍。 李管家和家丁,还有车夫,捏着鼻子纷纷跑开。 骆诚神情渐渐清冷。 哪户农家的院门前,没有粪水桶粪水车经过? 风吹吹,雨淋淋,太阳晒一晒,过不了几天,臭味就没有了。 只有这些城里的精贵人们,才会这么大惊小怪。 骆诚心中鄙夷。 城里的精贵人…… 对,他曾经也是城里的精贵之人。 比这里所有人还要精贵的精贵之人! 骆诚垂下眼帘,将眼底的那抹异样情绪,掩盖了过去。 。 院里,李娇娘对李二夫人道,“稍候啊,我去生火烧水。” 李佩玉催着她,“你动作快点!这么热的天,我娘熏得快受不了了。” 李娇娘回头看她,笑了笑,“生火需要时间,水热也需要时间,懂?” 说完,她扭头走进堂屋,不再理会她们。 李佩玉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娘,您忍忍,水马上就来了。”李佩玉安慰着李二夫人。 两个侍女也纷纷安慰着。 李二夫人的脸色铁青着,一半是气的,一半是不敢大口吸气,憋的。 不忍,还能怎么样? 该死的李娇娘!等她收拾好了自己,再收拾她! 。 李娇娘进了卧房,先将五串钱放进砖缝的暗格里放好,这才卷了袖子进了厨房。 骆诚将前院清理完毕后,到田里监督了下骆家兄弟,从后院门进了厨房。 见李娇娘忙着生火烧水,他将她推开,按在小凳子上坐下。 “你今天身子不适,别动手,我来。” “得了人家五串钱呢,不得意思意思?生个火而已,没事儿。”她笑着道。 “烧水的事情先放着,先给你吃做的。”骆诚沉着脸,“你还没有吃早饭。” 李娇娘这才想起,她的肚子是饿着的。 “哦,对呀,咱们都没吃呢,那先吃早饭。”李娇娘轻哼,“一时不洗澡,死不了。一时不吃饭,那才真正叫人受不了。” 骆诚洗了手,端过揉好的面团,开始做汤面。 这时期的汤面,并不是现代那世的细面条,而是类似于混沌的面食。 几天前,李娇娘做的手擀细面,骆诚说他是头一次吃。 骆诚做的汤面,是将面团揪成一个个小团团。 再将小团团捏成钱币大小的薄片,在水开时丢入水里煮。 煮熟捞起装碗里,再淋上事先烧好的放了佐料的汤,汤里面,有时候有几片青菜和葱花,有时卧一个荷包蛋。 今天,李娇娘来了葵水,骆诚心疼她,就在汤里放了个荷包蛋。 另外,还有两小碟子小菜,萝卜干和咸菜炒小虾。 两碗汤面做好,两人在小桌边吃起来,全然不管前院中站着的几人。 李娇娘往他碗里瞧,“你的碗里怎么没有鸡蛋?” 骆诚老实说道,“鸡蛋是向大娘给你吃的,还叮嘱我,不准我偷吃。”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你悄悄吃了一口,她还能追着来罚你?” “你身子不适,得多吃,我是男人,壮着呢。”骆诚低着头,吃他的面。 李娇娘越发笑了。 这男人。 她将荷包蛋夹成两半,分了一半给骆诚,“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骆诚看着她。 “我说错了吗?”李娇娘眨着眼,看他。 “没。”骆诚想着她的话,他知道,她在给他吃定心丸。 包括昨晚上她的主动,都是在对他说,她不会离开他。 “那就快吃,吃完了,还要烧水侍候前院的那位夫人呢。”李娇娘轻哼,“我今天这样对她,她要是还不走,那脸皮可就厚如城墙了。” “李家反复来人找你,只怕事情不会简单。”骆诚看她一眼,说道。 “又与我何干?”李娇娘冷笑。 。 前院那儿,李二夫人的身上挂着粪水,没法坐,只得一直站着。 她不坐,其他人也只得陪站着。 她站得腿都酸了时,李娇娘才走来。 “水烧好了,准备沐浴。”李娇娘丢了块旧床单给李佩玉,“叫人围在那两株梧桐树那儿,那里要摆浴盆。” 说完,就进屋里去了。 李佩玉抖着床单,“围……围哪儿?外面沐浴?喂,李娇娘,你给我出来说话!” 李二夫人气得一口气快提不上来,“在外面?她居然这么说?” “夫人,奴婢进去问问。”李二夫人的侍女,说道。 这屋子太破旧,二夫人不想进屋去,所以,她们四人一直站在外面。 但要沐浴了,也在外面的话,可太不像话了,二夫人可是堂堂的六品夫人。 “把李娇娘给我叫出来!”李二夫人咬牙道。 侍女应了一声,“是。” 只是,侍女刚迈开一步,李娇娘又走出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骆诚。 骆诚的左手拎着个旧浴盆,右手提着一桶热水。 “骆诚哥,就那。在屋里沐浴,会把咱们屋子熏臭的。”李娇娘指着院中的梧桐树说道,“那里有两棵树,拿布围成一圈,没人看得到里面有人脱光了在洗澡。” “嗯。”骆诚将水提了过去。 咚,放地上了。 李二夫人听李娇娘这么说,气得发抖,“李娇娘,你敢这么羞辱我?” 李娇娘手一摊,“我哪有?我们乡下人,都是去河里洗澡呢,我看夫人有侍女服侍,定是身份尊贵,就安排在院中,哪有羞辱一说?” “我是你婶娘,你就这么待我?”李二夫人好想打一顿李娇娘。 但想到她来的目的,她只得忍着怒火。 李娇娘歪着头看她,“婶娘?”她笑,“我刚才不是说了,夫人认错人了,我家亲戚半年前,全都死了,唯一的婶娘,死于雷劈,唉,夫人您也不忌讳个?为啥要冒充我那被雷劈死的婶娘?” 李二夫人:“……” 第165章 狼狈跑走,另选人联姻 “李娇娘!”李二夫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喊着李娇娘,“你装糊涂呢?” “没有,我名叫李娇娘,可我真的不认识你呀。”李娇娘摊手,“我说夫人,你到底要不要沐浴?水快凉了,当然了,您爱用凉水沐浴,也是可以的。” 李二夫人过的日子,向来精贵,哪里洗过凉水浴? “我要进屋去沐浴!”李二夫人阴沉着脸说道。 “不行!屋里窄。”李娇娘挑眉,“我说夫人,又没人看见,夫人你计较什么呢?这里都是女人,……哦,我家官人虽然是男人,但他不屑看别的女人的。”她笑眯眯看向骆诚,“骆诚哥,是?” 骆诚黑着脸,横了她一眼,转身走开,进堂屋去了。 “哎,等等我。”李娇娘也跟着离开了。 “真是岂有此理!”李佩玉冷哼一声。 “夫人,要不……就这么办?”侍女小心着问着李二夫人。 “还不快点围起来?”李二夫人低声喝骂。 她如今的样子,像极了流落到平阳的老虎。 任凭人犬欺负! 她一同意,两个侍女马上忙活起来了。 虽然沐浴的地方简陋,但床单还算大,两棵树,一个侍女,围成一个三角形的沐浴间。 中间放着一个旧浴盆。 另一个侍女,将水倒入浴盆里,朝李二夫人福了一福,“夫人,可以了,水温正好。” 浴盆是乌漆抹黑的,也不知谁用过,李二夫人嫌弃得直皱眉。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更脏,再不洗洗更臭了,她只好忽视着浴盆的颜色,喊着侍女给她退衣。 两个侍女都在忙,拿换洗衣物的事情,只好由李佩玉来做了。 她推开院门,却见门外看热闹的人,并没有离开多少。 大家依旧站在原地。 看到她走出来,个个都笑了起来。 李佩玉忍着羞愧,爬进了马车里,抓起一个包裹后,又飞快跑进了李娇娘家的院子里。 砰—— 将门关得严实了。 外头马上传来一阵哄笑。 李二夫人一连洗了五次,将随车带来的熏马车的茉莉干花,全都洒入了水里,她的身上,仍然带着些臭气。 侍女们都烦了,再洗二十次,恐怕也是这样,必竟这浴盆太小了,地方也太小了。 两个侍女便撒着谎说,“没有气味了。” 李佩玉的鼻子被熏得麻痹了,辨别不出来了,也跟着附和,“没有了。” 李二夫人想早些离开,听她们这么说,便说道,“更衣,回城!” 清理好后,李二夫人也没有心情再找李娇娘了,带着女儿和一行人,坐着马车匆匆离去了。 至于李二夫人用过的那只盆,骆诚又搬回了原处,——项家的猪圈。 “项伯,盆用好了,放回原处了。”骆诚朝项伯挥了下手,说道。 看了会儿热闹的项伯,在李二夫人离开后,他也回家了,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磨着锄头。 “骆诚啊,你拿我家小猪崽洗澡的盆去做什么啊?” “家里也要买猪了,想照着做只大小一样的。”说谎话的骆诚,脸不红,心不跳。 “还是你的手能干,木工也会。”项伯笑着夸着他。 还完盆,骆诚回到家的时候,李娇娘又在翻帐本,做着记录准备还钱。 她一边写着,一边乐吱吱地笑着。 骆诚挑眉,“娇娘,你笑什么呢?” “那盆,是不是项伯家小猪崽的盆?” 骆诚的眉梢微扬,“我原打算拿那只洗粪桶的,但太小,怕她不用。” 李娇娘笑弯了腰,“她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呢。” 她从来不知道,骆诚居然这么腹黑,轻描淡写的就将李二夫人算计了。 “她死,与我们何干?”骆诚冷笑,“她曾经害过你,今日吃亏,是罪有应得。” 李娇娘敛了笑容,“对,她心思恶毒,吃了亏是自找!”又说道,“我今天完全不认她,还这么罚了她,她定不会再来了,再来,这附近的人不得笑死她?” 骆诚看着她,沉闷的心情,渐渐轻松了,他始知,原来自己这么怕她离去。 …… 李二夫人坐着马车往回走,心里将李娇娘骂了一千遍,闭着眼,幻想着自己手拿双刀,将李娇娘跺成了碎渣渣。 马车里很宽敞,但两个侍女都不敢离着李二夫人太近,全都缩在角落里坐着。 李佩玉更是直接说,“娘,天热,我们不要挨着坐,挨近更热。” 都嫌弃她呢! 李二夫人心中明白得很。 她抬起胳膊,那若即若离的臭气,又来了。 气得她将两只鼻孔拿布堵着,用嘴吸气。 总算挨到了县城。 马车在客栈前一停下,李二夫人马上吩咐侍女,“速备洗浴水。” 一连洗了十遍,一直洗到天黑,她才停罢手。 侍女们全在心中怨声载道,却不敢说出来。 李老夫人不时地派人催问她,关于出城的情况。 后来得知李二夫人在金山村吃了个亏,身上被泼了粪水,嫌弃地说,“叫二夫人不必来问安了,让四小姐来回话。” 李二夫人知道后,更加恼恨起了李娇娘。 李佩玉来见李老夫人,将李二夫人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 末了,她说道,“老夫人,那个女人长得和五妹一模一样的,可就是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她完全不认识我和娘了,还……” “还什么?”李老夫人冷着脸问,真不记得了?还是,他们真的认错了人? “还说,她的亲戚半年前全死了,婶娘是被雷劈死的,祖母是……是走路摔死的,她是个孤儿。”李佩玉抿了抿唇,说道,眼神则悄悄地打量着李老夫人。 发现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她心中马上欢起来。 其实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李娇娘回来。 李娇娘要是不回来,她就成了家里的独宠了。 有什么好的亲事,自然是全都落在她的头上,李娇娘长得比她好看,回来之后,只会跟她抢亲事。 “什么?她这么说……”李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知道了,你下去。” 她朝李佩玉挥挥手。 李佩玉心花怒放地点了下头,“是,奶奶。” 老夫人气得咬着牙呢,显然呀,不会再去过问李娇娘的事情了。 等李佩玉一走,李老夫人马上问着身边的大嬷嬷刘婶。 “刘婶,如今怎么安排为好?” 刘婶说道,“老夫人,您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吗?五小姐带着秋菊跑了,下落不明,如今找到一个人,和五小姐有些神似,但说的话,行的事,和五小姐完全不一样,不敢贸然寻回,只记着地址。另外,再派人接着寻五小姐。联姻的事呢,二老爷一定会安排得更好,四小姐可是二老爷的亲生女儿呢。” 李老夫人听着,想着,点了点头,“写信给二老爷,就说人不见了。至于苏家那里,给他们个地址得了,要不要接人,让他们家决定去。” “是……” …… 李老夫人将决定,告诉给了李二夫人。 李二夫人心中,马上高兴起来。 其实呢,她是不想寻回李娇娘的。 穆府可是三品大员之家,李娇娘嫁到那府里,地位会马上水涨船高。 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帮李娇娘嫁个好人家?她又没有好处。 李二夫人处处想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她想着,李娇娘不肯回来,那正好,叫她女儿佩玉嫁去穆家好了。 实话跟穆家说,穆家定能理解。 相中的女子,带着丫头跑掉了,穆家一定不会再坚持联姻。 …… 在金山村的李娇娘,并不知道李家老夫人和二夫人,如何诋毁她的名声。 她将那得到的五贯钱,拿出三贯来,还了债,余下的钱,用来修房子。 村人收到还的钱,很自然的,又赞扬起了李娇娘。 李娇娘便借机说事,向人打听,哪个人会泥瓦工。 她还了钱,大家都她的映像极好,告诉她哪些人的泥瓦工手艺好。 第166章 打听一件事 晚上,李娇娘和骆诚躺在床上,又进行着每天的睡前聊天模式。 骆诚说着田里的事情,“明天上午再挑一些水,下午就可以撒稻谷种子了。冬瓜苗和黄瓜苗,还有甜瓜苗种子粒大,发芽快,我已经全部移栽了。白菜种子的芽儿长出来了,但太小,现在移栽的话,怕是不易活,让它们再长长。” 移栽菜苗的话儿,李娇娘本打算自己做。 她前世只种过花,对栽种花花草草一事,十分的向往,如今穿越而来,终于有机会亲自上阵了,却被骆诚做完了。 她叹了一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做了?栽菜苗这种小事,该我做啊。” 骆诚淡淡看她一眼,“你不是身子不适吗?” “哪有那么娇贵?”李娇娘笑。 “反正我也闲着。”骆诚道。 李娇娘笑了,这男人,什么都替她想着。 她想到一件事,又说道,“今天还了一部分债后,我手头上还有两贯来钱。咱们这房子找时间修一修?我问过村里人了,他们告诉我,有几个人的泥瓦工和木工手艺非常好。咱们去跟那些人说说?好让他们安排下时间。” 骆诚没有反对,“嗯,房子是该修了,明天我去问问工匠们。” 他抬头看着屋顶,这房子,都二十年了呢。 李娇娘今天身子不适,说着说着,她打了几个哈欠后,翻了个身睡去了。 骆诚看了她一会儿,悄悄下了床。 他拖出床下那个装旧书的木箱子来,搬到外间,燃了油灯翻看着。 有几本书,被骆福财的儿子画花了,那几本都是些诗集话本子,李娇娘爱看,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最在意的,是一本京城舆图。 二十年的时光过去了,这副图,依旧清晰着。 爷爷对他说,叫他二十岁后,务必前往走一趟。 但现今的京城汴梁,早已落入金人之手,哪里能轻松走一走? 再说了,去走过又如何呢? 他亲娘已死,外祖家的人也全死了。 那里没有他的亲人,只是一座悲城。 …… 次日一早,骆诚吃罢早饭后,就去找村里那几户会瓦匠活木工活的村民去了。 李娇娘则骑着驴子,去了两村交界处的砖窑。 需要多少瓦,多少砖,她和骆诚一早就商议过了。 砖窑主见她来了,知道是生意来了,马上笑着招呼。 李娇娘拿出写好的数字,“我要的数量,都写在上面了,主家看看,要多久能出货?我急着用。” “主要是瓦,砖少量。”砖窑主想了想,“三天,三天后你来收货,价钱的话,我这里一直是这个价格,一向公道呢,你要的多,我到时候送你二十块砖。” 价格在她的预算之类,没有超过两贯钱,只是时间有些慢。 “能不能快些啊,这眼看到雨季了,我得赶在雨季前,将旧房子翻新好。”李娇娘催促道。 砖窑主伸手挠挠头,“已经很快了呢,我也在赶货啊,要是遇到阴雨天,我的砖瓦还没法做呢。要不,你实在紧急的话,先拿些旧的去用用?” “价钱会不会便宜些?”李娇娘也看到了他的旧货,问道。 砖瓦的颜色,是一批一批的,不同的土,不同批次烧的,火候不同,颜色会有差别。 有些人家讲究,喜欢清一色的砖瓦。 她和骆诚都无所谓,只要砖瓦是好的,用上了屋子不漏雨就行。 晴了大半个月了,又到了夏季,这雨水一定会来得凶猛,不修补结实,房子会倒。 砖窑主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成,那就按八成价格给你。” “六成,你那零碎的瓦,大小不一呢,颜色也不一样,放着也是放着,便宜卖给我得了。”李娇娘讨价还价,“早些卖掉,早些收成本啊。” 那瓦有三种,一种红色的大瓦,一种青色的中号瓦,还有种黑色的小瓦。 砖窑主服了她了,“成成成,给你。” 李娇娘便说道,“我现在带了钱来,主家装好车,送到我家去,我住金山村。” 砖窑主不高兴了,“还要我送啊?你没车?” “我只骑来一头毛驴,我哪来的车啊,你要是不送的话,那我回去先借个车来?”李娇娘拍拍驴子背,转身要往回走。 砖窑主担心她回家后,跟家里人一商议,不要旧货了,他这旧货又得放着。 要知道,这都放了一年了呢。 他便马上喊着她,“行行行,小娘子你等会儿。我马上叫人给你装车送货。” “好嘞,主家你做事就是爽快。”李娇娘哪里是要走?她使的是激将法。 买他几百块瓦,送也不给送的,做生意太死脑筋可不行啊。 瓦片清点好后,李娇娘付了钱。 她骑着毛驴在前头走,砖窑主家的侄子,赶着拉瓦的牛车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家,骆诚少不了一顿埋怨,“怎么不在家歇息着,又跑出去。” 李娇娘笑着道,“我骑着驴子走了走,不费力。” 骆诚看到一车的瓦,惊讶问道,“你去买瓦去了?” 李娇娘说道,“这是旧货,砖窑主便宜卖给我了。看这天气,不久后就有大雨,得早些翻修房子才是,新瓦得三天后才出来,我就先买了些旧的用用。” 骆诚扶着她下了驴子背,“你回屋里歇息着,我来搬瓦片。” 李娇娘今日身子不便,便也不勉强自己,道,“好。” 只是呢,她正要走进院里,身后有人喊着她。 “大侄媳?” 听到声音,李娇娘的脸色马上沉下来。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赌鬼真是难缠啊! 她只得转身过来,讪笑着道,“是六叔呀,六叔,有事吗?” 骆福财摇着白纸折扇,朝搬着瓦的骆诚笑道,“骆诚啊,我跟你媳妇说几句话啊,你忙你的。” 骆诚冷着脸,“娇娘也忙着呢。” 李娇娘眸光一转,对骆福财说道,“是呢,我忙着呢,看,这么多的瓦要搬进院里去。我现在没空说话呢。” 说着,她果走回来,挽了袖子去搬瓦。 她葵水正来得凶猛时,不敢太使力,只搬了一片红瓦,慢悠悠往院里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骆福财,“六叔要是事情急,不如帮着搬下瓦片?骆诚哥腰扭了,不能使力呢,我脚崴了,走路慢。” 骆诚横他一眼,“……”他的腰明明好得很。 骆福财看看他两个,摇摇头,“我说你两个年轻人啊,办事也不小心些。得得得,都让开,我给你们搬。” 李娇娘笑眯眯道,“辛苦六叔了。”又朝骆诚道,“少搬些,腰不好,别逞强。” 骆诚,“……” 骆福财个子高大,力气不小,加上他急着找李娇娘问话,便十分的卖力,搬起瓦来,比骆诚跑得还快。 看得那个送瓦的小伙计,目瞪口呆。 骆福财的名声很响,整个玉山村,大半个金山村的人,谁不知道他? “奇了怪了。”小伙计摸摸后脑勺,心里嘀咕着,“赌鬼骆福财,居然这么卖力的干活了?以前可是连扫地都嫌弃累的。” 一车瓦,有了骆福财的帮忙,很快就搬完了。 小伙计赶着牛车走了,骆诚在院里清扫。 骆福财引着李娇娘走到院角说话,他小声问道,“大侄媳,听说,你家有个有钱的亲戚?昨天坐着马车来看你的那位?他们如今在哪里发财啊?”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个骆福财,又打什么主意呢? “不是什么亲戚,他们认错人了。”李娇娘摇摇头,“我和他们家的一个侄女长得像而已,我不认识他们。” 骆福财并没有失望,继续说道,“大侄媳,你只告诉我,他们现今在哪儿住就行,别的,你别管。” 李娇娘心说,她能不管吗? 那可是李家人,她一点都不想再起任何联系的无情家人。 第167章 播种了,试新鞋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认识他们。”李娇娘摇头,一副帮不上忙的表情。 骆福财仍就不气馁,继续打听,“你再仔细地想想,他们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他们不是本地人呢,一定会在哪里落脚,有什么信息透露给你?” 李娇娘无语了,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她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六叔,都是一些有钱人,吓得我当时呀……”她做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脑袋都是蒙的,再说了,当时我家驴子调皮,将向家大兄弟的粪水桶踢翻了,那粪水泼了那位夫人半身呢,我一直担心他们要罚我,我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记下。” “真没记下地址?”骆福财眨着眼问。 “没有。”李娇娘摇摇头。 “这样啊……”骆福财拿折扇敲着额头,低头想了会儿,背着手走了。 李娇娘:“……”什么情况?今天不找她问骰子的事情了? “哎,大侄媳,有件事差点忘记了,来来来,猜猜这里面是几点。”走了几步的骆福财,又走了回来。 他从袖中取了个小竹筒,朝李娇娘摇了几摇,乐呵呵问道。 李娇娘无语了。 她以为太阳从西边天出来了呢,原来啊,还是从东边天出来的。 骆诚看不过去了,说道,“六叔,娇娘今天身子不适,你别问她了。” 骆福财道,“是身子不适,又不是脑子不适,想问题靠的是脑子。哎呀骆诚你别打叉。……来来来,大侄媳,来猜猜看?” 李娇娘哭笑不得,这是甩不掉了么? 她歪着头,装着猜测的样子,过了会儿,说道,“今天风大,听不清声音呢,六三二?” 骆福财忙打开盖子,“哎呀,错了,是六三一。再来,再来……” 不死心的骆福财,又开始摇了起来。 李娇娘无语了,她看向坐在屋顶的小灰毛,朝它眨了下眼睛。 小灰毛马上窜下屋顶,跑走了。 不一会儿,有村民在外面喊着,“那是谁家的牛儿疯了,乱窜呢,骆诚,是你家的吗?” 骆诚扫好了地,在放扫把,“我家没牛,不是呢。” 骆福财一跺脚,“那是我的牛!哎哎哎,牛儿往哪儿跑走了?” 他飞快跑出院子门,往左右张望着。 “那不是?还不快追去,都跑远了!”院外的村民说道。 “死牛儿,好好的,怎么忽然发疯了呢!”骆福财拔腿往前追前去,“你要是跑丢了,里正非抽我一顿不可!” 李娇娘拍拍袖子,笑眯眯道,“终于走了。” 骆诚抽了抽嘴角,知道她又使了鬼点子。 不过,想到骆福财仍就执着于猜骰子,他摇摇头说道,“家里房子都没有,他居然还不死心的赌?” 李娇娘也头疼,“看来,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治治他的毛病才是。” …… 到下午的时候,骆飞翔骆飞鹏哥俩,终于将那片田的水灌溉好了。 忙了整整两天,哥俩累得眼神都无光了。 看到骆诚和李娇娘走来,两人马上说道,“按着要求,我们干完活了,你们不准再找我们啊。” 这二人一直在他们家附近转悠,眼神一直盯着小水沟看,心中八成打着主意,李娇娘也想早些叫他们走,便摆摆手说道,“我一向说话算话,咱们两清了。” 一说两清了,两人各自挑着水桶,飞快往家跑走了。 “呵!”李娇娘冷笑了一声,“跑得跟兔子似的。” …… 两亩水田灌溉完毕后,骆诚又借了邻居家的大钉耙,将田里的泥土和水和得均匀。 方便好插秧。 傍晚时分,他将稻谷种子洒入田里。 接下来,就是等着种子抽苗了。 抽了苗,就可以分栽进水田里。 “已经五月末了,中稻都赶不了,咱们种的是晚稻呢。”李娇娘看了看天色,说道,“也不知到时候能收多少。” 骆诚安慰她,“能收多少是多少,够我们俩吃就够了。总比全部买米强,如今米价又贵了一文,涨到六文一斤了。” “这么贵了?”李娇娘心头沉沉,“物价涨得太快了啊。” 骆诚道,“修房子的工匠,手头上都有活儿,他们后天才得空,这田也整好了,明天我闲下来了,一早我进山里去,打些猎物回来换钱,家用不愁了。” 李娇娘笑道,“我们一起去,我去采药。有些稀有的药材,要一二贯钱一斤呢。要是采上一只千年野山参,咱俩就发了,少说也值百八十贯了。” 骆诚摇头,“不行,你身子还不方便呢。向大娘说,你最少得休息五天。” 李娇娘笑了起来,“到明天就好了。” 关于女子葵水的事情,向大娘子给骆诚好好的上了一课,骆诚十分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沉着脸,“别哄我,那有那么快好?” 李娇娘感动他的关怀,笑着道,“这种事,我干嘛要勉强?” 骆诚还是摇头,“山里并不凉快,热呢。” “不要,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李娇娘说完,转身往家走。 骆诚无奈,只好说道,“好好,带你去。” 李娇娘回头看他,噗嗤一声笑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从地里回了家。 后院门口,站在春丫。 春丫笑着喊着他们,“骆诚哥,娇娘姐,你们回来了。” “咦,春丫呀,你几时来的?”李娇娘笑着道。 “刚来呢。” “来,进屋坐会儿。” 骆诚开了后院门,李娇娘拉着春丫往院里走。 春丫摆手,“不了,天快黑了呢,我来是想问问娇娘姐,你明早会去山里采药不?去的话,带我一起去,我一个人不敢去。” 李娇娘教春丫认识了几种草药,她这几天,有空就到屋前屋后田间地头转悠,挖些草药。 但这种普通地方,她挖,别人也挖,而且这些地方的草,不等长出来,都当作影响庄稼长势的杂草给除掉了。 挖的草药并不多。 她想进山去挖,又怕大的野兽,又怕迷路,这才来问问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正好,我明天和骆诚哥要去后山,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 “好呢。”春丫高兴了,她运气咋这么好呢?“你们几时出发?” “卯时,太阳没出来前进山,那时凉快。”李娇娘道。 “好,明早我来找你们。”春丫高兴说道。 …… 一宿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李娇娘和骆诚早早就起了床。 进山的路不好走,草鞋沾了露水的话,脚趾在鞋子里走路打滑,容易摔跤。 李娇娘拿出那双做好的新鞋,要骆诚换上。 “来,穿这双,爬山方便。”她笑眯眯拎着新鞋子和新袜子,朝骆诚点头。 骆诚早就看到这双鞋子了,但他舍不得穿,“不要,穿草鞋就好。” “不行,换上!”李娇娘一本正经下着命令,“家里大事,你说了算,穿衣吃饭这等小事,我说了算。” “这鞋子这么好,你费了不少时日才做好……”骆诚心疼她的手,纳鞋子底时,她的手指被扎破了好几次。 劝她别做了,说买双就好了,她不听,说做的鞋子便宜结实,买的贵。 “做好了就穿,真是个倔强的男人!”李娇娘要被他气笑了,将他按在椅上坐好,“来,试鞋。” 骆诚只得坐下。 李娇娘要帮他穿,骆诚抢过来自己穿,“我来。” 穿好后,他在地上踩了踩,大小居然正好。 骆诚惊讶了,想不到,她头次做布鞋,就做得这么合脚。 “怎样怎样?大不大小不小?”李娇娘急忙问他。 “嗯。很好,不大不小。”骆诚道,心中感叹着她的手巧。 “不错不错,我自己先自夸一番。”李娇娘乐道,“啊,人生中的头一双布鞋呢。” 骆诚看着她,心中叹道,做鞋子这种事情,她之前定是没有接触过,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不兴做鞋子的,她却给他做鞋子…… 。 看看时辰不早,两人一起进厨房做了早饭,又多烙了几个饼,煮好一壶茶水,用作路上的干粮。 吃好早饭,骆诚和李娇娘正收拾着背篓铲子弓箭等工具,春丫来了。 小妮子劲头十足呢,头戴斗笠,肩背竹篓,腰间挂着个装水的葫芦,手里提着把小铲子。 “你这阵势,是要把整个后山的草药都采完?”李娇娘笑着打趣她。 “娇娘姐尽取笑我。”春丫窘着脸一笑。 关了院门,骆诚带着小灰毛打前头走,李娇娘和春丫走在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天也才刚刚亮。 爬山需要时间,现在出发,进了后山时,太阳正好出来。 今天是三人一起进山,人多说话热闹,一路上,一点都不寂寞。 到下午下山时,三个人都有了收获。 春丫采了一背篓的草药,还采了一只灵芝。 虽然不是千年生的,但看年数,也有百年之上了,李娇娘说能值好几百文了,春丫高兴极了,嚷着要天天来。 李娇娘挖了棵人参,她估摸着,也有一二百年的样子了。 余外,她还挖了些别的草药。 因为有着小灰毛帮忙,她采的都是稀有药材。 骆诚则捉了一窝野兔和一只小刺猬。 刺猬又萌又小,骆诚送给了小灰毛当玩具。 小灰毛却并不感激他,而是直着脖子骂起来,“他娘的,叫老子怎么玩,全是刺呢!” 春丫和骆诚听不懂,以为它饿了嚷着要吃的。 骆诚丢了个野果给它,春丫撕了块烙饼,都被它扔了。 李娇娘听懂了,一直忍着笑。 山脚下有条叉道,一条通往玉山村,一条通往金山村。 春丫向他们挥挥手,回玉山村去了。 李娇娘和骆诚回了金山村的家,将野兔养了起来。 …… 除了第二天,李娇娘家修缮房屋,没有带春丫进山,一连五六天,春丫都是一大早来找李娇娘和骆诚。 可是,在第七天的时候,春丫却没有来。 李娇娘以为她另有事情在忙,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八天下起了小雨,不宜进山。 骆诚在家修补破损的桌椅家具,李娇娘在补骆诚的一件旧衣。 两人坐在堂屋中,一边忙着一边闲聊时,春丫娘钟氏来了。 她神情焦急进了门,不等李娇娘开口问她,她急得先说道,“娇娘啦,快帮帮你婶子啦。” 大约走得急,她没有打伞也没有戴斗笠,而是顶着雨走来的。 裙子摆上有一大块泥浆,可能还摔过跤。 骆诚停了捶钉子,疑惑地看她。 李娇娘忙问,“六婶,出什么事了?”瞧她的样子,走得这么急,是出大事了么? “春丫她……她不见了……”钟氏焦急说道,声音还带着哭腔。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吃了一惊。 难怪春丫昨天没来找他们,是不见了? “究竟怎么回事?六婶你别急,慢慢说。”李娇娘放下针线衣裳,走上前扶着她坐下。 第168章 人在哪儿? 钟氏焦急又惊惶地说道,“我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昨天一早,春丫说要找你们一起上山采药材。她奶奶说有事情要她做,没让她来。” 李娇娘眯了下眼,“然后呢?” 是骆孙氏么? 她又想干什么? “然后,春丫在家做了会儿家务,天大亮后,她奶奶和她爹带着她上县城去了,昨晚他们没有回来。今天中午,春丫奶奶和她爹回来了,春丫没回来。”钟氏说着说着,声音发起抖,呜咽起来。 李娇娘心头一沉,那二人,莫不是将春丫卖了? 骆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九婆和六叔说什么了没有?” 钟氏哭了会儿,摇摇头,“他们说……说给春丫找了个好归宿,叫我不用担心她,可是……” “什么归宿?”李娇娘冷笑问道。 钟氏哭成这样的,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给……给人冲喜。”钟氏说着,大哭起来,“我央求你们六叔带春丫回来,可他跑走了,不知上哪儿去了。我围着玉山村金山村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春丫奶奶也不管事,还骂了我。我找不到人帮忙,只好来了你们这里。娇娘,骆诚,我知道你们办法多,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 “什么?给人冲喜?”李娇娘气得想抓着那两人打一顿。 “这是叫春丫做个活寡妇?”骆诚也看不过去了,“都到了冲喜这一步了,说明那人活不久了。” 钟氏听骆诚这么说,心中越发恐慌起来。 她抓着李娇娘的袖子,哭着道,“娇娘,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六婶别急,咱们慢慢说。”李娇娘按着她的手,又问道,“六婶,你是说,六叔一回来,人就不见了,然后九婆又不管事?” “是的。”钟氏哭道。 “他们拿了多少钱回来?”李娇娘问,“给人冲喜的话,给的钱定是不少了。” 钟氏摇摇头,哭着道,“我不知道。” “你是春丫娘呢,一文钱也没有给你?”李娇娘更加生气了。 “没有。”钟氏叹着气。 “孩子是你怀的,你生的,你养的,旁人无权对孩子的未来做决定!”李娇娘冷笑,“孩子未成年,由当娘的对她的人生做决定,她成人了,该由她说了算,关当爹的和当奶的什么事?生孩子他们痛过没有?” “是呢,我也是不甘心呢,那……那我现在怎么办?”钟氏又拉着李娇娘的袖子,“我不想春丫给人冲喜啊。” 李娇娘想了想,站起身来。 “骆诚哥,你去村里再找找六叔,我和六婶先回玉山村找九婆,咱们分头问。”李娇娘道,又将小灰毛拎起来,放在他怀里,“找到六叔后,叫它报信给我。” “好。”骆诚点头。 商议好,他们关了院门,分开行动起来。 李娇娘牵着驴子,跟着钟氏去了玉山村钟氏一家暂住的瓜棚。 这个时候,雨停了。 瓜棚前面,春宝一个人蹲在空地上,拿铲子挖着土坑玩。 “春宝,奶奶呢?”钟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走上前问道。 “不知道,奶奶出去好久了,没回来。”春宝摇摇头,“娘,我饿了呢,快做饭呀。” “你奶奶没给你做饭吗?”钟氏心头沉沉。 “没。”春宝皱着眉头,揉着肚子摇摇头。 钟氏叹了一声,摸摸他的头,“春宝乖,你在这儿坐着和娇娘姐说说话,娘给你做点吃的去。” “好,娘你快点。”春宝点头。 钟氏歉意地对李娇娘道,“我先去给春宝做点吃的。娇娘你随便坐啊,屋里窄小。” “六婶忙去,不用管我。”李娇娘微微一笑。 钟氏卷了袖子,走到棚子外面的小灶台那儿,做吃的去了。 李娇娘打量起了木棚,这棚子窄小不说,还四处透风,哪里能住一家几口人? 骆福财作为当家男人,却只知赌博玩耍,不为家里长远着想,她非得好好治治他不可! 还有骆孙氏,不给钟氏帮忙就算了,还竟添乱! 钟氏做饭的地方,是在木屋旁的一个小草棚里。 风将雨水吹进了草棚里,柴火全都打湿了,她拿火石擦了好半天火星,也没有生着火来。 急得钟氏都掉眼泪了。 李娇娘摇摇头,走了过去。 “六婶,我来。”她说道。 钟氏心中装着急事,哪里做得好饭?李娇娘卷起袖子,走进了草棚。 钟氏更加的歉意了,“娇娘……,我真是没用呢,尽给你添乱。” 李娇娘笑着道,“六婶快别这么说,我和骆诚哥都是孤儿,六婶能和我们走动,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可我们不是好亲戚。”钟氏叹道。 “我不觉得呢,六婶别多想。”李娇娘笑道。 她将湿柴火搬开,在最里层掏出一些干燥的柴草出来。 “六婶,用这个生火,等火起来了,再架上细些的木柴烧。”李娇娘道。 钟氏一拍脑门,“瞧瞧我糊涂了,这下面是干的呀。” 她将干的柴草,卷了一团,塞进了灶肚里,再次擦火石。 这一回,火很容易就生起来了。 李娇娘往灶肚里塞了几根手指粗细的木柴进去。 虽然也是湿木柴,但因为火已经烧起来了,加上柴火也不粗,没一会儿,这几根细的木柴,也渐渐燃烧起来了。 灶肚里的火,红旺旺一片。 钟氏这才松口气,开始给春宝煮野菜粥。 李娇娘又往灶肚里添粗些的柴火,不过,一次不敢添太多,她只塞了两根进去。 放了粗的,再放几根细的。 如此搭配着烧,灶肚里的火一直是旺的,一点都没有要熄的样子。 有着李娇娘的帮忙,钟氏很快就给春宝煮好了粥,她还用余火,烧了壶凉茶。 这时候,骆孙氏回来了。 “烧中饭了吗?中午吃什么呢?”骆孙氏走到草棚门口,大声问着钟氏。 看到李娇娘也在,她微微愣了愣。 钟氏听到她的声音,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不回答她的话,端着碗,吹着热气,喊着春宝。 “怎么啦,耳朵聋了吗?”骆孙氏的声音拔高了些。 李娇娘拍拍裙子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九婆,咱们外面说话,这里太窄。” 她也不跟骆孙氏客气了,拽着骆孙氏的胳膊往外面拖。 骆孙氏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呢?” 想甩开李娇娘的手,却甩不掉。 “春丫呢?”李娇娘将她拽到木棚屋里,才松开她的胳膊,眯着眼问她。 骆孙氏心虚,吱吱唔唔着道,“她……她……,你问她爹去,我哪儿知道?” 李娇娘笑了笑,“可是呢,六叔叫我问九婆。” “什么?”骆孙氏抬头,“怎么问我?我我我……” “九婆知道春丫在哪儿?”李娇娘双手叉腰,冷冷问道。 “春丫是我孙女,她的事,要你管?”骆孙氏耍起横来。 “可春丫还是六婶的亲女儿呢,六婶可以管?六婶这会儿要忙着给春宝做吃的,她叫我问九婆!九婆,六婶能知道春丫的下落?”李娇娘不客气地问。 “我我我……我不知道!”骆孙氏不想说。 “不知道啊。”李娇娘笑,她喊着春宝,“春宝,你知道吗?” “奶奶说,带春丫到县里买好吃的,春丫在县城里呢。”春宝从草棚里,探出个头来,大声回道。 “哦,她在县城里啊,九婆,咱们一起去找找。”李娇娘抓着骆孙氏,“这会儿停雨了,咱们一起去县城找春丫!” 骆孙氏吓着了,“我不去!” 李娇娘冷冷说道,“由不得你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对玉山村和金山村的人说,你把孙女卖了,换钱买零嘴吃了。我看还有谁跟你讲话!” “胡说,我没有卖她!我是把她嫁了!”骆孙氏嚷道。 “她那么小,嫁什么嫁?”李娇娘冷冷说道,“嫁哪儿了?” paoshuba.com 骆孙氏不耐烦了,“我嫁孙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家里人。” 李娇娘冷笑,“您老当初投奔我和骆城哥的时候,说我们是你家的亲戚,现在,又不认亲戚了?才几天时间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骆孙氏吱吱唔唔着道,“再怎么亲,嫁姑娘的事情,也容不得你个小辈来插手。” “我不跟您老七扯八说了,我只问,你把春丫嫁哪家了?冲喜?亏你们想得出来!她年纪那小!”李娇娘再三问道。 骆孙氏将头扭过,不说话。 钟氏安顿好春宝,跑过来抓着骆孙氏的手,焦急问道,“娘,我求你了,快告诉我,春丫在哪儿?” 她说着哭着,朝骆孙氏跪了下去。 骆孙氏不耐烦,甩开她的手,吼道,“跟你说了也没有用,那家不会放人的!” “哪家?”李娇娘追问道。 骆孙氏含含糊糊着,“跟你说了也不知道。总之,我还能害了春丫不成?那家有钱呢,她将来吃喝不愁……” “娘,那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春丫她愿不愿意呢?我这做娘的,却一点都不清楚。”钟氏着急说道。 李娇娘不想跟骆孙氏磨叽了。 她问着钟氏,“六婶,瓜棚旁的那辆小推车,能给我用用吗?” “那是主家给我们随便用的,娇娘要用,只管借去便是。”钟氏道。 “那好,六婶帮下忙,忙我套在驴子身上。”李娇娘走过去推小推车。 钟氏不知她要做什么,又有求于她,便照着做了。 将驴车套好,李娇娘折了根柳枝当赶驴鞭子,戴好斗笠,笑微微看着骆孙氏,“九婆,走?” 骆孙氏不知她要做什么,挑着眉,“去哪儿?” “看春丫呀。”李娇娘道,“你说没有卖春丫,春丫在那户人家家里过得好,可六婶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呢,不如,你带我亲自去看看?这样一来,六婶也能安心下来。咱们坐驴车去,早去早回。” 钟氏眼睛一亮,原来娇娘是想进县城呢。 是呢,她有驴子,去趟县里,能轻松来回。 “娇娘,那可真是麻烦你了啊。”钟氏不知怎么感谢李娇娘才好,只好一个劲地道谢。 李娇娘笑着摆摆手,“六婶,快别这么说,春丫是骆诚哥的妹妹,是我小姑子,我关心她是应该的。” 骆孙氏不想去,捂着肚子弯着腰就跑,“哎哟我肚子疼。” 李娇娘跳下驴车,将她抓了回来,往驴车上摁着,“忍着,出了村便是荒地,随便你拉。” 说完,赶时间的她,扬了扬柳条儿,抽了下驴子背,将驴车赶上了大道。 “娇娘,你等会儿,我陪你去。”钟氏拉着春宝,追着李娇娘的驴车。 李娇娘挥挥手,“不用,六婶,你还要看春宝和瓜田呢,对了,骆诚哥找来的话,跟他说声,我去趟县城就回来,叫他别担心我。” 钟氏无法,只得说道,“你小心些。” “知道了。”李娇娘朝钟氏挥手。 驴车上,骆孙氏依旧想跑,李娇娘挥着拳头冷笑,“你试试看?我不把你打得掉牙我不叫李娇娘!” 她个子不大,那手劲却很大,骆氏怕打,不敢跑了。 …… 骆诚在玉山村和金山村找了一圈,没有找着骆福财。 最后,在村子旁的砖窑那儿找到了他。 骆福财正和两村的几个混混们,坐在砖窑后面的一株大枫树下,赌着骰子呢。 吆五喝六的,玩得十分的起劲。 骆诚眸光暗沉,大步走了过去,一脚就将骰子筒踢飞了。 几个混混大声叫嚷起来,“谁谁,哪个王……”八蛋。 话没有说完,大家认出来,踢飞骰子的是骆诚。 几个见识过骆诚本事的人,不敢说他了,老实地抓了自己的钱,走到一旁站着。 不熟悉他脾气的人,叉着腰,横着脸走过去,“你不是那个金山村的那个……,你想干什么?啊?找打呢!” 这两人说着,挥着拳头朝骆诚揍来。 骆诚左一脚,右一脚的,将两人踢飞了。 “我不是找你们麻烦,我是来找我六叔的,你们都走。”他淡淡看着围着他的一伙人。 认识他的人,一个个互相催着,“走走走,他们叔侄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赌徒们三三两两跑走了。 只留下骆福财,讪讪笑着看向骆诚,“骆诚,……呃,那个,有事吗?” 骆诚看着他,一言不发挥拳朝他的面门揍了过去,“以前看在你是九爹儿子的份上,我喊你一声六叔,敬你是长辈,现在,你不是!” 他拳头大,力气也大。 一拳就将骆福财揍倒在地。 骆福财疼得眼睛都流出来了,龇牙咧嘴地直吸凉气。 “骆诚,你疯了,你打我做什么?” “春丫呢?你把她送哪儿去了?”骆诚不客气地问道。 骆福财一下子心虚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终成仇,她看中一户人家,我将她嫁了过去。” “你敢发誓吗?”骆诚大步上前,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骆福财含糊道,“发什么誓啊,本来就是……” “我知道真相了,你把她送去冲喜了是不是?”骆诚怒道,“你还是个当然爹的人吗?” “不是,不是……,骆诚你瞎说。”骆福财依旧不认帐。 “走,跟六婶对质去!”骆诚抓着骆福财的胳膊,往玉山村拖。 到了瓜棚,骆诚才知,李娇娘已经带着骆孙氏,赶着驴车往县城去了。 “骆诚啊,都怪我,我没有跟着去,她这么去县城,知不知道路怎么走啊。”钟氏后悔得不得了。 骆诚也不知道,李娇娘知不知道去县城的路,如果只是单纯的不熟悉路,她也不会走丢,她是个聪慧的姑娘。 他担心的是,县城里会有李家的人在。 她只身一个人,哪里斗得过李家人? “她要是有事,我头一个会找六叔!”骆诚哼了一声,拎着小灰毛,大步往县城方向追去。 骆福财嘟囔着,“是她自己要去的,也不关我的事啊。” …… 骆诚担心李娇娘不认识去县城的路,那完全是多余的。 李娇娘早已想过,可能有朝一天前往县城,看看县城的繁华。 在闲暇时,她通过向村里人打听,和翻看骆城家古书,掌握了去县城的地址。 再加上她聪慧,一路走,一路问的,一直走到县城,都没有走半点叉路。 在黄昏时分,她和骆孙氏进了县城里。 “现在,由九婆带路?”李娇娘赶着驴子,慢悠悠踏上了县城的大街。 云和县是小县城,北方的战乱,并没有波及这里。 天色已黄昏,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的。 大街两旁的铺子里,都燃起了烛火,铺子外头,全都悬挂起了明亮的灯笼。 明暗不一的灯笼光,将长街渲染得十分的华美。 已经来了县城了,骆孙氏也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这个李娇娘狡猾着呢,不将地址告诉她,只怕她会翻脸不认人了,将她扔在大街上。 骆孙氏便说道,“沿着这条大路往前走,最边上的一家便是了。” “要是你骗我,我就将你丢下马车去!”李娇娘恶狠狠道。 骆孙氏翻着白眼,量你也不敢扔! 按着骆孙氏说的地址,李娇娘果然找到了那户人家。 那是一家阔气之家,大门宽敞不说,门口还有两个石头狮子。 古时候,门的宽度,取决于户主的官职地位。 并不是有钱就能做高门宽门的。 这户人家的门槛高,门也十分的高大宽敞。 “便是这家了,你要进去你进去,我不去。”骆孙氏坐在驴车上,不肯下车。 李娇娘看她一眼,走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厮从侧门上面的小门洞里往外看,“找谁啊?” “新来的姑娘,春丫。”李娇娘道。 第170章 救春丫 “你是她什么人?”小厮不耐烦地问着李娇娘。 “我是她嫂子。”李娇娘推了把骆孙氏,“这位是她奶奶,我们来看看她,顺便,给她送点钱用用。” 小厮冷哼,“进了咱们家,哪里还缺钱的?你们真是瞎操心。” “那不同,她的钱是她的钱,我们是我们的,我们给她钱用,是我们的心意。”李娇娘从腰间兜里摸了个小荷包出来,在荷包里抓了把铜钱递给那小厮,“小哥,劳烦你了,我们看她一眼就走,这天也快黑了,还得赶时间出城呢。” “见她怕是不容易,我得先问问老爷夫人的意思,你们先候着。”小厮看在钱的份上,没有太傲慢,关了侧门上的小门洞。 李娇娘听到门后的脚步声,往院里深处一路跑去。 “这可是深宅大院,你想见就见得着的?”骆孙氏白了李娇娘一眼。 心说,这李娇娘真大方,只为了见个人,居然送人一把钱? 刚才她数了数,那钱有二三十枚多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谁还没个亲戚呢?咱大宋国的律法,也没有这等规矩?不让姑娘家见家里人的?”李娇娘回怼她一句。 骆孙氏说不过李娇娘,更怕她打,只好闭口不答了。 等了大约一碗茶水的时间,门后面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一回,里头的人没有开门上的小洞,而是打开了侧门。 刚才说话的那个灰衣小厮,引着个中年胖妇人走了出来,“秦婶,便是她们两人。” 看那穿着,李娇娘猜测着,可能是这府里的管事娘子。 胖妇人看到骆孙氏,鄙夷地撇了下唇,“又是你?”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朝李娇娘和骆孙氏点了点头,“我们夫人说,允许你们见上一见,但是,时间不能太久,只给你们两刻说话时间,说完快走。” 李娇娘忙说道,“一定一定,我们不会耽误太久的。” 她将驴车赶到大院一侧的小巷口,那里有棵碗口粗的大柳树,李娇娘将驴子系在树上。 骆孙氏不想进大院,缩着脖子道,“我替你看驴车,你一个人进去。” 李娇娘眯了下眼,又想溜走? 想得美! “我的驴子精着呢,偷不走的,九婆就不必操心它了,还是多多操心春丫的处境。”李娇娘不容骆孙氏辩驳,抓着她的胳膊往大院门里拽。 进了院子门,李娇娘发现,这家比她想象的还有钱。 院中装饰的华丽程度,并不比她前世的帝都老宅差。 她琢磨着,这家不是大商人,便是个七品之上的官员之家。 也不知家里谁病得快死了,非得找个小姑娘冲喜减灾。 冲喜? 那是迷信啊,能信的? 骆孙氏见跑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李娇娘走。 胖妇人带着两人,穿过重重花树,绕过几重亭台楼阁,最后,她们在一座小院落前停下了。 院子的门口,有个五十来岁的婆子坐在凳子上磕瓜子,打着扇子赶蚊子。 见到来了人,她忙站起身来,“秦管事。”又看到骆孙氏,婆子嫌弃地挑着眉。 “春娘子呢?吃饭了没有?”胖妇人问着婆子。 “没,不肯吃呢。”婆子回道。 春娘子?春丫? 李娇娘心头一沉,春娘子不肯吃饭,难道,春丫一直饿着自己? 想来也是呢,任谁知道自己被家人卖了,都吃不下饭? “我瞧瞧去。”胖妇人看一眼李娇娘和骆孙氏,“先候着。” 她往院中的正屋走去。 李娇娘抬头去看,隐约听见那里,有女子的低低哭声。 像是春丫的声音。 胖妇人去了片刻,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站在正屋的门口朝李娇娘和骆孙氏说道,“进来。” “多谢了。”李娇娘点点头,拽着骆孙氏进了正屋。 一间侧屋的门开着,里头有哭声。 门口站着的一个侍女,看一眼李娇娘和骆孙氏,让开身来,让两人走了进去。 “春丫?”李娇娘大步走上前。 那傻孩子正趴在桌上哭呢,肩头一耸一耸地,显然,很是伤心。 原先穿的破旧的衣裳换掉了,是一身上好的细布夏衫。 春丫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来,“娇娘姐,你怎么来了?”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又看到骆孙氏,她马上抿着唇,将头扭过去。 “听说你在这儿,我来看看你。”李娇娘走上前,拍拍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春丫马上不哭了,惊讶看着李娇娘。 “信我。”李娇娘点头。 春丫抹掉了眼泪,点了点头。 李娇娘回头看向门口,那个胖妇人管事娘子,已经走开了。 但是,把守在门口的大丫头依旧在,正冷眼看着她们。 李娇娘眸光一转,将兜里的整个荷包递给那丫头,“给姐姐买果子吃的。” 丫头捏在手里,有些沉。 她抬了下下巴,“快些说,说完快走。”便转身离开了。 李娇娘走上前,马上关了门。 屋里,只有李娇娘,骆孙氏和春丫了。 李娇娘看一眼骆孙氏,对春丫说道,“春丫,事情的经过,我大致上知道了,你就说说这家的情况。咱们时间紧,你快说。” 春丫也看一眼骆孙氏,把身子背对着她,只看着李娇娘,抹着泪道,“这家的一个小少爷快病死了,家里就买了我,打算明天午时让我们拜堂成亲给他冲喜,说那时是吉时,可是我……,不想给人冲喜啊。” “明天中午时……,时间还来得及。”李娇娘道,难怪这家里还没有一点喜事的样子,原来是等吉时,“你见过那个小少爷吗?大多大年纪,什么病?” 春丫摇摇头,“没见过,我听这里的人说,他有十三岁了,是忽然得的病。一直昏迷着,不晓得是什么病。” 李娇娘眸光一转,兴许,她能看出是什么病呢? “春丫,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见见这府上的夫人。”李娇娘道,又看向骆孙氏,“九婆也在这里等着?” “你想见人家,人家就见你?”骆孙氏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李娇娘没时间跟她怼,走过去开了门。 那个大丫头,正在正屋的门口,同那个胖妇人说着话。 胖妇人一脸的怒意,像是在训斥着大丫头。 李娇娘走了上去,朝胖妇人行了个礼,“秦婶好。” 胖妇人望着她,“话说完了?说完该走了。” 李娇娘道,“我跟春娘子的话说完了,不过,我还有事想求秦婶子。” 胖妇人冷笑,“谁借你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 李娇娘道,“听说府上的小少爷生了重病,几天了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们全都说病危了,劝着府上早办后事,夫人和老爷焦急得茶饭不思,可有这回事?” 胖妇人怒道,“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们小少爷?你不想活了么?” “不敢,我是实话实说,府上的事情,外头街上的人都知道了呢。”李娇娘后退一步,防着这胖妇人的手巴掌打过来。 胖妇人气得脸色阴沉,“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两个婆子应了一声,一起朝李娇娘冲过来。 “我是来给你们小少爷看病的,你确定要打死我?”李娇娘抬头,不不卑不亢看着她。 胖妇人冷笑,鄙夷地上下打量着李娇娘,“就你?还看病?来讹钱来的?把她给我丢出去!” “是!”婆子们应道。 “慢着!等我说完了,你们再赶我也不迟。” “那你快说!再敢咒我们小少爷,我现在就把你打死。”胖妇人怒道。 李娇娘道,“婶子最近喉咙疼,说话时尽量放低音量,另外,饮食上面不宜贪凉,婶子的喉疾是因凉气上窜引起,治好了体内的凉气,喉疾自然而除。” 胖妇人眯了下眼,惊讶地看着李娇娘,“你怎么知道的?” “为医者,首先得会一个望,当然是看出来的。”李娇娘笑微微道。 胖妇人看着李娇娘,“我家小公子的病,十分的奇特,你若医好了,好处自然不会少,但你若是哄骗我们夫人老爷,可会吃官司挨板子,想好了没有?” 第171章 病因 “我既然敢说,当然有胆应下事情。”李娇娘道。 这时代之所以有不少不治而亡的人,是因为大多数病,没有查出真正的病因来,误诊延误病情丧命。 不少病,藏于身体内侧,光靠中医的“望闻问切”,是查不出病因的。 另外,这府里的病人,已经到了冲喜的地步了,可见,那少年的父母,已经想不出办法了。 说不定,能让她治一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胖妇人又重新打量了李娇娘两眼,“你跟我来。”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 府邸占地很大,胖妇人带着李娇娘一路蜿蜒行走,最后,在一处十分华丽的大院落前停下了。 这时候,天色微暗,那院中的所有屋子里,全都燃起了明亮的烛火。 有不少仆人在院中当着差,但是,整个院落却是相当的安静。 “走快些。”胖妇人回头,催了下李娇娘。 李娇娘迈步跟上。 来到正屋前,胖妇人叫李娇娘候在廊檐下,她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李娇娘打量着四周。 只见院中的所有丫头婆子们,全都轻手轻脚干着活儿,见了面,也不见大声说话,而是小声低语,然后,匆匆走过。 小主子病危,主子忧伤,下人们也纷纷敛了情绪。 李娇娘并没有等候太久,胖妇人走出来了,用不太高的音量对李娇娘说道,“夫人叫你进去。” 李娇娘点了点头,跟着胖妇人来到一处小厅。 厅中灯火明亮,很静。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人,眉头紧锁坐在上首。 她的身旁,还坐着个同年纪的男子,同样是一脸的忧愁。 屋里侍立着两个大丫头,静静地给他们打着扇子,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胖妇人脚步轻轻走上前,“老爷,夫人,春娘子的家人来了。” 这中年夫妻一起抬头,看向李娇娘。 发现是个比春丫大不了多少的女子,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双双失望地叹息。 不过,贵妇人想到请遍城里城外的大夫,也看不好独子的病,忍着嫌弃问着李娇娘,“这位小娘子,你懂医?” “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就敢应下事情?”贵妇人冷笑。 李娇娘:“……”我去,谦虚的话,懂不懂?难不成,她要说一句,老子的医术古今天下第一,这妇人才高兴?“虽然略知一二,但自习医开始,从没有失过手。” “你年纪多大?”贵妇人又问。 李娇娘想起前世,她的邻居老中医说的话。 老中医对她说,这世上大多的工作领域,越年轻越好,但医者,却是年纪越大越被人推崇。 医术,学无止境。 年纪大的大夫,相较年轻的大夫,见识的病情多,掌握的知识多。 李娇娘打算瞒报年纪。 反正和这家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她救走春丫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我今年四十有二。”李娇娘说了个折中的年纪。 妇人惊讶地看她,“你……四十二岁了?一点都不像呢。” 李娇娘说道,“习医的人,大多不显年纪。因为我们懂养生。” 贵妇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大夫们都各自有一套保养的方法,不管男女,他们外貌看起来,要比一般的人年纪要轻。 “习医多久了?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贵妇人又问。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龙泉县人,十岁起跟着师傅习医,到今年,已经三十二年了。”李娇娘落落大方回道。 贵妇人看向自己相公,“老爷,你的意思呢?” 都在准备后事了,中年男人哪里还有机会将大夫往外赶? 哪怕来的是个兽医,他都想让人试一试。 中年男人叹了一声,“夫人安排。反正都到这一步了。” 贵妇人眼眶一红,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娇娘,“娘子怎么称呼?” 李娇娘道,“娘家姓李,夫家姓骆,夫人喊我骆李氏或是李娘子都可以的。” 贵妇人便说道,“李娘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府上的事情,我儿十天前,自摔了一跤起,就一直昏迷不醒,请便城里城外的大人,甚至请了京城来的大夫瞧,都说不行了,万不得已,才想到冲喜。如果你救了我儿,让他醒来,我一定送上大笔酬劳。” “酬劳的事情先放着,夫人,还是让我看看病人的情况。”李娇娘说道。 问都不问酬劳,只问病人,看来,这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 李娇娘的做法,让贵妇人心中十分的欣慰,心中的忧愁,稍稍得到缓解。 “你跟我来。”她朝李娇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又对胖妇人道,“秦婶,去小公子那儿。” “是。” 李娇娘跟着贵妇人一行人,来到这处院落的另一排屋子前。 这个地方,较刚才的正房那里,更加的安静。 屋里的烛火,也比正房里多一倍。 侍女们全都安静地侍立着,连一声轻咳,也听不见。 众人见贵妇人来了,赶紧让道行礼。 “小少爷怎样了?”贵妇人问着一个从屋里走出来相迎的大侍女。 大侍女低着头,摇摇头,“回夫人,还是老样子。” “有新大夫到,安排着看病。”贵妇人道。 那大侍女抬头,左右看看,没有看到大夫。 却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跟在自家夫人的身后,她一脸的疑惑,难道是这位? 但她不敢多问,转身引着大家进了一间卧房。 李娇娘跟着侍女,绕到精美的雕花玉屏风后面,只见帐子高挑的罗汉床上,睡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 两个侍女站在床前,正给那少年扇扇子。 屋里很静,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中药味。 “这便是我儿,李娘子快给看看,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十天了,一直不醒来。” 李娇娘走上前,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一个大丫头拿过少年的胳膊,让李娇娘诊脉。 李娇娘伸手搭上脉搏,目光望向少年的脸上,她闭了下眼,用着x光眼,朝少年仔细看去。 没一会儿,她便找到了病因所在。 原来,这少年的脑袋里,有着一块淤血。 难怪会昏迷不醒了。 须臾,她说道,“他是脑内有着病情,才会昏迷不醒。”又回头问着贵妇人,“少公子是不是重摔过头?” 贵妇人一脸的惊讶,说道,“李娘子猜对了,正是摔过之后,便昏睡不起了。当时他由仆人带着,在城郊骑马来着,马儿忽然发狂,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不想,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当时血流不止,过了几天了,血是止住了,但他一直不醒。难道是,淤血没有流尽,堵在脑袋里?” 李娇娘点头,“是这个理,取出淤血,他就会醒过来。” 贵妇人忙问,“取出来?如何取?” “当然是打开头颅啊。”李娇娘道。 贵妇人吓得身子一晃,“打开头颅?那我儿还有活命么?” 李娇娘站起身来,“不打开头颅的话,他就一直这样了,可能会睡个几十年,如果照顾不好,可能只活十几年,几年,也说不定呢。” “你……你敢这么说我儿?”贵妇人怒道。 “景娘,我看李娘子说的,很有道理。”贵妇人的相公,却并不反对,“广儿一直不醒,还不如,让李娘子大胆地医,说不定,能医好呢?” “要是医不好,广儿永远睡去了呢?”贵妇人哭了起来,“虽然他不醒,但他还有呼出的气,万一医不好,他可是连呼的气都没有了啊,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同意!”中年男人长叹一声,“老话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兴许能好转呢?” 他喊过秦婶,“将夫人带走,今晚都不准再出现在这里!” 秦婶无奈一叹,和另一个大丫头,将贵妇人一左一右架着拖走了。 第172章 骆诚来了 “老爷,老爷——”贵妇人伤心担忧的哭声,渐渐地远去了。 中年男人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朝李娇娘深深一个鞠躬,“李娘子,只要你救活我儿,你要多少酬劳,在下都会满足。” 李娇娘不喜欢趁人之危。 她摇摇头,“酬劳的事情,还是等我医好了小公子的病,再说。其实呢,酬劳不酬劳的,我并不看重,我的目的是帮我小姑子。” 中年男人惊讶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又说道,“如果令郎有什么不测,我小姑子春娘子,不是得永远留在贵府了?她虽然是穷家的姑娘,但也是她亲娘的心头肉。她被祖母和父亲送来这里冲喜,她和她亲娘,都是不愿意的。” 中年男人伸手捋着胡子,“我们家也并非强人所难,我们给了她家里一百贯钱。她父母如果能好生利用这笔钱,后半生是能享福的,另外,我们也不会亏待她,吃穿用度仆人,一应俱有。” 什么? 给了骆福财和骆孙氏一百贯? 李娇娘更加的生气了。 一百贯,可不是小数字! 全家不干活,光靠这些钱吃吃喝喝,也能安稳吃个十年。 要是好生利用这些钱,在乡下买些田,买间房,一家子几代人不愁吃喝了。 可钱给了骆福财,只怕是一天就没了。 李娇娘说道,“府上的心意,春丫母女俩心领了,但这不是她们母女二人想要的,她们希望的是,贵府的小公子快些好起来,她们吃苦吃糠也好,只想母女团圆。” “那便请李娘子,快些给我儿治病。”中年男人,又朝李娇娘鞠了一躬。 李娇娘道,“那是自然,帮你,也是帮我呢。”她看了下四周,“给令郎治病需要时间,可能需要好几个时辰,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再派两个丫头站在门口听差便是。如果一切顺利,明早你们就可以看到一个醒过来的小少年了。” 中年男人大喜,“一切拜托李娘子了。” 李娇娘要给府上的小少爷治病,府里的仆人包括那个胖妇人管事娘子,都对李娇娘敬重起来。 从身边人的谈话中,李娇娘得知这家人姓王。 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官,而且是很大的官,这位王员外是家里的小儿子,和家里的老人在这里守老宅过日子。 却不料,唯一的儿子出了意外。 李娇娘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些许的希望。 按着她的要求,王员外差人送来了一套大夫们常用的银针,和一套治外伤用的小刀具等。 古代的医术虽然不发达,但器具还算齐全。 有小而尖的镊子,薄而锋利的小刀,还有又长又尖的小剪子。 为了让手术顺利,李娇娘将那些工具,重新打磨起来。 …… 王家主屋。 王夫人正拿帕子捂着脸哭着,王员外站在一旁,软语安慰着她。 王夫人不理会,急得说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她要给广儿开颅啊,是开颅啊!把脑袋切开来治伤,万一治不好,广儿不是……,这人的脑袋能切开的?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她是个骗子!” 王员外叹了一声,说道,“可是广儿的情况,也不好呢,大夫们已经通知我们……” “不开颅的话,广儿还能活个一年半年的,这万一开颅失败,咱们……咱们可能明天就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王夫人说着,又大哭起来。 偏偏这时候,有丫头走来汇报,“老爷,夫人,李娘子要开始了。” “我这就去看看,你们守好夫人。”王员外站起身来,往外大步走去。 王夫人吓得停了哭声,泪水都顾不上抹了,跟着追了上去,“我也去。” 王员外回头拦着她,“你捣什么乱?你这么哭哭啼啼的,李娘子还怎么救人啊?” “我把她叫来问问,是想问问一些普通的救人之法,哪想到是这样野蛮的法子,我担心啦!” “你担心,我就不担心吗?那个春娘子和她祖母都在咱们手里呢,她敢随意办事么?” “可是万一……”王夫人仍然担心不已。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王员外喊站着左右仆人,“拦着夫人!不许她到小公子爷那里去!” 这回多来了几个丫头婆子,一起拦着了王夫人。 “老爷,老爷……,你让我去看看呀……”王夫人担心地喊着。 王员外摇摇头,背着手,进了儿子住的院落。 一个婆子走上前来,“老爷。” “开始了吗?”王员外担心儿子,却不敢走进去看。 “还没有,李娘子说,太吵,她静不下心来。” 王员外朝左右喝道,“从现在起,谁敢发出一点声响,杖罚十板子!” 仆人们吓得一抖,“是!” 。 李娇娘坐在卧房里,擦拭着小手术刀。 她前世做过实习医生,也做过几台手术。 那是在仪器的帮助下做的。 现在她有一双异眼,等于本事增倍。 只要不吵她,给她半天时间,她定会完成。 但王夫人闹,王员外又拦不住,她不敢开始。 听到外面王员外的说话声,李娇娘放下小手术刀,走了出来。 “王员外。” 王员外要问她治病的事,这时,一个仆人急匆匆跑来了,“老爷,春娘子的家人求见。” 王员外这回,好脾气也忍不住发火了,“怎么又来一个春娘子的家人?不见不见,赶走!” 那仆人急着道,“他力气很大,小人们拦不住。” “多派些人轰他走,敢闹事的话,就去报官!” 李娇娘眸光微闪,力气大的人,找春丫的? 难不成,是骆诚找来了? “王员外!那人是急着送药材来的,你们叫他进来。”李娇娘走出来,说道,“治伤之后,没有药材,也是一时半会儿难以苏醒的。” 王员外看着李娇娘,将信将疑,“带药材的人?” “是的,我走得匆忙,忘记拿药材了。”李娇娘道,又怕王员外也多心了,不让她治了,她便说道,“县衙门当差的捕快宋广生,是我们村里人,我夫家姓骆,他也是认识的。” 宋广生只是个小捕快,王家这等高门,自然是不认识的。但说到一个具体的熟人,总会叫人安心。 王员外想了想,对传话的仆人说道,“叫他进来,直接带来这里。”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多进来个人,兴许还有些希望。 仆人转身,飞快跑走传话去了。 很快,一个陌生人,跟着仆人走来了。 陌生人正是骆诚。 李娇娘看到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骆诚看到李娇娘,皱起的眉尖,渐渐地舒展开来。 “这便是我们员外,快行礼。”仆人不太客气地朝骆诚说道。 骆诚朝王员外行了个拱手礼,不卑不亢说道,“在下进府里,只是担心两位家人,若无事,在下自会离去。” “药材呢?快些拿出来,李娘子这边要马上诊治了。”王员外催促道。 骆诚一头的雾水。 李娇娘走过去,从他身上取下背包,“都带来了,还不快给我?” 那是李娇娘常背的一个灰布包,里头装着散钱,她平时走在路上沿路看到药材,会采下装进布包里。 昨天有株小绛珠草在布袋子里,还没有取出来呢。 李娇娘翻出来,“便是这个。” 王员外不认识。 反正也是赌,不如大赌一场。 “李娘子,时辰不早了,开始!”王员外又催促道。 “好。”李娇娘点头,又朝骆诚说道,“骆诚哥,我进去给王员外的小公子看病,需要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期间,你不准任何人打搅。” 她不放心王家的人,骆诚来了,会叫她安心办事。 骆诚不知她和王家有什么约定,反正她说什么,他都会照着做。 “娇娘放心。”他看着她。 李娇娘看他一眼,进卧房去了。 成败就此一举,成,她会得王家一大笔酬劳,她和骆诚不必回金山村吃苦了。 败,那就只能卷铺盖带着骆诚逃跑了。 所以她不能败,她不能让骆诚跟着她过飘零的日子。 第173章 不让骆孙氏离开 骆诚的到来,让李娇娘完全静下心来。 她进了卧房后,马上遣散掉王家的侍女们,只身一人忙着治伤的事情。 因为屋里有人在,会干扰她。 李娇娘先是将所有的器具,作了消毒处理。 开水烫过之后,再在烛火上烧红杀菌。 这时期没有抗生素,所以,一切的伤口,得小心处理。 能切小伤口,就一定不能切大伤口。 另外,便是防感染。 她能做到尽量切小伤口,至于会不会感染,只能听天由命了。 屋里的烛火,燃了几十只。 但李娇娘仍然担心不够明亮,她将屋里的所有镜子,全都搬到了床前,通过镜子的反射原理,让烛火更加的明亮起来。 李娇娘卷起袖子,将王家小公子头摆正,为了防着他忽然抽动,她扎了他的几个穴位,让他彻底的昏睡着。 做好准备,她闭了下眼,调动起她的异眼。 通过异眼的透视,她小心且紧张的,给王家小公子做了颅脑手术。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天上没有月亮,不知是夜里几更天了。 黑夜中,浮着紧张的气氛。 不知是谁嘤嘤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人。 院中,一个王家侍女吓得连连摇摇头,告诉王员外,不是她发声。 王员外冷着脸,伸手一指。 那侍女吓得赶紧跪下了。 骆诚回头,看向灯火明亮的卧房方向。 李娇娘还没有出来,治伤的事情,办得成功吗? 骆诚心中担心。 王家大宅的外面,是县城的主要街道。 有更夫敲着更鼓声,走过去了。 一,二,三…… 三更! 三更天了,过去一个时辰了。 大家一起紧张地望向卧房门那儿。 “我儿……,广儿啊?”王夫人大哭着,跑进了院子里。 王员外跺了下脚,“快拦着夫人!” 一伙侍女们才从紧张的气氛中清醒过来,一起冲向了王夫人。 “别拦着我,我要见广儿,让开,放开我……” 骆诚的眉尖皱了皱,转身走向卧房,个子高大的他,站在了卧房的门口把守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正闹着时,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娇娘从里走了出来。 看到骆诚,她微微一愣,“骆诚哥,你怎么站在门口?” “我在这里,没人敢闯进去,娇娘,你接着忙。”骆诚点了点头,说道。 李娇娘却笑了,因为累,她的笑容有些虚弱,“我忙好了呀。” 骆诚惊讶了,“这就好了吗?”他探着头往里看,但屏风挡着了,看不到。 “一个多时辰了,差不多快三小时了,当然好了。”李娇娘微微一笑,看到院中闹得厉害,她说道,“我去跟他们说说,必竟啊,这是王夫人唯一的儿子。” 李娇娘走出正屋,说道,“王夫人,已经治好伤了。小公子很好,你不必担心。” 王夫人看到她,不大相信地跑过来,“你说,广儿好了?” 李娇娘道,“颅内的淤血已经清除了,但是因为他身体很弱,还在昏睡,我这里有份方子,王夫人差人煎药,喝下药,明早差不多就会醒来。” 药方是她刚才默写下来的,活血化淤,消炎去肿。 王夫人听说儿子无事了,激动得要往卧房冲。 “你慌什么呢,慢慢走!”王员外提醒着王夫人。 “我……我担心广儿!”王夫人又紧张,又激动,不敢走进卧房。 还是李娇娘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我带夫人进去看,不过他睡着了,夫人说什么,他是听不见的。不过,他正在生病,夫人还是不要说话,让他多多休息。” 王夫人看一眼李娇娘点了点头。 为了不打搅病人休息,李娇娘只让王家夫妇二人,走进卧房看病人。 床上,王家小公子的头上,包着纱布。 李娇娘小声解释着,“取了淤血,有伤口,所以包着。” 王夫人看她一眼,担心儿子,没说话,走上前握了握儿子的手。 她正长吁短叹时,手里的小少年的手,忽然动了动。 王夫人大喜,拉着相公一起看,“老爷,快看。” 王员外也看到了,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掉了下来。 他们的儿子,自从昏迷后,就没有任何感应,喊他捏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今天,动了颅脑内的伤口后,儿子的手,竟然能动了! …… 手术是成功的。 到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王家小公子醒了过来。 头一个发现他醒来的,是守在他床前的大侍女。 她惊喜地推了推趴在床头打盹的王夫人,“夫人,夫人快看,少爷他……他醒了。” 王夫人马上惊醒过来,欣喜中,她马上推了把同样趴在床头打盹的王员外,“老爷,快看广儿!他醒了!” 守在屋里的,还有李娇娘和骆诚。 骆诚一晚没合眼,坐在一个高凳子上面守着,李娇娘坐在一个矮凳子上面,靠着他的身子打盹。 王家小公子醒来了,骆诚也看见了。 但他心疼辛苦了大半晚却没有地方睡觉的李娇娘,便没有喊醒她。 谁知王家侍女也看见了,喊醒这个又喊醒那个。 说话声一多,李娇娘就被吵醒了。 骆诚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娘……,爹……,我饿……”王小公子脸色苍白着,虚弱地喊着。 “哎,娘马上叫人送吃的过来。”王夫人激动得抹眼泪,回头朝侍女吩咐着,“快通知厨房,先送些补汤过来,再叫厨房做些软的肉粥来。” “是,夫人!”小少爷醒了,王家侍女很高兴,欢欢喜喜跑出去了。 这个消息也马上在府里传开了,沉寂了多日的王宅,欢笑声又随处可见了。 李娇娘走上前,查看王小公子的恢复情况。 幸好伤不严重,加上必晚是孩子,体力恢复得快,王小公子尽管十分的虚弱,但一双眼珠子却是甚是灵活,滴溜溜着转着。 沉默少言的王员外,在儿子醒来后,一直是笑容满面的。 他朝李娇娘和骆诚拱手说道,“卧房窄小,请二位随在下到书房说话。” 李娇娘道了声客气,和骆诚一起来到王员外的书房。 王员外亲自开了柜子,取出一张银票出来,双手递与李娇娘,“李娘子啊,实在是感激不尽啦,这点小小的心意,李娘子务必请收下。” 李娇娘看到银票上写的数字,惊讶得挑了下眉。 她以为,王员外最多送她一二百贯钱,但万万没想到,是一千贯! 骆诚也十分的意外。 王员外见李娇娘不说话,也不接银票,以为是嫌少了,又说道,“家中仆人说,李娘子是赶驴车来的,那驴子的脚力哪里比得了马?在下家中有骏马数匹,想送一匹与李娘子。李娇娘就不要嫌弃了?” 说着,又将银票往前递了递。 李娇娘更加惊讶了,“实在是,员外您太客气。” 她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塞进了骆诚的布背包里。 骆诚疑惑看她。 王员外又喊着仆人,要大摆宴席,宴请李娇娘。 李娇娘却摆摆手,“王员外,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家里还有事呢,春娘子的娘还等着我的消息呢,我得赶紧着带她回家报消息去。” 王员外过意不去,但李娇娘执意要走了,他只好说道,“那好,在下安排人送李娘子出城。” 李娇娘这时又想起一个人来,她对王员外说道,“王员外,我有件事,想麻烦下王员外。” 王员外马上笑道,“李娘子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有事情尽管说,在下一定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娇娘叹了一声,说道,“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妇人,她娘家姓孙,婆家姓骆。想到府上找门差事。她有了差事,就再不会干卖孙女的事情了。” 王员外见多识广,马上明白李娇娘的话了。 他点头说道,“李娘子放心,在下这宅子里的差事多着呢,她做不完的。” 李娇娘回以一礼,“除了她儿媳,任何人前来接她,都不能让接走。” “这个好办,李娘子大可以放心。” 第174章 还完一百贯才能走 春丫和骆孙氏,两人前一晚都没有睡好。 春丫担心李娇娘救不出她,她会一辈子被困在这府里当个活死人,哪里睡得着?整晚坐在桌旁抹眼泪。 给人冲喜的下场是什么,她在村里听人说过。 要是男人没死,她的下场还好些,做个丫头小妾的,能进出自如,还能回家。 要是男人死了,她就是寡妇了。 她这辈子都不能走出这所宅子了。 有吃有喝又怎样?没有自由,活得像鸟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不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在村里自由自在地钓鱼钓虾。 喜欢在田间地头摘野花,喜欢在村里的路上来回跑着玩。 喜欢跟春宝抢吃的。 她不欢王家巴掌大的小房间,喜欢哪怕是漏雨,也让她不想离开的破家。 因为那里有娘! 春丫心里担心,不安,一直叹着气,叹着叹着就又抽泣起来。 骆孙氏睡着她的床,头一次睡这么软这么香喷喷的床,她一挨枕头瞌睡就来了。 原以为能美美睡一晚,哪晓得,睡不了一会儿,骆孙氏就被春丫的抽泣声吵醒。 她不耐烦就骂。 春丫被骂得更哭了。 气得骆孙氏伸手狠狠拧着春丫的胳膊肉,“死丫头,我还没有死呢,你嚎什么丧?” 被拧疼的春丫,更加放声大哭。 守在屋外廊檐下的丫头,以为春丫是又想家了才会哭,没理会她,靠着廊檐柱继续打着盹。 就这样,春丫和骆孙氏,哭哭吵吵一直闹到天亮。 春丫哭累了,正趴在桌上犯迷糊,骆孙氏睡得鼾声正响,门上传来敲门声。 “春娘子,起了吗?我要进来了。” 春丫一个激灵醒过来,抹着泪水坐正身子,“醒……醒了,进来。” 一个翠衣大丫头推门走进来,笑着道,“春娘子,快跟我走。” 春丫站起身来,愣愣看着她,“去哪儿?” “你家嫂子哥哥要带你回家呢。” 春丫惊讶地看着她,“娇娘姐吗?骆诚哥也来了?” “嗯,老爷同意你回去了。”那丫头歪着头,看着春丫,“你不想走吗?不走也可以啊,留下来跟我做伴。” “不不不,我要回家。”春丫心中悬着的石头,马上落回肚里,她抹了泪水笑着道,“他们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们。” “在老爷的书房。”丫头道。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睡得正香的骆孙氏被吵醒了,她隐约听到春丫和一个丫头说,娇娘要接春丫回去了。 接回去? 她的一百贯呢?会不会被要走? 骆孙氏赶紧从床上爬下来,鞋子也顾不上穿好,踢踏着追了上去,“哎,你们去哪儿?等等我!” 那个大丫头回过头来,推了把骆孙氏,“没叫你去,你在这里候着,等老爷吩咐。” 说着,还将门关上了。 骆孙氏不知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惹着这户人家的仆人,老实地回了屋里候着。 看看天色还早,她又回床上睡去了。 春丫跟着大丫头,来到王员外的书房。 王员外道,“小少爷的病好了,你就不必留下来了,跟着你的家人回去。” 春丫看向李娇娘,又看一眼骆诚,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莫非她在做梦呢? 李娇娘微笑着点头,“我们这就走。” 春丫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她不是做梦呢,“谢谢娇娘姐。” 。 离开王员外的书房,王家的管事娘子胖妇人,引着他们往府门那儿走。 春丫发现骆孙氏不在,小声对李娇娘道,“娇娘姐,我奶奶呢?” 李娇娘看着她,“喜欢她天天打骂你?骂你是废物?再或者卖你去给人冲喜?” 春丫连忙摆手,“不要!我只是,随口问问她在哪儿。” 李娇娘一笑,“她将你卖进这府里,得了一百贯钱呢,如今你回家去了,那一百贯钱就得还给王家,要是还不起,当然是不能走了咯。” 要是她没有猜错,那一百贯钱,怕是没剩几贯钱了。 春丫惊讶道,“要是……奶奶还不起呢?她有了钱,一定会给爹的,她现在手头上,不会有太多钱的。” “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她是个大人,还赚不来钱的?”李娇娘拉着春丫的胳膊,“春丫,你就别操心她了,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还是操心着,怎么不被你爹和奶奶再卖掉。” 春丫不说话了。 怎么不被卖掉?当然是嫁人了,她嫁人了,爹和奶奶就管不着她了。 可她还小,嫁人还得等两年。 再说了,她嫁谁好呢? 在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早就有人登门提亲了,提了亲订了亲,过上两年再嫁人。 因为她爹烂赌又爱借钱,她家在村里没有人缘。 没人缘,就没有提亲的人。 春丫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 出了王宅大门,李娇娘发现,春丫的身上,还穿着王家送的粉色外裙,她叫春丫脱下来,还给了胖妇人秦婶。 秦婶惊讶地看着她。 李娇娘道,“我小姑子不是王家的人,穿王家的衣裳不合适。” 说完,她扶着春丫坐上驴车,骆诚骑着王家送的马,离开了这里。 秦婶看着手里的衣裳,赞叹道,这李娘子真是个有骨气的人,这种颜色的衣裳,做工精细价值好几贯钱,但却是给姨娘穿的。 她是不希望自家小姑子给人做姨娘,才不要衣裳的? …… 离开王家没走多远,便是一家钱庄。 李娇娘将那一千贯的大额票子,换成五张百贯的,又换了些十贯的,又换了些散钱,方便平时用。 “今天发财了呢,走走走,咱们购物去!”李娇娘背着一千贯,神气十足。 春丫看着她直笑。 骆诚的目光,也满是宠溺。 因为春丫只穿着中衣,李娇娘便找了家成衣店,给她买了身裙子。 这家铺子的衣裳,专门做给大人们穿的,十五岁还不到个子瘦小的春丫穿在身上宽了一圈。 但裙子是绛红色的细布做的,还是全新的,春丫很是高兴。 “谢谢娇娘姐。” “谢什么?你喊我一声姐,你就是我妹啦,我心疼你呢。”李娇娘笑。 回头时,李娇娘发现骆诚木着脸,一声不响看着她。 她笑眯眯道,“别吃醋,更心疼你。” 骆诚轻哼:“……” 李娇娘走过来,笑着拉着他的手,走到一排挂着男子衣裳的架子前,手指在一件件衣裳上划过寻找,最后,她挑了四件。 “好看?”她一件件拎起来给骆诚看。 骆诚五观端正,长相不输现代那世的小鲜肉,个子高大,天生的衣裳架子。 却一直没有机会穿好看的衣裳,李娇娘一直很惋惜。 如今她发财了,一定好好包装下自己的男人。 骆诚心说,她买的都好看,“好看。” 铺子伙计走来说道,“二百九十八一件,四件,一共一千一百九十二文,加上刚才的那件一百零八文,五件衣裳一共是一千三百文。” “娇娘,只买一件。”骆诚不忍心让李娇娘花太多的钱。 “一件哪够穿的?四件全买!”财大气粗的李娇娘又问着伙计,“再找两双鞋子来,配我家官人的衣裳。” “好嘞!”遇到大客户的伙计,乐呵呵找鞋子去了。 “娇娘!”骆诚沉着脸,“不用再买了。” 李娇娘的钱,看似得来容易,但他清楚,这是她冒险得来的,如果昨晚她给王小公子治伤失败,她这会儿已经命丧牢里了。 骆诚不忍心用这笔钱。 “就买!过会儿我还要去买家铺子。”李娇娘笑眯眯道。 当她没钱的时候,她只能靠种地采药抓野兽维持生计,如今有钱了,她得想法利用钱生钱。 “买铺子?”骆诚惊讶道。 “嗯,咱们先买衣裳,再吃个午饭,再去找铺子。”李娇娘开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可是骆诚,只想将她敲昏扔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 昨天她忙了一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第175章 财大气粗的李娇娘 有了钱的李娇娘,这会儿正高兴呢,哪里有困意?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花这笔钱,和怎么钱生钱。 给骆诚买了衣裳鞋子后,她又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裳。 离开成衣铺子,李娇娘赶着驴车,在县城里闲逛起来。 她是头一次来云和县城,看什么都稀奇。 转到一家做家具的铺子前,想到她和骆诚还没有木板车,豪气的李娇娘,二话不说就买了车,叫人套在马身上。 上回骆诚从村后的山上拖回一棵树回家,打算用来做板车,但等那木头吸饱水做板车,还要等两个来月。 她现在有了钱,就直接现买。 一架带棚子的木板车,也只要三百来文钱。 这回骆诚不反对,买了车,将来也是给李娇娘坐的。 接下来,李娇娘又买了床上用品,床单枕头毡毯褥子凉席。 之前她和骆诚虽然有些钱,但想着要还债,家里的日用品是省了又省。 床上根本没有被子,更没有凉席,只在木板床上铺着一床旧床单睡觉。 如今天气这么热,睡一晚,旧布床单上满是汗渍,她得天天清洗。 有了凉席,晚上睡觉会凉快许多。 凉席下再铺上一层褥子,再不会硬着骨头了。 春丫看到驴车和马车上的物品越堆越多,笑着问她,“娇娘姐,你打算回家开杂货铺子吗?” 杂货铺子? 李娇娘心中一亮,要不,她也开个? 心中有了主意,李娇娘留意起了县城的铺子。 地段好的地方,铺子一年的租金得三四百贯(三四百两),加上货加上装修的钱,得七八百贯打底起步。 地段差的租金相对便宜一些,但那样的地方,生意也相对的差。 李娇娘有些犯难了,看来,她的一千贯钱也不够用啊。 骆诚见她皱着眉头,说道,“娇娘,找铺子的事,急不来的,得慢慢找。” “我知道,我不是愁铺子,我是愁着……咱们中午吃什么。”李娇娘爽朗一笑。 县城的酒馆饭庄,随处可见。 骆诚找了家干净清爽的店子,带着李娇娘和春丫走了进去。 酒馆的小二十分的热情,不仅帮他们停好了马车驴车,还殷情地送上了凉茶。 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午饭时间,酒馆的人不多,他们挑了个靠街的窗子坐下来。 骆诚点菜去了,李娇娘喝着凉茶,打量起了铺子和外面的街景。 她心中琢磨着,要不,她也开家一样的酒馆? 等骆诚回来,她说起了心中的想法。 “开酒馆,除了租金和伙计的工钱加上少量的材料钱,再没有其他支出。如果开杂货铺,得先垫付一大笔货款,万一卖不掉,本钱就得压着,等于亏。而且,杂货铺竟争也大。开酒馆的话,比的是手艺,别家也是模仿不来的。”李娇娘道。 她想着,她一个吃遍满汉全席,研究菜谱多年的现代人,做出的菜,一定能将这一世的各大厨子比下去。 骆诚皱了下眉头,“我不会炒菜。”他炒的菜,只勉强能吃,跟酒馆的厨子比,差远了。 根本拿不出手。 李娇娘笑了,“不要你炒菜,你当管事,我来炒。” 春丫笑眯眯点头,“娇娘姐炒的菜好吃。” 骆诚依旧皱着眉头,“酒馆的厨子,都是大块头个子,力气大,因为要单手端起大铁锅。还有,这大热天的,整天站在厨房里炒菜,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一只大铁锅,好几斤重,李娇娘怎么可能单手端得起来? 更何况,还要不停地端起放下炒着菜? “瞎操心,我有那么弱吗?”李娇娘好笑,“啊,到时候再说,真开起酒馆来,我请个厨子,我当主厨在一旁指点,让厨子炒。” 骆诚这才没有反对,“这个办法还行。” 李娇娘说道,“我只是有这个打算,具体的,咱们慢慢商议着来。” “好。”只要李娇娘不辛苦,骆诚全都听她的。 三人吃好饭,已经到中午了。 春丫担心钟氏,小声问着李娇娘什么时候回去。 她见李娇娘正兴冲冲地看着街景,不敢大声问。 李娇娘猜到春丫担心钟氏,说道,“这就回去了,再不回去啊,就得天黑到家了。” 三人掉头出了城。 马车上,装的是棚子车,有块油布毡挡着太阳光。 骆诚让春丫和李娇娘都坐进马车里,他将驴子系在马车后面,他则骑马扬鞭赶着马儿。 春丫兴冲冲打量着马车,笑着道,“可以躺下睡觉了呢。” 她昨晚担心着李娇娘和自己的命运,哭了一晚没有睡,这会儿困得不行。 李娇娘昨晚更是没睡,她打着哈欠道,“我先眯会儿,到地方再喊我。” 说着,伸了个懒腰,十分惬意地睡下来。 春丫笑眯眯道,“我也睡。” 骆诚回头看一眼她们,目光温和,“都睡,到了村里我喊你们。” 马车晃悠悠,车里的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骆诚专挑路旁走,因为有树荫。 他故意将马车赶慢,好让她们睡得更舒适。 赶车的速度,也就比走路快一点点。 一直到天黑,他们才回到村里。 马是十分贵重的物品,一匹普通马儿,能卖二十贯钱,值两亩地的价钱了。 整个金山村,也就两个在外地做过生意的员外家里有马车,其他的,不是驴车就是牛车,而且还少,骡子车也不多见。 当骆诚赶着马车回到村里的时候,马上引得村人的围观。 “呀,骆诚,哪来的马车呀?” “娇娘的。”他大大方方说道。 有人起哄,“我说骆诚,你家怎么是女人当家?她说买马车,你就同意她买了?这得多贵呀,为啥不买便宜的牛车?牛儿还能耕地,马儿能干啥?就光好看。” “我乐意叫她当家。”骆诚不爱听这人说话,冷着脸,将马车快马加鞭赶走了。 正睡着觉的李娇娘和春丫,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 两人坐起来一看,都进村了呢。 春丫忙说道,“骆诚哥,就到这儿,我自己走回玉山村去。” 他们救了她,还送她回去的话,她过意不去。 李娇娘按着她坐好,笑道,“这驴子上的木推车还是你家瓜棚的,我得还回去,你就安心地坐着。” 春丫只好坐着。 进了玉山村,离着瓜棚还有些距离时,一直在路口候着他们的钟氏,就一路小跑走来了。 “骆诚啊,你回来了?春丫,春丫呢?” “娘,我在这儿!”春丫从马车棚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骆诚停了马车,春丫跳下车,朝钟氏跑了过去。 李娇娘也走下马车,睡了这么久,她甩着胳膊活动着筋骨。 骆诚也翻身下马,解下驴车上的推车,放回瓜棚旁。 钟氏搂着春丫,上下左右打量着,“那家人没有欺负你?啊?”说着说着,泪水就哗哗往下掉,“都怪娘没用,护不了你。” “我好着呢。”春丫笑着道。 钟氏抹了泪,认真看着女儿,春丫的确没事,精神很好。 春丫转了个圈,“娇娘姐还买了身裙子给我,好看?” “好看。”钟氏感激着点头,她松开春丫,朝骆诚和李娇娘走去,“骆诚啊,娇娘,真是太多谢你们了,今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忙。” “六婶快别这么说,还得亏去找春丫,让我赚了一笔钱。”李娇娘笑着道。 钟氏听不明白。 春丫便说道,“是娇娘姐,她救了王家的小公子,王家感谢娇娘,送了骆诚哥和娇姐娘一匹马。” “所以啊,我还得多谢春丫呢。”李娇娘笑道。 钟氏摆手,“不不不,你们仍是春丫的大恩人。” 春宝这时跑过来,“咦?奶奶呢?奶奶不是跟着娇娘姐一起去的吗?” 钟氏这才发现,没看到骆孙氏。 李娇娘也不瞒着,实话实说,“王家收下春丫后,给了一百贯钱给九婆和六叔做酬谢。现在人家放了人,那钱么,当然是要还了,九婆还不起,王家说,留下人做事抵债。” 第176章 骆福财又被揍了 钟氏惊得愣了愣,“春丫奶奶……暂时不回来了?” “反正啦,这天一月两月之内,她是没法回来了。”李娇娘道,又安慰着钟氏,“六婶放心,王家是体面人家,是不会做出虐待人这种事情的,你看,他们买下春丫,依旧好吃好穿的待她呢,我跟他们讲条件,说王小公子醒来后,就带走春丫。后来王小公子果然醒了,他们二话不说放了人,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能善待春丫,也一定能善待九婆。” 善不善待的,她可管不着,只要能震慑住骆孙氏,叫她从此老实些,也就够了。 骆孙氏做媳妇时泼辣,做婆婆时嚣张,是因为没人管着她。 进了王家那等大宅子,里头的诸多规矩,定能将她炸起的毛顺顺平。 春丫拉着她娘的袖子,“我回来了,奶奶会不会再卖我啊?” 提到卖孙女这件事,钟氏心中对婆婆的那点同情之心,完全消失不见了。 婆婆不喜欢春丫,她不勉强,但要卖春丫,她绝对不答应。 “你们都说王家好,那我就不担心了。”钟氏抿了抿唇,说道,“钱是她用掉的,就该她还。” 婆婆卖了她女儿,钱却一文也不给她,还骗她说给女儿找了个好人家,钟氏越想越对骆孙氏恼火了。 李娇娘说骆孙氏不会马上回来,她心中一点都不担心了。 “婆婆精明着,不会吃亏的。”钟氏道。 这时,骆福财不知从哪里走来了。 他笑呵呵朝骆诚招招手,“骆诚啊,回来了?”又见骆诚的身后,站着一匹马儿,枣红色的马儿毛色发亮,体格高大,是匹好马,他眼睛一亮,“咦,哪来的马儿?” 骆诚想到他卖春丫的事情,不想跟他多说话,将头扭过,不理他。 钟氏看到他来了,气得瞪眼,也没理会他。 春丫倒是委屈着喊了声,“爹。”但再没有说其他的。 骆福财随口应了声,“哎。”发现不是春宝的声音,他定睛去看,“春丫,你怎么回来了?” 李娇娘笑了笑,“六叔,春丫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好半天了,你现在才看见?” “她站在她娘身边,被挡着了,我哪儿看得清?”骆福财摇摇头,又问道,“春丫,你怎么回来的?” “骆福财!”钟氏再也忍不住了,气得发着抖,“我问你,卖春丫,你和娘得了多少好处?” 骆福财脸色不自然道,“什么卖不卖的,你胡说什么呀?我是送她去享福,女大当嫁,人家愿意收她做儿媳,难道有错?” “我全都知道了,你还敢撒谎?我……我跟你拼了!”钟氏再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打骆福财,“你还是人吗?连女儿也卖?你自己的赌债自己去还,为什么要卖女儿还?” “你胡说八道!哪来的赌债?”骆福财不服气,跟钟氏扭打起来。 他个子高大,钟氏瘦弱,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骆诚哥,快去拉开他们,六婶要吃亏了。”李娇娘忙说道。 骆诚大步上前,将骆福财拽了过来,“别打了!” 他力气比骆福财大,骆福财被拉了个踉跄,钟氏借机马上踢了他一脚。 “死婆娘,你还敢踢我?”骆福财大怒,抬起脚想踢回去。 骆诚实在看不下去了,挥起一拳头直接将他揍倒。 “一百贯,那户人家给了一百贯对不对?”钟氏气得伸手指着骆福财,“你们娘俩分了那一百贯,我这个怀女儿生女儿养女儿的亲娘,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而且,一文钱也没有看到。合着,我辛苦养个女儿,就是给你们养了一场?” “我是为她好,那户人家有钱呢。”骆福财依旧死鸭子嘴硬,给自己辩解。 “可我不喜欢。”春丫咬着唇,鼓起勇气反驳道。 “死丫头,连你敢说我了?看我不打你!”骆福财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拳头要打春丫。 春丫赶紧往她娘身后躲。 骆诚的拳头马上揍过去,又把骆福财揍倒了。 “六婶,你敢打六婶和春丫,我就打你。”骆诚冷着脸道。 “好哇,你们一个个的,哼——”骆福财气哼哼从地上爬起来,走了。 钟氏松了口气。 春丫朝骆福财看去一眼,叹了一声。 李娇娘说道,“六婶,春丫,你们别怕,要是六婶再敢打你们,你们来跟我们说。” 钟氏一脸的愧疚,“总是麻烦你们,我真是……没用得很……” “哪里话,我不觉得麻烦。”李娇娘笑道。 钟氏要留李娇娘和骆诚在瓜棚吃晚饭。 李娇娘想着,这两天钟氏担忧春丫,家里一定没什么吃的准备。 再说瓜棚的地方又小,她和骆诚留下,只会给钟氏添乱。 两人便婉言谢绝了。 骆诚说李娇娘累着了,想早些回家休息,掉转了马车,准备回家。 钟氏过意不去,从地里摘了两个大西瓜,三个甜瓜给他们。 “这是主家的东西,六婶摘给我们,不是得交钱买?”李娇娘知道钟氏没钱,不想接。 钟氏硬往他们车上搬,笑着道,“我替主家看瓜田,买他家的西瓜不要很多钱的,你们别操心我,尽管拿着便是了。你们帮了春丫一场,我送几个瓜是应该的。” 春宝也说道,“娇娘姐,你只管拿,我天天吃西瓜呢,娘说要不了多少钱。” 盛情难却,李娇娘只好收下。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家,马车刚一停,小灰毛就从屋檐上跳下来,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肚子饿。 李娇娘从买的一堆物品中,翻出一包糖塞到它怀里,笑着摸摸它的头,“看家辛苦了。” 小灰毛这才没吱唔,叼着糖包跑走了。 骆诚打开院门,将物品一件件往家里搬。 李娇娘帮着搬小件的。 几天前,他们将屋子翻修了一遍,院子门加宽了,屋顶的茅草换成了瓦,木板墙壁换成了砖块的。 虽然跟骆老太的大砖房相比,依旧寒酸许多,但却没有漏雨没有漏风了。 不仅如此,骆诚还叫人在后院里修了个小型洗澡间。 专门给李娇娘洗澡用的。 那间小间里,地面铺着砖头,屋角有个孔洞排水,李娇娘可以在里面哗哗哗洗澡。 东西搬完,骆诚马上进了厨房烧水,催着李娇娘快沐浴好早些休息。 李娇娘在马车里睡了一路,这会儿根本没有睡意,正坐在卧房里,兴冲冲数着自己的钱,想着今后的安排呢。 今天在县城的街上逛了逛,没有找到空铺子出租,开铺子的事情,就得搁下了。 目前就先在村里住着,倒腾着这两亩二分地。 手头上的钱,省着点用,加上田里的收入,她和骆诚已能过得衣食无忧了。 …… 县城,王家。 春丫离开后,骆孙氏又睡回春丫的床。 正睡得香着呢,耳朵上忽然传来一阵疼,她给疼醒了。 醒了之后发现,她的耳朵正被人拧着呢。 “哎哟,那个骚货拧老娘的耳朵。” 啪—— 脸上又着了一耳光。 “把她给我拖下来!胆子不小呢,敢睡姑娘的床上?”一个妇人声音,冷笑着喝道。 “是,秦婶。” 有人应了一声,将骆孙氏从床上拖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骆孙氏的瞌睡,被赶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揉了下,定睛去看。 发现那个引着她和李娇娘进府里的胖妇人,正双手叉腰看着她。 胖妇人身旁,还站有两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三个人的脸上,都是恶狠狠的表情。 “你们……你们为啥打人啦?我孙女春娘子呢?她是这府上的媳妇,你们敢这么对我,我叫她狠狠罚你们!”骆孙氏从地上爬起来,同样恶狠狠瞪眼看她们。 胖妇人原本在生气,气着骆孙氏胆子够肥敢睡主子的床,睡脏了,她得被夫人骂。 这会儿听了骆孙氏的话,她马上笑了起来,“哎哟哟,死婆子要脸不?还敢罚我们?你谁啊?” 第177章 “我是你们府上少夫人的亲奶奶!你敢骂我?看我不叫她罚你!”骆孙氏挺了挺脖子,十分嚣张地说道。 胖妇人秦婶一愣,没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得直拍大腿,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骆孙氏。 她一笑,另外两个婆子也跟着笑。 “你们笑啥?”骆孙氏被她们笑得一头雾水。 秦婶停了笑,嘲讽地看着骆孙氏,“我说骆孙氏,你还不知道?你孙女已经回家去了。什么少夫人?别不要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不过是我们老爷夫人买来给小公子爷冲喜的丫头而已。如今小公子爷的病好了,她也就用不着了。” 骆孙氏眨眨眼,一脸吃惊,“啊?她走了?那那那……”这高门大户,她们老骆家攀不上了? 骆孙氏在心里骂着春丫。 蠢货,这么好的一个攀上富贵人家的机会,她居然走了? 留着做丫头也好啊! 秦婶冷笑,“她人都走了,你们拿去的一百贯钱就得还我们了,是现钱还,还是给银票?” 骆孙氏吓得呆住。 “喂,一百贯钱,你到底几时还?”见她不说话,秦婶更加不客气了,说话的声音高了几分。 骆孙氏要急哭了。 她哪里还有一百贯哟。 那一百贯,就只从自己的手里过了个道,出了王家的门,就被儿子拿走了。 她只分得到了三贯钱。 买了两身衣裳两双鞋子,买了些吃的,她的兜里只有几百文了。 “我我……你们能不能通融下,我找我儿子问问?钱在他的手里呢。”骆孙氏向秦婶作了个揖,讨好着说道。 秦婶是得了吩咐,才来找骆孙氏的。 老爷夫人的意思是,不让骆孙氏马上走,得让她做工半年才能回家去。 秦婶当下就冷下脸来,“找你儿子?你是想跑?哼,你这等逃跑的伎俩,我可见得多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张纸来,拍在桌上,“按个手印,做工偿还一百贯,还完走人!” 另两个婆子将骆孙氏拖到了桌边,抓着她的手,抹了印泥后,在一个名字上按上了殷红的指印。 “瞧她这蠢样子,夫人屋里的精细活儿定是做不来的,拖到厨房去做杂活,跟柳家娘子说声,把她盯紧了,偷懒的话,不仅没钱,还要罚钱!”秦婶冷冷说道。 一个婆子应道,“放心秦管事,会安排好的。” 。 就这样,骆孙氏被王家扣下了。 活了五十岁,做家务活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完的她,这回是真正偿到了做家务的辛苦。 她就想不明白,钟氏看起来那么呆笨,春丫也不太灵光的样子,为什么她们生火时,火烧得旺,还没有烟? 为什么她们洗碗时,不会打破碗,洗菜洗得干净? 杀鱼杀得好? 厨房的管事娘子,也不给她机会想明白,做错了就骂她。 挨了骂的骆孙氏,便在心里骂儿子,把钱全拿走了,害她在这里还债。 。 李娇娘心中装着还债的事,次日一早,她就找出帐本来摊在桌上,扒拉着一个旧算盘,算着余下的欠款数。 一百来贯的欠款,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了。 骆诚坐在她的对面,给她打着下手帮忙。 她算好一户人家的欠款,骆诚就数出钱来用麻绳串好。 两人忙了一个时辰,才分好钱。 “骆诚哥,还了这笔债,以后赚的钱,就全是我们自己的了。”她举起手臂,做了个胜利的姿势,高兴说道。 “辛苦娇娘了。”骆诚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目光温和。 “辛苦什么呀?一点也不辛苦。”李娇娘往回抽手,笑眯眯道。 可骆诚却抓着她的手不放了,眉头也忽然皱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左手食指。 “没事儿,小伤口。”李娇娘讪讪笑着,又往回收手。 “这么深的口子,还说没事?”骆诚沉下脸来,“前天没看见这伤口,昨晚回来你就睡了什么也没有做,今天一早醒来后,你就在数钱,这伤,是在王家弄伤的?” 李娇娘笑了起来,“你不去做侦探,可惜了,的确是在王家弄伤的,当时给王小公子治伤时,小刀不小心划到了手指。已经不流血了,别担心我。” “天热,伤口易恶化,记得别碰水。”骆诚像老妈子一样,絮叨着叮嘱着李娇娘,“我来烧饭洗碗,衣裳我洗,凡是沾水的事情,全都不准做。” 李娇娘促狭着看他,故意问他,“那,晚上洗澡怎么办?我一只手可洗不了,哦,特别是后背这儿,一只手擦不到。” 骆诚窘着脸,“我……我给你洗。” 李娇娘心中一乐,她这是因祸得福了吗? 她眯着眼,望着骆诚的脸,“说话记得算话,可别到时候反悔了。” 骆诚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反悔。” 李娇娘心中更乐了,“那我就放心了。” 她要不要时不时的弄点手伤,这样一来,可以叫骆诚天天服侍她洗澡澡? 骆诚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下回不准弄伤,否则……”他脸色沉下来。 李娇娘迎上他黑沉沉的目光,不禁抖了个激灵,“否则怎样?” “我手法重,给你洗脚你又怕痒痒。” 李娇娘磨牙,“……”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有本事一辈子不睡我! 哼! …… 数好钱后,骆诚和李娇娘出门还债。 李娇娘坐着驴子,怀里抱着钱和财本,骆诚牵着驴子。 还了几家后,满村都知道骆诚发财了,因为他昨天还骑着匹马回来了。 人们开始问骆诚,“骆诚啊,你现在发了什么财啊?这又是翻新房子,又是买马,又是还债的?” 骆诚说道,“没发什么财。昨天在县城里,遇到家里一个远亲,他见我生活穷困,送了些钱给我,马儿也是他送的,并不是买的。” 这话是他和李娇娘在家里时,就商议好的。 老话说,财不外露。 虽然他们也想藏财,但房子快坍塌了,修一修总是应该的,这个地方花钱,是避免不了的。 马儿是王家送的,总不能不要。 债是要还的,已经拖延了几年了,再拖延下去,村里人该生恨了。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一合计,说了个慌话。 问话的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没问了。 事情传到了骆福财那里,骆福财失望地一叹,“还以为骆诚两口子发了大财呢,本想借一借的,这下没得借了。”亲戚送钱能送多少?顶多送些还债的钱。 还完钱,骆诚和李娇娘往回走。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姑娘,个子高挑,一双丹凤眼滴溜溜转了转,笑微微朝骆诚点头,“是骆诚哥啊?”又朝李娇娘望去一眼,“咦,娇娘,你怎么坐在驴子上面?让骆诚哥走路的?” 李娇娘认出了她,又是这姑娘! 那天她和骆诚赶集,这姑娘阴不阴阳不阳地说话,叫她很是不喜欢,骆诚当时还骂了她一顿。 “是翠娘啊。”李娇娘摊手,“我也不想坐啊,是骆诚哥非要我坐。” 翠娘的脸色变了变,喊着骆诚,“骆诚哥?娇娘说的话,是真的?” 骆诚看也不看她一眼,牵着驴子直接走过去了。 翠娘将肩头扛着的锄头,往地上重重一放,看着李娇娘的背影低声骂道,“小妖女!走下路会死吗?还个钱而已,居然还骑着驴子?” 牛大妞背着个竹篓子,牵着自己弟弟的手走来了,“咦,翠娘,你骂谁呢?” 翠娘瞪一眼牛大妞,“关你屁事?哼!” 牛大妞眨了下眼,“翠娘,你莫不是在看骆诚哥?” 翠娘才不会承认,“放屁,我看李娇娘!” “可你刚才在骂娇娘呢,你还看她?” “我就看,你管得着吗?”翠娘说完,扛着锄头走了。 牛大妞摇摇头,“你明明是在看骆诚哥!他有娘子了,你看他做什么?” 第178章 家庭主男 翠娘怒气冲冲回过头来,“牛大妞,你有事没事往骆诚哥家跑,你才是去看他的?” 牛大妞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你你,你胡说!娇娘姐救了我弟,我娘叫我送东西给娇娘姐。我不是去看骆诚哥,我是去看娇娘姐的。” “得了,他们住一屋呢。”翠娘冷哼,“你看李娇娘,不是也看了骆诚哥?” “你你你你……”牛大妞气得不知道怎么回骂才好,“你胡说八道!” “看,我说对了?你回答不上来了,心里有鬼呢!呵呵!”翠娘转身,大步走了。 “姐,她是个凶婆娘。娘说的,姑娘家太凶嫁不出去的,咱们不理她。”牛蛋年纪小,知道自己姐吃了亏,但不知怎么帮,只有干生气。 牛大妞笑了,“她定亲了,不愁嫁不出去了。” “唉。”牛蛋叹气,“这么凶都定了亲,大姐你还没有定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牛大妞气红了脸,伸手点点弟弟的额头,“她比我大三岁,当然是先定亲啦,我还小呢,急啥?” 附近村里的习俗,女孩子过了十二岁,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像那些条件好的女孩子,十岁就有人抢着上门了。 等女孩子及笄年一过,家里就安排着出嫁了。 可她十四岁了,一个媒人也没有上门过。 牛大妞想不明白,为什么没人看上她? 她的长相,好像也不丑。 牛大妞把背篓,往肩头扶了扶,牵着弟弟的手,“走,骆诚哥娇娘姐回家了,咱们去他家。” 到骆诚家,必定要经过向家。 向二宝推开院门,正要去地里喊他爹回来吃饭,看到牛大妞姐弟俩走来了,笑着招手,“大妞啊,来找娇娘姐啊。” 牛大妞嗯了一声,“我娘叫我送几个甜瓜给娇娘姐。” “我爹种的甜瓜可甜了。”牛蛋得意说道。 “是吗?牛二叔太厉害了!”向二宝笑道。 “二宝,怎么还不去喊你爹?在跟谁说话呢?”向大娘子在院子里,大声喊着。 “知道了,这就去。”向二宝朝牛大妞挥挥手,跑走了。 牛大妞耸耸肩,往骆诚家走去。 向大娘子走出院门,朝牛大妞姐弟俩看去一眼,又走回去了。 大宝媳妇牵着一岁儿子的手,在学走路,“娘,二宝是不是喜欢牛家大丫头?我见他好几次跟那丫头说话呢。” “他喜欢,我可不喜欢。”向大娘子摇摇头,“牛家丫头能娶的?” 向大宝媳妇不解,“我看那丫头长得蛮机灵的呀,娘怎么说不能娶?” “那丫头是不错,可她有个混蛋爹!有个泼辣娘。”向大娘子想到牛二夫妇俩,是直摇头。 “她爹娘,怎么个混蛋泼辣?”向大宝媳妇好奇着问。 “要五十贯彩礼呢,还不混蛋?咱家拿得出那么多钱吗?你家才要了十贯彩礼,她家凭啥要五十贯?”向大娘子一脸的不满。 向大宝媳妇,对牛大妞的印象还不错,听说牛家要五十贯彩礼,她不说话了。 要是妯娌的彩礼高出她太多,今后一起走出去,她不是天天被村人笑话? 再说了,牛家大丫头长得又不是天仙,凭什么要那么多的彩礼? “这彩礼确实多,我和大宝的手里,也没攒到多少钱,怕是帮不上娘,娘和爹攒齐五十贯钱,那得辛苦了。”向大宝媳妇说道。 “除了彩礼多,牛二两口子还有个条件呢。”向大娘子冷笑。 “啊?都这么多彩礼了,还有什么条件?” “要牛大妞嫁人后,每月得回娘家住半月,帮着带她兄弟。你说说,这嫁都嫁了,每月回娘家住半月,这叫什么事?反正啊,别家要娶去娶,咱们是娶不起。” “这这……这条件也实在苛刻了些。”向大宝媳妇听得直咋舌。 …… 牛大妞带着弟弟到了李娇娘家。 李娇娘的手割了个口子,正坐在堂屋里吹凉风翻话本子享清福,骆诚在后院洗新买的床单毡毯。 李娇娘说,新买的衣物,要先清洗一遍才能用。 趁着太阳好,骆诚在后院摆开大木盆,袖子卷得高高的,霍霍霍搓得麻利。 牛大妞看到了直笑,“骆诚哥真勤快。” 李娇娘也笑,“勤快是,我家的宝藏男人。” 牛大妞把肩头的背篓取下来,笑着道,“我娘叫我带来的,我爹种的甜瓜,可甜了,我弟弟一天能吃三个呢。” 牛蛋插话,“我昨天吃了四个。” 李娇娘拍拍他的后脑勺,提醒他,“好吃也不能多吃,当心吃多了肚子疼。” 牛大妞将甜瓜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墙角,摆了一堆。 牛蛋跑上前数着数,“五个。” 牛大妞气笑了,“明明是十个,五的后面不会数,也是五?” “留着家里吃嘛,怎么送我这么多?”李娇娘过意不去了,搬出昨天钟氏给她的西瓜,“带个西瓜回去,家里瓜太多了,就我和骆诚哥两人吃,吃不完呢。” 牛大妞不肯要,“我家地里有呢。” 小丫头执意不要。 李娇娘只好作罢。 想着昨天还买了些糖果回来,李娇娘便拿出来分给姐弟二人。 这可是稀罕物,姐弟俩欣喜地接受了。 吃着糖果,牛大妞说道,“娇娘姐,我来的时候,我娘说,要是娇娘姐得了空,就往向家多走走。” 这话李娇娘听不懂。 她和向家是隔壁,两家每天都有来往。就算不进对方家里,傍晚时,也会互相去对方家的院门前坐着聊天纳凉。 “我天天都有去呢。”李娇娘说道。 “我娘的意思是说,娇娘姐得空时打听下,二宝订亲了没有。” 李娇娘这下明白了。 牛二婶是看中了向二宝,想将大妞嫁二宝? 这两孩子的年纪一样大,两家情况差不多,倒也是门好亲。 只是,憨厚加年纪小的牛大妞,还不明白她娘的意思而已。 “我晓得了。”李娇娘笑着道。 牛大妞姐弟俩玩了会儿,就回去了。 骆诚洗好了衣,进屋喝水。 李娇娘倒了杯凉茶给他,说起了牛大妞的事情。 骆诚皱眉道,“但是,向大娘不喜欢牛二叔家的人,这门亲事怕是结不了。” 李娇娘眨着眼,“哦?还有这回事?” “不仅向大娘不喜欢牛家,这村里人,都不喜欢。”骆诚喝完了茶水,说道。 李娇娘疑惑了,“牛二叔虽然重男轻女,迷信了点,但也不是很作恶的人?比春丫爹的为人,可好多了,他还送了新床给我们呢。” 骆诚道,“娇娘来村里的时间晚,还不清楚他家的情况。这附近村里人,可都知道的。牛二叔要大妞嫁人后,也要回家长住带着牛蛋。村里的规矩,姑娘家嫁了,是不能长住娘家的,除非是上门女婿,可牛家又并不招上门女婿。” 李娇娘明白了,“也就是说,嫁了姑娘得了彩礼,但要姑娘仍住娘家帮着娘家?” “嗯,是这个意思。” 李娇娘无语,“心中有这想法,也别这么说啊,牛二叔公开这样的要求,哪家还愿意娶?”她摇摇头,“我量力而行。” …… 骆诚洗了衣,装在背篓里,背到村前的紧水河边冲洗。 娇娘说,大件衣物在家里的盆里漂洗,水少地方小,冲不掉皂角汁,得放在河水里冲洗才能干净。 快中午了,大太阳像火球一样照着大地。 没有树荫的紧水河边,一个人也没有。 骆诚走上一个青石板埠头,将背篓取下来,放在石板上,拎床单丢入清澈的河水里漂洗起来。 洗到第二件的时候,有个声音在他身后说道,“咦,骆诚哥在洗衣呀?” 是那个翠娘的声音,骆诚没回头,忙自己的。 从地里锄完草的翠娘,来到河边洗锄头,发现骆诚也在,她马上走了过来。 见骆诚没回应她,她又说道,“洗衣这种事,不是该女人做吗?骆诚哥,娇娘平时,不洗衣?都是骆诚哥洗吗?那你这娘子娶的……” 第179章 说亲 “娶的是废物”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翠娘忽然觉得腿上一疼。 她站不稳当,整个人往水里扑去。 原来,骆诚抖床单太过于用力,床单一角抽到她的腿上去了。 翠娘在河水里扑腾着,“啊,骆诚哥,快拉我一把,我不会游水!” 原本清澈的河水,一下子被她搅动得浑浊起来。 漂洗衣裳是不能了。 骆诚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将背篓拧在手里,另一只手抓着还没漂洗净的床单,走到上游方向,另一个埠头漂洗去了。 看着那男人冷漠地转身离开,翠娘气得直咬牙。 “咦,翠娘啦,这水又不深,只到你的胸口那儿,你自己不会爬起来?为啥要喊骆诚哥帮忙?”春丫背着个背篓走来,疑惑问她。 翠娘咬着唇,“关你屁事!”她从水里摸到锄头,爬上岸来。 一只鞋子不知被水冲到哪去了,她不好意思再去找,光着脚,恨恨往家走去。 “莫名其妙。”春丫耸了耸肩头。 骆诚听到春丫的声音,喊着她,“春丫,怎么来河边了?” “我在田梗边采了些草药,来这里洗洗。”春丫兴冲冲朝骆诚跑过去,发现骆诚在洗衣,她乐了,“骆诚哥,你对娇娘姐真好,居然洗起衣服来了。” “她手割伤了,不能碰水。”骆诚坦诚说道。 “啊,原来是手伤着了。”春丫叹了一声,“那是该休息着,这天又热着,伤口碰了水,不容易好。” 春丫找了个下游方向蹲下来,漂洗着草药。 草药上有泥沙,是卖不出去的。 和李娇娘骆诚相处久了,春丫变得话多起来,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家里的事情。 她爹骆福财被骆诚揍了一顿后,老实多了,再不敢骂她了,没再去赌,但也不做事,不是在瓜棚附近闲逛,就是在村里闲逛。 她娘忙着看瓜棚的事情,没和她爹再吵架。 家里还算和睦。 骆诚想着,春丫家这样也不错。 骆福财一辈子没干过活,改掉懒惰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好。 得慢慢来。 只要骆福财不骂春丫,不是老想着卖春丫换钱,不打钟氏,这家也是个和睦之家。 骆诚漂洗好衣裳床单,春丫也将草药的泥沙冲洗干净了。 “我回了,春丫。”骆诚朝春丫摆摆手,将衣物装进背篓里背在肩头,转身往家走。 “骆诚哥,我想去看看娇娘姐。”春丫飞快追上去。 骆诚回头微微一笑,“那一起走。” “哎。” 两人经过向家院子门口,正遇到向大娘子和向二宝扛着农具从地回来。 骆诚向母子俩打了声招呼。 春丫也礼貌地喊着,“向大娘。”又朝向二宝点了点头,微笑道,“二宝,从地里回来啊。” “我扛着锄头呢,明知故问。”向二宝木着脸说道。 春丫脸一窘:“……” 向大娘子气得捶了下小儿子,“混小子,咋这样跟姑娘家说话的?” 向二宝不服气,哼哼着回家去了。 向大娘子气得直咬牙,又见春丫窘着脸呆站着,她忙笑着道,“春丫啦,别往心里去,回头我说说他。” 春丫笑着摆手,“向大娘,我没事儿,你别说二宝了。真的,我没事呢。” 她朝向大娘子点了点头,走进骆诚家院子里去了。 骆诚看得一头的雾水,问着向大娘子,“大娘,二宝怎么啦?” “吃错药了,死孩子。”向大娘子没好气地骂着,追向二宝去了。 骆诚回了家,春丫已经和李娇娘说起话来。 他走到后院去晾衣物。 堂屋里,李娇娘翻看春丫采的药草,惊讶道,“春丫,你现在进步很大呢,才一上午,就采了一篓子了。” 春丫喜滋滋说道,“家里还有好多呢,有些晒干的,我装起来放在吊篮里,打算攒多了拿到集市上一起卖掉。” 李娇娘指着春丫采的药草说道,“这种药草,药铺里收三百文一斤呢。” “是吗?那可太好了。”春丫高兴道。 。 中午了,李娇娘留春丫吃午饭。 虽然是她邀请,但她不做饭,是骆诚做。 懂事的春丫便挽着袖子,揽起了炒菜的活儿。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炒好了三个菜,一个汤。 李娇娘现在手头上有了钱,生活条件是水涨船高,今天去村里还钱时,她向家里养鸡多的人家买了三只母鸡,一只小公鸡。 其中有两只母鸡争气,一放进鸡窝里,就下了两个蛋。 春丫用那两个鸡蛋,做了个鸡蛋汤。 李娇娘往汤里淋了几滴芝麻油,洒了几粒小葱花,小厨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另外三个菜,有红烧冬瓜,炒小白虾,炒藕带。 冬瓜是还债时,村里人还的人情送的,小白虾是水沟的网子里网的,至于藕带,那是骆诚去水沟里采来的。 春丫将盛好的饭放在李娇娘的面前,“吃饭,娇娘姐,我炒的菜不如你的香,别嫌弃啊。” “你太谦虚了,明明比我炒得好吃呢。”李娇娘夹了块红烧冬瓜吃着,赞着说道。 春丫被她一夸,得意地吃吃笑着。 吃好饭,春丫又抢着洗好碗,背了背篓说要回去了。 李娇娘喊住她,捉了两只前几天捡的小野鸭给她。 春丫连连摆手说不要。 李娇娘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呢,笑着道,“我有九只呢,你尽管拿着。” 春丫这才收下,喜滋滋捧在手里,回家去了。 晌午后天热,不适宜外出劳作。 骆诚就搬了椅子,和李娇娘坐在后门处纳凉。 大门大开,后门也大开着,前后通风,比空调房还要惬意。 李娇娘手伤着了,连针线活儿,骆诚也不让她做。 她只好捧着话本子翻看。 骆诚坐在一旁,拿着小刀,雕刻着一个木头疙瘩。 李娇娘想到春丫,便说道,“春丫这么好一个姑娘,也不知将来谁运气好得了去。六叔在村里人缘不好,都没人向春丫提亲,真是害了她。”她皱着眉头,“可惜我认识的人少,不然啦,我帮她找个好婆家。” 骆诚想到刚才,向大娘子对春丫和气地说话,便说道,“不如找向大娘,她认识的人多。” 李娇娘又想到牛大妞拜托她问向二宝的事,干脆说道,“得,我一起去问,我去向家坐坐。” 说到就做。 李娇娘捏着个鞋样,装着请教做鞋子,去向家串门。 天热,晌午后大家都在家歇息着,没有外出干活。 如果地里活多,人们会在太阳快落山时,到地里忙个一个来时辰。 那时候天气凉爽,不会中暑。 向家堂屋里,向大娘子和大儿子大儿媳,正坐在一起说家常呢。 见李娇娘来了,向大娘子笑着道,“你可真是个勤快的人儿,这个时候不歇息着,巴巴地拿着个鞋样过来。” “平时都在瞎忙,也就这会儿有空。”李娇娘笑道。 正巧,向二宝走进堂屋来倒水喝,他朝李娇娘打了声招呼,又走向后院的树荫下睡午觉去了。 李娇娘便说道,“二宝说媳妇了没有哇?大娘?” 向大娘子笑道,“还没呢,这混小子说不急,说自己还小。” 李娇娘笑道,“年纪小可以先定亲呀,难道等到二十岁了,才开始找媳妇?这媳妇就会在原地等着?” “谁说不是呢。”向大娘子一笑,又想到一件事,她眨着眼说道,“对了,娇娘,听说春丫奶奶在给春丫找婆家,找到没有?听说是县城的人儿,怎么又没听说消息了?” 春丫被卖到县城的事,并没有传出去啊,向大娘子怎么这么问? 李娇娘说道,“没呢,这是谁在传谣言啊,她要是说了县城的亲事,她还能回村里来?春丫娘前天还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好小伙,给春丫说门亲事。” 向大娘子看着李娇娘,“娇娘,你给春丫找到亲事啦?” 第180章 为难 李娇娘笑着道,“没有。我娘家没人了,骆诚又是个孤儿,我嫁来村里时间短,能认识几个人啊?没呢。” “哦……”向大娘子似乎松了口气,“那……娇娘啊,你看我家二宝怎样?” 李娇娘心神一亮,装着懵懂不知事的样子,看着向大娘子,“二宝很好啊,很懂礼貌,又勤快。大娘为什么忽然问他好不好?二宝是您儿子啊,他好不好,您一定比我清楚啊。” 李娇娘笑了起来。 向大娘子心说,你这么糊涂,还做媒人? “我是说,把春丫说给二宝,你觉得怎样?”向大娘子索性说开来。 向大宝和他媳妇互望一眼,一脸吃惊地看着向大娘子。 “娘?”向大宝的媳妇不敢置信,婆婆居然看上了骆福财的女儿? 那个骆福财是个好吃懒做的赌棍,有钱就去赌,没钱就死皮赖脸的到处借钱。 这样的人,能结亲戚的? 向大宝也急得跺了下脚,说道,“娘,二宝的事情,是不是得问问他自己的想法?他好像不喜欢春丫那姑娘。” “他个死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向大娘子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春丫那姑娘挺好的。” 这八字都没有一撇呢,这就吵上了? 李娇娘过意不去,她站起身来,讪讪说道,“我先问问春丫和她娘的意思,这件事,你们先别说出去,万一不成的话,两家见了面,未免尴尬。” 向大娘子忙说道,“我懂。”又叮嘱着大儿子大儿媳不得乱说。 两人都点头了。 李娇娘离开后,向大宝和他媳妇,都反对春丫做二宝的媳妇,一起劝说着向大娘子。 “行了行了,知道了,刚才不是说了吗?等春丫家的消息,人家反对了,咱们哪能勉强的?” “那要是那家同意呢?”向大宝媳妇问。 向大娘子道,“到时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春丫是春丫,她爹是她爹,两回事嘛。” 向二宝在后院的树荫下睡午觉,听到堂屋里的争论声,好奇着走来看情况。 “你们吵什么呢?那么大的声音,我睡后院都被你们吵醒了。”向二宝打着哈欠问道。 “说张家老三娶媳妇的事情,要听不?”向大娘子哈哈一声。 “不听,有什么好听的?”向二宝最怕别人催他娶媳妇,一听是娶媳妇的事情,头疼地跑走了。 …… 李娇娘回了家。 她出门的片刻功夫,骆诚已经将那个木头疙瘩,雕刻出了一个雏形。 一个木偶,确切地说,是一个女子的木偶。 长发长裙飘飘,旖旎可人。 李娇娘笑着道,“你可真手巧,会雕木偶。” “这块树根长得像个人,我试着刻一刻。”骆诚眸光微闪,“像不像?” 李娇娘从他手里接过来,摆弄了下,调侃着问他,“雕的是哪个姑娘啊?” 骆诚黑着脸,“明知故问。” 李娇娘笑眯眯道,“你心中装着哪个姑娘,我哪儿知道?” 骆诚哼哼着,不跟她说话了,接过木疙瘩,继续雕刻。 李娇娘在他对面坐下来,也不打趣他了,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说下二宝的事。” 骆诚看她一眼,“向家是什么说法呢?” 李娇娘便将向大娘子的话,对骆诚说了一遍。 骆诚很惊讶,“向大娘看中了春丫?那样一来,牛大妞的事情,就不用再问她了。” 李娇娘说道,“我当时听到向大娘那么说,也很惊讶,她都看中春丫了,我要是再说牛大妞的事情,不是叫人为难么?算了,就跟牛二婶说,向家找媒人说亲去了。叫牛二婶别打向家的主意了。” 骆诚停了雕刻,皱着眉头说道,“虽然向大娘中意春丫,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好亲。” “为什么?”李娇娘忙问。 骆诚道,“二宝不喜欢春丫呢,见了面就凶她。就刚才,二宝还吼了顿春丫。” “啊?”李娇娘为难了,“光向大娘喜欢没用啊,得二宝喜欢才是。” “看二宝自己的想法,我们帮不上忙了。”骆诚道。 李娇娘也皱着眉,“我们确实不能帮他做决定。” …… 吃罢晚饭,李娇娘去了牛二娘子家。 因为孩子又多又小,牛家的条件,比向家差远了。 房子的破旧程度,和骆诚原先的旧房子相比,差不多,只多了两间小木板房而已。 牛二娘子正在前院扫地,见李娇娘来了,马上放下扫把,非常高兴地往里迎。 “哎,娇娘来了?来来来,咱们到后院那儿说话,那儿凉快。”又喊着四个女儿,“来客人了,都不忙起来的?就知道傻站着。” 勤快的牛大妞,马上搬了凳子,摆在后院里。 十二岁的牛二妞端着切好的西瓜,放在李娇娘面前的小桌上。 十岁的牛三妞在前院里,接着扫地。 七岁的牛四妞找了把扇子,递给李娇娘,“给,扇扇子。” 牛家四个女儿,都长得水灵灵的,乖巧懂事,偏生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里。 李娇娘笑着道,“都是村里人,你们客气什么呀,玩去。” “玩去玩去。”要说正事,女儿们也听不懂,牛二娘子喊着牛大妞,“带弟弟妹妹们到前院去玩。” 牛大妞牵着弟弟牛蛋的手,喊着妹妹们,一起离开了。 后院里只有牛二娘子和李娇娘。 牛二娘子因此说道,“娇娘,我叫大妞带话,她跟你说了?” 李娇娘点头,“说了,还要谢谢婶子的甜瓜呢,送了那么多给我,我真是过意不去。” “自家地里长的,不值钱,街上也才卖二文一斤,得还挑到乡里,一担也卖不了几个钱,大妞爹索性不卖了,放在家里自己吃。吃不完,我便叫大妞送了几个给你,娇娘啊,甜瓜也不大呢,你别嫌弃长得小。” “哪里呀,瓜又大又甜呢。”李娇娘笑着道。 牛二婶子也笑了笑,又说道,“对了,娇娘,那件事,便是向家二小子的事,你打听过没有啊?” 说到正题了,李娇娘敛了笑容,十分为难地说道,“我还没有开口呢,向大娘子先说了,说在给二宝寻亲事了,已经有了眉目了。” “啊?”牛二娘子十分的失望,她喃喃道,“寻了亲事啊。” 李娇娘也过意不去,“她家说寻了亲了,我就不好多问了。二婶放心,我没有说出大妞的事情呢。” “叫你费心了。”牛二娘子还是十分感谢李娇娘的。 “我什么忙也没有帮呀。”李娇娘摆手,“牛二婶快别这么说。” 两人正说着话,前院那儿,忽然传来牛二的喝骂声。 “大妞,你没给弟弟洗澡吗?” 牛大妞回道,“洗了啊,还换了衣衫呢。” “那他衣裳上的甜瓜水是哪来的?说,是不是又偷懒了,不管弟弟了?”牛二骂着。 啪—— 似乎还打了牛大妞。 牛二婶子朝李娇娘讪讪一笑,“娇娘,你坐着啊,我到前面瞧瞧去。” “婶子别管我,你去忙。”李娇娘摆摆手。 牛二娘子去了前院。 也骂起了牛大妞。 接着,啪啪啪打巴掌的声音不断。 牛大妞还惨叫了一声。 显然,牛二娘子也动手打人了。 李娇娘摇摇头,走到前院。 可不,牛二两口子,正左右开弓地打骂着牛大妞。 牛大妞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脸上多了几个红巴掌,头发也乱蓬蓬的。 李娇娘走上前劝架,“怎么打起大妞来了?牛蛋的衣裳脏了,重新换一身不就行了?” 牛二摇摇头,“不是脏衣服的问题,而是,这死丫头就没有看着弟弟,只管自己玩呢!” “你爹骂你几句,你还顶嘴?”牛二娘子也骂。 牛大妞低着头,红着眼角,一声不吭。 李娇娘拉过牛大妞,“好了好了,别骂她了。她都要嫁人的人了,二叔二婶还这么骂她,叫她未来的婆家看见了,怎么想?” 第181章 有邻居婆婆听到这边的吵架声,也走来劝架,“骆诚娘子说的对,大妞都这么大了,到了快嫁人的年纪了,牛二你们怎么还打她?她不要脸面的?” 这位阿婆拉过牛大妞,细声安慰着,“大妞,别哭了,阿婆骂你爹娘呢。” 牛大妞越发觉得委屈了,低着头,呜咽地哭了起来。 她的三个妹妹,怯怯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 因为年纪小,加上又都胆小,都不知怎么帮她,只能陪着站着。 “事情做不对,就该骂!我当年都娶媳妇了,大妞爷爷不也骂过我?”牛二不服气说道。 邻居阿婆被怼了个哑口。 李娇娘看不下去了,走到牛二娘子的面前,“此一时,彼一时呢,牛二叔说的事,跟大妞的事是两回事。二婶,现在就有人家看上了大妞,想上门提亲呢,但是听说大妞天天被打骂,那户人家又放弃了。” 她不打算再瞒着了,不点明向家,但可以说明向大娘子和村民不喜欢牛大妞的原因。 这两口子作死的闹女儿,就不怕女儿们嫁不出去? 牛二娘子忙问道,“啊?谁家啊?” 家里正穷着呢,嫁个女儿出去好得彩礼贴补家用。 她有四个女儿,这彩礼加起来,儿子就不愁没钱养了。 夫妻俩就可以享清闲了。 “人家也只是随口一说,说,大妞常日累月被打骂,这要是娘家爹妈打骂习惯了,追到婆家打骂怎么办?不是吵闹得很?那家人摇摇头,再没提大妞了。”李娇娘叹了一声,十分惋惜说道。 “这这……,娇娘啊,究竟是哪家啊?”牛二娘子又催问。 “二婶啊,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又给自家儿子相了别的姑娘,咱们就不必再问了。反正啦,也是村里人。”李娇娘摇摇头,说道。 一说村里人,牛二娘子头一个想到了向家。 莫不是向二宝? 但李娇娘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牛二娘子可惜着,大女儿的亲事黄了,心情烦燥着,朝牛二吼道,“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天快黑了呢,娇娘得回去了。” 牛二这才没有骂牛大妞了,走开了。 牛大妞拉过牛蛋的手,“走,换衣去。” 李娇娘见这家人吵闹停了,跟牛二娘子挥挥手,这才往家走去。 没走多远,骆诚牵着驴子来了。 李娇娘笑着快走了几步,“你怎么也来了?还牵着驴子?” “天要黑了,怕你看不清路,来接你。”骆诚拍拍驴子背,扶着李娇娘坐了上去。 “村里的路天天走的,还能走丢?”李娇娘笑。 骆诚不说话,他的确是怕她丢了。 天色渐暗,村里的林间小路,更加的昏暗了。 这时候,迎面匆匆走来一人,手里提着几个药包。 李娇娘对村里的人还认不全,加上天色昏暗,她不知那人是谁,便也不打招呼。 但骆诚认出了他,喊了声,“骆家文。” 骆家文本打算走过去,听到骆诚喊他,他又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骆家文?李娇娘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翠娘的未婚夫吗? 一个老实的山里汉子。 一个本本份份的男人,却要娶一个刁蛮狡猾又老想红杏出墙的女人。 李娇娘替他挺不值的。 “骆诚?”骆家文恨恨回了一声,他走到骆诚的面前,忽然挥拳头揍来。 骆诚闪身快,让开了挥来的拳头。 “骆家文,你发疯呢?揍我做什么?”骆诚不满地说道。 骆家文咬着牙,怒气冲冲道,“是不是你把翠娘推下河的?她呛了水,都生病了呢!” 李娇娘眯了下眼,“骆诚哥,那个翠娘又找你啦?” 骆诚老实点头,“嗯,上午的时候,我去河边洗衣裳,她也到河边去。她自己掉河里去了,我当时在洗衣,可没有第三只手推她。” 骆诚不会对她说谎。 李娇娘大致上猜测出了当时的情况。 她摇摇头,看着骆家文,“看,我家官人没有推。”想了想,又故意说道,“她长得又没有我好看,我家官人要推,也只会推我,怎可能碰一个长得不如我的女人?他可没有那么闲。” 骆诚再次老实点头,“她不及娇娘长得好看,我不屑理会她。” 李娇娘笑眯眯道,“骆诚哥你好有眼光呢。” 骆家文气得咬牙,想再挥拳头,可又打不过骆诚,只好干生气。 “你撒谎,翠娘说是你推的。” “春丫当时看到了,你不信的话,问春丫。”骆诚不想跟他废话了,牵着驴绳子,继续往家走。 骆家文站在原地,春丫看见了? 倒底是骆诚说的是真的,还是翠娘说的是真的? 他还是问问春丫。 李娇娘想了想,又回头说道,“骆家文,我劝你还是好好管管翠娘,自己有了未婚夫,就别老是盯着别家的男人。那天在集市上是第一次,今天追着我家骆诚哥走,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可不客气了!” 骆家文听着,心里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翠娘,翠娘看骆诚? 他咬着牙,恨恨往前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翠娘看别的男人落水,他为什么要去看她还给她送药? 骆家文决定,不去看翠娘了。 李娇娘再次回头去看时,发现那个骆家文走上了另一条小路,她笑着道,“骆诚哥,骆家文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是去哪?” “他回家。” “回家?”李娇娘笑了,“他不去看翠娘了?” 骆诚轻哼,“与我何干?”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她家男人怎么这么可爱? …… 回到家,李娇娘刚爬下驴子背,向二宝从他家跑来了。 “咦?二宝?有事啊?”骆诚朝他点了点头,推开院子门,“进来坐,家里有不少甜瓜,咱们边吃边聊天。” 向二宝却看着李娇娘,“不了,骆诚哥,我是来找娇娘姐的。” 李娇娘眨着眼,“找我?” 向二宝拘谨着点头,“娇娘姐,你刚才是不是去牛家了?” 李娇娘乐了,“你怎么知道的?” 向二宝才不会说,是偷偷跟着李娇娘去看的,看到李娇娘进了牛家院子门,他才跑回家来,候着李娇娘的消息。 “我……我瞎猜的,今天上午,大妞不是来找你了吗?我想着,可能你去牛家窜门去了。牛家离着这儿远,骆诚哥都牵着驴子去接你了。”向二宝不好意思挠挠头,笑着道。 李娇娘点头,“被你猜对了,我刚才确实去了牛家。” “啊,那……大妞在做什么?”向二宝忙问。 李娇娘打量着向二宝,敢情,二宝喜欢牛大妞啊。 可向大娘子却中意春丫…… 李娇娘在心里想着,牛大妞和春丫,都是好姑娘,她偏向其中一个的话,对另一个又不公平。 向大娘子是个好婆婆,向二宝是个好青年,向家家庭氛围又不错,是个值得嫁的人家。 可这两家都有拖后腿的父母…… 就看哪家家长改正得好,哪家姑娘享福。 这样想着,她决定,谁也不偏颇,实话实说。 “大妞在家带弟弟呢,她弟弟才五岁,年纪小,不懂事,她得时刻盯着。唉,真难为她了,带不好弟弟,就要挨骂。” “那小屁孩弟弟,确实不好带,闹腾得很。”向二宝想起牛大妞的弟弟,一脸的嫌弃。 李娇娘笑着道,“小孩嘛,都这样,咱们也是从小孩长大的嘛。” 向二宝不好意笑了笑,“也是呢。” 李娇娘看看天,天全黑了,“二宝,进院里坐坐,骆诚哥先甜瓜去了。” 向二宝摆摆手,“不了不了,天都黑了,我回家了。” 少年咧嘴一笑,往家跑走了。 李娇娘将驴子牵回院里,关了院门。 院子里有两棵树,正好栓驴子和马。 另一个角落里,有个木头小房子,那是小灰毛家。 这三只兽相处得还算融洽。 李娇娘来到后院。 骆诚已经摆好了小桌子,切好了甜瓜。 他往李娇娘身后看了看,“二宝回家去了?” “回去了。”李娇娘道,又将二宝的事,和她的想法说给了骆诚听。 骆诚直皱眉头,“娇娘,你遇上一个难题了。” 第182章 养野鸭 李娇娘摇摇头,可不是么,她遇到了一个难题。 “两家的姑娘都不错,可两家的父母都不是好父母,就看这两家,谁家先改变。不改变,没准啊,向家一家也看不上的。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家风好,向大娘和向大伯勤劳肯干,家里又有砖房,又有田,在村里算是中上的人家了。” 骆诚想到牛二的重男轻女思想,想到骆福财的好赌,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这事情难办。” 事情难办,也要硬着头皮办,且看且行。 李娇娘想着,明天再去看看春丫的意思。 春丫不喜欢向二宝的话,光向大娘子中意她,这事情也没法成。 不像牛家,那是全家盯上了向二宝呢,而且二宝的心,明显偏向牛大妞。 两人分吃了两个甜瓜,看看时间,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李娇娘举起割了块皮的,“严重”受伤的左手,朝骆诚晃着,“官人啦,说好的啊,洗澡的事情就拜托啦,手不能碰水呢。” 骆诚窘着脸,“小声点,当心给人听见。”她说话怎么就没个遮拦的? 李娇娘逗着他,“我是说,那只灰毛小东西,记得给它的毛抹上皂角泥,爪子耳朵也洗洗,小东西爱讲究呢。” 骆诚黑着脸,居然是说小灰毛? “知道了。” …… 李娇娘的手受了伤,骆诚说到做到,主动说要给李娇娘洗澡。 翻新了房子后,骆诚在厨房的一侧,做了个小间,也就横五步,竖三步大小的面积。 放下一个大浴盆,一个坐着洗脚的凳子,就再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但骆诚会安排空间。 他在砌墙的时候,将一个刨得溜光的木头架子,砌进了墙缝的上方,方便挂干净的衣裳。 又在另一堵墙的中间,砌了个小架子,用来放烛火油灯。 这样一来,浴室的空间更大了。 骆诚将大浴盆里装满温水,喊着李娇娘,“可以了。” 李娇娘抱着一捧干净的衫子,走进浴房,关了门,马上开始脱衣。 骆诚正在找皂泥,回头时见她已脱得光光,惊得忙转身过去,黑着脸道,“娇娘!” 李娇娘气笑了,“我就那么难看?转过来看!” 骆诚不转身。 “你不看我,怎么给我洗澡?”真是个憨憨,李娇娘气得想捶他一顿。 “你……你坐到水里去。”骆诚低着头,闷声说道。 李娇娘无语,只得听了他的要求,坐进了水里,“好了,给我洗。” 骆诚这才转身过来,抓布巾,胡乱给她擦着。 李娇娘好笑又好气,这样子洗,洗得干净么? 她指挥他,“这儿擦擦,这儿……还有这儿……后背后背,大腿大腿……” 李娇娘洗好澡,再是骆诚洗好,院里圈养的那只小公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 第二天是个阴天,一早就凉风习习的。 骆诚洗好衣,去地里看他的秧苗去了。 后院中那些出芽最慢的菜籽,已经长出了第四片叶儿,李娇娘看天,这天估计马上会有雨,最适宜移栽菜苗了。 她挽了袖子,找了把小铲子,端着那个长了一片绿茵的破瓦盆,来到地里。 骆诚马上走了过来,“娇娘?你怎么来地里了?” “栽菜苗,今天天气不错,快些栽到地里,下月咱们就有白菜吃了。”李娇娘笑着道。 之前他们没有地,最近吃的菜,不是钟氏送的,便是邻居们送的,再便是她去还债时,村民们感激她还了钱,心疼他们没有地送的一点菜。 再或者,她和骆诚找的野菜。 村民们不富裕,送的菜少。他们大多时候,吃的都是野菜。 这时节,野菜有野藕带,马齿苋,扫帚菜。 对于吃多了高蛋白高脂肪的现代人来说,吃野菜是在刮体内的油脂,超市卖到十五元一斤的野菜,也马上抢购一空。 但对于勉强不饿着肚子,极少吃肉的古代人来说,吃野菜吃多了,越吃越饿。 菜地里的菜,虽然是素菜,但味道比野菜甘甜。 李娇娘每天都巴望着她种的菜快些长大,好天天吃上鲜嫩的菜。 “手脏了,又得碰水,我来,你歇着去。”骆诚不由分说,抢过她手里的小铲子,问道,“栽哪儿?” 李娇娘看着自己的手,才一公分半的小口子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她不禁好笑。 “就这儿。要是地不够栽,就在水沟边栽一畦。”李娇娘指着田角的一块空地说道。 种子多,苗儿长了满满一盆。 估摸着,有上百株了。 这块空地,几天前已经洒了草木灰,土翻得细细的,只等着这批菜苗长大好移栽了。 按一尺见方的地儿,栽一棵苗的方法,这片地估摸着不够栽。 骆诚看了眼四周,说道,“后院外面的荒草地,也可以开荒出来,种些菜。” “也行,那里地少,还不用缴税。”李娇娘说道,又拍拍额头,“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骆诚心说,你的脑袋里,装着满满的事情,哪里会事事都想得到? 骆诚栽菜苗,李娇娘便去看那几只野鸭。 过了小半月,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们,已经会抢食了,而且是一只比一只厉害。 她打算放在水沟里放养。 水沟比较长,她专门辟出了一小段养鸭。 两头扎上竹子做的竹网,鸭们是游不过去的。 野鸭比家鸭多了项技能,会飞。 为了防着它们翅膀硬了,飞走了,李娇娘在水沟上面罩上了一层旧渔网。 一丈宽,三丈长的水沟面积,足够鸭们活动了。 投放在水沟的几个鱼网兜里,又有了收获。 有三条鳝鱼,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虾。 …… 午饭又是骆诚做的。 菜有红烧鳝鱼,咸菜炒虾,马苋齿。 不干活,还吃得好,李娇娘觉得,自己再闲着,怕是得长胖了。 她以为午后会下雨,但谁知雨并没有下来,只刮风。 李娇娘便牵着驴子,步行往春丫家而来,一是溜驴,二是消食,三是,说说向二宝的事情。 骆孙氏不在家,春丫家里安静不少。 瓜棚里,只有春宝大声的说笑声,还有钟氏的喝斥声,“吃饭别笑,当心呛着。” “我才不会呛着。”春宝嘟囔着。 骆福财在喊着春丫盛饭。 李娇娘没有急着走上前,而是牵着驴子站在田梗边,让驴子吃着草。 她则闲闲地打量着田野。 钟氏一家看管的,是一片西瓜地和一片甜瓜地,还有一片秧苗田。 这是村里一个富户家的田地,那家有着几十亩的地,家里还有长工。 这片瓜田原来是一个长工看管着,那个长工的儿子在外地发了点小财,长工便辞了活儿,跟随儿子在外地享福去了。 钟氏自告奋勇找上富户家,她急着找活儿,开的价钱比长工要低一百文一月。 富户看到她带着家人,觉得有便宜可占,一家子看瓜田,却只出一个人的工钱,实在是太划算,就将活儿给了钟氏。 其实钟氏愿意干看瓜田的活儿,主要是看中了这个两间房的木板房瓜棚。 虽然简陋,但至少可以挡挡风雨。 对于没有房子的钟氏来说,有个瓜棚住,已经是非常不错啦。 况且这处地方离着自家的两亩地近,可以随时去田里看看。 钟氏对这个活儿,十分的满意。 听到瓜棚里,钟氏喊着春丫收碗筷擦桌子,李娇娘才将驴子系在路边的小树上,朝瓜棚走去。 她走到瓜棚的门口,正遇到骆福财从里走出来。 骆福财见到李娇娘,马上嚷着道,“大侄媳妇,你可太不厚道了,说教我听音识骰子,却一直不教我。” 家里穷得房子都没有,他还想着赌? 女儿因为他名声不好,都快嫁不出去了,他还不知收手? 李娇娘无语了,“六叔,我教过你啊,你没学会,我有什么办法?这个听音识骰子,是要悟性的,你悟性不好,我也没有办法的。” 骆福财一怔,好像,李娇娘确实教过他好几回。 他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大侄媳啊,那你再教教我呗,我再学一次,一定会!” 还学? 李娇娘真想敲断他的手指头。 “我可不敢教了,骆诚哥会揍我的。”李娇娘摊手,“六叔,要不,你先问问骆诚哥?他同意我教你,我就教。” 骆福财哪敢找骆诚说这事?他会被骆诚揍得啃泥的。 “那小子坏着呢,哪肯帮我?”骆福财哼哼着,拢着袖子走到田里闲逛去了。 李娇娘却笑了,哟哟哟,怕骆诚啊,那就好,将来再找她问骰子的事,她就搬出骆诚来。 钟氏走出来,喊着李娇娘,“娇娘啦,你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六婶,我找春丫说会儿话。”李娇娘往瓜棚里看,“春丫呢?” 春丫在抹桌子。 她三两下抹好桌子,拍拍袖子,走出瓜棚。 “娇娘姐。” “走,咱们那边说话去。”李娇娘拉着春丫,往瓜田旁的小树林走去。 那儿僻静,又离着骆福财站的地方远。 春宝跑出瓜棚,“她们说什么呢,我去听听。” 钟氏拉回儿子,冷着脸说道,“女孩儿家说话,你听什么?回来!” 春宝嘟囔着,怏怏着,只得老实坐在瓜棚里。 不过,等钟氏洗碗去了,春宝又偷偷跑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衫子,个子又小,藏在一丛绿豆角苗后面,竟然一点也发现不了。 李娇娘和春丫没有发现他。 两人正专心说着话。 “是这样啊……”春丫低着头,一脸的难过。 李娇娘跟她说,向二宝不喜欢她,喜欢牛大妞,牛大妞也喜欢二宝。 “春丫,你很难过呢!”李娇娘往她脸上看着。 春丫勉强笑着,“没呢,娇娘姐瞎说。” “你喜欢二宝吗?”李娇娘直接了当地问。 三角恋最要不得,没有回报的单相思,浪费的是人生。 她不希望春丫陷入里面,耗费人生空度青春。 春丫叹了口气,“只是,他不喜欢我,见了我就凶我。” 这种表情,那是真喜欢了。 “哎,春丫啊,好小伙多的是呢,何必只看中那一个呢?”李娇娘劝着春丫。 春丫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朝李娇娘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小伙而已,并不是喜欢啦,娇娘姐别瞎说。” 这是看开了? 李娇娘握着她的手,“你真是这么想的话,我就放心了。放心,春丫,我一定帮你找个更好的小伙。” “我还小呢,娇娘姐尽瞎操心。”春丫抿唇一笑,“再笑我,我就走了。” 李娇娘也笑了,“好好好,不打趣你了,我们春丫勤劳又聪明,长得又水灵,一定会有好小伙上门求亲的。” 说得春丫更不好意思了。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后,转身往回走。 这时,李娇娘的眼睛忽然一亮。 “咦?” 正藏在豆角苗身后的春宝,吓得一个激灵,因为李娇娘正看着他的方向。 李娇娘也确实是看到他了。 但她装着没看到,故意说道,“哎,要是六叔不赌钱了,春丫你的亲事就不愁了。” 她跟春丫说骆福财怎么怎么不好,春丫是不会跟骆福财和钟氏说的。 春丫一向隐忍,不希望父母吵架。 但春宝不同,小屁孩的嘴巴是兜不住事的,心里装一个字,会往外蹦一个字去。 春丫看一眼李娇娘,无声一叹。 李娇娘又说道,“有人家中意你呢,但听说六叔烂赌,还喜欢四处借钱,又放弃你了。” 春丫更难过了,低下头去。 李娇娘又说道,“六叔再赌下去,春宝的媳妇怕是也娶不上了。” 春宝才七岁多,虽然不知道娶媳妇是怎么回事,但看到村里的男人们,长大了都娶媳妇,他便觉得,娶媳妇是件男人们都要做的事情,要是他没有媳妇,他不是被人笑? 春宝觉得,爹爹好赌是个大问题,他得找娘说说去。 李娇娘一直站在原地,和春丫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春宝瞄了一眼她们,发现她们还不走,他便弯着腰,悄悄跑出了豆角田,跑向瓜棚去了。 这小屁孩,倒是个机灵的。 李娇娘笑了。 她没有急着跟过去,她得留时间,让春宝跟钟氏说。 李娇娘便接着跟春丫说话,春丫心情不好,便也不觉得李娇娘是有意拖着她说闲话,她胡乱地应着。 尬聊最无聊,李娇娘打量起了她身后的杂树林。 这时,她发现了宝贝。 那丛杂树林中,有刚刚长到一人高的枣树苗,还有只到膝盖高的琵琶树苗。 “春丫,家里有铁锹吗?”李娇娘扶着一株琵琶树苗,说道,“我打算将这株树移栽到我家旁边的荒里地。” 她和骆诚住的房子,离着那片新开荒的田地间,还有二百来步的距离。 这中间,也是片荒地。 不过,因为杂树太多,树根太多,开荒起来麻烦,土质也并不适合种庄稼。 骆诚只砍走了杂树,让那片地空着。 李娇娘想着,不适合种庄稼,种果树应该没问题。 结的果子多,可以拿去卖,果子少,自己吃。 春丫回过神来,“有呢,娇娘姐你等会儿,我去拿。” 她吐了口气,提裙往瓜棚跑去。 反棚的外面就放着农具,她没有进瓜棚,找了把大铁锹,又朝李娇娘这里跑回来。 瓜棚里,钟氏正听着春宝偷听来的话。 听着听着,她心中不平静了。 她以为,骆福财好赌,只是会影响她而已,她被村人骂一句不会调教男人的废物女人罢了。 但她怎么就忘记了,这还会影响到儿女啊。 第183章 栽四棵果树到屋旁 “你娇娘姐还说什么了没有?”钟氏摸摸春宝的头,又问道。 “娇娘姐说,想挖几棵树种到她家的屋子旁。”春宝想了想,又说道。 钟氏在春宝的面前蹲下身来,“春宝乖,你再将刚才的话,说一遍给你爹爹听。” “说给爹听,爹会改么?”春宝眨着眼,问道。 钟氏心情更不好了。 看看,儿子都知道这是恶习,得改改,骆福财怎么就想不明白? “你不说,他更不会改。”钟氏叹道,“你对他说了,是提醒他。” 春宝点头,“嗯,我去找爹爹。” “去。”钟氏又摸摸春宝的头。 春宝撒开小短腿,往田里跑去。 骆福财吃饱了饭,正蹲在田中间一个小水塘边,一个人玩着骰子呢。 种田太辛苦,收入也少,他不耐烦做。 但乡下又没有其他谋生的事情做,他只好玩骰子打发时间。 “爹,爹!”春宝奶声奶气喊着他,气喘哼哼朝他跑来。 骆福财笑眯眯道,“来,春宝,爹教你认骰子。” 春宝在骆福财的身边蹲下来,哼哧着道,“不认,大家都说,骰子不是好东西。” “瞎说,这明明是好东西,只要你猜得准,就能发大财,一天之内,就能轻轻松松赚上几十贯钱,上百贯钱。”骆福财摇着装有骰子的小竹筒,摇摇头说道。 “可是娇娘姐说,骰子是害人的东西。”春宝反对道。 “她懂什么?”骆福财轻哼。 “娇娘姐懂的多着呢,娇娘姐懂钓虾,懂草药。”春宝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她还会帮春丫找婆家。” 骆福财一怔,“什么?给春丫找婆家?找到没?” 春宝学着钟氏的样子叹了口气,“找到后,又没了。” 骆福财站起身来,也将春宝拎起来站得直直的。 他低着头看着儿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娇娘姐跟你说的?” 春宝听着钟氏的吩咐,摇摇头,“不是,她没跟我说,是我偷偷听到的。”于是,他将偷听的话,又对骆福财说了一遍,“爹,村里人说你好赌,才不给春丫提亲的,爹你再赌的话,我就没有媳妇了。” 骆福财黑着脸,“你个小娃子,知道娶媳妇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哇。”春宝在骆诚家住了几天,想着骆诚对李娇娘的态度,便说道,“给媳妇烧饭,给媳妇扫地,给媳妇买好吃的,给媳妇买新衣裳……” “滚一边去,死孩子,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话?”骆福财朝他屁股拍了一巴掌,喝道,“媳妇明明是娶来做事的!像你娘。” “可娘说,她后悔嫁给爹呢,天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她不想做了。爹也不帮她做,爹什么都不做,咱家这么穷的,村里人都嫌弃咱们家呢,春丫的婆家也没有了。”春宝不服气地揉着屁股,鹦鹉学舌地,将李娇娘和钟氏说的话,混着说给骆福财听。 “行了行了,玩去,小娃子跟谁学的这么啰嗦?长大招人嫌。”骆福财又拍了下春宝的屁股,将儿子赶走了。 他则又蹲下来,接着玩起了骰子,口里自言自语说道,“我这还不是想快点发财么,发了大财,赚他个几百几千贯的,家里人不都过上好日子了?怎么还一个个嫌弃我的?没眼光的一群俗人。” …… 李娇娘在树林里找了一圈,又发现了一株桑树,也一并挖了出来。 除了桑树,她还挖了两株野枇杷树,一株枣树。 春丫帮着她,将四株小树苗捆在驴背上。 小丫头手里忙着,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李娇娘心里叹了口气,倒底是伤心啊。 她拍拍春丫的肩头,“过几天我又要去赶集,你去不去?想去的话,记得前一天就跟我说,我们坐着驴车去,不用走路的。” 集市的热闹,能让人心情愉快起来。 春丫想到自己采的药草,差不多也有一斤了,她马上点头,笑着道,“好呢,到时我去找娇娘姐。” 李娇娘走到瓜棚,跟钟氏打了声招呼,摸摸春宝的头,骑着驴子回家去了。 钟氏马上拉过春丫,问着她娇娘说的话。 “也没啥呢,娘别多想。” 钟氏叹道,“我不会多想,我怕你多想呢。” “娘,我很好呢。”春丫抬起头,笑微微道,“趁着没有下雨,我再去挖些草药回来。” 春丫大步走进了瓜棚后面,翻出她的背篓和小铲子,朝钟氏挥挥手,乐呵呵往后山走去。 钟氏大声喊着她,“别往树林深处走,别走草深的地方!早些回来!” 春丫跟着李娇娘进出山林多回,学会了怎样抓蛇和避开野蜂虫子,她现在的胆子大着呢。 “知道了,娘!”她一点也不害怕地朝钟氏挥了挥手,快步走远了。 钟氏叹了口气,她这么好的闺女,却没人上门提亲。 想到是骆福财害的,钟氏气得直咬牙,可是那个男人,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打不过,骂不听,说没用。 她只有干生气。 …… 春丫进了后山,山脚下的草药和野菜,已经被村里人挖走了,就算有,也是些才长出的小苗苗,娇娘说,药铺是不收那种的。 春丫提着铲子,往山林深处走。 今天她换了处地方走,果然,有着新的收获。 她挖了些白术和三七,还有天麻,还挖到了一丛蘑菇。 正小心翼翼的将蘑菇从土里挖出来时,她听到前方有人惊呼一声,“别动,那是……蛇……” “二宝,咱们……咱们怎么办?” “咱们不动,蛇过会儿会自己跑走的。” “好……好好……” 春丫眨了眨眼,向二宝? 他怎么也来了后山的林子里? 想到向二宝总是凶自己,春丫叹了口气,将蘑菇挖出来放进背篓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吐了口气,还是往向二宝方向走去。 她心中跟自己说,她不是去看向二宝的,她是去抓蛇的,要是遇到条肥的蛇,她能赚一小笔钱呢。 看到钱的份上,被向二宝骂一顿,也不算什么。 声音就在不远处的方向,春丫拿着小铲子,扒拉着深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向二宝他们跟前。 向二宝和他家另一个邻居的小儿子刘冬生,正紧张地站在一株大树旁,一动不敢动呢。 一条褐色的大蛇儿,慢悠悠地吐着信子,慵懒地缠着他们的脚。 “这蛇儿没毒的,它叫乌梢蛇。”春丫摇摇头说道。 她挽了挽袖子,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蛇儿的头掐住了,扔进了自己的背篓里。 背篓上面有个盖子,盖上盖子,呆笨的蛇儿根本跑不出来。 向二宝和刘冬生,这才大口松了口气。 比向二宝小两岁的刘冬生,是个半大小子,嗓子音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他扯着破嗓子笑着道,“春丫姐,你可真厉害,连蛇儿也敢抓。” 春丫笑着道,“它又没有毒,有什么不敢的?” “没毒我也不敢抓。”刘冬生不好意思挠挠头,“春丫姐,今天得亏你来了,要不然,我和二宝哥得站到天黑了,哈哈哈哈,要是这蛇儿一直缠着我俩的脚,说不定我们得站到明天呢。是,二宝哥?你咋不谢谢春丫姐呀?她救了我们呢。” 刘冬生推推向二宝的胳膊。 向二宝看一眼春丫,没说话,而是转身走了。 “哎,二宝哥,你去哪儿?等等我!”刘冬生捡起掉在地上的弓箭,飞快朝向二宝追去。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春丫挥挥手,“我们先走了,春丫姐,你一个人上山,小心些呀。” 春丫也挥挥手,笑着道,“没事儿,我经常一个人来山上呢。” 看着那两人走得没影子了,春丫吐了口气,这才走回原来的地方,继续挖着她的草药去了。 另一方,刘冬生追上了向二宝。 他回头朝身后看看,发现春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便对向二宝说道,“二宝哥,你怎么对春丫姐黑着脸呀,她那么好,帮我们抓蛇儿呢。” 向二宝闷声道,“她老是朝我笑嘻嘻的,心里一定装着坏事,哼。” 刘冬生:“……”他眨着眼,不解地看着向二宝,“可我娘说,姑娘家对男娃子露笑脸,是喜欢的意思啦,哪里是要耍坏心眼?” “他爹坏,她也一定坏。”向二宝哼哼着道,“她爹上回还想偷骆诚哥的驴子呢。” “那不是没偷吗?是骆飞翔那坏小子搞的鬼,诬陷春丫爹呢。”刘冬生说道。 向二宝冷哼,“就算是,那他为什么不将驴子送回骆诚哥家?那么大的一头驴系在他家屋子旁,他不可能没有发现,一定是想借机拿去卖掉,幸好骆诚哥及时打找到了。” 对于骆飞翔诬陷骆春丫爹骆福财偷驴子的事情,村里说法有两种。 一种是相信骆福财是清白的,被人诬陷了。 另一种说法是,驴子就是骆福财偷的,只不过,他能说会道,骆诚和骆飞翔兄弟又一直有矛盾,不相信他们的话,才说骆福财是被冤枉的。 而且,相信骆福财是偷驴的人,更多一些。 刘冬生皱了皱眉头,“可是二宝,就算是春丫爹偷过驴,也不关春丫什么事啊,她可没偷过东西呢。” “哼,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爹是个赌棍还是个贼,她会好到哪儿去?” 刘冬生不知怎么反驳向二宝了,皱了皱眉头,只好不说了。 。 春丫又回到原地,她将那片山坡的草药全挖完了,又挖了些野菜。 看看太阳偏西得厉害了,才收了手,往山下走。 快到山脚下时,两只兔子一前一后的从她身边跑过。 把春丫吓了一大跳,“小东西们,你们可真调皮,吓着我了知不知道?” 两只兔子才不管有没有吓着人,只管追逐着跑。 它们跑得很快,浑然不管前方是不是有大树,只听咚的一声,跑在前头的兔子撞树上去了。 倒地不起。 春丫一怔,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应过来,紧接着,另一只兔子也撞到那株树上去了。 又一个倒地不起。 这是…… 春丫听村里老人们说过兔子撞树的事,兔子们跑得快,常常没看清前方的路只管跑,结果撞树上一命呜呼了。 她兴冲冲走上前,左手一只右手一只拎起两只灰兔子。 兔子的额头血都撞出来了,这是得撞得多傻? “明天又是乡里的大赶集呢,正好拿去卖掉。”春丫喜滋滋拎着兔子往山下走。 心中那点因失恋而产生的不愉快,因为白得了两只兔子,一扫而去。 。 春丫走出后山,在山脚下的小路口那里,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后山的向二宝和刘冬生。 向二宝这回没有木着脸,而是一脸吃惊地看着春丫。 刘冬生也是一脸的惊讶,他走上前,问着春丫,“春丫,你抓了两只兔子呀?好厉害呢。” 春丫不好意思说道,“也不算厉害啦,它们自己送到我面前的,跑着跑着撞树上去了。” 刘冬生依旧是一脸的羡慕,“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我和二宝哥在山里转了一圈,我只逮到一只野鸡,二宝哥厉害些,捉了两只斑鸠一只野鸡。” 春丫看看天色,要是她走到金山村跟娇娘说明天想去赶集,来回一趟,天都黑了。 而向二宝和刘冬生他们两家离着娇娘家近,不如,请他们传个话。 向二宝冷着脸,春丫没有找他,而是笑着对刘冬生道,“冬生啊,你回去后,帮我带个话给骆诚哥,我明天去赶集,想跟他和娇娘姐一起去乡里。” “好呢,小事一件,包在我身上。”刘冬生拍拍胸口,笑着道。 “多谢你啦,冬生。”春丫朝刘冬生挥挥手,没理会向二宝,往玉山村的小路走去了。 “啊,春丫好厉害呢,是,二宝哥?”刘冬生看着走远的春丫,拿胳膊肘捅了捅向二宝说道。 向二宝皱着眉头,以往那丫头总是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怎么不理会他了? 奇怪。 …… 刘冬生家住向家的东边,而向家的西边是李娇娘和骆诚家。 他们俩回到村里后,向二宝直接回了家,刘冬生则去了骆诚家,向骆诚转述了春丫的话。 李娇娘明早要去乡里卖山货,骆诚便点头道,“晓得了。” 刘冬山正要转身回家,这时,他看到李娇娘拎着只大灰兔,放进了一个篓子里罩着。 兔子是活的,在篓子里不老实地跳来跳去。 刘冬生便笑着道,“呀,这只兔子可真肥呢,春丫今天捡了两只兔子,就不及这只肥。” 李娇娘随口问道,“冬生啊,春丫在哪捡的兔子?” 刘冬生便说起了在后山的事,春丫怎么捉了蛇救了他和向二宝,春丫捡了两只兔子的事情。 李娇娘眨了眨眼,春丫和向二宝见了面,没说话? 这可是好事啊,说明春丫没太伤心了呢。 刘冬生看了会儿李娇娘的兔子,就回家去了。 骆诚将驴子和马往前院里牵,分别系在院中的两株梧桐树下。 李娇娘将兔子笼拎到后院,骆诚跟了过去,“歇会儿,我来,你忙了一下午了。” “忙的都是小事,那也叫忙?”李娇娘笑。 从春丫家回来后,她将四株树苗栽到了屋子一侧的荒地里。 四处溜达的小灰毛,捉了只肥兔子回来给她。 那只兔子狡猾,她放进一个竹蔑罩子里罩着,它居然打洞跑了! 幸好有小灰毛在,又将它捉了回来。 为了防它再打洞跑走,李娇娘便找了个鱼篓子将兔子关在里面。 谁知,这兔子的力气也不小,居然撞翻了篓子跑掉了。 刘冬生来的时候,她刚刚逮回兔子。 骆诚找了块石板,压在篓子盖的上面,“看它还怎么跑。” “这个方法好。”李娇娘笑着道。 明早要去赶集,得起早,今晚就得早睡。 骆诚早早地去做晚饭去了,李娇娘拿出纸笔,写着明天的安排。 第184章 还完债,她的手里还有八百贯的存钱。 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光靠这点钱,吃不了一辈子。 凡事都得精打细算。 能换钱的,赶紧着换钱。 过日子的人家,谁家不要存个千儿八百贯的,以备不时之需? 昨天下午,骆诚又打了一只野猪,这只野猪,加上她的一只肥灰兔,又是一笔不小的进帐。 秧苗还没有分穗,离插秧时间,还有半个月,这半月的时间,是空闲的。 李娇娘打算重点打理她的水沟。 野鸭已经放在水里养着了,该买几只家鸭了。 现在天气热,不是孵化鸡鸭的季节,但也不是绝对的,明天到乡里集市上转一转,碰碰运气。 鸡鸭养大,能换钱,也能自己吃。 一文一文的钱慢慢攒,速度很慢。 李娇娘不是没想过,靠自己的异能眼发大财。 比如,开个医馆,当个神婆。 但那样一来,是必会惊动李家人。 她想过的是平静的日子,可不是成天和李家斗来斗去的。 李娇娘摇摇头,还是脚踏实地赚钱。 李家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 接着,李娇娘又写了明天要买的物品:针线,灯油,盐巴,洗衣和洗澡用的皂角泥。 洗衣用的是粗泥,洗澡用的泥,里头加了些花香的香料,价钱要贵一些。 天热,用得多,李娇娘打算多买点。 写好,李娇娘将纸叠起来,放进了一个她出门背的布包里。 后院,骆诚在唤着三只鸡入鸡笼。 李娇娘抿唇一笑,多么和谐的农家生活啊,唯一不美的是,缺几只小包子。 可骆诚不急,光她一人急,也没有用啊。 李娇娘好笑着叹口气,整理她和骆诚洗澡的衣物去了。 今晚又是骆诚给她洗澡。 一回生,二回熟。 骆诚不像昨天那么拘谨了。 李娇娘便故意逗他,“哎,听说过鸳鸯浴没有?” 骆诚黑着脸,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别闹,早些洗好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你才闹,我问你话呢。”李娇娘揉揉额头,“弹疼了,给揉揉。” 骆诚拿了块李娇娘洗脸的布巾,给她揉起来。 李娇娘,“……” 摔,直男啦直男! …… 转眼到了第二天。 李娇娘和骆诚同时醒来,骆诚做早饭,李娇娘喂鸡。 她将前晚吃剩下的一些饭粒,洒在后院一角的鸡笼里。 两只母鸡,一只小公鸡,马上抢吃起来。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李娇娘提着个小灯笼照亮。 一只母鸡扑腾着跳开,李娇娘看到一只蛋滚了出来。 嘿,一大早就有了收获。 李娇娘马上捡了出来,放在一只装有谷糠的旧坛里储存着。 攒够三个蛋,就是一碗菜了。 这时候的鸡蛋是纯正土鸡蛋,炒出的蛋,别说吃,闻着都香。 骆诚在厨房里切切剁剁,李娇娘一手提着小灯笼,一手拎了只小水桶,往小水沟边走来。 她将小灯笼架在水沟边的树叉上,挽了袖子,提那些放在水沟里的鱼网兜。 以往,只要她收网,多多少少都有收获。 运气好的时候,几只鱼网兜的鱼虾,能有小半桶。 最少的时候,也有一碗。 可是今天,一只鱼虾也没有看到,连只蛤蟆也没有网到。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可不对劲呢! 八成是有人趁她和骆诚睡觉了,连夜偷走了。 她提起灯笼,在水沟边寻找起了线索。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只脚印。 脚印不小,男人的。 李娇娘吹了声口哨,唤来小灰毛。 小东西吱唔着,说没发现是谁来的,它在前院守着驴子和马呢。 驴子曾被人偷走过一次,小家伙担心再有人偷驴,便十分认真地盯着驴,没有盯后院。 李娇娘摸摸它的头,“乖,现在后院的田和水沟也要盯着。” 小灰毛哼哼吱吱着,“好辛苦,要吃好吃的。” 这小东西,撒娇要吃的呢。 “过会儿我去赶集,一定多带些糖果回来。”李娇娘捏捏它的耳朵。 小灰毛马上摇摇起尾巴,欢喜着龇牙裂嘴跳跳腾腾起来。 这家伙,跟孩子一样。 李娇娘好笑。 鱼篓子放在老地方,还会被那人偷。 李娇娘便重新换了个地方。 而且,放得极为的隐秘,不留一点痕迹在外面。 她是靠步子的丈量放的鱼网,根本不需要做记号。 再回到厨房时,骆诚已经做好了早饭。 一碗小米粥,一碗炒青豆,外加五个咸水煮熟的鸟蛋。 鸟蛋是昨天骆诚清理屋旁的杂草时,找出来的。 原来那里是片杂树林。 树砍了,一些草没有来得及清理完毕。 昨天下午李娇娘要栽果树,骆诚就乘机清理了,没想到,在草里找到一窝鸟蛋。 李娇娘拿起一个鸟蛋,敲着壳,说道,“骆诚哥,就不要做干粮了,回来得早,咱们就回家吃饭,来不及的话,就在集市上吃,咱们现在又不缺钱。” 穿越来一回,她还没有好好品偿这时期的美食呢,赶集的时候,也是美食最多的时候。 骆诚没反对,“好。” 娇娘的手里有了钱,他今天卖野猪,又能进帐,家里不缺钱了,他不想委屈着娇娘吃硬得像牛皮一样的干饼子。 五个鸟蛋,李娇娘吃了两个,将三个给了骆诚。 “我个子小,胃口小。”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看着她,摇摇头,吃了。 两人吃好饭,李娇娘烧凉茶,骆诚在前院门外那套马车,搬野味。 他们如今有两架车,一架是有棚子的专门坐人的车,一架是推车。 这种推车,可以人力推,可以套在驴子上面,可以套在马的上面。 驴子是李娇娘在村里行走的脚力工具,马儿是走远路用的。 今天去乡里,有十里路,用马儿拉车速度要快些。 这时,春丫走来了。 小丫头头戴斗笠,肩头上背着背篓,手里拎着两只兔子。 “骆诚哥。” 骆诚看到她手里的两只兔子,微微一笑道,“这两只兔子,能卖个二三百文了。” 春丫得意起来,“是吗?嘿嘿。” 李娇娘烧好凉茶,装在一个茶壶里,又拿了两只碗,一并放在一个提篮里,再放上一块擦手的布巾,她跟小灰毛叮嘱几句后,关了后院门,背上装钱的布包来到前院。 “娇娘姐。”春丫兴冲冲地喊着她。 这丫头,今天精神真好。 李娇娘笑着道,“春丫真厉害。” “娇娘姐别笑话我,我不厉害。”春丫腼腆一笑。 太阳在天边露了点鱼肚白,骆诚关了院门,赶着马车,带着李娇娘和春丫出发了。 这个时候,天色微亮。 骆诚和李娇娘第一次赶集的时候,起得比今天还要早,那时候,是推着推车走到乡里集市的。 如今有着快速奔跑的马儿拉车,速度快多了就不用在鸡叫第一遍时起床了,鸡叫第二遍起床也来得及。 这架板车,比项家的车要宽大一些。 车尾捆着野猪和装兔子的笼子,车头那里坐着李娇娘和春丫,骆诚骑在马背上。 空间十分的宽余。 马儿在乡间路上奔跑,太阳刚刚爬出地表面,他们就到了集市。 春丫惊叹道,“马车好快呀。” 李娇娘笑着道,“快,春丫努力赚钱,也买匹马儿。” 一匹普通的马儿,要花二十贯的钱,春丫的手里,只有一百来文钱,只够买只鸡,离买马儿的钱,差得远着呢。 “好难啊。”春丫看着马儿,摇摇头。 李娇娘给春丫打气,“不难不难,你看骆诚哥,一个月前什么都没有,再看他现在,又是驴子,又是马儿的,只要咱们肯努力,善于抓着机会,钱财就不是难事。” 想到骆诚近来的变化,家里的房子翻修了,有了马车驴子,还有田,春丫受到了鼓舞,“嗯,娇娘姐说的对。” 骆诚看了看集市上,还不太多的摊贩,对李娇娘道,“是送往蔡记那里,还是候着找卖主?” 李娇娘道,“先送蔡记那里,他不要,我们就自己卖。乡里集市卖不了,咱们去县里,有了马车,哪儿都能去了。” 驶诚点头,“好。” 他扬了扬马鞭子,将马车赶往蔡记酒馆。 不巧的是,蔡记今天居然关着门,门上挂着大铜锁。 “咦,他不是说初八才搬去县城吗?这离初八还有几天呢,这就关门了?今天可是赶集呢,生意也不做了?”李娇娘爬下马车,走到酒馆的窗子旁,往里打量着。 酒馆里的桌椅不在了,只有一间空屋子。 “我去打听下。”骆诚将马儿牵到路旁,走向了酒馆的对面。 蔡记酒馆的对面,是家卖香烛灯油的铺子。 铺子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胖男子。 胖掌柜正在整理货物,他娘子坐在铺子前的小凳子上,给自家小儿子喂着早饭。 三岁多的小娃子调皮,不配合吃饭,正闹着别扭。 骆诚走上前,问着掌柜,“大哥,打听件事,蔡记酒馆的蔡掌柜,怎么关了铺子?他人上哪儿去了?” 骆诚和李娇娘来送货多回了,这对夫妇俩虽然没有和骆诚李娇娘说过话,但经常看到他们,也记熟了骆诚李娇娘的样子。 胖掌柜摇摇头,说道,“大兄弟,你是送货来的?送别家,老蔡搬走了呢,全家都不在这里了。” “听说他在县城里买了酒楼,是提前搬到县城去了?”骆诚问。 胖掌柜说道,“本来呢,是买了酒楼,可是几天前,他儿子打死了一个县城官员的儿子,吃了官司了,他不得已,又卖掉县城的酒楼,打理儿子的官司去了。这乡里的酒馆,一时没有找到买主,就一直空着。” 那个哄着儿子的老板娘也说道,“听说啊,老蔡儿子得罪的那户人家,不仅在县城里做官,家里还有人还在京城做官呢。那家要老蔡赔一万贯的钱,还要他儿子做牢吃官司,他哪有那么多的钱赔?老蔡今年可是倒霉了呀。” 夫妻二人的铺子,和蔡记的酒馆生意不是一路的,不是同行便会成朋友。 大家对门做生意多年,像村里邻居一样,熟悉彼此家里的事情。 这夫妻二人说起老蔡,均是摇头叹息。 骆诚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 他向二人道了谢,走回蔡记酒馆前,将听到的消息,对李娇娘说了一遍。 路宽,李娇娘刚才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见二人一直摇头,料想不是好事。 这会儿听了骆诚说的话,李娇娘暗道,看看,她猜测中了。 同时,她心中直叹息,这蔡记可不是一般的倒霉,怎会有个扯后腿的儿子呢? 李娇娘又往酒馆的窗子里看了看,对骆诚说道,“咱们目前的钱,买不起也租不起县城的酒楼,不如,将这酒馆买下来?” 蔡记等着赎儿子呢,一定会急着卖酒馆。 再说了,蔡记这家酒馆,楼下只有三张桌子,楼上也才两间房,小小的乡下酒馆,值不了多少钱的。 骆诚不反对,说道,“我去打听下他家的住址。” 说着,他又走回到对面的香烛灯油铺子那儿,向掌柜问了蔡掌柜家的地址。 “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只知道他是本乡钱库村的。”那掌柜说道。 知道是哪村的就好办了,村里的人少,打听下,就能问出来。 骆诚走回来,对李娇娘说了。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等咱们处理掉这几样山货,就去找找他。” 春丫以前跟着李娇娘来乡里集市,都是直接将货物送到这家酒馆,眼下见酒馆关了门,她担忧说道,“娇娘姐,现在怎么卖山货啊?” “零卖呗。”李娇娘笑着道,她帮骆诚掉转着马车。 春丫皱着眉头,“零卖?怎么个零卖?” “切开来,一斤一两的卖。” “啊?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去?我只有两兔子,可娇娘姐还有一只肥野猪呢。”春丫没有做过零卖的生意,开始犯愁了。 “今天集市的人多,会卖掉的。”李娇娘安慰着她。 春丫点了点头,她且看看,李娇娘怎么卖山货,她跟着学。 集市上的人已经多起来了,马车走得不快,三人干脆走着路。 第185章 刮目相看 乡里集市的摊贩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规律的占着位置。 李娇娘来了多次,对这条街,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她看到一个地方,连着摆着五个摊位,那里有卖鱼的,卖鸡蛋的,卖菜的,卖茶叶的,卖家猪肉的,唯独没有卖野味的。 李娇娘指着那处地方,对骆诚说道,“骆诚哥,就停那个地方?咱们挨着卖家猪肉的摊位。” 骆诚点了点头,将马车赶了过去。 因为有马车,加上街上的行人摊贩多了起来,他们走得慢。 李娇娘担心那个好地方被其他人抢走了,拉着春丫往前跑,“走,咱们先占着地方,候着骆诚哥。”回头又朝骆诚道,“我们先去占位置,骆诚哥你去交摊位费。” “好。”骆诚点头。 春丫跟着她跑。 几十步的地方,两人很快就跑到了。 她们刚喘了口气,一个中年汉子推着推车走来了。 那推车上放着几袋子大米小米。 汉子将车停在她们的面前,打量了下四周后,将一袋子米拎下推车,往李娇娘的脚边一放,“你们让让,这地方我要了。” 李娇娘拿斗笠当扇子扇着风,笑着道,“这位大哥,这地方我们先占了,您还是到别处去。” 那汉子不服气道,“你们货都没有,占着地方干什么?” “谁说我们没货的?看,这不是来了?”李娇娘指了指他的身后。 汉子回头,就见骆诚拎着一只装着肥兔子的竹篓子,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他。 汉子沮丧地摇摇头,“行行行,你们占着。”他将米又拎回了推车上,推着推车往别处去了。 李娇娘吐了口气,幸好她跑来占着位置,不然的话,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就被人抢占了。 这儿是个路口的拐角。 骆诚将板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春丫说道,“娇娘姐,咱们为什么要占这个地方?” 李娇娘看向四周说道,“这个地方好啊,有这么多的人在摆摊呢,人多热闹。” 春丫不解地说道,“可是人多的话,不是分了生意么?” 李娇娘道,“不会,摊位多的话,会更加的吸引买主前来。有人买了鸡蛋,还会买咱们的野味。大家好不容易前来赶集一趟,可不是只买一样就回家。” 春丫还是不相信,“我跟娘上街的时候,就只会买想好的东西,没想到要买的,看见了坚决不买。” 李娇娘心说,那是你和钟氏没有钱,要是有了钱,一定是看到什么买什么。 “春丫不相信的话,咱们试目以待?”李娇娘笑着道。 春丫没有卖过山货,反正,李娇娘怎么说,她跟着怎么做,“嗯,我听娇娘姐的。” 李娇娘叫人做的推车,两边的扶手板是活动的,可以拆下来。 这会儿骆诚就拆了下来。 他又找来两块石头,将板子搁了上去。 李娇娘将春丫的两只野兔摆上。 她的那只活兔子,则没有拿出来,她要先帮春丫的兔子卖掉,春丫的兔子是死的,得早些出手。 那只活的野猪,四只脚都捆了,放在地上。 春丫捉的那条乌梢蛇,则放在一个小笼子里,放在地上。 李娇娘像上回一样,清了清嗓子,马上叫卖起来。 “赶集的大叔大婶阿公阿婆们,大哥大嫂子们,走过路过来看看啊,有刚刚从山里捉的活野猪,肥兔子啊,还有一条活蛇啊。要买的前来看看啊,不买的捧个热闹啊,你们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健壮的野猪,这么毛色油亮的肥兔子,还有这条粗壮却十分温顺的蛇,这蛇的蛇胆,可是一味上好的药材啊,吞下后能治顽固眼疾。” 前来赶集的人,都是边走边看,看到新鲜的,或是想到家里正缺少的,就会买上一些。 也有一些人,是专门上街看热闹的,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走。 李娇娘声音清脆,跟夜莺的声音一样婉转,她吐词又清晰,不带停顿地说了一通话,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他们的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骆诚拿出磨刀石,开始磨刀。 李娇娘拿出一个从家里带来的瓦盆,从车上的水桶里倒了点清水在里面,又洒了点盐,等着接猪血。 她和骆诚第一次卖野猪肉时,没有经验,忙得手忙脚乱的,现在再卖野猪肉,她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春丫惊讶地看着李娇娘忙,她心中想着,要是她遇到这些事情,她一定会乱得没有头绪。 有围观的人问骆诚,“大兄弟,可是要杀野猪了?” 骆诚点头,“正是。” 李娇娘笑着道,“这才是真正的新鲜肉哩。大家买多少随意啊,半斤三两一斤三斤,咱们都卖的。” “多少一斤啊。”有人问。 李娇娘道,“看部位。比如这肥硕肉多的腿肉,肉最好了,四十文一斤,这肚皮上的肉便宜些,三十五一斤。这猪耳朵猪尾巴就更便宜了,二十五一斤。夏天这季节,猪耳朵和猪尾巴洗净后,用盐水煮熟切成细细的片,沾上香油酱油醋香菜末,最适合做下酒菜了。” 爱喝上两口的,口中马上转起了口水。 有人嚷着,“那位小娘子啊,猪耳朵猪尾巴我都要了啊,你不准再卖给别人了。” 这是个红光满面,六十来岁的胖老汉,穿着半新半旧的浅青色细布长衫,崭新的浅底布鞋子,手里还拎着个鸟笼子,一看便是村里的有钱人。 别家的老汉们,到了这岁数还在田里劳作为儿孙们谋财呢,他都遛起鸟来了。 可见,家里有闲钱。 李娇娘笑着应道,“好呢,老伯。”又说道,“兔子肉您不再来点?” “大夏天的,炖兔肉太油了,吃不下。”那胖老汉摇摇头。 “那您可以不炖着啊,做干锅兔肉啊,很适合下酒的呢。”李娇娘道,接着,她说起了做干锅兔肉的方法,“兔子肉洗净后切成小块,放上适量的盐和调料拌匀,腌制小半个时辰后,倒入滚水的锅里翻上片刻后捞出锅,另起锅,将油烧热,加入切好的姜丝炒香,再将兔肉和调料一并倒入锅里,淋上酱油,加上少量的糖和调料,烧得油脂发亮就可以出锅了。没有油汤,吃起来不会腻味。” 胖老汉听得眼睛发亮,“还有这种吃法?” “吃法多着呢,看您喜好,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做呗。”李娇娘笑着道。 胖老汉是个吃货,很爱研究怎么吃。 他捏着八字胡,想着李娇娘的话,越想越觉得那种做法好吃。 “兔子肉多少一斤?”胖老汉拎起一只野兔,问道,“哎,怎么是死的?” 他有些不满意了。 “今早刚捉的兔子呢,这么热的天,哪有放几天的兔子?”李娇娘道,“这集市上的山货,可都是死的呀。老伯你要整只的话,我就便宜点卖给你,原先卖二十八文的一斤的,给您二十五文一斤得了。” 她不容胖老汉犹豫,接过兔子,拿出秤称了起来,“这只有六斤一两重,就算六斤。二十五文一斤,六斤的话,便是一百五十文钱。” 胖老汉拎起野兔来闻了闻,还算可以,想了想价格,也还公道。 “行,就这只,猪耳内和猪尾巴呢?”他又问道。 “马上好马上好。”李娇娘推了把春丫,“你去收钱,我帮骆诚哥杀猪。” 她将那个准备好的瓦盆,放在猪脖子的下方,等着接猪血。 “啊,好好。”春丫赶紧站好,等着对方付钱。 骆诚已经磨好了刀,只见他手起刀落,野猪几乎不带哼的就被破了口子。 这刀法又快又准。 一个年轻汉子的手艺,居然不比一个老师傅的差,引得围观的人不住的叫好。 紧接着,他将猪耳朵和猪尾巴割下来,两样价格一样,放在一起称给了那个胖老汉。 “一共是两斤重,二十五文一斤,您给五十文,加上刚才的兔子肉,一共是二百文。”李娇娘熟练地报着价格。 想了想,她将原本给蔡记酒馆的五香粉拿了出来,找出预备着做帐的本子撕下一页纸来,包了一小撮五香粉,给那个胖老汉。 “这是我自己磨的五香粉,炖肉用的调料。原本是给街东头的蔡记酒馆里的,他买我的山货,我就送他五香粉。如今那铺子关着门呢,我就分些送给您得了。您今天买得多,咱们做个回头生意。” 胖老汉接在手里闻了闻,没一会儿眼睛发亮,“嗯,香,的确是蔡记酒馆的味道,嗨,我说他那菜怎么比别家香呢,原来是你给的调料啊。”他乐呵呵地接在手里,付了钱,拿了兔子和猪耳朵猪尾巴,又说道,“这位小娘子啊,我下回再买你家的山货,你也得送我这个五香粉啊。” “只要您买,我就会送。”李娇娘笑着道。 胖老汉满意而去。 李娇娘拿出五十文,将一百五十文给了春丫。 她眨着眼,对春丫笑着道,“我要歇会儿了,你来帮骆诚哥?” 春丫咬了咬唇,心中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好,娇娘姐你歇息着,我来帮骆诚哥。” 胖老汉乐呵呵离开后,又有一个到蔡记酒馆吃过酒菜的人,也说道,“我要另一只兔子,小娘子啊,那个五香粉,也有送的?” 李娇娘坐在一块石头上,拿斗笠扇着风,笑着道,“当然,凡是买三斤以上的,都有送那么一小包。” 那一小包,也就一只鸟蛋大小的份量,够他们炒三盘菜,炖两锅汤的。 她今天带了五斤五香粉来,足够做完买一赠一的活动了。 “那快称称。”那中年男人说道。 李娇娘将秤给了春丫。 春丫抖着手,深吸一口气,称了起来,“五斤五两。” “那是多少钱啊?”中年男人伸手到荷包里摸钱,问道。 春丫傻眼,五斤五两,是多少钱啊。 李娇娘不说话,看着她。 骆诚也不帮忙,忙着切割野猪肉呢。 “哎呀,怎么不会算呀?”中年男人催着春丫。 春丫急得快哭了。 这时,人群里有个人说道,“一百三十七文五钱。” 李娇娘往那声音方向看去一眼,笑了笑,朝春丫点头道,“是这么多。” 春丫大松口气,大着胆子对那中年男人说道,“您……您给一百三十五文。” “拿着。”中年男人爽快地付了钱,又说道,“小姑娘啊,做生意得算得快啊,你得跟那位小娘子好好学学,她就算得快。” 春丫叹了口气,她没上过学呢,哪里算得快? 李娇娘包好了五香粉,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那人提着兔子,也满意地走了。 春丫抹了把额头的汗。 抬头时,她看到向二宝走过去了。 刚才,好像是向二宝说的话? 他为什么忽然帮她? 向二宝说完话后,马上挤进了人群,走开了。 春丫居然会做生意?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第186章 骆诚将野猪分成了几大块,有人冲着李娇娘的五香粉,嚷着要买三斤野猪肉。 骆诚按着那人指的地方,割好了肉。 李娇娘依旧不出面,叫春丫称。 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后,春丫的胆子大了起来。 说话再不是结结巴巴的了。 “好呢,您稍等,这就称好。”春丫认真地称着,“三斤,这秤还翘着呢,就算三斤,三四一十二,一百二十文钱。” 她年纪不大,又生得腼腆,经常赶集的人一眼便看出,她是个做生意的新手。 凡是新手,都是老实称秤不会弄假的。 刚才她的称法,明明可以称出三斤一两来,却只报着三斤。 这个称法,买东西的人占着极大的便宜。 如此一来,有更多的人排着队想买肉。 李娇娘收着钱,递上一撮五香粉。 做了几笔买卖后,挤着卖肉的人渐渐地少了。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头一批买东西的人,都是冲动型的,后面的人,才是理智型的。 理智型的人,是极好的回头客,但拉住这些人做成买卖,却是很困难的。 春丫开始犯愁了,还有这么多的肉,可怎么办? 她小声问着李娇娘,“娇娘姐,得想个办法呀?” 李娇娘才不慌,她正不慌不忙地撕着记帐本的纸,再将纸对折撕小,分包着五香粉。 她心中已经有了个主意。 有两个妇人看一眼野猪肉摊,走到一旁悄悄商议着什么呢。 李娇娘大致上听到了一些内容。 她笑着大声道,“家里人少的人家,买三斤肉回家吃不完,可以和别家一起拼着买。两人三人合买三斤肉,我也一样送五香粉调料。” 她的话一落,刚才还小声议论着的两个妇人,马上走到摊位前,一个嚷着要二斤,一个嚷着要一斤。 李娇娇笑着道,“分开切,切得太少,我家官人可切不准啦,要是都切成了两斤多,可怎么办?或是一斤八两,一斤九两的,这超过了三斤呢。切多可不可以?” 两个妇人一起道,“你们天天卖山货的,怎么还切不准呢?切多了我们不要。” 李娇娘道,“婶子,家猪肉天天有,野猪可不是天天有啊,这么大的野猪,没几个人能打到呢。我家官人是猎户,不是切肉能手,实在是,切得太小切不准。” 切肉卖,多多少少都会超出一点,一块肉少收一两半两的,两块肉便是双倍数,少一两二两。 切的块越多,越亏。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求买三斤才送调料包的原因。 “那……那怎么办?哎呀,你们卖的想个办法呗?”其中一个妇人不耐烦了。 李娇娘早就有了主意,“不如,切成一整块,你们回家再分,我看你们这么熟悉的,谁家多吃一点,谁家少吃一点,都不是大问题。邻里亲戚之间,好说好商量嘛。” 两个妇人互相看一眼,倒也没有反对,“成,那你切。” “好嘞,二位婶子稍等哈,马上就好。”李娇娘朝骆诚点了点头,“骆诚哥,切三斤肉。” “切这里,对,这里这里。”两个妇人拿手指着野猪的部位说道。 骆诚按着她们说的,切了块肉下来,春丫称了,“三斤半两。” “算三斤?我们买的多,那半两就算了?”一个妇人说道。 春丫看一眼李娇娘。 李娇娘没反对。 “成,按三斤算,一百二十文。”春丫说道。 李娇娘将野猪肉用稻草绳子系好,递上五香粉包,那两个妇人一人出了六十文给了李娇娘。 二人欢喜离去。 有了这个开头,不少人开始拼着买。 已经卖了一半的肉了,拼着卖是促销卖法,反而卖得更快了。 旁边是卖家猪肉的摊位。 摊主是个中年胖男人,他有些嫉妒地道,“你们这么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哪有卖东西送东西的?” 骆诚的脸色,马上冷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那人的手里提着刀在跟李娇娘说话,他也提着刀走了过去。 中年男人的个子,比骆诚的个子矮上一个头,“你……你想干什么?” 李娇娘抬起头,“我们不想干什么?我家官人只是想问,我们做的哪里不对?公平买卖,没有故意低价卖,没有踩下其他人卖,你有什么意见?” 中年男人哑口。 “生意人和气生财,你这么闹,将客人都吓跑了。”李娇娘指了指卖家猪肉的摊位前,一个年轻的妇人走来看猪肉,见摊主捏着把刀跟人说话,吓得脸色变了变,马上走开了。 中年男人冷冷一哼,又去看自己的摊位去了。 李娇娘想着,她将来是要在这里长期做生意的,也没打算跟人闹起矛盾来,便说道,“有生意一起做,这位大叔,你也不要心急,天还早着呢,都卖得掉的。” 她清清嗓子,帮着吆喝,“买一斤野猪肉一斤家猪肉,送一包五香粉调味包啦,今天大优惠,错过没有下回啦。” 本来打算只买家猪肉的,听人们口口相传李娇娘的五香粉包极好,马上又买了一斤野猪肉。 同样,买了野猪肉的,想得那个调味包,便又买了一斤家猪肉。 这一样来,两家的生意不但没少,反而比刚才更好了。 那个卖家猪肉的摊主不好意思起来,送了一斤肉给骆诚,“大兄弟,刚才真不好意思哈。” 这块肉肥肉均匀,是块上好的前腿肉。 李娇娘很满意,她笑着收下了。 骆诚冲那摊主摆摆手,“不必客气了。” 这两家的生意,相当的好,人气很旺,连带着,影响了他们左右的摊位。 卖鱼的,卖鸡蛋的,都得到了好处。 因为有人买了肉,又会买些鸡蛋或是鱼回去。 春丫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娇娘要挑这样的地方摆摊位了。 卖得只剩下十来斤肉后,李娇娘接过骆诚手里的刀,还有秤,一并给了春丫。 “现在全权并给你,反正收尾了,卖多少钱,随你安排了。”李娇娘朝春丫竖了个大拇指,示意她能行。 春丫的手里捏着刀,一脸的犯愁,“啊,我切肉啊,我不会切。” “不会学着切,看看隔壁卖家猪肉的大叔,他怎么切,你就怎么切。”李娇娘笑着道。 春丫只好硬着头皮学。 隔壁的摊主,得了李娇娘和骆诚的照顾,心存感激,便来帮着春丫,告诉她怎么切肉,切出的肉才好看。 春丫记下心里,虽然切得手法不熟练,但切的肉好看,份量误差不大,买肉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向二宝买了米,往走回的时候,经过这里时,又往春丫这里看来,竟发现,春丫正切着野猪肉卖呢。 他更加的吃惊了,这小妮子,还会切野猪肉? 春丫送走一个顾客,抬头擦额头的汗,向二宝以为春丫看来了,吓得推着推车跑走了。 春丫也的确是看到他了,她心中疑惑,向二宝看什么呢?她切肉做生意的样子,有那么古怪吗?值得他一回两回的看? 卖得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来了个大客户,买走了那只活蹦乱跳的肥兔子,和那条蛇,还有剩余的几斤野猪肉。 李娇娘一打听,原来这家的家里添了个大孙子,中午要摆酒阖家吃酒席呢。 算好的钱本来是三百七十四的钱,李娇娘觉得这个数字不好听,便收了对方三百六十八文。 “祝您大孙子这一生又顺又发财。”李娇娘帮着打包着野猪肉,笑着道。 老汉见她价钱压得低,最后还优惠了几文钱,说话又讨喜,越发欢喜着道,“下回再来买你家的野猪肉。” “好说好说,老伯好走。”李娇娘笑道。 生意做完,春丫高兴地坐在一旁,数着她的钱去了。 两只兔子一条蛇,她今天的收入是三百五十文钱。 她还背来一篓子草药,有三斤多重呢,再卖一卖的话,又是几百文的收入。 第187章 她今天的收入是三百五十文钱。 她还背来一篓子草药,有三斤多重呢,再卖一卖的话,又是几百文的收入。 春丫掰着手指头算着,再加上她以前攒的钱,她的存钱马上能有一贯钱了。 货物全部卖完了。 想着春丫还有一篓子的草药没有卖,李娇娘又带着她来到集市的药铺问价格。 除了板蓝根,春丫采的其他药,都是不少铺子里少有的。 而且,正好她们问价的铺子里缺货。 伙计找来掌柜。 掌柜报了价格,竟比春丫预想的还要高出五十文一斤。 三斤半草药,加上早期采摘的一只百年野山参,她一共卖了四贯钱! 春丫拎着四串钱,如坠梦里一样。 她长到十五岁,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不不不,她家里也从没有拿出四串钱出来过。 李娇娘按着她的手,叮嘱她,“钱放好,回家后,千万别跟家里人说,你已经攒了这么多的钱了。” 春丫回过神来,“对娘也不能说吗?” 李娇娘摇摇头,慎重说道,“不能说!” 春宝的年纪还不大,不能赚钱不说,还要花钱。 李娇娘猜不准,钟氏会不会像牛二两口子那样,不管女儿的感受死活,一味的叫女儿贴补儿子。 弟弟年纪小,可以适当的补助照顾,但让女儿当儿子的仆人,无私的全部付出,那就过份了。 女儿也是人,不是为谁而来到世上活着,而是为自己而生! 另外,若对钟氏说了,钟氏和骆福财吵过之后又和好的话,难保钟氏不会对骆福财说。 家里有个烂赌的老爹,有再多的钱,都不够他赌的。 春丫抿了抿唇,“可是,我娘知道我来赶集了,也知道我带了草药和野兔来卖,一文钱都没有赚到,她是不相信的。” 李娇娘说道,“那就说卖了一贯钱,其他的钱,你全部悄悄存起来。如果六婶说要你的一贯钱,你可以给一部分,作为未嫁女儿,吃住在家里,适当的贴补是应该的,但不能全给。女孩子的手里头,不能没有钱,有了钱,你才能活得有底气。将来不被婆家小看。” 春丫听着想着,娇娘说的太对了,娘的手里头就没有钱,有一文钱都会给爹或是给奶奶,他们用着娘的钱,反而骂娘是废物。 对,她得自己攒点钱,她不想当个废物。 “嗯,我知道了。”春丫认真点头。 李娇娘和骆诚今天的收入,也有五贯多钱。 离开药铺后,看看天色已经是中午了,骆诚带着春丫和李娇娘去吃午饭。 蔡记酒馆关了门,他们只好另寻饭馆。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没有找到酒馆饭馆,路边搭建的汤面摊,包子铺,倒是有几家。 这越发让李娇娘决定,一定要买下蔡记的酒馆。 今天卖野猪肉,不少人冲着她的香料包来买肉,可见,蔡记用着她的香料包,招揽了不少生意和回头客。 她将来亲自掌厨,生意一定不比蔡记差。 “找不到饭馆,要不,咱们吃汤面?”骆诚看了眼四周,问着李娇娘。 在乡里的集市,哪有挑的余地? 李娇娘不反对,“行,我还没有尝过面摊的汤面呢。”她指着一家客人多的摊位说道,“那家,那家都排着队买呢。” 春丫更是不挑吃的,“我也想吃汤面呢。” “好,我去停马车,你们在那儿等我。”骆诚说道。 李娇娘来到摊位那儿,要了三碗面,又见一旁卖着精巧的水晶小包子,她也买了一笼。 一个货郎担走来,叫卖着炸豆腐片。 李娇娘往那小锅看去,只见一片片的豆腐,用竹签儿串着,在小锅里炸着。有些炸好的,放在小锅边的铁丝网里滤油晾凉。 货郎担走过之处,不少人嚷着要买。 “不急不急,多着呢。我先将担子放下。”挑货郎担的,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的,一脸的和气。 汤面摊位旁,有张桌子大小的空位,他将货郎担停在那里。 几个人马上走上前去买。 豆腐在这时期,刚刚才出现,如果红烧,能和红烧肉的味道媲美。 春丫探着头去看,伸着舌尖舔着嘴唇。 李娇娘道,“我去买几串来。” 春丫伸手到布包里摸钱,“娇娘姐我要一串,这是钱。” 炸豆腐串,铜钱大小的小薄片,串了十片,要十文一串。 这可以买一碗加肉的汤面了。 春丫钱不多,李娇娘摆手道,“我请你吃。” “啊,那怎么成?我有钱呢。”春丫执意要给钱。 “下回你自己买,今天我请你吃,奖励你能干会赚钱了。”李娇娘笑着道。 她买了三串。 春丫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接了。 骆诚回来的时候,就见小桌上,摆满了吃的。 炸豆腐串,水晶小包子,加了肉片的汤面。 李娇娘将开水烫过的筷子递给他,笑着道,“咱们难得赶集一趟,吃顿好的?” 只要李娇娘喜欢,骆诚都不反对的。 他接过筷子,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吃了两口汤面,他说道,“我停车的时候,有个赶牛车的老伯,正是蔡记那村的人,他和蔡记家住得很近,他说,蔡记不在家,但他娘子和小儿子在家。老伯买东西去了,过半个时辰会回村,咱们和他一起走,不用问路了。” 李娇娘道,“遇到村里人带路,那太好了,正好,我还要买东西呢,等我买好东西,这半个时辰正好过去。” 春丫也说道,“我也要去买东西。”她想到家里还缺少一些物品,多多少少买些回去。 李娇娘笑着道,“咱们一起去。” “好呢。” 大家吃好东西,骆诚看马车,李娇娘和春丫去逛街。 虽然中午了,但街上还有不少人,赶着马车走走停停十分的不方便。 再说了,又不是买重物,李娇娘便让骆诚休息着。 她和春丫走着去买东西。 春丫给自己,还有家里人一人买了一双鞋子,又买了两把大巴扇,家里的扇子都破得不成型了。 看到雨具,她又买了把大油纸伞,和两顶斗笠,一双下雨天穿的木屐鞋。 这些东西,家里都没有。 李娇娘买了些针线,盐巴,也买了双木屐,还买了些纸笔等物。 两人捧着买的物品,说说笑笑往回走,这时,迎面遇到一个人,推着推车走来了。 是向二宝。 李娇娘笑着喊他,“二宝,一个人赶集呢。” 向二宝点了点头,“嗯。”没跟春丫说话,走过去了。 春丫看他一眼,继续走路。 “这都中午了,他的推车是空的,他什么都不买点吗?”李娇娘笑着摇摇头。 春丫回头看一眼向二宝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回到骆诚的马车旁,李娇娘和春丫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往车上倒。 骆诚挑了下眉尖,“你们是打算回去开杂货钱么?” “我买的少,春丫买的多。”李娇娘笑着道,“还别说,我还真想开间杂货铺呢。” 开杂货铺,得有人整天坐在铺子里才行。 她要是开了杂货铺,就帮不了骆诚了,再说了,杂货铺的收入,可比酒馆的收入差远了。 这个想法她放弃。 东西比较多,又都是零碎的,李娇娘整理起来。 春丫这时说道,“哎呀,我忘记买盐巴了,我得买些去。” 李娇娘随口道,“你去,快去快来。” “我很快就回来。”春丫戴着新买的斗笠,提着裙子摆,往卖油盐酱醋的杂货铺跑去。 她跑到铺子的门口,刚要走进去,便见里面站着一个人,正在买东西呢。 春丫惊讶着,又退下了台阶。 她站在铺子的幌子一侧候着,只等着那人买了东西离开,她好进去买盐巴。 那是向二宝。 向二宝正在买米。 “大兄弟,这个米好,六文一斤,不贵的,不好吃来找我。”铺子的掌柜,指着一个装满米的米桶说道。 春丫探头去看,那种米,刚才一个人买的不是五文一斤吗?怎么这么快就涨价了? 她刚才路过这里时,看到掌柜的卖了六十斤,那个买米的是个泼辣的大婶。 “行,买五十斤。”向二宝点头。 “好嘞,称五十斤。”掌柜的找着布袋子装米。 五十斤要装好久,向二宝无聊着,打量起了铺子的其他地方来。 那掌柜的狡猾,趁着向二宝不看他,将葫芦瓢飞快伸向另一个米桶,舀了一瓢米,倒进了米袋子里。 向二宝没回头,掌柜的又舀。 春丫好奇,踮起脚,往那米桶里看去。 她的脸色马上黑了。 这掌柜的心真黑呢,那桶里是细米! 这种米,是筛出来的碎米粒,做的饭不好吃,会做饭的主妇,会买了回去做成米饼。 这种米的价钱,也十分的便宜,只要两文一斤。 拿两文一斤的米,充六文一斤的米? 这掌柜的心,可不是一般的黑! 见向二宝一直没有回头,掌柜的又连着舀了五瓢米。 装好米,掌柜的称起来,“五十斤米,看好了啊,秤称得很翘呢,看看,我都往里拔拉了半个星了。” 向二宝往秤上看去一眼,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钱来数起来。 春丫看不过去了,这个向二宝,买东西都不看不下的? 她大步走进了铺子里,“向二宝,那米别买了。” 向二宝一怔,问道,“为什么不能买?” “咱们出去说话。”春丫看一眼掌柜,说道。 这掌柜凶巴巴的样子,她担心会打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向二宝不理她,转身接着数钱。 春丫急了,跑上前拽着他的胳膊就走,“你出来!” “想干什么?啊?米都称好了,你们敢不买?”掌柜的拦着春丫和向二宝。 春丫挺了挺脖子,“掌柜的你做生意不诚信,我们不买了!走,二宝,换一家买米。” 她用力去拽向二宝。 掌柜的冷笑,“你们今天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叫我称好了米,又忽然说不买了,想闹事也要看地方!” 向二宝抽回被春丫拉着的胳膊,埋怨着她,“你搞什么明堂呢?走走,我买我的米,和你没关系。” 春丫跺着脚,“你个糊涂蛋,掌柜的往米里加了便宜的细米,却要收你六文一斤!不信,你打开袋子看看?” 向二宝一怔,什么?掌柜的这么黑心? 他马上打开袋子去看。 只是,不待他看清楚,那狡猾的掌柜一把夺回米袋子,“不买就滚,滚滚滚!”说着,双手去推二人。 春丫个小子,脚下没站稳当,摔到地上去了。 掌柜的想到,便是这个小丫头坏了他的事,他借机踢了春丫一脚。 这一脚踢在后背上,疼得春丫叫嚷了一声,“啊——” 向二宝原先对春丫没有好感,眼下见她因为他的事而被人打了,倒过意不去了,忙将她拉起来,“你站外面去!” 他撸起袖子就揍向掌柜。 虽然他个子不及骆诚高大,但跟着骆诚学了两下拳脚,一下就把掌柜揍倒了。 打得掌柜的头发都乱了,一脸的狼狈。 揍倒之后,向二宝马上打开那个米袋子去看。 这一看,可把他气坏了。 他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米出来,给那掌柜的看,“这是什么?拿坏米充好米?你还敢打人?咱们到亭长那里说话去。” 亭长管着一个乡的杂事,比里正高一级。 春丫则灵机一动,跑到铺子门口,指着掌柜大声说道,“掌柜的你做人不厚道,往好米里掺坏米,却按好米价格卖,被我看见还踢我一脚。” 掌柜的没料到遇到两个泼辣的。 这闹开了,引来路人看热闹,他铺子生意会受影响,只得低头认输,“行行行,我开个玩笑呢,你们何必当真?” 春丫又说道,“就半个时辰前,我看到你将这种大米按五文一斤卖给了我婶婶,你现在又按六文斤卖给我邻居,掌柜的你这样做生意,可真不厚道呢。” 掌柜的一怔,什么?刚才走的那个泼辣妇人,是这个小丫头的婶婶? 哎哟,难怪一样难缠呢。 他再不敢搞鬼了,老实说道,“外头都嚷着要全部涨价呢,看在你是亲戚介绍来的,我就按着原来的价格卖给你。一斤亏个一文钱算了,希望做个回头生意。五十斤,我重新称称。” “你的米我可不敢要了,天晓得会将什么米卖给我?”向二宝冷冷说道,转身走出铺子,推着推车就走。 春丫也不打算在这里买盐巴了,另去找铺子。 那掌柜的在门口喊着他们,二人没有一个回头。 向二宝推着推车,来到另一个卖米粮油盐的地方。 进了铺子后,马上有个小老头走来招呼生意。 向二宝问了一种米的价格,发现比刚才的铺子便宜一文一斤,最好的米,也才五文一斤。 春丫也走进了铺子,“掌柜,我要一斤盐巴。” “好嘞,盐巴十文一斤。”掌柜的走到一个装盐巴的大桶前,取了油纸,给春丫包装起来。 雪白的盐块,不带一丝杂质。 向二宝回头看她一眼,对那掌柜的道,“这个五文一斤的米,我要五十斤,她买的盐巴,也一并结算。” 但春丫已经将十文钱递到了掌柜的面前,“十文钱。” 掌柜的笑着道,“小姑娘啊,这位小官人帮你结算呢。” “我和他又不是一家人。”见掌柜的不接,春丫将十文钱放在柜台上,拿着那包盐巴,离开了。 向二宝一愣,她居然不要他帮着付钱? 老头儿掌柜伸手拍拍向二宝的肩头,笑着道,“小官人啦,喜欢刚才那姑娘?” 向二宝脸色一窘,没说话。 第188章 买酒馆 “嗨,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那姑娘不错啊,长相秀气,说话落落大方,一看将来就是个会持家的娘子。”老掌柜笑呵呵着,一边装着米,一边说道。 向二宝回头,朝铺子门口看去,发现春丫已经走远了。 他闷声说道,“没……没有喜欢。” “没有喜欢你还看人家?早走远了呢。”老掌柜哈哈哈笑起来。 称好米,老掌柜又笑着道。“快去追人家。姑娘不可能在原地等你的,得追。” 向二宝窘着脸,付了钱,离开了铺子。 他往春丫离开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春丫的影子? 向二宝吐了口气,将米袋子放在推车上,戴好遮阳斗笠,推着车往回村的路上走去。 他心中想着,以前也没有觉得骆春丫好呀,现在怎么就越看越顺眼了呢? 奇怪。 …… 春丫捧着盐巴,回到李娇娘和骆诚停马车的地方。 两人正一人端着一碗冰饮,坐在树荫下吃着。 李娇娘看到她,忙喊着,“来得正好,来吃冰饮。”又招呼着卖冰饮的货郎担,“再来一碗荔枝的。” 春丫不好意思忙摆手说道,“娇娘姐,怎么又叫你出钱呀,我自己有钱。” “说了今天我请你吃,下回你请。”李娇娘笑着道,将空碗送回去,端着另一碗满满的冰饮,给了春丫。 春丫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接了。 长这么大,这是她头一次吃冰饮,这种小吃很贵的,十文一碗,是她以前不敢想象的。 她记得,骆诚哥和娇娘姐以前也很穷的,现在不仅将房子翻修一新了,还有了田,家里有了驴车,有了马车。来街上赶集,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们俩的变化真大啊,她得像他们学习,努力挣钱,将来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娇娘问道,“春丫,买一包盐巴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春丫没提向二宝,说道,“去最近的一家时,那个掌柜正和人吵架呢,对了,就是门口有棵大柳树的那家,叫柳记粮米铺的那家,那店家可坏了,趁人不注意,往好米里掺细米,买米的人发现了,同掌柜吵了起来,两人还动了手呢。我只好走到另一家了,另一家路远,就耽误时间了。” 李娇娘道,“还有这么黑心的掌柜?那得避着那家了,以后都不去那家买米。” 春丫想到自己被掌柜的踢了一脚,恨恨说道,“娇娘姐,叫大家都别去那家买,掌柜的太坏了。” “那肯定了,稍稍一个疏忽,不是被骗了?”李娇娘道。 骆诚也轻嗤,“做人不诚实,生意是做不长久的。” 李娇娘笑眯眯道,“骆诚哥说的对。” 吃好冰饮,歇息好,骆诚将马车掉了个头。 这时,那个要帮他们引路的金库村的赶牛车的老汉,买了东西回来了。 他朝骆诚挥挥手,赶着牛车先走。 李娇娘和春丫爬上马车,骆诚骑马,挥了下马鞭子,跟着赶牛车的老汉,离开了这里。 …… 走到一处叉道口时,李娇娘他们遇到了推着推车而来的向二宝。 向二宝眼睛一亮,看一眼春丫,朝李娇娘和骆诚打招呼,“骆诚哥,娇娘姐,你们回村啊?” 李娇娘道,“我们现在不回村,我们要去金库村找人。” 骆诚说道,“二宝你先回,我们不同路呢。” 离开集市后,他们要走的路是相反的。 因为两个村,一个在乡里集市的南边,一个在北边。 向二宝“哦”了一声,一个人推着推车走了。 表情有些失望。 等他走远,李娇娘不禁说道,“嘿,这二宝怎么丧着一张脸?被姑娘甩了?” 春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李娇娘回头看她,“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春丫抿唇摇头。 以往看向二宝时,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公鸡,今天像只斗败的公鸡,真是少见呢。 春丫越想越想笑。 李娇娘看看她,又看看她,一肚子的狐疑。 …… 到了金库村,那赶牛车的老伯,指着前方一个有着长长青砖院墙,院内有着数间大砖房的宅子说道,“那便是蔡家。”又叹了一声,“他家遭了点事,不知道肯不肯见外人,你们去敲门,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骆诚道了声谢,将马车停在宅子门口一侧的树荫下,走上前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门后才有个少年说道,“谁呀?” “我是以前给蔡掌柜送山货的,金山村的,我姓骆,今天来这村里办事路过这里,便前来拜会下蔡掌柜。”骆诚站在门口说道。 门后的少年说道,“我爹不在家,你改天再来。” “你是蔡掌柜的二儿子?我找你说事情也一样。”骆诚又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门后,打量着骆诚,“找我?有什么事吗?” 神情有些警觉。 “咱们进去说话?”骆诚看了眼身后,指着李娇娘和春丫说道,“这二人,一个是我娘子,一个是我妹妹。我们想问问,金竹乡集市上的那家蔡记酒馆,你们有没有打算卖掉,我们想买。” 原来是来买酒馆的,少年朝骆诚点了点头,“那进来说话。” 李娇娘,骆诚,春丫跟着少年一起进了院里。 春丫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小声对李娇娘道,“娇娘姐,想不到,村里也有这么阔气的宅子。我以为只有城里才有呢。” 李娇娘说道,“蔡掌柜开酒馆多年,收入不错,宅子当然建得大,你忘记了,他还打算在县城里开酒馆的呢。” 春丫这才记起来,“哦,是呢,我都忘了这回事。” 李娇娘只随意看了一眼,心中便决定,一定要买下那座酒馆。 蔡记家的房子,虽然只有六间砖房,但院里的布置,可比同样有着六间砖房的骆大娘子家,要阔气许多。 骆大娘子家,只有简单的砖房,没有什么修饰物。 蔡家的院子里,种着不少城里人才兴种的花花草草,院中的地上,不是泥地,也不是砖地,而是青石板地。 几间房子的做工,也是十分的考究,窗户还是雕花的。 可见,蔡掌柜靠着那家小酒馆,赚了不少钱,才会花着大价钱修饰房子。 李娇娘三人,跟着少年进了蔡家的主屋。 主屋的摆设,也是仿着城里的大户人家,摆着客座椅子和主座椅子。 一溜的打磨得发亮的梨花椅子。 少年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喊我娘来。” 骆诚点头,“不必客气。” 少年走到后院去了,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后门走进了堂屋。 她的打扮,也和村里人不一样,像金山村黄员外家的黄大娘子。 头戴粗金首饰,穿着细布裙子。 比城里的打扮要差一些,但在乡下,绝对是富家太太的打扮。 “这是我娘,你们要买酒馆,跟我娘说。”少年指着妇人说道。 “蔡大娘。”李娇娘朝蔡大娘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听集市上的人说,蔡掌柜有意想转卖铺子?我之前和他做过几笔买卖,送过山货,对蔡掌柜的印象极好,听说他要转卖酒馆,特意前来问问价格。” 蔡大娘子点了点头,眉眼间浮着忧色,说道,“家夫在县城里盘了间铺子,这乡里的铺子打点不过来了,有意想转卖掉。” 并不说家里出的意外。 李娇娘便也不点破。 “那,大娘想转卖多少钱?”李娇娘问。 只要价格不是太贵,她就不讲价了,一口答应下来,蔡记虽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也没有太苛刻地对她,她和骆诚每回送的货,全都收下了。 让她度过了不少难关。 他家有了困难,她爽快地出了钱,也算是帮忙。 蔡大娘子想了想,说道,“就……一百贯,我家那酒馆的生意可不差呢,有时候遇到过往的商队入住,吃酒,一天的生意,就有七八贯呢。平时赶集时,就一般的人吃酒,一天也有一贯来钱。” 一百贯,吓得春丫张大了嘴巴,好贵! 李娇娘并不觉得贵,县城的酒馆,更贵呢,好几百贯,而且是租,不是卖! 她看向骆诚,“骆诚哥,你觉得呢?” 骆诚道,“你拿主意。” 又是她拿主意!李娇娘心中好笑。 她便对蔡大娘子道,“但是,平时的时候,生意一个也没有呢。” 一百贯盘下家酒馆,价格还算公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蔡大娘子觉得,自己转便宜了,又反悔不卖了。 那她不是白跑一趟? 蔡大娘子眼下急着转卖铺子,大儿子打死了人,吃着官司呢,家里的值钱东西,每天都往外搬着去典当。 以便换了钱,打点着大儿子的官司。 要是再救不出大儿子,她不仅要卖掉自己所有的首饰,还有卖房子。 那个无关紧要的铺子,还是早些出手卖掉。 一百贯的钱,虽然救不出大儿子,但用来上下打点,能维持些日子呢,能让大儿子在牢里好受些。 蔡大娘子见李娇娘犹豫着,又马上说道,“这位娘子啊,实不相瞒,要不是家里实在是打理不过来,我们真不想卖呢,看看我家的房子,我们全家吃的用的,这二十年来,全靠那家铺子呢。你接手后,只要勤劳,半年就能回本,明年一年赚的钱,够你在乡里买下大宅子了。” 李娇娘低头思索了会儿,说道,“我刚才看时,那酒馆的桌椅都不见了呢,我接手后,不得重新做?” “没搬走,就在后院摆着呢,那酒馆的后面,还有座大院子。我们平时堆个菜啊,洗个碗啊,都在那儿。”蔡大娘子又说道。 李娇娘又想了想,“好,那就这么说好了,一百贯成交。” 蔡大娘子松了口气,喊着小儿子,“快去将房契和地契拿来。” 少年应了一声,跑向后院去了。 李娇娘对骆诚道,“骆诚哥,你骑马回家去,拿一百贯钱来。 “好。”骆诚转身,回去取钱去了。 蔡大娘子的神情,这才松缓了一些。 不多时,蔡家二儿子取了协议书和房契和地契书来了。 “这是协议书,你先看看。”蔡大娘子将事先写好的协议转卖书,递给李娇娘看。 春丫一个字也看不懂,只好干站着东看西看。 协议书没有问题,李娇娘很放心。 春丫小声说道,“娇娘姐,你真的要买下酒馆呀?” “嗯,农忙时,我和骆诚哥种地,不忙的时候,我们开酒馆。”李娇娘憧憬着未来。 春丫咋舌,反正她是没胆量盘下这么贵的酒馆的。 骆诚骑马回家,十来里的路,快马扬鞭子,很快就跑了个来回。 他拿出一张票据,走到李娇娘身旁,“一百贯。” 李娇娘将协议书给他看,“骆诚哥,这是蔡大娘给的协议书,你看看?” 虽然骆诚让她当家,但她还是尊重他这个一家之长。 骆诚敛眉,凝神从头看到尾,“就这样,可以签下来了。” 李娇娘将协议书铺到桌子上,“那咱们就签下来。” 酒馆是私人的物品,不像田那样,是公家的,他们私下转卖,并不需要其他人到场。 一式两份,李娇娘和骆诚都签了字,按了手印。 蔡家是蔡记的小儿子签的字,按的手印。 协议书写好,李娇娘将一百贯的银票放在桌上,“蔡大娘,你们过目下。” 蔡家核对好收下了,和李娇娘各拿一份协约书。 蔡记的二儿子拿来一串钥匙,给了李娇娘,这样,两家算是转卖成功了。 …… 离开蔡家,骆诚和李娇娘,带着春丫又去了乡里的集市,李娇娘要整理下酒馆。 春丫笑着道,“有马车多好啊,这大夏天的,咱们来来回回一点都不辛苦呢。” 李娇娘笑着道,“春丫,好好加油,你也会买上马车的。” 春丫笑着道,“马车太贵,我还是先买头驴子。驴子的价钱只有马儿的一半呢。” 李娇娘道,“要是你再采上两只人参,就够买驴了。” 春丫眼睛晶晶亮,“嗯,我一定努力。” 骆诚将马车停在酒馆的一侧,李娇娘上前,拿钥匙开了门。 对门那家香烛铺子的掌柜,马上走来看热闹,“咦,你们有蔡记家的钥匙啊?” 李娇娘笑着道,“我们将这铺子买下来了。今后啊,咱们是邻居了,掌柜大哥,以后多多关照哦。” 胖掌柜忙问,“你们也开酒馆?” 这掌柜担心,她开的铺子,会和他一样,分他的生意? 李娇娘不禁好笑,她说道,“当然了,开酒馆有老生意,改行卖其他的,得从头再来,等攒够老顾客,那得多少年后?还不如捡现成的。” 胖掌柜这才放下心来,他笑呵呵道,“说的是啊,娘子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将来啊,一定比蔡掌柜赚的多。” 李娇娘做着介绍,指着骆诚道,“这是我官人,姓骆,我娘家姓李。” “原来是骆官人,李娘子,今后大家互相关照。”胖掌柜笑呵呵道。 商铺之间,只要生意不是同行,关系能好得跟亲戚邻居一样。 在李娇娘和骆诚忙着清理酒馆的灰尘时,胖掌柜还送来了西瓜。 胖掌柜的隔壁,是家打铁的铺子,那家的两个半大小子,也跑来看热闹,帮着搬桌子,帮李娇娘的铺子增着人气。 李娇娘在酒馆的四处转悠着,心中盘算着,哪里还需要改进,哪里还需要添置物品。 第189章 敞开来说亲事 将酒馆简单地收拾了下,就到了傍晚时分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一天就过去了。”李娇娘关着铺子门,“明天再来,今天先这样了。” “我将赶马车赶来。”骆诚赶马车去了。 李娇娘到对面的香烛铺子里,买了些灯油和蜡烛,一并放在马车上,骆诚赶着马车,带着李娇娘和春丫往村里走去。 今天是满载而归。 春丫很高兴,一直拉着李娇娘说东说西,连天上炫丽的晚霞,她也会说上半天。 李娇娘笑着应和。 她心中想着,刚见到春丫时,这丫头是个畏畏缩缩的胆小人儿,被奶奶骂了打了,也不敢回嘴反抗,现在却是活泼的,伶俐的,可见,教会春丫本事,是件正确的事情。 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会一门赚钱的本事,手头上有了钱,才会活得自信。 人活一世,靠外人是靠不住的。 唯有自己的一双手,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马车走到那处宽阔的大水塘边时,骆诚又下了水,采了些藕带。 三四根藕带,切成半寸长的小段,能炒一大盘。 李娇娘爱吃,骆诚每回看到长荷叶的水塘,就会下去采藕带。 春丫和李娇娘,则用长树棍,捞了几串野菱角上来。 …… 向二宝推着推车回了村,走到村前的紧水河边时,看到牛大妞在河边洗衣。 她弟弟牛蛋在河边玩着鹅卵石。 小家伙将鹅卵石一个一个往河里丢着,看着溅起的浪花,不住的欢呼。 只是,玩着玩着,他就玩腻味了,走到河边捞起了石头玩。 牛大妞大声提醒着他,“牛蛋,别去水边,当心掉下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掉下去的。”牛蛋不服气地嘟囔着,“我不要你管——”我! 河边的石头上有些青苔,牛蛋的话没说完,脚一滑,整个人滑进水里去了。 “大姐,大姐救我!哇——”他在水里扑腾着,大哭起来。 牛大妞吓了一跳,丢下手里漂洗的衣裳,朝牛蛋飞快跑去,“牛蛋别怕,大姐来救你!” 向二宝也吓着了。 他放下推车,飞快跑上前,抢先一步将牛蛋从水里拎了起来。 牛大妞这时也跑过来了,将牛蛋抱在怀里,“弟弟别怕,大姐在呢。” “呜呜呜呜,吓死我了。”牛蛋哇哇哇大哭着。 向二宝走到水边,捞起牛蛋掉落的两只鞋子。 他甩掉鞋子里的水,用手拧干了,递给牛大妞,“给他穿上,下回别带他到河边来,他年纪小,还不知河边的危险。” 牛大妞接过鞋子,感激地道了谢,“多谢你啊,二宝。” 向二宝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牛蛋,牛蛋你怎么啦?啊?”牛二娘子一声尖叫,大步跑了过来,她一把搂着牛蛋,从头看到尾。 “娘,他没事呢,只是衣裳打湿了。”牛大妞怯怯说道。 牛二娘子气得大骂,“我都看见了,你还撒谎?这叫只是衣裳打湿了吗?他整个人都掉到河里去了呢,你个死丫头,带个弟弟都带不好?你活着干什么啊?你怎么不去跳河呢!” “娘,我在洗衣,我……我一时没注意……”牛大妞叹了口气。 三个妹妹都在家里编篓子,没空带弟弟,她娘让她带着弟弟做家务。 她来洗衣,只好带了来。 “你没注意?你眼睛呢?瞎了吗?”牛二娘子气得伸过手巴掌,朝牛大妞的脸上重重地扇去。 牛大妞的个子瘦弱,牛二娘子又使了十足的劲力,这一巴掌直接将牛大妞扇倒在地,嘴角都打出血来了。 打了一巴掌不解气,牛二娘子又伸手去捶,口里骂着,“废物,蠢货,我打死你,还敢顶嘴?” 向二宝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劝架,“牛二婶子快住手,别打大妞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呢。” 牛二娘子回过神来,哎哟,向二宝还在呢。 她怎么将他忘在一旁了? 牛二娘子马上收了手,没打牛大妞了,讪讪着笑道,“二宝,刚才真多谢你啊,救了牛蛋。” 向二宝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我路过正好看到了。” 他走回到推车旁,看一眼牛大妞,推着推车走了。 牛二娘子笑着挥手,“二宝啊,有空到家里坐啊。” 向二宝随口应了一声,翻过河堤,往家走去了。 牛二娘子回头,见牛大妞往向二宝离开的方向正看着,她眯了下眼,拉过牛大妞,“你过来,我问你话。” 牛大妞怔怔应道,“什么事啊,娘?” 牛二娘子问道,“那个向二宝,跟你说了几回话?” 牛大妞想了想,“有个七八回,上十回了。” 牛二娘子心里有了底,“行了,快些洗好衣回家去,我带牛蛋先回。” 牛大妞怔怔回道,“好呢。”心里却道,她娘没头没脑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 吃罢午饭后,牛二娘子来到了向家。 向大娘子看到她前来,十分的惊讶。 “牛家妹子,怎么有空到我家来啊。”向大娘子客套地打招呼。 牛二娘子看一眼向家堂家中,坐着的向广财和向家大儿子大儿媳,讪讪笑了笑,“事情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向大娘子不喜欢她这种,吞吞吐吐的说话样子,脸上表情淡了几分,“牛家妹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过会儿我们全家还要去秧田看水呢,这些日子天天大太阳的晒着,秧田的水都要干了。” 牛二娘子笑了笑,“那……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家二宝呢,常常找我们家大妞说话,你们知道?” 向家全家一起变了脸色。 向大娘子忍着不快,说道,“不知道,他没说过。” 牛二娘子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你们不知道这件事,但并不意味着没发生过,本来呢,已经有人给大妞说亲了,但那家人又听说,二宝经常找我们家大妞,那家又不提这亲事了。” 这一回,向大娘子的脸色彻底变难看了。 不仅是她,向家其他人的脸色,也全都变得冷沉下来。 向大娘子忍着怒火说道,“牛家妹子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二宝找大妞说了几回话,大妞的亲事就没了?” 牛二娘子轻咳一声,坐正身子,说道,“我是说,因为二宝总是找大妞说话,那家人以为,大妞和二宝相好呢,所以就不提亲事了。” 向大娘子气得脸色都青了,她是村里通,村里发生什么事,还有她不知道的? 谁家姑娘和小伙儿相好,还能瞒着她?他儿子就是心地善良,同大妞说了几回话,那叫喜欢? 牛家的你不要脸! 向大娘子气得想跳脚骂人了。 向广财和向大宝,还有向大宝媳妇,脸色也越来越冷沉。 “牛家的你究竟想说什么?”向大娘子不耐烦道。 牛二娘子便说道,“行了,我也不拐弯抹脚了,两孩子年纪差不多,二宝又中意我家大妞,我们家委屈下,你们赶紧着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免得闲语越传越多。” 这是逼婚的意思了? 向广财听不下去了,大声朝后院喊着,“二宝,二宝?” 向二宝在后院树荫下睡午觉,被他爹的大嗓门吵醒,揉着眼睛应了声,“来了,爹。” 跑进堂屋,看到牛二娘子也在,他愣了下,“婶子好。” “哎,好好好,二宝来了,咱们就敞开了说。”牛二娘子喜滋滋看着 “说什么?”向二宝一头雾水,看了眼他娘,又看向其他人。 怎么个个都沉着脸?他娘的脸色最为难看,一副要骂人的样子? 第190章 说开 “你喜欢我们家大妞,对不?”牛二娘子看着向二宝,“有好几次呢,都主动找我们家大妞说话,今天在河边上,还说了话,是?” 向二宝看看他娘,他娘气得咬牙呢。 他爹将头扭过。 他大嫂在逗一岁的儿子玩。 他大哥向大宝冷哼一声。 向二宝更加的一头雾水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妞……大妞她,是个好姑娘。”向二宝腼腆说道。 牛二娘子马上喜滋滋起来,对向大娘子道,“看,二宝都承认了,你们可是男方,总不能赖着不认帐?” 向二宝怔怔地问道,“二婶子,什么不认帐?” 牛二娘子挑了下眉梢,“你刚才不是认了吗?说我家大妞是个好姑娘,主动找她说话。你这么说开来,谁还敢上我家提亲呀?我家大妞,只能嫁你了。你们家挑个日子。我们好开始备嫁妆。对了,那个彩礼的事情,可不能马虎了。我家大妞很能干的,没有五十贯,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她一连串的话,惊得向二宝不知怎么接话了。 他看着他娘,“娘,这个……这……” 他娘气得直闭眼。 向二宝急得朝牛二娘子直摆手,“二婶子,这成婚的事,是不是太急了些?” 牛二娘子站起身来,指着向二宝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意思啊?你想甩了我家大妞?你不想娶她,那你找她说话做什么?你存心耍她是不是?” 这都哪跟哪?不太会跟人吵架的向二宝,着急之下,更加不会说话了。 “不是,我是说……”他急得脸都红了。 “不是就好,你们找媒人合日子,我先回去候着消息。”牛二娘子说完,离开向家,回家去了。 看着她走出院子门,向大娘子马上伸手捶向向二宝,骂道,“死孩子看你惹的事情!她要五十贯彩礼,咱们上哪儿找这么多钱给她?” 向广财闷声说道,“彩礼钱倒是事小,在村里借一借,总能借得到。但她这么上门逼问,是不将咱们看在眼里了?” 向大宝将弟弟拽开来,问道,“二宝,我问你,你跟那牛大妞,究竟怎么回事?” 向大宝媳妇,也抬头看着小叔子。 向二宝吱吱唔唔着,“也没怎么回事呀?” “没怎么回事,人家怎么跑上门来?”向大娘子气得跺脚,“你快说,说实话!” “我……”向二宝结结巴巴着,“我就觉得她可怜,跟她说了几回话,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啊,手都没拉过呢。” “真这样?”向大娘子不相信地看着小儿子。 以前呢,她盼着小儿子带个姑娘回来,可她不希望是牛家的姑娘啊。 “嗯,就这样。”向二宝点头。 “现在,牛家上门催婚呢,你打算怎么办?”向大娘子气哼哼喘着气,看着小儿子。 “我……”向二宝又语塞了。 他不讨厌牛大妞,甚至有一点喜欢。 村里很多和她年纪一样的姑娘,他都不喜欢看,但每回看到牛大妞,他就想上前跟她说话。 只是,被她娘这么一催,他心中一时五味繁杂,莫名有些抵触起来。 “我什么我?牛大妞的娘是好惹的?她会天天闹,闹死你!”向大娘子气得跺脚。 她自认她是个泼辣的,但跟牛二的媳妇杠起来,立见高下,她基本上都是输。 那女人不讲理的闹,撒泼打滚装疯卖傻,烦着呢。 跟那家做儿女亲家?她会少活二十年! 向二宝走到后门边,坐到一个矮凳子上,皱眉不语。 “自己惹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彩礼什么的,家里帮着一点,你自己出一点。”向广财说道。 向大宝见他爹开了口,看了眼他媳妇,说道,“我也帮着点,我出爹的一半。” 向大娘子气得脸色更加铁青了,“怎么,这就同意了?我还没有同意呢!” 向大宝媳妇拉了拉向大娘子的袖子,“娘,娘您消消火,这件事,要不改天再议?这逼着二宝拿主意,他一时也没有想好呢。” 向大娘子沉了沉气息,“反正我是不同意的,我死也不认牛家丫头做媳妇。” 向二宝在后门口坐了会儿,出了屋门,往骆诚家走来。 这个时候,骆诚还没有回来,家里的屋门全都关着。 向二宝便走到他家的后院门那儿,寻了个阴凉地坐着,候着骆诚。 骆诚赶着马车回了村,先将春丫送回家,这才往家走来。 他们的马车走的是小路,所以,会先到后院门那儿。 骆诚看到向二宝坐在他家后院门口,惊讶喊着他,“二宝,你怎么坐在这儿?” 向二宝回头,骆诚赶着马车来了,他拍拍衣袖上的灰尘,站起身来,“骆诚哥,你回来啦?我找你说点事。” 李娇娘探着头,见向二宝神色不大好,不禁笑着道,“二宝,怎么啦?你娘骂你了,还是哪个姑娘骂你了?” 向二宝窘着,“都……都不是。” 骆诚将马车停稳当,李娇娘跳下马车,搬着车上的物品。 向二宝忙跑上前帮忙。 “没多少东西呢,我自己来,你跟骆诚哥说话去。”李娇娘笑着道。 她今天买的东西不多,都是些轻巧的物品,什么线呀,几根蜡烛啦,几块布料啦,最重的是三斤灯油。 向二宝将装着灯油的罐子,抱进了院子里,放在后门一侧的地方。 骆诚将其他零碎物品搬进院中。 李娇娘去整理物品,骆诚拉着向二宝走到院外,“什么事,二宝?” 向二宝看一眼院中的李娇娘,叹了口气,“咱们到河边说话。” 骆诚挑眉,“神神秘秘。” 李娇娘笑着挥手,“去去,你们男人的事情啊,我听了也帮不上忙。” 向二宝腼腆说道,“娇娘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到了河边,骆诚马上问向二宝,“二宝,究竟是什么事啊?” 天色将晚的河边,没有一个人在,四处静悄悄的。 向二宝走到河边蹲下来,叹了口气,“骆诚哥,今天晌午的时候,牛大妞她娘到我家去了。” 骆诚嗯了一声,“然后呢?” “她问我几时带媒人上门提亲。” 骆诚惊讶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莫非你和大妞……” 向二宝伸手挠挠头,“没有没有,骆诚哥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可怜她而已,她不是经常被她娘和爹打骂么,还每天要做那么多的事情,我见她可怜,就跟她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的,她娘以为我喜欢大妞,问我家几时上门提亲。” 骆诚挑着眉,“你只是可怜她?不喜欢她?” 向二宝抓着头发,心中十分的纠结,“本来……有一点点的,可今天她娘一闹,我……我……,总之我现在特反感听到叫我娶她的话。” 他被牛二娘子指着鼻子骂,心中一会儿烦躁,一会儿委屈着,只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 骆诚看着他,拍拍他的肩头,“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现在……”向二宝又抓了下头发,他想到了春丫,那是不是喜欢,他说不上来,好像不是,“没有。” “那你就娶大妞。”骆诚道,“你可怜她,也是喜欢她的意思。我刚见到你娇娘姐的时候,就可怜着她,看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向二宝看着骆诚,想了想,“我还是不想娶。” 骆诚见劝说不动,便说道,“那你再想想,过上几天后,再想这件事情。不过,不管你想不想娶,都不要让大妞伤心,也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得两家难看。” 村里有传言,牛二一定要收五十贯彩礼,才肯嫁女儿,村里的人,已经私下骂牛二太贪了。 金山村的人,大多不富裕,除了几个有钱的员外,普通人家出十贯彩礼,已经是顶天的了。 向二宝不想娶牛大妞,有没有因为彩礼的原因他不得而知。 牛二两口子不好,可牛大妞并没有错。 向二宝点头,“我晓得了,骆诚哥。” 第191章 骆诚回到家,李娇娘已经进了厨房开始做晚饭了。 他挽了袖子,走上前,“我来,你坐着歇会儿。” “我又不累,歇什么歇的?一起做晚饭?”李娇娘笑着道。 两人一起做晚饭。 骆诚将柴火一根根挑好,码在灶台前准备生火。 李娇娘择菜。 回来的路上,骆诚采了些藕带,能炒一大盘了。 她采了一篮子的马齿苋,这种菜吃起来好吃,但择起来比较麻烦。 得挑掉咬不动的老根。 家里的鸡,又下了两个鸡蛋,就着在半路拔的一点野韭菜炒一炒,又是一个菜。 除了鸡蛋,其他的全是素菜。 李娇娘想到水沟里的鱼网兜,她拍拍袖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鱼网里的收获。” 骆诚道,“天色黑了,小心些走路。” “天天走的地方,怕什么?”李娇娘笑着道,她拎了个小水桶,往水沟边而来。 小灰毛从树上跳下来,吱吱唔唔着汇报。 李娇娘眯了下眼,嗯? 果然有贼子! 难道,昨天晚上鱼网兜里的虾,也是他偷走的? 好个贼子,看她怎么收拾他。 李娇娘拉起几个渔网兜,里头装着些鱼虾,看来,她要是不拉起来不捡走鱼虾,这便又便宜了那贼子。 六个鱼网兜里,杂七杂八网了些鱼虾泥鳅鳝鱼。 李娇娘将小些的鱼虾,又扔回了水沟里。 其他的倒入小桶里,足足装了大半桶呢。 够她和骆诚吃上三顿了。 “乖,今天表现好好哦,鱼虾没有被偷走。”李娇娘笑眯眯捏捏它的耳朵,从怀里摸了包糖给它,“你的奖励品。” 小家伙马上欢喜地跳腾起来,叼着糖果包,跑到树上蹲着去了。 李娇娘提着水桶,回到厨房前。 骆诚马上走上前去看,“今天收获不少呢。” 李娇娘冷笑道,“当然了,今天有小甜甜看着水沟呢,没人偷,昨天晚上的被人偷走了,今天早上,我一只虾也没有捡到。”她说起了小灰毛汇报的情况。 “又是他。”骆诚眸光骤然一冷,就要往外走,“我找他去。” “哎,骆诚哥,你回来。”李娇娘拉着他,“捉贼拿脏,我只是怀疑着,没有拿到脏物,他是不会认帐的。” 骆诚冷哼,“便宜他了。” 李娇娘却狡黠一笑,“当然不会便宜他了,他偷了一次,就一定会偷上第二次了。偷东西和赌博一样,是会上瘾的。” 骆诚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笑眯眯道,“咱们今晚早些关灯,装着早早入睡的样子,然后,悄悄候着贼子。”接着,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骆诚嘴角抽抽,李娇娘的脑袋里,究竟装着多少鬼点子? “嗯,就这么办。”他点头同意。 两人商议好,抓紧时间做起晚饭来。 李娇娘挑了两条肥鳝鱼出来,骆诚杀洗好切成段,做了盘红烧鳝鱼。 其他的鱼虾,李娇娘倒入一个大的旧木盆里,装上清水养起来。 这是明天一天的菜。 吃好饭,李娇娘和骆诚熄了灯,坐在正屋的堂屋里,“静候”贼子。 外面水沟边的树上,蹲着两眼晶晶亮的小灰毛。 …… 春丫被骆诚和李娇娘送到家,钟氏见她一脸喜滋滋的,忙问道,“高兴什么呢?一直笑着的?” 春丫正要说话,骆福财走过来了,“春丫,卖草药卖了多少钱?对了,还有两只肥兔子,一只能卖一二百文了?钱呢?爹帮你存起来。” 春丫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来。 她心中苦笑,娇娘姐猜得真准,她爹一准会找她要钱。 存起来?存起来会给她? 她不相信。 她爹从她娘手里拿了不少钱走,也说是存起来,可存了多年了,也不见他拿一文钱回来。 春丫咬了咬唇,“也……也没有多少,那兔子是死的,又是昨晚死的,大家都不要呢,两只也才卖了一百文。草药也只卖了几百文,全部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贯钱。我买了些家用品,只剩下三百来文了。” 骆诚不相信,扯着嗓门道,“什么?两只兔子才卖了一百文?你这死孩子,你瞎做生意!” 钟氏走来劝道,“他爹,春丫年纪小,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该卖多少?再说了,那集市上都是些什么人?个个能说会道会砍价,她个小姑娘,哪里说得过人家?卖了一百文已经是不错的了。” “不是有骆诚两口子吗?他们不给帮着点?”骆福财哼哼着道。 钟氏沉着脸,“你当人家是春丫的随从呢?他们不做生意的?不办事情的?” 骆福财挑着眉,“我说春宝他娘,你怎么总是跟我杠?你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叫人不喜欢了。” 钟氏气得咬牙冷笑,他居然还嫌弃着她来? 对,她以前也是个温柔的人,处处体谅着他,可这男人,居然干了卖女儿的事! 她还能有好脾气吗? 钟氏拉过春丫,不再理会骆福财,“春丫,在外头晒了一天的太阳,去喝怀凉茶解解暑气。” 春丫心头一暖,还是娘好,“嗯呢。” “哎,你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我跟女儿说话呢,你打什么叉呢?春丫,春丫!”骆福财又跟了过去,“剩下的钱呢?交到爹这里来,爹帮你保管着。你个姑娘家的,钱多了会被人骗。” 他几乎不容春丫分辨,将春丫背在肩头的背兜抢了过去,伸手在里摸摸,摸出一个钱袋子来抓在手里,丢下空布袋走了。 钟氏反应过来,气得跺脚骂道,“你怎么连孩子的钱也拿的?你个混蛋男人哟。” 骆福财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走了。 钟氏气得坐到瓜棚门口的小凳子上,直拍着大腿,“老天咋不收了他哟。”气死她了。 钱到了骆福财的手里,一准会拿去赌。 春丫反而不像她娘一样,又气又哭,她反而是松了口气。 那点钱被她爹拿走了,她爹就不会再来找她要钱了。 “娘,爹并没有拿走全部呢,女儿这里还有几百文。”春丫从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个包递给钟氏,“这里是五百文,爹只拿走三百来文。” 还在集市上时,娇娘姐跟她说,钱不能放一个兜里,否则,是攒不起钱来的。 当时她听不懂,仔细问了娇娘姐。 娇娘姐告诉她,她回家后,她爹会头一个问她赚的钱,其次是娘。 爹一定会要走她的钱,娘不一定会。 要是把所有的钱放一个地方,就会被她爹全部拿走,最好的办法是,分开地方放。 她平常放零用钱,都是放在背兜里,果然,她爹就抢走了她的背包,从里面拿走了一包钱。 那只是一部分钱,另外打算给娘的家用钱,则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而她私下攒的三贯来钱,已被娇娘姐换成了银票,又用娇娘姐新买的针线,缝在袖子里面呢。 谁也发现不了。 钟氏捧着沉沉的荷包,又激动又伤心。 激动的是,女儿会赚钱了。其实呢,她不求女儿赚钱贴补家用,能养活自己,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 伤心的是,这钱还没在女儿的兜里捂热呢,就被那个烂赌鬼抢走了。 他不赚钱不说,还抢女儿的,这是要气死她呀。 “娘有钱呢,春丫,这些钱你拿着自己用。你也大了,该学着打扮了,买个花儿戴,买件像样的裙子穿。”钟氏抹了把泪,将钱袋子又塞回到春丫的手里。 春丫摇摇头,“娘,你就拿着,女儿大了,赚钱贴补家里是应该的,再说了。下回采了药去卖,又会有钱的。” 她执意不肯要。 春宝这时跑过来,“你们都不要吗?那给我,我要。” 钟氏脸色一沉,“你要什么要?” 春宝道,“是你们不要啊,丢掉多可惜,不如给我。” 钟氏气笑了,“毛头孩子,你该学学你姐,她会赚钱了呢,你就知道要钱。” 春丫从钱袋子里摸出五文钱来,递向春宝。 春宝笑得咧嘴去接,“啊,钱钱钱。” 村里时不时走着卖糖果包子小泥人的货郎担。 一文钱能买十颗小糖果,或是一个包子或是两个馒头。 还能买个小泥人。 都是春宝的最爱。 春宝正要将钱抓在手里,春丫却飞快收回手,眯着眼看她,“下回还骂不骂我?” 春宝曾经仗着骆诚孙宠爱,总是跟春丫做对,还骂春丫,春丫记着呢。 春宝瞄她一眼,捏着手指头,怯怯说道,“不了。” “那你发誓,就说,我再不骂姐姐再不淘气了,听姐姐和娘的话,不然的话,永远没有糖果和包子吃,被狗追。”春丫一本正经说道。 没糖果吃是事小,被狗追可就要命了。 春宝马上说道,“我一定听姐姐的话,听娘的话,不淘气。” “好,拿去。”春丫将五文钱,放在春宝的手里。 春宝喜滋滋的一跳老高,“噢,我有钱了。” 春丫又把他拎了回来,“回来,还有话呢。” “春丫你说。”拿钱手短的春宝,十分乖巧地站在春丫的面前。 春丫弯下腰来,看着他的脸,小声说着,“我给娘钱的事,你不准跟爹说,记住没?” “记住了。”春宝点头。 春丫又道,“那钱是给娘买米买衣裳的,要是被爹拿走了,他又瞎花了,咱们就没有米吃饭了,你想天天吃野菜小米粥吗?” 小米粥没有白粥好吃,“不想。” “那就记着我的提醒。”春丫拍拍春宝的头,“现在你可以走了。” 春宝这才欢欢喜喜跑去玩去了。 钟氏看着春丫,心中又伤感又欣喜,又儿长大了呢,再不是胆小怕事,一骂就哭,被打了不知还手的小丫头了,是个大姑娘了。 “娘,这钱你拿着,明天我再去采药,半个月后,又会有这么多的钱了。”春丫将钱袋子塞到钟氏的手里。 钟氏只得接了,“哎,娘拿着,给你们姐俩买好吃的。”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到了夜深人静的时间。 李娇娘等得快睡着时,小灰毛跳进了堂屋,吱唔着汇报,有人到水沟边去了。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 骆诚操起一根扁担在手里,低声道,“我先去,你别跑前头。” 李娇娘个子不大,打架却总爱跑前头,虽然没有吃过亏,但万一遇到更厉害的呢? 李娇娘好笑,“知道知道,快走,当心那人跑走了。” 两人轻轻打开后门,从后院门那儿,轻手轻脚往水沟边而来。 现在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大地一片昏暗。 只有一些萤火虫,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 李娇娘眯着眼,凝眸往前看去,可不,水沟边,有个模糊的黑影子,正在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呢。 骆诚悄悄走上前,抬起一脚,就将那人踹到水沟里去了。 “啊——”那人大叫一声,滚进水沟里去了。 第192章 “哼,居然是你!”李娇娘冷哼,“说,偷了几回了?” 这人想往上爬,但骆诚才不给他机会,拿扁担捅着他,他爬了几下,又滑下去了。 “骆诚,你快拉我上去,水里……水里可能有蛇啊……” “挺大个男人,却怕蛇,还哭,哎哟,真是不知羞哟。”李娇娘一阵讽笑。 “我怕蛇,关你什么事啊?” “对,不关我的事呢,有本事别求我们拉你上来。”李娇娘冷笑。 “蛇蝎心肠的死妖女!”骆飞翔破口大骂。 “好哇,你还敢骂我?骆诚哥,教训他!” “正打着呢。”骆诚抡起扁担,朝水里的骆飞翔狠狠抽去。 抽到屁股上,疼得他一阵惨叫。 一下一下地抽着,扁担被他舞得跟打麦子似的,风雨不透。 骆诚力气大,加上是从上往下打,打得省力但下手的力度不小。 骆飞翔疼得惨叫着,跟猪被杀时的惨叫声一样。 坐在树上的小灰毛,吱唔着哼哼,“怕疼的废物。” 偏偏李娇娘又说,“惨叫声不响呢,大约没打疼,骆诚哥,接着打。” “好。”骆诚回答了声,下手的力度果然加重了。 这回,骆飞翔的惨叫声,果然更加的响了。 “偷了几回?”李娇娘蹲在小水沟边,眯着眼问道。 “我没偷。” “还敢狡辩,没偷?没偷你到我家的小水沟边晃来晃去的做什么?骆诚哥,再打,他说谎话。” 啪—— 又是一记重重的扁担。 骆飞翔打得哭了起来。 “偷了几回?说!”李娇娘冷哼。 “一……一回……” “我看不只,没说实话,再打。” “啊——”挨了一扁担的骆飞翔,只得说道,“……三……三回,就三回。” “三回?胆子可不小呢。再偷不偷?还打不打我家的主意?”李娇娘冷哼着问道,“说!” 骆诚十分配合地,一扁担抽了过去。 “不……不了。”骆飞翔开始求饶,他的屁股痛得实在受不得了,不认输,他的屁股怕是得抽烂。 李娇娘哼哼一声,“声音太小了,听不见,还偷不偷?” “不……不偷了。”骆飞翔号哭起来。 “再偷呢?”李娇娘眯着眼,“你得发个誓。” “啊?发誓?发什么誓啊?”骆飞翔哭着道。 “再偷的话,就烂耳朵,天天被鬼缠着。”李娇娘放低着声音,故意学着鬼片中人物的说话口气,说道。 天上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 这声音能吓得脊背发凉。 骆飞翔吓得抖了抖,“我……我发誓,再偷的话……就……就就烂耳朵,天天被……被被被鬼缠着。” 说完,他吓得忙看了眼四周。 冷不防脖子上一凉,什么东西从衣领里往里爬,凉嗖嗖的。 “啊……,救我啊,骆诚哥,娇娘嫂嫂,你们放过我,我再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呜呜呜呜……” 李娇娘轻哼,“你可发誓了啊,要是下回再犯,誓言就会成真。”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骆飞翔连连说道。 “拉他起来,骆诚哥。”李娇娘道。 骆诚这才丢开扁担,将骆飞翔从水沟里拉了起来。 骆飞翔在原地跳了几跳,那脖子上冰凉凉的东西,这才掉了出来。 一旁蹲着的小灰毛吱唔着,“一条呆头蛇。” 李娇娘笑着道,“一条蛇而已,骆飞翔,你怕什么呀?” “啊……蛇蛇蛇……”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娇娘冷笑,废物一个,还敢偷东西?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件东西,悄悄塞在他的腰带后面,踢了下他,“滚,下回再让我逮到,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我会抓上几十条蛇,丢在水沟里,再把你捆在水沟里。” “不不不,我不要,我怕蛇……”骆飞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往家跑去。 他心里不服气地骂道,“死妖女,我下回不将你水沟里的虾偷完,我就不叫骆飞翔!” 只是,他刚一发誓完,就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一直跟着他。 他跑快,那声响也跑快。 他跑慢,那声响也跑慢。 “娘啊,有鬼啊……” 骆飞翔吓得大叫着,一路往家跑。 跑着跑着,系在身后的那个东西,渐渐地松了,掉了下来。 只是呢,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鬼跟着他。 回到家,连澡也不敢洗,衣裳也不敢换,就钻床上帐子里躲起来了。 心中暗道,难不成,那个李娇娘真是个妖女,知道他心中所想,才施了法术,让鬼一路跟着他? 那可完蛋了,他再吃不上骆诚家的虾了。 以前,他每晚去偷一些,李娇娘和骆诚并没有发现,昨天他奶奶也说想吃虾,他便全偷走了,没想到,狡猾的李娇娘发现了,哎哟,他的屁股啊,疼死了。 …… 李娇娘和骆诚回了家。 骆诚皱着眉头,说道,“娇娘,那个柳枝,真的能吓着骆飞翔?” 李娇娘在骆飞翔吓得魂不守舍的时候,悄悄往他身后系了一根柳树枝丫。 李娇娘得意一笑,“当然,骆诚哥不相信的话,可以跟着去看看,骆飞翔这会儿呀,一定吓得喊娘呢。” 骆诚嘴角抽抽,鬼机灵! …… 第二天一早,向二宝正牵着牛儿在田梗上放牛,牛二娘子扛着锄头,带着牛大妞走来了。 牛大妞的肩头上,也扛着锄头。 向二宝的脸色,一下子不自然起来。 想走掉躲开她们,可这是在开阔的田里,往哪走呢? 向二宝只得低着头,抬脚踢着田梗上的野草玩,装着没有看到那母女二人。 牛二娘子远远看到向二宝,推了把女儿,“那不是向二宝吗?快过去打声招呼。” 牛大妞只得腼腆着走上前,“二宝,放牛呢。” 这躲不过去了,向二宝只得点了点头,含糊着应了一声,“嗯。”再没有下文。 牛二娘子对牛大妞道,“你先去田里,我跟二宝说会儿话。” “哦。”牛大妞看一眼向二宝,扛着锄头先走了。 向二宝皱了下眉头,吐了口气,“牛二婶子,什么事啊?” 牛二娘子问道,“昨天我跟你说的事,你怎么想的啊?” 向二宝,“……”这么快就又问?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我……我还没有想好呢。” 牛二娘子不高兴了,“什么?你还没有想好?”她冷着脸,“那你为啥总跟我家大妞说话?你跟她说话时,当时怎么想的?就只想耍她一下?” 向二宝,“……”他结结巴巴说着,“不……不是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牛二娘子追问。 向二宝叹着气,“我我我……” 牛二娘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牛绳子,“你什么你的?这牛儿借我用一天,你回家跟你娘商议,商议好了到我家去,再把牛牵走。” 说完,她果真牵着牛儿走了。 向二宝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十几步远了。 他急得抓抓头发,“牛二婶子,我家今天也要用牛儿呢,这牛儿不是我家的,是我向别家借的。” “哎哟,你怎么那么小气的?借下牛儿怎么啦?你既然借得到牛儿,再去借头不就是了?还打算娶大妞呢,牛儿都舍不得借我们家用一下,真是个小气鬼。嗤——”牛二娘子头也不回,牵着牛儿走了。 向二宝哪里争得过牛二娘子?只好沮丧着回了家。 向大娘子正往茶壶里灌凉茶,见他垂着头回来,不禁问道,“你不是放牛去了吗?这么快就放好牛儿了?” 不提牛儿还好,提到牛儿,向二宝哼了一声,蹲到门口去了。 向大娘子挑着眉,“怎么啦?跟谁吵架了?”她二儿子的性子,比大儿子温和不少,是个不会吵架的人。 可这样子,又生着气,怎么回事? “牛二婶子将牛牵走了。”向二宝闷声说道。 向大娘子气得一噎,跺着脚骂道,“什么?你……你这死孩子,你要气死我啊,你知不知道牛儿很难借到的啊,我候了半个月,才等到项家的牛儿空闲出来,昨天半夜借了来,还没用上一用呢,你倒好,送给了牛家!” 第193章 问主意 向二宝也生着自己的气,后悔着不该将牛儿让牛二娘子牵走。 被他娘一骂,他低着头,唉声叹气起来。 这时,李娇娘端着一个簸箕走来了,簸箕上还盖着个盘子。 里头装着些虾和泥鳅。 虾们都是活的,不停地跳腾着。 她便拿了个盘子盖着,防着跳出来。 “这是怎么啦,你们母子俩,怎么一大早就冷着脸,互相瞪眼?”她看看向二宝,又看眼向大娘子。 “是娇娘来啦?”向大娘子勉强笑了笑。 “二宝,拿着。”李娇娘将簸箕,朝向二宝递了递,“家里水沟里的鱼虾,网了不少呢,我和骆诚哥吃不完,拿些来给你们。” “嗨,拿到集市上去卖呀,我们家里有菜呢。”向大娘子笑着直摆手。 “也才小半桶,跑一趟集市根本不值得呢。”李娇娘笑道。 向二宝走过去,接在手里,“多谢娇娘姐。” “平常我和骆诚哥,可没少拿你们家的菜,这点虾算什么?不用谢不用谢。”李娇娘摆着手笑道。 向二宝端着虾和泥鳅,走进厨房里,倒在一个装水的小水桶里,虾和泥鳅马上活跃起来。 泥鳅有六七条,虾也不少,能装一大碗了。 堂屋里,李娇娘在问向大娘子,“究竟怎么啦?大娘?” “嗨,二宝那死孩子……”向大娘子咬着牙,恨恨说着刚才的事情,“牛二家那个不讲理的……” 李娇娘笑道,“原来是为牛的事情。大娘,二宝也不是故意的。” 向大娘子气哼着道,“不是我们小气,实在是,我们也是借来的,为了借到牛,我们可是天天跑项家,说了不少好话,央求项家务必这两天借我们用一用。谁知这死孩子……”她气得咬着牙,“我盼着田耕好了,好种些绿豆和黄豆下去。这要是再等半月才耕地,种子抽苗时,都入秋了,长势就不好了。” 向家的那块空地,原先种着芝麻,芝麻收割后,向大娘子要种秋黄豆。现在夏初种下,中秋节前后收青豆,再合适不过。 再等上半月的话,青豆得九月结豆了,而九月早已天凉,产量会少。 不怪向大娘子不骂向二宝了。 再说那牛,在乡下,牛比马儿还贵。 买不起牛的人家,便到有牛的人家借,租用牛儿一天,要管牛儿吃饱草料不说,还要出一定的钱。 租一天牛儿是五十文。 向家出了钱租的牛儿,却被牛二娘子抢走,向大娘子不生气才怪。 “用我家的马儿。”李娇娘笑着道,“马儿不及牛儿力气大,但总比没有好。” 向大娘子连连摆手,“我刚听骆诚说,你们盘下了乡里集市上的一家铺子,得天天赶到集市上收拾铺子,马儿可是你们的脚力,你们给了我家里用,今天还怎么去集市上?” “不是还有驴子嘛,又不拉货,驴子跑起来,也不慢的。”李娇娘笑道,“好了,我回家牵马儿来。” 向二宝这时走进了堂屋,将空簸箕还给李娇娘。 李娇娘接过来,摆摆手,回家去了。 向大娘子伸手一戳二儿子的额头,“幸好骆诚家有马儿,不然的话,咱们的豆子下地,得误时节,种了也是白种。你呀你,现在赶去牛家地里,催着他家快还牛儿。” 向二宝不敢去,叹着气道,“娘,我……我不敢去。” 向大娘子气得双手叉腰,“牛二老婆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不是,是……”向二宝吱唔着,心情烦躁着说不出话来。 向大娘子气得想捶一顿小儿子,儿子这么怕牛二的老婆,就别招惹牛家的姑娘啊。 “是什么是?”她气得想吐血。 “她问我,几时……几时上门提亲。”向二宝低着头,吱唔了半天才说出来。 “哎哟,这个不要脸的死婆娘,这是赖上咱们家了?气死我了。”向大娘子骂一顿牛二娘子不要脸,又骂一顿儿子是废物。 向二宝怕被骂,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牛家问牛儿的事去了。 西边间的大媳妇听到这边闹得厉害,抱着儿子走来了,“娘,别生气了,气坏了不值得。我有个主意呢,娘听听看,可不可行。” 向大娘子沉了沉气息,“什么主意?快说呀。” “娘去问问娇娘,她一定有办法。” “问娇娘?”向大娘子眨着眼,“她能有什么办法?” 向大宝媳妇笑着道,“娘难道没注意么?娇娘是个会说的人,想法又一向都多,而且,她和牛家的关系也不错。叫她做个中间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向大娘子想了想,“也行。”又哼了一声,“我原想着,不将牛家的事情说出来,大家留几分脸面,叫他们自己退出。但今天牛二媳妇不要脸地抢咱们牛儿了,那我还管她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他们是女家,都不顾及着自家女儿的脸面,上门逼婚,凭啥要我顾及他们?” 向大娘子刚才对李娇娘说牛儿的事情,只说牛二媳妇抢走了牛,并没有说前后原因。 现在她打算都跟李娇娘说说,问问李娇娘的看法。 “我去去就来,你爹和大宝回来的话,跟他们说声,叫他们先到地里去,我随后就到。牛儿被牛家要走了,我们先用骆诚家的马儿。”向大娘子解下围裙,朝大媳妇摆摆手,往李娇娘家去了。 …… 李娇娘回了家,跟骆诚说了将马儿借向家用一天,便去解马的缰绳,刚牵过马儿,向大娘子便来了。 “娇娘啊。” 李娇娘笑着道,“大娘,我这正要牵过去呢。” 向大娘子道,“我不是来问马的事,我找你有别的事情。” 见她一脸的肃然,李娇娘忙问,“什么事,大娘?” 向大娘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二宝的事情?”她将牛二娘子跑上门,逼婚的事情对李娇娘说了,“娇娘,我不是嫌弃牛二的大闺女,我是嫌弃那两口子。五十贯彩礼还是事小,重要的是,那牛二媳妇叫人心烦,看看,今天就抢了牛儿,明天指不定抢什么呢。这样的亲家,我们家可不敢结。” 李娇娘心中直叹息,逼婚一事,牛家怎么敢做出来? 他们可是女方! 也不怕被村里人骂着,女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上赶着嫁人? 幸好是本分的向家,要是别家,只怕早嚷遍全村知道了,坏牛大妞的名声。 还有那五十贯彩礼,也确实不是小数字。 她听村里人说过,金山村的普通人家,彩礼一般是十贯。 更穷的人家,甚至只出七八贯钱。 要到五十贯的人家,自家本身也有钱,比如村里的秦秀才,他要的彩礼多,给姑娘的嫁妆也多,去年嫁了一个女儿,陪嫁了一辆牛车,外加大量的嫁妆。 男方家是另一个乡里的大户,在集市上有两家铺子,给得起五十贯的彩礼。 而向家是种田的,家里也就亩薄田,大前年还送走了两个吃药多年的老人,医药费丧葬费花费不少,家里哪有五十贯的钱? “二宝的意思呢?大娘?”李娇娘问。向二宝跑来跟骆诚说了心里话,她已经知道了向二宝的想法,但还是想听听向大娘子的意见。 向大娘子恨恨说道,“二宝就是个混球,懵懵懂懂的愣头小子,他说只是可怜牛家丫头,才跟那丫头多说了几句话,根本不是牛二媳妇说的喜欢。”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说道,“二宝不喜欢牛大妞,大娘也不满意牛家,直接跟牛家说开呀。” 向大娘子叹口气,“娇娘,我也想啊,我当时都直接拒绝了呢,可你知道牛二媳妇怎么说吗?她非说因为二宝跟大妞说过话,大妞的亲事没人敢上门再提了,说大妞被我们二宝看中了,一副要二宝担责的口气呢。” 李娇娘更无语了,牛二娘子怎么这么赖皮的? 向大娘子抓着李娇娘的胳膊,“娇娘,我知道你主意多,你帮我想个办法赶走牛家人。” 第194章 李娇娘怔住了,叫她想办法? 见李娇娘不说话,向大娘子又道,“娇娘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是你说的,你说办法,我去做。” 李娇娘眨了眨眼,“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呢。” 她不希望,这两家成为仇人。 可处理不好,没准真成仇人,向大娘子和牛二娘子,都是好强的女人。 牛二和向大娘子的男人向广财,又都是火爆脾气,不能忍的那种人。 向二宝又并不是特别喜欢牛大妞,非牛大妞不娶的那种想法,牛大妞也并没有喜欢上向二宝。 两家大人又互相较着劲,将这两家凑合成亲家,还真没有必要。 她想了想,说道,“那就想个办法,让牛家知难而退。” 向大娘子看着她,“知难而退的办法?” 李娇娘点头,“嗯,牛家看上向二宝,是因为二宝优秀,长相也不差,也勤劳。大娘全家也都是勤劳的人,没有坏习惯坏名声。但是,要是大娘全家或是二宝没有优点呢?” 没有优点…… 向大娘子一拍大腿,欢喜说道,“哎哟,瞧瞧我都气糊涂了,这个主意好,我心中有办法了。” 她一扫脸上的阴霾,欢欢喜喜转身就走。 李娇娘拉着她,“大娘,还有件事。”她抿了抿唇,又说道,“牛家不缠着二宝时,要面子的牛二叔和牛二婶一定会说些难听的话,那时候,大娘也别跟他们硬杠,这杠起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对二宝名声也不好,咱们委婉些说话。” “我晓得了,多谢你提醒啊,娇娘。”向大娘子喜滋滋道。 李娇娘将马儿的缰绳递给向大娘子,“大娘,马儿。” “我这糊涂脑子,刚才还准备空手跑呢,不得叫你多走一趟?”向大娘笑着道,接过缰绳,牵着马儿回家去了。 李娇娘回到后院。 骆诚趁着清早凉快,将水缸里挑满了水,洗了衣裳晾晒好。 这会儿挑着一对旧水桶,要往菜地去挑水浇菜。 因为挑的是水沟里的浑浊水,所以,用的是旧水桶。 李娇娘喊着他,“骆诚哥,我给向大娘子出了个主意,关于二宝的。” “嗯。”骆诚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你就不好奇,我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骆诚温声说道,“娇娘的主意,定然是不错的。” 李娇娘叹了一声,“不坏不好的主意。” 骆诚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跟向大娘说,牛家看中二宝,是因为二宝和向家家风好,全家优点多,要是没有优点,牛家就不会看上二宝了。向大娘说她有主意了,欢欢喜喜回家去了。这主意,虽然能劝退牛家,但我担心会影响到二宝将来的婚事。” 骆诚反而十分的乐观,“不会,向大娘是个懂分寸的人,不会闹大事情的,事情不闹大,就不会影响到二宝,娇娘不要瞎担心了。” 李娇娘皱眉,“但愿。” 两人一起给菜苗浇了水,又往秧田里续了水,便赶着驴车去了集市的酒馆。 昨天,他们将酒馆打扫了一遍,将一些用不着的废弃杂物丢了一些。 李娇娘给酒馆设计了装修图纸,今天他们要做的主要事情是,计算下该用多少材料,好预算开支。 比如,多做几张桌子,得花多少木料。 酒馆的旁边,是片空地,可以清理出来,再搭上一座凉棚,供夏天吃酒用。 这凉棚得花多少木料,等等…… …… 向大娘子离开李娇娘家,牵着马儿,直接去了地里。 因为犁田的工具,在太阳刚出来时,就被向广财向大宝父子俩抬到地里去了。 向大娘子牵着马儿,从村里的路上一直走到田梗上,不时的有人问她,“这是骆诚家的马儿?” 骆诚骑着马儿在村里走过之后,人们都认得他的马儿了。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不仅漂亮,额心还有一撮黑色的毛。 不仅如此,马儿的脖子上,还挂着个漂亮的垂着红绸的大铃铛。 随着马儿身体的走动,那铃铛声清脆悦耳,老远都听得到。 向大娘子笑着回道,“是呢,借他家的马儿犁下田。” 她走了一路,几乎满村都知道向家借了骆诚的马儿犁田。 向家用骆诚的马儿犁好了田,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田里劳作的人们,已经没有几人了。 和向家相邻的田,原先是骆诚的,后来转卖给了骆老太。 骆老太才不会自己种田,总是叫女婿和儿子媳妇打理。 今天帮着骆老太锄草的,是骆大娘子。 她瞅见向家田里的马儿,眼神一直古怪着。 天色将晚时,骆大娘子扛着锄头回去了,一个人走在田梗上,口里骂骂咧咧着,“有马儿了不起吗?要是哪天不见了,那就有意思了。” 向大娘子招呼着儿子和相公先回家,她说道,“我去放放马儿,一会儿再回去。” 以往放牲口,不是向大娘子,便是向二宝,今天向二宝不在,向大娘子说要放马,向大宝和向广财都没有什么想法,先收拾着农具,回家去了。 向大娘子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田里已经没有人了,她走到马儿的身旁,拍拍马儿的脖子,“别动别动,你这铃铛太吵了,我帮你解下来。” 她拿镰刀割断了马儿脖子上系铃铛的红稠带。 铃铛掉在松软的草地上,发现轻轻的一声响声。 向大娘子捡起来,塞进怀里去了。 她则牵着马儿,往娘家走去。 娘家在另一个村里,而且,住在半山腰,最近的一个邻居家,也隔着四五百步远。 向大娘子回到娘家的时候,没有一个村里的人注意到她,因为这时天已经半黑了,路上几乎没有人。 向大娘子跟娘家哥嫂说,想将马儿暂时存放在这里三四天,又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带着马儿回了娘家。 哥嫂很意外,不知她要做什么。 “小妹,这马儿,是不是来路不明呀。”向大娘子的哥哥,担忧问道。 向大娘子气笑了,“不是不是,是我们邻居的。反正,过几天我就还回去。” 她不想多说,是不想影响到二宝将来的婚事。 “成,只要不是做坏事,你爱放几天就放几天,不过,记得早些牵走。”向大娘子哥哥,提醒说道。 “晓得了。” …… 向大娘子沮丧着脸,空手而回。 家里问起马儿,她装着惊惶的样子道,“哎哟,马儿不知被谁偷了,看,铃铛都割下来扔了呢。” 她从怀里摸出铃铛,递给家人看。 向大宝惊讶问道,“娘,您不是一直牵着马儿吗?还让马儿丢了?” “我……我内急走开了一会儿,回来就……就没看到马儿了。哎哟,这可怎么办哟,马儿丢了可要赔钱了啊,听说这马儿值三十贯了哟。”向大娘子拍着大腿,急得哭了起来。 全家人责怪了她一顿,又连夜去寻。 马儿被她藏了起来,哪里找得到? 向家只好跟骆诚说了实话。 骆诚道,“明天我去找,你们不要担心,天不早了,先去睡。” 李娇娘往向大娘子的脸上看去,见她哭得最响,眼神却不见惊惶,心中料想着,这只怕是向大娘子想出来的劝退牛家的主意。 她便也装着十分焦急地样子说道,“哎呀,这马儿丢了,咱们去一趟县城就不方便了,驴子的脚力哪有马儿快呀。” 她越是惋惜着心疼着说,向家越是内疚。 到了第二天,不等天亮,向家全家出动寻找马儿。 他们满村寻着,问着,这自然惊动了牛家。 牛二一早起来到河边挑水,见向家全家一脸的惊惶找马儿,便拉着向大宝问,“怎么弄的,马儿怎么丢了?” 向大宝得到过他娘的提示,如果遇到牛家人,就要说赔钱的事。 向大宝便叹着气说道,“我娘丢的,哎,找不到的话,要赔骆诚三十贯钱了。咱们家哪有这么多的钱啦,到时候只得借高利贷了。” 第195章 吉日 牛二吓了一跳,马上说道,“什么,高利贷?你们家疯了?那能借的?八钱的息钱呢,利滚利的,三十贯钱你家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向大宝脖子一挺,不满地说道,“牛二叔,一大早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什么叫我家一辈子都还不完?我们全家努力种田,我和我爹多打些猎物卖,还有还不完的?哼!” 他气哼哼扭身走了。 牛二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蠢!凡是挨上高利贷的,没个几十年,哪里还得完?” 他挑着装满水的水桶,回了家。 。 牛二家里孩子多,一大早就闹得热闹了。 三妞和二妞因为争穿一条裙子,抢了起来,被牛二娘子一人一巴掌打哭了。 大妞哄着两个妹妹时,没去管弟弟牛蛋。 牛蛋自己跑到外头尿尿,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疼了屁股,哇哇哇坐地上大哭起来。 牛二娘子烦躁地拿扫把抽着牛大妞,“一大早的,魂丢了?弟弟也不看的?” 牛大妞委屈地辩解着,“娘,我在厨房做饭呢,二妹三妹哭了,我来哄她们。” “她们哭一会儿会死啊?做饭去,啊,先给牛蛋穿衣裳去。死蹄子饭吃得不少,事没一件做得好。”牛二娘子伸手扯着牛大妞的头发,将她推开去了。 她则挽着袖子,坐到一个大木盆边继续洗衣。 家里人多,每天换洗的衣裳也多,牛二娘子搓衣裳搓得呼呼直响,口里骂骂咧咧着怎么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又抱怨着向家太抠门,昨天那牛儿才用了半天就被向家二小子要走了。 牛二将水倒进水缸里,放下担子,将几个孩子全都赶到前院去了。 他拖了张小凳子,坐到牛二娘子的面前,“等会儿再洗,有话跟你说。” 牛二娘子抬头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事啊?水缸都没挑满,就拉着我说话?我这忙着呢,你说,我听着。” “说向家的事情,你等会儿再洗。”牛二按着牛二娘子的手。 牛二娘子只得停了洗衣,抬起胳膊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行行行,你说。” 牛二便说道,“向家把骆诚家的马儿弄丢了,这事你知道?” “这都传遍整个村子了,谁不知道?”牛二娘子横了牛二一眼,“你就说这事?” “不是,刚才我在村前河边挑水的时候,遇到了向大宝,他正找着马儿呢,说找不到的话,得赔骆诚家三十贯钱了。又说家里没有钱,想去借高利贷。” 牛二娘子吓了一大跳,“什么?借高利贷,向家疯了?那玩意儿能碰的?一家子几十年都别想吃肉穿新衣了,等着给放贷的人打长工。”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我就跟向大宝说了,提醒他这玩意儿不能碰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哼!”牛二一脸的鄙夷,“向大宝还不服气呢,嚷着说他有本事还。” 牛二娘子一拍大腿,讽笑着道,“真是个蠢货!这村里又不是没有例子。那老王家当年不就是借过高利贷,后来卖地卖房的还着债,老子还到死还没有还清,又落到儿子的头上,儿子还到孙子都大了,才还清。还因为这事,害得孙子二十岁了都娶不上媳妇,怕被官府罚不娶亲,只好去参军,现在那孙子是死是活,六七年了,都没有消息呢。” 牛二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他家蠢呢。” 牛二娘子回过神来,“哎哟,孩子他爹,这向家要是将钱赔给骆诚了,那彩礼的钱,他们出得起吗?” 牛二拧着眉头想了想,“先看着,他们家要是真的借了高利贷,这亲事,不结了。” 牛二娘子也道,“对,不能结,要咱大妞嫁到她家帮他家还高利贷?想得美!” …… 向家找骆诚的马,一直找到下午,也没有找到。 眼看这一天又过去了,全家都急了。 向大娘子这时说道,“先借些钱还给骆诚再说。” 向大宝媳妇怕借钱,说道,“娘,咱们再找找,兴许明天就找到了呢?” “要真找得到,这会儿就找到了,找不到,八成被人顺手牵走,骑着马儿跑走了。那可是马呀,一天能跑几百里路的,上哪儿找去?”向大娘子唉声叹气。 全家想不出办法了,只好同意了借钱。 向大娘子没吃晚饭,赶在天黑前,往金山村黄员外家走去。 黄家有钱,也做些高利贷的生意。 半路上,向大娘子遇到了骆大娘子。 骆大娘子以前找骆诚的麻烦,向大娘子帮过骆诚。 骆大娘子心里,一直记恨着这件事情呢,见向大娘子脚步匆匆走来,她拦着向大娘子。 “这不是向家弟妹吗?走得这么急,是去找马?你说你,也没有老眼昏花,怎么就看不住马呢?”骆大娘子冷笑。 向大娘子叉腰回骂,“关你屁事?你眼神好,怎么看不住男人?三天两头找男人的?哟,这又是找男人去的?啊哈哈哈!” 她冷哈哈笑着走了。 骆大娘子这会儿,的确是去找自家男人的,死男人出门一天没回来,也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 “我呸,你家男人才天天不在呢!”骆大娘子指着向大娘子的背影,气得跳脚大骂。 向大娘子听见了,回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走了。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这会儿先由着骆家婆娘骂,等她忙好了,她捶不死那死婆娘。 向大娘子走上一条叉道,往黄员外家的大院子走去。 黄员外家的宅子极大,院子门又高又阔气,老远就看到那院子门开了,向大娘子走了进去。 骆大娘子来了兴趣,这向家婆娘,跑黄家去做什么? 她也不找男人了,也去了黄家。 黄家的院子门还开着,一个长工在院子里扫地。 骆大娘子招手喊着她,“井家的,问你件事呢。” 那个妇人走过来,“什么事啊?骆家娘子?” “刚才向家的来,有什么事吗?” “哦,说是来找黄员外借些钱。”这妇人回道。 骆大娘子惊讶了,向家婆娘来借钱? 黄家的钱是能随便借? 这家是放高利贷的! “有手有脚,借什么钱呀,真是。”骆大娘子哧了一声,走了。 她又接着去寻她男人骆大贵,一边找着人,一边将向家借高利贷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很快,事情就传到了牛二的耳里。 牛二正在外面跟人拉家常,听到这件事,他马上回了家,跟自己媳妇说了。 “大妞她娘,向家的亲事,绝对不能结了!向家果然去借高利贷了。” 牛二娘子一拍大腿,“我这就上向家去,叫他们小儿子另外寻亲,我家大妞多好的姑娘,凭什么嫁向家替他家还高利贷?” 说做就做。 牛二娘子捏着把赶蚊子的大巴扇,脚步匆匆到了向家。 除了向大娘子,一家子看到她来了,是又惊吓又生气。 向二宝以前看到她,会亲切地喊一声“牛二婶子”,现在不喊了,坐在椅上,低下头去。 向广财冷哼了一声。 向大宝媳妇沉着脸。 向大宝不冷不热说道,“牛家婶子,有事啊?” 牛二娘子讪讪笑了笑,“我找你娘说件事。” 向大娘子点了点头,“牛家的你来得正好,我也想找你呢。”又喊着二宝,“这孩子怎么不懂事的?快搬椅子给你婶子坐啊。”又喊大宝媳妇倒凉茶。 牛二娘子忙摆手,“哎,不了不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向大娘子却道,“几句话哪里说得清的?坐坐坐,牛家妹子,咱们好好说说二宝和大妞的亲事。” 向家全家,一起惊讶地看向向大娘子。 牛二娘子眨了下眼,提亲事?她想退亲! 哎哟,那可太好了,她就不先说退了,让向家自己说,将来啊,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向大娘子这时说道,“牛家妹子啊,我呢,问过算命的了,这月二十六是吉日,咱们两家就在那天定下来?” 第196章 圆满 向大娘子说得诚恳,但把向家所有人都惊得睁大了双眼。 他们要说话,被向大娘子悄悄使眼神制止住了。 向大宝急得在原地转圈,他媳妇气得将头扭过。 向广财干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蹲着生闷气去了。 向二宝不明所以,愣愣看着他娘。 牛二娘子气得差点吐血。 她心里直骂道,呸,向家婆娘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想结亲?指望她家大妞嫁进门还债?哎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结亲?”牛二娘子气得咬牙,“我说向家的,你还好意思提结亲二字?” 向大娘子眨着眼,“牛家妹子,我怎么不好意思提?那天不是你逼问我们家给日子吗?我这日子选好了说给你听,怎么又不对了?” “就是不对!就你们二宝这脾气,还想娶我们家大妞,我呸!”牛二娘子气得叉腰跺脚。 向家人互相看一眼,风向怎么变样了? 虽然,牛二娘子的话太嚣张太难听了点,但好像,要说他们喜欢听的事情呢。 “我家二宝怎么啦?啊?牛家的,你不要坏我二宝的名声,我告诉你!老话说低头娶媳妇,但咱们家没做什么坏事,咱二宝也没什么坏品性,也不至于将头低到地下去?”向大娘子一收脸上的笑容,也叉起了腰。 牛二娘子冷笑,一指向二宝,“还说要娶我家大妞,结果倒好,借你们家牛儿用用都不给,才小半天的时间呢,那牛儿就被他牵走了,啊?就这种对待未来老丈人家的态度,还想娶我女儿?你们想得美!哼!小气扒拉的,生个儿子没!肚里的粪土就别拉了,浪费呢,流着肚里自己享用!” 她骂得极难听,向二宝又气又羞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向大宝想打人。 向大宝媳妇直翻白眼。 向广财豁地站起身来,怒目看着她。 向大娘子冷笑,“你骂谁呢?啊,牛家的?你家儿子才没呢!” 牛二娘子见向家人全都发了火,也不敢再骂了,缩着脖子转身就往外跑,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向大娘子跺着脚,叉腰骂道,“不结亲就不结亲,我儿子打光棍也不和你家结亲!” 向大宝跑到院子门口,探着头朝外看,路上哪里还有牛二娘子的身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早就跑远了。 他飞快关了院门,跑进堂屋中来,笑着道,“娘,牛家婶子走了。” 向大娘子喜滋滋道,“跑走好,哈哈哈哈,她再不会来追着二宝娶她家大闺女了。” 向二宝呼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 他大哥向大宝捶了下他的肩头,“臭小子,你的麻烦事甩开了,别再垂头丧气的了。” 向二宝不好意挠挠头,“没垂头丧气呢。” 向大宝媳妇却没有太高兴的样子,她皱着眉头,说道,“二宝的麻烦事没了,可咱家的麻烦事,还没办好呢,骆诚的马儿没找着,爹,娘,你们真的借了黄家的高利贷?” 向大宝这才想到,家里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呢,“娘?您借了没有啊?” 向广财马上看向向大娘子,也催问道,“二宝娘,刚才问你话时,牛二媳妇来了,你没说,现在她走了,你该说了?你倒是借了没有啊?” “家里又不缺钱,我借啥钱借的?”向大娘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没借呢,我就到黄家串了下门,跟他家烧饭的厨娘拉了会儿家常。没想到,我就进了黄家的院门,这村里竟传遍我借了高利贷。把个牛二家的吓得,主动跑来退亲了。哎哟,我想的主意真是太好了。” 是李娇娘提醒的她,要做件叫牛家知难而退的事情,亲事就自然不了了之了。 但她不能说出李娇娘来,得说是自己的主意。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全家回过神来,都笑了起来。 向二宝神情轻松了会儿,想到骆诚的马儿,他又叹着气道,“可是娘,您将骆诚的马儿丢了,还是得赔啊,不赔钱,那就买匹马赔给他。” “丢啥丢的?没丢呢!”向大娘子更加得意了,将藏马儿的事情,对家里人说了。 全家更加高兴了,向广财向大宝父子俩,一起朝向大娘子竖起大拇指,夸着她是女中诸葛亮。 把个向大娘子夸得笑得见牙不见嘴了。 向二宝这时候,也露出了微笑来。 向大娘子却不笑了,瞪了眼向二宝,“笑啥笑的?还好意思笑?你现在就去你大舅家,将马儿牵回来。事情是你惹起来的,你得连夜跑这趟腿。” 向二宝马上回道,“晓得了,娘。” 他燃了个火把照路,去另一个村牵马去了。 向大宝这时说道,“娘,这得跟骆诚家说声了?人家两口子还担心着呢,都是邻居,不好意思来催问马的事情,但那心里一定焦急着。” “那还要你提醒?我这就去骆诚家。”向大娘子笑着道。 害得骆诚和李娇娘担心,她过意不去,去厨房里抱了个大瓜冬来扛着,来到骆诚家。 骆诚和李娇娘刚吃罢晚饭,正坐在灯下,说着明天的安排,向大娘子来了。 她一进门就笑呵呵道,“娇娘啦,对不住啦,叫你们担心了,那马儿没丢呢,明早我叫二宝去牵来。” 骆诚的马儿是白得来的,待他如亲人的向家弄丢了,他并不在意,便问也没问。 而李娇娘则猜测着,其中定有隐情,便也不问,等着后文。 看看,向大娘子来了,马儿果然没丢。 骆诚讶然问道,“找到了?” “不是,是我藏起来了。”向大娘子笑着摇摇头,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牛家不追问亲事了,马儿当然不用再藏着了。”又笑着道,“这是家里地里结的冬瓜,吃不完,我搬了个过来。” 李娇娘笑着道,“总是吃大娘家的菜,我们才是过意不去的人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尽管拿着。”向大娘子哈哈一笑,“昨天你不是送我虾了吗?我送你们一个冬瓜,是应该的。” 又说了会儿闲话,向大娘子回去了。 李娇娘笑道,“向大娘真聪明,想到了假借高利贷一招,牛二叔牛二婶那么抠门,怎可能让女儿嫁这等人家?果然不追问亲事了。” 骆诚说道,“高利贷,能不借尽量不借,利滚利的,很少有人还得清,有的人家,还上三代人都还不清,最后落得卖儿女抵债。” 李娇娘想到了白毛女,“几钱的利息,确实吓人啊。” 骆诚挑眉,“哪里有这么低的?最少的都是十钱的利息,大部分是二十钱,三十钱。” 李娇娘更加惊讶了,相当于现代那世的三十分,百分之三十的利息,我去,好狠的放贷人! …… 向二宝连夜将马儿牵回来,还给了骆诚李娇娘。 因为是半夜还的马,村里人都不知道马儿又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骆诚和李娇娘又没有开前院门,没有放出马儿来,村里人仍以为,马儿仍是失踪的。 向二宝去后山砍柴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出门打猪草的牛大妞。 想到都是因为自己多话,才让牛二娘子误会他喜欢牛大妞而逼婚,向二宝便不想跟牛大妞说话,而是低着头,当没看见她,径直往前走。 谁知,牛大妞喊住了他。 “二宝,进后山呢。”牛大妞还和以前一样,笑微微朝向二宝挥挥手。 向二宝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打招呼。 牛大妞见他离着自己挺远的,说话不方便,便放下镰刀提篮走过去。 她一本正经说道,“二宝,我听说,你娘借了高利贷,是?” 向二宝眨了下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牛大妞叹了口气,“你娘借的高利贷,会要你还吗?” 向二宝挑眉,“她是我娘,她欠了钱,我当然得帮着还了。” “可是,你是你,她是她啊,你可以不还的。” 这话向二宝不爱听了。 “我还有事呢,我走了。”再不跟牛大妞说话了,大步往前走去。 他走得很快,绕过一个叉道后,就看不见身影了。 牛大妞叹着气,“这二宝,怎么这么傻愣呢?” …… 向二宝在后山的路口,遇到了进山采药的骆春丫。 春丫朝左右看看,发现两条路上都没有人,她跑上前,将一个小布包塞到向二宝的手里,“拿着。” 向二宝眨着眼,看了眼手里,“这是什么?” 骆春丫轻咳一声,“这里有三贯钱。先说明下啊,这不是送,这是借,不过呢,我不收利息,你几时有钱了,几时还我。” 向二宝看她一眼,打开包布,果然,里面装着三张分别写着一贯的小号银票。 这丫头,怎么有这么多的钱? 有钱就瞎用? 败家娘们! 向二宝卷起布包,又塞回到春丫的手里,“谁要你的钱?这么多的钱带到身上瞎跑,不怕掉了?” 春丫眨着眼,“二宝,你家借了高利贷,得赶紧着还掉啊,我这钱不急用,你先拿着还掉。” 向二宝瞪着眼看她,“不要你的钱。” “哎,你这人真是倔强得很,又倔又笨!”春丫气得骂他,“我问过我娘了,高利贷利滚利的,还不起的话,最后的下场会卖地卖房,我的钱又不要利息,你拿着先还掉一部分,那高利贷就少借了一些。你还不要?你想你家将来卖房卖地?” “胡言乱语,再瞎说,我……”向二宝鼓着脸。 春丫拧着眉,“你想干啥?你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莫不是想揍我?哼,不识好人心,迟早要吃亏。” 春丫将包布卷了卷,塞腰间荷包暗层里去了,油亮的大辫子一甩,扭身走了。 向二宝伸手挠挠头,“那个,春丫啊。” 春丫不理他,她发现跟向二宝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那就不说了。 春丫不回头,向二宝急得追了上去,“马儿又没有丢,我娘也没有借钱,我怎能拿你的钱?” 春丫停了脚步,转身过来,惊讶看他,“没丢呢?” 向二宝点头,“是呢,昨晚找到了,已经还给骆诚哥去了。” 他记着娘的叮嘱,不能说出假丢马儿的事情来。 春丫这才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家借了钱,惹了麻烦呢。”她笑着摆摆手,“没事就好,我进山了。” 她扶了下肩头的背篓,转身继续往前走。 手里拿着小铲子,一边走,一边扒拉着荒草。 向二宝挠着头,想了想,跟了上去,“春丫,你又是一个人进山啊。” “嗯,以前跟着娇娘姐,她现在忙着别的事情呢,我就一个人进山了。”春丫道。 “我也一个人呢,我们做伴。” 第197章 拳头警告 向二宝说话的声音很小,低着头,跟着春丫的脚步走。 春丫转身过来,眯着眼,促狭着看着他,“你给我做伴啊?也行啊,对了,二宝,你会捉蛇吗?” 向二宝:“……” 蛇那玩意儿,他最多敢提起柴刀砍死它,叫他伸手去捉,他可不敢。 春丫见他窘着脸,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向二宝怕蛇呢。 “我会捉蛇,你要是看见了蛇,一定要喊我一声啊,我捉了卖钱。”春丫笑眯眯道,朝向二宝挥挥手,“那就走。” 她打头走着,手里的小铲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扒拉着荒草,翠青色的裙子,和那荒草一个色,要不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几乎看不到她的人了。 向二宝可不好意思,叫一个丫头片子带路,他扶了扶腰间的弓箭,握着柴刀,大步跟上。 他比春丫的个子要高,走得又快,很快就赶上了春丫,而且绕到她前头去了。 春丫笑了起来,怕蛇的人,逞什么能呀? …… 李娇娘和骆诚,进后山砍了几棵木头,装在马车里,往集市上运来。 新店新气象,他们要做些新的桌子椅子。 蔡记酒馆的桌椅,用了多年了,太旧了,上面糊着的油污,用刀都刮不尽。 李娇娘决定,劈掉当柴火烧了算了。 两人赶着马车,走到村口时,遇到了牛二两口子。 牛二惊讶道,“骆诚,你家的马儿找到了?” 骆诚点头,“嗯,昨天晚上找到的。” “晚上?晚上几时?”牛二娘子也问。 “哦,半夜的时候,向二宝找到的,牵来我家了。”骆诚如实说道。 “哎哟,我咋不等等呢?”牛二娘子跺了下脚,一脸自责的表情。 李娇娘问,“二婶子,等什么啊?” “啊,没什么没什么。”牛二娘子忙摆摆手,讪讪笑着道。 “你们拉着木料,这是上哪儿去啊?”牛二转了话题,问道。 骆诚道,“娇娘盘下了乡里集市上的一家酒馆,那酒馆的桌椅太破了,我便砍了树,拉到酒馆里做些新的桌椅。” “哦哦,你们可真能干啊,酒馆都盘下了呢。哎哟,时辰不早了呢,就不跟你们聊天了,你们快去忙。”牛二朝骆诚李娇娘挥挥手,拉着牛二娘子走了。 两人走得极快,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骆诚的马车上,拉着五六棵比碗口还粗的树,树踞断了,堆了一车。 车重,走得慢。 李娇娘朝走远的牛二两口子看去一眼,对骆诚笑着道,“牛二叔牛二婶,发现咱们的马儿又回来了,好像很意外呢。” “嗯,这么快就找到了,当然意外了。”骆诚道。 李娇娘笑着道,“牛二婶的表情,好像很懊悔的样子。” 骆诚点头,“是呢,不过,她懊悔什么呢呀?” 李娇娘笑道,“我猜呀,她八成是后悔跑到向家说不结亲的事。” 骆诚皱了皱眉,“她还要找向家么?” 李娇娘笑了,“我猜不会,主动问结亲的是牛二婶,说不想结亲的,也是牛二婶,她哪里好意思再上向家?向大娘脾气再好,也会发火的。” “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骆诚道,“牛二婶的脾气,向家都不喜欢,两家结亲的话只会吵闹不停。” 。 牛二拉着牛二娘子走了远远的一段路,回头看看骆诚和李娇娘赶着马车,走得只是一个小黑点了,他才停了脚步,开始骂起牛二娘子。 “你昨天那么慌做什么?看看,这马不是找到了?找到马,向家就不会去借钱了。” 牛二娘子嘟囔着道,“我哪里晓得马儿这么快就找回了?你是没见昨天向家婆娘的嘴脸哦,我一进门,她就嚷着说日子选好了,叫咱们将亲事快点办了,还说要越快越好。你说,我不快点说不结亲,万一被向家嚷遍全村,说咱大妞要嫁二宝了,那咱们不是吃亏了?” 牛二将肩头扛着的锄头往地上重重一放,“呸,不要脸的向家!居然想叫大妞早点嫁过去?替他家还债?想得美呢!” “所以呀,大妞爹,宁可丢一门亲事,也别被人算计呀,咱大妞勤劳能干,又长得不差,还怕嫁不到好人家?”牛二娘子道。 “再好的人家,财礼不能少。”牛二道。 “晓得了,五十贯,不能少。” …… 李娇娘和骆诚,赶着马车到了乡里集市上的酒馆后,两人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李娇娘本来想请人做桌椅,但问了几个会做木工的人,都说这几天没有时间。 李娇娘和骆诚最后一合计,两人自己来做。 李娇娘画图稿,骆诚施工。 家里的工具不齐全,李娇娘便到集市上买了一套,什么刨子,起子,量尺等等。 骆诚少年的时候,跟着骆老爹学了一些木工活,有半碗水的水平。 起初,他不肯做,担心做出的桌椅太难看。 李娇娘安慰他,这酒馆原先的桌椅,也没有好看到哪里,照着那样做也成。 她担心骆诚放不开手脚做,画的稿子也很简单。 眼下找不到人,骆诚只好硬着头皮做。 木料是新砍下来的,要做高档耐用的家具,需得泡水三月做吸水处理才能使用。 但李娇娘和骆诚等着用木料,再说桌椅也是简单式样的,便直接使用了。 骆诚将木料的皮刨下来,将木料晾晒在大太阳底下。 李娇娘帮了会儿忙后,走到厨房烧吃的。 厨具不缺,缺的是米菜。 他们从家里带了些来,再带来自己的碗,就在小酒馆里做午饭,煮凉茶。 凉茶先煮好,李娇娘找了个盆,装上从后院井里打来的凉井水,再将茶壶敞着盖,整个放在盆里。 壶口散着热气,壶底有凉井水散热。 滚热的茶水,没多久就将盆中的井水烫温了。 李娇娘倒掉盆中的水,重新装上凉的井水,再放入茶壶。如此三回,不到半个时辰,茶水就只是些微的温热了。 她提着茶壶,拿了两个碗,来到铺子前门外。 骆诚在酒馆旁的树荫下,正认真的踞着树呢。 “骆诚哥,喝凉茶。”李娇娘端着碗,笑眯眯送到骆诚的嘴边。 骆诚窘着脸,“我自己来。”他放下手里的踞子,拿手在衣裳上擦了戏,伸手来端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娇娘笑,“我是你娘子呢。” “这路上来往的人多,叫人看见的话……”骆诚还是接了过去,自己喝起来。 李娇娘好笑着摇摇头,脸皮还没有练厚呢! 骆诚喝完凉茶,刚将碗递给李娇娘,有个笑着大声说道,“哟,原来是这里啊,刚才我找错方向了,找到街的另一头去了。一问,说是在街东头,我又走回来,哎呀,热死我了,大侄媳啊,凉茶还有吗?快倒碗我喝。” 李娇娘抬头,只见穿得考究的骆福财,摇着折扇,笑嘻嘻走来了。 骆诚声音淡淡喊了声,“六叔。”就又接着忙去了,也不招呼他坐。 他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还缺坐的地方? 李娇娘笑眯眯道,“凉茶啊,有啊,一贯钱一碗。” “我说你这大侄媳妇,几时变得这么小气了?一碗凉茶,居然要收我一贯钱?”骆福财摇摇头,喊着骆诚,“骆诚骆诚,你媳妇太会算计了。” “六叔的口袋里,不是装着一百贯吗?拿出一贯来买凉茶,不会变穷。” “我哪有一百贯?”骆福财嘟囔着道。 “不是前不久,卖了次女儿吗?”李娇娘咬牙,从牙缝里吐了几字出来。 “咳咳,胡说,哪有的事?”骆福财冷哼,没一会儿,一向厚脸皮的他,又笑嘻嘻对骆诚道,“大侄子,跟你说件事,一件赚大钱的事,绝对比你这酒馆还要赚钱的事。” 李娇娘眯了下眼,赚大钱?呵呵,莫不是又跟赌钱有关? 她且听听他说的是什么事! 说不好,她叫骆诚的拳头警告他。 paoshuba.com 第198章 担忧,劝说 骆诚不说话,不理他。 骆福财便自己说起来,“我跟你说啊,骆诚……”他看一眼对面的商铺,放低音量说道,“就在金库村的后山那儿,有人发现了一座煤矿,那人不会开采想转卖。我寻思着,煤炭的价格可不低呢,咱俩一起买了来,开采煤炭去卖,怎样?一年少说能赚个千贯的呢,比你这酒馆赚得多的多呢。” 承包煤矿?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骆福财又想骗骆诚的钱? 骆诚头也不抬,“我现在没钱,所有的钱,全部买了酒馆了。” “就一百贯,一百贯也没有吗?”骆福财不相信地追问。 骆诚没好气说道,“没有,一百文钱也难拿出来了,没见着我自己做木工活吗?因为没钱请人。” 骆福财摇摇头,“你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百贯钱呢?你就不存点钱?这马,可以不买的嘛,有那头驴子就不错了。那马儿也值个三十贯钱了。”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 李娇娘沉声说道,“六叔,王家留下春丫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一百贯钱吗?你怎么不攒着点用?这么快就用完了?” 骆福财才不会承认,卖春丫的钱在自己的手里。 他脖子一挺,不满地说道,“哪有一百贯?我一文钱也没有见着,这事情是春丫她奶奶办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呢。” 呵呵,这母子俩,你推我,我推你,半斤八两的母子俩,脾气一个样!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是遗传! 骆孙氏被王家扣下当了长工,真当她问不出来真相? 李娇娘不想跟骆福财太废话,他整天闲着混吃等死过日子,她和骆诚还要忙自己的事业呢。 “六叔今天特意来,就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你要帮我们做木工活呢。”李娇娘故意笑道。 骆诚抬起头,“六叔,来都来了,不帮下忙的?” “啊,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记做了,我先去做那件事,待会儿再来给你们帮忙,我先走了。”骆福财收了折扇,也不像刚才那样装斯文着走路了,而是快步跑走了。 “他可真闲,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过着退休的生活。”李娇娘无语地摇摇头,“只是可怜了春丫,小小年纪的,这么热的天就往山里钻着采药。” “但愿他是干着正经事,要是只为骗钱,我可饶不了他!”骆诚冷哼。 李娇娘笑道,“对,到时候该你的拳头出场了。” 她发现,以前跟骆福财好好说话,讲道理,全没用,骆福财依旧耍着无赖。 骆诚挥拳头揍了他两回后,他老实多了,再不敢在骆诚面前耍横耍赖了。 …… 太阳落到屋顶那里时,春丫和向二宝一起走出后山,他们沿着山下的环山小路,往村里走去。 春丫的背篓里,又装了满满一篓子的草药,手里还拎着一只鹧鸪鸟。 鸟儿是活的,两脚被捆着,时不时地扑腾下翅膀。 鸟儿是向二宝送她的。 向二宝的肩头上背着一大捆柴,腰间还挂着只肥兔子。 兔子也是活的,只是一只脚伤着了,那伤脚不住地抖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向大宝媳妇,手里拎着个装满了李子的提篮,背着个背篓,背篓里坐着她刚刚才蹒跚走路的儿子,从另一条道上走来了。 见到自家小叔子和赌鬼的女儿走在一起,她十分的惊讶。 “二宝啊。”她笑着喊着向二宝。 向二宝抬头,笑着道,“是嫂子啊,从娘家回了?”他紧走了两步,帮着向大宝媳妇提提篮。 篮子里装满了青红相间的李子,又大又诱人。 他大嫂娘家种着十来棵李子树,进了六月,陆续有李子成熟,他大嫂常回娘家带李子回来吃。 向二宝想抓几个李子给春丫,又怕大嫂说,犹犹豫豫着,必竟这李子是大嫂家的。 春丫看出他的为难,笑着道,“我先回家了,二宝。”又朝向大宝媳妇点了点头,“嫂子好。” “哎,好好好。”向大宝媳妇讪讪一笑回道。 春丫的背篓里,装的都是份量轻的草药,快步走路,十分的轻松。 很快,她就走上回玉山村的小路去了。 向大宝媳妇和向二宝,走了另一条路,因为他们住金山村。 向大宝媳妇看一眼走远的春丫,这才问道,“二宝,你跟骆六叔的女儿,挺熟的吗?” 向二宝腼腆说道,“也不是很熟,一般般的。”怕他嫂子多问,又说道,“以前不熟的,就那天上街时,遇到她,她帮了我个大忙,我感激她,才跟她说话来着。” 向大宝媳妇好奇,“哦,她帮什么忙啦?” 向二宝道,“那天我不是赶集么,到柳家米铺里买米,我当时马虎着没看掌柜装米,掌柜的糊弄我,往米袋子里装了不少细米,假冒好米要称给我。被路过的春丫看到了说了出来,那掌柜的见骗不到我的钱了,还打了春丫一顿。” 向大宝媳妇惊讶了,“啊,还有这回事?” “是呢,大嫂,你说我要不要感谢人家?”向二宝不拘谨了,大方问道。 “那是应该的。” “我今天上山砍柴,在后山遇到她进山采药。想到她帮过我,就把那只鹧鸪鸟送她了,我和她不是很熟呢,就那天在集市上和今天在后山,说了两回话,以前她不理我,我也没理她。”向二宝又道。 他跟牛大妞说了几回话,被牛家追着要他娶牛大妞,闹不出事来,他委实有些心怯了。 向大宝媳妇太熟悉小叔子的脾气了,越是辩解,越说明说的是谎话。 她也不点破,笑着道,“我只是好奇问问呢,你别多想。” 见大嫂没多问,向二宝暗暗吐了口气。 他伸手点点小侄儿肥嘟嘟的脸颊,“还没叫叔呢,快叫叔。” 刚满一岁的向肉包将手一伸,咧嘴笑着,露两颗小白牙,“叔,抱。” 向二宝,“……”他背着柴,拎着提篮啊,腾不出手来抱。 回了家,向二宝放提篮和柴火去了,向大宝媳妇将孩子往她男人的怀里一塞,马上拉过她婆婆向大娘子。 “娘,跟你说件事。” 向大娘子做好了晚饭,正在端菜。 她笑着道,“回一趟娘家,又是背孩子,又是带东西回来,还走了四里路,不累的?说啥话呢?” “不累不累。”向大宝媳妇将向大娘子拉到自己卧房里,小声说道,“娘,我刚才路过后山那里,看到二宝和骆六叔的女儿,一起从后山走出来,二宝也说,他们一起进过山里,那家丫头采药,二宝砍柴。” 原来是这事。 向大娘子对春丫的印象一向都好,她笑着道,“就这?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向大宝媳妇却忧心说道,“娘,您忘记了牛家的事情了?骆六叔比牛二叔的脾气,可好不到哪里啊,骆六叔更难缠呢,还是赌棍。这万一他知道春丫和二宝一起进过后山,说过话,要是像牛二婶一样跑上门来逼亲,娘,那怎么办?” 向大娘子却摇摇头,“不会,骆福财那两口子,是干不出逼婚的事情来的。” 向大宝媳妇急了,“娘,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我说不会就不会,你别瞎操心了。”向大娘子笑着拍拍大媳妇的肩头,“好了好了,吃饭去。” 向大宝媳妇暗自一叹,婆婆不听,她也没有办法啊。 到入睡时,她又将这事,说给了自己男人向大宝听。 向大宝一拍大腿,骂起了自己弟弟,“怎么一出一出的?这小子,模样不咋地,还挺招女人喜欢。那倒是招惹些家风好的姑娘啊,骆春丫那丫头,比牛大妞更麻烦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娘不听。”向大宝媳妇叹息着。 向大宝眯了下眼,“我找二宝去。他再给家里惹事,我就要揍他了。” 他媳妇吓了一跳,“那也不能真打他啊,好好劝劝,哎,这天都黑了,大家都睡了,明天再说。” paoshuba.com 第199章 准备开张 向大宝溜下床,“我睡不着,我找二宝去,那小子不警告下,只怕会惹出大事来。” 向大宝媳妇拉着他,“你这么急吼吼去找他,他还以为我故意在家人面前挑起事非呢,我说给你听,是让你记着事情,不是让你这会儿就去打人的。这件事,你放在心里就好,明天或是后天找了机会再说。” 向大宝想了想,就没去了,“你说的对,这时候找他,他会多想。” …… 第二天傍晚时,向家兄弟从地里回来,正要进院门,春丫提着个装着甜瓜的提篮走来了。 她笑微微朝兄弟二人打招呼,“向大哥,二宝。从地里回来呀?” 向二宝憨憨一笑,“是呢,你又去找骆诚哥啊。” “我娘叫我送几个甜瓜,给娇娘姐和骆诚哥。”春丫笑着道,挥挥手,走进骆诚李娇娘家的院子里去了。 向大宝沉着脸,将探着头看的向二宝一把拽进了院子里,还“砰”地一声关了门,“给我进来,有话问你。” 向二宝一头雾水,“哥,你干什么呢?” 向大宝将肩头扛着的铁锹放地上,双手拄着,眯着眼看向二宝,“我问你,你跟骆春丫很熟?” 向二宝窘着脸,吱吱唔唔着道,“也不是……” 向大宝冷着脸,“不是?不是跟人打招呼做什么?他爹可不是好人,你可别忘记了,她爹曾想偷骆诚家的驴子呢。” 向二宝说道,“大哥,偷驴子的是骆飞翔兄弟俩,事情不是查清楚了吗?大哥你怎么还说春丫爹啊?” “哼,春丫爹狡猾呢,骆飞翔兄弟二人吃了暗亏罢了,就你糊涂,看不出来!” 向二宝直摇摇头,“不是的,大哥……” “你还为他家说话?你忘记她爹还是个赌棍的事?”向大宝往向二宝的肩上捶了一拳,“我跟你说,咱们可不富裕,你要找媳妇,就找个家风好的哪怕穷点的姑娘,比如你大嫂。千万别找牛家那样爱财不讲理的,也别找骆福财那样赌棍的女儿。家里没个千儿八百贯的,娶不起那样的!” 向二宝见他哥真发了火,不想跟他哥吵,心中叹着气点了点头,“晓得了。” “别只说,得记着。这刚打发走牛家呢,家里才太平下来,你别再惹事,家里忙着呢。” “晓得了,哥。” …… 春丫来到李娇娘家。 她发现,李娇娘家的前院里,堆着不少木头疙瘩。 春丫便笑着道,“娇娘姐,骆诚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骆诚正在将长木头踞短,抬头微微一笑,“是春丫啊。” 李娇娘把一个小些的木头,搬到院子角落里放下,擦了把额头的汗,笑着道,“从村里收来的一些断木头,我打算明天运到乡里集市上的小酒馆里,打磨成吃酒的桌椅。” 春丫十分佩服李娇娘的能干,“娇娘姐什么都懂呢。”她将手里的提篮放在院中的一个树桩上,又笑道,“这是娘叫我拿来的,地里刚摘的甜瓜。” “留着自己吃呀,怎么又拿来?”李娇娘往那提篮里看去,发现有五六个甜瓜。 春丫笑着道,“瓜苗卷园了,收了藤,有好多个呢,哪里吃得玩的?存着坏掉浪费了可惜。娘说,还不如拿来大家分着吃掉。” 李娇娘要留春丫吃晚饭 春丫说现在是忙着摘西瓜的时节,每天都很忙,她得回家帮忙。 李娇娘便也不挽留,提着篮子进了堂屋,将甜瓜一个个捡出来。 春丫在院里闲看。 这时,她看到院角的一个大簸箕里,装着些毛茸茸的小果实,还有一些知了壳。 她笑着问,“娇娘姐,这些有什么用啊?” “那是药材啊。”李娇娘笑道,将提篮递给她,“不过,这两种药材的收购价不高。这些是我随手摘的,留在家里备用。” 春丫记下来了,哪怕价格不高,也是有钱的啊。 这两种药材随处可见呢,她打算叫春宝学着收集。 回到家,春丫马上叫过春宝,教他摘苍耳果子和打知了。 “有什么用啊?”春宝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卖钱。”春丫眯着眼,“你可是男子汉,总不能一直找娘和我拿钱花?男子汉是顶天立地的,哪能总是靠女人啊?” 春宝马上脖子一抬,“嗯,我是男子汉,我要自己赚钱。” “走,这时候还没有天黑,我带你找苍耳去。” 才六月,老苍耳并不多,姐弟俩在田梗边走了远远一路,也只摘了一口袋。 不过,春宝还是很高兴,因为春丫说,晒干了攒起来,一天摘一点的,一个月就有不少了。 能卖几十文钱了。 几十文对于小屁孩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看到以前不懂事的儿女,如今开始议论着怎样攒钱了,钟氏心中好生安慰。 可没一会儿,又沮丧起来,她在心里骂起了骆福财。 七岁多的儿子都知道赚钱,那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却整天东晃西晃的不干正事。 这会儿又不知晃到哪儿去了,两天没见着人了。 …… 又过了几天,李娇娘和骆诚分工合作,将酒馆彻底修饰一新了。 桌椅打造得虽然简单,但刷了一遍清漆后,看起来竟也十分的有档次。 酒馆坐北朝南,右边本是块空地,以前专供歇脚的人停些骡车马车驴车。 李娇娘将空地整理平整,搭建了棚子,摆上几张桌子凳子,供夏日过路的人们纳凉用。 这个地方是的,她会提供凉茶。 将人气吸引来了,就不怕酒馆的生意不好。 至于酒馆里面,更是大力改造。 原先只有三张桌子,李娇娘又添加了两张。 二楼的两个房间,重新粉刷了一遍,用来做客房。 一楼所有的窗子也拆了,重做重新刷漆。 那间旧厨房,李娇娘请了个泥瓦工拆掉了,粉上白色石灰后,改成一间雅室,摆上一张大些的桌子。 因为是雅室,将来收费也会高些。 后院极大,横六十来步,竖五十来步。 李娇娘在后院里盖了两间屋子。 大间的做厨房,小间的,用来做她和骆诚的休息处。 遇到生意好时,他们就不回村里了,就在酒馆里休息着。 另外,又搭了挡雨的瓦棚,供平时洗碗洗菜用。 排污排水和茅厕,全都重新做了处理,安排在酒馆后面较远些的地方。 做好准备,剩下的便是挑日子正式营业了。 乡里的集市,并不是天天有客在,得等着赶集时。 离赶集还有两天,李娇娘和骆诚抽出时间,将家里的秧苗分插到水田里,又给长出藤蔓的黄瓜苗和豆角苗搭了架。 给菜地锄了草,施了肥,两人在村里买了些菜,用马车拉着,赶往酒馆,做好第二天正式开张的准备。 骆诚担心李娇娘一人做多人的活吃不消,写了个招伙计的牌子,挂在酒馆的门口。 李娇娘笑着道,“还不知今天有多少人来,何必请人呢?” “必须请人,你一人又是忙着做菜,又是忙着洗菜,哪里忙得过来。” “那也不用招这么多的人啊,咱们钱不够了,怎么办?” 骆诚挂的牌子上,写着招工十人! “我打猎付工钱。”他答得十分的爽快。 李娇娘摇摇头,争不过,随他了。 就在李娇娘刚转身时,铺子门口有人笑着道,“骆诚啊,你家招工呢,我报名你看行不?” “招十个人啊,也算我一个。” 李娇娘听到说笑声,忙走到门口去看。 原来是向大娘子两口子,和向二宝来了。 一家三口穿戴一新的,像是上哪儿走亲戚。 “是大伯大娘啊,快进来坐坐。”李娇娘笑着将人往里迎,“你们一家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这一大早的,一家子坐着牛车而来,牛车上面还放着一个箩筐,里头装着些崭新的布料,还有两双新鞋子。 第200章 帮忙 新鞋子的一旁,放着一个朱红色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大寿饼。 这是给哪个老人过大寿的? 向大娘子笑着道,“二宝外公过大寿,我们去贺寿。” 李娇娘笑道,“啊呀,那恭喜老人家了,老人家高寿啊?” “今年七十整了。”向二娘子笑道。 在古时候,医术不发达,疾病灾难多,事故多,在宋朝,人们的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活到七十岁的老人,整个村里屈指可数。 “大娘,您一家还不快些去祝寿,怎么停了牛车呢,寿宴上,人多才热闹啊。”李娇娘说道。 “不急不急,宴席在中午呢,这才一大早的。”向大娘子笑道,“听说,你们开张在后天是?正好,我们地里这几天都不忙,到时候来给你们酒馆帮忙,怎样?娇娘?骆诚?不嫌弃我们一家子手慢?” 说完,他她爽朗的地笑了起来。 邻居来帮忙,当然好了。 要是在村里,谁家办个红白喜事的,都是邻居们相助。 只是,这酒馆离着村里较远,李娇娘才没有请邻居。 不过,她买下酒馆的事情,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早就传遍村里了。 骆诚耿直,忙说道,“那会耽误大娘家田里的事情。” “那怎么好意思呢?”李娇娘过意不去,也说道,“这里离着村里又远,十里路呢。” “这不,有二宝舅舅家的牛车呢,反正又不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的。”向大娘子笑着道,“好了,就这样说好了,后天我们再来。” 骆诚又说道,“向大娘,向大伯,我挂了牌子,会招几个人手过来,你们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呢。” “请的人哪里有邻居好?都是些陌生人。”向大娘子摆摆手,笑着道,“别推脱了,就这么说好了啊。” 一家子朝李娇娘和骆诚挥挥手,又坐上了牛车。 他们正要离开,钟氏带着儿子女儿一起走来了。 母子三人没有坐车,步行而来的,宽大的斗笠,也没有遮住毒辣的太阳,脸色全都晒得红扑扑的。 春丫腼腆地喊了声,“向大伯,向大娘,二宝。” 向大娘子笑着应道,“哎,好好好。” 钟氏走上前打招呼,“向家大哥,向家嫂子,你们这是去走亲戚么?” 向广财不说话,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屑于跟别家的媳妇闺女说话。 再说了,又是他瞧不起的骆福财的家人。 他把头扭过去了。 向二宝朝春丫点了点头。 向大娘子十分欣赏春丫,对勤劳的钟氏便也不反感,笑着说道,“二宝外公过七十大寿,我们去贺寿呢。” “哦,是这样啊,哎呀,七十的大寿呀,那真是高寿了,老人家的身体一定很好?” “还行呢。”向大娘子笑着道,目光又望向春丫春宝,“这两孩子,小小年纪的,都一人背了一个背篓呢。” 春宝见提起他,便走上前,将背篓取下来给向大娘子看,“我采的苍耳,打的知了,春丫说药店里收这个,能换不少钱呢。” 春宝个子小,背的是小号背篓,那背篓里的苍耳果子和知了,也就两把的样子,能卖几文钱? 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说着要卖药材换钱的话,也着实叫人惊讶的。 向大娘子夸着春宝,“哎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了?” “春丫说,我是男子汉,不能总是找女人要钱,得自己赚钱。”春宝下巴一抬,骄傲说道。 他的话一落,把个不想理会钟氏母子三人的向广财,也给逗乐了,笑了起来。 向二宝也咧嘴笑了。 向大娘子哈哈哈大笑起来,“男子汉?啊,是是是,没错,你是男子汉了呢,能干能干。”还拍了下二宝的肩头,“二宝,跟着学,春宝都知道赚钱呢。” 向二宝知道,这是他老娘哄孩子呢,便也配合着应和道,“晓得了。” 钟氏怪不好意思的,“向家嫂子,他一个小孩子呢,闹着玩呢。” “哪里哪里,我家二宝这么大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呢。”向大娘子笑道,又往春丫的背篓里看去,那丫头的篓子里,装着满满的晒干的药材。 她心中暗道,这丫头倒是勤快呀,大热天的采药,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比种田还要辛苦呢。 密林里虫蚁多,蛇虫多,又闷热。 而地里,并不是所有庄稼都比人长得高,还有不少长得矮的。 在矮个儿庄稼的田里锄草,最多被太阳晒着,不会太闷。 “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太阳都升高了。”向广财扬了扬鞭子,赶起了牛车。 李娇娘朝向家人挥了挥手,朝钟氏三人走来,“六婶,你们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你们的酒馆呀。”钟氏笑着道,“春丫春宝来卖草药,我呢,是特意来帮忙的。” 钟氏拍拍春丫的肩头,“去,带着弟弟将药材卖掉后,再来这里一起帮忙。” 李娇娘忙说道,“六婶,骆诚哥挂了牌子招伙计呢,不需要你们帮忙的。” “这不还没有招到吗?等你们的人招到了,我再回家,现在我不忙,就帮着你们一帮。”钟氏笑着,走进了酒馆,“厨房在哪里啊?” 骆诚便问,“六婶,你给我们帮忙,那瓜田那里呢?” “有你六叔看着呢,再说了,西瓜都摘得差不多了,就剩几个尾瓜了,一天到晚的,没什么事做。骆诚你就别操心我家的事情了,我来帮忙,自然是安排好的。”钟氏笑着道。 她进屋就卷了袖子,四处看着找着厨房。 骆诚执拗不过她,只好引着她来到后院的厨房。 前院那儿,李娇娘翻看着春丫的背篓,发现这丫头又采了不少价钱高的草药。 她告诉春丫目前收购的价格,提醒春丫不要上当被药铺里骗。 春丫却笑着道,“晓得了,娇娘姐,我机灵着呢。” “我也机灵着。”春宝挺着小胸脯。 “对对对,都机灵。”李娇娘朝他们招招手,“去,一会儿来吃午饭。” 春丫摆摆手,带着春宝往集市上的药铺走去。 …… 向家一家子,坐着牛车继续往前而行。 向大娘子不时地说着钟氏一家的事情,“那个钟氏,蛮勤劳的啊。” 向广财赶车,没说话。 向二宝应和着,“嗯呢,她替人看着瓜田,好几亩的田呢。不仅要看着,还要帮着主家干活。” “她家里也有二亩地?又种着自己家的田,还帮人看几亩的地,要是我啊,我可忙不过来。”向大娘子赞叹道。 向广财赶牛车,依旧不说话。 向大娘子又道,“她女儿随她,长得也像,做事麻利。儿子还小,不知像谁的品性。” “她姐弟俩长得相,都随她。”向二宝应和。 “好像是呢。”向大娘子笑起来,见向广财一直不吱声,向大娘子伸手拍拍男人的肩头,“我说二宝爹,你怎么总是跟个闷葫芦似的?我们在聊天呢,你都不吱一声的?” “吱什么吱?”向广财闷声哼哼,“我说二宝他娘,你怎么总是提骆老六家?他妻儿再好有什么用?他可是赌棍!这样的人家,少跟他们来往。” “诶,你这死男人,人家是骗了你的钱了,还是抢了你的钱?你凶什么凶的?”向大娘子不满了。 “金山村玉山村,到处都是他的债主,别人借了钱,都会还,还不起的说一句手头紧,说个时间,他倒好,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催着要钱,干脆连人都不见了。借钱的时候死皮赖脸的,还钱的时候比匪徒还凶,这等人,有什么好说的?”向广财满脸的嫌弃。 向大娘子道,“他儿女又没随他。” “他哪天借了钱,没钱了,他儿女还看着他饿死不成?哼,这样的人,谁挨着谁倒霉。”向广财转过身来,看一眼向二宝,警告着对向大娘子道,“你是不是对骆老六家的闺女感兴趣了?” 第201章 问八字 向大娘子眼神乱闪,吱唔着道,“哪……哪有?这不是遇到一个熟人吗?聊天而已,大惊小怪的……,我要是遇到了高家的俩儿子,我也会说几句的。” 向广财看她一眼,转身过去,接着赶车。 他口里说道,“反正啦,你们都离骆福财一家子给我远一点。” 向二宝低下头,伸手扒拉着牛车上的一根系绳玩,没说话。 向大娘子斥道,“二宝爹,赶车啦,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大宝他们该候得着急了,去迟了爹会不高兴的。” …… 春丫卖完了草药,和春宝兴冲冲回了李娇娘骆诚的酒馆。 两人一进酒馆,就高声喊着娘,“娘,娘。” 声音一个比一个清亮。 钟氏在后院,帮着李娇娘洗菜呢,她探着头往身后看一眼,笑着道,“怎么这么高兴的?” “娘,我的草药卖了三十文。”春宝拍拍荷包口袋,乐呵呵说道。 “哇,你可真厉害呢。”李娇娘走来,摸摸他的头,“不错不错,第一次就赚了这么多,好厉害。” 春宝将荷包口袋拉开,给钟氏和李娇娘看,“看,钱钱。” 李娇娘便去看,可不,里头装着一把铜钱呢。 “春丫,你的呢?”钟氏笑着问女儿。 春丫从布包里,摸了串钱递给钟氏,“娘,这个给你。” “给我做什么?你拿着,我问你钱,只是关心下而已,我可不要你的钱,你自己攒着。”钟氏不肯要,“上回你不是给了我不少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呢,还没有用完。” 上回,春丫给了三百文钱给钟氏,说是给家里用。 菜从地里摘,每月只需买点米油,哪里花得了几百文? 钟氏将那钱攒了起来,打算将来给春丫添嫁妆。 李娇娘笑道,“春丫,你娘不要,你就自己攒着。” “那好,我自己攒着。”春丫只好将钱又放回布包里。 又赚了两贯钱,太好了,她都攒了六贯钱了。 …… 今天不是正式开张,但李娇娘仍买了大量的菜回来。 钟氏不解,问道,“天气这么热的?菜放久了会坏呀?后天开张那天再买也不迟。” 李娇娘早有安排,“我想做些爽口的腌菜,所以得提前做好。” 钟氏恍然大悟。 她笑着道,“对对对,喝酒的人爱这个,大夏天的,全是鱼肉的话,吃了会腻味的。我会做腌黄瓜,腌藕带,腌豆角……” 李娇娘搬出几个坛子来,“我要腌五坛子的菜。加上之前腌的一坛咸野鸭蛋,一共有六个腌菜了。” 钟氏讶然,“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这儿可是酒馆,一定吃得完的。”李娇娘笑道。 将几个坛子洗尽,放大太阳底下晾晒杀菌。 钟氏将所有的菜洗好,挂在院中搭起的竹架子上面沥干水份。 下午时,几样菜已经沥干了。 李娇娘一样样取下来,放在晒干的一个木盆里。 青菜是一条条的摆好,一条条豆角,也捋得直直的。 至于藕带,则切成半寸长的备用。 另外,还有黄瓜,茄子,则是切成一条条的。 钟氏开始抹盐巴。 菜抹了盐巴,放入增香的花椒八角,杀菌的蒜子头,就可以装坛了。 五个坛子装满后,大力士骆诚上场,将坛子拎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摆好。 …… 挂的牌子挂了一天,也没有一个人上门问招工的事情,骆诚不免忧心起来。 他决定,回村后到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到酒馆里帮工。 帮几天工也行。 钟氏见他将牌子又换了个地方挂着,还一脸愁容的,料想是因为发愁伙计的事情,便走过去说道,“骆诚啊,是不是因为人手的事情啊?” “牌子挂了一天了,一个人也没有上门的,后天正式开张,没有伙计怎么行?”骆诚摇摇头,“李娇娘一个人忙活,会吃不消的。” 钟氏笑着道,“这不是还有我和春丫么?哦,还有春宝。别看春宝年纪小,会扫地,你看看,里里外外的,扫得多干净?” 骆诚说道,“六婶,你们帮忙我很感激,可是这酒馆需要的是干长久的伙计。” “我知道,可眼下这几天你们也需要人手呀,我先帮着忙,你慢慢找人便是了。”钟氏笑道。 后院里。 李娇娘正收拾物品,准备回家。 春丫勤劳,带着春宝一会儿抹抹桌子,一会儿摆摆凳子。 完工后,李娇娘从兜里抹了把铜钱出来,一人递上几个。 春丫直摆手,“娇娘姐,帮下忙而已,我怎能拿你的钱呀?快收回去。” “天热,给你们买冰饮吃的。”李娇娘笑道,又朝春丫眨眨眼,小声道,“收着便是,我是做给春宝看的。” 春宝年纪小,给钱就接。 他摊开小手数了数,马上惊喜说道,“哇,有十八文钱呢。” 春丫只好接了,她没数,直接放进口袋里去了。 李娇娘摸摸春宝的头,一脸严肃说道,“春宝,劳动才能换来财富,懂了吗?” 春宝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比如他辛苦采了苍耳果子打了知了,今天就换了三十文钱。给娇娘姐扫了地,抹了桌子,摆了凳子,得了十八文钱。 “懂了,娇娘姐,我明天还来扫地,成不?”春宝眨巴着大眼睛,企盼着看着李娇娘。 能把一个抢东西吃的熊孩子调教成一个勤劳孩子,李娇娘是十分乐意的。 “当然成啊,我这里就缺扫地的呢。你扫地,我付工钱。” “哦,太好了,我明天又能赚钱了。”春宝高兴地直跳,欢欢喜喜跑到前院去找钟氏。 钟氏正和骆诚说着招伙计的事情。 春宝拉着钟氏的袖子,说道,“娘,看,我给娇娘姐扫了地,她给了我钱呢,说是工钱。我明天还要来,她说还会给钱。娘,我们明天早点来?” 骆诚惊讶了,这小屁孩,居然主动要求做事? 钟氏看到一向懒惰好吃的儿子,变得勤快起来,也十分的高兴,“春宝表现不错呢。”没一会儿,又责怪着儿子,“哪有扫下地就要钱的?快将钱还给娇娘姐。咱们当初在你娇娘姐家住了那么久,娇娘姐也没有收咱们的钱,咱们帮下忙,也不应该拿钱,快还回去。” 春宝必竟是小孩子,小孩子得了钱,都当宝似的。 他捂着口袋不肯去,“不嘛,不嘛。” 骆诚劝道,“六婶,几文钱而已,那是娇娘给他买果子吃的,大热天的,他一个孩子扫了前院扫后院,也很辛苦的。” “是呢,很辛苦的。娇娘姐说给我买冰饮吃的。”春宝马上应和。 “这你孩子,怎么不懂事呢?”钟氏伸手要拧他的耳朵。 李娇娘走了过来,忙拉开春宝,“六婶,他好不容勤快起来,就别打击他的积极性了。我给钱,是有道理的,不是一时起意的心疼他才给的。” 钟氏听不懂,“道理?我听不懂呢。” 李娇娘朝跟来的春丫点了点头,“春丫,带春宝去玩。”等春丫带走了春宝,她才说道,“六婶,春宝以前的懒惰,是九婆宠惯的,要纠正他的毛病,光靠语言劝说,很难改。还不如给些好处,让他知道赚钱的乐趣。这样一来,他也知道钱来之不易,不会乱花钱,还会心疼体谅六婶赚钱辛苦。看春丫,她现在就很懂事了。” 钟氏眨着眼,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春丫现在就十分的懂事了,从不找家里要钱不说,还会主动给钱。 “哎呀,娇娘啦,你这个法子可行呢,今天的春宝就格外的听话。”钟氏笑道。 李娇娘又笑着说道,“只要六婶不嫌弃我管春宝管得严,他来了我这里,我就会安排他做事,工钱嘛,日结。” 钟氏笑道,“行行行,给他点事做最好,省得一天到晚的,尽捣蛋。” 骆诚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便收拾起了马车。 李娇娘招呼着钟氏母子三人坐马车回家。 才关酒馆的大门,向家一家人坐着牛车来了。 这一回,同行的还有向大宝一家三口。 向大娘子忙喊着向广财停车。 李娇娘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吃酒回来了?向大伯,向大娘?”又朝大宝二宝点了点头,走到马车边,去看向大宝一岁的儿子。 小家伙早就和她混熟了,坐在向大宝媳妇的怀里,咧着嘴,笑眯眯看着她,“婶。” “哎,会叫婶了呢,真乖。”李娇娘笑着捏捏她的手指头。 “还会叫叔呢。”向大宝媳妇道,“快,叫诚叔叔。” 小家伙抬头,四处寻起了骆诚,“叔,叔……” 骆诚笑着,举了举马鞭子,走过来和向广财父子聊起了家常来。 向大娘子则盯着不远处的钟氏春丫看,她心中暗道,这母女二人,在这里忙了一天? 她小声问着李娇娘,“娇娘啦,春丫和她娘,一直在这儿帮忙吗?” 李娇娘点头,“是呢,我要腌咸菜,六婶帮忙做了五坛呢,春丫帮忙洗菜,春宝帮忙扫地。要是没有他们,我可能得忙到半夜了,骆诚哥可不会腌菜晒菜。” “你给了多少工钱他们?”向大娘子想了想,问道。 李娇娘说道,“就给了两孩子一点买冰饮的钱,六婶怎可能要钱啦?她说是亲戚,互相帮着点,要什么钱呢?” 向大娘子心里,更加赞叹了。 对,亲戚之间互相帮着点,要什么钱啦。 也由此可见啊,钟氏是个讲情理的人,不像牛二家的,自认自己要成为她家的亲戚了,就抢牛。 呸,幸好牛二婆娘主动说不结亲了,要是结了亲,她可会气死。 抠门的亲戚是结不得的。 天边的晚霞越来越多,太阳已经快落到地平线下了,大家才停了聊天。 向广财扬了扬鞭子,将牛车赶了起来。 骆诚将马车掉了个头,跟在他们的后面。 两架车隔得近,大家不时地说笑着,聊着天,十分的热闹。 “骆诚啊,明天来集市的时候,喊我们一声啊,我们来帮忙。”向大娘子笑着道。 向家人热情,骆诚只好回道,“天热,卯时出发。” “好呢。” …… 回了村,骆诚将李娇娘送到家后,又去送钟氏母子三人回家。 向家其他人进了院里,向大娘子没有回家,而是来找李娇娘。 她一进门,拉着李娇娘就问春丫的八字。 李娇娘愣了愣,春丫的八字? 但凡提到姑娘家的八字,便是中意的意思了。 见李娇娘没说话,向大娘子皱了下眉头,说道,“你不知道吗?哎,不知道的话,那算了。我想想其他的办法。” 她刚一转身,就被李娇娘拉住了。 “大娘,这姑娘家的八字,可不能乱传的。” 向大娘忙做着保证,“我知道我知道,我喜欢那孩子,我怎能乱传呢?” 李娇娘郑重说道,“要是外头有人知道了,六婶会怪我的。” “我就测测那孩子的八字,不会乱传的。” 第202章 李娇娘看着向大娘子,装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出来。 向大娘子松了口气,“多谢你了啊,娇娘。” 她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对于八字,李娇娘作为现代人,她是不屑的,那玩意儿是封建迷信! 但入乡就要随俗。 这里的人在意,她也在意好了。 要不是看在向大娘子是个心善的人,也喜欢春丫,她也不会给,当然话也说回来了,要是春丫和向二宝成了,也是件美事。 …… 一直到二更天,骆诚才回来。 这个时候,李娇娘已经自己烧了洗浴水,沐浴好了,坐在卧房的灯下做起了针线活。 骆诚走进卧房来,见她做着一件夹衣,不解地问道,“这才六月的天,怎么做起了冬衣?” “早做准备呀,难道非得等天冷的时候,才做起夹衣?那时候,就得挨着冻缝衣了。”李娇娘笑了起来,又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六婶留你说话了?” 骆诚道,“不是,我到村里走了走,找了两个帮手。他们愿意帮着我们做三天短工。一个是田媒婆的儿子,一个是胡郎中的孙儿,娇娘放心,他们都是老实人,没有坏心眼。” 骆诚看人一向都准,李娇娘很信任他,“你挑的人,我信得过。” …… 第二天鸡叫第二遍时,李娇娘和骆诚起了床。 两人一起做了吃的,就各自忙开了。 骆诚喂马,喂驴子,准备出门用的车架。 李娇娘像往常一样,到水沟那里收着鱼网兜里的鱼虾,集中起来后,倒入一个大的鱼篓子里。 因为明天一早才正式开业,她将鱼篓子又浸入水里,上面用水草盖着。 这样做,鱼虾们不会跑走,还能继续在水沟的水里畅游。 做好这些,李娇娘又拍拍小灰毛的头,“看好鱼虾,这可是明天酒楼的菜。” “老子一定看好,谁偷咬谁。” “很好,霸气,我喜欢!”李娇娘笑眯眯地,丢给了它一包糖,这是昨天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放好鱼虾,回到前院时,钟氏母子三人,还有向大娘子向二宝早已站在院中了,他们正在聊天呢。 没有倔强的向广财在,向大娘子和钟氏聊得十分的热络。 向二宝则和春丫姐弟说着话。 “六婶,向大娘,二宝,春丫,春宝,你们来了?”李娇娘笑着走上前。 “来了来了,就等你了呢。”向大娘子道,又说道,“项家的一头牛要生了,二宝爹去帮忙去了,今天去不了酒馆里帮忙,明天一定去。大宝儿子昨晚发了烧,这会儿还没有好。两口子在家看儿子呢,也去不了,不过娇娘放心,有我在,我一人能顶仨。” “呀,大宝儿子烧得不厉害。”李娇娘忙问。 “不厉害,小孩嘛,身体弱。昨天出门时,大约受了热,晚上回来他娘给他洗了个凉水澡,这就着凉了。”向大娘子摇摇头,有些责怪大媳妇的意思。 小孩子偶尔发下烧,也并不是坏事,能让体内多产生些抗体。 向大娘子作为奶奶,隔辈亲心疼孙子,也是情理之中。 “小孩都爱生病呢。我家春宝自打断奶,每隔上一个月,就要病一回,哎哟,当时我可愁死了,可看看他现在,上窜下跳的,结实着呢。”钟氏安慰着向大娘子,“嫂子别担心,大宝孩子很快就会好的。” “是呢是呢。”向大娘了勉强着一笑。 李娇娘不放心向大宝的儿子,还走到向家看了看。 向大宝媳妇被哭闹的儿子吵得睡不好,早早就起了床,正抱着儿子在院里踱步呢。 李娇娘摸摸小家伙的额头,略微有些烧而已,并不厉害。 她放心下来。 “娇娘啦,你怎么来了?没事呢,他不哭了。”大宝媳妇微微一笑。 “向大娘要到我的酒馆里帮忙,可小家伙却病着,我心里过意不去呢。” “没事儿,有大宝帮着忙呢。”向大宝媳妇微笑道。 李娇娘又用x眼细看了大宝儿子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异样,只是单纯地发烧,她这才放心回到自己家。 这个时候,骆诚已经将马车赶到大路上了,答应帮忙的两个村里年轻人,也来到了院子前。 今天人多,骆诚将驴车也拉了出来,向二宝和两个帮忙的年轻小伙子坐驴车,李娇娘和钟氏母子三人,还有向大娘子坐马车。 李娇娘关了院门,两驾车一前一后往集市上赶来。 昨天是做咸菜,今天是准备酒水,列菜单,带帮忙的伙计熟悉地方。 来到酒馆前,太阳也才刚刚露了个头。 一个身影站在酒馆前,焦急地踱着步子,李娇娘眯了下眼,我去,又是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骆诚看到她,也是一脸的嫌弃。 马车停好,大家说说笑笑着走下了马车。 “咦,这不是翠娘吗?你有事吗?”李娇娘走上前,故意问她。 这个翠娘,看到骆诚走来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骆诚看着。 当好这个正牌娘子不存在? “听说骆诚哥的酒馆开张了,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翠娘见骆诚打开了酒馆大门,她挽了袖子,自来熟的往里走。 “骆诚哥的酒馆明天才开张,不是今天,明天赶集时开张,人气旺。你连这都不懂?”春丫一连的鄙视。 翠娘脸色讪讪,“我记错了而已,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也来了?” “我是骆诚哥的亲戚,向大娘子和二宝,是骆诚哥的邻居,我们当然能来了,你和骆诚哥一点关系也没有,来做什么?”春丫不喜欢这个势力眼的翠娘,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我爷爷和骆诚哥的爷爷,当年是好兄弟,我和骆诚哥也算亲戚,和你一样,你也不是骆诚哥的正经亲戚,认的亲而已,你来了,我怎么不能来?”翠娘跟春丫怼上了。 “你……,嘿,怎会你这么厚脸皮的人?”春丫说不过翠娘,哼哼一声,转身走了。 “你来帮忙?”李娇娘眯着眼,看着翠娘,“我不出工钱的哟,你看着办。” “你不出工钱,自然有别人出,这酒馆可是骆诚哥的,你管什么事啊?”翠娘呵呵一笑。 “是吗?我不能管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发话,就有人走出来将你扔出去。”李娇娘眯着眼,看着翠娘。 她心说,这是哪里来的惹事女人? 翠娘磨了磨牙,看李娇娘一眼,找骆诚去了。 骆诚在停马车。 翠娘走到他的身侧,笑微微道,“骆诚哥啊,你好了不起呢,都盘下一间酒馆了。” 骆诚回头,看着她。 翠娘惊讶地睁大双眼,一脸的惊喜,啊,骆诚看她了。 骆诚冷冷说道,“你在嘲讽我?” 翠娘吓一大跳,慌忙摆手,“啊,不不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骆诚不客气地说道,“酒馆是娇娘的,是她出钱买的,我一文钱也没有出。还有,我没有请你来,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十分的冷厉,眼神很凶,并举起了拳头。 翠娘吓得连连往后腿,跺了下脚,转身跑走了。 真是丢人啦,她还以为酒馆是骆诚的呢。 …… 李娇娘一个人忙着时,向大娘子走过来,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娇娘娇娘,跟你说件事情。” 这么高兴,什么事啊? “什么事啊,大娘?”李娇娘也笑着问。 “我拿着春丫和二宝的八字,找了人合一合,你猜怎么着?”向大娘子喜滋滋问。 这么高兴了,当是合上啦。 “合上啦?”李娇娘笑着道。 “是呢,十分的合,简直是完美呢。” 第203章 春丫在酒馆里,忙前忙后,手脚十分的麻利,春宝跟小大人似的,拿着扫把扫来扫去。 地上被他扫得光溜溜的,一片落叶也看不到。 向大娘子越发对春丫满意了。 连带着,对春宝和钟氏也热络起来。 钟氏一头雾水,连连问着春丫,是不是帮了向家什么忙,向大娘子才对她母子三人好。 春丫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啊,什么忙也没有帮啊。” “那奇怪了,向二宝他娘,怎么忽然对我客气起来?”钟氏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将这事丢开到一旁去了。 因为她发现,向大娘子对李娇娘和骆诚也十分的好。 对村里两个来帮忙的小伙子,也十分的客气。 这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将骆诚买好的酒运回来。茶叶分捡好,明天一早好泡凉茶。 事情在昨天做了不少,今天并不忙。 想着明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卯时不到就会有人来赶集,李娇娘安排着大家早早回家休息,明天鸡叫第二遍时,准时从村里出发。 回到金山村后,因为玉山村还在更远些的地方,骆诚便让钟氏赶着驴车,带着春丫春宝回家。 他们明天还要跟着去集市,走路来汇合,时间慢,不如将驴车带到家里,省些气力。 春宝开开心心坐在驴车上,对钟氏道,“娘,我们家什么时候也买辆驴车呀。” 钟氏心里叹道,要是骆福财不赌了,认真干点活,到明年时家里就能买上驴车了,或者,将房子修好了。 可是事情不会如她所想啊。 为了不让儿子担忧,钟氏摸摸春宝的头,“快了,只要春宝听话,不跟姐姐吵架,不吵娘,娘努力赚钱,很快就能买到驴车了。” “真的吗?太好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着,赶着驴子走了。 骆诚和李娇娘回了家,明天会很忙,他们得早早起床,所以,也预备着早早休息着。 隔壁向大娘子,目送钟氏一家离开后,回了自己家,家里只有向广财在。 向广财在编箩筐,见向大娘子一脸笑容走进来,他不禁问道,“捡来钱了?瞧你高兴的样子。” “当然啦,我马上会捡一个媳妇回来。”向大娘子扬着眉梢,一脸的得意,“给二宝捡个媳妇回来。” 向广财轻嗤,“尽说大话,上哪儿捡啊,你倒是说说看。” “玉山村钟氏的女儿,骆春丫。” 向广财一怔,没一会他脸色阴沉下来,高声道,“什么?你……你个死婆娘,怎么还盯着那家的女儿看?你别忘记了,那钟氏的男人是骆福财,是这附近有名的赌棍!” “他赌他的,跟他妻儿有什么关系?”向大娘子不赞同向广财的话。 “怎么没关系?你怎么又糊涂了?”向广财气得跺着脚,“他们是一家子,咱们迎娶骆福财的女儿,将来骆福财没钱了,还不得跑来找女儿要?他女儿没钱的话,不得找咱们要?这样的亲,能结的?” 向广财大声骂着向大娘子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呢。”向大娘摆摆手,往后院走去,“咦,大宝媳妇跟孙儿肉包呢?怎么没看到?” “大宝媳妇抱着他看病去了。”向广财道。 向大娘子正要走进厨房做晚饭,她在骆诚的酒馆里吃了饭,但这一家子还没有吃,听到这话,向大娘子又折回来,“大宝呢?跟着去了?” “大宝去了地里,还没有回来。” 向大娘子跺着脚,骂着自己男人,“秦娘带孙子看病,你不将大宝找回来陪着去?肉包子生着病,更闹了,她哪里带得好?” “病好多了呢,大媳妇只是去抓药。”向广财闷声说道,“多大的事情,咋呼什么呢?” “死老头子,你不会抓药?叫她带着孩子去?” “她自己要去呢,我还能拦着?”向广财不满说道。 “懒得理你。”向大娘子扔掉围裙,大步往前院走,“我找找她去。” 她大步往村里胡郎中家走来。 村里的人,看个小病小痛的,大多找胡郎中。 只有得了重病的人,才会去县城的大医馆。 当然啦,也是有钱的人才会去,没钱的,就只是在家里熬着,比如骆诚爷爷。 向大娘子脚步匆匆,来到胡郎中家。 却不料,只有胡郎中的孙儿在,“我爷爷一早去县城去了呀,今天一天都不在家呢。” “看到你大宝嫂子了吗?”向大娘子问。 “哦,走了一会儿了,我说爷爷不在家,她又抱着小肉包走了。” “去哪儿了?” “她说是去玉山村找郎中。” 这天都快黑了,媳妇一个人抱着个生病的孙子满村跑,向大娘子不放心,焦急地找起人来。 就在她往玉山村去的时候,在半路上,看到了一伙人,正围在路中间,说着什么,看着什么。 这路的两旁,都是较宽的大水塘。 其间,还有小娃子的大哭声。 向大娘子听出来了,那是自家孙子向肉包的哭声。 总算找到了。 她朝人群跑了过去,“肉包,秦娘?” 挤进人群后,她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秦……秦娘啦……” 向肉包看到奶奶来了,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钟氏正抱着孩子,将孩子递了过去,“向家嫂子?秦娘没事呢,昏过去了。哦,孩子也没事,就衣裳湿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啊?春丫她娘?”向大娘子接过肉包抱在怀里,走到前面看大儿媳。 原来,这母子两个一身的水渍,向肉包的头发上,还有些淤泥,她大媳妇横躺在地上,一身是水,正昏迷着。 春丫正在按她的肚子,春丫的身上,也是一身湿衣。 “哎,一头野猪从山上冲下来,吓得她左右躲闪,脚踩空了,掉到一边的水塘里去了。她是头栽下去的,呛水昏迷了。”有路过的村民摇摇头说道,“向家嫂子,你媳妇没事呢,春丫说她只是昏迷了。” 向大娘子挪过去,在媳妇身旁蹲下身来,捏捏她的手,可不,手指还动了动呢。 又有人道,“向家的,要不是春丫跳进水里救人,你孙子这会儿怕是不会哭了。” “春丫,春丫好样的,辛苦你了。”向大娘子担心得眼角都红了。 “不辛苦,向大娘,嫂子很快就会醒的。”春丫微微一笑,又开始按压大宝媳妇的肚子,还不时的往她口里吐一口气。 这一套施救法,还是李娇娘教给春丫的。 春丫起初不想学,她觉得复杂,再说了,她也不一定会遇到一个落水昏迷的人。 但李娇娘执意要教她。 告诉她,技多不压身。 还在每天晚上时,悄悄带着她到村前的紧水河里学游泳。 她现在已经给够轻松游过十几丈宽的紧水河了。 “春丫啦,全靠你了呀,一定要救好肉包的娘啊。”钟氏在一旁说道。 向大娘子拉着钟氏,哽咽说道,“春丫娘,你别催她,她在尽力呢。” 钟氏叹了一声,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又按压了几下,大宝媳妇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一醒来,她马上找起了儿子,“肉包,肉包子?” “娘……,哇……”小不点看到亲娘醒来,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秦娘,肉包没事呢,你不用担心,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喉咙呛了水快吐出来。”向大娘子忙说道。 向大宝媳妇想抬手摸摸儿子的脸,可是一点气力也没有。 “嫂子你别动,你呛了水,头脑还混沌着呢,别动,休息好了再抱肉包不迟。”春丫说道。 向大宝媳妇见儿子没事,她也没有事了,心中这才欣慰起来,配合着春丫施救。 春丫扶起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向大宝媳妇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一会儿,她说话的声音才有了力气,“春丫,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正好路过,看到你们掉水里了,随手相救而已。”春丫不好意思笑着道。 “哪里,就应该感谢的。”向大娘子抱着孙儿向肉包,“来,肉包子,快对春丫小姑姑说声多谢。” “谢。”还只会简单说几个字的向肉包,张嘴吐了个字。 把春丫逗笑起来。 向大宝媳妇得救了,向大宝儿子也一点事没有,围着看热闹的十几个村民,纷纷赞着春丫的大胆和能干。 有人说道,“向家嫂子,春丫救了你孙子,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呀。” “这孩子应该这么做呢,不值得什么的。”钟氏谦虚说道。 村民纷纷赞道,“钟氏会调教孩子啊,这两孩子没沾上骆老六好吃懒做的脾气,好样的。”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当下,向大娘子将手上的一只银镯子退下来,套到了春丫的手腕上,“拿着,这是大娘的一点心意。” 向大宝媳妇对春丫也没有什么坏印象,对春丫不喜欢,主要是春丫的爹喜欢借钱叫人不喜欢,才由些跟春丫保持距离的。 这会儿春丫救了自己母子的性命,也再厌恶人家,可就是不通情理了。 婆婆送人家银镯子,她送耳环好了。 向大宝媳妇马上从耳垂上取下一对银耳环,塞到春丫的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弃啊。” 这可让钟氏和春丫着实吓了一大跳。 春丫连连说送的礼太贵了。 钟氏抓起来,又塞回向大娘子的手里,“春丫会游水,随手救个人而已,值得个什么?你们送这么贵重的礼,倒叫我们心里不安呢。” 她执着不要,拉着春丫春宝坐上驴车,往家走去了。 …… 向大娘子抱着孙子,带着大媳妇回了家。 一进院子门,向大娘子的爆脾气马上发作起来。 “人呢,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她嗓门极大,嚷得在后院劈柴的向二宝,也惊慌着跑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向广财。 父子两个看到向大宝媳妇一身狼狈,满身都是水,向肉包也是一身的水渍,一起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向广财跺了下脚,赶忙跑上前看孙子。 “爷,爷。”向肉宝倒不惊吓,咧嘴喊着向广财。 向广财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向大宝媳妇,喊着向二宝,“快些烧水去,你嫂嫂肉包要换衣裳。” 向二宝跑到后院厨房去了。 向大娘子朝大儿媳妇点点头,“你先回屋,水好了我喊你,肉包我抱着。” “好,娘。”向大宝媳妇点了点头,往西侧间自己的卧房去了。 向大娘子抬脚踹了下向广财。 她咬牙骂道,“幸好是夏天,要是冬天,她娘两个这会儿还有命么?救起来也会冻死!” “哎呀,你踢我做什么?你倒是说呀,这就近是怎么回事呢?”向广财揉了把被踢疼的小腿,催问道。 “怎么回事?哼,秦娘抱着肉包去胡郎中家抓药,胡郎中不在家,她便往玉山村去找郎中,走到村后水塘边时,从后山冲来一只野猪,把她赶到水塘里去了。幸好钟氏母子三个路过,春丫跳水里救起了秦娘和肉包,要不是春丫,你还看得到你孙儿么?你和二宝两个男人在家坐着,叫秦娘抱着个娃子满村找郎中,你还好意思了?” 向大娘子想起刚才大媳妇昏迷的样子,这会儿腿还是抖着的,她气得又踢了向广财两脚。 向广财惊讶了,“你说什么?钟氏女儿春丫救的?那个骆福财的女儿?” “是呢,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姑娘二话不说跳到水里,一人救了两个人,秦娘呛了水,人都昏迷了,春丫那孩子一番施救,秦娘才活了过来,哎哟,我这会儿吓得腿还是抖着的,我说你,光傻站着干啥呢?你还不上门谢谢人家?春丫救了咱家两条命呢。” 向广财好一阵惊讶,万万想不到,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混骆福财,居然有个颇有胆识的女儿。 向大娘子又道,“我和秦娘要把银首饰送给春丫,钟氏和春丫都不要,要不,你就捉两只肥鸡过去,再给他家一串钱,算是是答谢礼。” 第204章 向广财非常赞同地点头,“那是得感谢,我这就去捉只鸡去。” 向大娘子又喊着他,“最好是找到大宝,和大宝一起去,人家救的可是他媳妇和他儿子呢。” “晓得了。”向广财跑向后院的鸡笼,捉鸡去了。 …… 向大宝媳妇抱着儿子在村里走路时,被野猪撞得落了水,又被春丫救起,很快就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李娇娘和骆诚在菜地浇水时,项伯走来看他们的庄稼,将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骆诚道,“那头野猪逮到没有?” 项伯摇摇头,“没有,一头半大小子的野猪,狡猾着呢,我们追着跑了一圈,它又钻山里去了。” “它溜得倒是快。”骆诚皱眉。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逮到它,非当场宰了不可,居然敢跑到村里吓人!”项伯恨恨说道。 李娇娘浇完水桶里的水,对骆诚说道,“骆诚哥,我去看看大宝媳妇母子,那孩子一早还烧着呢,这又落了水,可别烧厉害了。” “送些东西过去。”骆诚道。 “我晓得的。”李娇娘朝项伯点了点头,回了家。 项伯朝骆诚挥挥手,往家走,“我也回了,叫你伯娘也去看看大宝媳妇娘俩。” 骆诚挑着空桶回了家。 李娇娘已经准备好了要送的东西,提篮里,装着十几个鸡蛋,还有两包上好的红糖。 红糖在这时期的价格不便宜,差的要二十来文一斤,成色好的卖到五六十文一斤的也有。 因为出产量少不说,人们都当补品吃的。 这价格便上来了。 见骆诚回来,李娇娘笑着道,“向大宝和他爹,都不喜欢春丫,这回春丫救了大宝媳妇娘俩,估计他们再不好意思说不喜欢春丫了。” 骆诚没有欢喜。 他也看出来了,虽然李娇娘没有公开撮合向二宝和骆春丫,但却竭力帮春丫在二宝家人做好表现。 只是,春丫爹骆福财,是个麻烦的存在,会扯后腿。 “娇娘,你真打算,撮合春丫和二宝?” 李娇娘道,“也不算有意撮合,让他们自由发展,必竟,有六叔这个麻烦在呢,看他们两家人怎么处理他。处理得好,倒也是门好姻缘。” 骆诚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娇娘笑道,“好了,我过去了,我什么也不说,就听听向家人的意思。” “早去早回。”骆诚道。 因为是女人和孩子的事情,按风俗,归家里的当家女人上门探望,骆诚是男子,就不必跟去了。 李娇娘提着篮子,来到向家。 有早些得到消息的邻居,已经上门来探望了。 高家大娘子,刘家娘子,正站在院子里,和向大娘子说着话。 向大宝媳妇已经收拾好,坐在堂屋的门口,她的怀里抱着儿子向肉包。 李娇娘走上前,“向大娘,嫂子和肉包没事?” “都没事呢。”向大娘子道,“难为你来看他们。”又喊起大媳妇,“秦娘,娇娘来了。” 向大宝媳妇抱着肉包站起身来,微笑道,“娇娘来了?我没事呢,就肉包有些咳嗽。” 李娇娘走上前,摸摸小家伙的额头,发现烧得厉害些了,但他的精神还好。 看到李娇娘这个熟人,小家伙还拉着袖子笑嘻嘻地喊着,“婶,婶。” “乖。”李娇娘笑着道,转身时,却又皱起了眉,“嫂子,他发烧了。” “二宝请郎中去了。”向大宝媳妇叹了口气。 李娇娘将提篮放在堂屋桌上,“家里没啥好东西,几个鸡蛋两包红糖,给肉包吃。” 向大宝媳妇忙摆手,“隔壁邻居的,送啥东西呀?” “只管拿着,我喜欢肉包呢,你不收,我给他。”李娇娘笑着,走过来拉拉肉包的手,“来,张嘴,让我瞧瞧你的喉咙。”说着,她做了个张大嘴巴念啊的动作。 小家伙跟着学,“啊——” 天色微暗,李娇娘看不清,便端来桌上的烛火来照他的喉咙。 豁,发炎了,红肿一片呢,难怪发烧了。 这是小儿常见的病,但不治好,会往下发展成肺炎。 向大宝媳妇说,二宝请郎中去了,她且看看郎中来了开什么药。 “娇娘,怎么啦?”向大宝媳妇见她盯着儿子的喉咙看,不解地问道。 “他咳嗽嘛,我瞧瞧他嗓子发炎没。” “发炎了吗?”向大宝媳妇忧心问道。 “还好,一会儿郎中来了,给郎中瞧瞧。”李娇娘道。 说着话呢,二宝带着胡郎中进了院子。 向大娘子催着他,“胡郎中啊,快来看看我孙子的病。” “这不来了吗?”老头儿一步三摇,一身的酒气。 李娇娘直皱眉头,这看得了病吗? 她且不走了,站着看情况。 果然,老眼昏花,加上正在醉酒时,胡老头儿捏着向肉包的下巴,往他脸上左看右看了下,就走到桌边坐下了,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纸笔写起方子来。 向大宝媳妇走来说道,“胡郎中啊,我儿子他嗓子红着,还咳嗽呢,不过不是很厉害,只略微地咳几下。” “晓得的晓得的。”胡老头儿晃着头,也不再看向肉包,只管写着自己的方子。 李娇娘站在胡郎中身旁,看到方子上面写得越来越多的药方明细,她心中直叹气。 这老头儿,是庸医呢,还是醉得厉害瞎写? 这开的是什么方子呀? 药量这么重,一岁小娃儿吃得消么? 还有,他只是风寒引起的喉咙发炎,光开治泄火的药,有什么用? 得治风寒!那是病根! 明面上指出这些方子的问题,胡郎中得跟她急,可由着他这么瞎开方子,向肉包的病不好不说,还会拖延病情得加重。 李娇娘不禁焦急起来。 忽然,她心中想到一个主意来。 趁着大家不注意,李娇娘伸手飞快往胡郎中的腰间一处穴位一按。 老头儿本身正在迷糊之中,这穴位一按,腰部一阵发麻,人一晃,歪到地上去了。 醉酒的人头一挨地,相当于瞌睡的人头挨着了枕头。 老头儿张着嘴,胡嚷着,“倒……倒酒……,不醉……不休……”嚷着嚷着,打起呼噜来。 向二宝,还有向大宝媳妇,以及走来的向大娘子和和两个邻居妇人,一起傻了眼。 “哎哟,这胡老头儿,这是醉得有多厉害,坐都坐不稳当了,睡到地上去了?”向大娘子跺着脚,又气又笑,喊着二宝,“还愣着干什么?你这死孩子,赶紧着背他回家啊,醉成这样了,还怎么叫他看病?算了算了,哎,真是的。” 向二宝直叹气,他真是晦气呢,这老头刚才还走着路呢,这就醉倒了?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 向二宝将胡郎中背了起来,送走了。 好在胡郎中不是大个子,向二宝背起来并不吃力。 两个邻居妇人,说了会儿话,回去了。 向大娘子看着门外,抱怨着道,“大宝和他爹怎么还不回来?孩子病着,郎中又请不到。” 她这么说,向大宝媳妇越发焦急起来。 她刚才去找胡郎中,没找着,才往玉山村找人,没想到,被野猪吓得跑错了路,掉进水塘里了。 儿子的病还加重了。 李娇娘这时说道,“这不是大病呢,我会看,要不,我写个方子?” 向大娘子和向大宝媳妇,一起惊讶地看向李娇娘,“你会看病呀?” “会一点,以前在娘家时,从七八岁起,就跟着一个邻居老中医学医术,只是家人不让当大夫,才没有从医。也给家里的小孩子开过这类药方。”李娇娘道。 向大娘子这才记起,李娇娘出身龙泉大户人家,父母亡故,被狠心叔婶扔到这里,被骆诚捡回家才当了骆诚的娘子。 出身大家族自小翻看医书,并不是奇怪的事。 另外,她又想起李娇娘刚来村里第二天的事情,牛二的儿子吃肉丸子卡了喉咙,人都昏迷了,也是李娇娘给救醒的。 眼下那玉山村的郎中走亲戚去了,胡郎中又喝醉了,再往别的村找郎中,路程又远,来回一趟都天亮了。 小孩子发烧不等人啊。 向大宝媳妇先说道,“娇娘,那就拜托你了。” 向大娘子也道,“那可太好了,娇娘啦,你快写方子。” “好,我这就写。” 向大娘子找出笔墨来,李娇娘略一思量,马上提笔就写。 向大宝媳妇也略认得几个字,也见过村里读书人写过字,但李娇娘的字,真叫人惊叹。 太好看了,齐齐整整的,怎么看怎么舒服。 向大娘子一个字不识,只觉得,这些字排在一起,像纳鞋底的针脚一样,工整得赏心悦目。 “哎呀,娇娘这字可真好看。”向大娘子赞道,“肉包长大了,我得叫他跟你学写字。” “大娘就别逗笑了,写得并不好呢。”李娇娘笑道,她吹干了墨汁,递给向大娘,“就到村里胡郎中家抓药,他醉了,他家里人认得药材的,按着份量抓药,不会错的,抓好了再给我看过后再煎药。” “好,我马上去拿去抓药。”向大娘子接过药方,直点头赞道,“这孩子,明明写得好,非要谦虚。” 她脚步匆匆走去抓药去了。 李娇娘陪着向大宝媳妇,一起守着向肉包。 向大娘子没走多久,向大宝和向广财一起回来了。 向大宝媳妇现在才看到自己男人,想到自己今天受的委屈,她红着眼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向大宝不好意道,“要怪就怪玉山村的邱屠夫,我上回帮他抬了回猪,他今天遇到我,非要拉我上他家吃酒。” 他媳妇冷笑,“少找借口,儿子病着不担心,别家请客吃酒倒是马上去了。我干嘛怪邱屠户?就怪你。” 李娇娘便说道,“大宝啊,这可是你不对了哇,得向你媳妇道歉。吃个酒居然吃到天黑,你儿子病了不操心,你媳妇落水里了,也不操心的?” 向大宝不好意思说道,“没有没有,我听说秦娘和肉包一起掉水里了,吓得马上往家跑,这才跑到半路呢,遇到我爹了,他拉着我上骆六叔家道谢呢,春丫那丫头救了秦娘和肉包,咱们得感谢呀,这才回来得晚了。” 向大宝媳妇气得无语了,儿子病着不操心,居然先上恩人家? 明天道谢不是一样的? 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马虎。 “肉包咋样了?”向广财走来,摸摸肉包的脸。 小家伙玩了会儿,白天又哭过了,这会儿被他娘抱着,惬意之下,竟睡着了。 只是,因为发着烧,脸颊红扑扑的。 “不要紧呢,爹爹不用担心。”向大宝媳妇说道,心中叹着气。 “她奶奶呢?” “抓药去了。”向大媳妇道。 “是呢,你娘在家,我才拉着大宝去了骆老六家。”向广财说着自己的理由。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么急着感谢?还是向广财亲自上门?这么说,不厌恶春丫一家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向大娘子回来了。 她的手里拎着三剂药,一进门就笑着朝李娇娘说道,“娇娘啦,胡郎中说你这个方子极好呢。” “他醒了?看得清方子?”李娇娘问道。 “醒了,我去抓药时,他已经能说利索的话了。”向大娘子笑道,“他见我拿着方子,便要了过去看,看了之后赞不绝口,还想要我的方子呢,我没给他。这是娇娘写的,我凭啥给他?” 李娇娘接过药查看了下,笑了,“大娘呀,这方子对懂医的人来说,是有用的,不懂医的人得了,也没有用啊,每种病的药方都不一样的。您拿了也没有用,他要的话,给他便是了呢,” 确定药无误,她才给了向大娘子。 向大娘子眨着眼,“是这样啊,那他下回要,我就给他。” 又看到向大宝在。 向大娘子将药扔到他怀里,没好气道,“煎药去,儿子病了四处跑,真是不像话。今天真是得亏了春丫和娇娘,你得好好感谢她们。” “知道了,娘。”向大宝今天犯了错,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抓了抓头发,朝李娇娘道了声谢,接过药包,飞快跑去煎药去了。 向家这边安顿好,李娇娘便回了家。 她对骆诚说起了向家父子亲自到春丫家上门感谢的事。 骆诚道,“救人一命,这可是大恩,何况是救了俩命?向伯应该不会厌恶春丫了?” “我看不会了。”李娇娘笑道,“一家子提到春丫,都十分的赞赏呢。” …… 向广财和向大宝一起去钟氏家给春丫道谢的时候,骆福财也在家。 春丫一身湿衣裳进了屋时,骆福财当下就问了钟氏原因,得知事情经过,骆福财高兴了,向家父子再不敢小瞧他了,看看,他女儿救了向家宝贝孙子呢。 看到向家父子两个前来,手里还提着礼物,他更是高兴了。 “哎呀,还送啥礼的,真是?”骆福财口里说着谦虚话,一双手早接过了向家父子手里的礼物。 这只鸡可真肥,这串钱……嗯,还行,一贯钱,够他用些日子的了。 钟氏刚要说不必客气,就见骆福财将钱收了,鸡也收了,她气得一下子黑了脸。 “这钱我们可不能收,都是村里人,帮个小忙就要收钱的,那就没人情味了。”钟氏飞快抢回骆福财手里的一串钱,又还到向大宝的手里。 向大宝和向广财,一起惊讶了。 这个钟氏,跟骆福财的性格,完全两样啊。 骆福财斥着钟氏,“你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呢?向家大哥的钱是给春丫补身子的,必竟这女孩家下一次水,身子会落下病根,你怎么还辜负向家大哥的好意?” 第204章 向广财非常赞同地点头,“那是得感谢,我这就去捉只鸡去。” 向大娘子又喊着他,“最好是找到大宝,和大宝一起去,人家救的可是他媳妇和他儿子呢。” “晓得了。”向广财跑向后院的鸡笼,捉鸡去了。 …… 向大宝媳妇抱着儿子在村里走路时,被野猪撞得落了水,又被春丫救起,很快就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李娇娘和骆诚在菜地浇水时,项伯走来看他们的庄稼,将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骆诚道,“那头野猪逮到没有?” 项伯摇摇头,“没有,一头半大小子的野猪,狡猾着呢,我们追着跑了一圈,它又钻山里去了。” “它溜得倒是快。”骆诚皱眉。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逮到它,非当场宰了不可,居然敢跑到村里吓人!”项伯恨恨说道。 李娇娘浇完水桶里的水,对骆诚说道,“骆诚哥,我去看看大宝媳妇母子,那孩子一早还烧着呢,这又落了水,可别烧厉害了。” “送些东西过去。”骆诚道。 “我晓得的。”李娇娘朝项伯点了点头,回了家。 项伯朝骆诚挥挥手,往家走,“我也回了,叫你伯娘也去看看大宝媳妇娘俩。” 骆诚挑着空桶回了家。 李娇娘已经准备好了要送的东西,提篮里,装着十几个鸡蛋,还有两包上好的红糖。 红糖在这时期的价格不便宜,差的要二十来文一斤,成色好的卖到五六十文一斤的也有。 因为出产量少不说,人们都当补品吃的。 这价格便上来了。 见骆诚回来,李娇娘笑着道,“向大宝和他爹,都不喜欢春丫,这回春丫救了大宝媳妇娘俩,估计他们再不好意思说不喜欢春丫了。” 骆诚没有欢喜。 他也看出来了,虽然李娇娘没有公开撮合向二宝和骆春丫,但却竭力帮春丫在二宝家人做好表现。 只是,春丫爹骆福财,是个麻烦的存在,会扯后腿。 “娇娘,你真打算,撮合春丫和二宝?” 李娇娘道,“也不算有意撮合,让他们自由发展,必竟,有六叔这个麻烦在呢,看他们两家人怎么处理他。处理得好,倒也是门好姻缘。” 骆诚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娇娘笑道,“好了,我过去了,我什么也不说,就听听向家人的意思。” “早去早回。”骆诚道。 因为是女人和孩子的事情,按风俗,归家里的当家女人上门探望,骆诚是男子,就不必跟去了。 李娇娘提着篮子,来到向家。 有早些得到消息的邻居,已经上门来探望了。 高家大娘子,刘家娘子,正站在院子里,和向大娘子说着话。 向大宝媳妇已经收拾好,坐在堂屋的门口,她的怀里抱着儿子向肉包。 李娇娘走上前,“向大娘,嫂子和肉包没事?” “都没事呢。”向大娘子道,“难为你来看他们。”又喊起大媳妇,“秦娘,娇娘来了。” 向大宝媳妇抱着肉包站起身来,微笑道,“娇娘来了?我没事呢,就肉包有些咳嗽。” 李娇娘走上前,摸摸小家伙的额头,发现烧得厉害些了,但他的精神还好。 看到李娇娘这个熟人,小家伙还拉着袖子笑嘻嘻地喊着,“婶,婶。” “乖。”李娇娘笑着道,转身时,却又皱起了眉,“嫂子,他发烧了。” “二宝请郎中去了。”向大宝媳妇叹了口气。 李娇娘将提篮放在堂屋桌上,“家里没啥好东西,几个鸡蛋两包红糖,给肉包吃。” 向大宝媳妇忙摆手,“隔壁邻居的,送啥东西呀?” “只管拿着,我喜欢肉包呢,你不收,我给他。”李娇娘笑着,走过来拉拉肉包的手,“来,张嘴,让我瞧瞧你的喉咙。”说着,她做了个张大嘴巴念啊的动作。 小家伙跟着学,“啊——” 天色微暗,李娇娘看不清,便端来桌上的烛火来照他的喉咙。 豁,发炎了,红肿一片呢,难怪发烧了。 这是小儿常见的病,但不治好,会往下发展成肺炎。 向大宝媳妇说,二宝请郎中去了,她且看看郎中来了开什么药。 “娇娘,怎么啦?”向大宝媳妇见她盯着儿子的喉咙看,不解地问道。 “他咳嗽嘛,我瞧瞧他嗓子发炎没。” “发炎了吗?”向大宝媳妇忧心问道。 “还好,一会儿郎中来了,给郎中瞧瞧。”李娇娘道。 说着话呢,二宝带着胡郎中进了院子。 向大娘子催着他,“胡郎中啊,快来看看我孙子的病。” “这不来了吗?”老头儿一步三摇,一身的酒气。 李娇娘直皱眉头,这看得了病吗? 她且不走了,站着看情况。 果然,老眼昏花,加上正在醉酒时,胡老头儿捏着向肉包的下巴,往他脸上左看右看了下,就走到桌边坐下了,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纸笔写起方子来。 向大宝媳妇走来说道,“胡郎中啊,我儿子他嗓子红着,还咳嗽呢,不过不是很厉害,只略微地咳几下。” “晓得的晓得的。”胡老头儿晃着头,也不再看向肉包,只管写着自己的方子。 李娇娘站在胡郎中身旁,看到方子上面写得越来越多的药方明细,她心中直叹气。 这老头儿,是庸医呢,还是醉得厉害瞎写? 这开的是什么方子呀? 药量这么重,一岁小娃儿吃得消么? 还有,他只是风寒引起的喉咙发炎,光开治泄火的药,有什么用? 得治风寒!那是病根! 明面上指出这些方子的问题,胡郎中得跟她急,可由着他这么瞎开方子,向肉包的病不好不说,还会拖延病情得加重。 李娇娘不禁焦急起来。 忽然,她心中想到一个主意来。 趁着大家不注意,李娇娘伸手飞快往胡郎中的腰间一处穴位一按。 老头儿本身正在迷糊之中,这穴位一按,腰部一阵发麻,人一晃,歪到地上去了。 醉酒的人头一挨地,相当于瞌睡的人头挨着了枕头。 老头儿张着嘴,胡嚷着,“倒……倒酒……,不醉……不休……”嚷着嚷着,打起呼噜来。 向二宝,还有向大宝媳妇,以及走来的向大娘子和和两个邻居妇人,一起傻了眼。 “哎哟,这胡老头儿,这是醉得有多厉害,坐都坐不稳当了,睡到地上去了?”向大娘子跺着脚,又气又笑,喊着二宝,“还愣着干什么?你这死孩子,赶紧着背他回家啊,醉成这样了,还怎么叫他看病?算了算了,哎,真是的。” 向二宝直叹气,他真是晦气呢,这老头刚才还走着路呢,这就醉倒了?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 向二宝将胡郎中背了起来,送走了。 好在胡郎中不是大个子,向二宝背起来并不吃力。 两个邻居妇人,说了会儿话,回去了。 向大娘子看着门外,抱怨着道,“大宝和他爹怎么还不回来?孩子病着,郎中又请不到。” 她这么说,向大宝媳妇越发焦急起来。 她刚才去找胡郎中,没找着,才往玉山村找人,没想到,被野猪吓得跑错了路,掉进水塘里了。 儿子的病还加重了。 李娇娘这时说道,“这不是大病呢,我会看,要不,我写个方子?” 向大娘子和向大宝媳妇,一起惊讶地看向李娇娘,“你会看病呀?” “会一点,以前在娘家时,从七八岁起,就跟着一个邻居老中医学医术,只是家人不让当大夫,才没有从医。也给家里的小孩子开过这类药方。”李娇娘道。 向大娘子这才记起,李娇娘出身龙泉大户人家,父母亡故,被狠心叔婶扔到这里,被骆诚捡回家才当了骆诚的娘子。 出身大家族自小翻看医书,并不是奇怪的事。 另外,她又想起李娇娘刚来村里第二天的事情,牛二的儿子吃肉丸子卡了喉咙,人都昏迷了,也是李娇娘给救醒的。 眼下那玉山村的郎中走亲戚去了,胡郎中又喝醉了,再往别的村找郎中,路程又远,来回一趟都天亮了。 小孩子发烧不等人啊。 向大宝媳妇先说道,“娇娘,那就拜托你了。” 向大娘子也道,“那可太好了,娇娘啦,你快写方子。” “好,我这就写。” 向大娘子找出笔墨来,李娇娘略一思量,马上提笔就写。 向大宝媳妇也略认得几个字,也见过村里读书人写过字,但李娇娘的字,真叫人惊叹。 太好看了,齐齐整整的,怎么看怎么舒服。 向大娘子一个字不识,只觉得,这些字排在一起,像纳鞋底的针脚一样,工整得赏心悦目。 “哎呀,娇娘这字可真好看。”向大娘子赞道,“肉包长大了,我得叫他跟你学写字。” “大娘就别逗笑了,写得并不好呢。”李娇娘笑道,她吹干了墨汁,递给向大娘,“就到村里胡郎中家抓药,他醉了,他家里人认得药材的,按着份量抓药,不会错的,抓好了再给我看过后再煎药。” “好,我马上去拿去抓药。”向大娘子接过药方,直点头赞道,“这孩子,明明写得好,非要谦虚。” 她脚步匆匆走去抓药去了。 李娇娘陪着向大宝媳妇,一起守着向肉包。 向大娘子没走多久,向大宝和向广财一起回来了。 向大宝媳妇现在才看到自己男人,想到自己今天受的委屈,她红着眼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向大宝不好意道,“要怪就怪玉山村的邱屠夫,我上回帮他抬了回猪,他今天遇到我,非要拉我上他家吃酒。” 他媳妇冷笑,“少找借口,儿子病着不担心,别家请客吃酒倒是马上去了。我干嘛怪邱屠户?就怪你。” 李娇娘便说道,“大宝啊,这可是你不对了哇,得向你媳妇道歉。吃个酒居然吃到天黑,你儿子病了不操心,你媳妇落水里了,也不操心的?” 向大宝不好意思说道,“没有没有,我听说秦娘和肉包一起掉水里了,吓得马上往家跑,这才跑到半路呢,遇到我爹了,他拉着我上骆六叔家道谢呢,春丫那丫头救了秦娘和肉包,咱们得感谢呀,这才回来得晚了。” 向大宝媳妇气得无语了,儿子病着不操心,居然先上恩人家? 明天道谢不是一样的? 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马虎。 “肉包咋样了?”向广财走来,摸摸肉包的脸。 小家伙玩了会儿,白天又哭过了,这会儿被他娘抱着,惬意之下,竟睡着了。 只是,因为发着烧,脸颊红扑扑的。 “不要紧呢,爹爹不用担心。”向大宝媳妇说道,心中叹着气。 “她奶奶呢?” “抓药去了。”向大媳妇道。 “是呢,你娘在家,我才拉着大宝去了骆老六家。”向广财说着自己的理由。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么急着感谢?还是向广财亲自上门?这么说,不厌恶春丫一家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向大娘子回来了。 她的手里拎着三剂药,一进门就笑着朝李娇娘说道,“娇娘啦,胡郎中说你这个方子极好呢。” “他醒了?看得清方子?”李娇娘问道。 “醒了,我去抓药时,他已经能说利索的话了。”向大娘子笑道,“他见我拿着方子,便要了过去看,看了之后赞不绝口,还想要我的方子呢,我没给他。这是娇娘写的,我凭啥给他?” 李娇娘接过药查看了下,笑了,“大娘呀,这方子对懂医的人来说,是有用的,不懂医的人得了,也没有用啊,每种病的药方都不一样的。您拿了也没有用,他要的话,给他便是了呢,” 确定药无误,她才给了向大娘子。 向大娘子眨着眼,“是这样啊,那他下回要,我就给他。” 又看到向大宝在。 向大娘子将药扔到他怀里,没好气道,“煎药去,儿子病了四处跑,真是不像话。今天真是得亏了春丫和娇娘,你得好好感谢她们。” “知道了,娘。”向大宝今天犯了错,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抓了抓头发,朝李娇娘道了声谢,接过药包,飞快跑去煎药去了。 向家这边安顿好,李娇娘便回了家。 她对骆诚说起了向家父子亲自到春丫家上门感谢的事。 骆诚道,“救人一命,这可是大恩,何况是救了俩命?向伯应该不会厌恶春丫了?” “我看不会了。”李娇娘笑道,“一家子提到春丫,都十分的赞赏呢。” …… 向广财和向大宝一起去钟氏家给春丫道谢的时候,骆福财也在家。 春丫一身湿衣裳进了屋时,骆福财当下就问了钟氏原因,得知事情经过,骆福财高兴了,向家父子再不敢小瞧他了,看看,他女儿救了向家宝贝孙子呢。 看到向家父子两个前来,手里还提着礼物,他更是高兴了。 “哎呀,还送啥礼的,真是?”骆福财口里说着谦虚话,一双手早接过了向家父子手里的礼物。 这只鸡可真肥,这串钱……嗯,还行,一贯钱,够他用些日子的了。 钟氏刚要说不必客气,就见骆福财将钱收了,鸡也收了,她气得一下子黑了脸。 “这钱我们可不能收,都是村里人,帮个小忙就要收钱的,那就没人情味了。”钟氏飞快抢回骆福财手里的一串钱,又还到向大宝的手里。 向大宝和向广财,一起惊讶了。 这个钟氏,跟骆福财的性格,完全两样啊。 骆福财斥着钟氏,“你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呢?向家大哥的钱是给春丫补身子的,必竟这女孩家下一次水,身子会落下病根,你怎么还辜负向家大哥的好意?” 第205章 打死骆福财改嫁去 “你把钱还回去,是不是嫌弃人家送的礼少了?哎呀,礼轻情意重嘛,心意到了就行了,多少没关系的。”骆福财把钟氏推开到一旁,又笑嘻嘻对向大宝道,“你婶子眼皮子浅,别跟她计较,一贯钱,我不嫌少。” 说着,又伸手将那一贯钱夺了过来。 向大宝:“……”这两口子,在干啥呢? 向广财也诧异地直皱眉头。 钟氏气得伸手去抢。 骆福财赶紧踹兜里去了,左手推向大宝,右手推向广财,“向家大哥,大侄子,你们快回,我一会儿说说春宝娘,太不像话了。” 向家父子不知骆福财又搞什么名堂,反正礼也送了,时辰也不早了,他们朝钟氏点了点头,离开了。 钟氏气得要捶骆福财。 但骆福财狡猾,趁着夜黑,马上跑走了。 春丫在小厨房里,哄春宝洗澡呢,把春宝哄好,她走来瓜棚看情况,。 向家父子已经走了。 她爹也跑走了,只有她娘站在瓜棚前,跺着脚骂着她爹。 “娘,算了,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那钱入了他的兜里?他还能还给娘的?”春丫劝着钟氏,“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她心中叹着气,她将来的男人,可千万不能是个赌鬼啊。 钟氏抓着春丫的胳膊,“好孩子,你手头上有多少钱?” 春丫卖草药的钱,她都没有要,让春丫自己攒着。 春丫眨着眼,不解地问道,“娘,有啥事吗?” “娘手头上只有几百文钱,不够数,你拿三百文钱给我,我过几天还你,我凑齐一千钱还给向家去,咱们救人是随手救的,又没损失什么,不能图人家的钱。”钟氏说道,“救人就要钱,太不厚道了,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春丫刚才听到向家父子的话,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她娘骂她爹,她才急急跑来,她的想法也是还回去。 “娘,你等着。”她端起烛火,转身跑到小厨房后面。 春丫在一堆柴火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小坛子来,。 坛子里装着几个裹了草木灰的鸭蛋。 这是在腌制的咸鸭蛋。 她将鸭蛋一个个捡出来,放在地上,从坛子底摸出一个小瓷瓶子来。 春丫将瓷瓶擦干净,倒出一张银票出来,看了看,揣怀里去了。 接着,她又将咸鸭蛋放回坛子里,将坛子放回原处。 她跑走后,钟氏没有跟上前,她的想法是,女儿大了,该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跟着偷看。 所以,当春丫跑回去的时候,钟氏仍站在瓜棚门口的原地,候着她。 “娘,给。”春丫将那张银票递给钟氏,“这是一贯的钱,拿去还给向家。” 钟氏连连摆手,“春丫,你给我三百文就好,怎么给我这么多?这张你收着,给我散钱。” “没有散钱,只有整的。”春丫执意不肯收回去。 “那你将这些拿着。”钟氏从怀里摸出了个布包来,塞到春丫的手里,“这里有七百文,你拿着用。你也大了,手头不能没有钱。” “娘,您别管我,拿着家里用。我天天吃住在家里,咱们娘俩,算得那么仔细做什么?”春丫笑了笑,“娘去还钱,我在家看春宝。” “哎……”钟氏捏着这张银票,心中五味繁杂。 男人还不及女儿懂事。 …… 向家。 向大宝将药煎好,吹凉,向大宝媳妇和向大娘子二人合力,哄着向肉包将药吃好了。 没过多久,向肉包就开始发汗,脸上开始变凉了,也不那么红扑扑的了,呼吸声也轻浅了不少。 瞌睡睡了一半的向肉包,精神又好了起来,不哭不闹,吵着要这个抱,要那个抱。 一家子长长松了口气。 “难怪这方子被胡郎中都夸呢,见效这么快,看,肉包就好多了。”向大娘子笑道。 “再吃上两剂,就可大好了呢。”向二宝也说道。 向肉包是一家子的心头宝,心头宝的病好了,向家所有人的心情,都大好了。 天热,睡不着,一家子索性坐在前院里纳凉说着家常。 说着李娇娘会开药方的事情,说着向肉包的事,说着今天春丫救了向大宝媳妇和儿子的事情。 说着说着,说到了钟氏骆福财。 向广财便将刚才还钱的事,跟大家说了。 向大娘子道,“我就说嘛,钟氏不会贪财的,春丫也是顶好的。” 向广财摇摇头,“可还不是收了那一贯钱?” 向大娘子骂,“人家女儿救了你唯一的孙子,你送一贯钱怎么啦?又不是叫你送一百贯,一千贯的,你心疼个啥?” 向广财轻哼,“他们改天拿这件事说事,再要上一百贯也说不定呢。以那骆福财的脾气,八成会要。” 向大娘子又骂,“你整天都是想想想,总想着有人想害你,你干脆住庙里得了!” 向二宝忍着笑,“娘,爹又不当和尚,住庙里干什么地?” “他怕死呢,成天担心骆福财想害他,不如就住庙里,求那老和尚天天念经保佑他得了!”向大娘子哈哈一声冷笑。 向大宝噗嗤一声笑起来。 向大宝媳妇不敢笑,忍着。 向广财冷哼,不说话。 每回跟他媳妇吵,全家帮媳妇,他总是输的那个。 吵得没意思。 外头传来铃铛声,接着,是驴子的哼哧声,钟氏在外头喊道,“向家嫂嫂?开门啦,我是春丫娘。” 院子里没有燃灯,大家顶着月亮说话呢。 向大娘子忙招呼小儿子去燃灯,她乐呵呵应道,“来了来了,钟氏妹子呀,你怎么来了?” 她亲自走去开了院门。 钟氏将驴子系好,进了院子,一见向家人都在院里呢,她先笑起来,“都没睡呢。” “天热,坐着说话呢。”向大娘子笑着道,挪过一张椅子,请钟氏坐,“钟氏妹子,坐下说话。” 心中又揣测着,钟氏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向广财看到钟氏,不大高兴起来,莫不是嫌弃送的礼少了?又来要? “不坐不坐,家里俩孩子还有那片瓜田还等着我呢。”钟氏将那张一贯钱的银票递给向大娘子,“春丫救人只是随手救的,小小帮忙而已,哪能收钱呢?我家男人不懂事,拿着钱出门去了,我拿另一张银票替他还过来。” 向广财惊讶了,还钱来? 向大娘子赶紧将钱往钟氏手里塞回,“你说你真是的,这是给春丫的,她今天受了凉,姑娘家的得吃些补品调养下,这钱拿去给她买些补品,哪能还回来的?哎呀,你这做娘的,怎能不替孩子着想的?我们不收,你也别还,说还的话,我可翻脸了啊。你这人,叫我怎么说你才好?怎么拿孩子的钱呢?不收不收。” 向大娘子说什么也不收,还喊着二宝,“快扶着你婶子坐回驴车,不不,你送你婶子回去。天黑,她一人赶驴车我可不放心,你送到家里。” “好呢,娘。”向二宝跑到院子门外头,解开驴绳子,将车掉了个头。 向大宝媳妇也劝着钟氏,“婶子,这是我们家的心意呢,是对春丫那孩子喜欢才送她的,你快拿回去,千万别说还的话。你要是不收,我们良心过意不去的。” 钟氏还是不肯收。 向大娘子干脆道,“你不收,我可要送上十贯钱了啦,我明天叫里正送过去。” 她说的很坚决。 钟氏担心她真的会送,那她将来还怎么做人? 救人而已,哪能挟恩图报的? 无法,她只好收下了。 心中想着,哪天向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她送个大礼回了。 向大娘子将她送到门外,叮嘱着向二宝,“好生送你婶子回家。” “晓得了,娘。” 钟氏不好意思笑着道,“哎,我可真过意不去呢。” “又不是送你的,你当然过意不去啦,这是给春丫的。”向大娘子笑着道。 向二宝扬起鞭子抽了下驴子,驴子发着脾气,撒蹄往前跑走了。 向家人回了院里。 向大娘子瞪眼看向她男人,“看看,人家要还钱呢,你呢你,哼,还说人家图报酬。” “钟氏不嫌弃,不是有骆老六吗?”向广财不满说道。 “我看这钟氏,不像以前那么混沌了,她男人不好了,她会管教的。”向大娘子道。 …… 向大娘子猜准了。 向二宝刚将钟氏送回家,骆福财晃着脑袋回家来了。 手里拎着酒壶,喝醉了。 一走进瓜棚就嚷着,“春丫,春宝,媳妇,上……上酒菜……,我……我再……再喝几口……” 钟氏心中那个气啊,不打一处来。 她咬着牙问道,“春宝他爹,那一贯钱呢?” 骆福财舌头打着卷,含糊说道,“刚才……手气不好,输了九百文,买了一百文的酒……,酒……” 一贯钱,一千文啦,铺子的伙计们,一个月的工钱也只有这么多,骆福财一个晚上就花完了? 那可是人家送给春丫的,是春丫冒着危险得来的奖励! 钟氏气得差点吐血。 向二宝听着骆福财的话,惊讶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么快就输没了? 春丫见她娘生气了,也怪着骆福财,“爹,你真的去赌了?” “嗯,不是我要去赌的,是他们拉我……拉我去的……”骆福财道,“下回我烧柱香,求佛祖保佑,我一定赚回来,翻本的赚。嗝……”他打了个酒嗝。 春宝气哼哼道,“爹,你这个败家男人!” 钟氏操了把扫把狠狠抽向骆福财,“我打死你,打死你个死男人,那是春丫的钱!花闺女的钱,你要不要脸咯……” 她打,还喊着儿子女儿一起打,“春丫,春宝,拿棍子来,给我狠狠地揍!” 两儿女毫不含糊,纷纷操家伙,扫把棍子跟打狗一样的朝骆福财揍去。 骆福财喝大了,腿脚正不利索呢,加上天黑了瓜棚的烛光照不到外面的路,光线昏暗之间的他绊倒了。 倒在地上更方便揍了。 骆福财被打得直嚷着,“别打了,再打死人了!” “打死你才好,你死了我改嫁。” “死婆娘,你改嫁了,春丫春宝怎么办?” “我带着他们改嫁,姓别人的姓,侍候别人去!”钟氏咬牙切齿,举起扫把又抽了两下。 把个站在一旁的向二宝,吓得张大了嘴巴。 钟氏,这么彪悍? 春丫和春宝也吓了一大跳,两个停了抽打,愣愣看着他们娘,“娘?真要打死爹吗?” 钟氏停了抽打,站直身子大口喘着气恨恨说道,“如果打死人不坐牢的话,我就打死他!不打死他,我会活活气死的。” 向二宝摇摇头,“婶子,打死人要坐牢的。” 钟氏丢掉扫把,叹了口气,“二宝啊,叫你看笑话了,婶子是……是气糊涂了,难为你送我回家。不早了,你也回。”又喊着春丫快燃个火把给向二宝照路。 春丫应了一声,跑去燃火把了。 钟氏带着孩子打自家男人,向二宝这个外人看着着实尴尬,接了春丫递来的火把,只道了声“多谢”,他便飞快跑回家去了。 回到家,他家里人还坐在院里聊天呢。 向二宝马上将骆福财被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向大娘子拍腿大笑,“哎哟,我这嘴可真灵啦!” 向广财一向不喜欢骆福财,听说被打了,他啊哈哈一声,“哈,活该。” 向大娘子明早还要去给骆诚帮忙,便敦促着大家早睡。 她摸摸孙儿的头,烧没有复发,她放下心来。 …… 次日一早。 鸡叫第一遍时,李娇娘和骆诚便起了床。 昨夜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菜地不必浇水了。 李娇娘提着小灯笼,到水沟边将网兜里的鱼虾全都捞起来,倒进水桶里装着。 因着下了雨,网的鱼虾比往日要多些。 吃罢早饭,骆诚刚装好马车,向大娘子和向二宝来了。 李娇娘想到向肉包,便问道,“大娘,肉包的烧好些了吗?” 向大娘子笑着道,“好多了,你那药方太厉害了,药吃下后,一刻时间后就开始退烧了。今早我又去了看了看他,一点烧都没有了。” “那我便放心了。”李娇娘笑道。 说着话,钟氏带着春丫和春宝来了。 春宝十分的兴奋,正拉着春丫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呢。 “呀,春丫娘也来了。”向大娘子笑呵呵走过去。 “你们都到了啊。”钟氏笑道,她昨天骂过了骆福财,又气得没睡好,嗓子有些哑。 向大娘了关切问道,“钟氏妹子,你嗓子怎么啦?” 钟氏微微一笑,“没事,孩子调皮,多骂了几句,上了火。” 李娇娘便说道,“一会儿到了酒馆,我给婶子找些润嗓子的药吃吃。” “不忙烦了,喝点凉茶就好了。”钟氏讪讪笑道,“走走,再说下去,天亮了。” “对对对,咱们快走,莫误了时辰。” 骆诚带着李娇娘向娘子,还有向二宝同,从马车在前头走。 钟氏带着春丫春宝走在后面。 因着坐了一辆车,向大娘子和李娇娘说起了家常,也将昨天钟氏打了骆福财的事情,对李娇娘说了。 李娇娘惊讶了,钟氏打了骆福财? 不错嘛,钟氏终于敢反抗了。 “六叔的为人……”李娇娘皱了下眉头,“六婶也是操心呢。” 她心中又想着,钟氏当着向二宝的面打了骆福财,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 早上天凉,马车驴车奔跑起来,很快就到了集市上。 正因为天凉,今天赶集的人,比以往几次要多些。 天还没有大亮,街上已经有不少摊贩了。 第206章 一封求助信 李娇娘他们到了酒馆时,酒馆对面的香油铺子,还有打铁铺子,也已经开了门。 两家的孩子打着哈欠跑过来,看着李娇娘他们忙活。 春宝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马上跑过去主动说话。 “你会玩逗蛐蛐吗?”打铁铺的小儿子,歪着头看着春宝。 春宝点头,“会。”他爹教过他,告诉他,不少人都玩这个,一直拿第一名的会有钱。 孙铁匠的儿子便说道,“那咱们一起斗一斗?彩头是五文钱。” 一听还要彩头,春宝不干了。 五文钱要是输了,他今天白扫地了。 “不玩,我干活去,娇娘姐要我帮她扫地呢。”春宝甩着胳膊,转身跑进酒馆里去了。 另外两个孩子撇撇唇,“不玩就不玩,我们自己玩。” 两个人跑回家去了。 李娇娘正看着帮忙的人挂红灯笼,走来笑着摸摸春宝的头,“春宝,怎么不跟他们玩呢?” “他们赌钱,我不玩。”春宝从门后抱了个扫把,走到前院扫起了落叶。 虽说是夏天,叶子很少落,但昨夜下了点下雨,吹了不少树叶下来,吹得到处都是。 春宝一片一片地扫着。 李娇娘惊讶了,春宝已经知道了赌博的危害? 她弯下腰来,笑眯眯道,“对,赌钱是一种坏毛病,咱们不参与。” “我辛苦扫地赚的钱,输了的话,我就白辛苦了。”春宝叹了口气。 李娇娘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原来这小子是这么想的? 也是啊,自己辛苦赚的钱,当然会心疼着,吃也好,玩也好,都会省着点用。 骆福财之所以迷上了赌博,不心疼钱,完全是他老娘骆孙氏宠出来的结果,不让他劳动,只知给钱,白得来的钱,骆福财又哪里会心疼呢? 她又说道,“对,咱们辛苦赚来的钱,要爱惜着用,不能大手大脚花。”李娇娘拍拍春宝的肩头,“今天要是人多,我给你二十五文。” 人来的多,意味着丢的垃圾多,劳动量就大。 春宝欣喜说道,“太好了,娇娘姐。” 钟氏看到儿子更加的乖巧了,欣慰的扬起唇角。 她心中道,骆福财靠不住了,她就靠儿子女儿。 红灯笼挂上,新对联贴上,正好到了早上的及时。 李娇娘和骆诚拿出准备好的爆竹,在酒馆前燃放起来。 爆竹声一响,更加的喜庆了,几家相邻铺子的掌柜,都前来贺喜。 更引得不少路人前来观看。 骆诚走上前,大声说着,“酒馆新开张,今天进来吃酒,大优惠。” 必竟是早上,过路的人只是看了看,又走了。 几家掌柜的,倒是说了几句捧场的客气话,说会常来吃饭,就各自回各家忙着去了。 钟氏皱了下眉头,说道,“咋不进来吃饭呢?” 李娇娘并不焦急,现在是赶集时间,大家还要忙着买卖货物呢。 “咱们先忙起来,预备着有客人来。”李娇娘道,“中午时人会多的。” …… 到底是夏天,晚间一场小雨,也只是让晚上和早上略微地凉快了一些。 过了辰时,太阳完全出来后,天又热了起来。 树间的蝉儿,又开始懒洋洋地鸣叫起来。 李娇娘拿出自己制的凉茶,安排村里两个帮工的小伙子烧了一大锅热水,泡了三大坛的凉茶。 酒馆西侧的凉茶棚里,摆了三张桌子,十二条长凳子,供吃茶人在此休息。 三坛茶水摆在一个一尺高的架子上,三张桌上,分别放着茶壶茶碗。 李娇娘将事先早已写好的牌子,挂到凉茶棚的外面。 她将字写得极大:茶水供应点。 酒馆前面的路,是穿过乡里集市的一条主要道路。 往东边走,是通往各村的路。往西边,不到半里路,便是繁华的集市。 遇到大赶集,那摊位都延伸到酒馆的前面来了。 这牌子一挂,一定能吸引来往之人。 春丫在帮着摆茶碗。 她惊讶道,“娇娘姐,你要送人吃茶?废了这么多的水,用了这么多的茶叶,田大山大哥和胡文大哥两人烧了小半个时辰呢,才将水烧开,就送人吃茶?” 春丫想不明白。 李娇娘笑着说道,“品茶吸引人气啊,到我这里吃了茶,多多少少都会吃点饭,吃点酒水再走?” 春丫叹气,“难说。” “你不相信?待会瞧。”李娇娘却信心满满,她笑着道,“春丫,倒茶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来了人,你只说我们酒馆新开张,茶水会送到秋凉时节,要是有人要吃饭,问价格问菜品,你叫他们到里头问。” 既然打的是品茶的招牌,说了太多其他的事,吃茶的人会反感,会以为是因为贪了小便宜进了个陷阱了,一定要吃酒吃饭。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人们轻松饮茶。 爱进去吃酒吃饭就进去,不爱吃的,吃完茶随意离开也行。 春丫没听懂,但李娇娘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好呢,娇娘姐,我晓得了。” “招呼客人吃茶,一个人会照应不过来,我再喊个人帮你。”李娇娘走进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向二宝来了。 “春丫,娇娘姐让我来帮你。”向二宝伸手挠挠后脑勺,不好意走来。 春丫噗嗤一声笑了,“招呼客人吃茶水,得大大方方的。你扭扭捏捏着,怎么行?” 她以前的胆子,也是很胆小。 可自从跟着李娇娘赶了几回集,卖过野猪肉卖过草药,她的胆子就大起来了。 她发现,大胆的说话,没人笑话她。 哪怕自己说错了,旁人也只是诧异一瞬,并没有一直追问。 而且,开始大胆说话后,会发现做什么事都很顺心。 向二宝轻咳一声,将下巴一抬,“谁说我扭捏了?我胆子大着呢。” 春丫好笑,“是是是,你胆子大着呢。” 两人正说话,有个挑箩筐的老汉走到茶棚前,打量了桌椅茶壶,问着二人,“真的是的?” 春丫回头来看,啊,来了第一个客人。 “是呢,咱们的茶水送。”春丫忙走上前,挪着凳子,“阿公,您坐着休息,马上倒茶水来。” 春丫回头喊着向二宝,“快倒茶水呀。” 向二宝便去倒茶水。 一碗温热清香扑鼻的茶水,放在老汉面前。 老汉笑呵呵接了。 喝了两口,他赞着道,“真不错呢,这茶水比街另一头卖的还要好喝。” 春丫心说,那是当然啊。 那家的茶水是粗茶,她倒的茶水,可是李娇娘精心配制的草药熬煮的,当然好喝了。 里头还放了甜枣呢。 老汉喝了两碗。 离开时,他往春丫和向二宝二人的脸上看了看,笑呵呵道,“真是一对好娃儿,是两口子?” 春丫一愣,没一会儿笑眯眯摇头,“不是,他是我邻居,我们都是来帮忙的,这酒馆是我哥嫂开的。” “哦,那可对不住啊,认错了。”老汉笑呵呵道,“这么般配,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老汉哈哈一笑,道了谢,挑着箩筐走了。 春丫收了茶水碗,走到茶棚一旁,从一个装着清水的大缸里,舀了水冲洗起来。 回头时,发现向二宝窘红着脸,走到茶棚外头坐着去了。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哈,还说胆大呢,被人说笑几句就红了脸?” 向二宝更加脸红了。 很快,又陆续有几个过路人,进茶棚问茶水。 听说真的是的,都很高兴地喝起来。 其中两人,还果真进了酒馆问酒菜的价格去了。 春丫一阵惊讶,李娇娘真神了,还真猜对了。 随着太阳升高,喝茶的越来越多了。 三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有得到消息的附近农田的村民,有更远些的街上铺子的掌柜们前来捧场看热闹,但大多是过路人。 李娇娘的茶水好,茶水好,酒水也不差?有那好吃的人,便马上进酒馆问菜品去了。 当然,有一多半是饿的。 起一大早的人前来赶集,在家都是随意吃口,现在货卖完了,钱赚到了,还不得好好的吃一顿再回家? 赚的钱多的,便点上酒菜。 赚得少的,也会点两小菜一碗米饭,饱饱的吃着。 再穷些的,也会叫上一碗汤面两个包子,美美的吃着。 外间的五张桌子,有四张坐着人。 比当初的蔡掌柜当家时,要热闹不少。 李娇娘坐在柜台后,画着图画。 骆诚在数钱,数着数着,他惊讶了,上午还没有过完呢,就进帐这么多了? 李娇娘见他盯着钱一脸的惊讶,便笑着问,“怎么啦,我们赚了多少?” “二千六百三十文。” “不多不多。”李娇娘摇摇头,“这处铺子关得太久了,人气关没了,要是天天开着,到这会儿,少说也有五千钱的进帐了。” 骆诚道,“娇娘,差不多就可以了,虽然赚得多是好事,但你会很辛苦。” 从一早上开始,李娇娘就没有休息过。 李娇娘正在兴头上,摇摇头笑道,“不累。”她画了一张图纸,放在一旁,又画起了另一副。 骆诚看着那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盘切鸡?你画这做这什么?” 李娇娘的画,用着彩色颜料图色,栩栩如生。 “有极大的用处。”李娇娘笑眯眯道。 人们进来吃饭吃酒,总是问吃的是什么样的,每个人都要解释一番,常年累月的这么说,不仅累,还很费时间。 她想到了前世小饭馆里,贴在墙上画着本店主要菜式的宣传画。 画上标着各式菜品的价格。 罗列出所有菜品,让人们方便挑选。 这一世没有打印机,她便自己画。 前世今生的她,小时候都学过画,虽然不是达到办画展的那种水平,但拿到全市比赛前几名,还是常有的事情。 趁着还没有到正午饭点的忙碌时刻,李娇娘利用碎片时间,一气画了四副画。 分别画的是五香红烧豆腐,水煮鱼片,水煮肉片,酱烧冬瓜。 不过,她没有写价格。 图画贴墙壁上面后,马上有人过来点水煮鱼片。 宋时期的鱼,大多是清炖,味道寡淡。 大夏天的吃这种口味的鱼,根本没有食欲。 李娇娘的做法与众不同。 加上她的画工,让人一看便有食欲。 来吃鱼的是两个书生样的年轻男子,李娇娘要走上前招呼他们吃饭,被骆诚按下了,“我去。” 李娇娘好笑,“好好好,你去。” 今天,但凡是年轻男子走来,骆诚都不要她出面,都是亲自去招待。 两个人坐了雅间。 水煮鱼片汤端上后,两人一边吃着酒,一边说着事情。 “齐兄,临安举办学子比试,你要不要去?”其中一个蓝衫男子,问着另一个灰衫男子。 “当然要去了,要是金榜提名了,就再不必在这穷乡僻壤呆下去了。进了临安,要是有幸见到秦相爷,入了他的门下,不求一官半职,做个学生也能光耀门楣了。” “啊,我也正有此意,咱们一起去?” 两个人于是高兴地说起了不久后的临安之行。 骆诚正要退出去,其中一人说道,“对了,皇上在寻庆福帝姬走失的儿子,你听说了吗?还有悬赏啦。” “李兄,一万贯的悬赏,可见人不好寻啦。” 骆诚看了他们一眼,退出了雅间。 李娇娘见他半天才从雅间出来,便问道,“怎么,那两个人为难你?嫌弃咱们的菜?” 骆诚摇摇头,“不是。” “不是就好。”李娇娘笑道,又见他神情不对,眨着眼问道,“怎么啦?脸色不好。” 骆诚浅浅一笑,“无事,担心你累着了。” 李娇娘耸耸肩头,“我哪里累着?都是你们在忙着呢,我只做做帐,画了几副画而已,不累。”她看着他,“只是想着我?不是为别的事情?” “不是,总爱瞎想。”骆诚按着她的肩头坐下,“不忙的话,算下扣掉成本,咱们纯收入多少。” “好,我算算。”李娇娘正想算呢。 她翻开帐本,扒拉着算盘算起来。 …… 钟氏在后院洗菜,春丫捏着封信,匆匆跑来找她。 “娘,有人叫我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啊?”钟氏的手上沾着水,叫春丫打开来,“打开给我看。” “哦。”春丫打开来,抖开给钟氏看。 钟氏跟着骆福财,学了几个字,勉强认得说的内容,看到上面的话,她的脸上马上变了。 那是封求助信。 第207章 钟氏气得脸都黑了,扭过脸去,接着洗菜。 春丫疑惑,便往信上看去。 可惜她认得的字,比钟氏更少。 只认得上面写着的数字,“三百”,别的字,一个不识。 “娘,这是什么信啊?”春丫问道,“什么三百?” 钟氏心里的火气,腾腾藤直往上窜。 她忍着怒火,“这信是谁送来的?” “不认识,我在茶棚倒凉茶的时候,一个大叔走来问我,有没有玉山村骆福财的娘子钟氏在这里,我说那人是我娘。他就说,叫我把这封信给娘,然后就走了,信上说了些什么?娘?” “说了什么?要钱!”钟氏气得直拍腿,“你爹又搞什么明堂哟,派人送了信来,叫我拿三百贯钱,送到金库村后山的一座山神庙里,他八成又干了什么好事!” 春丫也生气呢,一次要的比一次多了。 都要到三百贯了! “娘,要不要给爹钱呢?”春丫心里叹气。 以前要钱,都是她爹亲口找她娘要,有时间会嘻嘻笑着问她有没有钱。 她不敢给太多的,偶尔给个一二百文的。 但这一次却叫人送了信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 “我不给!”钟氏重重叹了口气,“我养不起他了!家里房子还没有,你的嫁妆还没有着落,春宝都七岁多了,学堂都没有进过,他却不操心赚钱攒钱只知赌钱,不往家里拿钱,却还找我要钱!我……我不想管了。” 钟氏生着气,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些。 李娇娘在正堂里和客人说着话时,都听到了钟氏和春丫的说话声,她眸光闪了闪,走到后院来看情况。 “六婶,怎么啦?”听到她们反复提起骆福财,莫不是骆福财又惹事情了? 钟氏拍了下春丫的手。 春丫飞快将手藏于身侧,将信团成一团,捏于手心里。 “没事呢,就聊天呢。”钟氏勉强笑了笑,“娇娘啦,你忙你的,春丫,还不快到外面看着?二宝他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的。” “哦哦。”春丫转身,跑外面去了。 李娇娘心里暗忖,这母女俩个眼神不对,一定不是单纯的聊天。 难道真是骆福财又搞什么名堂了? 李娇娘进了厨房,因为又有人点菜了。 简单的菜,钟氏帮着炒,复杂的菜,是李娇娘掌厨。 李娇娘想着,要不,她和钟氏合开酒馆得了。 但又担心那个骆福财总是来惹乱子。 …… 到正午时,茶棚里的凳子都不够坐了。 有的人蹲在墙角的阴凉处闲聊。 至于正堂里,五张桌子和雅间就没有空过。 还不时有人问骆诚,得多久才有饭吃。 李娇娘只得将后院里两张搁东西用的旧桌子清理出来,搬到了铺子的门口,做临时的桌子。 又从二楼的空间里,搬出几张凳子来。 饶是这样,喝茶水的那里,仍不时的有人问几时有酒菜吃。 就这样,一直忙到晌午后,酒馆才没有那么拥挤。 因为这个时候,集市上的摊贩们,陆续回家去了。 吃饭的人少了,茶棚的人也渐渐少了,大家才得以有空休息。 李娇娘又是管帐,又是掌厨,忙得脚不踮地,骆诚很是心疼她。 等酒馆的人一少,他马上扶着她坐下,“什么都别理管了,坐着休息。” 他现在有些后悔开了这个酒馆,钱是赚了点,但累人。 他倒是其次,只跑跑堂,招呼下客人,最累的是李娇娘。 “没事儿,头一天没有经验,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日子久了,琢磨出门道了,就不会觉得累了。”李娇娘笑道。 天热,大家分吃了一个大西瓜。 西瓜是早上一大早骆诚买来的。 洗净后,装在一个吊篮里,投放到后院的井水中泡着。 井水冬暖夏凉,西瓜在凉凉的井水里泡上一上午,瓜肉入口,将燥热的五脏六腑凉得服服帖帖的。 大家吃着说笑着。 只有钟氏,一直愁眉不展着。 近几天活泼起来的春丫,话也明显少了不少,向二宝跟她说话,她只纳纳嗯嗯几声。 这让李娇娘心中越发的狐疑起来。 直觉告诉她,钟氏家里,一定出了事。 李娇娘吃完一瓣西瓜,正拿布巾擦着手,这时,她看到一团纸从春丫的袖子里滚了出来。 上面写着些字。 李娇娘拿脚勾了过来,飞快捡到手里。 春丫正低头吃着瓜,没发现。 李娇娘拿着纸团,走到二楼的楼梯上坐下来,打开来看。 纸上只写着几行字,是骆福财写给钟氏的。 内容是要钱,要三百贯,没说明原因,只写明了交钱的地方。 难怪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娇娘将纸团塞进自己的兜里,走到正堂来,悄悄对骆诚说了。 骆诚微微挑眉,又是借钱! “看,六婶都急得皱起了眉头。”李娇娘小声说道。 “先别管,看看情况再说,六叔的鬼主意,一下一个,天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骆诚冷声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娇娘道。 …… 下午只有两桌人吃饭了,喝茶的也没有几个人。 李娇娘烧了几个菜,在钟氏的帮忙下,给大家做了丰盛的晚饭。 除了骆诚,大家心中一齐暗道,难怪今天的生意好了,原来李娇娘的厨艺这么好,比以前那个蔡掌柜的厨艺,好了一半以上。 县城大酒楼的厨子们,也只有这个手艺。 晚饭后,李娇娘开始结算工钱。 因为明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不必请这么多的人前来帮忙。 春宝当然是第一个结算的。 小家伙今天不仅扫了地,还当了一天的门童。 李娇娘数了五十文钱给他。 钟氏忙道,“娇娘,太多了,他一个孩子,给他这么多做什么?” “攒起来将来用啊。”李娇娘笑着道。 春宝喜滋滋捧着小半串钱,“对,攒起来将来盖大房子,给娘住,娶娘子用。” 前来帮忙的两个小伙子,田媒婆的儿子田大山和胡郎中的孙儿胡文,一起笑了起来。 田大山二十来岁了,儿子比春宝小两岁。 他五岁的儿子只知玩泥巴,七岁多的春宝却说出娶娘子的话来,他乐不可支。 因此大笑着道,“春宝,你知道娶娘子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娇娘姐就是骆诚哥的娘子,娶回来后,一起吃饭,一起玩,给娘子赚钱。”春宝十分认真回道。 田大山更加笑了。 他指了指还没有娶妻的向二宝,和同年纪的胡文笑道,“瞧瞧你们两个,比春宝年纪大许多,他都知道娶娘子了,你们还没有娶娘子。” 大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加逗笑起春宝来。 只有钟氏,坐在一旁闷闷着。 是呢,儿子还要娶媳妇呢,她男人却不操心。 接下来,李娇娘开始结算田大山和胡文的工钱。 春宝是孩子,所以第一个给钱。 这两个是外人,也要先给。 村里请人帮短工,一天是八十文钱。 李娇娘多给了一些,加上昨天的,给了他们每人两百文钱。 因为今天着实的忙,他们又是劈柴,又是烧火,又是跑堂,又是打井水的,只休息了一个来时辰时间。 两个年轻人,惊讶之余便是欣喜,连连说太多了。 李娇娘笑着道,“别看是跑堂端盘子,但这大热天的忙活不停,比在地里干活还累呢,不多不多,都拿着。” 她大方大方的递上钱,两人对李娇娘十分的刮目相看。 当初有人说她是妖女,简直是乱嚼舌根,见过大方送钱的妖女?这是小仙女还差不多。 再然后,是向二宝和春丫的,两人也是一人两百文。 向二宝喜滋滋的道了谢。 春丫嫌多,不肯要,被李娇娘硬塞她荷包里去了。 至于钟氏,李娇娘给的更多些。 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全是钟氏在做。 李娇娘给了她半串钱。 钟氏怪着她,“亲戚之间哪能给钱的,不要不要。”钟氏说什么也不要。 李娇娘道,“这不是普通的帮忙,我这样请短工,村里短工都兴付钱,自家亲戚也一样。婶子不能例外,要不然,村里人会说我的。” 骆诚也劝着钟氏,钟氏无法,只好收下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大家就没有再聊天,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关门打烊。 骆诚的马车打前头走,车上是李娇娘,春丫,钟氏和春宝。 向二宝赶着驴车,带着田大山和胡文走在后面。 …… 回到村里,骆诚将大家送到各家。 李娇娘要钟氏将驴子赶回家去,方便她明天出行。 钟氏说什么也不要,“明天不用去集市上帮忙,我就呆瓜棚里干活,不出门,要什么驴车?” 不出门不坐车,是一种说法,另外,她心里想的是,骆福财又找她要钱,万一发起疯病来偷走驴子卖了,她拿什么还给李娇娘? 李娇娘见她执意不要,便也没有勉强,将她送到家里后,和骆诚回了家。 今天着实辛苦,李娇娘一进门,就不顾形象的伸着懒腰,“好累呀。” 骆诚将她背着的沉沉的布包取下来,放在桌上,扶着她坐下,“我烧水给你沐浴,你歇息会。” 李娇娘笑眯眯道,“不要,我要数钱。” 她找了个旧的簸箕,拎起背包往里一倒。 哗—— 一大堆的钱倒了出来。 宋时缺钱,百姓们流通的散币全是铜钱,稍大额的,才是纸票。 银锭只有官府才有。 再说一个银锭小号的是十两,值十贯钱,中号的是五十两,最大的是百两,一般的人家,谁有那么多的钱币流通? 李娇娘乐呵呵的数着。 骆诚摇摇头,由着她。 今天的毛收入,比她预想的要多。 有八贯钱。 刨除成本,她有六贯多的收入。 她伸了个懒腰,“好累呀。” 骆诚烧好了水,走进来摇摇头,看着她,“都说让你歇着,别数了,看,受不住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不是,是数钱数累了。” 骆诚嘴角抽抽,满满一簸箕的铜钱,数得能不累吗? 他将钱币,倒入一个坛子里装起来。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知道咱们今天赚了多少吗?” “嗯,赚了多少?”那钱不停地收着,怕是不少了。 “毛收入八贯一百文。”李娇娘得意笑道,“除掉成本,有六贯多钱了。” 骆诚惊讶了,“有这么多?” “嗯。”李娇娘笑道,“今天是集市日,所以多些,明天就会少了,一月有三回大集市,如此一来的话,我们一月的收入,能有二十贯左右。一年便是二百来贯了。这间酒馆的钱就赚回来了。” 骆诚却皱起了眉头,“钱虽好赚,但你哪里吃得消?从明天开始,你教我做菜。” 李娇娘一愣,骆诚要学做菜? 也行啊,夫妻档生意,轮着撑勺。 “好,明天我教你。”她笑着道。 李娇娘和骆诚,合力将钱放在墙壁的一处暗格里,各自打水洗浴睡下。 今天李娇娘太累了,头一挨着枕头,她就迷糊起来。 骆诚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给她揉着筋骨,打着扇子。 这时,外头院子门那儿,传来敲门声,骆诚听到是钟氏的声音。 他看一眼李娇娘,没有吵醒她,走到外间去开了门。 “六婶,怎么啦?” 钟氏急得直跺脚,“骆诚啊,春丫来过不?” 骆诚摇摇头,“没有。” “哎呀,这死丫头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钟氏跺脚气道。 骆诚将院子门打开了些,“六婶进来说话。”半夜三更的,让人知道一个姑娘家不见了,可不是好话题。 钟氏进了院子里,见那屋里黑团团一片,知道李娇娘睡着了。 她便小声说着经过,“这不,我和春丫春宝回到家,两孩子洗澡睡下后,我也睡了。春宝喊喝水,我便起来倒水给他喝,这才发现,床上哪里有春丫,她的外裳和鞋子都不见了。” 骆诚想到一件事,“六婶,有没有问过向二宝?春丫和向二宝最近挺好的。” 钟氏摇摇头,“我怎么好意思问呢,对了,她要是找向二宝,你们该听到声音呀?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吗?” 第208章 找到 骆诚摇摇头,说道,“没有。” 夜这么静,路上走来了人,一声咳嗽他都会听见的,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钟氏急了,“这死孩子,半夜三更的,她会去哪儿呀?哎呀,她一个姑娘家……” 骆诚道,“婶子莫急,你在这里候着,我去问问向二宝。” “好……”钟氏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忙拉回骆诚,“别惊动向家其他人,小声点说话。” 她也看出来了,向家二小子对春丫有意思。 不管成不成,她也不能坏了女儿的名声,不能让人知道,她女儿大半夜的找过向二宝。 “晓得了,六婶。”骆诚点头。 骆诚离开后,钟氏叹着气,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卧房里,李娇娘醒了。 她隐约听到,外面有钟氏的说话声。 这么晚了,钟氏找骆诚,会有什么事? 李娇娘想了想,还是穿了衣裳,将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走到院子里来。 “六婶?”她提着个小灯笼,朝钟氏走来。 正在沉思的钟氏,吓了一大跳,转身来看她,讪讪笑着道,“吵醒你了啦?娇娘?” “婶子?怎么啦?”李娇娘扶起钟氏,“到屋里坐着,外头露水重。” 钟氏知道,骆诚和李娇娘感情好,骆诚知道的事情,迟早会告诉李娇娘的。 她便也不瞒着了,说道,“春丫那死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 李娇娘眨着眼,“不见了?” 钟氏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李娇娘听。 两人进了正屋。 李娇娘吹熄了灯笼,将油灯点燃,扶着钟氏坐下,说道,“婶子别着急,等骆诚哥回来后,咱们一起商议下。” 钟氏忧心地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李娇娘给钟氏倒了杯兑了蜂蜜的凉开水,钟氏根本没有心思喝。 死男人惹着事情,女儿又不见了,她坐立不安呢,哪里有心思喝水? 院子门那里传来关门声,骆诚回来了。 钟氏赶紧走到门口去,“骆诚啊,怎样?” “六婶。”骆诚进了正屋,“二宝说,春丫没有找过他。咱们从集市上回来后,就没有看到春丫。”又道,“六婶放心,我是将二宝叫到院子外面说的话,没有惊动其他人。” “没找二宝,那她去了哪里啊……”钟氏急得直跺脚,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李娇娘想到下午时,在酒馆里捡到的那张信纸。 她眯了下眼,说道,“六婶,她会不会找六叔去了?” 钟氏马上不哭了,惊愕地看着李娇娘,“啊?那个死孩子哟,怎么不跟我商议下的?” 骆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问道,“娇娘,六叔又怎么啦?” 怎么啦?李娇娘咬牙,她想打一顿骆福财。 钟氏又开始长叹气,骂起了骆福财。 李娇娘走回卧房,将白天捡的那封信,拿来递给骆诚看,“骆诚哥,你看看就明白了。” 骆诚接在手里,看着看着,脸色马上黑沉了。 钟氏惊讶道,“这……,娇娘,这信怎么在你的手里?” 李娇娘道,“从春丫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我捡来的。” 钟氏气得跺脚骂道,“春丫爹,又不知搞什么名堂了,这回要得太狠了些,三百贯,我们上哪儿找这么多的钱去?” 骆诚把信团成一团,想扔了出去。 “诶,骆诚哥,别扔。”李娇娘拉着骆诚的袖子,将那团信抢了回来,她轻哼一声,“这是证据,将来见了六叔,得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钱。” 骆诚心里说道,问什么问的,直接拳头揍过去。为什么?当然是觉得手里的钱少了,想要多的钱,手头有了多的钱,才玩的尽兴。 “他那个人,你们问了他也不一定愿意回答,不必问了。”钟氏烦躁地摇摇头。 李娇娘说道,“六婶,春宝一个人住在瓜棚里,那瓜棚又在田里,四周没有相邻的人家,他要是醒了,六婶不在身边,他会害怕的。六婶不如先回去陪春宝,找春丫的事,我们去。我们有马,来去快。” 钟氏忙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李娇娘笑着道,“亲戚之间,哪有不好意思的?六婶和春丫今天帮了我大忙,我帮着找下人,不算什么,再说了,我当春丫是妹妹呢,她不见了,我可睡不踏实。” “哎,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钟氏直叹气,“你们明早还要去酒馆呢,能找到就找,找不到,我明早喊村里人帮着找。” “婶子别找村里人,大姑娘的不见了,传开了对春丫名声不好。”李娇娘道,“明天不赶集,没多少人会去酒馆里吃饭,我们明天正午开门,晚上晚睡,不妨事的。” 钟氏便道,“我明天再去你们酒馆帮忙,可别再算工钱了。” “明天事明天再说。”李娇娘笑道。 将钟氏劝走后,骆诚说道,“娇娘,我想起一件事来。六叔曾说,想邀请我去金库村承包一座煤矿,我没去,他会不会还在打什么煤矿的主意?他亏了钱,就找六婶要,六婶不想给钱,也没有钱给,春丫心疼她爹,就悄悄去了金库村?春丫的手里头,好像攒了几贯钱。” 李娇娘心里直骂,这个骆福财,她看到他一定狠狠教训下,一个大老爷们,总是给妻小添麻烦。 “去看了再说,春丫八成去找她爹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骆诚道。 “事不宜迟,咱们快点走。” “娇娘你就不用去了,你在家里小心些,将门关死,不管找不找得到春丫,天亮前我都回来。”骆诚不同意李娇娘跟着去。 李娇娘抓着他的胳膊,“我们一起去。” 骆诚皱眉,“娇娘,我是骑马去,你又不会骑马。” 李娇娘轻哼,“小瞧人,我怎么就不会骑马了?” 这一世的她不会,可前一世的她会呀。 前世小时候,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她报过马术班呢,还得过少儿组的比赛冠军。 “娇娘!”骆诚摇头。 “两个人一起找,比一个人找快些。再说了,我还有小甜甜呢,那只小东西可聪明了,会帮忙的。”李娇娘道,“走走,找人就快些,时间久了,变数大。” 骆诚叹口气,“好,带你去,天黑,你可别单独乱跑。” “知道知道,我不会叫你担心的。” 两人关了屋门和院子门,合骑一匹马,往金库村而来。 金库村村后,也有一座荒山,比金山村的后山还要高,但因为半山腰上有座山神庙,山上修了石头路。 不时有村民上山祭山神,山上的荒草被踩平了不少,山路比金山村后山的山路要好走。 两村之间,只隔了几里路。 顶着月色,快马加鞭,一刻多时间后,他们就到了金库村的山脚下。 山上不能骑马了,骆诚扶着李娇娘翻身下马。 两人牵着马儿,往山上步行。 不多久,他们到了半山腰的山神庙前。 这座庙,有普通的民房那么大,三间屋子,一间正堂,两间耳房。 正堂里供着山神,左侧间的耳房里,有烛火燃着。 有人在说话。 其中,有年轻女子的哭声,还有骆福财的说话声。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小声说道,“骆诚哥,春丫和六叔果然在这里。” 骆诚将马儿牵到山神庙一侧的树上系好,对李娇娘小声道,“你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别乱跑。” 李娇娘点头,“晓得了,你小心。” 骆诚从腰间抽出柴刀,递给李娇娘,“拿着。” 他轻手轻脚走进了山神庙。 李娇娘不放心他,悄悄跟了上去,不过,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窗子口往里看。 那间屋子里,有四个男人,打扮得匪里匪气的,不像是打猎种田的。 另外,便是骆福财。 柱子上,捆着春丫。 春丫正惊惶地抽泣着。 李娇娘心里骂着,果然是骆福财在坑女儿! 第209章 不打死他,也会打残他 骆福财一脸讨好,在对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说道,“赵大哥,这生意,一点都不亏呢。你看她的长相,她的年纪,不管上哪儿去问,都值三百贯这个价。” 李娇娘要气炸了,值三百贯? 我去,这又是要卖女儿了? 大胡子男人冷笑,“骆福财,你少糊弄老子,长得这么黑不溜秋的,身上没有几两肉的,还想抵三百贯?少废话,再拿两百贯来!少一贯,你就拿一根指头来抵债!” 骆福财吓得脸色一白,又赶紧陪笑脸,“赵大哥,她这黑是晒黑的,不是天生黑,你看你看,这袖子里的胳膊是白的呢。” 说着,还走上前卷了卷春丫的袖子。 果然,那胳膊的上半截那儿,要白皙许多。 春丫更哭了。 大胡子男人冷哼,“这也叫白?还没我脚底板白呢。” “养养就白了,多吃吃就胖了,你得看她长相啊,这长相,没得说?附近几个村的姑娘,大多长得不如她呢。”骆福财笑着道。 李娇娘心里骂,可去大爷的! 骆福财你咋不将你自己卖了? 你长得比你女儿白! 她看了看手里的柴刀,掂量着怎么扔进屋里去,砸向骆福财。 这时候,骆诚踢开了门,走进去了。 李娇娘一挥手,叫小灰毛快速跟上相助。 小东西龇着牙,从窗子口窜进去,坐到了骆诚的肩头上。 骆诚刚才一直没有进屋,是在听情况,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细听之下明白了,骆福财是要卖女儿呢! 他听不下去了,踢开了门。 屋里的人,冷不防吓了一大跳,全都朝骆诚看来。 春丫马上不哭了,惊喜地喊了声,“骆诚哥。” “别怕,我带你回去。”骆诚朝她点了点头,走过来去解捆着她的绳子。 骆福财马上冲过来拦着他,“骆诚,你干什么呢?你让开。” 骆诚才不想跟他多说,挥起拳头就往骆福财的脸上揍去。 他力气大,个子也大,骆福财哪里吃得消这一拳头? 被揍得踉跄了两下,捂着脸直叫嚷着,“骆诚,你要揍死你叔啊?” “哼!”骆诚将绳子解开来,拉着春丫的胳膊就往外走。 骆福财急了,嚷起来,“赵大哥,你快叫人拦着,他这是要带人走呢,你拦着了,我再让点价!” 听说让价,那大胡子马上挥了下手。 另外三个汉子一起走过去,往门口一堵。 骆诚的去路被堵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强抢民女?”他冷笑,“想进牢里去?” 那大胡子说道,“什么抢?哪里抢了?这是他亲爹找婆家呢,你谁啊你?多管闲事?” “我是她哥!我就管了!找婆家?她找婆家不要她爹管!”骆诚冷冷看着拦着他的人,“你们让不让开?不让开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骆诚抬起胳膊,举起了拳头。 “赵大哥,不能叫他带走人啊,带走了这事情还怎么淡?”骆福财忙说道。 骆诚冷冷朝他扫去一个眼神。 小灰毛也骂,“坏人,坏人。” 不过,大家都听不懂。 那大胡子反应过来,也跑了过来,嚷着,“不能让他们跑了,快拦着。” 几个人挥着拳头朝骆诚揍来。 小灰毛龇牙叫嚷着,朝那些人扑去。 它爪子尖,牙齿尖,跳来跳去的,把几个人的脸上全都抓破了。 一个个疼得叫起了娘。 李娇娘提起柴刀,冲进了屋子里,“骆诚哥,我来帮你。” 骆诚一把夺过李娇娘手里的刀,把她和春丫往门外一推,“你们先走。”说着,他挥着刀就往众人的身上砍去。 屋里的几个人吓得纷纷跳开来。 骆诚也不是真要砍他们,是吓一吓他们。 “再抢人,我的柴刀可不客气了。”他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去了。 骆福财还在嚷着,“不能让他们带人走,赵大哥,快拦着。” 小灰毛吱唔一声,又冲向了骆福财,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 “啊呀,娘呀——”疼得他惨叫起来。 咬了他,它又跳向另一个,毫不留情就咬。 骆福财和那四个人,被咬得哇哇大叫。 想逃走,可小灰毛守着门口,就不让他们走,把个几个人又吓又惊的,直喊着“见鬼了!” 外面,李娇娘已经解开了马的绳子,扶着春丫坐上去。 “小心坐着,这是下山路,你抱着马的脖子。”她叮嘱道。 春丫哭着道,“娇娘姐……” “别哭了,回去再说。”李娇娘拍拍她的肩头,小姑娘这是吓着了。 骆诚看了眼后面,那几个人没有追出来,他便说道,“快些下山,到下面再说话。” 李娇娘点头,“好。” 下山路陡没法骑马,再说他们有三个人,也坐不下。 春丫坐马,李娇娘牵着马,骆诚提着柴刀在在后面。 走了几步,他时不时地往后看看。 李娇娘笑着道,“有小灰毛在呢,他们追不来的,能不能从那屋里逃出来都难说。” 骆诚想到刚才那几人的狼狈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小家伙连头野猪都能制服,当然不怕几个人了。 它守在门口,那几个除非拆墙拆窗子,不然的话,还真不容易逃出来。 一直走到山脚下,那些人也没有追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春丫?”李娇娘问道,“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娘发现你不见了,在到处找你呢。” 春丫抱着马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担心他爹才跑来的,反而她爹呢…… 春丫越想越委屈,越觉得委屈,越是放声大哭着。 李娇娘叹了一声,便不问了。 心里有委屈,哭出来才会好受些。 哭了好久,春丫哭累了,才抽抽答答着说道,“我今天在酒馆的时候,有人送了封信来,是给我娘的,我娘不说信的事,我又看不懂字,只认得上面写着的‘三百’。娘脸色不好,我猜测着,定是爹找娘要钱了。” 李娇娘摇摇头,她倒是猜得准。 春丫又道,“我记得爹说,他在金库村来着。天一黑,我趁着我娘睡着的时候,悄悄来到金库村,路上遇到一个晚上捉泥鳅的老伯,他跟我说,看到我爹在半山腰的山神庙这里,我就来了。” 后面么,后面的事情,不消说,李娇娘也知道了。 “于是,你来了山神庙里,可没想到,人家将你捆了,是不是?”李娇娘气得不想说话了。 这孩子的胆子可真大,一个姑娘家,跑到几里外的山上来!? 也不怕遇到劫色的。 春丫又哭了起来,点着头,“我爹将我捆的,他要将我卖给那几个人,他欠了人家三百贯。那些人嫌贵,和我爹讲价时,你们来了。” 李娇娘惊讶了,骆福财捆的? 他咋不被雷给劈了? 卖一次女儿不说,还要再卖一次? 骆诚气得重重一哼,转身往回走。 李娇娘拉着他,“回来,骆诚哥。” 骆诚冷哼,“不揍他一顿,我会睡不着。” 李娇娘道,“何需你揍?那四个人就会揍他了。” 骆诚看着她。 李娇娘一笑,“那四个想必是收赌债的。这混赌场的,有几个行善的?他们今天不仅没收到钱,还吃了亏,能善罢甘休的?” 骆诚回过神来,“我被气糊涂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那几人不打死他,也会打残他,咱们回家睡觉,六婶还担心着春丫呢,春丫不回家,她也会睡不着的。” “嗯,回。”骆诚点头。 回到家就后半夜了,娇娘还要睡呢。 …… 半山腰上的山神庙里,小灰毛把几人全都抓伤,才得意地龇牙叫嚷着跑走了。 那四个人受了伤,到手的人又被救走了,骆福财还没有钱还,一个个气得红了眼。 大胡子骂道,“骆福财,你故意整我们的?” 骆福财吓傻,“不不不……赵大哥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你今儿早上说的,要是还不了三百贯,可就跺下你的三根指头来!老三,找刀来!” 第210章 写休书 骆福财吓得大声叫嚷起来,“赵大哥,有话好好说呀,赵大哥,这可是生财手啊,断了指我还怎么翻本?” “你骗老子多日了,老子信你个鬼!把他摁着,老子要动手了!”大胡子汉子懒得跟他废话了,招着手叫着同伴。 有两人冲上来,一左一右将骆福财摁在了一张破桌子上。 另一个人走到外头转了转,拎着把柴刀走来,递给了大胡子。 大胡子走上前,抡起柴刀就往骆福财的手上砍去。 都不带商议犹豫的。 刀一落,骆福财的惨叫声随之而来。 “啊,啊啊!啊——” 是真砍了。 左手的小指无名指还有中指,齐刷刷地被斩断了。 骆福财打小就被老娘宠着,亲爹宠着,成亲后钟氏憨厚本份,本着女子主内男子主外不让他沾半家务活。 而事实上,他又并没有主外。 他没了钱钟氏就赚了给他,或是他娘骆孙氏给。 骆福财哪里吃过苦,受过罪? 更别说受伤之类,那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这会儿被人砍了手指,老话说,十指连着心啦,疼得他差点死过去。 “哼!这只是利息,本金三百贯不还来,左手的另两根手指也不必留着了。”大胡子哼了一声。 拎着滴血的柴刀,朝另三个同伴招招手,几个人走出了山神庙。 骆福财右手捂住着断指的左右,在地上不停地跳着。 疼啊,真疼。 他哆哆嗦嗦着捡了那三根断指,放在袖子里,抹黑往山下走来。 心里骂着女儿不帮他一把。 上回给她寻的是一个快死的小子,她不乐意,跑了。这回寻的是壮汉子呀。 虽说是嫁三兄弟,年纪有些大,但女子么,嫁谁不是嫁的? 一碗饭一碗水的养大,她竟一点不知感恩的,还叫来骆诚打他? 这闺女白养了! 骆福财在心里骂,想想又憋屈,便破口大骂。 骂了春丫又骂钟氏无情,他亲笔写了信给她看,她都不来看下他的? 十来年的夫妻啊,她怎么那么冷血? 死婆娘是想被休么? 他大声地骂着,走着,引得恶狼来了,在山林不远处嗷唔叫嚷起来。 夜深,这声音听着十分的渗人。 吓得骆福财再不顾不上手指的疼了,提起袍子摆,拔腿就跑。 …… 钟氏回来后,一直没有睡,就坐在瓜棚的门口,候着消息。 她哪里睡得着呀? 甚至连瞌睡都不曾打过,心里一直焦急不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月色下的田梗上,走来几个人。 隐约还有一匹马。 她豁地站起身来,跑到田梗上去。 春丫远远地看到,从瓜棚里跑出个人来,站在田梗上。 她料定是她娘钟氏。 春丫想到刚才的委屈,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钟氏听到她的哭声,一颗心终于落回肚里,大步跑了过去,“春丫呀,你这死孩子刚才跑哪儿去了?你说你个大姑娘,大晚上的到处跑什么呀,这给坏人捉去的话……” 钟氏不敢往下想了。 她骂着骂着想着女儿回来了,算了,不骂了,横竖回来了不是? 春丫翻身下马,抬着袖子抹着泪。 钟氏向李娇娘和骆诚连连道谢,“辛苦你们了。” 骆诚道,“不辛苦呢,婶子客气了。” 李娇娘笑着道,“六婶,春丫好着呢,受了点惊吓而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跑哪儿去了?快说,春丫。”钟氏急着道。 “我……”春丫吸了口气,没有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这是李娇娘提醒她的,说了也于事无补,说了,更会叫娘担心。 “我去找爹,走迷了路,正坐在路旁哭呢,娇娘姐和骆诚哥找到我了。”她按着李娇娘的要求撒着谎。 钟氏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我还担心你被坏人抓了去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道,“你找爹做什么?我都打算休了他的!” 她恨恨咬牙说道。 虽然女儿什么也没有说,但她心里想着,一定是骆福财对女儿怎么着了。 那个不管家里死活,还要妻女担心的男人,她不想要了。 春丫吃惊地看着钟氏,“娘?” “他不养你,娘养你,娘给你攒嫁妆。”钟氏恨恨说道。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 天黑,她看不情骆诚的表情,但隐隐听到男人的鼻子嘲讽地轻哼一声。 啊,跟她想的一样呢。 休了好! 不过,她还是试探着说道,“六婶,这……,这休夫的事情,还是先放放,六婶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想了很久了,打房子被烧后,我就在想了。”钟氏摇摇头,“娇娘别劝我,我心里有打算呢。” 房子被烧,这么大事情发生了,骆福财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带着婆婆和儿女,舔着脸上门找八杆子才搭着边的亲戚借宿,男人回家后,不知给家里人找房子住,只知找她要钱,还背着她卖了女儿! 女儿这么大了,哪能一直住厨房里? 再这么住下去,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钟氏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在心里骂骆福财。 “好,六婶不管做什么决定,我和骆诚哥都会站六婶这一边,天不早了,我们回了。”李娇娘道,她拍拍春丫的肩头,“再不许像今天这样瞎跑,不然的话,我可不认你这个小姑子了。” 李娇娘的声音沉下来。 想着刚才在山神庙的凶险,春丫哪里还敢乱跑? 她点了点头,“晓得了,娇娘姐,我再不会了。” “好了,你们也早点睡,我们回了。”李娇娘朝母女二人挥挥手,坐上马。 骆诚坐在她的后面,两人骑马离开了。 钟氏拉着春丫进了瓜棚。 她点着了灯,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着春丫,“春丫,真没事?” “没事呢,娘。”春丫微微一笑。 她心说,李娇娘真是细心,他们并不是直接从山神庙回来的,而是又回了下李娇娘的家。 她在山神庙里被人捆过,哭过,头发乱了,衣衫松了,就这样子回来,她眼尖的娘一定会疑心。 李娇娘打水让她洗了脸,给她梳了头,整好了衣衫,他们才回了瓜棚。 钟氏发现,女儿的头发和衣衫确实齐整着,只眼睛红了,春丫刚才也说走迷路了哭过,她这才放心下了。 “我真怕啊,咱们这附近的村子里,虽然还太平啊,也没有发生过抢女人杀人的事情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可是个未嫁的姑娘。” “叫娘担心了,女儿心里很愧疚呢,再不敢了。”春丫抱着钟氏,心里纵使有被她爹算计的委屈,也不敢说出来了。 她怕她娘会气死。 “哎,你知道了就好了,你要是出啥事,娘……娘怕是得哭死。”钟氏揉起了眼角。 春丫心里更是愧疚了。 …… 骆福财没敢马上回家,而是在村里一户人家的草垛里,窝着睡起觉来。 他担心遇到骆诚和李娇娘,那两人再会打他。 真是,大侄子不帮他,反帮春丫一个丫头。 丫头迟早要嫁人,嫁人就是别家的人。 帮别家人,这骆诚脑子被驴踢了? 气死他了。 因为手疼,再加上闹了大半晚上,骆福财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日上竿,也没有醒来。 这个地方又阴凉,又没人吵,他睡得惬意呢。 而骆诚和李娇娘,则是在天蒙蒙亮时,就起了床,梳洗好,没有吃早饭,直接去了集市的酒馆。 他们去酒馆做早饭。 马车走得快,十里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再说钟氏。 她只迷糊了下,看到外头天亮了,她匆匆起了床,给儿子女儿熬了野菜粥,自己却一口没吃,她吃不下,揣了一把铜钱,脚步匆匆往里正家走来。 她要央求里正给她写和离书。 村里不少人不识字,有人要写个状纸,写个契约书,写个书信啥的,都是找里正。 里正为人和善,加上他的身份在,找他写,最合适不过。 第211章 认真的 玉山村大块头包子脸的刘里正,也是个落第的秀才。 平时管着村里的杂事,还带着教几个学生。 钟氏一早来到刘里正家,那院子门已经打开了。 院子里的西边,有座四周通透的大亭子,当然了,亭子可没有城里人修得那么的华丽,只是刷了清漆的简单的木头亭子而已。 夏天天热,是亭子,冬天天冷时装上木板,就是简单的房子了。 亭子里头,坐着七八个年纪大小不一的男娃子。 正摇头晃脑地读着书呢。 起得真早,都是勤奋的孩子。 那孩子里头,最小的一个约莫着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大约没睡够,正一边读着,一边打着哈欠。 钟氏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 她家春宝到年底就是八岁了,可是一天学都没有上过。 她想让他来上学来着,可是钱不够。 房子,吃饭的钱,家里的用度,哪样都要用钱,哪里有多的钱让春宝读书? 春丫手里头,倒是攒了点钱。 算了,她哪能用女儿的钱呢? 女儿也得攒嫁妆呢。 没有嫁妆的女子,是嫁不出去的。 钟氏又叹了口气,走到孩子们那儿,问着一个坐在最边上的孩子,“问下小哥儿,刘里正呢?” “我帮着喊一声。”那孩子正背书背得烦呢,有个差事做了,可高兴了,马上丢下书本,一溜烟地跑向后院去了。 其他孩子们看一眼钟氏,又接着背书起来。 不多时,刘里正走来了。 钟氏忙走了过去,“对不住哇,里正,这一大早的找你。” 刘里正疑惑问道,“你不是骆福财的娘子吗?有何事?这一大早的?” 钟氏往亭子里看去一眼,那孩子们全都看着她呢。 她朝刘里正点了点头,“您这边说话。” 刘里正明白了,朝那几个娃子们喝道,“背书去,昨天学过的,今天要抽查了,不会背的,中午不准吃饭,打十下手心。” 都是群小娃子们,正是爱吃的时候,哪个受得了饿?又有哪个不怕打? 全都老实的背起书来,再不敢偷看了。 刘里正往外头走了几步,就问了,“骆福财家的,你就快说。” “我要和离,烦请里正帮着写份和离书。”钟氏咬了咬唇,说道。 心里却是沉沉的,连叹口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刘里正惊讶了,“和离?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忽然提这件事情?你再想想。” 钟氏无声一叹,道,“不是忽然的事情,是早想好了的,我家的事情,里正也知道的,实在是那个人……” 刘里正挑了下眉,“骆福财这个人,哎……”他不知怎么说才好。 反正他是瞧不上的。 当初还在他家读过书呢,小时候瞧着挺聪明的,怎么长大了,成这样了? 钟氏摇摇头,“我不想跟他过了,他反正也没有养过家,我们房子没了,他却一味的赌钱,不管儿女死活,我跟他过不下去了。” 钟氏说着说着,眼角红了,小声地抽泣起来。 刘里正捏着胡子尖长长一叹,说道“你家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骆福财这个人啊……” 他摇摇头,简直没有说的必要。 幸好不是他儿子,要不然,他会气死。 “你再想想?”刘里正道,“孩子这么大了,你也年纪不小了……” 先劝劝,要是钟氏后悔了,反过来怪他不劝她。 “不想了,我想了很久了。”钟氏咬了咬唇道,“他不仅不管我们母子死活,还……还想卖女儿……” 不是想卖,是已经卖过一次了,她不好说出来,是想保全女儿的名声。 “什么?他这个混蛋!”刘里正听不下去了,“这是几时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有一些日子了,春丫当然是不同意的,他就打春丫。”钟氏想到女儿被卖到县城的事情,那袖子里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刘里正冷哼,又道,“钟氏啊,他骆氏里不是有族长吗?他的事,你找过族长没有?” 村里的大族,都有族长的。 各家里的事情,都是由族长出面调停,族长管不了的,才会找到里正这里来。 骆氏的族长,住在金山村,他这里是玉山村。 钟氏摇摇头,“族长早知道我家里的事情,管不住啊,要是族长管得了他,我何至找到里正这里?” 钟氏说着说着,流下泪来。 刘里正摇摇头,“好,我给你写写。” 这钟氏穿得破破烂烂的,骆福财却常日里穿得齐整像个城里员外。 过的日子还真不像是两口子。 刘里正进了亭子旁的小书房里,走到他的桌子旁坐下,略一思量,提笔便写。 钟氏在原地等着。 想着自己嫁给骆福财十六年了,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心里委屈极了。 那泪水就流个不停。 怕人见了笑话她,她面对墙站着,抬袖子不停地擦着泪。 刘里正按着钟氏说的,先写了个草稿,走来递与钟氏看。 钟氏略认得几个字。 她点了点头,“就这样。”又道,“还得借您家的红印泥按个手印。” 她先签名按手印,再是骆福财按,再是刘里正这个见证人按,族里太公按手印,就算和离了。 刘里正点了点头,“你到这里来。”走回小书房去了。 和离书得三份呢,这份没问题了,他还要写两份。 刘里正又写了两份。 钟氏全都按了手印,一并拿在手里。 她要找骆福财按了手印,这事才算完。 “有劳了。”钟氏叹了口气,将酬劳钱递给刘里正。 刘里正摆手,“算了算了,一点小忙。” 钟氏还是给了,刘里正说的是客气话,他靠这个赚钱吃饭呢。 给完钱就转身走了。 刘里正拎着一串钱,摇摇头,口里嘀咕着,“真是,这钟氏这么好,骆福财居然不爱惜,也罢,也不知哪个有福的人得了去,她还不老呢。” …… 钟氏回到瓜棚的时候,春丫和春宝已经醒了。 姐弟俩已经梳洗好了,排排坐的坐在瓜棚的门口候着钟氏呢。 钟氏看到俩孩子,心里一酸,她和离了,也不知骆福财肯不肯让她带孩子走。 首先,春丫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春宝…… 钟氏走上前,将春宝搂在怀里。 她忽然哭了起来,哭得春丫春宝一头一雾水,心里也惶惶的。 “娘……”春丫大些,紧张地看着钟氏,“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你们吃了吗?”钟氏抹了泪,低着头问,不敢看女儿。 “等娘回来一起吃。” “好,一起吃。”钟氏吸了口气,且行且看,日子总得过,不是么? …… 李娇娘和骆诚来到酒馆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了。 今天不是集市,街上几乎看不到人。 两人不急不忙地,一起做好早饭,在酒馆一个靠窗子边的桌子旁坐着,边吃边聊天。 一碟子炒豆干,一碟子青豆子炒虾仁,再是牛肉干,煎鱼块。 主食是两碗清粥。 如今他们兜里有钱,再不是吃着野菜粥了。 李娇娘看着青豆,想到了钟氏,这青豆是钟氏送来的。 她和骆诚那块菜地的豆苗,才长了一尺高而已,花还没有开呢,吃豆子最快还要等一个半月。 “骆诚哥,昨天晚上的时候,六婶说要和六叔和离,你说,他们真会和离吗?”李娇娘道。 她是希望钟氏和离的。 这时候女子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不像明清时期,女子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时候的女子和离之后,都能轻松再嫁。 没人嫌弃二婚三婚。 陆游的发妻和离之后,还找了个皇族的旁支再嫁了呢。 小门小户娶二婚女的,更不在少数。 因为这时候人口少,从朝中到民间,都在鼓励生育。只要是适龄的女人,不愁找不到婆家。 而钟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第212章 狗都嫌 骆诚道,“看六婶的神情,像是铁了心的要和离,至于六叔……”他哼了一声,“可能会耍赖。” 李娇娘赞同这话。 骆福财哪甘心被女人甩? 以前钟氏对他多好,钟氏在地里干活不说,还做着家里的家务,还自己带着孩子,还侍候公公婆婆。 公公过世之后,她将婆婆当亲娘对待。 没让骆福财操半点心。 更而且,钟氏还给钱骆福财,帮着还债。 这要是走了,骆福财上哪儿找这样好的女人? 不对,她说错了,上哪儿找这么蠢的女人? 是必会闹上一闹的。 李娇娘说道,“他会找骆二太公出面说六婶?还有可能,会找到六婶的娘家。” 骆诚轻哼,“六婶娘家才不会帮着六叔说话,他欠了钱还没有还给春丫舅舅呢,怎会帮着他说话?” 李娇娘摇摇头,“就看六婶怎么应付了。” 两人说着话,吃好了早饭。 今天是真的不忙,一直到太阳升到树梢,也没有一个人前来。 开酒馆便是这样,忙的时候,忙得人脚不挨地,不忙的时候,几天看不到一个人前来。 反正昨天也赚得多,李娇娘并不计较。 天天像昨天那样忙着,她还吃不消呢。 招工的木板牌子挂在外头,不见一个人前来过问,她不能总找村里人帮工,大家还有田还有家呢。 这里离着家太远了,他们回去不方便。 早饭过后,骆诚忙起了一个活儿——做一个大些的挂牌。 这是李娇娘要用的。 他也没细问做什么用,反正李娇娘要他做什么,他做着就是了。 李娇娘的想法是,多画些菜品的图画在上面做宣传。 昨天抽空画了四幅,效果不错。 将每天的主打菜张贴在板子上面,挂在酒馆外面招揽生意。 早上没有人来,但到中午的时候,还是有客人陆续来了。 有两个过路人,两个在田里干活的汉子,一个街上的商户,不想做饭,想吃点好的,来了这里。 两个田里干活儿的,只一人点了一碗素汤面。 两个骑马的过路人倒是豪爽,点了六个菜,有鱼有肉有酒的。 那个街上的商户,因着昨天来吃过,一时吃到味了,只点了一碗鱼片汤并一壶酒。 李娇娘和骆诚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开始忙活起来。 骆诚洗鱼洗菜,李娇娘掌勺。 送上的素汤面,虽然没有肉,但李娇娘并不是用清水加油花煮的,而是加上了香菇末和火腿末。 面汤里卧几棵嫩嫩的小青菜,几片萝卜干,几片葱花,几粒芝麻,末了再淋上几滴香油。 端到桌上时,满屋清香。 那个候着吃鱼片汤的商户,不时地回头瞧着。 吃面的是两个中年汉子,走回家需要时间,加上天气又热的,索性出点钱在这儿吃了。 还有凉茶喝,阴凉地休息,多好。 原以为就是两碗白水煮的面疙瘩,没想到,是两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 两个农家汉子一时怔了怔。 李娇娘看出他们的拘谨,便笑着道,“五文一碗,一共十文。” 价格没有变啊,可吓着他们了,两个汉子笑了笑,纷纷拿了钱放在桌上。 李娇娘收了钱。 两个汉子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明儿还来吃?才五文一碗呢,回家一趟吃的话,有那耽误的时间,活儿又做了不少了。” 李娇娘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缘由。 原来,这是两个来集市上替人打短工的汉子,帮人砍树烧炭,烧一斤多少钱,是按记件算的工钱。 回家走上几里路,能烧不少了,有那时间,几个五文都赚回来了。 她心中想着,这可是门商机啊,这附近农田多,不如,她打出广告去,专门为农户们做一套低价套餐? 薄利多销嘛。 不过眼下还忙着,先将几个大主顾的伙食照顾好再说。 这几个客人走了后,又陆续来了几个人。 都是附近村里的人,打此路过去别的地方的。 有人说道,“咦,这不是蔡记的酒馆吗?怎么换了东家?招牌也换了?” 现在的招牌叫实惠酒馆。 因着是小酒馆,大多数的人,只求吃个饱,吃个价钱实惠,议论一下东家换了,并没有再计较什么。 他们瞧着桌椅都是新的,屋里的布置也更清爽干净了,碗盘也是新的,个个都期待着菜品是否可口。 酒菜一上来,果然不负期待。 到了下午时,还有附近的商户过来吃茶闲聊。 在这里是要长期做生意的,和他们搞好关系是有必要的,李娇娘来者不拒地送上凉茶 酒馆对面两家商铺的小孩,时不时地跑来增加点人气和笑声。 李娇娘往各家各送了一包自己配的凉茶茶包。 两家人都很高兴。 回家时清点着今天的收入,虽然不及昨天的,但也有一贯多钱的毛收入了。 刨除开支,纯收入是一贯左右。 …… 钟氏捏着和离书,回了瓜棚。 她没有对儿女们隐瞒自己的决定。 春丫十五岁了,春宝七岁多了,瞒着也瞒不住的。 俩孩子听完她的话,一时愣了愣。 春宝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姐。 他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就是爹娘不是一家人了,村里有这样的人家,父母各过各的去了。 爹娶了后娘,娘改嫁了。 但没想到,他爹娘也要和离,和离之后会怎样,他没有想过。 至于害怕和担心,倒也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他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春丫?”春宝拉拉春丫的袖子。 春丫吸了口气,看着她娘,“娘,您……您真决定了?” “决定了,反正他也没有将这里当家,有他无他,咱们娘仨一样过活。”钟氏左手拉春丫,右手拉春丫,“娘不会丢下你们就是,娘跟你们说一声,只是通知你们知道罢了,以后的话,你爹的事情就不归咱们管了,顶多喊他一声爹罢了。” 骆福财常年不在家,春宝年纪又小,对他没啥感情,他在不在家的,他一向无所谓。 而春丫,经过两回被卖,她已经对她爹彻底死心了。 要是她娘不和离,她也不打算和她爹说话了。 她娘决定和离,她当然是不反对的。 “娘怎么决定,女儿都不反对。”春丫看着钟氏。 春宝无可无不可,“娘说了算。”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等你爹回来,叫他按了手印就算真正和离了。”钟氏抿了抿唇,说道。 …… 睡在草垛里的骆福财,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醒了之后,发现手指处比昨天更疼了,疼得钻心的那种。 他马上睁开眼来,眼前是白亮亮的一片。 大太阳正照在身上呢。 一只黑色大狗站在草垛下,对着他狂吠,“汪汪汪汪——” 一边叫着,还一边咬着他的袍子摆。 那样子,像是要赶他走。 “行,你牛,你厉害,你有牙你了不起。” 骆福财溜下草垛来。 “汪汪汪汪——”大黑狗冲过来,又是一阵狂吠。 骆福财赶紧跑。 大黑狗追了一阵,才没有追了。 这一幕,被村里的一个老汉放牛的看见了。 他冷哼哼一声,“看看,连狗都嫌呢,什么人啊。” 骆福财一口气跑到瓜棚。 还没进棚子里,他先卖起惨来哭丧着道,“娘子啊,疼啊,快拿药来。” 这都过了一晚了,春丫那丫头的气头过去了? 他嚷了两声,也没人出来。 可瓜棚里明明有说话声。 “娘,是爹呢。”春宝在说。 钟氏坐在瓜棚里,收拾着自己的两件旧衣呢。 有一件是到娘家讨来的,身上的一身,还有一身是春丫买给她的。 以前的衣裳,连带着房子全被烧了。 骆福财见钟氏不出来,便厚着脸皮走了进去,“春宝他娘?家里有药吗?快给我包包,我手指断了。” 春丫往他手上看去,可不,少了三根手指。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马上冷了几分。 第213章 不欢迎 这人是她爹。 她认他是爹,可他没有认她是女儿。 她只是个值钱的物件而已。 别人家的爹那么疼爱女儿,可她的爹…… 春丫心里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冷冷看着骆福财,不说话。 春宝眨着眼,皱着小眉头看着骆福财的断指,“爹,你的手怎么啦?怎么断啦。” 骆福财摸摸春宝的头,朝钟氏走去,露着十分可怜的表情说道,“春宝娘,我的手疼啊,指头断了……” 不仅表情可怜,连声音也是可怜的。 钟氏心中冷笑,又来。 每回惹了事,就回来装可怜。 断指? 那八成是欠了赌债被人砍的! 去年的时候,他的脚指头,已经被人砍掉一根了。 她总是心软,他一装可怜样,她就原谅他做的所有事,包括他欠的债,她替他还了。 可是这一次,她不心软了。 他就是个骗子,骗了她一生。 钟氏并没有回头看骆福财,而是从袖中拿出那几张和离书,拍到一张简陋的桌上。 “骆福财,把名字签了,手印按了。” 骆福财走上前,“这是什么?……和离书?慧娘?你要跟我和离?” “你要是养不起孩子,我养,反正我不和一起过日子了。我知道,你也嫌我唠叨,我总是劝你干点正事,你心里烦着呢,你说赌钱赚的钱快,和离后,你爱赌就天天赌去,你赚的钱自己去享用着,我福薄,受用不起。”钟氏冷冷说道。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孩子都大了,闹什么和离的?也不怕村里人笑话。”二话不说就撕了个细碎。 钟氏气道,“你撕了我还会请人写,总之,我一定要和离!” “我不同意!”骆福财大喝一声,往小厨房走去,找东西吃去了。 钟氏气得坐到了凳子上,捶腿骂道,“天杀的哟,老天咋不收了他去!” 和离书没了,钟氏也没再理会骆福财。 她哄好春宝叫他乖乖跟着春丫,自己扛了把锄头抓了把镰刀,去了地里。 骆福财不肯安生过日子,她的日子还得过。 主家地里的西瓜摘得差不多了,有部分没了西瓜又枯萎的藤蔓,得割掉,预备着种其他的庄稼。 等这些西瓜全摘完,她的活也干完了,就没有理由再住在瓜棚里了。 到时候,她在自己烧毁的房子旁,搭个草棚。 春丫则带着春宝,去了后山挖草药。 骆福财在小厨房里,找了点钟氏他们没有吃完的小半碗野菜粥,囫囵着吞了。 这才又回到瓜棚来寻药寻布头。 发现钟氏和儿女都不在,他不禁抱怨道,“一个个都跑啊儿去了?我这手还疼着呢。” 得,没人理他,他只好自己理自己了。 骆福财忍着手指上的痛,在棚子里翻起了药来。 但是钟氏放的东西,他根本找不到。 再说他也不常住这儿。 随手找了个布头,先将断指包了。 他心里琢磨着,这和离书撕了,要是钟氏铁了心的要和他和离,还是会写和离书。 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让钟氏和离。 钟氏的父母早已过世,她娘家还有哥嫂在。 骆福财单手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衫子,把头发挽了挽,又趁着瓜地里没人,偷偷摘了个西瓜,装在一个布袋子里,抱在怀里往钟氏的娘家走去。 经过金山村胡郎中家时,骆福财上门舔着脸要了点外伤药。 本来呢,胡郎中是嫌弃他的,按以往的脾气是不会给他药的。 他来赊药,可一次都没有给过钱,每回都说下回给下回给。四年前的药钱都没有给呢,还下回给? 因着今天家里有客人,田媒婆带了个妇人来家里,给大孙儿相亲,那妇人是年轻姑娘的亲姑。 这要是家里闹起事来,姑娘的亲姑得气走。 胡郎中烦了,抓了把药打发走了。 骆福财蹲在胡郎中家的院子墙外,解开包手指的布,将药洒在断指上,自己包扎了。 那药一挨伤口,疼得他脸都白了。 他骂了句,“又不是不还钱,一个个至于么……,三百贯多么?前辈子一定是穷鬼,三百贯也追着要?” 包好手指,抱着西瓜,骆福财紧走慢走,来到钟氏的娘家。 钟氏的哥哥钟志良,今年三十五岁,外貌长得和钟氏有七八分的相,但那脾气,却是截然两种。 钟氏性子温和,到最近因着女儿的事情,才和骆福财生了嫌隙,发了点脾气,以往,那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人,温温柔柔的。 钟氏的哥哥是爆脾气。 见骆福财来了,不等他进门,直接砸去了一只小凳子。 不过没砸巧,只砸到了骆福财的脚边上。 骆福财笑嘻嘻将凳子摆正,走进屋里来,“大舅哥,这凳子砸坏了,可往哪里坐呢?” 钟氏的嫂嫂,也坐在堂屋里,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冷着脸,不说话。 钟志良冷笑,“你来做什么?我家不欢迎你,走走。我们要去地里了,你别进屋,到外头去,我们要关门了。”又喊着钟氏的嫂嫂去装凉茶水。 钟氏嫂嫂只管自己倒茶水,一口不给骆福财喝。 骆福财口正干着。 按以往,他会嘻嘻笑着讨要一杯水喝,今天……今天算了,先说其他的事情。 他将怀里的西瓜放在地上,“没啥事,地里西瓜结得好,送个给哥嫂尝尝。” 这西瓜瓜皮大半是黄白色的,可见,是个转园的瓜,这种瓜,是因瓜藤老了才熟的,并不是自然长熟的,这瓜瓤不会太甜。 钟氏嫂嫂笑了笑,“这是收尾的瓜?早些时候大量西瓜长熟的时候,不见妹夫前来送瓜,这瓜没人要了就送来?” 骆福财讪笑着道,“瞧嫂嫂说的,我哪是那种想法的人?我前些日子在县城里盘一笔买卖呢。” “买卖?哼哼——”钟志良冷笑一声。 “唉,真的盘了笔买卖,改日,接大舅哥和嫂嫂到县里的酒楼吃酒。就因为忙着,一时没有回来看慧娘,她今日竟找我闹和离,你们说她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年纪也不小了,闹什么和离啊?也不怕后半生没着落?”骆福财摇摇头。 钟氏哥嫂对视一眼,原来是闹和离了,才来的? “走走走走!”钟志良走过来,二话不说将骆福财往门外推,“既然和离了,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你走,别到我家来。我们不欢迎。” 钟氏的嫂嫂将那个西瓜抱起来,放在门外的地上,“瓜也拿走,我家有的是瓜,还比你这个大呢,我们不稀罕。” 骆福财被推到了门外,“大舅哥,你们这是不管慧娘了?你可是她的亲哥呢,她这般闹着,你就不心疼她的?” 钟志良冷笑,“呸,谁你是大舅哥?就你这样的人,还想娶我妹妹?她和离了正好!她上回回娘家借旧衣的时候,我就说了,她再回来的话,不拿和离书休想进家门。” “走走,我们得去地里了,没时间跟你说话。”钟氏嫂嫂朝骆福财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她三十三岁了,大舅哥,和离了没人会娶了!”骆福财不干甘心地又道。 “嫁不出去我养着,你操什么心呢?”钟志良冷笑,“你说,她嫁你家十六年,你给了几文钱她用?她享清闲了几天?成婚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亏你们家也做得出来!呸,不要脸的还说为她好!” “那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劝过了,她不听。”骆福财嘟囔着道。 “放屁!你当老子不知情?”钟志良大骂,“还不是你老娘搞的鬼?她就没将慧娘是个人,你看着也不帮忙,你是个男人吗?滚滚滚,老子不想跟你这人说话!” 钟氏嫂嫂也冷笑着道,“钟福财,你先将欠的三十贯钱还了,再说彗娘的事。” 钟志娘这才想起,骆福财还欠了他家的钱呢,好几年了,也不提还的事。 “骆福财,三十贯钱,几时还?” 第214章 单过 骆福财哪里有钱? 他现在的口袋里,统共也就一百多文钱,那是留着买吃食的。 钟氏哥嫂一起骂他,一起找他要钱,一个抓着根扁担,一个抓了把锄头,恶狠狠地拦着他。 吓得他左跑右跑,到底是跑走了。 “这个无赖,再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钟志良大骂。 …… 骆福财在钟氏的娘家,没有得到同情不说,还差点被打了。 他心中不甘心,便又跑到骆氏族长二太公那里求情。 二太公看到他,更是没有好感,马上叫孙子们给打了出去。 老爷子更骂道,“你谁啊?哪儿来的混帐东西,滚!” 他平日不做好,在亲戚间骗吃骗喝骗钱,名声早就臭掉了。 没人喜欢他,现在他有麻烦,没落井下石就算客气了,大家怎肯帮忙? 骆福财无法,只好又回了瓜棚里。 到下午时,钟氏回来,见他在瓜棚里睡觉,脸都气白了。 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钟氏心一横,干脆不理他,当他不存在。 洗衣,不洗他的。 做饭,不做他的。 骆福财直嚷嚷,“怎么不洗我的衣裳?”又嚷着,“我的饭呢?” 春丫自然是不理会他的。 春宝小眉头一皱,“爹,我碗里的粥很少,不够我们两人分。” 骆福财再混,断然不会抢儿子的。 他从袖里摸了几个铜板,走到村头卖烧饼的铺子里,买了两个烧饼,将锅里一点剩的野菜粥兑了点井水,对付了一顿。 钟氏见他这样,更是气得不想理他了。 …… 黄昏时分,李娇娘和骆诚回了家。 两人刚将马车停好,春丫来了。 李娇娘也正好想问问她家的情况,便说道,“春丫,快进屋坐会儿。” 春丫低着头,闷闷地跟着李娇娘进了屋里。 “你娘还好?”李娇娘给她倒了杯凉茶。 春丫没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娘还好,娘请我们村的里正写了和离书。” 李娇娘和走来的骆诚对视一眼,又问道,“你爹签字按手印了吗?” “他将和离书撕了,还骂了我娘。”春丫摇摇头,“娘说,撕了还会再写。” 李娇娘心中暗想着,钟氏已经对骆福财失望到了极点,骆福财撕了和离书,也是没有用的。 她拍拍春丫的手背,“你别担心,这件事,也是你爹和你娘的事情,他们闹他们的,你和春宝过你们的日子,大人的事情,你们别掺和。” “我不掺和,但我爹他……”春丫扭头,不想多说。 李娇娘想到一件事,“春丫,万一你娘和你爹真和离了,你娘打算去啊儿?” 她记得,钟氏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和娘家哥嫂的关系也一般。 上回他们房子烧了,钟氏娘家的哥嫂就没接济钟氏母子。 “娘说,她自有法子,叫我们不用操心。”春丫道。 “春丫,万一没地儿住了,你们还来找我和骆诚哥。”李娇娘握着春丫的手。 春丫并不是来求帮忙的,她现在手里有了些钱。 她只是心里难过,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为什么别家一团和气,她家里成天闹轰轰的? 送走春丫,李娇娘对骆诚道,“骆诚哥,万一六婶没地方住的话,咱们将这房子让给她暂时住着?我们住酒馆去,来回跑的,也怪累的。” 骆诚看她每天早起晚归的,以往睡到半夜还会醒来,这几天就没有醒过,一直睡得沉,可见累着了。 “好,咱们住酒馆去。”骆诚不反对。 …… 春丫离开李娇娘家,闷闷地往家走。 太阳快落山了,村里的路上,有不少从田里归来的人们。 有的只扛着农具,有的挑着箩筐,有的赶着牛,骑着毛驴。 夏天天热,大家都是在天蒙蒙亮时出门,在大中午天热的时候休息,在下午过半时再出门,一直到黄昏时分再回家。 向二宝赶着牛儿,往家走来,见春丫低着头走着,他便喊着她,“春丫?春丫!” 春丫抬起头,心里长长一叹,只应了一声,又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春丫?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向二宝拦着她,问道,“骆诚哥以为你找我来了,我说没见着你,那时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找起你来了?” “也没上哪儿去,就是……心情不好,在瓜田里瞎走着散心呢。”春丫撒着谎。 向家的人,全都勤勤恳恳的,向二宝的爹从不赌钱,也不打他娘。 可她爹呢? 又赌钱不说,还不干活,现在还打起了她娘。 有个这样的爹,她在向二宝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何况,昨天还出了那等事…… 春丫心里烦躁起来。 “哦,就在家附近呢,那我放心了。”向二宝说完,不好意思笑起来,“今天一天没看到你,我还担心着,看来我瞎想了。” “天不早了,我回了。”春丫朝他点了点头,快步往家走去。 向二宝回头,瞧着她匆匆跑走的背影,挠着头,自言自语道,“她怎么回事呢?” …… 又过了几天,那片西瓜地的主家,请了一个短工和钟氏一起,将剩下的所有西瓜都摘了,藤蔓也割了。 必竟到了季节,再过上一个月,天就得转凉。 西瓜得赶紧着卖掉。 藤蔓上的西瓜也摘得差不多了,纵使上面还有些残留的花儿,也长不了好的西瓜了。 这一季的瓜藤,长到头了。 钟氏的活儿,便是帮主家看瓜地,现在瓜地成了空地。 钟氏就不好再在瓜棚里住下去了。 她带着春丫和春宝,果真在起火的废墟产旁边,搭建了个木板屋。 邻居们见她可怜,这家送个桌子,那家送点米菜的。 至于骆福财,钟氏搬家时,没有搬走他的任何东西。 西瓜地的主家,会不会将他的东西扔出去,她可不管。 再说了,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家,一双鞋子,一把扇子而已。 钟氏搬家的时候,骆福财还在外面游荡呢。 …… 李娇娘得知钟氏的情况,邀请她到家里住。 “反正我们酒馆里有住的地方,六婶不如住我们家去?那家里空着也是空着。” 钟氏不同意。 上回找到骆诚家里,她就不乐意。 她不是爱麻烦亲戚的人。 找到骆诚家,也是因为婆婆要她去的,她不去,婆婆就动手打她。 她要是再住进了骆诚家,那房子宽敞舒适,骆福财一准又跟着去。 和离书还没有签好名,他会一直赖着她。 那天撕了和离书后,骆福财就又跑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李娇娘见她执意不肯去,只好作罢,也送了些西来。 “是家里盖房子时多余的木料。”李娇娘笑着道,“放着时间久了会烂掉,还不如给婶用着。” 其实是她现买的。 说现买的,钟氏一定不肯要。 东西已经拉来了,钟氏不过意不去,只好收下了。 她便又对春丫道,“集市上赶集的时候,记得到酒馆里帮着你娇娘姐。” 春丫点头,“晓得了,娘。” 骆诚则带着向二宝,帮钟氏将木板房扩建了,盖得像个房子的样子。 不及左右邻居们的房子,但也有两间屋子,外加一间小厨房。 …… 向家一家子,在饭后议论起了钟氏来。 “春丫随她娘,不随她爹。那钟氏,宁可自己住木板房,也不肯借住到骆诚家来,是个有骨气的。”向大娘子如今对钟氏的印象极好。 向大宝媳妇被春丫救过一命,更是不遗余力地说着好话,“看长相就知道了,和钟婶子长得像极了,人家都说,孩子长得像随,性子就像谁的。” “听说,钟氏在和骆福财闹和离?”向广财看了眼家人,说道。 向大娘子不高兴了,“和离怎么啦?又不是被休!你个倔老头子怎么那么多的话?” 向广财嘟囔着道,“我不是嫌弃她,我是说,那骆福财怕是不会罢休,会闹?” 第215章 反抗 “他还有脸闹?我呸!”向大娘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嫌弃着说道,“我要是见了他,我得替钟氏好好地骂骂他!不要脸的东西!” 钟氏家的事情解决了,她好带着媒人上门提亲呀。 那骆福财一直闹的,可不就坏她的事么? 不对,坏她小儿子向二宝的事呢! …… 本朝夫妻二人和离,得夫妇二人都在和离书上写下名字,或按上手印,才算真正的和离了。 要是有一方不见了,这婚姻就是一直有效的。 骆福财不想和离,所以跑了。 钟氏又没有时间去找,就算有时间,可上哪儿找去? 天下这么大的? 她气得只能在心里抱怨着骆福财。 得,当他死了。 好在儿女都乖巧,钟氏想着,将来靠儿女也是一样的。 男人,靠不住! 为了生计,她种着家里的两亩薄田的同时,还给村里人洗衣裳。 春丫更没有闲着,每天都带着春宝去采药。 李娇娘见钟氏那么辛苦,便给她找了个活儿。 做鞋子。 女子鞋子一双七十文,男子鞋子一双五十文。 做多少都收。 李娇娘对她说,是隔壁集市上的一家鞋子铺里收鞋子,人家生意好,自家铺子做不过来,才到乡间收新鞋子卖。 钟氏很高兴,只要有空闲,她便拿起针线做起来。 她家的田少,天才去一下地里。 而帮人洗衣,也只有早上忙一下,到下午,她就不忙了。 婆婆不在家,男人不在家,春丫又会帮着她看春宝还会做家务,她的空闲时间多了不少。 女子鞋三天做一双,男子鞋两天做一双。 一个月,也是几百文的收入。 给人洗衣,一件大人的衣裳是三文,小孩的两文。 一个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有衣裳洗,两相收入加起来,一个月有一千二三百文的收入。 吃的靠地里收成,家用靠卖菜钱换,基本没什么所出,赚的钱几乎能全部存起来。 到年底,她就能重新盖房子了。 钟氏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 这一天傍晚时分,钟氏又带着做好的五双鞋子,来找李娇娘。 “娇娘啦,又得劳烦你送到那铺子里了。”她将五双崭新的女子绣花鞋子,放在李娇娘家的桌子上面。 “不麻烦的,很顺路的。”李娇娘笑道,“对了,这是上回结算的钱,六婶,我今天结算了来,一并给你好了。八双男子鞋,四百文钱。” 她从背兜里取出半串铜钱,递到钟氏的手里。 钟氏笑着接了,“娇娘啦,替我谢谢那铺子的东家,他家结算工钱很及时呢。” “好的呢。”李娇娘笑道。 钟氏走后,骆诚道,“娇娘,咱们这么帮着,也不是长远的事,得想到办法,帮六婶找个长远的活儿才是。” 那个所谓的收新鞋子的鞋子铺,根本不存在。 是李娇娘在收鞋子。 她收了鞋子,就放在一家杂货铺里寄售着,因着是托管着卖,需等那铺子卖了才会给钱。 钟氏做了二十几双鞋子了,但那家帮着寄售的杂货铺,才卖了五双而已。 多半的钱,都是李娇娘在贴补钟氏。 李娇娘摇摇头,“我也在想啊,可六婶不想我们施舍她,她说要靠自己赚钱养活她和儿女。”她叹口气,“先这么着,慢慢帮她找着活计。” ……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转眼便是七月底了。 李娇娘和骆诚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 屋子后面的荒地那儿,菜苗长得绿油油一片。 水田里的稻子,早已抽了穗,沉甸甸的垂着。 那几只小野鸭,已经长肥了,会在水里欢快地钻水玩。 除此之外,李娇娘还买了四只小家鸭,放在水沟里,和野鸭一起混养着。 另一段的水沟里,投进去的藕节,已经发芽了,长出了荷叶来。 藕是这样的,只要有一截在水里生了根,发了芽,很快,那芽会不停地长啊长的,长满一个水沟。 另一段的水沟里,早期投的鱼苗,已经长肥了不少。 因为有着小灰毛时刻守着,没人再敢来此偷盗。 在这里吃了暗亏的骆飞翔,心中一直愤愤不平着,他想逮几只野鸭,可总是没有机会。 他在水沟附近晃悠着时,被他姑父陈来庆看到了。 陈来庆喝问道,“飞翔,知不知道瓜田李下的说法?你总是在骆诚家的水沟边走来走去的,万一他家的什么鱼丢了,不是说到你的头上了?回去,别人家的水沟,有什么好看的?” 骆飞翔的姑姑骆阿香,走在陈来庆的前面。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她便转身来看,冷笑着道,“陈来庆,你什么意思呢?你诬陷我家飞翔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坏了他的名声,他要是娶不上媳妇了,我跟你没完!” 有了姑姑的撑腰,骆飞翔笑嘻嘻道,“姑父,我的事情你别管了,你还是管好姑姑。” 陈来庆,可不敢管骆阿香。 骆飞翔却故意着说,一点不给陈来庆面子。 把个陈来庆气得脸色通红。 “飞翔,别理会旁人的说法,你爱看,就看个够呗。”骆阿香拍拍骆飞翔的肩头,“一会儿到姑姑家吃饭啊。” “好呢,姑姑。”骆飞翔便坦然地坐在骆诚家的水沟前,看起野鸭来。 陈来庆阴沉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往家走。 才走过骆诚家附近的小桥,就见坐在树荫下的顶贵财朝他摇摇头,“陈来庆,你可真是……,你说你个大男人,怎么总被女人骂?” 陈来庆抿着唇角,“她一向厉害,项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陈来庆是骆老太的上门女婿,在金山村里住了快二十年了,这村里都知道,他是个怕老婆的废物。 老婆打他骂他,甚至打骂他娘,他都不敢反抗的。 有好心的人,会当面提醒他,他媳妇的做法是不对的,得管教。 看热闹的,一句不会提醒,反而是两边起哄。 撺掇着骆阿香打陈来庆,他们好看热闹。 项贵财冷笑,“我看不是她厉害,是你废物。要是我,我早休了她!一个男人成天被女人打骂,你还有没有出息呢?自己娘被媳妇打了,一声不敢吭的,你还真是金山村的一大人才!” 被奚落一顿,陈来床更是无地自容了。 又见骆阿香也走了,他灰着脸,快步离开了。 骆阿香走了过来,瞪眼看着项贵财,“哎哟,你一早吃多了?噎住了,乱嚼舌头消食是不是?吃多的话到那田里犁田去呀,你家牛儿正好放放假。大老爷们嚼什么舌根?老太婆一样。” 她骂骂咧咧着走了。 项贵财家有三头牛了。 一公一母,不久前母牛又生了头小牛犊。 骆阿香想买,但出的价钱低,项贵财不肯卖。 她因此记恨着项贵财。 现在又听到项贵财说她不说,叫她男人管教她,她更是不高兴了,骂了起来。 第216章 管闲事 项贵财是个老实人,年纪已经五十岁了。 被三十来岁的骆阿香指着鼻子跳脚骂,那脸色马上挂不住了。 他不会同人吵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哼哼着走进自家后院里,“砰”地一声关了院门。 他家和骆诚家,离得也不远,只百来步的距离。 中间隔着一条小水沟,走过水沟上的小石头桥,就是他家。 骆诚家在水沟的北面,他家在南面。 后院门朝着小路开着。 骆阿香骂得不解气,指着那后院门跳着脚,“老不死的东西,闲得发慌不如喝牛尿去。” 一直骂了很久,骂得骆阿香口干了,才恨恨着离去。 项贵财家,只有他娘子敢说敢骂,可这会儿,项大娘子不在家。 只有和项贵财一样老实的小儿子和小孙子在家。 两人听到骂声,坐着生闷气,不敢出去对骂。 骆阿香走后,过了一会儿,骆大娘子才回来。 她刚才去地里摘菜去了。 见爷孙三个坐在屋里,沉着脸,不说话,她疑惑问道,“怎么啦这是?一个个干坐着的?” 项贵财十岁的小孙子哼哼着说道,“奶奶,骆飞翔的姑姑刚才骂爷爷呢,站在咱家的后院门外面骂着,骂得很难听,骂爷爷喝牛尿。” 项大娘子眉梢一挑,“什么?那个泼妇。”她瞪了眼项贵财,“你就让她骂着,不回骂回去。” 项贵财纳纳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跟个妇人对骂?” “我找她去!”项大娘子气不过了,撸起袖子就往外走。 项大伯喊着她,“你骂啥?吵什么吵的,就为这事跟她吵,村里人怎么说咱们?” “她都骂你那样了,你还不让骂回去的?”项大娘子气不过。 “又没人看到她骂,你怎么回骂?” 项大娘子气得哑了口。 “恶人不会有好报的。”项大伯闷声说道。 “她做恶多年了,也没见有恶报落在她的头上。”项大娘子冷笑。 “等着瞧,迟早遭报应的。” …… 因着有小灰毛看着,骆飞翔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偷鱼偷野鸭。 他在水沟边蹲得腿脚发麻了,一点收获也没有,恨恨地瞪眼小灰毛,回家去了。 骆阿香说请他吃饭,他高高兴兴地去了骆阿香家。 骆阿香不喜欢骆大娘子,但对侄儿还不错。 必竟,她唯一的女儿远嫁了,她又一直怀不上二胎。 不靠娘家侄儿,她靠谁呢? 有些侄儿不大跟她亲近,有些还小,也就骆飞翔,一喊就来。 她家有个什么事的,她喊骆飞翔来帮忙,骆飞翔一向跑得快。 骆阿香便时常的,给些好处给骆飞翔。 比如送些吃的,做一双鞋子等等。 得了小恩小慧的骆飞翔,十分的高兴,跑得更勤快了,他娘骂他眼皮子浅,他也不听。 骆飞翔一进门,就看到骆阿香果然在杀鱼了。 是条大草鱼,有两三斤重的样子。 把鱼头拍了几拍,那鱼还在地上跳腾着,可见鱼儿多新鲜。 骆阿香又喊着陈来庆去打酒,村里有户人家开着小酒坊,走村窜巷地卖。 酿的酒不及乡里集市上卖的好喝,但便宜,斤量足。 再说这村里离着乡里远,好与不好也只能在那家买了。 陈来庆摸摸口袋,只有几十文了。 昨天卖的菜钱,全被骆阿香拿去了。 他这点钱,还是上个月时,帮村里一户人家上房梁赚来的,用了点,只剩这么多了。 因此他便说道,“银花娘,我手头钱不多,你给点。十文一斤,你给二十文。” 银花是他们女儿的名字,随了他的姓,陈银花。 骆阿香在杀鱼,抬起头来,拿刀指指陈来庆,“你说你个大男人,兜里二十文钱都没有吗?” 陈来庆不痛快了,“昨天买菜的钱,不是全被你拿走了吗?我哪里有钱?” “上个月你帮人上房梁,那家不是给了你二百文吗?你可一文都没有拿到家里来。”骆阿得恨恨骂道。 陈来庆气得脸色忽青忽紫,“那二百文,你叫我买了米,买了油,你娘头疼,我给抓了副药,还能剩多少?你们老是惦记着?” “好哇,我娘不是你娘么?买了米你不吃么?你叽叽歪歪地说什么呢?”骆阿香气得站起身来,提着刀跑过来追着陈来庆。 那刀上还沾着鱼血呢,她又气势汹汹的跑来。 陈来庆心里发怵,转身就跑。 骆阿香更火了,追着他骂,“夭寿的男人哦,怎么没个雷打下来劈了他,往家里买米还要拿来说哟,要这男人有什么用,气死我了哦,真正后悔嫁他了,我上辈子倒了什么霉哟,会嫁这种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跑着,跑过了好几户人家。 邻居们见惯了二人的打闹,习以为常,没人出门劝架。 有那在家闲着的,走到门口,搬了个小凳子看着热闹。 有小孩们在打赌,陈来庆跑几圈会被骆阿香追上,再会被胖揍几顿。 陈来庆被骆阿香打骂,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几乎天天闹一出。 要是有哪天他们没有打闹,那就是骆阿香不在家,出门了,或是她病着了。 钟氏从一户人家取了要洗的衣裳,装在背篓里背着,从一个小巷里绕到村路上来。 正好,她看到骆阿香提着沾血的刀,追砍着陈来庆跑着。 她吓了一大跳。 她是玉山村的,不住这里,这场面见的不多。 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钟氏让那陈来庆跑过去了,上前拦着骆阿香问,“阿香姐,这是怎么说的,两口子有话好好说呀,怎么动起了刀来?这伤着人了,可不好哇。” 钟氏公公和骆阿香的继父,是结拜的兄弟。 钟氏一直当骆阿香是大姑子。 但是,骆阿香并不喜欢这个钟氏。 以前不喜欢,是因为住得远,平时没来往没感情。钟氏又穷,她没有必要喜欢讨好。 现在不喜欢,是因为钟氏跟李娇娘走得近。 李娇娘害她女儿远嫁,她没剥了李娇娘的皮,算是客气的,钟氏这个跟李娇娘一伙的还有脸来跟她说话? “关你屁事?”骆阿香正在火头上呢,伸手猛地去推钟氏。 钟氏没站稳当,摔了一跤。 她背后的背篓掉在地上了,里头的衣裳甩出来,洒了一地。 骆阿香眼见追不上陈来庆了,恼火之下,提了刀就砍那些衣裳。 钟氏吓坏了。 这可是别人家的衣裳,看着料子都是好料,一件最便宜地都值百八十文了,这砍烂了,她可赔不起啊。 “阿香,阿香姐你快住手呀,这不是我的衣裳,这是别人家的啊,我在替人家洗衣裳呢,你快住手啊,砍烂了我赔不起啊。” 钟氏扑上前,去阻拦骆阿香。 因为焦急,她哭了起来。 但她个子瘦弱,骆阿香随了骆老太的长相,长得黑壮力气大。 她拿胳膊肘子狠狠去撞钟氏,将钟氏撞倒在地,朝衣裳又是一顿猛砍。 钟氏哭着去拦,可根本拦不住。 直到那些衣裳没一件好的,骆阿香才提了菜刀,扬长而去。 她口里还骂着,“谁是你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乱攀亲戚不要脸!” 钟氏又惊又怒去查看那些衣裳,哪里还有一件完好的? 全成了碎布条。 “阿香姐,你不能这样啊,你回来!”钟氏急得直跺脚。 追不到骆阿香。 钟氏便去了骆阿香家里堵人。 在路上的时候,钟氏就打不过骆阿香,来了家里,她更加不占上风,再加上有个骆飞翔相助,钟氏被骆阿香抓乱了头发,抓破了脸。 钟氏气不过了,来到骆老太家告状。 骆阿香可是骆老太的女儿,哪里肯帮她? 反而讥笑钟氏多管了闲事,反问有谁看见骆阿香打了钟氏? 反骂她诬陷骆阿香。 钟氏又去找族里的二太公评理,二太公更不敢惹骆老太,只说今天不舒服,没法出门,叫她自己和骆阿香好好说。 能好好说的话,她何必求人?钟氏生生吃了个闷亏。 后悔着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第217章 进屋说吧 到吃晚饭时分,春丫和春宝回了家。 春丫采了一篓子的草药,春宝捡了小半篓子的知了壳。 两人还捉了一条大鲤鱼,用草藤串了鱼嘴,那鱼还一扭一扭的呢。 姐弟俩兴冲冲喊着钟氏,“娘,娘,快看看这条鱼,好肥呢,咱们晚饭吃红烧鱼?” 二人跑进了木板屋,才进门,便愣住了。 钟氏正坐在凳子上,抹着泪呢。 春丫吃惊地看着钟氏,“娘……,娘你这是怎么啦?脸怎么回事?怎么伤着了?” 钟氏的脸上,有道指甲印。 “没事儿……,你们回来了?渴了?娘洗个甜瓜给你们吃。”钟氏背过身子去,抹了抹泪水,强笑着站起身来,走出屋子洗瓜去了。 春丫心里疑惑,一定有事情发生。 春宝走过来,小声问春丫,“春丫,是不是爹回来,打了娘?” 春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春宝眨着眼,“那是怎么回事?谁打了娘?” 春丫低着头,想问题,这时,她发现篓子里装着一堆破布。 “咦?这是什么?”她拎起来看。 旧衣裳,但全是破的,口子还很齐整。 这些衣裳,不是她和春宝的,也不是她们娘的,像是替人家洗的那些衣裳。 春丫心里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去问问娘原因。” 她走出木板屋。 外面,钟氏正在给甜瓜削皮。 春丫走过去,轻声问道,“娘,那堆破衣裳是怎么回事?怎么破得齐齐整整的?那是别家的衣裳?” “娘不小心弄坏了。”钟氏讪讪一笑。 春丫不满意这个答案,“娘,衣裳是你自己不小心弄坏的,可这脸呢?也是自己弄伤的?” 她指着钟氏的左边脸上,问道。 钟氏低着头,左边脸那儿,散着一缕头发,但低得太下了,那伤痕还是露了出来。 “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呢?我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钟氏大声埋怨着春丫。 春丫不相信,摇摇头,“娘,你说谎呢,是不是谁打的你?” 钟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说对了?谁打的娘?”春丫冷冷问道。 “别管了,娘的事情,娘自己解决。”钟氏心里叹了口气,“你还小,大人的事,你少问。” “我哪里小了?我都十五了!”春丫急着说道,“娘不说,我问村里人去。娘除非是被人关在屋里打的,没人看见,只要有人看见了,我一问准能问出来。” “这你孩子,行了,行了,跟你说。”钟氏叹口气,春丫真的是大了,敢使性子了,她一问,也一准能问出来,“是飞翔姑姑打的。” “什么?她?她为什么打娘?”春丫惊讶了,“娘哪里得罪她了?” “娘多管闲事了。”钟氏冷笑,“她两口子打架,我不过是劝了下架,她就发火了,把衣裳也全砍烂了。” “不讲理!”春丫冷哼,“我问问去,她凭啥打娘!” 她转身便走。 钟氏拦着她,“你别去,你哪里打得过她?” “我只问问,我不跟她打架。”春丫甩开钟氏的手,往骆阿香家跑。 “哎,回来,春丫!” 春丫跑远了。 钟氏跺了下脚,将手里削了皮的甜瓜塞到春宝的手里,“拿着,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娘去找姐姐。” “娘,我也去。”春宝委屈巴巴着说。 “娘马上就回来。”带着短腿儿子,她可跑不快。 “天黑了,我一个人怕。”春宝眨巴着眼睛。 钟氏叹口气,“你到阿东哥哥家玩会儿,好吗?” 阿东是钟氏邻居的小儿子,比春宝大两岁,两小孩时常一起玩。 “不要,阿东哥天一黑就会睡觉,他睡着了就不跟我玩了。”春宝叹气。 钟氏心里急,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说道,“那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听话,不许闹。” “我知道的,娘。”春宝乖巧点头。 钟氏关了木屋门,背起春宝,快步往金山村跑去。 两村之间隔着二三里路呢,她又背着儿子,又没吃晚饭,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半道上,她遇到了从集市上回来的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疑惑问道,“六婶,你这是上哪儿?怎么跑得这么急的?啊呀,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骆诚的马车上,挂着个琉璃马灯,这是李娇娘前不久买的,花了好几百文钱。 虽然贵,但十分的实用,风吹不熄,雨淋不熄的。 琉璃灯里,燃着只蜡烛,烛光照在钟氏的脸上,那条指甲挠的血痕,看得清清楚楚。 钟氏讪讪着笑道,“我跟春丫那孩子吵架呢,她挠了我一下。” “不对,是骆家大姑姑挠的,春丫气不过,找大姑姑评理去了,娘不放心春丫,背着我来找春丫。”春宝年纪虽然不大,但听得懂话。 刚才钟氏和春丫的说话,他听见了。 他帮不了姐姐,姐姐找人评理,他心里担心,一定要来看看。 李娇娘眯了下眼,“大姑姑?陈银花她娘?”骆家女儿少,男丁多。 大家口里说的大姑姑,便是骆阿香。 “唉,你这孩子,哪那么多的话?胡言乱语瞎说什么呢?”钟氏偏头看一眼背上的春宝,喝骂道。 “我哪里瞎说了?我说的是真的。春丫跑走了,就刚才。”春宝哼哼。 李娇娘跳下马车,对骆诚道,“骆诚哥,我去看看。银花娘可不是个讲理的人,春丫同她说理哪里说得过,没准会被打。” 骆阿香仗着有哥哥弟弟宠,有老娘偏袒,将自己男人陈来庆打得满村跑,她会怕春丫? 骆诚将马车调了个头,“都坐上来,一起去。” 李娇娘笑着道,“也好。”她将手伸向春宝,“来,跳上来,让你娘歇会儿。” “好嘞。”春宝扶着李娇娘的手,笑嘻嘻跳上了马车。 钟氏叹了口气,说道,“娇娘,骆诚啊,这是我和阿香的事,你们送我去就好,可别管事啊。” “知道知道。”李娇娘点头。 到了地儿再说,骆阿香敢嚣张,她可不会手软。 骆诚扬了下马鞭子,马儿朝骆阿香家飞快跑去。 到了她家的院子门前,果然听到院子里,有着春丫和骆阿香的吵架声。 还有陈来庆的劝架声。 骆阿香尖利的嗓子正骂得嚣张,“哟,你爹还没有将你卖出去啊?是不是没人要了,卖不到好价钱了,才来找姑姑的?” 曾经,春丫的奶奶就求过骆阿香,还求过骆大娘子等人,央求她们给春丫找个好婆家。 骆阿香忙着自己女儿的事情,没将春丫的事情放在心上。 春丫气得脸色通红,“大姑姑怎么这么说我?我……我可是你侄女。” “呸,你算哪门子的侄女?我侄女好几个呢,你别舔着脸上门认亲。”骆阿香冷笑。 她说的倒是真的,骆老太生了三个儿子,二儿子和小儿子家,生有好几个女孩儿,年纪比春丫小很多。 那才是骆阿香的亲侄女,而春丫,只是宗亲,不是血缘亲。 春丫窘着脸,“大姑姑纵使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为何和我娘吵架?” “你娘?你娘又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跟她吵,是她不要脸的惹我!”骆阿香骂道。 “行了,行了,孩子也没有错,你总是骂她做什么?”陈来庆实在看不惯了,劝着骆阿香。 “你给我闭嘴,死男人的胳膊肘子居然朝外拐了?她拿什么孝敬你了,你帮她说话。”骆阿香骂道。 “春丫?”钟氏大步走进了院子里,一把拉过女儿,冷冷问着骆阿香,“你凭什么骂她?” “春丫,站后面去。这里有我和你娘。”李娇娘将春丫护在身后。 春丫眨眨眼,“娇娘姐,你咋来了?” “看热闹。”李娇娘笑眯眯道。 “豁,来的人倒是多,你们想干什么的?”骆阿香抬头,发现骆诚也走进院里来了,手里还牵着春宝,她哈哈一声冷笑。 “不干什么,六婶有话问骆姑姑。姑姑,咱们屋里说话?”李娇娘始终笑眯眯的。 她伸手抓过骆阿香的胳膊,将她推进了屋里,又喊着春丫和钟氏,“六婶,春丫,你们也进来。” 两人飞快进了屋。 李娇娘脚一勾,门“砰”的一声关了。 骆阿香心里咯噔了下,“你……你们干什么?” 第218章 谁见我们打她了? 骆阿香惊惶地看着李娇娘,这死妮子笑得太诡异了。 屋子后门关着,大门又关了,家里只有她和陈来庆在。 而陈来庆又在门外…… 李娇娘笑眯眯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和姑姑好好说说话,对了,姑姑,你是怎么打六婶的?教教我呗,我将来打了人,对方也不敢说的那种。” 骆阿香算是明白了。 李娇娘将门关了,就是找她麻烦的。 “你想打人?李娇娘,你敢!”骆阿香脚步往后腿,说话声音打颤。 又高声喊着陈来庆。 陈来庆自打骆阿香被李娇娘推进了屋里,就走到院子门外面去了。 刚才他听到了骆阿香的呼救声,他才不想上前开门。 和骆阿香成亲近二十年了,温柔恩爱是没有的。 只有日复一日的羞辱和打骂。 有人想收拾骆阿香,哼,他乐得看热闹。 屋子里,李娇娘脸上笑容不减,“谁说要打你啊?你可是骆诚哥爷爷的继女,是咱们的姑姑,一门心思想害骆诚哥的姑姑,也是春丫的堂姑,是六婶的小姑子,咱们这么亲的人,怎可能会打你呢?你可别瞎说啊。” 李娇娘口里说着不打,脸上笑容灿烂,但手却伸了过去,飞快将骆阿香揪住了,按在了地上。 穿越来后,李娇娘将前世所学的武学也带了过来。 加上她被骆诚养得极好,睡得好,心情好,别看胳膊腿还很细,但力气却不小。 骆阿香被她摁着,动也动不了。 “死妮子,放开我!再不放,我叫骆诚休了你!”骆阿香气得破口大骂。 春丫冷哼哼一声,“姑姑想多了呢,骆诚哥可喜欢娇娘姐了,他是不可能休她的,哼!” “六婶,骆姑姑打六婶的动作,现在想不起来了呢,六婶回忆下,做给我看看呗,我想学呢。”李娇娘不理会她,笑着问钟氏。 钟氏明白过来了,李娇娘要替她出头呢。 “我教给你!你看着。”钟氏扬起巴掌,狠狠朝骆阿香的左脸上抽去。 啪—— 声音极清脆悦耳。 “春丫,跟着你娘学!”李娇娘笑着朝春丫点头。 春丫哦哦两声,也打向了骆阿香的左脸。 啪—— 打得骆阿香的头发都散了。 眼前直冒金星。 “哎,别光打一边啊,另一边也打,我是强迫症,你们光打一边,我瞧着心里别扭死了,右边,右边再来两下。”李娇娘又说道。 骆阿香气得口里直骂。 李娇娘冷笑,“六婶,她骂我。” “该打!骂人?教坏小孩!”钟氏抓着她的头发,又是两个耳光。 骆阿香咬牙,大声喊着陈来庆帮她。 陈来庆站在院子外面,正和骆诚聊天呢,他听到屋里隐隐传来的喊叫声,但偏装耳聋,站着不动。 骆阿香气得大骂陈来庆。 李娇娘笑了起来,“骆姑姑,你这么骂,当心陈姑父休了你哦!” “他敢,老娘才会休了他!”骆阿香大骂。 “娘,那些坏掉的衣裳,也得叫姑姑赔,娘你算好钱了没有?”春丫又说道。 钟氏早就算好了,是问了洗衣的那户人家,算的价钱。 十五件衣裳。 其中五件小孩子的,六十文一件,是三百文钱。 十件大人的,一百文一件,是一千文钱,也就是一贯钱。 “一千三百文。”钟氏冷冷说道,将手伸向骆阿香,“赔,她姑。” 骆阿香吓了一大跳,这么多钱?“什么破衣裳,值这么多的钱?” 她不赔,今天这一关难过。 门关着,李娇娘揪着她的头发,钟氏母女合伙打她,她会被打死的。 赔,钱太多了,赔得她肉疼。 “田媒婆二媳妇家的衣裳,这是他家媳妇说的价钱,我可没有多说一文。”钟氏看着骆阿香,哼了一声,“你不信,自己去问去。” 春丫冷笑,“大姑姑,以往我娘洗的衣裳可不止这么点,以往天天都是三十来件,今天才洗了十五件,你是捡到便宜了呢,要是今天也洗了三十来件,你得赔三贯钱了。” “我看姑姑不想赔呢,要不,咱们上县衙门说话去?对了,县衙门的捕快宋广生,还在那里当差?”李娇娘笑嘻嘻问着骆阿香。 提到宋广生,骆阿香气得心口疼。 就是那个宋广生,把她女儿陈银花睡了,肚子搞大了却死不认帐,反骂她女儿是破鞋。 县衙门那地儿,骆阿香这辈子都不敢去。 “赔!”骆阿香咬牙切齿。 李娇娘笑眯眯道,“哎,姑姑,大家都是亲戚,何必闹得不愉快的?是。赔了钱之后,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 亲戚?她是哪门子亲戚,不要脸! 骆阿香心里骂。 奈何今天斗不过三个人,骆阿香老老实实赔了钟氏钱。 钟氏数好钱,冷冷看她一眼,打开屋门。 春宝马上跑过来,“娘?”他听到屋里有打斗声,吓得想跑上前去看。 骆诚跟他说没事儿,叫他别操心。 可他还是怕啊。 发现他娘一点事都没有,还笑盈盈的,他松了口气。 “走,回家。”钟氏笑着,拉过儿子的手。 见陈来庆并没有进屋里去看的意思,她十分的意外。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就是因为今天一早她多话,才得罪骆阿香,以后,她不管陈来庆的闲事了。 李娇娘笑着朝陈来庆点了点头,“姑父。” 陈来庆脸上挂不住,朝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快回去。 “陈来庆,陈来庆?”屋里,骆阿香在骂。 陈来庆蹲在院子门前,不动,像没听见似的。 骆阿香喊了半天没见人进屋,气得冲出屋子来,“你耳朵聋子了吗?还是挺尸呢?” 她冲到陈来庆的面前,挥拳就揍。 陈来庆忽然站起身来,抓着她的胳膊,将她狠狠一推。 骆阿香没站稳当,更多的是没有料到陈来庆敢还手推她。 骆阿香摔到地上,屁股的尾巴骨着地,疼得龇牙咧嘴。 李娇娘呆住,嚯,陈来庆转性子了? 陈来庆跑过去,挥着拳头又揍起了骆阿香,口里还骂着,“死婆娘,老子忍你很久了,整天不是打,就是骂的!你个泼妇!” 陈来庆并不是打不过骆阿香,他虽然没有骆阿香长得壮,但个子高,再说还是男人。 只因他生性不好斗,生性隐忍,加上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帮他,他只好处处让着骆阿香。 想着忍一忍,这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辈子就过完了。 可今天,骆阿香跟疯子一样,提刀追砍着他,想到过去的委屈,他不想忍了,大不了不过了么,他个大男人还活不下去的? 人一豁出去,力量便是无穷的。 陈来庆手里的力量便不小了。 打得骆阿香嗷嗷直叫,“陈来庆你个疯子,快住手,老娘要休了你!” 陈来庆骂,“老子才休了你!老子是娶你进门的,可不是你骆家的上门女婿!别以为住你们村了,就是你家上门女婿?不要脸的泼妇!” 骆阿香气得破口大骂,反手还击。 但多半是拳头还没有伸到,就被陈来庆的拳头又给揍趴下了。 两口子在家门口打得热闹,很快就惊动了邻居们。 大家看到今天的战况,竟然与往日完全不一样,全都惊住了。 太反常了! 今天居然是骆阿香被打! 有那不喜欢骆阿香跋扈的,更是叫好,“陈来庆,好爷们!” “陈来庆,今天你哪个筋开窍了?” “陈来庆,晚上到我家喝酒啊,咱们好好聊聊男人的事情!” “陈来庆,拳头不是那样挥的,是这样的,我给你做个样子啊,你给看着点……” “陈来庆,你那老婆早该揍了,都无法无天了!” “陈来庆,今天真爷们!” 邻居们家的男人们,接连起哄,把个骆阿香气得七窍生烟。 李娇娘打着哈欠,“骆诚哥,回,困了呢。” 看了半天,骆阿香也没有反手的能力,胜败已定,就不必再看了。 “嗯,回了。”骆诚也不稀罕看。 他将马车赶到路上,扶着李娇娘上了马车。 钟氏往那打得正激烈的两人看去一眼,皱了眉头,抱着春宝坐到了车上。 春丫自己爬了上去。 “骆诚啊,你这就回去啊,不看看呀?”有人笑着问。 “不了,娘子今天忙了一天呢,她累着了。” “你们现在不错啊,那酒馆生意还行?” “一般一般的。”骆诚谦虚说道。 “看看骆诚,真心疼她娘子啊。” 又有人笑着道,“那是当然啦,他娘子旺夫呢,骆诚娶了她,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呢,家里房子翻新了,买了马买了驴,这才多长时间,酒馆都开上了,还是他娘子掌勺呢。” 李娇娘轻哼,是谁当初骂她是妖女的?一个个都离得她远远的? 她分明是旺家的小仙女! 只有春宝嘀咕着,“娘,我还想看打架呢。” “天黑了,回家睡觉,不睡觉,不长个儿!将来别人打你,只有哭的份儿。”李娇娘捏捏他的耳朵,笑眯眯道。 春宝脖子一缩,“那我还是快回去睡。” 惹得春丫笑了起来。 钟氏叹了叹,道,“娇娘啦,今天谢谢啊。” “谢什么呀?六婶总是客气。” 钟氏今天狠揍了骆阿香,刚才打得解气,这会儿竟有些后怕,“娇娘,要是银花外婆问起今天的事情,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是我打的她,你没动手。” 李娇娘却笑眯眯道,“六婶,推什么推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氏怔怔看着她,“刚才咱们在屋里,打了骆阿香啊?” “谁看见啦?”李娇娘笑,“骆诚哥,你看见了吗?” 骆诚摇摇头,“没。刚和春宝说话呢。” “春宝,你看见了吗?”李娇娘又笑着问春宝。 春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我是小孩,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和骆诚哥在玩呢。”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春丫嘻嘻笑着。 “这就是咯,没有谁看见,骆家姑姑说咱们打她,那是诬陷,谁信啊?”李娇娘笑着道。 钟氏心中一亮,对了,不承认,骆阿香还能怎么着啊? 关着门呢! 可是…… “不是有银花爹看见了吗?”钟氏想到了陈来庆。 李娇娘更笑了,“六婶,陈姑父正在打骆姑姑啊呢,他怎么可能帮着她说话?不可能的事呢,六婶放心。” 钟氏一想,到时再说。 …… 骆老太和骆阿香住得近,本来呢,骆阿香家里吵架,骆老太会马上跑来帮女儿。 可是今天,骆老太并不在家里,到隔壁村子家的一个亲戚家串门去了。 而骆家几兄弟们住得要远一些。 等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陈来庆已经把骆阿香揍得变了形。 骆阿香躺在自家院门口,疼得鬼哭狼嚎的,邻居们都围着看笑话呢。 骆大贵气得恨恨咬牙,大骂陈来庆,“陈来庆,他死哪儿去了?老子今天饶不了他!” 第219章 陈来庆打了骆阿香后,想到自己这几年的委屈,不打算将日子继续过下去了。 他是人,可不是骆阿香的奴隶。 明明他出了彩礼,彩礼比村里人家出的都多,却过着上门女婿的待遇。 这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陈来庆进屋,将自己的物品收拾了,再走出屋门时,没有看骆阿香一眼。 看到怀里的一个不大的小包,陈来庆心里满是委屈与不值。 和骆阿香成亲快二十年了,满屋都是骆阿香的物品,她的吃的,她的玩的,她的首饰和衣物。 而他只有三季的衣裳,每季还只有两套。 更寒酸的是,他的兜里只有五十来文钱。 饶是如此,骆阿香还想将这五十文钱也抢过去花掉。 陈来庆抱着包裹,走得不带一丝留恋,连夜回了自己村。 他家里还有老房子。 他决定,回家陪老娘,也不要跟骆阿香过了。 反正女儿已嫁,他了无牵挂。 陈老太看到他卷着行李回家,一脸颓败的样子,惊讶问道,“来庆,你这是怎么啦?” “来家陪娘。”陈来庆将包裹一放,就干起了家务。 三间破旧的砖木混合房子,被他扫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又抹桌子抹柜子抹凳子,挑水砍柴烧凉茶,还抽空将坍塌了几年的后院墙给修补好了。 “这黑天半夜的,你忙个啥呢?”陈老太看不懂了。 陈老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一家住在她房子的对面,就隔了个小院子。 她原本是想和小儿子一起住的,这房子也是给小儿子盖的。 哪知小儿子娶了媳妇骆阿香没几天,媳妇嚷着在这里住不惯了,非要回娘家去住。 小儿子来庆无法,只得跟了去。 小儿媳妇的亲娘,也是个狠人,还将新房的家具物品全都搬走了。 儿媳也再没回来过,生了女儿也没有抱回来给她看,还是她走过去看的。 她明明是娶儿媳,却成了嫁儿子。 不对,嫁儿子得收彩礼啊,她却是反的,彩礼给了媳妇家。 不仅如此,骆家还对小儿子不好。 她上骆家看孙女,反被媳妇打。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小儿子忽然回来,莫不是跟媳妇闹了别扭,还是骆家人又怎么着了? 陈老太拿拐杖敲着桌子腿,焦急着问道,“你给我说实话!” 陈来庆知道,事情也是瞒不下去的,索性说了。 “娘,我不想跟骆阿香过了,我要休了她,从今天开始,我天天住家里陪娘。” 陈老太吓了一大跳,“什……什么?休……休了她?你要休妻?” 陈来庆恨恨说道,“我明明娶的是媳妇,可媳妇在家才住了十二天,就跑回娘再没回来,一天也没有孝敬娘,要她有什么用?再者说了,她今天还提刀追杀我,谋杀亲夫的罪,还不够休了她么?” 平时打打骂骂,他忍了。 骆阿香今天过分了,居然拿刀追砍他。 他的面子被丢了个干净! 这种女人,要了有什么用? 找气受? 陈老太呐呐说道,“骆家会同意?你那岳母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骆老太可不好惹。 “不同意就上衙门去!”陈来庆恨恨着道。 这一回,他豁出去了! …… 天已晚,陈来庆安顿好老娘睡下,他刚走到隔壁自己的厢房准备睡觉,屋子外头忽然闪来火把光。 跑来不少人。 还有人在说话,“大哥,我去敲门。” “敲什么敲的,一脚踢开。” “我去踢。” 陈来庆皱了皱眉,这是骆家三兄弟的声音。 找他来了? 哼,迟早要见他们的,他怕什么呢? 不等砸门,陈来庆开了门。 可不是么,门外,不仅有骆家的三兄弟,还有骆大贵的三个儿子。 他们的手里都提着棍子,一个个气势汹汹地看着陈来庆。 “什么事?”陈来庆不太客气地问道。 “什么事?呵呵,陈来庆,你把我妹妹打了,就这么跑了?你还是个爷们不?”骆大贵冷笑,“出来,有话跟你说道说道。” 陈来庆也不想让他们进屋,因为会吵着老娘。 他走出屋,随手关了屋门,离着屋子远些的地方站定了。 “她一早拿刀追着我砍,你们怎么不说?她打了人,把人家衣裳弄坏了,赔了钱,我就不能管教?男人管教败家的女人,怎么不对?值得你们大晚上的来问?”陈来庆将心里的不痛快,全都说了出来。 骆大贵叉着腰,怒道,“呸,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有脸打我妹妹?我妹妹弄坏衣裳关你什么事?她高兴随她的意,赔的钱又不是你的,你管什么闲事呢?” 陈来庆怒了,“我赚的钱被她全拿走了,我怎么不能管?倒底是谁吃谁的?那房子是我的盖,你们娘吃的用的,拿了我多少钱?你们妹妹田里活不干,家里活不干,你们居然说我吃你们家的?你们不讲理!对了,还有你们娘的田,也是我在种!” “你赚的钱?在哪儿呢?呸,不要脸!大哥,跟他废话什么呢,直接教训便是!”骆二贵提起棍子,就往陈来庆的身上砸来。 他一动手,骆三贵也跟着动手。 骆大贵不想落下风被老娘骂,招呼着三个儿子也一起上,“给我教训他,看他下回还打不打你们大姑。” 陈来庆一个人,哪里打得过骆家六个男人? 身上被挨了好几棍子。 外面的打斗声,吵闹声,到底是惊醒了陈老娘。 她顾不上点灯,抹着黑哭着跑出来。 月色下,一群人打着她小儿子呢。 “都住手,都住手啊,有话好好说啊,再打会出人命啊!”她吓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隔壁邻居们,和陈来庆的大哥家也都被惊醒了,纷纷在屋里燃起了灯。 骆大贵这才喊着两个弟弟和三个儿子们,“好了,回,便宜他了。” “哼,看他下回还敢不敢!” 在邻居们到来时,骆家人提了棍子,已经扬长而去了。 陈来庆的大哥,最先跑出屋子门。 发现自己弟弟躺在地上直哼哼,吓了一大跳。 “娘,二弟,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谁打人?”又喊着自己娘子,“快掌灯来。” “是骆家人,三兄弟,大房的三个儿子,六个人打你弟弟呢,哎哟,我这是结了门什么亲哟,老天不开眼呀,不收了那家人。”陈老太气得坐在地上,捶着大腿放声大哭。 陈来庆愧疚说道,“娘,大哥,对不起,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陈老太哭道,“是我给你添了麻烦,要是当年我不听媒人的话,哪里就会娶骆家的姑娘?这是害了你啊。” 陈来庆大哥说道,“娘,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您还说这些做什么?先看看二弟怎么样了。” “啊,是是,我都老糊涂了。”陈老太抹着泪。 陈来庆大嫂端着油灯来照亮。 大家看到陈来庆一脸的青紫,额头也破了,手上皮也破了,嘴角流着血,心里不禁吸了口凉气。 这时候,已经有邻居走来围观了。 人们纷纷议论着,“这骆家人也太不像话了,居然打上门来。” “快找他们村里正评理去,凭什么打人啦?”有人愤愤不平说道。 “先把人抬进屋再说,这伤得不轻呢。”陈来庆嫂嫂叹了口气。 评理? 只怕他们家无处说理去。 他们是响水村,整个村,只有五户人家姓陈。 是村里的小姓,还都是穷人,哪里斗得过有钱的骆家? 听说,那金山村的里正,还怕着骆家人呢。 邻居们是好意,陈家人只听着,却不敢这么做。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陈来庆扶进屋里。 陈家大哥请大夫去了,邻居们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陈老太坐在屋里哭,一直哭到了天亮。 …… 骆大贵回了家,先向骆老太汇报了情况。 “看他下回还敢不!哼,打我女儿,我饶不了他!” “还有李娇娘和钟氏呢,大哥,不能放过她们!”骆阿香拍着床板骂道。 她的嘴巴被打破了,歪嘴说话吐词不清。 第220章 自讨苦吃 骆老太嫌弃地看她一眼,“你就安生地在床上躺着,一切有你大哥他们。” 骆阿香哭嚷着,“我气不过,我要亲眼看到钟氏被收拾!娘,她打了我五个耳光!她女儿打了我四个耳光,那对贱人!我要打回去!” “行了,知道了。”骆老太打着哈欠道,“咱们家的人,哪能吃亏的?” 这都后半夜了,打什么打的?钟氏还跑了不成?明天一样能收拾她。 骆老太困得不行,回家睡觉去了。 骆大贵他们也困了,也都走了。 骆阿香一个人在屋里,睡了一会儿醒来了,习惯性地喊着陈来庆倒水喝。 她闭着眼喊了好几声,没人应道,便抬脚去踢。 踢了几下,她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人在。 骆阿香完全清醒了,这才意识到,家里只有她一人呢。 陈来庆跑回他自己家去了。 骆阿香气得拍床大骂,“滚,有本事滚走了永远不回来!” 骂了一会儿,口渴得实在厉害,骆阿香只得忍着身上的痛,自己爬起了找水喝。 可让她更加恼火的是,家里的凉茶壶里,没有一滴水! “陈来庆你个懒猪,水都不烧的么?你要渴死老娘?”骆阿香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破口大骂。 去厨房里烧水,又得忙好久,骆阿香不想动,索性忍着,又爬回床上睡觉。 又渴又饿身上又痛,天刚刚蒙蒙亮时,骆阿香就醒了。 没睡好。 她骂了一遍陈来庆,忍着胳膊腿的疼,起床烧水弄吃的。 叫她抓狂的是,水缸见底了! 那一点点的水,顶多只有半碗。 骆阿香气得又开始大骂陈来庆。 骂了水也不会有,还得自己去挑。 云和县地处江南,江河多溪流多,水塘多,这里的人们,极少打井,大多是到有水的地方挑水吃。 而挑水的活儿,是个重体力活,光那两只大水桶,就有十来斤了,加上水,担子能有一二百斤了。 所以这等活儿,一般是男人干。 除非家里没有男人,比如钟氏家,骆福财常年不在家,挑水的事情,是钟氏做。 钟氏力气小,就挑半桶水。 骆阿香打跑了陈来庆,想喝水了,只得自己去挑。 今天是她活了三十五岁的年纪,头一次出门挑水。 她原以为,天才蒙蒙亮,河边没什么人。 哪想得,河边上早有来了十几个人。 有挑水的汉子,有洗衣的娘子,有洗菜的大姑娘。 大家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着村里的新鲜事。 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议论得最多的,是骆阿香打了陈来庆,陈来庆又打了骆阿香的事情。 “陈来庆老实,下手轻了,要是我,我非将那样的婆娘,打得一颗牙不剩下!”说话的是牛二。 牛二在挑水。 又一个女人冷笑一声,“真是不知足!那陈来庆,赚的钱给她,还撇下自己老娘整年孝敬丈母娘,还要被那女人一家子欺负,呵呵,这等人家,也不怕遭报应?” “她不是有报应吗?到如今,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嫁本村没人要,嫁外地去了,听说,还是个瘸腿的老男人呢。哈哈哈哈——,嫁了这么久,娘家都没回过,是不好意思?” 骆阿香听到人们的议论声,脸上像被人抽了几耳光似的,火辣辣的。 她心里骂道,“背后嚼舌根,当心烂舌头!” 骆阿香气哼哼往回走。 她不到这里挑水了,她到别处挑水去! 她走得快,脚步不带声响。 但还是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她,笑着大声道,“看,那不是骆阿香么?” “咦,她挑着空桶来,怎么又走了?” “怎么又走了?怕我们笑话她呗,一辈子从不挑水的人,今天居然亲自挑水了?”那妇人朝骆阿香大声说道,“阿香啦,你家陈来庆呢,不帮你挑水啦?” “自己挑水,好勤快啦!”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地,轰笑起来。 骆阿香挑着空桶,连走带跑的回了家。 家里没水没吃的,她便赖到了骆老太家里。 …… 天刚亮时分,忙着出门的,当然还有李娇娘和骆诚。 两人刚关了院子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着骆诚。 “骆诚啊,听说了吗?” 李娇娘回头,项贵财赶着一头牛走来了。 她笑着道,“是项伯啊,早啊。” “嗯,早早早,去集市呢。”项贵财点了点头。 骆诚便问道,“项伯,听说什么?” 项贵财走到他们近前,叹了一声,“骆飞翔他们一家子,打了陈来庆的事,你没听说?” 李娇娘一怔,一家子打一人? 骆诚摇摇头,“不曾听说,这是昨晚的事,还是今早的事情?” “昨天半夜里的事。正好那会儿,我到晌水村有事,听说了。”项贵财摇摇头,“昨天天刚黑那会儿,陈来庆不是打了飞翔他姑么?打完后,他就回自己村去了,走的时候,还抱着个包裹呢,这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然后呢,半夜的时候,骆飞翔他爹,带着他们一家子爷们,跑到了响水村陈家,把陈来庆打了一顿。” 李娇娘冷笑,“这是报复呢!六打一,啧啧啧,也就他们家干得出来。哼,嬴了也不光彩!” “伤得严重吗?”骆诚问道。 “反正起不来的那种。”项贵财摇摇头,“两口子打架,大舅哥大侄子们参合什么呀?这不是容易结仇么?” “娇娘,我去看看陈叔,咱们今天晚点去集市?”骆诚看着李娇娘。 “我们一起去。”李娇娘说道。 骆诚爷爷去世后,几个邻居对他好,比如说项贵财一家,向大娘子一家,自然是不必说的。 亲戚家,除了钟氏,便是陈来庆对骆诚偶尔有帮助。 陈来庆的日子过得艰难,却时常看看骆诚,也是不容易的。 李娇娘大度,骆诚很欣慰,“好,咱们快去快回。” 两人和项贵财打了声招呼,骆诚将马车调了个方向,带着李娇娘去了响水村。 见到陈来庆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骆诚看到的是外伤,陈来庆的额头打破了,头上包着纱布,因为出现了水肿,半边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了,手指也破了,白纱布上染红了一片。 脸上脖子上,更是青一片,紫一片的。 “下手这么重?”骆诚冷哼。 李娇娘则看到的是内伤。 她的x眼,清晰地看到,陈来庆的左腿出现了裂痕。 腿被打断了。 夹板上了,但绑法不科学,这会好得慢,还会出现高低腿。 “我找他们去!”骆诚咬牙,转身就走。 陈老太和陈来庆一起喊着他。 陈来庆道,“你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他们一家子?不许去!” “打来打去的,也不是办法呀。”陈老太叹道。 “那就这样了?陈叔可没有将大姑的腿打断,他们凭什么这样打陈叔?”骆诚气不过。 “算我倒霉。”陈来庆苦笑一声,“也好,我这样子,正好写休书!骆诚啊,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叫人找里正去了,有里正出面,事情不会太难办。” 休书?李娇娘笑了,骆阿香那种人,就不配有男人心疼。 不过,骆老太连金山村的里正都不怕,还怕外村的里正? 李娇娘心里想了个主意,对骆诚说道,“我看啊,这件事,还是请县衙门的人来。骆家那些人,不吃吃牢里的饭,他们不会长记性。” 骆诚眸光微闪,暗自想着,李娇娘的点子一向好,“我这就骑马去县衙门。” 陈来庆听着他们议论,没有反对。 腿都被打断了,他才不会生怜悯之心。 第221章 祸害精 “骆诚,那就辛苦你了。”陈来庆不能下床,躺在床上朝骆诚点了下头。 “我有马,骑马来去一趟,不辛苦。”骆诚道。 陈老太慌张着说,“来庆啊,这……这不好?两家好歹是亲戚,非得闹到衙门去?再说,不是还有村里里正么?跟里正说说,请他去跟骆家人讲讲?” 李娇娘暗道,这都打断腿了,还亲戚? 哪家亲戚吵架,动不动打人的? 还打断人的腿? 她便说道,“他们要是不怕里正呢?陈阿婆。金山村的里正,也拿骆家没办法,何况是外村的里正?再说了,里正可没有权利罚人,没有权利治罪。叫人听话老实,还得靠衙门里的人。” “陈阿婆,那我先去问问里正的意思,如果里正没辙,那我就上衙门。”骆诚道,“我有马,来来回回也快。” 陈来庆大哥想了想,对陈老太说道,“娘,这个办法可行。” 陈老太一个老实婆子,并没有什么主意。 听到大家都这么说,她便同意了。 “那辛苦你了。”她叹了口气,朝骆诚点了点头。 骆诚跟李娇娘说了声“马上回来”,就出门去了。 李娇娘是稀客,头次来。 何况,人家还是来帮忙的。 陈家很过意不去。 陈老太便喊着大媳妇,叫大媳妇带着李娇娘到前头屋子里休息着。 “我婆子的屋子又破又窄,骆诚媳妇啊,你到我大媳妇屋里坐坐?那屋里宽敞凉快。”陈老太笑着道,又吩咐着大媳妇,“去葡萄架上摘些葡萄下来,挑大粒的摘。” 陈家大媳妇走来,笑着邀请着李娇娘。 李娇娘的目光,一直打量着陈来庆的伤腿。 她说道,“不忙,阿婆,婶子,我看陈叔的伤腿,绑得并不好,这种绑法,好得慢。” 陈老太吓了一大跳,“啊,没绑好?那……那怎么办呀?” 陈来庆惊讶了。 这骆诚娘子真是不简单呢,她居然看出他的腿没有绑好?难怪腿上一直疼着。 “骆诚媳妇,你可有认得的医术好的郎中?”陈来庆大哥忙问道,“昨天晚上,半夜三更的,一时不知哪里找人,就找了村里的郎中。可能是他年岁大了,手上不得劲,绑得不好。” 像这种外伤,哪个乡下人没经历过? 如何治,他们都懂,但能治好伤的人,却并不多。 特别是接骨这等技术活儿,更没几个人治得好。 所以村里人受了伤,大多随便治一治,至于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成了长短腿,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能活命就不错了。 “我会治。”李娇娘笑道。 陈家人一起吃惊地看着她。 “你们不放心?”李娇娘笑眯眯道,“我家那头驴子,便是我帮人治好了伤腿,那人送的诊治费。” “不不不,你说会治,当然是会治了,我们相信你。”陈来庆大哥便问陈来庆,“二弟?叫骆诚媳妇重新给绑一绑?” 陈来庆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那天他被骆阿香推下骡子车,脚崴伤了,李娇娘给了把药草给他,叫他捣碎了抹在伤脚上,说过一晚就好。 还真被她说对了。 他当天抹了两回,过了一晚,那脚就不疼了,抹了三回后,就彻底好了。 陈来庆便知道,这骆诚娘子是个不简单的人,人家可是龙泉县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姑娘呢。 “那就辛苦骆诚媳妇了。”陈来庆感激着对李娇娘点头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快别这么说,陈叔帮过我和骆诚哥,我帮陈叔是应该的。” 陈来庆摇摇头,“惭愧,并没有帮你们什么呀。” 李娇娘说道,“那天要不是陈叔提醒我们,我们那块田被骆家老太太收走的话,可能一文钱也得不到补偿呢。” 原来是那件事。 陈来庆叹道,“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不讲理。” “他们不讲理,自有人治他们。”李娇娘站起身来,“陈叔先歇着,我到外面找些草药来,你这伤腿重新包扎之前,得先用草药涂抹伤口。” 陈老太高兴着道,“我给你找把铲子。” 陈家附近,是片山丘。 山上山下杂树杂草成堆。 陈家老太太不放心,还叫她大媳妇跟着李娇娘。 李娇娘摆摆手,“我经常钻山林采草药的,不妨事。” 陈家大媳妇坚持要跟着她,但哪里跟得上她的脚步? 李娇娘身姿敏捷,忽而爬山,忽然钻树林,没一会儿就走没影了。 陈家大媳妇只好站在山林外面,候着李娇娘。 李娇娘眼神好,找草药的经验丰富,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就采了一篮子草药。 回到原来上山的地方,陈家大媳妇还焦急地站在原地等着她呢。 见李娇娘提着篮子轻松走出来,她松了口气,“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采了一篮子。” “都是常见的草药,不难找的。”李娇娘笑着道。 回到陈家。 李娇娘片刻没有耽误,给陈来庆重新治起腿伤来。 捣碎药后,她拆开了陈来庆包扎好的伤腿。 “这药都没有抹,难怪陈叔说疼了。”李娇娘摇摇头,“我这药有止痛活血的功效,早晚两次涂抹,半月后就差不多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腿好了之后,也不能干体力活。不能走远路,得养着。” 她叮嘱说道。 陈家人十分感激。 …… 一大早,不得清静的,还有骆老太。 昨天白天,她高高兴兴地去走亲戚,晚上回到家里,却因女儿的事情,气得一晚上没有睡好。 本想早上睡个懒觉的,哪想到,天才微微亮时,骆老太被女儿骆阿香吵醒了。 骆老太烦躁地坐在床上骂着,“一大早的,你就不能安生点,捣鼓什么呢?吵死了!” 外屋。 骆阿香一会儿搬桌子,一会儿搬椅子,一会儿将碗盆搬弄得咚咚响,一会儿在后院骂着家里的大黄狗,一会儿骂着鸡。 “太阳都出来了,娘还睡?”骆阿香心情不好,就想找人说话吵架,“那钟氏,娘就不去找她教训下?” 骆老太被吵死了,火得她一掀帐子溜下床来,匆匆穿了鞋子,捡了件衫子披了,来到外屋骂道,“你就只想着你心里的那点事,你就不想想你娘我没有睡好?” 骆阿香来到骆老太家,发现骆老太的水缸里,也没有水,她心情不好了,坐在后门边上,嘟囔着道,“娘,我也没有睡好,家里没有水了,我都要渴死了。怎么娘这里也没有水?” “你还怪我?你怎么不去骂你男人陈来庆?他昨天没有挑水,我那缸里怎会有水?”骆老太气哼哼抱怨着。 “那,娘要喝水了,怎么办?”骆阿香问。 她反正是不会去挑水的,娘有水喝了,她就有水喝了。 “叫你大哥去挑点水来。”骆老太打着哈欠,说道。 “诶,我去跟大哥说说。”骆阿香道。 她心中打着算盘。 只要赖在老娘这里,还愁没有吃喝? …… 骆阿香便来找骆大贵,对骆大贵说,是骆老太叫他去挑水的。 给老娘挑水,骆大贵没有反对,他挑了一缸水。 可事情没有完。 水挑了,还有衣裳要洗,还有菜要洗,这都得去河边。 以前呢,洗衣做饭的事,不是陈来庆做,便是骆家几个媳妇做。 今天,骆家三媳妇病了,骆老太断然不肯叫生病的媳妇去做事的,她怕被媳妇娘家骂。 二媳妇娘家爷爷病逝了,这会儿还在娘家守丧呢,不在家。 大媳妇骆大娘子狡猾,眼见陈来庆跑了,料想着骆老太家里的事情,一定会平摊到媳妇们的头上。 她便一大早的,拽着小儿子去娘家去了,对骆大贵说的是,给小儿子找亲事。 小儿子骆飞翔十九岁了,亲事还没有着落,骆大贵也急。 所以,骆大娘子带儿子去相亲这件事,他一点都不反对。 骆阿香和骆老太的衣裳没有洗,菜没有洗,骆阿香便来找嫂嫂们。 可嫂嫂们全都没法帮忙。 她便找上了哥哥们。 几个大老爷们,哪里肯干这些事? 老大推老二,老二推老三。 老三推老大,“叫你儿子媳妇去帮老娘。” 骆大贵有三个儿子,大儿和二儿都成了亲,小儿子骆飞翔还没有媳妇。 大儿媳妇在家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儿孙女,还要做自家的家务带孩子吃饭,根本走不开。 二媳妇相当的泼辣,骆大贵全家都怕那个媳妇,叫她做事?她会掀翻屋顶。 骆大贵便骂着老二老三,“你们自己不会去?怎么还指使起了小辈?” 老二老三一起嚷着,“我们一个爷们,去洗衣裳?大哥,你咋不去咧?你不怕丢人,我们怕!” 于是,三兄弟为谁帮老娘洗衣裳,吵了起来。 最后,老三嘟囔着道,“大哥,怪就怪你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我们去打陈来庆?这下可好,没人帮老娘洗衣裳了?” 虽然他们一家子都骂陈来庆不是爷们,是娘们。 但不得不说,这“娘们”真是个持家的好帮手,会种田不说,还会烧饭洗衣扫地做针线活。 骆大贵怒道,“怎么又怪我了?昨天嚷着要打死陈来庆时,老三你可叫得最响啊。” “我是跟着老二说的,老二的主意!二哥,是你说的,上门打一顿陈来庆,说要帮阿香出口气的。”骆三贵冷哼。 骆二贵不服气地道,“怎么又怪上我了?明明是大哥说的,大哥说不能让阿香受委屈,陈来庆打的不是她一人,打的是咱家的脸,大哥,这话是不是你说的?陈来庆回了他村里,要出口气,不上他家找他,上哪儿找?可我没说要打断他的腿呀。” 三兄弟你推我,我推你,都说是别人的主意,不是自己说的要打陈来贵的。 吵着吵着,最后他们发现,罪魁祸首根本不是他们,是骆阿香! 骆三贵说道,“是阿香的主意,她到老娘跟前哭得要死要活的,老娘心软,才叫我们教训下陈来庆的!大哥二哥,要怪的话,你怪她去,可别找我。” 骆大贵骆二贵回头一想,没错呀,是骆阿香的主意。 昨天晚上时,骆阿香一直嚷着不打死陈来庆,她就不活了。 打死人是要偿命的,他们就只将陈来庆的腿打断了,可不敢杀人。 可把人的腿打断了,陈来庆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她惹的事,还好意思叫我们替她收拾烂摊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去!娘家里的家务没人做,叫她做去!”骆大贵冷哼着,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骆大贵不管事了,骆二贵骆三贵也不管了,各回各家。 骆阿香上门找他们问,被三兄弟骂了出来。 骂她是祸害精。 “叫你家陈来庆去挑水洗衣裳,别找我们!”没一人理她。 骆阿香气得跳脚大骂,“都说哥哥多是福,我就没有享到福!” 得,没人帮忙,骆阿香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挑水。 她找了个没什么人去的水塘挑水。 可是大人没有,小孩子倒是不少,全都围着她哄笑,“哦哦哦,被打咯,被打咯——” 第222章 人见人烦的骆阿香 “打婆娘咯,打婆娘咯。”娃子们在她身旁拍手哄笑着。 骆阿香气得咬牙大骂,“哪家有人生没人教的?不拿绳子栓着,放出来乱吠?” 娃子们听不懂她骂什么,但见她语气不好,脸色不好,一个个马上怒了,抓了水塘边的湿泥巴,就往她身上扔去。 “嗷,砸中了,砸中了,我好厉害嗷!”有七八岁的娃子拍手大笑。 其他娃子不甘示弱,更加瞄准了扔。 砰,砰—— 骆阿香的身上,一连被砸了好几下,脸上,头上,后背上,到处是淤泥浆。 气得她拿了扁担去扫那些娃子,“别被老娘逮到,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娃子们一窝蜂地跑散了,她一个也没有逮到。 骆阿香就着水塘里的水,洗了身上的淤泥。 回到家,时间自然晚了。 骆老太等着烧水喝茶呢,半天不见她挑水回来,免不了一顿抱怨。 骆阿香心里正火着,头一次跟自己老娘大吵起来。 陈来庆不在,骆老太日子过得极不顺心,心情也不好,女儿还敢骂她? 反了这是! 又想到外孙女的事情,骆老太操起一把扫把,狠狠抽向骆阿香。 “骂魂呢,还不是你惹的事情?你还有脸骂我?我抽不死你!” 骆阿香心情不好,马上还嘴,“那陈来庆也是娘说好,叫我嫁他的,怎么现在怪我?我不活了我……” 要死要活地在屋里闹着。 骆老太又真怕她死了,气得去拉她。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家里几个媳妇孙媳妇,只站在家门口看笑话,没人来劝。 当然了,邻居们更没有来劝的。 一家子欺负女婿,把人打跑了,还有脸叫委屈? 可笑呢! …… 骆阿香想撺掇着家里人,去打一顿钟氏出口气。 但因为陈来庆跑了,骆老太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了,平摊到了三个儿子家里。 三个儿子们不想多做事,全都烦着骆阿香。 对骆阿香厌恶了,哪里还会听她的话,去打钟氏? 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骆老太更是不管骆阿香了,骆阿香不回自己家里,赖在她家里吃饭,她正窝火着呢。 骆阿香万万没想到,明明是陈来庆打了她,她怎么还成了家里人嫌弃的对象了? 想不通,心里便憋着气,看谁谁不顺眼。 早饭后,骆老太的牙齿忽然疼了起来,喊着骆阿香去胡郎中家里拿些药来熬着吃吃。 骆阿香不想去,她的脸被陈来庆打肿了,能出门见人吗? 早上出门挑水,那会儿路上人少,现在太阳升高了,路上人会多起来。 她坐着不动,嚷着,“我脚疼,娘是牙疼,又不是脚疼,自己去抓药。” 骆老太火了,“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的?这点事情都不做的?在我这儿吃饭,一点事情都不做,那就滚,滚滚滚滚——” 她操起扫把,就去抽骆阿香。 骆阿香家里米没有,水没有,她不住骆老太这里,住哪里? 只得说道,“去就去!娘先给我钱。”她将手一伸。 骆老太更火了,“几文钱的药,你就出不得?你小时候吃过多少药?啊?早知道那时候丢了你,也比现在气死我强!哪家当女儿的给老娘抓药还要找老娘要钱的?你就不怕人笑话?” 一顿臭骂。 骆阿香烦了,只得回家拿钱。 出门的时候,她戴着顶大斗笠,将脸遮了大半。 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人们只是说笑几句,就走过去了。 大家都忙着呢,谁有时间老说她的闲话? 说闲话又不能饱肚子,干活要紧。 瞧她的打扮,还将自己当个人才了?以为都想看她? 瞧把她得意的。 骆阿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了。 走得急,在一个拐角口,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 “你没长眼啦?”她破口大骂。 “大姑姑,明明是你撞我娘,你怎么还反骂她了?” 骆阿香抬头,豁,冤家路窄呢! 钟氏母女! “谁撞你了?谁谁谁?明明是你们撞我,眼瞎的贱人!”骆阿香想到昨天这母女二人打她的事,心里的火气直往上窜。 她挥拳就打。 “大姑姑又打人了,来人啊,骆阿香又打人了!”春丫忽然大声喊叫起来。 “哪儿呢?人在哪儿呢?”有人提起扁担跑来了。 向大娘子的手里,捏着把菜刀,她在前院里切菜做咸菜,听到春丫在她院子旁大声喊着,马上跑了出来。 还有几个路过的人,也纷纷大步走来。 骆阿香不敢打了。 向家和李娇娘和钟氏最近走得近,一准会帮钟氏母女。 “谁打她们了,要不要脸呢?”骆阿香骂道,“大家伙来了,正好评评理,这钟氏母女,还有那个骆诚的外地娘子,她们三人将我关在我家里,对我一顿狠打,看,这这这都是伤呢。” 骆阿香眼见对自己不利了,马上开始卖惨。 “哦,还有这回事?”有路过的几人,疑惑地看着钟氏。 钟氏得过李娇娘的提醒,她不卑不亢说道,“胡说,哪里打你了?谁见过啦?哪个时辰的事啦?” 骆阿香:“……”她傻眼了。 当时只有陈来庆看到了。 可她家里人把陈来庆打了,陈来庆是不会帮她说话的。 “说不上来?大姑姑,你的伤,明明是被姑父打的,你怎么赖到我和我娘的头上?还赖到了娇娘姐的头上?”春丫冷冷一哼。 “我倒是瞧见,昨天这个时候,阿香你拿着菜刀追着你男人跑呢,春丫娘劝架来着,你砍烂了她给人洗的衣裳。”有个妇人撇着唇说道。 向大娘子惊讶得睁大双眼,“啊?还有这回事?阿香,那你男人打你,可没打错啊,你提刀砍你男人,是要谋杀亲夫?那是要坐牢的呀。” “你娘才坐牢呢,呸!”骆阿香说不过这些人了,挤开大家,快步跑走了。 “瞧瞧那样儿,听说呀,他男人要休了她呢。”有个妇人说道。 另一人说道,“休了才好呢,她男人多好的一个人,全家一起欺负他,我这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大家说着,各自散去了。 向大娘子拉着钟氏,笑着道,“春丫娘,来了就进屋喝杯水再走?” 钟氏忙摆手,“啊,不了不了,我还要去高家拿衣裳呢,说好了这个时候去拿的,再晚了他们家要怪我的,他们还要赶时间出门呢。” 钟氏勤劳,抽空给村里人洗衣裳,向大娘子也听说了。 她笑着道,“那我就不劝你了,改天来坐坐啊。” 钟氏摆摆手,离开了。 春丫喊了声“向大娘”也跟着走了。 …… 骆诚离开陈家后,由陈家大哥带着,去了响水村的里正家。 这个里正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在本村还能管着人,外村的大姓,他从来都不敢惹。 陈来庆被金山村的骆家人打了,他也知道了。 眼下陈来床大哥前来,请他去骆家讨个说话,他是打死也不敢去。 找着各种借口推脱。 陈来庆大哥和骆诚,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们前来,并不是找里正办事的,只是汇报下情况而已。 里正不想管事,陈来庆大哥就说,“二弟的腿被打断了,这事情可不能就此算了,这可是行凶的事,得请县衙门里的人主持公道才行。” 里正求之不得,“这会儿辰时还不到呢,时间还很早,你们就快些去,我这里也做些准备,招待下县衙门的人。” 上头来了人,他正好借此表现表现,再说了,又不是他村里的人闹事,他们村的人是受害者,他才不怕上头来人。 第223章 闹得更热闹 得到里正的同意后,骆诚便骑着马,快马加鞭赶往县城。 起初,陈来庆的大哥要跟着去。 骆诚便说道,“不过是请个人的小事,我有马来去快,陈伯还是回去照看陈叔,我担心骆家还会来人。” 这也是陈来庆大哥担心的地方。 他只好歉意地跟骆诚说了声感谢,又叮嘱着一路小心,快去快回。 骆诚赶到县衙门后,马上去找了宋广生。 宋广生今年,也只有二十岁,中等个子,长相一般。 在金山村一众青年男子之中,他算是比较出众的那一个。 捕快,俸禄虽然不多,一月也就一二贯的收入,加上打赏,一年最多只有三十贯钱左右。 但捕快见的贵人多,还是吃皇粮的,比村中那些靠打猎种田为生的青年们,可要强上许多。 宋家在金山村里,有大片的田产房产,他家还在县城里,置办了房产,宋广生看到骆诚,下巴一直是抬着的,满脸写着瞧不起。 因为,他的差事是捕快,用他老娘的话说,是吃皇粮的人,而骆诚,只是个泥腿子。 “原来找我的是你呀?”宋广生呵呵一笑,“这么早就来了县城?你不会是半夜就从家里出发?走了一路也辛苦了,去喝杯茶?”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鄙视。 骆诚是来办事的,便也不跟他发火,平静说道,“不是,辰时出发来的,我有马,赶路并不辛苦。” 什么? 骆诚有马? 宋广生惊讶了。 他顺着骆诚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那棵树下,系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这种体格的马,买一匹要二十来贯钱! 村里人干活两年攒的钱才买得起! “哦,你那村里人就是和气,肯借马给你。”他笑了笑。 骆诚脸色不好看了。 你那村里人?宋广生不是金山村的?宋家祖坟还有祖屋田产,可全在村里! 搬到城里了,就忘记了祖宗? 借马?这是狗眼看人低! “不是,是我自己家里的马。”骆诚压着心里的怒火,说道。 “你自己的马?你几时买了马?你发财的速度倒是快呀。”宋广生捶了下骆诚的肩头,笑着道。 原来是骆诚的马,这骆诚现在有钱了? 他七说八说,始终不扯正题。 骆诚一再说,有重要的事情说,他不理会,只管站在衙门的门口扯东扯西的。 云和县城离着金山村,有着八十来里路,这会儿快中午了,宋广生再磨叽下去的话,到了下午,县衙门里怕是不肯派人去乡下了。 骆诚便又说道,“广生,带我去见见捕头,我这事,还需捕头同意。” “再说再说,哎呀,好久不见你呢,咱们再聊聊?”宋广生继续扯别的。 他心中暗道,哼,都没表示一下的,就叫他跑腿? 想得美! 他这捕快不得点好处,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人引见,是见不到捕头的,骆诚真心不想跟他说话,可也没有办法。 他皱着眉头想着办法时,有人喊着他的名字,“咦,这位不是金山村的骆小官人么?” 这声音有些耳熟。 骆诚抬起头去看,一顶二人抬的小轿,正停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正拿扇子挑着帘子,朝他微微笑着点头。 骆诚认出来了,这是买下春丫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 娇娘救活了他中年才得的独子,他便放了春丫,还给了一大笔钱给娇娘,当然了,马也是他家送的。 对方打了招呼,骆诚便走了过去回礼,“原来是王员外。” “你今天怎么来了县城?”王员外笑呵呵问道。 骆诚知道,这位王员外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王员外的大哥,在京城做着大官,而且是能够见着皇帝的那种。 王员外之所以住在这云和县小城里,是因为王老夫人不想离开祖宅,王员外便带着家小,和老夫人住一起。 顺便的,打理着王家的田产房产以及生意等。 因着家里有人做京官,王家是云和县的高门望族。 兴许,这位能帮上他的忙呢?骆诚心中如是想着。 他便实话实说,“家里一位亲戚出了事情,被人打成重伤,性命不保。想请县衙的捕头到村里主持下公道,奈何没人引见,见不到捕头。” “就这事?”王员外笑了起来,他挑了轿帘,走下轿子来,“这是小事嘛,我跟县令大人是老友,见个捕头有什么难的?走走走,跟我走便是。” “多谢王员外。”骆诚施了一礼。 王员外笑着道,“客气什么?我家小儿还得亏你娘子相救呢。帮你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他朝骆诚点了点头,带着骆诚往县衙门大门里走。 衙门的人都认识王员外,他一路走,沿路都有人打着招呼行着礼。 宋广生一直站在衙门大门的一侧,见王员外对骆诚十分的和气,他心中吸了口凉气。 要知道,这王员外,连县令大人见了,也要拱手相迎啊,去县令家做客,王员外一直都是坐在上首之位的。 可他居然对骆诚客气?他对县令也没有这么客气过! 宋广生马上跑上前,一改刚才的傲慢,陪笑着对骆诚小声说道,“骆诚骆诚,快跟我说说,你是几时认识王员外的?” 骆诚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宋广生:“……”他心里哼哼,认识王员外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把你能的。 …… 因为有着王员外的引见,县令马上叫出捕头来,又命捕头带上两个帮手,跟着骆诚回金山村。 为了显得自己办事认真,县令还吩咐着捕头,“一定要将事情办好,不得有误,办完事后,速来回复我!” “是,大人!”捕头道。 开玩笑,王员外的大哥可是三品京官,他们这些偏远县城的小虾米,哪里敢得罪王员外介绍的人? 捕头回答得十分的干脆。 宋广生见县令和王员外都对骆诚客气着,马上跑到捕头那里,主动要求跟着去乡下。 “曹捕头,我就是金山村人啦,这位骆大官人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不带上我,可说不过去啊。” 一听同一个村的,曹捕头哪里敢拒绝?再说了,带不带谁去,是他说了算。 曹捕头便说道,“当然带你去了,收拾下,准备出发!” “是!” 出发的时候,骆诚看到宋广生跟着,他惊讶了一瞬。 去乡下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宋广生为什么跟着? 但骆诚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相反的,他十分的期待着,宋广生去村里处理陈家和骆家的事情。 宋广生将骆阿香的女儿阿银花抛弃了,现在又回村里,怕是会闹得热闹。 当初正是因为宋广生跑,他差点娶了陈银花,骆诚心里,对宋广生没有半点好感。 第224章 冲动的代价 曹捕头一行三人,都是骑马。 骆诚也是骑马。 四人本来是列队走着,骆诚走在最前面带路。他的后面是曹捕头,再便是宋广生,最后面跟着一个老捕快。 “哎,骆诚骆诚。”宋广生夹了下马肚子,绕过曹捕头,骑马和骆诚并排走在一起。 连县令大人都对骆诚客气起来,曹捕头更是不敢得罪骆诚。 宋广生便大胆地走到曹捕头的前面。 骆诚淡淡看他一眼,“什么事?” “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认识王员外的?下回再进县城,咱们一起去拜访下他,如何?”宋广生说着话,伸过手去,拍了下骆诚的肩头,“都是金山村的嘛,互相帮忙下呗?” 骆诚和王员外见面后,宋广生一直想和骆诚说话,但骆诚的身边跟着县令,他一直没有机会。 总算出了城,路宽人少,宋广生觉得,自己攀附的机会总算来了。 骆诚是瞧不起宋广生的。 没有当上捕快之前,宋广生和陈银花相好,那时候,宋广生看中的是骆家的家世? 当上了捕快后,宋广生马上甩了陈银花。 这种人,骆诚根本不想理会。 宋广生不停地找他说话,骆城至始至终含糊应声,绝不多说第二句。 宋广生讨了个没趣。 不过,他不肯罢休,依旧缠着骆诚问。 走八十来里路,再这么被缠下去,骆诚觉得,他会忍不住对宋广生出拳头。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不宜冲动,骆诚便放慢了速度,等曹捕头走到时,他和曹捕头走在了一排。 并谦虚地问起了县城的热闹事,把个宋广生彻底扔到一旁去了。 曹捕头出入各种场所,见多识广,怎会不明白骆诚的做法? 骆诚听着宋广生说话时,一脸的嫌弃。 他也不喜欢宋广生这种趋炎附势的嘴脸,乐得配合骆诚,说东说西的闲聊起来。 宋广生无聊,只好找老捕快说话。 老捕快哪里瞧得上他这个油嘴滑舌的新人?多半只是敷衍和鄙视。 紧走慢赶的,他们四人到了金山村。 这会儿才中午时分,村里不少人家,在做午饭,屋顶上瓢着炊烟。 骆阿香也被她老娘骂着,开始洗菜做饭。 她趁着大中午太阳大,河边人少时,匆匆洗了菜,端着装菜的簸箕往家走时,看到河堤上走来四个骑马人。 其中一个便是宋家二小子宋广生。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啦! 想到自己女儿,骆阿香恨不得将宋广生的脑袋给捶烂了! 就是因为宋广生始乱终弃,她女儿才不得不嫁一个外地的瘸腿老男人,还不能回娘家来看她! 那时候,她就想打一顿宋广生,但宋广生跑县城去了,还呆在衙门里,她找不到人只能干生气。 想到打不着这小子,骆阿香气啊! 太过于生气时,人容易冲动。 骆阿香此时,就是这样的人。 她端着簸箕,大步朝宋广生跑去。 “宋广生?你给我下马来!” 宋广生回头来瞧,是个妇人喊他。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陈银花她娘! 宋广生有些心虚,但想到有同伴在,他便昂着头,傲慢问道,“大胆刁妇,竟敢喝问本官差?” “你下不下来?”骆阿香干脆跑到宋广生的马前,拦着他问。 曹捕头回过头来,“宋广生,怎么回事?” 骆诚说道,“曹捕头,我认得的,她和宋广生有些矛盾。让他们处理,我们到前面候着,这里太阳晒得厉害。”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处理,我们不要插手不要过问。 骆诚认得王员外,连县令也对骆诚客气着,曹捕头一个小小的捕头,当然不敢太得罪骆诚。骆诚这样说了,曹捕头就说道,“宋广生,你跟那妇人先说着话,我们到前面树荫下等你。” 说着,曹捕头打马先过去了。 河堤上的路,虽然平坦,但没有一株树,顶着大太阳走路,晒得头皮快出油了。 骆诚看一眼宋广生,也跟着走了。 那个老捕头更是走得快。 宋广生傻眼。 当头的吩咐,他不敢不听。 “说什么说的?”宋广生不高兴地对骆阿香喝道。 “你给我下来!”骆阿香眼见宋广生的同伴走了,更加胆大了,上前将宋广生从马上给拽了下来。 宋广生普普通通的个子,不敌骆阿香大个子的手劲,被拽下马来。 不等他站稳当。 骆阿香操起装菜的簸箕,狠狠朝宋广生的头上扣了上去。 接着,便是一顿狠揍。 “姓宋的小子,老娘今天可将你逮到了,告诉你,等银花娃儿生下来,老娘还会找上门的!哼!”她抓着簸箕,对着宋广生便是一顿狠抽。 “你个疯婆子,敢对官差动手,反了你?”宋广生被打得抱着头跳脚。 “打了又怎样?你敢不要我女儿,我就敢打!老娘打死你!打不死你!” 骆阿香拿着簸箕猛砸,直到簸箕砸烂了,她才收了手,恨恨着走了。 “疯婆子,等着瞧!老子不会放过你的!”宋广生拍掉身上的烂菜叶子,指着骆阿香骂道。 骆阿香已经走远了。 宋广生把头发抓了几把,把衣衫理平,牵着马往前方的曹捕头一行人走去。 骆诚和曹捕头,站在树荫下闲聊。 看到前方的宋广生被打,骆诚只轻轻扯了下唇角。 曹捕头看到宋广生回来了,不禁笑着道,“我说宋广生,那妇人为什么打你?” 宋广生看一眼骆诚,讪讪说道,“那是个疯婆子,我哪里知道?她发疯了呗?”他不服气说道,“曹头,我被人打了,那婆子该被抓?对了,他还骂官差。” 骆诚淡淡开口,“没听见。” 曹捕头看一眼骆诚,说道,“你好歹也是金山村的人,都是邻居,抓什么抓的?行了行了,就当听疯狗叫了几句。走走,赶着办差呢。” 他骑上马,催着骆诚,“骆大官人,再往哪里走呢?” “前面第二个坡下去,往右拐走上一条村道,一直往前走便是,……我在前面带路,还要走一刻时间才到。”骆诚翻身上马,到前头带路去了。 宋广生生着闷气,就这么算了? 老捕头瞧出了门道。 他走过去拍拍宋广生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宋广生啊,县令大人有吩咐,骆大官人报的案,今天必须得结了,曹捕头忙着呢,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城里去汇报情况,哪里有时间管你的事情?再说了,你不就是被那妇人扔了一身菜叶子吗?又没断腿断胳膊的?至于兴师动众的?” 宋广生更加气闷了,和着,他被白打一顿? 可谁叫他的捕快是花钱买来的?他家没有势力呢,得,算他倒霉。 不过,这笔帐他会记着,他会报复回来的,等着瞧,宋广生心里恨恨想着。 曹捕头三人,跟着骆诚继续往前走。 他们一行人走过金山村,来到了响水村。 先到了里正家。 响水村的里正正候着他们呢,自然是一番好茶好点心好果子的款待。 茶吃了半盏,骆诚便催着曹捕头。 曹捕头道,“是呢,还得赶时辰,有请里正带路?”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一点,是陈家,哎,腿被打折了,可怜之人啦。”里正没想到,骆诚真的请来了县衙的人,对骆诚更加恭敬起来。 里正亲自带路,他们到了陈家。 李娇娘和陈来庆大哥,站在门口相迎。 “辛苦几位官爷了。”陈来庆大哥上前拱手行礼,“几位请进屋喝茶。” 里正摆摆手,“捕头大人喝过茶水了,还是先看看伤者,陈来庆呢,你们将他安置在哪儿?” “哦,在西厢房,你们随我来。”陈来庆大哥,将大家往里迎。 陈老太太猛一见来了官差,吓得走进自己屋里去了。 陈家大媳妇,带着小些的儿女和孙辈们,则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李娇娘打量下三个衙差,走来问骆诚,“骆诚哥,可还顺利?” 骆诚轻轻一笑,“还得亏了你。” 李娇娘一头雾水,“什么得亏了我?” 骆诚说道,“你还记得县城的王员外么?”李娇娘点头,“当然记得了,怎么,你见着他了?” 骆诚点头,“我找宋广生,他敷衍着不带我找捕头,是路过的王员外帮了忙,他认识县令大人。他还提起了你,他说感激你救了他儿子,帮我是应该的。” 李娇娘笑了起来,“原来呢……,我说那捕头和衙差,怎么对你这么客气,原来是我的功劳呀?这样看来,我下回多救几个大人物,我们将来办事就不用发愁了?” 骆诚想到李娇娘得来的那头驴子,是个小白脸的,马上沉着脸道,“看情况,有些大人物是好人,有些可不一定。” 怎么就一下阴着脸了呢? 李娇娘好笑,“行行行行,多谢提醒,走,进去看陈叔。” 陈家西厢房里,曹捕头带着老捕快,在给陈来庆验伤。 “确实断了,这额头也打破了,这手也破了,老章,记下来。”曹捕头喊着老捕快。 “好的,曹头。” 陈来庆大哥马上找来纸笔,递给他们。 哪里有伤,伤势的轻重,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楚。 又问了打人者的情况,全都详细作了记录。 陈来庆躺在床上,面对里正带来的人,他十分的感激。 但又看到人后站着的宋广生,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都是因为宋广生,他女儿陈银花才远嫁。 但这时候人多,他不好发作,只好忍着。 同样惊讶的,还有宋广生。 他万万没有想到,被打的人是陈银花的爹! 同样的,他心虚,不敢上前见人,只敢缩在人后站着,他后悔死了,为什么来了乡下凑什么热闹啊? 但后来,他听到陈广生说,是骆家人打的,还要休妻告骆家人时,他又觉得来得对。 骆阿香今天不打他,往后见了,也会打他。 正好,他借这个机会罚罚骆家! 是陈银花赖着他的,又不是他赖着陈银花,他不想娶还有错? “那就有劳捕头大人,替我弟弟主持公道了。”陈来庆大哥,十分感激地朝曹捕头拱手施礼。 曹捕头道,“身为官家人,为民除恶,是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 屋里太窄小,李娇娘和骆诚,只站在门口。 他们只是牵线人,结果已经知道了,至于过程么,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陈来庆大哥走出屋来,又对骆诚道了声“辛苦了,骆诚啊。” 李娇娘笑着说道,“陈伯,事不宜迟,还是赶快前往金山村,骆家人跑了,抓起来就麻烦了,捕头大人还等着回城复命呢。” “对对对,咱们快走。”响水村里正也说道。 行动最快的是宋广生,他当先爬上马背,抖着马缰绳说道,“我认得路,我带路。” 李娇娘不认识他,便问着骆诚,“骆诚哥,他是谁啊?” “宋广生,和陈银花相好的那个,刚才,骆姑姑将他打了。”骆诚轻飘飘说道。 李娇娘怔了怔,没一会儿笑了起来,“原来呢……” 第225章 被抓被休 她明白了,宋广生跑得这么快,是想去报仇呢! 骆阿香打了宋广生,冲动之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也一起去。都到了中午了,去集市上,半天时间也做不了什么事。”李娇娘笑眯眯道。 骆诚嘴角抽抽,她想看热闹呢,“好,走,一起去。” 将马车车架套好,骆诚带着李娇娘,跟着陈来庆大哥他们一行人,往金山村而来。 大家都走后,陈老太和陈来庆大嫂,来看陈来庆。 老太太胆子小,一直念叨着,“怎么还来了官差?” 陈来庆大嫂早看不惯骆家的跋扈,想让小叔休妻,但她不是当家的,她说话做不得主。 这会儿她说道,“骆家不怕里正,只有官差才能震得住。” “这万一他们不怕官差呢?”陈老太还是怕。 陈来庆也没有想到,骆诚真请来了官差,“娘,那可是捕头,可不是小衙差。” “哦,这样啊。”陈老太拍着心口,“但愿把骆家人震住,不然啦,咱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哦。娶了媳妇却没有住家,还把你腿打断了,哎哟,我这心口啊,气得生疼生疼。” 陈来庆将头扭过,他心中也烦闷呢。 等这件事情过了,他一定要写休书,休了那个泼妇! …… 骆阿香回了家。 确切的说,回的是娘家,骆老太家。 骆老太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纳凉,正等着她做午饭呢,见她空手回来,便问着她,“你不是洗菜去了吗?菜呢?” 语气不大好。 骆阿香心里头,还在想着宋广生的事。 她想着,那小子怎么会来了金山村? 听见她娘问她,骆阿香这才回过神来,哎哟,刚才拿簸箕砸宋广生了。 菜全洒了,簸箕也烂了。 “娘,我刚才遇到一个人。” “我问你菜呢!你这乍乍呼呼的做什么?我管你什么人不人的?”骆老太现在烦着她。 骆阿香走上前,“娘,你听我说,那人是宋家二小子,宋广生!” 骆老太一怔,“什么?是那小子?”她气得站起身来,拿巴扇拍着腿,跺脚骂着,“你就没打他一顿的?就这么回来了?” 都是那小子,害得她的外孙女只能嫁外地。 那小子就是个始乱终弃的畜生! “娘,我打了呀。我拿簸箕砸的,哼,只可惜,没有把他的头砸烂!”骆阿香冷哼着说。 “他在哪?我找他去!”骆老太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揍一顿宋广生。 不,她要剥了他的皮! 骆阿香一拍大腿,“坏了,忘记问了。” “你个蠢货!都不问下的?”骆老太骂。 骆阿香吱吱唔唔着,“我我我,他当时跑得快……” “我自己找去!”骆老太推开骆阿香,抓着根扁担在手里,大步走出了院子门。 骆阿香跺了下脚,关了院子门,快步跟上。 “娘,你等等我。” 母女俩一路走,一路打听。 “老林家的,有没有看到几个衙差?骑着高头大马的?”骆老太问着一个过路老太太。 林老太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了,你去问问看。” 骆老太回头,咦,这不是来的路吗?走反了? 她招呼着女儿,又往回走。 看到自己邻居,大步往前跑着,骆老太又问,“章家的,看到衙差了没?” 章家媳妇抱着孩子,嘲讽地看她一眼,“看到了,跟我来。” “哪,你看到了?有宋家二小子吗?”骆老太大喜。 “有呢,上你家大儿家去了。”章家媳妇平时,可没少受骆老太母女的奚落,只因她婆婆管得严,她们笑她是废物。 这回有热闹看,章家媳妇眉梢都是扬起的。 骆老太疑惑了,“上大贵家干啥?” 章家媳妇也是听邻居说,几个衙差进了骆大贵家,二话不说就将骆大贵给捆了,又去捉拿骆二贵和骆三贵去了。 但她不想说给骆老太听。 她摇摇头,“我也不晓得的啦,我听人说的。” 骆老太回头看骆阿香。 骆阿香也是一头的雾水。 章家媳妇更加得意了。 瞧瞧,平时这骆家母女仗着家里男人多,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欺负人,今天几个儿子一起犯事被抓,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呵呵。 骆老太小跑着,来到大儿子家。 院子门大开着,院子的门口,挤了不少人。 院门一侧的树上,系着几匹马。 人们看到骆老太来了,一个个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 有人笑着道,“骆家婶子,你来得正好,快看看你大儿家,来了稀客呢!” “不止大贵家,还有二贵三贵,飞鹏飞鹤家,都来了客人呢。”有人哈哈一笑。 骆老太心中更加疑惑了。 这时,李娇娘从人群中走出来,笑盈盈喊着她,“三婆好。” 骆老太不喜欢李娇娘,哼了一声,走过去了。 她推开人群,挤进了大儿子家的院门内。 骆阿香跟着走了进去。 等她们进了院子里,身后,马上传来哄笑声。 骆老太这才明白,为什么从章家媳妇开始,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笑着她了。 她儿子被官差给绑了! 还有大孙儿和二孙儿,三孙儿,全都绑了呢。 骆阿香也吓着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响水村和本村里正在,骆老太忙走过去问,“蔡里正,这是怎么啦这是?” 金山村蔡里正摇摇头,“你说你们家,我说你们什么才好?” “让一让啊,让一让!阻挠办差的,一律按同罪处理!”有人大声说道。 骆老太回头,宋家二小子正推着她的二儿子骆二贵走来了。 另一个衙役,则推着三儿子骆三贵走来了。 两个儿子的手都被捆着。 骆老太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就往地上倒去。 骆阿香也吓住了,但还没有到吓得晕倒的地步。 她紧走了两步,赶紧扶着骆老太。 骆老太哭着道,“这是怎么回事呀?官爷?这一定是误会呀,我儿他们可是好子民呀,从不惹事的。” 她甩开骆阿香的手,跌跌撞撞跑向儿子们孙子们。 曹捕头背着手走来,看着骆老太冷冷说道,“你是骆家兄弟们的家人?” 骆老太点头,“我是他们的亲娘。” “那来得正好,有人状告骆大贵骆二贵骆三贵,状告骆飞鹤骆飞翔骆飞鹏,告他们恶意行凶,打人至残!在下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缉拿他们。”说着,曹捕头抖了抖手里的状纸。 骆老太吓得脸色死白,身子晃了晃,“啊?打了谁?没有的事情,他们一向本分,从不打人啊。”她一指本村里正,“里正可以做证!” 蔡里正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站在院子门口的李娇娘笑了起来,“昨天晚上,不是打了女婿陈来庆么?” 她的话一落,马上有村民跟着说道,“是呢,都快将人打死了,听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看,响水村里正都来了!” 恨着骆阿香的宋广生说道,“骆老太太,这是陈家的验伤说明,你们自己看看。” 他将老捕头写的验伤证明,抖给了骆老太看。 骆阿香些微认得几个字。 她吸了口凉气,这么严重?腿断了? “这……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打得那么重的?我只是叫他们吓一吓他而已。”骆阿香辩解着说道。 人群里,有人冷笑着道,“将人腿都打断了,还叫吓一吓?六个人打一个人,是吓一吓?哎哟,有儿子多孙子多就欺负上门了?啧啧啧,还没有没有王法了?人里正还在呢?这是不将里正放在眼里了?” 两村里正的脸色,更加沉下来。 这人一说话,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头地纷纷说起来。 纷纷列举着骆家人的跋扈不讲理。 “骆大贵占了我家半分地,五年了,一直不肯还!打人这种事,还真能做出来!”一人说道。 “骆飞翔经常偷我家的鱼!被我家狗子发现了,他就下药药死了我家的狗子,找他赔,他却不认帐。” “骆三贵上月打了我儿子,牙都打掉了两颗,捕头大人,一定要替我们村狠狠罚罚他们啊。” 骆家人傻眼了。 怎么所有人都骂起了他们? 一群虚伪之人,平时个个都是笑着跟他们说话,现在却只想落井下石。 骆阿香想到一件事来,“上陈家,那是因为陈来庆打我,我哥哥们气不过才上门的。” “打你?几时的事情啊?”曹捕头淡淡问道。 骆阿香大声说道,“昨天傍晚的时候。” “人证,物证!”曹捕头又问。 “他们都看见的。”骆阿香往人群里指了指,又指着李娇娘和骆诚,“还有他们俩,也看见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骆姑姑,你瞎说,我和骆诚哥没有看到。我们没去你家。我们看到什么?” 别的人也纷纷说道,“是呢,我们也没有看到哇,陈来庆胆子很小的呢,常年被骆阿香打,他怎么可能打骆阿香?对了,昨天上午的时候,骆阿香到是提起着菜刀追过陈来庆,那刀上还有血,都砍出血来了!这是要杀人啊,这哪是吓一吓呀?” 一人说,所有人跟着说。 没有一人帮着骆家人。 骆老太傻眼了。 骆阿香也吓着了。 “带走,人命关天的事情呢,县令大人还等着审问呢。”曹捕头朝两个手下挥挥手,示意可以出发了。 骆飞翔是最小的,他马上哭了起来,“奶奶,救我啊,我不要进牢房啊,奶奶,救我——” 哭得骆老太更加慌了。 曹捕头推着骆家兄弟往外走,骆大贵经过骆阿香身边时,忽然破口大骂,“都是你个蠢货坏的事,你两口子打架,叫我们兄弟出手算什么?现在我们有罪,你一点事都没有的?你咋不被陈来庆打死呢?” 他骂着骂着不解气,忽然抬起一脚,踢向了骆阿香。 他一出手,他的两个兄弟也跟着出手,骆飞鹤骆飞鹏也出手去打。 骆家的媳妇见男人们要被抓走了,再说又不喜欢骆阿香这个姑子,也纷纷出手揍向骆阿香。 都憋着火气呢,打得并不轻,骆阿香被捶得鬼哭狼嚎的。 骆飞翔倒是没有出手,只扯着嗓子号哭委屈。 煞时,骆家院子里打得鸡飞狗跳的。 曹捕头皱着眉头,只得站在一旁先看热闹。 宋广生装着劝架,却是趁着乱,抬脚狠狠踢着骆阿香,口里嘀咕着骂着,“踹死你个死婆子,叫你打老子,叫你打老子!” 骆老太彻底吓呆了。 喘了半天气,才跺着脚骂道,“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一群白眼东西,都给我住手,再打打死人了呀。” 她骂着拉着架。 骆大贵他们,也真怕打死了骆阿香,见骆阿香哭得惨叫,便也纷纷收了手。 只是,一个个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副没有打解恨的表情,瞪着骆阿香。 “带走带走!”曹捕头不想再耗费时间了,催着两个手下带人走。 带走的可是村里的一霸,没人上前帮着阻拦。 曹捕头三人走得很是轻松。 骆大贵他们被抓走后,骆阿香的日子,并没有好过。 首先骆老太就一直骂着她。 骆家的三个媳妇,两个儿媳妇,更是对骆阿香继续出手狠打。 都是因为骆阿香作,才害得家里男人全被抓了,她们怎能不恨? 把骆阿香的一张脸,整个抓花了不说,骆大贵娘子抓了把剪刀,将她的头发全剪光了。 “我看你还有人没人要!”骆大娘子跳脚大骂,又骂陈来庆,“妹夫那个懦夫,怎滴不休了骆阿香?” 骆阿香气啊,哭啊,骂着陈来庆做人太狠,居然写了状纸告她家。 骆家正闹得厉害时,陈家又来人了。 陈来床拄着拐杖来了,他将休书贴在骆老太家的院门口,也不多说什么,就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有人幸灾乐祸地捏着休书进了骆老太家,“骆家婶子,你女婿写的休书,休了你女儿呢,看,撺掇兄弟侄儿谋杀亲夫,恶毒至极,所以休妻。” “你娘才被你爹休了呢,乱嚼舌根的贱婆子。”骆老太跳脚大骂。 “呵,难怪会被休了,你女儿跟你一个德行,爱打人爱骂人。”邻居翻着白眼,嘲讽着走了。 不少人围着院子门指指点点,或幸灾乐祸,或是嘲讽着。 气得骆老太关了门,不敢再出来。 她不出门,媳妇们儿媳妇们可不让。 一会儿这个来敲门,一会儿那个来敲门。 无非是问着,今天出了这件事,可怎么办? 怎么办? 一向会拿主意的骆老太,也吓得慌了神。 除了跳脚骂陈来庆,便是骂着女儿骆阿香。 最后,骆大娘子出了个主意,去央求骆家太阿公出面,去找在县城里有头脸的人物,帮着向衙门里递话。 但是骆老太在村里的人缘并不好,平时抢东霸西强横惯了,不仅骆太公推脱说身子不好,哪里也不想去,别家更是没人理会骆老太和她的家人。 到傍晚时分,里正那里递来话,县衙门里来了消息。 县令命人打了骆家六人每人二十板子,罚钱三百贯,监禁一月。 并勒令,三日之内罚钱必须到位,否则,加罚每人二十板子,加罚监禁一年。 已经打了二十板子,再打二十板了,这不是要人命吗?还有呢,关上一年的话,哪里的农活生计谁来做? 骆飞翔还没有娶媳妇呢,这关久了,还有谁家愿意将姑娘嫁过来? 骆大娘子急了,骆家其他媳妇也急了,劝着骆老太点头同意。 县令的处罚,谁又敢不同意的? 骆老太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叫各家媳妇拿钱出来,她好交到里正的手里,见县令大人,也只能由里正去见。 第226章 骆阿香灰溜溜跑走了 三百贯,平摊下来是一人五十贯钱,便是五万文钱。 二房三房倒还罢了,她们只有男人惹了事,一家出五十贯。 大房可就惨了,大房里有三个儿子和骆大贵一起参与了,要出二百贯钱。 参与殴打陈来庆的,不仅有骆大贵,还有骆大贵的三个儿子。 大儿子二儿子都成了亲,由他们的媳妇出,骆飞翔没有成亲,这钱得骆大娘子出。 骆大娘子要出自己男人的钱,还要出小儿子的钱,别家都是出五十贯,她一人要出一百贯钱! 二房三房的媳妇,看向骆大娘子的眼神,明显地带着幸灾乐祸。 骆三贵家,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也成年了。不过,那天有事不在家,没有参与打陈来庆。她也庆幸儿子没有去,不然的话,牢里又多了她儿子。 二房生的全是丫头片子,肚里怀着的,也不知是女儿还是儿子,骆二贵媳妇可没少受骆大娘子的白眼。 “二嫂,看看,这便是多生了儿子的下场,钱要多出!哪像咱们两房,男丁单薄!”骆三贵媳妇阴阳怪气地说道。 骆大娘子本来在火头上,听了这话,马上冲过来,挥着拳头就打。 骆三贵媳妇也不是吃素的,跟她扭打起来,口里嚷着,“有本事打小姑去呀,打我做什么?事情又不是我们惹的,我男人还在牢里呢!你就一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这话无疑是戳了骆大娘子的自尊,她怎会怕骆阿香? 一个被休的女人,她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骆大娘子推开骆三娘子,大步跑向了骆阿香家里。 哥哥侄儿们全被抓了,骆老太成了全村的笑柄,骆老太气不过,将骆阿香赶出了自己的屋子。 骆阿香被休,上午时又被嫂嫂们揍了一顿,这会儿是又羞又沮丧地缩在自己家的屋子里。 院子门外,有娃子们的嘲笑声,她根本不敢出门。 “给老娘出来!”骆大娘子用力踹着门。 门砰砰直响,骆阿香吓得心惊胆战。 骆大娘子踢了几下踢不开,她回家找了个大榔头,带着两个儿媳妇,砸开了骆阿香的门。 “进去搬,值钱的全搬走换钱,都是因为她,咱们家损失了二百贯钱家!”骆大娘了气势汹汹站在大门口,手一挥,大声说道。 她一个人要出一百贯,两个媳妇家分别是五十贯钱。 媳妇们也不乐意出钱呢,反正是婆婆吩咐抢东西的,有事她担着。 两个媳妇也是彪悍的,冲进屋里就找起值钱的。 铜镜,铜盆,柜子里上好的衣料,被两个媳妇瓜分了。 骆阿香吓得藏在床底下,不敢出来。 骆大娘子进了屋里后,就寻起了骆阿香,到底是给她找着了。 骆阿香的耳朵上,和手腕上,戴着银饰。 被骆大娘子毫不客气地给拽了下来。 “强盗,土匪!”骆阿香跳脚大骂! “好哇,我儿子和男人被你害得坐了牢,还要赔钱,拿你点怎么啦?这本来还归你出呢!”骆大娘子气得跟骆阿香厮打起来。 她的两个媳妇见状,也马上来帮婆婆。 三个人合伙,将骆阿香赶出了屋子,光明正大的搬起了东西来。 二房三房的,也不甘落后,那是能拿的就拿,拿不下来的抠也抠了下来,比如那镶嵌在墙上的一面穿衣大铜镜,被老三家的扛回了家里去了。 骆二娘子则带着两个大些的女儿,将骆阿香的米缸抬回家里去了。 至于什么床架呀,椅子呀,桌子椅子,锅碗瓢盆饭碗等等,没有一件落下,全搬走了。 三房合伙起来搬,没多久,便将屋里搬空了。 只差没有拆墙和揭瓦片了。 骆阿香坐在屋子外头的地主,拍着地大骂三个嫂妇和两个侄媳妇。 她骂得嗓子都哑了,哭得别提多可怜了,却没有一人同情她。 骆阿香想了又想,她娘家不待见她,村里人瞧不起她,哥哥们回家,只怕又会打她。 骆阿香不敢在村里呆下去了,决定,上外县找女儿投奔去。 可她没有钱,所有的东西都被嫂嫂侄媳们抢去了,连藏在墙壁里的钱,也被她嫂嫂找到,抠了出来抢走了。 去外县的话,得坐车出路费。 她便挨到晚上,偷偷溜进她娘的屋里,偷走了一罐子铜钱。 虽然只有五贯来钱,也足够做盘缠的了。 第二天一早,骆老太发现钱丢了,顿时气得大骂,“我女儿死了,我现在只有三个儿子!” …… 骆家的事情,不仅传遍了金山村,连外村也都知道了。 金山村的钟氏叹道,“这变化也太快了些,骆家哥几个,居然全被关了。” 春丫轻哼,“他们老是欺负娇娘姐,关一关叫他们老实一些。” 春宝咬着一块甜瓜,也哼哼着说道,“骆家姑姑打了娘,她现在被赶走了,活该呢。” 钟氏沉着脸,“春宝,春丫,骆家的事情,咱们在自己家说说就算了,不能到外头说。” “为什么呀?”春宝不懂。 “总之,在人后议论是非,是不厚道的。”钟氏看着两个孩子,严肃说道。 春宝懵懂着点头,“晓得了。” 春丫马上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娘。别人家的好与坏,与咱们无关呢,坏人自有天收,好人也有好报。” “对,是这个理。”钟氏笑着道。 …… 响水村陈家,自然是高兴的。 陈来庆大哥特意买了一只鸡,叫自家娘子炖了,盛了一大碗给弟弟。 “给侄儿,他们正在长个子。”陈来庆只揣了五十文钱回了家,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如今的药钱也还是家里出,他过意不去。 大哥和他娘并没有分家,他用娘的,其实是用大哥的。 陈来床大哥说道,“他们有吃的,你不用操心,倒是你,多吃些快些好起来才是。” 他放下碗,就走出去了。 陈来庆摇摇头,只好端起碗吃起来。 他心里暗道,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回报大哥。 窗外,院子里。 陈来庆大哥两口子,正在说话。 “二弟听了,该高兴,那泼妇被她娘家嫌弃了,几个嫂嫂侄媳一起打了她一顿,她呆不下去了,跑走了呢。”陈来庆嫂嫂笑着道。 陈来庆大哥哼了一声,“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就知道欺负来庆,看看,连她家人都嫌弃了,她被打了,那是她自找的!” “哥哥侄儿被关了,一个月后出来,还得打她,她只好吓得跑走了。”陈来庆大嫂笑着道。 屋里,陈来庆长长呼了口气。 恶人终有恶报了,那些人再不敢欺负他了。 他要快些好起来,重新过新生活。 …… 乡里集市上,人们也在议论着金山村骆家的事情。 必竟啊,有赶集的村民,到了集市上,遇到熟人就说扬了出开去。 李娇娘的酒馆里,人们一边吃着酒,一边议论着骆家的事情。 “那骆氏恶妇一人害了全家,该打!”一个老汉摇摇头,“两口子吵架,拉着哥哥侄儿打男人,这叫过日子的?” “她不是被她嫂嫂侄媳妇们打跑了吗?听说,走的时候,还偷了她老娘的几贯钱。”另一人说道。 “败家的恶妇的哟!这等人,见了最好离远点!” “听说,骆家的女婿为人不错,下回续娶,可千万得擦亮了眼睛,别再娶个恶妇了。” “一个恶妇祸害三代呢。” “是呢是呢。” 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 李娇娘的酒馆里,坐满了人。 人们喝着酒,聊着村里的八卦新闻。 李娇娘和骆诚忙进忙出。 钟氏带着春宝春丫,在后院帮忙。 听着他们说着骆家事,最后说到了陈来庆,李娇娘眸光一亮,对骆诚说道,“骆诚哥,我想请陈叔来咱们酒馆里帮忙,你觉得怎样?” 骆诚皱着眉,“他的腿还伤着呢。” “我等他腿伤好了,再请他来呀。”李娇娘笑着道,“明天不忙,去陈家看看他?问问他的想法。” 第227章 请人 骆诚想了想,说道,“也好,明天一早就去。” 两人商议好,在傍晚回家时,李娇娘到乡里集市上的药铺里买了些滋补品,她打算送去给陈来庆。 虽然她也采药,但必竟去的地方不多,采的都是些内科药。 大补的药材比如老山参和灵芝之类,极少见到。 上回采了一棵老山参,家里没钱时,她给卖掉了。 李娇娘会看药材,会讲价,又是药铺的老主顾,掌柜和伙计都不敢坑她。 她用着比别人便宜的钱,买了一棵老山参,和一些滋补药材。 第二天一早,李娇娘像往常一样,到水沟边查看鱼网兜。 以前只有六个网兜,鱼虾最多时,只有半桶。 那会儿没钱,网兜还是骆诚到村里一户打鱼的人家,用着便宜的价钱,买来的旧鱼网做的。 现在她的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物品了。 她又买了十个结实的新鱼篓。 这些鱼篓里,全都跑进了鱼虾,还有泥鳅和鳝鱼。 正忙着时,不远处,有人忽然冷笑一声,“长得跟细麻杆似的,骆诚娶了这种女人真是倒霉。” 骆老太? 李娇娘站直了身子,笑了笑,“我长得瘦,可我旺夫呀,没看到骆诚住了二十年的破旧房,被我改造一新了?家里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鱼就吃鱼,他没有娶我之前,是不是天天吃不饱饭?天天穿着破衣衫,他现在的衣裳,有一丁点儿破的地方么?鞋子七八双,出门坐马车,您老就别说酸话了,还是操心操心,怎么安抚家里的媳妇们。” 骆老太被气了个倒仰。 的确,现在她的儿子们不在家,全被关了,以往媳妇们乖巧听话,每天轮流着帮她做饭种田,现在全不理她了。 她现在起一大早,就是去田里摘菜去。 饭自己做,衣裳自己洗,地自己种下,所有事情全都是自己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日子过成了这样的? 骆老太想不明白。 “说得多当心咬着舌头!哼!”骆老太气哼哼走了,“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初,我也坐过马车!” 李娇娘耸耸肩头,继续查看鱼网兜。 有小灰毛盯着,她每天都能网不少鱼虾。 李娇娘将鱼虾中大个儿的挑了出来,小个儿的扔进了水沟里。 光这些,就将一只齐膝盖高的水桶装满了。 骆诚扛着锄头走了过来,看到水桶里的鱼虾,他惊讶了,“今天的格外多。” “加了几个鱼网,当然多了。”李娇娘笑着道。 他将锄头放下来,提起了水桶,“今天不去集市上,这么多,吃不完呢。” “我想好了,分一点给六婶,她一个人带着两孩子不容易,我再做些干虾和鱼干,多的,全部拿到陈叔家去,咱们不是要求陈叔帮忙么?” 骆诚转身看着她,伸手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好。” 他心中想到,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她的心地太善良了。 他不知道的是,李娇娘要是得知他这么想,一定会大笑。 她才不善良呢! 她是对人品好的人善良,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品好的人,都值得善待。 至于恶人,她会踩死一个是一个。 绝对不会手软脚软。 …… 李娇娘和骆诚吃罢早饭后,赶着驴车先到了钟氏家。 她们在村里行走时,就坐驴车。 走远的路,才坐马车。 钟氏正在木板房旁洗衣,春丫和春宝在晒草药。 李娇娘跳下驴车,笑眯眯喊着钟氏,“六婶!” 钟氏抬头,笑着道,“呀,是你们来了?”又喊着春丫春宝,“快搬凳子来。” 骆诚将驴车上的一只水桶拎下来。 李娇娘笑着道,“不坐,我们一会儿就走,六婶,天天见面的人,客气什么呢?对了,今天的鱼虾特别多,我送些来给六婶吃。” “哎呀,送什么送呀,你那酒馆的生意那么好,拿去酒馆里呀。”钟氏连连摆手。 “今天有事呢,没去酒馆,天气又热着,放着吃不完就坏了。”李娇娘笑道。 钟氏只好收下了。 见家里的桌上有一簸箕红李子,她忙喊着春丫,倒一半给李娇娘带走。 “那是我邻居送来的,吃不完,娇娘拿去,这种红李子可甜了。”钟氏笑道。 李娇娘笑了收了,“谢谢六婶。” 钟氏甩掉手上的水渍,站起身来,语重心长说道,“娇娘啦,要不是春宝要去上学了,我就带着春宝天天帮你看酒馆去。你说你们,酒馆又关门了,可怎么行?” 钟氏知道,李娇娘这个时没去集市,便是又要关门一天了。 “我们打算找个帮手。今天便去请他。”李娇娘笑道。 钟氏说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的酒馆呢。” “娇娘姐,吃李子。”春宝捧着个大红李子,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多谢你啦,春宝。” 这小屁孩,刚见面时,就一熊孩子。 她管教了几回,加上管宠孙儿的骆孙氏不在家,小屁孩的熊孩子毛病少了不少,完全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少年了。 “不客气,嘿嘿。”春宝嘻嘻一笑,“对了,娇娘姐,我下月一日就要去学堂了,我娘还给我做了个书包。” 李娇娘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好厉害呢!” 钟氏叹了一声说道,“我这几天给人洗衣,加上以前攒的钱,已经够得上春宝的束修了,别的孩子五岁就开始去学堂,他都快八岁了才去,我心里愧疚呢。” 骆诚这时说道,“六婶,你忘记了,我也是八岁上的学堂,还只上了两年就退学了。” 钟氏笑了起来,“春宝可不能跟你比,他是个混沌小子呢。” “我不混沌,我很聪明,我能从一数到十了。”春宝将下巴抬得高高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钟氏又说道,“对了,娇娘,骆诚,你们说请人帮忙看酒馆,这得要个可靠的人啦,你们想找谁帮忙?” 李娇娘笑着道,“我们想请陈叔。” 钟氏不知他们说的是谁,“谁是陈叔?” “哦,骆家老太太原先的女婿啊,我想着,看他愿不愿意在腿伤好后,到我酒馆里帮忙。”李娇娘道。 钟氏对陈来庆不了解,想着李娇娘打算请人家,想必是个好人了。 “哦,他愿意帮忙的话,那还真不错呢。”钟氏随口说道。 李娇娘和骆诚离开时,春宝跟到他们的驴车旁,咬着唇问道,“娇娘姐,你们的驴子多少钱买的?” 李娇娘摸摸他的头,“怎么?你想买驴子?采药赚了不少钱啦?” 春宝点头,“有一点钱了,我想买头驴子给我娘。” 钟氏笑了起来,“他就攒了二百来文钱。” 李娇娘啊了一声,“好有钱呢,不过,驴子的价格还很贵哦,这点钱不够。” “你只告诉我多少就行。”春宝大人一样的口气,又问道。 骆诚这时说道,“十贯,你的钱不够。” 春宝哼了一声,“我上学就买得起了。” 李娇娘笑道,“上学就有钱了?” “是呀,娘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了书就有钱。”春宝十分肯定说道。 李娇娘,“……” 钟氏气得拍了下春宝,“这孩子,不是这么个意思呢!” 春宝歪着头,“那是哪个意思啊?” 钟氏:“……”她该怎么回答? 李娇娘在春宝的面前蹲下身来,“春宝,你娘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不是说,抖下书本就掉下黄金来,是说,多读书,长大了可以靠学问赚钱。” 春宝想了想,“明白了,里正秀才便是呢,他教书赚钱。” 李娇娘:“……”好,这解释也对,“嗯,反正啦,多读书,将来就会少吃苦。” 春丫听在耳里,十贯钱一头驴子,她已经有六贯钱了,再努力努力,就可以买驴子了。 …… 第228章 不会表达 离开钟氏家,骆诚赶着驴车,到了响水村。 响水村比金山村还要穷一些,因为那村子四周大多都是山林,田地很少。 除了有钱的小部分人家,大多人家没有田地。 想找个地方开荒也找不到。 大森林,不适宜开荒种田。 水沟也比金山村的少一些。 会打猎的人家,家里的条件会好一些,不会打猎的人家,只好给本村田产多的人家打短工维持生计。 再或者,将家里的青壮年,送到县城里给人做学徒挣钱。 但这些门路,哪里能挣到很多钱? 陈家兄弟都不会打猎,人多田少,虽然一家子勤劳,但也没有挣到多少钱。 特别是老实的陈来庆。 给骆家做了二十年的女婿,只揣着五十文回了家,还被骆家打断了腿,到现在还不能下床。 陈老太坐在门口洗着衣,洗一声叹一声。 李娇娘和骆诚,将驴车停到了陈家的院门口。 陈老太正抹着泪呢。 “陈阿婆。”李娇娘笑着喊了一声。 陈老太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发现是李娇娘来了。 她马上笑着道,“哎哟,是娇娘和骆诚来了?大庆媳妇?”陈老太喊着大媳妇,“家里来客人了,快来招待着!” 陈大庆的媳妇,腰间系着一个围裙,从前院大屋里匆匆跑了出来。 她笑着朝李娇娘点头,“娇娘来啦。”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 李娇娘笑着道,“陈大娘,我们来看看陈叔。他的腿现在怎样了?” “消肿了,但是还是疼。”陈大庆媳妇摇摇头。 骆诚将车上的一个水桶提下来,孩子们看到里头装着虾,一起跑了过去。 陈大庆媳妇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他们,“别去捣乱!都规矩点。” 李娇娘笑道,“陈大娘,这些虾是给你们的,陈叔的腿伤着了,要补补身体的。”又拿出两个盒子来,“这里面是些药材,也是给陈叔的。” 陈大庆媳妇和陈老太一起摆着手,“哎哟,这可使不得呢,咋还送东西来的?还是这么贵重的药材。你们来看看他,我们就很感激了,快拿回去快拿回去。” 陈老太连连摆手,不肯收药材盒子。 李娇娘递到她怀里,陈老太又拿手推着挡着。 “虾是自己家水沟里的,今天网得多,吃不完的,所以拿了些来。这些药材,大多是我自己采的,也没花多少钱呢。”李娇娘将药材盒子,又塞进了陈老太的手里,“阿婆只管拿着就是。” 骆诚则将水桶,拎到了陈大庆媳妇的面前。 如今,陈家所有人吃的饭,全是陈大庆媳妇在做,本来是分家了,但陈来庆没有人照顾,又合家了。 “我们都没有怎么款待你们,你们却送来东西,真不知怎么感谢才好。”陈老太叫一个大些的孙女,将水桶拎走了,喊着陈大庆媳妇给李娇娘和骆诚煮茶水。 “我去看看陈叔。”李娇娘笑着道。 “我带你去。”陈家另一个孙女,引着李娇娘往里走。 骆诚把驴车停好,也跟着走进了西厢房。 陈来庆已经听到院中大家的说话声了,只是,他的腿不方便行动,依旧躺着。 这会儿见骆诚李娇娘进屋,他感激之外,很是过意不去,“骆诚啦,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我之前没有帮你什么忙,真是惭愧啦。” 想到当初,骆家人逼着骆诚娶他女儿陈银花,还大打上门,他没有阻挠成功,骆家人三天两头闹着骆诚,陈来庆心中很是愧疚。 骆诚摇摇头,“陈叔,爷爷刚病逝的时候,我驯服不了牛儿,都是你悄悄帮我犁田,我可记得呢。” 陈来庆笑了笑,“那不算什么呢。” “这么大的事情,哪能不算什么?所以陈叔,我们送一点心意,你只管收着就好。”李娇娘笑着道,“对了,陈叔,我们今天来,一是来看你,二是,想找你帮忙的。” 得了李娇娘和骆诚这么大的帮忙,陈来庆忙说道,“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他的腿要不是李娇娘给诊治,怕是彻底废了。 李娇娘说道,“便是我们那家酒馆,目前只有我和骆诚哥在忙,偶尔有几个邻居们在赶集的时候帮下忙。村里忙着的时候,他们就帮不上忙了,我和骆诚哥想着,找个固定的人,帮着打理酒馆。不知陈叔想不想去?” 陈来庆当然想去了。 自从腿受了伤,他吃大哥家的,还要六十多岁的老娘给他洗衣照顾他,他心中早已愧疚不已,一直怪着自己是个废物,有人请他干活,他当然原意了。 更何况,他家的条件,比较差。 家里只有一亩半的田,加上他,一共有八个人要吃饭,收的粮食哪里够吃的? 何况还要缴税。 他又不会打猎,除了给人帮工,再没有别的出路。 给别人帮工还不如给骆诚两口子帮工,当作还他们相救一场的恩情。 只是…… 他看了眼自己的伤腿,伤腿还绑着夹板呢,还不能下床行走。 “可我这腿,不能行走啊?我想帮忙却帮不了忙。”陈来庆叹了口气,摇摇头。 李娇娘笑着说道,“陈叔,当然是等你腿伤好了后,再去帮忙呀,我酒馆里,要找个熟人,陌生人,我信不过。” 陈来庆便点头,“我琢磨着,再过个五六天,我就可以下地了,到时候,我先坐在酒馆的前面看看门,你们可以腾出手来放心的忙了。” “五六天不够,十天,十天后看情况。”李娇娘说道。 陈来庆身子骨结实,他的腿恢复得极好,但也只是刚刚有了好转,腿还不能用力,否则容易再次受伤。 陈来庆欣喜着点头,“好,那我努力养好伤。” 之后的几天,李娇娘每天来给陈来庆换药。 十天后,他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了。 那条腿还不能使力,但轻轻地碰一下地,弯弯膝盖,还是可以的,已经不疼了。 李娇娘想让陈来庆再休息几天,再去酒馆里。 但陈来庆坐不住了,“我都躺了半个月了,再躺下去,人也躺啥了。我虽然不能跑,但能走啊?你们看,拄着拐杖走得也不慢呢。” 他在骆诚和李娘的面前,试着走着路。 李娇娘问骆诚,“骆诚哥,你的意思呢?” 虽然骆诚说,家里的事情让她做主,但她喜欢和他商议着办。 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家。 骆诚说道,“要不,就按陈叔说的,就让他坐着看着,有人问问情况,他代替咱们说说。酒馆里多个人,多双眼睛。”他知道,陈来庆之所以这么急着去做活,是因为家里缺钱,想为家里分些负担。 李娇娘笑着道,“这个主意好。” 陈来庆忙说道,“那我明天一大早去集市上。” 骆诚说道,“我们来接陈叔。鸡叫二遍的时候,陈叔在家候着便是,我们有马车,省脚力,速度又快。”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陈来庆很高兴。 …… 第二天一早,骆诚和李娇娘,到玉山村接了钟氏一家三口后,又来响水村接陈来庆。 钟氏惊讶道,“陈家大哥,你这腿伤还没有好呢?也赶集?怎么一个人呢?” 陈来庆不好意思道,“也好得差不多了,闲不住呢,想找点事做,这不,骆诚家缺人,我给他帮下忙。” 那天,便是这个钟氏劝着骆阿香,叫骆阿香不要打他。骆阿香在气头上,将火气撒到了钟氏的头上,砍烂了她的衣裳,还打了她。 陈来庆觉得,挺对不住钟氏的。 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怎么表达。 “哦哦,那你得注意下腿。”钟氏随口回了句,抱着春宝,坐到了马车最尾部,春丫坐在中间。 看到她母子三个挤在一起,陈来庆往头上挪了挪。 他伸手拍拍马车板,“你们往上头坐些,当心掉下去了。” 第229章 春丫买驴 马车赶车的位置上,坐着李娇娘和骆诚。 他俩并排坐着。 马车中间坐着陈来庆,马车尾,坐着钟氏母子三人。 马车较宽,钟氏母子三人,却挤在车尾。 钟氏回头看一眼,讪讪着说道,“不妨事的,陈家大哥你那腿不是伤着么,我们挤得太近,会碰着你的腿,就这么坐着,不会掉下去的。” 陈来庆再三说,不会碰着他的腿,钟氏仍然不肯坐过去。 人家这般拒绝了,再邀请,倒显得自己别有有心了。 陈来庆只好放弃了。 李娇娘回头,对钟氏笑着道,“六婶坐好了呀,我们要赶快了。” “我们坐好了呢,你们尽管赶快。”钟氏左手抱着春宝,右手抓着春丫。 李娇娘好笑地摇了摇头。 到了集市的酒馆前,马车停下,陈来庆不由人搀扶,自己麻利地走下了马车。 他抬头去看酒馆,赞许地点头说道,“骆诚啊,我以前来集市上时,就觉得这家酒馆的位置极好,离着集市主街近,另一方不远的地方,是去几个村的叉道口。不管是县城里来的,还是去村里的,都会经过这里。当时我还想着,也在这附近开家酒馆,只可惜……” 只可惜骆阿香太懒,不同意。 开酒馆是个辛苦活儿,她听了之后,马上炸毛反对着。 想到骆阿香,陈来庆脸色难看起来,话也不想多说了。 骆诚说道,“盘下这家店,是娇娘的意思。” 陈来庆更加难过了,他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贤惠的娘子? 李娇娘见他神色暗沉,猜着,定是想到了过去不愉快的事情。 她便笑着道,“陈叔,进来,大家起得早,都没吃早饭?我和六婶做早饭去,你和骆诚哥先聊着。” 骆诚已经将酒馆大门打开了。 “好好,进去说话。”陈来庆收了不愉快的神色,微微笑了笑,拄着拐杖进了酒馆里。 今天是小赶集,不会有很多人前来,不过,准备还是要准备着的。 这会儿的天色才蒙蒙亮。 骆诚进了酒馆里,先将几处的油灯点燃。 陈来庆看到里面的布置,更加赞许了,“跟以前的布置不一样呢,比以前宽敞些,也整洁些。” “娇娘说,吃饭的人最重视环境,我便简单地改造了下。”骆诚道。 “好好好,真好。”陈来庆点头,他心中想着,什么时候,他也经营一家酒馆来。 骆诚引着他来到柜台前,说道,“陈叔就坐在这里,收收钱,记个帐的。” 他知道陈来庆认得些字,过年过节,骆家那三房的春联,还是陈来庆写的。 骆老太不重视子孙读书,骆大贵兄妹几人和他们的儿女们,都不怎么认得字。 陈来庆早年时,在村里上过学堂,所以认得字。他会认识字,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和父母学的。 “怎么个记帐法?”陈来庆坐下来,看了看面前的几本帐册问道。 骆诚翻开一本帐册,指着一页说道,“就按着这个样式写便是,这里写上日期,后面写上一桌几个人,吃了什么菜,收了多少钱,就行了。” 陈来庆点头说道,“这个容易。” 春宝还像往常一样,提着把扫把,走到酒馆大门外,麻利地扫起地来。 三寸丁的小个子,煞有介事地忙碌着,陈来庆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唉,他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乖巧来着,可是后来…… 后来被她外婆骆老太宠得无法无天了,扫地干活?不存在的。 他叫女儿扫个地,还会被骆阿香骂,说她虐待女儿。 也不知嫁到外县的女儿,如今怎么样了。 她什么都不会做,女婿家会不会嫌弃? 其实,他看不中那户人家的,可骆阿香说行,不让他反对。 陈来庆叹了口气,又开始翻着帐本。 女儿嫁都嫁了,还能怎么着? …… 酒馆后院。 骆诚挑水劈柴。 春丫择菜,钟氏洗菜,李娇娘炒菜。 大家分工合作,没多久,一桌早饭备好了。 一早做包子,发面来不及,李娇娘做了肉夹饼。 另外,还有清粥,油闷大虾,鱼干,炒青菜,爆炒泥鳅,咸鸭蛋。 陈来庆连连说道,“早饭而已,怎么做得这么丰盛?” 他家里清贫,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每天一早,不是拌咸菜的荞麦饼就着清水吃,便是清汤野菜粥。 至于肉,很少吃到。 李娇娘笑着道,“陈叔第一天来,当然要盛情款待着欢迎啦。” 陈来庆心中愧疚着,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好好地帮骆诚做事。 大家围坐一桌,说笑间,吃好了早饭。 这个时候,天大亮了。 钟氏洗碗,李娇娘开始预备今天的菜式。 春丫烧水煮凉茶,陈来庆跟着骆诚,到外面的柜台边算帐。 今天虽然是小赶集,但也来了一些人。 摆了五张桌子的酒菜。 不过后来,还来了十来个农家汉子。 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插着把镰刀。 李娇娘听着他们聊天得知,这些人是来集市上,找收割稻谷的活儿的。 因为是帮人打短工的人,收入不高,各人只点了一碗素面。 李娇娘做的素面汤,味道鲜美,早已在各村间传开了,不少人慕名而来。 这拨人走后,又来了一拨人,今天的汤面,卖得特别多。 于是,今天又是小有收入的一天。 陈来庆帮着记帐,惊讶道,“生意比我想像的要好呢,卖了一百三十九碗面,卖了七桌酒菜。”他心里估计着,有三四贯的收入了。 “只是,娇娘很辛苦。”骆诚叹道,掌勺的事,只有她会。 陈来庆笑着道,“等我腿伤好了,我来帮着掌勺,以前,都是我做饭呢。” 这一点,骆诚是相信的。 陈来庆不仅在自己家要做饭,还要给骆老太做饭。 再不会做饭的人,遇上挑剔的母女二人,做上二十年的饭,也会成为厨子级别。 “好,我等着陈叔的腿好起来。”骆诚道。 得到骆诚的同意,陈来庆更加的有信心了。 酒馆的二楼,有两间房,一间大的做客房备用,一间小的,李娇娘决定给陈来庆做卧房。 “有陈叔帮着守门,我就放心多了。”李娇娘笑着道,“我们骆诚哥不住酒馆里,可这里又堆放着不少东西,只好安装着不少锁,但也怕天长日久啊,如今有陈叔在,我就不担心了。” 骆诚也道,“那就辛苦陈叔了。” 陈来庆笑着道,“你们就放心,我会守好酒馆的。”就这样,陈来庆住到了酒馆里。 有陈来庆在,李娇娘再也不操心酒馆的鱼肉,会被野猫破坏了。 …… 日子平静中过着,转眼间,便是半月后。 这一天,骆老太的三个儿子和三个孙儿,被放出了衙门。 以往,骆家人走在村里,村民们多多少少会和他们打声招呼。 可今天,人们像看得了瘟疫的人一样,离他们远远地站着,没有一人走上前。 骆家兄弟们,灰溜溜跑回了家。 关了一个月,他们像饿虎下山一样,将家里能吃的全都翻出来吃着。 什么硬了的饼子啊,隔夜的饭啊,没熟透的甜瓜啊,全吃了。 气得骆家几个媳妇们破口大骂。 骆大贵来到骆阿香家,发现屋子门关着,隔着门缝往里看,院里都长草了。 “骆阿香呢?”他问着自己媳妇。 “她还有脸在村里住着?跑了,好像投奔她女儿去了。”骆大娘子没好气冷哼着道。 “跑就跑罢,跑了才好,这屋子就给飞翔住,他将来媳妇也是要单过的,还省得咱们再盖房子呢。”骆大贵打着小算盘。 骆大娘子一拍大娘,“哎哟,这个主意好。房子这么大,还愁没有媳妇么?” 只不过,他们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不美好。 原先打算给骆飞翔做媒的人,纷纷摇头,“给我磕头我也不给他做媒了,会找骂!牢里蹲过的,谁要啊?” 气得骆大娘子跳脚骂道,“坐过牢的怎么啦?老娘家有房有田产,有彩礼!” 田媒婆皮笑肉不笑道,“坐过牢没什么,人家姑娘家担心,万一你们家认为姑娘家欺负你家儿子,你们家全伙上门打人怎么办?姑娘家里,可没有这么多的堂兄弟叔叔伯伯呀,人家只想找个老实本分的,可不想找个打打闹闹的。” 骆大娘子气得冷笑,“老实?老实人就不打人啦?不嫁就不嫁,了不起么?” 一连相亲好几个,没一个看得上骆飞翔的,把个骆大娘子快愁死了。 …… 春丫的手头上,已经攒了九贯钱了,她向李娇娘借了三贯钱,凑成了十二贯钱。 这一天,她独自一人,高高兴兴来到集市上。 她要买驴子。 她打算给娘一个惊喜,因为马上是月圆节了。 她打听好了,驴子的价格,在十贯到十二贯之间。 集市上有户人家,专门售卖牲口。 家里的铺子开在集市的街口,铺子里,有牛,有驴子,有骡子,还有马儿。 骡子,牛儿,马,价格都在二十贯以上。 她买不起,只能买最便宜的驴子了。 春丫走进铺子,打量了下牲口后,高声喊着,“掌柜的,买牲口啦。” “来啦来啦。”掌柜的是个矮胖中年汉子,笑呵呵从铺子后门走到前门来。 “掌柜的,这些驴子怎么卖呀?”李娇娘指着三头驴子,问道。 发现是个小姑娘问价格,掌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他拍着中间一头说道,“这头好,十五贯。” 春丫马上皱起了眉头,要十五贯? 好贵,她的钱,加上借来的,一共才十二贯三百文,不够呢。 掌柜的打量着她的神色,笑呵呵说道,“姑娘,这头驴子才三岁,正是力气最大的时候,价钱当然贵啦。” “能不能便宜点呀,十五贯太贵了,我买不起。”春丫摇摇头。 “哪里贵哟,大家都是这个价哟,姑娘来问价格,想必打听过了?不贵不贵呢。”掌柜的摆手。 “十二贯卖不卖?”春丫咬了咬唇,问道。 “十二贯?”掌柜的声音都拔高了,他叹了口气,“你买这头,这头十二贯。”他指着另一头说道。 另一头驴子,毛色也浅一些,个子瘦一些。 春丫不想要这头,只想要中间那头,“就这头,要不,我加三百文?我村里有人买过驴,他们买的驴,都没有超过十二贯,你怎么要价十五贯?” 掌柜的装着为难的样子想了想,纠结了半天才说道,“好,唉,看在你是小姑娘的份上,就卖与你,十二贯三百文。”说着,他走上前解着绳子,还一边摇摇头道,“我卖亏了哦。” 春丫松了口气,脸上浮起幸福的微笑。 可就在这时,有人大声说道,“春丫,别买中间那头,买边上那头驴子!” 春丫回头,惊讶问道,“为什么呀?” 第230章 说谎话 这边上这头明显的瘦一些,中间的明明壮许多。 春丫想不明白,为什么陈来庆不让她买中间的那头。 一个多月了,陈来庆的腿伤,已经大好了。 除了不能跑跳挑重担子爬山以外,一般的走路一点不影响。 今天早上,李娇娘和骆诚还没有来集市上,酒馆上午不开门,陈来庆闲着无事,在集市上闲逛起来。 虽然不是赶集的日子,但集市上的铺子门,还是照常开着。 他逛着逛着,就遇到春丫了。 这丫头,居然敢一个人买驴子!? 看看,被骗了不? “中间那头是头老驴!边上那头只是瘦了些,吃些好的草料,又是头好驴子。而且,边上那头瘦的年轻些,中间那头,少说也有十五岁的年纪了。” “啊,十五岁的年纪了?和我一样大了?”春丫惊讶了。 她问过李娇娘了,驴子的寿命,也就二十岁多点。 这驴子都十五岁的年纪了,还能干几年活儿? “对嘛,这么老的驴子,买了做什么?不要不要,要那头瘦点的,那头也就三四岁的年纪。”陈来庆说道。 掌柜的不高兴了,跑过来朝陈来庆瞪眼,指着他喝道,“你谁啊?我家做生意,你捣什么乱的?” 陈来庆朗朗说道,“我是……我是她家亲戚,我怎么就不能帮她了?他是她大伯!” 陈来庆比骆福财大几岁,所以,才说自己是春丫大伯。 一听说亲戚,掌柜的不敢赶陈来庆了。 他冷哼着道,“你懂什么呀?这头瘦的是病驴!还说亲戚呢,有亲戚坑侄女的?”他拍拍中间那头驴子背,又对春丫道,“小姑娘,买这头,这头健康着呢,那头病驴子,万一病厉害了,治不好了,你买了不是吃亏?咱长年做生意的,可不敢坑你。倒是你那个亲戚,不像个好人。” 最后一句话,他是小声对春丫说的。 春丫看一眼陈来庆,问着掌柜,“那你那头病驴子,要多少钱?就那头瘦的?” “这头呀,这头……十贯钱。”掌柜的摇摇头,“你别买,买了不划算的,亏。”掌柜地直摇头。 春丫歪着头,“我就问问,你最低要多少钱?病得这样了,还卖十贯的话,掌柜的你做生意不诚信呢。” 陈来庆也说道,“掌柜你刚才还说,这驴子可能治不好的,你卖十贯,故意坑人小姑娘?我看啦,最多值八贯钱。” 掌柜的发现,自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行了行了,九贯钱你们牵走。”掌柜的不耐烦了,“我好心推荐好的驴子给你们,你们偏要这头病驴。” “八贯三百文,多一文我不买了。”春丫拍拍身上的布背包,“同意了我就出钱。” 瘦一点,病一点没关系,治一治就是头好驴,关键她现在钱不够。 只能将就着买了。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装着叹了口气的样子,“行行,就八贯三百文,不过我可事先跟你说啊,咱们钱货两讫后,驴子有什么问题,你可别找我。” “哪有你这样卖驴的?按着行规,七天之后有问题,才不会找你,七天之内出了问题,不找你找谁?”陈来庆冷冷说道,“这集市上卖牲口可不止你一家,那街头上,还有一家呢。” 说完,他招手喊着春丫,“掌柜的不诚心做生意,算了,走走,到另一家去问问,再不行,咱们上县城买去,那儿更便宜。” 春丫笑眯眯点头,“好呢。” 两个人果然往外走。 那掌柜的急了,只得叹着气说道,“行行行,卖给你了,虽然这头驴子病着,但不是急病,半年之内都不会死,你们买回去,好好治治,又是头好驴。” 春丫转身过来,“那这样说好了。” 她开始拿钱。 陈来庆说道,“驴子是贵重的物品,掌柜的还得写份字据才是。” 掌柜的脸色不好看了,“卖个驴子还得写字据?” “不然呢,咱们回来再问掌柜,掌柜就会说没卖过驴子。”陈来庆摇摇头,“为了将来不起纠纷,还是写个字据为好。” “对,写个字据。掌柜的你爽快点,我好数钱呢。”春丫催道。 掌柜想早点卖走那头病驴,无法,只得同意春丫的要求,写了字据。 钱货两讫。 春丫拿着字据,牵着驴子走出铺子。 走得有些远了,陈来庆才说道,“春丫,这头驴子只是肠胃病,我给你找些草药,你回家捣碎了拌在高粱麦子里给驴子吃,两三天它的病就好了,胃口一好,不久后就会长膘。这头驴才三四岁的年纪,养一养,可是个力气大的好帮手呢。” 春丫惊讶道,“陈二伯,你懂医术啊?” 陈来庆在家行二,春丫便喊着陈二伯。 骆诚父亲比陈来庆年长,骆诚只喊陈叔。 陈来庆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懂,我就懂点牲口的医术。” “啊,那也很了不起呢。”春丫笑着道,“我们玉山村,没一人懂牲口的,我还想着,到哪里请兽医看驴子呢,陈二伯会看牲口,那可太好了。” 被春丫夸着,看着她笑得朝气蓬勃的脸,陈来庆心里却黯然起来。 他女儿陈银花,可从不这么夸他。 她随她娘的性子,一直瞧不起他,总是骂他。 他只是女儿和骆阿香的奴隶呢,唉…… 陈来庆想到过去,又是一声长叹。 “怎么啦?陈二伯?”春丫疑惑着问。 “没事呢。”陈来庆勉强笑了笑,“我在春丫面前,感到愧疚呢,春丫你个小姑娘都买了驴子,我却买不起驴子。” 春丫笑着道,“陈二伯懂得多,将来一定买得起的驴子的,对了,陈二伯,你要用驴子的话,借我的也行。” “好好好。”陈来庆欣慰地笑着道。 他哪能借小姑娘的驴子呢? 他还是努力挣钱买。 说着话,到了一家药铺前。 陈来庆进了铺子里,买了六贴草药递到春丫的手里,“这些已经捣碎了,早晚喂草料的时候,拆一包混进去,一天两次,这是三天的。” 春丫接在手里,“我给您钱。” “不用不用,就十来文钱,给什么呢?不要不要。”陈来庆连连摆手,“我去酒馆里了,春丫你早些回家啊,你娘会担心的。” “哎……”春丫抓着把钱,抬头时,陈来庆都走远了。 站在药铺门口的小伙计,笑呵呵问道,“你爹给你买药,你还什么钱啊,拿着就是呗,十八文钱的东西,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春丫想说,那不是她爹,她爹只会找她要钱,哪会给她钱? 但她跟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呢? 哎,真是的。 春丫只好将钱放回兜里,下回送个什么给他,还人家今天帮着买驴的恩情。 驴子很瘦,春丫舍不得坐。 她便牵着驴子往家走。 尽管八月的太阳热辣辣的照着,晒得她一头的汗水,但春丫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心情愉快。 她终于有驴子了,以后出门就不必挤娇娘家的马车驴车了。 走到村口的一个大水塘边时,春丫摘了片小荷叶在水里洗干净了,舀了点水捧着喝起来。 水很清,倒映着上头蓝漾漾的天,看得清水底绿绿的水草,灰白色的小溪鱼在水里快活地游着。 一个人影,这时出现在水里。 春丫吓了一大跳,回头来瞧。 “爹?”春丫惊讶了,他爹怎么忽然出现了? “这头驴子,哪来的?”骆福财还是老样子,穿一身浅青色的长衫,头戴东坡帽,手里拿着白纸折扇摇着,指着驴子问道。 春丫想到他爹的德行,不想说实话。 再说了,她买驴子这件事,只有她和陈来庆知道,这会儿陈来庆还在乡里集市上。 “是娇娘姐的。”春丫冷冷说道。 “我记得,她那头驴子,没这么瘦呀?”骆福财摇摇头,不相信,“春丫,你居然跟爹说谎话?” 第231章 捆起来 “娇娘姐又买了头驴子,我借了来给娘用的。”春丫扔掉荷叶,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牵着驴子就走。 “你这孩子,什么态度这是?怎么跟爹说话的?”骆福财甩了下袖子,走到春丫的面前拦着她,“站住!居然敢跟爹甩脸色了?” 春丫想到上回,差点又被他爹卖的事情,哪里有好心情跟他爹说话? 她红着眼睛,心里满是委屈瞪着骆福财,“爹又想做什么?又找到好的买主了是不是?又想卖我是不是?” “你……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关心着想问问你的情况?你却不想跟我多话转身就走,我只是急了而已,你怎么这么说爹呢?”骆福财摇摇头,到袖子里摸摸,摸了一个纸包出来,笑呵呵递给春丫,“拿着,给你的,冬瓜味的糖果。这回买了一大包呢,够你吃的。” 春丫没有接。 她已经有钱了,几颗糖果已经诱惑不了她了。 “我不吃糖,糖果吃多了牙齿会烂。”春丫抿着唇,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哎,春丫,等会儿……”骆福财紧走了两步,去拉春丫的胳膊,“春丫,跟你说件事情,你先别走。” “我不想听你说……,你放开我!”春丫恼火起来。 每回说事情,都是说给她找了个好婆家的事。 她听烦了。 “我是你爹,你敢不听我的?”骆福财扬起手巴掌,打了春丫一耳光。 春丫气哭了,捂着脸大声道,“你又打我!你除了打我,找娘要钱,一门心思想卖我,赌钱,骗钱,你还会干什么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呢?我……我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她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果真往水塘里跑去。 “春丫,春丫?”有人从前方大步跑了过来。 两个人跑得很快,一左一右将春丫拉住了。 “要死也是别人去死,你没错,干什么啥事?”这是向大娘子。 跟着她跑来的,还有向二宝。 向大娘子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又回头狠狠瞪着骆福财,“骆福财,你本事呢,欺负闺女?闺女哪错了?凭什么打她” “你不配做她爹!”向二宝也冷冷说道。 “我们父女的事情,你们参合什么呀?走开走开。”骆福财挑起眉尖,不耐烦说道。 向大娘子冷着脸,对小儿子说道,“二宝,去,将你骆诚哥喊来,他们在屋旁的水田里施肥呢。” “好。”向二宝拔腿就跑。 这个水塘离着骆诚家并不远。 跑过去,不到半碗茶水的时间。 骆福财怕骆诚。 一听骆诚的名字,吓得脸色变了变,“我跟他说什么话?哼,走了走了。” 他提起袍子摆,转身就跑。 “你别干傻事,我帮你教训你爹!”向大娘子拉了拉春丫的手,大步朝骆福财跑去。 “你给我站住!骆福财!”向大娘子咬着牙,奋力往前追。 别看向大娘子个子壮,个子矮,腿又短,但跑起来跟风一样。 没一会儿,就将骆福财抓住了。 “打老婆,打女儿,你还是个男人么?老娘我今天替钟氏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骆大娘子脱了鞋子底,对着骆福财便是一顿狠抽。 “死婆娘,老子家的事情要你管?恶婆娘当心向广财休了你!”骆福财被抽得破口大骂。 向大娘子冷笑道,“我男人才不会休了我,倒是你,还有没有女人要你?钟氏那么好说话的女人都不要你了,这世上怕是只有母猪要你!” 啪啪啪——,鞋子底抽得一下比一下快。 骆福财不服气,跟向大娘子对打。 正打着,骆福财的后背上,被谁狠狠踢了一脚。 他没站稳当,扑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灰。 向大娘子松了口气,回头来看,笑着道,“骆诚啊,我把他逮到了,你快把他捆起来,钟氏正找着他呢。” “嗯,绳子已经拿来了。”骆诚说着话,抖了下绳子,不等骆福财翻个身,就已捆上了他的胳膊。 “骆诚?骆诚你干什么?我是你叔,你放开我!”骆福财气得大声叫嚷着。 跟着来的李娇娘笑眯眯道,“这是六婶交待过的,看到六叔就捆起来,要不要松绳子,一会儿等六婶来了再说。” “我去喊我娘来。”春丫吸了口气,牵着驴子大步往家走。 向大娘子推了把小儿子,“快跟着呀,她刚气得要跳水,可别再干傻事。” “哦哦。”向二宝吓得脊背一凉,飞快朝春丫追去,“春丫,我帮你牵驴子。” 李娇娘眨着眼,咦,春丫牵了头驴子回来?刚买来的? 现在春丫在伤心,她没上前问,打算到晚些时再问问,那驴子挺瘦的,可别买贵了。 骆福财被骆诚提了起来,拖着就走。 “骆诚,骆诚我胳膊勒疼了。”骆福财嘟囔着。 “疼不死人。”骆诚不理会。 “六叔,你就省省,你胳膊断了,也不会放你走的。”李娇娘耸耸肩头。 “依我看,疼的话不如不要,直接砍断。”向大娘子不客气说道。 “恶婆子,要砍就砍你的胳膊。”骆福财大骂。 “再骂我叫钟氏休了你!”向大娘子怒了。 骆福财不敢骂了。 憋着口气,脸色很难看。 骆诚将他拖到了自家的院门前,捆在院前的一棵树杆上面。 李娇娘清清嗓子,大声喊着,“都在家不?在家的话出来看个热闹啊,在骆诚家门口呢!现场休夫哦,错过没机会看了哦!” 这会儿才上午,邻居们并没有全部去地里。 不少人还在家吃着烧晚的早饭,有的在挑水,有的在洗衣。 娃子们也大多在家里。 李娇娘声音大,很快,高家的来了,刘家的来了,连小桥另一边的项家也来了人。 大人带着小娃儿,大娃儿带着弟弟妹妹们。 十来个人纷纷跑过来,看到骆福财被捆到树上,大家伙一起哄笑起来。 有人说道,“我再喊些人前来看看热闹。” 他们早就听说了,钟氏要休夫,只是骆福财跑了,钟氏没法休。 有人还听说,钟氏央求了认识的人,看到骆福财就捆起来,她要打他一顿再休。 今天捆上了,怎么个打,怎么个休,很让人期待呢。 大多数都是男人休女人,女人休男人,可少见得很。这个热闹可不能错过了。 一向老实,任劳任怨的钟氏,都要休了骆福财,可见,骆福财做的恶事太多了,钟氏忍不住了,才会闹到休夫。 骆福财气黑了脸,这金山村的人,究竟有多闲啦? 不去看自己娘子,看他做什么? 他有什么好看的? “项老大,你媳妇是不是很丑呢!嫌弃媳妇,看上了我?”骆福财瞪着项伯的大儿子喝问道。 “放屁,老子媳妇一个根脚指头都比你强!”项伯的大儿子踢了脚骆福财。 “再踢,再踢试试看,老子一会儿饶不了你!”骆福财破口大骂。 “哟豁,来啊来啊,把前年借我家的二贯钱还回来啊,你上回可说了,不还的话,叫我抽你二十棍子,我还等着。” “放屁,什么时候借你钱了?”骆福财不认帐的大骂,“借条呢?拿来瞧呀。” 项伯大儿子气得脸都青了,“无赖,骗钱不还会下十八层地狱!” 哪有借条? 借条的时候,骆福财哭得跟个孙子似的,要他还钱,比大爷还拽。 “骗子!无赖!”项伯大儿子气得踢了骆福财几脚。 “别踢死了,我不想一直姓他骆家的姓!我不想给他守寡!”钟氏的声音,大声说道。 这话没错,骆福财要是死了,钟氏就永远是骆福财的媳妇了。 因为活人和死人是没法和离的,这是宋朝的律法。 钟氏这一喊,同情他的人,都站得离得骆福财远远的。 尽管好几个人都想踢死骆福财,算了,忍一下,等钟氏休了骆福财再狠狠踢他一顿也是一样的。 第232章 不是和离,是休夫 “慧娘,救我啊,我快被他们踢死了!”骆福财看到钟氏来了,又开始卖惨。 以往呢,他要是一委屈,钟氏就会心软。 但这一回,钟氏没有心软。 钟氏脱下鞋子底,怒气冲冲地朝着骆福财就狠狠地抽了过去。 “你跑啊,你到是跑啊!天下怎会有你这种人?我当初真是瞎眼啦,嫁给了你,你成天不在家,家里家外全是我一人。你不仅不往家拿钱,还从家往外拿钱,到处借钱,你有脸在村里行走,我没脸,我今天不休你,我就不活了!” 钟氏一连抽了他十几下才住手。 想想自己受过的委屈,想想骆福财做出的种种糟心的事情,钟氏气得哭了。 “六婶,六婶别哭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呢。”李娇娘劝着钟氏。 “对,这种人,不值得我气!”钟氏抹了泪水,从袖中抹出几份文书来,问着李娇娘,“娇娘啦,家里有墨水没有啊?借我用用。” “有呢,红印泥也有。”李娇娘点头。 “我去取来。”骆诚大步走进院里,拿东西去了。 骆福财心里有些发慌,委屈巴巴看着钟氏,“慧娘,你……你真要和离?” “这回不是和离,这回是休!”钟氏咬着牙,“我好话好说同你和离,你不肯,还撕了和离书,浪费了我的钱,那我只好写休书了,为什么休,这上头写着原因呢,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钟氏恨恨咬牙。 原来是真的休夫呀,不是说说而已。 邻居们更加来了精神。 他们早看不惯骆福财了,纷纷说着,“春宝娘,我们都给你撑腰呢,你只管休。” “慧娘,咱们好歹成亲十几年了,你真忍心这么做?十几年的感情啦。”骆福财叹口气。 钟氏冷笑,“感情?没有了,早被你气得一干二净了!” 她接过骆诚递来的印泥和笔墨,将纸张铺在院门边上的一块树桩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该你了!”钟氏将文书递向骆福财。 骆福财怎么肯签? 钟氏替他写了名字,抓着他的手在上面按了印泥,“我就当你不认得字,只按个手印就好。” “你疯了么慧娘?你来真的?”骆福财大骂,“你这个疯婆娘!” 钟氏不理他,抖着文书看着,“里正马上就来了,就等着他主持这件事了。” 除了刚开始来的十几个邻居,又来了一些人。 三四十来人,围着这里看热闹。 没多久,玉山村和金山村的里正来了。 玉山村的里正叹了口气,“骆福财,你说你,好好的家不珍惜,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得反省反省。” “我哪儿错了?我还不是想多挣钱么?赌钱怎么啦?县城里有人靠着赌钱,买了五间铺子呢。”骆福财不肯认错。 钟氏气得沉着脸,“你怎么不说,还有大把的人因为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哪有?”骆福财嘟囔着。 “里正,我签了字,按了手印,骆福财也按了手印,您给签个字,做个见证。”钟氏将文书递上。 里正看了看,摇摇头,签了字,按了手印。 他收了一份,一份给了钟氏,另一份,递给了骆福财,摇摇头,“你呀你……,唉……” 不想多说什么,走了。 金山村的里正看一眼骆诚,“都散了,都回。”也没多说什么,也走了。 春丫和春宝,还有向二宝,也跑来了。 “娘?”春丫看一眼骆福财,问着钟氏,“怎样了?” 娘的眼角,红红的,没离成? “娘跟你爹,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钟氏咬牙,恨恨说道。 春丫松了口气。 骆福财扭着胳膊,“骆诚,可以给我松绑了?” 李娇娘轻轻一笑,“六叔,六婶还没有说话呢,你急什么呢?” “慧娘,快叫骆诚给我松绑!”骆福财大声叫嚷着,“我胳膊绑疼了。” 钟氏一手拉春丫,一手拉着春宝,朝骆诚点了点头,“给他松开。” 骆诚冷着脸,走上前松了绑。 得了自由的骆福财,马上朝钟氏跑过去。 钟氏气得脸色都变了,连连往后退,“我不是你媳妇,你滚开!” 春丫吓得飞快躲到钟氏后面。 向二宝和向大娘子冷着脸问,“骆福财,又想打人了么?” 李娇娘飞快拦在他们中间,笑眯眯道,“六叔,你和六婶再不是一家人了,你要是再打她,可是要吃官司的,可懂?” 唉,这世道,打老婆不是罪,打外人才是罪! 骆福财也想到这一点了,他下巴一抬,“谁要打人了?我是那种人吗?” 春丫抿了抿唇,红着眼说道,“刚才在水塘边时,你打了我一巴掌。” “啊,真打人了?六叔,春丫哪错了?你要打她?”李娇娘冷冷问道。 “我是他爹,她顶嘴了,我打一巴掌了,怎么啦?做父母的,管教下子女,还不能管了?”骆福财不服气。 “子女也是人,可不是父母的奴隶!”李娇娘冷冷说道,“你这么对春丫,难怪她不想理你了。” “春丫,春宝,过来。”骆福财朝二人招手,“你娘和我和离,你们跟着她会吃苦的,没爹的孩子人人欺。过来,爹爹护着你们。” 钟氏冷笑,“你常年不在家,跟死了没两样,他们也不过得好好的?” 春丫站着不动。 她刚才被打了,脸上还生疼生疼的。 春宝摇头,“不去,我要跟着娘。” “你们过不过来?”骆福财怒道。 “不去!”春宝哼哼,“我不跟你走,你又不会做饭。” “你这死孩子!”骆福财骂道,“好好好,将来有得你后悔的。” 他往手里看看,手里还捏着里正塞给他的“休书”呢。 骆福财气得三两下给撕掉了。 他用力甩在钟氏的头上,冷冷说道,“你会后悔的,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人老珠黄的,还带着拖油瓶,哪个男人还会要你?” “没人要,我也不要和你过日子!”钟氏怒道。 “哼!”骆福财看一眼钟氏母子三人,甩袖走了。 “春宝娘,别气了,你勤劳能干,往后的日子不怕过。”有人劝着钟氏。 向大娘子也说道,“骆福财常年不在家,这两个孩子还有家里的田和家务,不都是你一人做的?这日子没变呀,以前怎么过的,现在还怎么过,有困难跟我们说!” “六婶,婶子们说的对,别理会六叔的话。”李娇娘也说道,“有什么事要我们帮着做的,随时来找我们。” 钟氏看着大家,感激着点头,“好好,多谢大家了,我现在没什么困难,我能行。” 她将和离书放进怀里收着,朝大家点了点头,牵着春丫和春宝往家里走。 看着热闹的大家,也三三两两离开了。 钟氏这些天,到两村收衣裳清洗,洗得又快又干净,价钱也公道,大家对她的印象极好。 都同情着她。 说着她的事,各自散去回家去了。 向大娘子摇摇头,“总算分了。”又恨恨着道,“那个骆福财简直了,我偏要给钟氏做个媒,帮她再嫁。嘿,骆福财居然骂钟氏再嫁没人要,他才没人要了?” “我去看看春丫。”向二宝伸手挠挠头。 “去去,去看看她。”向大娘子道。 “骆诚哥,我们跟去看看,六叔今天丢了面子,怕是会打六婶。”李娇娘想了想,对骆诚道。 这世上,不少男人的想法是,他们能休女人,能甩女人,但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女人甩! 骆诚关着院门,“他敢!他是六叔又怎样?照样打!” 骆诚赶着马车,带着李娇娘,追上了钟氏母子三人。 向二宝跟他们走在一起,看到骆诚李娇娘来了,憨憨一笑,“骆诚哥,娇娘姐。” 李娇娘笑着道,“六婶,春丫春宝,二宝,坐马车,我和骆诚哥送你们回去。” 钟氏笑着摇摇头,“没多远呢,这会儿又是阴天,走路又不热,干嘛送呀?” “车都赶出来了,你们就坐上来?”李娇娘笑道。 “你们啦,真是的……”钟氏笑了笑,扶着春宝坐好。 春丫和李娇娘坐在马车中间,向二宝坐在车尾。骆诚扬起鞭子,将马车赶往玉山村。 …… 向大娘子回了家后,马上问起大媳妇。 “你娘家村里,有没有三十五岁上下,还没有媳妇的男人?要勤劳,懒的爱赌的不要。”她定要给钟氏说门亲事,气死骆福财。 向大宝媳妇眨着眼,想了想,“没注意呢。” “一会儿你回娘家一趟,你打听打听看,打听到了马上回来。”又想着媳妇带着一岁的娃儿回娘家不方便,她把孙子接在手里抱着,“我看着肉包,你一个人回去。” 向大宝媳妇笑着道,“娘,怎么忽然问这个?还这么急的?” “这不,那钟氏不是和骆福财和离了吗?她年纪又不大,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么年轻的,难不成一直单过?”向大娘子逗了下孙子,说道,“她再生一个也不成问题呢。” 向大宝媳妇刚才在喂儿子吃早饭,只到院门外看了一眼,就回家来了。 儿子吃饭为大,看热闹什么的,是看不完的。 所以,院子外头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全,只知道钟氏和骆福财和离了,两口子还吵起来了。 并不知道吵架的具体内容。 “哼,骆福财居然骂钟氏人老珠黄了没人要?我气不过,我就偏要给钟氏再找个男人,气不死他。”向大娘子哼哼一声。 向大宝媳妇气笑了,她婆婆又跟人斗气了。 “那万一那钟氏不想再嫁呢?” “找个条件好的,比骆福财强的,她一定会嫁。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房子是破的,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孩子呢,遇到好的人,一定会再嫁的,你回娘家时,央求下家里人打听下。” “好的呢,我这就回娘家去。” …… 李娇娘和骆诚,将钟氏送回了家里。 没看到骆福财在。 钟氏松了口气,请大家进屋喝水。 向二宝摆摆手,不好意思道,“不了,家里还忙着呢。”就跑回去了。 “向二宝真热情。”李娇娘笑着夸道。 钟氏叹了口气,人不错,可她家春丫配不上人家啊。 春丫往向二宝跑远的身影看去一眼,抿唇一笑,走开了。 骆诚说道,“六婶将来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和娇娘说。” 钟氏笑着道,“晓得的,今天又耽误你们不少事了,进屋喝碗茶水,就快些去酒馆去。” “今天不忙,六婶不必操心我们的事。”李娇娘笑着道,“我们晚些时候去也成。” 春丫拉过李娇娘,“娇娘姐,来看看我买的驴子。” 驴子系在木板房的一侧,正吃着草料。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呢,驴子多少钱买的?”李娇娘摸着驴背问道。 这驴子挺瘦的,春丫可别买亏了。 “八贯钱。”春丫笑眯眯道,又喊着钟氏,“娘,咱们也有驴子了,今后出门,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 钟氏惊讶道,“啊呀,这驴子是你买的呀?我还以为,你从哪儿借来的。” 她心中更加安慰了,没男人,她不是还有女儿和儿子么? 第233章 钟氏很欣慰。 瞧瞧她女儿,都买得起驴子了。 李娇娘惊讶了,“才八贯钱?不贵不贵,一般的驴子要十来贯呢。”春丫这么厉害,这么会讲价? 春丫笑着道,“娇娘姐,是陈二伯帮着砍的价,要不是他,我差点被店家骗了呢。” “哦,陈叔帮了忙呀?”李娇娘惊讶问道。 春丫便将一早在集市买驴的经过,对大家说了。 李娇娘笑着道,“想不到,陈叔还懂牲口呢。” 骆诚走过来,也来看驴子,说道,“这是他的副业,平时村里哪家的牲口病了,都是请他看。他说这驴子好,那便是好。春丫今天运气好,得亏遇到他相助。” 钟氏最怕欠人情了,说道,“春丫,改天遇到他,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春丫笑着点头,“嗯呢,晓得了。” 李娇娘帮着春丫,喂了会儿驴子,就和骆诚回家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骆诚哥,我们以后多多帮着下六婶,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李娇娘道。 她不知道古时离异的女人,是怎么在世上生活的。 但她见过了现代那一世离异的女人们。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将自己放在圣人的位置上,对离异的女人进行指指点点。 喜欢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明明是男人有错,也会将错怪在她们的头上。 天道不公。 这会儿是宋朝,虽然不像明清两世那样,非要给女人们立贞洁牌坊,不让她们改嫁,但女人们的活动圈子还是太小,生存的空间太小。 骆诚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酒馆开业后,六婶帮了我们不少忙。” 两人回了家,将田里没有做完的活儿,接着做完了,收拾好,又来到了集市上的酒馆里。 如今有着陈来庆看酒馆,他们轻松多了。 陈来庆会将茶水事先烧好,凉好。 灌到大茶壶里,提到外面的桌子上,供路人们喝茶。 陈来庆没来的时候,是李娇娘和骆诚做,他们得起一大早到酒馆里,现在,他们赶在上午过半时赶到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抽时间忙下地里的活儿。 酒馆的门开着,陈来庆坐在凉棚里,和两个过路人在聊天。 他神情闲适,脸上满是笑容。 比以前开朗多了。 “陈叔。”李娇娘笑着打招呼。 陈来庆站起身来,“你们来了?” 他笑呵呵朝马车走来。 骆诚和李娇娘每天来酒馆,都会带一些菜来。 陈来庆帮着忙,将马车上的菜蔬,一筐一筐往下搬。 今天不是赶集日子,菜不多,就一些易保存的菜,比如黄瓜,冬瓜,茄子。 一些带叶的菜,李娇娘全没有带。 下午人少的话,吃不完菜就坏了。 不过,她在酒馆里,泡了黄豆绿豆还有黑豆,自己做豆芽菜。 现在天气热,豆芽菜生得也快,四五天就能长出一大丛。 李娇娘看着洁净齐整的酒馆,笑着道,“陈叔,自打你来了酒馆里,我和骆诚哥都没有捏过扫把呢,扫得太干净了。”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你们给我地方住,还给钱的,做这点事情,当然是应该的。”陈来庆不好意思笑着道。 骆诚走过来,“对了,陈叔,今天得感谢你,帮着春丫买了驴子。” 论亲疏,骆诚和陈来庆,和春丫的关系是一样的。 但因为骆老太的原因,骆诚和陈来庆的感情淡一些,和钟氏一家走得近一些,感情深厚些,自动将春丫当亲妹子看待了。 陈来庆摆摆手,随和地笑了笑,“不值得什么的,我在街上闲逛着,正好看到那丫头买驴子,她的钱又不多,又想买头好驴,我给她挑了挑,挑了头便宜的驴子,只是,那头驴子有些瘦,得好好地将养着。” 李娇娘心中想到一个主意,说道,“陈叔,我看这样,你在咱们酒馆的外墙上挂个牌子,写上:牲口医治,多赚些小钱自己用。” 陈来庆摆摆手,“这怎么行呢?这里还在帮忙呢,哪里就忙得过来?不要不要,不要。” 李娇娘笑着道,“我们这酒馆,也就中午忙一会儿,上午和下午,都没什么事呢,陈叔不就有空了?” 骆诚也说道,“陈叔今天上午不是没什么事吗?都到集市上逛去了?” 陈来庆一脸愧色,“我是到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菜卖,也不是玩。” 李娇娘大度一笑,“那都不重要呢,就这么定,我和骆诚哥,不也是忙半天酒馆里的活,种半天田的?酒馆生意,本来就是忙一阵,闲一阵的,利用空闲时间赚别的钱,一点不误事。。” 两口子都鼓励陈来庆做起副业来,陈来庆被说得心动了。 “成,我一会儿写个牌子,有空就去,这里忙呢,我还是先顾着这里。”陈来庆道。 帮骆诚他们分好菜,洗好菜,陈来庆就写了牌子,挂在凉茶棚那里。 牌子才挂上去,马上有个老汉走来问道,“谁会看牲口啊?” 陈来庆点头,“我啊。” “哎哟,太好了,可算找着人了,我家的牛儿不肯吃草,一天了,你给看看?” “您牛儿在哪儿?” “不远,离这里一里地的田里。” 陈来庆道,“您老稍等会儿,我跟我东家说一声。” 李娇娘听说,有人请陈来庆给牛儿看病,她高兴说道,“牌子真是挂得及时呢,陈叔就去,这会儿还不到正午,不忙呢。” 陈来庆高兴着道,“我去去就回。就一里地的地方,不远。” 看着陈来庆跟着老农走了,李娇娘笑着对骆诚道,“陈叔能干呢,要不,我们给他找房媳妇?” 她要气死骆家人。 你家不要的女婿,别人会当个稀罕物。 骆诚嘴角抽抽,“还是操心你自己,别人的事情先缓缓。” 李娇娘眨着眼,“我什么?” 第234章 想得容易 骆诚看着她,看着她的脸。 他现在看娇娘,越看越好看,越看越…… 心猿意马。 李娇娘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回看着骆诚,“我什么呀?只看着我不说话?莫名其妙。” 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怎么啦?” “没什么?”骆诚嗡声嗡气走开了。 最近啦,虽然他们睡一张床上,还睡在一头,但娇娘不再往他怀里滚了。 而且在中间放了一个大枕头,拦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伸过去。 骆诚不喜欢他们的中间放着枕头,夫妻是一加一,然后等于三,或者等于四五六七八。 而不是一加一,再加一,永远等于二。 他是一,娇娘是一,枕头……是一。 “毛病的男人。”李娇娘耸耸肩头,又笑呵呵忙着去了。 这时候,走进来一家三口,喊着来三碗肉汤面。 “来了,客观您先喝杯凉茶候着,汤面马上就来。”李娇娘倒了三碗凉茶放在桌上,风风火火走进厨房去了。 骆诚跟着走进厨房,去帮忙。 端面碗这种事,一向是他。 大热天的,他怕李娇娘烫着了。 这一家三口走后,又来了几个人,有点酒肉的,有点面汤的。 李娇娘和骆诚,麻利地招待着。 等他们走后,陈来庆才回来。 一进门,他就笑着道,“牛儿是小毛病,我给看好了,主家出了工钱。” 李娇娘在整理上午赚的钱,她笑着道,“那不错呢!” “只是不多,才八十文。”陈来庆摇摇头。 八十文,按购买力计算,放现代那世就八十块钱左右。 李娇娘笑着道,“小毛病嘛,当然钱少。陈叔第一天挂牌行医,开张就有了收入,势头不错嘛,开门红,直接庆贺。” 骆诚也说道,“时间久了,请陈叔的人就多了,收入就上去了。” 陈来庆很高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倒了碗凉茶喝着,想到一件事,又说道,“对了,娇娘,骆诚啦,那个放牛老伯跟我说了件事,问你们愿不愿意做门生意。” 李娇娘忙问,“什么生意?” “是这样的,老伯那个村的一个员外,明天要给自己老娘过八十大寿。家里要大操大办一场,本来约好了一个酒楼的大厨上门掌勺,但那大厨今早出门时,坐驴车摔沟里去了,腿摔坏了,员外正急着四处找人替代呢。我看娇娘做的菜又好看又好吃,不如去试试?” 李娇娘来了兴趣,“员外家出多少工钱?” “两贯钱一天。” 骆诚皱眉,“不太多啊。” 他想的是,给别人家打短工,受气不说,钱也并没有多太多,大太阳下面来回走一趟挺辛苦的。 不如坐在酒馆里,赚多少是多少。 清静,自在。 他心疼娇娘。 但李娇娘却高兴了。 今天明天不是赶集日,今天一上午,毛收入不到三百文,加上下午的,一天的毛收入定然不会超过一千文,也便是一贯钱。 除掉材料成本钱,再除掉她和骆诚还有陈来庆的工钱,收入顶多三百文钱左右。 明天的收入,也可能一样。 还不如给人打短工,赚他个两贯钱呢。 她名气打出去了,说不定将来有更多的人请她上门做大厨。 那收入就可观了。 “好,我去,地址在哪儿呢?陈叔?”李娇娘问道。 “是双河村,何姓员外家。”陈来庆道,“很好找的,我带你们去?” 李娇娘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和骆诚哥去就行了。陈叔就在店里照看着?” 陈来庆也会做饭,他帮骆老太做了多年的饭,自己家里,也是他做饭。 他虽然不会做酒席的复杂菜肴,但一般的家常炖煮清炒,他很拿手。 煮汤面的味道不及李娇娘的,但比普通人家做得好。 铺子里十分忙的时候,陈来庆也帮过厨,炒过一些简单的菜。 陈来庆点头,“好,我在这儿看铺子。” 李娇娘笑眯眯问骆诚,“骆诚哥,等正午一波生意过去后,我们就去何家问问看。” 骆诚摇摇头,“你呀你,不知道休息会儿的?这么热的天……” 李娇娘见过现代那世的农家宴席。 掌勺的人其实比在酒馆里做大厨轻松。 手头的人多呀,只需照看锅子,做好菜色就可以了,一只碗都不必自己洗的。 另外,主要还要讨好者,就怕大厨太辛苦了,在做菜方面敷衍,让他们在客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点都不累的,人家是员外家,家里有仆人,有帮工,哪里会叫主厨做事?咱们去看看?” 骆诚皱了下眉,“好,一起去。” 娇娘最近敛财上瘾,只要听到哪里有钱赚,马上就过去了。 其实呢,他们现在不缺钱。 可李娇娘并不这么想,她时常掐着手指算着,蒙古军还有多久打到中原来。 要多少钱财,才够让她的子孙活到明朝的太平时期。 养活后代是个艰巨的任务。 所以,能敛财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放过。 把钱全部换成不易腐烂的金银玉器,埋入大山里。画个藏宝图,让后代们知道知道,他们的太祖爷太祖奶多么牛叉,连两百年后的子孙都照顾到了。 云和县是江南偏远的小县城,适合避难。 …… 招待了正午来的两桌客人后,李娇娘和骆诚赶着马车,来到了集市附近的双河村。 村里的员外们,都是有钱的大财主。 家里不是有人在大州府里当大官,便是祖上是当官的,手里捏着先辈的巨额财富。 他们的手里最少有着百亩良田,大砖房数十间,或是在城里有数十间铺子。 资财都在万贯以上。 每村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进了村,稍加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李娇娘问了个坐在树下纳凉的老太太,老太太马上告诉她何员外的家。 “沿着这路,一直往前走,看到房子最阔气的一家便是,他家院子门前搭着戏台凉棚呢,要办喜事了,很好找的。”老太太道。 李娇娘道了谢,坐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果然,她和骆诚看到了一排阔气的房舍。 比金山村的黄员外家还有钱。 因为房子要更高大,围墙更高更长。 院子门更阔气。 院门口的戏台已搭好,一些娃子们正爬上爬下的玩闹着。 院子门大开着,不时地有人抬着东西进进出出。 骆诚将马车停在一处阴凉的地方,“我去问问看,娇娘你先在这里候着。” 李娇娘取下斗笠,拿斗笠当扇子扇着凉风,她笑着道,“好。” 骆诚走到院子门口,问着个指挥抬东西的中年男人。 那打扮,像是这家里帮工的。 中年男人是何家的管家,惊讶地看着骆诚,“你会做菜?咱们这可是大户人家,会设宴席百桌,你会应付吗?” “不是我,是我娘子。”骆诚朝马车那里的李娇娘点了点头。 李娇娘笑微微走来,“管家好。” 管家更惊讶了,“你?”眼前的小娘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轻哼一声,“你们是不是听说,我家员外老爷出的工钱多,才大胆前来问掌厨差事的?别闹了,那差事你们当不了。” 他挥着袖子,示意李娇娘和骆诚快走。 李娇娘不气馁,依旧笑微微道,“管家,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可以考验考验啊,不行再赶走我们,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管家犹豫着。 李娇娘又笑着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乡里实惠酒馆的两口子,一个过路的人,向我们提起了何员外家,说家里在寻会掌厨的人,我才自荐而来。” 管家打量着李娇娘,道,“原来你是实惠酒馆的厨娘啊?” 李娇娘笑着道,“没错呢。” 管家刮目相看了,“那行,你跟我来,虽然说,你有掌厨的经验,但合不合我们老爷的心意,还得看你本事。我们家向来请的是县城里的厨子,只是这次出了点意外,才向本乡招厨子。” 李娇娘和骆诚,跟着管家进了何家大院。 这家的建筑规模,赶得上县里王员外家的级别了,不用说,家里巨有钱。 当然了,在乡下么,地广,随便建,在城里寸土寸金的,想盖大宅子,得花多倍的钱。 一路蜿蜒行走,李娇娘来到一排屋子前。 这是两间砖房。 门口还有口井,井旁种着一株高大的桂花树。 一张桌子般大小的竹扁筐里,晒着桂花。 院角砌着一个一张床大小的池子,池里长有几片荷叶,不少鱼儿在池里游着。 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熏鱼干,熏肉干。 肉干有兔肉,猪肉,牛肉,鸡鸭鹅,还有野猪肉,獾肉。 一个婆子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洗着碗。 屋里,有切东西的咄咄声。 显然,这是何宅的大厨房。 “这是厨房,你跟我来。”管家朝李娇娘点了点头,又朝那洗碗的妇人说道,“张妈,这是来试手艺的,你们来看看。” 张妈先看骆诚,表情惊讶,又看李娇娘,也是惊讶了,好漂亮的小娘子,她心说。 又见李娇娘跟着管家走进厨房,那个小伙子只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张妈不淡定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来试厨艺? 呵呵,她四十来岁了,烧了三十年的饭,老爷也不满意,一个丫头片子,烧了几年饭呢?就敢来应试? 不自量力! 厨房里,还有个同年纪的妇人,同样也是惊讶的。 “李妈,你掌灶,让她试试厨艺。”管家指着李娇娘道。 李妈是个胖妇人,何宅厨房平时的掌勺人。 她鄙夷地朝李娇娘看一眼,走开了。 “这里有菜,你自己看着烧。”双手叉着腰,扬着眉,一脸的瞧不起。 李娇娘挽着袖子,目光飞快打量起了厨房。 不愧是有钱人家。 这家的厨房,比她那家酒馆的正堂还要宽敞。 有三个灶台,一大一小两个炉子。 各种调料堆满了一人高的柜子,新鲜菜蔬一筐一筐地堆在柜子前。 李娇娘走到一个篮子前,挑了三个鸡蛋出来。 两个厨娘眨着眼,纷纷暗想着,这小娘子想做什么?炒鸡蛋? 唉哟,她们家十岁小儿都会炒呢,还拿来秀厨艺? 笑死个人了! 那个胖些的李厨娘,还笑出了声。 李娇娘不说话,拿了个漂亮些的大头碗,用凉开水冲了冲碗,将三个鸡蛋敲在碗里。 接着,她又加了少许盐巴,抓了五根筷子,动作飞快地搅拌起来。 搅了会儿,她往碗里倒入凉开水,并舀了一勺猪油。 接着又搅拌。 随着搅拌动作的加剧,碗里浮了层细小的白沫子。 李娇娘拿着调羹,将沫子轻轻刮掉。 再接着,她往大锅里加入清水,放上蒸笼,将鸡蛋碗放在蒸笼里,又找了个大些的盘子,扣盖在碗上,这才盖上锅盖。 “我来烧火。”李娇娘朝那胖妇人笑了笑。 蒸蛋羹,火不能太大,太大会蒸干,也不能太小,否则碗底的鸡蛋液一直不凝固。 她不放心这个一直朝她撇唇的胖妇人。 这可是试手艺,她不想第一次就搞砸了,她得亲自来。 那妇人乐得自在,拢着手,走到一旁闲站着去了。 和那张妈站一块,嘀咕着说起话来。 李娇娘麻利地点燃了灶里的柴火,她先是大火烧开水,等水一冒热气,马上改中火,半碗茶水的时间后,改小火慢煨。 约莫着一刻时间后,李娇娘揭开锅盖,取走那只盖着的碗。 热气腾腾中,只见蒸笼里,是一碗金黄色的,散着鸡蛋清香的嫩滑蛋羹。 那蛋羹上,没有一个小蜂窝。 两个厨娘惊讶了,为什么她的鸡蛋羹上面,没有蜂窝? 李娇娘淋上几滴麻油,几滴调味酱油,洒了几粒葱花,这才找了干净的布,端出了碗,放在灶台上。 “管家,您请看看。”她微微一笑。 管家一直在看李娇娘做蛋羹,他心里不以为然着。 这厨房里多少食材,怎么她偏要做碗鸡蛋羹? 蒸碗羹而已,这能显得出本事来? 但既然是来问的,他就引见好了,成不成,看老爷和夫人的意思。 “你候着。”管家招手叫过胖厨娘,“李妈,端着鸡蛋羹,跟我去问老爷示下。” “是。”李妈应道。 她找了个托盘,将鸡蛋羹碗放上去,又找了个调羹放在盘子里,端起来跟着管家离开了。 另一个洗碗的厨娘走了过来,摇摇头说道,“我说小娘子,你这碗菜,怕是不入老爷的眼呢。” “哦?为什么呢?”李娇娘微微笑着,看着她。 骆诚眉梢一挑,也看着厨娘。 他也担心呐,因为管家的表情,没有赞许之色。 张厨娘“唉”了一声,“咱们何家,什么好吃的没有见过?鸡鸭鱼肉,连咱们家的长工都吃腻味了,何况老爷夫人他们?你要做些他们没有吃过的菜式。可你却做了最最平常的鸡蛋羹,这种菜,穷得穿破烂的人家,也能天天吃着?” 原来是嘲笑她做了碗普通菜? 李娇娘笑了,这厨娘,可知做吃的,要投其所好? 怕辣的人你送他川味油辣子火锅,他会跟你翻脸,不会感激你的好。 见海味少的内地人,你整一桌醉生虾三文鱼片凉拌鱼籽酱什么的送与他,他会怒得翻桌子。 一岁的小娃儿,你送他一只蒸熟的阳澄湖大闸蟹,他会急得大眼瞪螃蟹小眼,哇哇叫着无从下手,但送上一颗糖果,他马上会笑嘻嘻。 八十岁的老太太,送一盘灯影牛肉给她,她会骂做饭的人居心叵测。 李娇娘看着张厨娘,依旧微微一笑,“等管家来了再说。” 张厨娘翻白眼,心中暗道,“想得美呢!八成叫你滚。” 等了一刻左右时间,管家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的李厨娘,神情古怪,手里的托盘上,依旧放着那只青花瓷大头碗,只不过,碗里空了,碗里的鸡蛋像是用调羹刮过的,特别干净。 张厨娘眨着眼,空碗回来的? 还空得这么干净? 李娇娘神情轻松一笑,对管家说道,“管家,这碗鸡蛋羹,何老爷是怎样判断的?” 第235章 厨艺 管家朝李娇娘拱了下手,客客气气说道,“娘子贵姓?” 李娇娘微微一笑,“我夫家姓骆,娘家姓李。” “原来是李娘子,我们老爷夫人要见你,请随我来。”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厨娘和张厨娘对视一眼,更加的惊讶了,管家这么客气的? 老爷夫人要见李娘子?这是看好这碗鸡蛋羹了? 这鸡蛋羹明明没有出采的地方嘛。 李娇娘看懂了这二人的表情,心里暗笑,要知道,比厨艺比的是基本功。 复杂的菜式,看起来十分有噱头,但也只是好看,好不好吃,得吃了才知道。 简单的菜式,看着简单,但做到回味无穷,却是很难的。 她前世是个吃货,喜欢自己琢磨吃的,也吃遍了各地的风味美食。 但只要有空,她就做鸡蛋羹,也爱研究怎样做到嫩滑清香。 因为前世的奶奶牙不好,吃不了硬菜肉菜,她从十岁起就研究各种羹菜,以及豆腐的各种做法。 这府里的老太太是个八十岁的老人,嘴里的牙剩不了几颗。 按古时成亲早的年纪推算,何员外何夫人的年纪,也有六十岁上下了,牙口不好是必然的事。 送上一碗不费力咬的鲜美菜肴,正合他们的心意。 做菜嘛,好不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 这两个厨娘连这点都想不到,难怪不要她们做宴席的掌勺了。 “有劳管家带路。”李娇娘微微一笑。 她朝骆诚点了下头,两人跟着管家,往宅子另一个方向走去。 厨房里,那两个厨娘还在议论着。 “喂,张家的,你说这个小娘子的鸡蛋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叫老太太看上了她?”李厨娘看着空碗,想不明白。 张厨娘眨着眼,拿起调羹,将那碗里些微的残留蛋羹又刮了刮,刮了点来放进嘴里吸着。 “是呢,没啥特别呀。”张厨娘也想不出来。 李厨娘横了她一眼,“这都吃光了,这点沫子,能尝出什么来?” 张厨娘丢开调羹,撇着唇,“也是呢,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啊。” 李娇娘清理着灶台,“算了,老爷同意,我们也没得办法啦。” …… 李娇娘和骆诚,跟着那管家,来到一排高大的房子面前。 房子仿着城里大户人家房子的样式,雕栏画栋。 正屋门口一侧的廊檐下,挂着不少鸟笼子,有一个侍女在喂鸟。 还有一个侍女坐在廊檐下,绣着什么。 一个婆子在修剪园中的花枝。 上了台阶,李娇娘又看到,正屋里有一个丫头,拿着鸡毛掸子扫着柜子和大花瓶上的灰尘。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站在一对老夫妻身侧,摇着扇子。 光正房的仆人就有这么多,可见,这家的家境,相当的不错。 不过,宋朝崇尚节俭,不兴穿丝绸,官家如此,民间更是如此,有钱的人家,也只是穿细布,细麻。 身穿深褐色细布长衫的何员外,约莫有六十岁的年纪,在看一本帐册。 同色衣裳的何夫人,是个圆盘脸的胖老妇,头发青中带少许白发,正歪着头同身侧的丫头说着什么。 管家走上前,“老爷,夫人,人带来了,这是李娘子,这是骆小官人。” 李娇娘和骆诚走上前,朝二人施了一礼,“见过何员外,何夫人。” 何员外何夫人一起抬头,先看了眼骆诚,点了点头,又一起看向李娇娘。 两人的目光中,都闪着惊讶之色。 何员外问道,“李娘子烧了几年的菜啦?” 这便是面试了? 李娇娘大大方方回道,“六年。” 何员外捏着胡子尖,问李娇娘,“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烧了六年菜,十岁开始烧饭?” 李娇娘点头,“是的,我从小就爱做饭,家里有人在龙泉县城一位官员的家里当厨,厨艺了得,便跟着学了多年,直到出嫁。” 她半撒谎半认真说道。 她是龙泉县的,姓李,这一查就查得到。 再说了,一个厨子而已,又不是找媳妇,何家才不会查那么严格。 果然,何员外点了点头,说道,“你刚才做的那碗鸡蛋羹,家母很是喜欢,是她同意要你留下的,不过,你也听说了,我家找的可是能主持宴席的大厨,可不是一般日子烧饭的厨娘。这一点,你心里该有数了?” 李娇娘朝何员外点头,“愿接受考核。” 骆诚皱眉,还有考核? 李娇娘信心满满地朝他眨眨眼。 “老爷,那就叫李娘子安排晚饭,今天提前一个时辰吃晚饭。”何夫人说道,“安排一桌酒菜出来,看看菜式和口味,要十个菜。” “嗯,夫人这个主意不错,这就么办。”何员外道。 何夫人朝管家说道,“何安,你带李娘子两口子到厨房去,跟厨房里的两个厨娘说一声,叫她们务必配合李娘子做菜。” “晓得了,夫人。”管家回道。 李娇娘和骆诚朝何员外何夫人行了一礼,跟着管家又回到了厨房。 管家将何夫人的话,对两个厨娘又说了一遍,“夫人叫李娘子安排晚饭,你们给配合着,不得有误。” 将李娇娘叫了去说话,这个结果早已定了。 两个厨娘不敢不听,一起回了声“是”。 不过,心里还是瞧不起李娇娘,认为李娇娘一定是长得好看,管家替李娇娘说了话而已。 看看,夫人叫张罗一桌子菜呢,做不出来,还是不会要的。 “有劳两个婶子相助了。”李娇娘十分客气地朝二人微笑道。 “客气了。”两个厨娘淡淡回道。 管家安排好事情,就离开了。 李娇娘对骆诚道,“这里也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不如,你先赶着马车回酒馆里看着?” 骆诚不同意,“我陪着你,你这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正好打个下手,比如,烧火,递个碗。” 他也瞧出来了,这两个厨娘口里答应着管家,说要配合李娇娘,其实呢,那嘴角一撇一撇的呢。 他敢肯定,他要是一走开,没人替李娇娘看着,这两个厨娘会在菜里面动手脚。 多加一勺盐,多加一勺醋,美味的菜马上就成了难以下咽的菜了。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好好好,你留下。” 她又不胆小,他担心什么呀? 现在离着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也便是现代的三个小时。 时间够用。 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仔细地查看了所有的菜肴,并向厨娘要了纸笔,给一样一样记下来。 两个厨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忙。 骆诚像个护卫,时时防厨娘们搞鬼。 菜很多,但何家的主子们以老人居多,李娇娘决定,多做些好咀嚼的菜式。 她拿着笔,将十道菜记下来。 草鱼做的鱼丸汤,丝瓜炒虾仁,清蒸珍珠肉丸,清蒸黄鳝,火腿肉丁炖冬瓜,蒜香蒸茄,五香粉蒸肉,酸菜鱼片汤,鸡胸肉烧豆角,糖醋鱼块。 有荤素,有肉有鱼,有菜有汤。 菜单罗列好,李娇娘便开始准备食材了。 骆诚帮她清理出一张桌子,李娇娘找出十个装菜的碗放在桌上,便开始一样一样清理菜来。 “婶子,这个菜帮着洗洗可好?” “婶子,那个鱼帮着杀下。” 李娇娘笑微微对两个厨娘说道。 两个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不愿地做着事。 手慢脚慢。 骆诚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 李娇娘拉了下他的手,朝他使着眼神。 她怎么会没有看出两个厨娘的坏心眼?不过,这两人一看就是在何家做了多年工的,深得何家上上下下的信赖,她和骆诚是初来乍到的,就算有什么事,人们也不会相信他们。 只有等今晚的一桌酒菜准备好了,何家答应她明天来做宴席,她再来治治这两个厨娘。 罚两个厨娘,她有的是办法。 骆诚冷着脸,轻哼一声,“好,听你的,我先忍忍。要是她们再使坏,我可不饶她们。” 李娇娘小声说道,“不劳你动手,我就动手罚了。” 第236章 考验 骆诚扬眉,看着李娇娘。 “好了,好了,来帮我将鱼剖开。剖成两片,我要刮鱼肉了,做鱼丸子。”李娇娘拉拉他的手。 骆诚看一眼外面两个洗菜的厨娘,淡淡说道,“先这样。” 他走到窗边的一张专门用来切菜的大桌旁,切起鱼来。 切一下,他看一眼窗外的两个厨娘,目光警觉。 李娇娘好笑地直摇头。 有着骆诚的盯梢,两个厨娘不敢搞鬼。 不过呢,李娇娘只叫她们洗菜洗碗拿东西,并不让她们切菜烧火。 她们心中不情愿帮她,而切菜烧火又是重要的事情,带着情绪做事是做不好的,反而会坏事。 李娇娘便让骆诚帮着切菜,烧火。 遇到炒重要的菜时,是她亲自掌灶。 一个半时辰后,十个菜全部做好。 这时,管家恰好到了。 看到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他惊讶了,“李娘子做菜好麻利。” 这些菜,有好几样十分的复杂。 比如那个鱼丸,还有珍珠肉丸,鱼片汤,工序麻烦,想不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可以端菜了,何管家。”李娇娘笑着道。 何管家喊着两个厨娘,“马上端到老夫人的正房去。”又对李娇娘道,“你也去。” 这是考验的课题,她当然得去解说一番了,李娇娘懂。 骆诚也跟着去。 何老夫人的住处,就在何老爷何夫人的隔壁。 房屋稍稍矮一些,装饰华丽的程度,却差不多,院里的鸟笼子更多一些,院里跑着几只猫儿,兔儿。 两三个丫头婆子,在打理那些猫兔和鸟儿。 显然,何老夫人是个爱热闹的老太太。 菜端进了屋,李娇娘骆诚跟着管家进了正屋。 正屋里,雕花梨花大圆桌已经摆开。 上首坐着个头发全白的精瘦老太太。 老太太的头发上,衣裳上,脖子上,装饰着不少翡翠和赤金,她穿着考究的靛蓝色细布裙子,额上戴着同色的抹额,抹额上镶着块指甲壳大小的白玉。 打扮得雍容华贵。 何老太太像小孩一样,目光盯着一碗一碗端上来的菜,嘴角一直是扬起的。 因为缺牙而显干憋的唇张了又张,不住地点头微笑,“这个好,那个也好,这个真好……” 她的左右,坐着何老爷和何夫人, 另外,桌旁还坐着四个小辈。 从三十岁上下到五六岁的都有。 想必都是何家的子孙辈们。 “老爷,菜齐了,您给点评下?”何管家走到何老爷的身旁问道。 “嗯,先让老夫人吃吃看。”何员外说道。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人,马上站起身来,拿着筷子碗走到老太太的身旁站定,微微笑道,“老夫人,您看中哪样菜,孙媳帮您夹。” “好好好,全都好呢,一样一样来一点。”老太太乐呵呵的。 李娇娘走到老太太另一边站着,微微笑道,“老夫人,您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老太太看着她。 何管家马上说道,“老夫人,这位是做菜的李娘子。” 老太太点头,赞许着道,“哦哦,你就是李娇娘子啊,晌午那碗蛋羹极好呢,我全吃了。” 李娇娘料想着,便是这老太太吃的。 她笑着道,“您喜欢就好。” 十道菜,老太太一样一样尝着。 “这个最好。”她指着鱼丸笑着道,“味道好,还不要嚼。雪白的丸子配碧绿的香菜末子,好看好吃。” 鱼丸汤,在现代那世,一向是小孩老人的最爱,淋上点醋,加点香菜末,天天吃都不腻。 既有营养,又能增食欲。 “多谢老夫人夸奖。”李娇娘谦虚着微笑。 “李娘子,这是用什么做的?像汤圆,可是又有鱼的味道。”何夫人放下筷子,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着嘴角。 虽然是乡下妇人,但举止优雅。 李娇娘微笑道,“是用草鱼肉做的。” “鱼肉?我说呢,怎么吃起来有鱼的味道?”何老太太笑了。 她十分的满意。 接着,老太太又问了其他菜是怎做的。 李娇娘简单地回答了。 她说话口齿清晰,落落大大方,何家人对她印象极好,连那个年轻的妇人,也不时地看向李娇娘,神情惊讶中透着佩服。 何夫人看一眼自己婆婆,又将其他的菜尝了尝,看向何员外,用眼神询问。 何员外在吃着菜,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对李娇娘道,“你先下去用些饭菜,一会儿再问你些事情。” “好的,何员外。”李娇娘点头。 管家带着她和骆诚离开了,去了厨房吃晚饭。 何家主屋里,何家人议论起了李娇娘。 何老太是满意的,做的所有菜,她全爱吃,“我活了八十岁,今天算是吃到了最好吃的。” 她笑微微的,一脸满足。 十二个鱼丸,何夫人吃了一个,孙子曾孙子各吃了一个,其他全是她吃了。 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呢。 “那个酸甜炸鱼块,味道极好,远儿爱吃。”何家少夫人笑着道。 她十岁的儿子,也就是何家曾孙,将一盘糖醋鱼块,吃了大半盘。 何老爷爱吃肉,奈何牙不好,许久吃不到满意的肉菜,今天这碗珍珠肉丸十分的合他的口味。 用梗米裹着肉丸子蒸熟,这个李娇娘怎么想出来的? 而且肉丸子的肉十分的细嫩,一点也不塞牙。 以往吃的肉丸子肉太柴,他宁可喝汤,也不想吃。 今天一口气吃了五个。 何夫人喜欢清蒸黄鳝和五香米粉肉。大热天的吃肉,居然吃不腻,真是怪哉。 而何家第三代,何少爷则对蒜泥蒸茄子,和酸菜鱼片汤十分的钟爱。 何少夫人喜欢的是火腿丁冬瓜汤,鸡肉烧豆角。 家中年纪最小的是何家曾孙女,才五岁,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每样都吃了点,今天还破例的吃完了一碗米饭。 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以前都是求着她吃,今天是她主动要吃。 叫何少夫人十分的高兴。 一桌子饭,每个人都有喜欢的菜,各自回味无穷。 “你们的意思是,就请她?”何员外看着大家问道。 何少爷先说道,“爹,今天来了八个人问差事,就这李娘子的厨艺最了得,其他人,还不如咱们家里的两个厨娘呢。 奶奶的八十大寿,要是没有三位贵人的前来,到也罢了,咱们像以前那样,请几个村里的得力厨子厨娘,做些年节吃的菜热闹热闹就行了。 可有贵人在,总不能敷衍着。他们什么没吃过?吃的是个新鲜而已。李娘子做的菜,不管是样式也好,口味也好,都十分的少见。” “老爷,我看李娘子能行。”何夫人说道。 何少夫人笑着道,“老爷,不如再叫李娘子说下其他菜式?咱们有贵人来,菜式得准备二十套才行。” 何少爷点头,“父亲,这个主意不错。” 有贵人前来,这才是何员外急着找厨子的主要原因。 “那好,就叫何安问问李娘子,还会做什么菜,叫她再写个二十样,菜单可行,就请她。”何老爷说道。 “去传话。”何夫人朝身侧的丫头挥了挥手。 有丫头应了声,离开了。 李娇娘和骆诚,刚吃完饭,管家就又来了,说明了何老爷的要求 “你再写个菜单,要二十样,要求跟刚才做的菜不一样。老爷说可行,你明天一早就可以来了。”何管家说道。 二十样菜,还要宴席的?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 她能写二百样! 她现代那世的电脑里,藏着千种菜谱图呢! 每天三个菜的话,她能一年不重样的吃。 两个厨娘却幸灾乐祸起来。 她们承认,李娇娘做的菜,确实好吃。但再写二十样新菜式,怕是不容易。 她们看热闹一样的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低着头,在沉思。 骆诚担心她写不出来,提醒道,“你先尽量写着,我想想我见到的菜式。” 李娇娘微微一笑,“不用,我已经想好了。” 说完,她提笔就写。 第237章 赶都赶不走 二十道菜名,很快就写完了。 前面写的是花名,后面是所用材料。 比如,凤凰降临喜事多,其实就是白切鸡。 比如,金玉满堂,不过是火腿丁南瓜丁胡萝卜丁青豆粒拌虾仁混炒。 再比如,锦绣如意,便是梅花状南瓜饼。 吉祥如意合家欢,那就是时令水果大拼盘了。 糖醋鲤鱼,是年年有余吉庆多。 反正,只要是菜,她就信手拈来一个喜庆的名字。 人老太太八十岁,这可是大喜事。 古时医疗条件有限,人的寿命都不高。到清末,平均寿命也才四十来岁,宋时战乱多,平均寿命更短,还不到四十。 活到八十岁的,整个县城也找不到几个人。 再说何家有钱啦,请的人多,置办一百桌的宴席,这是大办特办了。 她当然卯足了劲地往好里写。 什么名字喜庆写什么,尽量让何家出尽风头。 李娇娘写的是梅花小楷,齐齐整整的字,齐齐整整的菜名,赏心悦目。 何管家站在她身后看着,越看越惊叹。 心说,这李娘子一定有来头,小小年纪写出这等字来,可不多见。 而且,她十分的懂事,写的菜名全是喜庆话。 哪怕她厨艺不好,光这菜名,就能博得老爷夫人的欢心。 两个厨娘识字不多,看不懂。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骆诚看着她写的字,会心一笑。 他家娇娘就是能干,看,写个字都比别人强。 李娇娘写好,吹干墨汁递给何管家,“管家,请过目。” 何管家又看了一遍,“李娘子和我一起去?老爷要是有话问,省得我又跑一趟。” “好的呢。”李娇娘笑道。 骆诚照例是跟着李娇娘的。 三人一离开,两个厨娘又开始嘀咕了。 张厨娘轻哼,“没什么了不起的,会写字而已,” 李厨娘撇唇,“明天会有贵人来,就看她上不上得了台面了。” …… 李娇娘和骆诚,又来到了何老夫人的上房。 大圆桌上碗筷已撤走。 何家一家子,散坐在正堂里,喝茶。 屋中的青铜炉子里,大约放着冰块,屋里凉嗖嗖的。 李娇娘想着,到了冬天,她一定储备多多的冰块,供她夏天纳凉。 这屋里放着冰块,真是凉快! 虽然进入八月了,但晴朗的天气里,稍稍一活动,依旧热得淌汗。 骆诚家没有地窖,没有冰块,她和骆诚熬夏天,只能摇扇子。 管家走到何老爷的面前,将李娇娘列好的菜单递上,“老爷,李娘子写好了,您过目。” 李娇娘和骆诚,跟着进了正堂,站在下首候着。 何老爷接过单子,惊讶了一瞬,马上抬头看李娇娘,“这是李娘子亲笔写的?” 李娇娘点头,微笑道,“是的,何管家刚才看着呢。” 何老爷捏着胡子尖,惊叹说道,“字写得不错呢。” 他一夸,何少爷也探着头去看,说道,“梅花小楷,流行于高门闺阁中的字体,李娘子出身大家?” 李娇娘微微一笑,“跟着一个女师傅学的。” 至于女师傅是教过高门小姐的师傅,还是师傅曾是高门的小姐流落在民间,那就随何家人去想了。 还是老话,又不是选媳妇,他们不会细问。 “哦,是这样呢。”何少爷随口一说,又去看写的内容,“这是什么?” 他指着前面写的花名,问道。 何老爷指着其中一个花名,问着李娇娘,“这个金玉满堂,是什么意思?” 李娇娘笑着道,“这是菜的花名。每上一个菜,报上名字。金玉满堂,寓意何老爷家,金多玉多堆满堂。后面写的是菜的材料。” 何老爷细看,可不,就是一些胡萝卜丁,青豆粒,火腿丁,虾仁,南瓜丁,几种颜色杂在一起,可不就是“金”和“玉”么。 “嗯。”何老爷点头,心说这李娇娘好聪明,取的这个花名太应景了。 吉利呀。 第一个作了解释,后面的,何老爷根据菜的材料,也知道为何取这样的花名了。 每个花名不仅好听,寓意也十分的好。 什么仙人献寿图。 什么福禄寿三星报喜呀。 什么凤朝凰呀。 菜的用料不寒酸,菜名好看。 明天一定能给何家增光,定能不让贵人屈尊来此一趟。 何老爷收起菜单,抬头朝李娇娘看去,说道,“那么,李娘子,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卯时整来我家。来之后依旧是找何管家,他会安排好一切,李娘子只需安心做好菜式就可。工钱么,按着我家事先说的两贯钱结算,不过,如果办得好,我何家也不是小气之家,还会加工钱。” 李娇娘微微笑道,“好,明天我会准时前来。” …… 离开何宅时,天已经黄昏了。 骆诚让马儿小跑着前行。 李娇娘惬意地躺在马车上,这时候的马车,因为要随时拉货,没有安装棚子,李娇娘一抬头,就看到了满天炫丽的晚霞。 “骆诚哥,如果明天的宴席成功,我就要双倍的工钱。”李娇娘得意说道。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听说,何宅有临安城的贵人前来赴宴,他家十分看中这次的寿宴,娇娘,你这个差事难度不小呢。” “我能应付,骆诚哥你别担心。”李娇娘信心满满说道。 …… 回到酒馆的时候,陈来庆还没有将酒馆打烊。 他正在门口走来走去的,似乎遇到了什么焦急的事情。 骆诚将马车赶了过去。 李娇娘笑着招手,“陈叔,还没有打烊么?” 骆诚也道,“陈叔,何家打算请娇娘掌勺了,这两天酒馆里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早点打烊的。” 他们俩离开时,李娇娘就说了,有多少生意,就做多少,没生意就早些关门休息。 今天不是赶集日,街上没什么人的。 陈来庆看到他们回来,似乎松了口气,大步朝他们走来,“骆诚啊,你来得正好,马车借我用用。就一会儿时间,我马上回来。” 骆诚将马车停下,“没问题,陈叔。” “怎么啦,陈叔?”李娇娘跳下马车,问道。 “村里一个熟人叫我到前方一个地方帮着办点事,我走着去太慢,想借车用用。”陈来庆摇摇头说道,“你们说说,这都快天黑了,还叫我办事,这人还真是的,下回不帮忙了。” 李娇娘笑了,“一个村的人,算了,能帮着就帮着。陈叔的腿伤刚刚好,就不要走急路,坐马车。” 骆诚给马儿喂把草料,将马鞭子递给陈来庆。 陈来庆不好意思摇摇头,“我马上回来。” 他坐上马车,赶着马车离开了。 骆诚和李娇娘进了酒馆。 陈来庆爱洁净,自打他住下后,洒馆的里里外外,就没有一丝乱的地方。 桌上一个他们自己用的茶壶,擦洗得白得发亮。 里头的茶水是温的,骆诚和李娇娘洗了手,两人坐在酒馆门口的小桌旁,边喝茶闲聊边候着陈来庆。 酒馆对门的两家铺子也还没有打烊,因为那两家就住在铺子里,两家的小娃子,时不时地跑来说笑玩闹一会儿。 倒也不冷清。 打铁铺子的老板娘,走来喊小儿子回家洗澡,笑骂道,“脏得跟个泥猴子一样,快回家洗洗去。” 她在小儿子的屁股上拍了几拍。 小娃子捂住着屁股,拔腿就跑了。 “这泥猴子。”铁铺老板娘笑着摇摇头,见李娇娘微笑着看她儿子,她便笑着问道,“李娘子啊,你们家的娃子呢?” 骆诚挑着眉尖,斜着眼,好整以暇看着她。 李娇娘,“……”她娃子在西伯利亚! 还远着呢! 拜托,她年纪还小。 虽然这时代的女人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生孩子,但她坚决不! 不到成年,她不生孩子! “呃……”她讪讪一笑,“还早,还早呢。” 铁铺老板娘笑着道,“不早不早,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就生了我大儿,一年多后,生了我大女儿,又过了一年半,生了我二儿。” 李娇娘,“……”五年抱三? “你们两口子得努力呢,早生早享福。”铁铺老板娘,笑呵呵回家去了。 李娇娘叹口气,“……”她还是努力跟骆诚分床睡。 唉,请佛容易送佛难啊。 当初努力将他拉上床,现在赶都赶不走了。 第238章 外室 陈来庆离开,并不是去给村里的熟人办事情。 而是,他刚才看到骆福财驾着辆骡车,带着春宝离开了。 就打酒馆前跑过去了。 春宝坐在车上,一直在抱怨着不想跟着去。 骆福财说,“我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 陈来庆想着,那骆福财就不是个善待孩子的人,又是个爱赌的,带着春宝走,只怕不会干什么好事。 七八岁的娃子,不都是跟着娘吗?哪有跟着爹的? 当爹的能照看好小娃子的吃喝? 他觉得他能,但骆福财做不到。 陈来庆原想着,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骆诚和李娇娘知道。 他们是春宝的亲戚。 这也是他一直在酒馆门前,犹豫着的原因。 但看到骆诚和李娇娘欢欢喜喜回来,又说何家已经请了李娇娘掌勺做大厨,他决定,还是不要跟他们说。 他们忙,还是不要让他们分心。 跟着去看看春宝这点小事情,他自己就能做好。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 马车比骡车快,再说了,陈来庆是追着赶车的,赶得很快,不到一刻的时间,陈来庆就追上了骆福财的骡子车。 远远的,他看到骆福财的骡子车进了一个院子。 院中有四间房,两间砖房,两间草屋,院子的篱笆院墙是用竹子扎的,只到腰那么高,看得清院里的一切。 这是离着乡里集市最近的一个村子,叫柳树林村。 “喜梅?”骆福财把骡子车停下后,大声朝屋里喊着。 “这就回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应了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女人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瓜子脸,白皮肤,身材丰盈。 眉毛拔掉后,用眉笔画成细细的掉梢眉,眼角往上轻挑,显得甚是风流。 眼神灵动,遮盖了她身胖不灵活的缺陷。 唇角扬起,露着和气的笑容。 年轻女人穿一身杏红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个蓝色小白花的围裙。 她拿手在围裙上擦掉水渍,笑盈盈朝骆福财走来,看到春宝,笑着点了下头,“小宝,来,扶着我的手下来。” 骆福财转身来,捏着春宝的下巴,低声说道,“记着我刚才说的话。” 春宝看一眼伸来的肥短的手指头,哼了一声,冷冷瞪着年轻女人,不理会她,自己从骡车上爬下去,坐在院中一个小凳子上,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那手不及她娘的手好看。 太肥了。 他娘的手,虽然长了不少茧子,但一根根很细,很灵活。 会做饭,会做衣,还会绣花,他脚上扎了刺,还会十分灵巧地拔出来。 这只胖手,会做这些吗? “这孩子!”年轻女人笑了笑,走进屋去,没一会儿,端了个碗出来,递向春宝,“来,小宝,吃甜枣,可甜的哩。” 一颗颗枣子比荔枝还大,青中泛着红,散着甜香。 春宝不理会她,依旧扭着头。 “怎么,还敢甩脸色了?”骆福财停好了骡子车,走过去拧起了春宝的耳朵,“又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 春宝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接过装枣子的碗,不情不愿地吃着。 “快喊人,这兔崽子!”骆福财抬脚,踢了踢春宝的脚。 春宝朝那年轻女人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喊了声,“娘”。 “哎,乖啦,你娘不在了,今后啊,我就是你娘。”年轻女人微微笑着,将春宝搂进怀里。 春宝嫌弃地钻出头来,跑到另一张凳子上坐着去了。 “还敢发犟脾气?兔崽子!信不信我……”骆福财怒气冲冲走向春宝,又拧起了春宝的耳朵。 大约拧疼了,春宝疼得掉下泪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不来这里,我要回家!” “家?这就是你的家啊?小宝啦,乖啦,别跟爹堵气了好?”年轻女人走过去,哄着春宝。 “从今往后,你就住这里了,再敢调皮,我可要拿竹条抽屁股了!”骆福财果真走到篱笆院墙那里,抽了根竹条在手里,在春宝的面前抖了抖。 春宝吓得身子一缩,脸色一白,不敢说话了。 “骆福财,你干什么呢,怎么打孩子呢?”陈来庆的马车赶到了院门前,他没有去停车,而是大步冲进院里,将春宝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的?” “喂,你谁啊?当爹的管教儿子,你个外人掺和呢?”年轻女人抓了把扫把在手里,指着陈来庆喝问。 “我是……”陈来庆气得阴着脸,“我是春宝亲戚,我怎么不能问了?” 年轻女人惊讶了一瞬,转身看着骆福财,“福财,他是春宝的亲戚?什么亲戚呀?” 骆福财冷笑,“喜梅,你别理会这人,他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家的亲戚?笑死个人了。我爹当年有个结拜兄弟,是他婆娘的继父。便是继岳丈,不过,他岳母将我那大伯赶走了,这婚事早就不做数了,骆老太已经不承认二婚的男人,也便是我那大伯,这人还舔着脸上门认亲,喜梅,你说好笑不好笑?” 骆老太不做人,做的刻薄的事,叫陈来庆脸上也无光。 他窘着脸,“骆福财,我问你打儿子的事情,你扯我家的事情做什么?” “你还听不明白?”骆福财冷笑,“我和你没有关系呀,我打我儿子,关你屁事?” 说着,将陈来庆往外推。 陈来庆不肯走,伸手来拽春宝的胳膊,“春宝,跟我走,咱们找你骆诚哥去!” “春宝,你忘记我刚才跟你讲的话?”骆福财大声道。 春宝吓得一个激灵,死劲甩开了陈来庆的手,“我不走,我跟我爹!” 说完,他跑屋里去了。 “春宝,春宝?”陈来庆探着头,大声喊着春宝。 春宝不出声,也不出门来。 陈来庆急得直甩袖子。 骆福财笑了笑,“陈来庆,走走,我儿子,我打了他还是听我的,你就别管闲事了,想管儿子,就生个去管呗!” 陈来庆现在没老婆,老婆跑走了。 又生得迂腐老实,哪里有女人看得上? 哪像他骆福财,一向女人缘好。 春宝不理陈来庆,陈来庆无法,只好走出了院子。 但他不甘心,回头又朝正屋里大声喊着,“春宝,要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就去找我,我天天在你骆诚哥的酒馆里呢。” “你敢拐我儿子?”骆福财怒了,指着陈来庆骂道,“我儿子要是不见了,我就到县衙告你去!” 陈来庆冷冷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赶着马车离开了。 年轻女人喜梅,拉着骆福财的胳膊,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的,我们找了个这么清静的地方,还有人找来。” “他不敢找来的,我可不怕他。”骆福财拉着喜梅的胳膊,笑了笑,“走,进屋,晚饭吃什么?今天是我们一家三口头回聚在一起吃饭,是不是有好菜?” “鱼干,煮青豆,烤鹧鸪,南瓜粥。” “好多菜啦,娘子辛苦了。” 屋里,春宝见二人走进来,狠狠翻了个白眼,撇着唇,将头扭过去了。 “春宝,叫娘啊?”骆福财将春宝从小凳子上拽起来,拉到喜梅的面前。 春宝紧抿着唇,不理。 喜梅笑了笑,“好了好了,别逼着他呀,时间长了,会喊我的。” “这死孩子。”骆福财骂。 …… 陈来庆赶着马车往回走,天色微黑了,月亮升起来了。 老马识途。 没有火把,马儿照样将他拉回到了酒馆。 骆诚正和李娇娘喝了一壶茶水,正将桌子往酒馆里搬。 酒馆前柱子上高高挑着的灯笼光,照在陈来庆的脸上,骆诚清楚地看着,陈来庆一脸的沮丧着。 “怎么啦?陈叔?事情没有办好?”骆诚问。 “办好了,就是……替人办事,还被人抱怨办得迟。”陈来庆找了个借口,瞎说一通。 他回来,是来还骆诚马车的,两口子还得赶回家睡觉呢。 等他们回去后,他晚上再悄悄走到那里,带走春宝。 第239章 看不懂 李娇娘走来,笑着道,“那人不领情就算了,陈叔别自责,咱们做到问心无愧便是。” 陈来庆随口说道,“是呢,我也是这么安慰着自己的。”他将马车鞭子递给骆诚,“天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我来打烊收拾铺子。” 李娇娘笑着道,“何家要求我们明早卯时就到,回村里再去何家,路太远,我和骆诚哥决定了,今天就不回去了,就住酒馆里。” 酒馆后院里,有两间屋子,一间大些的做了厨房,另一间窄小的,李娇娘预备着做帐房。 不过,也放了床和帐子被子等物,为的是假如打烊太晚或天气不好时,就在酒馆里住下。 那房间里,还备有几套她和骆诚的换洗衣物鞋袜。 现在她手头上有钱,她和骆诚的衣衫,各有七八套了,这里放了两套,金山村的家里放了五套。 陈来庆愣了一瞬,住这里? 李娇娘和骆诚才是主人,他们要住,他怎能反对?算了,大不了晚上走时,动作轻一些,不要惊动他们。 “哦哦,你们打烊,我去烧水去。累了一天了呢,都早些睡。”陈来庆便走进酒馆,往后厨那里烧水去了。 “陈叔有心事。”李娇娘往后院看去一眼,小声对骆诚说道。 “嗯,我也看出来了。”骆诚道。 “我们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悄悄观察着。”李娇娘小声说道。 “也好。”骆诚不反对。 他心中想着,刚才陈来庆匆匆离去,一定还另有事情。 乡里集市的路,四通八达,街的前后两边,不是农田,便是村子。 来往的,都是些陌生人。 骆诚不放心,将马车赶进了后院。 当初扩建酒馆时,李娇娘就说了,后院门最好开大门,方便进出马车。 他们的后院很大,做打谷场都够用了。 停辆马车更是不在话下。 骆诚给马儿刷了毛,喂了草料。 厨房里,陈来庆喊着,“水烧好了呢。” “来了。”骆诚应了声。 一楼小屋里,李娇娘正在整理她和骆诚的换洗衣物。 酒馆所处的地方大,改造时,李娇娘让工匠们不仅改造了茅厕,还修了间洗澡间。 酒馆的后面有杂树林,有水沟,排水埋污问题,做得十分的现代化。 骆诚进屋来,从床下拖出一张新的澡盆来。 他俩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备用的澡盆,还是崭新的。 一张大的是浴盆,还有个小的脸盆。 浴巾柳支牙刷,全是新的。 就连澡泥,也是整块的,还没有用过。 骆诚往门外看去一眼,对李娇娘道,“娇娘,我去给你打洗浴水,你早些睡。盯着陈叔的事,我来做,你别管了,明天你的事情多。” 李娇娘笑眯眯点头,口里应了一声,“好呢。” 心里却骂着自己的脑袋一定被门夹过,她居然叫人做了张四尺半宽的床!!!! 摆在这里! 好,她承认当时想揩骆诚的油水,才那么做的。 小床窄小好挤在一起嘛。 胳膊一伸就揩到油了! 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跟骆诚挤一张床了。 她不想揩骆诚的油水了,但骆诚,却十分热衷于揩她的油水。 摔!! 算了,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吞。 李娇娘十分努力地微笑着。 “你这笑,比哭还难看,大晚上的,要吓人?”骆诚轻哼,走出去了。 李娇娘哼哼,她就是想哭! 唉…… 洗白白去。 李娇娘洗浴好,进屋滚进帐子里睡去了。 她哪里睡得着,半睁着一只眼,竖起耳朵听着骆诚的动静呢。 骆诚已经洗好了澡,站在后院里,同陈来庆闲聊着。 他们说着天气,说着地里的秋收。 “我也去睡了,骆诚,睡睡,月亮都爬高了。”陈来庆道,脚步声往楼上走去了。 二楼有间小房间,李娇娘收拾了,给陈来庆住的。 骆诚进了屋,关了房间门。 床边的小柜子上,燃着一只油灯。 骆诚挥熄了,抹黑挑着帐子爬上了床。 奈何床太小,他估摸错了位置,往床上一躺,就躺李娇娘身上去了。 手摸到了软软的一团。 李娇娘正在犯模糊,吓得挥开他的手,一把推开他,往里侧滚去,“流氓!” 但是,也只是滚了一点点的距离。 她就知道,这床太小了,一准会出事! 骆诚:“……”他黑着脸,又气又笑道,“我是你男人!”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古人诚不欺他。 当初,李娇娘见了他,像只八脚章鱼一样往他身上粘,现在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什么情况? 李娇娘吸了口气,打着哈欠道,“那也得经过我同意,我今天,不同意呢,睡了睡了,好困呀。”她叹了口气,睡下来,“别吵我啊,明天还要工作呢,想想那诱人的工钱。” 骆诚轻哼,“不吵你。”也睡了下来。 只是床太小,他将腿伸了伸,就伸到李娇娘那里去了。 李娇娘马上一收腿,就像他的腿上长了刺一样。 骆诚沉着声音说道,“碰下腿也不行的?”这女人! “嗯,我怕痒。” 骆诚回想着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他把手伸过去,想将李娇娘捞过来些。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算了,明天问。 两人睡成木棍,各自不挨着,李娇娘心满意足,很快就睡着了。 骆诚却失眠了。 一是想着陈来庆的事情,二是,怀里是空的,难受。 他索性掀开帐子,起了床,摸黑穿好外衫和鞋袜。 骆诚刚收拾好,正屋的后门开了,陈来庆走到院里来了。 “嘘——,别出声,乖乖马儿。”陈来庆小声哄着马儿。 骆诚眉头一皱,这马儿,想背叛? 可谁知,那马儿竟低鸣一声,“嘢律——” 陈来庆叹口气,“行行行,你累了,休息,休息。” 他轻轻打开院子门,走出去了。 骆诚笑了,这马儿还是向着主人的。 万一陈来庆骑着马走了,他还怎么跟? 大晚上,也不急着赶路,还是都慢慢走着。 骆诚走出屋子,反锁好门,又反锁了后院门,悄悄跟上了陈来庆。 月儿不亮,陈来庆又想着心事,一点都没有发现骆诚一直跟着他。 两人就这么走了半个时辰,陈来庆在一座院子门前停下了。 这会儿估摸着,还不到二更天时间。 院中东侧间的屋子里,还燃着灯。 夜深又静,隐约听到那房间里,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陈来庆悄悄走到那窗子前,侧耳听起来。 骆诚,“……”陈叔这是要做什么?听墙角? 不过,陈来庆只站了会儿,又往西侧间走去了。 他伸手轻轻捅开窗户纸,拿手轻轻扣着窗户,“喵唔——”学起了猫叫。 骆诚更加的看不懂了。 骆诚放轻着脚步,悄悄走了过去,藏在篱笆院墙的后面。 东侧间那儿,有年轻女人抱怨一声,“哪来的猫儿?” “野猫嘛,不用管,睡了睡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还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乡下房子不隔音。 骆诚听出了男人的声音。 骆福财? 和一个女人住在这里? 骆福财不是嚷着不想和离的吗?都有了女人,为什么不和离?故意气钟氏的? 骆诚脸色阴沉下来,轻哼一声。 院中的陈来庆,也往东侧间方向看去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学起了猫叫。 一连叫了三声。 那窗户才从里打开来,一个小脑袋从窗口伸出来,探着头往外瞧着,“喵,喵,喵——”他也跟着学,“睡觉啦,猫猫儿,你不睡,我可想睡呢。” 奶声奶气的男童声音。 春宝? 骆诚一怔,春宝怎么会在这儿? 骆福财带来的? 第240章 不放心(一章) 陈来庆来这里,是来看春宝的? 骆诚眸光微闪,悄悄进了院子里,站在没有月光照到的地方,看向陈来庆那里。 “咦?猫儿呢?你藏哪儿了?出来出来!”春宝哼哼着。 陈来庆从暗处走到窗口边来,小声喊道,“春宝?” “你?” “嘘——”陈来庆伸手捂着春宝的嘴巴,“别出声,我是来带你走的。” 骆诚的眸光微微一缩。 带春宝走,什么意思? “唔……唔……”春宝吱唔着,“我不走。” “你不走会被挨打的,跟着亲娘不好?为什么要跟你后娘?”陈来庆小声质问。 “我我……”春宝吱吱唔唔着,用力从陈来庆的怀里挣脱开来,跑回屋里去了。 “这蠢孩子!”陈来庆急得跺了下脚。 他往左右看了看,搬来一个石头,放在窗户下,踩着石头爬进了屋里。 骆诚朝东侧间看去,那屋里的灯火熄了,没一会儿,传来女人哭泣求饶声,还有骆福财的轻笑声。 床板拍打得咯吱直响。 骆诚耳朵一红,大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听。 心里却恨恨骂着骆福财无情无义白眼狼。 他走到春宝的窗子前,悄悄往里看去。 屋里黑漆漆一团。 春宝在低声哼哼着,“我不走,我不走嘛,陈二伯你走嘛。” 陈来庆比骆福财大几岁,所以,春宝喊伯伯。 陈来庆行二,春丫春宝都喊陈二伯。 “你说实话,为什么不走?难道,你亲娘对你不好?你后娘对你好?”陈来庆小声问道。 春宝吱吱唔唔着,说不出个具体丁卯来,“反正,我不走,哼。我要睡觉了。” 似乎在推陈来庆,屋里传来撞到椅子的咚咚声。 声音很大。 “怎么回事呢?春宝?还不睡呢?”东侧间那里,传来骆福财大声的喝问声。 语气不好,夹着火气。 屋里,陈来庆和春宝都不敢闹了。 “你跟我走,不想跟你娘的话,那你跟我住着,我那里有吃的,有玩的,你骆诚哥和娇娘姐也在呢。”陈来庆小声说道。 “跟你走?”春宝小声问,“住酒馆里?” “嗯,那里好玩呢,有打铁铺子的两兄弟跟你玩,还有香油铺里的儿子,他们时常问起你呢,问你怎么不去酒馆了。”陈来庆循循善诱。 春宝似乎有些心动,“那,那……” “走走走,别那啊这的了,你爹来了,就走不了。”陈来庆催着春宝。 说到骆福财,骆福财还真来了。 “春宝,你怎么呢?吵死个人了!”骆福财那屋的门打开了。 那年轻女人也在屋里说道,“你管管你儿子,大晚上的不睡觉,他想干什么?他不睡,别人不睡?他娘怎么教他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被枕头风一扇,骆福财显然发火了,“我来收拾这兔崽子!” 他大步走到西侧间这里,砰——,推开了门。 屋里虽然没有点灯,但屋外有朦朦的月光,骆福财依稀看到了屋里多了个人。 那人正想办法往哪儿躲呢,在屋里转着圈。 “谁?”骆福财大声喝道。 躲不过去了,陈来庆也便不躲了。 他朗朗回道,“我呢,陈来庆,来看春宝。” 骆福财一怔,陈来庆? “又是你,你跑来做什么?我儿子,你看什么看?滚滚滚——”说着,就动起了手。 屋里顿时响得乒乒乓乓的。 骆诚眸光微闪,也翻进了屋里。 他大步上前将二人拉开,“住手!” 大家听出了他的声音。 一起停了手。 “骆诚?”骆福财冷冷问,“你又跑来干什么?” 擦—— 春宝摸到火石,燃亮了油灯。 屋里亮堂堂的。 骆福财穿着无袖的衫子,大裤衩,头发也乱着,一副刚从床上滚起来欲求不满的样子。 骆诚皱了下眉头。 “我说你们俩,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跑我儿子的屋里来?”骆福财不高兴地看着二人,“想拐走我儿子是不是?” 陈来庆沉着脸道,“春宝有亲娘,为什么带他来跟后娘?” 骆福财笑了,“他有亲娘,也有亲爹!男儿不跟着亲爹,跟着亲娘有出息?他还想不想继承我骆家田产了?想被赶出族么?” 陈来庆脸色变了变。 春宝还是个孩子,被赶出族,将来还怎么生存? 世上的人,可不是人人都有骆诚的好运气,随手捡个女人不光甘愿做他娘子不说,还能干,没几个月,就挣了田产和酒馆。 “他跟着亲娘你就要赶他出族?你没人性!她娘又没有改嫁!”陈来庆怒了。 骆诚伸手拉过春宝,“春宝,你来这里,你娘知道吗?” 春宝:“我……”他咬着唇,看一眼骆福财,点了点头。 骆诚又问,“你娘同意,你跟着你爹?” 春宝低下头去,半天才“嗯”了一声。 只是呢,那小嘴唇一直咬啊咬。 “看看,他自己要来的,你们管我们父子的事情,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哼,当心我到县衙门去,告你们离间父子之罪!”骆福财冷哼一声。 陈来庆的脸色,窘迫起来,他看向骆诚。 “骆诚?” 骆诚蹲下身来,摸摸春宝的头,“春宝,那你就跟着你爹过,不过,你要是想骆诚哥了,想你娇娘姐了,就去酒馆找我们。从这里到酒馆很好找的。沿着这院子门前的路,一直往东走,就到了集市。再一直往东走,就是骆诚哥的酒馆了。记住了没有?” “嗯。”春宝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喂,骆诚,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走走,春宝要睡了。我明早还要送他去学堂呢。睡迟了,他怎么起得来?”骆福财不耐烦了,将骆诚和陈来庆往外推。 陈来庆回头看一眼春宝,叹了叹,只好转身离开。 骆福财拉开房间门,打开屋门,将陈来庆和骆诚推了出去,“走走走,别来了。我不欢迎你们!” “怎么回事呢?福郎?”年轻女人打开东侧间的门,走到堂屋来。 她手里端着油灯。 骆诚看到这女人,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比钟氏年轻,但不及钟氏好看。 跟钟氏是完全两样的女人。 钟氏是典型的农家妇人,这年轻女人胖,风流。 这样的女人做春宝后娘,会对春宝好吗? 骆诚不放心。 “春宝,记着我跟你说的话,有事去酒馆。”骆诚朝西侧间大声说道。 春宝听到喜梅的声音了,不敢吱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低着头,捏着手指头。 “还不走?走走走!!”骆福财不耐烦了,将骆诚和陈来庆推出了院子门,“别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这两人是谁呀?大半夜的,吵死个人了,还让不让人睡了?”年轻女人打着哈欠。 “无赖,吃多了撑着的。”骆福财冷哼,拉着女人进了正屋。 砰—— 正屋的大门重重关上了。 骆诚看一眼春宝的屋子,沉着脸,一言不发往回走。 陈来庆叹了一声,跟在他的后面。 “骆诚,你怎么来了?”陈来庆问道。 “我瞧见陈叔来了这里,担心陈叔有事,就跟着来了。”骆诚实话实说。 他原以为陈叔是为村里人的事情而来,没想到,是春宝的事情。 陈来庆摇摇头,“我也是不放心春宝,才悄悄来看看。骆福财吼着春宝,那孩子还那么小……” “六叔是春宝的亲爹,咱们没有看到六叔虐打春宝,是不能带走他的。”骆诚轻叹。 “那就这样了?”陈来庆回头,看一眼那小院,不甘心问道。 “得去问问六婶,具体的情况。”骆诚说道,“我不相信春宝会主动跟着六叔。” 第241章 陈来庆想着,明早骆诚和李娇娘还要去双河村何家办宴席。 那可是件大事情,得休息好,才办得好。 万一出了差错,不仅名声不好,再没人请他们不说,还白忙活一场。 陈来庆便说道,“骆诚啊,我去问问春宝娘。你和娇娘尽管去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管了。” 骆诚沉凝了片刻,望着陈来庆,“那有劳陈叔了。” 陈来庆爽朗一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来说去,还都是亲戚呢。你和春宝是亲戚,我和你原来是亲戚,这样看来,我和春宝也是亲戚呢。” 说着商议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酒馆前。 骆诚道,“陈叔,春宝的事情,先不要跟娇娘说。” 陈来庆笑着道,“晓得的,你放心,我会悄悄办好这件事情的。” 骆诚不放心,又说道,“陈叔要是遇到难题了,千万要跟我说。六叔那人是个不讲理的人,跟他打交道,说道理他是不听的,得使些主意震住他。” “晓得的呢,你放心。”陈来庆拍拍骆诚的肩头,笑了笑。 骆诚打开院子门。 陈来庆上二楼的小屋睡去了。 骆诚进了他和李娇娘的房间。 “你上哪儿去了?”床上,李娇娘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和陈叔一起去的?” 骆诚心说,李娇娘是属狐狸的么? 真是精,一点声响也瞒不过她。 “嗯,他有心思,陪着他在外面走了走。”骆诚撒谎道,“孤身中年男人,女儿嫁了,媳妇又没了,感叹人生呢,我陪他瞎说了会儿话,闲聊呢。” “陈叔会这么想的?”李娇娘有些意外,“他不是一向很开朗的么?” “那是表面,是不让咱们担心,进进出出总是一个人,多多少少会有孤独感嘛。” “好,也许。”李娇娘道。 她心中却在暗想着,找个机会,给陈来庆做个媒找个媳妇。 骆诚没有挑帐子上床,而是在小柜子里翻找起来。 李娇娘眨了下眼,坐起身来,“你找什么呢?灯也不燃,你看得见吗?” “燃了灯,太亮了会刺眼。”骆诚瞎翻了翻,“找到了,……走了一身汗的,再去冲个澡再来睡。” 他抱着找到的衣裳,又走出去了。 李娇娘笑了起来,她又不会挨着他睡,至于么? 骆诚回来后,李娇娘放下心来,困意又袭来,她滚到床的最里侧睡去了。 冲好澡回来,骆诚发现,李娇娘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伸过手去,将她的胳膊拉了过来。 李娇娘睡得很沉,没反应。 骆诚悄悄勾了下唇角。 明天得早起,他闭了眼,也睡去了。 …… 次日鸡叫第一遍,李娇娘和骆诚便起了床。 骆诚去套马车,李娇娘写了个条,放在正屋的桌上,那是给陈来庆的留言。 酒馆一些事情的安排,她简单了写了下。 骆诚轻轻打开后院门,赶着马车正要离开,陈来庆走来了。 “骆诚啊,早呢。” 李娇娘笑着道,“陈叔,怎么起这么早?” 陈来庆要去玉山村,离着这里有十来里远呢,他得走到集市的路口,候着去玉山村卖豆腐卖灯油的骡子车,他要搭人家的便车去。 不过,他没有对李娇娘说实话,只笑着道,“睡不着,习惯早起,到街上溜达溜达去,转一圈再回来煮凉茶。” “那酒馆拜托陈叔看着了,我们先走了。”李娇娘笑着挥手。 “你们尽管放心忙。”陈来庆笑着道。 等骆诚和李娇娘一离开,陈来庆匆匆洗漱好,带了些这几日攒的零钱在手里,仔细锁好窗户门,往回村的路口走去。 进了八月,晚上的月亮特别的亮。 虽然离着十五还有好几天,但后半夜的月儿,仍是比往日亮上不少。 照得集市的主街,清清楚楚的。 时辰还早,街上只偶尔有早起的人行走着。 挑着货郎担,准备到村里叫卖去。 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们便在村里叫卖货物。 陈来庆赶到回村的叉路口时,那个集市上的豆腐坊掌柜,果然赶着骡子车,从对面的路上走来。 陈来庆喊着,“罗掌柜的,搭下骡车行不?” 买得起骡子车的人家并不多,大家出行,看到有车的,都会求着搭上一程。 这些有车的人,会收些小费。 “我去金山村呢,你要上哪儿啊?”罗掌柜问道。 从这里到金山村,要经过两个村子,去近的村子,路费便宜些,去最远的金山村,就贵一些。 金山村再往前走二三里,便是玉山村。 只到金山村,也是可以的。 陈来庆就回道,“我去金山村,多少钱带一程啦?” “一个村四文,这要走三个村呢,十二文。”罗掌柜道。 “好勒。”陈来庆付了钱,爬上了骡车。 “哟哟——”罗掌柜甩了下鞭子,将骡子车继续往前赶去。 陈来庆心中想着,坐下骡子车,一个人就收了十二文,多拉几个人的话,就是百文了。 要是他有骡子车,不如跑跑这门生意? 只拉人? 每天从乡里到村里,从村里到乡里的人,人可不少呢。 不过呢,他也只是想想,他并没有那么多的钱买骡子车。 十里路有些远,陈来庆起得早,骡子车晃晃着,他竟睡着了。 醒来时,骡子车已进了金山村,有人喊着买豆腐。 陈来庆就此下车,喊了声多谢,拐了个叉口,往玉山村走去。 他打听了下,很快就找到了钟氏住的木板房。 这会儿天才朦朦亮。 钟氏和春丫,刚刚打开屋门。 见陈来庆一大早走来,两人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陈家二哥吗?有事?”钟氏惊讶问道。 陈来庆着急,也不绕弯了,开口就问道,“是呢,有事,钟家妹子,春宝呢?” 他故意问春宝,是来探探钟氏的口风,看钟氏知不知道春宝的事。 要是是钟氏默许春宝跟着骆福财的,他就不能管春宝的事了。 人家亲身父母怎样管孩子,外人不好插手。 要是不知道呢,他就能帮下忙。 钟氏不知道的话,那就是骆福财在骗孩子。 “春宝啊?他爹接去看他姨婆去了。”钟氏笑了笑,“他姨婆一直念了他很久呢,这不,就接去玩几天。” 虽然和骆福财分开了,不是两口子了,但儿子还是共有的儿子。 她养着儿子,骆福财要看儿子,也是有权利的,骆家的亲戚要看春宝,她也不能拦着。 骆福财说春宝的姨婆快不行了,老人天天念着春宝,她做不到不让春宝去看。 “他爹接去他姨婆家了?”陈来庆怔了怔,明明是和另一个女人住一起啊。 骆福财才和离几天呢,这就跟另一个女人好上了,看两人说话的亲密度,不像是刚认识的。 钟氏知不知道,骆福财又娶了妻? 陈来庆不好点明,没说实话。 “是呢,陈家二哥,怎么忽然找春宝?有什么事吗?”钟氏疑惑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陈来庆讪讪着道,“一个常到酒馆吃茶的人,是个教书先生。他在收学生,我到村里办事,走到这里想到春宝,就来问问看。看春宝想不想上学堂。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 钟氏笑着道,“多谢陈家二哥关心春宝,春宝的学堂找好了,就在村里呢,等他爹带他回来,就上学堂去。” “是这样啊……”陈来庆笑了笑,“那敢情好。”他挥挥手,“你忙,我还有事,先去忙去了。” “家里破旧,就不请陈家二哥喝茶了。”钟氏笑着道。 这都是客气话。 她一个孤身女人,怎么好请外男进家里? 陈来庆也不会真进来,背着手,往回走。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钟氏的话。 看来,骆福财骗了钟氏。 难怪春宝吱吱唔唔着说话,哪里是去看姨婆,是不想将春宝给钟氏了。 第242章 不知情,说亲的上门 看钟氏现在的情况,养着春宝很难的? 养一个儿子,要给儿子盖房子,供他读书,将来还得帮着娶媳妇。 钟氏也许是不愿意的? 默认着春宝跟他亲爹走? 但是,春宝亲爹已经娶了妻,后娘怎会对继子好? 那后娘又年轻,还吼过春宝…… 陈来庆七想八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去响水村的路上。 想着,他有好几天没有回家看老娘了,陈来庆在村口的杂货铺里买了两斤红糖,又买了些干果点心。 “分两份包着。”陈来庆叮嘱着掌柜,“两份包得一样多。” “来庆啊,你家又没有分家,怎的还分两份啊?”掌柜笑着道。 “还是分开装好,他们要一起用,。”陈来庆道。 一份是给他老娘的,一份是给大嫂的。 只装一份的话,给谁都不好。 掌柜的笑着,分开装了,包在纸包了,又将麻绳捆了。 陈来庆给了钱,拎着往家走去。 杂货铺里,还有两个买东西的人。 等陈来庆走远,一个买东西的中年妇人说道,“这来庆啊,是个会办事的人呢,看看,他买东西一人向都是买两份。 一份给自己娘,一份给嫂子。虽说,他嫂子和娘没有分家,但必竟啊,是两个人不是? 要是买一份,给了老娘,嫂嫂怎么想?她养着婆婆,小叔子回家都不表示下的? 只给嫂嫂,老娘又会想,儿子白生了啊,做了上门女婿不认娘了。未免会心寒啦。买两份,各自欢喜呢。” “是啊是啊,这样办事,家里没吵嘴的。”另一个老妇也点头说道。 掌柜的摇摇头,“陈家兄弟都会办事呢,陈来庆也能干,只可惜,老实着做了上门女婿。” “他不是休了骆家女人嘛,早都离开骆家单独过日子去了。”那老妇说道。 “可是啊,看看他年纪,都四十岁了呢,房子没有,田没有,哪里有女人肯嫁他哦,一辈子啊,就这样了。好在他侄子多,不愁将来没人摔孝盆。”掌柜的又说道。 几个人唏嘘感叹着,被路过的向大娘子听见了。 她刚从陈来庆家出来,和陈来庆的老娘大嫂说了半天话了呢。 那家人客客气气着,虽然穷点,但家里家外清清爽爽的。 向大娘子对陈家人的印象极好。 向大娘子气着骆家人,曾发过誓,一定要给陈来庆做个媒,气死骆老太。 她听着杂货铺里几个人的说话,有点不高兴了,走来大声说道,“瞎说什么呢?明明有人看上了陈来庆,媒婆都上门了呢。” “啊?谁家的女人啊?是老姑娘,还是寡妇还是被休的女人啊?”杂货铺永远是八卦多的地方,杂货铺掌柜要是不八卦,还拉不来生意呢。 “我干嘛告诉你们?哼。”向大娘子扭身走了。 “吹,一穷三白的男人,还是个老男人,哪个女人肯看上他?大姑娘脑袋热看上个小伙子,是常有的事情,老女人可不会脑袋热,人家精明着呢。”杂货铺掌柜摇摇头。 向大娘往后看一眼,哼了一声,走了。 这些人,等着瞧,到时可别惊掉了眼珠子。 …… 陈来庆回了家。 回的是后屋家里,前屋是他大哥大嫂一家子住着。 一进后屋门,就见他大嫂和老娘正在说话呢,像是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脸严肃的样子。 “娘,大嫂,说什么呢?”他笑着将两提礼物,放在桌上,“这是给大嫂的,这是给娘的。” 每回回家,他都是买同样的两份。 他大嫂笑着道,“买一份就够了,何必分开着?” “要的要的,大嫂在家操持家务,辛苦着呢,哪能少大嫂的那一份?”陈来庆笑着道。 “你呀你,真是的。”陈大娘子笑了笑。 陈来庆人虽然老实,但办事说话十分的懂事,陈家大娘子对小叔子没有意见。 “你回来得正好,有事跟你商议呢,来来来,到这里坐着。”陈老太笑呵呵朝小儿子招手。 “什么事啊,娘?”陈来庆走得口渴了,自己倒了碗凉茶喝着。 喝完,他搬了张椅子坐到陈老太和陈大娘子的对面。 “事情呢,是这样的,刚才有人上门说亲,我和你大嫂想问下你的意思。”陈老太道,“说媒的是骆诚家的邻居向家大娘子。听说,她在金山村的人缘极好,没什么人说她闲话,是个办事可靠的人,说的媒定是不错的。” 说媒? 陈来庆呆了一瞬,“我没想过再娶妻呢?” 他的房子,也就三间破砖房,还得跟老娘合住。 手头上的钱,不过几百文钱,年纪又大了,娶什么媳妇呀? 一个人过得了。 陈家大娘子笑了笑,“来庆啊,那女人的条件不错呢。男人前年死了,生了三个闺女,她年纪只有三十三岁,还能生养呢。她手里有五亩田一个水塘,四间大砖房,还有架驴车。” 陈老太见陈来庆皱着眉头,又说道,“你别担心,不是叫你做上门女婿,那女人说,愿意到咱家来,也愿意再生个孩子。她唯一的想法是,得当她三个闺女是亲生的。 咱们家不是那等小气之家,只要是喊我一声奶奶的,喊你大哥大嫂一声大伯大伯娘的,都是咱们家的孩子。我会当亲生的。” “对了,来庆啊,那女人的前夫也是姓陈,所以啊,她听说给她找的男人是姓陈的,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如今啊,就看你的意思了。”陈大娘子笑着道。 条件是很好,只是…… 陈来庆并不心动,许是前一场婚姻并没有让他感到成亲的快乐,他并不期待再婚能有幸福。 “我……我手头上的事情多着呢,这一二年不想成亲。”陈来庆站起身来,“酒馆里还忙着呢,我是抽空回家的,骆诚和娇娘今天去双河村办事去了,酒馆里没人看着呢,我得回了。” 他说完,就走了。 “哎,来庆啊,来庆?”陈老太赶紧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陈来庆的腿全好了,走得脚步如飞,已经走远了。 他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这死孩子——”陈老太摇摇头,“怎么变得倔强了?” 陈大娘子笑了笑,“可能一时没有回过神,必竟啊,他以前娶的媳妇,叫他伤过了神。” “哼,怪就怪骆家人,太不把人当人看了,来庆当年那么好的后生,成亲二十年,人变得话少了不少。”陈老太摇摇头,叹了一声。 陈大娘了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咱们怎么回向大娘子?” “来庆说一二年都不想成亲,人家寡妇都三十三岁了,还能等他?就跟向大娘子说声对不住,叫人寡妇再嫁别人好了。”陈老太气得哼哼两声,说道。 “好呢,我这就去找向大娘子。”陈大娘子道。 …… 陈来庆离开自己村里,并没有立刻回酒馆,而是马上去了骆福财所住的那个村。 他一直藏在暗处,等春宝一个人跑出来玩时,他悄悄拉着春宝,又要带春宝走。 春宝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你后娘又没有打你?”陈来庆不放心的问。 “没有啊。”春宝道,除是老是骂他以外。 春宝不肯跟也走,陈来庆也不能强行带他走,只好说道,“那就好,万一她打你,你就到酒馆去。” 春宝点头,“晓得了。” 陈来庆摸摸他的头,离开了。 走了会儿,又走到暗处悄悄观察着那里。 发现那胖女人也确实没有打春宝,只是呵斥几下。 他摇摇头,离开了,回酒馆去了。 后娘待继子,也只能这样了。 …… 李娇娘和骆诚,在卯时前,赶到了何家。 何家人十分看中这场宴席,还不到卯时,宅子里已是灯火通明,所有仆人都已忙碌起来了。 有搬桌子椅子往凉亭去的,有搬着盆栽花卉在园子里行着形状的。 还有的抬着香炉,搬进了各屋子里。 不时的听到有管事娘子在指挥着仆人。 估摸着,有三十个仆人在忙活着了。 这么紧张的忙碌着,请的人,想必品阶不低。 李娇娘将心中的想法,说给了骆诚听。 “听说来了三个贵人,这三个贵人,想必来头不小。”李娇娘道。 “管他是谁呢,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横竖我们不和他们见面。”骆诚安慰着她。 李娇娘笑着道,“我胆子大着呢,我才不怕,我只是好奇,来的是谁。” 第243章 何管家得知他们来了,马上前来迎接。 “啊呀,李娘子,骆小官人,你们来得早呢。”何管家笑着道。 这会儿离卯时还差两刻时间。 “这不,怕误了何老爷的事么?早起办事不慌不忙。”李娇娘笑着道。 何管家十分满意李娇娘的做法,说道,“我先带你们去厨房,一会儿后,会召集一些仆人前去。 他们都会听你的安排。 另外,还有两个管事娘子也会安排到厨房里,她们是传话和安排端菜的,前院那儿有什么临时的要求,她们会传到李娘子这里,李娘子务必和她们配合好。” “晓得的。”李娇娘点头。 说着话,他们已来到了厨房这里。 时辰还早,厨房里已是忙忙碌碌一片了。 烛火将厨房里照得雪亮,几个厨娘麻利地洗洗刷刷切切剁剁着。 何管家走到厨房的门口,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先停下,都出来。” 八个厨娘两个小厮,停了忙碌,一个一个走出了厨房。 全都规规矩矩站在何管家的面前。 李厨娘和张厨娘是见过李娇娘和骆诚的,唇角撇了撇,一脸的不屑。 其他人看到李娇娘和骆诚,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从其他仆人的口中,听说了李娇娘的能耐,但必竟没有见过本人,眼神中多多少少透有些不相信。 李娇娘看见了,不以为然。 何管家走到一处高些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家都站过来些,给大家介绍下,家里请的大厨。”他指着李娇娘道,“这位李娘子便是。” 所有人一起看过去,表情各异。 “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全都得听李娘子的,如有不听话者……”他轻咳了一下,“你们是知道老爷的脾气的,老爷不轻易不火,但发起火来,后果怎样,你们也是见过的。 今天有贵人到府里,老爷十分看重这次的宴席,才特意请了厨艺精湛的李娘子前来掌厨,所以万不能出错,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好了,下面,让李娘子安排事情。”何管家朝李娇娘点了点头。 这下子,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因为李娇娘太年轻了。 说她做菜做得好,那只是有基本功,会基本功的人,可不少呢。 但说安排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安排得好? 要知道,光两个厨娘的年纪,都可以当李娇娘的娘了,人家都四十来岁了。 而其他的人,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来岁。 个个都比李娇娘年纪大。 大家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娇娘,看她怎么下不来台。 李娇娘微微一笑,走上了台阶,看了眼众人,说道,“我初来,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人群中,有人笑了笑。 瞧瞧,请人关照呢。 骆诚的目光,淡淡扫向众人,这府里的人,真是坏得很呢,笑什么呢! 他家娇娘的本事,定叫你们跌掉眼珠子! 有人敷衍着道,“请李娘子尽管安排事宜。” “那好,我便安排了。”李娇娘轻咳一声,“李厨娘和张厨娘,一直在厨房做事,会做菜,她们二人做我的副手。” 两人应了声,“是。”悄悄地却撇着唇角。 “另外,还有洗碗,谁来?”李娇娘看向众人,“要两个人。”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走出来两个妇人,“我们。”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娇娘问。 “我叫桂娘。” “我叫莲芝。” “桂娘,莲芝,你们两个只管洗碗,其他的任何事,都不要过问。比如谁叫你们去先洗个菜,烧个火的,都别管。”李娇娘道。 莲芝问道,“那烧火的急着上茅房呢?也不帮下忙的?” 李娇娘道,“烧火的要上茅房,跟我说,我再安排人顶替着,你们就不要擅自行动离开自己的岗位。 不然的话,你们这个替那个办事去了,那个替另一个办事去了,岂不是全乱了? 我这里要个碗,要把洗净的菜,我找谁去?误了前头的菜,何老爷怪下来,我该怎么说?当然了,我不会包庇着,我会实话实说。你说是不是,莲芝?” 她说着,笑了笑。 明明年纪不大,可笑容十分的老成。 莲芝竟有些怕起来。 “是……是的呢。”她赶紧回了声。 “接下来,我安排洗菜蔬的人……”李娇娘又接着安排人。 她的记忆力很好,人们报下名字,只一遍,她就记了个差不离。 安排了洗菜蔬的,又安排杀洗鱼肉的人。 安排的事情,井井有条,一旁的何管家听了,十分的佩服。 这几个人仆人,也个个都惊讶起来。 李娇娘看向何管家,“何管家。我昨天写的菜单,老爷最后没有什么更改?” 何管家笑着道,“没有呢,就按着这些菜单的菜做,如果有临时加菜,老爷会通知下来的。”他又从袖子里取了几份份单子出来。 “李娘子,这里有几份单子,一份是你昨天说的那二十份,这些菜,先上哪个,后上哪个,老爷作了安排,标了序号。 李娘子务必按着先后顺序做好。 另外,这一份是给普通乡邻们安排的菜单。怎么上菜,先上什么菜,李娘子安排。这一份呢。是给何家亲戚们安排的,上菜顺序,也由李娘子安排。” 居然安排了三份菜单? 李娇娘惊讶了。 刷新她对古人的看法啊。 阶级的区别,就在这里展现的十足十了。 李娇娘接在手里看了看,另外的两份菜单,都是普通的菜,只写了材料,并没有要求怎么烧。 比她昨天安排的差远了,肉菜要少一些,菜蔬要多一些。 真是节省,李娇娘心中暗笑。 “晓得了,请何管家转话给何老爷,一定不会叫何老爷失望的。”李娇娘笑道。 “如此,有劳李娘子了。”何管家朝李娇娘拱了下手,又朝骆诚拱手一礼,便离开了。 将厨房完全丢给了李娇娘。 “好了,事情安排好,大家先散了,一刻时间后,我会写些具体的事情安排出来。”李娇娘道。 三样菜单,有些部分是相重的,但大多部分,完全不一样。 她得列好做菜的顺序,保证三类客人都有菜吃,不会干坐空席。 如此忙着,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上午过半时间。 前院那里,有辆华丽的大马车,停在了何宅的门口。 早有迎客的仆人,飞奔跑向了后宅,传话给了何员外。 何员外马上带着儿子,和家族里的几个长辈们迎了上去。 “欢迎秦小相公,穆衙内,还有卫大官人前来寒舍。”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华服少年,当先走下了马车。 随后跟着下车的另外两人,也是年轻华服公子,不过,年纪比他稍长,都在二十岁左右。 华服少年看着热闹的何宅,笑着道,“何员外,第二次见面了,不必如此客气呢。” 何家宅子门附近,有人小声议论着,“知道吗?那个年纪最轻的,穿得最华丽的,是本朝秦相国的孙子呢,叫秦埙。”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五月份时,他来过一次咱们何家做客呢。” “哇,秦相公的孙子,听说,学问十分的了得呢。” 两人的议论声,引起了秦埙身后一个白衣青年的注意。 他目光淡淡朝那几人瞥去一眼,露了个鄙视的笑容。 “请进,三位贵人前来给家母贺寿,直叫寒舍蓬荜生辉呢。”何员外笑着,将三人往里迎。 大家说笑着,一起走进了何宅。 何员外引着三人见过了何老夫人后,带着他们进了一座雅致的小厅。 他笑着道,“府里新请了个厨娘,做菜的手艺十分的了得,届时,请三位尝尝新。” 另一个湖蓝色长衫的青年,捧着茶盏摇摇头,“在下不久前,在前方集市上的一个小酒馆里,吃过一碗鱼片汤,味道极为鲜美。可惜啊,那酒馆的掌柜换了。吃不到那道菜了。” 第244章 为什么这么问? 秦埙微笑道,“来了何员外的府上,你还怕没得鱼片汤吃?何员外敢说他家的厨娘手艺了得,定然是不假的。” “远近都夸过她的厨艺呢。”何员外笑着道。 蓝衫青年轻轻挑眉,还是不大相信,何员外吹嘘的人,厨艺有多了得。 哪有蔡记酒馆掌柜做的鱼片汤好吃? 可惜呢,蔡掌柜的酒馆转给了一对年轻夫妇开,掌勺的还是个年轻女人。 年纪轻轻的,能做出什么好菜呢? 那个酒馆瞧着很热闹,但他还是懒得走进去。 白衣青年正在品茶,听着他们说话,始终是笑容浅浅的,一副豁达温和的表情。 管家走来说道,“老爷,可以开席了。” 何员外点头,“上菜。” 何管家下去安排去了。 何少爷则指挥着仆人上好酒。 厅中的大圆桌上,有仆人摆上了酒盏酒杯。 器皿用具,全是何府的最上等品,上好的青花瓷,这是宋时斯流行的瓷器。 蓝衫公子和秦埙说话去了,何员外也在一旁捧场。 只有那白衣公子,目光一直盯着酒盏在看,似乎是在研究酒盏的档次。 何家少爷见他这副神情,十分的疑惑。 但这个白衣公子,是观文殿穆大学士的长房孙子,身份也不低呀,一瞬不瞬盯着个酒盏看,为什么呢? 不多久,四个丫头在一个厨娘的带领下,端着托盘走来。 每个托盘上,均摆着一样菜。 何少爷安排丫头摆菜。 什么菜摆哪个位置,也是有讲究的。 何员外忙招呼着三位公子,“来来来,秦小相公,穆衙内,卫小官人,些微的薄酒素菜,不诚敬意,请落座?” 大家笑着落了座。 何家少爷拿着厨房递来的纸条,看了眼桌上的菜,笑着说起了花名。 “这叫锦鲤带福至。”其实就是酸菜鱼片汤。 “锦绣如意”,梅花状的南瓜饼。 “梧桐引凤”,乌鸡板栗汤。 “团团圆圆”,红烧狮子头。 秦埙和卫松,听到这样的花名,十分的新奇。 秦埙赞叹着道,“名比菜美。” 卫松盯着那碗酸菜鱼片汤,惊讶得睁大双眼,这碗鱼片汤,怎么那么像他在蔡记酒馆里吃的那碗? 而且,香味也十分的像。 难道是厨艺外传了? 大家还没有动筷子,他不好意思先吃,只好吸着菜香气忍着。 何家父子听到大家的赞赏,更是得意起来。 看来,请李娘子当厨这个做法,一点不错呢。 瞧瞧,把贵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只有那个被人喊着穆衙内的白衣青年,眸光微缩,盯着桌上的几碗菜,略有所思。 锦绣如意?梧桐引凤?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名字像,可能是巧合,可是这菜的做法,怎么也像?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惊骇无比,手指紧紧抓着袍子摆,以防自己激动失态。 何少爷则执着酒壶,倒起了酒。 何老爷马上举杯,笑着道,“三位公子,请。” “请请请。”三人跟着举杯。 酒水下肚,各自夹菜品尝。 穆衙内夹了片酸菜鱼,轻轻咬了口,心中的惊异更大了。 而那个蓝衫公子卫松,心中马上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吃了,他飞快夹了片酸菜鱼片放入口中吃起来。 咦,真的是一个味道呢! “何员外,请问,贵府的厨子是不是姓蔡?一个中年男人?”卫松马上问道。 何员外笑着道,“不是,是位小娘子呢,姓李。” “是位小娘子啊……”卫松失望了,不是他要找的人…… “卫大官人怎么忽然问起了厨子?”何员外好奇着问道。 卫松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对鱼情有独钟,嘴挑,曾经吃过一个厨子做的鱼,本想着这次来金竹乡再吃一次,哪晓得那酒馆转卖了,厨子换人了,正失望时,又看到同样的鱼片汤,误以为,是见过的那个厨子呢,哪晓得不是的。” “是这样啊。”何员外笑了,“不知今天的鱼片汤,和卫大官人之前吃的,是否有相差?” “啊,差不多呢。”卫松说道。 他心中暗道,奇怪了,两个人做的菜,还能有一种味道的? 何员外见他吃得高兴,便有意讨好着他,“卫大官人,我家里请的厨子,也开了座酒馆,等酒宴后,我叫人带她前来给卫大官人见见礼。” “哦?是吗?那敢情好。”吃货卫松,摇摇扇子哈哈一笑。 那个白衣青年听着二人的说话,目光微微闪烁了下,默然不语。 秦埙和何少爷对喝了一盏酒,转头时,发现同伴正默然不语地低着头,他便问道,“穆宣,你在想什么呢?” 穆宣抬眸,浅浅含笑道,“我在品这酒呢,回味无穷,不知是什么酒水。” 何少爷便笑着道,“是十五年酿的竹叶青。不过,不是普通的竹叶青。蒸酒酿的水,用的是我们宅子后山的一眼泉水。那泉水格外的甘甜,与别处水的口感不同。酿出的酒,十分的醇厚,回味甘甜。” “原来是这样。”穆宣浅浅一笑。 他温文尔雅的样子,令男人都折服。 何家少爷十分的欣赏他的谈吐,便与他多加攀谈起来。 何家少爷是何员外的二儿子,大儿子在京城做着一个七品小官。 当秦埙带着穆宣还有卫松两人,来云和县城游历时,被何家知道了消息,请来家里赴宴。 一是让家里增光,二是,借机拉拢拉拢,好为何大少爷的前程,铺一铺路石。 秦埙的地位,自然不必说,他是秦桧的宝贝孙子。 卫松是秦埙的伴读,是秦桧的门生。 而这位白衣青年穆宣,他的爷爷则是官家跟前的正二品大学士。 都是极有头脸的人物。 “穆衙内,请再饮一杯。”何少爷又开始敬酒。 “请。”穆宣始终含笑。 接下来,又是几道菜。 花名仍是十分的有噱头。 虽然是花名,却不是瞎取,竟都与菜品沾边。 二十道菜上完,秦埙和卫松,吃得十分的尽性。只有那个穆宣,眸色是越来越深沉。 脸上的微笑一直在,却是浮在表面的。 这副样子,叫何家父子看了,心里不免有些慌。 虽然穆宣的祖父只是二品,但却是直管何大公子的顶头上司。 何大少爷就在穆宣爷爷那个衙门里当差,当着小小的文抄职员。 县官不如现管,他们宁可怠慢秦埙,也不敢得罪穆宣。 “穆衙内,可是菜品不和口味?”怎么吃着吃着,脸色脸色了?何少爷小心问道。 “不,很好,很合口味。”穆宣浅浅而笑。 “那就好,那就好。”何少爷陪着讪讪笑道。 宴席毕。 三人又被请到宅子里的一处高阁处。 坐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府门口的戏台。 戏台上,正有人咿呀地唱着曲子。 丝竹声阵阵,女子歌声婉转。 穆宣却提不起兴趣。 “可否欣赏下府里的风光?”穆宣问着何少爷。 何少爷当然不敢得罪了穆宣了,忙笑着道,“寒舍乡野风光而已,只怕不入穆衙内的眼。” “我就随便走走,看多了城里大宅的灰墙和单调的花木,还就想看看乡下的园子呢。”穆宣笑着道。 何宅虽然是仿着城里大户盖的房子,但必竟是乡下的宅子,宅子里的花草,也多是乡间平常的花草。 有些人觉得俗气,但穆宣觉得,看起来十分的亲切。 宅子里面有不少,是他之前见过的花草。 见穆宣兴致好,何少爷很高兴,两人向秦埙和卫松道了声失陪,一起在何宅里闲逛起来。 先是逛了花园,穆宣点评赞扬了一番,何少爷更加高兴了。 后来走着走着,竟走到厨房那院的前面了。 不少仆人们,端着托盘,进进出出着。 他们贵客的宴席结束了,但乡邻们和何家旁支的普通家宴,正在进行着。 桌子摆不开,都摆在何宅外面去了。 何家是大户,村里几乎都来送贺礼来了。 送了礼,自然得安排流水宴席。 再说了老太太高寿的宴席,何家也愿意宴请乡民们,以此彰显何家的善心之举,给老太太添寿。 “这是府上的厨房么?”穆宣指着进进出出的院子门,问着何少爷。 何少爷忙说道,“正是家里的大厨房,穆衙内,这里乱得很,咱们去别处去逛逛,对了,这里离着那眼泉十分的近,就在前方那排假山的后面。” 穆宣摆摆手,“既然来了这里,在下就去见见那位厨娘,能想出花名的厨娘,定不是普通人。” 何少爷笑着道,“说普通,也普通,说不普通,可能也不普通。” 穆宣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何少爷说道,“说那位厨娘普通,是说她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说不普通,是因为她十分的年轻,不过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而已。” 穆宣更加的惊讶了,“十五六岁,就能烧出这么美味的菜肴来?还想出一堆花名?” 如果那花名不是别人教的,那便是她读书很多。 可一个读过多的女人,怎可能是个乡下妇人,还是个厨娘? 这时候,能读书的女孩子,只有大户人家。 穆宣想不通。 “所以说,这是她的不普通。”何少爷笑着道。 穆宣更加来了兴趣,“这么一说,我还十分好奇着,想见见那位厨娘呢。” 何少爷笑道,“这有何难?我叫人请她前来说话。” “也好。”穆宣颔首。 何少爷叫过一个仆人,“你去跟李娘子说,我有事找她,请她来这里说话,就片刻时间,不会耽误她很久。” “是,二少爷。”仆人应了声,小跑进厨房去了。 李娇娘正在忙着配菜,三个端盘子的人候在她的身侧。 这时,一个端好盘子的小厮走来说道,“李娘子,少爷请你到院子门外说话。” 李娇娘正往每个碗里舀着高汤,以便待会儿放冬菇肉丸,她头也不回说道,“我这不忙着吗?请何少爷进来说话。” 这何少爷是缺心眼么,她这么忙,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的? 是怕弄脏他华丽的袍子么? 真是矫情。 仆人又催道,“李娘子,少爷的身旁,还跟着府里请的贵公子,少爷不进来说话,是不好丢下贵人呀。” 李娇娘更无语了,居然当着贵人的面,说府里厨房的事? 难不成是投诉她? 她做的菜,她全都品尝了一小口,一点事没有啊。 她试吃之后,才装入碗里端出去的。 “行行,我出去便是。”李娇娘摇摇头,喊过一个厨娘,叮嘱她快些全部将汤装碗,再煮下去,汤就得咸了。 安排好厨娘的事情后,李娇娘往门口走来。 何少爷见她来了,笑着道,“李娘子,有人慕上了你的厨艺,非要来看看你不可。” 何家少爷的身侧,站着个白衣青年。 李娇娘朝那人微微一礼,“贵人好。” 何家少爷对穆宣道,“这位便是李厨娘。” 穆宣打量着李娇娘,“嗯,果然年轻。”居然是个容颜绝色的年轻女子! 这是他在本县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有这等资色,可能还读过书,当什么厨娘呢? 只要她愿意,哪个高门都会要她,当个妾是再容易不过了。 穆宣对眼前的女子更加好奇了。 李娇娘听得一头雾水。 这二人什么毛病?吃就吃,管她年轻还是年老? 她年轻就做不出来好吃的? 毛病! “穆宣兄,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叫我一阵好找。”卫松摇摇折扇,大步走了过来。 听到这人的声音,李娇娘嫌弃地挑眉,怎么又遇到这人了? 卫松,有着前世男友的嗓音。 而穆宣,正是前世男友的名! 这……这也太巧了。 李娇娘沉吸一口气,在心中努力说道,不可能的事,只有她穿越了,不可能有其他人,不可能! 这个叫穆宣的,和前世那个穆宣,一点都不一样! “是卫兄?”穆宣浅浅一笑,“我和何二少爷正在逛园子,走着走着,竟走到这里了,想到刚才菜肴的花名,觉得十分的有趣,便想问问厨娘关于花名的事。” 李娇娘的内心,忽然跳了几跳。 问花名,什么意思? “花名?花名怎么啦?挺好听的呀。”卫松说着话,走到了他们几人面前,看到李娇娘,他是大吃一惊,“咦?你不是……那天在蔡记酒馆里吃酒的娘子吗?” 李娇娘淡淡回道,“正是,想不到大官人也来了这里,真是巧呢。” 这厮是个贪嘴的货,这是跑上门来蹭吃的来了? 真是鬼精得很! 李娇娘暗自撇了下唇。 “巧巧巧。”卫松敷衍一笑,“对了,李娘子,请问蔡记上哪儿去了?他怎么转了铺子?” 卫松一直以为,那天吃的鱼片汤是蔡记做的。 如今这一次来了金竹乡,他马上去找蔡记,可谁想到,酒馆里坐着个中年男人。 瘦高瘦高的个子,不是蔡记。 他问了那男人,那男人三问五不知。 那人是看铺子的陈来庆,当然不知道蔡记的下落了。 卫松气了个倒仰。 “蔡掌柜在县城,在办事情呢。”李娇娘回道。 心里却在担心着蔡记,那小老头,不会有什么事? “那可惜了。”见不到蔡掌柜,卫松失望地摇摇头。 “李娘子,请你出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关于菜单,那花名是李娘子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穆宣看着李娇娘,敛了笑容,淡淡问道。 李娇娘眯了下。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问? 无端找她事情问,只怕有鬼。 李娇娘心思一转,说道,“教我做菜的师傅教给我的。” 第245章 加了工钱 穆宣眸光微闪,“你师傅?是什么人?” “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当了四十年的厨娘。觉得手艺不能失传,想找个传人,我喜欢做菜,她便教与我了。”李娇娘平静回道。 穆宣看着她,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他朝何少爷颔首,“走,看看泉眼去。” “请这边走。”何少爷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松眨着眼,看了二人一眼,笑嘻嘻走向李娇娘,“李娘子,听说你也开了家酒馆,在哪里呢?在下想上门光顾。照顾下你的生意。” 这李娘子聪明啊,居然将蔡掌柜的本事学了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当时是李娇娘做的菜,蔡掌柜端出来的,他误以为是蔡掌柜做的。 这是李娇娘故意安排的,为的是好让蔡掌柜买她和骆诚的山货。 李娇娘眉梢轻挑,笑了笑,“是卫大官人呢,不过,我家酒馆的菜,价钱都很贵呢,大官人吃得起么?” 李娇娘可记得,当时她和蔡掌柜报价五百文一碗酸菜鱼片汤时,这家伙马上一脸痛苦样。 就像剜了他的肉一样,心疼得差点掉泪。 卫松家境一般,跟穆宣和秦埙比,差得远了。 家里只是商家之家。 在宋时,商户之家的地位比较低。 这时期虽然不讲究门阀世家,不是世家垄断天下,没有奴隶一说。但朝中的官位,各衙门中稍好的职位,仍然全被高门子弟占有了。 甚至是,高门子弟们不必参加科考,自荐就可以了。 自荐文章,再由几个大书院的学士评选出优等,送交皇帝选出一二三名。 头等的人,自然是进入翰林或是学士殿,这便是正式进入官场了。 而普通子弟,全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由乡试县试一路往上考。 考一辈子没有考中的也有。 也有些小门户子弟,为了走捷径,会攀上高门子弟,做他们的跟班伴读,比如卫松便是这样的。 看着出入高门,身边有高门子弟相随,但其实卫松没啥钱。 卫松被李娇娘问得面色一僵,他讪讪着说道,“最高价位的菜价是多少?” 李娇娘笑了,“没有最高,只有更高,就看卫大官人怎么吃咯。要是普普通通的吃么,几百文一道菜也有,几文一盘的菜也有。” 卫松收了折扇,拿扇子敲着手心,“你就说说,那道酸菜鱼片汤,要价多少?” “还是老话,看怎么做菜,用什么鱼,价位么,在两百文到五百文之间。” 还是贵。 卫松想吃,可又怕肉疼。 但他爱面子,轻轻一哼,“一般搬啦。对了,你家的酒馆在哪里?” “还是老地方,原来的蔡记酒馆便是,菜掌柜有事去了,他将酒馆卖与我了。”李娇娘道。 卫松“啊”了一声,“原来还是那家呢,哎哟——”他错过口福了。 “怎么是你?”被何家安排着办事的骆诚,走回来了,一见卫松,顿时沉下脸来。 就是这个小白脸,老想拐走娇娘。 卫松也认出了骆诚,他怕骆诚揍他,骆诚揍过卫松的车夫,手劲大着呢。 “我就问问你们家酒馆在哪里?怎么,不想做生意了?哼——”卫松袖子一甩,走了。 骆诚朝他背影看去一眼,问李娇娘,“他怎么在这儿?” 李娇娘轻轻皱眉,“何家请的贵人,见到两个了,还有一个不知是谁?” 听端菜的仆人说,来的是三个年轻公子。 一个卫松,这个是知道的,秦松的门生,另一个是叫穆宣的,看他打扮,身份比卫松要高。 还有一个,难不成是穆宣的伴读? 看把这人能耐的! 李娇娘轻哧。 “这人不怀好意,娇娘少跟他说话。”骆诚闷声说道。 李娇娘笑了起来,“是,不怀好意呢。” 这时,有厨房的厨娘来问李娇娘,下一步菜怎么安排。 李娇娘点头,“就来了。”又朝骆诚笑着道,“你也去忙。” 骆诚能干,长得又相貌堂堂的,被何家请去,招待乡里稍有头脸的人物去了。 在乡里稍有头脸,只配宅子里的大管事和何少爷接待。 何少爷要忙着陪三个年轻公子,就将骆诚请了去,对那些人道,是何家的亲戚。 反正来的客人也知道,何家今天的重点,是接待临安城来的贵人,他们不过是应景罢了。 这些人前来,都想见见那三个贵人,有没有被怠慢,他们并不介意。 骆诚虽然是个乡里汉子,但换上何宅的管事衣裳,长衫一穿,竟也俊美翩然,不输于何少爷的风采。 加上他说话得体,长相不差,很得宾客们的喜欢。 何老爷一高兴,给他开了一天五百文的工钱。 这价格,放在城里打短工也不低了。 骆诚现在不缺钱,给他多少,他不介意,他就是来陪李娇娘的。 来了三个小白脸,还有两个是认识李娇娘的,他不得不防。 …… 宴席要大办三天。 至晚间时,秦埙卫松和穆宣,都在何宅里住下了。 李娇娘和骆诚,每天卯时来何宅,天擦黑时回家。 每天的菜肴样式,都不一样。 特别是招待三个贵客的菜式。 即便是给乡民吃的菜,虽然菜普通,但口味独特美味,让人赞不绝口。 一时之间,何家被所有人称赞着。 何老爷高兴啊,哄好了三个贵客,还得到了乡民们的赞扬。 他一高兴,给李娇娘的工钱便加了起来,一天两贯,三天应该是六贯钱的,他给了八贯钱。 骆诚三天本来是一贯五百钱的,他给了两贯钱。 也就是说,他们两口子三天得了十贯钱。 钱赚的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都知道掌厨的是乡里集市上的实惠酒馆的李厨娘。 人们都说,等宴席过了,有空就去酒馆里吃饭去。 李娇娘和骆诚,接了工钱坐着马车离开何家时,她笑着道,“骆诚哥,我猜测着,我们的酒馆生意会翻一翻呢。” 骆诚不想翻一翻。 那样的话,李娇娘就更辛苦了。 “只有一个掌勺的,你怎么吃得消?”骆诚不同意,“钱赚不完的,差不多够用就行。” 真是咸鱼人生啊。 可她想做条鲤鱼呢。 李娇娘笑着道,“我有个想法呢,我已经务色了一个好帮手。我不在的时候,酒馆也能运转,也能掌勺。” 骆诚问道,“谁啊?” “陈叔啊。”李娇娘笑着道,“他做基本菜的口感,和那蔡掌柜的差不多。我再教他几个拿手菜,不就成了?” 骆诚道,“陈叔做菜的确不差的。不过,咱们给他的工钱,就得加一加了。” 李娇娘笑着道,“不加,一文也不加。” 骆诚皱眉,“娇娘,陈叔老实,你也不能欺负他呀。哪能一文不加的?不如,加五百文一月,一月给他两贯钱,够他养老的了。” 李娇娘笑道,“我是说,他依旧拿着一贯五百钱的工钱,另外呢,我再给他分红,每天酒馆里的收入,我再额外给他提成。做多得多,做少得少,我们也一样啊,酒馆里收入多,我和你赚我多,收入少,我们赚得少。他当掌柜,我们当东家。你看怎样?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必天天去酒馆了,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了。” 骆诚心里道,嗯,这个办法不错。 现在房子有,田有,生意有,钱有,就缺俩孩子了,省出的时间生生孩子。 “这办法可行,给陈叔多少分红呢?”骆诚问。 李娇娘摸摸下巴,“我出了大头的钱,成本也是我们出,就……先三成。我们两人七成,他一人三成。一天纯收入有一贯钱的话,他能得三百三十三文,一月就是十贯钱了呢,再加上他的底薪,一月有十一贯多了。” 按古今购买力换算的话,一月收入便是一万一千块左右。 对陈来庆一个汉子来说,算是高薪了。 第246章 有孕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酒馆,陈来庆还没有打烊。 正堂里亮着灯,有人吆五喝六在喝酒,一派热闹。 对门香油铺子和打铁铺子家的几个娃子,在酒馆一侧堆泥巴玩,嘻嘻哈哈笑着。 “这么晚还有生意呢。”李娇娘笑着道。 马车在酒馆前停下,几个娃子马上跑来看马。 李娇娘从背兜里摸出几包点心糖果来,每个娃子分了两包,“拿着,回家玩,天黑了呢,洗干净睡觉去。” 这是何家送给她的下午茶点心,她当时不饿,加上又忙着,就没有吃,问了何管家,何管家说可以带回来。 她便包了起来,带回来给邻居孩子们吃。 当初她装修酒馆时,只有她和骆诚忙进忙出,这两家的五个娃跑来玩,同时也给他们帮了忙,扫了好几天的地。 “谢谢娇娘婶婶。”娃子们雀跃着跑回家去了。 李娇娘笑着摇摇头,进了酒馆。 正堂里,有两桌酒客。 一桌两人,一桌四人。 两人一桌的,像是两父子,斯斯文文吃着。 四人桌的,喝得正嗨。 四个大汉,袖子卷得高高的,喝着大笑着。 桌上七八个碗,吃得一片狼藉。 骆诚将马车赶到后院去了,李娇娘走向柜台。 陈来庆在扒拉算盘。 “陈叔。”李娇娘笑着喊道。 陈来庆抬起头来,“是娇娘啊,回来了?骆诚呢?” “在后院停马车呢。”李娇娘笑着道,她看一眼酒客们,“今天生意怎样?今天是小赶集呢。” 陈来庆上午又去悄悄看春宝了,关了半天门,就只做了下午生意,而且忙得都没有煮凉茶。 生意还行,他一个人忙了半天了。 虽然跑出去了半天,所以,尽管他下午是一个人忙着,他也没有怨言。 “下午时,有八桌,这会儿是两桌。”陈来庆将记的帐本,递给李娇娘看。 陈来庆老实,哪怕卖了一碗面汤,用掉了一个鸡蛋,他都会记下来。 李娇娘看着帐本,笑着点头,“不错呢,我和骆诚哥不在酒馆里,陈叔也能独挡一面招揽生意了呢。” 说得陈来庆不好意思了,“娇娘啦,他们点了不少别的菜,可我不会做,我就说,店里没有那种菜了,或是说没有调料了,做不了,他们就换了家常小炒。” 李娇娘赞许的点头,陈来庆有当掌柜的潜力呢,会灵活变通。 有钱的酒客来吃酒,才会挑菜。 普通过路人,不会讲究太多,能吃饱就行。 “这个办法不错。”她笑着道。 等那两桌客人走后,李娇娘说了刚才和骆诚相商的事情。 “陈叔,我和骆诚哥事情多,可能经常不在酒馆里。这个酒馆就全权拜托给陈叔了,不过,我会给提成给陈叔。” 陈来庆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很多菜我不会做啊?比如那个酸菜鱼片汤,鱼片我都不会切呢。” 他们平时烧鱼时,小鱼是整条煮,大鱼是切成大巴掌大的块。 而李娇娘切的鱼片,薄如钱币,在锅里煮后捞起来,居然不碎。 这可真讲究刀法和煮的火候。 李娇娘笑着道,“我教陈叔啊,不难学的。” 陈来庆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已经拿了不少钱了,你们还给我地方住,哪能再拿钱?” 李娇娘笑道,“陈叔,酒馆给你全权打理后,事情更多了呀,不加工钱,我可过意不去的。” 可陈来庆还是不同意,一直说工钱已经太多了,“我吃的也是你们的,哪能再加钱?不行不行,你们也是小本生意,赚的也并不多。我一个单身汉子,哪里需要很多钱?帮忙是应该的,钱就算了。” 这人真是个实在人。 骆诚这时走了过来,也劝起了陈来庆。 陈来庆还是不同意。 骆诚便拉着陈来庆走到酒馆外面,小声说道,“陈叔,你就答应,不看别的,就看侄子还没有儿女的份上,也该答应下来。” 陈来庆看着他,“什么?”他没听懂。 骆诚皱眉,“陈叔就没有注意到,娇娘的头发还是姑娘的发型?” 陈来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他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呢,你们啦,哈哈哈,娇娘还跟我绕了半天圈子,她是不好意思说?你早说嘛,你们两口子的子嗣大事,我怎么会不上心呢?好好好,我答应了。哈哈哈,多生几个啊,多子多福。” “工钱的事,得按着娇娘说的来,不然的话,她会多想的。”骆诚说道。 “可是,这给得太多了。”陈来庆有些犹豫。 骆诚笑着道,“娇娘的意思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再说了,我们的钱已经够用了,再多的钱,也是这么过日子呢,我们吃好的,用好的,亲戚们却穷着,我们也是过意不去的。” 陈来庆很感动。 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逼迫着骆诚娶银花。 为了反对骆诚娶,为了不害骆诚,他还挨了骆阿香好几次暴打。 要不是他替骆诚说了话,现在骆诚哪会帮他呢? 而骆阿香,得罪了一家子不说,还被赶走了。 这便是古人说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好,我就听你们的,不过,要是生意很差的时候,你们就不要给我提成了,你们买下酒馆也花费了不少本钱呢,还得回本啊。”陈来庆想了想,又说道。 “陈叔放心,娇娘不会让咱们不赚的。”骆诚说道。 李娇娘听着他们小声地商议着,没有跟出去。 料想是骆诚劝着陈来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陈来庆说道,“娇娘啦,就按着你刚才说的办。我会好好打理酒馆的,不会叫你们操心。” 李娇娘笑着道,“好呢,那咱们就说好了。” 事情说好,陈来庆办事更加的起劲了,重新将帐册理了理,算着这月的成本和收入。 计算着明天还要采购什么菜。 而李娇娘,她则将骆诚拉到后院,沉着脸问道,“你刚才和陈叔说什么了?他怎么一下子就同意了?” 两人在酒馆外面说话时,陈来庆探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哈哈哈笑了起来。 李娇娘觉得,他们一定拿她打趣了。 不可忍呢! 骆诚俯身看着她,眉眼噙笑,“想听?” 李娇娘比刚刚见到时,长得圆润了些,不似刚见到时那么瘦弱单薄了,也长高了一点。 但是,仍然比骆诚矮一头。 骆诚和她说话时,总习惯俯下身来。 如此一来,李娇娘一抬头,就能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 脸上笑容调侃。 她轻哼一声,点了下他的鼻子,“这不废话吗?不想听的话,我为什么还要问?” 真是好奇呢! “嗯,我说了你别生气。” 李娇娘冷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呵呵——” “也是呢,娇娘不小气,不会因为别人说你而发火。” “那你快说啊。” “哦,我就说,你有孕了。” 李娇娘,“……” 她顿时大怒,有孕你妹呢!劳资明明还是处! 好,骆诚没他妹! 她气呼呼瞪他一眼,伸手就去揍。 骆诚结实,肩头挨了下,一点都不疼。 “你就不能说个别的谎话?说有很多家请我去办酒宴,我忙得脱不开身。没时间看酒馆,那些人又是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 “别的借口,陈叔不相信,也不理会。”骆诚摇摇头。 李娇娘咬着牙在原地转了几圈,脚在地上踩得震震作响。 她气呼呼看着骆诚,压低着声音咬牙说道,“可我没有怀孕,这肚子一直是平的,陈叔发现了,不得怪你?不,怪我们合伙骗他?” 扯什么谎不好,说她有孕?骆诚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变笨了? 十个月后,她上哪儿拐个孩子? 不不,难不成这十个月,她要一直装大肚婆? 第247章 孩子 她有病呢,她装大肚婆? 肚里塞个大枕头,她难过不难过? “你去跟陈叔说下,就说我没怀孕。”李娇娘吐了口气,说道。 心里想着,自己看上的蠢男人,不气不气,生气老得快,生气多了长皱纹。 “跟他说了后,他就不接酒馆了。”骆诚皱眉。 李娇娘:“……”她气哼哼看着他,“可我不想装大肚婆,肚里塞个东西,走路很难过的!”她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有孕了呢?” 骆诚要气笑了。 他黑着脸道,“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凡事都有可能嘛?假如你是个例外呢?”这世道真特么不公平呢,为什么不是男人怀孕? 她宁可给男人侍候月子啊。 骆诚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拽着她的胳膊往他们住的小屋走去,“胡说八道什么。” “你拽我做什么?” “天黑了,瞧觉,累了。” “哦。” 得知李娇娘要备孕,陈来庆干活更主动了。 骆诚要搬下椅子,归一下桌子,陈来庆马上说道,“睡去睡去,这里有我,别管,陪你娘子去。” 骆诚心里道,他倒是想陪呢,娇娘一直坐在床上绣着什么,不肯睡,无聊了,他才来正堂,看看有什么事情好做。 “她在忙。” 陈来庆推了他一把,笑着道,“那你就在一旁坐着陪着,走走。” 把骆诚推走了。 骆诚只好又回了屋,捡了自己的衣裳,沐浴去了。 回来时,一身清爽,但看到床上坐着的李娇娘依旧在绣着,他的脸色沉下来,闷声道,“睡了。” “还有一点。”李娇娘头也没有抬。 骆诚挑帐子上了床,闷闷地倒床上,目光斜斜看着李娇娘。“明天绣,油灯光暗,废眼睛。” “我目力好着呢。”李娇娘不抬头。 骆诚皱了下眉头,再忍不住了,伸手抓了李娇娘手里的针线布料,扔到帐子外面的箩筐里,“睡。” 同时,伸手将灯扇熄灭了。 李娇娘气笑了,“你怎么不讲理了呢?” 骆诚心说,在床外可以讲理,在床上,讲什么理? 力气大才是硬道理。 他伸手一揽,就将李娇娘拉怀里了。 李娇娘吓得一怔,咬牙切齿道,“骆诚,你放手,唔……” 好气,猝不及防的被啃了。 李娇娘翻白眼,今天在何家,酒宴结束后,何管家对她说,晚饭的菜式,由着她挑厨房的食材做。 挑什么啊? 那三个贵客吃的并不多呢,多做了几样菜,还没有端上席,席就散了。 都是上好的鹿肉,于是呢,李娇娘拿出来大家分着吃了。 骆诚这厮说鹿肉味美,她今天又全权管何家厨房,肥水当然流入自家田了,一大盘鹿肉,她全端了给了骆诚吃。 其他人虽然有意见,但其他的菜也好吃啊,也是她的心血呢,把其他人哄饱了,倒也没说什么话。 这厮吃撑了,发情? 哎哟,下回不能喂饱,还是饿着点好。 “够了没有?”李娇娘被啃得心头火直窜。 骆诚没说话,伸手摸索着去解她的衫子。 李娇娘吓得脊背一凉,双腿死死夹着,“不行不行,下面不行。” 上面由着他啃,反正不会怀孕,下面可是万万碰不得。 有一次就有n次,n次后,是块咸碱地都会长棵小草来。 骆诚大呼着气,抱着李娇娘不满地说道,“娇娘……,我们家是不是太冷清了?” 李娇娘眨了下眼,“不冷清啊,挺热闹的啊。白天来来往往都是酒客,还有邻居孩子窜门玩,晚上……,晚上我陪着你说话啊。” 哪儿冷清了?骆诚想爹妈了? 反正她是不想爹妈的,前世的父母,自私着跳海自杀,将一堆烂摊子债务扔给她和奶奶,她们祖孙还了十年的债才还清。对这一世的父母又没有记忆,她一点点儿都不想。 她有骆诚就挺好的。 骆诚将身子抬了抬,眯着眼盯着夜色中模糊的女人脸孔,声音冷沉说道,“别家的孩子,我不稀罕。” “那……那……”李娇娘恍然过来,闹了半天,这厮想叫她生几个孩子来凑热闹? 哎哟,她这身体年纪才多大,哪里能生孩子? 未成年少女好不好? “骆诚诚诚,你先下来,咱们好好说话。”李娇娘推了推他的肩头。 黑夜,床上,衣衫单薄,一上一下的姿势,搞不好会擦枪走火。 危险! 骆诚呼了口气,磨叽了半天,才爬向一边去了。 不情不愿。 李娇娘大松一口气,终于轻松了。 “骆诚啊。”李娇娘开始哄,“我身子不好呢,现在不能怀孩子。” “嗯……”骆诚闷闷应了声。 “再过两年行不行?好官人?”李娇娘开始撒娇,“就两年。” 骆诚冷哼一声,“当初,我说分床睡,可是你将我拽到床上的。” 李娇娘:“……”怪她咯? 她不是……她有错,她当时脑子进水了。 后悔啊。 李娇娘叹了一声。 骆诚听见她长叹一声,又不忍心了,拉了拉她的手,笑了一声,“吓着了?好了,听你的。不吓你了,睡了睡了。” 说完,收回手去,为了安李娇娘的心,还将手枕在脑后。 双脚相叠,睡得十分的保守。 李娇娘看着他,“说好了的啊?” “说好了。”骆诚笑了起来,他只是……偶尔冲动一下而已,怎会不知她还小? 别家不爱惜女子,让小媳妇十来岁就生孩子,生一堆孩子得一身病的。他管不着他们的事,但他家的事情,他还是做得了主。 也做得了自己身体的主。 体内的火窜起来,也能压下去 刚见到李娇娘时,她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比同年纪同个子的女孩,足足轻了二十斤,可见,她的身体很差。 养了一些日子,她长得圆润了些,也仅仅是和她之前的样子比,但和同年纪的姑娘家相比,仍不显胖,显瘦。 看着巴掌大的小脸,不忍心太用力揉搓。 “那……那好。”李娇娘见他果真老实了,长呼一口气。 又怕骆诚多心,她伸手捏了下他的手,笑着道,“等过了十八岁,我给你生一个篮球队的孩子。” “什么队?”骆诚听不懂,侧过脸来看她,“鞠蹴队吗?”他惊讶了,“娇娘,你要生十二个吗?” 李娇娘:“……” 你大爷的,王八蛋骆诚,她说的是明明是篮球队,五个!不是鞠蹴队! 鞠蹴队有的是十二人一队,有的是十六人一队。 她又不是猪,生不了一个鞠蹴队! “不是,是篮球队,五个!”李娇娘纠正。 骆诚放心,“五个正好,再不能多。” 他倒不是担心养不活十二个娃,是担心李娇娘没生过娃,以为生娃闹着玩呢,孩子生多了,身体可吃不消的。 又问道,“篮球队的篮球,是什么球?” 李娇娘笑眯眯道,“跟鞠蹴差不多的球,鞠蹴用脚踢,蓝球用手投,投到几丈外一个篮筐里的游戏,五个人一队。”刚才说顺眼了,忘记了这时期没有篮球。 鞠蹴在宋时期十分流行,从官家到民间,都不乏高手。 还有人在田间地头玩呢。 稻谷一打完,清扫出打谷场,就是一块鞠蹴场地,村民们带着家小就来踢了。 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以家为单位一起上阵。 踢得和和气气热热闹闹。 “没听说过。”骆诚皱了下眉。 李娇娘笑着道,“龙泉县有人玩过,我见过几次,可能没有流行开。” “哦。”骆诚随口应了声。 …… 因着李娇娘去何家掌过厨,一时之间,她的名声大振。 次日,才上午过半,就陆续有人进酒馆里来了。 没片刻,几张桌子就全坐满了,雅间也被人定下了。 第一桌客人的酒菜还没有上齐,又来了十几人。 骆诚往外面望去,还有几人,正往这里走来。 不得已,他将外面茶馆利用了起来。 那里的桌椅,也可以摆上四五桌。 反正天气凉了起了,没多少人来喝凉茶了,不如撤掉。 骆诚跟李娇娘商议这件事,李娇娘没反对,笑着道,“建茶棚的目的,就是预备客人太多时,好摆酒桌,如今正好利用起来。” 两人商议好,外面,迎客的陈来庆走进了厨房,“娇娘啦,来了几个客人,非嚷着要见你。” 骆诚眉头一皱,“是什么样的人?” “穿得挺贵气的小官人。”陈来庆道。 李娇娘猜出了是哪些人,轻哼一声,“不见。爱吃不吃。” 第248章 五倍菜钱! 陈来庆犹豫着道,“他们一行人,一共来了七个人,不见不好?这闹起来的话……”他看向骆诚,“骆诚啊,你去见见他们,打发走,也得有个人说声,把人晾在一边可不好。娇娘是妇人,就不要她去了。” 陈来庆为生意考虑,不敢太得罪有钱人。 骆诚也不想老让娇娘抛头露面,便说道,“我去见他们。” 两人便走出去了。 李娇娘正在忙着煎鱼,她将鱼翻了个面后,探着头往外面看去一眼,轻哧一声。 果然是那些人,三个人和他们的随从。 这几人衣着光鲜,引得酒馆里外有不少人频频朝他们看来。 来过酒馆一次的卫松,正对秦埙作着介绍。 他打量着四周,“咦,这里改装了不少呢,比以前宽敞明亮了。” 秦埙点了点头,环顾着四周,“想不到这小小的乡里集市上,也有如此喧闹的酒馆。” 而那个白衣青年穆宣,则一瞬不瞬盯着墙壁上的几副成菜图在看。 眉尖紧锁,略有所思。 骆诚和陈来庆走来了。 陈来庆客客气气地朝几人说道,“各位,这位是我们店里的东家,李娘子的官人,骆大官人。” “我们认识,在何家见过面的。”秦埙作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人,当先说话。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表现得十分的老诚,态度也很彬彬有礼,让陈来庆很惊讶。 卫松则马上说道,“你出来没用,你家李娘子呢?我们要点菜。” 这直突突的说话,叫人反感。 骆诚便不高兴了,“她正在忙着做菜,没有时间见客人,你们要吃什么,只管说,我来安排。” “你又不懂做菜,我们说了菜的样子,你听得懂吗?传来传去传错了话,耽误我们吃饭了,你说怎么办?”卫松摇摇折扇,冷冷说道。 他一点也不喜欢骆诚,一个乡下汉子居然敢对他甩脸色? “她是掌厨的,每个人都找她说话,谁来做菜?大家不要吃了?”骆诚冷冷说道,“你问问这里等了半天,还没有吃到饭菜的人,问问他们愿不愿再等,我便叫我娘子出来说话。” “我们不愿意等!都等了两刻时间了呢。”有人嚷着。 “我们这桌点了六个菜呢,到底什么时候上菜?饿死啦!我不缺钱,我只要吃!”又有人嚷起来。 “先来先吃,后来的排队,三位?排队?”又一个人冷声嚷起来。 这三人一嚷,七嘴八舌的人都跟着抱怨起来。 还有人走到了骆诚的身旁,帮着骆诚说话。 卫松冷笑,“一群乡巴佬,知道不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小官人是谁?他是……” “卫松?”秦埙冷冷看他一眼,“再多言,下次出游就不带你出来了。” 卫松想通过捷径进入仕途,哪敢得罪当朝丞相秦松的孙子? 马上退后一步低了头,一声不敢吭了。 白衣青年穆宣,轻轻瞥一眼卫松,露一抹鄙夷的笑容。 不过,很快就不见了。 秦埙朝骆诚拱了下手,“骆大官人,我们三人初来乍到,不懂店里的规矩,还请原谅。” 他是三人中身份最高者,他亲自道歉了,骆诚倒也不好再冷脸,淡淡说道,“楼下满座,楼上有一间客户,倒也幽静宽敞,有前后两间,可以摆下两张大圆桌,坐上十来个人不成问题。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到楼上用餐。” 秦埙笑着道,“我们是来尝尝李娘子的厨艺的,有安排坐的地方就行。” “如此,请跟我往这边走。”陈来庆朝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楼上有两间房,一间小些的,横五步,竖八步的小屋,是陈来庆的睡房。 另一间大三倍的屋子,有前后两间,预备做客房。 不过,目前一直没有客人来入住,在前后两间摆上桌子,可以坐两桌。 陈来庆和骆诚引着大家往楼上走。 卫松见秦埙不说什么,他也不说什么了。 那白衣青年穆宣,走在他们的后面。 走到楼梯口时,还回头看了眼厨房那里。 有门挡着,看不到里面的人。 他眸光微闪,跟着上了楼。 三个人带来了四个随从,秦埙的随从,依旧是那两个,一个老者,一个小书童。卫松身边是个憨厚的青年车夫。白衣青年的随从,是个大个子青年,双目炯炯有神,貌似会武。 四个随从,坐在外间屋里,秦埙三人坐在里间屋。 里间屋有东面和北面两扇窗,推开窗,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岚,和金竹乡下层林尽染的秋季原野。 轻风习习,品着清酒,倒也惬意。 陈来庆安排大家落座后,便笑着问道,“几位想吃什么?”接着,他打开一个小本子,说着上面的菜名。 在酒馆里吃饭,就不必报花名了,全是普通名。 比如什么糖醋鲤鱼,红烧猪肚,白切鸡,清炒秋萝卜等等。 秦埙点了三样他自己爱吃的,又对卫松和穆宣说道,“卫松,穆宣,你们也点?” 卫松一直惦记着酸菜鱼片汤,今天是秦埙请客,他可以敞开着嘴巴吃了,“我要酸菜鱼片汤,胡萝卜炖羊排。” 秦埙看向穆宣,又笑着道,“穆兄,该你了,今天我请客,你随意。” “那我可有口福了。”穆宣微微一笑,“我要河虾芙蓉蒸蛋,水煮牛肉,海米冬瓜汤。” 陈来庆取过一侧桌案上的笔,写下了八个菜的名字。 至于外面的四个随从,秦埙说道,“给我的随从们点六个菜,要三荤三素,上什么菜,你们看着点,不要太差便是。” 秦埙三人报的全是店里的招牌菜,价格贵。 他们的随从们,点的菜也不能太差。 十四道菜,有两贯多的花费了。 陈来庆很高兴,“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说完,他朝几人微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 骆诚不想跟这些人说话,一直默然不语。 全是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 说什么来吃饭,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当他不知道? 陈来庆一走,他也马上走。 哪知,他才走了一步,身后有人喊着他,“这酒馆里,就没个小二?没人倒酒?” 说话的是卫松。 白衣青年穆宣微微一笑,“这位不是?”指着骆诚。 骆诚一回头,正看到两人这么一唱一和。 他可以给别人倒酒,但不想给这三倒酒。 “我们酒馆里没有小二,三位,请慢用。”再不理会他们,往楼下走去。 “喂,站住,信不信我们不吃了!”卫松叫嚷起来。 秦埙沉着脸,“卫松,不是你一直嚷着要来这里吃饭的吗?怎么又不吃了?” 卫松:“……” “没有小二就没有小二,这是家小酒店,哪里请得起小二?我们不是有随从吗?轮流着叫他们倒酒不行吗?”秦埙依旧是好脾气。 卫松马上不敢多话了,讪笑着道,“也行,也行啊,哈哈哈。” 穆宣看他一眼,轻轻一嗤。 …… 陈来庆来到厨房,笑呵呵着将抄写的点菜单递给娇娘,“娇娘啦,大生意来了啊,我估算着,有二贯六百文好赚呢,点的全是贵菜。十四个菜。这六个菜是随从的,这八个菜是三个公子的。” 李娇娘接在手里,轻轻一笑,“才二贯来钱,咱们亏大了。” 陈来庆不解,说道,“我估算了下,不会亏呀,刨除咱们的酒馆经营费,人工费,食材损耗费,调料费,还有一半好赚呢。” 李娇娘轻笑,“陈叔,我的意思是说,若是其他人来吃饭,咱们就收这么多,可这三人来吃,我得翻五倍的价格。” 尤其是那个姓卫的,她会见一次坑一次,岂有此理,上回居然羞辱她,叫她去做他的丫头。 他大爷的,她长着给人当丫头的脸吗? “啊,这这这……,这会不会吓跑他们?”陈来庆吓着了。 五倍的钱?两桌菜十来贯? “加上酒水,收他们十五贯,爱吃吃,不吃滚!”骆诚想到卫松的嘴脸,更是怒了。 第249章 认错 陈来庆看看骆诚,看看李娇娘,有些犹豫,“这……这真的好么?”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笑眯眯道,“骆诚哥,一会儿你去收钱,少一文,都不让他们走。” 骆诚点头,“好。” 陈来庆却摇了摇头,担忧着道,“娇娘,骆诚啊,这会得罪客人,他们万一……” 李娇娘笑着道,“放心,陈叔,不会的。他们这些人是有钱人啦,收钱便宜了,他们反而会认为是来了太低档次的地方呢,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再说了,安排他们在二楼吃饭,就得多收钱。咱们那屋子可是高档豪华套间,得多出一贯钱的包厢费! 想要便宜,可以啊,到外面茶棚里坐着吃去,那儿便宜。还欣赏风光吹名吹凉风呢!” 骆诚莞尔。 陈来庆眨着眼,到外面吃?跟一群村里的汉子们? 他摇摇头,“估计他们不会去外面吃的,掉身份。” 李娇娘笑着道,“所以嘛,咱们做生意的,得抓着客人的心思下菜才对。有些人呢,收贵了会嚷着贵了,可有些人啦,还愿意出高价钱买自己的虚荣心呢。” 特别是那个姓卫的! 不过是秦桧的门生而已,她当初还以为是秦桧他孙子呢! 陈来庆要是去了现代,看到奢侈品店里的商品,估计得更加的惊讶,有钱人,会花几十万买个包包,只为了显得与众不同。 而无钱的人,会在一百块和二百块价位的包包上,犹豫不决,还会跟商贩讨价还价。 陈来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铺子必竟是李娇娘两口子开的,李娇娘做事又一向大胆,还很少出错,也许,她的做法没问题呢? “好,就这么办。有几个菜简单,我来炒。”陈来庆没反对了,想了想又道,“骆诚啊,还是我去收钱,你就别去了。” 他发现骆诚对楼上的人很是反感,这万一打起来了呢? 李娇娘倒也没有反对,“陈叔收钱也行。” 骆诚也道,“好。”他将菜单夹在一个木板上,挽了袖子洗鱼去了。 这个书册大小的木板,就挂在李娇娘的面前,是李娇娘发明的,抬头就看到要炒的菜。 厨房里有三个灶台,两个大炉子,还有一个小炉子。 小炉子上煨着高汤。 大炉子上一个炖着排骨,一个蒸饭。 三个灶台是相通的,烧一个,另两个也有余热,李娇娘便在其中一个空着的锅子里倒进清水,方便煮汤时用。 现在是两个灶台同时生火,炒菜用。 陈来庆接手一个灶台,烧着蔬菜。 李娇娘做复杂的肉菜。 现在所有桌子全是满座,虽然每桌都有人催着快些上菜,但李娇娘并没有挨个上菜,而是给每桌只先上一道菜,让人们吃着,等差不多时间后,再送上二道菜。 两刻时间后,楼下所有桌子上,全都上了第一道菜。 楼上两桌,也上了不容易马上吃完的鱼。 鱼烧起来很快,但吃得慢。 接着,李娇娘又给楼下桌子上二道菜。 如此循环着,照顾了每桌人的情绪。 催菜的声音没有了,多的是赞叹的声音。 这里人,大多是慕名而来的。 加上李娇娘收的价钱公道,人们都说下回再来。 不过,向楼上两桌收费时,就没那么顺利了。 陈来庆一进屋,说要收帐单,恰好秦埙喝多了汤水,赶着去茅房。 走的时候对卫松说,叫卫松看下帐单,付下钱。 卫松看着十五贯三百一十五文钱的帐单,吓得脸色都白了。 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这么多?宰客呢?”卫松嚷起来。 他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多钱花。 陈来庆客客气气说道,“这间套间的费用本来就高,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在楼下茶棚里吃饭,价钱便宜,你们说,就在这儿也行。可不能吃了饭,就嚷贵的。” 卫松下巴一抬,“我们又没说不给,你啰嗦什么呀?” “那就请给钱!”陈来庆将帐单放在桌上,推向卫松。 卫松语塞了,盯着那数字一时头大。 穆宣叹了一声,“卫松,你建议我们来这里吃饭,不知价格?” 语气叹着,表情却带着嘲讽。 陈来庆又说道,“我们的价钱一向公道。” “我找李娘子,叫她上来说话,怎么这么贵的?”卫松袖子一甩,撩起袍子坐下了。 没错,是他撺掇着秦埙和穆宣来这里吃饭的。 可也太贵了,秦埙还不得怪他? “请谁来,也是一样的。”陈来庆不走。 “叫她上来,不来就别想收钱!”卫松觉得今天不强势一回,他的面子就挂不住了,拍着桌子嚷起来。 陈来庆皱眉,他要是下去找李娇娘来,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那还怎么帮李娇娘? 于是,他便不走。 “公子若觉得咱们的酒菜有问题,可以报官,犯得着闹事么?”陈来庆的语气也淡下来。 还是李娇娘说的对,不能惯着这些人。 有一便有二,今天让步太厉害,明天就来砸铺子了。 “好小子,你还挺横的?”卫松撸起了袖子。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隔壁屋里的几个随从,听见这里闹起事来,也都跑过来围着陈来庆。 陈来庆皱着眉头,“你们想打架?” “不想打架,但你得说清楚,为什么这么收钱?”卫松今天仗着人多,再加上又是他劝着大家来这里吃饭的,被人宰了的话,他不是没有面子? “我不是说了嘛?还要怎么说?”陈来庆冷冷说道。 “把你们李娘子叫来,叫她跟我说!”卫松嚷着。 陈来庆站着不动,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还当什么掌柜? 楼下,李娇娘炒好一盘菜,叫骆诚端了出去。 骆诚收了三桌的酒菜钱了,也不见陈来庆从楼上走下来,他不禁疑惑起来。 李娇娘也疑惑起来,难不成,陈来庆被楼上的人难住了? 看来,还真要她亲自出场呢。 李娇娘把炉子的火关小,往外间走来。 这时,一个人喊着她,“原来是你啊,你就是这家的厨娘,李娘子?” 李娇娘回头,这小子,好眼力嘛。 秦埙! 几个月不见了,他居然还记着她。 在何府时,她就见到秦埙了,由何家人陪着逛园子呢。 “是秦小相公呀。”李娇娘朝他点了点头,“何家不招待你了?来我这里吃饭了?” 秦埙记着李娇娘的相救之恩,朝她拱手作揖,“都说何家请的厨娘厨艺了得,大家还说,厨娘在这里开了家酒馆,埙特意慕名而来,没想到,是娘子你,真是巧呢。”他微微一笑,“有句话说得好,千里有缘来相见。” 骆诚挑着眉走来,“还有句老话,叫做冤家路窄仇恨多!” 秦埙“……”他一指骆诚,惊讶着问李娇娘,“这位是……” 骆诚黑着脸,看着秦埙。 “我男人啊!”李娇娘笑眯眯道,“他叫骆诚。”又对骆诚道,“这位是秦小相公,何家的座上宾。他说的有缘,是说那回我救他的事。我有一回来这集市上赶集,看到他腿伤了,帮他医治了。他的钱袋子丢了没钱出诊治费,拿毛驴做了酬劳。” 原来那头毛驴,是秦埙的。 骆诚恍然。 “哦,毛驴叫牡丹花,它还好?”秦埙笑着问道。 “好着呢,长壮了不少。”李娇娘笑着道,“我家还有匹马,它没怎么干活,也就是,我在村里行走的时候,骑下它。” 秦埙放下心来,“就知道李娘子是个心善的人,不会虐待它。” 骆诚冷着脸,难不成,他们还要供着驴子不成? 秦埙的小仆阿童,这时跑了过来,“小公爷,你怎么还在这里说话呢!楼上吵起来了。”又看到李娇娘,他咦了一声,“咦,是你呢。” “你的记性也不错,是我呢。”李娇娘笑眯眯点头。 驴子被李娇娘拿走了,阿童可一直记恨着,他哼了一声,不理李娇娘,只对秦埙道,“小公子爷,快上去,卫大官人又惹事了呢。” 卫松?那个狂徒? 骆诚眉梢一挑,这是为难陈来庆了? “我去看看。”他对娇娘点了点头,就走到楼上去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答应陈来庆了,陈来庆太老实了。 楼上,卫松叫自己的随从,拦着陈来庆,直嚷着,减掉十贯钱,才让陈来庆走。 减掉十贯钱? 那得亏呢! 这十四碗菜,用全是上等材料。 麋鹿肉,鲜活的鲤鱼,大红龙虾,羊肚菇…… 五贯钱怎么够? 陈来庆当然不答应了。 “五贯,爱要不要!”卫松丢了张纸票在桌上,弹了下袖子,傲慢地站起身来,“穆兄,我们走?” 穆宣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坐着没动,反而是劝起了卫松,“卫兄,卫兄,别这样好?你不是不想出钱?这么做,你让秦小相公的脸面往哪儿放?” 卫松:“……”说什么呢? “卫兄,才十五贯钱的酒饭酒而已,何必讨价还价的?给店家。”秦埙一脸不悦地走来,“又不是用你的钱,你不必替我省。” 卫松吓了一跳,“秦……秦小相公?” “给这位掌柜道歉。”秦埙指了指陈来庆。 陈来庆讶然,怎么回事?给他道歉? 不过,人家道歉,他为什么不受着? 卫松脸色窘迫,不情不愿朝陈来庆拱了下手,“对不住。” “酒菜的零头就不用收了,陈叔,咱们大方些,收十五贯三百钱就好。”骆诚走来,淡淡说道。 卫松气得咬牙,那也才便宜了十五文! “也只便宜了十五文,也好意思叫便宜?”卫松冷哼。 骆诚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堂堂秦相国的门生,这么抠门的?” “你……,你胡说!”卫松嚷起来。 “卫松,不得与人争吵。”秦埙沉下脸来。 卫松不情不愿地闭了口。 小仆阿童付了钱。 一张十五贯的银票,另外是一串三百文的铜钱。 骆诚收在手里,没什么表情说道,“各位,欢迎下次再来。” 下次?下次鬼才来!卫松心里骂道。 他才不要再来吃鱼了,虽然鱼很好吃,他可以忍! “告辞。”秦埙朝骆诚和陈来庆点了下头,当先往楼下走去。 卫松马上跟上。 穆宣看了骆诚好一会儿,才微微勾了下唇角,跟着离开了。 一众随众也相继离开。 “这还真是……”陈来庆摇摇头,“我还以为收不回来钱呢。” “还是娇娘说的对,有些人,要面子。”骆诚冷冷说道,早知是娇娘认得的小白脸,他多十贯钱就好了。 陈来庆笑着道,“看来,做生意还是得大胆啊。”又道,“骆诚你下去忙,这些碗盘我来收拾。” “好,陈叔辛苦了。” 骆诚来到楼下,那几人正和李娇娘说话。 其中一个白衣青年,一直看着李娇娘。 骆诚眸光微闪,走了过去。 不过,不等他说话,他们就离开了。 “娇娘?”骆诚看一眼走到外面的几个,问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李娇娘笑着道,“为什么不能来?来捧场,我们应该会欢迎啊。” “都不是省心的人。”骆诚冷哼。 李娇娘笑了,“有秦埙震着,另外两个不敢闹事的。” 骆诚的目光,盯着那个白衣青年,“也许……” …… 秦埙一行人离开后,李娇娘和骆诚的酒馆里,依旧是忙碌的。 不过,因着李娇娘出名了,来了几个人前来问差事。 李娇娘挑了个动作麻利,打扮干净的四十来岁的妇人做洗碗厨娘,又留下个十五六岁口齿伶俐的小伙子做跑堂伙计。 这二人都是集市附近村里的人。 李娇娘给的工钱,比以前蔡记出的工钱要高出一百文钱。 两人也是打听过才来的,听说一月有一贯钱,很是高兴,干活十分的卖力。 酒馆里多了人,李娇娘他们做事,再不是那样忙乱了。 这一天,一直到一更天,酒馆的客人才走远。 收拾收拾,居然忙到了二更天。 时间晚了,李娇娘和骆诚,便没有回村,又住在酒馆里。 李娇娘今天是真的累了,沐浴后,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了。 骆诚心疼她,帮她揉了下胳膊,没闹她,让她好好睡了。 …… 次日不是赶集日,李娇娘起得迟了些,到辰时才起床。 不过,骆诚和陈来庆他们已经起了床,在清理酒馆的菜。 李娇娘还在后院洗漱,酒馆的门口,来了两个妇人,说是附近村里一户人家的管事娘子,家中主人要请李娇娘到他们家去做酒宴。 第250章 什么意思? “哪村的啊?”陈来庆很高兴,忙问道。 李娇娘和骆诚又有钱赚了。 “柳树林村的,李员外家。”其中一个圆脸胖妇人说道。 柳树林村? 陈来庆想起来了,是骆福财现在住的那村。 那个村里,有个大员外,姓李,听说,他的钱不比何员外家少。 陈来庆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喊我侄子侄媳妇来。”他走到后门那儿,招手叫着骆诚,骆诚在给盆里的鱼换水,“骆诚,骆诚,有人找娇娘。” 骆诚往他们住的小屋看去一眼,朝陈来庆走来,“陈叔,谁找啊?”李娇娘洗漱好,回屋换衣裳去了。 “柳树林村李员外家。”陈来庆道,“说是要做宴席,请娇娘前去。” 骆诚走到前院,果然看到两个打扮得像大户人家仆人一样的妇人,坐在靠门边的一张桌子旁。 见到骆诚走来了,便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笑着点头。 “你们是柳树林村李家的?”骆诚看着两人问道,“要做什么宴席?” 那个胖妇人笑着道,“是的。老们家姑娘过些日子就是十五岁了,想做个及笄礼的家宴。请了县城里的几个大户来观礼。 所以,这宴席得安排得像样些,老爷听说李娘子在何家的宴席办得极好,便打发我们来请李娘子。” 又指着外面的骡子车,“我们有车,李娘子就不必请车了,来去我们接送。” 骆诚心说,你们接送,他仍不放心呢,他家又不是没有马车。 “我们有马车。” “这不,你们不是还有生意么,你们接送,耽误事啊。”那胖妇人笑呵呵说道。 李娇娘换了衣衫,从后院走来。 今天变了天,一早就没有太阳,风一吹,凉嗖嗖的,她换了身浅荷色窄袖短夹衣,下面配墨绿色的长裙。 整个人看起来,像朵初开的粉色荷花,娇艳可人。 那两个妇人看得都挪不开眼了,心说,这样貌美的女子,配个农夫做个厨娘,真是可惜了。 这明明可以做高门大户后宅里的女人嘛。 做个姨娘绰绰有余。 出出进进身边跟着两个丫头,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珠玉,吃着山珍海味,听着小曲生两孩子哄着男人就好,那日子多滋润? 这女人天天跟个灶台打交道,这是有多想不开? “是柳树林村李家吗?”李娇娘笑着道,“我知道那里,我这就随你们去。” 两个妇人很高兴。 胖妇人笑着道,“哎,那就走。” 骆诚却说道,“娇娘,我送你去。” 李娇娘摇摇头,笑着道,“不用了,没多远的地方呢,我去去就来。再说了,咱们店里不是来了两个新手吗?还得教教他们。今天不怎么忙,你就教他们。” 那两个妇人也说道,“骆大官人,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保准送李娘子回来,不会叫她委屈的。” “好了好了,你去忙。”李娇娘已经摆摆手,走到外面去了。 “吃点东西再去。”骆诚想到,李娇娘才起床呢,早饭还没有吃。 那两个妇人又笑着道,“唉哟,骆大官人呢,到了咱们家里,还愁没有吃的?放心,饿不着李娘子的。” 李娇娘昨晚吃得太好了,又吃得多,今天到现在,还不饿呢,她笑着道,“骆诚哥,我还不饿,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又朝两个妇人道,“两份位婶子,咱们走。” “唉,来了。”两个妇人朝骆诚和陈来庆福了一福,走向骡子车,一个扶着李娇娘坐上车,一个爬到赶车的位上。 “娇娘你自己注意些,我一会儿去看你。”骆诚道。 “晓得咧。”李娇娘挥挥手。 “撤——”骡子车往前缓缓驶去。 陈来庆拍拍骆诚的肩头,笑着道,“就附近村里呢,你还怕有人欺负她不成?她那么机灵的人,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骆诚想到李娇娘的本事,说道,“是我多虑了。” “是嘛,哪有男人老是跟着娘子的?走走,咱们忙咱们的去。”陈来庆背着手,走向后堂去了。 …… 上了骡车,李娇娘便和两个妇攀谈起来。 “两位婶子,李员外打算办多少桌酒席?” 那个胖妇人笑着道,“那定是不少的,路们家亲戚多,少不了有二十来桌。” 李娇娘笑着道,“参加及笄礼的都是至亲,至亲都有这么多,李员外家是大家族呢。” “可不,李家在村里,住了六代人了。”胖妇人笑着道。 骡子一路往前走,大约走了两里路的样子,骡车拐进了一个叉道口。 李娇娘没什么事的时候,就骑着驴子在附近的村子里闲逛着。 不费脚力,还能欣赏村庄风景,她将附近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条路,并不是去柳树林村路线。 李娇娘往左右看了看,一边是农田,一边是杂树林,田里只有少量人在劳作。 稻谷都割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人在土里。 “这不是去柳树林村的路,这是去哪儿?”李娇娘沉声问道。 胖妇人笑着道,“是的呢,李员外并不在柳树林村,就在前方一处果林那儿。” “果林?”李娇娘一脸的疑惑。 “是的,很大一处果林,是李家的产业呢。”胖妇人笑着道。 李娇娘疑惑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了。 搞什么名堂? 骡子车又行走了一里地,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果林。 那是片桔子林,还看到了葡萄架,还有几株柚子树栽在桔林旁。 林中有几间茅草亭。 树叶遮挡的缝隙里,能看到,那茅草亭前,站在几个人。 有男有女。 “就在那儿。”胖妇人指着那处亭子说道。 “这片果林不错。”李娇娘笑着道。 她在村里的房子一侧,也种了几株果树,有枇杷的,有枣的,有桔子的,不过,都是小树苗,今天才刚刚种下,才一人高的高度,想看到结果,还要等上年。 骡子车在果林旁停下,胖妇人扶着李娇娘下车,“李娘子,请。” 李娇娘笑着收回手,“不必搀扶呢。”显得她像个病人似的。 她又不是贵人,犯不着这般对待。 胖妇人看她一眼,笑了笑,收了手,没有勉强。 另一个妇人没有跟着进来,停骡子车去了。 胖妇人领着李娇娘来到茅草亭子前,朝亭子中的人福了福,“贵人,人带来了。” 亭子前,站着两个随从模样的青年男子,还有两个侍女打扮的十来岁的年轻女子。 两个青年男子随意看一眼李娇娘,又看向别处。 那两个年轻侍女,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娇娘在看。 表情中有惊讶,有嫉妒。 李娇娘被看得心中疑惑,嫉妒什么?嫉妒她又会赚一笔外快? 那就去学本事啊,本事在手,财富不愁。 六角茅草亭子并不是敞亮的,而是只有一面留着门,其他五面垂着草席帘子,挡着凉风。 也挡着李娇娘看向亭子中的视线。 她心中,李员外见人,搞得这么隆重做什么? 唇角轻轻一扯,笑了笑。 亭中人,朝胖妇人微微颔首。 “是。”贵妇人对李娇娘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娘子,请进。” “有劳了。”李娇娘点了点头,提裙走进了茅草亭子里。 看到亭子中的人,她惊得呆了呆。 亭子中坐着的,不是什么李员外,而是秦埙身边的白衣男子穆宣,正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饮酒,看到李娇娘来了,他浅浅一笑,“李娘子。” 这人跟前世男友有着同样的名字,李娇娘对他的厌恶,不亚于见到一只癞蛤蟆。 “不是说,李员外找我吗?怎么是穆衙内?”李娇娘冷笑了一声。 她回过头来,那胖妇人已经离开了。 “是我冒用了李员外之名,请的娘子。”穆宣伸手指了指亭中木桌旁的一张竹凳,“李娘子请坐。” 李娇娘没有走过去,冷冷看着他,“为什么冒用李员外之名找我?穆衙内是何用意?” “昨天,卫松在酒馆里闹事,有没有吓着你?”面对李娇娘的冷脸,穆宣依旧笑得温和。 李娇娘冷冷挑眉,“什么意思?” 第251章 暴打 穆宣往面前的茶杯里倒茶,茶盏是精美的青花瓷。 一壶,四杯。 桌上,还有七八个碟盘,装着各种早点。 有当下最流行的薄皮汤包,还有虾饼,切得薄薄的牛肉片,桂花粥,南瓜糕,乌鸡板栗汤…… 十分的丰盛。 “李娘子起得早,还没有吃早饭?来,随便用一点。”穆宣将一双崭新的竹筷,放在一碗桂花粥旁,“这是县城锦华楼的大厨做的,我特意请来,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有话快说,没说的我得走了,我可忙着呢。”李娇娘说完,拢着袖子看着他。 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这个人,阴阳怪气的,莫名其妙得很。 穆宣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李娇娘走来。 将手伸向李娇娘,“过去坐。” 李娇娘飞快将手藏于身后,冷冷说道,“穆衙内请自重,我乃有夫之妇。” 穆宣看着她,“我的名字叫穆宣,你可以叫我穆宣,不必称呼衙内。” “穆衙内究竟想说什么?”李娇娘压着怒火,最后一次问,爱说不说,她可没耐心听了。 “我叫穆宣。” “我平生最讨厌姓穆的,更讨厌叫穆宣这个名字的,所以穆衙内何必强人所难?逼急了,我可会骂人的,我乃乡下村妇,不懂那些斯文规矩。”李娇娘冷冷说道。 穆宣挑了下眉尖,“娇……娇娘?”他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头发,“按说,成亲就会挽发,可你没有将头发挽起来,你和骆诚还没有圆房?” 李娇娘一怔,脸色旋即变得阴沉。 她冷冷一笑,“穆衙内打听小妇人的闺房私事,是不是太可笑太无礼了?我们圆不圆房,我挽不挽发的,与穆衙内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穆宣从袖中摸出一个碧玉手镯来,递与李娇娘,“送与你。” 李娇娘眯了下眼。 “娇娘,以你的容颜,你的聪慧,完全可以配我这等富有公子,一辈子不愁吃穿,不必劳作,而且,还有人侍候。”他一指茅草亭子外面的两个侍女,“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做我屋里人,那两个侍女便是你的人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李娇娘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娇娘?”穆宣忽然伸手去拽她的胳膊。 李娇娘脚步踉跄了下,加上没吃早饭,头一阵发昏,没站稳当,倒向了穆宣。 穆宣飞快搂着她。 “你不能进去,你出来!”外面,有人大声喊着。 “娇娘?”骆诚大步闯了进来,正看到穆宣抓着李娇娘的肩头。 他惊得呆在当地。 “是她主动的,她嫌弃你的贫穷,她说愿意做我的妾室。”穆宣勾唇一笑。 “放你娘的屁!老娘主动你个爪呢!”李娇娘反应过来,冲过去朝穆宣狠狠揣了一脚,“骆诚,他想占我便宜,你都不帮我的?” 骆诚阴着脸,大步冲过去,挥拳就揍。 穆宣的个子看着高大,实则没有武力,只一拳,就倒在地上去了,脸上马上青肿起来。 李娇娘跑到骆诚身边,抱着骆诚的胳膊,“骆诚,他冒充李员外叫人把我带到这里,实则想羞辱我,我识破他的诡计转身就走,他居然拉我,我刚才没站稳当……” “我看见了。”骆诚看着她,“这点挑拨离间的小计,哪里骗得了我?” 李娇娘莞尔一笑,“对,我哪会看上别人?”她转身看着穆宣,讽笑道,“就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我家骆诚哥。 我连秦埙都看不上,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你?秦埙比你长得好看,比你年轻,比你有钱,而且,他是一品大员的孙子,而你,你不过是二品大员的孙子。” 这番话,直将穆宣气得差点吐血。 骆诚的眉眼却舒展开来。 “我们走。”骆诚抓着李娇娘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这时,冲进来两个青年男子拦着他们。 这是穆宣的护卫。 “想干什么?打劫吗?”李娇娘冷笑。 “让他们走。”穆宣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朝随从们挥了下手。 “小公子爷,他们打了你,不能让他们走。”其中一个男子冷冷说道。 “让开。”穆宣冷声说道。 那随从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到一旁。 骆诚冷冷看一眼穆宣,拉着李娇娘走了。 等他们走了,两个随从这才大步进了茅草亭。 刚才说话的随从说道,“小公子爷,你为什么放走他们?不过是一对村夫村妇而已,哪怕是杀了他们,也没人说什么。” “不。他们哪里是普通的村夫村妇,他们可不简单呢。”穆宣冷笑,“这一次,真是没有白来一趟金竹乡下。” “不简单?怎样的不简单?”那随从惊讶问道。 “秦小相公,似乎十分的敬重李厨娘,还有那个叫骆诚的,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他?”穆宣眯着双眼,想着事情。 …… 骆诚拉着李娇娘的手往回走。 “骆诚哥,你怎么找来了?”李娇娘问。 骆诚黑着脸,“还不是不放心你?”要不是他骑马跟来,李娇娘今天得吃亏。 走到果林外面,骆诚解下系着的马儿,扶着李娇娘爬上马背。 李娇娘哼哼骂着,“白跑一趟,还被恶心到了。下回让我见着这人,我非狠狠罚一罚不可。” 今天对方人多,她且放过那厮。 骆诚没接话,翻身上马,坐在李娇娘的身后。 他口里“撤”了一声,双腿夹了下马肚子,抖了下马缰绳,将马儿赶到了路上。 这里是条叉道,走到叉道的尽头,才是村里通往外面的大道。 李娇娘没听到骆诚的声音,只听到他哼了一声。 她回过头来,抬头看着他,“骆诚啊,生气呢?” “你说呢?” “我不知道被骗了,我看那两妇人说得诚恳。”李娇娘冷笑,“我下回见了那厮,我不打爆他的头,我不叫李娇娘。” “下回还是我陪你出来。”骆诚闷声道。 有个漂亮媳妇,真是个叫人不放心啦。 李娇娘笑了起来,靠在他的身前,反手抱着他,“骆诚哥放心,就算是宫里的太子请我去做太子妃,我也不稀罕,我只稀罕你。” 骆诚依旧阴着脸,看着她的头发道,“找个时间,把头挽起来。你这样子叫人误会。” 按着风俗,圆房了才能挽发。 李娇娘和他没有圆房,所以,头发一直是半挽半垂发。 这是少女发髻。 李娇娘低头看着垂于身前的一缕发丝,笑了笑,“那我回去就挽起来。” “那不做数。”不圆房挽发,是欺骗! 李娇娘:“……”说来说去,就厮就是想那啥啥啥了。 拜托,她年纪不够呢。 “容我想想。” “哼!”骆诚相当不满。 李娇娘头疼了,男人生气呢,得哄哄。 圆房可以,可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要不,找个安全日子把事办了? 再这么下去,骆诚得憋成怨男了。 李娇娘掐着手指,算着她的安全期。 差不多算出来时,她被一声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 “老娘今天非抽死你不可!”有年轻女人尖声叫骂着。 啪啪啪—— 什么东西抽打着谁。 一个男童的声音,高声号哭起来。 “不是我偷的,不是我,我没有看到你的钱,我没有偷——” 哭得很是委屈。 李娇娘一怔,这不是春宝的声音吗? “骆诚,是春宝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谁在打他?” 这里是村道旁,两旁都有人家。 有农田,有杂树林。 “看看去。”骆诚抖了下马缰绳,策马朝声音方向跑过了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骆福财的新住处附近来了。 那哭声在一片竹子林后面。 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骆诚和李娇娘骑马,很快就赶到了。 绕过竹林,李娇娘就看到一个红衣胖女人,正抓着鞋子底,狠狠地抽着春宝。 脸上,身上。 大约极疼,春宝惨叫着在地上跳着脚。 第252章 巧计 “菜被你踩死了,还跳,还跳,眼瞎了?”红衣胖妇人,抽打得更加厉害了。 春宝也哭得更厉害了。 有隔壁田里的妇人在锄地,走来说道,“行了行了,孩子淘气随便打几下就算了,你这么下死手打,打死怎么办?” “关你屁事?粪土吃多了,撑着了?”红衣胖妇人叉腰大骂。 “那女人是谁呢?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打一个孩子。”李娇娘怒道,“骆诚哥快停下!” 前面是田,马儿不便行走,骆诚在田边停下马来,扶着李娇娘下马。 李娇娘飞快朝春宝跑去,“春宝?这人是谁?为什么打你?” 春宝看到熟人来了,哇的一声更加放声哭起来。 “娇娘姐,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路过呢。”李娇娘将春宝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身后,她冷冷看着红衣胖妇人,“你谁啊?怎么这么打孩子?” “你哪来的?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红衣胖妇人怒着,扬着手巴掌朝李娇娘脸上扇去。 一个瘦得跟竹杆似的小丫头片子,还敢管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打不死她。 不过,她的手巴掌还没有落下来,就被一个铁钳子一样的男人之手给钳住了手腕。 还没等她看清是谁,就被那人用力一推。 她的脚绊到了田梗,往后狠狠一倒,摔了个眼冒金星。 红衣妇人翻了个身,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哭天抢地嚎起来,“了不得啦,打死人啦。” “你哭来六叔也没有用的,我可不怕他。”骆诚冷冷说道。 六叔?红衣妇人抬头,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是见过的,那天和另一个中年男人跑来找春宝的那个。 骆福财说他是村里一个远亲家的侄子,脾气不好,会打人,叫她不要惹。 红衣妇人认出了骆诚后,马上不敢哭了。 坐在地上退后几步后,小小心心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抹屁股上的灰尘,拔腿就跑走了。 春宝扑到骆诚的怀里,放声大哭,“骆诚哥。” 李娇娘拍拍他的头,“好了,那恶妇被我们赶走了,别怕了,春宝。” 春宝还是哭。 “欺软怕硬,呸!”那个锄田的妇人,迈过一畦庄稼走过来,对骆诚和李娇娘道,“你们呀,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哦,跑掉的那个是这孩子的后母。天天打骂这孩子呢,当亲爹的也不管。” 骆诚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李娇娘挑着眉,“什么?后母?这么快就娶了个?” 算了,离都离了,男婚女嫁,谁管得了? “有了后娘,亲爹也成后爹。”那妇人摇摇头,“对了,你们是这孩子什么人啊?” “我们是他叔婶。”李娇娘道。 “是亲叔婶。”春宝补充道。 “叔婶也等于爹娘呢,你们管管这孩子。”妇人摇摇头,扛着锄头走了。 李娇娘拉过春宝,“怎么回事?春宝?你不是跟着你娘的吗?怎么在这儿?” “我……”春宝看一眼骆诚,低下头去。 李娇娘眨着眼,“骆诚哥,你知道?” 骆诚点了点头,“嗯,几天前,我就知道了。” 李娇娘冷着脸看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骆诚道,“那天你要去何家了,事情那么多,怎么跟你说?再说了,那天见到春宝的时候,他也没有被打,六叔和刚才那妇人,对他还算好。我离开的时候,也对春宝讲过,如果受欺负了,就到酒馆找我们。” 春宝这时说道,“陈二伯呢?” 李娇娘眯了下眼,“陈叔也知道这件事?” “是他先知道,那天,陈叔说要去看个同村,其实是来看春宝,他无意间看到春宝在这里,我才知道春宝的事。”骆诚道,“并不是有意瞒你,为何家的事,就忙了三天,你哪里抽得开身?六叔是春宝的亲爹,他将春宝带在身边生活,我们做外人的,怎么好管?再说当时,他们也没有打春宝。” “可今天却打了!”李娇娘冷冷说道,她弯下腰,看着春宝,“春宝,你跟我说,你后娘是不是天天打你?” 春宝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低下头去,不说话。 李娇娘抓着她的肩头,“你跟我说实话。” 春宝的眼角,渐渐红了,眼泪往下滚,却仍是不说话。 “说,春宝,有我们在,你后娘不敢欺负你的。”骆诚也说道。 春宝叹了口气,“可是……会欺负娘。” 李娇娘站起身来,看向骆诚。 骆诚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不是你爹跟你说了什么?春宝?” 春宝再次叹息,“爹说,如果不听他的,如果说后娘不好,他就……他就……” “你尽管说,别怕!”李娇娘按着他的肩头,“骆诚哥力气大,一个人能打两个呢。” 春宝心头一亮,是呢,骆诚哥能打倒他爹。 他心头一振,抬头看着李娇娘,“爹说,不听他的就收走娘种的田,还要赶娘走,说盖木板房那儿的地是他的,他和娘和离了,娘就不是他家的人了,不配住那儿。如果我听他的,就让娘住。” 他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声。 “呵,我说呢。”李娇娘气得哼了一声,春宝现在一点都不喜欢骆福财,钟氏也不放心将春宝给骆福财,可春宝却在这里,只能说明,骆福财威胁着春宝。 “你爹也威胁过你娘吗?”李娇娘又问着春宝。 春宝摇摇头,“爹跟娘说,是姨婆病了,快不行了,要带我去陪姨婆。” 李娇娘全听明白了。 骆福财从钟氏的手里,将儿子骗了来,却又不心疼儿子,由着继妻折磨呢。 “娇娘,咱们带走春宝?”骆诚道,“六婶要是知道春宝被打了,该心疼了。” “我不走,我不能回去,爹会打娘的。还会收走娘的田和房子,娘住哪儿?”春宝不同意。 “这不是长久的办法,骆诚哥,春宝说的对,我们要是带走春宝,以六叔无赖的脾气,只怕会天天骚扰六婶,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是一世啊,得想个永久的法子才是。”李娇娘说道。 “永久的法子?”骆诚拧眉沉思起来,“送她们去外地。” 李娇娘摇摇头,“骆诚哥,六婶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幼年孩子,去外地被人欺负怎么办?” 骆诚怔住了,他怎么忘记了,钟氏是个妇人? “我有个法子。”李娇娘狡黠一笑。 骆诚忙问道,“什么法子?” 李娇娘在春宝的面前蹲下身来,“春宝,我问你,你爹对后娘好吗?” 春宝眨着眼,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唉,必竟是孩子,男人对女人,他哪儿知道?“我是说,你爹听你后母的话吗?比方说,你后母嚷着没有新衣穿了,手疼了,肚子饿了,你爹会不会马上给她买新衣?帮她揉手,给她做饭?” “我后娘不做饭,没有手疼过,新衣……爹没给她买过,只买过布,不过,她天天都穿着新衣啊!”春宝说道。 果然是孩子。 一个女人在家不做饭,那就是男人做饭了。 男人天天给女人做饭,可见是宠着的, “我知道了。”李娇娘笑眯眯道,“你听我的安排,照着我说的做,保管你爹烦你了,马上送你回亲娘那儿。而且,再不会向你娘抢你了。”李娇娘笑着道。 春宝眼睛一亮,“直的吗?” “嗯。”李娇娘十分认真点头。 “太好了。”春宝高兴了,他抬起袖子抹掉泪水,“也不会收走娘的房子和田吗?” 这个…… 李娇娘可不敢下保证。 必竟,骆福财才是户主,钟氏和他和离了,就不是一家人了,骆福财是有权利的,哪怕打官司,也嬴不了的。 不过,为了安慰春宝,李娇娘还是说道,“你爹估计不敢。” “那好,娇娘姐快说,要我怎么做?”春宝高兴地问道。 第253章 整恶妇 “你这么做……”李娇娘小声说了几句。 站在一旁的骆诚,听着听着,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家娇娘永远鬼点子多。 “记住了吗?”李娇娘点了点春宝的小鼻子。 春宝咧嘴一笑,“记住了,不过……,娇娘姐,这管用吗?” “管用,要是你爹不将你主动送到你娘的身边,我就来找你,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李娇娘安慰着春宝。 春宝一扫刚才的颓败委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好了,现在,我和骆诚哥先将你送到你继母那儿去。”李娇娘牵着他的手,“告诉我,你住哪里?” “就在前面,那排竹子后面的屋子便是。”春宝指着前方说道。 “只有几十步远呢,咱们走。”李娇娘牵着春宝的手,往前走去。 骆诚牵着马,跟在他们的后面。 几十步远的地方,很快就走到了。 李娇娘走进了院子里,朝正屋里大声喊着,“新六婶子?对不住啊,大水冲了龙王庙,刚才没认出来你,我是你侄媳妇呢。” 喜梅在卧房里闷坐着。 她心里骂着,该死的,哪来的女人管她的闲事? 又骂着骆福财,为什么还不死回来为她撑腰! “我继母在她房间里呢。”春宝说道。 “那咱们进屋去。”李娇娘道。 喜梅不想见李娇娘,飞快跑上前关门,却跑慢了一步,李娇娘已经牵着春宝的手进屋来了。 “新六婶子?”李娇娘笑盈盈喊着喜梅,“要不是春宝说,我还不认得你呢。不过呢,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很快就会熟起来的。” 喜梅瞪着李娇娘,“我家没茶水,你走。”多管闲事的女人。 “我不喝水,我就在这里等着六叔回来,给六叔见个礼就走。”李娇娘笑着道。 喜梅心里却高兴了,等骆福财回来,一定狠狠教训下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大侄子! “那你自己到外面坐,我屋里不给外人坐。”喜梅说着,要关门。 “好呢。”李娇娘牵着春宝的手,走到外面堂屋里坐下了。 骆诚没进屋,坐在院中的阴凉处,给马儿顺着毛。 没等多会儿,骆福财拎着一条鱼儿回来了,“喜梅,喜……” 他看到了院中坐着的骆诚,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 “你来干什么?”这大侄子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怎么老是来烦他? “路过,来看看春宝。”骆诚朝他点了点头。 “他好着呢,看什么看的。”骆福财不高兴道。 “我看见他被继母打了。”骆诚冷冷说道。 “怎么可能?他继母当他是亲生的一样,怎么可能打他?”骆福财一脸的不相信。 骆诚冷哼一声,“我还能说假话?前面黄豆田里锄草的大娘都看见了。个子高高大大的那个,你不相信,去问问她。” 骆福财吱唔起来,“许是春宝调皮呢?子不教不成器!你没孩子,不懂管孩子的辛苦。” 屋里的喜梅,听到骆福财的说话声,底气马上足了。 她飞快跑出屋来,大声说道,“福郎你回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春宝这孩子偷了钱,却不死认帐,我骂他几句,他就回骂我。我不过是打他一巴掌,你侄儿侄媳就追上门来,我……我委屈死了我……” 她坐在门槛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李娇娘拉着春宝走出屋来,“春宝,你偷钱了吗?你爹回来了,大声说。” 春宝摇摇头,“我没有偷,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看,他说没偷。”李娇娘道,“新六婶子说他偷了钱,证据呢?” “这屋里就我和他,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是谁?要什么证据呢!”喜梅不服气地嚷着。 李娇娘笑了,“新六婶子,要我看啊,那钱是你自己拿走了,再恶人先告状?” “胡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梅不服气地嚷道。 “那你搜到春宝的钱了吗?”李娇娘又问。 “我……我这不正在搜吗?”喜梅哼了一声。 李娇娘笑微微道,“没搜到,那便是证据不足,光说他偷了钱,叫诬陷。新六婶子,你这么做,可不对的哟,堂堂一个大人,为难个孩子,诬陷他偷钱。传出去,你虐待继子的名声,可不好听呢。” “我没有虐待!”喜梅叫嚷起来,她朝骆福财哭着道,“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冤枉他。” 骆诚这时闷声说道,“六叔,你那天还说,会对春宝好好的,这哪里叫好?” 骆福财被吵得烦,“好了好了,吵什么呢?丢了多少钱?” 喜梅呜咽着道,“三十六文。” “我给你便是了。”骆福财从腰间拽了个荷包下来,摸了三十六文钱喜梅,“拿着。” 喜梅接在手里,揣自己怀里去了。 又接过骆福财手里的鱼,“我烧饭去。”经过春宝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春宝回瞪着她。 骆福财朝骆诚挥挥手,“行了行了,走走,我家里的米粮不多,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他拽着春宝走进堂屋,再不理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往后院看去,春宝坐在小凳子上剥起豆子来,她放心下来,朝骆诚走去。 “咱们回,骆诚哥。” 骆诚也往后院看去一眼,将马儿牵出了院子,扶着李娇娘坐下去。 两人离开这里后,骆诚才道,“但愿你那个法子行得通。”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就等着看好戏。” 两人回了酒馆,陈来庆忙笑着问道,“李家开多少工钱啊?” 提到李家宴席,李娇娘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别提了,遇到骗子了。” 陈来庆吓了一大跳,“啊,骗子?你们被骗钱了?” 骆诚阴沉着脸,“不是。” 李娇娘冷哼,“那倒没有,就是捉弄我们的,邀请的根本不是李员外,而是别人。富家公子有钱呢,吃多的撑的。” “有钱的公子哥啦,大多这样,别气别气。”陈来庆摆摆手,“早饭做好了,吃饭,都没吃?” 白跑一趟,哪里吃了? 说到吃饭,李娇娘还真饿了,洗了手,兴冲冲去了后院。 骆诚动作快,已经摆好了桌椅。 陈来庆将饭菜端上。 四个小菜,一盘小包子,一人一碗清粥,三个人就在正堂里吃起来。 …… 春宝听了李娇娘的话后,也不跟喜梅闹了,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喜梅以为是打了一顿的效果。 她乐滋滋对骆福财说,“这孩子皮得很,教训一顿后,不是老实多了?” 骆福财不爱管孩子,孩子听话不闹事就行,“嗯,这样最好了。” 就这样,三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 第二天,春宝按着李娇娘的建议,开始行动了。 天才朦朦亮,春宝就起了床。 这是喜梅的安排,家里的地归他扫,鸡鸭归他喂,衣裳也归他洗。 以往他洗衣,都是将盆放在后院里洗。 今天他来了个例外,放在骆福财和喜梅的卧房窗户前。 那些鸡鸭,也赶到东厢房前面的竹篱笆旁。 他将细米粒和一些稻谷糠,倒在一个破旧的瓦盆里后,左手拎起铜盆,右手拎着个棒子,“咣咣咣”敲击起来。 不光敲,他还喊着,“哟罗罗罗罗,哟罗罗罗罗罗——” 鸡们鸭们马上冲上来抢食,前院里,一片欢腾。 而这个时候,骆福财正搂着喜梅,各种讨欢。 顶好的热情被咣咣咣的敲锣声一吵,被儿子唤鸡鸭的声音一吵,顿时泄了气。 骆福财气哼哼从喜梅身上爬下来,也顾不了穿上衫了,只穿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打开门冲到前院来,伸手就拧春宝的耳朵,“你这死孩子,这么早吵什么呢?” “爹,是梅姨叫我早起的,叫我早起洗衣的。”春宝一脸的委屈。 骆福财:“……”他气得又拧了下春宝的耳朵,“那你怎么不到后院去,为什么在前院?” 春宝委屈说道,“是梅姨叫我在前院洗的,说我在后院洗会偷懒。” 第254章 气得跳脚的喜梅 骆福财一怔,“你梅姨说的?” “是呢。”春宝老实点头。 他虽然皱着小眉头,但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盯着他老爹的脸色。 骆福财放开春宝,大步冲进了东厢房,一把拽起床上的喜梅,“你跟春宝说的?一大早叫他闹腾的?你这女人有没有脑子?” 喜梅也烦着春宝呢,她还没有睡够。 “没有的事,福郎,春宝这孩子一向爱说谎。我叫他到后院洗衣喂鸡啊,没叫他到前院来。”喜梅抱着骆福财开始诉委屈。 “前院后院有什么区别?这一大早的,吵死个人了。你会不会办事的?”骆福财都想打一顿喜梅了。 他恨恨推开喜梅,又来到了前院。 春宝低着头,两手捏来捏去的,心里在暗笑。 娇娘姐说的对啊,继母被挨骂了。 “到别地儿玩去,等我起床了你再来喂鸡鸭洗衣裳。”骆福财拎着儿子的后衣领,把他往院子门外推去。 “晓得咧,爹。”春宝只差没笑出声来。 太好了,他到林子里挖草药换钱去。 骆福财赶走了春宝,又回了东厢房的卧房里。 喜梅知道,是因自己办坏了事,才惹得骆福财不高兴了,她忙溜下床来缠骆福财的胳膊。 “福郎,时辰还早呢,再睡会儿?”声音娇滴滴的,整个人往骆福财身上贴。 骆福财对她说过,就喜欢她肉肉的身子,不喜欢钟氏的排骨身子。 每回她一缠骆福财,骆福财就跟顺了毛的小狗一样听话。 骆福财“嗯”了一声,“睡睡睡,再睡会儿。” 喜梅高兴了,使着各种手段让骆福财开心。 可骆福财刚才正在势头上时,被春宝的敲锣声给吓过了,现在是不管怎么试弄,就是不得力。 喜梅心里骂着泥巴男人,却仍是笑嘻嘻地安抚。 可这叫骆福财看来,是喜梅在嘲笑他硬气不起来。 男人最怕女人笑他不是男人! 骆福财的自尊受到了打击,一把推开喜梅,“睡什么睡?起床了!” 他自己拎了衣衫穿了起来,气哼哼走了。 这是真发火了呢! 喜梅吓坏了,也不敢再睡了,匆匆起了床。 她才走出卧房,就又听到骆福财在前院里大声骂着,“赶紧着将前院里收拾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脚都没地儿站了!” 喜梅连脸都不及洗了,慌忙来到前院。 只见前院的地上,要洗的衣衫扔得满院子都是,不知哪里来的两只小狗,正叼着她和骆福财的衣衫,在院子里追跑着玩呢。 衣衫拖到鸡鸭的食盆里,脏得不忍看。 院里到处可见鸡粪鸭粪,鸡毛鸭毛狗毛。 喜梅委屈着道,“福郎啊,这是春宝那孩子弄的,该叫他收拾好才是,怎么叫我收拾呢?” 那衣衫都沾上了鸡粪了,哎哟,脏死了,她才不要洗。 骆福财把春宝赶出院子去了,那小子一旦自由,就会撒丫子去玩,等他收拾,怕是得天黑。 “等他回来,天都黑了,你自己收拾!”骆福财怒道。 不得已,喜梅只好自己收拾了。 而春宝,提着把铲子拎着个篮子,正心情大好地在附近的树林里挖草药呢。 他的怀里揣着一张图纸,是他姐春丫给他的,也是娇娘姐画的。 上面画着这附近经常能看到的草药。 她们说,叫他比对着采,就不会出错。 这个小树林里没有什么人来,挖了小半天,他竟挖了一蓝子草药了。 肚里传来嘀咕声,春宝才提着篮子往家走。 走到昨天挨打的那片田地那儿时,有个妇人小声喊着他,“春宝,春宝?” 春宝回头,看到昨天那个骂继母的大娘,正站在一排庄稼后,笑微微朝她招手。 春宝走了过去,“大娘,有事吗?” “给,拿着。”那妇人笑微微地,递过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葱花大饼。 饼很大,有家里的盘子大了。 正散着诱人的香气。 春宝没吃早饭,这会儿正饿着,他马上接在手里,啃咬起来。 饼子还是热的,香喷喷的,居然是夹心肉饼子。 春宝吃得开心极了,“谢谢大娘。” “不谢不谢。……你这孩子,慢些吃,别噎着。”那妇人笑着道,担心春宝噎着,又递了个牛皮水袋给他,“喝口水再吃。” “嗯呢。”春宝含糊应道。 喝着水,饼子显得更好吃了。 春宝很快就吃好了。 “多谢大娘。”春宝将水袋还给妇人。 “不过是一个饼,谢什么的?”妇人笑着道,“对了,你继母今天有没有再打你啊?” “哦,今天没有,她今天被我爹骂了。”春宝得意着笑道。 “哈,活该。”妇人哈哈笑了一声。 吃完饼,春宝就不想马上回家了,他朝妇人挥挥手,“大娘,我去采药去了。” “去去,小心蛇啊。” “晓得了。”春宝心说,他已经不怕蛇了,他跟着娇娘姐学会了抓蛇。 他还巴不得抓到蛇呢,抓到蛇,吓死不继母。 …… 肚子不饿,春宝一直又在树林里转悠起来。 挖会儿草药,玩会儿,一直到黄昏时分,他才回家。 而喜梅,今天做了一天的家务。 反而还被骆福财嫌弃了一天。 因为中午午休的时候,她被骆福财拖到床上试了半天,还是不得法,骆福财心情不好就冲她发火。 见春宝欢喜着,蹦蹦跳跳着回来了,气得喜梅跳脚大骂,“你娘死了上坟去了吗?死到这时候才回来?你给老娘过来!” 抓着把扫把又要打。 春宝哼哼,“我没玩,我采草药去了,我爹说了,叫我有空就采草药,这能换钱呢。” 骆福财说过,春宝识得种下草药,也的确说过,叫春宝有空就去采草药,并叫她晒干了拿去药铺里换钱。 看到草药的份上,喜梅才没有挥扫把。 “拿过来给我,这草药晒不好,等于白采了。”喜梅将手伸向春宝。 “我会晒,在我家的时候,我跟着我姐学过呢。”春宝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将篮子往身后藏。 “你这孩子,又不听话了是不是?”喜梅又火了,冲上前将春宝手里的篮子抢了过来。 “我会晒!”春宝狡辩。 “你会个屁!”喜梅横了他一眼,“扫地去,你回来看到地上又是脏的,当心没饭吃。” 春宝鼓着脸,瞪了眼喜梅,不情不愿地抓着扫把胡乱扫起来。 喜梅哼了一声,提着提篮往一个桌子大小的簸箕上一倒。 哧溜溜—— 一条蜡烛粗细的青蛇,在草药叶子里肆意地游动着。 “啊——,救命啊——”喜梅吓得尖叫起来,提起裙子摆就往院子门外跑。 春宝耸耸肩头,嘿嘿一笑,“胆小鬼。” 他也不拿起蛇儿,任由那蛇儿在一堆草药里游爬着。 喜梅吓得脸色死白,两发直盯着那蛇儿,死活不敢进院子。 她不进来,春宝也不喊她,抓着扫把东扫扫西扫扫地玩。 骆福财回来的时候,太阳完全落山了,屋外只有些稍的光亮屋里全黑了。 喜梅站在院子门口,吓得什么似的。 “怎么站在路上?屋里也不点灯?”骆福财不满说道。 “爹,你在外面吃过了吗?”春宝倒是嘴甜地跑到院子门口,拉开院门。 骆福财摇摇头,“没有呢,晚饭有什么菜?” “没菜。” 骆福财扬眉,“没菜?吃包子吗?那也行。” “不是,梅姨她没有做饭呢。”春宝直摇头。 “没做饭?那你这一天在做什么?”骆福财的火气又窜了起来。 “福郎啦,院里有蛇呢,我不敢进去,你儿子……你儿子好坏呢,故意抓了蛇放在院子里吓我。”喜梅委屈地哭起来。 “你哭啥呢?眼泪都没有。”春宝大声道。 “哪里没有?天黑了你没看清。”喜梅咬着牙,气得想打一顿春宝。 “就是装哭。”春宝飞快跑进屋里,燃着盏油灯端来照喜梅的脸,“眼泪呢?就没有嘛。” 骆福财回头看她,果然没有眼泪。 “我我我我,我刚才用袖子擦掉了。”喜梅狡辩。 骆福财不想跟她多说,“蛇儿呢?” “爹,院里没蛇,她瞎说。” “你才瞎说,就在那儿……,咦,蛇儿呢?”喜梅眨着眼,果真没有看到蛇儿。 “你疑神疑鬼的是不是脑子有病了?”骆福财嫌弃地推开了喜梅。 喜梅恶狠狠瞪着春宝,咬牙道,“是不是你将蛇儿又弄走了?” “没有的事,我没看到蛇儿,我爹说的对,你疑神疑鬼的脑袋一定有病了。”春宝哼哼着道。 “呀——”喜梅气得跺脚。 她要把这熊孩子扔了! 第255章 把那王八孩子送走吧 喜梅冲进院子来,伸手就来擒春宝。 她手重,将春宝掐得哇哇大哭。 以往,骆福财是懒得管喜梅打春宝的。 可今天,他从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了。 早上想睡没睡好,白天想欢好一下,发现自己无能了,出门转一圈回来,晚饭没得吃不说,女人还跟个疯子一样,吵死个人了。 心情不好的骆福财,转身扬手就朝喜梅甩去了一个耳光,“能不能安生点?整天鸡飞狗跳的?” 喜梅被扇倒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不活了,你居然打我,我不活了!!” 骆福财理都不理她,径直走进屋里去了。 春宝看了她一眼,拍拍屁股跑到院子里转悠起来。 他弯腰找着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咧嘴一笑。 抬脚将一个东西踢向了喜梅。 喜梅正坐在地上嚎叫呢,双手拍地抢天抢地哭骂着,忽然,一个什么东西落入她怀里。 滑溜溜的,冰凉凉的,软绵绵的,长长的…… 她脑袋里闪过一个词来,吓得飞快将那东西甩了出去,一蹦老高。 尖声叫着,“蛇啊,蛇……” “哪有蛇儿?没有啊?梅姨又瞎说了。”春宝端着油灯,走来照明。 喜梅这会儿不敢打春宝了,因为打了春宝没准骆福财又会打她。 只尖叫着跑进了屋里。 少不得又惹来骆福财的一顿喝骂。 因为她没有做晚饭,冷锅冷灶,骆福财骂不解气,又捶了她一顿。 而春宝,端着油灯,慢悠悠地找着他的蛇儿,“蛇宝宝,在哪儿呢?出来玩啊……” 天黑了,他把蛇儿装在一个旧篓子里,放在院子一角,怕喜梅发现了,他又找了个旧毡布盖在上面。 而那些草药,也被他一棵棵捡起来,放回了提篮里。 这些都是钱呢。 春丫说,洗洗干净晒一晒,药铺里都会收的。 骆福财和钟氏和离之后,又到村里骗了点钱,在双柳村买了间旧房子,他将县城的老相好喜梅接了出来,安在新宅子里。 喜梅男人死后,就在一些酒馆茶馆赌坊里靠卖薄荷叶赚些日用,遇到舍得出钱的男人,她就引回家。 骆福财最舍得,每回去她家里,都会给个几百文,还会送衣料和吃的。 喜梅听说他和他媳妇和离了,一个劲地嚷着要跟来。 一个没媳妇给烧饭洗衣,一个没男人撑腰给钱用,加上喜梅又比钟氏年轻十岁,还十分的体贴会来事,会哄人。 骆福财马上将她接到乡下来,两个人如胶似漆过了几天。 喜梅又听说骆福财有双儿女,都长大了,便撺掇着骆福财接他们来。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做家务了。现成儿女帮她做事帮她赚钱,她坐着收钱日子不要太好过。 但骆福财想到春丫的烈脾气,加上春丫大了,不好骗来,——要是好骗,春丫早就被他嫁掉了,他早得了好彩礼,日子哪会过得如此穷困? 将春丫接来,日子不会过得太平,那春丫会寻死觅活。 骆福财便想到了年纪小些的春宝。 他几句话,就将春宝吓住了,乖乖跟他走了。 春宝来了后,喜梅也确实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她除了烧下饭,其他的事情都不需她动手,春宝会做,不做她就想着法子罚。 那小屁孩子吓得跟什么似的,老老实实的。 可这两天,这孩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变脸了,敢闹了。 喜梅想想就恨啊! 她这是找了个祖宗回来么? 骆福财新娶了媳妇,换了新家,仍就没有安生的日子,依旧是这里骗点钱,那里赖着脸皮借一点,再去赌。 要是嬴了钱,他就好吃好用的往家买,把个喜梅哄得高高兴兴地尽心地服侍他。 要是赌输了,他就摔东西骂春宝,不骂喜梅。 但今天喜梅惹着他了,想到赌输的钱,骆福财不光骂了喜梅,还打了她。 赌输了钱,自然没什么钱买菜,只有一条他从其他村民手里骗来的鱼。 喜梅将鱼放在锅里煎熟了,和骆福财一人一半吃了,没给春宝。 “你小孩子不会吃鱼,当心刺卡喉咙,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卡住你就没命了。”喜梅将鱼汤倒进鱼宝的碗里,“拌着饭吃。” 春宝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捧着碗安静地吃着。 桌上就一碗鱼,他吵着要也没用。 今天吃鱼汤拌饭,等他回到娘的身边,要多少好吃的没有? 晚饭吃得安安静静。 骆福财输了钱,心情不好,早早就洗漱睡去了。 喜梅指着春宝,“把碗洗掉,我也去睡了,对了,记得关屋门,别让野猫溜进来偷吃粮食。” 她也匆匆打了水洗浴,进卧房哄骆福财去了。 春宝撇唇,粮食?家里有吗? …… 平静的一晚过去了,转眼又是第二天。 第二天,春宝没在前院闹,而是在后院的院门外闹。 他依旧敲着铜盆大声嚷着,“哦哦哦,抓野兔咯——,哦哦哦——” 欲求不满的骆福财,再次火气冲冲跑到外头,“春宝,你给老子滚过来!” 春宝丢下铜盆,拔腿就跑走了。 “你还敢跑?你回来看老子抽不抽死你!”骆福财大骂。 春宝又溜到了昨天去过的农田里,那个大娘又给春宝带了油煎肉饼。 今天不是一个,是两个! 可把春宝美的,欢快地吃着,嘴甜地喊着“大娘”。 吃饱喝足了,春宝一点都不急着回家,一个人在田里在树林里瞎晃。 撵撵野兔挖挖草药,一直晃到天黑才回家。 喜梅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洗衣做饭扫院子,还要受骆福财的气。 到晚上,骆福财在床上抓着喜梅磨叽了半天都不得法,气得不住地骂她。 骂她有什么用? 她比以前更加的卖力好不好? 这玩意儿老化了不顶用了,骂她有个屁用? 喜梅也火了,回骂了一句老男人老废物,把个骆福财彻底惹毛,扭着喜梅一顿打。 把帐子都扯破了。 次日一早,骆福财气得早饭也不吃了,拎了两件家里值钱两个物件——,春宝天天敲的铜盆,一个烧水用的铜壶,到县城里的当铺换了钱,又钻进赌坊里去了。 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转眼又是一天的早上,春宝没有铜盆敲,就赶起了鸡鸭。 肥公鸡今天兴致好,扯着嗓子不停地打鸣。 把两只母鸡挑得兴致好,不停地咯咯哒,咯咯哒。 “个个大,个个大,快点生蛋蛋,蛋蛋炒饭饭,好好吃的哦。”春宝端着个破瓦罐,从里抓着糠一把一把地洒着。 后了闹得厉害,把骆福财一早的清梦又吵没了。 他急吼吼地套上裤衩,拔下门栓就要去揍春宝。 这时,喜梅喊着他,“你回来,跟你说件正事。” “等老子揍了他再说!老子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骆福财气冲冲下了床。 “你打他,他过不了几天又这样,这孩子皮得狠,就爱闹,除非你把他打哑打残,你舍不舍得?”喜梅拉着他的袖子。 骆福财一怔,回头看她。 “我也瞧出来了,他就不爱在这住着,他故意的,这毛孩子故意在折腾在我们呢!打残你又舍不得,又养不熟,不如……”喜梅咬了咬唇,“把他送走得了,我给你生个儿子,咱们打小就好好调教,这半路带的孩子,是带不熟的,养成仇人吃力不讨好,自己生的才顶用。” 骆福财常年不在家,和儿子春宝的感情的确很淡。 给他糖果吃给他钱用,他就亲近,不给好处,脸皮翻得贼快。 十岁的小屁孩,半道开始养,确实不好养。 骆福财没走出去,拿起衫子裤子穿起来,“你这么说,还有几分道理,我原想着,带来做个帮手,可这样看来,哪里是帮手?仇家还差不多!养也是白养,我把王八孩子送走,反正他娘愿意养。你好好养着身子,给我生双儿女。” “晓得哩,我这不很用心地养着吗?”想到熊孩子春宝就要被送走了,她的日子终于可以清静了,喜梅心情十分好起来。 骆福财穿戴好,来到后院。 春宝以为他要来打人,丢下装着糠的瓦罐赶紧着开溜。 骆福财却进厨房舀水洗漱去了,洗好脸,他远远喊着春宝,“你给老子滚回来,滚你娘那里去!老子再不想看到你了!” 第256章 不会生养 于是,在第四天的上午,忍无可忍的骆福财,将春宝送回了玉山村钟氏那里。 “老实呆在这里,毛孩子!再跑老子那里去,打断你的腿!哼!”骆福财丢下这句话,没理会钟氏和春丫,又赶着借来的骡子车转身就走了。 钟氏也不想跟渣前夫多说话,拉着春宝就进了木板屋。 春丫恨着他爹总想着卖了她,也没跟骆福财说话,只冷冷看去一眼,跟着她娘进了木屋里。 “你出门的几天,姨婆家都没人给你洗澡吗?”钟氏看到春宝的脖子上,黑漆漆的一圈,衣领口也满是污垢,手爪子也全是黑的,她叹着气说道。 房子刚失火那会儿,她们娘几个全身衣裳就两套,穿一套,洗一套,碰到下雨天就不换衣,一连穿上三天也没有这么脏过啊。 因为她监督着孩子们,一天多洗几次脖子和脸,身上不脏,衣裳就不脏。 可现在的春宝,整个人跟个泥猴子似的。 还瘦了不少。 钟氏心疼得直叹息。 这孩子却还没心没肺地笑嘻嘻的,叫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没洗。”春宝看着她娘,“娘,你被爹骗了!” 再也不用去爹那儿了,他就说实话。 钟氏听不懂。 什么意思?骗她? “骗了我什么?”钟氏忙问。 “爹又搞什么名堂了?”春丫也问道。 春宝便将事情的经过,跟钟氏和春丫说了。 “我们没有去姨婆家,是去了爹的新家。爹新娶了个后娘,胖胖的,很凶,老是骂我打我。我没有衣裳换,没洗过澡,当然是脏的。” 骆福财这个骗子!钟氏心里大骂。 “你爹就不管?任由那女人打你?”钟氏气得问道。 “刚开始不管,他跟着骂我打我呢。”春宝恨恨着道。 钟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和骆福财和离了,不是一家人了,他爱娶妻就娶妻,和她没关系。但是,继妻打孩子,他总得管? 这儿子也是他的? “不过,娘你别生气了,爹后来还是打了后娘。”春宝想到喜梅被挨打的事情,咧嘴笑了起来。 一婚是草,二婚是宝。骆福财也不会真打他二婚娘子,钟氏懒得听。 “他打不打,我懒得管。”钟氏道,喊着春丫给春宝找换洗的衫子。 可春宝高兴啊,又跟钟氏和春丫说了详细经过。 “你娇娘姐也知道?”钟氏惊讶了。 她就说嘛,儿子一向混沌,怎么忽然变得聪明了? 原来是因为有人教啊。 “是的啊,她经过爹的新家时,看到后娘打我,她和骆诚哥骂了后娘呢。”春宝得意说道。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唉,说来都有好多天没有去看你娇娘姐了,等这几天忙好了田里的事情,我们一起到酒馆里。”钟氏道。 “好呢,娘。”春丫高兴着点头。 八月了,地里的庄稼陆续收割了。 空田整理出来后,她就种些耐寒的白菜和萝卜种子。 就这两样菜,能吃到明天开春。 萝卜可以做萝卜干,而白菜,长在地里很久都不烂,又耐霜冻。 春宝当然也是高兴的,“好好,我要去玩。对了,我还要去卖草药换钱。” 提到草药,他哎呀了一声,“坏了,我前两天采的草药,被爹和后娘扣下了,不让我带回来。” 春丫气得说道,“你采了多少?” “两篮子,还捉了条蛇。”春宝直叹息。 “便宜后娘了。”春丫哼哼着道。 钟氏安慰着两人,“算了,两篮子草药晒干,也就一两来重,值不了几个钱,跑去要,他们定然是不给的,有那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咱们又采了三篮子了。” 主要是她不想再见到骆福财,更不想见到他的新娘子。 最好是,他们过他们的,她过她的,大家老死都不要往来了。 “对,不要了,气着了不划算。”春丫摸摸春宝的头,笑着道,“一会儿我带你上山去,我们多采些。” “好。”春宝咧嘴开心地笑着。 …… 骆诚担心春宝,每天都会悄悄地来看看。 他有马,来回一趟,不过一刻的时间。 这一天早上,他又来看春宝,却没有在竹林小屋那里看到春宝,反而是听到了骆福财和喜梅说,“王八孩子送回玉山村了,总算清静了。” 语气还十分的轻松。 为了证明真假,骆诚又骑马回了趟村里。 一是看看春宝的情况,二是,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家后院的庄稼,也得浇浇水了。 来到玉山村钟氏家,可不,春宝正在家门口玩着呢。 小屁孩子正拿着铲子,开心地掘着土玩。 “春宝!”骆诚跳下马背,大声喊着春宝。 春宝听到骆诚的声音,马上回头来看。 “骆诚哥,我爹说,叫我不准去他那里了,叫我一直在娘这儿呢!”春宝的声音里,掩盖不住的透着开心。 骆诚走上前,摸摸春宝的头,笑着道,“那就好。” 钟氏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喊骆诚,“骆诚啊,这回又是麻烦你了呢。”要不是骆诚,春宝就受苦了。 骆诚摆着手,微微笑了笑,“我是春宝的大哥,我当然帮他了。” 他笑着揉揉春宝的脑袋。 小家伙洗了澡,洗了头,换了干净的衫子,白净得像个发面包子。 “嘿嘿。”春宝嘿嘿傻笑。 钟氏想到一件事情,拍拍春宝的头,“玩去,我跟你骆诚哥说几句话。” “好嘞。”小家伙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六婶,什么事啊?”骆诚问道。 “你和娇娘都成亲好几个月了,她那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钟氏皱着眉头小声问道。 骆诚脸色微窘,孩子? 他们还没有圆房…… “六婶,这种事情急不得的,有人成亲几年才有孩子呢。”骆诚无语了,为什么催他,不是该催娇娘吗? 孩子从她的肚里出来啊。 他又不会生孩子。 钟氏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呢……,你打小没了娘,又没有姑,旁的亲戚女眷只有我一个,我不关心你们,就没人关心你们了。我也不是催,我是担心娇娘,她年纪小,不懂,你得教教她,多多关心下她的身体,别糊涂着办事。” 骆诚,“……”他不知说什么才好,“晓得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事,我先走了,六婶。” “去去,改天我去看娇娘。”钟氏笑着挥手。 骆诚赶紧骑马离开了。 调教娇娘? 估计难。 他被调教还差不多。 那女人! 骆诚不高兴了。 以前每晚调戏他,勾搭他上床,现在他上床睡了却生怕他碰。 女人是大猪蹄子! …… 骆诚来到自家房子后面的菜地,给菜浇了水锄了草,又将鱼网兜里的鱼虾取出来装在水桶里。 两天没来,装了满满一桶鱼虾。 小灰毛从树上跳下来,欢喜地在骆诚身边跳来跳去。 “这是娇娘给的,拿着。”骆诚从袖子里摸了包糖果,递给小灰毛。 小灰毛吱吱唔唔着,欢喜着抓着纸包跳到树上去了。 这房子虽然总是没有人在,但因着有小灰毛看家,没人敢来偷东西。 将房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骆诚骑着马,离开村子往集市走去。 走到村口的时候,骆诚遇到了骆老太。 他没理会,拍拍马背,让马儿径直往前走。 骆老太在跟人聊天。 另一个老太太对骆老太道,“骆诚福气好啊,娶的娘子能干呢,听说啊,前几天他媳妇给双河村何员外家掌厨,得了十几贯的工钱呢,哎哟,了不得啦,村里人一年也才赚这么多,她三天就赚到了。” “会赚钱有什么用?又不会下蛋!”骆老太冷笑,“捡来的女人,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要不然,家里人也不会丢啊?” 那老太太惊讶道,“啊?不会生养?” “这不,三四个月了,那肚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换作别家媳妇,小肚子都挺起来了,骆诚媳妇呢,那腰还细得跟黄蜂腰似的,哼,狐狸精呢,哪会生呢?”骆老太冷笑。 第257章 骆诚猛然回头,双目似剑盯着骆老太。 骆老太没看见,另一个老太太看见了。 她悄悄踢踢骆老太的脚,“骆家的,别说了,骆诚不高兴了。” 骆老太朝骆诚看去一眼,冷冷一笑,“怎么,还敢打我不成?哼!我好歹是他长辈!” 那个老太太撇了下唇,心说,长辈? 您老就别往脸上贴金了,当初,你们不是赶骆诚出族了么?还不让骆诚种那块田?人家骆诚不稀罕啊,又开荒了一块,还种得不错呢,那晚种的稻子也快收割了。 现在骆诚有钱了,就说是骆诚的长辈了,哎哟,真不要脸! 骆诚冷冷看了眼骆老太,打马走了。 对于一个六十岁的嘴碎老太太,他还不屑于出手。 爱嚼舌根的人,迟早会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心中的这个想法刚想过,身后,骆老太就哎哟了一声。 叫得还挺惨的。 另一个老太太忙问着,“骆家的,你怎么啦,捂嘴做什么?哎呀,嘴里出血了?” “晦气,刚咬着舌头了。”骆老太太恨恨骂道,把血腥吞下去了,“哎哟,疼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的?说个话还咬舌头?” 那个老太太轻轻扯唇,活该!谁叫你骂人的? …… 离开村子后,路宽了,人少了,骆诚策马扬鞭很快就赶回了酒馆。 如今酒馆里新招了一个厨娘,一个伙计,再加上陈来庆,骆诚和李娇娘已经不必时时守着酒馆了。 他们成了真正的甩手“东家”。 每日只需管管采购的菜,收收欠的钱就好。 骆诚将马停在酒馆一侧,朝里头大声喊着,“宁生?宁生!” 那个十来岁的小伙计,笑呵呵从酒馆里跑出来,“东家,您来了?” “嗯,把这个拎到后厨去。”骆诚从马背上,解下捆着的水桶。 宁生接过水桶,惊讶着道,“豁,好重啊,装着什么呢?” “鱼虾。” 宁生将水桶放在地上,揭开一层毡布往里看。 可不是么,好满的一桶鱼虾,为了防着鱼虾跑出来,细心的骆诚还网了一层网子。 “够用三天了。”宁生笑着,拎着水桶就往后厨小跑着走了。 骆诚将马儿停在酒馆一侧,让马儿自己吃地上的青草。 这时,陈来庆走来了,摇头说道,“骆诚?铁铺掌柜家出事了呢,娇娘去看去了,她说今晚可能不回来。” 骆诚一怔,“什么?铁铺掌柜家?” 他抬头往对面看去,右边的那家铺子,大门紧闭,门口的一个天天烧着的火炉子,也熄着火。 难怪,他回来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少了天天听到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出什么事了?”骆诚皱眉问道。 酒馆的左边是荒地,再往前走是进村的路口,右边是片杂树林,离得近的邻居,还得走一里多地,往右边走许久才是集市。 酒馆对面是香油铺和铁铺,他们两家的左右两边,也没有相邻的,最近的都在一里多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三家铺子。 又因三家不是同行,所以三家的关系一直相处得极好。 对面两家的孩子们,会在三家之间窜门来玩。 不忙时,都坐在一起聊天,互相帮下忙,对面忙时,李娇娘还会帮着照看下孩子。 三家人去别家,像进亲戚家一样。 得知铁铺家出了事,骆诚很是吃惊。 “铁铺掌柜的娘子,难产出事了,你前脚走,后脚就消息传来了。”陈来庆叹了一声,“年纪还那么轻,才三十岁……,家里都慌成什么样了,大家伙一起帮忙,抬往县里去了,娇娘听说后,跟着去看了,她叫人递话回来,可能今天不回来,明天会跟着铁铺家人一起回来。难产,人都没气了呢,抬到县里也没用的,唉……” 陈来庆叹了一声,“他家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呢。” 乡下的大夫,医术一般,遇到大病,都是将病人抬往县城。 可这里离着县城有几十里的路…… 还是难产昏迷的…… 这种情况,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骆诚也替铁铺掌柜家难过。 “今天店里不忙,我跟着去看看。”骆诚道。 酒馆开张后,铁铺掌柜帮了不少忙,店子里一些桌椅柜子,是骆诚在铁铺掌柜的帮助下做好的。 三家铺子的关系,处得像兄弟一样。 “你骑马,没多久就会赶上的,去看看也好,看看娇娘,她急得什么似的。”陈来庆道。 骆诚只进屋喝了口水,就又骑马往县城方向赶去。 他担心李娇娘,用着比常快的速度骑马。 那些人因为抬着个难产的孕妇,走不快,骆诚骑马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李娇娘骑着驴子跟在大家的后面,焦急地喊着,“你们停下来,让我看看她……” 可没人理会她。 几个汉子抬着担架,小跑着往前走着。 孙铁铺家的两个亲戚妇人,则挽着包裹,跟在一旁跑着。 八十里路,他们就这样跑去? 骆诚忽然心疼起了那个难产的孕妇,她怕是挨不到那会儿。 “娇娘?”追到跟前时,骆诚大声喊着李娇娘。 李娇娘回头,“骆诚哥,你怎么跟着来了?” “陈叔说你来了,我就跟着来了。孙家嫂嫂怎么样了?”骆诚道。 说着话,他的目光往担架上看去,那上面的女人双目紧闭,脸色死白一片。 蓝色小花的床单上,不时的有血水滴下。 骆诚心头狠狠一跳,妇人生孩子,原来真的和阎王隔着一道门! 她挺过去了,就活命了,她挺不过去,这里的哪个土坑里,就是她的归宿了。 骆诚心头忽然沉闷沉闷的,反感起孩子来。 “是骆兄弟啊?”跟在担架旁小跑着的还有孙打铁,他跟着走,为的是轮流休息着。 另两个妇人,一个是孙打铁的嫂子,一个是老娘。 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 “骆诚哥,我说孙家嫂子我能救活,可他们都不信我,非要抬着往县城找大夫,这里离着县城有八十里路啊,这得跑多久?”病人又不能坐马车,因为会颠簸,更会有性命危险。 八十里路,这是跑马拉松呢? 他们吃得消么? 李娇娘很焦急。 骆诚想起来了,娇娘会医术。 “孙二哥,你让我娘子看看孙二嫂,她会看病。”骆诚忙说道。 孙打铁没见过李娇娘给人看病,说什么也不让李娇娘看。 他摆着手,“我知道你们好心,可这……,唉,我们还是进县城,县城里有医馆。” 骆诚又说道,“孙二哥,我娘子给县城一位王员外的独子看过脑伤,他家里一度都要准备后事了,还准备找女子冲喜呢,是我娘子给治好的。 你们要是不相信,往后进了县城,可以打听得到的,住在县衙那条街的最大的宅院便是王宅。” 一说王宅,孙打铁的大嫂就说话了,“啊,我知道王员外家,老二,我和你大哥给他家打过短工,就前不久的日子,王家独子不久前,确实因为受伤昏迷不醒,说是脑袋砸坏了,家里急得什么的时候,来了个小娘子给治好了。 王员外为此,给府里所有仆人都打赏了呢,连我和你大哥只是他家打短工的,也意外得了二百文的赏钱。没想到,竟是李娘子救的啊。” 孙打铁的老娘惊讶着道,“这是真的?” “我没见过李娘子,不过,府里的人说,王员外为了感谢李娘子和她官人,送了匹马儿。”孙打铁的嫂子孙大娘子道,“我当时给马儿喂过草料,我瞧瞧是不是那匹马儿。” 她叫骆诚停下来。 骆诚拉了下马缰绳,停下了。 孙大娘子走到近前细看,“娘,是这匹马儿,我记得这个铃铛,王宅有个小仆人弄坏了,还是大郎给装好的呢。” “啊,这这这,这是真的呀。”孙老太忙喊着二儿子,“老二,李娘子治好了王家小少爷的脑伤,她说接生,那就让她看看,我瞧着,这抬到县城也远着呢,这万一……” 第258章 骆诚的担心 孙二郎有些犹豫。 孙老太又说,“她要是没有把握,就不会一路追来了。你看看她,都追了这么远了。” 李娇娘骑着毛驴追了五里路了。 孙家大郎抬着担架,对走在身旁的孙打铁说道,“二郎,试试看,她急成什么样呢,没准真的能看好?这妇人生孩子,可不能一直等着啊。你看这血……,还有这孩子也不能一直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 这里的汉子们,只有一个人是没有成亲的小伙子,骆诚成亲了没有孩子,其他人,全都有了孩子,知道妇人生孩子出血多又昏迷不醒就是有大问题。 孙打铁有三个孩子,这回是第四个,他也怕着呢。 他咬了咬牙,“那就停下,给骆诚娘子看看。” “大家停下,抬到前边那棵树下。”孙老太指挥着几个汉子们。 大树就在前方二三十步远的地方。 汉子们一鼓作气,奋力跑了过去。 “轻点放轻点放。”孙大娘子赶上前搭了把手。 “男人们转过身去,女人们帮我忙。”李娇娘说道。 “都背过身去。”孙家大郎朝大家挥挥手。 这些人里面,他的年纪最大,而且,还是孙打铁的哥哥。 大家都听着他的指挥。 李娇娘伸手把了下孙二娘子的脉搏,很微粥,还有救。 “来个人,赶紧着生堆火,一会儿用得着。”李娇娘吩咐着。 “我去!”孙二郎看了下四周,往一旁的林子里跑去。 入了秋,随便捡捡,也能捡到些枯枝。 孙二郎捡了一抱枯枝和一捧枯叶,大步跑了回来,放在担架的一旁生起火来。 他看了眼自己娘子,叹了一声,又背身去蹲着,双手紧握,不敢多想。 骆诚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孙二郎点了点头,但眉尖一直皱着,脸上忧愁之色难掩。 李娇娘这边,她则安排着孙大娘子,“大嫂子拿块布巾沾了水来给我备用,越湿越好,多备些湿布巾。孙阿婆你照看好二嫂就成,不必管我。” “哎。”两个女人开始忙开了。 李娇娘将自己的干净手帕铺在地上,从随身背的布背包里,取了小刀小剪子和银针还有几瓶药出来。 她将药瓶子放在帕子上面,又将小刀放在火上烤了烤,消毒备用。 银针洗净后,已经用开水泡过了,不用再烤火。 将器具消好毒后,李娇娘开始查孙二娘子的情况。 她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孙二娘子肚里的情况。 孩子是活的,但情况不太好。 得赶紧着取出来。 否则会一尸两命! 她将盖在孙二娘身上的被子掀开来。 孙大娘子和孙老太,紧张地看着她。 “你们要是怕,就转过身去。”李娇娘看着二人,说道,“我要剪开一些,孩子才能顺利出来。”李娇娘看着她们,“是个男孩,大约九斤重。” 孙二娘子是小个子,窄骨盆,肚里却装个九斤的胎儿,不难产才怪。 “什么?九斤的男娃?”孙家人惊喜起来,可又想到一直生不下来的孩子,又开始愁苦起来。 “你转过身去!”孙老太拍了下孙打铁。 孙打铁抓抓头发,只好忍着不回头。 孙老太道,“李娘子啊,你动手,我们见过接生呢,不怕的。” “那好,我要动手了。”她要进行侧切,口子还不小。 李娇娘拿起剪刀,又快又准地剪下去。 孙大娘子吓得捂着嘴巴。 孙老太狠狠掐了她一把。 孙大娘子扭着头,不敢看。 李娇娘给孙二娘子扎了几针,孙二娘子慢悠悠醒转过来,只是,意识模糊。 “孩子还没有出来,你不能睡着,得用力,是个大个儿的男孩。”李娇娘给她喂服了一粒人参丸,给她鼓气。 一听说是男孩,孙二娘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我用力……” “孩他娘,你可千万挺住啊!”孙打铁回了下头,也说道。 “媳妇不怕,我们都在哩。”孙老太也说道。 李娇娘开始慢慢施针,另一只手,则揉着她的肚子。 孙二娘子看着四周,怎么在郊外?又看到自己躺在担架上,一时明白了,她的情况不好呢,不能耽误了。 李娇娘的穴位扎得好,加上人参丸的作用,再加上口子剪得大了些,孙二娘子没刚才那么费力了。 到底是生过了三个孩子的妇人,有着经验,骨盆也松些,尽管是大胎儿,费了些时间,但还是生了下来。 孙二娘子松了口气,又晕了过去,李娇娘顾不上管她,赶紧着去看婴儿。 憋了太久,婴儿不会哭,脸色也不好。 李娇娘心中也慌得不行。 她抓起烤过火的剪子,飞快剪断脐带,又提起婴儿的脚,轻轻拍拍婴儿的小屁股,拍了好几下,那孩子才嘤嘤地哭出声音来。 跟猫叫一样,很弱。 “快,擦一擦包起来。”李娇娘将孩子递给孙老太。 “好好好,果然是个胖小子。”听着小婴儿的哭声,孙老太开心地笑了起来。 “恭喜啊,小叔子。”孙大娘子笑着道。 其他几个汉子,也纷纷给孙二郎道喜。 骆诚也道了喜,但他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他没听见产妇的说话声,而且,李娇娘一直在说,“快拿湿布巾来,快递什么什么来。”在指挥着孙大娘子。 生个孩子,这么危险? 产妇那边还没有安顿好,男人们都没有回头,骆诚不知情况,心里替产妇担心。 李娇娘静静地听着他们说着贺喜的话,眉尖皱起,一点没有放松。 孙二娘子出了很多血,口子剪得也大,这时期又没有抗生素,要是感染了,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她小心地缝着针。 服了麻沸散的孙二娘子,一直在昏睡着,李娇娘给她收拾好,她也没有醒过来。 “好了,大家抬她回去。拿衣裳盖着她头,别吹着风。”李娇娘站起身来,卷起那些工具,摇摇晃晃走向前方的水塘去洗手。 大家听她这样说,纷纷回头来看。 “遮起来,快遮起来。”孙老太忙喊着大媳妇。 孙大娘子从带来的包裹里,取了个大外裳,遮着孙二娘子的头脸处。 母子平安,大家都向孙打铁恭贺着。 骆诚道了声“恭喜”,朝李娇娘走去。 “孙二娘子真辛苦啊,怀了那么大个孩子。”李娇娘摇摇头,“要是按他们的计划,送到县城去,那孩子就保不住了,哪怕生下来,也是不太好的。” 李娇娘洗了手,又洗着刀具。 骆诚看着水里李娇娘的倒影,哑声道,“娇娘,我们不生孩子。” 李娇娘一怔,回头看他,“为什么?” “太凶险。”抬架上势着的被子,几乎泡在血水中了。 孙二娘子有李娇娘救,娇娘遇到相同的问题,谁救她? 骆诚害怕。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他心疼她,她很欣慰,可生孩子,也不全是难产。 “不是人人都会难产的,你别担心。”李娇娘笑着道。 “不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骆诚十分认真着看她。 李娇娘不说话了,是呢,万一呢? 羊水栓塞,倒生,大胎儿,在这时代,全是孕妇的杀手。 即便这些没有遇到,因为没有抗生素而得产褥病,也能叫女人毙命。 李娇娘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骆诚,我天生带福气,不会有事的,别瞎想。” 她收拾好器具,放进背包里,“走,咱们回,事情还多着呢,小婴儿还没有吃的,孙二娘子的药还没有熬。” 她拉起骆诚,往孙家人走来。 担架已经抬起来了,大家正喊着他们呢,“骆诚,回去了啦。” “来了。” 回去时,大家依旧是小跑着的,因为小婴儿一声一声的啼哭,更让人们焦急。 孙二娘子昏迷着,没法奶孩子啊。 麻沸散的作用,足够让她昏迷一个时辰了。 第259章 骆家亲人寻来 大家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集市上。 孙打铁的家,离着打铁铺子并不远。 大家将人抬回家,没有去铁铺。 李娇娘和骆诚,也跟着去了。 集市街上一条小巷里的宅院里,挤满了人。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小心点咯,刚生过孩子的人,身子弱着呢。” 孙大嫂先把孩子抱进了屋里。 小婴儿张着小嘴,嘤嘤地哭着。 孙二娘子的三个大些的孩子,一个个呆呆愣愣地看着大家忙碌,不知所措。 担架放在卧房门口,孙打铁将昏睡中的孙二娘子抱进卧房的床上放好。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吃茶吃糖。 都是几个汉子,见人家忙着,都摆着手笑着道,“晚些时候再来,婶子快去看大人和孩子。” 就都走了。 骆诚没有走,因为李娇娘没有走。 “烧些热水给孩子洗洗,喂点水,再让她吸吸他娘亲的奶嘴。”李娇娘对孙老太道。 “可二郎媳妇睡着啊,不会奶孩子呢,再说了,这有奶水吗?”孙老太看着猫一样叫声的孩子,一脸犯愁。 喂水不难,家里的温水,拿小调羹沾一点,滴几滴到小婴儿的嘴里,让他先润润嗓子。 叫二媳妇喂奶,怕是难了,也不知几时会醒来。 “没奶水没关系,让孩子知道怎么吃就行。”李娇娘道。 她救了孙二娘子,孙老太很信任她,“先这么着。大媳妇,你快去烧水去,这里让我来。” 她和李娇娘一起,喂了几滴水给小婴儿后,一起进了卧房里。 孙大嫂将几个孩子赶到院里去玩,招呼着孙二娘子的女儿,“来帮着烧水,你现在有了小弟弟,要懂事。” 卧房里,李娇娘直摇头。 孙二娘子的女儿也才五六岁的样子,哪里会懂事? 一家子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四五岁,往后够她辛苦的。 孙打铁看着自己昏睡的妻子,也不知该做什么,伸手挠着头,憨憨着站在床前,看着李娇娘和自己老娘忙活。 李娇娘将孙二娘子的上裳解开,孙老太抱着小婴儿放在一旁,让小家伙吮着奶。 生下来就会吃,这是哺乳动物的天性,小家伙也不例外。 舔到奶嘴就吸起来。 虽然没什么奶水,但他仍是很满足,不哭了。 李娇娘不禁笑了起来。 孙老太松了口气,笑着对李娇娘道,“骆诚媳妇,你也快有孩子了?” 李娇娘脸上泛着薄红,这哪跟哪?孩子的影子还远着呢。 “还早着呢,我们不急的。”她讪笑着。 孙家孩子多,她怕孙老太有优越感,会将孩子的话题说个没完,又说道,“我去写个方子来,孙二婶子出血多,得吃些药补补。” “哦,我去拿纸笔来。李娘子到外头来。”孙打铁终于找到活儿干了,赶紧着走出去了。 李娇娘来到外面堂屋。 见骆诚坐在椅上正无聊着,她又笑着道,“这里没事了,你回酒馆去。” “我看看有什么帮忙的。”骆诚心里,主要是担心娇娘,怕她累着了。 “这照顾妇人和婴儿,你个大男人帮不上忙的,回。”李娇娘笑着道,想了想,“你实在没事,帮我抓药。” 孙二娘子失血不少,还得吃吃补气血的药。 孙打铁笑着道,“这不还有我吗?骆兄弟回家去,抓药的事,哪能让骆兄弟做的,我来我来。” 他候在李娇娘写字的桌旁,看到那方子写好,就伸手去接。 李娇娘又看了一遍,递给他,“抓回药来给我看看再煎药。” 有些奸诈的药铺,会将残次品的药渣充好药放在里面。 不懂的就直接熬煮了。 虽然不会吃坏人,但药效差,好得慢。 “晓得了。”孙打铁拿着药方,匆匆跑出去了。 “李婶婶喝水。”孙打铁家的大儿子,端着个碗放在桌上,“我大伯娘往里面加了蜂蜜。” 小少年腼腆着笑着。 “谢谢啊。”她还真渴了,端起来就喝了。 少年憨憨一笑,端着碗又跑走了。 “真好啊,大孩子真懂事呢,是个小当家了。”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在她身旁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我不羡慕。”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心中好笑,当初是谁,老是嚷着谁谁谁家的儿子会跑了,谁谁谁家生了二胎了,谁谁谁和他一样大,孩子会喊他叔了。 不过,这会儿是在别人家,她不好拿他调侃。 孙打铁很快就抓来了药,李娇娘打开几包药,一包包查看着,“没问题呢,赶紧着煎好药。” “那我放心了。”孙打铁拿着药进了厨房。 孙二娘子睡了小半个时辰后醒来了,大家将小婴儿给她。 看着粉嘟嘟的儿子,孙二娘子一时百感交集,“我以为我会……” 李娇娘打断她的话,“会什么啊?你和儿子都好好的呢。” “是呢,好好的呢,今天多亏了你啊,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孙老太抓着李娇娘的手,好一阵感激。 “咱们是邻居啊,互帮互助。孙二嫂当初就帮了我们不少呢。”李娇娘笑着道。 孙二娘子喝了药,小婴儿也终于吃上了奶,李娇娘给孙二娘子重新查看了伤口,上了些药,就和骆诚回了酒馆。 酒馆里,又来了几个客人,四个桌子都坐着人。 陈来庆刚将客人招待好,见他们回来了,忙走了过来,笑着道,“街上人说,孙家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是娇娘的功劳呢。” “还好,只是孙家娘子很是受了些罪。”李娇娘还没说话,骆诚皱着眉头道。 “说的也是啊,女人生孩子是很辛苦的。”陈来庆摇摇头。 栓好马和驴子,骆诚催着李娇娘去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管酒馆的事情。 “哪里有那么娇贵?我根本不累。”李娇娘笑道。 但执拗不过固执的骆诚,她还是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回屋睡觉去了。 骆诚和陈来庆,一起看着酒馆。 …… 本以为,孙家的事情过后,这一天会是平静的一天,但是,到下午过半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打破了酒馆的平静。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赶着辆骡子车风尘仆仆而来,一进酒馆,老者就问着骆诚的名字。 陈来庆不认识,喊来骆诚见他。 “你是谁?”骆诚也不认识他。 这人的口音是外地音,像是越州那一带的。 “我是陆家老仆,我叫陆吉,是老夫人派我前来寻骆诚少爷的。”他说着,从骡子车的行囊中,找了封书信递上,“这是老夫人的亲笔信,老夫人叫我接陆少爷去越州。” 陆家的? 骆诚知道,这是陆表哥家来人了。 他打开信封,看起来。 陆吉又说道,“老夫人早些年就想来寻骆诚少爷,只是……你们也是知道的,北方不太平,官家住的地方没有定下呢,家里也是频繁搬家,几年前才在越州安定下来了。 可是家里的境况不好,一家子人多,开支多,偏钱财全在搬家时给遗落了,家里佣人都请不起的。 针钱活,做饭,打扫,全是家里几个娘子在做,连老夫人都抽空着做鞋子。 家里供不起车马,盘缠钱凑不起,就没来找骆少爷,老夫人说,还请骆少爷勿要怪罪,实在是家里困难得很。今年日子好过了些,老夫人便马上安排着我前来寻骆少爷。” 陈来庆也曾听说,骆诚有位远亲姓陆,陆家老太爷曾当过右相,封楚国公。 只是后来,皇帝都被掳到北边去了,国都不国了,哪里还有臣子们的地位? 没被抓的臣子们,全往南边逃。 陆家仆人说,钱财在搬家时遗落了,八成是被金兵抢去了。 一个右相家,仆人众多,怎会因搬家遗落钱物? 一人掉财钱还说得过去,不可能是人人都掉了,哪怕有一人留有一箱首饰,也不至于落到靠娘子们做针线过日子的地步。 只能是被抢! 家大人多,开支多,又全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没了银钱,那日子料想也难过得很。 骆诚当然是不会怪陆家的,不过是远亲而已,能来看他就不错了。 第259章 骆家亲人寻来 大家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集市上。 孙打铁的家,离着打铁铺子并不远。 大家将人抬回家,没有去铁铺。 李娇娘和骆诚,也跟着去了。 集市街上一条小巷里的宅院里,挤满了人。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小心点咯,刚生过孩子的人,身子弱着呢。” 孙大嫂先把孩子抱进了屋里。 小婴儿张着小嘴,嘤嘤地哭着。 孙二娘子的三个大些的孩子,一个个呆呆愣愣地看着大家忙碌,不知所措。 担架放在卧房门口,孙打铁将昏睡中的孙二娘子抱进卧房的床上放好。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吃茶吃糖。 都是几个汉子,见人家忙着,都摆着手笑着道,“晚些时候再来,婶子快去看大人和孩子。” 就都走了。 骆诚没有走,因为李娇娘没有走。 “烧些热水给孩子洗洗,喂点水,再让她吸吸他娘亲的奶嘴。”李娇娘对孙老太道。 “可二郎媳妇睡着啊,不会奶孩子呢,再说了,这有奶水吗?”孙老太看着猫一样叫声的孩子,一脸犯愁。 喂水不难,家里的温水,拿小调羹沾一点,滴几滴到小婴儿的嘴里,让他先润润嗓子。 叫二媳妇喂奶,怕是难了,也不知几时会醒来。 “没奶水没关系,让孩子知道怎么吃就行。”李娇娘道。 她救了孙二娘子,孙老太很信任她,“先这么着。大媳妇,你快去烧水去,这里让我来。” 她和李娇娘一起,喂了几滴水给小婴儿后,一起进了卧房里。 孙大嫂将几个孩子赶到院里去玩,招呼着孙二娘子的女儿,“来帮着烧水,你现在有了小弟弟,要懂事。” 卧房里,李娇娘直摇头。 孙二娘子的女儿也才五六岁的样子,哪里会懂事? 一家子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四五岁,往后够她辛苦的。 孙打铁看着自己昏睡的妻子,也不知该做什么,伸手挠着头,憨憨着站在床前,看着李娇娘和自己老娘忙活。 李娇娘将孙二娘子的上裳解开,孙老太抱着小婴儿放在一旁,让小家伙吮着奶。 生下来就会吃,这是哺乳动物的天性,小家伙也不例外。 舔到奶嘴就吸起来。 虽然没什么奶水,但他仍是很满足,不哭了。 李娇娘不禁笑了起来。 孙老太松了口气,笑着对李娇娘道,“骆诚媳妇,你也快有孩子了?” 李娇娘脸上泛着薄红,这哪跟哪?孩子的影子还远着呢。 “还早着呢,我们不急的。”她讪笑着。 孙家孩子多,她怕孙老太有优越感,会将孩子的话题说个没完,又说道,“我去写个方子来,孙二婶子出血多,得吃些药补补。” “哦,我去拿纸笔来。李娘子到外头来。”孙打铁终于找到活儿干了,赶紧着走出去了。 李娇娘来到外面堂屋。 见骆诚坐在椅上正无聊着,她又笑着道,“这里没事了,你回酒馆去。” “我看看有什么帮忙的。”骆诚心里,主要是担心娇娘,怕她累着了。 “这照顾妇人和婴儿,你个大男人帮不上忙的,回。”李娇娘笑着道,想了想,“你实在没事,帮我抓药。” 孙二娘子失血不少,还得吃吃补气血的药。 孙打铁笑着道,“这不还有我吗?骆兄弟回家去,抓药的事,哪能让骆兄弟做的,我来我来。” 他候在李娇娘写字的桌旁,看到那方子写好,就伸手去接。 李娇娘又看了一遍,递给他,“抓回药来给我看看再煎药。” 有些奸诈的药铺,会将残次品的药渣充好药放在里面。 不懂的就直接熬煮了。 虽然不会吃坏人,但药效差,好得慢。 “晓得了。”孙打铁拿着药方,匆匆跑出去了。 “李婶婶喝水。”孙打铁家的大儿子,端着个碗放在桌上,“我大伯娘往里面加了蜂蜜。” 小少年腼腆着笑着。 “谢谢啊。”她还真渴了,端起来就喝了。 少年憨憨一笑,端着碗又跑走了。 “真好啊,大孩子真懂事呢,是个小当家了。”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在她身旁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我不羡慕。”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心中好笑,当初是谁,老是嚷着谁谁谁家的儿子会跑了,谁谁谁家生了二胎了,谁谁谁和他一样大,孩子会喊他叔了。 不过,这会儿是在别人家,她不好拿他调侃。 孙打铁很快就抓来了药,李娇娘打开几包药,一包包查看着,“没问题呢,赶紧着煎好药。” “那我放心了。”孙打铁拿着药进了厨房。 孙二娘子睡了小半个时辰后醒来了,大家将小婴儿给她。 看着粉嘟嘟的儿子,孙二娘子一时百感交集,“我以为我会……” 李娇娘打断她的话,“会什么啊?你和儿子都好好的呢。” “是呢,好好的呢,今天多亏了你啊,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孙老太抓着李娇娘的手,好一阵感激。 “咱们是邻居啊,互帮互助。孙二嫂当初就帮了我们不少呢。”李娇娘笑着道。 孙二娘子喝了药,小婴儿也终于吃上了奶,李娇娘给孙二娘子重新查看了伤口,上了些药,就和骆诚回了酒馆。 酒馆里,又来了几个客人,四个桌子都坐着人。 陈来庆刚将客人招待好,见他们回来了,忙走了过来,笑着道,“街上人说,孙家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是娇娘的功劳呢。” “还好,只是孙家娘子很是受了些罪。”李娇娘还没说话,骆诚皱着眉头道。 “说的也是啊,女人生孩子是很辛苦的。”陈来庆摇摇头。 栓好马和驴子,骆诚催着李娇娘去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管酒馆的事情。 “哪里有那么娇贵?我根本不累。”李娇娘笑道。 但执拗不过固执的骆诚,她还是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回屋睡觉去了。 骆诚和陈来庆,一起看着酒馆。 …… 本以为,孙家的事情过后,这一天会是平静的一天,但是,到下午过半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打破了酒馆的平静。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赶着辆骡子车风尘仆仆而来,一进酒馆,老者就问着骆诚的名字。 陈来庆不认识,喊来骆诚见他。 “你是谁?”骆诚也不认识他。 这人的口音是外地音,像是越州那一带的。 “我是陆家老仆,我叫陆吉,是老夫人派我前来寻骆诚少爷的。”他说着,从骡子车的行囊中,找了封书信递上,“这是老夫人的亲笔信,老夫人叫我接陆少爷去越州。” 陆家的? 骆诚知道,这是陆表哥家来人了。 他打开信封,看起来。 陆吉又说道,“老夫人早些年就想来寻骆诚少爷,只是……你们也是知道的,北方不太平,官家住的地方没有定下呢,家里也是频繁搬家,几年前才在越州安定下来了。 可是家里的境况不好,一家子人多,开支多,偏钱财全在搬家时给遗落了,家里佣人都请不起的。 针钱活,做饭,打扫,全是家里几个娘子在做,连老夫人都抽空着做鞋子。 家里供不起车马,盘缠钱凑不起,就没来找骆少爷,老夫人说,还请骆少爷勿要怪罪,实在是家里困难得很。今年日子好过了些,老夫人便马上安排着我前来寻骆少爷。” 陈来庆也曾听说,骆诚有位远亲姓陆,陆家老太爷曾当过右相,封楚国公。 只是后来,皇帝都被掳到北边去了,国都不国了,哪里还有臣子们的地位? 没被抓的臣子们,全往南边逃。 陆家仆人说,钱财在搬家时遗落了,八成是被金兵抢去了。 一个右相家,仆人众多,怎会因搬家遗落钱物? 一人掉财钱还说得过去,不可能是人人都掉了,哪怕有一人留有一箱首饰,也不至于落到靠娘子们做针线过日子的地步。 只能是被抢! 家大人多,开支多,又全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没了银钱,那日子料想也难过得很。 骆诚当然是不会怪陆家的,不过是远亲而已,能来看他就不错了。 第260章 安排 陆吉又说着,“我按着老夫人给的地址,找到原先骆老爷住的地方,才发现,原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骆老爷和大爷大太太都故去了。 骆老太太说,你们家和她撇清关系了。 我又问村里的人,找到你的住处,可那门关着,邻居们给了我这酒馆的地址,我才找了来。” 陈来庆心道,难怪呢,陆家人二十年没来村里了,怎么就找到这里了?原来是一路打听来的。 他刚做骆家女婿的时候,见过一次陆家人,那时候的陆家人,还是有钱的,这也是骆老太,肯嫁一个外来人骆老爹的原因。 只是后来,陆家再没来人。 几年前,在北边一带做生意的黄员外回到金山村定居,大家从他口中得知,陆家人正在逃难中,是生是死不知。 骆老太想靠着陆家发财的美梦破碎了,更瞧不上骆老爹,才又分开过了。 “邻居们跟我说了骆少爷你的事情,骆少爷,这些年你受苦了啊。”陆吉感叹着道。 骆诚道,“还好,并没有受什么苦。” 信看完了,无非是陆游的祖母,写信给他说想他担心他的话,叫陆吉带他到越州城定居。 见骆诚表情淡淡,陆吉表示理解。 陆家人上次见骆诚的时候,骆诚还是个刚会说话的小孩子,哪里记得起陆家人的样子? 再说陆家人和骆诚多年不来往,不管他一个孤儿的生活,骆诚当然表情冷淡了。 只是,陆家当时也困难啊。 陆吉想到前来的任务,又说道,“诚少爷,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无依无靠的,这叫老夫人很不放心啦,陆家虽然是远亲,但好歹是亲戚不是?他们总会照顾你的。” 陆诚收了信,“陆伯远道而来,先休息着吃点饭再说。我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他朝陈来庆点了点头,“陈叔,炒几个菜,烫一壶好酒招待陆伯。”又喊着小伙计宁生,“宁生,来帮陆伯拿行李,安排陆伯到楼上客房住下。” “好呢,我就去安排。”陈来庆往后厨去了。 宁生跑过来,将骡子车牵到一旁停好,又问陆吉哪些东西要搬。 “也好。”陆吉叹了叹,他朝宁生道,“车里就一个蓝色小包,没别的东西。” …… 李娇娘睡醒了。 她打着哈欠走出屋子,看到后院停了辆骡子车,便问着洗菜的厨娘柳大娘子,“柳大娘,这骡子车是谁的啊?” 陆吉是骆诚亲戚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柳大娘子就说,“哦,李娘子刚才睡着了,当然不知道了,这是骆东家亲戚的车,听说是从越州来的,刚上二楼休息去了呢,宁生将车停在这儿了。” 越州亲戚? 会是什么人? 李娇娘往二楼看去一眼,进了前面的正堂。 黄昏天,正堂里没有客人,骆诚正和宁生说着话。 宁生看到她走来,笑着喊了声,“李娘子。” “你睡醒了?”骆诚朝她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你怎么都不喊我的?我这睡到天黑了,晚上估计得失眠了。”李娇娘又打了个哈欠。 宁生笑着道,“东家心疼娘子白天累着了,还叮嘱大家不要吵着娘子呢。” “天也不早了,宁生你去通知下柳大娘做晚饭了,你们早些吃完晚饭回家。”骆诚道。 “好的呢,我这就去。”宁生便跑向院去了。 宁生和柳大娘子的家,就在这附近,他们每天早上太阳刚出来那会儿来酒馆,在酒馆里吃了晚饭后就回家。 李娇娘这才问着骆诚,“对了,骆诚哥,咱们后院有辆骡子车,柳大娘子说,是越州亲戚家的,刚刚来了酒馆里。越州亲戚?是什么样的亲戚?” 李娇娘纯属好奇,所以目光期待看着他。 可骆诚并没有太高兴的样子,说道,“便是陆家人,来的人叫陆吉,是陆家老仆,要接我去越州跟陆家人一起住。” 陆家人? 李娇娘来了兴趣,那个陆游一家子吗? “是陆游表哥的那个陆家吗?”她兴冲冲问着。 骆诚点了点头,“我父母辈爷爷辈,还有外祖家太外祖家的人,不少都在战难中丧生了,或是失散了,只有陆家这个亲戚还跟我有些来往。 我听我爷爷说,陆家老太太和我早年故去的奶奶,是嫡亲的姑舅表姐妹,那位是表姐,我奶奶是表妹,因为都没有姐妹,两人相处得像亲姐妹。 所以,两家才有些来往,目前那位老太太还健在。派人前来找我,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李娇娘恍然。 奶奶辈,还是表亲的关系,这亲戚关系绕得可真够远的。 难怪骆诚当时说起陆游时,说是很远的一个远亲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表姨奶奶一直记着骆诚这个表孙子,可见心地是善良的。 有些啊,亲姐妹之间,也不会记着彼此的孙子,不不,兄弟姐妹间,也不会记着对方的孩子。 毕竟有句老话,人死茶凉,穷亲戚是路人。 那一家子甭管现在是富是穷,首先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家,而骆诚,是个孤儿。 早几个月的时候,还是个吃不饱饭的穷孤儿,他们能想到将骆诚接到越州定居,就说明表姨婆是在乎自己姐妹的孙儿的。 “你看起来不期待的样子,不想去?”李娇娘看着骆诚的脸,问着道。 “娇娘想去吗?”骆诚看着她,问道。 他并不想去越州,一点都不想去。 他和李娇娘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有房子有田地,有收入不错的酒馆,有和睦的邻里之间,为什么要去投奔面都没见过的亲戚们? 并非怪他们早年不来接他,而是…… 他对他们没有感情,他担心融入不了他们的生活。 因为陆家人,是官宦之家,而他是个泥腿子。 “是常住吗?”李娇娘问骆诚。 “看那信上的话,是想让我跟他们常住的意思。”骆诚道。 李娇娘说道,“我的意思呢,先去看看。毕竟,人家一个官宦之家,却一直想着咱们这乡下人,可见是有心的。 再说了,老太太年岁大了,该去看看的。好不好的,跟他们见了面再说,好呢,就留下,不好,咱们就再回来,权当走走亲戚。 陆家特意派人前来接我们,不去的话,显得礼数不周到。” 骆诚这时忽然想到,李娇娘曾经惦记着陆游的字,加上李娇娘这样一说,他心中不纠结了。 他便说道,“好,我们就去越州走走,住不惯再回来。”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 …… 柳大娘子做着晚饭时,陆吉从楼上走下来。 他十分恭敬地给李娇娘见了礼,“见过表少夫人。” 李娇娘笑着道,“请起请起,陆伯,我刚才和骆诚哥商议好了,我们将家里收拾收拾后,就随陆伯前去越州。” 陆吉高兴着道,“好,好好,家里老夫人念叨表少爷多时了呢。” …… 晚饭后,宁生和柳大娘子回家去了。 李娇娘到孙家看了下孙二娘子,发现母子都好,便放心回家来。 在灯下,她盘查了下酒馆的收支情况。 陈来庆忠厚老实,帐目都记得清清楚楚着。 骆诚对陈来庆说道,“陈叔,我和娇娘得离开这里,前往越州去,可能长住,也可能不久后就回来,这酒馆就全权交给陈叔打理了。” 陈来庆已经给够独挡一面了,他忙说道,“骆诚尽管放心去,酒馆的事,你和娇娘不必担心着,每天的帐,我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你们那金山村的田,还有房子,得找个人看着才是,我要看酒馆,还要看田,怕是忙不过来呀。” 骆诚皱了下眉头,看着李娇娘,“娇娘?” 他忘记房子和田的事情了。 李娇娘这时想到一个人,她笑着道,“我知道,有个人会帮我们的忙。” 陈来庆问道,“谁啊?” 第261章 远行,迎接 骆诚看向李娇娘。 “我六婶。”李娇娘笑着道,又问骆诚,“骆诚哥,你觉得六婶怎么样?反正她没有房子住,不如,让她搬进咱们的家里住?一是看看房子,二呢,请她照看下那块地,还有咱们家的鸡鸭和水沟里的鱼虾。” 她辛苦置办起来的家,要是没有人看着,几个月回来后,怕是全都荒芜了,鸡鸭也会跑光了。 骆诚也正有这个想法。 李娇娘一提议,他马上说道,“有春宝春丫帮着六婶看着,这个主意不错。”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们明天回村找六婶说这件事去。”李娇娘笑道。 骆诚道,“稻子也可以收割了,收割完再离开。” “好。”李娇娘点头。 陈来庆也说道,“春宝娘是个勤快的人,让她守着,定是不会出差错的,对了,我有空时,也会回去看看。” 李娇娘道,“那就辛苦陈叔了。” 陈来庆笑着摆摆手,“哪里会辛苦?你们以前,不也是这么忙的?” 第二天一早,李娇娘和骆诚吃罢早饭,就坐着马车回了村。 他们先去玉山村找到钟氏,说了他们的想法。 钟氏当然是一口答应了。 有房子落脚,还不耽误种自己的田,给人洗衣的活儿,也一点不耽误。 关键是,她乐意给李娇娘和骆诚帮忙。 “你们尽管去走亲戚,保管你们回来后,家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钟氏笑着道。 春丫说道,“那菜地和几棵果树还有水沟,我会天天去看的。” 春宝也拍着小胸脯,“我会喂鸡鸭。” 李娇娘笑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骆诚这时说道,“六婶,地里的稻子差不多可以收割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我一会儿去地里收割起来,六婶只需搬出来时不时的翻晒就好。” “正好我今日也不忙,我来帮你们收割。”钟氏忙说道。 “我也要去。”春宝嚷着。 “我找镰刀去,我记得家里有两把来着。”春丫跑进木板屋,找镰刀去了。 李娇娘看着他们,好生欣慰。 也得亏当初随手帮了钟氏一家,如今,钟氏就帮了她的大忙了。 …… 骆诚和李娇娘的那块田,也只有两亩两分地,其中两分地是菜地,两亩地是水稻。 除了李娇娘,骆诚,春丫,钟氏,外加捡稻穗的春宝外,还有闻讯赶来的向家大娘子和向大宝向二宝,隔着小桥的项家父子二人,都也赶来帮忙了。 人多力量大,到下午过半时分,稻谷就收割完毕。 接着,项伯父子二人,又从家中搬来手摇式脱粒机,大家一起合作,三下五除二就将稻穗脱成一粒粒稻谷。 分装在布袋子里。 几个汉子们一人扛一个袋子,跟玩儿似的,没跑几趟就全扛到骆诚家的屋里去了。 东侧间是卧房,西侧间劈出了一间来,专门放粮食。 这块地是头一次种粮食,李娇娘以为不太肥,收成会少。 没想到,竟比别家收成多。 向大娘子直夸她和骆诚,“你们是咋种的地?同样多的地,我家比你们每亩少收了两百斤呢。” 骆诚憨厚说道,“大娘忘记了?我哪里会种地?全是大娘教的法子呢。” 他说的是实话,他十岁死爹娘,十五岁唯一的亲人爷爷死,所有的不懂的地方,全是向大娘子教的,包括为人处事,和种田的事。 向大娘子一怔,待反应过来后哈哈哈笑起来,“哎哟,我只会教,不会做呀。这学生比夫子强,我可没脸咯。”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李娇娘做好了晚饭,招呼着大家,“大家辛苦了,来吃饭?” 大家都晓得李娇娘厨艺好,又都是熟人,也就不客气着,都笑着道,“有酒没有啊?烧了几个菜啊。” 李娇娘笑着道,“项大哥,酒当然有了,管醉,菜嘛,管饱,我烧好了十二个菜,你们一边吃着,我再一边烧着。家里鱼虾鸡鸭多着呢,不怕肚皮疼,尽管叫我烧着吃。” 说得众人又哈哈大笑。 大家进了骆诚家后院。 后院的厨房屋檐下,挑着两个明亮的大灯笼,照亮着院子。 院中摆着两个拼起来的四方桌,长条凳子摆在桌子周围,桌上的碗筷酒盏酒壶摆得齐齐整整的,十二大碗堆得冒尖的菜,摆在桌上,冒着诱人的香气。 大家说笑着,赞着李娇娘厨艺,各自舀水洗手。 李娇娘对骆诚说道,“骆诚哥,我们马上得离开了,趁着八月是团圆月,又借着今天人多的机会,不如,多请些人来?向伯,刘家的,高家的,项大娘,都请来。” 这都是住在骆诚家附近的邻居, 骆诚是孤儿,他们不仅没有欺负他,还帮着他对付心胸狭隘的处处找骆诚麻烦骆家人。 平时,骆诚家缺衣少粮时,都是这几家轮流着送他吃的用的,让他才没有饿着。 如今骆诚发财了,又要出远门见识下,不请大家吃吃饭,也说不过去。 “娇娘说的对,我这就去请人。” “家里的酒和菜多着呢,桌子椅子也够坐,你尽管请人来。”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便去请去了。 除了李娇娘说的人,骆诚还请来了里正来。 向家二兄弟,从家里搬来一张大桌子摆在骆诚家后院。 李娇娘又炒了十个菜。 大家顶着月色,借着朦朦的灯笼光,在骆诚家的后院里,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 到月上树梢,才一个个摸着圆肚皮,满意地说笑着离去。 里正走在最后。 他拍着骆诚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骆诚啊,越州是大地方,大地方的人,总爱瞧不起咱这小地方的人。记着,说话前,想好了再说,少说少错。” 李娇娘抬头,看向里正。 “多谢里正伯提醒。”骆诚回道。 里正点着头,“你是个聪明人,记得给咱们云和县长脸啊,别让越州人笑话咱们云和县的人。” “那是当然,里正伯请放心。”骆诚郑重点头。 他怎可能让别人小瞧了他呢? 李娇娘笑着道,“里正伯放心,这不还有我吗?我定是不会让人小瞧骆诚哥的。” 开玩笑,去临安见高宗老儿她也不会怕! 哪怕区区一个越州? 她前世到过世界各地比赛,大小场合哪年不要见个几回? 还怕见几个古人? 里正哈哈一笑,“哦,对对对,还有你呢,你可是大地方来的。” “那是当然,我出身高门。”李娇娘扬眉。 …… 第二天,李娇娘和骆诚对钟氏交待好房子和田的事情,和陈来庆安排好酒馆的事,收拾好行李,整理好马车,于第三天鸡叫第一遍时,他们就跟着陆吉出发了。 马车安装的是棚子架,有车门车窗,里头铺着被子,能在里面睡觉。 也不知在越州会待多久,总之是往北走,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李娇娘将冬装都收拾了。 又带上她所有的积蓄。 大额的,依旧是银票,小额的,她换了散钱装在随身背的背包里。 骆诚的身上,也被她塞了几贯钱零花用。 如今她是小富婆,手头上有一千五百来贯的财产。 陆吉赶着他的骡子车,骆诚赶马车带着李娇娘,顶着夜色往北而行。 李娇娘那匹驴子,则留在酒馆里,给陈来庆当脚力用。 …… 虽然秋天天气日日晴好,但是,浙南道山多道路崎岖,不到千里的路程,李娇娘他们,走了整整八天才到越州城。 看到不远处高高的城墙门,走在前面的陆吉,大声朝后面挥手说道,“诚少爷,诚少夫人,咱们到越州城了。” 李娇娘正搂着小灰毛在马车里打盹,听到陆吉的喊声,她的瞌睡一跑而光,马上挑着帘子来看外面。 可不,那高高的城墙楼上,刻着两个大大的纂体字:“越州”。 看到目的地了,陆吉高兴地赶快了骡子车。 骆诚紧跟其后。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城门前。 一个站在城门边翘首看的胖妇人,朝李娇娘他们的车马紧走了两步。 陆吉说道,“是陈娘子呢,是夫人派你来的?” “正是。夫人叫我在此迎接诚少爷和诚少夫人。”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迎接? 这语气和神态,怎么瞧着不大热情啊? 第262章 寒酸之家 这妇人提到的陆家的夫人,难道是那个,后世传说中的,嫌弃儿媳生不了孩子,嫉妒儿子儿媳恩爱,逼着儿子休妻另娶的恶婆婆唐氏? 李娇娘托腮,一个仆人都这么傲气了,那主子得有多高傲? 陆吉的骡子车停下了,骆诚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 那妇人朝陆吉点了下头,走到骆诚的马车旁,朝骆诚行着礼,“我是夫人跟前当差的,娘家姓曾,府里人喊我曾娘子。夫人派我前来迎接诚少爷和诚少夫人。” “有劳曾娘子了。”骆诚礼貌地颔首回礼。 李娇娘挑了帘子,来看外面,微笑着道,“曾娘子辛苦了。” 这声音婉转动听。 曾娘子抬头,看到李娇娘的脸,她惊讶了一瞬,好绝美的脸。 都说家里的少夫人是美人,眼前这一个,竟更加娇美几分。 只是,可惜了,这美人嫁了个穷鬼。 她的目光飞快打量了下骆诚的马车,垂下头去,轻轻勾了下唇角,走向陆吉的马车,“走。” “咱们再接着赶路,诚少爷,这里是城门口,走到陆宅所在的大街,还有一刻时间。”陆吉朝骆诚说道。 “陆伯带路。”骆诚说道。 “好嘞。” 两驾车,一前一后,接着往城里而行。 李娇娘没有放下车帘,一直打量着越州城的街市风景。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比金竹乡的大赶集,还要热闹好几倍,路两旁,商铺林立,铺子里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 这个地方,后世叫绍兴市。 其实呢,早二十年前,就叫绍兴了,不过民间还是叫越州。 绍兴这个名字,还是现在的皇帝高宗取的,他逃难到此,才甩了追兵得以活命,之后,辗转到附近的临安城苟延残喘建立了南宋。 取绍兴这个名字,意欲是:“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的意思。 可说得倒是好听,而实质上呢,高宗就没有一天想兴赵氏的邦,他只想着当个逍遥皇帝。 百年后,国就没了。 看着眼前繁华的街景,李娇娘难以接受百年后满街杀戮的场景。 她下意识地捏捏不太鼓的钱袋子。 如果她活得久,可能还会遇到北蒙铁骑袭来,她得赶紧着赚钱才是。 赚很多很多的钱,藏于云和县或是更靠南的深山里,让子孙们活得滋滋润润的。 胡思乱想之间,马车和骡子车都停下了。 李娇娘往前看去,他们的车辆,停在了一座大宅子前。 宅子的正大门并没有开,这门不会轻易而开,除非是等级更高的大官前来,或是府里有红白喜事,才会开正大门。 府里的人,哪怕是老夫人,平日里出行也只走一旁的侧门。仆人们行走,走的是更偏的角门。 一侧的侧门开着,门口的大板凳上,坐着两个仆人。 一年轻的,一年老的。 看到车马来了,两人赶紧着将侧门打得更开些,又朝陆吉说道,“陆管家回来了?” “嗯。”陆吉扬了扬鞭子,将车赶进了院内。 骆诚的车,也跟着走进去了。 正院门口,站着两个妇人。 “诚少爷和诚少夫人一路辛苦了。”两人走上前,朝骆诚屈膝行礼。 骡子车里的曾娘子,走了出来,问那两个妇人,“夫人现在在哪院呢?” “在琉璃院。”一个瘦脸妇人回道。 曾娘子挑了骆诚马车的帘子,将手伸向车内,“诚少夫人请下车。” 李娇娘伸手拍拍小灰毛的头,示意它老实呆在车内,她先一个人下去看情况。 头次来,就抱着小灵兽类见客,会不礼貌。 必竟,不是人人都喜欢动物。 李娇娘扶着曾娘子的手下了车。 “请这边来。”曾娘子朝骆诚李娇娘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院子东边走去。 那里有个月洞门。 穿过月洞门,便是一个大院子。 里头,只有一个丫头在打理着院中的花树。 见到来了客人,赶紧闪身站在一旁。 “这是骆家远亲诚少爷两口子来了,快进屋通报去。”曾娘子朝那丫头说道。 “是。”丫头看一眼李娇娘,提着摘花的篮子,飞快跑进了正屋。 没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说道,“夫人请客人进去说话。” 她将竹串门帘掀起来,目光一直盯着李娇娘的脸,表情惊讶。 曾娘子引着骆诚和李娇娘进了正堂。 正堂的上首,坐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个子中等,长相普通古板。 穿一身水青色的裙子,外罩墨绿色的背子,打扮虽然简朴,却端庄贵气。 想必是陆游的母亲唐氏了。 又看到正堂的陈设,李娇娘更惊讶了。 她原以为,看到的会是影视中,类似红楼梦中王夫人一样的屋子,金碧辉煌,美不胜收,身旁婆子丫头一大群围着说话。 毕竟,陆家是江南大族。 哪想到,就一个破旧屋子而已,里头摆着老旧的四方桌,一个破烂八宝格上面,零星摆着两三个瓷瓶。不过,书册倒是堆得满满的。 方桌上的果盘里,只装着时令水果桔子和枣子,没有什么稀有高档水果。两旁的四个客座高背椅,也是油漆剥落得厉害。 仆人也不多,屋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侍女侍立着。 其实,从正门走来,见到的仆人没超过十人。 按说,陆家老太爷,那可是封过国公爷的朝中大员,怎么府里如此冷清?比那金竹乡下的何员外家,不知冷清了多少倍。 那一家犹如红楼梦主子的排场,陆家宅院中的模样,却像是红楼梦中大管家周瑞家的宅子。 除了房子多屋子大,再没有任何地方,能彰显高门大族的风范。 “是诚儿和诚儿媳妇么?来来来,上前来说话。”唐氏朝李娇娘和骆诚招招手,笑着道,“让表伯母看看你们,唉,一晃二十年了呀,诚儿都娶媳妇了。” 骆诚和李娇娘走上前,朝唐氏行了个大礼,“见过表伯母。” “嗯,不错不错,起来,不必多礼了。”唐氏看向李娇娘,又道,“诚儿媳妇,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 “我叫李娇娘,十六岁。”李娇娘抬头,落落大方看向唐氏。 唐氏的表情很敷衍,笑容淡淡。 她身后的婆子和丫头,也没有表现得十分的热情。 “好好,不错不错。”唐氏点了下头,对引着李娇娘和骆诚前来的曾娘子道,“你带他们去见老夫人,见过之后,就安排在锦香苑住下,这天也不早了,明早再安排着他们见其他人。” “是,夫人。”曾娘子回道。 给唐氏又行了一礼,骆诚和李娇娘就跟着曾娘子离开了。 宅院很大,但仆人很少,一路上穿堂走巷,就没有见到闲逛着的仆人。 李娇娘努力记着路线,以防明天走丢。 不知走了几个巷子绕过几个院墙,他们来到一排房子前。 这里跟刚才唐氏住的地方一样,冷清。 院中没有一个仆人。 不过,一个丫头恰好从正屋走出来,见到来了人,马上朝里大声说道,“老夫人,来了来了,您一直念叨的诚少爷诚少夫人来了。” 丫头欢喜着,又跑回正屋里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微黑,那正堂里烛火摇曳,有不少笑语声。 李娇娘骆诚跟着曾娘子进了正堂。 屋里的上首,坐着个白发老太太。 她的左边身侧,站在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右手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妇人。 妇人正朝骆诚李娇娘偏头看来,目光温柔,浅浅含笑。 李娇娘迎上她的目光,心中惊讶,这女子好美。 仿佛古画中的美人一样。 她是谁? 老太太看着年轻妇人,笑着道,“婉儿,我怕你冷清寂寞,给你找了个伴来。看,诚儿媳妇,你看着还算满意?” 年轻妇人笑着道,“祖母,人家有官人呢,我抢了来,算什么?” 婉儿? 唐婉? 第263章 阔绰的穷亲戚! “他们男人自然有男人的事情,哪里会天天将媳妇栓在身边的?那是没出媳的。婉儿,你只管接受着便是。”老太太笑着道。 唐婉莞尔一笑,“老太太尽说笑话,也不怕吓着他们,人家可是刚成婚不久的小夫妻。”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骆诚拉着李娇娘的手,走上前行礼,“侄孙儿骆诚,携媳妇李氏娇娘,给表姨祖母问安。” “快起来快起来。”陆老太太朝二人招招手,“走过些,让我瞧瞧你们。” 两个人站起身来,一起走到近前。 陆老太太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 一会儿看看骆诚,一会儿看看李娇娘。 满眼慈爱藏也藏不住。 只是,刚才还笑得欢愉的脸,忽然颤了颤,没一会儿,陆老太太的眼角就红了,滚下泪来。 “不容易,不容易啊,总算是……长大成人了。” “老太太,说说笑笑的多好,怎么就伤感起来了?这会吓着诚表弟两口子的。”唐婉忙劝说着。 “哎,瞧我这老婆子,最近总是瞎感叹。”陆老太太拉拉他们的手,示意他们就在身旁坐下,“坐坐坐,一会儿陪我吃晚饭,咱们好好说说话。” 李娇娘看着陆老太太,心中暗道,这老太太,是感叹世道的不太平? 骆诚一家子,逃难到云和县,如今只剩下了骆诚一人。 陆家看着家大业大,实则呢?就一个空宅子,家具都是破烂烂的。堂堂国公府,仆人却没有几个,可见家里没什么钱。 陆老爷子曾是楚国公,可惜去得早,老太太一人操持家业多年不容易。 原想着能安度晚年,谁想到,国不国了,金兵打来了,一家子开始四处逃奔。 躲难二十载,北边终于安定了些,儿子的仕途又不顺利起来,接连被贬被打压,气闷在胸,于两年前就病逝了。 丫头婆子们,也哄着老太太,“有客人来了,家里热闹了,老太太该高兴才是呀。” 陆老太连连点头,“对对对,该热闹才是。快去,叫人传晚饭,对了,请夫人也过来。” 晚饭在陆老太太的正堂里摆开。 由唐婉安排着仆人摆碗筷,摆桌椅,摆饭菜。 不过,陆夫人唐氏并没有来,给的回复是,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时间陪客,明天会设宴席给骆诚李娇娘接风洗尘。 “现在家里还有什么大事可忙?不就这几个人么?”陆老太太不满地道。 作为晚辈的唐氏,并没有接话,而是低下头去。 陆老太身边的人,都是会说话的人,没一会儿,又说起玩笑话,逗得老太太哈哈哈大笑。 屋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小辈们倒是来了几个,都是些女孩儿。 老太太一一介绍,大家互相见了礼。 陆家是书香世家,女孩子们端庄秀气,全都温婉大方。 晚饭后,陆夫人身边的曾娘子,带着骆诚和李娇娘去看他们的住处。 陆老太太派了个嬷嬷,跟在他们左右照应。 二进门的小院,里头有三间屋子,布置虽然简陋,却十分的安静齐整。 李娇娘和骆诚的行李,已经搬来了。五个箱笼,堆在正屋里。 “夫人说,有什么缺少的,尽管说,她虽然忙,但定然不会委屈着诚少爷和诚少夫人。”曾娘子道。 尽管说? 口气倒是豪气,她想吃燕窝粥了,陆家给得起吗? 李娇娘笑眯眯点头,“晓得了,叫表伯母操心了。天不早了,曾娘子也早些休息。” 曾娘子便离开了。 陆老太太安排来的嬷嬷姓周,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李娇娘随意交待了下,她就将行李整理好了。 五个大箱子,三箱子衣物,两箱子礼物。 当然了,回去的时候,她也是要带两箱子礼物回去的,大家帮她看房子看田看酒馆的,不送送礼物,可说不过去。 周嬷嬷照顾两人沐浴后,也离开了。 小院里,只剩了骆诚和李娇娘。 八月末的天,晚上凉嗖嗖的。 李娇娘在夜色里,寻着桂花香气。 骆诚拉着她的手,“坐了几天的车,不累么?早些睡。” 当然累了,李娇娘打着哈欠,跟着他往屋里走,两人关了门,躺到床上就不想动了。 但也没有马上睡着。 李娇娘拉着骆诚聊起天来,“陆家老太太看起来,很关心你的,骆诚哥。” “嗯,她和我祖母的感情好。” “不过,表伯母看起来不大喜欢咱们的样子。”李娇娘皱眉。 按说,来了远客,唐氏该露下面的,却只来了句“府里事多”打发了他们。 虽然他们是晚辈,不该叫长辈陪着吃饭,但前来说几句话,总该会的? 但是却没来,当时,陆老太太的眉头也是皱了下。 “我们又不是常住,她不喜欢就不喜欢。”骆诚揽过李娇娘,“睡了。” 坐了几天的马车,都没能好好的抱一起睡过。 李娇娘身子僵了僵,见他搂得紧,不禁笑了起来,没有挣脱跑开。 两人都累了,加上秋夜适宜安睡,很快,他们就睡着了。 李娇娘以为,她会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哪晓得,天还没有亮时,她就被一阵时断时续的哭声吵醒了。 是年轻女子的哭声。 李娇娘皱了皱眉头,睁开眼来,“骆诚哥?有人在哭。” “嗯,又不是你哭。”骆诚也早被吵醒了。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拍拍她的脖子,示意她接着睡。 只要不是娇娘哭,别人哭,关他什么事? 李娇娘,“……”她哭的时候他还没心没肺的睡着,她会爆他的狗头。 “好奇怪,是谁在哭?”李娇娘心中好奇,“我想去看看。” 她从骆诚怀里溜出来,爬下床去找鞋子。 骆诚拉着她的手,“一起去。” 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会一直睡不踏实。 她睡不好,他也别想睡好。 “好。”李娇娘笑眯眯点头。 两人摸黑开了屋门,顺着声音,走到小院的后面。 小院后面是一丛竹林,竹林的后面,是一堵花墙,哭声来自花墙外面。 “是表嫂。”骆诚对李娇娘小声道。 李娇娘点头,表示她也听出声音来了。 “半夜三更的,她为什么在这里哭?”骆诚不解地叹息。 骆诚不明白,李娇娘却是明白的。 对于小唐女士心里的委屈,现代那世的人,又有哪个不知? 可婆媳不和,是本国最大之难题。 李娇娘也无能为力。 “算了,我们帮不了,回去睡。”李娇娘叹了叹,拉着骆诚离开了。 那哭声一直哭到外面天色微亮才停止。 李娇娘吐了口气,终于可以再睡会儿了。 …… 等李娇娘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想着,这可是在别人家,李娇娘不敢贪睡,拉着骆诚麻利地起了床。 越州城比云和县要冷。 两人都穿起了夹衣。 刚穿戴完毕,陆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她提来了热水。 “诚少爷诚少夫人,天冷,用热水洗漱?” “有劳嬷嬷了。”李娇娘笑着道。 “这是我份内做的事,诚少夫人客气了。”周嬷嬷笑着道。 李娇娘记得,大户人家中,兴打赏下人。 她从箱笼里摸了几个铜钱给周嬷嬷,“嬷嬷,我年轻,又是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嬷嬷多多提醒。” 陆家家大人多,人际关系方面,她得请教着周嬷嬷。 周嬷嬷捏着十个铜板,一时百感交集。 她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客人的打赏了。 “是,诚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也没什么,就是,我这里有些礼物,要分下去,该怎么分,还请嬷嬷指教一下。”李娇娘说道。 还在云和县时,李娇娘就问了陆家管家陆吉,家里有多少人,大家的喜好是什么。 她和骆诚去见亲戚,哪能空手去? 她可不希望被人误会成,是去打秋风的。 周嬷嬷更惊讶了,出身农家的诚少爷诚少夫人,还带来了礼物? 第264章 惊讶 李娇娘的五个大箱笼,只打开了三只,里面装的是两人的衣物和随身用品。 还有两个是关着的,李娇娘没有说要打开,周嬷嬷便也没有擅自做主。 现在,李娇娘说里面装着礼物,她很是惊讶,走过去看。 李娇娘打开了第一个箱笼。 从里取出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来。 “都是些药材,是我自己采的,这两支千年人参,这两支八百年的,另外,这一盒是鹿茸和灵芝,这灵芝也是好几百年的呢。”李娇娘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这些瓷瓶里装的是美容护肤品,我自己采的花草做的,有胭脂,有润肤的膏。” “千……千年人参?”周嬷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还是两支? 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呀。 “都是些乡下东西,让嬷嬷见笑了。”李娇娘微微一笑。 她有小灰毛,采几支千年老参,还不是小菜一碟? 只不过,这天地的一草一木,皆有自然存在的规律,她不想打破规律,才只采了几株。 被她全采完了,后世之人想要人参,又从哪里找来? “哪里哪里,药材不分城里乡下,药材放在哪里都是顶贵重的。”周嬷嬷忙笑着道。 李娇娘微笑着,将东西全都拿到桌上摆开来。 陆家虽然没落了,但必竟是越州大族。 家中祖上都是文官,家中藏书甚多,族中子弟都是博学多才之人。 书画之品,他们也是瞧不上的,金银珠玉,那是荼毒他们的姓氏,更会叫他们不耻。 唯有这些药材滋补品,是人人都不会嫌弃的物品。 没有谁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皇帝还撇下面子,重金求购长生不老药呢,何况民间百姓? 她向陆吉打听过,陆游有五兄弟。 上头两个哥哥是同胎嫡亲的,不在越州城居住,带着妻儿在其他地方求学谋职。 另外两个弟弟是庶出的。 陆游父亲病逝后,夫人唐氏让两个小些的庶子另外分府,带着自己的姨娘妻儿到外头过去了。 陆游是嫡幼子,跟着老太太和夫人一起住。 那几个年轻的姑娘们,有两个是陆游哥哥们家的女儿,有一个是陆游的妹妹。老太太爱热闹,一并留在身边照看着。 李娇娘按着陆家人的人数,采购了礼物的数量,但具体怎么送,她想听听府里老人的意见。 周嬷嬷得了李娇娘的赏钱,心中感激着李娇娘,便说道,“老夫人年纪大,又是长辈,这千年人参就给她,再次些的,就给夫人,三少夫人年纪最轻,灵芝鹿茸就给她。姑娘们的话,有两位是少夫人的晚辈,送些小玩意就好。这些胭脂之类的,就顶好了。” 李娇娘笑着道,“好的,就按着嬷嬷说的。” 骆诚走来看礼物,李娇娘说了周嬷嬷的意见,骆诚没什么想法,“很好,就这样。” 两人梳洗好,由周嬷嬷抱着礼物,往陆老太太的上房走来。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李娇娘看到唐婉和一个丫头,先一步走进院里去了。 唐婉身形偏瘦,行走时,有弱柳扶风的姿态,完全符合宋时对女子的审美要求。 一米六多点的个子,估摸着,才八|九十斤的体重。 严重偏瘦。 但李娇娘却不看好这样的美,这是病态美。 她紧走了两步,喊着,“三表嫂。” 唐氏回头来看,发现是李娇娘,她笑微微点头,“是娇娘啊。”又朝骆诚微微颔首,“诚表弟。” 骆诚喊了声“三表嫂”。 “我们去看老太太。”李娇娘笑着道,“昨晚太晚了,没整理箱笼,今早收拾了下,有些小礼物想拿去给老夫人和表伯母,对了,还有三表嫂和几个位姑娘的。” 李娇娘说话时,留意着唐婉的脸。 唐婉的眼睛微带着浮肿,眼解还浮着血丝,神情倦怠,可见,昨晚哭得很伤心。 唐婉微微一笑,“你们大老远的来,看看我们就好,何必送礼物?你们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她早就听说,老夫人有个顶要好的姐妹一家子,逃难到了更南边的云和县,那位老太太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孩子。 从小无依无靠在农家生活,日子想必难过。 唐婉并不求什么礼物。 她住在这里,像是困在囚笼一样,有客人来了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也是顶好的。 “都是乡下的东西,三表嫂别笑话就成。”李娇娘笑着道。 “礼轻情意重,我怎会笑话娇娘?”唐婉笑道。 说笑间,大家来到了老太太的上房。 几个年轻的姑娘已经来了,正围着陆老太太说话。 她们看到李娇娘几人来了,纷纷起身。 有喊三婶的,有喊表嫂的,有喊表婶的,有喊表叔表哥的。李娇娘快被这些称呼绕晕了。 “你们坐了几天马车,昨晚睡得迟,今天竟起得早,怎么不多睡会儿?”陆老太太看到李娇娘和骆诚,笑着招手,“过来坐。” 李娇娘笑道,“再睡下去,就错过吃午饭了。” “错过就错过,也会给你们留着。”陆老太太笑道。 “老太太,诚少夫人有心呢,带了礼物来。”周嬷嬷将一捧礼物盒子放在屋中的大圆桌上,笑着道。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带什么礼物呀。”陆老太太连连摆手。 “都是普通的东西。”李娇娘拿过两个锦盒,递给陆老太太看,“这是两支人参,给表姨祖母的。” 一旁的丫头接到手里来,她悄悄打开来看,没一会儿,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娇娘。 “这里还有表伯母的和几位姑娘的。”李娇娘又道。 “你呀,真是有心了。”陆老太太笑着道,对身边人说道,“去请夫人来,昨天晚上说事多,今早该忙好了?诚儿媳妇给她带了礼物来,她不来瞧瞧,可有点不像话呢。” 一个丫头应了声,跑出去请人去了。 李娇娘将两个盒子给了唐婉,将几个白瓷瓶分别给了几个姑娘。 “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和润肤膏,希望你们喜欢。”李娇娘对四个姑娘笑道。 陆家的姑娘们,小时候也见过好东西,她们听说李娇娘是个农妇,对她的礼物是不屑的。 不过,她们是有涵养的人,哪怕很想丢掉手里的礼物,也不会当着客人的面丢,而是十分礼貌地接在手里。 唐婉接过娇娘的礼物,笑着道了谢,交到丫头的手里,“拿回去。” 丫头抱着礼物离开了。 …… 唐氏听说李娇娘在送礼物,直接嗤了一声,“她能有什么礼物?莫不是,送些地里收的便宜果子豆子来? 哄得老太太开心了,好讨些钱物回去? 咱家这个老太太,就不看看家里的情况么?总是将人往家里带,走的时候还总送钱物!再送下去,就要卖地卖房了!” 唐氏气得捶胸口。 曾娘子道,“夫人,就和其他家一样,封个十贯钱的,安排个小差事给骆家少爷,早早打发他们离去便是。” 陆老太太自打儿子病逝后,总爱将一些远亲往家里带,远亲们离开时,还会送钱送物。 她做菩萨得好名声,当家夫人唐氏就得叫苦了。 陆家除了宅子和少许田产和一堆古书,就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夫人和姑娘们,除了过年做一身衣裳,平时都是穿旧的,衣裳破了就补。 并且,缝补的活儿,还是自己做。 虽然祖上留下了大量的田产,却全在江北,这会儿还被金兵占着。 江南倒是有少量的田,为了贴补家用,唐氏变卖了一些,剩下的田里,也收不了什么租子上来。 商铺,陆家是没有的。 陆家是书香之家,视商贾为下九流的营生,宁可饿着也不碰。 老太爷病逝,老爷病逝,几个少爷的官职,一直没有下落。 家里的收入没有进项,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全靠变卖古籍。 老太太却还在装菩萨,唐氏怎不生气? “打发?”唐氏冷笑,“陆诚可不比别家普通亲戚,老太太当亲侄儿一样看的,她打算一直留在身边呢。” 曾娘子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唐氏忍着不快,站起身来,“罢了,先去看看。” “是。”曾娘子叹了一声。 唐氏主仆二人,进了陆老太太的屋子。 一进门,陆老太太就朝唐氏笑着道,“你快来看看,诚儿两口子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什么礼物,一盒子茶叶还是一盒子菜干?上回一个乡下远亲来,送的就是这个。 走的时候,却收了陆老太太的十贯钱! 十贯钱,能买一车的茶叶和菜干了! 不过呢,唐氏还是礼貌地笑了笑,“难为他们了,大老远的还……” 唐氏的目光看到桌上的盒子时,脸上笑容瞬间呆住了。 她没看花眼? 两支老山参? 看这大小和成色,起码是好几百年的,这两支老山参,价值几百贯! 骆诚两口子这两个乡巴佬,怎会这么大方? 曾娘子也惊讶了,不会是假的? “真是难为你们了。”唐氏笑着,朝曾娘子点了点头,“收起来。” 曾娘子巴不得收在手里,好看个真假。 她娘家哥哥曾开过药铺,她跟着学过看药材,真货假货,骗不过她的眼睛。 接到手里,曾娘子马上去看详细,没一会儿,她心里暗暗吸起气来。 真品! 她朝唐氏悄悄使了个眼色。 唐氏心里放心下来,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起来。 三儿子陆游最近在拜访一位老学者,想求那位学者指点学问。但那老者是个倔脾气,怎么也不肯收三儿做徒弟。 唐氏便从其他地方想法子,以求打动老者,她听人说,那位老者的发妻,身子弱,一直在寻老山参补身子。 不久前,她也看中了一支,想买回来给三儿子当礼物。 可是价钱太贵,要六百贯一支。 如今的家里,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钱来买礼物? 她叫三媳妇到娘家借,三媳妇却不肯,气得她骂了唐氏一顿。 眼前李娇娘送来了一支,比她见过的那支,成色还要好。 这下,三儿的求学拜师,就不成问题了。 唐氏心情好,对老太太笑着道,“母亲,早饭就在这里摆开?大家家热热闹闹地吃。” “好好好,今天热闹,摆大桌。”陆老太太笑着道。 老太太高兴,还叫来旁支中的两个小侄孙陪骆诚。 按以往,像这等浪费粮食的事情,唐氏得发火。但今天收了贵礼,唐氏便忍了,还叫厨房里多做了几样早点。 早饭后,唐氏自去忙家里事务。 陆老太太叫唐婉带着李娇娘去逛宅子,熟悉家里环境。她则喊着骆诚,叫骆诚陪她说话说。 陆家女孩们,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住处。 “我瞧着,老太太和太太,还有三嫂的礼物最好,都是人参什么的,值钱呢,我们几个的是什么呀?一个破瓶子装些花汁膏?”陆七姑娘一脸不屑,扔给了身旁的丫头,“送你了。” 丫头道了谢,揣怀里去了。 …… 第265章 亲娘的信物 陆老太太屏退了仆人,只带着骆诚进了卧房。 骆诚很诧异。 “坐。”她朝骆诚点了下头。 骆诚没坐,谦恭说道,“我是晚辈,站着就好。” 陆老太太回头看看他,摇摇头,走向了床的后面,“有件东西,我收藏多年了,一直想还给你。” 骆诚眸光微闪,看向陆老太太方向。 没一会儿,陆老太太捧着一个书册大小一寸来高的铜盒走来。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当时将你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说,当你满二十岁的时候,就给你看。那时候,你才一个月大。” 骆诚没有抬手去接,手在袖中紧紧捏成拳,“我大约猜得到,是什么东西,就不必接了。” 他涩然一笑。 “你……你知道?”陆老太太很惊讶,“是……骆秦说的么?” “爷爷没说,我自己看到了家中暗藏的书信。”骆诚笑了笑,“我不打算认那门亲了,所以,表姨祖母不必给我看了。” “骆秦是你哪门子的爷爷?只是你们家的管家!”陆老太太叹道,“官家给你母亲和父亲平反了,你不是罪人之子了,不必再隐居乡间了。” 骆诚却道,“养恩大于生恩。他一家子养了我,不是亲人,也胜过亲生的。” 陆老太太道,“好,你这样想着,也没错。可是,你的生身父母,也没有错啊,他们送走你,也是逼不得已。” 陆诚不说话,垂下眼帘。 “如果你不想去临安住,就在越州和我住一起也可以。你小时候,有骆秦一家陪着你,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乡下日子又清苦,我不放心你一人住在那里。”陆老太太摇摇头,“我是你母亲的教养嬷嬷,你可以当我是亲人。” 陆诚朝陆老太太深深行了一礼,“您是我祖母的表姐,是我的表姨祖母。” 陆太太叹着,“那是假的,是对外人说的。我和你现在的祖母,只是同乡而已。你呀你……,你现在这身份的祖父母,出身贫寒,对你将来的仕途没有帮助。” “我没有想过入仕。”骆诚淡淡开口。 “你这孩子,不入仕,做一辈子商人和农夫?”陆老太太沉下脸来,“你不为你自己想,你得为你的子孙们想想啊,他们想入仕呢?他们不想当农夫想入朝为官呢?只要你去了临安,认了官家,你的子子孙孙都是世家子弟。” “本朝子民想入朝为官,一是靠世族关系,二是靠科举。他们想当官,那就凭本事去考。”骆诚平静说道。 “你……”陆老太太摇摇头,无奈说道,“既然你坚持这么想,那好,我就不强求你了。不过,生身父母不可忘。三天后是他们的祭日,我找个地方摆上祭祀品,你朝北祭祀。” 骆诚朝陆老太太行着大礼,“多谢表姨祖母安排。” “唉,去去。” 骆诚离开了屋子,至始至终没有理会那个盒子。 陆老太太自己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方玉印,写着“成阳公主印”,还有一卷羊皮卷。 羊皮卷上面,写着骆诚的生辰八字,及父母的生平。 …… 唐婉带着李娇娘,在陆宅各种闲逛。 唐婉是个热情的解说员,每到一处地方,都会详细地说着典故。 为什么这里会种几丛竹子啊,为什么这处园子只有牡丹花啊,为什么这个园子叫新月呀。 “你的记性真好,记得这么详细。”李娇娘笑着道。 “不得不记着。”唐婉苦涩一笑。 “为什么?”李娇娘好奇问,堂堂陆府三少夫人,记着这些园子的典故做什么? 十几处园子,近百间屋子,她竟记得全。 “每回府里有宴会,都是我带着大家游园。”唐婉垂下眼帘,淡淡一笑。 李娇娘恍然。 府里有个博学的媳妇,是份荣耀,但对当事人来说,却也是件累人的事情。 “咱们在前方休息会。”李娇娘指着前面一处小亭子说道,“那里的几株枫树,开始长红叶了。咱们瞧瞧去。” 那亭子,正是昨晚唐婉哭过的地方。 唐婉看到那亭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霎白,“我……我们去别处。那亭子建在高处,风大,我这几天着了风寒,怕吹风。” 唐婉歉意地笑了笑,伸手揉起了太阳穴。 不想去那个地方,难道,那地方有古怪?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咱们去别处坐坐。对了,三表嫂,怎么没有见着三表哥?” 提到陆游,唐婉的神情更加黯然起来,“他最近忙着求学,不怎么在家里。” “哦……”李娇娘朝她脸上看去一眼,没再多问。 唐婉的身体,似乎很差。 两人走走停停,李娇娘丝毫不觉得累,唐婉的脸色,越是苍白一片。 这是极度气虚的表现。 初次见面,感情不深,李娇娘不便细问,装着不好意思说道,“三表嫂,我……我脚走疼了,我们今天就逛到这里,改天再逛。” 唐婉微微笑道,“好,我送你回去。” 她的侍女长松了一口气。 李娇娘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前面那个月洞门进去,就是我住的地方呀,才几十步路呢,不用送的。” 说着,她朝唐婉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唐婉的丫头这时说道,“这个诚少夫人,总算是不逛了,我生怕她要走完这宅院呢,她倒是走得欢,少夫人怎么吃得消?” “不可背后议论人,她是客人,头次来家里,我陪着逛逛怎么啦?又不是天天逛。”唐婉斥责着丫头。 丫头嘟囔着嘴,“可少夫人的身子……,自打您小产后,就没有休息过……” “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命就该如此。”唐婉闭了下眼,“扶我回去,中午还要服侍老太太吃午饭,我先回去睡一个时辰。” “是。”丫头无声一叹。 …… 李娇娘回了自己的住处,发现骆诚也回来了,正站在小院里,抬头看院中的一株丹桂树发呆。 “骆诚哥,你回来了?”李娇娘笑着朝他走过去,“咦,你怎么在这儿发呆?想什么呢?” 骆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发呆,我在看丹桂树,你说,这树有多少年了?枝杆这么粗。” “这株树啊,我听三表嫂说,有百余年了呢。”李娇娘道,她想到唐婉的表情,又小声说道,“骆诚哥,我怀疑,三表嫂昨天哭的那个地方,有古怪。” “什么古怪?”骆诚收回心神,看着她。 看到李娇娘,他心中的烦闷马上一扫而光。 “说不好,我说要和她一起去亭子那里坐坐,她的脸色马上变了,有惊惶,有伤心,挺复杂的表情。”李娇娘叹了叹,“她有极重的心事。” 骆诚看着她,皱了下眉头,“心事?” 李娇娘摇摇头,“我和她不熟,也不好多问,又发现她身体不好,没走多远的路就脸色苍白,找了个借口说脚走疼了想回来,我就先回来了。” 骆诚莞尔一笑,李娇娘依旧是那么心善。 “对了,我听陆家的仆人说,三表哥下午会回家,你想叫他写什么字?我去找他题字。”骆诚想起一件事来,说道。 李娇娘惊得呆了一瞬,“三……三表哥?那位陆游吗?” “对,他行三,我叫他三表哥。” “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是诗词就行。我先准备些空白的册子去。”李娇娘高兴坏了,转身往卧房跑。 来陆家的路上,她在沿路的集市上,买了不少笔墨纸砚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请陆大诗人给她题字。 她知道她是回不去了,但不妨碍她收集古代文人的墨宝。 因为,这也是给她子孙们攒的财富。 对于敛财,她希望是越多越好。 当李娇娘将空白册子,一本本从箱子里拿出来堆在桌子上的时候,骆诚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娇娘,这些全让三表哥写满吗?” 没有五十册,也有四十来册? 骆诚粗略着数了数。 “年轻人,写个十本怎么啦?累不死!”李娇娘还趴在箱子边翻着。 她买了一百本空白册子。 她打算叫陆游写六十本,再逮几个其他文人写个四十本。 比如秦桧,比如秦桧他孙子秦埙。 不给子孙后代留些文人墨宝,她怕被龟孙子们骂她白白穿越一回。 再说了,唐婉大半夜的哭,八成是陆大诗人那个直男害的。 她不能直接替唐婉出气,那就叫直男抄诗受罚。 骆诚看着越堆越高的册子,眉头跳了跳。 陆三表哥没累死前,只怕先给吓死了。 第266章 今天的中午饭,依旧是在陆老太太的屋里摆开。 这一回,唐氏主动来了。 她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唐婉,马上冷着脸问左右侍女,“三少夫人呢?” 侍女说不出所以然来,低着头。 “去找。有客人在,她居然不来陪客,像什么话?”唐氏压着怒火。 “是,夫人。”侍女慌忙跑出去找人。 不多时,唐婉来了。 李娇娘往她脸上看去,发现她的气色更差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陪老夫人?”唐氏见她走进正屋来,直接劈头盖脸地问。 唐婉低着头,温顺着答,“媳妇……,回去监督侍女收拾屋子去了,来迟了些,还望母亲见谅。” “平白无入故的,收拾什么屋子?早不收拾晚不收拾,为什么赶在吃饭的时候收拾?”唐氏对这个答案,相当不满。 “三郎要回来了,我给他整理夹衣,被褥。”唐婉声音温柔。 提到儿子,唐氏的神色缓和了些,“行了,去看老夫人。” “是,母亲。”唐婉微微松了口气。 李娇娘暗暗皱眉,唐婉明明是身子不适来迟了,为什么撒谎说收拾衣物? 她这么软弱,难怪总是被婆婆欺负了。 …… 午饭后,陆家的姑娘们各自散去。 唐氏和唐婉也先后离开了。 陆老太太对骆诚笑道,“我想留娇娘说说话,你没意见?” 骆诚抬眸看了眼娇娘,眸光微闪,“当然没有意见,她是晚辈,陪表姨祖母说话,是应该的。” “那好,就这么说好了。骆诚你要是闷呢,就在宅子里随便走走,要是想到外面逛逛,就跟陆吉说,叫他派人给你带路。”陆老太太笑道。 骆诚点了点头,离开了。 陆老太太看着李娇娘,眉眼温和,“听他们说,你娘家是龙泉县李氏?” “正是。”李娇娘点头。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做什么营生?” “我父母早亡故,从小跟着祖母和叔婶过活。叔叔现在在临安一个小衙门谋职,具体是职务,我不清楚。”李娇娘说的是实话,只知道李家二爷是个六品小吏。 “你是龙泉人,怎么到了云和县?” “祖母带着我出游,经过云和县时,我走丢了,被骆诚哥救了。因着我年纪快十七了,骆诚哥也二十了,被村里查婚嫁,就这么……成亲了。”李娇娘抬头看向陆老太太。 农家穷户的婚姻,都是草草而办,这老太太会不会瞧不起她? 陆老太太点了点头,和善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俩这样相聚,应了那句老话,千里姻缘一线牵。” 李娇娘看出,陆老太太的表情,并没有瞧不起她的婚姻。她因此说道,“我觉得骆诚哥是个好人,能够托福终身,我是真心嫁给他的。” “可你的出身,比他要好,你不怕跟着吃苦?”陆老太太微蹙眉尖,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这会儿看不懂了。 按说,陆老太太是骆诚的亲人,算是婆家人,婆家问媳妇怕不怕吃苦?这问得也太奇怪了。 “只要跟骆诚哥在一起,我不怕吃苦。”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陆老太太慈爱地看了会儿李娇娘,走到里屋去了,没一会儿,捧着个小匣子出来,笑着道,“你们成婚,我还没有送上礼物呢,这个,给你的,拿着。” 她将匣子递到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抬头看向陆老太太,一脸吃惊。 她的记忆中,这种红漆匣子,里头装的都是首饰,而且这个匣子,也确实沉沉的。 “打开来瞧瞧。”陆老太太笑着道。 李娇娘看她一眼,打开了。 果然如她所想,里头装着不少珠玉金器。 全是女子的饰物。 宋时流行珍珠,这个匣子里,也装着两串珍珠,还有一小盒子散珠。 另外,还有珍珠耳环,珍珠发钗,金凤钗。还有一顶镶着五彩宝石的大凤钗。 约莫着有两寸高的样子。 “这太贵重了。”李娇娘不敢收。 这一盒子的礼物,能值几千贯了。 陆家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却送她几千贯的礼物? 无功不受禄啊。 “不不,你该拿着,按我们家的风俗,新妇上门,就要收这等礼物。”陆老太太按着李娇娘的手,故意沉声道,“不许还给我。” 李娇娘不知说什么才好。 得,人家老太太执意要给,她勉为其难地收下好了。 反正啊,她现在可不敢用这么华美的饰物。 陆老太太心情好,又喊着身边人,“上茶来,我和娇娘好好聊聊天。” “是,老夫人。” 不多时,一套精美的茶具端上来。 侍女金秀站在桌旁沏茶。 宋时期的茶文化,达到历史顶峰。 仅仅吃个茶,也是相当的讲究。 茶具,茶叶,炉子的火候,泡茶人的衣裳服饰,屋里焚的香,听什么器乐,都时分的讲究。 不过眼下是在家里,陆家侍女的点茶,只做了简单的几样程序。 虽然工序减了,但茶具和茶叶,依旧是上上层的。 陆家现今没什么钱,吃穿用度都是极省的,茶叶却用得不差。 李娇娘怀疑,这不是陆家买的,可能是别人送的。 手心大小的龙团茶饼,现在可要四十贯一块。 见李娇娘饶有兴趣地盯着金秀沏茶,陆老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这叫点茶。在云和县见的不多?” 点茶,因着工序复杂,要求多,所以,只在达官贵人之间流行,民间能吃杯粗茶,已是幸福,哪里有点茶一说? 不过,李娇娘前世学过,这一世在李家时,也见过。 “见过几回。”李娇娘微微笑道。 那就是不会咯? 陆老太太便对金秀道,“你给娇娘讲解下。” “是。”金秀便说起了什么叫点茶。 李娇娘虚心好学,听着听着,她笑了,跟现代那世的茶道,没什么区别。 小意思,她会。 但她不驳老太太的好意,虚心的听着。 有茶水,自然有精美的点心。 陆老太太依旧叫金秀讲解着点心。 “出身大族的娘子,虽然不必亲自下厨,但有一样是必须会的,那便是做点心。”陆老太太又道,“娇娘,金秀做的点心,比街上五味香的糕点做得还要好,你有空,跟着学学。” “是。”李娇娘依旧谦恭回道。 叫她跟着学做点心? 开国际玩笑呢,她脑袋里装着一百种点心的做法,她前世会做西式蛋糕,更会各种中西式糕点。 她还要学? 但陆老太太认真教授,她不好驳老太太的好意,耐着性子听着。 学了点茶,认点心式样,接着,陆老太太又叫人搬出家里藏着的名家字画,和名人诗词,教李娇娘鉴赏。 然后,又给她说绣活,又说如何插花,还说了调香的事。 总之,凡是高门中女子们会的,陆老太太全都对李娇娘说了一遍,走马观花地大致上教了一些。 “明天,石家老太太请我到她府上赏茶。像这种后宅的聚会,向来是要带府上的新妇和姑娘们的。我带七姑娘和你去。”陆老太太又说道。 李娇娘一怔,带她去赴宴? “你也不要怕,穿上最好的的衣裳,这里头的首饰,捡几件喜欢的戴上,到时,你跟在我身边就好。”陆老太太笑道,“没人会为难你。” “是,表姨祖母。” 李娇娘离开后,陆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 她身边的陪嫁朱嬷嬷说道,“老夫人为何叹气?” 陆老太的事情,朱嬷嬷全都知道。 骆诚小两口来了越州后,老太太的眉头就一直皱着。 “骆诚不肯认亲,还说,甘愿做一辈子农夫。”陆老太太气得直摇头,“这是气话呢,还是真正的决定?我也瞧不出啊。他媳妇的出身,比他现在的出身要好。我这般提点他媳妇,但愿他媳妇到时候能劝劝他。” 朱嬷嬷说道,“李娘子嫁给诚少爷,只是出于感恩。要是带着她到其他高门大户走一走,她回想起以前的好生活,哪里想过农家生活?是必会跟诚少爷抱怨的。诚少爷一定会妥协的。老太太这一想法,错不了。” 陆老太太叹了叹,“但愿。” …… 李娇娘捧着匣子回了锦香苑。 骆诚没有出门,在屋中整理李娇娘翻出的那些空白册子,打算拿些去找陆游抄诗。 他听见李娇娘乐呵呵的笑声,回头看一眼,微笑道,“怎么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啦,我发财了。”李娇娘笑眯眯着,将那个盒子放在了桌上,“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哪来的?”骆诚挑眉看她。 “表姨祖母送我的。”李娇娘笑着,“猜一猜,这里面装着什么?” “你不是说,发财了吗?”骆诚笑道,“给你银票了?” “不不不,银票多俗气,是金子跟珠玉。”李娇娘打开匣子,让骆诚过目,“漂亮?她说明天带我出门,叫我挑着戴。可我怕丢了,舍不得呀。掉一粒珠子我会心疼的,可不戴,又怕表姨祖母伤心,说我不重视她的礼物,真是叫人纠结。” 骆诚看到那顶大凤钗,脸色微微变了。 陆老太太,倒底是不甘心呢。 李娇娘见他看着首饰发呆,眨着眼问道,“骆诚哥,怎么啦?” 骆诚微微一笑,“没什么,我是惊讶,表姨祖母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说,我要不要戴着首饰出门赴宴?”李娇娘在匣子里,扒拉着首饰,每件都精美无比。 她佩服古人的审美。 “戴,想戴哪件就戴哪件。” “我喜欢这对珍珠耳环,还有一件金钗和珍珠发簪。”李娇娘拿起来,给骆诚看,“我戴这两件怎么样?其他的太招眼了。” 她的衣裳,又不是很华丽的,戴得太奢华,和衣裳不协调,看着像爆发打扮。 太俗。 “这两件好。” “那我把其他的放好。”李娇娘兴冲冲放首饰去了。 她只取了那三件放在桌上,对着镜子试戴。 骆诚的目光黯然起来,那是娘亲当年的饰物? 那匣子里有几粒硕大的东珠,陆府是不可能有的。 那是贡品。 陆老太太知道他不想要,就变着法子让李娇娘拿了来? …… 下午过半时,被李娇娘派去打听消息的周嬷嬷来了。 她一进院子门,就高兴地道,“诚少爷,诚少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李娇娘正等得无聊呢,马上高兴问道,“刚回来吗?” “是呢,看到他往清风院去了,我才来告诉海少爷少夫人的。” 刚回来呀…… 李娇娘托腮,人家小两口小别离又团聚,她打搅着就不好了,过会儿再去。 “我晓得了,周嬷嬷你去忙呀,我一会儿和骆诚哥去拜访三表哥。” “好呢,那我去忙了。”周嬷嬷离开了。 骆诚好笑着看她,“娇娘,你真打算,叫三表哥写几十本诗集?” “很多吗?”李娇娘挑眉看他。 “嗯,很多,你会吓着他的。”骆诚点头,皱着眉头道,“我问过陆伯,他写诗没几年,没有多少好诗留下,你就让他写六十本?” 这个时候的陆游,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叫他写六十本,的确是难为他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他写不得出来,就抄写我背诵的。”反正也是陆游后来写的。 提前几十年写出来,抄在一个本子上,后世之人哪里分得清是他年轻时抄的,还是年老时整理的? 骆诚看着她,“你不是说,让他作诗吗?怎么又是抄?” “哎呀,不重要的啦,是他写的字就行。” 骆诚不满意了,“娇娘,我写的字比他看好。” 李娇娘好笑,“不顶用,你写的字再好看,不值钱。”你丫的,后世历史书没你名呢。 你写一车也是废品一堆。 骆诚幽怨地看着她,“娇娘,你这么说我,我可伤心了。” 李娇娘一怔,哎哟,要不得,刚才说话太重了。 她伸手捏捏骆诚的脸,抱着骆诚哄着,“不是我嫌弃你的字,是那些不识货的人嫌弃。龙泉县有位书商,也不知从哪打听到,陆游的字写得好,将来会值钱,向人收购陆游的字呢。我能见着陆游,干嘛不多叫他写点,好拿去卖钱?” 她胡说八道一番,哄着骆诚。 第267章 骆诚看着她,“是吗?” “是的啦,我几时骗你了?”李娇娘抱着他继续哄着,“赚的钱也是给你花咯,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骆诚轻哼,“好,我带你去找三表哥。” “骆诚哥真好!骆诚哥是世上最好的人。”李娇娘踮起脚来,勾着骆诚的脖子,忽然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骆诚脸上马上腾起一片薄红。 他飞快往外看。 李娇娘捧着他的脸,笑眯眯道,“放心,没人看见,周嬷嬷出去了。” 陆家仆人少,陆老太太虽然派了个嬷嬷在锦香苑里当差,但也不是专职的,周嬷嬷忙完了这里,还得回陆老太太那里帮着洒扫院子。 这会儿,周嬷嬷已经去那边苑里去了。 “下回不许胡闹。”骆诚揉了下李娇娘的脸,推开她,“书册我整理好了,走,去三表哥那里去。” 李娇娘摸摸自己的脸,嘟囔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他揉她的脸,不许她摸骆诚? 真是不公平! 卧房里,骆诚道,“一次全拿走吗,娇娘?六十本,他抄诗都得抄一个月,你让他写诗,这得写一辈子?六十本,一本四十页,四六二百四,六十本共有二千四百页。他写得出两千四百首诗!” 骆诚无法理解李娇娘的做法。 这写诗靠的是灵感,哪里是随便想想就能写的? 随便写写的,那不是好诗,那是打油诗。 打油诗,可没有什么收藏价值。 “写不出来,抄我的也是一样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陆大诗人一口气写不出他后世的诗作,她背得出来啊,提前叫他写出来,不也是一样的? 只要是他的笔迹就行。 她可没有时间,等到他八十岁再积齐所有诗。 骆诚看着她的样子,摇摇头。 …… 陆宅很大,屋子也很多,但李娇娘记性好,跟着唐婉走了一圈,就记得差不多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唐婉和陆游住的院子。 和别处一样,院中没有侍女守着。 大门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不过,听得见正屋中有人在说话。 “不过是一点小事,你何必这样?”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可是三郎……”唐婉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骆诚没往前走了,拉着李娇娘,小声道,“他们在吵架,我们回。” “不回。”李娇娘不肯走,“正好了解了解唐婉为什么哭。” 按着历史记载,左右不过是婆媳矛盾。 但事情分大分小,她好奇这次会是什么事。 再说了,好不容易可以见见妈宝男,她为什么走? “你呀你。”骆诚无奈,只好跟着她往里走。 李娇娘拉着骆诚,悄悄走到一根廊柱后站着,探着头往屋里看。 唐婉坐在椅上,拿帕子拭着眼泪。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她的身侧轻声安慰。 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清瘦儒雅,想必是陆游了。 “这是小事吗?当着仆人和客人的面说我,算是小事?”唐婉抽泣着,“我好歹是府上的少夫人,我不是管事娘子。” 陆游道,“家里有客人,你本不该去迟。母亲说你,并没有说错。” “我只是去迟了小片刻,并没有去太迟……”唐婉哭道。 “她是母亲,是长辈,说你几句,哪里就过份了?”陆游去拉唐婉的手,“行了行了,别哭了。” 唐婉更哭了。 “你……”陆游站起身来,甩着袖子走开了,“我去书房去看书,你觉得累的话,自己去睡会儿。” “三郎,三……”唐婉站起身来。 陆游没回头,很快就走进另一间屋子去了。 “太不像话了,媳妇被婆婆骂了,哄一下不会的?只会叫媳妇忍忍忍,媳妇哪里错了?”李娇娘提起裙子摆,恨恨着走进正屋。 把正好走来的唐婉的侍女,吓了一大跳,“诚……诚少夫人?” “三表嫂,你别哭,我替你出头。”李娇娘扶着唐婉,“你脸色不好呢,别伤心了,对身子不好。” 唐婉愣愣看着她,“娇娘?你怎么来了?我……我没事呢,我没哭,我只是……只是头有点疼,疼得掉泪了而已,我不是哭。” “头疼吗?我给你看看。”李娇娘握着唐婉的手,把起脉搏来。 她早就想给唐婉看看,看看唐婉究竟有什么病症,为什么会早早病逝。 借着唐婉嚷头疼了,正好把把脉。 唐婉吓了一大跳,“啊,其实……没什么呢。”她飞快往回收手,“我昨晚被一只野猫吵着了没睡好,才会头疼,不碍事的,我再睡会儿就好了。” “表嫂不相信我的医术?我救过昏迷多天不醒的孩子,救过难产的妇人,表嫂只是头疼,这点小病难不倒我的。”李娇娘笑微微道。 还是把她的手抓着了。 “不……不必了,真的不必了。”唐婉涩然笑着。 李娇娘很快就查出了病症,她惊讶地看着唐婉,“三表嫂你……”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别说了。”唐婉摇摇头,涩然一笑,“说了也无用。” 唐婉小产过。 李娇娘吃惊看着她,为什么不让说? “婉儿?是谁来了?”陆游从书房走了出来。 骆诚整理好了袖子,也走了进来。 两人见面,都愣了下。 “是三表哥吗?我是骆诚。”骆诚朝陆游拱手行礼。 “三表哥。”李娇娘也跟着喊了声。 “原来你就是骆诚?快请起。”陆游微笑着,上前去扶骆诚,“正要叫人去请你呢,刚才跟你嫂嫂说话,一时忘记了,表弟勿怪啊。” 是忙着吵架?李娇娘悄悄扯了下唇角。 骆诚微笑道,“三表哥事儿多,弟弟不会怪表哥的。对了,这位是内子李氏娇娘。”骆诚指着李娇娘道。 “三表哥,听说表哥学问好,字也写得特好,特意前来讨教。”李娇娘朝陆游行了个男儿礼,“还在云和县,我就听书商说起过表哥,说表哥的诗很受人喜欢。” 陆游哈哈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在下的学问一般。” 骆诚厚着脸皮道,“三表哥,其实……娇娘是想讨要三表哥的字和诗。” “哦?”陆游惊讶了,“云和县也有人知道我?我只出了一本诗集而已。” 文人都有一个毛病,被人一夸,便会飘起来。 陆游也不例外,他此时,神情飘然。 “当然啦,老太太派人接我们来越州,听说三表哥也在越州,我们马上就来了,为的是一睹三表哥的风采,观一观三表哥的字。”李娇娘笑微微道。 陆游笑着道,“你们大老远来,我就不驳你们的意了,我就多写几个字给你们。” 李娇娘马上说道,“多谢三表哥。”又悄悄催着骆诚,“快去提进来。” 骆诚刚才走得快,将那捆成一捆的六十本书册,扔在了廊檐下。 他看一眼李娇娘,无语地摇摇头,走出去拿书册去了。 没一会儿,提着一大捆书册走进来,“三表哥。” 陆游惊讶道,“这是什么?” “空白的书册,请三哥题字的。”李娇娘微微一笑。 陆游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多?怕有几十本了? 他有些惭愧地说道,“我作的诗不多,只有十几首而已,这么多本,怕是写不完。” 其实呢,他写了几百首诗了,但大多都是胡诌的诗,拿不出手。 被人推崇的,只有十五首而已。 和另几个友人的诗合在一起,出了一册诗集。 李娇娘早做好了准备。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来,笑着道,“没关系,写不完的,抄我的这本。” 反正你挺闲的,抄着诗,就不会骂唐婉了。 这本册子上面,也是陆游的诗,只不过,是他后期所作,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出来,她替他提前想出来而已。 陆游看一眼李娇娘,接在手里。 翻开封面,看到第一首,他马上惊叹起来,“好诗,好诗!” 李娇娘好笑,再过十年,你也可以写出一模一样的出来。 陆游又往后面翻,越翻越吃惊,“真乃绝世之作呀。”一直翻到最后,他朝李娇娘拱手问道,“弟妹啊,这诗册,是哪位大诗人所为?” 哪位?您老啊? 李娇娘道,“咳咳,我也不知道是谁,是我小时候,家里一个老夫子给我认字的,那册子不见了之后,我将册子上面的诗默写出了来,我这字不入眼,想请三表哥题字。” 她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陆游又问,“那册子上的诗,你全默写完了吗?” 李娇娘摇摇头,“没有啊,两千多首呢,这里才五十来首。” “你还记不记得全部?”陆游心中暗喜,他今天运气好,得了位神秘大师的佳作。 “全都记得呀,我记性好。” 陆游高兴了,“好,你背出来,我替你抄下来。” “没问题没问题,辛苦三表哥了。”李娇娘笑微微道。 骆诚皱着眉,这么爽快? 陆游喊过侍女,命侍女将笔墨纸砚在院中的亭子里摆开,马上抄写起了那些诗词。 唐婉叹了口气,叫侍女上茶。 骆诚站在亭中,看陆游写字。 李娇娘走来陪唐婉,“三表嫂,你身子不好的事,为什么不让我说?” 唐婉的脸色,马上变得一片霎白,抓着李娇娘的手,“别说别说。” “为什么不能说?你不说出来,旁人不知你病了,就不会心疼你。”李娇娘叹了口气,“女人,该坚强的时候坚强,该弱的时候一定要弱。你事事为别人着想,别人可曾想过你?” 唐婉看着李娇娘,呐呐着道,“我……,你不懂。” “我懂。我是成过婚的人,夫妻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么?”李娇娘抿了抿唇,“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 按历史进展,这两口子明年就会和离了。 因着陆游科举失败,唐氏将一切的罪状全赖到了唐婉的身上。 虽然和离避免不了,但她不希望,唐婉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被赶出陆家。 她希望唐婉昂首走出陆家,然后,多活一些日子。 “没用的,说了也没有用的。”唐婉涩然一笑。 “你说都不说,怎知没用的?”李娇娘按着唐婉的手,“三表哥现在极爱我的那本诗集。他敢为难你,我就不告诉他后半部的诗了,我让他干着急。” 说完,她往亭子那儿走去。 “哎,娇娘——”唐婉站起身来喊着。 李娇娘没回头,走远了。 “少夫人,让她说,兴许,三少爷会相信呢?”侍女走来,劝着唐婉。 “和他成婚多年,他是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唐婉苦笑一声,“他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和夫人作对的。今天我被夫人说了,大家也都看见了,他反而说我不该跟夫人顶嘴,我还说什么呢?罢了罢了,不说罢。总归是,我没有孩子,他们都厌倦我了而已。” 侍女看着唐婉,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李娇娘走进了亭子。 陆游一边抄着诗,一边和骆诚说话。 骆诚虽然是在农家长大,但早些年,也跟着骆老爹学了些字,虽然达不到考举人的学问,但和读书人对话,他是能对答如流的。 这让陆游对骆诚刮目相看。 “对了,诚表弟,祖母说,会留你在身边长住,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陆游一边抄着,一边说着话。 “目前还没有打算,我和娇娘还在商议中。”陆诚敷衍着道。 等这些诗集抄完,他就带着娇娘回云和县去。 陆老太太也见了,陆家也没有多少钱留他们长住,越州城,也并没有想像中的有趣,还是回云和县打理他的几亩田去。 陆游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骆诚正发愁将来的营生问题,便说道,“你要是没有想好打算,不如跟我一起钻研学问。以你的资智,将来一定在我之上。” 李娇娘走到亭子附近,正好听到陆游说的话,她心中好笑,得了,史书上就没有骆诚这个文人,只有陆游,陆大诗人您就别瞎参谋了。 骆诚天生就一商人的命。 “三表哥,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一下。”李娇娘走进了亭子,“这抄诗的事,先放放。” 第268章 李娇娘说着,抽走了她抄给陆游的那本诗集。 陆游正抄一篇极爱的诗,只写了两句,后面的几句是什么,他还没有记下来。 便急着说,“让我抄完你再说。” “让我说完你再抄,不然的话,我不给你看了。”李娇娘将书藏往身后。 骆诚惊讶地看着李娇娘,“娇娘?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一会儿求着陆游抄诗,一会儿又不让抄的? 李娇娘冲他狡黠一笑。 对于极爱钻研学问的文人来说,看到一本上心的书而不能看了,是会抓心挠肺的难受的。 “行行行,你说。”陆游叹口气。 李娇娘往左右看看,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在,院里的两个侍女,都不在跟前。 “三表哥,三表嫂生病的事,你知道吗?”李娇娘沉着脸问道。 陆游点了点头,神色黯然,“知道的,她打小身子就不好。隔上几天,就要抓药吃。” 李娇娘暗自摇头,这哪里是知道?这根本是不知道呢! 他们是青梅竹马,陆大诗人对自己妻子的印象一直停在过去? 这成婚的几年,白相处了? 李娇娘压着心里的火气,说道,“她现在病着,但不是小时候的病,而是……,而是刚刚小产过,还没有出小月子。” 陆游大惊,“怎么可能?她根本不……不可能的事。” 他觉得这新来的弟妹太无礼了,居然无端指责他。 李娇娘看到他不相信的表情,更是生气。 自己媳妇小产过,他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就罢了,必竟陆大诗人不是天天在家里,唐婉不叫人说,他不可能知道,但居然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媳妇小产过,还是不相信自己媳妇怀孕过了? 李娇娘想暴打他的头。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小产,还是不可能怀孕?你这做丈夫的,真是马虎至极!”李娇娘冷笑,“我是大夫,我还会看错?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再请个老诚可靠的大夫给三表嫂看看,看我说的是假话,还是表嫂真的病着。” 陆游看她一眼,袖子一甩,走了。 “三表哥,三表哥?”骆诚追上前,喊着陆游。 陆游没理他们。 他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走进正屋里去了。 骆诚只得又走回到亭子里来,看着李娇娘摇摇头,“你怎么将他得罪了?这可好,他不写字了。你刚才还说要他写六十本,现在六页都没有写到。” “不写就不写,看到三表嫂伤心,我还心安理得叫三表哥写字,我心里过不去。”李娇娘冷哼一声。 骆诚看着她,皱着眉尖,“三表嫂,真的小产过了?” “嗯。”李娇娘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不让人说。” 骆诚道,“她不说出来,旁人不知道,就不会关心她了。” “对呀,我也是这么说的,她不肯说,我只好替她来说了,唉……”李娇娘叹着气,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瞪眼看着骆诚,“骆诚哥,将来你会不会马虎得连我小产也不知道?还说着气话气我?” 要是这样,她现在就打一顿骆诚好了。 不能打陆大诗人,打他表弟也是一样的出气。 骆诚黑着脸,“不可能的事,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叫娇娘怀孕的。 看到孙二娘子难产差点死掉,他不想让娇娘生孩子了。 他脸色绯红,“我将你月事的日子记得牢牢的,怀没怀上,我自然是知道的。” 李娇娘看着他,惊讶着道,“骆诚,你怎么知道,月事跟怀孕有关?”他们还没有圆房呢! 难道男人无师自通? 骆诚老实着说,“是……向大娘子说的,她说,女子月事一停,就是怀孕了。她叫我将你的月事日期记下来,免得误了事。”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原来是这样的啊。” 哎哟,向大娘子真是热心快肠啊。 …… 唐婉坐在卧房里,对镜发呆。 陆游走进去,叫她的侍女退了出去,“出去,这里不必服侍了。” 侍女往他脸上看去一眼,又看一眼唐婉,心里咯噔了一下,走出去了,还关了门。 唐婉回头,看着陆游,问道,“你不是在外面写字么?怎么进屋来了?诚表弟两口子呢?” 李娇娘跟他说了么? 他脸色不好看,又会骂她么? 唐婉心里苦笑一声。 她就说呢,他不会心疼她的,他永远是家人第一,功名第一。 他对外人说,他心里全都是她,他不纳妾,也是因为她。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爱人,他不想多个人打搅他们。 其实,他不过是嫌弃妾多麻烦多,打搅他读书罢了。 “骆诚娘子会医术,刚才她给你看过身子了?”陆游问。 唐婉低下头去。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她说出来么?她涩笑。 “什么时候的事情?”陆游问道,“你不是不能怀上么?怎么可能小产?” 唐婉抬头看他,笑了笑,“三郎,你真不知道?还是,不相信我?”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事情多,我哪里关注到这些小事?”陆游急起来。 “小事?”唐婉牵了牵唇角,将头扭过,“我们没有成亲的时候,我的手烫了个小泡,你那会儿跑遍城中医馆,给我求最好的伤药,为的是不让我的手留疤痕。还说,一辈子都不会再让我受一点点伤害。可如今……” “那时候你年纪小,我比你大我关心你是应该的,现在你二十岁都过了,难道还要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你? 自己身体的事,该怎样请大夫就怎样请大夫。我每天很忙,哪里有时间天天陪着你?”陆游闭了下眼,有些不耐烦起来,“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说,你不是不能怀上吗?怎会小产?” 唐婉唇角微颤,“我不清楚,总之……,就是这样了。” “哪天的事情?” 唐婉垂下头去。 “你不说,我问百灵去。”陆游看她一眼,大步走出去了。 唐婉急得站起身来,“三郎,三……” 陆游没有回头。 唐婉叹了一声,闭了下眼,无力坐到了椅上。 百灵和另一个侍女,见到陆游回来,都自觉得走远了。 两人正在另一间厢房擦桌子,抬头时看到陆游冷着脸走进来,吓得赶紧低头,“三少爷。” “少夫人小产过,你们知道吗?”陆游冷冷问道。 百灵百合互相看一眼,吓得不敢抬头。 “快说,不说话,是想挨罚吗?”陆游厉声问道。 百灵抬起头,只好说道,“三少爷,少夫人不让我们说。” “为什么不让说?”陆游怒道。 “她说……她说反正说了,三少爷也不会相信,还不如不说。”百灵叹了口气。 “她说都不说,怎知我不相信?”陆游盯着百合,“你来说。” “是……,三少爷。”百合咬了咬唇,“是大前天上午那会儿。三少爷出门后,府里来了几个夫人,夫人命少夫人带着大家游园子,少夫人跌了一跤……,就……就小产了。” 陆游脸色马上变了,“她有孕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百合百灵一起看向陆游,“少夫人没对我们说。” 陆游冷着脸,“那就是说,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意思了?” “少夫人对夫人说起过,夫人说她……不可能有孕,说她小产只是来了月事。”百合大着胆子道。 “她在怪夫人?”陆游气得甩了下袖子。 百合忙摆手,“不是的,少夫人没有怪夫人,三少爷,少夫人头次有孕,她事后说,她没有经验,才向夫人请教。夫人说她这么久都没有孩子,不可是有孕,才出了意外。” “哼!你们是她的陪嫁丫头,你们当然向着她了,合着,我们陆家欺负她了?”陆游气冲冲走出去了。 百灵拧了下百合的胳膊,“你怎么说出来了?这下好了,少夫人又得挨训了。” “三少爷问我,我不敢不说啊。”百合叹了口气,“再说了,我又没有瞎说,这本来是事实。” “这是论对错的事吗?”百灵跺着脚,“咱们还是快去看少夫人,少爷一说她,她又得哭,她现在不能哭。” 陆游进了卧房后,果然直接喝斥起了唐婉。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诬陷起了母亲。你无法怀孕,我不怪你。你说不纳妾,我也没有意见,我哥哥弟弟家的孩子多,到时候,我们抱养一个过来也是一样的。可是你呢?母亲不过是提醒你注意下子嗣,你就要这样针对她?居然连假小产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唐婉呆呆看他,“你……你说什么?我诬陷母亲?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三郎,你要相信我!” 唐婉急得眼角都红了。 “你根本就不可能怀上孩子,来了月事却对母亲说是小产了,还说没有诬陷?”陆游怒道,“你怕我不信你,又对诚弟妹说了,拉着她一起骗人?” 唐婉的脸色,彻底死白一片。 “我今晚去书院,就不回来了。你叫人给我收拾下秋衣,过些日子,我要去临安了。”陆游说完,甩袖走出去了。 唐婉的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 百合百灵一起跑了进来,“少夫人?少夫人别哭啊,三少爷说话直,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跟他计较了,好吗?” “我哪里有跟他计较?是他跟我计较。但凡我的事跟夫人牵扯上关系,就会是我的错。”唐婉看着她们,又怒又怨,“我不是说了,别说我小产的事吗?你们为什么说?” 百合哭了起来,“少夫人,我心疼你啊。” 百灵跺着脚,“你呀。”又忙着劝唐婉,“少夫人,别哭了,身子哭坏了怎么办啊?” 唐婉却放声大哭起来。 李娇娘和骆诚走到廊檐下的时候,听到东厢房卧房方向,传来唐婉的哭声。 两人便没有往前走了。 骆诚拉着李娇娘,“你看,三表嫂还是哭了起来,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她可以打人吗?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卷起袖子就去揍人去了。”李娇娘冷哼一声,“我看看三表嫂去,我一定要替她出头!” 她大步走进了正屋。 骆诚摇摇头,没有跟进去,而是往西厢房走去,找陆游说话去了。 李娇娘进了卧房,“三表嫂,你别哭了。你这时要保持好心情,多休息才能早日调养好身子。别看你只是小月子,其实,小月子才是最伤身子的。” 唐婉依旧低头哭着。 两个侍女朝李娇娘福了福,“诚少夫人,你快劝劝我们少夫人。” 李娇娘看向两丫头,朝一个机灵些的说道,“我能跟你单独说说话吗?” 她问的是百灵。 百灵看向唐婉。 唐婉挥挥手,“去。” “好生看好你们少夫人,我马上回来。”李娇娘对百合吩咐道。 她拉着百灵,走到院子的亭子那里。 这院中侍女少,陆游也不在,在这里小声说话,离得远,根本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百灵这时问道,“诚少夫人,你要说什么?” “三表嫂不会怀孩子的事,是哪个大夫看的?”李娇娘问。 百灵叹口气,“是城中庆和堂的坐堂大夫齐大夫。” “那家医馆在哪里,你知道吗?”李娇娘问。 “知道的。” “你带我去。” 百灵眨着眼,一脸的为难,“啊?诚少夫人,你找他啊?他不轻易见人的,得拿府上的贴子,他才肯见人。你得先找夫人或是老夫人,才能见到他。” “找夫人或老夫人,这事情不是闹大了?”李娇娘摇摇头,“你带我去就是了,怎么见他,我会见机行事。” 百灵只好点头,“那好。” 骆诚这时候,不在院中,想必找陆游说话去了。 李娇娘便没有找他,只带着百灵往前院走来。 他们的马车还在宅里的后院停着,架子也拆了,重新套上挺费事的,李娇娘花了五十文钱,租了辆马车,往百灵说的医馆而来。 医馆离着陆宅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街,小片刻时间就到了。 马车在医馆前停下,看着不时有人进出的医馆大门,李娇娘很惊讶。 这家医馆的生意,很好嘛。 她要不要也在城中开家医馆? 可她又想开饭馆,她觉得做吃的比较有意思。 “居然有这么多人求医?”李娇娘惊讶道。 百灵说道,“齐大夫的父亲,曾在宫里当过御医,金兵打来时,齐御医逃回了越州,开了这家医馆。大家听说东家是御医,当然是慕名而来了,这家医馆开的时间不长,却成了越州生意最好的医馆。” 原来是这样啊…… “那我去会会齐御医。”李娇娘背着手,大步往里直。 百灵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诚少夫人,齐御医年岁大了,已经不出诊了,是他儿子齐大夫管事。齐御医只给一些高门大户的人开滋补药膏,也是不轻易见人的。” “好,管他齐御医齐大夫,我都想会会。”李娇娘走进了医馆。 不得不说,大地方的医馆,建得就是阔气。 装药材的柜子,摆了整整一面墙,而且高度直达天花板。 柜台前,有四个伙计在忙着。 正堂的屋角,坐着两个大夫,在给病人诊脉。 这两个大夫的身后,已经候着十来人了。 李娇娘就静静看着这两个大夫,等待时机行事。 正当她等得无聊时,机会来了。 一个妇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来看病,其中一个年老接了诊,肥了脉看了嗓子后,开的方是风热病引起的咳嗽不止。 “去那边抓药去,三剂药吃下去就好。”老夫夫说道。 妇人千恩万谢地捏着方,走去抓药。 李娇娘微微一笑,走了上前,她朝那大夫说道,“这位大夫,您刚才的方子,写错了,那孩子并不是咳嗽病。” 老大夫给人看病多年,头一次被人说方子错了,还是个小姑娘指责他,他马上恼羞成怒,“老夫看病四十一年,从未出过差,你是哪里来的疯女娃,胡说八道?” 第269章 药铺来人 百灵走上前,“这是陆家的表少夫人,你怎的这么无礼?” “原来是陆家的,陆家的人,就可以随意冤枉人么?”老大夫冷笑。 “我没有诬陷,你要是不相信,等七天后看情况,那孩子只怕性命都不保了。到时候,可不是被骂一句方子开错了那么简单了,而是会吃官司的。”李娇娘微微一笑。 老大夫捏着胡子尖,傲然说道,“那么,依娘子看,那娃子是什么病?” 李娇娘道,“我只跟你们东家齐大夫说,请他出来,我跟他说话。” 老大夫气得甩袖子,“我看你是来闹事的?哼,东家才不会轻易见人。” “那好啊,随你咯。”李娇娘也不理会他了,走到那个妇人跟前,说道,“这位大嫂,孩子如果吃了药,还是没有好转,反而咳嗽得更加厉害的话,马上来药馆找大夫,千万别撑着。” 妇人拎着包好的药包,一脸疑惑看着李娇娘。 “我也是大夫,我担心他们看不好孩子,所以,跟大嫂提个醒。” “这家医馆东家的父亲,是曾经的御医,医术高着呢,你这么年轻,还能比人家御医和老大夫强?”妇人白了李娇娘一眼,拎着药包,牵着孩子走了。 百灵摇摇头,“诚少夫人,病人不相信你呢。” “呵!”老大夫冷笑一声,转身给其他人看病去了。 百灵皱了下眉头,“诚少夫人,咱们回去?” 真是丢脸啦! 这诚少夫人跑来逞能,却没人理会她,还说要找齐东家,可哪里能轻易见得着人? “回,等着他们来找我。”李娇娘走到那个老大夫的面前,笑微微道,“对了,我姓李,要是你们看不好那个孩子的病,记得到陆家找我。” 说完,她弹弹袖子,和百灵离开了。 “嗤!找你?你谁啊?毛丫头!自高自大!哼!”老大夫哼了一声,摇摇头,又去看其他病人去了。 百灵回头看一眼医馆,叹了口气,“算了,诚少夫人,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少夫人好,可是……,少夫人的难处,并不是只是这一次的小产,你帮不了她的。” 李娇娘笑道,“别灰心,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咱们先回家等着医馆的人来找我。” 回去时,李娇娘没有租马车,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她买了些小点心。 “这盒子给三表嫂,这盒子给你们夫人,这是老夫人的,这是我官人的。”她买了四盒。 百灵惊讶得直眨眼,心说这李娘子好有钱。 一百文一盒的点心,陆家只有在给人送礼的时候才买得起。 平时府里人想吃点心,都是自己做。 回了陆宅,百灵跟着李娇娘去送点心。 唐氏自然是惊讶的,对李娇娘的态度,也大有好转。 其实呢,只要不是穷亲戚打秋风上门,她一向是和善的。 陆老太太得到点心,心情高兴自然不必说,把李娇娘又夸了一番。 李娇娘将骆诚的那一盒放回自己的住处,又和百灵来见唐婉。 唐婉在百合的劝说下,已经没有哭了,坐在卧房里,缝补着衣裳。 “表嫂,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五味糕。”李娇娘将点心盒子放在小桌上,“这里面,有红枣味的,有绿豆哧的,有红豆的,有桂花的,还有玫瑰味的。” “谢谢你啊,娇娘。”唐婉微笑着点头,又叫百合沏茶来,“你们走着回来的?一头汗的。” “我们逛街来着。”李娇娘笑道,看到唐婉怀里的一堆男子衣衫,她抿了下唇角,“三表嫂,你别缝补了,歇息着,这些活儿可以叫百合百灵做啊。” 唐婉摇摇头,“三郎的衣裳,都是我做,不是我做的,他不穿。” 李娇娘无语了,矫情! 她很穷的时候,骆诚那么挑剔的人,也没有这种挑剔过,她都是到集市上买现成的。 只要不是破旧的,穿着得体,管他谁做的? “三表哥会监督表嫂缝补吗?”李娇娘问。 唐婉摇摇头,“那倒没有。” “会进百合百灵的房间吗?”李娇娘又问。 不少大户人家,男主子是可以进出任何一个丫头的房间的,所有的丫头,都可以随时做他的女人。 她不知道陆大诗人是不是这种人。 两个丫头一起摆手,“不会的,三少爷从不进我们的屋子,也很少叫我们给他做事,他有小厮服侍。” 李娇娘好奇了,“小厮?没看到啊?” “陆奇给三少爷办事去了,不在家。”百合道。 原来是这样,陆大诗人还挺正派的嘛,只是太直男了些。 “那就好办了。”李娇娘将那几件衣裳抱起来,塞到百合的怀里,“你到自己屋里缝补去,缝好了,悄悄拿回来不就是了?三表哥难不成还检查每条缝线,每个针脚?他一个做学问的,没这么无聊?”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就是变态了。 百合眼睛一亮,“是,诚少夫人。” 她将衣裳卷了卷,用块布包着,跑进自己屋里去了。 百灵笑着道,“诚少夫人的法子好。” 唐婉却皱了皱眉,“这……真的好吗?” 李娇娘道,“你替他缝补衣裳,他有没有心疼你?你还在小月子中呢,该卧床休息着才是。” 她扶起唐婉,“去睡,什么事都别管了,老太太那里,我替你管着。” 唐婉吓得什么似的,连连摆手,“那不行的,老太太那里,我不去不行的。” 李娇娘早想好了主意。 她笑着道,“三表嫂,你别担心,我想好了一个主意,夫人是不会怪罪你的。” “什么主意?”唐婉眨着眼。 “我说我想体验一把做当家少夫人的感觉,三表嫂做的事,我也想做做。反正,老太太也喜欢我,不会不叫我服侍的。”李娇娘笑着道,“我做你的事情,你就安心休息两天。” 这府里缺钱缺人,她这个吃闲饭的找了事做,唐氏不仅不会怪她,还会心里高兴。 唐婉想了想,只好点头,“好,我听你的。”她也确实累了,“谢谢你啊,娇娘。” 唐婉感激地握着李娇娘的手。 “不用谢啦,咱俩投缘,我喜欢你,愿意帮你。”李娇娘微笑道。 唐婉心中更是感激了。 难得有个人,这么关心她啊。 李娇娘给唐婉开了个方子,对她道,“三表嫂,你要是相信我,就按着我这个方子服药,半月后,身子会大好。到时候,我再给你开另外的方子,让你的身子早些好些来,再怀个孩子。” 原来唐婉并不是天生不能怀上。 她甚至怀疑,唐婉早逝,是因为小月子期间没有休息好,加上各种人生攻击各种误会,将她的心神彻底击垮,才害得她一病不起。 治病治根,让她先将身子调理好了再说。 “我真的还能怀上吗?”唐婉抓着李娇娘的手,惊喜说道。 李娇娘看着她苍白无色巴掌大的小脸,“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得调养好了才行,月事规律,体重增加个五斤以上,才可以哦。” 她以为她瘦得可怕,可唐婉比她还瘦。 骨瘦如柴的女人,还一身病的,能怀上孩子那是奇迹了。 “好,我听你的。”唐婉点了点头。 这边安顿好唐婉,李娇娘便离开了,去了陆老太太的住处顶替唐婉当差去了。 她不担心陆游不帮她抄诗,也不担心应和堂的人,不来找她求助。 …… 唐婉的侍女百灵,拿着李娇娘写的方子,马上去了药铺抓药。 当然了,百灵去的是另外一家。 庆和堂误诊,害得唐婉小产,百灵恨死了庆和堂的大夫。 李娇娘说,抓了药给她看看,只要药是一样的,就可以煎药了。 看病可以找大医馆的大夫,而抓药,小药铺就可以了。 百灵抓了药,来到了陆老太太的住处,她悄悄喊出李娇娘。 “药抓好了,诚少夫人给看看?” 李娇娘将药包一包一包打开来,仔细看了看。 确认没有问题后,她才点了点头,“不错,药都是好药,马上煎了给三表嫂服下。” 百灵很高兴,“太好了,希望少夫人快些好起来。” 这边,百灵刚走,唐氏便来了。 李娇娘看天,原来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她拍了拍衣衫,来到了正堂。 “怎么不见三少夫人?”唐氏问着陆老太太屋里的侍女嬷嬷们。 她们都不知道,面面相觑。 也都知道唐氏对唐婉苛刻,便都不答话,只低着头。 李娇娘走了过来,笑着道,“哦,三表嫂在她院里歇着呢。” 唐氏的脸色,马上黑沉起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怎么还在自己院里歇着?只管自己舒服,不管老太太了?这晚辈做得,倒是悠闲得很。” 李娇娘笑道,“表伯母,不是她不愿意来,是我不让她来。” 唐氏看着李娇娘,表示听不懂,“你不让她来,为什么?” 李娇娘说道,“三表嫂说,摆碗筷吃饭,十分的有讲究,她要教我,可我觉得很容易呀。我就叫她歇着,我来服侍老太太。” “婉儿也好,诚儿媳妇也好,有人陪着我就可以了,不必特别规定是谁来。”陆老太太笑着道,“正好,让我瞧瞧诚儿媳妇的规矩学得怎样了。今天一早,我教了她不少东西呢。” 陆老太太和李娇娘相处时,时不时有意透露出,高门大户的讲究和乐趣。 今天一早,她就教了不少言行规范。 她想借机考考李娇娘。 唐氏本来就对李娇娘跑来吃闲饭有想法,眼下李娇娘说要替儿媳当差,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并且,从今天开始,她会找借口叫李娇娘干活。 想在这里长住,不干活,她可不答应。 “那就辛苦诚儿媳妇了。”唐氏微微一笑,喊过身边人,“曾娘子,通知厨房备晚饭,三少爷回家了,多备些酒饭来。” “是,夫人。” 到正式吃晚饭时,唐依旧没有来。 只有陆游和骆诚一起来了,两人一直在聊天,可见,有共同话题。 陆老太太很满意,笑着道,“他们能说到一块,叫我放心了,三郎正好可以带着骆诚读读书。” 唐氏却皱起了眉头,一个泥腿子老是缠着她儿子说话,耽误儿子考学了怎么办? “诚儿没有进过学堂,三郎教起来,他听不懂可怎么好?反倒会打击他的学习乐趣。”唐氏叹着,“不如,叫诚儿先进陆家学堂里听听夫子讲课,再来跟着三郎学?” 李娇娘挑眉,这是瞧不起骆诚? “我瞧着,诚儿的学问不差,以往,不是有大把没进学堂的人入朝为官了?也有不少人,规规矩矩的进学堂,却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陆老太太不满意唐氏瞧不起骆诚,轻声一哼。 怪只怪骆诚不肯认亲,要是骆诚认了亲,唐氏得向骆诚行大礼! 唐氏扯唇轻嗤,心中讽笑。 饭菜端上来,李娇娘像唐婉那样,摆碗筷,指挥着丫头挪椅子。 她则扶着陆老太太坐在上首,“老太太,今天由我来服侍您吃饭。” “好好好。”陆老太太笑着点头。 李娇娘的一言一行,无可挑剔。 吃饭,喝茶,给陆老太太夹菜,每一个手势,都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倒叫唐氏刮目相看。 晚饭后,骆诚和陆游陪陆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两人一起离开了。 唐氏跟陆老太太说了下家里的事情,朝曾娘子点了下头,也起身准备离开。 可这时候,有前院当差的仆人走来请示,“老太太,夫人,庆和堂来了人,说要见李娘子。” 李娘子? 大家一起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悄悄弯唇,这么快就来了? “庆和堂?找诚儿媳妇?”陆老太太很惊讶,看向李娇娘,“娇娘,你认得庆和堂的人?” 唐氏也是一脸的疑惑。 李娇娘笑着道,“也不算认识。就今天下午时,去了下庆和堂,我正好看到他们在给一个孩子开药方,我说那药方不对诊,他们不相信。我说,不相信的话,出了问题再来找我也行。” “这是出问题了?”陆老太太大惊,“快,叫人前来说话,看是不是药方出了问题,药方不对,会出人命的。” 仆人应了一声,飞快跑往前院去了。 唐氏又坐回了椅子上,嘲讽地看向李娇娘,“娇娘,庆和堂东家的父亲当过御医的,医术高超,是不可能开错药方误诊的。现在庆和堂来人,说不定,是叫你去澄清那件事情的,你瞎说一番,可是会影响人家生意的。” 这乡下来的李娇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呀,居然指责起了庆和堂的大夫? 还真是会惹事。 唐氏气得只想快点看到李娇娘的笑话,再借机会训斥她一番,让李娇娘乖乖听话。 不多时,仆人引着庆和堂的一个伙计来了。 那伙计一进屋,就认出了李娇娘。 他给妇人抓药的时候,李娇娘走上前说药方错了,伙计还朝李娇娘翻了个白眼。 “李娘子,我是庆和堂的伙计,我们东家派我前来请李娘子去庆和堂说话。”伙计谦恭着,朝李娇娘行了个礼。 李娇娘眨着眼,看着伙计,“哦?你们东家找我?可我和他不熟啊,他找我做什么?” 伙计讨好着笑道,“李娘子今天下午时分,不是去过我们医馆吗?说药方有问题就来找李娘子。” 李娇娘摇摇头,“那句话,我是对那位大嫂说的,又没对你们说起过。” 伙计急了,这不都一样么? “李娘子,那位大嫂也在医馆,她抱着孩子呢,没法亲自来请李娘子,我是替她跑腿的。” “是吗?她也去了医馆?”李娇娘摇摇头,“这么快就出问题了?好好,我就勉为其难的跟着你去。” 唐氏惊讶了,庆和堂请李娇娘? 她没有听错? 陆老太太心中担心那可怜的病人,也替李娇娘高兴,没想到骆诚娘子还有这番本事? 真给骆诚长脸啊。 她忙说道,“娇娘,你就快去看看。” 第270章 不敢小瞧 陆老太太怕李娇娘年轻受人欺负,还派了老诚的周嬷嬷跟着她。 唐氏心中好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派了曾娘子跟着。 “悄悄去看看,齐东家是陆家的老熟人了,别叫李娇娘得罪了,你暗中提醒着点。”唐氏小声叮嘱着曾娘子。 “晓得了,夫人。” 三个人坐着陆家的马车,跟着伙计往庆和堂去了。 唐氏在陆老太太的屋里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也离开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个大丫头。 丫头说道,“夫人,想不到表少夫人还会给人看病呢。” 唐氏眯了下眼,“春杏,你说那李娇娘,怎么忽然就去了庆和堂,她去哪里做什么?” “兴许是路过,她下午叫三少夫人的丫头百灵陪着,逛街来着。”春杏说道。 “逛街?” “我瞧着,她挺有钱的样子,不是给夫人送了点了吗?那点心要一百文一盒呢。”春杏赞叹着。 府里给人送礼,也是这个价位的了。 “一盒点心而已,值得个什么?有本事啊,在这越州城买下座宅子才叫有钱。”唐氏轻嗤。 春杏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在越州城买房子,那得是巨富之家才买得起,没有个上万贯的钱财,根本买不起! 陆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外地城里任职,都只是租房子呢。 …… 李娇娘一行人,到了庆和堂。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但庆和堂里,依旧有人不时地进进出出着。 手里或多或少拿着药包。 一个伙计站在门口翘首看着,看到李娇娘走下了马车,马上往医馆里跑去,“来了来了。” “生意不错嘛,这么晚了还有人呢。”李娇娘朝那引路的伙计,微微一笑。 曾娘子这时说道,“表少夫人,齐东家的医书,有些是宫里赐下的,医术了得,大家都信任庆和堂。” “那为啥还要请我来?”李娇娘偏头看向曾娘子。 曾娘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伙计不敢多话,怕得罪了李娇娘,引着李娇娘她们进了医馆。 白天那个开错方子的老大夫,还在医馆里当差。 他走上前,朝李娇娘拱了下手,“李娘子来了?我们东家正候着呢。” 李娇娘微微一笑,“不敢当,居然叫东家亲自候着我。” 那个老大夫脸色不好看,心说不是你要东家找你的吗?又不解地想着,这小娘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会知道,他开的方子不顶用的? 李娇娘三人,跟着伙计来到后堂一间雅室。 雅室里,布置典雅,书柜上摆着不少医书,还有银针捣药器等物。 看这布置,想必是给贵客看病的地方。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一个大号梨花木的桌子后面,翻着医书。 这人头戴东坡巾,像个教书先生。 “东家,李娘子来了。”伙计走上前,说道。 齐东家站起身来,朝李娇娘拱手,“失敬失敬,想不到李娘子如此的年轻,医术却是这样了得。” “哪里哪里,齐东家过奖了。”李娇娘摆摆手,谦虚说道。 “东家,人带来了。”先一个守在门口的伙计,引着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孩子还在咳嗽着,而且,咳得很辛苦的样子,咳着咳着,唇角还会举溢出血丝来。 妇人哭着道,“齐东家,您快给看看,他越咳越厉害了,都咳出血来了。” 又看到李娇娘也在,妇人一把拉着李娇娘,“我想起你来了,你说我那方子有问题,你可是有好的方子么?求求你了,求求我的孩子,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叫我怎么活啊……” 妇人大哭起来。 李娇娘朝孩子的脸上看了看,对妇人点头,“我有法子救,你且抱着孩子坐着,我跟齐东家说几句话。” “好好好,多谢娘子相救小儿。”妇人抱着孩子,就要朝李娇娘磕头。 李娇娘忙扶起妇人,“使不得呢,大嫂,医者仁心,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曾娘子看着李娇娘,这又是哪一出呢? 周嬷嬷扶着那妇人坐下,“坐着,我们表少夫人可好啦,她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帮忙的。” 妇人抱着孩子,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齐东家说道,“李娘子,今天下午时,你说我医馆的黄大夫开错了方子,请问,这方子的错误之处在哪儿?在下愿重金求教。” 他将开给妇人的药方,放在李娇娘面前的桌上。 李娇娘微微一笑,“这方子全错,没有一味对症的药。” 老者大夫黄大夫一脸吃惊,脸露愠色,“怎么可能?你可以指责我的方子中,有些药材用得不合理,没有治到点子上,或是药效不够,但怎可能全错?老夫可是当了四十年的大夫!” “那么,请李娘子赐教。”齐东家朝李娇娘拱手说道。 “赐教不敢当。”李娇娘还礼,“只不过,我和齐东家没有半点交情,我不想没有报酬的出手相助。” 曾娘子忙说道,“表少夫人,你有所不知,齐东家的父亲齐御医,曾和我们家过世的老太爷是挚交好友。齐夫人和我们夫人也是好闺友呢。” “可是这些,和我没有关系啊,我不认识齐家人。”李娇娘摊手。 少跟她扯关系,当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唐氏派了曾娘子跟着她,是不希望她打压着齐家医馆。 可她偏要! 看错了病,还不让人说的? 病人就该白白受着委屈? 唐婉的孩子就该白白没了?还不能申冤? 想得美! “我愿出重金请教。”齐东家沉着脸,又说道。 “齐东家,咱们换个条件,怎么样?”李娇娘笑微微道。 “什么条件?”齐东家听不懂李娇娘的话,惊讶看她。 条件? 这小娘子想干什么? “我无条件治好这孩子的病,齐东家则到陆府跟我们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曾经给陆三少夫人看病时,将有身孕的事,看成了一般的胃寒病。因着她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意外小产了。” 这话一出,曾娘子和周嬷嬷吓了一大跳。 “表少夫人,你说……三少夫人怀过孩子,小产了?这是真的吗?”周嬷嬷拉着李娇娘,吃惊问道。 李娇娘道,“对呀,刚刚小产四天。她怀孕两月,月事停了而且孕吐厉害,十天前,她请齐东家到家里给她看病。 齐东家却说她不是怀孕了,而是胃寒病犯了,还开了不少治胃寒的药。 因着齐东家说不是怀了身孕,三表嫂便没有注意身子,府里上上下下也没有注意,也就有了大前天,她带着其他府上夫人游园而不慎跌跤流产的事。 而且,都流产了,齐东家却说她是来了月事,现在,她连坐小月子都不能坐。还得跑出跑进的帮着夫人管事。” 李娇娘说完,心疼得真叹气,“可怜的三表嫂啊,可怜的没有出生的孩子。” 周嬷嬷跺着脚,“这这……这,小月子不休息好,比大月子没有休息好还要伤身子啊。” 曾娘子也吓坏了,怎会是这样的事? 哎呀,这传出去,不是对夫人的名声不好么? 婆婆不心疼媳妇,害得媳妇小产,这不成了恶婆婆么? “表少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曾娘子忙问着李娇娘。 “当然啊,我是不会看错的。”李娇娘点头,“曾娘子要是不相信,回家后,请夫人再请别的大夫给三表嫂看看,不就知道了?” “难怪她脸色特别难看了。”周嬷嬷叹着气,直摇头。 “一派胡言,老夫怎可能看错?”齐东家怒了,他怎可能承认自己看错了病? 这不砸他招牌吗? 李娇娘也不恼,笑微微道,“那好,这位妇人孩子的病,我会看好,但不会说是在庆和堂看的,会说是庆和堂误诊了,是我自己看好的。大嫂,咱们走,到别家医馆抓着药去,保管您孩子的病,一天就好了。” 那妇人大喜,“好呢好呢,那咱们就走。” 管他哪个医馆里抓药,只要治好她儿子的病就行了。 齐东家忙拦着李娇娘,冷冷说道,“你是故意的,你俩是一伙的?” 妇人直摆手,“没有的事,我不认识她。” “怎么,齐东家不相信?那好啊,你自己给孩子看病。”李娇娘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齐东家。 那黄大夫捏了下胡子尖,小声对齐东家说道,“东家,让她自己说,孩子的病在哪里,让她写个方子来。不写,就是胡说八道故意来找茬的。” 齐东家点了点头,“李娘子说我医馆黄大夫的方子是全错的,那你写份来看看,要是写不出,休怪我告你个闹事之罪!” 他哼了一声,甩着袖子。 周嬷嬷吓坏了,忙说道,“齐东家,咱们两家一向走得近,有话好好说,李娘子年轻不懂事,您担待些,有什么事,跟我们夫人说。” “她都要砸我家招牌了,还叫我担待?哼!”齐东家冷笑。 “好啊,拿纸笔来,我写就是了。”李娇娘神情轻松,微微一笑。 “拿纸笔。”齐东家朝伙计挥手。 一个伙计从桌上抽出一份纸来,捏着管小号毛笔,走到李娇娘的面前,“请,李娘子。” 李娇娘接在手里,将纸铺在桌上,略一思量,提笔便写。 她只写了五味药,还是极普通的药材,“吃一剂就好了,一共十文钱。” 妇人大为意外,“才十文啊。” 下午时,她在庆和堂抓的药,花了一百六十文呢。 “这是什么?”齐东家看着李娇娘的药方,冷笑起来,“全是润喉的药?你究竟会不会看病?是你要害这孩子?他明明得的是肺病!” 黄大夫也冷笑起来,“真是可笑得很呢,黄毛丫头敢质疑我们御医开的医馆,哼!” “人外有人,天外有空,你们就没听说过?”李娇娘轻轻一笑,“谁说这孩子得了肺病了?他是嗓子卡了个东西而已,不舒服才会不停地咳。时间久了,发炎了,才会咳血。所以,我才开了润喉的药。跟什么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肺好着呢。” 妇人吃了一惊,“啊,嗓子里卡了东西。” 她忙叫孩子张嘴给她瞧,“看不到啊。” “卡到下面了,你当然看不到了。”李娇娘道。 齐东家和黄大夫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李娇娘。 “你怎么知道,他嗓子卡了东西?”齐东家眯着眼,问道。 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 他们真的看错病,开错方子了? “你们不相信,问孩子咯。”李娇娘耸耸肩头。 “儿子,你快说,你吞了什么东西没有?”妇人抓着孩子的肩头,交集问道。 五岁的小男娃,也吓着了,说道,“那天,我见东宝衣裳上的扣子好看,就扯了个下来,怕他看见了找我要回去,我就藏在嘴里。后来,我一说话,扣子就滑进嗓子里面去了,我以为会拉出来的。” 妇人气得捶了下儿子的肩头,“那扣子是个方的啊,还那么大,哪里就容易拉出来?看看,这不就卡在嗓子眼里了么?哎哟,你这死孩子啊,你这是会丢命的啊。” 齐东家和黄大夫,这时更加惊讶了。 果然是东西卡着嗓子了? 这个病,他们可治不好! 难怪这李娘子一副自在必得的样子,原来,是早看出来了! “李娘子有法子治好孩子的病么?”齐东家说道。 他且看看这小娘子怎么治病,治不好,他会告她胡说八道,故意恐吓他人!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有啊,不过呢,还是老话,齐东家到陆家说一声,承认自己看错了病,我就帮你们给这孩子治病。” 黄大夫冷冷看一眼李娇娘,对齐东家说道,“东家,您要是承认了,这不是坏自己名声吗?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回头再去揽错误。” 李娇娘冷笑一声,“齐东家怕那件事情坏了自己的名声,就不怕今天这孩子的病看错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究竟想怎样?”齐东家压着火气,冷着脸说道。 李娇娘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条件啊,东家到陆家说一声,只对陆家人说哦,可以不公开说,我就帮着齐东家治好孩子的病,并且呢,功劳算齐东家的,我做个人情而已。” “……”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照顾东家的名声,免得事情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陆三少夫人现在伤心得很,只想有人证明她确实流产了,得到家人的关心而已,并没有要为难东家的意思。” 齐东家捏着胡子尖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李娘子要是言而无信呢?” 李娇娘笑着道,“老话说,山不转水转,没准哪一天我还有求齐东家呢,我干嘛得罪齐东家?” 齐东家心中明白,李娇娘的做法,确实是个两全的法子。 那唐婉的娘家,也不是仁善之家,万一不安抚好,将来唐家闹起来,对他生意是必有影响。 总归是他自己看错了病,害得小唐氏流产,如果不去说一声认个错,将来有得他的果子吃。 再加上今天这小娃儿的病又看错了,两件事加起来不办好的话,他的医馆得关门大吉了。 “好,老夫就相信李娘子的为人!我这就到陆府走一趟。”齐东家朝伙计道,“速去备轿子,我连夜去陆府。” “等会儿,还是先给孩子治好病。”李娇娘道,“虽然只是卡了东西,但不早些取出来,那扣子会在嗓子里生根,可会有性命危险的。” 妇人吓坏了,忙说道,“对对对,得尽快取出来才是啊,求求你们了,你们都是好人啊。” “这个不难,大嫂别慌。”李娇娘道,“对了,大嫂,我跟齐东家有约,我帮你孩子拿出扣子来,你呢,也别说是我取出来的,旁人问起,就说是庆和堂的大夫看好的病。” 妇人不过是个普通妇人,哪敢跟城中最大的医馆对着闹? 她忙点头道,“小妇人什么都不求,只求治好孩子的病即可,小妇人的孩子是在庆和堂看的病,他病好了,当然是得感谢庆和堂了。” 是个会说话的妇人。 齐东家也满意,“李娘子,那就尽快施救。” 他也想看看,这李娘子怎么取出嗓子里的东西来。 李娇娘朝齐东家说道,“还请齐东家,把你们家治外伤的工具拿来我看看。” “这个好说。”齐东家朝一个伙计挥了挥手。 那伙计马上跑到柜子边上,从其中一格,取了个木匣子来,摆在李娇娘面前的桌子上,“都在这里了。” 李娇娘打开匣子,挑了件比筷子还要长的细镊子,又要了个捶子,将那镊子捶弯了。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李娇娘将镊子在滚水里泡过后,对那妇人道,“大嫂,你抱紧孩子,让他闭着眼张着嘴就好,我要取扣子了,就两三个眨眼的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疼。但是,这期间千万别动,你不能动,他也不能动,不然的话,会伤着他的喉咙。那个地方伤着了,可不好治呢。” 她连哄带吓。 病人要是不配合,神仙也没办法。 妇人连连说道,“晓得了晓得了,娘子快治。”她果然抱紧了孩子,哄起来,“乖宝儿,快闭上眼睛,这位婶婶要给你取扣子了。” 五岁的娃儿,已经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了。 “嗯呢。”他马上闭了眼睛,乖乖张开嘴巴。 李娇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她的普通眼睛则成了能透视的异眼,能清晰地看到孩子喉咙中卡着的扣子。 正卡在食道的拐弯处。 真是个熊孩子啊,扣子能往嘴里放的? 李娇娘暗自摇头。 她伸出细长的镊子,小小心心地往孩子嘴里探了进去。 站在她周围的人,则是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她。 那镊子太长太尖,看着渗人得很。 李娇娘并不慌,她利用异眼,只花了几个眨眼时间,轻轻松松取出了扣子。 “好了,取出来了。”一枚指甲壳大小的长方形木扣子,被她丢在桌子上面。 妇人听到那轻轻的咚的一声,一颗心落回了肚里。 “还真的有粒扣子啊!”她拍着孩子道,“你这死孩子,下回可千万别放扣子在嘴里了啊,这会要命的啊。” 孩子睁开眼来,看到那粒扣子,拍着手笑道,“是呢,就是那粒扣子,咳咳,啊,嗓子舒服多了呢,不痒痒了。” 取了扣子,他也不怎么咳了,大声叫嚷道。 齐东家和黄大夫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第271章 赔偿 居然真的不是肺病! 屋中所有人,全都惊讶了,大家看看那粒扣子,又看看李娇娘。 目光全是惊讶和佩服。 周嬷嬷笑着道,“表少夫人真厉害,救了这孩子一命呢,这东西要是天天卡在嗓子里,这嗓子就得废了。” 曾娘子看着那扣子,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李娇娘对那妇人说道,“扣子拿出来后,药还是要吃的,必竟,有东西扎伤过嗓子,吃些去炎症和润喉的药。” “……” “另外呢,这十天之内,不能吃过于干燥的食物。比如烤饼,脆米饼之类的,吃些软糊的饭菜。” “……” “水果的话,可以吃些枣子,但不能吃桔子和葡萄。这些东西吃了,嗓子会疼。” 她将药方给那妇人,“吃这些药就可以了,平时多休息着,多喝温开水,尽量别让孩子大哭。” 妇人千恩万谢,“晓得了,多谢娘子相救。” 她抱着孩子给李娇娘不停地鞠躬。 李娇娘笑着道,“天也不早了,你赶紧抓些药回家去。” “多谢了。”妇人抱着孩子,抓药去了。 这边,李娇娘朝齐东家道,“咱们走,齐东家。” 齐东家看一眼黄大夫,脸色不好看背着手,往医馆外面走去。 黄大夫今天的脸,被打了个结实,老脸挂不住,再不敢多说什么,只站在一旁。 周嬷嬷很高兴,扶着李娇娘往外走,“表少夫人,天黑,外面有台阶,小心脚下。” 哎呀,这表少夫人可真厉害呢。 她将来看病,就不要找外面的庸医了,直接找表少夫好了。 曾娘子没说话,跟着她们,走出了医馆。 …… 回到陆宅的时候,已经是一更天过半了。 陆宅已经关了门。 曾娘子拍着门,喊来守门的开了门。 她又对那守门的吩咐道,“快去传话给夫人,表少夫人回来了,还有庆和堂的齐东家也来了,要见夫人和老太太。” 齐东家是府上的常客。 守门的不敢大意,飞快跑向后宅传话。 唐氏这会儿,还没有睡下,正坐在灯下,翻着帐本。 大儿二儿往家里寄来的钱并不多,三儿更是一文也没有收入,不光如此,还要从家里拿钱出去。 老太太倒是有些私房钱,但不会轻易给家里。 只在平时过年过节时,打赏给小辈们。 唐氏看着帐本,心情是越看越坏。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家里才能恢复到二十年前的样子? 丫头春杏走来说话,“夫人,三少夫人跟前的百灵来了,说,三少爷这会儿要去书院,家里马车出门去了,问夫人能不能安排下轿子。” 抬轿子的人,也是府里的仆人,不抬轿子时,就在府里顶着差事。 谁要坐轿子,得请示唐氏安排人。 唐氏正气恼着唐婉,娶进家里快十年了,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娇滴滴的像个公主似的,说她几句就掉眼泪。 除了一张脸出色些,会写几首诗外,一无事处。 “这都快二更天了,三少爷还要出门?三少夫人是不是又跟三少爷吵架了?”唐氏气得扔开帐本,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我这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连个男人都不会侍候的?逼得男人大晚上的去外面住?下午才回来,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就把男人逼走了,她还真是贤惠得很啦!” 陆游在越州城的稽山书院学习。 因为书院离家远,他平时住在书院里,会隔上些日子回家来拿些衣物用度。 今天下午才回,晚上便要离开家回书院,唐氏当然会气恼。 春杏呐呐说道,“兴许……兴许是三少爷的学业忙呢?听说,三少爷明年要去临安参加锁厅考试了……” “那用得着大晚上的离开?大晚上的,书院的夫子会上课?”唐氏气得恨恨说道。 春杏低下头去,不敢多话了。 “罢了罢了,备轿子,春杏,你去跟陆吉管家说一声,叫他安排几个人抬轿子。”唐氏朝丫头挥挥手。 “是,夫人。”春杏吐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她没走多远,遇到了前院那儿守门的人。 守门人跑得气喘吁吁的。 “春杏,庆和堂的齐东家来了,要见夫人和老太太呢。哦,对了,表少夫人也回来了。” 春杏一怔,哎哟,还有这一件事呢,她差点给忘记了。 “晓得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你去跟陆管家说一声,叫他找几个抬轿子的人,三少爷晚上要出门去。” 春杏匆匆跑回屋里。 “怎么又回来了。”唐氏不耐烦道。 “夫人,表少夫人回来了,还带来了齐东家,齐东家要见您和老太太。” “什么?”唐氏惊讶了,“齐东家来了?庆和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曾娘子不是跟着去了吗?到时候,问下曾娘子不就知道了?”春杏道。 “你去安排,请齐东家到前院正堂里吃茶,我马上就去。”唐氏道。 可千万别是那个李娇娘给她惹了事! 否则,她饶不了李娇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娇娘敢惹事,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将那李娇娘赶回乡下去! 她家里也没有多的余钱,她养不起闲人! “是,夫人。”春杏飞快跑走了。 …… 庆和堂的齐东家,是陆家的常客,大晚上的前来拜访,还要见夫人和老太太,将整个府里的人都惊动了。 陆游被唐婉哭得心烦,拿了秋衣后,本想连夜离开回书院去住,听到出了这等事,他便不走了,对小厮道,“去看看。” 小厮找灯笼去了。 陆游想了想,又往东厢房走来。 唐婉下午休息了会儿,吃了李娇娘开的药,精神好了些。 她给陆游整理好了拿走的衣物,正和丫头坐在灯下说话,陆游这时走进卧房来了。 “官人?”唐氏站起身来,惊讶着看他,“你没有走啊?” “你这么希望我走?”陆游冷冷问道。 唐婉心头一酸,唇角颤了颤,“不……不是的,是意外而已,官人,外头起风了,明早再走,今晚……你别走了。” “我本来是要离开的,但前院来了客人。”陆游看着她,“老太太和夫人都去了,你做为晚辈,也要前去才是。” 原来是来了客人…… 唐婉心里叹了一声,“谁来了?” 她和丫头一直在房里,没有走出去,外头的事情,并不知道。 “庆和堂的齐东家来了,他是父亲的挚友,大晚上的前来,进了府里就要见老太太和夫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随我一同前去。”陆游说道。 唐婉点了点头,“好。” 百灵担心唐婉的身子,才小产四天,大晚上的到处走动,这身子还怎么恢复? “三少爷,少夫人身子不好,您让她休息着,别让她去了。”百灵求着情。 “长辈们都去了,她一个晚辈不去,不是叫外人笑话我陆家没有礼数?”陆游沉着脸色,“难道,让外人笑我不孝?” 百灵被训斥得哑了口,低下头去。 唐婉拉了下百灵,“给我拿件披风来,我随官人前去,又不是出府去,不就是在家里走走么?不碍事的。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多话?” 百灵心头暗自叹气,“是,少夫人。” 唐婉披了件连帽披风,带丫头百灵跟着陆游,往前院的正堂而来。 小厮提着灯笼,在前头照明。 百灵扶着唐婉,走在最后。 正堂里,灯火通明。 陆老太太,唐氏,已经先一步到了。 骆诚自打李娇娘离开后,也一直在等李娇娘,听说她回来了,也马上来到了正堂。 陆游先进的正堂,唐婉最后一个到的。 唐氏看到娇弱弱的唐婉由丫头扶着走进来,鼻子里冷冷一哼。 李娇娘却马上朝唐婉走了过去,一把扶着她,“三表嫂,你怎么来了?晚上天冷风大,你该休息呀,这吹了风,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老太太都来了,她年纪轻轻的吹下冷风,哪里就会病着?”唐氏轻哼,“都是她家里惯的。” 李娇娘不满唐氏的说法,“身子不好,还分年纪的?夫人您身子不好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多休息着?” 唐氏大怒,“放肆,长辈说话,轮得到你个小辈插话?” “够了,外人在呢,吵什么呢?”陆老太太喝斥一声。 唐氏压着怒火,“是。”冷冷瞪一眼李娇娘,不说话了。 陆老太太微微一叹,“齐东家,你这大晚上的前来,说要见老身,是为了何事?” 终天说到点子上了,李娇娘扬了扬唇角,对唐婉小声道,“三表嫂,你的好日子马上要到了。” 唐婉听不懂,眨着眼看着李娇娘,“什么?” “你且坐着听。”李娇娘笑眯眯道。 唐婉一脸疑惑,点了点头,安静地坐着。 李娇娘走到骆诚的身边坐下了,“骆诚哥。” 骆诚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庆和堂,做什么了?” “办事,帮三表嫂的。”李娇娘狡黠一笑。 “什么事?”骆诚好奇问道。 “一会儿等着看,嘿嘿。” 齐东家朝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不少陆家的仆人在。 他有些犹豫起来,忙拿眼神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心里骂道,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表姨祖母,请屏退仆人。”李娇娘站起身来,对陆老太太说道。 这是不让外人知道的意思了?陆老太太马上明白了,挥了挥手,“都下去。” 曾娘子还在对唐氏小声说着医馆的事情,唐氏心中正在大惊。 老太太这时发话了,唐氏对曾娘子道,“你且先下去,呆会儿再说。” 曾娘子和周嬷嬷去过医馆,知道齐东家要说什么,但还有不少其他人,比如百灵,比如陆管家,比如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金秀,还有陆游的小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相继退下去了。 陆老太太这才说道,“好了,不相干的人全都退下了,齐东家,你要说什么,就请说,我这里洗耳恭听。” “老夫前来,是来给府上赔不是的。”齐东家朝陆老太太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 陆老太太诧异,“赔不是?什么不是,你可有些日子,没有来我府上了呢,究竟是什么事?” 齐东家叹着气,“十天前,三少夫人身子不适,请老夫前来诊治,老夫老眼昏花,错将她有孕诊成了胃寒病,大前天她小产,又请了老夫前来开药,老夫当成了月事不稳,只开了普通补气血的药。” 他的话一说完,除了李娇娘,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唐婉的脸色,更是死白一片,手抓着椅子扶手,尽量不让自己倒下,眼泪马上大滴大滴地往外落。 陆游脸色大变,“齐东家,你……你说什么?” 唐氏惊得脸色都白了,“怀孕?小产?”她不相信地看一眼齐东家,又看向唐婉。 陆老太太气得站起身来,伸手摇摇指着齐东家,“你……你……,你赔我的孙儿!你赔我的曾孙儿来!” 她声音颤抖,哭了起来,“你知不知,他们成婚快十年了,天天都盼着有个孩儿,你可好,误诊?如今她小产了,孩子没了,你说,这事儿怎么了?” 冤情终于大白。 唐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放声大哭起来。 李娇娘走过去搂着她,“三表嫂,你别哭了,那个孩子和你没有缘分而已,他去别家了。表嫂将身子养好些,还会有孩子的。有孩子和遇到爱人一样,都讲一个缘分。” 唐婉不说话,只是哭。 她哭莫名没了的孩子,更哭府里人的冷心冷情和不理解。 相处近十年的婆家人和枕边人,远不及一个只见面两天的远亲对她好。 她怎能不伤心呢? “齐东家,你的误诊害得内子小产,仅仅一个道歉就完了吗?”陆游大声怒道。 齐东家头疼得很,忙拿眼看向李娇娘求救。 “李娘子,李娘子?”他小声喊着。 李娇娘当没听见。 这么快就帮他解围,这个庸医下回再误诊害人怎么办? 且让陆家人狠狠骂骂他再说。 “齐东家,我们两家交往多年,我陆家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孙儿早产?”陆老太太大怒。 唐氏也道,“齐东家,你我两家都是有头脸的人,事情闹到府衙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且说说,怎么赔我孙儿,咱们好话好说。” “齐东家?怎么不说话?”陆游又催问。 催得齐东家想遁地逃走,。 得,他今天算是栽倒这个李娘子的手里了。 算他倒霉。 齐东家点了点头,“我愿赔,你们说,怎么赔。” 李娇娘扶着唐婉坐好,说道,“这医药钱,疗养的钱,自然是不能省的,不得要五千贯钱才能调养好。三表哥三表嫂成婚快十年,盼子心切,好不容易盼得麟儿,却忽然没了,对心神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也不知静养多久才会好,这静养的费用,齐东家不能不出,一万贯。一万贯赔给表嫂,怎么样,齐东家?” 唐氏眼睛一亮,一万贯? 太少! “区区一万贯怎么能了结,我儿一直无子,旁人的闲言闲语已经影响到他的学业了,再加一倍,这件事就此过去罢。”唐氏冷冷说道。 陆老太太见大家都说要赔钱私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曾孙儿没了,就算将这齐东家杀了,也是回不来了。 对方已经说了要赔,那就赔。 她便只坐在椅上,抬袖子抹着眼泪。 齐东家气得咬牙,两万贯?陆家也真敢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陆家早没落了,这是借此要一笔钱发财? 可要是不赔的话,这件事闹到衙门去,他会坐牢的。 陆家虽然没落了没钱了,但必竟是高门是相门之后,树大根深,他惹不起。 “好,两万贯,我赔!” 第272章 地位 齐东家认错态度诚恳,陆家见好就收了。 再说了,两万贯可不是小数字。 能在越州城买下一座五进门的大宅子了。 当夜,齐东家回医馆取了钱来,给了陆家。 李娇娘也按着承诺,劝说着陆家不要将事情宣扬出去。 两家交往多年,犯不着因着这件事,闹成仇人。 唐氏自然是同意的。 陆老太太比齐东家长一辈,由她出面,亲口许诺,事情就此了结,不会败坏齐东家的名声。 齐东家放心下来,便回去了。 捏着两万贯的银票,唐氏心情大好。 她在心里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这时期商人地位极低,陆家是书香门第之家,做生意是会被人耻笑的。 但可以买地买田买铺子收租子。 这两万贯,可以买下好几间铺子了。 唐氏心中正想得美好时,李娇娘忽然开了口,打断了她的美梦,“表伯母,这两万贯的钱,该由三表嫂管着?这可是给她的补偿。” 唐氏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 她冷着脸道,“我是当家夫人,理当管着这钱。婉儿年轻,手里钱一多,就会乱花,我替她管钱,也是为她好。” 唐婉的脸色,难看起来。 她不惯同人争吵,捏着袖子角,低着头叹气。 陆游自知误会了唐婉,不再像以往那样事事喝斥她,和声说道,“婉儿,母亲是担心你的身体,才这么做的,你别多想。你不管钱,便不必管事,闲着养身子多好?” 唐婉咬着唇,垂着眼帘,虽没有说话,但那手却紧紧抓着裙子摆。 脸色越来越苍白。 李娇娘看了唐婉一眼,微微一笑,“表伯母,三表哥,我们自己人知道这钱的事,是表伯母心疼三表嫂,才会管着这笔钱,可是外人不知道啊,还以为是表伯母被误诊了。” “你……你敢说我?放肆!”唐氏大怒。 “好了,怎么又吵起来了!”陆老太太怒道,“天都这么晚了,都不睡吗?”她冷冷看着唐氏,“这两万贯的钱,你给婉儿。” 唐氏气得脸都青了,“母亲,这家里家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陆老太太怒道,“这是婉儿孩儿的钱,你用着能安心么?你安心,我不安心!我宁可吃野菜,我也不吃用那两万贯钱买的菜!我怕报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氏哪里还敢拿那两万贯的钱? “三郎,拿去给你媳妇收着。”唐氏将那两万贯的纸票,往陆游方向一甩。 一脸的不情不愿。 陆游叹了口气,并没有伸手去接,“娘,您就拿着,我们不缺钱。家里处处要用钱,这钱随便您用到哪里。大哥二哥孩子多,开支也多,叫他们不必送钱回来了,这两万贯,够家里用些日子的了。再说了,我们也住在家里,这钱实质上是用在我们身上了。” 李娇娘睁大双眼,哎哟,陆大诗人你这个孝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大少爷陆二少爷的女儿在府里住着,他们拿钱回家是应当的。 陆大诗人你叫他们不要拿钱回来,你脑子没病?你这口可不能开啊,你这一开口,将来你养那两家的孩子不成? 宋朝养女儿的费用比养儿子的费用多,陆大诗人你养得起那几个女孩儿吗? 再说他们住家里的事情,唐婉又没有吃闲饭,还管着事情呢。 唐婉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游,“官人?你……你说什么?” “我们又没有孩子,拿那么多的钱做什么?大哥二哥孩子多,我们帮上一帮,是应当的。”陆游道。 唐婉红着眼角,“我们现在没有孩子,将来也会有孩子的,你不为将来想吗?” “将来,将来再说。”陆游将银票往回挡,对唐氏道,“母亲,您收着,我们要用钱,到您手里拿,也是一样的。” 唐氏很满意三儿子的说法,“三郎说的对,我虽然收着钱,但这钱将来还不是用在你们的身上?” 她笑微微要将银票收回去。 李娇娘这时道,“表伯母,唐家问起这笔钱,哎呀,我该怎么对他们说呢?他们见了我,一定会问原因的,我这人又不会说谎。我们答应齐东家不将事情说出去,但唐家是三表娘的娘家,娘家人自然是不能瞒着的,对,表伯母?” 唐氏的脸,又气得铁青起来。 她恨不得将李娇娘捶一顿。 陆老太太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叫婉儿收着,家里缺钱用了,她还能看着大家受罪不成?总会照顾着家里的。就这么定了,都别争了。把钱给三郎媳妇。” “是,表姨祖母。”李娇娘笑着,朝唐氏走过去,一把抢过银票,塞到了唐氏的手里,“拿着,三表嫂,这是赔给你的钱,你得好生拿着。” 唐婉感激地看她一眼,“多谢娇娘。” 唐氏气得翻了个白眼。 “谢我干嘛,这可是拿你孩子的命换来的,这钱,得好好珍惜着才是。”李娇娘再次提起唐婉流产掉的孩儿,她倒要看看,唐氏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再打这笔钱的主意。 “快三更天了,都回,回。”陆老太太站起身来。 李娇娘走到门口,将大家的侍女婆子们喊进来,“都进来。” 仆人们进了屋,各找各的主子们。 百灵走来,扶起唐婉,“少夫人?” “回,我累了。” “是。” 陆游的小厮,伸手挠挠头,“三少爷,咱们今晚还要出府吗?” 陆游瞪眼看他,“也不看看现在几更天了,书院这时候早关了大门,能进得去?明天再走。” 小厮吐了口气,“是。” 他本来就不赞成大晚上的走,三少爷晚上出府,外人会议论三少夫人不贤惠的。可三少夫人明明很贤惠啊。 也不知三少爷怎么想的。 唐氏狠狠瞪了眼李娇娘,也不要人扶,一言不发地甩袖走了。 李娇娘和骆诚走在最后。 他们苑里的周嬷嬷,先一步回去烧洗浴水去了。 骆诚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问道,“娇娘,你是怎么让那齐东家来家里给三表嫂道歉的?这个道歉真是太有必要了,这往后,就没人敢差使三表嫂了。” 李娇娘想到下午的事,得意地说道,“当然是我聪明加运气好咯。我呀,抓到了齐东家的一个把柄,嘿嘿。” 她将下午在庆和堂的事,对骆诚说了。 “御医的儿子,医术居然这样的差?”骆诚皱眉。 李娇娘轻嗤一声,“在我们那儿,叫做虚假宣传!挂着御医的招牌,其实呢,根本没有实力,就一个噱头而已!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学到他老爹的本事!” “……” “嗓子里卡了东西,居然看成是得了肺病,真是好笑!还害得三表嫂小产,要不是因着陆家和他是旧友,我会告他坐牢!” 骆诚看着她,“娇娘,你的医术这么好,要不,我们不开饭馆了,开医馆?赚多赚少没关系,够生活就可以了。你开医馆,我找其他事情谋生。” 开饭馆太辛苦,他心疼娇娘。 李娇娘也想啊,但她前世的医术,只是半碗水的水平,只学到了课本知识,还没有实习过。 “我担心我会看错病。我的医术只是书本知识,实践的少。”李娇娘叹口气,“开医馆,得资历深才行。” 骆诚鼓励着她,“可是,你不是治好了几个大病人吗?比齐东家还要厉害。他才是半碗水的水平,都敢开医馆,你比他要强不少。” 李娇娘想着,对呀,她比齐东家强,为什么不试试呢? 以前,她不敢开医馆,是怕李家人找来,找她麻烦。 她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对付不了李家人。 现在她有骆诚,她还有云和县的一众朋友,连秦桧孙子秦埙都卖她几分面子,她何必怕李家人? “说的也是呢,我明天到城里转转,看看哪里有空铺子,我租间下来开药馆。”李娇娘高兴着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骆诚揉揉她的头。 “不必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得靠你帮着完成呢。” 骆诚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没有做,“什么事?” “诗集手稿啊。”李娇娘笑,“千万千万记得帮我敦促三表哥写完啊。” 那才是真正的财富啊,将来的无价之宝啊。 比她赚钱的速度,来得快了不止一百倍! 一本诗集,将来就是一条街的财富啊! 可她赚一条街的财富,得忙几辈子。 陆游小手动动就赚来了,不要太划算。 骆诚好笑地摇摇头,“好,我记着这件事呢,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出门,记得叫人跟着你,别走迷路了。” “晓得啦。”李娇娘笑着道。 她将小灰毛带来了,那只小东西,还能让她迷路? 天生的活地图诶! 两人回了院里,洗浴后休息去了。 李娇娘帮唐婉解决了心病,她心情很轻松,美美地睡着了。 她睡得香,骆诚也就睡得香。 锦香苑里,很早就安静下来了。 但陆家的别处,却是静中浮着不安宁。 陆老夫人当然是气得睡不着了,她喜欢的是多子多孙。 她比唐婉还要急着抱曾孙。 眼下知道唐婉是被误诊后不慎小产,气得她直捶床板,骂着庆和堂的齐东家。 “齐御医的儿子,他究竟有没有学到他老爹的衣钵?居然看错了脉象,我的曾孙儿……,就这么没了?” 大丫头金秀给她掖着被子。 她劝着陆老太太,“老太太您别生气了,这都是三少夫人的命啊。” “什么命不命的?我看就是人为的!”陆老太太恨恨说道,“三郎媳妇年纪轻,没怀过孩子没经验又遇到了庸医,才不慎小产。唐氏生了三儿两女,还不懂妇人怀孕的事?” “……” “统共就一个媳妇在跟前,她都不给关心着?但凡她多问一些三郎媳妇的事,那孩子也不会流掉。” 金秀把帐子放下来,叹了一声,“老太太,眼下说这些都没用了,孩子已经没了。天也不早了,老太太您别想了,早些睡,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陆老太太哪里睡得着?气着呢。 她想了想,说道,“从明天起,不必叫三郎媳妇来侍候了,我这屋里,有你们几个就够了,叫她好生养着身子要紧,这件事,你明天一早去跟夫人说一声。” “是,老太太。” …… 更加睡不着的是唐氏。 从离开前院正堂起,她就在一路抱怨着。 洗浴后睡到床上了,也在不停地数落着唐婉的总总不是。 曾娘子和春杏不敢离开,只得站在床前听着她抱怨。 “你们说说,我拿两万贯钱是为了我自己吗?瞧瞧唐婉哀怨的样子,好像我欺负着她一样。” “……” “她难道不是家里的媳妇?作为媳妇,不为婆婆分忧,这媳妇不要也罢。” 曾娘子和春杏吓了一大跳。 两人连连摆手,“夫人,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三少夫人好不好的,只能由三少爷说,咱们别说了?” 唐氏冷笑,“我是她婆婆,我如何不能说的?我一个长辈,说个晚辈怎么啦?” 曾娘子听得耳朵都痛了,想了想,说道,“夫人,您早些睡,三少夫人现在的样子,老太太哪里定是不会叫她再去服侍了,这服侍的事情,指不定会叫夫人去做,夫人要是睡晚了,明早就会晚起,老太太该念叨了。” 提到陆老太太,唐氏的嘴巴才闭上,不再说话了,抖了下被子,睡下了。 那眼睛虽然闭上了,心里仍是气哼哼的,不停地抱怨着唐婉。 …… 唐婉失了孩子的事,再次被人提起,心里再次痛了一痛。 但看到陆游不走了,她心里又燃起了活下去的欲望。 李娇娘说的对,她还年轻,还会怀上孩子的。 这孩子虽然没了,但也说明,她和陆游没有孩子,并不是她的责任。 回到住处清风院,唐婉一会儿吩咐百灵打洗浴水,一会儿又吩咐百合快铺床。 陆游是牵着她的手回来的,进了卧房后,还主动帮她解了披风,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她要了一碗汤圆。 陆游亲自去煮去了。 许久不见他如此关怀,那么今晚上,他一定不会去睡书房,只会和她睡一起。 唐婉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走到梳妆台边,开始拆发髻。 陆游端着汤圆走进卧房,“来吃,我吹了吹,不烫了。” 碗里浮着十个白胖胖的汤圆,唐婉笑着道,“太多了,我吃不完呢。” 陆游微微一笑,“吃多少是多少。” “你帮我吃四个,我吃六个。” “好。”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唐婉心中感叹,早些年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恩爱的。 可是,日子过着过着,他们就生分了,大吵大闹倒是没有,小吵却是几天一次,有时天天吵。 她也想不起来,他们究竟都吵了些什么事。 之后,他们开始了分床睡。 再之后,陆游总说学业忙,住到书院去了。 除了拿钱拿衣物,和过年过节回来,其他日子,哪怕她生病卧房了,他都不理会,只一句话回她:学业忙。 可今天,他又对她温柔起来了。 唐婉明白,那是因为她不久前失了孩子,失了他们的孩子。 如此看来,他冷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生个孩子罢了。 孩子,她一定要再怀上一个才行。 …… 次日一早,陆老太太便派了人给唐氏传话,叫唐氏在这半年时间内,不得派任何事情给唐婉做。 唐婉也不必早起给谁起安,她早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吃什么由着她买,谁也不准干涉她。 把个唐氏气了个够呛。 她对丫头连连抱怨着,“合着,我平时就在欺负她不成?不让她睡好不让她吃了?我是恶婆婆不成?” 曾娘子看她一眼,不敢说话。 春杏心里嘀咕着,夫人您说的半句不错,您就是个恶婆婆!也就三少夫人脾气好能忍您,换着别人,早就搬来娘家人来闹了。 唐氏又想到了李娇娘。 她对曾娘子道,“你去将诚儿媳妇找来,她不是很闲吗?老太太也有意栽培她,叫她学高门大户的规矩。叫她跟着我学管家,顶替三少夫人的位置。” 曾娘子说道,“夫人,老太太说,一会儿要带表少夫人出府呢。” 唐氏又气了个倒仰,“什么?老太太带她出门?”这是宠上了? “带她去哪里?”唐氏压着心里的火气,冷冷问道。 曾娘子道,“说是去城里几个走得近的人家窜窜门去,让诚少夫人多多结交城里的夫人们。” 唐氏冷笑,“结交高门的夫人们?就她?一个农妇?”她冷嗤一声,“她当是乡下赶集呢,想认识谁就能认识谁的?结交就罢了,别给我们陆府丢脸,我就感激不尽了!” …… 李娇娘计划着,今天吃罢早饭后,去越州城逛逛去,看看有什么商机可寻。 但是不凑巧,陆老太太那里派人来说,要带她出门去,还叮嘱她穿好看的衣裳,戴好看的首饰。 哎呀,她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那位老太太确实这么说过。 得,先照顾老太太的情绪。 她的衣裳,不是特别华丽,但也不比陆家的几位姑娘差,全都是上好的细布,还是新做的。 首饰呢,她选了些时下流行的珍珠做头饰。 那顶华美的凤钗,她没有选,又不是参加大宴会,不必戴那么贵重的。 她天生肌肤雪白,眉眼清秀,不必画眉,唇也不必点胭脂,素脸就比别人养眼。 李娇娘打扮好后,来到了陆老太太的住处。 陆家七姑娘,已经候在那里了。 看到李娇娘,她眼前一亮,这农妇打扮一下,居然这么好看? “来得可真迟,又不是去参加宫宴,犯得着打扮么?”她冷嗤一声。 她的侍女悄悄拉拉她的袖子,“姑娘,你看表少夫人的妆容,可真好看。” “跟狐狸精似的,好看什么呀?”陆七姑娘心里嘀咕着,李娇娘用了什么水粉,她的脸怎么那么光滑? 李娇娘走到她们跟前,笑着打招呼,“七表妹。” 陆七姑娘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的侍女笑着道,“表少夫人,您脸上的皮肤真好看,抹了什么水粉呀?” 李娇娘摸摸自己的脸,“没有抹水粉呀,哦,抹的是我自己做的润肤膏,对了,我那天送给七姑娘的,和我自己用的一样。” 陆七姑娘看她一眼,马上往自己侍女的脸上看去,她心中嘀咕着,难怪这丫头近几天的脸色,比以往好看多了,这是抹了李娇娘送的润肤膏? 那个小瓶子的糊糊膏,真有这么神奇? 第273章 骆诚父亲 “好看什么呀?嗤——,真是眼皮子浅,红珠,我的润肤膏你还用得少吗?居然稀罕起了从乡下买来的萝卜膏?味道又难闻,你居然稀罕这种东西?”陆七姑娘抬着下巴,神情傲然又嫌弃。 这副表情,跟唐氏是一样的。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陆七姑娘才十三岁,小姑娘出身高门,难免会心高气傲。 李娇娘淡然一笑,没理会她。 陆七姑娘一个人嘀咕了半天,发现李娇娘不理她,她就没意思了,这才闭了口。 金秀这时走来了,笑着道,“表少夫人,七姑娘,吃早饭了。” “今天早上吃什么呀?”陆七姑娘马上又笑嘻嘻起来,往桌子边跑去。 真是小孩子啊,一听说吃,马上改了脸色。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 金秀笑着道,“今天吃饭的人不多,只有七姑娘,老太太和表少夫人吃早饭,只有红豆粥,牛肉汤包,小炒鱼干,火腿白菜。” 刚才,骆诚被唐氏派去办事去了,骆诚和陆管家去城外的庄上去了,两人会去外面吃饭。 唐氏很少陪老夫人吃早饭,所以不会来。 老太太叫唐婉不必来侍候,在自己院里呆着休息就好。 陆游没有去书院,自然会在院中陪着唐婉。 陆家的其他几个姑娘是更小辈的,只在初一十五或是有客人的日子来上房这里。 一般的时候,她们会呆在自己的院里吃早饭,然后去陆氏的学堂上课。 今天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老太太也没有传她们来,三个更小辈的姑娘,自然不必前来了。 大家走到大圆桌旁,陆老太太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笑着道,“今天早上就我们三人吃饭,吃,吃好饭,我们去石家。”又往李娇娘的身上看去,笑着道,“娇娘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好看,嗯,头发也梳得不错。” 浅青色的裙子,配着杏黄色的上衫和姜黄色的披帛。 裙子摆和衣领上,绣着暗纹的海棠花。 像极了早春手迎春花。 “我还担心配色不好看。”李娇娘笑着道,“我挑的颜色,请云和县的绣娘做的。” “云和县的绣娘?能绣出什么好花来?”陆七姑娘撇撇唇。 陆老太太看她一眼,反对说道,“七娘,不可这么说,如今这世道,指不定哪个深山老林里,住着个昔日东京城的大人物呢。云和县,也有皇家的人物在。” 李娇娘惊讶了,“哦,我在那里住了半年,不曾听说呀。” 陆七姑娘也好奇着,看向陆老太太,“祖母,真的吗?是谁啊?” “哼,他们是去隐居的,会跟你们说?”陆老太太沉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可随便小觑了他人,当心打脸。” 这话李娇娘是赞同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骄傲的人,撞到隐居的高人,那脸就会打得生疼。 比如,齐东家撞到她这个拥有异眼的人。 结果就栽了跟头。 “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就出去。”陆老太太看着大家道。 陆家是书香之家,一向讲究规矩。 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做的很到位。 李娇娘第一次和陆老太太吃饭时,发现这老太太一直盯着她看,那神情似乎在找她的错处。 笑话,她这点规矩都不懂,白活两世了。 一顿饭吃下来,她和骆诚的表现,让陆家人很满意。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 不过,陆家厨子的手艺不错。 虽然只是简单的包子,却是薄薄的皮里,包着鲜美的汤汁和鲜美的牛肉。 李娇娘吃了两个牛肉汤包,一小碗红豆粥,就已经很饱了。 “我吃好了。”她漱了口,会在一旁等着陆老太太和陆七姑娘。 按着礼节,先吃完的人,是不得离开的,要陪席。 陆七姑娘看她一眼,将剩下的汤包全都搬到自己的面前,大快朵颐的吃着,还大口嚼着火腿。 真是个贪吃的丫头。 按说,陆家人都不胖,这陆七姑娘也不胖才是,可她却生得珠圆玉润的。 像个白糯糯的汤圆。 除了爱向人瞪眼,倒也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李娇娘捧着茶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吃,看她越吃越胖。 陆老太太吃好了,抬头时,发现陆七姑娘还在吃,她沉着脸道,“行了,你这是要将盘子碗也吃下去么?你这副吃相……” 她摇摇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上回罗家人见了你,就是嫌弃你太胖,你怎么忘记了?” “他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他们呢?哼,长得跟老头似的,难看死了!”陆七姑娘不满地嘟囔着嘴,又啃完了一片火腿。 李娇娘拉了拉金秀的袖子,小声问她,“罗家是怎么回事?” 她来了陆家几天,府里的仆人,全都打赏过。 李娇娘的打赏,虽然比其他大户人家给的少,每回也只有五文十文的。 不过,陆家现在缺钱,除了过年过节才对仆人打赏,平时一文钱也不会打赏的。 眼下李娇娘来了,逢人便打赏,两相相比,李娇娘比陆家主子们大方。 也因此,陆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金秀因此便小声说道,“有人给七姑娘说媒,便是罗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娇娘明白了。 罗家嫌弃七姑娘长得太胖太能吃。 金兵打来后,这些昔日的高门大户们,大多只有一个空架子,内里,比那些城外的农户们还要穷。 穷人们一年赚上三贯钱,能省下两贯钱下来。 但高门大户要面子,出门时要装阔气。一月收入一百贯,到月底能省出一贯钱来,就算是厉害的了。 哪里还有钱打赏下人? 当然不会娶一个特能吃,还特讲究吃穿的媳妇。 养不起。 …… 吃罢早饭,陆老太太就带着李娇娘和陆七姑娘出门了。 她的目的,一是让李娇娘长长见识,劝着骆诚住到城里来,认回亲人。二呢,给陆七姑娘相婆家。 其他三个更小辈的姑娘们,还只有十岁左右,更小的才五岁,找婆家还早。 七姑娘已经十三岁了,过了年就十四了,这婆家不定下来,再拖延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别家姑娘十五岁出阁,陆七姑娘十五岁还在找婆家的话,就会成笑话了。 陆家一共有两驾马车,一驾是陆老太太的,一驾是夫人唐氏的。 李娇娘虽然也赶来了一辆马车,但她是客人,出门做客,断然不会用她的。 陆老太太出门,带的是大丫头金秀,陆七姑娘的身边,跟着红珠。 三主两仆,坐着马车往城中的石家而来。 石家也是大户。 和陆家的地位相当,昔日是朝中重臣,但如今都不在朝中任职。 唯一的区别是,石老太爷和石老爷都还健在,两人虽然已告老还乡,但还能和朝中的官员们走动走动。 这一点,是陆家比不了的。 唐氏也赞成陆老太太常和石家走动,为的是好为自己三个儿子的仕途铺路。 马车上,陆老太太对李娇娘说了石家的家世情况。 “石老爷子,当年是宁国公的恩师,你去了石家,见到石家人,礼数务必要周到。”陆老太太看着李娇娘,正色说道。 李娇娘问道,“表姨祖母,宁国公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老太太一怔,后知后觉想起,骆诚并没有将身世对李娇娘说起过。 李娇娘当然不知道,宁国公是骆诚父亲了。 陆老太太眸光闪了闪,看着李娇娘头顶上的珍珠发钗,编着话题说道,“骆诚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宁国公的府上做事,后来,北边战乱起了,还是石家人出钱护送骆诚一家到南边躲难,这是大恩,你得记着。” 原来如此,李娇娘心中恍然。 “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李娇娘微笑道,“表姨祖母放心,我会记着这件事情的。” 陆老太太又说道,“石家有座菊园,园子极大,里头种有数十种菊花。花色各异,姿态各样,石家每年都会举行菊宴,今天他们特意邀请我们前往,想必客人不会少。娇娘,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骆诚的面子。” 李娇娘记得,宋时的宴会玩乐的活动很多,只是不知,今天石家的赏花宴会,会玩些什么? 她便问道,“表姨祖母,会有比赛吗?” 陆老太太笑着道,“当然有了。” 一旁的陆七姑娘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怕了,就别去,免得招人笑话。” 李娇娘轻哼,“我才不会……” 咚—— 这时,马车被什么撞了下,狠狠地晃了晃。 打断了李娇娘的话。 陆七姑娘的头撞到了马车壁上,疼得大叫一声,“哎哟——” 陆老太太的身子没坐稳当,顺着惯性往前栽去。 吓得两个丫头金秀和红珠都去拉她,“老太太?当心啊——” 李娇娘手快,双手将老太太拉住了,才避免了摔在地上。 好在马车停下了。 陆七姑娘大怒,跺着脚骂着老车夫,“老罗头,你怎么赶车的?老太太差点摔倒了,我的头还撞了个大包!” 金秀也问着车夫,“怎么回事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撞到什么了?” 老罗头叹了口气,“老太太,七姑娘,我们和其他马车撞车了。” 车外,有人大声喝斥着,“你们哪个府上的?眼瞎了吗?没看到有车驶过来,还赶得这么快?撞不了你们赔得起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明明是我们的马车先进这条巷子里的,你们是抢道的,是你们撞的我们的马车!”老罗头不甘示弱,也大声说道。 “你才是抢道,我是直走的,你是拐弯的!” “可我是先走的!” 外头,唇枪舌剑吵个不休。 “金秀,你去看看,不管是哪家的,让他们先过,叫老罗头退后。”陆老太太沉声说道。 “是,老太太。”金秀回道。 她挑了帘子走下马车去了。 “老罗,老太太说了,让他们先走,我们退后。” “啊?这这……”老罗头不情愿地叹了一声,将马车往后退。 “嗤,也不知哪个破家的,敢抢王家马车的道。”外头,对方马车的车夫,傲然冷哼。 李娇娘挑了帘子往外看,只见外面是一辆华丽的大马车。 正和陆家的马车撞在一起。 那马车,不仅比陆家的华丽,还要宽大。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神情傲慢。 穿得也比陆家的华丽。 李娇娘挑着帘子看时,对方马车里的人,也挑了帘子来看。 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并不出众,但打扮华丽,眉眼间自带贵气。 第274章 身份 “蕴娘,你在看什么呢?”车里,有妇人问道。 “没什么,闲看而已。”那女子看了眼李娇娘,眉梢挑了挑,放下了帘子。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李娇娘看懂了她的眼神:鄙夷。 对方在鄙夷她。 另一辆马车离开后,陆家的马车这才跑起来。 没走一会儿,车夫老罗头咦了一声,“那辆马车怎么总是走在我们的前面?怪事。” “他们故意挡路的?真是小人呢。”陆七姑娘冷哼一声。 陆老太太道,“不可这么说,兴许去的地方,相同呢?石家所住的那条街,可有不少高门大户。” 她这样一说,大家才没有说什么。 不过,自打前面那辆华丽的马车挡了路之后,陆家的马车再没跑快过,慢得像是在走路一样。 赶车的老罗头心里窝火,不敢抱怨。 脾气不好的陆七姑娘却是念念叨叨了一路,“和这种人同路走,真是晦气!” 好在没走多久,老罗头笑着道,“老太太,七姑娘,表少夫人,到石府了。” “太好了,再也不用憋屈着坐着马车了。”陆七姑娘挑了帘子,往外看,她发现,那辆华丽的马车也在石府前停了下来,好心情一下子又不见了,大声抱怨起来,“什么?他们也是到石府赴宴的?” 哎哟,真是晦气呀。 她气哼哼地摔了车帘。 陆老太太道,“石家请的人,当然不只我们一家了,定会请了别府的。越州城大,我们哪里全都认识?刚才在路上闹的不愉快,进了石府后,休要再提起,姑娘家家的,当众发火抱怨,可不是有涵养的人。” 陆七姑娘只得低下头去,“晓得了,祖母。” 金秀和李娇娘,扶着陆老太太走下马车,红珠扶着陆七姑娘,最后才下车。 前面那辆马车的人,正和石府的管事在说话。 “王夫人,王姑娘,请进。” “祖母,原来是王家的人。”陆七姑娘认出了年长的贵妇人,小声对陆老太太说道。 提到王家,陆老太太的脸色沉下来,“知道了,不可项撞她们。” 陆七姑娘马上撇唇,一脸的不以为然。 李娇娘心中好奇,这个王家,是个什么来头? 连陆老太太都要忌惮着? 她拉着陆七姑娘走在最后,小声问,“阿七,这个王家,有什么之处厉害吗?老太太刚才说,叫我们不要顶撞她们呢。” 陆七姑娘见李娇娘求问,得意起来,扬了扬眉,小声说道,“不知?嘿嘿,那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听好了听好了,你快说。” 陆七姑娘小声道,“这个王夫人啊,和临安秦丞相的夫人王氏,是姑嫂关系呢。而且,她家巨有钱,在越州城里,大家都不敢得罪她家。” 秦桧夫人的娘家人?那难怪如此嚣张了。 秦桧王氏虽然是后宅夫人,却常常依仗秦桧的地位,打压其他世家的人。 而且手段心狠手辣。 “祖母叫我们不要顶撞她们,你可记着了啊。”陆七姑娘小大人似的,对李娇娘警告说道。 李娇娘好笑,“知道了。”还用你这毛丫头提醒? 如今秦桧当权,秦桧又是个怕老婆的人,他老婆王氏的族人,她当然不会随意得罪了。 顶多,悄悄教训下。 陆家人进府后,又有别府的客人进了府,都由石府的管事们引着,往后宅的菊园而来。 菊园里,早有石家的女眷等着她们。 都是越州城常见面的人,大家见面了,少不了一番寒暄。 高门女子们,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全都打扮精致,一个个如同古画中的人物一样。 李娇娘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寻找着史书上记载的人。 只可惜,古时的记录,只记男子和重要身份的女子,普通女人,他们根本不屑做记录,大多数,连个名字都没有。 比如陆游的妹妹行七,大家叫她七娘。 而这七娘,只是小名,并不是正规的名字。 陆老太太拍拍李娇娘的手,说道,“娇娘,走,我带着你去见见她们。今后你在越州常住,会时常见到她们。”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 陆家虽然没落了,但身份还在。 陆老太太曾封国公夫人,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 她走进人群,有不少晚辈们,都前来行礼问安。 又见到李娇娘这个陌生人,不免多打量几眼。 石夫人当先问道,“陆老太太,您身边这位小娘子,是谁呀,以前从没有见过呢。” “这位……”陆老太太看一眼李娇娘,说道,“她是我表妹的孙媳,住云和县,前几天才来越州城。” “是个标志的人儿呢。”石夫人笑着夸道。 “夫人谬赞了。”李娇娘微笑着回礼。 石夫人抬头时,不经意看到她头顶的珍珠发钗,惊讶得睁大了双眼,这发钗…… 不是成阳公主的吗? 但这里人多,成阳公主又是个特别人物,石夫人将心里的疑惑压下了,没有过问。 “来,我带你见见其他人。”石夫人挽着李娇娘的手,带她走进了另一个圈子。 “多谢夫人引见。”李娇娘浅浅含笑。 她的穿着虽然简单,但言行得体,长相又出众,很快就引得大家的注目。 “原来是陆老太太亲戚家的孩子。”有人轻笑说道,“不知这位小娘子的官人,在哪里谋职?” 陆老太太马上看向李娇娘,她且看看,这李娇娘怎么回答这些贵妇们的刁难问话。 李娇娘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回道,“我家里是开饭馆的,哦,还种着两亩田。” “噗嗤,原来是个农妇啊。”有人嗤笑一声。 她一笑,马上又有几个人附和着小声笑起来。 石夫人神情尴尬,不知怎么解围才好,心说这位李娘子怎么这么直,怎么就直说了? 陆老太太也不恼,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娇娘。 她带李娇娘出来,为的便是让李娇娘见见这城中的繁华,让李娇娘羡慕她们的生活,羡慕这些高门女子们的言行和穿着。 李娇娘想要这些的话,随时就可以得到,而且,比这些人都要富有。 就看骆诚愿不愿意要了。 骆诚得到了,李娇娘便拥有了。 她非常希望李娇娘受一顿委屈,回去跟骆诚哭诉地位太低受人嘲笑了,抱怨骆诚不能给她荣华富贵。 李娇娘又不是这一世的人,她还真不嫌弃农妇的称号,也不嫌弃农妇的生活。 她淡淡说道,“虽然我是农妇,可我的财富,是自己动手创造的,不是别人施舍的,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她看一眼那个嘲笑她的王家女儿,“这位是王姑娘?假如,我和你被困荒岛上,你的手里捏着万贯的钱财,我一无所有。我可以活下来,而你,却不能。” 王家姑娘冷笑,“我可以买吃的,买用的!” “荒岛上只有我和你,我不卖,你上哪儿买去?”李娇娘微微一笑。 “蕴儿,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们王家,有的是仆人和护卫,你不可能一个人流落到荒岛上的,她瞎编故事故意气你呢,农妇的眼界,不过如此。”和王家姑娘站一起的,是王家的一个少夫人。 她看着李娇娘,讽笑一声。 人群中,又有不少人小声笑了起来,笑着李娇娘的臆想。 石夫人怕事情闹得太过,大家面子不好看,忙走上前笑着打圆场,“茶具已经摆上了,大家到前面坐,挑自己喜欢的茶叶点茶。” “喂,农妇,知道什么是点茶吗?”那王家姑娘转身时,朝李娇娘微微一笑,“要不要我教你?” “我们去那边,别理她。”陆七姑娘不敢顶撞王家姑娘,拉着李娇娘走开了。 来赴宴的,有年长的妇人,有年轻的小娘子,有未婚的姑娘。 三个年龄层的人,当然是说不到一块的。 大家各自找同年纪的人说话。 陆七姑娘年纪小,一个人不敢走开,便拉着小妇人李娇娘,另外呢,她其实是想显摆下。 她家虽穷,但总比李娇娘这个农妇强? “阿七,照顾好你表嫂。”陆老太太提醒着陆七姑娘。 “晓得了,祖母。” 李娇娘被陆七拉着跑,两人饶了一圈后,来到一处凉亭坐下。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亭子的一方,种着殷红一丛菊花,红得像霞一样,十分的艳丽。 “这里都没有人,只有花,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李娇娘好笑。 “人多的地方吵。”陆七姑娘嘟囔着嘴道。 她是不会承认,她什么都不会,怕人嘲笑才躲开的。 以往参加宴会,都是她一个人躲起来玩,玩得差不多了,跟着祖母就回家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赴宴,但是祖母总是带上她,好烦。 李娇娘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你是不是怕,遇到王家姑娘那样的人?才躲开的?” 陆七姑娘一怔,抬着头不服气道,“谁怕她?哼!是祖母说不能顶撞她,我才让着她的。” 李娇娘笑着道,“顶撞也分事情啊,无缘无故的顶撞,那是没有教养,祖母当然不赞同了,但是呢,人家挑战了,我们应战,就不叫顶撞了。” 陆七姑娘眨眨眼,“应战?”她忙摆手,“我不去我不去,我怕骂。” 她哪敢应战?她会死得很惨的。 “又不要你去,你看着就是了,我去。”李娇娘拉着她的手,“你熟悉这府里的路,你带我找人玩。” 来了一趟越州城,连个朋友都没有交上,不是白来了? 而交朋友,这种场合,才是最好的机会。 陆七姑娘被李娇娘拽着跑。 她想跑又甩不开李娇娘的手,只好跟着她跑。 两人跑向另一座亭子, 那里有十来人,正在斗茶。 坐在人群中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刚才那个王家姑娘。 年轻,长相还算清秀,打扮得最华丽,想不看她都难。 “王蕴,澧州的菊花,有这么多品种吗?”一个圆脸胖姑娘,问着王家姑娘。 “当然有了,比这多的多呢。”王蕴轻笑,“我爹可是刺史,要什么菊花没有?” 澧州,刺史的女儿,王蕴? 李娇娘打量着那王家姑娘,心头不禁一跳。 这姑娘……,难道是陆游将来的未婚妻王氏? 按着年纪看,十有八|九是。 想到这里,李娇娘心里替唐婉掬了把同情之泪。 王家姑娘虽然比唐婉长相要差,但她气色好,身子也要丰韵些,可见,身体体质好,是个好生养的身子。 再者,王家现在有钱啊。 唐氏正是缺钱的时候,见到王氏,只会更加嫌弃唐婉了。 第275章 挑战 “呀,那个姓王的女人也在?”陆七姑娘一下子焉了,拉着李娇娘往后退,“咱们换个地方玩,我不喜欢看到她。” 李娇娘看一眼胖嘟嘟的表小姑,暗自叹息,你不想见,可迟早是要天天面对的。 那可是你未来的亲嫂子。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横竖是我去见人,你站在一旁陪着我就是了。”李娇娘笑着道。 陆七姑娘抬着下巴,“这可是你说的啊,她要挑战你,你去应战,可别拉着我。”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拉你应战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宋时期重文轻武,而文人又最会玩。 斗诗斗舞斗歌斗琴斗画,斗茶斗鞠蹴斗马术,总之,只要是玩的,都会斗上一斗。 人们聚集在一起时,斗就开始了。 因聚会生出各种斗。 也因斗,找着名头办各种宴会。 “好,那我陪你过去。”陆七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走上前,王蕴抬头时,正好看到李娇娘来了。 她傲然地笑了笑,“咦,农妇和胖丫来了?一个是什么都不会的胖丫,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妇,我说,你们怎么不一起去荒岛呢?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 旁边的女子们,也跟着笑起来。 笑得陆七姑娘脸色窘迫一片,无地自容。 李娇娘不恼不笑,看了看桌上的茶具,故意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王蕴笑了,“做什么?摆摊卖茶杯呀!跟着你们乡下人学的,没看出来?” 几个姑娘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走到李娇娘的面前,傲然说道,“这叫点茶,没见过?没见过站在一旁看着。” “原来这叫点茶?我也会。”李娇娘淡淡说道。 王蕴扬唇一笑,“哦,听你的口气,很厉害的样子呀,那就来表演一番。”她朝身旁的石家管事娘子说道,“再来一套茶具,这位娘子要跟我斗茶。” 王蕴是点茶的高手,有人来挑战,马上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大家一看挑战者,更是乐不可支。 “原来是那个农妇?”又是一阵哄笑。 人群中,也有石家姑娘在。 石家和陆家交好,石夫人又悄悄吩咐下来,不得怠慢李娇娘,石家姑娘便走出来打圆场。 “这比试还没有开始呢,还是不要枉下结论。” 有中立派,便跟着说道,“说的对,等比赛完了,再说高下。” “好啊,就那开始。”王蕴轻蔑地看一眼李娇娘。 “你行不行啊?”陆七姑娘小声问着李娇娘,“你要是丢脸了,我也跟着丢脸的。” 她迎上王蕴的目光,心中有些发怵。 “站在一旁看着便是。”李娇娘微微一笑。 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怎么着呢?硬着头皮看着。陆七姑娘叹了口气。 王蕴是点茶中的高手,前来挑战的人,却是个无名小辈,还是个出身农家的小娘子。 这悬殊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大,马上引得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十人。 看李娇娘如何出丑,他们好上前讨好王家人。 石家的侍女们,又抬了茶具来,在亭子前方的空地上摆开来。 东边坐着王蕴,西边桌坐着李娇娘。 “开始,李娘子。”王蕴傲然一笑。 她纤长手指,娴熟地摆弄着茶炉茶具。 李娇娘看了眼自己桌上的茶具,笑微微对王蕴说道,“我听说,斗茶是有彩头的。不知今天的斗茶,彩头是什么?值不值得我用心来斗茶。” 豁,好大的口气。 围观的人们,再次小声议论起来,更多的是嘲笑声。 石家姑娘马说道,“彩头当然是有的,是一套上等的紫砂茶具。” 说着,她叫人抬上来,摆在两人中间的桌上。 那才值几个钱?李娇娘不稀罕。 这时期的人们讲究风雅,鄙视商人,说商人一身铜臭。 但她爱财。 能捞钱的机会,她是一个都不放过。 李娇娘笑着道,“茶具彩头,是石姑娘家的,但我这会儿是和王姑娘斗茶,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比赛,彩头由我们来定,就不劳石姑娘家出面了。” 石姑娘讪讪着道,“也……也好。”她问王蕴,“王姑娘的意思呢?” “可以啊,区区一点彩头,我家还是出得起的。”王蕴抬了下下巴,“就出……十匹马的彩头。输的人,出十匹马,赢家得十匹马。” 十匹马,按着市价折算的话,是三百多贯钱。 这个姓李的农妇,拿得出三百贯来吗?拿不出,就等着磕头出丑。 大家打量着李娇娘,一个个都幸灾乐祸起来。 石家姑娘吓了一大跳,“这……这太多了?斗茶斗的是个气氛,何必出这么多的彩头?” 她担心李娇娘输了,赔不起彩头。 陆七姑娘也吓着了,死命拉李娇娘的袖子,小声说道,“你疯了么?一套茶具的彩头,最多值个一贯银子的钱,现在出到十匹马,万一输了呢?你……你赔得起么?我可提醒你啊,你没钱赔彩头,可别找上我,我可没钱。” 她所有的私房钱加起来,也才三贯来钱。 她所有衣服鞋子卖了也没有三百贯! “不要你出,我出。”李娇娘微微一笑,又对王蕴道,“素闻王家财富甲天下。怎么,斗个茶,彩头只出区区的十匹马?” 十匹马,还区区? 这口气,大得很啦! 人们再次窃笑起来。 陆七姑娘气得眼前发黑,袖中拳头紧握,好想打一顿李娇娘。 石姑娘吓着了,小声提起李娇娘,“李娘子,可能你不知道斗茶彩头的规矩,我再说一遍。这彩头的意思是,输者出十匹马给嬴家,而且不得赊欠。李娘子,你要三思啊。” 这是乡下人见识少,不知天高地厚么? 石家姑娘不知怎么说李娇娘才好。 李娇娘笑着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嫌弃少啊,我才不稀罕十匹马,我劳神费力斗茶,只得十匹马的彩头,太没意思了,要我说,出一百匹。” 陆七姑娘吓得脸色发白,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她的侍女飞快扶着她,“七姑娘?” 陆七被拍醒了,大口吸着凉气,“红珠,快,快去叫老太太来这里。” 万一这个李娇娘输了,老太太定是会帮着出钱的,这是客人,陆家不可能见死不救。 可这一百匹马的钱,家里拿得出吗? 陆家会被李娇娘坑死的! 红珠也吓坏了,悄悄跑走,喊陆老太太去了。 陆老太太,正和其他府里的夫人太太们,说着家常,打听着谁家有未婚少年,好给七姑娘相婆家。 一位夫人也有意和陆家交好,说起了自己的表侄子,两人正说得愉快,红珠跑来了。 她走过去,小声对陆老太太说了李娇娘的事情。 陆老太太听后,愣了一愣。 但马上又平复了心情,对红珠说道,“我晓得了,叫七姑娘好生陪着她便是,她要做什么,你们都不必管。” 红珠傻眼。 这是,由着李娇娘胡来了? 老太太怎么这么信任李娇娘? “可是老太太,她们的彩头是一百匹马呢,这万一输了的话,表少夫人哪里赔得起啊?”红珠焦急说道。 陆老太太淡淡看她一眼,“我陆家穷得连一百匹马都没有了吗?你忧心什么呢?叫你别管就别管!去,跟七姑娘说,表少夫人不是小孩子,事情该怎么做,她心里会有数的。” 红珠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应道,“是”。 等她离开后,金秀便问陆老太太,“老太太,真放心让表少夫人斗茶么?” 老实说,相处几天发现,李娇娘很聪明,但会不会斗茶,她真没看出来。 陆老太太淡淡一笑,“放心,她不会输的。” 骆诚跟她说,李娇娘短短几月,就从身无分文的人,变成兜里装有千余贯,还有田有房有酒馆的人,可见,那就不是个愚蠢怯弱的人。 而且,她考过李娇娘,高门大户里的玩乐,李娇娘玩起来时,是一脸的不屑,可见,李娇娘不仅会,还是高手。 敢将彩头从十匹马提到一百匹马,没有能力,断然是不敢的。 大家都说,李娇娘出身农家,是个农妇,可她看出来,李娇娘的本事,并不小。 第276章 上门去收 红珠跑回来,将陆老太太的话,对陆七姑娘小声说了一遍。 “老太太说,叫咱们别拦着表少夫人,说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说陆家不差钱。”红珠叹着气,说道。 陆七姑娘惊得怔了怔,“什么?老太太疯了么?这是由着她闹了?哎哟,我心口疼!” 红珠叹着气,说道,“七姑娘,我看老太太很信任表少夫人呢,咱们劝也没用了,算了,反正输了也不是夫人赔钱,总归是老太太帮着赔。老太太有私房钱呢。” 陆七姑娘咬牙恨恨道,“老太太过世后,那私房钱还不是我的嫁妆钱?这要是被李娇娘输光了……” “瞧,那李娘子点茶的手法,竟然不比王蕴差呢。” “瞧这样子,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陆七姑娘没说话了,拉着红珠挤进了人群。 只见李娇娘的第一个工序已经快完成了,面前的墨色茶碗里,已经飘出了茶香。 碗中,绿色的茶沫已经浮起。 她面前的茶具,乌黑如墨,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的白皙纤长。 她眼帘低垂,表情自然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陆七姑娘看得目瞪口呆,记忆中,三嫂唐婉和老太太是家里点茶点得最好的人。 但看李娇娘的手法,竟不比她们差。 这个李娇娘,真的有些本事? “请茶师点评。”王蕴停了手,看了眼石家姑娘。 点评的人,请的是两个别府的夫人,和石府的一个管事娘子,她们都是点茶的高手。 两人往李娇娘的茶碗里看了看,又去看王蕴的茶碗。 “李娘子胜出。”一位黄衣夫人说道。 “第一回合,李娇娘子胜。”石家管事娘子也说道。 另一个青衣夫人看了看两人的茶碗,斟酌了一会儿,也说道,“李娘子的茶色更好。” 王蕴不服气,“你们偏袒她!” “那你自己来看看呀!”李娇娘微微一笑。 王蕴气哼哼甩着袖走了过来,看到李娇娘面前茶碗中的茶色,她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 李娇娘点出的茶色,比她的要浅许多。 “点茶还没完呢,这才刚刚开始!”她冷冷一哼,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工序继续。 接下来比茶沫。 李娇娘点出的茶沫,气泡大小均匀,且挂盏久久不落。 王蕴的茶沫,虽然也挂盏久,但不够均匀。 “第二回合,李娘子胜!”石家管事娘子再次说道。 “表妹,你得加油了,输给一个农妇,你还怎么在越州城行走?”王家少夫人小声提醒起着王蕴。 “我绝不输给她!”王蕴冷冷说道。 但是,她希望不输,却还是输了。 无论是茶色茶沫还是茶味,都比李娇娘的要逊色。 “点茶,李娘子胜!”石家管事娘子,大声说道。 人群中的议论声又多了起来,有赞叹的,有怀疑的。 当然,有中立派,马上向李娇娘道贺。 高兴的是陆七姑娘。 她小跑着来到李娇娘的身旁,高兴说道,“太厉害了表嫂。” 红珠也笑着道,“表少夫人好样的。” 李娇娘笑着道,“小把戏而已。” 这两小丫头,刚才还一副担心的样子,这回笑得跟花一样。 李娇娘说点茶是小把戏?王家人气了个倒仰。 “我嬴了,王姑娘,该兑现诺言了?”李娇娘端起自己点出的茶,慢悠悠地喝着,笑盈盈看着王蕴。 王蕴气得脸色发白,坐在那里,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一回胜,叫什么胜呢?敢再来一回吗?”王蕴不相信李娇娘嬴了她,李娇娘一定是运气好而已。 石家姑娘忙走出来劝和,“王蕴,按着规矩,点茶一次论输嬴。” “那是大家都知根知底,可你们认识这农妇吗?天晓得她有没有搞鬼?”王蕴冷冷说道。 当着几十人的面点茶,怎会做假?王蕴这是输了不服气,胡搅蛮缠而已。 大家心里都清楚。 但碍于王家的地位,石家姑娘只好说道,“王蕴,那依你说,怎样才能评出高下?” “当然是像其他比赛那样,三局定胜负了。”王蕴看着李娇娘,“如果你的本事是真的,比一百次都不会怕,是,李娘子?” 陆七大声道,“哪有这种比法的?这不公平!” “那允许你们搞鬼才叫公平?”王家少夫人走上前,冷笑道。 陆七冷冷说道,“胡说,我表嫂根本没有搞鬼,你们不都看着吗?” “既然没搞鬼,为什么不敢再比一次?”王蕴讽笑一声,“怕不是机缘巧合,记她嬴了,心里没底。” “你……你胡说!”陆七气得跺脚。 “阿七,别吵了,吵架有辱斯文。出门时,祖母是怎么跟你说的?”李娇娘微微一笑,“她们怀疑我,皆是因为我出身农家,在大家的印象中,农家人都不会点茶,所以我嬴了一次,王家姑娘认为我是作弊了。” “……” “可是呢,大家不知道的是,这点茶啊,在乡下很流行呢。遇到阴雨天不忙时,或是逢年过节时,大家都会聚集在一茶。乡下地大院阔,大家常常摆开桌子斗茶。所以我才说,这只是小把戏而已。” 王蕴脸色铁青一片。 她们城里人引以为傲的点茶,居然是乡下田间地头的娱乐? 哎哟,气死她了! “第二回比赛,开始!”李娇娘推开茶具,“劳烦娘子清洗下茶具,我们要进行比赛了。” 她朝石家一位侍女点头微笑。 “端下去,换干净的茶具来。”石家姑娘吩咐道。 茶具撤下,干净的茶具重新端上来。 点茶重新开始。 和第一回比赛的结果一样,李娇娘胜。 这下子,将整个石家都惊动了。 引得一些男人都前来观看。 王蕴心里焦急烦躁,第三回,输得更是难看。 “三赛三胜,王姑娘,出彩头。”李娇娘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王蕴又羞又气,转身往人群外跑走了。 “哎,输了就跑,你想耍赖呀!你回来,王蕴!”陆七跟着跑了过去。 王家夫人和王少夫人,脸色更是不好看,也转身走开了。 李娇娘并不慌,笑着问石家姑娘,“你知道王府的府邸在哪儿吗?我要上门收彩头。” 第277章 唐氏见王蕴 石家姑娘头疼不已,一百匹马,王家这回输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家有的是钱啦,一百匹马,不过是区区九牛之一毛。 “我知道的,我写个地址给你。”她朝李娇娘点了点头。 …… 陆老太太得知李娇娘胜了,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来。 她莞尔一笑,“这孩子,太调皮了,玩玩而已,要什么彩头啊?” 不过呢,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这个李娇娘,还真是骆诚的福妻,这一回居然赚回了一百匹马。 临安那一位,更加喜欢骆诚了? 可又想到骆诚不喜欢临安的那位主,她又头疼了。 现成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辛苦赚钱,她实在想不通骆诚的想法。 …… 李娇娘还没有回陆宅,但她斗茶赢了王家姑娘的事情,却传入了唐氏的耳朵。 这时,唐氏正在外面会见一位闺友。 而那闺友的妯娌,已经从石家回来了,将事情说给了两人听。 闺友笑着道,“陆夫人,你家这位乡下来的亲戚,可着实了得啊,居然将王家姑娘比下去了。听说,王家姑娘的点茶本事,在她父亲任职的州府里,年年都是第一呢。” 唐氏听完之后,却并没有高兴。 因为那一百匹马,又不会落入她们陆家的帐上,老太太是必会护着骆诚不允许她私吞的。 她更生气的是,李娇娘得罪了王家! 李娇娘不过是个做客的,过些日子就会离开越州城回乡下去,但她却会和王家再次见面。 王家恼火了,不得冲她发火? 唐氏再坐不住了,向闺友匆匆告辞后,马上回了家。 “老太太和表少夫人回来了吗?”唐氏一进府里,马上问着守门的人。 守门的回道,“回夫人话,还没有回。” 还没有回…… 唐氏眯了下眼,这是玩上瘾了? “三少爷呢?” “三少爷没有回府。”守门的又问道。 唐氏道,“你去传话给三少爷,叫他到上房见我,我要带他出门办事,叫他准备下。” “是。”守门的匆匆往后宅跑去。 唐氏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回自己的院子。 刚才出门,是曾娘子跟着她。 曾娘子便问道,“夫人,您这匆匆回来又要出府,待会儿要去哪儿?” 唐氏气恼着道,“李娇娘将王家姑娘得罪了,我要是不上门安抚一下,将来陆家在越州城里,可别想过得安生。” 曾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我这榆木脑袋怎么没想到呢?王家确实不能得罪,王夫人的叔伯小姑是丞相夫人,大伯子是澧州刺史,可不是咱们陆家能得罪得起的。” “李娇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得罪了王家!真正要气死我了!”唐氏咬牙恨道,“趁着这件事情刚刚发生,我马上去王家安慰下王姑娘。” “夫人,那一百匹马呢?王家要是提出不想出这个彩头呢?”曾娘子提醒问道。 “好处反正又不会归陆家得,我们许个承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唐氏冷冷说道。 曾娘子笑着道,“夫人想的极是。” “你找身衣裳给我换换,我和三少爷一起去王家,赔个不是,顺便,带三少爷见见王家人。”唐氏道。 王家眼高于顶,家里出了几个重臣,目前都是官家跟前的红人,而陆家,不过是没落的臣子之后,王家从不与陆家来往。 正好借这个机会,带着小儿子同王家接交接交。 唐氏回到正房,换了衣裳后,陆游来了。 “母亲,听说你要带我出府,有什么事吗?”陆游也换了出门的衣裳。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唐氏喝着茶,愤愤说道,“怪只怪骆诚的娘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尽惹事。” 陆游在后宅陪唐婉休养时,仆人传话说,母亲唐氏在找他,并没有说找他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他便问道,“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唐氏看他一眼,将石家发生的事情,对陆游说了。 她恨恨说道,“那王家人,是能随便得罪的?她轻轻巧巧地闹了这么一出事,你将来还要不要到临安做官的?” 陆游道,“可是母亲,愿赌服输,这可是坊间多年的规矩,您说了也无用。” 唐氏道,“彩头出不出,我管不着,横竖有老太太担着,我们去认个错,总归是不会错的。” 陆游不想去,“李弟妹没有错,无须道歉。” 唐氏气得指着他,“你……你……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捂住着心口,往椅子上歪去。 曾娘子慌忙去扶她,“夫人?夫人?”又跺着脚说着陆游,“夫人的心痛病又犯了,三少爷你别她生气了。” 陆游慌忙去找药,给唐氏服下,“娘,您别生气了,我去就是了。” 服下药丸,唐氏平复着心神,抬头看他,“不会半路跑掉?” 陆游道,“母亲,我说好了陪你去,定然不会跑掉。只是你今日身子不好,就不去了?改天再去。” “死不了。”唐氏扶着曾娘子的手,站起身来,“我还嫌弃去得迟呢!改天?改天的话,王家的怨气更大了。改天的话,还有诚意吗?” 陆游无法,只得点头道,“母亲别生气了,我去便是了。” 唐氏松口气,“那就走。” 母子两个坐着马车来到王家。 他们来得不巧,来迟了。 李娇娘已经先一步来过了,拿到了王家写的条子,同王家管事一起,已经往城外庄子上而去,提那一百匹马去了。 唐氏得知消息,气得眼前直发黑。 “王夫人请放心,等我回家后,一定好生管管表侄媳妇。”唐氏向王家夫人陪着笑脸。 王夫人还没有答话,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冷笑道,“不必了,我们王家,还不至于穷得一百匹马都输不起。” 唐氏抬头,只见一个容颜清丽的年轻女子走进了小厅。 “蕴儿?有我陪客呢,你怎么来了?”王夫人朝王蕴招手。 “婶婶,我来见见陆家夫人啊,免得让人误会,我们家不愿意出彩头。”王蕴冷笑。 唐氏忙讪笑着道,“原来是王姑娘,我这厢给你赔不是了,让你受委屈了。” 第278章 一百匹马,拿得走便是你们的 说着,她又朝儿子陆游使眼色,示意他也给王家姑娘赔不了。 陆游坐着不动,他觉得李娇娘没有做错,无须道歉。 唐氏气得脸色发青,狠狠踩了儿子一脚。 王蕴看一眼唐氏,冷冷一笑,没理会,转身时,看到了陆游。 陆游闲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鼻子。 她呆了一呆,眼前的男子,温文尔雅中透着一丝冷傲,是和王家男儿不一样的风采。 不过,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同一个外男不好多说什么,看了他几眼后,走到婶婶身旁坐下了,闲闲喝茶。 喝着茶时,王蕴又不时地偷看陆游。 王家的一百匹马已经赔走了,唐氏前来道歉,作用已经不大。 但她姿态卑微谦恭,王家夫人也不好冲她发火,加上王蕴再三说只是小事,不必再提。 事情就此了结了。 王家还派大管事娘子送唐氏出府。 唐氏满意而归了。 回家时,唐氏在马车上说道,“三郎,我看王夫人频频看你,眼露欢喜,改日,你再到王家拜会下王老爷。” 王家人的学问,没一个人拿得出手。 陆游一直瞧不起靠裙带关系,靠趋炎附势爬直高位的王家人。 今天陪母亲唐氏去王家,已经是破例,还要他单独去王家,他是打死也不想去。 “我们陆家和王家向来没有来往,为什么要去拜会?不去。”陆游摇头。 唐氏气恼着道,“你还想不想光耀门楣,光复祖宗基业了?” 陆游道,“我去不去王家,和光耀门楣,一点关系也没有。” 唐氏恨铁不成钢地道,“怎会没有关系?你忘记了,王夫人的族妹,便是当今秦呈现的夫人,还有那个王姑娘,她父亲是澧州刺史!你要是结交了王家人,你的仕途一定会顺利许多!” 提到那个王姑娘,陆游更是不喜了。 一个未婚的姑娘,盯着他一个男人看,王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晓得了。”陆游不想跟唐氏再争论这个话题,敷衍着答道。 “别光说晓得了,得去做。”唐氏再三叮嘱。 “知道了,娘!”陆游皱着眉头。 …… 李娇娘去提那一百匹马时,陆老太太不放心,派人去府里找了两个老诚可靠的老仆人跟着去了。 一个是在李娇娘院里当差的周嬷嬷,另一个是府里喂马的一个老仆。 王家仆人看到李娇娘带着两个老仆提那一百匹马,一直是鼻子孔里出着气。 笑话着呢。 到了庄子上,王家仆人指着圈内的一百匹马道,“李娘子,马儿就在那里,正好是一百匹,你自己去提。半个时辰内拿得走一百匹马,便是你们的,拿不走,那就不怪王家不给你马匹,这可是你当着咱们夫人面说过的话。” 说完,仆人走到院门旁的大石头上坐着,晒太阳去了。 周嬷嬷和另一个老仆,一起傻了眼,一百匹,他们三个人赶? 赶得走么? 他们不会御马啊,不知李娘子会不会。 哎哟,李娇娘为什么答应王家这个话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嬷嬷愁苦着问李娇娘,“表少夫人,我和来旺都不会赶马,这一百匹马,可怎么办啊?” 送到手的财富拿不走,真叫人发愁啊。 李娇娘笑微微道,“嬷嬷,我敢这么跟王夫人说,当然是有把握的啦。” 她将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哨,暗中跟着她的小灰毛,马上从一棵树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的院门上,吱吱唔唔地嚷着什么。 “去,把头马找出来!”李娇娘指着那群马,说道。 “老子认得头马!”小灰毛转身一跳,往马群里窜去。 那个王家伙计吃了一惊。 这个李娘子好生厉害,居然知道找头马? 不过,一只小兽,找得到头马吗? 他眯着眼,往马群里看去。 没一会儿,他就惊讶了。 那只小灰毛东西的动作很快,也就几个眨眼间,就将头马找到了。 它坐在头马的头顶上,得意地吱吱唔唔地怪叫着。 “把头马赶出来!”李娇娘冲它大声说道。 吱吱吱—— 小东西叫着跳了几跳,伸着爪子往头马的背上拍去。 那爪子尖尖,扎进马背里,马儿吃了一惊,抬起马蹄惊尖起来。 叫了几声后,所有马儿都不安起来。 第279章 王家相邀 李娇娘捏着汤勺吃着汤面,将左右两只胳膊,轮流伸着给骆诚卷袖子。 她得意地说着,今天上午在石家的事情。 “不自量力的挑战我,还想坑我让我输一大笔钱,我岂是那么好被坑的?当然是还回去咯!” 骆诚眉尖微蹙,“娇娘,王家人,居然下这么重的彩头?一百匹马?”好生阴险的王家! 李娇娘笑着道,“不是,刚开始是十匹,她们挑战我,想让我当众出丑,我便加了上去,翻了十倍。要玩就玩大的,要么就不玩。” 原来是娇娘加的彩头,但刚开始就出十匹,那个王家姑娘,也没有安好心。 骆诚给她卷好了袖子,看着她促狭着道,“娇娘,你还会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昨天跟陆游在一起闲聊时,他听陆游说,王家人善于点茶,可娇娘居然将王家姑娘斗败了,真让他意外。 “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哦。”李娇娘笑眯眯卖着关子,“跟我在一起久了,你就知道了。” “好,我就等着看娇娘其他的本事。”骆诚宠溺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吃好晚饭,李娇娘和骆诚坐在屋前的葡萄架下赏月,商议着将来的计划安排。 “骆诚哥,你想好将来的打算没有?”李娇娘靠着骆诚的肩头,手里捏着一枝桂花嗅着。 到城里住了两天,一点都不习惯,还是乡下好啊,乡下的夜晚安静。 骆诚想到了陆游的话,陆游总是劝着他去临安,还夸着他的底子好,说他进了书院,不出三年一定能考个秀才。 他不稀罕秀才。 “娇娘要是想回云和县,我们随时就回去。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去城里找家铺子,你开医馆,我找其他事情做。” 李娇娘笑着道,“开医馆的事情急不来,眼下多了这么多的马,咱们该好好利用起来才是。” 骆诚没想到好的主意,“娇娘打算怎么利用这批马?” “我想建立个货运队。” “货运队?”这个词很新鲜,骆诚扶着她坐正,“说说看。” 李娇娘的鬼点子一向多。 “就是商队,南方靠水运,北方靠陆运。做南北货运的生意。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得过漂泊的日子了。”李娇娘皱眉。 她有些后悔要了马匹,要那王蕴三千贯钱多省事? 骆诚点头,“这个想法也不错。但话又说回来,凡事急不来,咱们且看且行。” “好呢,反正现在就我们俩花钱,不着急。”李娇娘笑道。 她口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着,要不,找人管理商队? 不过,上哪儿找人呢? 骆诚想到一件事,又说道,“马匹要吃草料,要有人看护,这么多的马匹,少说也要个人看管。可这里是陆家的庄子,我们将马匹放在这里,不给些好处,陆家庄子的人,定然不会让我们屯放的。” 李娇娘点头,“是得和陆家好好商议下。”唐氏那个小气量的人,不给些好处,定然不给她屯马。 骆诚说道,“我去找陆管家问问。庄里的事务,由他安排。” 李娇娘道,“一百匹马,三个人看管,我们出三贯钱一月,你问问看行不行。” “我马上去。” 李娇娘又笑着道,“庄上人要用马匹,他们可以随便用,但是,不能弄丢了,丢了得赔。” 骆诚说道,“这个好处给他们,他们定然不会拒绝了。” 天色还早,庄里的人,还没有入睡。 骆诚找到管家陆吉,说了李娇娘的想法。 一个人一月得一贯钱,再随便用马,这买卖划算。陆吉笑着道,“只要有钱拿,他们定然不会怠慢马匹的。我这就喊人来问问看。” 庄上住着两家人,共有八个人。 都是陆家的家生子,家里有人在城里的陆宅当差。 也都是老实可靠的人。 陆吉说了要求,他们都很爽快地答应着。 但养马队,只要三个人。 骆诚挑了三个青年汉子。 陆家有月钱给,给人看马还有钱拿,三个人都高兴地说道,“表少爷放心,一定看好马匹的。” …… 安排好马群的事情,第二天一早,李娇娘和骆诚在庄上吃罢早饭,就和陆管家周嬷嬷他们,各自坐着马车回了城。 回到自己的院里,李娇娘沐浴一番换了衣裳后,便来到陆老太太的住处。 早有丫头传话进去,“老太太,表少夫人来了。” 李娇娘轻轻松松赚了一个马队回来,名声早在陆家传开。 再没人敢笑话她是穷家农妇。 以前得了她的赏钱,那是假意讨好,这回,那是打心眼里不敢小觑了。 一百匹马,放在哪里都是大富豪。 李娇娘就着丫头挑着的门帘子,走进了正房。 陆老太太老远就笑着道,“回来了?马匹都安顿好了?” 李娇娘笑着道,“安顿好了,老太太要是用得着那些马匹,尽管说。” 陆老太太笑着道,“目前家里暂时用不着,先放着。”又说道,“王家下了请贴来,邀请你明天去王府赏花。” 金秀递上一份贴子给李娇娘看。 李娇娘接到手里,心中不禁好笑,这个王蕴,这是输得不服气么? 还想再输上一输? “只请了我一人吗?”李娇娘将贴子收进袖子里,问着陆老太太。 “还请了你表伯母,你表伯母前往,定然会带上阿七的,正好,有阿七做伴,你不会孤单。”陆老太太笑着道。 唐氏也请了?王蕴,搞什么明堂? “对了,娇娘啦,你昨天的表现,真正叫人刮目相看,不少人都夸着你呢,看,王家就请你了。这往后,宴席定然不会少,我请了城里的绣娘来,给你量身制几套衣裳,以便将来好出门赴宴。” 做衣裳? 这又得花钱。 李娇娘忙摆手,“老太太,我出门带了好几套衣裳,我不缺穿的。” 她吃住在这里,怎么好意思还用陆老太太的? 唐氏那个嫉妒狂,又得抱怨了。 “不用公帐上的钱,用的是我的钱,你就放心收下。”陆老太太笑着道,“你是小辈,我这长辈给你做几套衣裳,那是应该的,你不能拒绝,只管收下便是。” 金秀也笑着道,“表少夫人收下,老太太喜欢表少夫人呢,老太太可不轻易给府里人做衣裳的。” 如此盛情,李娇娘不好拒绝了,她只好收下。 陪陆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李娇娘又来看唐婉。 陆游这会儿出门去了,唐婉由丫头陪着,在院里看兔子。 两只雪白的兔子,正在院中的草地上一跳一跳地玩耍着。 唐婉的侍女百灵,正拿着一片白菜叶子逗着兔子玩。 李娇娘走上前,“三表嫂,身子好些了吗?” “是娇娘来了?我好些了呢。”唐婉拉着李娇娘的手,“来,咱们进屋说话。” 两人进了屋,刚一坐下,李娇娘的脸色就变了。 她看到正屋的桌子上,放着一份请贴,上面书写着一个“王”字。 浅蓝色的云纹封面,金字底,做得十分的华美。 和陆老太太给她的贴子,是一样的。 难道是…… “表嫂,这个王家,是哪个王家?”李娇娘眯了下眼,问道。 唐婉笑着道,“还有哪个王家?越州城的王家,不就是府衙街上的那个王家么?” 王蕴的婶婶家! 而王蕴,目前就住在那里。 王家这么早,就和陆游有来往了吗? “王家的请贴,做得真是精美呢。”李娇娘拿起来,笑着道,不愧是出自有钱的王家之手,“我可以看看吗?” “贴子而已,你看。”唐婉微微一笑。 李娇娘打开来看,只见贴子上面,写的是邀请陆游参加诗会。 “原来是邀请陆游表哥的。”李娇娘合上贴子,“他会去吗?” “他一早就出门去了,没有看到贴子,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去。”唐婉说道。 李娇娘眸光微闪,这么说,陆游还没有见到王蕴? “娇娘,怎么啦?”唐婉见李娇娘低着头,一副想心事的模样,忙问道。 李娇娘说道,“哦,我在想,那王家人都没什么学问,他们请三表哥参加诗会,可别是其他的事情?比如,套他的学业情况,明年不是要厅试了么,万一打听到表哥很厉害,王家子弟暗中做手脚怎么办?” 第280章 为钱而来 唐婉怔怔地说道,“不会,王家人会这么阴险吗?” 李娇娘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家人阴不阴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王蕴是陆游的继妻。 陆游早一天接受王蕴,唐婉就会早一天被休。 她望着唐婉的脸,心中暗自担忧。 还没有出小月子的唐婉,脸色很是苍白,身形很瘦,风吹吹就会倒的样子。 在唐婉还没有修养好身体之前,她不希望王蕴走进她和陆游的生活。 这会打击唐婉的身体。 唐婉看着李娇娘,眨着眼说道,“好,娇娘你说的对,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好。”她将贴子收起来,“昨天你三表哥从王家回来,也跟我说起过,他说他不喜欢王家人。” 李娇娘惊了一瞬,“三表哥,昨天就去过王家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婉道,“你们斗茶结束后,你去了庄子上,母亲和你三表哥就去了王家。” 李娇娘心中明白了,唐氏八成是讨好王家人去了。 这是怕得罪王家呢。 不过,唐氏去就罢了,为什么要带着陆游去? 陆游说不喜欢王家人,是真心话,还是随口敷衍唐婉说的? “原来是礼尚往来。”李娇娘随意笑了笑。 唐婉收起请贴,笑着道,“好了,不提什么王家了。对了,娇娘,说说那些马匹。那一百匹马儿,你安顿到哪儿了?” “我赶往陆家的庄子上了,出了些钱,请他们帮着照看着。”李娇娘笑道。 唐婉笑了起来,“我还担心你应付不了那些马匹呢,原来你都安排好了。”她看着李娇娘,又摇摇头叹息道,“娇娘,你怎么这么能干?我比你大几岁,可我什么都不会。”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会抚琴,会作画,会刺绣,还会梳漂亮的发髻,还会写诗。而这些,我就不及你。”李娇娘握着唐婉的手,“你会的东西很多,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 “可是,这些都不是什么特别的,每个出身大族的女孩儿都会呀。我说的是,你会的那些。比如懂医术,会种田,会做生意,会开饭馆,这些事情要是让我做,我只会吓得呆住,一筹莫展。” 原来唐婉羡慕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三表嫂想学吗?”她巴不得唐婉学些特别的技能,不至于将来被陆游抛弃而抑郁早殇。 “你教我怎么做吃的,对了,我还想学种菜。”唐婉忙说道。 这两样学会了,可以到农家生活了。 “好,我教你。”李娇娘笑着点头。 如何种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不过,种菜和种花是差不多的法子。 唐婉会种花,简单说下种菜的事,融会贯通的加以理解,也不是太难。 最难的是做吃的。 有人领悟好,看一遍就会了。 有人领悟差,做一辈子饭菜,也学不会。 做饭做菜,最难掌握的一点是火候。 如何判断火候,就看个人的理解本事了。 唐婉的院子里,就有小厨房。 晚上想吃点心,就自己到小厨房里煮。 唐婉小月子没有出,李娇娘可不敢叫她亲自掌勺,只让她坐在一旁看着。 她给唐婉示范了做鸡蛋羹。 这个简单易操作。 哪怕做坏了,也不会太难吃,不会浪费食材。 一刻时间后,李娇娘的鸡蛋羹做好了。 她打开锅盖,揭开盖在大头碗上一个盘子。 唐婉站起来,往锅里瞧去,惊讶着道,“呀,这个鸡蛋羹,一个气孔也没有呢。” 百灵也惊叹起来,“看起来好嫩滑。” “表嫂尝尝看。”李娇娘找了块布包着碗,端出锅来,放在灶台上。 百灵取来勺子,舀了一口给唐婉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婉笑着吹吹气,小口品尝着,没一会儿,她惊讶着道,“很好吃呢,好嫩的蛋羹。”又笑着瞪一眼百灵,“比你做得好吃多了。” 百灵委屈着道,“少夫人,我本来就不会做吃的,我最拿手的本事是调胭脂。” 唐婉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也不会做吃的。我们今天看了娇娘做,一起学起来。” 百灵赶忙应道,“是,少夫人,我记下了。” 唐婉又催促着李娇娘,写下做蛋羹的步骤来。 李娇娘笑着道,“表嫂这么聪明,越州城的大厨们都得着慌了。” “为什么呀?” “怕你抢生意啊。”李娇娘笑着道。 百灵拍拍手,笑着道,“少夫人,我们去买座酒楼?咱们有钱呢。” 唐婉的神情马上黯然起来,“家里不准做生意,买空铺子倒是可以。” 李娇娘愤愤不平起来,这是什么破规矩? 都没钱了还死要面子的? 这时候,百合走进了小厨房,“少夫人,夫人来了。” 唐婉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夫人来了,有什么事吗?” 百合说道,“我听到夫人在和曾娘子说话,好像是为了钱而来。” 李娇娘这时候,想到了唐婉的两万贯钱。 唐氏,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三表嫂。”李娇娘拉着唐婉的胳膊,“不管表伯母怎么诉苦,你千万别松口!” 唐婉一脸的为难,“要是她说家里缺钱了,我怎么能拒绝呢?” 以唐婉的性子,还真的说不过唐氏。 李娇娘想到一个主意,她狡黠一笑,“三表嫂,我有个主意。” 唐婉也不想将两万贯交到唐氏的手里,奈何她说不过唐氏。 她担心这一回,她的钱也会被要走。 因为以前,每回都被唐氏骗去钱财,而她只能干生闷气。 唐婉忙说道,“娇娘你快说,有什么办法不让母亲要到钱?” 李娇娘笑眯眯道,“你就说,钱借给我了,我在城里买了座房子,正好缺钱用,你便借我了。” 唐婉犹豫着道,“这个法子可行吗?” “只要你说钱不在自己的手里,她还能怎么着?还能逼着你去抢不成?” 百灵和百合都说道,“少夫人,表少夫人说的对,钱没了,夫人就没有办法了。” 唐婉想了想,“先这么说。”她心里叹了口气。 只怕,这个法子也不可行。 唐婉漱了口,整了下头发,带着百合来到正堂。 李娇娘没有前去,而是和百灵进了小厅里休息去了。 她答应唐婉要写些食谱,现在她闲着,正好写一写。 正堂里,唐婉扶着百合的手,柔柔走上前行礼,“母亲,您来了?” 唐氏见不得她这副风吹吹就要倒的神态,“行了行了,不必行礼了,坐着说话。”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 “是,母亲。”唐婉规规矩矩在下首坐下了,又对百合说道,“去点茶来了。”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唐氏抬了下手。 唐婉坐正身子,“母亲请说。” “昨天,柳家给小七说了门亲事,对方也曾经见过小七,很满意小七,那家人也是熟悉的知根知底的人家。我将这事说给老太太听了,老太太也是赞同的。小七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下月将就亲事定下来。”唐氏说道。 唐婉微微一笑,“原来是说七小姑的婚事,她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婚事是该定下来了。” “婚事一定下来,就得准备嫁妆了。可如今府里的钱,全都用到了三郎的身上,婉儿,小七的嫁妆,就由你来安排。” 唐婉惊得抬头,“母……母亲?我来安排嫁妆?” “怎么,你这做嫂嫂的,安排下小姑子的嫁妆不行吗?兄长如父,嫂嫂如母,小七喊你一声嫂嫂,你连嫁妆都不备的?”唐氏脸色冷冷沉沉,“你现在又没有孩子,难道不该疼一下小七吗?” 唐婉的脸色灰白一片,双手死死抓着袖子,心中不停地想着对策。 嫁妆可不是小数,她的两万贯,只怕都不够! “母亲,备嫁妆可不是小事情,我先跟三郎商议下。”唐婉想到一个主意,马上说道。 唐氏的神情缓和下来,说道,“你们两口子商议下。” 说完,她就带着曾娘子离开了。 唐婉叹着气,“百合,你说怎么办啊?我哪有那么多的钱给小七备嫁妆?” 第281章 嫁妆钱你得出 百合又哪里想得出办法来? 她看着唐婉,“少夫人,咱们问问表少夫人,她兴许有办法呢?” “好,你去请表少夫人来。” 李娇娘在正屋旁的小厅里闲坐着,她看到唐氏离开了,便走出小厅,往正常走来,恰好遇到百合也走来了。 “百合?你怎么把你少夫人丢下,一个人跑来了?” 百合走上前,“表少夫人,我们少夫人请你过去说事情。” 李娇娘问道,“刚才夫人来,说什么了吗?” “说的是七姑娘嫁妆的事情,叫我们少夫人准备着呢。” 陆七姑娘的嫁妆? 李娇娘惊讶了。 昨天还没有婆家呢,这就准备嫁妆了?莫不是,唐氏变着法子打唐婉那两万贯钱的主意? 唐婉请她去说话,八成是没有主意了。 要是唐氏急着用钱,可以说钱被她借走了,可是这备嫁妆的事情,并不是急着用,只怕,唐婉这是躲不过去了。 她心中冷笑,唐氏又没有七老八十,又没有瘫痪在床,再说还有老太太在,准备嫁妆的事情,哪里就轮到唐婉操心的? 李娇娘进了正堂,果然看到唐婉正愁苦着脸,坐在椅子上发呆。 “三表嫂。”她走了过去。 “娇娘,来,坐下说话。”唐婉招手叫她。 “我刚才问过百合了,表伯母找表嫂,商议小七的嫁妆?”李娇娘在唐婉的身旁坐下来。 唐婉点了点头,“我说跟三郎商议一下,母亲才没有说什么。”她看着李娇娘,叹了口气说道,“你刚才还担心是表伯母会来要钱,给我出主意来着。可我没想到,母亲是来说嫁妆的事情。娇娘,这嫁妆可不是小数,我哪里出得起?” 宋时的女性地位,比后期要高。 而这个高,靠的便是嫁妆。 苏大学士的哥哥嫁女儿时,因为筹不齐嫁妆,还曾卖过房子。 这时期的房子价格,已到天花板,城里的房子价格,五进门的已达数十万贯。 “表嫂,表伯母有没有说,嫁妆要多少?”李娇娘问道。 唐婉摇摇头,“没说多少,但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嫁妆,每人都是十万贯外加两家铺子的陪嫁,七姑娘是最小的女儿,是母亲最宠的,定是不会比她们差了。” “十万贯?这么多?”李娇娘惊讶了。 好么,惊讶到她了。 难怪苏大学士的大哥会卖房子嫁女儿了。 在宋朝,没有嫁妆的女孩儿,是会被人嘲笑的。 “母亲叫我出小七的嫁妆,可是,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唐婉叹道。 “她这是惦记上了你那两万贯的赔偿钱,不能光明正大的要,怕被人说是用孙子的血肉钱,便换着法子要钱呢。”李娇娘冷笑。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唐婉抓着李娇娘的胳膊求救,“我所有的钱加起来,都拿不出十万贯呢。” 百合这时哼哼着说道,“就怕夫人要走了少夫人的两万贯还不满足,还要少夫人向娘家借钱。” 李娇娘看向百合,“这又是什么说法?” “百合,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们有一说一,不能瞎说。”唐婉横了眼百合。 百合冷笑,“这府里,谁不知这些事?夫人知道少夫人性子软,她一哭穷,少夫人就到娘家拿钱。这拿一回两回的,娘家不说什么。这常年累月的拿,哪个娘家能有好脾气?” 唐婉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嫁妆的期限是到哪天?”李娇娘想了想,又问。 “说下月会将婚事安排下来。那这嫁妆,也得下月就安排好。”唐婉道。 李娇娘说道,“表嫂,你别着急啊,这月还有好几天呢,婚期总不可能是下月初一?喜服首饰都来不及准备呢。” “我担心这几天,我也想不出法子来。”唐婉叹着气。 李娇娘微微一笑,“我有法子了。只不过,我得等机会。” 唐婉惊喜地看着李娇娘,“什么法子,你快说说?” “我怀疑啊,表伯母根本不是给小七筹备嫁妆,而是变着法子找你要钱。她厚着脸皮要,我们就厚着脸色揭穿她。”李娇娘笑眯眯道。 唐婉有些犹豫,“这……真的好吗?我不想闹得太过。” 李娇娘恨铁不成钢看着她,“表嫂,你没了孩子的时候,她心疼过你吗?赔给你孩子的钱,那是给你养身子的,她当时打的什么主意?” 提到没了的孩子,唐婉的脸色,马上惨白起来,“我记着那件事情呢。” “对呀,你不为自己着想,得为没了的孩子着想!你的钱,可是他的!谁也不能拿走!” 唐婉看着李娇娘,“我知道,我不会给她的。” “你先休息着,我去表伯母那里坐坐,探探她的想法。”李娇娘握了握她的手。 “也好,只是,你别和她吵架。”唐婉担心快言快语的李娇娘跟唐氏闹起来,李娇娘在越州城没有帮手,会吃亏。 “我不和她吵。”李娇娘微微一笑。 跟她吵?看唐氏有没有本事。 第282章 李娇娘离开唐婉的住处后,马上去了唐氏的园子。 唐氏对她,一向是表面和气,背后恨恨咬牙嫌弃。 “你今儿有空,没有陪老夫人?怎么来了我这里?”唐氏翻着帐本,淡淡看她。 这个李娇娘,究竟几时滚走? 李娇娘微微一笑,“正要去看老太太呢,走着走着,发现走到表伯母这里来了,便走来看看表伯母。”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天天都一样?”唐氏淡笑。 “对了,七姑娘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她?” 唐氏心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个农妇这样闲么?七姑娘平时忙着呢,不是习字便是刺绣或抚琴。 “她每天的女工很忙,这会儿在园子里。”唐氏不耐烦说道。 李娇娘又笑着道,“昨天我和七姑娘一起在石家做客时,有人开玩笑问她打算嫁个什么样的夫君,她说想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我差点气笑了。” 唐氏冷着脸,“她年纪小,懂什么呀?” “对了,表伯母,七姑娘有亲事了吗?” “八字还早呢。”唐氏不耐烦道,“娇娘,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老太太那里,一会儿她找不到你,又来问我。” “好好,我这就去看老太太。”李娇娘站起身来,“表伯母,我改天来看你。” 别,她可不想再看到这个李娇娘。 …… 李娇娘离开唐氏的正房,在陆宅里闲逛起来。 她心中暗忖,唐氏不承认陆七姑娘有婚嫁之事,却对唐婚说婚事近了,显然,又使着法子骗唐婚的钱呢。 她拿女儿的名声骗钱,那就随她的意好了。 李娇娘勾着唇角,狡黠一笑。 府里的一个老嬷嬷走来了,见到李娇娘,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表少夫人,逛园子呢。” “嗯呢,对了,七姑娘下月要出嫁了,府里会办多少宴席啊?陆家亲戚多,那时,一定会很热闹?”李娇娘遇到的人,是陆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 这嬷嬷很得陆老太太的信任,是陆老太太年轻时的陪嫁。 只是年纪大了,并没有怎么当差,只负责管着一些小丫头的言行,监督下园子的打扫情况。 没事的时候,就陪陆老太太聊天打发时间。 井嬷嬷听李娇娘这么没头没脑的忽然一问,一时愣了愣。 “七姑娘下月出嫁?没听说啊?”井嬷嬷惊讶着问道,“表少夫人,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咦,你不知道吗?是表伯母说的啊,说是城中柳家做的媒。我问过三表嫂,三表嫂说柳家也是城中大族。大族柳家做媒,想必,那家的子弟也是不错的?” “柳家做媒?”嬷嬷更吃惊了,从没有听说啊? 七姑娘要是有了婆家,不是先说给老太太听吗? 老太太同意了,这亲事才算同意。 她是老太太的陪嫁,老太太的事情,哪件不跟她说的? 她怎么不知道七姑娘要出嫁的事呢? “我找七姑娘去了,我先恭喜恭喜她。”李娇娘朝嬷嬷挥挥手,笑着走开了。 井嬷嬷也没有心情逛园子了,转道往陆老太太的园子走去。 不是走,是小跑着。 而李娇娘,沿路走,沿路说着陆七姑娘下月要出嫁的事情。 府里的人,听得全都吃了一惊。 后来,李娇娘干脆出府去了。 井嬷嬷走得气喘吁吁,来到陆老太太的园子,园中的丫头见到她这样,十分惊讶,“井嬷嬷,你这是怎么啦?” “老太太呢?”井嬷嬷脚步不停,走上了台阶。 “就在屋里啊,听着金秀念话本子呢。”小丫头一指正房。 不等小丫头挑门帘子,井嬷嬷自己挑帘子跑进去了。 将小丫惊得愣住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井嬷嬷快步跑上前。 陆老太太靠在贵妃椅上,半眯眼,听话本子正听得起劲呢,被人惊扰,她马上睁眼来看。 “怎么啦这是,你这一把年纪的,这是跑着来的?”陆老太太笑着道,“也不怕累散你的骨头?怎么,你家那儿子儿媳又气你了?” 井嬷嬷被媳妇气着了,就爱来找陆老太太诉苦。 陆老太太的日子过得甚是无聊,有人找她说话,不管说什么,她都听着。 井嬷嬷走到陆老太太的跟前,喘着气说道,“七姑娘下月出嫁的事,老太太知道吗?” 陆老太太一愣,“七姑娘下月出嫁,谁说的?这婚事的影子都没有呢,哪里传来的消息?这不是坏她的名声吗?” 金秀也说道,“井嬷嬷,七姑娘的婚事定下后,老太太都会和你商议啊,您老怎么糊涂了?反而来问老太太。” 井嬷嬷说道,“我刚才在西园里,查看那桂花采摘的情况时,遇到了表少夫人,是她说的。她还问我陆家会办几桌酒宴,会不会很热闹。” “表少夫人说的?我这里都没有定下呢,她如何知道的?她又是听谁说的?”陆老太太惊诧问道。 “啊,这……”井嬷嬷一拍大腿,“哎哟,瞧我老糊涂了,我忘记了问了。” “老太太,表少夫人为人稳重,不会瞎说话的,她这么问,定然是听谁说了。”金秀说道。 陆老太太沉着脸,从贵妃椅上坐起来,“嗯,说的没错,金秀,你去找找表少夫人,她不知家里的规矩,有些话能说不能说,得提醒下她。” “晓得了,老夫人,我这就去找她。” 金秀没有找到李娇娘。 守门的人说,她出府去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金秀问。 李娇娘来越州城没有几天,路线并不熟悉,去的地方,一定不会太远。 “哦,她应该去明绣坊去了,刚才,表少夫人问我最近的绣坊在哪儿来着,我跟她说了这个地方。”守门的小厮说道。 明绣坊离这里只有一里来路,跑着过去就能找到。 金秀提起裙子摆,往明绣坊跑去。 但金秀还是来迟了一步,李娇娘刚刚离开了。 “咦,金秀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绣坊里的一个绣娘,认出了金秀,笑着问道。 这家绣坊的价钱公道,金秀的绣活做不过来时,就来这里定制成衣。 第283章 时间久了,她跟这里的绣娘都混熟了。 “是丽娘啊,我这会儿正忙着呢,没时间聊天,咱们改天再聊啊。”没找到人,金秀转身就走。 丽娘拉住了她,“金秀,你等会儿,有件事情要问你呢。” 金秀只好转身过来,“你快说啊,我真的好忙,我们老太太叫我找人呢。” 丽娘便说道,“好,我说快点。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府上七姑娘出嫁穿的那些衣裳,会放在哪家绣庄做啊?要是没有定下来,放我这里做怎么样?我给你们便宜点,咱们都是老熟人嘛。” 金秀惊讶看她,“七……七姑娘的嫁衣?谁跟你说,她要做嫁衣了?” 丽娘眨着眼,“她下月出嫁,这婚事刚定下来,难道不要做嫁衣吗?” 金秀快被她气死了,“丽娘,你只需说,谁说七姑娘下月要出嫁的?” 丽娘说道,“你们府上的表少夫人李娘子啊,她刚才到我这里定做帕子和鞋子,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怎么啦,金秀?” 李娇娘说的? 金秀一跺脚,这个李娇娘不是很聪明的人吗?怎么瞎说一通啊! 哎呀,这绣坊的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这不得传遍几条街? 绣坊里人来人往的。 “我这会儿找的便是她,她人呢?往哪里走了?”金秀急忙问道。 丽娘伸手一指右边,“她往右边去了。” “她说了去哪里了吗?” “没有说。” 金秀急得又跺了下脚,跑出绣坊,又往右边街市追去。 这回是漫无目的的找,不仅没有找到李娇娘,连连打听之下,也没有找到。 金秀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往回走。 而这时,李娇娘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 看着金秀跑远的背影,她微微一笑,现在谣言一起,足够唐氏挨一顿训了。 …… 金秀没有找到李娇娘,只得回来复命。 “老太太,没有找到表少夫人,她去街上去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金秀沮丧着回道。 “去,将夫人请来。”陆老太太不相信,是李娇娘胡乱说起的谣言。 定是唐氏说了什么,李娇娘才相信了。 她只要问问唐氏,就能问出事情来。 “是,老夫人。”金秀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又跑去找唐氏。 唐氏挑着眉,“老太太找我?什么事?” 金秀懒得说,“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唐氏疑惑地看她一眼,锁好帐本,带着曾娘子来到了陆老太太的上房。 陆老太太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摇摇指着唐氏怒道,“我问你,七姑娘下月要出嫁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唐氏惊得呆住,“这……这……,老太太,绝没有的事情,阿七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下月怎么可能出嫁?这是哪里来的谣言?这……这这不坏阿七的名声么?” “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会坏她的名声呢。”陆老太太冷笑。 “老太太,究竟是谁说的?”唐氏压着怒火,“我一定好好的罚罚她!” “你且坐好,等人回来,你就知道了!”陆老太太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唐氏只好坐着等,心里却在想着,是唐婉说的吗?唐婉没那个胆子瞎说? 再说了,她又没有具体说下月出嫁,只说了可能。 …… 李娇娘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着。 逛着逛着,她走到了一家茶馆的门口。 茶馆门口一侧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堆着一叠纸,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坐在桌后写着什么。 一个年轻人,坐在他的面前,说着什么。 年轻人说完,老头给了二十文钱。 “故事不错,二十文收好,另外,送一场听书。”老头抓了一小把钱给那年轻人。 “多谢老丈。”年轻人捧着钱,乐呵呵说道。 “再有故事再来啊。” “好嘞。” 这是在,收故事?李娇娘好奇,走上前去看。 只见老头的桌子前面垂着一块布,布上写着,“收故事,二十文一个,另外送听书一场。” 李娇娘笑了。 这跟清朝那个收聊斋故事的老头,一个路子呢。 李娇娘走上前,在凳子上坐下来,“老丈,我说一个故事。” “二十文一个故事。”老丈没抬头,只管低头写着自己的字。 李娇娘清清嗓子,“好嘞,我就说了啊。” 她将陆游和唐婉的故事,说给了老头听。 老头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抬头说道,“姑娘,你这故事卖与我,可惜了,我这里是茶馆,那些欢快的故事,绿林好汉的故事,听众最多。你这是痴男怨女的故事,那是才子佳人们爱听,茶馆里,都是闲汉子啊。” 李娇娘往茶馆里看去,那里正传来阵阵叫好声。 可不是么,全是一群汉子们。 这种地方,唐氏不一定会来。 李娇娘便问道,“多谢老丈指点,那请问,哪里有曲艺坊?” 这时候的曲艺坊,唱的都是文人们写的诗,配上器乐,由歌女们传唱开头。 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舞台剧。 不过,曲艺坊里爱创新,有好的点子,他们都是爱听取的。 老头说道,“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左走,在第二个拐弯口拐弯,再直走,打听打听就能找到,那里有家骊歌坊,有女子用琵琶弹唱故事。” “多谢老丈提醒。” 李娇娘道了谢,按着老头指的路,往骊歌坊寻去。 人们听她说打听骊歌坊,马上指了路,“很好找的,最华丽最阔气的大门便是。上面写着骊歌坊。”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大门装饰得极为华丽,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 有男子,也有蒙着面纱的女子。 里面的丝乐声频频传出。 李娇娘走了进去,找到坊主说了想法。 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她听着李娇娘说的故事,惊叹着道,“这故事十分的凄美,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人捧场。万一没人捧场,我辛苦调教姑娘们,岂不是白白浪费精力和时间?” 李娇娘知道,她是不想出故事钱,“坊主娘子这里人来人往的,还愁没人捧场?我呢,也是路上听来的,我一时兴起,认为唱跳出来才好看,坊主娘子,我不图报酬。” 第284章 “老太太,我……”唐氏吓得站起身来,“这家里处处要花钱,我也是有苦衷的。三郎读书花的钱也多……” 陆老太太怒道,“你住口!三郎读书的钱,哪里花过家里一文钱?全是婉儿的嫁妆!” “……” “她嫁进来的时候,那一百抬嫁妆,只怕早花光了,你如今还打她的主意,叫她上哪儿找钱去?难道找她娘家?也不怕她娘家人找上门来!她好歹是你堂侄女,你就这么算计她的?” 话说得赤果果。 陆老太太不带一丝遮掩地训斥着唐氏。 唐氏被骂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陆老太太也是气急了,又骂道,“哼,家里处处用钱吗?当我婆子眼瞎了看不出来?你是把钱全都贴补到大郎二郎两家去了。那两个,还当国公爷活着呢,有大把大把的钱供他们花,不思进取,成天花天酒地!” “……” “我怕他们日子过得紧巴,还将他们的几个女儿接来身边住,可他们倒好,不光不往家里送钱,反而每年都拿钱走!也得亏三郎媳妇老实,还没有孩子,要不然,一准闹开!” “……” “家里的钱贴补老大老二,家里要用钱了找老三!唐氏,你当的好家!” 唐氏吓得一抖,这老太太,全都知道? 陆老太太又说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敢不敢把帐本拿来给我看?我原想着,我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几年,这家里的大小事情,总归是你说了算,只要家不倒,随你。” “……” “可你倒好,总做些让家不安宁的事情!” 唐氏咬了咬唇,“老太太,我……我也是急糊涂了,我也是为家里好。” 陆老太太看她一眼,轻哼一声,“小七的婚事,由我作主!你就别管了。我既做了主,她的嫁妆,由我来管。” “是。”唐氏松了口气,转身时,又看到李娇娘,她恨恨着道,“可是老夫人,这外头都在传,小七下月出嫁,这可如何收场?” 陆老太太冷着脸,“不劳你操心了!我已经有了看中的人!安排下月出嫁,也是来得及的。” 唐氏忙问,“是谁家的? 陆老太太冷笑,“你放心,我选好的人,不会比你挑的人差!看看你挑的人家,都是什么人家,小七嫁过去,能过好日子吗?” 唐氏不服气,“老太太,我挑的两家,都是门第高的世家,和小七婚配,并不会委屈她。” 陆老太太冷冷看她一眼,“门第高又怎样?合适吗?头一家罗家,那罗家小郎的屋里,有个美貌的通房丫头,据说,长相比小七好看,这是好婚配?” 唐氏道,“男人屋里有美貌通房丫头,不算什么大事,一个丫头而已,撼动不了主妇的地位。” “你糊涂!”陆老太太冷笑道,“那罗家小郎,极爱那个通房丫头,为了那丫头,跟家里闹过好几回了,扬言今生不娶妻只要那丫头,你说这样的人,能嫁?” 唐氏道,“不过是年轻气盛胡闹而已,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几时长大?三十岁?还是五十岁?”陆老太太冷笑道,“幸好小七也嫌弃,小七虽然混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说罗小郎嫌弃她胖,她是死也不会嫁罗家。” 唐氏又道,“这都不嫁了,老太太您还说什么?” “还有柳家介绍的童家,那童家的公子,年纪也太大了些,都二十五了,比小七大十二岁,这么大年纪还没有成亲,只怕,有些古怪。” 唐氏忙说道,“老太太,我和柳夫人相交多年,她做的媒,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那假如不好呢?柳家和童家是亲戚,你怎知道,不是两家算计着你?” 唐氏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陆老太太道,“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的婚事,都是我安排的,她们三人成婚多年,是不是都过得和美?我原想着,我年纪大了,小七的婚事就由你管好了,可谁想到,你挑的都是什么人家?” “……” “小七又不及她三个姐姐聪明,万一遇到那等奸滑的,会将小七拿得死死的,那会害她一辈子!” 唐氏又问道,“老太太,您总归说一下,安排的是哪家?” 陆老太太轻哼,“城北刘家三房的幺儿,不比你找的两家好?” 原来是刘家幺儿,唐氏心中不愿意,但老太太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万一她反对了,老太太不管嫁妆了,她不是自找麻烦? “既然老太太安排好了,我就不必多操心了。”唐氏道。 陆老太太冷笑,“你还是操心大郎二郎去。三郎的事,你也少管!” 唐氏看她一眼,“是。” “行了行了,吵了半天,我也累了,你回。”陆老太太不耐烦的挥挥手。 唐氏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老太太当着李娇娘的面说她,她的面子都丢光了。 她冷冷看一眼李娇娘,带着曾娘子离开了。 李娇娘吐了口气,朝陆老太太走过去,“表姨祖母,我今天是不是办坏了事情?” 她故意办坏的,要不然啊,陆七姑娘就会被唐氏随便塞个人家嫁了,唐婉的钱又得被骗走了。 陆老太太笑着道,“不怪你!你又不知情。” 李娇娘抬头,“那我放心了。”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去。”陆老太太被唐氏气得身子乏了,只想休息一会儿,“对了,娇娘,你去跟三郎媳妇说一声,关于小七的嫁妆,叫她不用操心。她操心她自己。” “是,老夫人。”李娇娘高兴点头。 第285章 李娇娘将陆老太太的安排,说给唐婉听。 唐婉松了口气。 她说道,“虽然我不能给小七准备所有的嫁妆,但是,我装备一部分,还是有能力的,必竟,好是我的小姑子,我这做嫂嫂的,哪能一点都不管她的?” 李娇娘说道,“我也给她准备一点,我没什么钱,马匹倒是很多,到时候送她一驾马车。” …… 到傍晚时,陪着陆游出门的骆诚回来了。 一进院子门,他就高兴说道,“娇娘,我寻到了一家铺子,明天带你去看看。” 李娇娘跟着唐婉学会回了编缨络,她将编了一半的缨络丢在面前的箩筐里,走来给他倒茶。 “哦,地段怎么样?价钱贵不贵?有多大地方?”李娇娘兴冲冲问道。 骆诚说道,“就在集市附近,价钱的话,一年租金是八百贯。大小和我们住的地方差不多大,正堂加左右两间屋子。有一间小后院,院里有口井。” 八百贯一年?杀猪呢这是? 好贵。 李娇娘想到王家的邀请,皱着眉头道,“明天怕是没有时间去看,明天王家请我去赴宴。后天,咱们后天去看看,那家铺子适合做什么生意。” 听到王家,骆诚马上问道,“哪个王家?” “还能哪个王家?不就是那个输了一百匹马的王家么?”李娇娘轻哼,“大约输了不甘心,又想跟我比什么了?” “不甘心?又想着刁难你?”骆诚沉下脸来,“那你还去?” 李娇娘笑眯眯道,“放心,她们刁难不了我,我机灵着呢。贴子是送到老太太那里的,不去的话,老太太的面子过不去。” 骆诚看着她,“去了之后,小心些为好。” “晓得啦,官人!”李娇娘伸着手,捏捏他的脸,“来了越州城几天,不怎么晒太阳,这脸都变白了,成小白脸了,可别到时候被哪个小娘子勾跑了。” 李娇娘叹着气,摇摇头。 骆诚生得真好看,有个词叫剑眉星目,说的便是他的眉眼。 个子又高,天然衣架子。 骆诚黑着脸,“尽胡说,除了你把我勾着走,谁都勾不走。”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 她伸手缠着他的脖子,“记着这句话,除了我勾着你走,任何女人都不可以。” 骆诚搂着她,“娇娘,在我眼里,只有你是女人。” 李娇娘笑着问道,“那其他女人,是什么?” “就是人而已,和男人一样的人。” 李娇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骆诚,越来越会说话了。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骆诚和李娇娘,照例先到陆老太太的上房吃早饭。 早饭后,陆老太太就说起了到王家赴宴的事情,叮嘱着李娇娘该注意的地方。 “王家的宅子比石家大,娇娘去了王家,记得跟着你表伯母,不要随意走动,免得走丢了。” 李娇娘心说,她有小灰毛,丢谁也不可能丢她。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陆老太太的叮嘱,“是,表姨祖母。娇娘记下了。” “骆诚今天就随我出门,我带你见个客人。”陆老太太看着骆诚道。 骆诚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是。” 李娇娘捧着茶碗,抿着茶水,她往骆诚脸上看去,心中疑惑着。 很明显,老太太很喜欢他们夫妇俩,生她吃亏,生怕骆诚被人瞧不起,不是叫管家带着骆诚熟悉越州城,就是叫陆游带着骆诚见识越州的学子,或者是她亲自带骆诚指点言行。 怎么骆诚还不高兴了? 怪事。 又坐了会儿,唐氏那里派人来了,说出门的时间到了,前院在备马车了。 “去去,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陆老太太朝李娇娘挥挥手。 骆诚站起身来,“我送送娇娘。” 李娇娘想到刚才骆诚的表情,点了点头,“好,你送送我。” 两个人一起走出去了。 井嬷嬷看着两人的背影,说道,“老太太,这两口子的感情真好啊,府里的三少爷三少夫人,就叫人操心了。” 提到陆游和唐氏,陆老太太的好心情,又一下子没了。 这两口子,成婚多年,早几年时,两人还很恩爱,可过着过着,就跟路人一样了。 走到路上遇到了,也是各自看去一眼,各自走开。 这还当着大家的面呢,就是这种表情,关起门时,指不定怎样冷淡呢。 难怪一直没有孩子。 “各人的造化。”陆老太太叹了口气。 …… 李娇娘和骆诚并排往前院走去。 走了一会儿后,李娇娘往身后看了看,发现离得陆老太太的园子大门已经很远了。 她这才问着骆诚,“骆诚哥,我刚才看到,老太太说要带你出门见客时,你的脸色马上变了,不想去吗?” 骆诚看着她,点了点头,“嗯,不想去。” 李娇娘握着他的手,“难为你了,你是怕老太太伤心,才勉强去的?” 骆诚心里暗自叹着,对,他是勉强的。 还没有去,他已经知道,见的会是什么人。 “都是些官员,娇娘,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见到官员。”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不想做官,那咱们就一直做生意好了,等我从王家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家铺子。” 说着话,便到了前院门这里。 唐氏看到李娇娘,只淡淡说了声,“上马车。” 昨天她被李娇娘着实气着了,现在见了李娇娘,她是一眼都不想见着。 可是没办法,王家点名要请李娇娘,她不得不带着李娇娘坐马车。 在家可以冷着脸,在外面,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陆游也受到了邀请。 他是男子,骑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马车里,唐氏坐得像尊菩萨,微闭着眼,一言不发。 李娇娘挑着帘子,看着街景,她口里说道,“表伯母,老太太说,七姑娘的嫁妆,由她准备,叫我们大家都不要操心。但我想着,我是她表嫂啊,一文钱压箱钱都不送的,那可说不过去呢。” 唐氏抬起头,淡淡看向李娇娘,这死妮子,又想打什么主意呢? 第286章 王蕴示好 “娇娘有心了。”唐氏淡淡说道。 李娇娘放下帘子,回头朝唐氏笑着道,“表伯母,我给七表妹的添箱礼是一驾马车。” 唐氏吸了口气,这死妮子,哄她的? “当真?”唐氏确认着问道。 “我现在没什么钱,有的只有马。我就送马车好了。”李娇娘皱着眉,“表伯母可别嫌弃啊,我真没有多少钱。” “哪里嫌弃你?心意到了就行了。”唐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这还差不多! 这妮子两口子在这里白吃白住这些日子,拿马车抵了,她就不计较了。 李娇娘回头看她一眼,心中暗笑,这个唐氏,果然是拿钱哄哄就会好。 她也不是小气阴险之人。 唐氏针对唐婉,她必会出手相帮唐婉。 唐氏安安分分时,她也可以相助。 必竟骆诚的将来,还需陆家相助。 …… 不知不觉间,马车到了王家。 李娇娘看到那府门,心中暗道,王家果然有钱。 王家的府门,比陆家和石家都要阔气。 下了马车,早有王家的管事娘子前来引路。 李娇娘又留意到,王家仆人的穿着,也比别家强。 难怪傲然得不可一世呢。 有钱,在哪个世道都是骄傲的底气。 进了王家后院,李娇娘看到,已经来了不少别府的客人了。 有男眷,有女眷。 陆游被请到了男眷那边。 十几个青年男子们,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着,高谈阔论。 陆游是皱着眉头走过去的。 唐氏和李娇娘,则被王家的管事娘子,引到了王蕴所在的花园。 王蕴看到她们来了,马上热情地迎上来。 “陆夫人好。”又朝李娇娘含笑点头,“李娘子。” 李娇娘:“……”王蕴失忆了? 不记得前天的事情了?居然对她这么客气? 李娇娘的为人是,别人对她笑时,她则笑,别人对她凶时,她会更凶。 王蕴礼貌示好,她也客气地回了礼,“王蕴姑娘。” 王蕴笑着将她们往园子里迎,“来,咱们这边坐,我婶婶家园子里的一株桂花树,长了二百年了,应了一句话,独木成林。就靠这一株树,半个后园都闻得到香气。” 唐氏笑着道,“早就听说,王家后院的一株百年桂花树,长得十分壮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蕴又喊来侍女,送来各种用桂花用的点心。 殷勤周到得像是,陆家人是贵客。 李娇娘一直冷眼看着王蕴的一举一动。 发现王蕴十分的讨好唐氏,请她来,则像是陪衬的。 王蕴的举动,太奇怪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王夫人陪着其他女眷走来,王蕴引着大家相见。 小花园里,渐渐的热闹起来。 王蕴道了声失陪,说要去看看桂花酒,和侍女走开了。 唐氏则和王家夫人闲聊起来。 李娇娘一个人,在园子里信步闲走。 走到园子门口,这时,她发现,前方没走多远的王蕴去的地方是男眷们饮酒的地方。 而且,她走向的是陆游! 陆游,正独自一人站在锦鲤池边看锦鲤呢。 王蕴走到陆游的面前,微微笑着,说着什么。 隔得太远,李娇娘听不到。 其实,也不必打听王蕴对陆游说了什么。 只看陆游的态度即可。 必竟,将来这二人是两口子。 她现在关心的是,王蕴和陆游,这个时候,有没有开始交往。 王蕴说了几句话后,陆游朝王蕴拱手施了一礼,便走开了。 脸上没有嫌弃之色,而是平静温和的。 但王蕴却是笑颜如花的。 李娇娘心头一沉。 她明白了,是王蕴主动的。 以王家的实力,和王蕴的脾气,再加上唐婉的条件唐氏的态度,出现那样的结局,并没有奇怪之处。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唤醒唐婉了。 李娇娘回了园子,去看那株神奇桂花树。 没多久,王蕴回来了。 她走到李娇娘身旁,和声说道,“李娘子,向你打听件事。” 冲着她说话态度好,李娇娘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什么事啊,王蕴?” “我堂哥看上了陆三少爷的字,你能不能帮下忙,帮我求下陆三少爷,求他写副字。”王蕴含笑道,从袖里取了一张纸来,递与李娇娘,“抄这首诗就好。我表哥说,想装成画裱糊起来。” 李娇娘接过她递来的纸张,上面写着一首诗,是陆游最近写的。 看着是咏景,实则是写美人。 李娇娘笑着道,“王蕴啊,我三表哥就在你府上啊,你叫你堂哥直接求他不就好了?我只是陆家亲戚,我和三表哥没怎么说过话,我们又不熟。” 开玩笑,她一个做弟妹的,找大伯子要字,算什么呀? 王蕴抓着她的手求着,“李娘子,你堂哥那人胆子小,不敢跟生人说话,我又是女孩家,不好找陆三少爷直说,你是他亲戚,时常见面的,说话方便呀,你要是见不着陆三少爷,可以找到她娘子,求下她娘子不也是一样的?” 胆子够大! 李娇娘佩服王蕴追男子的大胆。 居然敢求到正妻那里。 “这个……”李娇娘皱起眉头。 王蕴道,“李娘子啊,求你了哦,我堂哥是个字痴,他喜欢的字,不得到的话,就会发疯的。” 李娇娘暗笑,是你要发疯? 别扯什么堂哥堂弟。 见李娇娘不说话,王蕴展开纠缠模式,一直不让李娇娘走。 李娇娘被王蕴缠得烦透了,敷衍着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啊,我话先说在前头,成不成,我不知道,我这三表哥啊,脾气坏着呢,心情不好时,别说写字,看到笔就要扔。” 王蕴眨着眼,“看着不像啊,像个脾气很好的人呢。” “哪有,这是表面啊,他在家总是发脾气,尤其最爱骂我三表嫂,总被他骂得哭。”李娇娘瞎说一番。 王蕴却不以然,她心里想着,八成是陆游的娘子脾气太坏,才引得陆游发火。 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发火,只会是做娘子的不贤惠。 “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啊,李娘子。”王蕴笑着道。 李娇娘心中冷嗤,她算明白了,赚王蕴一百匹马,不是那么好赚的。 瞧瞧,刁难她来了。 第287章 李娇娘心中冷嗤,她算明白了,赚王蕴一百匹马,不是那么好赚的。 瞧瞧,刁难她来了。 第0287章 从王家回到陆宅,李娇娘并没有将王蕴所求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张抄了诗的纸张,被她团成一团,扔了。 陆游和唐氏进了府,各自回自己的园子去了。 李娇娘没有回后宅,而是牵出自己的马儿,骑着马赶往昨天去过的骊歌坊。 她要打听打听,坊主的曲目排排演好了没有。 她等于不及了,她巴不得唐婉马上看到自己的未来。 坊主看到她来了,伸手揉着额头,头疼说道,“李娘子啊,你催得太紧了,我这才刚刚写出诗曲来,姑娘们正在试唱呢,有些调子还没有写好,我看啊,最快是五天后。” “你昨天也说是五天后。”李娇娘不满意这个答案。 坊主笑了,“李娘子啊,我说的是大约,大约五天,这又不是盖房子,按着速度能猜到时间?咱们这个,急不得!” 李娇娘也怕催急了,好好的曲目被人改砸了。 只好说道,“行行,我不催你了,你尽快就是。” “晓得了。” …… 虽然已是下午过半,但骆诚和陆老太太还没有回府。 这个时候,骆诚正和陆老太太,在越州城的另一世家,陈家做客。 陈家家主刚一看到骆诚时,不禁一时失态,喊了声,“国公爷?” 骆诚忙拱手行礼,谦恭说道,“陈大人,晚生姓骆,云和县人氏,布衣。” 陈家家主闭了下眼,再看时,发现确实看错了。 这人长得像过世的宁国公而已。 “请起请起。”陈家家主摇摇头,“我还以为是……” “陈阁老,您没有看错,他正是宁国公之子。”陆老太太长叹一声,“当年,是我派人护送往云和县隐居的。” 陈家家主大吃一惊,“他……他便是那个孩子?” “没错。”陆老太太点头。 骆诚静静看向陆老太太,“表姨祖母,我不知你们说什么,什么宁国公,什么那个孩子,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个管家的孙子,一个农夫而已。” 陈家家主着急着道,“小公子爷,当年的事情,官家已经澄清了,你父亲是冤枉的,你为何不认回身份?” 骆诚淡淡说道,“我觉得,我目前的身分就很好。”他朝陆老太太和陈家家主抱拳行了一礼,“在下还有急事要处理,先行离开了。” 说完,也不理会二人是什么表情,转身就往书房外面走。 陆老太太急忙喊着他,“骆诚,骆诚?” 骆诚已经走远了。 “这孩子。”陆老太太摇摇头,她望着陈家家主,“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让他肯认亲?宁国公府恢复国公府的话,陆家,陈家,石家,还有临安的岳家,都会重新得到重视。” “他来了这些天,陆老太太都没有劝说成功?”陈家家主很意外? 陆老太太苦笑,“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劝说成功了,他会是那个脾气?” 陈家家主捏着胡子叹道,“容老夫想想。” …… 第288章 租铺子 “凶宅?”骆诚大吃一惊,“刘员外,这铺子是凶宅?” 刘员外听到“凶宅”二字,也是大吃一惊。 坏了,还是没有瞒住。 “胡说八道,这铺子怎么可能是凶宅呢?你们诽谤诬陷,我可是不依的。”刘员外袖子一甩,冷哼一声。 “刘员外,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咱们一起去问问附近的人。”李娇娘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刘员外。 刘员外心里暗道,这小娘子好生狡猾,居然打听过了? 那是瞒不住了。 他讪讪着哼了一声,“那也是别家胡说八道。怪只怪早先的一个租户生意太好,惹着同行了。那同行故意放了谣言,说这里闹鬼,还故意半夜三更的捣蛋,租户无法,只好搬走了。这闹鬼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李娇娘眯了下眼,“刘员外,不是这么简单?” 刘员外手一摊,“我要把铺子租出去,我干嘛瞎说?” 李娇娘皱着眉头,“你等会儿啊,我问下我官人。”她拉了下骆诚的袖子,“骆诚哥,咱们要租吗?” 说着话,她朝骆诚挤了挤眼。 骆诚天天跟她睡一床,还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 “闹鬼的不租,何况,还这么贵。”他拉着李娇娘的手,“咱们走。” “好呢。” 两人转身往外走。 刘员外急了,忙喊着二人,“二位请留步,留步啊,价钱方面好说呢。” “闹鬼呢,除非晚上不住铺子里不开店,那样的话,我开铺子能有多少生意?”李娇娘摇摇头,“很不划算,不要不要。” “去别处看看。”骆诚说道。 “好呢。” “诶,那你们说说,一年出多少租金,才肯租?”刘员外急跑了两步,拦着他们。 两人停了脚步。 李娇娘看着骆诚,“骆诚哥,我们现在钱不够,这家铺子太大,店主让价,估计也让不了多少。咱们找家小的铺子租。” “好。”骆诚点头。 “小铺子租了没生意,你们租了不划算。”刘员外摆着手。 “你这铺子闹鬼,也一样没有生意啊。”李娇娘轻哼。 刘员外揉着额头,“这样,七百贯一年,以前的租房,我收的都是八百贯一年,这左右的铺子,还要九百贯一年呢。” 骆诚看着李娇娘,用眼神询问。 李娇娘还是摇摇头,“还是太贵了,你要是只收四百贯,我就租下来。” 刘员外的小三角眼,顿时瞪得大了一圈,“四……四百贯?这条街上,最小的铺子也不止四百贯呢!比我这铺子小一半的,也要六百贯一年。” 李娇娘哼了一声,“可是刘员外,这条街上,也只有你家的铺子闹鬼呀。” 骆诚拉着李娇娘的手,绕开刘员外继续往外走,“娇娘,我们的钱不够,只能租四百贯一年的铺子,太贵了租不起。” “唉,说的也是呢。那咱们走,去别处去看看。” 刘员外咬了咬牙:“等等,好,四百贯就四百贯。不过得一次性付清钱,一手钱,一手钥匙,一天也不拖延。” 李娇娘挑了下眉,看着骆诚,“骆诚哥,租下来?生意先做做看再说。” “不行再转租掉。”骆诚说道。 “好。” 骆诚转身,对刘员外道,“那就劳烦刘员外写份契约书来,咱们将协议签了。” “好说好说,你们等着。” 刘员外走到屋子一角,打开一个柜子的锁,取了早就写好的协议书出来。 他的这间铺子,空了两个来月了。 来看铺子的人不少,每天都有好几个,可没一个愿意租的。 他都快急死了,全家就靠着租铺子过活呢。 为了快些租出去,他将协议书就放在铺子里。 不仅有协议书,还有按手印的红印泥,有笔墨,有空白的纸。 为的是万一写错了,好更改。 李娇娘看着他急得什么样的,心中好笑,早知道这样,再砍个几十贯下来。 协议书一式三份,屋主刘员外一份,承租人李娇娘骆诚这里一份,另外的一份,是要送到坊正那里去的。 越州城大,分成几大坊。 每个坊里又分几条街几条巷,这每个坊都由一个九品小吏管着治安和税收。 两方协议写好,一起到了坊正那里。 坊正看到协议书,问着骆诚他们做什么生意,并提醒着他们,“私卖米粮盐茶是不准的。其他生意,随意。” 铺子里卖的盐巴和茶叶还有米粮,全从官家拿货,谁敢私卖? 李娇娘笑着道,“开医馆。” “医馆么,准了。”坊正签了名,盖了印章。 两方人回到铺子后,李娇娘取出随身带的四百贯银票,给了刘员外。 刘员外则送上钥匙,“好了,这铺子就交与你们了。” 又说了些注意烛火的事项,便满意地离去了。 李娇娘捏着钥匙,笑着道,“四百贯租这么大间铺子,值了。”她打量着铺子,“一间专门存入药材,一间是看病的,中间屋子是接待的。楼上么,咱们住。三间房啊,你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做客房。” 骆诚心里轻哼,一人一间? 想得美! 他也环顾着四周,“娇娘,晚上我要来看看这里,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鬼’,闹得这里不安宁。” 他不相信世上有鬼。 都是人的心里暗示而已。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也来。”李娇娘眨着眼,兴冲冲道。 骆诚摇摇头,“你不要来,就呆在陆家。” 李娇娘撇着唇,轻哼一声,“你几时见我胆小了?你不让我来,我自己来。” 骆诚摇摇头,“好好好,带你来。” 这家铺子闹鬼,还是李娇娘先知道的,即便是他不说来抓鬼的事,她也会悄悄来看。 她的好奇心,一向都大。 天不早了,两人关了铺子,锁了门,坐着马车回了家。 …… 李娇娘和骆诚每天的晚饭,都是在陆老太太那里吃。 今天自然不例外。 骆诚不想去,但奈何他们住在陆家,哪怕不吃饭,这早晚的请安,还要是去的。 陆老太太看到骆诚来了,只摇摇头,并没有说骆诚在陈家不告而别的事情。 李娇娘更是不知道发生的事情。 吃罢晚饭后,李娇娘说起了她租的铺子。 “表姨祖母,我和骆诚哥盘下了一间铺子,过两天我们就搬过去住。不过您放心,我有空就回陆家看您。” 陆老太太吃惊地看着骆诚,“你们……你们还是要经商?这经商……”她长长叹了口气,“商人的地位低,世家子弟们都是不屑做生意的。” 第289章 凶宅 “我不爱考学,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官,我觉得做生意挺好的。”骆诚说道。 “老太太,不做生意,他们靠什么营生?他们本来就是生意人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唐氏说道。 她心中却在鄙夷,生意人,还想跟她儿子来往? 嗤—— 陆老太太沉声说道,“骆诚,你要是缺钱了,去跟陈大人说一声,他会带你去临安,随便一个官职,也比做生意强!” “我们不缺钱,我们只是想做一番事业。”骆诚道,“娇娘爱医术,我们开的是医馆,有收入,还能圆个梦想,一举两得。” “事……事业?”陆老太太看着二人,半天才喘了口气,她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们。” “多谢表姨祖母理解。”骆诚站起身来,朝陆老太太施了一礼。 理解?她根本无法理解!但骆诚太固执。陆老太太也是一点辙也没有。 她说道,“你们在越州人,没什么熟人,将来遇到麻烦,别藏着忍着,只管跟我说。陆家在越州城,还是有些朋友的。” “晓得了,表姨祖母。”李娇娘也站起身来,和骆诚一起回道。 两人又陪陆老太太说会儿话,就离开了。 唐氏这时笑了笑,“老太太,骆诚的性子,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子,您何必勉强呢?” 陆老太太冷冷看着她,“骆诚的性子怎么不好?哪里不是做官的料子?我看你是存着偏见!” 唐氏被怼得无话可说。 她忍着怒火,讪讪着道,“天不早了,老太太您早点休息着,媳妇回去了。” 陆老太太看也不看她。 唐氏看她一眼,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了。 等走出陆老太太的院子门,曾娘子道,“夫人,骆表少爷是客人,老太太偏爱着,那是常情,不过现在,他们两口子马上要搬出去了,夫人也不必生气了。” “搬走最好,家里能省些用度了。”唐氏冷哼。 两人说着话,绕过一处假山,迎面遇到了独自走来的陆游。 陆游低头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郎。”唐氏先喊着陆游。 陆游停了脚步,朝唐氏行礼,“母亲。”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唐氏看着三儿子,不满地问道。 虽然她看不上骆诚,但不得不说,骆诚出身差却生得气宇轩昂朝气勃勃。 反观她儿子呢,整天忧苦着脸。 看着着实叫人窝火。 “无事,在想夫子出的考题而已。”陆游回道。 原来是想考题。 唐氏今天在王家意外得知,三儿子的夫子,和王家还有些渊源。 她便说道,“三郎,你们崔夫子和王家是亲戚,你得好好跟王家走动走动。让崔夫子多多提点你的课业。” 这些话,唐氏已经说过三遍了。 陆游实在不想听。 但他是个孝顺的人,从不与唐氏争吵,认真回道,“晓得了,母亲。” “去去。”唐氏挥挥手,和曾娘子离开了。 陆游皱起眉头,叹了一声,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 夜色罩着越州城。 李娇娘和骆诚,却从陆家后宅悄悄离府,往他们租的铺子走去。 为了不吵到陆家人,他们没有赶马车,而是步行。 从陆家走到铺子所在地,不过是三条街的距离。 “晚上人少天凉,适合步行。”李娇娘看了看街景,笑着道。 她总是这般无所谓。 骆诚不满她这样的矜持。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总是撒娇叫他背她,现在熟了,她竟不撒娇了。 骆诚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上来。” 李娇娘愣了愣,“不要,走着挺好的。” 说着,她往旁边走过去,骆诚将她往身后一拉,背到背上去了。 李娇娘气笑了,“我又不是小脚太太,就让我走走。每天吃完饭,不是睡着,就是坐着,我都长胖了。” 骆诚轻笑,“胖?肉呢?一身排骨,居然说胖?” “你怎么知道我一身排骨?”李娇娘伸手掐着他,“晚上又摸我了?说好了晚上各睡各的,互不干扰的,你食言。” 骆诚往身后看一眼,“你自己滚过来的,我赶都赶不走。” 李娇娘:“不可能!” “你睡着了,哪里知道?” 李娇娘:“……”行,搬到铺子后,她和骆诚一人一间屋一人一张床,互不侵犯。 “我走得快,你走得慢,早去早回。”骆诚背着李娇娘,大步往前走。 李娇娘气笑了,“好,我心疼你怕你累着了,你还不领情。” 骆诚心里道,是他心疼她的脚。 到了铺子前,李娇娘发现,对面的几家铺子,生意正火着。 酒馆,茶馆里人声鼎沸。 但和她这铺子相邻的几家,却全都关了门。 骆诚看着四周,说道,“看来,这铺子还真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咱们查一查就知道了。”李娇娘打开了铺子门。 “我们到楼上去等着。”骆诚道。 “好。” 两人关了铺子门,没有燃烛火,而是摸着黑,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二楼的三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骆诚和李娇娘,走到靠巷子那边的厢房里,在屋角的地上盘腿坐下来。 李娇娘从肩头上将小灰毛拎下来,小声道,“有人说这家铺子里闹鬼,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听,给我指指路,我要捉鬼。” 小灰毛马上竖起毛来,尖叫一声,“老子怕鬼。” 你大爷的,你怕球的鬼! 天天半夜三更钻来钻去,怕鬼?明明是懒! 李娇娘踩着它的尾巴,恶狠狠道,“我们两人也在,你怕什么?给我听!捉不到鬼,我把你留在这里看门!” 小东西不敢吱唔叫嚷了,嘤嘤嘤着跳到外面去了。 “它好像不太乐意?”骆诚笑着道。 “最近没给它派差事,变懒了。”李娇娘冷哼。 她何偿不是也变懒了? 天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可不就懒了么? 她得赶紧着将铺子收拾好,开门营业。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 又不能说话,又是黑夜中,李娇娘靠在骆诚的肩头上,渐渐地打起了瞌睡。 而这时,楼下却传来什么古怪的声音。 第290章 “娇娘?”骆诚轻轻捏捏她的耳朵。 李娇娘已经被惊醒了。 “我听见了。”她小声道,“走,咱们去看看。” 小灰毛这时窜了过来,“他大爷的,是个人在哭!” 确切的说,是个女人在哭。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命来……”一个女人不停地拍着门,大声哭喊着。 骆诚牵着李娇娘的手,摸着黑,来到一楼。 一楼铺子门被拍得砰砰直响。 那妇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喊着。 “哪里是什么鬼,分明是个人!”李娇娘小声道,“骆诚,放她进来,我们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是个疯了个女人而已。 先天疯的女人,是不会这么闹的,这是后天受了刺激而疯的女人。 “好,你站在我后面,免得她伤着你了。”骆诚说道,“疯子都不会看人的,疯起来会乱打人。” 李娇娘抱着小灰毛,站在骆诚的后面。 骆诚将带来的蜡烛放在屋中唯一的小柜子上,点燃了。 这才走上前开了门。 门忽然拉开,那妇人一时没站稳当,摔在了地上。 “儿子,儿子呢?我的儿子呢?你还我儿子——”她爬起来,朝骆诚冲来。 “骆诚哥,小心!”李娇娘飞快拉开骆诚。 妇人又伸手来抓,“还我儿子,你们把我儿子害死了,我要你们的命!” 她披头散发的,只穿着一身中衣,伸着骨瘦如柴的手,朝骆诚又抓来。 骆诚飞快伸手将她的胳膊抓住,来了个反手一摔。 妇人被摔倒在地,疼得大叫了一声。 但没像正常女人那样哭着,仍是骂着哭着“还我儿子命来——” 李娇娘把她的衣服摆撕了两条下来,将她的手脚反捆起来。 “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我苦命的儿子啊,他死得好惨啦……”妇人仍然哭号着。 李娇娘仔细打量了妇人几眼,对骆诚道,“骆诚哥,这妇人出身不凡,定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夫人。看她的衣着,这可是上好的苏锦。而且她的手指相当的白皙,一点做过粗活的痕迹都没有。” “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过来,我们等着好了。”骆诚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娇娘点了点头。 妇人不停地骂着哭着,过了会儿,竟歪在地上睡着了。 “我去瞧瞧她的身子。”李娇娘笑着道,“我有预感,这是我开张的第一笔生意,没准啊,还会因此而一炮而红。” 骆诚自然是知道她的本事,说道,“趁着她睡着了,你快给看看。” “好。” 李娇娘挽了袖子,开始给妇人诊断。 这妇人很瘦,和唐婉一样的瘦得像纸片人了。 看她的五观,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但身体弱得像是老妇。 她又查看了她的大脑。 她发现,这妇人的脑中,有阴影。 这是受了外伤再加受了刺激,才会疯的。 “脑袋受过伤,又受了刺激,才会这样。看来,是因为她儿子。”李娇娘叹了一声。 她没有生过孩子,但见过不少因为失了孩子而患上严重心里疾病的人。 爱孩子的人,孩子是他们的天,没了孩子,那无疑于,天塌陷了。 要是没有家人的关心,当然会疯了。 第291章 王蕴进陆家 说得挺像回事的。 不过,王大少爷自认也不是吓大的,他怀疑李娇娘在故意吓他。 随便提一个名字就吓着了,他也太窝囊了。 他冷笑一声,“秦小公爷会听你的?别唬人了!” 李娇娘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她从随身背的布包里,取了一封信出来,抖开来,送到王大少爷的面前。 笑盈盈道,“会认字?王大少爷?上面写了什么?” 王大少爷走近两步,往那信上看去。 没一会儿,他的脸色赫然大变。 这信…… 真的是秦埙写的! 而且信上说,李娘子要是有困难了,可随时到临安秦府找秦埙,秦埙会鼎力相助。 这个女人,是李娘子? “你是……李娘子?”王大少爷一脸吃惊。 “你们府上的仆人都认得我,你不认得我?唉,话又说回来,我等小民,自然不配你认得。”李娇娘调侃一笑,收了信,放回背包里,“看清了?还要拆我的铺子吗?” 王大少爷咬了咬牙,“朝仆人挥了挥手,把少夫人带走,回府!” 仆人们见主子都焉了,更加不敢放肆了,缩头缩脑将疯妇人抬到铺子门前的马车里。 一伙人跟来时一样,急火火很快就走得没了踪影。 街上又恢复了宁静。 李娇娘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好困啊,骆诚哥,咱们回陆家睡觉去,明天去王家给这王大少夫人看病去,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呢。” 骆诚扶着软绵绵的李娇娘,“我看这王大少爷不一定会给自己娘子治病。他娘子睡在地上,他居然叫仆人抬走,他连根手指都不想伸。” 他无法想像,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无情冷血的男人。 同床共枕的女人,居然叫仆人像抬死狗一样抬走。 而且,还是生过孩子的娘子。 李娇娘却笑着道,“不,他会治的,哪怕他非常非常讨厌他媳妇,他也会治。” 骆诚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因为面子呀。”李娇娘笑道,“我去过王家,和王家仆人打过交道,也悄悄听过他们聊天,也和别府的夫人们说过话,却没人说起过王家的疯少夫人。可见,这件事情王家对外瞒得紧。要是他不治,我就宣扬出去!看他王家怕不怕丢脸!” 骆诚捏捏她的鼻子,“狡猾。” 李娇娘拿开他的手,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是想着王家的钱,我是心疼那女人,病成那样了,自己男人却那样对待她,真是可怜。” 古时的女人,嫁夫随夫。 如果娘家不强大,如果男人不疼爱,如果没有厉害的儿子,一辈子就会卑微的活着。 活得不如一只牲口。 骆诚叹道,“确实可怜。” 那撕心裂肺哭着喊儿子的声音,过了这么久了,仍就让人心头沉沉。 “骆诚哥。”李娇娘抬头,看着骆诚,“我将来要是病了疯了,你会不会对我弃之不管?” “绝无可能!”骆诚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脸颊,“我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的。” “反正那时我也糊涂得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李娇娘低着头,叹了一声,“你把我丢了我也感受不到。” 骆诚捏了下她的脸,黑着脸道,“尽瞎想。我不会不管你,我说过,我决定对你好,就会永久永久对你好。” 李娇娘笑了起来,招手叫了声小灰毛,“小甜甜,记着啊,他要是负我,你给我抓花他的脸。” 小灰毛马上狗腿的吱唔一声。 骆诚:“……”谁说娇娘没娘家人?这不是一个? …… 李娇娘和骆诚将铺子收拾好,锁了门,又连夜赶回陆家。 回去时,李娇娘再没有矜持着要自己走路。 她太困了,走路直打哈欠。 骆诚二话不说,将她直接背到了身上。 李娇娘趴在骆诚宽大的后背上,心里非常的踏实。 晃晃悠悠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怎么回到陆家小园床上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骆诚在给她洗脚。 脚底的神经被他的大手一揉,李娇娘的瞌睡一下子全无,下意识地将脚往回缩。 骆诚拍了下她的脚,轻斥说道,“别闹,洗好了好睡觉。” 李娇娘坐起身来,又发现身上的外衫脱了,只穿着中衣,中衣里还是空空的,小衣全没了。 显然,还给她擦了遍澡。 李娇娘心中暖暖的。 是呢,她家的骆诚,才不会像王大少爷那样,把自己娘子像死狗一样对待。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陆家小园时,已经是天朦朦亮的时候了。 骆诚索性不睡了,沐浴换了身衣裳后,轻手轻脚整理起他和娇娘的行李物品。 铺子并不老旧,清扫一下,将家具采购齐全了,他和娇娘就可以搬走了。 越州城什么都有,采购物品布置铺子,一天时间就够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周嬷嬷走来扫院子。 骆诚摆摆手,小声道,“周嬷嬷,娇娘到天亮才睡,您老别扫了,下午再来。” 周嬷嬷一下子明白了,年轻人嘛,贪睡。 她笑呵呵道,“晓得了,让表少夫人多睡会儿,我昨点再来。对了,我将早饭也端来。” 陆诚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好嘞。”周嬷嬷笑呵呵走了。 府里的人,有时候身子不适了,没去老太太那里问安,老太太也不会怪罪。 各自将早饭端来园里吃。 周嬷嬷往大厨房走的时候,遇到了唐婉身边的百灵。 百灵笑着问好,“周嬷嬷好,您一大早的,要去哪儿?” 周嬷嬷笑着道,“表少夫人身子不适,诚表少爷叫我给她端早饭回去吃。” 年轻夫妇起迟了,说身子不适,哪里就真会是身子病了? 这是前晚贪享床第之欢,身子累着了。 百灵是唐婉的丫头,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抿唇一笑,“这个表少夫人!我说呢,以往这时候都会在逛园子了。” 百灵从大厨房,端了一笼小牛肉包回到唐婉的园子。 这时候,正遇到陆游往外走。 百灵走上前问道,“三少爷,您要出门啊?不陪少夫人吃早饭了?” “不了,你们陪她吃,我还有事。”陆游朝百灵点了下头,就走过去了。 百灵皱了下眉头,端着包子进了唐婉的卧房。 卧房外间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粥,四碟子小菜。 粥和小菜,是百合在小厨房做的。 她们不会做包子,便到大厨房里端。 “你们陪我吃早饭,三少爷有事,出门去了。”唐氏穿着一件家常衣,走到桌边朝两个侍女微微一笑。 百灵将包子放在桌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忍着了,没有说了来。 她替唐婉感到心酸。 同样是年轻夫妻,李娇娘贪睡,骆诚安排起了早饭。 而唐婉小产后身子弱,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陆游却没有关心唐婉的吃喝,就出门去了。 每天安排吃什么饭,都是她们两个丫头替唐婉操心着。 …… 李娇娘贪睡,不能去陆老太太那里吃早饭。 骆诚亲自去说明了原因。 他还说了已租下商铺的事情,“租金昨天下午时分已经付了,契约书已写好了,这几天将铺子布置好后,就搬过去。” 陆老太太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租金都出了,我还能说什么?就这样罢。你们对越州城不熟悉,采买物品的事情,我让陆吉带着你们去。” 骆诚知道,这是陆老太太的好意,他没有拒绝,道了谢。 …… 陆游走到前院时,被唐氏的仆人曾娘子拦住了。 他不太高兴道,“何事?我正要出府办事呢,快说。” “夫人找三少说话,不会耽误三少爷太久的。”曾娘子笑着回道。 陆游暗自一叹,“前头带路。” “是,三少爷。” 来到唐氏的上房,陆游惊讶地看到,王蕴来了。 “陆三公子。”王蕴站起身来,朝陆游微微一笑。 她平日里总是穿一身喜庆的玫红,今天一改常态,穿一身水青色的裙子。 原先发髻上亮闪闪的珍贵头饰也减了几件,只插着两只不太奢华的碧玉发簪。 通身的装扮,将那热辣的性子藏了几分,露几分文静秀雅来。 唐氏对王蕴越看越喜爱,朝陆游道,“三郎,王五姑娘是特意来找你的。” 第292章 陆游淡淡看了王蕴一眼,回礼道,“王五姑娘。”冷着脸在唐氏的一侧坐下了。 唐氏心中怪着儿子,一大早的,摔什么脸色? 但她不好当着王蕴的面喝斥儿子,强笑着道,“三郎,王五姑娘的堂哥十分爱慕你的字,想请你写几个字。” 王蕴又说道,“陆三公子,不会写太多,只有一首词而已。”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递向陆游。 她昨天求过李娇娘,但她又不放心李娇娘,便又亲自来了。 陆游往那纸上看去,微微一愣,这不是他新写的词吗? 前几天在友人那里写的,这么快,就传开了? 唐氏见陆游不接,她上前接了,说道,“三郎,不过是一首词而已,耽误不了你太久的。你现就去写,好让王五姑娘带走。” 说着,唐氏喊着曾娘子取笔墨和上好的书写纸来。 陆游心里不愿意,但他是个听母亲话的人,只暗自叹气没有反对。 王蕴心中大喜。 这么快就能拿走吗?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求李娇娘了。 看来下回要找陆游的话,她就来找唐氏。 “多谢陆夫人。”王蕴站起身来,朝唐氏行了一礼。 唐氏笑着道,“又不是我写的字,你要谢,就谢我儿三郎。” 王蕴又朝陆游道谢。 唐氏更笑了,“真正是个老实的孩子,不过是几个字而已,哪里就真要感谢的?” 王蕴说道,“要的要的,不管怎么说,耽误了陆三公子的时间不是么?” “你这孩子……”唐氏摇摇头,笑起来。 另一边,曾娘子命人找了块新的绢布铺在桌上,将取来的笔墨纸砚摆好。 陆游这才提笔写起来。 他的字,雅中透着豪气,被身边不少人追捧。 王蕴看着他写字,不时地赞叹着。 陆游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了她一眼。 几十个字的词,片刻间就写好了。 陆游搁下笔,看了眼自己的字,朝王蕴点头,“好了。” “太好了,多谢陆三公子。”王蕴高兴地说道。 唐氏笑着道,“几个字而已,你要是有空,常来坐坐,我叫三郎多写几个字给你带回去。” “那可太好了。”王蕴心里乐开了花,悄悄看一眼陆游,去收那副字去了。 王蕴离开的时候,唐氏又命陆游送她。 陆游想着,反正自己要出府,便也没有反对,说了声,“王五姑娘请。”便先一步离开了。 王蕴收着写好的字,笑盈盈朝唐氏道了别,带着侍女快步追上了陆游。 她不时说着陆游的诗词。 陆游表情淡淡,偶尔应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府门口,陆游只朝王蕴点了下头,便骑着马离开了。 “这个陆三公子,可真是冷傲得很。”王蕴的侍女撇着唇。 “行了,咱们又不熟,谈不上冷啊热的。”王蕴喝斥着侍女。 侍女撇撇唇,扶着王蕴坐上马车,离开了陆宅。 这一幕,被唐氏的侍女百灵看见了。 唐氏要买些胭脂,她拿了钱,正要出门,不想,看到了陆游和外府的一个女子走在一起。 那女子对陆游笑得十分的讨好,那是哪家的姑娘? 百灵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唐婉抱不平。 陆游说什么,要急着出府办事情,叫唐婉自己吃早饭,他就不陪了。 可这会儿,却陪着个外府的姑娘! 太不像话了! 百灵心中愤愤不平,很想将事情告诉给唐婉听,却又听唐婉多心,身子更不好了。 她吐了口气,忍了。 …… 骆诚去找了陆家的大管家陆吉,问了采买家具的事宜。 陆吉笑着道,“表少爷,老太太已经吩咐我了,你要出门时,随时喊我一声就行。” 铺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凳子和一个歪腿小柜子。 再无其他家具。 桌椅柜子床,全都得买。 可这样的话,开支就很大。 骆诚挑了几样必须品,写在纸上,给陆吉看,“我目前需要这些,其他的,再慢慢添置。” 陆吉说道,“表少爷,买现成的呢,要贵一些,但是不会等,随时有卖的。请人做木工的活,就会便宜很多,还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定做,就是时间久一些。” 骆诚便问道,“时间久,最久是多久?能便宜多少?” “十天左右。”陆吉道,“能便宜一半的钱。” 骆诚想着,也才便宜一半的钱,等十天的话,娇娘估计不想等。 而且,他也不想等。 他不想再住到陆府了。 “还是买现做的。铺子已经租下了,钱也付了。空着一天,便是白白的出租金,不划算。”骆诚说道,“开张十天,何止赚家具的差价?” 陆吉笑着道,“表少爷说得也是啊,那咱们这就出府,我带你去看看卖家具的铺子。” 他心中暗道,骆诚真会过日子啊。 谁说商人不好的? 不精打细算的话,日子能过长久么? 住在这城里,哪样不要花钱的? 骆诚和陆吉坐了马车,到家具铺子订了货。 大件物品,掌柜的都会送货上门。 也才半个上午的时间,骆诚就将铺子里所需的家具采购齐了。 那些小件的物品,比如什么碗啊,茶杯啊,床上用品啊,等等。 骆诚没有采买。 采买那些东西,他的眼光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还是让娇娘来买。 陆吉打量着铺子,赞叹道,“这个地方好啊,开什么铺子都会赚钱的呢。” 骆诚微微一笑,“看运气。” 隔壁布行的伙计,正在扫铺子前的地,看一眼骆诚和陆吉,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 “两位,你们将这铺子租下来了?” 骆诚朝小伙计拱了下手,“往后咱们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不敢当不敢当。”小伙计赶紧还礼,“你们做什么生意呢?” “医馆。”骆诚说道。 “哦,原来是医馆啊,好厉害呢。”原来不是同行,小伙计放心下来。 他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问骆诚,“你……你知不知道,这铺子的前一个掌柜,为什么不开了?”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下骆诚,免得到时候大惊小叫的,吓死个人。 他就住在自家铺子的二楼,可受不了惊吓了。 被鬼吵得睡不着就罢了,要是再被人吵,他会疯掉的。 骆诚猜着他会这么问,笑了笑,“你是说闹鬼的事?” 小伙计睁大双眼,“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骆诚道,“嗯,因为我将那鬼抓到了。” 小伙计更加吃惊了,“什么?你将鬼抓到了?那……那鬼呢?在哪儿?” 第293章 骆诚猜着他会这么问,笑了笑,“你是说闹鬼的事?” 小伙计睁大双眼,“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骆诚道,“嗯,因为我将那鬼抓到了。” 小伙计更加吃惊了,“什么?你将鬼抓到了?那……那鬼呢?在哪儿?” 骆诚笑着道,“确切的说,是我娘子抓到的。其实,那不是鬼,是个疯女人。她因为儿子死了,得了失心疯,才会半夜跑出来哭喊着找儿子。而且,那个妇人我们也认得,已经跟那家人说了,叫他们看好点,别再放出来吓人。” 伙计有些不相信,“你哄我的?不是鬼,是人装的?” “她不是装的,她是个疯得厉害的人。你要是不相信,那就晚上不要睡着,守着听听,看还会不会闹鬼。” 伙计撇撇唇,“她一闹,我就醒了,哪里需要不睡觉的守着?” 他摇摇头,走了。 陆吉这时说道,“哎呀,表少公子啊,你租的是间闹鬼的屋子?这这这这……,你快退了。” “陆伯,那不是鬼,是人,我刚才也说了,还是认识的一户人家的妇人。” 陆吉好奇了,“表少公子,是哪家的妇人?” 骆诚摇摇头,“我不能说,对方并没有对我们有恶意,还是不要公开。” 当然了,如果王家再来闹他和娇娘,就按娇娘说的,公开出去。 陆吉笑了笑,“表少爷说的对,还是不要公开,必竟啊,家里出了个疯妇人,是件不光彩的事呢。” …… 骆诚回到家时,李娇娘才刚刚睡醒。 她看到风尘仆仆回来的骆诚,惊讶问道,“你出门去了?怎么不睡会儿?” 他们俩从外面回来时,天都快亮了。 她睡到快中午了才醒来,骆诚却从外面回来,真是年轻精力旺啊。 “睡不着,索性出门办事去了。”骆诚揉揉她的脸,“睡好了吗?” “差不多。”李娇娘打了个哈欠。她还想睡,可是想到下午要去王家,她还是勉为其难的起床啊,“对了,你去哪儿了?” “我去买了家具,将铺子大致布置好了,不过,一些小件的物品没有买,我买不好,还是你去买。比如茶碗水壶饭碗那些东西。”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呀,你也太心急了,也不急着一天两天的。” “租金已出,当然是早点搬去才好。” 李娇娘笑着点头,“说的也是。”又见他眼睛布着血丝,料想他回来就没有睡,抓着他的手往里屋拖,“一直没睡?换身衣裳睡会。” “我不困。” “不困也睡会好,我还想你下午陪我去王家给王大少夫人看病呢,那时候你打起瞌睡来,岂不丢人闹笑话。” 骆诚黑着脸,“不可能打瞌睡。” “听话,乖,去睡会儿。真当自己精神好啊?”李娇娘硬将他推向床边,又去扯他的衣裳。 骆诚窘着脸,“我自己来。” 李娇娘抿唇而笑,“好,你自己来,我关门出去了。” 真是个矫情的男人,天天睡一床的,拔一下衣裳看一下果体怎么啦? …… 晌午后,李娇娘将云和县常用的银针手术刀具药品等物,装入背布里,和骆诚一起,坐了马车往王家而来。 王家守门的见到她,傲然问着,“可有贴子?” 李娇娘微微一笑,“我见王蕴姑娘,也需要贴子?” 守门依旧摇摇头,“要,没有贴子,不得入内。” 豁,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还以为是皇宫呢! 骆诚这时冷声开口,“贵府的大少爷,最近还好?” 守门的眨着眼,这位,认得大少爷? 骆诚又冷冷说道,“王姑娘不让我们见,那我们就见王大少爷。当然,如果他不想面子丢光,被越州城全城人耻笑的话,也可以不见的。” 李娇娘则笑眯眯道,“我们是来给府上的大少夫人看病的,她最近好?有没有半夜出门的习惯?” 守门的仆人更加惊讶了,他们居然提起了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身子不好,常年呆在自己的院里,根本没有出府过,这个娘子,怎么问她有没有出府过? “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呢?滚滚滚!”守门的不耐烦起来。 第294章 如果治得好,他马上和那女人和离! 疯疯癫癫闹了两三年了,他实在是受够了!他快要被她闹疯了。 打不得,被外人知道,他的面子得丢光。 关不得,她娘家人会不答应。 杀…… 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骂,她听得懂才怪! “你们治得好?”王大少爷问。 李娇娘说道,“我有八成的把握。” 必竟是手术,又不是普通小病。 她可不敢百分百的下保证。 但王大少爷却十分的欣喜,马上说道,“好,只要你让她不疯闹,诊金没有问题。” 反正她那样了,治得好更好,治不好…… 权当是她的命了,他反正已经尽力而为了。 世人和她娘家人,也不会说他什么。 这活说得让医者放心。李娇娘说道,“如果治好了,我要五百贯的诊金,如果治不好,我分文不收。” 王大少爷说道,“你如果治好了,诊金当然没问题!” 这么爽快的话,早在李娇娘料想之中。 她说道,“我带来了治病的施针工具和药品,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看看尊夫人。” “你们跟我来。” 王大少爷带着李娇娘和骆诚,往后宅走来。 上回来王家,李娇娘只逛了一小半的地方。 这一回,王大少爷带他们去的是另一处宅院。 李娇娘发现,这一处地方,比王蕴带她走的地方,更加奢华。 王家果然有钱。 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小院子前。 院子外面很是荒凉,杂草丛生,院门也是破败不堪。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找我儿子,我要找我儿子!你们放我出去……,呜呜呜,我想我儿子啊……”院中,有时断时续的哭喊声传来。 正是那个疯女人的声音。 “别哭了,吵死了!”有仆人喝斥着。 王大少爷皱了下眉头,朝李娇娘和骆诚点了下头,“就在这里,进来。” 院里的地上,落叶成堆。 院中只有三间屋子。 屋子的窗户,也是破破烂烂的。 人情凉薄啊,李娇娘心里暗叹。 古时夫妻之间没了情谊,下场便是如此么? 她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声。 骆诚飞快抓着她的手,小声说道,“世上也不尽是薄情之人。”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促狭着道,“骆诚哥不会薄情,对?” 骆诚一瞬不瞬看着她的双眼,“不会。” 李娇娘笑了起来,“我就随便说说罢了,瞧你认真的样儿。” 骆诚将她的手紧紧握了握,他绝不会。 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地帮着他将日子过好,他怎会弃她? 她明明可以嫁个贵公子,不必辛苦奔波为钱操劳,可她却选择了他。 他做不到对她薄情。 李娇娘抽回了手,笑着道,“好了,我们去看看病人。” 骆诚点头,“好。” 王少夫人关在东侧间的卧房里。 那卧房,比他们在云和县住房的条件还要简陋。 不过,床上的被褥物品并不缺少。 王少夫人被捆在椅子上,披头散发的,一边哭,一边骂着。 屋中的另一张椅上,坐着个嗑瓜子的婆子。 婆子看到王大少爷走进屋来,吓得飞快丢开瓜子,拍拍袖子站起身来,惶惶说道,“大……大少爷?” “她吃了午饭吗?”王大少爷看一眼自己的妻子,闭了下眼,问着婆子。 “吃了一碗粥,一个包子,菜没吃,她将碗打翻了,说不吃菜。”婆子赶紧回道。 王大少爷点点头,指着李娇娘说道,“这位是大夫,是来给少夫人看病的,你听她的安排。” 婆子一脸的吃惊,看病? 少夫人病了三年了,这病还能看好? “那……那可太好了。”婆子说道。 李娇娘打量了下屋子,说道,“我现在给她看病,这位嬷嬷留在身边帮忙,另外,我家官人也要留下。” 王大少爷不在乎这些细节,说道,“只要看好她的病,要多少人帮忙,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李娇娘说道,“不需要了,就这些人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了,看好了病,再来回我话。”说完,王大少爷就走出去了。 婆子松了口气,对李娇娘道,“敢问娘子贵姓,娘子真的能看好我们少夫人?” 这少夫人看着疯,有时却又很精明,总能出其不意地偷偷跑走,跑到一家铺子的前面,号哭着要儿子。 他们又不敢公开说少夫人疯了,只说有鬼在闹。 那一排铺子的人,真以为有鬼,都不敢开店了。 少夫人每回一跑走,少爷就罚身边的看守人。 婆子烦得自己都要疯了。 “免贵姓李,我官人姓骆。我是开医馆的,有缘见到贵府的少夫人,便来瞧瞧她的病。”李娇娘说道。 “原来是李娘子,李娘子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婆子感激不尽不说道。 她也巴不得有人快些治好少夫人的病,她就不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偷懒地,守着少夫人吃苦受罪了。 “你先去烧水去,再燃盆炭火来。”李娇娘将背包里的工具用品,一件件取出来,放在一旁的桌上。 “好呢,我先将她捆捆好,她力气大得很,会跑走。”婆子将疯妇人身上的捆绳子系得牢了些,这才走出去了。 李娇娘这才打量起疯妇人,妇人个子瘦弱,力气却大,心里究竟装着多大的愤恨和委屈?才能一口气跑到四里远的铺子那里去? 第295章 “娇娘,治好她,难吗?”骆诚见她蹙着眉尖,问道。 李娇娘说道,“她主要是心病,身体的病并不难。所以,我可能得时常来王家了。” “心病?那就难治了。”骆诚皱了皱眉头。 李娇娘走到妇人的面前,蹲下身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少夫人,我是你儿子的朋友,他来叫我看看你。”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李娇娘的话,妇人变得更加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惊惶。 “儿子,儿子……,儿子在哪儿?儿子你快走,他们要害死你呢,快走啊……” 李娇娘看向骆诚,心中好一阵惊讶,她儿子是被人害死的? “顺着她的话说。”骆诚说道。 “好。”李娇娘点头,她伸过手去,将妇人额前的头发轻轻撩开,温声说道,“你儿子很好,他已经离开了,没人害得了他。” 妇人的脸颊很清秀,很苍白。因为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她激动说道,“真……真的吗?他走了吗?” “嗯,走了,他可机灵了,藏起来了呢。没人害得着他。”李娇娘说道。 “颂儿……,颂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呀,一定要好好的。”妇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李娇娘取了一粒麻沸散,喂到她的嘴边,“来,这是颂儿给你的糖果,快吃了。” “是颂儿的吗?我吃,我吃。”她张着嘴,将那粒药丸咬在嘴里。 药丸很大,李娇娘担心她卡着嗓子,取了一旁桌上的茶杯倒了碗凉茶给她,“来,这也是颂儿倒给你的茶水,甘甜甘甜的呢。” “嗯嗯,我要喝。”她大口大口地咕咚着喝掉了。 “好喝。”她笑着道,“我还要。” 李娇娘摇摇头,她嚷了半天,刚才那婆子只管自己嗑瓜子不管她,当然渴了。 “好,我再倒一杯给你。”李娇娘又倒了一杯。 妇人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完了。 大约药效起了作用,疯妇人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不像刚才那样亢奋闹腾了。 “药起作用了,我要开始施针了。”李娇娘开始挑选好银针。 刚才的婆子,端着炭火盆走进来,“李娘子,炭火烧好了,热水也烧好了,我去端来。” 放下东西时,婆子发现疯妇人在打瞌睡,安静了许多,“可算是安静了,哎哟,再闹下去,我可受不了。” 李娇娘道,“你快去端热水来,我要开始医治了。” “好嘞,马上来。” 婆子又走出去了。 李娇娘将疯妇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将她扶到了床上躺好。 当婆子端着热水进屋后,李娇娘要了热布巾,给疯妇人擦了额头,又拿了银针在滚水里消了毒。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开启异眼找寻着疯妇人脑袋中郁结的部分穴位。 用银针准确无误地扎下。 十几根银针,将疯妇人的头扎得像刺猬一样。 婆子站在一旁看着,脊背不禁一阵发寒。 …… 过了一个时辰,李娇娘才收了手。 婆子站在一旁问道,“怎样?就好了么?” “基本上好了。” “啊?没全好?”婆子很失望。 这么说,今晚还得闹她?哎哟,祖宗喂,她好些天没有睡好觉了,只求少夫人快些好起来。 虽然只是施针,但李娇娘仍是累得够呛。 因为扎了十几根银针,得一根根地查看情况,还得按揉穴位。 一连一个多时辰坐着不动,做着重复的动作,她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骆诚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了下,又放入滚水里烫了烫,收进李娇娘的背包里。 李娇娘已经习惯他给自己打下手,她对婆子说道,“虽然少夫人没有全好,但是,她不会再疯闹了。” 婆子惊讶道,“真的吗?” 李娇娘点头,“嗯,你若不相信,咱们一起坐着等她醒来。” 婆子高兴着说道,“只要少夫人不疯闹了,能乖乖地吃药,这病呀,就会慢慢地好起来。实不相瞒,咱们府上不缺钱,请了不知多少大夫,可是她不配合啊,不肯吃药,还把药碗砸了,这病就么给拖延下来,成了这样了。” 真的关心着疯妇人的话,强行往嘴里灌药,不也是一样的?怕的是,这王家并不尽心。 李娇娘懒得点破,只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话。 过了小半个时辰,疯妇人醒了过来。 婆子高兴极了,上前喊着她,“大少夫人?您醒了?”又怕还疯着,并没有走得太靠前。 “我饿了,要吃。”疯妇人看向婆子,说道。 声音和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不像昨晚和中午那样,歇斯底里的喊叫了。 “哎,少夫人等着,我去端饭去。”婆子高兴跑走了。 李娇娘走上前,给疯妇人把着脉,“你的头还疼吗?” 疯妇人怔怔看着她,“你……” “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的,你的头撞伤过,所以才时不时的会疼,现在还疼吗?”李娇娘轻声问道。 妇人没回答李娇娘的话,疑惑的目光,一直一瞬不瞬看着李娇娘的脸,“你认得衡阳夫人吗?” 李娇娘微微一笑,“不认得。” 妇人眨了下眼,依旧盯着李娇娘的脸,“不认得?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为什么,你和她长得那么像?你去过临安吗?” 李娇娘笑着道,“没有,我从没有去过临安。”这妇人的脑子仍是混沌的?看来,明天还得来施针。 “她有过一个女儿,如果活着,该和你一样大了。”她怔怔说道。 第296章 李娇娘懒得点破,只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话。 过了小半个时辰,疯妇人醒了过来。 婆子高兴极了,上前喊着她,“大少夫人?您醒了?”又怕还疯着,并没有走得太靠前。 “我饿了,要吃。”疯妇人看向婆子,说道。 声音和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不像昨晚和中午那样,歇斯底里的喊叫了。 “哎,少夫人等着,我去端饭去。”婆子高兴跑走了。 李娇娘走上前,给疯妇人把着脉,“你的头还疼吗?” 疯妇人怔怔看着她,“你……” “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的,你的头撞伤过,所以才时不时的会疼,现在还疼吗?”李娇娘轻声问道。 妇人没回答李娇娘的话,疑惑的目光,一直一瞬不瞬看着李娇娘的脸,“你认得衡阳夫人吗?” 李娇娘微微一笑,“不认得。” 妇人眨了下眼,依旧盯着李娇娘的脸,“不认得?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为什么,你和她长得那么像?你去过临安吗?” 李娇娘笑着道,“没有,我从没有去过临安。”这妇人的脑子仍是混沌的?看来,明天还得来施针。 “她有过一个女儿,如果活着,该和你一样大了。”她怔怔说道。 “那我真是荣幸啊,能和某位夫人长得一样,还和她女儿一样大。”李娇娘收了手,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她的脉象很弱,但也不是气弱游丝的那种。 长期疯傻,没有好好进食,身体难免会弱。 “你真的不知道衡阳夫人?”王大少夫人,又问着李娇娘。 “不认得。”李娇娘微微一笑,“我一直住在云和县,那里没有什么夫人,都是小户人家。” “怎么会这样呢?太像了……”她喃喃自语。 李娇娘根据她的病情,写了方子。 没过多久,离开的婆子提着食盒来了。 她笑着道,“大少夫人,有您爱吃的木耳炒肉丝,南瓜粥,炸鱼块。” 王大少夫人,掀开被子走下床,走到桌旁坐下了,“我以前爱吃?我怎么不记得?”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 婆子高兴极了,“您的头受过伤,所以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就在这时,王大少爷走来了。 他看到自己嫡妻坐在桌边自己吃饭,很是惊讶,“好了?” 李娇娘说道,“差不多好了,她还有些混沌,需日日扎针,另外,再吃些药调养,每天一剂药,熬煮好,早晚各服一次。” 说着,她将方子放在桌上。 王大少爷怕病情反复,说道,“那得全好了,我这诊金才能付。” 骆诚这时冷笑一声,“王大少爷出尔反尔?说好了她清醒了不疯闹了就付诊金的,怎么又不做数了?” “那要是又复发呢?”王大少爷冷笑。 “我们的铺子所在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将你夫人故意气疯了,也怪别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我?”王大少爷大怒。 “我们替你全了面子呢,王大少爷,区区诊金,也不出个痛快?我那铺子的隔壁邻居们,还向我打听呢,还有没有闹鬼,你说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李娇娘笑盈盈道。 王大少爷说出五百贯诊金时,是想激发下李娇娘,好让她用心诊治。 这会儿真好了,他又不想出钱了。 可又怕事情传出去,他只得咬咬牙,拿了张五百贯的银票出来。 “诊金我会给,但你们得保证,不准将我家的事情传出去。”王大少爷不客气说道。 “这个好说,我保证不将王大少夫人的事情传出去,这是为医者的职业操守。”李娇娘爽快答道。 心里却在嘲讽着,担心自己夫人疯闹的事情传出去,就别让她疯啊? “那好,记着你说的话!”王大少爷冷冷说道,将五百贯的银票扔向李娇娘。 李娇娘笑眯眯接了,“那就多谢了。” 骆诚看一眼低头闷闷吃饭的王家大少夫人,对王大少爷冷冷说道,“是个男人的话,对自己发妻好一点。” “关你屁事?”王大少爷怒道。 “走,骆诚哥,王大少爷有家务事要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李娇娘抓起装银针的背包,拉着骆诚走出了小园。 骆诚这个憨憨,还以为王大少爷是骆福财?想管就能管的? 王家有的是钱有的是势力。 家里有个疯子少夫人,消息却瞒得死死的,可见,手段不差。 小园的屋里,王大少爷看向自己的嫡妻,“阿媛?” 王大少夫人抬起来,看着他,“你是谁?” 他是谁? 呵呵,他是谁? 这疯女人又成傻女人了? “你不是有丽娘子吗?还记得我?”王大少夫人冷冷一笑,“我又没有儿子,你记着我做什么?” 原来她没失忆! 这女人! “哼!”王大少爷不想跟她多说话,将药方扔给婆子,“去抓药,按着那李娘子说的煎药。”然后,就甩袖走了。 王大少夫放下筷子,双手捂着头,一脸痛楚。 婆子放下药方,吓得忙问她,“怎么啦,大少夫人?” “我看到他就会头痛,你别让他来见我!”她拿手捶着头。 婆子忙回道,“晓得了,大少夫人。” 唉,这又是怎么啦? 算了,先吃吃药再说。 …… 骆诚赶着马车,带着李娇娘往回走。 离着吃晚饭,还有些时间,李娇娘说要去铺子里看看。 “娇娘。”骆诚往马车后看去一眼,问道,“王大少夫人说的衡阳夫人是谁?” 李娇娘正在看街景,听到他问,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没听说过。” 第297章 看戏去 如果是在云和县的乡下,李娇娘会替唐婉打上门去。 可这是在越州城,城中的高门之间,可不兴这么闹。 反而会适得其反。 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反正,按着历史进展,唐婉是要和陆游和离的,王蕴是要进陆家做继妻的。 她不是神仙,她改不了历史。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唐婉的身子变得健康些,多活些岁月。 唐婉看一眼百灵,看一眼李娇娘,似乎想通了些。 她讪讪笑了笑,“你们说的……,好像也对呢,我的确是多思了。” “这就对了嘛,三表嫂要多笑才是。”李娇娘笑着道。 百灵看着唐婉的脸,松了口气,少夫人总算笑了。 三人走下楼来。 骆诚往唐婉的脸上看去一眼,疑惑地看着李娇娘。 “我陪表嫂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李娇娘道。 骆诚说道,“店里也不忙,你们去。” 唐婉忙说道,“那怎么行呢?娇娘,你走开了,骆诚表弟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我自己随便走走,你不用陪我了。” 李娇娘笑道,“表嫂呀,你没来的时候,我正在楼上换衣,正准备出门呢。陪你出去走走,只是顺道而已,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见外了。” 骆诚也说道,“娇娘刚才在二楼换衣,的确是要准备出门的。” “看,三表嫂,我没有说谎话?”李娇娘笑微微道。 “那……那好。”唐婉这才微微一笑。 李娇娘她们出行坐的马车,是唐婉的马车,由陆家一个老仆赶车。 百灵扶着唐婉先上了马车,她要坐上去时,被李娇娘拉住了。 “三表嫂,我这头发一直梳不好,我叫百灵帮下忙,你先在马车上等我们一会儿,好吗?”李娇娘朝马车里唐婉说道。 刚才,她故意悄悄拉散了一缕头发。 唐婉回过头来,笑着道,“好呢,你去。”又喊着百灵,“快去帮帮表少夫人。” “是,少夫人。” 百灵和李娇娘又回到了铺子里。 骆诚好奇着问,“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说点事。”李娇娘拉着百灵,来到楼上卧房。 百灵便问道,“表少夫人,头发要怎么梳?” “我哪里是找你梳头?我是问你些事情?”李娇娘挽着那缕头发。 百灵惊讶道,“事情?什么事啊?” “刚才你们少夫人在,我不便多问,现在她不在,你只管说实话,三表嫂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就去了王家?” 提到去王家的事情,百灵恨恨说道,“都是夫人,她说王家相邀,便带着少夫人前往。” “可即便去了王家,又怎会去了王蕴的卧房?”李娇娘又问道。 “中间出现一些插曲。王家一个侍女毛手毛脚办事,端茶时将茶水洒到少夫人的衣裳上去了,偏偏少夫人今天穿着一身浅荷色的上衫,这淋了茶水,特别的明显。那丫头是王蕴的丫头,王蕴说过意不去,带着少夫人去了她的卧房更衣。” “然后,就看到那副字了?”李娇娘眯了下眼。 “可不就是嘛。”百灵撇着唇,哼了一声,“我怀疑啊,那王蕴就是成心让少夫人看到那副字的,那王家那么大,那么多的花园,王蕴却引着咱们夫人和少夫人去一处芙蓉园,而那芙蓉园的隔壁,正是王蕴的住处。少夫人要换衣,当然去最近的地方了,就这样去了王蕴的卧房了。” 原来是这样的…… 李娇娘明白了。 王蕴已经用上心了,唐氏又不喜欢唐婉,唐婉又没有孩子…… 明年陆游的厅试又一准是落榜的…… 唐婉的和离,注定了! “三表嫂知道王蕴的心思吗?”李娇娘又问。 “我哪敢说啊,她身子不好,又一向多思,即便听到有人骂她,我都是和百合抱怨抱怨,从不敢对她多说一个字的。”百灵叹了口气。 李娇娘说道,“对,别跟她说,说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她养好身子再说。” 以唐婉的性子,就算是知道有人骂她,有人算计她,她也只是伤心暗自生气,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还不如不说。 混沌过日子的人,反而能长寿。 “是呢,我和百合也是这么想的。”百灵说道。 “好了,咱们下去,坐着马车在街上逛逛,心情就会好的。”李娇娘道。 百灵看着李娇娘,羡慕说道,“要是我们少夫人,有表少夫人这么看得开就好了。” 李娇娘怔了怔,看得开? 百灵不知道的是,她死过一回了,被欺骗过的伤痕才刚刚好而已。 血的教训告诉她,她不会为一个人要死要活。 哪怕有一天骆诚变心了,爱上了别的女人,她马上会卷了所有的钱财逃之夭夭,逍遥快活去。 她不会掉一滴眼泪。 眼泪又换不回情,何必浪费? “她天天呆在家里不出门,才会这样,多见见外面的世面,就不会多想了。”李娇娘说道。 百灵点头,“表少夫人说得对,多看看外面,会分心,就不会瞎想了。” “那咱们快走,去逛街去。” “好呢。” 两人回到一楼,李娇娘跟骆诚打了声招呼,坐进了马车。 唐婉看着街景,问着李娇娘,“娇娘,咱们先去哪儿?” 她还没有出小月子,所以,唐氏就没有派事情给她做。 她最近很闲。 “我刚刚得知,有处好玩的地方,你跟我走便是。”李娇娘笑着道。 她对车夫说了个地方,车夫将马车往前赶去。 不过,李娇娘并没有让车夫停在骊歌坊前,而是隔了一条街停下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走着去。”李娇娘朝车夫道。 她拉着唐婉的手,走进一条巷子,走进了另一条街。 “娇娘,这里,哪有好玩的?”唐婉左看右看。 “前面有个骊歌坊,咱们去那儿坐坐。”李娇娘说道。 “骊歌坊,那是什么地方?”唐婉好奇问道。 “看歌舞听曲子的地方。”李娇娘笑着道。 唐婉吓了一大跳,“啊?教坊啊,我……我能去吗?我怕三郎说我。” “能去,我看见过一些娘子们带着侍女进去过。那里的看台,是分成一间一间的,咱们包一间,外人打搅不到我们的。”李娇娘说道,“你要是怕遇到熟人,那就将脸蒙起来。” 李娇娘从袖里取出一块帕子来,将唐婉的脸蒙上。 百灵笑着道,“这就看不出来了呢。” “那好,那去看看。”唐婉说道。 做少女时,她也是胆大的人,可自从成婚后,因着陆游是个古板的性子,许多事物不准她接触,渐渐她,她就不敢看,不敢玩了。 变得胆小怯弱起来。 想到陆游,唐婉又说道,“娇娘,咱们今天去了哪里的事情,你不能跟你三表哥说。”又看向百灵,“百灵也不准说。” 李娇娘捏捏她的手,笑着道,“咱们俩是闺友,闺友之间的小秘密,跟他个男人说什么?” “对呀,今天是咱们女人出来玩,关他男人什么事啊?”百灵也笑道。 唐婉放心下来,微微笑了笑。 又走了一小段路,李娇娘指着前方一处牌楼说道,“到了。” 唐婉抬头看去,那不过是一座较大的房子而已。 牌匾上写着“骊歌坊”三个鎏金大字。 大门开着,两侧的小门也开着,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着。 原来真有女子出入。 “看起来挺热闹的样子呢。”唐婉笑着道。 “我听说,坊里最近新排出了一出戏,咱们去听那出新戏。”李娇娘道。 “只要是热闹的,我都听。”唐婉笑道。 “好,咱们走。” 李娇娘来了多次,对于骊歌坊里的路线,她了如指掌。 她找了个最佳观赏地方。 “三表嫂,百灵,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今天唱什么曲。”李娇娘道。 她朝唐婉点了点头,找坊主去了。 坊主见到她,笑着道,“排好了排好了,昨天就排好了,刚才已经演了一出了,这是第二出。” “反响如何?”李娇娘十分期待,她写的剧本。 坊主知道,瞒不住她,说道,“还行,嚷着要看第二遍的人不少呢。不过……”坊主的脸色警惕起来,“咱说好的啊,你是给我的。” 李娇娘轻笑,“瞧你说的,我还想做第二回生意呢。这回算是见面礼,下回的本子,我得拿分红。” 坊主放心下来,“好说好说。” “那就这样,第二出快排上,我都带朋友来了,正嚷着要看呢。” “就来了,都在后台换衣裳了呢。”坊主道。 第298章 恍然 李娇娘回到唐婉那里。 这是二楼的一间小包间,左右两边用木板挡着,后面是门。前面是开阔区,设有栏杆,正好看到前方的戏台。 骊歌坊的房子,不是普通的住房结构。 而是将所有房间建成一个八角型,中间的天井处,建有高约五尺高的戏台。 舞娘,歌姬,就在台上表演着。 奏器乐的人,则坐在台子下方一侧。 快要开场了,弹琴的人,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调试琴弦音。 弹琵琶的,在装护指。 一个吹笛子的人,一手抓笛子,一手端着茶碗,正大口大口地喝茶。 四周的看台上,坐满了人,喧哗声不断。 “人好多,看起来,这骊歌坊的生意不错呢。”唐婉打量着四周说道。 李娇娘往她脸上看去,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 看来,带唐婉出来是正确的。 “这家骊歌坊的乐手,都是坊主从各地请来的名家,曲子是他们自己谱的,词也是当下流行的,生意当然好了。”李娇娘说道。 “是的吗?我要期待一下了。”唐婉笑道。 门外有叫卖茶水点心的。 百灵推开门,提了壶热茶端了盘点心进来。 “这点心的式样,做得真好看,不知好不好吃。”百灵笑着道,将茶壶点心放在唐婉和李娇娘面前的桌上。 李娇娘说道,“坊主是个有心的人,请的厨娘,厨艺也是拔尖的。” 唐婉捏了块红豆糕,“嗯,果然好吃。比五味斋做的还要好吃,百灵,再去买一碟子来,我要带回去给三郎吃。” “是,少夫人。”百灵高兴地跑去买糕点去了。 李娇娘提起茶壶,倒起茶水。 她捧着茶碗小口小口抿着,唐婉听了今天的戏,就不会给陆游买红豆糕了。 百灵买回红豆糕点,戏台上走来一个女子,忽然高歌一声。 这婉转的声音,将百灵吓了一跳。 声音太好听了。 她大气不敢出,将红豆糕轻轻放在桌上。 唐婉捏着咬了一半的红豆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台上。 一声唱之后,便是清亮的笛音传来。 接着,便是琴声。 这曲调…… 唐婉心中暗惊,这不是她写的么? 她给陆游写的。 那年,她还没有及笄,怀春少女的羞涩,全都藏于那欲说还休的乐曲里。 这曲子,她只弹了几次,也只对陆游和几个丫头弹了几次,并没有告诉外人,怎么就传开了? 太奇怪了。 因着曲子熟悉,唐婉专心听起了台上女子的唱声。 唱着唱着,走来一个男子。 按着惯例,戏台上的男子们,都是女子扮的。 这位“男子”也不例外。 台上有了“男女”,唱词就丰富起来了。 这唱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从幼年时青梅竹马的相识,到少年时的羞涩爱慕,再到青年时期婚后的各种猜忌与嫌弃。 情,从浓唱到淡。 而两人都不知如何修复那“淡”了的情时,又有婆婆横插一脚的干涉——,年轻妻子多年不育,遭到婆婆的无比嫌弃。 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因为有了外界的干扰,变得彻底不可挽回。 双方都痛苦不堪,他们和离了。 和离后的二人,男婚女嫁各自奔向新的生活。 但男子却找上女子,诉说着相思之苦。 一边说着相思之苦,心中只有结发的妻子,一边又和继妻一个接一个的生着孩子。 一边给前妻写着含情脉脉的诗,一边又给继妻办着寿宴。 女子受不起这重重打击,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垮倒,一病不起,不久就病亡了。 戏台上的女子,装扮楚楚可怜,唱声由清亮婉转渐渐变成凄然哀绝,而那男子的唱声,则由青涩变得低沉老练。 继妻的唱声,由羞涩含情变得咄咄逼人。 唐婉脸上的表情,也由愉悦变得平静,再变得震惊。 李娇娘看她一眼,未说话,她等着看唐婉的表现。 唐婉大口大口喘着气,手里那半块红豆糕,被她的手捏成了饼泥。 而她毫无知觉。 一出戏听完,她已是脸色惨白,额头大汗淋淋。 虽然是悲剧收场,但场外仍然响起不少拍掌声。 “这三个女子的嗓音真好听呢。”李娇娘笑道,“不论是前妻的,还是继妻的,还是郎君的,都各有特色。” 她呼了口气,端起茶碗喝水,转身时,装着不经意看到唐婉表情似的,惊讶说道,“三表嫂,你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我没事呢,这里怪闷的,我不大舒服。”唐婉强呼了口气,讪笑着道。 “啊,少夫人不舒服啊?咱们回。”百灵忙说道,手里则捧起那盒子红豆糕。 “戏也听完了,回。”李娇娘扶着唐婉。 和来时完全不一样,唐婉离开骊歌坊,坐进马车,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闷闷地坐着。 她平时话就不多,百灵习以为常。 李娇娘却听到了她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声。 马车到了药铺前停下,李娇娘说道,“三表嫂,我看你身子还有些弱,我拿些补药给你。” 唐婉忙说道,“那怎么可以?又叫你破费了。” 李娇娘笑着道,“没什么的,我自己采的草药,不破费。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拿。” 李娇娘走下马车,进了药铺。 骆诚在和一个前来看病的人说话,“回来了?” “嗯,我抓些药给三表嫂带回去。”她匆匆走向药柜,熟练地抓起药来。 包了五剂药递进马车里,“这是五天的药,一天一剂,早晚各服一次。” 百灵接在手里。 唐婉笑着道谢,“谢谢你了啊,娇娘。” 李娇娘握了握她的手,“三表嫂,下回想散心,再来找我啊。” “晓得了,你店里忙,我就先回了。” 李娇娘给她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开了。 回到医馆,李娇娘马上卷了袖子,开始工作起来。 送走一个病人,又来了一个,一连送走三个病人,李娇娘才歇口气,有时间跟骆诚说话。 “刚才去哪里玩了?”骆诚给她倒着茶水,随口说道。 李娇娘便将王蕴设计让唐婉看陆游的字,以及唐婉神伤前来找她说话的事情,跟骆诚说了。 骆诚不是个爱传话的人,不管什么事跟他说了,他都会绝对保密。 听完李娇娘说的话,骆诚并没有太吃惊。 他说道,“被人爱慕,又不是他爱慕女人,三表嫂不至于这么忧心忡忡的?她这么怀疑三表哥,我觉得不太好。男子但凡优秀一点,被女子爱慕并没有什么,只要不是做出出格的事情就可。” 第299章 质问 他想到了金山村的翠娘。 那个翠娘想尽办法接近他,他就从不当回事,她挑拨离间说着娇娘的坏话,他直接冷脸走开,当听着狗吠。不死心骚扰他时,他毫不留情将她扫到水里,叫她喝了口泥水再不敢接近他了, 而且李娇娘也知道翠娘,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啊。 夫妻之间这样猜忌来猜忌去的,还什么日子? “骆诚哥,假如三表哥没有特别想法,倒还罢了,未婚姑娘思慕已婚男,那是自取其辱。可关键是,表伯母掺和进去了。”李娇娘摇摇头,说道。 骆诚挑眉,“会让三表哥纳妾?”他又一想,“这不可能,王家的地位,可不比陆家低,况且,听说王五姑娘是嫡女,她父亲还是刺史,怎可能做三表哥的妾,娇娘,你又瞎想了。” “不是做妾,是做继妻。” 骆诚赫然看向李娇娘,“继妻?” 李娇娘点头,“唐家在他们当地,也是大族,不会同意休妻的,那么,只可能是和离,必竟,他们成婚好几年了,一个孩子也没有。表伯母会拿此做借口,要三表哥和三表嫂和离。” 骆诚恍然,“有可能是这样,可是娇娘,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三表嫂的忙。表伯母拿七出之事说三表嫂,三表嫂告到官府也告不嬴的。” 0 “让她继续留在陆家,我们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可以换个法子帮忙。”李娇娘笑着道。 “什么法子?” 李娇娘轻哼,“女子被和离了,就一定没有活路了吗?只要兜里有钱,再嫁不难。三表嫂不缺钱,她现在缺的是一副好身子,我帮她将身体调养好,她再嫁个男人,日子不是一样的过?” 但愿唐婉这一世,能活得久一些。 骆诚笑道,“难怪你刚才包了剂药给三表嫂。” 李娇娘苦兮兮看着骆诚,“没收钱呢,你不会怪我拿药送人情?” “不会,论亲疏,陆家才是我的亲戚,我怎会怪你?再说了,你是帮人,又不是做坏事。”骆诚捏捏她的小鼻子,“又有客人来了,干活了。” 李娇娘笑微微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迎了过去。 …… 唐婉回到陆家,一直到走进自己的清风院,也没有笑过。 这不禁叫百灵忧心起来。 “少夫人?还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而已。”唐婉勉强笑了笑,笑中带着苦涩。 这叫百灵心疼不已,“少夫人,你别逞强了,有什么不舒服的,身体不舒服,心里不舒服,都要说出来啊?可别憋在心里。” “真没有。”唐婉微微一笑,“对了,那盒红豆糕呢?放在三少爷的书房,他看见了会吃的。” “哦,我去放。”百灵叹了口气,捧着红豆糕,去陆游的书房去了。 唐婉站在窗前,看了会儿蓝天,又转身坐到桌旁去了。 她提起笔,练起字来。 练字静心。 但,心已乱,哪里就容易静下心来的? 今天那出戏,说的分明是她的余生啊。 那戏中,女人被婆婆嫌弃,男人口里一套,背后一套,母子俩生生将女人折磨而死! 她要怎么办? 像那个女人一样活着? 一颗心全在男人的身上?他说一句爱,她就飞蛾扑火般的冲上前? 他转身娶了别的女人,说是自己逼不得已,就马上原谅他? 原谅他后,他和继妻的儿女却一个接一个的生下来?还叫儿女们喊她“表姑?” 对,表姑! 她是三郎的远房表妹,和离后,由妻子又变回了表妹,可不就是喊“表姑”么? 而且,戏文中的继妻是王氏,现实中爱慕三郎的女人,也姓王! 更而且,唐氏十分喜欢王五姑娘王蕴! 这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叫她醒悟过来? 唐婉大口大口喘气,是这样吗? …… 一直到天黑掌灯,陆游才回来。 他走进卧房,看一眼唐婉,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有睡?外头起风了,天凉了呢。”就往后面的书房走去了。 唐婉不光没睡,连沐浴也不曾,身上穿的,依旧是外出的那一套。 她跟了上前,走进了书房。 “三郎。”她看着他,“我今天跟着母亲去了王家,认识了王家五姑娘王蕴,还去了她的卧房。” “嗯。”陆游脱掉披风,挂到架上,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她的卧房中,有一副你写的字。”唐婉咬了咬唇,脸色惨白看着陆游。 陆游正往衣帽架上挂帽子,手忽然停了下,挂上去后,淡淡说道,“不少人向我求字,这没什么稀奇。” 唐婉看着他的背影,涩然说道,“那不是普通的字,那是副题字,一副女子小像旁,写着一首饱含情意的诗。她说,是你特意给她的小像题的字。” 陆游赫然转身来,“胡说八道,哪有的事?”他脸色沉沉盯着唐婉,“你说你,整天瞎想什么呢?是不是太闲了,才爱胡思乱想的?真那么闲,就去帮母家管家。” 第300章 唐婉开始自立 唐婉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哦,是这样啊。” 百灵担忧地看着唐婉,“少夫人?” “我没事,……到老太太院里了。”唐婉松开两个小姑娘的手,“快进去,慢些跑。” 两个小姑娘欢快地跑走了。 唐婉飞快扯下那只坠子,扔到百灵手里,“送你了。” 百灵看一眼,扶着唐婉的胳膊,安慰着她,“少夫人,咱不生气,好吗?”生气了一会儿又该病倒了。 百灵心里叹着气。 唐婉笑微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是别人送我金子,又不是我丢了金子,我赚了呢。” 百灵疑惑地看着唐婉。 她发现,唐婉的脸上,还真的没有怒容,也没有伤心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唐婉怎么变得大度了? “行了,走,老太太还等着我安排吃早饭呢。”唐婉提起裙子摆,先一步进了院里。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而去生气呢? 唐婉心中讽笑。 如果是以前,她确实会生气,会伤心,会悲观得犹如天塌地陷了一样。 因为她当陆游是她的天。 可她自从看了那出戏,她明白,男人根本不是天! 她的天,在她自己的手里! 她想要天,自己可以创造一个出来! 她若混沌度日,那自然是没有天了。 唐婉抬起头,神情冷然往前走去。 百灵越发看不懂了,少夫人,被人换了芯子? 不过她又一想,不管少夫人怎么啦,只要不是伤心痛哭的,只要身体好好的,这日子就不难过下去。 今天一早多了几个小辈的姑娘来吃饭,老太太屋里又热闹起来。 唐婉照顾老太太的同时,又要兼顾着几个小姑娘,很是忙碌。 大房的两个姑娘,二房的两个姑娘,加上她的小姑子陆七,五个小丫头片子坐在一起,争起了吃的。 唐婉只得哄一下这个,哄一下那个。 好在她是吃过早饭过来的,体力上还支持得住,只是,一直站着,腿肚子直打颤。 好容易安排大家吃好了早饭,唐婉刚坐下休息,外头丫头来传话,陆游请唐婉回去说话。 陆老太太笑着道,“你们小两口啊,真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呢。去去,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不必过来了。” 唐婉起身,应了声“是”,带着百灵回了自己的院子。 百合在扫院子,说道,“少夫人,三少爷在书房呢。他说你回来后,马上去书房找他。” 马上? 唐婉的唇角轻轻一牵,提裙走上台阶,进了书房。 陆游在写字,听到她的脚步声,马上抬起头来。 “回来了?快拿钱给我,我有急用,我要五千贯。”陆游抬了下头,说道。 唐婉看他一眼,寻了把椅子坐下了,弯着腰,揉着站酸的腿肚子。 她身子弱,吃不了一点苦。 “什么急用?”唐婉淡淡问道。 想到那只金麒麟,她就不想跟陆游多说话。 陆游道,“我要出诗集,需要些钱先垫付下,对了,过些日子,我要去趟临安,可能呆上一些日子,需要些盘缠。” 唐婉说道,“出诗集,哪里要很多钱?你去年出了一本,才用了几十贯。去临安的话,也用不了多少钱?三姑母就住在临安城,咱们家的人,每回去临安,不都是借住她家么?哪里需要太多的盘缠?去年老太太带着咱们一家子去住了半年,也只用了不到一千贯的花费。” 陆游不满她的答复,“我是男人,我怎么就不能多用些钱了?你天天在家里,哪里晓得外头的用度?” “我只知道,你从没有拿钱给我,我也没有多少钱!”唐婉冷冷说道。 陆游丢开笔,走到她的面前来,“那齐东家不是赔了你两万贯的钱吗?怎么就没钱了?” 唐婉看着陆游,涩然一笑,“你还在打着那两万贯的主意?我小产的时候,你当时在做什么?” 陆游不想回答这个话,只催着她,“快拿给我,我好买些冬衣去临安,那里比家里冷。” 唐婉深吸了口气,说道,“冬衣早给你备好了,不需要买。另外,那两万贯钱,没了。” 陆游惊讶问道,“怎么就没了?哪去了?” “我……我拿去做生意了。”唐婉说道。 “你出身名门,居然去做生意?你就不怕外人笑你,笑话我?” 唐婉看着他,“你不往家里拿钱,我不做生意,咱们吃什么?” “生意投到哪里了?快去要回来。”陆游抓着她的胳膊,质问道。 唐婉把头扭过,不说话。 “你给不给?”陆游彻底怒了,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因为用力过大,唐婉的头发都被摇散了,发髻上的一只簪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唐婉扭头看他,凄然一笑,“要打我吗?三郎?” 陆游扶着她坐下,“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我不是故意的。”他弯下腰,将那只发簪捡起来,塞到唐婉手里,又喊着守在外面的侍女,“百灵,进来扶少夫人回卧房。” 百灵匆匆跑进书房,看到唐婉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少夫人,你这是怎么啦?” 唐婉看她一眼,只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下。” 她没再说什么,扶着百灵的手,往外走。 百灵见陆游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敢多问,扶着唐婉进了卧房。 只不过,唐婉刚进卧房,陆游就离开了。 卧房里,只有唐婉主仆二人。 百灵就问着,“少夫人,三少爷打你了?” 唐婉冷笑,“差不多要打了。” 百灵吸了口凉气,“啊?为什么呀?少夫人你又没有做错事,他为什么要发火?” “向我要五千贯,我没给。”唐婉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来,梳着头发。 “三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钱?他要做什么?” “他要去临安,说要置冬衣,要打点人情。”唐婉涩然一笑,“我不想给他,他就恼了。” “少夫人不是备好冬衣了吗?不需要啊,三少爷也知道啊,而且,咱们家在临安城有亲戚,也不需要太多的花费。”百灵不解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把他说恼了。”唐婉站起身来,脱掉外衫,“我累了,想睡会儿。” “少夫人在老太太那里站了那么久,回来还要挨骂,这是受的什么罪?”百灵嘀咕着。 唐婉睡下后,陆大少爷家的小女儿陆琴跑来了。 “三婶婶,三婶婶,快来看看我摘的花儿。”小姑娘拎着个小竹篮,乐呵呵跑进了院子。 篮子里装着各色的花儿,有秋海棠,有月季,也有野菊花,连狗尾巴草也塞了几根在篮子里。 百合忍俊不禁笑弯了唇。 百灵从屋里走出来,忙摆着手道,“嘘,琴姑娘小声些,三少夫人睡着了。” “哦,睡着了呀。那,祖母说三婶婶的坏话,我什么时候跟她说呢?”小姑娘眨着眼,皱着小眉头。 百灵和百合对视一眼,一起拉着陆琴的胳膊,“现在说。” 两人一左一右,将陆琴拎到了离着正屋门较远的小亭子里。 “你跟我们说,我们会跟三少夫人说的。”百灵笑眯眯说道。 陆琴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啊,我们是她的侍女,有什么她的事情,我们都得一句不漏地跟她汇报。”百合也笑微微道。 “那好,我说。”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祖母刚才和三叔吵架,怪三叔没有要到钱,三叔说三婶不给,祖母就骂三婶了。百灵,百合,三婶婶是因为吝啬,才生不出孩子的吗?” 百灵百合双双怔了怔,“谁说的这话?” “祖母啊,她说的。我刚才躲在她院里摘月季花,她没有看到我,我机灵?”陆琴得意地笑道。 “机……机灵。”百合看一眼百灵,讪讪说道。 “好了,我说完了,我再采花去。”小姑娘站起身来,又蹦蹦跳跳跑走了。 百灵看向百合,“百合,这话别让少夫人知道。” “我没那么傻。”百合点头。 卧房里,唐婉翻了个身,眼泪又不争气地滚了下来,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她的? 院里的话语声,她听到了。 既然名声已经坐实,那就坐到底好了。 唐婉抹了眼泪,坐起身来,喊着百灵,“百灵,进来更衣,我要出门去。” 百灵和百合吓了一大跳,两人互相看一眼,唐婉没听到? “百灵?”唐婉又在喊。 “来了。”百灵伸手拍拍心口,跑进了卧房。 唐婉已经走到梳妆台那里了。 “少夫人,您醒了?才睡了一刻时间呢。” “再多睡的话,晚上得失眠了。”唐婉到,“找件外出的衣衫给我,我去找娇娘。” “哦。”百灵往她脸上看去,见她神色平静,心里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在院中的小亭子里说的话,唐婉没有听到? …… 唐婉带着百灵,来到了李娇娘的医馆。 李娇娘这会儿不忙,正翻着唐婉送的几本医书学习着。 见唐婉来了,李娇娘笑着道,“三表嫂来了?快进来坐。” 陆诚也喊了声“三表嫂”,又忙着切药材去了。 唐婉走到李娇娘的面前坐下,说道,“娇娘,你教我做生产电。” 李娇娘惊讶地看着她,“三表嫂,做生意?”她会吗? 唐婉点头,“嗯,两万贯,够不够?” 李娇娘想拍大腿,太够了! “你想做什么生意?”李娇娘问道。 “赚钱就行,不求赚太多,够我们主仆三人花销就可以了。”唐婉说道。 “可是三表嫂,这两万贯的钱,不做生意也够花呀。” “放在手里会被抢走。”唐婉握着她的手,“娇娘,你点子多,想得到办法,对?” 怕被抢走…… 难道,唐氏又打起了唐婉私房钱的主意? 李娇娘想了想,说道,“表嫂,做生意得自己懂才行,可你又不懂,找人管事我怕你被骗。这样,咱们先用这些钱买铺子买庄子买地。” 唐婉说道,“好好好,这主意好,那你帮我看看看,哪里有卖的,我马上要买,两万贯钱,我全买掉。” 李娇娘嘴角抽抽,果然出身高门,钱财如粪土啊。 两万贯,能买半条街了。 她想都不想的,全投入买卖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 目前时局安定了,往后的百年间,都是太平的。 投资不动产,是最佳投资。 省事,省心,稳赚。 “那我不忙的时候,就去城里转转,一有消息,我就去找你。” “那这样说好了啊,你可别忘记了。”唐婉松了口气,满意离去。 …… 李娇娘记着唐婉的话。 在傍晚打烊后,她便和骆诚坐着马车在城里闲逛着,一是熟悉城里的街景,二呢,帮唐婉打听打听有没有卖铺子卖宅子的。 也是赶巧了,他们的马车走到一处巷子口时,看到有人在搬东西,其中一人说道,“这宅子得尽快卖了才是啊,不然的话,咱们拿什么钱赔给穆家?” 卖宅子? 李娇娘忙喊着骆诚,“骆诚哥,将马车停下,我们去那儿看看。” 第301章 遇到熟人了 这个宅子的占地位置真是太好了,前铺子后宅院。 不管是住人也好,还是做生意也好,地段都是极好的。 位置好的宅子铺子,最有购买价值了,因为好出租,回本快。 骆诚将马车停在宅子的对面。 李娇娘扯开帘子,跳下马车飞快跑到宅子门那儿。 她拉着一个搬东西的人问道,“请问,你们家主人呢?听说你们要卖宅子,我有个亲戚想买,我打听下价格。” 仆人伸手往里指,“主人在院子里,你进去打听下就知道了。” 骆诚将马车栓好,和李娇娘一起走进宅子里。 一个相貌儒雅的高个子青年男子,正在对仆人们指挥着,“这箱是瓷器,你们得轻点搬。哎,那一箱是老太爷送来的古懂,碎了可是买都买不到的。” 这一位,定然是主子无疑了。 李娇娘走上前,朝那青年男子问道,“请问,这位官人可是宅子的主人么?” 青年男子打量着李娇娘和骆诚,点了点头,回道,“正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李娇娘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位亲戚托我打听买宅子买铺子的事情,我路过这里,听到府上有仆人在说,贵府的宅子要卖,所以特意前来打听下价格。” 那青年男子说道,“我正是屋主,因为我要搬离这里到临安去,这处房子无人打理照看,便想着卖掉。我这是三进门的宅子,右侧倒座房前的院墙拆掉了,做了铺子,地段是极好的,价钱嘛,是四千五百贯。” 四千五百贯? 这价位太高! 骆诚皱了下眉头,说道,“价钱有些贵。” “哪里是有些贵,是太贵了!”李娇娘摇摇头,“这怕是街上最贵的宅子了。”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听你们的口音,不是越州城人?在越州城里,像我家这样的宅子,已经要价到五千贯了。” “能不能便宜点?你急卖,我们家亲戚是真心想买,大家爽快点?”李娇娘道。 她刚才听到这家的仆人说,这屋主要卖了宅子赔什么钱。 都到了卖房子赔钱的地步了,一定肯让价。 “不行,我只出这个价,少一贯都不卖。”青年男子摇摇头。 他说完,就走回屋里去了。 “娇娘,再换个法子?”骆诚说道。 李娇娘说道,“我本想留他几分面子,不说破,叫他自己让价。他这么固执,我索性说开了。”她也跟着往正屋走去,“我再找他去。” 只是,她才转了个身,门口那里有人高声说道,“赵士程!” “元大官人,我们郎君在院里呢。” “我来瞧瞧他。”一个蓝袍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走进院来。 赵士程? 屋里那青年是赵士程? 李娇娘惊讶了,她运气好,还是唐婉运气好? 她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赵士程! 看那人的气度和年纪,应该是唐婉后来的丈夫赵士程了。 骆诚好奇地看着李娇娘,“娇娘,你笑什么?” “遇到熟人了。”她笑着道,“走,进屋再找人那人问问价钱。” 赵士程在正屋里,看着仆人整理书册,李娇娘走来了。 “赵大官人,买宅子的是我亲戚,我明天带她来和你商议着价格?不管是贵与便宜,你们之间商议着。” 赵士程颔首,“我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里,大后天我就要出门了,如果一时之间没人买,我会出租出去。你们亲戚要买,请他尽快来前来。” “当然当然,对了赵大官人,你千万不要卖给别人,一定要卖给我家亲戚啊。”李娇娘又说道。 万一这宅子卖给别人了,唐婉和赵士程见面,就得往后推延了。 “我若应允了你们,可是你们又不来了,那我这宅子岂不是耽误了买卖?”赵士程不太乐意。 李娇娘想了想,“那我写份保证。我们虽然不是越州城人,但我们有亲戚住在越州城,而且,我在城里开了医馆,你随时可以找到我们的。” 赵士程略一思量,点头说道,“看你们大晚上的还来看房子,如此诚心,我便答应你。你们的亲戚是哪个府上的,你的医馆开在哪里?写一写。” 他从桌案上抽了份纸,铺在桌上,“请。” 李娇娘提起笔,写下了自己医馆的名字,接着,又写了陆家的地址,和陆游的名字。 赵士程惊讶道,“原来你们是陆家的亲戚。” 李娇娘点头,“对呀,陆老太太是我官人的表姨祖母。” 赵士程微笑道,“那可巧了,我和陆游是同一个书院的学生。我们几乎天天见面的。” 李娇娘心说,过不了多久,赵大官人也会和她是亲戚了。 她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惊讶道,“哎呀,那可是巧呢,赵大官人啊,既然咱们都和陆府的人认识,那你该放心下来了。” 赵士程说道,“那是自然,我便不卖与别人,等着你家亲戚上门来。” “那多谢赵大官人了,就此告辞了。”李娇娘朝赵士程回了一礼,和骆诚离开了。 赵士程的朋友进了屋,说道,“赵兄呀,陆兄的酒局,你怎么又爽约了?你们以前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我们的关系好?”赵士程冷笑,“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那你为什么,总是替他跑腿办事?还不收报酬的?他家在越州城置宅子定居,你也跟着置宅子的?”蓝袍青年,看着他一脸的不解。 赵士程冷冷说道,“我是有其他原因,才在此置宅子,如今我事情办好了,要离开了,宅子也要卖掉了。” 蓝袍青年拿扇敲敲额头,“猜不透你的想法,算了,不提你和陆游的事了,对了,你的宅子,找到买主了吗?” “刚才那两人,便是来买宅子的,正在商议价格。” “那就好。”这人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呀你,我说你这人,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就将穆家得罪了?那穆家的穆宣,可不是个东西,这一回,你可要在他手里吃些苦头了。” 蓝袍叹息一声。 “不就是告御状么,我并不惧怕!” “唉,我还是替你担心。官家对你们那一房,又一直有成见……” “船到桥头自然直。” …… 李娇娘和骆诚离开赵士程的宅子后,并没有回医馆,而是连夜往陆宅而来。 “娇娘,你是不是认得那个赵大官人?”骆诚往马车里的李娇娘看云一眼,说道。 “说认得,也算,说不认得,也算,我是第一次见到活人。哦不,真人!” 骆诚更加听不懂了,“什么活人真人的?你在说什么?” “骆诚哥。”李娇娘爬出马车,坐到赶车位上,和骆诚并排坐一起,“我见到三表嫂的那一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三表嫂和三表哥和离了,三表嫂再嫁的男子,便叫赵士程。” 骆诚无语,“我看你是睡觉睡多了,睡糊涂了,三表哥和三表嫂怎可能和离?你想多了。唐家是大族,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个时候,李娇娘不想和骆诚。 事实的发展,就是往这方面发展的。 “嗯,希望我想多了。” 马车到了陆宅。 守门的看到她大晚上的回来,很惊讶,“表少夫人,怎么晚上来了?” “我这不白天忙么,只有晚上才得空。”李娇娘笑着道,“我来瞧瞧老夫人和少夫人。” 李娇娘对陆家上上下下的人,出手一向大方,不是赏钱,全是赏吃的。 仆人们见到她回来,都很高兴,将她和骆诚往里迎,有人还殷勤地打着灯笼照明。 李娇娘先到了唐氏那里,不管怎么说,唐氏是府里的女主子,她进门来,得先问候唐氏。 唐氏听说她回来了,命人回她“已睡下了,心意收下了,自行离去”。 李娇娘本来就不是来看唐氏的,她见不见自己,李娇娘一点都不在乎。 第302章 她来 paoshuba.com 第二天晌午刚过,唐婉果然准时来到了医馆。 她一见到李娇娘,马上说道,“娇娘,你这会儿不忙?” “不忙,我专程候着你呢。”李娇娘笑着道。 本来来了一个病人,是来治头疼病的,要扎许久的针。 但她下午要出门,就只开了些药让他先吃着缓缓疼,她要了个地址,忙完唐婉的事情后,就上门给那人看病。 那人的病是老毛病,拖延几天都不碍事。 病人听说还能上门看病,高兴地拿着药离去了。 所以这会儿的李娇娘,正闲着呢。 唐婉高兴道,“那太好了,咱们现在就走?早去早回。” “好,走。”李娇娘朝骆诚说道,“我去去就回。” “去,现在没什么人来。”骆诚点了下头。 唐婉要带走李娇娘,可看到骆诚在分药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想了想,对百灵说道,“你留在这儿帮着忙,不必跟着了。” 百灵应了声“是”。 李娇娘笑着道,“她留下又帮不上忙,还是跟着你。” “扫扫地擦擦桌子的,总会的?百灵,找扫把找地去。”唐婉吩咐道。 百灵笑着答应着,从屋角找出扫把,果然扫地去了。 李娇娘笑道,“三表嫂,你太客气了,这里真的不需要帮忙。地不脏的,我刚扫过。” “看门也是好的,就这样了,我们马上回来。”唐婉说道。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只好同意了。 百灵很勤快,把地扫得溜光,扫了地又擦桌子,又烧茶水,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骆诚得了空,将李娇娘所有的药材柜子,一个个搬到屋后的小院里晒起来。 药材隔三差五的就要搬出来晾晒,这是李娇娘说的。 不晒的话,会长虫会发霉。 …… 李娇娘坐着唐婉的马车,往赵士程的宅子而来。 赶车的是陆家的一个老车夫。 要是让车夫看到唐婉买宅子,这事传到唐氏的耳里,那还了得? 怕是得闹翻天了! 而府里的人都是唐氏的人,李娇娘不想生出事非来,她让车夫在离着宅子较远的地方停下了。 只说,带唐婉去买胭脂,去的地方人多巷子窄,马车过不去。 有李娇娘跟着唐婉,车夫不担心。 他笑着道,“晓得了,少夫人和表少夫人尽管去,我会看好马车的。” 李娇娘带着唐婉,走进了一条小街。 这是条专卖笔墨纸砚的小街。 来往的人也不多,路也并不窄,街上,有来往的轿子,也有马车。 唐婉打量着四周,“娇娘,那宅子在哪儿啊?” 李娇娘笑着道,“不在这里,离这里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唐婉眨着眼,惊讶地看着李娇娘,“还有一条街的距离?这么远?那为什么要早早的下马车?” 李娇娘心中叹气,唐婉呀唐婉,你这性子太单纯呀,还想做生意呢,没点算计,怕是得亏得老本不剩。 “那车夫,是表伯母的人。”李娇娘问道。 唐婉一怔,“嗯,是母亲从乡下庄子上调来的人。前一个车夫胳膊摔断了,不能赶车了,两月前,母亲叫他回家去了。” 李娇娘说道,“他既然是表伯母的人,他不会向着你,他会向着表伯母。” 唐婉怔怔看着李娇娘,“娇娘?” “咱们今天来买宅子,他要是看见了,知道了,就会向表伯母汇报。” 唐婉吸了口凉气,“我竟糊涂了,忘记了这回事。哎呀,娇娘,还是你想得周到。” 李娇娘笑着道,“你天性善良,没吃过亏,才没有想到。”她拉着唐婉往前走,一指前方的街口,“那里朝左拐个弯,再直走,一直走到前方一处街口就到了。” 两人来到那条街。 唐婉往四周看了看,说道,“这条街我来过,第一个街口那里有家扇子铺,我每年夏天都去那里买扇子。不过今年……” 今年她身子时常不好,后来怀孕了也不知道,再后来小产,就一直没有去过。 今年的扇子,是百灵和百合去买的。 “那更好了,你下回可以自己来了。”李娇娘笑着道。 唐婉常来这条街,而赵士程又住在这里,该会见过面了? 从拐角处走到前方的街口,就几百步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 李娇娘指着前面那个大门大开的宅子说道,“就是那里,宅子门一侧的铺子,也是那家的,铺子和宅子一起卖。” 她又发现,这宅子的对面,正是一家扇子铺。 李娇娘往宅子看去,宅子里,有座二楼的小阁。 小阁就建在院墙后面,站在小阁上,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扇子铺。 李娇娘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会不会,赵士程早就认得了唐婉? 她忽然响起,赵士程是认得陆游的,两人是同窗,一起办过诗社。 两人走到宅子的门口时,一个仆人正好从宅子里走出来。 李娇娘走上前,“老伯,赵大官人这会儿可在家里?” 那老仆抬起头来,认出了李娇娘,“哦,是昨天晚上来过的娘子啊,我们家郎君不在,办事去了。” 第303章 胆怯 “办事去了啊,那……我这不是白来一趟了?”唐婉失望地叹了口气。 李娇娘知道,她出门一趟不容易,便对那老仆说道,“老伯,我们能不能进宅子里等他回来?我们出门一趟不容易的,家里事多。” 老伯想了想,说道,“也好,你们进来候着,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着他。” “那多谢老伯了。”唐婉高兴着道。 “不谢不谢,你们前来买宅子,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老仆人将她们领进宅子里。 他指着那处小阁说道,“你们在这小阁的一楼候着,我去找找我家郎君。” 他朝李娇娘和唐婉拱了下手,就离开了。 “这宅子,看起来不错,景致很好。啊,我喜欢这小阁,站在阁上可以看风景。”唐婉指着小阁,兴冲冲说道。 小阁是用全木头做的,小巧精致。 窗上雕刻着花纹。 “咦,雕刻的是海棠花,我最喜欢海棠了。”唐婉抚着那些花纹说道。 “咱们上去看看。”李娇娘道。 小阁的一楼,八扇窗子全都大开着,没有设门,能清楚地看到,最里面有楼梯通向上面。 “也好,看看宅子的整体情况。”唐婉说道。 两人走上了小阁。 推开窗子,清风习习。 往北看,可见宅子的整体布局。 房屋结构错落有致,花草树木点缀其间。 往南看,正好看到街景,尤其能看见宅子对门的扇子铺。 “入了秋,那扇子铺的生意,就淡下来了,看,一个客人都没有呢,守铺子的伙计都打起瞌睡来了。”唐婉笑道,“不过,我还是想去买把扇子。” 李娇娘笑着道,“三表嫂,你都说入了秋了,还买扇子做什么?你又不是那书生文人,冬天捏着把扇子也不违和,为的是风雅而不是清凉。” 唐婉笑着道,“娇娘,你有所不知,那家铺子的掌柜十分擅长画海棠扇,我买扇子,不为凉快,不为装风雅,我是收藏。家里有只箱子,里头装了近百把扇子了。大半是从这家铺子里买的。” 这是扇痴啊。 李娇娘笑道,“没想到三表嫂这么爱扇子,那咱们就去。” 两人走下小阁,来到宅子前的扇子铺。 那伙计趴在柜台上,依旧睡得正香。 李娇娘伸手敲了敲柜台,“小二,买扇子啦。” 一连喊了三声,小伙计才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哦,买扇子啊,随便挑啊,现在便宜卖呢。” 说着话时,他发现唐婉是老客,马上笑着道,“原来是唐娘子啊,您今年都没我家买扇子呢,我还以为,您搬走了呢。” “家里有些事,就没有出门,不过,我叫丫头来买过。”唐婉笑着道,“对了,有海棠画的扇面没有?” “有有有,有十来把呢,我拿出来给你瞧瞧啊。”伙计拿扇子去了。 赵宅那里,仆人和赵士程回来了。 赵士程走下马车,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他惊得忙寻声去看。 只见对门的扇子铺那里,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正在买扇子。 其中一人,正是唐婉。 赵士程整个人呆住了。 “郎君?郎君?”仆人喊着赵士程。 “进去。”赵士程回过神来,转身往里走去。 走到门槛那里时,大约走得急,他的脚绊到了门槛,险些摔跤了。 吓得仆人慌忙去扶,“郎君啊,您小心些。” 进了宅子里,赵士程大喘了口气,只呆站着不说话。 仆人说道,“郎君啊,昨天来的李娘子,去对面的扇子铺去了,我去喊她来。” “不……不用喊,等她们买好了,自然会来。”赵士程道,“刚才同人辩诗,话说得多了些,你去煮些茶水来,送来小阁这里。” 仆人疑惑地看他一眼,应了声“是”,往后宅走去。 赵士程匆匆进了小阁,上了二楼。 这处小阁,离着院墙只有几步的距离。 他家的宅子,和对面的扇子铺之间,是条小马路,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站在阁楼的二楼,能清楚地看到,扇子铺里卖的扇子的式样。 并且能听清,伙计和客人们讲价的声音。 “六十文一把,唐娘子是老客人,就算半价,你要是买十把,只需给三百文就可。”那伙计说道。 “可是,我要不了这么多,而且这几副的扇画,我不是很喜欢,颜色太乱。”唐婉摇摇头,“我只要这五把。” 伙计哭丧着脸道,长声叹道,“唐娘子啊,您就当照顾照顾我们生意,买十把,我给你半价怎样?” 唐婉说道,“我就在照顾你的生意啊,我只要五把,我不要半价,你就按原价卖。” 伙计一怔,待反应过来马上欣喜说道,“好嘞,唐娘子你真是个好人啊,我这就给你装起来。” 扇面的颜色太乱?赵士程眸光微闪,转身走向小阁中的书柜。 他打开一个柜门,取了一捧扇子出来放在桌上。 一副一副的看着,挑着。 那些扇子上面,画的全是海棠花。 他挑了五把颜色素雅的扇子出来,装入一个檀色的锦盒里。 第304章 乱了 唐婉买好了扇子,和李娇娘往赵宅走来。 “咦,娇娘,你看这里多了辆马车,想必那赵宅的主人回来了,咱们快进去,买了宅子好早些回家。”唐婉指着马车说道。 “好呢。”李娇娘点头。 阁楼上的赵士程,大吃了一惊。 原来是唐婉要买她的宅子? 难怪呢,那李娇娘说陆家的亲戚,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可能是唐婉呢? 怎么会是她买? 怎么会是她? 赵士程在楼上不安地走来走去,想着对策。 楼下,老仆人胡贵喊着他,“郎君,茶水放在下面,还是端到楼上去。” “端上来。”赵士程停下脚步,大吸了口气说道。 “好呢。” 仆人将茶水送到了二楼,托盘上面,还放着一碟子点心。 赵士程转身过来,对老仆说道,“那买房子的李娘子若找来,就说我……,我不便见客,你全权代卖便是。若要签字画押,你拿到楼上来,我就不要出面了。” 仆人听不懂了,“为什么啊?郎君,你这身子不是好好的吗?” 赵士程捂着嗓子,忽然咳嗽起来,“刚才跟人辩论,把嗓子说坏了,现在一说话,就特别的疼。当着外人面不停地咳嗽,有些失礼。” 仆人纳纳地哦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 “有人在吗?赵大官人?”楼下,李娇娘大声喊着,“三表嫂,咱们到楼上瞧瞧。” “好。” 赵士程惊得脸色一白,将仆人推了一把,忙低声说道,“快去!” “好好好。”仆人一肚子疑惑,匆匆往楼下走去。 赵士程想到一件事,又飞快抓回仆人,“等会儿,还有件事要说,如果她问价格,不居多少,你只管答应便是。” 仆人吃惊说道,“她砍价一半。” “卖!”赵士程道。 如果可以,他白送也行! 仆人更加糊涂了,“是,郎君。” 等仆人下了楼,赵士程飞快关了小阁二楼的门,还将门栓插得死死的。 他背靠在门上,深吸了口气。 怎么会是唐婉买宅子? 怎么会是她? 她买宅子做什么? 为什么她不是和陆游一起来,为什么和一个亲戚女人前来? 楼下,李娇娘也并非真要上小阁来,她一直站在楼梯口。因为赵士程回来了,她自己瞎跑倒没什么,可唐婉不行,她得顾及唐婉的身份。 刚才她是故意喊那么一嗓子的,为的是让赵士程现身。 她闻到了楼上的茶香气,这是特品茶,不是仆人喝得起的,一定是赵士程回来了。 但让她失望了,从二楼走下来的,不是赵士程。 而是刚才那个老仆人。 “李娘子来了?请这边坐,在下端些茶水来。”老仆指着小阁一楼中间的桌凳说道。 “好说好说,老伯客气了。”李娇娘微微一笑,拉着唐婉走过去坐下了。 老仆去后院端了茶水来,这才说道,“李娘子,昨晚我们郎君说了宅子的价格,你们没有异议?没有的话,咱们就将协议书签了?” 李娇娘便问着唐婉,“三表嫂?” 唐婉微微一笑,“没有异议,四千五百贯是?钱我带来了,这就将协议书签了?” 老仆吃了一惊,这位娘子买房,可真够爽快的,价钱都不讲。 “好……好好,你们稍等,我去拿协议书来。”仆人往小阁的楼上走去。 阁楼下的说话声,赵士程全都听得见。 仆人的脚步声近了,他飞快拉开门栓,让仆人走进二楼小阁。 但是,又飞快关上了,栓了门。 “嘘——”赵士程做了个禁声的动手,拉着仆人走到靠近着楼梯较远的地方站着,“你按着她们的要求签下便是。” 他扔给仆人三份协议书,又将房契和地契给了仆人,“这个也拿着。” 老仆接到手里,说道,“郎君,很奇怪呢,那个买宅子的娘子,居然不还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放心卖,其他的,你别管。”赵士程道。 “是,郎君。”老仆人心里嘀咕着,千万别遇到骗子啊。 骗子的本事太强了,普通人被骗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挨骗的。 他回到一楼,将协议书递上,“两位娘子,请过目。” 唐婉接到手里看了看,又给了娇娘,“娇娘,我看不懂,你帮我看看。” 李娇娘看她一眼,心中无语,协议书都看不懂,还要做生意? “好,我来看看。”李娇娘翻看起来。 如果赵士程早对唐婉有心,协议书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看完之后,她果然猜对了。 这协议书的内容,漏洞百出,而且,都是对赵士程不利的。 赵士程啊赵士程,这人可真有意思。 他现在,就躲在小阁的二楼? “可以呢,就这样签。”李娇娘点了点头。 上面已经写下了赵士程的名字,也按了手印,现在只等唐婉签字按手印了。 老仆在小阁中的一处柜子里,翻出笔墨砚台红印泥来。 唐婉提了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按了手印。 “四千五百贯,唐娘子。”老仆说道。 “我带来了。”唐婉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几张大额银票,“四千五百贯,你给点点。” 四张一千的,一张五百的,一共五张。 不用多数。 仆人将钱接到手里,将房契和地契递上,“现在,宅子归唐娘子了。” 唐婉看了看,收进荷包里,“宅子转卖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走?” 老仆说道,“我们今晚前就搬走。” 唐婉很满意,说道,“那好,我明早再来查看。” 第305章 醉酒 李家两个仆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一百贯? 这可是天价! “出不起吗?出不起请别处去请人。”李娇娘朝骆诚道,“骆诚哥,送客了。” 骆诚脸色冷沉,十分不客气看着两人,“请走,两位。” 李婶和张婶对视一眼。 两人咬了咬牙,“走。” 两个妇人趾高气扬地来,灰头灰脸地走了。 “哼,对于李家人,我见一次骂一次,敢来烦我,我骂不死他们!”李娇娘冷冷一哼。 骆诚望着她,“娇娘,李家人为何在越州城?” 李娇娘回头,看到骆诚眼里隐隐的担心,她微微笑了笑,“管他们呢,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她握着骆诚的手,“还在金山村时,我就对李二夫人说了,我不会回李家,就算将来逼不得已的去,我也不认他们。他们弃我,我已经不当他们是家人了,我的家人,只有你。我是孤儿,你可要对我好一些。” 说到最后,她撒起娇来。 骆诚神情松怔,微微含笑,“我当然对你好了。” “嗯,晚上吃点好吃的?” “我去买菜,买只酱烧鸭,再买些果子酿回来。” “好,好久没喝果子酿了,还有些馋呢。”李娇娘伸着舌舔舔唇。 “馋猫。”骆诚伸手,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 唐婉买了宅子,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虽然陆游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但她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心事重重总担心自己的未来了。 她现在有了退路——宅子,钱。 百灵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笑容,笑着道,“少夫人是不是有了开心的事情?快说说看,跟我们分享分享呗。” 唐婉看一眼赶车的车夫,小声对百灵道,“我将宅子买下来了。” 百灵吸了口凉气,“少夫人?”还真买了呀! 前几天,唐婉就对她和百合说,想买宅子。 “嘘——”唐婉剜了她一眼,“小点声!” 好在是在街上,外面吵闹得很,两人的声音淹没在杂声里,外面根本听不见。 “嗯,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唐婉道。 “好好,少夫人太厉害了。”百灵也替唐婉放下心来。 赵州城没有唐婉的亲戚,唐婉平时受了委屈,只能抱着两个丫头哭。 虽然来了个李娇娘对唐婉好,但李娇娘比唐婉更年轻,帮不上什么忙。 现在有了宅子,要是唐婉心情不好了,可以去宅子里坐坐散散心。 百灵心中,如是想着。 回到家,唐婉换了身衣裳,刚要去老太太那里服侍,百合走来汇报说,“少夫人,扇子铺的伙计求见。” “伙计?他找我做什么?”唐婉笑着道,“是不是怪我今年买他家的扇子少了,又来推销扇子了?” “说是送扇子,要亲自送到少夫人的手里,说是不满意的话,他随时带回去换。”百合说道。 “送扇子?他家铺子不欠我扇子呀?”唐婉听不懂。 “我也不晓得呢,少夫人前去看看。那伙计还挺着急的样子。”百合说道。 “那就去看看。”唐婉带着百合,来到前院的一处厅堂。 那伙计看到她,马上笑着走上前,“唐娘子好。” “我丫头说,你要送我扇子?” 伙计将一个锦盒递上前,笑着道,“唐娘子,您是我们铺子里的老客,老客这时节买扇子,一律是半价,而唐娘子您付的是全价,等于,欠了您五把扇子,所以我特意送来了。都是您喜欢的海棠花扇面,您给瞧瞧,有不喜欢的,我再拿回去换。” 人家送上门来了,又是不要钱的,喜欢不喜欢,都要收下才是。 唐婉不喜欢麻烦人,打开锦盒随意看了看,说道,“都不错呢,不必换了,这五把扇子我很喜欢。”又叫百合给赏钱。 百合从衣兜里,抓了把铜钱给伙计。 伙计得了赵士程的叮嘱,哪里还敢收? 他笑着摆摆手,“不了不了,唐娘子照顾我家生意,我可不好意思拿赏钱。” 说着话,就跑走了。 百合眨着眼,“奇怪了,赏钱也不要的?怪事。” “不管他了,百合,你将扇子拿回去,我去看老太太。” “是,少夫人。” …… 扇子铺的伙计离开陆宅,才回到自己的铺子时,赵士程便走来了,“如何?扇子送到了吗?可有不喜欢的?” 伙计说道,“送到了,唐娘子说,都很好。” 赵士程又赏了他一把铜钱,“别对他人说起我,记着。” 伙计接了钱,忙说道,“不敢不敢,赵大官人请尽管放心。” 开玩笑,这家铺子是他亲叔开的,他亲叔没儿子,这铺子将来就是他的。他还等着接管铺子呢,而铺子里的扇面,又多半是赵士程画的,赵士程是他们铺子的财神爷。 他除非有病了才去得罪赵士程。 赵士程放下心来,走回宅子。 宅中的小件物品全都已经搬走,就余下些大件的。 比如大的床架,榻,椅子,多宝阁。 少量的大花瓶,还有一些较贵重的大型盆栽。 仆人胡贵走来说道,“郎君,剩下的大件装船走水路,马车装不下呢。” 赵士程却说道,“不必了,就留在宅子里。” 胡贵怔了怔,“郎君,那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海棠木,这就样丢了,不是可惜了?买回来时可花了一千多贯钱呢。” 赵士程道,“谁说我要丢了?我不过是寄放在这里,等将来有机会,再来搬走。你说的走水运是个好主意,可一时之间,从哪里找船北上?并且,还得要人手跟着,我身边只有你们三个人,根本照应不到。” 胡贵想了想,赵士程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郎君,那位唐娘子怕是不会同意?” “她明早来收宅子时,你跟她说一声,家具给她先用着,想必,她也不会嫌弃的。”赵士程说道。 胡贵应道,“是,明天她来时,再问问看。” …… 早上,陆游向唐婉要钱,唐婉没给,不仅没给,还同他吵了一架。 没要到钱的他,又被母亲唐氏数落了一顿。 陆游的心情,一整天都是不好的。 他邀了几个好友,到城中一家大酒楼饮酒。 饮得正酣畅时,有人提起了作诗。 陆游一时诗兴大起,喊来店小二取纸笔来,提笔便写。 他喝得醉熏熏的,写的诗丢在哪里了,也没过问。 五六个人,都是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才俊,相谈甚欢之下,一直喝道快二更天,才各自散去。 陆游请客,所以走得最迟。 伙计见他走路摇晃,忙上前搀扶,“陆三少爷,可要送你回家?” “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哪里要送,走开走开。”他将伙计推开到一旁。 “酒疯子。”伙计见得多这种人,嘴里嘟囔着,忙自己的去了。 陆游也并没有太醉,只是,他心情不好,觉得醉得不醒人事才好,可惜没有醉倒。 走出酒楼,晃晃悠悠往家走时,不小心撞了个人。 “唉哟。”是个女子。 “抱歉,抱歉,在下并非故意。”陆游忙拱手向人道歉。 “是……陆三少爷?”女子忙喊着人,“快,送三少爷回家。” “是,五姑娘。”有仆人应道。 “不必,不必了。”陆游这才发现,撞的是王蕴。 可他醉得头昏,反应迟钝。 一左一右的两个胳膊,被王蕴的侍女搀扶住了,不由他拒绝,就扶他进了马车里。 醉酒的人,走着或是坐着时,并不会太醉,可是只要一躺下,那酒劲便上来了,只想沉沉睡去。 陆游被人扶进了马车,他跌倒在马车垫子上,翻身都没有翻,就睡过去了。 两个侍女皱着眉,“五姑娘,他睡着了,怎么办?” 王蕴微笑道,“送到陆府,还愁没有人接他?” “是,五姑娘。”侍女对车夫吩咐道,“去陆府。” 王蕴爬进了马车,奈何陆游睡着,她和两个侍女没有坐的地方了。 两个侍女只好挤一起蹲着,她则坐在陆游的身侧。 腿不小心碰到陆游的手,吓得她身子都僵了。 她大着胆子,将那手往一旁拿过去。 “这酒的味道……太差……,太差……”陆游的手瞎抓瞎挥,将王蕴裙子上的一条丝绦抓住了。 王蕴更是大气不敢出。 但心中,又有一丝窃喜。 她只希望这马车走得还要慢一些,慢一些。 想提醒下车夫不要走得太快,却又不好意思提。 就这样胡思乱想间,马车忽然停了。 车夫在外面说道,“五姑娘,到陆宅了。” 王蕴吸了口气,镇定地看着侍女们,“去敲门。” “是,五姑娘。”两个侍女都走下马车去了。 一个去敲陆宅的门,一个挑着马车帘子,请王蕴下马车。 就在两个侍女都下车那一短暂的时间,王蕴飞快扯下丝绦。 “五姑娘,下马车。” “来了。”王蕴松了口气,扶着侍女的手,走下马车来。 陆宅的门已经开了,两个仆人匆匆走过来。 “你们三少爷睡着了,你们小心些扶。”王蕴说道。 两个仆人看一眼王蕴,道了谢,一左一右扶着陆游走进宅子里去了。 他们心中却想着,王家姑娘一个未嫁的女儿家,怎么跟他们三少爷在一起? 虽说有侍女跟着,但半夜三更的,也不像话呢。 这王家的家风,也不过如此啊。 陆游二更天醉酒回家,惊动了前院正屋的唐氏。 又听说是王蕴送回来的,她亲自走来看情况。 “王蕴啊,真是辛苦你了呢,今天天晚了,我就不留你进府吃茶了,明天我派人请你来玩。”唐氏拉着王蕴的手,笑着说道。 王蕴的手,小巧带着肉感,唐氏听一个看相的说,手带肉富家。 唐婉相反,手上无肉,难怪他儿子一直不发财。 看来,是媳妇娶错了。 王蕴笑着道,“我路过迎客酒楼时,看到陆三少爷醉倒在路旁,身边又没有跟着仆人,担心他冻着了,便送了回来,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道谢。” “哪里话,于你是举手之劳,于他来说,是大幸之事呢。明天上午我派人接你来玩,你千万不要拒绝啊。”唐氏说话时,一直拉着王蕴的手。 王蕴心下欢喜,笑着道,“明天我没空,我们府上老太太要带我出门,后天,我后天一天都有空。” “那可太好了,后天上午,我派人去接你。”唐氏笑道,“好了,天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回家了,快上马车。” 她亲自扶着王蕴坐上马车,又叮嘱着两个侍女小心服侍,又叮嘱着车夫小心赶车。 这份殷勤,叫王家仆人们大为意外。 王蕴的马车离开后,唐氏脸上的笑容马上一收,她冷着脸进了宅子里。 宅子门里面,两个仆人正合力搀扶着陆游。 陆游这会儿清醒了些,正闹酒疯呢,“滚……滚开……” 唐氏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少夫人呢?她男人醉成这样的,她都不来看看的?” 一个仆人回道,“夫人,已经通知三少夫人去了,后宅到前院路远,可能在路上走着了。” “哼,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废物!” 唐氏当着仆人的面骂唐婉,并不是第一次。 仆人们听了,均默不作声,照旧做着手里的事情。 有人提灯笼,有人扶着唐氏,两人搀扶着走路摇晃的陆游。 没过太长时间,唐婉和她的侍女,急匆匆走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迟?是还是睡着了?”唐氏不满说道,“男人没有回家,你居然睡得着?” 唐婉被说得面色羞红,“不是,没睡着,是……” “行了行了,扶三郎回去,我明早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唐氏挥了下手,打断她的话,带着侍女走了。 唐氏呼了口气,对仆人们道,“天黑,看着脚下走,小心些扶着,可别摔着了。” “少夫人放心,不会叫三少爷摔倒的。”两个仆人回道。 陆游虽然个子高,但两个仆人是做体力活的,力气大,一左一右架着他,竟也走得平稳。 一直将陆游扶到他的书房,仆人才离去。 百灵问着唐婉,“少夫人,三少爷这样子,是没法洗浴了,我去打些水来,给他擦下脸。” “就这样了,去。”唐婉点头。 百灵去打热水。 百合上前,给陆游退帽子退鞋子。 “拿酒来……拿……酒来……”陆游挥着手,朝里翻了个身睡去。 百合眨着眼,“这是什么?” 她走上前,去掰陆游的手。 唐婉刚才也看到了,她的脸色冷沉下来。 那是女子衣裙上的丝绦,玫红的颜色,十分的艳丽。 丝绦的末端,还点缀着两粒小珍珠。 府里的侍女,不是浅青,便是鸭青,或是竹青,没人穿红。 姑娘们,只有七姑娘穿大红,而七姑娘这会儿睡在老太太屋里。其他几个小辈的姑娘,不是粉丝便是浅紫或杏黄。 这么说,这丝绦,是府外来的! 她的记忆中,王蕴最爱亮色的红,银红,玫红,海棠红,翻着花样穿。 “不用管那条丝绦,那是三少爷宝贝的东西,你动了它,他会恼恨你的。”唐婉冷冷说道。 百合吓得忙缩了手,回头来看唐婉,“少夫人,你……还好吗?” 唐婉居然不生气? 这明显是外府女子的东西! 三少爷醉成这样,身上又沾着脂粉气,难不成,三少爷喝花酒去了? 唐婉淡淡说道,“你问得真是奇怪,我好好的站在这儿说话呢,好不好你没看见?” 百合:“……” 她越发看不懂唐婉了。 百灵打了热水来,“少夫人,水来了。” “你们服侍他,我去睡觉了。”说着,唐婉果真走了。 百灵和百合面面相觑。 百灵叹着气,“少夫人口里说没生气,这都不管三少爷了,明明是生气了嘛。” “算了,少夫人身子不好,让她早些睡。”百合道。 还能怎么着呢?两口子的矛盾,越闹越大了,百灵心里又叹了口气。 陆游睡得像滩泥,两个丫头只给他擦了手脸,擦了脚,退了外衫,就各自离开了。 第306章 和离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唐婉就起了床。 按着惯例,她得到前院服侍老太太。 走出卧房,唐婉想了想,还是往书房走来。 这时候,陆游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见她走进来,嚷了声,“我要喝水。” 神情倦怠,眼神中透着疲惫。 他穿着乳白色的中衣,衣领倘开着,衣衫歪歪斜斜,整个人慵懒中透着迷人。 想着往日夫妻间的美好情意,唐婉心头软了一些。 她朝身后的百灵道,“快去倒茶水来。” “是,少夫人。”百灵走出去了。 唐婉走上前,去扶陆游,“昨晚和谁喝酒了?怎么喝那么多?这酒,喝下去时畅快无比,喝完之后却是难受无比。你呀……” 她将他凌乱的头发往后撩,拿布巾随意地系了个发髻。 陆游伸手揉着额头,“该死的醉酒,头疼。” “知道头疼了,下回少喝酒。”唐婉嗔道。 陆游揉着太阳穴,这时,他诡异地发现,手里缠着什么东西,那东西还在脸上挠着他。 惊得他放下手来,低头去看。 只见那手指间,缠着一根女子裙袂上面的玫红丝绦。 他发现唐婉也在看,而且脸色大变,忙说道,“婉儿你听说我,这个……” “不用解释,一定是哪个女子身上的?”唐婉的神情渐渐清冷,语气淡淡说道。 “我……我想不起来了。”陆游揉着额头,脸色越来越发白。 这是怎么回事? 百灵端了茶水进来,也看到了那丝绦,大惊着看着陆游。 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唐婉。 手里端着的茶水,都忘记放下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唐婉吸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对百灵说道,“叫百合打水来,服侍三少爷梳洗。” 说完,就走出去了。 百灵慌慌张张道,“是。”匆匆放下茶杯,看了陆游一眼,转身便走。 “百灵站住!”陆游喊道。 百灵只得回过头来,“三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谁的?”陆游捏起那根丝绦,问着百灵。 百灵心说,你自己在外面喝花酒抓回来的,问她她哪儿知道? “我不晓得,三少爷昨晚回来时,手里就一直拽着这个,您那会儿睡得沉,少夫人命我们不要动它,怕将您吵醒了,要说这东西是谁的,还真的不知道,没见过。”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心中暗讽,她故意的,就是要让唐婉看到。 以前,她和百合总是将一些事情瞒着,不跟唐婉说,让他们两口子合合美美地过日子,但谁知,光靠她们俩个有什么用? 这夫妻关系的好,还当靠夫妻自己处理好。 所以,她干脆不管了。 三少爷如今越发随性了,不管唐婉的感受了,就得让他吃吃苦,知道自己错了。 “算了,你去。”陆游挥了挥手。 …… 陆游昨晚醉酒晚归,唐婉迎接迟了,因为天太晚了,唐氏没有责罚唐婉。 今早看到她,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侍女仆人在,唐氏气得扬手打了唐婉一耳光。 “男人晚归,你不派人迎接倒罢了,居然睡得踏实,我派人请你,你半天才来!你太叫人寒心了。” 唐婉的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母……母亲,我没有睡,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百灵和百合。我听仆人说三郎回来了还醉了酒,我是跑着去的啊!” “百灵百合是你的陪嫁,我问她们,她们会说实话?她们只会护着你。”唐氏冷笑,“你如此冷情冷血,三朗真是瞎了眼的娶了你!每天就知道哭哭哭,把他的子嗣都哭没了,仕途也哭没了!哼!” 唐氏袖子一甩,气哼哼走了。 附近的几个仆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又各自洒扫起来。 百灵扶起唐婉,“少夫人?” “我没事。我先回去洗下脸,再去老夫人那里。”唐婉捂着脸,又往回走。 脸上火辣辣的疼,一定有红痕。 这副样子去见老太太,免不了又是一顿血雨腥风。 而结果,又会是以她受罚为结束。 “夫人真是的,怎么什么都怪少夫人?三少爷醉酒晚归,夫人不说三少爷,反而说起了少夫人。对了,少夫人,你怎么不说那根丝绦的事情?三少爷太不像话了,居然拿了根别的女子的丝绦回来。”百灵愤愤不平说道。 唐婉讽笑一声,“说了会有用的话,我会说的。但我知道,说了并没有用,母亲心里,一直在怪我没有给三郎生下孩子来,又一直恨我不准三郎纳妾。” 百灵冷哼,“少夫人,您本来有孩子的,是夫人害没的,她拿孩子的事怪少夫人,这是没道理!” “……” “还有纳妾的事,当年家里本就不同意少夫人嫁进陆家,是三少爷在老爷夫人的面前跪下发誓,一辈子不会纳妾,哪怕你生不了孩子也不会纳妾。现在,夫人居然也怪在你头上!”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唐婉涩然一笑,“日子,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 百灵看着她,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唐婉在陆家不受待见,婆婆嫌弃,男人又不爱,不如和离得了。 本朝和离的女子,不要太多。 可唐婉从不提离开陆游的话,她可不敢说。 …… 唐婉回到她和陆游住的清风苑。 她走上台阶时,陆游正好走出正房,没看她,就这么走了。 “三少爷,您要出门。” “嗯。”陆游走得没有回头。 百灵叹了口气,这哪像两口子? 唐婉淡然一笑,进了屋。 洗了把脸,抹上厚厚的粉,才将那一巴掌的红痕给盖了下去。 刚才在花园的泥地上下了跪,唐婉清荷色的裙子摆上,沾了不少泥土。 她只得喊着百灵和百合换衣裳。 …… 服侍好老太太吃罢早饭,唐婉带着百灵,去了新买的宅子。 和昨天去时一样,唐婉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较远的地方。 她则带着百灵,穿过小巷和一条街,步行走到了宅子前。 赵士程的仆人胡贵见到她前来,马上将她往里迎,说道,“唐娘子,我们将宅子的物品,基本搬空了。这是钥匙,现在,这宅子就真正属于你的啦。” 百灵接了钥匙,说道,“什么叫基本搬空?还有东西留在这里?你们想干嘛,宅子卖了就不能再进来了,将东西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唐婉呵斥着百灵,“百灵!”她问着胡贵,“你们留了什么东西?” 胡贵说道,“一些大的家具,床架,大柜子,大桌子椅子等物,小件物品全搬走了。” “无事,放着就放着。”唐婉说道。 胡贵很感激,“多谢唐娘子了。” 百灵叉着腰,说道,“不过,得事先说明啊,你们要放着,也可以,但是被偷了,出了啥意外,我们可不负责的。” 胡贵脸色一白,这唐娘子这么温柔,怎么有个泼辣丫头? 他嚷着,“你们故意破坏的,我们可不答应。” 百灵冷笑,“我们吃撑着了才会故意破坏,哼,我们替你们看家具,没好处不说,要求还真多。”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唐婉朝她喝斥道,“百灵,少说几句!” 百灵不服,“少夫人就是心地好。”她哼了一声,问着胡贵,“家具呢?我先看看,要是一堆破烂货放在里头,回头说是我们破坏掉的,我们可不管的话。” 胡贵冷哼,“全是好的呢,我们郎君说了,你们尽管用着,我们大方送你们用,你们还嫌三嫌四的。” “谁稀罕?我们又不差钱买。”百灵又翻了个白眼。 胡贵忍着气,没理她了,抬步往前走去。 他一个老头,跟个小丫头片子吵什么呢?自找晦气! 百灵扶着唐婉走在后面。 “你呀你,牙尖嘴利。”唐婉剜了她一眼。 “少夫人,对待陌生人,哪里需要客气?太客气了,人家会欺负你的。”百灵小声道。 “外人也不尽是坏人,你呀你,太多心了。” “我还不是担心少夫人?”百灵嘟囔着道。 婆婆嫌弃,男人不爱,娘家又人全在湖州。 唐婉受到欺负,只有她们两个丫头替唐婉出头,哪能不提防着的? 胡贵带着唐婉主仆,在各个屋子走了一圈。 “唐娘子,家具都是完好的。” “我们看见了。”百灵淡淡说道。 唐婉心中惊讶,原主人买的家具,可都是上好的海棠木,这些家具加起来有一二千贵了,值半个宅子的价钱了,就这么丢在这里白送她用的? 胡贵说道,“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百灵扬着眉,挥挥手,“去去。” “告辞。”胡贵朝二人拱了下手,往外走去。 “哎,我送下你。”百灵不放心这老头,跟了上前,他可别又跑回来,老头看起来,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嘴碎。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百灵还是跟着他。 胡贵心说,你要跟着就跟着,多事的丫头。 两人离开后,唐婉在宅子里闲逛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小阁的二楼,正有人悄悄注视着她。 等百灵和胡贵快走到前宅门这里时,他才走下小阁,借着照壁的阻挡,他飞快打开宅子门,钻进了门侧的马车里。 他刚离开,百灵和胡贵走来了。 “好走不送。”胡贵一走出宅子门,百灵将门砰的一声关了。 “招人讨厌的死丫头!”胡贵哼着甩了下袖子。 “交待清楚了?”马车里,赵士程的声音传来。 胡贵走上前,“郎君,您这做法,真是好心没好报,那主仆二人太招人嫌了,那么好的家具给她们白用,她们还嫌三嫌四的。” 赵士程挑着帘子,来看胡贵,“她们是女子,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小心过头就招人讨厌了。” “好了好了,不说她们的事情了,你回客栈,整理下我的物品,下午我得回书院了。” “晓得了。”胡贵朝赵士程行了一礼,离开了。 赵士程则走下马车,来敲宅子门。 敲了两下,他想了想,还是停了手,望着宅子门发了会儿呆,又回到了马车里。 唐婉和百灵,只是来收房子的,两人并没有在里头呆太久,只走马观花看了看,便走出了宅子门。 百灵笑眯眯锁着门,说道,“少夫人,咱们每隔上几天就来看看,那院里的海棠花得打理才是啊,不然枯死了就可惜了。” 唐婉说道,“你一说,我才发现,这宅子里居然到处都是海棠花。” 百灵笑着道,“少夫人,说明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这宅子就得归少夫人,因为少夫人最爱海棠。” “胡言乱语,不过是巧合罢了。”唐婉嗤道。 “巧合还有个词,叫做缘分。” “你这丫头,我跟个宅子扯什么缘分?走啦,回家!” 第307章 不要脸 唐婉和百灵,步行往前走去。 马车里的赵士程,就这样挑着帘子,大气不敢出的,一瞬不瞬看着前方的二人。 其中那抹浅荷色的身影,瘦削得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们怎么是步行而来? 怎么没有坐马车? 等等,唐婉的脸,怎么左右颜色不对称?左边脸颊明显的肿起了一些,也红晕了些。 这是…… 她挨过打! 赵士程想到这里,不禁暗吸了口凉气。 他暗暗握起拳头。 谁打的她? 唐氏,还是陆游? 他心中胡思乱想一番后,想了想,还是走下马车,悄悄跟了上前。 唐婉和百灵,一路走着,一路聊着天,所以,一点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她们。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赵士程一句也听不到。 但是,百灵偶尔发出的重重的冷哼声,还是能让赵士程得知,她们遇到了不太顺心的事情,遇到了糟糕的人。 就这样跟了一条街,她们走到一辆马车旁,坐上车,离开了。 赵士程站在原地,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街上的车水马龙里,再也找寻不见,他才微微一叹,转身往回走。 回到马车那里,仆人胡贵已经回来了。 “郎君,你刚才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半天了。” “到前方笔铺,看了看新货。”赵士程道,又问胡贵,“汇存入钱庄了吗?” “存进去了,也写了信给临安的夫人,叫她到临安的聚鑫钱庄去取。对了郎君,咱们哪天动身去临安?” 赵士程看了眼唐婉新买的宅子门,说道,“书院里还有些事情,夫子新给了些课题,我做完课题,再去临安。” 胡贵惊讶道,“啊?可是郎君,穆家的事情,您不去管管了?” “穆家只是要赔钱,如今钱已到位,相信三弟能处理好。” 胡贵心说,处理得好才怪,赵三少爷胆子小着呢,不过他又一想,哪能事事都叫郎君操心的? 家里其他人也该担责起来才是。 赵士程写了家书,给了胡贵,命胡贵马上带去临安,他则带着一个小书童,回了越州城郊的书院。 书院里,全是男学生。 赵士程走进他们的休息住处时,见到几个学子围着陆游打趣。 陆游在书院里,也有住处,和他的住处离得很近。 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不过,赵士程不爱跟陆游讲话。 “陆兄,老实交代啊,你和那王家五姑娘,是不是有点什么?”一个少年勾着陆游的脖子,笑嘻嘻道。 陆游推开他,嫌弃地弹着袖子,“胡说什么呢?人家是个未嫁的姑娘,我已有娘子,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话。” “得了,别不承认,我们可有证据哦,我们昨晚亲眼看到,王五姑娘扶着你进了她的马车。”一个蓝衣少年哈哈一笑。 另一个绯衣少年也笑着道,“昨晚你不要我等送你回家,你却坐上了王家姑娘的香车。从酒楼到你家,可有小半个时辰的路,你俩在马车里,没说什么风月之话?” 陆游黑着脸,“胡说什么呢?我醉得不醒人事,能说什么?” “哟哟哟,那是承认,和人王家姑娘共处一辆马车,共处一段时间咯?”又一个少年更加大笑起来。 “我说了,我醉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陆游想暴揍这几人,“我倒在路边,人家不过是出于同情心而已,没你们想的那样。” “我想搭乘王家姑娘的马车,可是人家理都不理我。”蓝衣少年长长一叹。 绯衣少年笑着道,“陆兄,王家姑娘谁也不帮,却偏偏帮你,你们是不是早认识很久了?老实交待,不交待,不许走哦。” 几个少年都是书院里的混子学生,家里有钱有势,交了钱是来书院里玩的。 夫子不喜欢却也不敢得罪。 他们打马球,弹琴,喝酒唱曲倒是十分的了得。 陆游十分不喜欢这几人,被人围着取笑,叫他十分的窝火。加上今天一早那根丝绦的事,又惹得唐婉对他冷了脸,他心中更是不痛快了。 陆游咬了咬牙,忽然挥起一拳,就往身边那个笑得最大声的蓝衣少年的脸上揍去。 揍得有点狠,把鼻子揍破了。 蓝衣少年大怒,“陆游,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两人很快就厮打在一起了,绯衣少年是蓝衣少年的跟班,马上加入战斗。 有欣赏陆游才气的,则跑来帮忙陆游。 片刻间,七八个人混打在一起。 赵士程的书童傻眼了,“郎君,居然打起来了?” “我去劝架。”赵士程挽着袖子,加入战斗。 书童急得跺脚,“郎君,你回来,都打红眼了,你劝哪边都没用。” 赵士程帮的是少年们。 一个少年正揪着陆游的头发,赵士程上前拉陆游,“陆兄,何必跟他们闹?他们年轻,玩性正大。” 这一拉,少年正好占了上风,挥起一拳头,也往陆游的鼻子上揍去。 噗…… 血流得比少年还惨。 陆游更怒了,又挥拳去揍少年。 但他被赵士程拉着了袖子,这一拳头没揍出去,反应慢的空当,他的腿上被少年又踢了一脚。 少年高兴极了,冲上前将陆游扑倒,扭打在一起。 当然,陆游在下,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被少年胖揍了一顿。 赵士程抖抖袖子,朝书童大声道,“快去喊夫子来,跟他说,这里打架了。” 书童嘴角抽抽,您早干嘛呢?是不是故意让陆游挨几下的? 夫子很快就被请来了,群架马上停止。 查看战况,陆游这一方有四人,少年有三人,但少年方胜,陆游方败。 特别是陆游,满脸都是血,眼睛也青了一片。 而少年,只是鼻子破了,脸上仍是白白净净的。 “谁先动的手?”夫人大喝一声。 “夫子啊,是陆游,我差点被他打死了。”少年掩袖大哭,“他们四年打我们三个呢。” 这少年是越州知府的近亲,夫子哪里敢得罪? 便朝陆游几个喝道,“全都给我顶着戒尺罚跪背书去!不到天黑,不许起身!” 又喊了人站在一旁监督着。 陆游四个,互相看一眼,低头应了声“是”。 夫子又一指赵士程,“你们看看他,每天只管学问,哪像你们几个,不是喝酒就是打架,还有出息没?哼!” 夫子气哼哼地走了。 赵士程淡淡看一眼陆游,也带着书童离开了。 陆游心中暗忖,刚才是哪个混蛋拉着他,害得他被打? …… 这一天早上,忙碌的还有李娇娘。 一早她才打开医馆的门,就见李家昨天来的两个婆子和李家的车夫,齐刷刷在医馆前跪了一排。 三人的周围,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个地方离着市场近,买菜的卖菜的,不少人都会打此过。 这一大早的,三人跪在医馆的门口,马上吸引不少人前来观看。 “五姑娘,老太太好歹是你的亲祖母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五姑娘,老太太天天念叨着你呢,她纵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也是因为她是老人,她老糊涂了啊。” “五姑娘,你作为晚辈,不能跟个老糊涂的老人计较啊。” 李娇娘一时懵住。 我去,要脸不要脸了? 恶人假流泪,装善良呢?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不明真相的人们,纷纷说着李娇娘,“这位娘子啊,你还是个大夫呢,打着救死扶伤的旗号,怎么对自家的老人这么冷情冷血的?” “这可是亲祖母啊,血浓于水啊,你这姑娘太冷血了!” “走了走了,这么冷心肠的人,说什么救死扶伤,不过是噱头而已,只为图钱。” 本来有两人想进李娇娘的医馆,听着到大家这样说李娇娘,又不进去了。 “算了,这李娘子没有善心,我们去别家去。”两个人转身走了。 李娇娘袖中的拳头捏得脆响,她想将李家人打得满地找牙。 骆诚忽然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来说,这时候,你不宜说话,自己为自己辩解,得不到共情。” 李娇娘看着他,点了点头,“好,骆诚哥你来说。” 第308章 冤家路窄 等这事一了,她再来收拾李家人。 骆诚走到李家三人的面前,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望着围观的众人清冷开口,“我是李娘子的丈夫,你们可知道,我是怎样认识她的?” 有人讽笑,“我们不听你们的风月故事,你只说说,你家娘子为什么不管她祖母?” 骆诚说道,“你们先听完,再来评价我家娘子。听完之后,如果你们觉得我家娘子做得仍是错的,我们认错,就如李家仆人说的,我们年轻,不懂礼数。” “那你快说。”有人高声道。 李家三个仆人,撇了撇唇,看着李娇娘。 骆诚目光清冷看着众人,“大家请细听。我是云和县金竹乡金山村人,我姓骆,我是个猎人,五月初六那天,我同几个村人进后山打猎,谁料忽然下起了大雨。” “……” “我们便往山下走,走到山坡那里时,看到一个妇人正在乱坟岗旁挖坑,坑旁躺了个昏死的姑娘,正是我家娘子……” 人群中,渐渐响起了喧哗声,“还有这回事?挖坑,昏死的李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呢?” 李家三个仆人,吓得面面相觑。 骆诚又说道,“那老妇人口里还念念叨叨着,说,‘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主意,她们说要将五姑娘你埋在这里,你做了鬼休要找我,她们才是主谋!’” 这下子,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大家看一眼李娇娘,惊讶说道,“这是……要活埋掉么?” 李娇娘的唇角,轻轻一勾,讽笑一声。 骆诚说道,“一个雷声将那婆子吓跑了,我背着娘子回了家,她吃了村里大夫开的风寒药,喝了碗热汤,就活了。” “……” “当时,我家娘子只是昏迷了,并没有死,却要被活埋?李家是什么道理?既然将人活埋了,就当人已经死了,现在跑来认亲,这是谁给你们的脸?” “骆官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人高声问道。 “如果是假的,叫老天拿雷劈我!我永世不得善终。”骆诚冷笑。 这是毒誓! 如果不是真话,没人敢这样发誓! 人们全都惊讶着看向李家仆人。 “喂,你们是不是活埋过李娘子?”有人朝李家仆人大声问道。 “我我我……,我不晓得啦。”李婶摆摆手,吱吱唔唔着。 “不晓得?你们李家少了个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会不晓得?”有人冷笑问道。 “说话吱吱唔唔,心里莫不是真的有鬼?”又有大声一笑。 李家三个仆人,彻底傻眼。 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娇娘两口子,真敢将事情说出来啊,这是要跟李家彻底断绝么? 他们胆子倒是大。 骆诚讽笑,“李家听说我娘子开了医馆,不想出诊金,就来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装弱下跪逼她前去给李老太太看病,你们李家,可真是不要脸得很!” “看病不收钱,大夫喝西北方呢?药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居然有脸说看病不要钱?我呸!”有人朝李家三人吐了口口水。 “那好歹是五姑娘的亲祖母啊。”李婶不服气地辩解。 “你们已经活埋过人家了,要不是骆官人救她,她早死了,你们哪里见得着她?”围观的人再次讽笑。 七嘴八舌的,全都说着李家的冷情冷血。 风向彻底掉转。 李娇娘见差不多了,走出来看着李婶几人说道,“我也并非不想给老太太看病,只是……我当初受的委屈,李家一直没有个说法。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委屈,我的委屈,谁人想过?” 三个仆人一起看着她,不知她想说什么。 “叫二夫人来,她来接我,我就去,其他任何人来,我都不会理会的。当初说要活埋我的,也有她,她前来道歉,我就去看老太太,她不来,我便不去!”说完,她拉着骆诚走进了医馆。 外面,围观的人说着李家三个仆人。 “李娘子的要求不过份呢,婆婆病了,做媳妇的李二夫人,亲自接大夫去府上给婆婆看病,也不过份啊。” “她做恶事,叫你们三个仆人前来受骂,她不仅恶毒,还很卑鄙呢!” 李婶从地上爬起来,朝陈婶和车夫看一眼,“走。” 三个人挤出人群,灰头灰脸地跑走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那两个本想找李娇娘看病的人,被李家仆人蛊惑着,已经离开了,得知真相后,又马上回了医馆。 “李娘子,对不住啊,我们刚才被李家刁仆的话骗了,说了些重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李娇娘微微一笑,“你们也说了,是被他们的话蒙骗了,我怎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我不怪你们。” “那就好,那就好,李娘子是好人呢,看,老天都不收你,让你遇到骆官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两个人说着讨好的话。 李娇娘笑了,“托你们吉言。” 给两个人看完病,开完方子包了药,两人感激着走了。 李娇娘收的诊金比别的医馆低,药费也不贵,她开张头三天治好了几个病人后,如今每天都有病人前来问诊。 而且,还有不少是老客人介绍来的。 说明,她的医馆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了,正往好的趋势发展。 “李家真是可恨,居然敢坏我名声,要不是骆诚哥你解了围,这两人就会去别家了。”李娇娘恨恨说道,“而且啊,往后也没人来了。” 骆诚挑着眉尖,“那你还要去李家?给李老太看病?” 李老太的病重不重,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关心娇娘的感受。 他们让娇娘难受,他就让李家更难受。 李娇娘看着他,说道,“本来呢,我是不想去的,可是,他们今天这样闹了一出,我不去的话,闲言碎语又会来。我们是做生意的,挡得了这一时的闹,挡不了长久的闹。反正啊,我去给李老太太看病,可没当她是亲人,我可是要收诊金的,有生意做,干嘛不做?” 骆诚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李娇娘整理着桌上开方子的纸笔,笑着道,“好,带你去。” 她根本不怕李家人好不好,瞧把骆诚担心成什么似的? …… 一直到傍晚时分,李二夫人才坐着轿子,来到了李娇娘的医馆。 而这时候,李娇娘正准备关医馆的门,去陆家看唐婉。 见李二夫人来了,李娇娘心中讽笑着,她可真会挑时间啊,这时候前来,路人都没几个了,也就看不到李二夫人的笑话了。 她笑了笑,“是李二夫人啊,你要是再来迟一步,我就出门去了。我说,你故意这么晚来,是不是怕被人取笑?故意挑着快天黑才来?” 李二夫人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她心里骂着,这李娇娘莫不是有天神罩着? 居然福气连连! 她以为,李娇娘沦落到乡下做了村妇,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滚回李家听她的安排,必竟啊,李娇娘是没吃过苦的小丫头片子。 但她没想到的是,李娇娘居然在乡下发了财,还跑来越州来了! 还学会了医术开了医馆! 老太太的头疼病越发厉害了,厉害的时候,糊涂得都认不清身边人了。 这怎么行? 李娇娘父母的钱,她一直没有得到,只有老太太知道藏在哪里。 万一老太太忽然死了,她不是白白谋划一场了? 所以,她不惜花重金四处请大夫。 几乎将城里的大夫全请遍了,都没有看好,有人向她推荐了这里的医馆,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是李娇娘开的。 真是冤家路窄! “家里事多,我忙到现在而已。”李二夫人走上台阶,依旧像以往那样,神情倨傲,“李娇娘,你如今的架子倒是大得很啦,指名道姓要我亲自接你,你才肯见老太太?” 第309章 李娇娘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的,冷笑道,“二夫人,我还在云和县乡下时,就已跟你说得明明白白,我跟你们李家已经一刀两断了。老太太是你们府上的老太太,可不是我家的,我不认识她。” 李二夫人憋着火气,“李娇娘!你说断关系,就断得掉的?你可别忘记了,你父母的灵牌位,还在李家。” 李娇娘更加冷笑,“拿父母的灵牌位威胁我?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娇娘,我早跟你说过,李家人没有必要见,我们走,去陆府。”骆诚牵着李娇娘的手,带着她走下台阶。 李二夫人喝道,“站住!李娇娘,你居然敢走?” 李娇娘停了脚步,双手抱胸,“一百贯,出得起呢,我便去,出不起,免谈!” 李二夫人咬着牙,“一身铜臭!” “有钱能使鬼推磨,二夫人。”李娇娘笑眯眯伸着手,“给不给?” 李二夫人看向跟来的侍女,“给她。” 侍女看了李娇娘一眼,从荷包里取了一张一百贯的钱给李娇娘。 李娇娘接在手里,递给骆诚,“骆诚哥,替我收着。” 骆诚收下了。 李二夫人扯了扯唇,翻了个白眼,这李娇娘大病一场醒来后,人就变傻了,居然甘心情愿的嫁一个农夫? 还是个吃软饭的农夫! 哪里比得了她的女儿?现在是大学士家的准儿媳了。 连李娇娘的外祖家苏家,也不敢小瞧李府了。 “拿了钱就快走。”李二夫人催道。 李娇娘拍拍手,“我什么时候说了,拿了钱马上跟你走的?” “你……你个死丫头!你想讹钱是不是?”李二夫人气得伸手去拧李娇娘。 “李二夫人想打人么?”骆诚身影一闪,挡在李娇娘面前。 “你一个村夫,敢拦我一个诰命?滚开!”李二夫人冷喝。 “骆诚哥,我看,二夫人今天来是来闹事的,也不是请大夫的,她要闹,就让她闹呗?”李娇娘拉开骆诚,“她都敢指挥人活埋我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李二夫人的脸色一变,“李娇娘,那是张婶干的,和我没有关系!” “是吗?那张婶呢?她在哪儿?你敢将她带来跟我对质吗?”李娇娘冷笑。 李二夫人辩解道,“她偷了老太太的钱,早就跑掉了,谁知她这会儿在哪儿?” “只怕是,你杀人灭口了?”李娇娘眯着眼,“她是你最信任的仆人,手头的钱,可不少,她会偷东西?” “她为什么要偷,我哪里知道?”李二夫人讪讪道,“李娇娘,你拿了钱,不去看病,你是有意拖延病人的病情是不是?” “有意拖延的是你,二夫人,老太太昨天就病了,你怎么到今天才请大夫?让老太太白白受罪一天?” 李二夫人大怒,“你……你胡说八道!” 骆诚两口子和李二夫人,站在医馆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 引得左右铺子的人前来围观。 “李娘子,这人是谁?怎么老有人找你麻烦啊?” 隔壁布行的小伙计问道。 “她呀,便是那个想活埋我的二夫人啊。”李娇娘笑眯眯道。 看热闹的人,大吃一惊,是这个妇人? 李二夫人这才发现,医馆的前面,已经围过来一二十人了。 人们纷纷伸手指着她,说着什么。 她气得心中直骂! 她挑着人少时的黄昏时间来,便是不想让人注意到她。 可现,居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好个狡猾的李娇娘,刚才是故意跟她吵架的?只为引来人看她的笑话! “原来你就是李家二夫人?李娘子的二婶婶?没想到啊,长得还挺慈眉善目的,居然是个恶人,将亲侄女活埋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李娘子,人站在你跟前呢,你还不叫她给你道歉?” “道什么歉啊,要我看,直接打她一顿好了,呸,恶妇!” 这些人,都是市井小民,品性和乡里村民一样,喜欢看热闹,也更喜欢打抱不平。 有人嚷着打一顿李二夫人,有人嚷着叫李二夫人跪下道歉,有人嚷着不准李二夫人走。 李二夫人一个深闺妇人,哪里见过这阵势? 吓得脸色越来越白。 “不道歉,不准走!”有人嚷道。 李娇娘开医馆时间不长,但和左右邻居们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 她将铺子的“鬼”捉了,告诉大家只是个疯子前来闹事而已,没有鬼。 后来的日子,还真的没有闹过“鬼”,大家全都高兴起来,赞着李娇娘是福星,给他们带来好运。 她还给邻居们看些小病。 这半条街,得了李娇娘恩惠的人,全跑来助阵。 李二夫人的侍女吓得拉了拉她的袖子,“夫人,要不,就道歉?” 不道歉,这怕是回不去了啊。 “道歉,不道歉就别走了!叫她跪马路上,哈哈哈哈!”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李二夫人咬了咬牙,看向李娇娘,“娇娘,我是听了你祖母的意思,才一时糊涂办了事,你……你不能怪我。” 她想了想,如是说道。 反正那老太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说的话,做的事说,是真是假,也分不清了。 李娇娘笑了笑,“你倒是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的,从龙泉县到云和县的路上,你是怎么待我的,当我不知么?我病着,不给我请大夫不说,还偷偷在我饮食里下药,让我一直昏迷着,让仆人以为,我得了时疫!老太太才会嫌弃我,罪魁祸首,明明是你!你还好意思往老太太身上推?” 李二夫人狡辩道,“没有的事,你胡说八道!” 李娇娘弹弹袖子,冷笑道,“我呢,不是跟你翻旧帐的。你既然请我到你府上给老太太看病,就得按我的心情来,不然,别家去!” “说的对,求人办事还这么横,真是少见呢,李娘子,别理她!”邻居们看不下去,再次大声嚷道。 这人一嚷,又有好些人跟着附和。 侍女又拉了拉李二夫人的袖子,“夫人?” 李二夫人想到她来的目的,只好咬了咬牙,看向李娇娘道,“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了。” “没听见。”李娇娘将头扭过。 “李娘子说,她没听见呢,你大点声啊,我们也没有听见,鬼知道你嚷什么呢?”围观的人,又开始大声嚷嚷着。 李二夫人狠狠剜了眼那人,咬着牙看向李娇娘大声道,“娇娘,以前是我不对,我今天来,是特意给你道歉的。” 李娇娘淡淡说道,“行了,李二夫人,起来,我跟着你去便是了。” 她并非真的饶恕了李二夫人,一笑抿恩仇了,而是,跟这种小人一直纠|缠不休,真的没有必要! 她要过正常的日子,而小人,成天想的是算计。 小人不想未来,她还要想。 反正呢,给李老太太看病,她是要收钱的。 她当李家,只是众多前来看病的普通陌生人而已。 李二夫人收了怒火,“事不宜迟,那就快走。”她是一刻时间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骆诚赶着马车,载着李娇娘。 李二夫人的马车跑在前面。 两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走了约摸着两刻时间,马车停了。 骆诚道,“娇娘,到了。” 他停了马车,扶着李娇娘下了车。 李娇娘往前方看去,这是处规模比陆家稍小的宅子。 她猜测着,李家是租的宅子。 这时期,朝中的文官们调动频繁,而宅子又太贵,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租宅子。 因为,她看到那宅子的牌匾上,写的不是“李宅”,而是“乾园”。 她来了越州城这些日子,通过小灰毛活地图的指引,已经对越州城的路线及大宅院了如指掌了。 这座宅子,是前朝一位官员的别院,犯事之后,收为官有,归越州府衙门管辖。 第310章 娇娘父母的遗产 官府的宅子,价格比百姓家的宅子贵。 陆家买了宅子后,已经入不敷出了,李家比陆家的家势要差,买得起更贵的宅子才怪。 他们只可能是租的。 天色还没有全黑,宅子门也没有关,有一个守门的小厮,闲坐在宅子的门口。 见李二夫人的马车到了,马上迎了上来,“二夫人。” 李二夫人点了点头,“五姑娘来了。” 五姑娘? 守门小厮往后看,可不是么,走下马车的正是李娇娘。 “五……五姑娘?”守门小厮惊讶地看着李娇娘。 因为半年前,五姑娘跟人跑的消息,传遍了李家。 都说五姑娘嫁了个穷农夫,可这样子瞧着,不像是个农妇啊? 这打扮,不比四姑娘差。 头上的珍珠发饰,被屋檐下的灯笼光一照,闪闪发亮。 “原来是阿庆,你依旧在前院当差?”李娇娘微微一笑。 小厮伸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五姑娘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李家的老人,我都记着呢。”李娇娘笑着道。 她今天来,那些昔日的牛鬼蛇神们,不知还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她可不是当初的李娇娘,再敢算计她,她绝不轻饶! 没想到李娇娘还记着他一个小仆,小厮大为感动,“五姑娘,你们进府,我来停马车。” “那就有劳你了。” “啊,五姑娘,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李二夫人轻哼一声,“老太太还等着呢。” 小厮吓得不敢多话了,接过骆诚的马鞭子,去停马车去了。 李二夫人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进了宅子。 李娇娘和骆诚随后跟上。 骆诚走在李娇娘身侧,目光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李娇娘看着他微微一笑,小声道,“别担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李娇娘笑得轻松,可是骆诚心里却仍不放心。 他可一直记着,是怎么见到李娇娘的。 也一直记着,村里胡大夫对他说的话,“你带回的这位娘子,是不是有仇人?体内怎么这么多的毒素?她能活着,简直是奇迹呢!” 一个村里的村医,都能看出李娇娘中了毒,可见,这毒中得有多明显,有多嚣张。 李家简直是豺狼之窝! 他们如此对待娇娘,他怎能放心? 骆诚目光清冷地看向四周,“小心些,总是没错。” 李娇娘抿唇一笑,“是。” 乾园的占地面积,没有陆家大。 没走多久,就听李二夫人说,“到了。” 李娇娘抬头去看,这是处大园子,前方正屋的廊檐下,坐着李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头。 见李二夫人带着李娇娘和骆诚来了,都惊讶地看着他们。 有一人跑向屋里,喊着,“二夫人带五姑娘回来了。” 很快,从屋里跑出三个丫头婆子,齐刷刷走下台阶来。 有人笑着喊她,“五姑娘。” 更多的人,则将目光移向骆诚的脸上。 她们惊讶着,疑惑着。 不是说五姑娘嫁的是农夫吗?可这这气度,哪像个农夫?比四姑娘的姑爷穆宣,长得还要好看不说,打扮也不差,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二夫人请我来给老太太看病。”李娇娘淡淡应了声,就走过去了。 这些笑容有几分是真的,当她看不出来? 以前她受着虐待的时候,可没人同情她心疼她。 现在,不过是假意地讨好罢了,因为她现在是大夫。 “老太太如何了?”李二夫人问着一个丫头。 “回二夫人话,还是老样,时醒时睡,醒了也是糊涂的。右边身子是僵硬的,翻不了身。” 李二夫人回头来看李娇娘,“情况便是这样的,你去看看。老太太只要一清醒,就会念叨你,其他的人,可全都不念着,可见,老太太是喜欢你的。” 李娇娘心中暗笑,是做了坏事心虚? 李老太太要是喜欢她,就不会任由李二夫人将她活埋了。 骆诚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四周,跟着李娇娘进了李老太的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一架六扇门梨花木的雕花屏风,横在屋子里侧。 绕过屏风,便可见床榻。 李老太太,正闭目趟在床上。 一个丫头坐在床前,见大家来了,马上站起身来,“二夫人。” 又看到李娇娘来了,她满脸惊诧喃喃喊了声,“五姑娘。” “五姑娘是来给老太太瞧病的,你且让开。”李二夫人朝她点了点头。 “是。”丫头金巧走到一侧站着,目光一直盯着李娇娘看。 “好久不见呢,金巧。”李娇娘淡淡一笑。 这丫头,当初可没少让这一世的她吃苦。 那时候,她被李二夫人虐待,便来找老太太诉苦,这丫头拦着她,不让她见老太太。 让她在大太阳底下候着,或是在雨里淋着。 李娇娘看着她,眼神浙浙变冷,身体本能的厌恶着这个丫头。 金巧迎上李娇娘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下。 她讪讪一笑,“是呢,好久不见,五姑娘。”心里想着,奇怪,五姑娘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说,是在乡下过了半年的缘故? 李娇娘收了目光,取下装着银针的背包,递给骆诚。 骆诚放在桌上,打开背包,将器具一件件取出来。 李娇娘伸手给李老太太把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她心中一笑,不过是中风了而已。 人到了六十岁,又不知保养锻炼,又吃得甚好,不中风才怪。 “她中了风邪,需日日扎针并加药调理。”李娇娘收了手,说道。 李二夫人说道,“来了十来个大夫,也都是说中了风邪,我只问你,这个好解么?” 李娇娘取了银针,开始给老太太扎针,她看也不看李二夫人,“不好解我就走了。” 李二夫人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解不好的话,后续诊金是没有的。” 李娇娘撇了下唇,心中冷笑,抠门吝啬,是想拿去买棺材板么? 她也懒得说了,专心施着针。 她有异眼,能清楚地看清李老太太脑袋中的血栓。 所以,她扎的针,十拿九稳,没有扎不好的。 扎针所需时间久,李二夫人在卧房等着看结果时,不时有府里的仆妇前来汇报情况。 她得不时走出去,因为她不想将府里的事情当着李娇娘的面说。 李二夫人烦不甚烦。 她干脆对仆妇们说道,“都到前方沁芳阁候着我”,便离开了。 床上的李老太,这时忽然嘟囔起来,轻轻地念着什么。 大丫头金巧,忙走到李老太的跟前,轻声问着,“老太太,老太太?” 李老太太没有醒,依旧在嘟囔着。 “说什么呢?”金巧摇摇头。 李娇娘却听懂了,不,确切的说,是看懂了! 通过分析唇型,她看到李老太太在说,“大房的钱,大房的钱……” 她是李家大房唯一的孩子。 她这一世早亡的父母,是做生意的。 按说,多多少少有些钱财留下才是,但是,李老太太和李二夫人都说,根本没有什么钱留下,帐本上全是亏空。 她当时年纪小,不懂。 大家说什么,她便认为是什么。 后来想想,即便是李家大爷的钱亏了,还有李大夫人的嫁妆啊,可嫁妆也没有看到。 再后来,被抛弃了,流落到了金山村。 现在,昏迷中的李老太太忽然念着,“大房的钱”,是不是说,大房还有钱在? 昏迷中还在念着,定是放心不下那些钱,怕自己忽然死了,钱却没有花完。 那可真是悲催得很。 李娇娘眸光微闪,对那金巧问道,“李府如今很穷么?” 金巧抬起头,怔怔看着李娇娘,“啊?五姑娘说的话,我听不懂。” “我来了半天,不见一碗茶水送上,一盘点心送上,难道不是缺钱么?所以,能省就省的?”李娇娘讽笑。 金巧看到李娇娘回来,一时就懵了,又怕又惊又吓的,忘记了送茶水点心。 这会儿被李娇娘一提醒,她马上说道,“我马上端来。”就跑出去了。 卧房里,只有骆诚和李娇娘在。 李娇娘马上取了一根针,扎上李老太的头心穴,接着,她按揉着李老太的手心,在李老太的耳边小声说道,“大房的钱,在哪儿?” 第311章 “枕头,湖心亭。”李老太太含糊念着。 骆诚眸光微闪,看着李娇娘,“娇娘?你在做什么?” “嘘——”李娇娘挥手制止,“小点声。” “枕头,枕头,湖心亭——”李老太太更加焦急地念着。 李娇娘收了银针,松了手。 李老太太这才不念叨了,喉咙里咕嘟咕嘟着响着,又昏迷了。 李娇娘一手托起她的头,另一手,飞快抽出那个枕头。 她小声道,“骆诚哥,快打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骆诚看她一眼,探手去摸。 枕头是茶叶枕,软乎乎的。 没一会儿,骆诚便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他扯开一角,将那硬物件摸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二夫人。” “这是给五姑娘的茶水么?” “是的。” “送去。”李二夫人淡淡说道,隐约着,还听到一声轻哼。 “快!”李娇娘小声道。 “不必藏了。”骆诚将枕头塞在李娇娘的手里,小声说道,“就说,这枕头有问题,老太太才会中风邪。” 李娇娘一怔,抿唇笑了起来。 唉哟,她家骆诚好聪明呢,关键时刻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一个点子! “嗯。”李娇娘接过枕头。 骆诚又将那个从枕头里取出的物件,飞快塞到李娇娘的手里。 那是一枚铜钥匙。 刚才李老太太说,“枕头,湖心亭”。 现在从枕头里,找到了钥匙,那么,锁着的东西,放在湖心亭里? 又是哪里的湖心亭? 李娇娘将钥匙,飞快塞进腰间的荷包里放好。 这时候,李二夫人和金巧,还有李婶绕过屏风走来了。 “这枕头是怎么回事?”李二夫人眯了下眼,冷冷问道。 只见李娇娘,抱着个拆了线的枕头想着什么。 金巧将装有茶水点心的托盘放在桌上,又伸手来接枕头,“五姑娘,你怎么跟个枕头过不去?” “我怎会跟个枕头过不去呢?”李娇娘笑了笑,她看向李二夫人,面色清冷,“这枕头有问题,老太太才时常嚷头疼,说胡话。” 李二夫人脸色一变,“老太太病了,怎么跟个枕头有关?你胡说什么呢?” 这枕头,是她女儿李四姑娘送给老太太的。 这要是传出去,她女儿的名声都会坏。 送的枕头害得老太太病了,这是居心叵测,心思歹毒! 李娇娘笑了笑,“你要是不信,你闻闻看啊,一股子霉味,还有还有,里头的茉莉花茶叶,都发霉了,还不叫有问题?” 李二夫人怎可能闻? 她指指枕头,对金巧说道,“你闻闻看。” 金巧怯怯看她一眼,抱起枕头闻起来。 没一会儿,她的脸色变了,丢开枕头捂着心口一阵干呕。 李二夫人吸了口凉气,脸色比金巧的脸色还要难看。 “呀,这枕头的气味这么难闻么?这是要吐么?”李娇娘拿出帕子,捂起了嘴巴。 骆诚也十分配合地皱了皱眉头。 “这枕头,谁做的?这是想害死老太太么?居然用发霉的茶叶做枕头?”李娇娘摇摇头,“殊不知,枕头里的霉气常期浸入头脑的话,会对脑袋造成伤害,其结果么,便是如老太太这样子的。”。 枕头里的霉味,自然是有的。 李老太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都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了。 她一病倒,李二夫人的威慑力没有了,当然不会尽心管着李老太太的起居了。 这枕头么,洗晒定是不勤劳的,霉味只会越来越重。 不过不拆闻不到,拆了,霉气就会散发。 “这……这不是四姑娘做了送给老太太的吗?”金巧忙说道。 “啪——”李二夫人怒得打了金巧一巴掌,“胡说八道!你想吃棍子么?” 金巧吓得不敢多话了,低着头,站到一边去了。 骆诚冷冷看去一眼。 李娇娘摇摇头,“换个新枕头来,没枕头,老太太躺着定会难受。对了,这个旧枕头,拿去烧了,烧了之后,霉气霉运就跑光了,老太太一定会大好。” 这个主意好。 烧了就毁尸灭迹了,不会怪到她女儿头上了。 李二夫人对身边的刘婶说道,“你拿去烧了。”又朝金巧喝道,“快去找新枕头来!” 李婶接过旧枕头,皱了皱鼻子,捏出去烧去了。 金巧则低着头,匆匆跑去找枕头。 枕头拿来,李娇娘放回李老太太头下枕着。 她又多扎了一根针,没一会儿,老太太竟睁开了双眼,“水……” 李二夫人大喜,“快倒水来。” 金巧将茶碗递到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拿起调羹,给李老太太喂起水来。 她心中暗道,“李老太太,如果你让我得到大房的遗产,包准治好你,如果我得不到,那你就永远这样咯。” “……” “别怪我太无情,谁叫你当初派人活埋我呢?有仇不报,那是愚蠢!” “……” “再说了,我是大房唯一的人了,凭什么不让我得到大房的财产?” “……” “你虐待我这个大房唯一的孩子,就不怕李大爷李大夫人从坟地里爬上来找你的麻烦?把你也拖走?然后,天天问你钱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不给他们的女儿?” 喂了半碗水,李老太太的眼睛渐渐睁得大起来。 只是,那目光还有些呆滞。 “你……”她看着李娇娘,渐渐惊讶起来,“五……五姑娘?” “老太太,好久不见,我是老五,李娇娘。”李娇娘淡淡开口。 李家大房的两口子,成婚多年,也只得了一个女儿,排在二房几个子女之后,行五。 因为李大爷娶的是商人的女儿,他又执意要做生意,所以,很不得李老太的喜欢。 李老太太认为商人身份低贱,辱没了李家的名声。 李二爷呢,也确实比李大爷争气些,儿女也生得多,不仅如此,还考了学,做了官。 虽然,李二爷只是个六官小吏,但在李家老家龙泉县,仍是极体面的人物。 李老太太便对二房的一家子,格外的恩宠些。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她厌恶着李大爷,也一并厌恶起了李娇娘。 李老太太看了李娇娘一会儿,又看向李二夫人,“枕头,枕头拿……拿出……来。” 李二夫人走上前,恭敬说道,“老太太放心,给您换了新枕头了,没有异味,我闻过了。” 但李老太太还是激动起来,“枕头,旧的,在……在哪儿?” 李二夫人说道,“老太太,旧枕头用旧了,自然是烧了呀?” “丢到灶堂里烧掉了。”李婶走来,笑着补充说道。 “烧……烧了?”李老太太眼皮一翻,又昏死过去了。 “老太太,老太太?”李二夫人吓着了,跑上前摇着李老太,“老太太!老太太你可别昏睡啊,老太太,家里的一堆事情,都等着向你汇报请示呢。” 李娇娘心里讽笑,等着问大房财产的事情? “你还愣站干什么?赶紧着施针啊!”李二夫人回头,看到李娇娘愣站着,厉声说道。 李娇娘冷冷说道,“我本来已经治好她了,你们好好的说什么枕头气她?她当然又昏迷了。” “……” “别看老太太昏睡着,但她心神并没有睡死,她定是知道了枕头害的她,所以大声喊着枕头。” 她看着李二夫人,“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二夫人,还是想好,怎么给老太太道歉,必竟啊,那枕头是您女儿四姑娘送的。” 李二夫人气得恨不得撕了李娇娘的嘴,“你给我治好她,马上治好!” 她袖子一甩,走出去了。 枕头是李婶烧的,她担心烧得不干净,不彻底,又跑回了厨房,去查看那个旧枕去了。 “烧得只有灰了,一片布角都没有看到。”厨娘笑着道。 李二夫人松了口气,又来看老太太。 老太太还在昏睡着,一刻时辰后,她再次醒来,依旧问着李二夫人,“枕头,枕头啊,枕头!” 李二夫人笑着道,“老太太,那个晦气的东西,已经烧成一堆灰了,再不会害老太太头疼了。” “烧……烧了?”老太太再次翻了个白眼,又昏死过去了。 第312章 空忙碌的李二夫人 李老太太醒了又被气得昏死,一连闹了几次,都是因为枕头的事情。 李娇娘也烦了。 天黑了,她还想回家睡觉呢! 哪里有精力,跟李老太太一直耗下去? 不让她睡美容觉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李娇娘收好了布包,和骆诚来沁芳阁见李二夫人。 “天不早了,我明天再来,对了,你们再别说枕头的事情了,老太太被你们气死了,我即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老太太了。”李娇娘淡淡说道。 李二夫人气得咬牙切齿,“不劳你费心,老太太那里,我自然会派人看好,至于你,明天辰时三刻,记得准时来!” 李娇娘笑眯眯道,“拿人手短,我收了钱,当然得再来的。” 笑话,她的湖心亭还没有寻到,她当然得再来了。 今天时间仓促,她没有时间找。 明天一定找一找那个湖心亭,以及,有锁眼的地方。 李娇娘离开后,李二夫人马上问着金巧,“老太太今天,说了什么没有?” 金巧道,“说了呀,枕头,枕头。” 又提枕头! 李二夫人气恼着道,“我是问你,还说了别的没有!你跟我提枕头做什么?” “没有了。”金巧摇摇头。 “知道了,你下去,好生守着老太太,一有情况,马上来回我。”李二夫人压下怒火,说道。 “是,二夫人。” 金巧离开后,李二夫人咬牙切齿,重重地砸了一个茶杯。 什么也没有说? 该死的老太婆,她将大房的房契地契田契都放在哪里了?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医馆,已经一更天过半了。 骆诚将马车停在后院,回到正堂时,看到李娇娘坐在椅上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好累啊,明天还要去。” 骆诚走上前,给她揉着肩头,“那就不要去了,别没挣他们几个钱,倒将自己累着了,不划算。” 李娇娘回过身,笑眯眯搂着他的腰,话说他这腰可真细,搂着格外的顺手。 “那可不行,明天我还要早些去呢。” “为什么?”骆诚挑着眉,一脸的不解。 李娇娘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那极铜钥匙,“因为这个。” 骆诚这才想起,李娇娘今天在李家意外得到的东西。 “这是什么钥匙?” “我怀疑,这钥匙一定跟李家大房的钱财有关。”李娇娘眯着眼道,“而我,是李家大房唯一的孩子,那钱财本该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呢?” 骆诚问道,“娇娘怎知,是关于财产的?”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那我问你,人快要死的时候,最关心的是什么?” 骆诚想到自己,不假思索说道,“你。” 万一他早死了,李娇娘怎么办? 她一个孤儿,做事又大胆,又不管后果…… 骆诚不敢想象,没了他,李娇娘会过成怎样。 李娇娘黑着脸,“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大多数人,比如,贪财的人。” “钱。” 李娇娘笑着道,“答对了,奖励一下哦。”她站起身来,笑眯眯亲了下他的脸,“对,李老太太是个爱财的人,口里说着,最厌恶做生意的,说生意人一身铜臭,但她比任何人都要爱财。” 骆诚挑眉看着她,“然后,她将钱放在一个地方了,还锁上了?可她现在动弹不了,便着急起来。” 李娇娘笑着说道,“没错,骆诚哥好聪明,她刚才一直含糊着说枕头,湖心亭!我们拆开了枕头,找到了钥匙,接下来,就找找那个湖心亭了。” 骆诚说道,“她们现在住在乾园,湖心亭一定是乾园的湖心亭。” 李娇娘叹了口气,“即便是找到湖心亭,还得找到有锁眼的地方,李家人会让我们光天化日之下寻找?不行,我得想想办法,怎样避开李家人,找到那个锁眼。” 骆诚揉揉她的头发,“不早了,先睡。” 李娇娘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好困啊,睡睡睡,明天再说。” “你先去找衣裳,我烧水去。” “嗯。” 厨房在后院,虽然小,但很洁净。 李娇娘和骆诚搬来后,骆诚又在小厨房旁,砌了个小房间,用来给李娇娘做洗浴房。 他将浴盆放好,倒好水,调好水温,这才上楼去喊李娇娘。 李娇娘脱了外衫,歪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发髻拆了,发头散了半身。 才一刻时间,就睡着了? 骆诚忍不住抽抽嘴角。 想一想也是呢,她才十六岁,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 他走过去,轻轻捏捏李娇娘的耳朵,“醒醒,洗了澡再睡。” “……嗯。”没动。 骆诚笑起来,说道,“再不醒,要我帮你脱光了洗吗?” 李娇娘彻底惊醒,坐直身子嚷着道,“想得美!” 你大爷的,无时无刻不想占她便宜! 骆诚你大爷的,她才十六岁! 玩不得火!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抓起放在一旁椅上的衣裳,揉着眼睛往楼下走,“洗澡洗澡。” 走路走得摇摇晃晃的。 骆诚只得跟着她,时不时地扶下她。 进了浴房,李娇娘“砰”的一声关了门,“不许偷看。” 骆诚无语,“门上又没有缝!” 李娇娘在里头道,“合着,有缝隙你就会偷看?” 骆诚黑着脸,“快些洗,洗好早点睡。” 他要看,可以在床上将她拔光了光明正大地看,犯得着偷看? 自己媳妇,用得着偷看? 明明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 李娇娘困极了,洗得匆匆忙忙。 走出浴房时,仍就哈欠不断。 一连几天都有大病人看病,扎针得扎许久,这比较费臂力。李娇娘这几天确实很辛苦。 骆诚心疼她,扶着软得像泥一样的她走进二楼卧房。 李娇娘踢掉鞋子,毫无形象地将自己摊在床上,“好舒服……” 骆诚去了一楼整了下帐本,再回来时,发现李娇娘睡得沉沉的。 他拎过小灰毛,小声叮嘱着,“守在卧房门口,办好差事有糖果吃。” 小灰毛:“吱——,记得买冬瓜味的,要庆宁街那家铺子的,别家的不好吃。” 骆诚听不懂它吱唔什么,翻出李娇娘的那枚钥匙,下楼去了。 他反锁好门,趁着夜色,往李家而来。 快三更天的乾园,大门紧闭。 骆诚将绳索甩上墙头,爬了上去。 宅里有几个护院,但这会儿,都在打着哈欠,躲在角落里打着盹。 骆诚借着淡淡的月色,在乾园的后宅里快步行走着。 为了不惊动府里人,他的脚步很轻。 李娇娘说,锁眼会在湖心亭。 湖心亭,从字面来看,当然是小湖里的亭子了。 先找到湖,再找到亭子就不难了。 骆诚在乾园七拐八绕的,倒底是找到了。 其实,那并不是湖,就是个稍大些的水塘。 一座小亭子建在水中间,一座木桥,从岸边连着湖心亭。 骆诚往四周看了看,往亭子跑去。 亭子的面积,有一间房间那么大,中间有个圆形木桌子。亭子的四周,建有石头凳子。 锁眼,会在哪儿? 月色太淡,眼睛只能看大件的东西,像锁眼这么小的,根本看不到。 骆诚只得伸手四处摸寻着。 当他摸到圆桌底时,发现了异样。 那里有个凸起的地方。 骆诚伸手抠了抠,竟抠了块木板下来,再伸手去探,发现里面有个盒子。 骆诚眸光微闪,将那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上面,正挂着一把锁。 骆诚摸出钥匙,摸索着插进锁眼,锁应声而开。 他心中大喜,原来真是在这里。 隐约可见盒子里装着不少纸张,他全都抓起来,塞进怀里。 骆诚又将锁锁起来,将空盒子重新放回原处,沿着原路离开乾园,回了药铺。 这时候,东边的边际,微微泛了鱼肚白。 快天亮了。 骆诚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爬上了床。 第313章 巨额财富 他刚闭上眼睛,一截滑溜溜的胳膊就伸了过来,缠上他的腰。 “……冷。”李娇娘迷迷糊糊嘟囔着。 骆诚:“……” 如今已是深秋了,夜晚确实冷。 他们盖的是厚褥子。 李娇娘每晚刚睡觉时,还算老实,手脚服帖地睡着,但睡着睡着就不规矩了,喜欢往他怀里钻,一直嚷着冷。 这样缠着睡,是会要人命的。 骆诚抬起手,将那缠人的小胳膊轻轻拎起来,轻轻放回床里侧,又拿了个枕头放在两人中间。 他这才吐了口气,接着睡。 李娇娘心里装着事情,醒得比往日早,发现骆诚还在睡,便也没有吵着他。 他们两人,每天都是他睡得晚。 她睡下后,骆诚要扫屋子,要擦家具,要喂马,要洗他们的衣裳,忙完所有才能去洗浴,最后,还要洗净浴盆,晾晒好。 差不多要比她晚睡一个时辰。 而早上醒来,他们都是同时醒来,但今天骆诚还在睡,可见昨天睡得很迟。 李娇娘便也没有惊动他,轻轻掀开被子。 这时,她发现两人中间多了个枕头。 那枕头做成楚河汉界中间的界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天到晚的戒备她,至于吗? 对于睡他这件事,她目前只有贼心没有那个贼胆。 顶多揩下油。 更不敢玩过火,引骆诚这团裂火上她身。 绕过骆诚下了床,李娇娘给他掖好被子,放下帐子,她刚要伸个懒腰,这时,她看到床侧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叠纸。 为了防纸张被风吹走,还用一块镇纸压着。 旁边,则放着她从李家拿来的钥匙。 李娇娘疑惑之下,将纸拿来翻看着。 看着看着,她惊讶了。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纸张! 而是田契,地契,房契,还有几张大额银票! 这是…… 这些契约书上面,写的全是李家大爷的名字。 她轻轻挑了帐子来看骆诚,只见他眼底浮着些青色,又睡到现在没有醒,难道是,骆诚连夜从李家找出来的? 骆诚啊骆诚,李娇娘叹了口气,这男人居然悄悄将事情做好了! 李娇娘查看着手里的契约书,上面写着,有良田一百五十亩,占地八亩大的庄子一座,均在龙泉县城郊。另外,龙泉县有三进门宅子一座,临安城有宅子一座。 宋时房屋价格,已达到古时天花板。 临安房价,一座像唐婉那样的三进门的宅子,价值万贵,而公侯王府那种大级别的,要数十万贯。 不少大臣们都买不起宅子,不是租,便是等着皇帝赏下来。 但赏赐品是可遇不可求的,得到封赏的,那得是立了大功的人。 所以呢,大多数在京官员们,都是靠租房过日子,有的从官府手里租,有的是从私人手里租。 李娇娘万万没想到,李家大爷居然在临安城有房子! 她又细看了下房子的面积,上面写着的是,“十间屋宅子一座”,还有附图。 这是座二进门的小宅子。 估计价值数千贯。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能在临安买得起数千贯的宅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难怪李家老太太,死拽着这房契不放手了。 接着,李娇娘又查看了下银票,这应是李二夫人的嫁妆了,上面写的是李二夫人的名字,苏李氏。 她数了数,有一万八千贯。 李娇娘激动了,原来她是小富婆! 她走到床边,轻轻挑起帐子,来看骆诚,小声说道,“骆诚哥,我发财了,你不用干活了,我养你!” 骆诚睡得正香,没听见。 李娇娘抿唇一笑,又放下帐子,走回来将那些契约书和银票收好,放在床底一个暗格里。 这是骆诚做的一个暗格,十分的隐秘,里面放着他俩值钱的东西。 有他们从云和县带来的所有积蓄,还有这些天开医馆赚的钱。 窗外,天色渐亮。 李娇娘穿戴好,将头发挽好,轻轻关了卧房门,往楼下走来。 她要做早饭。 小灰毛从椅子上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李娇娘走过去,伸手点点它的额头,“小甜甜,昨晚骆诚出去了没有?” “出去了,还欠老子一包糖。”小灰毛吱牙咧嘴哼哼。 李娇娘好笑,骆诚这是又指派小灰毛干活了? 她笑着道,“他不会欠你的,昨天晚上,糖果铺子关着门,没地方买呀。这会儿也没有开门,而且他回得晚,还在睡觉,等他醒来,会买给你的。” “要庆宁街那家的。” 李娇娘更好笑了,这家伙,居然还得分清哪家是哪家的? “知道啦!” 李娇娘往柜台上面的沙漏瞄去一眼,这会儿是辰时整。 李二夫人说,要她辰时三刻到李家,再给老太太扎针。 这么说,只有三刻的时间了。 三刻时间里,她要做早饭,要吃饭,骆诚还在睡,还要走到李家,时间哪里够用? 李二夫人要她几时到,就几时到? 她才不会那么听话。 李老太太得的是慢性病,晚一点治,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想着,李娇娘进了小厨房,挽起袖子做起早饭来。 她大多时候都很忙,一天三顿饭,不是骆诚做,便是骆诚在外面买。 他俨然成了家庭主男。 李娇娘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装盐巴的罐子。 锅里在煮汤面, 放了盐巴,差不多熟了之后,她开始放其他调料,比如胡椒粉,比如酱油。 胡椒粉放了,可酱油又找不到了。 李娇娘伸手挠头,骆诚怎么将东西乱放的? “找什么呢?嗯?你在做早饭?”骆诚走进了厨房。 李娇娘回头看他一眼,笑着道,“快煮熟了,呀,你把酱油放哪里了?我找不着。” 这新厨房盖了大半个月了,她亲自动手做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 现在,调料都找不到了。 骆诚将她拎到厨房外面,“我来,你忙你的去。” 被人宠着感觉真好,李娇娘笑着道,“好,你接着做,对了,我在汤面里,只放了盐巴,其他调料都没有放。” “知道了,去。”骆诚打开灶台上面的一个小柜子,取了几个罐子出来,将调料一样一样放进汤面里。 李娇娘看见了,“原来你放在那里了?”她笑着道,“下回我来做早饭,我先去洗脸去。” 骆诚看她一眼,摇摇头,她那么忙,还要她做早饭的话,那他太冷血无情了。 不用做早饭,李娇娘快乐地去梳洗。 今天起了风,气温又低了些。 李娇娘换了身浅青色的夹袄穿着,嫌颜色太素,便挑了件墨绿色的翡翠珍珠头饰,插入发髻里点缀。 这是陆老太太送的,起初,她戴不惯这些首饰,见城中女子们都戴,她便也戴了。 在半身大铜镜里照了照,李娇娘对自己的打扮十分满意。 骆诚端着托盘走进正堂,将托盘中的食物,一碗一碗往桌上放着,李娇娘正好走下楼来。 她今天的打扮,十分的清新雅致,骆诚看得眼睛一亮。 李娇娘见他眼里闪着光,笑着道,“我这打扮好看吗?” 还拎着裙子摆,转了个圈,歪着头,讨好地看着骆诚。 “好看。”骆诚点头。 不是夸,是真好看。 他就没见着有谁,长得比李娇娘更好看的。 李娇娘更得意了,没什么比自己男人夸自己美,更叫人心情愉悦了。 “你帮我办了件大事,奖励你一下。”李娇娘笑着走上前,踮起脚,抱着他的脸就是一亲。 骆诚轻咳,“吃早饭了,别闹了。” 李娇娘放过他,在桌边坐下来。 除了两碗汤面,骆诚还炒了盘青菜,一盘小虾,切了盘酱牛肉。 李娇娘一边吃着,一边说着,“骆诚哥,你昨天悄悄去了李家,怎么不跟我说一下的?你找那些契约书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麻烦?” “你都睡着了,我怎么跟你说?”骆诚夹了两片牛肉放在她的碗里,“找得很顺利,一点麻烦都没有。” 他说了找契约书的经过。 第314章 让她们互相祸害吧 李娇娘啧啧两声,“居然藏到那里了,这是忌惮别人拿走?李家当家的人,除了老太太便是李二夫人,这么说,老太太忌惮的是李二夫人无疑了。这两人,居然窝里斗起来了?” 想到年初时,这二人一起算计大家的孤女,她心中好一阵讽笑。 骆诚道,“如今东西回到你的手里了,李二夫人是空忙碌一场了。” 李娇娘冷笑,“不是自己的,注定是得不到的,她活该!” 骆诚想到一件事,他看着李娇娘,疑惑说道,“李老太太只有两个儿子,她不愿意将大房的遗产给二房,为何又不给你?却要藏起来?” 李娇娘说道,“她还有一个女儿,宝贝成什么似的。我看呀,她八成想将李家的财产给女儿。” 骆诚皱起眉头,“李老太太的做法,实在叫人无法理解,都是子女,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她一碗水不端平,容易让子女间互相生仇。” 李娇娘讽笑,“所以呀,她病在床上多日,没有人心疼她。二夫人要不是想得到大房的财产,想从她口中问出下落来,估计,早将她弃之不管了。” “那还真是她咎由自取了。” …… 李娇娘想到李二夫人和李老太太的为人,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要是死早了,李二夫人没了对手,就要祸害别人了。 比如,会找她的茬。 那还不如让李老太太活着,让这两人互相折磨对方,牵制对方去,就不要霍霍别人了。 她就乐得轻松了。 …… 李娇娘和骆诚,坐着马车来到李家时,已经上午过半了。 李二夫人看着她,一通抱怨,“你来得太迟了!” 李娇娘耸耸肩头,手一摊,“二夫人,施针很辛苦的,得手捏着针不放,胳膊要一直悬着。还要不停按揉病人的穴位,你试试一个来时辰,做同样的动作?胳膊要不是酸,我跪下给你磕头!要是你喊累了,你跪下给我磕头!昨天回到家时,我累得骨头都要散了,所以起得迟了些。” 李二夫人气得头皮疼,“行了,废话少说。快到老太太那里去!她早起瞎嚷了嚷,嚷什么停停停停,喊了几声后,又昏迷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亭亭亭,是亭子? 李娇娘心中笑着,你们都空欢喜着去,她家的骆诚,已经到亭子那里走了一番了。 那亭子里,只有一个空盒子! …… 李娇娘决定要将李老太太治好,今天便格外的用心些。 用的药材,也是她药铺里顶好的药材。 忙了两个时辰,李老太太完全清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她就问起了旧枕头。 李二夫人笑着道,“老太太,那枕头太旧了,又发霉了,我便叫人扔进灶堂里烧掉了。” 李老太太大怒,“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做主烧掉?” 醒来就喝骂,完全不理会他人曾经担心过她的善意心情,给她请医问药付出的辛苦。 李二夫人是又惊又怒又气。 “老太太,娇娘说那枕头散着霉味,对您身体不好,媳妇这才叫人烧掉了。” 李老太太狠狠剜了眼李娇娘,又问着李二夫人,“那烧掉的灰呢?在哪儿?” 李娇娘看到她冰凉怨恨的眼神,心中更是讽笑了,这便是亲祖母啊! 她前世的祖母,慈爱温和,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没想到这一世的祖母,竟是个冷血冷情之人! 刷新她的三观。 这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 要不是看在李家大爷给了她遗产的份上,她都不会来认这老太太的。 李二夫人忍着怒火,说道,“是丢在灶堂里烧掉的,那灶堂,昨天晚上就清理过灶灰了,都倒掉了。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怕是早被城中清扫街道的人,运到城外倒掉了。” 李老太太气得又要晕过去。 口里牙齿咬得嘎嘣响。 要是她能动,估计能从床上跳下来,暴打一顿李二夫人。 但李娇娘的施针法,已经将她大脑里堵塞的部分疏通了,她只是气得上头,没有晕过去。 “我不想看到你,出去!”李老太太咬牙大怒。 李二夫人看她一眼,撇了撇唇,走出去了。 那眼里的怨恨,比李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更加的冰凉。 李娇娘和骆诚,也不想看到她凉薄的眼神,走到外面去透气去了。 …… 按着事先说好的,李老太太醒过来之后,李二夫人得付余下的部分诊金。 李娇娘又要了两百贯。 李二夫人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爽快地付了。 “要是今后几天老太太又晕了,你得马上来看。”李二夫人说道。 三百贯钱看一个小病,真是天价,她心里骂着李娇娘见钱眼开贪财鬼! 可为了得到大房的钱,她又不得不出。 “那是自然。”李娇娘微微一笑。 她不仅会来,还会将李老太太失去知觉的腿治好。 李二夫人将余下的钱全付了,这是不想给李老太太治腿了,那她来治好了。 治好了,好让这婆媳俩互相祸害去。 正如李娇娘所想的那样。 当李娇娘离开后,李老太太对李二夫人,彻底撕破脸,甚至骂出了要二儿子休了她的话。 把个李二夫人气得差点中风。 她指着床上的李老太太,破口大骂。 “敢休我试试?我小女儿的未婚夫,是朝中穆大学士的儿子!谁休谁还难说呢!哼,敢休我,我让他做不了官!” 李老太太又气又惊,朝李二夫人死瞪着眼,骂着,“滚!” 李二夫人甩袖就走,滚就滚,她还不乐意呆在这里呢! …… 昨天唐婉接手了宅子,不知后续情况如何。 李娇娘想知道唐婉的近况,和骆诚在外面酒馆里吃了饭,就坐着马车往陆家而来。 在半路上,李娇娘买了两筐蜜橘,并一筐柿子。 来到陆家,李娇娘看到陆家的宅子门一侧,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甚是华丽宽大。 李娇娘认出了马车,那是王蕴的。 “这王家,倒和陆家走得越来越勤了。”她笑了笑。 守门的小厮走来问好,“表少爷表少夫人来了?” 李娇娘将一袋大青枣递给小厮,笑着道,“拿着吃,我刚买的,可甜啦。” 小厮大为高兴,“多谢表少夫人。”只要李娇娘来,不是赏钱,便是赏吃的,真希望李娇娘天天来呀。 “这是王家的马车,王家人几时来的?”李娇娘指着马车问。 “哦,上午过半时就来了。”小厮说道,“来的是王家五姑娘。” 果然是王蕴! 这般狠打狠追的阵势,只怕,陆游和唐婉和离的日子不远了。 感谢王蕴助攻手! 骆诚将三大筐水果,从马车上搬下来。 得了李娇娘好处的小厮,马上跑来帮忙,“表少爷我来搬,搬到哪儿,你说一声,我力气大着呢,能三筐一起搬。” 李娇娘便说道,“这筐柿子是给夫人的,这两筐蜜橘,一筐给老太太,一筐给三少夫人。”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唐氏,但必竟她和骆诚在这里吃住了些日子,唐氏也没有赶她走,所以送了唐婉和老太太的,也给唐氏捎了些。 她不想被人说成打秋风吃白食的。 “晓得勒!”小厮搬起水果筐,小跑着进了宅院里。 骆诚和李娇娘,往老太太的院子走来。 去看唐婉,他们一向是先到老太太那里坐坐,再去见唐婉。 必竟,老太太是长辈。 两人来到院子的门口,李娇娘发现,院中丫头婆子的脸色,个个都严肃着,没有笑容。 小厮将蜜橘送到丫头的面前,两个丫头只摆摆手,没让东西搬进去,只叫放在廊檐下,就挥手叫小厮快走。 小厮伸手挠挠头,一头雾水的往回走。 “发生什么事了?”李娇娘疑惑地问着走回来的小厮。 小厮摇摇头,“不晓得啦,金秀姐不说,还小声说着叫我快走。” “找个人问问看。”骆诚说道。 “好,骆诚哥你站在这里,我叫个人来问问。”李娇娘往廊檐下走来。 小厮则搬着另外两筐水果,去其他地方了。 金秀看到李娇娘走来,快步走下台阶,迎了上来,“表少夫人?谢谢你送来了蜜橘。” 第315章 王家逼婚陆家 李娇娘往正屋那儿看去一眼,门关着,不知里面什么情况。 她拉着金秀,“你跟我来。” 金秀知道,表少夫人的好奇心又犯了,定是想问事情。 她不好不去,只得叹了一声,跟着走。 反正啊,事情迟早会传出去的。 李娇娘和唐婉关系好,唐婉一说,李娇娘也会知道。 还不如跟她说了,叫她好好安慰下唐婉。 唐婉身子不好,这么大的打击,只怕得病倒。 走到院门外,金秀朝骆诚问了声好,就看着李娇娘,等着她问。 李娇娘马上问,“老太太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金秀摇摇头,“不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是三少爷有什么事了。” “他?他怎么啦?”李娇娘眯了下眼。 陆游惹祸了? “三少爷轻薄了王家五姑娘,王家不依,王家二少夫人和二少爷上门问事来了。” 骆诚挑着眉尖,一脸惊诧。 李娇娘惊得呆住:“……” 我去,怎么发展成这种情况了? 这是,要逼婚的意思了? 按陆游的品性,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八成是王蕴主动。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李娇娘问,“我不大相信三表哥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金秀道,“前天晚上,三少爷醉酒了,他醉倒在路旁,身边没有带小厮,又没有朋友跟着,王家五姑娘路过看到他了,好心救了他,可谁知……,谁知三少爷依仗酒劲,在马车里将王家姑娘……,衣衫拔了,小衣也撕碎了。” 骆诚听得脸色一红,赶紧着走开,走到远些的地方看花去了。 李娇娘吸了口凉气。 心里佩服一句,王家姑娘好大胆! 她一个现代女人,都没这份胆子! 可,不对呀,前天的事情,怎么今天才说?不该是昨天说吗? 李娇娘又问道,“金秀,这不是前晚的事情吗?怎么今天才来说?” 金秀说道,“王家姑娘当然是不好意思说了,是王家二少夫人今早发现她脖子上一片青紫,追问之下,王家姑娘才说出来的。这王家姑娘只是王家的侄女,来此做客的。作为亲戚,王家担心王姑娘父母责怪,当然是马上就来问情况了。” “不只是问责,主要是,叫三表哥负责,叫他娶了王家姑娘?”李娇娘笑了笑。 金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夫人都愁成什么似的。” 李娇娘心中冷笑,唐氏会愁?才怪! 唐氏心里,只怕已经乐开了花,要不然,为什么频频对王蕴示好?不是她去王家,便是请王蕴来家来? 金秀又道,“王家是大户人家,有钱有势的,王姑娘的堂姑,还是丞相的夫人,王家当然是不肯让她做小的。那只有……”她咬了咬唇,叹了一声。 李娇娘心里松了口气,总算到这一步了。 和离,早和离,早解脱。 “难不成,叫三表哥休了三表嫂,娶王家姑娘过门?”李娇娘替金秀说完半句话。 金秀说道,“那倒不是休,是叫他们和离。” 李娇娘心里冷笑,和离也好,休也罢,总归是叫原配夫妻散伙,第三者上位。 “那,老太太的意思呢?”李娇娘又问。 唐氏虽然是当家夫人,但家里的绝对主权,还是在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一直不说话,只冷脸看着王家人和夫人说话。”金秀道。 李娇娘朝正屋那儿看去一眼,又问道,“三少爷在那里吗?” “他在呀,屋里有夫人,老太太,还有三少爷,再便是王家人,再没有其他人了。表少夫人,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金秀看一眼前边的骆诚,对李娇娘小声道,“表少夫人,我把事情经过说给你听了,你可千万别外传啊,也跟表少爷说声,千万别说出去。” 李娇娘拍拍她的手,说道,“我晓得了,你去,我去清风苑看下三表嫂。” “表少夫人安慰下三少夫人。”金秀朝李娇娘和远处的骆诚福了福,说道,“表少爷,表少夫人,我回了。”说完,她快步进了院子,又守在正屋门那里了。 骆诚走回到李娇娘身边,说道,“我不相信,三表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虽说陆游对发妻凉薄,叫他十分的反感,但和陆游交往多日,没发现他有如此恶劣的品性。 李娇娘说道,“我也不相信,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的两人知道了。我去看望三表嫂,骆诚哥,你到前院那里等我。” 发生了这等事,骆诚跟着她,她不好办事。 骆诚点了点头,往前院走去了。 李娇娘转身,马上往唐婉的住处而来。 如她所想,一走进院子门,李娇娘就听到唐婉的两个侍女,在那里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 陆游不在院中,两个泼辣的丫头,说话就不必忌惮什么。 她们看到李娇娘走进了院子里,一起朝她走来,“表少夫人来了?你来得正好呢,快来劝劝我们少夫人?”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往里迎。 “劝她什么?”李娇娘装着不知情地问道。 她往前看去,唐婉坐在亭子里,脸色平静地,拿着小剪子给亭子外的一株海棠修剪着花枝。 这院里的仆人,只有两个丫头。 陆游的身边,近身服侍的是一个小厮,不过,都是在陆游要出门的时候才来院里走一走,平常不来。 人少,说话就不必避讳什么。 百灵忿忿说道,“三少爷……他干了好事,夫人叫三少爷和少夫人和离,少夫人马上同意了,还叫三少爷写了和离书拿来。” 百合翻了个白眼,“百灵,表少夫人是自己人,干嘛替三少爷说话遮掩着?不就是三少爷,醉酒后将王家姑娘的衣衫脱光了,还摸了人家一把,人家清白没了,找着要三少爷负责吗?人家姑娘的家势比咱少夫人娘家强,自然是不肯做小的,就叫咱少夫人让位咯!” 快言快语的百合,三言两语间,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李娇娘睁大双眼,“啊,这——” “吃惊?表少夫人,我们也吃惊呢,亏我们还敬着三少爷,说三少爷是越州城中最君子的君子,其他公子爷,哪个屋里没个小妾通房丫头的?就咱们三少爷没有,也对我们两个丫头一向敬而远之,从没有不规矩的做法,哪想到……,哼,他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嫌弃我们俩丫头不好,看上外边的了。”百灵也翻着白眼。 “行了,别说了,有什么好说的?”唐婉神色平静,横了百灵一眼,又走到亭子外面,修剪起另一株花树来。 百灵哼了一声,闭了嘴。 百合却又说起来,“少夫人不让我们说,我偏要说,我怕憋死了。前天晚上,三少爷醉酒回家,我们就看到他手里拽着一根丝绦,朱红的颜色。我们陆家,没一个女人穿那么红,一看就是外面女人的。” “……” “今天闹出王蕴的事情来,我们这一回想,那王蕴不就时常是一身红么?哼,昨天早上,三少爷还不承认呢,说他不知道那丝绦是怎么到他手里的,还骂了少夫人。” “……” “夫人也说少夫人不好,不该不信任三少爷,还打了少夫人一耳光,可谁想到啊,打脸太快,王家主动来承认了!” “……” “可是,三少爷和夫人,没一个来给少夫人道歉,却还要少夫人同意和离!表少夫人,你说,这不是欺负人么?”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吵着我了!”唐婉沉着脸,转身瞪了眼俩丫头,“不就是合离么?离就离!离了陆家,我就会死么?这天下,大把和离的女人,都死了么?” 唐婉丢开剪子,提起裙子摆,走进正屋去了。 “我跟她说说话。”李娇娘朝两个丫头点点头,跟着走进了正屋。 唐婉在卧房的铜盆里洗着手。 李娇娘走了过去,拿过架子上的布巾递给唐婉。 唐婉微微一笑,接在手里,“娇娘,你是来安慰我的?我没事,我好着呢。” “三表嫂,真的打算和离么?”李娇娘看着她的脸问道。 第316章 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她要确认,唐婉是不是真的放得下这段婚姻。 这关乎唐婉的寿命有多长。 唐婉擦好了手,将布巾丢回盆里,她走到梳妆台边,又打开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花露抹着手。 她的手纤长白皙,十分的好看。 就和那古画中的,仕女的纤纤玉手一样。 “嗯,我同意和离。”唐婉说得云淡风轻。 李娇娘看着她,试探着问,“三表嫂,你们是青梅竹马的结发夫妻,又成婚多年,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唐婉望着李娇娘,微微一笑,“娇娘,那天你带我看了出戏,那戏里的女人,我觉得说的就是我。” “……” “她将目光全都放在男人身上,可结果,男人转身就抛弃她了,落了个悲剧收场。” “……” “我不想像那女人那样活,既然三郎心里没我了,我又何必强行往他心里钻呢?” “……” “那样,只会更加招来他的厌恶,还不如大方放手,一别两宽,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娇娘叹道,“一出戏而已,三表嫂怎么还代入自己了呢?” 唐婉果然看进去了剧情! 她的心思没有白费。 唐婉道,“那虽然是别人的故事,但却更像我的人生。我假若将心执意放在三郎的身上,死活不肯和离,又于我有什么好处?不瞒你说,我们许久没有在一床就寝了。” 李娇娘吃惊地看着唐婉,“三表嫂?” 那陆游,连日常功课都不做了? 她家骆诚,口里说着不要不要,要爱惜她身子,等她过了十八岁再说,可到了晚上,瞅着她睡着时,还不是偷偷摸摸伸进她衣内捏她? 她曾说要准备两个卧房,骆诚马上黑了脸。 男人爱女人,首先是馋身子,连身子都不屑碰了,那真的没爱了。 唐婉涩然一笑,“我在陆家过得并不快乐,三郎也不爱我。可在外面时,我们还要维持夫妻和美的样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我也很累。” “……” “我曾试图挽回关系,想着,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又是自小认得的,可是……” “……” 她苦笑一声,“他什么都听他母亲的,唐氏不敢找我要钱,就撺掇着他来找我要,他言听必从,甚至,差点动手了。” “……” “连我小产的事,唐氏说我假小产只是来了葵水,他不信我信唐氏的,朝我冷言冷语的喝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有王家姑娘的事情……” 唐婉扭过头去,无声一叹,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 李娇娘握了握她的手,“三表嫂,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想开了。”唐婉微微一笑。 李娇娘想了想,说道,“表嫂通知家里人了吗?” 和离这么大的事情,唐家不可能不来人。 “还没有,我要三郎写信跟他们说。事情是陆家提出来的,得他们写。”唐婉有些赌气说道。 李娇娘十分赞同,“对,就该叫他们写,三表嫂别写。” 百灵百合端上点心来,唐婉和李娇娘点了茶,两人吃着茶,说了会儿话,李娇娘瞧瞧时间差不多了,就要离去。 唐婉的情绪还算平静,比预想的要好。 这让李娇娘放心不少。 唐婉喊着李娇娘,笑着道,“刚才百灵来说,娇娘买了蜜橘来,瞧你,每回来都带东西来,我都没怎么送吃的给你。”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也会买。” 唐婉笑道,“骆表弟是骆表弟的,我是我的。你等会儿——,我这里也有好吃的。” 她走到外间,喊着百灵,“将家里送来的那筐阳澄湖螃蟹抬来,给表少夫人带回去。” 李娇娘惊讶了,阳澄湖大螃蟹,还是一筐? 她忙说道,“三表嫂,太多了,随便拿几只就好。” 唐婉说道,“家里派人一早送来了两筐,一筐送到厨房去了,算是大家一起吃的。这一筐,我本来打算给三郎带去书院,给他送人情礼,看来,不需要了,不如送给娇娘。” 李娇娘摇摇头,“我这是占了什么便宜?” “要赶我走了,我不想送了,东西是我娘家送来的,我爱送谁送谁。”唐婉语气冷绝,“娇娘你别多想。” “那也太多了,三表嫂,我留一半给你?”李娇娘看到抬来的一筐螃蟹说道。 那竹筐里,怕是有四五十只了。 “娇娘,你忘记我小月子刚好,又有胃寒病么?我不能吃太多。”唐婉笑道,她喊着百合百灵,“抬到表夫人马车上去。” 李娇娘只得收下,她道了谢,握了握唐婉的手,追上了百灵百合的脚步。 “百灵回去,我来抬。” “那怎么能叫表少夫人干活呢?”百灵不同意。 “你这丫头。”李娇娘小声道,“你把你家少夫人一人丢在园子里,你放心?这宅子里多的是仆人,我看到人会叫人帮忙的。” 百灵恍然大悟,“那就辛苦表少夫人了。”她放下竹筐,转身跑回去了。 百合还在叹气,“咱们少夫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娇娘斥道,“你主人都没有唉声叹气,你们两个,可不准这样的,别给她添堵!” 百合脖子一缩,“晓得了,表少夫人。” 两人抬着筐,离开清风院并没有走多远,便遇到了当初在李娇娘骆诚身边当差洒扫的周嬷嬷。 周嬷嬷马上走来说道,“唉哟,表少夫人怎么亲自做事呢,我来我来。” 百合说道,“本来是百灵抬着,表少夫人叫百灵回去了。” “那丫头,是偷懒不成?叫她回去就回去?”周嬷嬷轻哼。 李娇娘腾出手来,笑着道,“那就有劳周嬷嬷了,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周嬷嬷忙摆手说道,“别去了,老太太今天心情不好,谁也不会见的,改天,表少夫人。” 这是说,王家的人还没有走么? 李娇娘想了想,便也不勉强,“那好呢,我改天再来。” 竹筐抬到马车上后,李娇娘抓了把铜钱,给了周嬷嬷和百合一人一把,又另外抓了把给百合,“这是百灵的。” 周嬷嬷笑着道了谢,离开了。 百合也道谢。 李娇娘按着她的手,小声道,“三表嫂那里,你们别太担心,我看她想得很开。人生路长,这条路行不通了,可以换条路走。天下好男子很多,不是只有陆家男儿。” 百合很感激李娇娘的开导,“我晓得了,表少夫人。” 骆诚这时走出了陆家宅子门,“娇娘。” 百合朝他福了一福,回去了。 李娇娘看着他,摇摇头,“骆诚哥,我们回,改天再来,老太太今天忙呢。” 骆诚也看到了,王家的马车还没有离开,老太太哪里有心情见他们? “好,回。” 他将马车掉了个头,往回走。 李娇娘在车里,查看那些大螃蟹。 每只都有三四两重了,都是个顶个的大个儿螃蟹。 还有好多是母蟹。 她笑着道,“骆诚哥,三表嫂送了我们一筐螃蟹,好肥呢。” 骆诚回头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问道,“三表嫂情况怎样?今天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 李娇娘将草垫子盖在竹筐上,说道,“看她的精神,还行,她说她想得开。她和三表哥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加上表伯母又时常掺和,两人的婚姻早已出了问题。王家这样一闹,和离是离定了。” “三表哥怎会做那样的事情?我想不通。”骆诚皱眉。 “好了,不提他们了,咱们绕道到酒铺,买些黄酒,今晚吃阳澄湖大闸这蟹!” 骆诚说道,“我知道有家酒铺的黄酒,口感顶好,不过娇娘,你会饮酒吗?” 李娇娘轻哼,“我酒量一向都好。” 话说,穿越来之后,她还没有喝过酒! 越州黄酒,便是后世的绍兴黄酒,极为有名,她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 又走了一条街,骆诚将马车停下了,他对那掌柜喊道,“要三斤竹叶青。” 李娇娘挑着帘子道,“要五斤!”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只好说道,“来五斤。” “好嘞,五斤竹叶青!”掌柜的笑着,拿了个酒坛装起酒来。 李娇娘闻到了酒香,她笑着深吸一口气,“好香的酒。”还没有饮入口里,就已醉了两分。 第317章 遇到了赵士程 骆诚付了钱,将一个大酒坛放入车内的角落,担心赶车时摇晃,他还找了个垫子堵住。 李娇娘笑着道,“放心,我会扶着的,不会让酒坛倒下。” “这么多酒,可以喝好几天了。”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眯眯道,“要是好喝,我一天就喝完了。” 骆诚黑着脸,“这酒上头,不能多喝。” 李娇娘拍拍他的手,笑着道,“晓得了,赶车,这会儿到了晚饭时间了,快点赶回家做饭。” 骆诚放下帘子,将马车重新赶上大道。 两人回到医馆,从侧门进了后院。 骆诚将螃蟹和酒坛搬下来后,又去解马车,放马儿休息吃草。 李娇娘则去前门那里看留言。 她在前门外面挂了个木牌,上面写着,若是有人请她看病而她不在,可以写下地址,塞进门缝里,她晚上上门看诊。 她收的诊金,看情况而定,特别富有的,她按平常价收取。 若是家境十分贫寒的,她只略微收点诊金和药材费。 李娇娘捡起地上的留言条数了数,好家伙,有五张留言。 有两条还是城里的富户。 李娇娘将留言条压在桌上,走到后院来。 “骆诚哥,有五家人要看病,我得出门一趟。” 骆诚拿着棕毛木刷子,在刷洗螃蟹。 他皱了下眉头,“这么多家?” “先简单吃点,回来再吃螃蟹喝酒。”李娇娘挽了袖子走进厨房来帮忙。 “只能这样了。”骆诚将螃蟹丢开,走去煮饭。 李娇娘找出青菜来清洗。 但不等她掰掉一片叶子,就被骆诚拎到外面去了,“去准备药材和出门的药箱,这里不用你帮忙。” 李娇娘笑着道,“好。” 她又回到正堂来。 除了传统的熬煮草药,李娇娘在闲暇时,就做膏药和药丸药粉。 比如一些静心丸,喉痛丸,还有一些治拉肚子的药丸等,和一些外伤用的药粉。 她找了烧制瓷器的瓷窑,定制了一批小瓶子,专门用来装药品。 李娇娘拿来布包,将一些常用药的药瓶,装进了布袋里。 又备好银针等物。 喝了杯凉茶,后院里,骆诚喊着她,“吃饭了。” 因为要出门,骆诚只烧了两个菜,蒸了米饭。 两人匆匆吃好,便骑马往留言上写着的人家走去。 都是住小巷里,骑马穿梭于巷子里,行走方便,马车反而走得慢。 骆诚坐在马后,李娇娘坐在马前,两人共骑一匹马。 几天前头一次出门时,骆诚发现李娇娘,能准确地找到病人的家里。 他十分意外。 李娇娘笑着对他说,小灰毛是个活地图,它天天在城里窜来窜去,哪家门前有几株草,都被它数清了。 她依着它的指引,画了详细的越州城地图,别说是找一条小巷里的人家,就是找一株树,她都能准确找到。 为此,骆诚还表扬了小灰毛,买了三包糖果作奖励。 五个病人,有两个是外伤,一个是烫伤了手,一个是摔了一跤,腿摔破皮了。 另外三个是小风寒。 她的背包里,就有随身带的药丸和药材药粉。 李娇娘没花多长时间,就给治好了。 往回走的时候,骆诚说有条近路可以早些回家。 李娇娘打了个哈欠,“那就抄近道。”晚上赚了一贯钱,真是不容易啊,“回家后我要吃三只螃蟹喝一斤竹叶青。” 骆诚捏了捏她的脸,“当心醉得走不了路。” 李娇娘笑着道,“我酒量好。” 前世的时候,她酒量极好,同事之间的聚会,都是她将大家喝得趴下。 穿越来后,她前世学的拳脚功夫也带来了,酒量也应该带来了才是。 再说了,黄酒的度数并不高,别说一斤,她可能喝得下三斤。 前提是胃装得下。 骆诚嘴角抽抽,“我不信。” “那就试目以待,哼!”李娇娘傲然地抬了下下巴。 这时,就听骆诚说,“咦,娇娘,那个人已经将宅子卖给三表嫂了,可他为什么还在那宅子前面转悠着?他想干什么?” 李娇娘眨了下困得迷糊的双眼,定神往前看去。 赵士程? 对面扇子铺门口的灯笼光,正好照在宅子门那儿。 她能清楚地看到赵士程,在宅子门前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地看一眼大门。 “我去赶走他!”骆诚扶着李娇娘,“你坐好,我去看看。” “别!”李娇娘眯了下眼,拉着他,“别打搅到他。咱们装着没看到他的样子,就这样走过去。” 骆诚不解,“为什么?” “这个人,是三表嫂将来的贵人,别得罪他。”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说道,“瞧不出来。” 李娇娘心说,你瞧得出来才怪,你又不是从后世来的。 “我的预感一向都准,他就是三表嫂的贵人。”李娇娘道。 骆诚从不反对李娇娘的事情,说道,“那就放过他好了。” 马儿走到近前了,赵士程发现有人来了,马上往宅子一侧的小巷里走去。 等马儿也走到巷子口了,李娇娘故意说道,“我明天得去陆家安慰三表嫂了,她和离了,心里一定难过得很。” “好。”骆诚配合地应道。 李娇娘的目光,往巷子里望去。 沉沉夜色里,隐约可见一个黑影子,靠着墙壁贴身而站。 长身而立,那身形,正是赵士程的。 她又说道,“骆诚哥,你说陆三表哥也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和三表嫂和离啊?多年感情就这么没了?唐家会依他的?怕是会闹上一闹?” “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干涉得了的,我们做的,只能安慰表嫂了。”骆诚说道。 “好,唉。”李娇娘摇摇头,不说话了。 马儿哒哒哒的声音,经过了巷子口,往前方的夜色里而去。 巷子里,赵士程屏着呼吸,回想着那马上青年男女的说话。 他听出了那女子的声音。 正是那天,带着唐婉来买宅子的年轻妇人。 听她们的对话内容,她是陆家的一个远亲。 她参与唐婉私下买宅子的事情,可见是极要好的亲戚。 那么,她刚才说的话,定然是不假的了。 和离…… 真的和离了吗? 赵士程大吸了口气,走出了巷子。 他回到客栈,牵出自己的马儿,连夜赶往陆宅。 也是巧了,他才赶到陆家大门口,便见王家的二少爷二少夫人,一起从陆家走出来。 唐氏和陆游,亲自相送,一直将二人送上马车。 赵士程心中明白了,唐婉和陆游为什么会忽然和离了。 他冷冷一笑,和离得好! 有些人,根本就不配! 赵士程袖中的手指,捏得脆响,他很想冲上前,将陆游揪着暴打一顿。 但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适合打人的地方。 这是在陆家的大门口,打人,他会吃亏! 他要找个吃不了亏的地方打! 赵士程又冷冷看了陆游一眼,掉转马头,策马离去。 …… 一路上,李娇娘都操心着唐婉和赵士程见面的事情,可一回到医馆,见到那坛子竹叶青,她马上将其他事情全都抛于脑后了。 李娇娘欢喜着喊着骆诚,“快蒸螃蟹,我要大快朵颐吃一顿!” 骆诚将马儿栓在院中一角的树上,洗了手,轻笑一声,“馋猫!” 李娇娘瞪他一眼,快快乐乐地拿起刷子,刷起了螃蟹。 骆诚真会挑,挑的全是带膏的。 六只大螃蟹,正在小木盆里横来直去的爬着,互相挥着大钳子厮杀。 “凶什么凶的,再凶吃掉你们。”李娇娘拿手点点一只螃蟹的背。 骆诚笑着摇摇头,走进厨房去生火。 他将水烧开,又走回来和李娇娘一起刷螃蟹。 螃蟹这东西,喜欢钻泥洞,肚子上的皱褶处,最易藏泥垢了,得刷干净才能吃。 每只刷了五六遍,冲了三遍水。 骆诚捏起螃蟹,一只只摆在蒸笼里,盖上盖子,加大火接着开蒸。 这边,李娇娘开始准备调料。 黄酒是必备的蘸料,还有蒜末姜末酱油醋等到,都不可缺少。 李娇娘准备了两碟子。 在骆诚生火时,她已将小桌子小凳子在后院里摆开来。 院中的的桂花树上,挂着两只灯笼,照亮着小院。 灯笼光下吃螃蟹喝黄酒,不要太惬意。 第318章 找个吃不了亏的地方打! 不多时,螃蟹的清香从小厨房里飘出来。 骆诚说道,“熟了。”他将整个蒸笼,都端到了小桌上。 又拿来两个盘子并两双筷子。 而李娇娘已经摆上了酒碗,正开着酒坛。 酒坛封得紧了,李娇娘正跟酒坛较着劲。 骆诚将一只大螃蟹放在李娇娘的盘子里,笑着道,“我来。” “快倒上,我等不及要喝了。”李娇娘捏着酒碗伸过去。 骆诚越发笑了,就没见这么馋酒的姑娘。 “醉了可不要闹酒疯。”骆诚沉着脸道。 李娇娘拍着胸口,“放心好了,这一坛给我全喝,我也不会醉。” 骆诚斜了她一眼,“呵。” 六只大螃蟹,一人三只。 李娇娘吃得前所未有的痛快,好久没吃这么肥的螃蟹了。 吃得高兴,她也喝得高兴。 “干杯,干杯!”比骆诚喝得还快。 骆诚按着酒碗,“慢些喝,又没人跟你抢。” 李娇娘心中冷哼,对,他不会跟她抢,但喝慢了,他一准会说,睡觉睡觉,天不早了。 慢悠悠地喝,得喝到几时去? 大碗喝酒,大口吃蟹,才是痛快。 一碗喝完,第二碗喝了一半,李娇娘就开始晃头了。 “骆诚哥,这只螃蟹我掰不开。”她头晕得厉害,看不清眼前的螃蟹了。 骆诚将她的酒碗悄悄抢过来,换了个装凉茶的碗放她面前,“我来帮你。” 还扬言要干掉一坛呢,才喝一碗,就晃头了,骆诚忍不住抽抽嘴角。 那家铺子的竹叶青,城中人称“三杯干倒天下汉。”可见,是极上头的酒。 娇娘这般个子的人,又没有饮过酒,酒量定是小,看看,一碗就倒了。 “哦……”李娇娘迷迷糊糊着,将三只螃蟹吃完了,又端起酒碗来喝酒,喝了一口,她吐了,“这酒,怎么味道不对了?骆诚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你喝多了,喝糊涂了,这是酒。”骆诚伸手来扶她,醉成这样,脑子还清醒,“先到屋里躺一会儿,我烧洗浴水去,早些洗浴睡觉。” “才喝了几口,哪里就醉了?真是的……”李娇娘推开骆诚,还要喝。 “不听话的话,今晚就洞房。”骆诚黑着脸,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堂屋。 “洞就洞,我才不怕……”李娇娘抓着骆诚的衣领,睁着醉眼,“有本事……现在就……” 骆诚脸色更黑,一碗倒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晚上不知会怎么闹腾了。 他将李娇娘放在躺椅上,脱了自己的外衫盖着,走进厨房烧水去了。 等他将水烧好,浴盆放好,李娇娘睡得跟泥一样了。 骆诚扶着她的肩头摇了摇,“娇娘,娇娘?醒醒?” 但李娇娘除了嘟哝几句“还要喝”,就是醒不过来。 骆诚头疼地捏了捏她的脸,“牛皮吹得倒是挺大,还一人干倒一坛,一碗就倒了。” 那坛竹叶青还有四斤,看来,归他一人所有了。 他将李娇娘放躺好,到二楼卧房取了衣裳来,抱着李娇娘进了浴房。 反正她醉得人事不醒,骆诚干脆将她脱了个精光。 把她丢在大浴盆里,她竟能靠在浴盆边沿上,呼呼而睡。 骆诚好笑着摇摇头,拿了布巾给她洗起来。 将她收拾好,抱回卧房睡好,骆诚才去收拾桌子和屋子,将四处都打扫好,他才去洗浴,而这时,都三更天了。 骆诚穿着晨衣,上了床,才掀开被子,一个光溜溜的身子就爬了过来,“冷。” 骆诚黑着脸,“李娇娘,把衣裳穿上!” 她居然全脱,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 和衣睡在一床,已经够叫人难受,不穿衣的睡,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李娇娘正在犯酒劲,纵使听见了,脑袋也不听使唤。 “骆诚哥……”又是这软绵绵的声音。 骆诚脑袋嗡嗡作响。 未等他反应过来,唇被李娇娘咬住了。 接着,便是放肆大胆的攻城略地。 “李娇娘!”骆诚翻了个身,黑着脸道,“想今晚办事?” 酒疯子果然不好惹! “不要。”她嘟囔着。 “不要你还闹?”骆诚捏着她的脸,冷声一哼,“下回不准喝酒。” 趁着她闹酒,也不是不可以洞房,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 他不想趁人之危,他希望美好的事情,得在他们两人都认为可以时。 “老实睡觉!” 骆诚爬起来,将衣衫往她头上套好,拿被子盖好她,抱了床被子到楼下躺椅那里睡去了。 躺下后,骆诚长长呼了口气。 楼上,李娇娘软绵绵的声音还在喊着,“骆诚,酒,酒呢?” 嫌热,她将衣衫又全脱了。就这样光着,蒙着被子而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李娇娘发现了自己的窘样。 全身光着,披头散发。 她这是…… 揉揉头,脑袋中似乎还有印象,她的样子,将骆诚吓跑了。 “这身子的酒量怎么这么小?丢脸丢脸!”李娇娘拍着额头。 她忍着醉酒后的头疼,起床穿衣,来到楼下时,看到骆诚裹着被子睡在躺椅上。 想必是昨晚喝多了酒,今早起迟了,卯时二刻了,他还在睡。 李娇娘微微一笑,走去梳洗。 今天早上,她做早饭。 …… 陆家。 王家人上门之后,唐婉彻底不和陆游说话了。 当晚,她将卧房中陆游的所有物品,叫百灵百合整理出来,全都送往了书房。 并且,她早早的洗浴上了床睡觉。 还将门栓死了。 陆游送走王家人回来,推了推卧房门,推不开,他只得喊着,“婉儿,婉儿快开门。” 床上,唐婉冷笑一声,不是说好了和离了吗?喊她做什么? 她不答,任由他喊着。 “婉儿你听我解释。” 唐婉冷笑,翻了个身,接着睡。 百灵睡在卧房中的小榻上陪着唐婉,她往门那里看去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理会。 百合从耳房里走出来,“三少爷,少夫人说头疼得厉害,吃了药,早早睡下了,还说,叫我们不要吵她,三少爷有什么话,明天说。” “我想跟她解释,和离的事,不是我提的,是夫人提出来的。”陆游看着门,叹了一声。 百合冷笑,“可是,来跟少夫人说和离这件事情的,不是三少爷吗?” 陆游:“我……”他长长一叹,“夫人逼我,王家人也逼我,我是……没有办法。” 百合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三少爷,那就按决定的办,少夫人说,这件事情呢,她一人说了不算,要家里人同意才行,三少爷写信送往湖州唐家。” 说完,百合就走了。 陆游站在当地,看着门,真的要和离吗? 虽然越来越不想看到唐婉,但忽然说到和离,他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陆游在门前站了会儿,叹了一声,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看到书房中多了的物品,他心中更是堵得慌。 那些衣物,鞋子,发带,帽子,原本在卧房的。 此刻,却在书房里。 看来,唐婉是狠下心了。 陆游闭了下眼,走到书桌旁,给唐家写起信来。 “成亲多年无出,嫉妒成性,不准纳妾,恐断后,顶撞婆母,不孝……”他在信上如是写着。 他不知该怎么给唐家人写信,还是母亲想了个主意,告诉他如是写。 …… 家里事虽然乱,但书还是要念的。 第二天一大早,卯时才过一刻,陆游就坐着马车去了书院。 前几天,书院里请了位大儒前来讲学,陆游不想落下他的课程。 陆游带着小厮,往他的房间走去时,和他住前后院子的赵士程,正从房间走出来。 “他还真敢来!”赵士程冷冷说道,“我今天非揍他一顿不可!” 书童吓了一大跳,抱着他道,“郎君,不可冲动,夫子说了,不可打架!打架的人要受处罚的!” 赵士诚看着书童,“那就找个吃不了亏的地方打!” 第319章 冷静不了 书童哭丧着脸,哀求着道,“郎君啊,你说你一大早的,怎么就跟陆家三公子过不去了?他也没有冲撞郎君啊。” 陆游在书院里,为人本分,没什么不良嗜好。 人缘还算不错的。 可他家郎君,最近总看陆游不顺眼。 这回更厉害了,都要打陆游了。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赵士程咬牙说道。 “郎君,咱冷静冷静好?”书童忙说道,“万一被夫子发现了,会受处罚的。” 唉,一群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打架。 真是的。 “冷静不了!”赵士程冷冷说道。 一晚上都没有冷静过! 现在看到陆游,他更是没法冷静。 “赵童,你将陆游约到前方竹林那里,就说,我有事情请教他。”赵士程袖中握紧拳头,平复着心情说道。 赵童吓得连连摆摆手,“郎君,你莫不是……真要打他?别别别,临安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呢,夫人还等着你回临安呢,你可不能有事啊!” 赵士程冷冷道,“他不是我的对手,他打不过我的。快去,你不去,晚上当心我打你!” 赵士程最近在练习拳脚,臂力惊人,能一只手将百斤重的赵童提起来。 赵童要哭了,“不是的,郎君,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万一被夫子罚怎么办?你不是很看中程大儒的讲学吗?万一夫子罚你不准你来书院了,你就听不到程大儒的讲学了呀。” “听不了就不听,我去临安另寻书院听课也是一样的。”赵士程拎起赵童的后衣领,将他一把推开,“再多话,送你回临安乡下去!” 赵童摸摸后脑勺,叹了口气,“好。” “快去快回。”赵士程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赵童无奈,只得去找陆游。 …… 陆游前一晚,也没有睡好。 诸多事情,搅得得他心情烦躁,昨天晚上睡得极不踏实。 睡得迟,还起得早,这会儿头昏得厉害。 一大早想跟唐婉说说话,但那卧房门怎么也敲不开。 他要赶着来书院,只好放弃。 没睡好,他想再眯一会儿,再去吃早饭,再去听课。 谁知,刚躺下就听外面有人喊着他的名字,“陆三公子?陆三公子?” “来运,去看看是谁?”陆游扯过被子,蒙着头。 小厮来运来到房间外,发现是赵士程的小书童。 来运问道,“什么事啊,赵童?” 赵童道,“我家郎君请陆三公子到前方竹林那里说话,说是要有紧的事情相商。” 赵士程和陆游,偶尔有些来往,还曾帮着陆游,处理过一些棘手的事情。 来运便说道,“你等着,我去跟我们三少爷说一下。” 来运回到房间,对陆游说了赵士程相请的事情。 陆游前不久,得过赵士程的相助,他不好意思推脱,便坐起来,揉了下额头道,“你跟他书童说一声,我换身衣裳马上就去。” “好嘞,三少爷。”来运走出房间,对赵童说了。 赵童吐了口气,踮起脚,往房间那里看去一眼,转身回去了。 回来后,他将陆游同意前往的事,对赵士程说了。 赵士程重重地哼了一声。 赵童叹道,“郎君,有什么事,好好说话,别打架。” 赵士程的脸色很难看,那件事,能好好说吗? 陆游敢休唐婉,他要打得陆游跪地吃土! …… 赵士程说的竹林,就在学子们住处的山坡上。 那个地方风景优美,除了竹子,还种有桃花海棠等花木。 不过此时是深秋,不见花影,只余常青的竹枝绿。 站在山坡上,能看清整个书院的布局。 山坡上,还有座八角小亭子。 不少学子们,在闲暇时节时常结伴而来,或品酒,或吟诗作画抚琴。 这会儿才一大早,山坡上一个人都没有。 陆游来到八角亭的时候,赵士程已经候在那里了。 他穿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没有戴东坡帽,只用同色的发带束着头发。 因为个子高瘦,竹林间吹来的凉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翩飞,竟有着谪仙的美。 让陆游这个男子,都对赵士程生出几分艳羡来。 他的个子就不及赵士程高,穿不出这种神彩来。 “赵兄,不知邀游来此,有何事相商?”陆游朝赵士程拱了下手,微微笑道。 赵士程侧过身,轻挑眉梢,清冷的目光看向陆游,“有重要的事情……” 待陆游走得近了,他忽然出手,一个过肩摔将陆游重重摔倒在地。 陆游疼得大叫一声,“赵士程,你疯了?” 赵士程不答话,挥拳就揍。 他跟着武师练过两年的拳脚,而陆游,则是彻彻底底的文弱书生。 赵士程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陆游的后背上,后脑上,陆游根本动弹不了。 “赵士程,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打我?”陆游被打得吃不消了,大声嚷着。 赵士程停了挥拳,坐在陆游的后背上,冷笑着道,“我问你,你娶了娘子,为什么还要和王家姑娘不清不楚?” 陆游晃了下发昏的脑袋,眨着眼道,“赵士程你喜欢王家姑娘?那可真是……,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都是误会,不过你放心,我回家后,会跟王家说清这件事情的,我会跟王家说起你……” 砰—— 赵士程咬牙切齿,又挥去一拳,“王家姑娘算什么?在下不稀罕!” 陆游糊涂了,“你既然不喜欢,为何问?为何打我?” “就打!”赵士程懒得说话了,又挥拳就揍。 一直打得他后背冒汗了,这才停了手,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陆游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 他吐掉嘴里的灰尘,发现吐出的竟有血丝,显然,嘴角被揍破了。 活动了下胳膊腿,又发现浑身都疼。 “赵士程你个疯子!”陆游大骂。 他忍着全身酸痛,回到了山坡下的房间。 小厮看到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三……三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只见陆游,左眼一圈青的,头发乱蓬蓬的,还沾着枯叶草茎。 脸上全是灰尘,嘴角也破了,身上那就更乱了,浅青色的全新袍子,被扯破了不说,还沾满了泥土。 “是赵士程那个疯子!”陆游咬牙切齿。 小厮吃惊说道,“啊?刚才赵大官人请三少爷去商议事情,是假的?只为了打三少爷?他为什么打人?” “谁知道呢,他一看到我,就问我为什么要和王家姑娘不清不楚的。” 小厮惊讶道,“他喜欢王家姑娘?” 陆游冷哼,“我这么问了,他说不是,但又不说原因,只挥拳就打。” 小厮哼哼着,“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敢打人?姓赵就了不起吗?又不是官家家里人,神气什么呀?三少爷,咱们到夫子那里告他去!叫他当面给三少爷赔礼道歉!” 陆游摆摆手,“算了。” 小厮一脸不解,“为什么呀?三少爷不告他,不是白白挨打了?” “我说不去就不去!”陆游脱下破袍子,“打盆水给我洗,再找身衣衫出来。” 赵士程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的事情?不然的话,不会打他。 这要是闹开了,惹着王家,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陆游便想着息事宁人。 “三少爷就是心软,哼。”小厮嘟囔着嘴,打水去了。 …… 赵士程回到他的屋子,小书童赵童马上迎上来,“郎君?你真打了陆三公子?” 郎君的额头全是汗,袖子上还沾了些泥土。 不过,郎君的衣衫十分的齐整,头发也没有乱,显然,他一点都没有吃亏。 打架打赢了。 “打了。”赵士程轻飘飘说道,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来喝。 赵童吸了口凉气,“郎君,你……你真打啊?” “哼!薄情寡义,该打!”赵士程冷哼。 赵童苦着脸道,“陆三公子到夫子那里告你怎么办啊?虽然说那地方没第三人看见,但陆三公子被打的样子就是证据啊。” “他不敢告的,他要是告了,我便将王家姑娘和他之间的始末说出来,他就怕了,除非他和他陆家不管脸面了!” 赵童:“……”唉哟,他家郎君几时学得一手腹黑了? …… 如赵士程说的那样,一直到上午的课听完,都没有夫子前来找赵士程问陆游的事。 不仅如此,夫子还夸了赵士程今天的文章写得不错。 …… 中午吃饭时,赵士程忽然对赵童道,“你回城一趟,租间小宅给我,对了,靠近原先赵宅的位置最好。” 第320章 缘分 赵童睁大双眼,不解地看着赵士程,“郎君,租宅子最短时间是一季,你不打算去临安了?夫人和三公子还等着您回去呢。” “那么点事情,相信母亲和三弟能处理好,再说了,夫子说有重要的课题要讲,我在这里听完课再回去。” 赵童现在,完全猜不透他家主子的想法了,“晓得了,我这就去租。” …… 下午过半时分,李娇娘上门给一个动了胎气的妇人瞧完病,走出宅子门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从对门宅子里走出来。 这不是,那个赵士程的书童吗? 那天晚上,她进赵宅问价格时,这小书童跟在赵士程的身旁。 那书童对两个搬东西的伙计说着话,“都轻点,这里头是瓷器,碰着了就碎了,我们郎君会发火的。” 两人伙计,正抬着一个木箱子,往宅子里走。 “晓得了,不会碰着的。” 那宅子的门口,还堆着三个箱子。 小书童指挥,两个伙计一个个箱子往宅子里抬。 李娇娘眯了下眼,东西往里抬,这是……赵士程的宅子? 这宅子破破旧旧的,不像是赵士程那种有品味的人常期住的宅子,若是买的,只会装修好再入住。 那么,只可能是租的。 她往巷子口看去,不禁笑了起来。 这巷子口右边的第一家,便是赵士程原先的宅子,唐婉现在的宅子。 赵士程,这是不打算去临安了? 在唐婉宅子的附近租房子住下? 为了探个虚实,李娇娘将马儿系在路旁的树上,走进了对面的小宅。 赵童认出了李娇娘,“咦,你不是唐娘子的亲戚吗?有事吗?” 李娇娘笑着道,“哦,没什么事,我路过呢。对门家的娘子有些不舒服,我刚才给她瞧病来着,走出来时,发现小哥在这里忙着,怎么,这也是赵官人的宅子吗?” 赵童笑着道,“呃,算是,他目前住在这里。” 果然…… “那我不打搅你忙了。”李娇娘笑着朝赵童点了点头,走出宅子,骑马离开了。 回去的路外,李娇娘心中想着,得想个办法,让唐婉和赵士程见面才是。 但是,要怎样才能见面呢? 虽说,宋时期女子的地位比后世要高,但男女私下相见,还是不被世人认可的。 特别是有身份的人。 那么,她得找个中间人才是。 找谁做中间人? 想着想着,回到医馆了。 骆诚走上前,扶着她下马,“想什么出神呢?幸好马儿识路在医馆前自己停下了,要是不识路的马,你得走到城外去了。” “想一个大难题。”李娇娘皱眉。 骆诚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苦脸,笑着道,“又是什么难题?” “进屋说,大难题。” 骆诚将马儿牵往后院,李娇娘进了正堂。 她走到后院洗手,骆诚将马儿栓好,喂起草料。 “骆诚哥,你猜猜看,我走到三表嫂的宅子那里时,遇到了谁?” 骆诚嘴角抽抽,“我又没有跟着你出门,我哪儿知道?” 李娇娘白天出门,一向是一个人,晚上天黑,骆诚不放心,才会跟着她。 主要是,白天的医馆,不能总没有人在。 “我在三表嫂的宅子附近,遇到了赵士程的书童。” “赵士程?”骆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就是卖宅子给三表嫂的那个赵大官人啊。”李娇娘道。 骆诚恍然,“哦,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看宅子时,有人这样喊着,这个人怎么啦?” 李娇娘说道,“他现在,在三表嫂宅子的附近,租了个小宅子,两宅子之间,只有百来步的距离。” “那又怎样?”骆诚挑眉。 “你不觉得,他们很有缘分吗?”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骆诚皱着眉,“尽胡说,我看不出来他们有缘分。越州不大,租房子租在附近,纯属巧合。说不定,赵士程只熟悉那块地方而已。” 李娇娘叹息着,“可我觉得,他们之间有缘分诶,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见上一见才好。” 骆诚将手里的草料,全丢在马儿面前,拍拍手,走到水缸旁舀水洗手,轻笑道,“原来你说的难题,便是这个?” “这不算难题吗?我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出来,好难。”李娇娘洗好手,拿布巾轻轻地擦着手指缝。 唐婉和赵士程,都是名门之后,哪能随随便便相见? 相见得太突兀,他们之间,也不敢随意交流的。 “瞎操心,三表嫂还没有正式和离呢,你竟想起她后半生的事了,是不是太早了?再说了,她出身名门,她的事情,自有娘家人操心,轮不到你呢。” 李娇娘心说,她娘家人找的也是赵士程! 她不过是想让他们早些见面罢了。 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着。 李娇娘叹了一声,“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如果有缘分,自然再会相见的。” …… 为了得知事情的进展,李娇娘在下午打烊后,和骆诚去了陆家见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得知他们来了,只留了大丫头金秀在屋里,叫其他人都退出去了。 两人并排走进里间屋里。 陆老太太神情倦怠,窝在躺椅上,额间包着块软布巾,脸色也灰白灰白的,整体气色看着不好。 “老太太,您还好?我们来看你来了。”李娇娘微微一笑,和骆诚一起走上前。 陆老太太见他们恩恩爱爱一起走来,长长叹了一声,“你们俩都是孤儿,身边没有长辈帮忙,还过过苦日子,却过得和和美美的。三郎两口子,不愁吃不愁穿,我几乎天天关心着他们,他们一有误会我马上调节,生怕他们之间有隔阂伤了感情,可结果还是……” 她叹息着捶了下大腿,抱怨自己无能。 金秀在一旁劝着,“老太太,您别难过了,各人自有各人福,这可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李娇娘巴不得他们早些和离,便说道,“许是两人的缘分尽了,八字不和了。” “嗯,你表伯母今早找人给他们重新测过八字,发现,确实不合。”陆老太太叹着气,“可能真如你说的,他们缘分尽了。” 骆诚这时说道,“他们都是年轻人,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老太太不必太操心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活法。” 陆老太太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年纪大了,操完儿子的心,还要操孙子的心,我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她抬了抬手,示意李娇娘和骆诚坐,“坐下说话。” 李娇娘走上前,给陆老太太把了下脉。 发现老太太的脉象还好,这脸色不好看,大约是气的没睡好。 “老太太,我刚才给您看了下脉象,您得多注意休息啊。” “我何尝不想休息?可哪里静得下心来?” 李娇娘笑着道,“我这儿有静心药丸。” 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一寸来高的小瓷瓶来,放在陆老太的手里,“早晚各一粒,温酒服下,静心助睡眠的。” “你这孩子,真是细心。”陆老太太笑着道,又看到陆诚,她便说道,“骆诚啊,你来得正好,有件事,得你去帮着办了。” 骆诚忙说道,“老太太您尽管吩咐着。” 骆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去陈家,嫌弃陈阁老上回多说了你几句。可是我这身子走不动,你三表哥生病了,不便前去。你三表嫂如今的情况,也不能去,你表伯母心里烦闷着,也去不了。你和娇娘一起去走一走,礼物呢,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时间是明天。” 李娇娘听说,她也要去,便问道,“表姨祖母,带礼物去陈家,是赴什么宴席吗?” 陆老太太道,“陈阁老小孙儿后天大婚,陆家和陈家是世交,不去不行的。” 李娇娘恍然,原来是这样。如今的陆家,出了和离的事情,哪里有心情去陈家? 再说了,陈家是在办大婚宴席,陆家在闹和离,这去了也不吉利,人家忌讳呢。 倒是她和骆诚,和和美美的正好适合去。 她看向骆诚,骆诚皱了下眉头,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去。” 李娇娘便笑着道,“好,我和骆诚哥替表姨祖母赴宴去。” 陆老太太又道,“你们那医馆里,还没有请人帮忙的?你们俩都离开了,总是关门也不是办法,这样,把大门口当差的福旺带走。他是陆家的家生子,你们大可以放心用着,他以前是二郎的书童,跟着二郎学了一些字,看看药方,应该不成问题。” 送个人给她?李娇娘太感激了,她看向骆诚,“骆诚哥?” 骆诚也不想李娇娘太辛苦,多个人可以分担些事情出来,“嗯,福旺这孩子确实不错。” “那就说好了,你们回去时,带他回医馆。月钱的事,叫他来陆家拿。”陆老太太说道。 李娇娘忙摆手,“那怎么成?表姨祖母,这钱我们出。” “他只是去帮忙的,你们出什么钱?别争了,就这么定了。”陆老太太不容李娇娘辩解。 李娇娘好笑,这陆老太太,就一霸道总裁,如今爱上了她啊! 之前呢,送了一盒子珍珠子首饰给她,现在又送一个人给她,叫她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李娇娘便给陆老太太开了副养身方子。 她没什么值钱的感谢,只有送药方了。 陆老太太和其他年老者一样,得到养身方子,那是大为高兴,一高兴,又送了一串珍珠手链给李娇娘。 并且,还给他们各送了一身上好的绸衫。 “明天赴宴时穿戴,对了,你们俩个记得打扮得好看些,戴上最好的首饰。”陆老太太叮嘱道。 “晓得了。”李娇娘笑道。 去大官家赴宴,他们当然要往华丽上打扮。 但骆诚似乎不太高兴,只敷衍着收下了。 看看到了掌灯时分,李娇娘到后宅看望了下唐婉,便和骆诚才带着礼物和福旺,回到了医馆。 唐婉的气色,和昨天一样,平平静静地,没有什么伤心的表情,让李娇娘很放心。 福旺得知给李娇娘和骆诚当伙计,十分的高兴。 因为,他在陆家守门时,李娇娘和骆诚,不是送好吃的给他,便是给赏钱,如今跟着他们当差,自然少不了好吃的,还能学到医术呢。 明天上午时分,就得去赴宴,李娇娘对福旺说了些医馆的事情。 “你只负责接待便好,若有人来求诊,你跟他们说,我们赴宴去了,晚上就会回来,急诊拖延不得的,叫他们去别家,慢性的,写个条子记下地址,我晚上上门去看。” 十七八岁的福旺,十分的机灵,马上就明白了,“表少夫人放心,全都记下了。” …… 第321章 骆诚也看到了赵士程,他说道,“想不到,赵士程也来了陈家。” 李娇娘笑着道,“看来啊,这越州城也忒小了,总能遇到熟人。” 一个陈家仆人,走到骆诚的面前,拱手问道,“请问,二位是哪个府上的?” 骆诚正要答“是陆家的”,并拿出请贴来时,就听到前方有人说道,“小公子爷来了?” 那人走到骆诚的面前,笑着说道,“小公子爷,快请进快请进。”又对刚才那仆人说道,“将小公子爷的马车停好。” 仆人疑惑地看一眼骆诚,回道,“是,老爷。”便走开了。 老爷? 李娇娘打量着面前的老头,六十开外的年纪,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穿着不俗,衣衫上的配饰华丽,这是陈阁老? 骆诚淡淡看他一眼,回了个礼,“请,陈阁老。” 果然是陈阁老!李娇娘惊讶了。 她问过福旺,这陈阁老曾在皇帝身边做过三品言官,因为二十年前替一位罪臣说话,被贬了官职。 不过不久前,官家下旨恢复了陈阁老的官职。 可这时候的陈阁老都六十岁了,他拒绝了官家的相邀,告老还乡在老家越州城定居起来。 但陈家的子孙们,并没有退出官场,在各地都担些职务。 如此身份的老者,居然对骆诚恭敬,叫李娇娘十分的惊讶。 骆诚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无声一叹。 进了陈宅,陈阁老让管事娘子,带着李娇娘去了女眷那里,他则带着骆诚,去了另一处地方。 李娇娘今天的打扮,虽然不是顶华丽的,身上穿的绸裙,也只是高门间的普通样式,但她头上的发饰,却十分的华丽耀眼。 两粒昂贵的东珠做的耳环,和头上硕大的珍珠蝴蝶发钗,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的夺目。 让不少高门贵妇和姑娘们,个个都称奇起来。 有人小声说道,“前面那个青衣娘子头上的发饰,是昔日成阳公主的。看,那耳环的是东珠呢,那是贡品。” “驸马宁国公当年被告发谋反,被先帝砍头示众,成阳公主不服判决,当场撞死在断头台那里殉情了,后来,宁国公府被查抄,府里所有钱财充公了,按说,成阳公主的首饰应在宫中的库房才对,怎么会在她的头上戴着?” “那女子的面容陌生,气度却不凡呢,是谁?” 这边几个女子小声议论着,有两人走来说道,“我认得她,她是陆家的远亲,陆老太太曾带着她到我家赴宴过。”一个妇人说道。 “远亲?陆家的远亲又怎会有成阳公主的首饰?真是奇怪呢。” 几个人小声议论着,以为李娇娘听不见。 殊不知,她因为会武,耳力比常人好一些,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娇娘心中暗忖,陆老太太给她的是成阳公主的首饰? 这皇家公主的首饰,能随便给的? 李娇娘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着前世所学的历史常识,可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有将公主的饰物随便送人的例子。 还是个犯了事的公主。 她皱了下眉头,算了,回去问陆老太太,反正陈家婚宴过后,她也要回陆家汇报情况。 因着是陈阁老亲自吩咐的事情,管事娘子不敢怠慢李娇娘。 她将李娇娘引到陈家老太太和夫人的面前,“老爷吩咐说,要好生款待这位娘子,这是陆府的表少夫人,李娘子。” 陆家和陈家是世交,提到陆家,陈老太太马上笑着道,“陆家老太太的侄孙媳,我当然得爱护了,你去回复老爷,不必担心李娘子这里。” 管事娘子应了声“是”,离开了。 有着陈家当家主人的接待,李娇娘一下子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同她说话。 有人在人后说道,“听说,陆家的表少夫人,是个村妇,可这样子瞧着,不像啊?” “八成是事先学好了,前来装的。”有人轻哼。 李娇娘暗自微微一笑,装?装得了一时,可装不了长久,是珍珠是鱼目,你们这些人,不会细看? 对于假意讨好的,李娇娘直接忽视了,她只和不久前认识的石家姑娘,聊起天来。 …… 骆诚被陈阁老请进了书房。 陈阁老从抽屉里,取了封信递向骆诚,“这是官家昨天派人送来的亲笔信,小公子爷,请看看。” 骆诚淡淡说道,“我有必要看吗?” 陈阁老长长一叹,“小公子爷啊,你纵使不喜欢临安城,不喜欢官家,也去看一眼,难不成,还要叫官家亲自来接你不成?” 骆诚不说话。 陈阁老又道,“当年犯下错的,不是官家,是先帝,你不该对官家有成见。” 骆诚心里嘲讽着,虽然杀人的是先帝,但他们都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思想都是差不多的。 他不喜欢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地方。 骆诚朝陈阁老拱手深深一礼,“还请陈阁老回复官家,就说骆诚如今只是草民,不配相见。”又道,“在下今天前来,是替陆家老太太前来赴宴的,她身子不好,所以叫我代劳,其他事情,陈阁老还是不要提。” 陈阁老又叹了一声,“也罢,不提,不提了。走,去见见宾客们。你今天既然是代表着陆老太太,就得替她见见陆家所有的旧友。” 这是没法推脱的,骆诚只好同意。 想到一件事,他又说道,“请陈阁老不要喊我小公子爷,我身份只是布衣平民,这般喊我,恐引起误会,直呼名字就可。” 陈阁老怕惹恼了他,他要是忽然离开越州不知去向,还怎么向官家送人过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陈阁老只好说道,“好好好,我就喊你骆诚。” 两人走出书房,赵士程走来了。 “陈阁老。”赵士程朝陈阁老拱手行礼,谦恭说道,“在下替家父,向陈阁老问好。” “是赵家大郎啊,请起请起。”陈阁老微微一笑,看一眼骆诚,说道,“骆诚,这位是越州书院的才子,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多多交流。” 赵士程是官家的远亲,由赵士程引见骆诚前往临安,应该不难?陈阁老心中如是想着。 骆诚想到娇娘的计划,决定和赵士程熟悉起来,他走上前,朝赵士程行礼,“赵兄好,在下姓骆,字言默,名诚。” 赵士程马上还礼,“原来是骆兄,幸会。” 想着,这骆诚是陆家的远亲,他娘子又和唐婉交好,赵士程便对骆诚十分的客气起来。 两人心中都存着目的,年纪差不多,聊起天来时,发现彼此间的脾气和爱好,竟也差不多。 于是,聊天的气氛越加和谐。 赵士程十分的意外,听说,陆家这位远亲曾是云和县的农夫,可瞧这气度和谈吐,根本不像,像是他辈中人。 而且这骆诚比陆游那厮的品性好多了,说话直爽,不带拐弯,和他一样,他一下子就喜欢起了骆诚。 不需陈阁老做陪,他自己带着骆诚在陈家逛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也让陈阁老十分的高兴。 其间,李娇娘来找骆诚,意外看到骆诚已经和赵士程认识了,正聊天热络。 她不禁笑了笑。 李娇娘找了个借口悄悄喊出骆诚,小声问他,“你这么快就认得他了?” 骆诚说道,“是陈阁老做的介绍。” 李娇娘笑着道,“这样的话,就可以找机会时常见到赵士程了。”她又想到一件事情,敛了笑容,说道,“骆诚哥,你知道成阳公主的事情吗?” 骆诚的脸色,赫然大变,目光微微闪了闪,问道,“娇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第322章 盛大的婚礼,不如一颗真诚的心 李娇娘道,“也不是忽然,就是刚才在女眷那边休息时,我偷听到有人在议论我头上的发饰,说这珍珠蝴蝶发钗,是成阳公主的。” “……” “她们又说,成阳公主的驸马犯过事,成阳公主也没得到善终。我就想着,成阳公主的发饰,怎么就到了表姨祖母的手里?她还送我了?” “发饰而已,不会有什么关系的。”骆诚握着她的手,“你别瞎想。” “真的吗?”李娇娘取下珍珠发钗,拿在手里来看,“难怪我当时看到这首饰时,发现做工格外的精美,原来出自皇家。如果没有什么麻烦,我戴着就是了。” 她相信,陆老太太也不会故意害她。 骆诚又说道,“陆老太爷去世后,被追封楚国公,陆老太太现在的身份,仍是楚国公夫人。” “……” “她有皇家中的饰物,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官家每年都会赏下物品,给老臣的家眷们。” “……” “老太太送给你了,定是知道可以送的,你只管戴着,若是有人问起,就实话实说。” 若送的是其他人的物品,他是不会让娇娘收下的。 但这是成阳公主的…… 他做不到拒绝。 只有娇娘才配戴成阳公主的饰物,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李娇娘笑着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差点吓着我了。” 她笑了笑,将珍珠发钗往头上戴。 “我帮你戴上。”骆诚拿过来,给她认真插|入发髻里。 端详了会儿,他说道,“娇娘……,你觉得,宁国公和成阳公主这二人,是怎样的人?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娇娘摸摸发髻,说道,“我知道的消息不多,也就刚才听人聊天,听到了一些消息。我说不好,总归是,皇家的一对悲剧人物罢了。” 骆诚目光幽远,“他们的确是悲剧人物。” 李娇娘说道,“对于皇家之人,活着的,不一定是好人,死掉的,也不一定是坏人,那个地方的人,是靠角逐活下来的。强者立,弱者亡,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能说,活着的,是厉害的人。不管活人还是死人,都无法评价好与坏。” 骆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眼舒展起来,“娇娘,你是这样想的吗?” 李娇娘点头,“当然,这是上帝视角。” 前世的历史告诉她,皇家的人,最是无情,只有无情才能活。 死掉的人,都是软弱心善的人。 如今的高宗帝,得知有人要请回二圣,不是杀了那些提建议的人么? 二圣回来,他皇帝还怎么当? 一山有三虎?开什么玩笑?他当老大的滋味还没偿够呢,怎能容忍他人来抢地盘? 手段当然要快狠绝! “上帝?什么上帝?”骆诚听不明白。 李娇娘笑着道,“一个神仙。按着神仙的说法,这人,哪有真正的坏人好人之分?都是利益驱使罢了。利益心重的人,手段便狠一些,不计较利益的人,心善一些,也就倒霉一些了。” 骆诚心下一松,原来,娇娘是这么看待皇家的? “言默兄?”那边,赵士程喊着骆诚。 李娇娘惊讶道,“骆诚哥,你怎么叫言默?” “那是……一个亲戚给取的名,当学名用着。”骆诚道。 李娇娘笑着道,“我不管旁人给你取什么名,我只叫你骆诚。” 骆诚看着她,微微一笑,“我去同赵士程说说话,一会儿再来陪你。” 李娇娘笑着道,“不用陪我,我胆儿大着呢,你们好好攀下交情。”说着,还朝骆诚挤了下眼睛。 这古灵精怪的样子! 骆诚浅浅一笑,朝赵士程走去。 …… 陈家的婚宴,办得十分的隆重喜庆。 彩礼嫁妆,抬了数十抬。 陈阁老是昔日的朝中大员,越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 婚礼毕,陈老太太邀请李娇娘和骆诚,以及几个高门夫人公子们吃点茶。 李娇娘因着在石家和王蕴斗茶,一炮而红,今天这种场合,陈老太太自然而然的,请她秀了一手。 大家对她点的茶,赞不绝口。 品着茶,说着闲话。 陈老太太问着李娇娘,“李娘子和骆官人的婚礼,办得怎样?也是十分的热闹?” 李娇娘挑眉,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 这越州城的高门大户们,只要认得她李娇娘的,谁不知她嫁的是农家汉子? 一个农家的婚礼,再热闹,又能热闹到哪里去? 这厅堂里,还坐着几个其他府上的夫人姑娘们公子们,陈老太太,这是忽然糊涂了么?居然这么问她? 骆诚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眼神清冷望向陈老太太。 李娇娘往他脸上看去一眼,悄悄拉了下他的手,对陈老太太说道,“婚礼的热闹与否,是做给外人看的。婚姻幸福不幸福,只有两口子知道。再热闹而不幸福,又有什么用呢?” “……” “若是那等,新娘子过门时,新郎屋里已收了小妾,或是有了妾生子,或是新郎新娘彼此都不是自己中意的人选,只为了父母之命,勉强凑合着成的婚,这样的婚礼,再热闹再隆重,人生也是无趣的,甚至是痛苦的。” “……” “所以,我不羡慕热闹的婚礼,我只在意,嫁的是不是个真诚待我的人。盛大的婚礼,不如一颗真诚的心。” 她望着骆诚说道。 骆诚将手朝李娇娘伸过去,借着大袖子的遮挡,紧紧握着她的手。 眉眼里尽是温柔。 李娇娘的话说完,除了骆诚,其他的所有人,全都略有所思起来。 李娇娘又道,“请问陈老夫人,我说得对吗?” 陈老太太的脸色,顿时窘成一片。 屋里坐着个年老的妇人,和陈老太太年轻时就相识。 她看一眼陈老太太,轻轻笑了笑。 这里的年轻人,不知陈老太太和陈阁老的过往,她可是知道的。 陈阁老年轻时,心里早有心宜的姑娘,可是父母不同意,生生拆散了他们,强行让他娶了陈老太太。 两口子貌合神离过了一辈子,年轻时,从没有过交心之谈。 只是年老了,闹不动了,才渐渐有了共同话题。 但共同话题,只和儿孙有关,无关风月。 红颜已老,岁月已蹉跎。 回首来看,那些花前月下画眉的日子,竟是一天也不曾有过。 陈老太太错愕地看着李娇娘,心里莫名堵得慌。 李娇娘将屋中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冷笑着,看,她说到这些人的痛处了? 虽说宋时期女性的地位,比明清时期要高,但整体来说,女子的地位仍低于男子。女性仍是弱者,男人要娶三妻四妾,女子是不得阻拦的。 而且,男女之间几乎没有自由恋爱,全由父母操办。 特别是高门之间的婚嫁,还担负着繁荣家族的使命,在婚嫁一事上,选择权更加渺小。 再豪华的婚礼,嫁了个心不在自己身上,全在小妾身上的男人,又有什么意思? “我和骆诚哥的婚礼虽然简单,但彼此之间真诚相待,他没有让我受过半分的委屈。”她将手指轻轻抬起,展示着自己的纤纤玉手。 人们看到那手,心下恍然,这不是农妇的手。 这手,不比她们的手差。 可见,李娇娘过的日子,并不贫苦。 李娇娘的话,犹如一只无形之手,抽着众人的耳光。 茶会不欢而散。 瞧着时辰不早了,骆诚和李娇娘向陈家老太太告辞,离开了陈家。 其他的宾客,也纷纷离去。 陈老太太沉着气,来到陈阁老的书房。 “怎样?说了吗?”陈阁老背着手,转身来看陈老太太。 骆诚不肯去临安,官家会对他失望,也就对整个陈家失望,而他的儿孙们,前途就不会乐观。 骆诚对富贵荣华毫不动心,他只好从骆诚的娘子身上想办法。 今天陈家的盛大婚礼,一定会让那个农妇十分的震惊与自卑。 震惊之下,难道不会对骆诚施压?要他求一份富贵荣华回去? 求得富贵荣华,对别人来说十分困难。 但对骆诚来说,那是信手拈来。 陈老太太想到李娇娘说的话,心头更加堵了几分,是呢,她活了一辈子,活得跟个木头人一样。 她只有富贵却没有爱人,这个糟老子,一次手都没有对她牵过,一个拥抱都不曾有过! 可他,却曾抱着一个女人要殉情! 可气不?可笑不? “说了。”她不冷不热道。 “什么想法?有没有闹骆诚?我瞧着,那李娘子可不笨,还是个爱财的人,她上回赢了王家姑娘一百匹马,生怕王家反悔,连夜追着王家要。今天她见到这等婚礼,怕是会不甘心?” 陈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有,她一点都没有不甘心意思,反而将我们这些人,嘲讽了一顿。” 陈阁老惊讶了,“嘲讽?怎么讲?” “她说……”陈老太太不想提李娇娘说的那些糟心的话,只说道,“她说不稀罕富贵。” 陈阁老背着手,冷哼一声,“真是对倔强两口子。” 陈老太太讽笑道,“他们既然是互相心生爱慕成的婚,脾气定是一样的,我看呀,你和楚国公夫人的那些想法,全都不顶用!” 陈阁老头疼得揉着额头,“那得另想办法了。”他喊过身边的贴身长随,“你去,将李娘子的话,说给楚国公夫人听。” “是,老爷。” …… 陈家长随是骑马,穿小巷而行。 而骆诚和李娇娘是坐马车,两人又是边走边聊天边逛街,当陈家长随已经赶到陆家和陆老太太说起话来时,骆诚和李娇娘的马车,离着陆家,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陆老太太听完陈家长随的话,沉着脸点了点头,“跟你们陈阁老说一声,说我晓得了,我会再想其他办法。” 陈家长随离开后,陆老太太身边的陪嫁井嬷嬷说道,“老太太,官家又在催老太太和陈家了吗?” 陆老太太沉声道,“可不是催么?昨天又有信送到陈府了。” 井嬷嬷说道,“这就奇怪了,官家为什么这么在意表少爷?这成阳公主和宁国公,都去世二十年了。” “这件事,还得从两月前的事情说起。” 井嬷嬷忙问,“两月前?又是什么事?” 陆老太太道,“太后娘娘忽然犯了风邪病,时常在晚上的梦里,梦见成阳公主向她哭委屈。” 井嬷嬷吓了一大跳,“太后娘娘,怕是得吓着?” 陆老太太叹了一声,“可不是么?吃了多少药,想了多少办法,也不见效,官家揪心得茶饭不思。” “……” “大家便想了个主意,找到成阳公主的儿子,让成阳公主的儿子,到临安去,给太后娘娘解除梦魇。” “……” “老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官家派人便找到陈家和陆家来。” 井嬷嬷说道,“老太太,骆诚不肯去临安,怕是官家会怪罪到陈家和陆家。” “明年,三郎要到临安参加厅试,厅试的最后一关,是官家亲审,他吩咐来的事情,我们却没有办好,三郎的厅试,怕是过不了关了。”陆老太太忧心说道。 井嬷嬷吸了口凉气,“老太太,那得快想办法呀。” “办法?哪里一时就想得出来的?真是头疼得很,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两口子?脾气还都一个样!”陆老太太是第一次见到,不爱富贵荣华的女人。 李娇娘,真是太特别了! …… 井嬷嬷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老太太,明着说,敬着请,他不肯去,那要是使些手段,逼着他去呢?” 陆老太太冷笑,“就他那倔脾气,他是吃硬的?他会跑得远远的,你找也找不着!那更坏事!他只吃软,不吃硬!” 井嬷嬷傻眼,“那……那还真是棘手了。” “再想办法。”陆老太太叹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金秀的声音说道,“老太太,表少爷和表少夫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陆老太太看一眼井嬷嬷。 井嬷嬷走上前,开了房间门。 李娇娘很诧异,大白天的,怎么还关着门呢? 屋里,陆老太太马上是一脸的笑容,“回来了?玩得怎样?都见了哪些人?” 骆诚和李娇娘进了屋,两人一起给陆老太太见了礼。 李娇娘便说道,“热闹是挺热闹的,只不过,有些吵。” 真是孩子气的话。 陆老太太笑道,“这是婚礼,人生中只有一次,能不热闹么?吵归吵,但是喜庆。” 李娇娘随口敷衍着道,“也许。”陆老太太的语气,跟陈家老太太的口气一样,李娇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说了陈家老太太转答问候的话。 “陈老太太说,改日请表姨祖母进陈府补酒宴。” “他们有心了。”陆老太太微微一笑。 又说了会儿话,骆诚和李娇娘要离去,就听屋外的金秀大声说道,“老太太,湖州唐家来人了。” 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一旁站着的井嬷嬷,更是吓得失了神。 她慌忙去看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气得直闭眼。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骆诚明白,她想看热闹了。 他便站起身来,走到外间问道,“金秀,唐家谁来了?” 金秀道,“是三少夫人的二哥,带着两个随从来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事情发生,到今天才第三天的时间。 而且从湖州到越州,路程可不远,这么快就赶来了,可见,唐家是急上火了。 今天只来一人,后续之人,明后天也一定会到的。 第323章 唐家来人 她听说,唐婉的母亲,可不是个善人,一定会来陆家闹上一闹的。 但话又说回来,唐婉母亲那么厉害,怎么就生了个软弱的女儿? 唐家只来了一个人,陆老太太紧张的心,又微微放缓和了些。 她说道,“去跟夫人说一声,马上叫三少爷回家。”又道,“叫夫人设宴席,好生款待唐家二少爷和他的随从。” “是,老太太。”金秀应了一声,飞快往前院跑去。她心里却想着,唐家这么快就来人了,这是气急了? 三少爷啊,你好自多福。 李娇娘说道,“表姨祖母,三表哥不在家,就叫骆诚哥接待下唐家二少爷?他们男子见面,说话方便些。再说了,骆诚哥不姓陆,作为一个外姓,也方便和唐家二少爷说话。” 陆老太太也正想到这一点。 骆诚是外姓,只是陆家亲戚,不是真正的陆家人,可以劝和劝和。 “那好,骆诚就去见见唐二少爷。”陆老太太朝骆诚点了点头。 骆诚往前院去了,李娇娘在陆老太太屋里坐了会儿,便去看唐婉。 唐婉已经知道,她娘家二哥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太激动,招呼着丫头给李娇娘点茶,又平静地写起字来。 倒是她的两个丫头,无比兴奋地说着话。 李娇娘挑眉,看来,唐婉真想得开,居然请她喝点茶,要知道,点茶工序十分的繁琐,没有两刻时间,是喝不上茶的。 而泡煮的茶,片刻时间就可以喝了。 “少夫人,待会儿见了二少爷,一定跟他说说你受的委屈,叫他狠狠地骂骂三少爷!少夫人就是因为娘家隔得远,没人相助,才让陆家人一直欺负。”百灵愤愤不平道。 唐婉抬头,瞪了百灵一眼,“陆家人也不尽是凉薄之人,老太太就待我很好。” 百灵叹道,“少夫人啊,老话说,隔辈亲隔辈亲,便是这个理,因为少夫人是孙辈,老太太当然对你好啊。话又说回来,光老太太对你好,有什么用啊?要三少爷对你好才行啊。” 百合坐在一旁的桌旁点茶,也忍不住说道,“少夫人就是心善,才总被陆家人欺负。” 李娇娘站在唐婉身侧,看唐婉写字。 她心中暗自佩服,这字不像女子写的,倒像男子写的。 大气,苍劲有力。 “表嫂,你先别写了,先忙下正经的事情。”李娇娘等她写完经书的最后一个字,收走了她的笔。 “我现在最正经的事情就是休息,等三郎的和离书写出来,我好拿了和书离搬走。”唐婉拿起刚刚写的墨宝,轻轻地吹着墨汁。 李娇娘将笔在洗笔盆里洗了洗,悬挂在笔架上。 “表嫂。”她道,“只要一拿到和离书,你就可以带着嫁妆走了。这嫁妆名目又多,不得提前清点出来吗?” 提到嫁妆,百灵百合一起轻哼一声。 李娇娘眨着眼,“怎么,不对吗?你们哼什么?” 百灵快言快语,“少夫人嫁来陆家时,陆家就只是个空架子,根本没有钱。夫人变着花样,早将少夫人的嫁妆给骗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在少夫人的卧房里呢,只剩几样古玩玉器,一些书册,还有便是少夫人的头面了。” 李娇娘今天在陈家,见识过了这时期高门的婚礼。 新娘子的嫁妆,有六十六抬,男方的彩礼,是四十八抬。 六十六抬中,担子压得最弯的就有二十抬之多。 之所以压弯担子,是因为里头装着沉重的金银元宝和珍珠玉器玛瑙等重的物品。 唐婉也出身高门,嫁妆只会和陈家新娘差不多,而不会少太多。 百灵说唐婉的嫁妆没剩多少,这是说明,唐氏拿走了不少咯? 李娇娘说道,“表嫂,不管剩下多少,都要清点嫁妆。你不清点,陆家还以为你不要呢!你打算拱手相让?陆家都要赶你走了,你还送嫁妆给他们?你不怕世人笑你混沌么?” 李娇娘真怕唐婉豪气地说一句,“姐不差钱,姐要拿钱砸死前夫一家!那些少量的嫁妆姐不要了,当姐打发乞丐了!” 这么闹,只会让陆家高兴坏了。陆家拿钱拿得欢快,还不会感激唐婉。 唐氏可天天盼着被钱砸呢! 唐婉抿了抿唇,“我不是不清点,我是……我是看到了生气!” 她当时有多蠢,才会对唐氏的话言听计从? 陆大郎和陆二郎他们两家,没钱了就找唐氏要,唐氏没钱了,就哄着她要。 不过短短几年,她的六十八抬嫁妆,就寥寥无几了,现在顶多也就七八抬。 而且,都是些唐氏看不上的古书画册。 “你不清点好,不讨要回来,将来只会更加生气自己现在的愚蠢和软弱!”李娇娘抓了纸笔,递到唐婉的手里,“我和百灵百合一起清点,表嫂你来做记录。趁着唐二少爷没来,赶紧着清点出来。我想啊,他要是来了,表嫂哪里还有时间清点?” 百合百灵纷纷点头,“少夫人,表少夫人说得对呢,早清点早搬走。不清点的话,夫人再拿走一些的话,少夫人不是等于净身出户么?做错事情的是三少爷,又不是少夫人!少夫人凭什么将嫁妆让与陆家?” 唐婉今天想到自己的嫁妆,这才意识到,她的嫁妆所剩无几了。 那还清点什么呢?清点来请点去,也不会变多。 但她现在被李娇娘一提醒,觉得,还真的有必要清点一番。 他们无情,她就无义。 “好,你们清点,我做记录。”唐婉道。 大家一起松口气,百灵当先挽了袖子进了卧房。 李娇娘跟着走了进去。 这边,百合的茶也点好了,她洗了手,也跟着进了卧房。 嫁妆全在唐婉的卧房里。 李娇娘带着两个丫头,将箱笼抬出来,一件一件清点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物品全都数完了。 唐婉捏着没有写完的纸张,苦笑一声,“我说是,没有多少嫁妆了。” 她嫁来时,嫁妆的朱红单子,足足写了八页,如今,同样大小的纸,一页还没有写完。 李娇娘接过来一看,顿时惊了,这才多少?有五抬嫁妆吗? 一张纸都没有写完。 乡下农家娶媳妇,也都挑四担嫁妆了,这陆家娶的高门儿媳妇,应该不少才对,可现在,居然只有四五抬嫁妆? 这真是让她大为意外! “怎么这么少?”李娇娘太惊讶了。 唐婉涩然一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贴补到家里了。” “什么?”李娇娘惊道,她知道唐氏贪婪,但没想到,这么贪婪! “表嫂,你怎么全给了家里?”李娇娘吸了口凉气,直摇头。 百灵哼了一声,“我们少夫人耳根子软,夫人每回说家里开支太多了,钱不够用,少夫人就心一软,将钱给了夫人。几年下来,当然少了。” 百全冷哼,“要不是夫人顾及脸面,只怕一件嫁妆也不会留下。” 李娇娘又道,“原先的嫁妆单子呢?拿出来对比一下,少了多少,问夫人要便是了。之前被她拿走了,权当借她用用,现在该收回来才是。” 唐婉道,“单子有的。”又喊百灵,“你去拿来。” 百灵又进了卧房,拿了钥匙,开了箱子里装着的一个小匣子,从里取了份朱红的单子来。 李娇娘接过来看。 心中暗叹,不愧是高门之家的嫁妆,品种之繁多,写了足足八页。 而且,写的还是梅花小楷,比四号字大不了多少的那种字。 “这是原单,不能损坏了,另抄一份来,将现有的嫁妆物品勾上记号,方便查找缺失的部分。”李娇娘说道。 百合道,“我来抄。” 百灵瞪她一眼,“记得写好一点。” 百合轻哼,“我跟着少夫人认的字,比你多的多,我自然写的好,不劳你费心。” 两个丫头,走到一旁的桌旁抄写去了。 李娇娘拉着唐婉,坐在一旁吃茶说话,“让她们抄,我们坐着说说话。” 唐婉点了点头。 李娇娘看着她,想了想,问道,“对了,三表嫂,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之后,去做些什么事?到哪儿住下来?” “先到新宅里住下,我家里事多人多的,我怕闹。”唐婉捧着茶碗,低下头去。 李娇娘看她一眼,心中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和离的女子回了娘家,多多少少会招来些闲言碎语,还不如,先在外面住些日子,避开风头再说。 李娇娘说道,“也好,那新宅离着我的医馆不远,你要是闷了,可以时常来找我说话。” 唐婉放下茶盏,双手握着李娇娘的手,微微一笑,“谢谢你啊,娇娘。” “谢我什么?我没帮什么忙啊?”李娇娘笑道。 唐婉道,“不,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她再次低下头去,“虽然我娘家人很多,对我也好,但是有些事情……” 她微微牵了下唇角,一副不想再说的表情,隐隐还听到一声叹息。 不必问,李娇娘也知道她为什么叹息。 哪怕到了现代那世,女人离了婚,也会被娘家人数落的 爱面子的,认为女人丢了他们的脸,稍稍大度些的,不认为离婚女丢人的,娘家人又担心女人回家分财产,白吃白住。 就算是完全接纳离婚女儿回家的人家,又有旁支亲戚来闲语碎语,给家里人添堵。 这世道,对女人一向不友好。 唐家是大族,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一定不比陆家少。 李娇娘安慰着她,“三表嫂,那宅子虽然买下了,但却是前主人打理的,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还要改进的,我叫骆诚哥找人修整修整,这种事,得男人干才行。” 她找了个话题,叉开刚才的话。 说到新宅,唐婉的眼神亮起来。 她十分期待在新家住下来,“那天只是匆匆一看,我没留意有没有要修整的,等见到我二哥后,我再抽空去看看。” “好,先这么定。”李娇娘笑道。 差不多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有婆子来说话,“三少夫人,二表少爷来了。” 唐婉忙站起身来,“百灵,快去请二少爷进来。”又喊着百合,“百合,重新点茶。”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各自忙去了。 不多时,百灵引着一个穿着绯色斗篷的青年男子,和骆诚一起走来了。 唐婉走到台阶上,朝那男子微微一福,“二哥。”又朝骆诚点了下头,“骆表弟。” 唐二少爷走上了台阶,骆诚没有再走上前,离着台阶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站着。 李娇娘也笑着问了好,“唐二少爷好。我是骆诚的娘子,李娘子。” 唐二少爷和唐婉长得极像,不过,不似唐婉的眉眼温婉可人,而是自带一股子冷傲,他朝李娇娘淡淡点了下头,看了眼唐婉,一言不发甩袖走进正屋去了。 唐婉不禁抖了个激灵。 这兄妹二人见面,必是有重要事情相商,李娇娘对唐婉道,“三表嫂,我和骆诚哥先回了,有什么事,你叫百灵通知我。” “也好,你去。”唐婉朝她点了下头,深吸了口气,走进了正屋。 第324章 强势的二哥 唐二少爷,已经在正屋的上首位上坐下了。 他皮肤生得极白,一双眼眸显得格外的阴沉冷戾。 见唐婉走来,他轻轻扯了下唇角冷哼一声。 把两个侍立在屋中的丫头吓了一大跳,百合点茶的手,也不禁抖了抖。 唐婉的亲兄弟堂兄弟不少,都是习文的,只有这个唐二少爷,除了习文,还自小习武。 因为唐大少爷身子不好,极少管家族的事情。唐二少爷便担起了家里家外的责任,俨然是唐家的少主。 他的决定,也代表着唐家的决定。 而且,他处事严厉。 唐家的人,都十分的服他。 唐婉硬着头皮走上前,轻轻喊了声,“二哥。” “你还知道,你有二哥?”唐二少爷冷哼,“当初,你出嫁的那一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那陆老三要是欺负你了,你尽管收拾着包裹回湖州去!” “……” “唐家不缺钱不缺房子,养得起你一辈子!可看看如今,都到了要休你的地步了,你还在陆家呆着?你不嫌丢人么?” 百合点好了茶,战战兢兢端上来,放在唐二少爷手侧的茶桌上,“二少爷,……吃……吃茶。” 啪—— 唐少二爷袖子一挥,将茶盏扫落在地,“吃什么茶?跟我走!” 唐婉吓了一跳,“二哥,和离书还没有到手,我上哪儿去?” “湖州没房子吗?回湖州!”唐二少爷不容分说,抓起唐婉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外走。 百灵百合吓得连忙跟上。 唐二少爷回头来看,“百灵跟着,百合回去收拾几件姑娘的衣物,到城中荣和街悦来客栈来。在那里先落脚一天,明天一早回湖州!” “是,二少爷。”百合吐了口气。 …… 陆家宅子门口,李娇娘正要坐进马车里,就见唐二少爷拽着唐婉,走出了陆家宅子门。 陆家仆人吓得不轻,没人敢拦,有人飞奔着跑向宅子里汇报去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急跑而来的百灵。 “二哥,你听我说……”唐婉在辩解着。 “说什么说?到了客栈再说!”唐二少爷甩袖冷哼。 “这是怎么回事?”李娇娘看一眼骆诚,“我上前看看。” 她大步朝唐婉兄妹走去。 骆诚放下马缰绳,也跟了上前。 唐婉看到李娇娘,不好意思叹了口气,“娇娘,你们……还没有回去啊。” “我正要坐马车离开呢,看到你们走来了,我便来看看,怎么啦你们这是?”李娇娘看一眼唐二少爷,问着唐婉。 骆诚也朝唐二少爷点了点头,“唐二公子,出了何事?” 唐二少爷的脸上,一脸煞气。 他压着怒火,看了李娇娘和骆诚一眼,对自己的小厮道,“租的马车呢,怎么还没有到?” 小厮忙说道,“二少爷,常林已经去催去了。” “你也去!马上!” “是!” 小厮骑了马,一溜烟地跑走了。 李娇娘微微笑一笑,“唐二少爷,我这马车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们载你们一程?”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马车。 唐二少爷的神情,缓和下来,朝李娇娘拱了下手,“不敢劳烦你们。” 骆诚说道,“唐二公子,内子和三表嫂亲如姐妹,你不必客气着。你们要用车,尽管说,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马车可以借你们一用。” 唐二少爷说道,“我行路匆忙,骑的是马,可婉儿骑不惯马,只得租马车出行,谁想到仆人办事速度太慢,到现在也没有租到马车。既然骆兄弟盛情相邀,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 他抓着唐婉的胳膊,将她推进了马车,又对骆诚道,“我们去荣和街悦来客栈。” “和我们医馆是一条路,正好一起走。”李娇娘笑着道。 “有劳了。”唐二少爷朝李娇娘和骆诚拱了下手,走到自己的马匹旁,翻身上马。 他一甩马鞭,当先策马往前而去。 百灵挑了帘子,“表少夫人,走。” 李娇娘微微一笑,“走。” 两人坐进了马车。 骆诚赶着马车,紧跟唐二少爷后面。 进了马车,李娇娘发现,唐婉的表情,浮着苦笑。 李娇娘握了握她的手问道,“怎么啦,表嫂?怎么苦着一张脸?” 唐婉看着李娇娘,皱了下眉头,“我二哥不许我再回陆家了,这样好吗?”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啊,当然好了。” 唐婉皱着眉头,“可是,这跟我负气出走有什么两样?他们陆家说要和离,我就出走?这样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吗?” 李娇娘道,“不不不,这跟你单独出走不一样,这是二舅哥接你走的。娘家哥哥同意嫁妹子,送妹子坐上喜轿,不同意妹子的婚事了,接回家去,一点毛病没有。说明,不是他陆家占理要和离的,而是唐家瞧不上陆家了!” 百灵点点头,“少夫人,表少夫人说的对呢。” 唐婉想了想,“好,那就这样了,不过,我不想回湖州去,我到新宅住下。” “你跟二哥说了吗?”李娇娘问道。 “还没有。”唐婉苦笑一声,“我二哥在家里,俨然是家长,连我父母都怕着他。” 百灵点头,“二少爷不爱笑,眼神又严厉,我也怕。” 说着,百灵还抖了抖,一副后怕的样子。 李娇娘笑起来,“没有个厉害的来,三表嫂哪里能轻松走出陆家?我看呀,这是唐家伯父伯母有意让你二哥来的。厉害的人,才能威慑住陆家。” 唐婉眨着眼,“也许。” 她想起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总是二哥替她出头。 大哥性子软绵绵,怕前怕后,三哥太冲动,只有二哥,心思慎密,会说话,是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 …… 马车到了客栈。 早一步到的唐二少爷,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娇娘扶着唐婉走下马车。 “多谢二位相送舍妹,改日,再请二位吃酒答谢。”唐二少爷朝骆诚和李娇娘拱手道谢。 “不必客气。”李娇娘笑着道。 “我们的医馆位置,三表嫂知道,如有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骆诚也道。 唐二少爷点了点头,看了眼唐婉后,走进客栈去了。 “我先进去了。”唐婉看一眼李娇娘,跟着走了进去。 百灵快步跟上。 李娇娘往左右看了看,记下了客栈的方向,“走,骆诚哥,我们也回,到吃晚饭时间了。” “嗯,回了。” …… 唐二少爷,给唐婉挑了个雅致安静的客房。 “你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我们坐船北上,你的那些嫁妆,自有家里人替你操心着,你不用管了。” “……” “一文钱,我也不会留给陆家!至于你的换洗衣物,百合已经在整理了,马上就会送来这里。我有件事情要处理一下,处理好马上回来。常林和常平都在客栈里,你不必害怕,有事找他们。” 说完,他转身就走。 安排好妹子的事情,他还要去会一会陆游! 和离? 陆老三生了几个胆子?敢提这两个字?是想死吗? 他不将陆老三的头发揪一撮下来,他不姓唐! 唐二少爷才走了两步,唐婉便拉着他,“二哥,你……你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唐二少爷只得转身过来,回头看她。 看着这个总能将自己气得半死,却又舍不得打,看不得她受委屈,顶多骂几句的迷糊妹子。 “说。”唐二少爷沉着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挽着袖子。 “我不想回湖州,我就留在越州城。”唐婉吸了口气,大着胆子道。 “什么?”唐二少爷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你还舍不得陆老三?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当初就不怎么地,现在他提出了和离,更是不值一文钱的留恋!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得跟我走!” “二哥,谁说我留在越州城,就一定是舍不得陆三郎?我另有地方住,我想清静几天再回湖州!顶多,就过年前。”唐婉说道。 唐二少爷惊讶着看她,“你有地方住?住哪里?” 第325章 paoshuba.com “我自己买的房子,三进门的小宅。” 唐二少爷惊讶了,“买的宅子?你哪来的钱?给你陪嫁的两万贯银票,三年前你不是已经用完了吗?怎么还有钱?宅子买在哪里了?花了多少钱?” “我……” 唐婉这才记起,她的手里本没有多少钱的,顾自己的平时开支还够,买房子,那是远远不够的。 那钱的来路,她不敢跟二哥讲,这一讲,只怕闹得更厉害。 和离了就算了,何必闹得满城风雨? “宅子在顾家表弟医馆附近,只隔着一条街一条巷子。” “买宅子的钱呢?哪来的?” “那钱……”唐婉眨着眼,她实在不知怎么说才好。 百灵看不下去了,“少夫人又开始遮遮掩掩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那钱是……” “百灵!”唐婉打断百灵的话,“你这死丫头,想受罚是不是?” “罚就罚!罚我,我也要说!”百灵哼哼着,“不就是少夫人怀孕了,夫人非说她没有怀孕,还叫她带着别府的夫人们去逛陆家的园子,结果,少夫人摔跤了,小产了。” “……” “夫人却说没有小产,只是女子的月事而已。还是李娘子发现了问题,将那个给少夫人看错病的庆和堂东家罚了,陆家和庆和堂都不想事情闹大,叫庆和堂赔了两万贯钱给少夫人,少夫人才有钱买的宅子。” “小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唐二少爷气得拳头紧握,恨不得现在就打一顿陆家人,“为什么家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唐婉狠狠剜了百灵一眼,低下头去,“就……二十来天前的事情……” “什么?二十来天了?”唐二少爷更加怒了,他气得在原地转着圈,“为什么不说?你们为什么不说?” 百灵嘟囔着,“少夫人不让说。” “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唐二少爷指唐婉,咬牙怒道,“你你……,哼!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妹子?他们陆家一直说你不能怀孕,要断了陆家的后,害得我们家在陆家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可结果却是——” 他气得甩门而去,“给我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门被摔得砰的巨响,唐婉吓了一大跳。 “二哥,二哥你去哪儿?”唐婉追了上去。 唐二少爷的脚步声,已经下楼了。 他的长随常平走了过来,恭敬说道,“四姑娘,二少爷说不让您随便走动。” 百灵跟了过来,“少夫人,咱回?” 唐婉只得回到房屋间里。 一进门,她马上呵斥着百灵,“你怎么就管不住嘴的?怎么全说了?买宅子忽然来的钱,我已经想好了说辞,用得着你快言快语全都抖出来?” 百灵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该说出来,陆家提出和离,干嘛要替他们保全面子?少夫人又心软了!” 唐婉说道,“我不是心软,我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少爷的脾气,他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这怕是要打上陆家了,他一个人在越州城,我担心他吃亏。” 百灵却微微一笑,“少夫人,二少爷长这么大,他几时吃过亏了?你瞎操心了,他不占别人的便宜,那是他心善,别人想占他的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呀你!二哥要是知道了,母亲和父亲也会知道,他们又得担心了。”唐婉头疼不已。 “反正我觉得没有做错,少夫人的事情,就该让老爷太太知道。”百灵倔强道。 唐婉气得不想跟她讲话了,又不能走出房间,唐婉干脆歪到床上睡觉去了。 …… 唐婉被她二哥接走的事情,没一会儿就让唐氏知道了。 唐氏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治头疼的抹额。 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她马上坐了起来。 其实,她没有生病,她是装的。 在得知唐家二少爷来了之后,她马上装起病来。 唐二少爷进了陆府,一直是由骆诚接待的,唐氏至始至终,都没有露一下面。 “接……接走了?”唐氏惊讶道,“跟老太太告别没有?” 大丫头春杏道,“没有,直接走的。而且,行李都没有带,唐二少爷就这样带着三少夫人走了,还对见到他们的人说,他不会再让少夫人回来了。” “这个粗蛮的唐二!”唐氏气得咬牙,“他就这样将唐婉接走了,我们陆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外人不得说我们欺负他妹妹?” 春杏心说,这府里有没有欺负三少夫人,夫人您比谁都清楚? “知道住哪里了吗?”唐氏问。 “大门口守门的说,唐二少爷对身边长随说了个地址,说是住在荣和街悦来客栈。”春杏说道。 唐氏想了想说道,“不行,我去亲自接回来。我不能让这兄妹二人,坏了陆家的名声。纵使要和离,也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春杏眯了下眼,“夫人,您去接?那……那唐二少爷见了您,还不得说些难听的话?您何苦呢?” “你懂什么?”唐氏冷笑,“到了外面,他敢骂我一句,我就扣一个不敬长者的名声给他!叫他抬不起头来!不管是在陆家,还是湖州唐氏,我都是他的长辈!” 春杏笑着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快更衣,找些素净的衣衫出来。”唐氏掀开被子,下了床。 春杏在衣柜里翻了翻,找了身深褐色绣花少的外衫出来,又找了身绛红色的比子。 唐氏满意这身衣裳。 在春杏的服侍下,唐氏刚刚更好衣,外头就有小丫头来报,“夫人,唐二少爷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请您快去她的正房。” 唐氏扣扣子的手一顿,脸色也变了变。 她回头来看那小丫头,“就他一个人么?三少夫人呢?” “三少夫人没见着,只有唐二少爷一个人前来的,长随也没有带。”小丫头回道。 春杏说道,“夫人,他去了老太太那里,那就不怕他什么了。想必,他是要讨个说法?夫人给他个说法便是了。” 唐氏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就给他个说法。” 换好衣,梳了头发,唐氏破例一次没有在见外人时戴满一头的珠玉,发间只插着一根玉钗,戴了对极小的耳环,往老太太的正房走来。 这身打扮,十分的素,春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打扮。 她走到正房那里时,发现老太太的两个丫头,站在廊檐下的鹦鹉架前,逗着鹦鹉在玩。 屋中,还隐约传来和气的说话声。 唐氏松了口气,这是……和老太太淡得正融洽? 她叫春杏站在屋外,自己一人走进了正房。 正房一侧的小厅里,陆老太太正和唐二少爷正说着湖州的事情。 唐氏走上前,轻轻喊了声“母亲”。 唐二少爷抬起头来,见唐氏走来了,马上敛了笑容,也不聊天了,冷冷朝唐氏望来。 这眼神十分凌厉,惊得唐氏抖了抖。 唐二这浑小子,居然这么看她? 唐氏气得黑了脸。 陆老太太淡淡说道,“刚才你嚷头疼,便没有叫人找你,这会儿头不疼了?” 唐氏忙讪讪道,“不疼了。” 唐二少爷轻声一哼。 唐氏走到唐二少爷的面前,淡淡开口,“刚才我头不舒服,所以没有见你,正要叫人设宴席,又听说你走了。这会子来了,就陪老太太吃了晚饭再走。” “吩咐厨房里,多备些酒菜。”陆老太太道。 “已经安排下去了。”唐氏笑道。 “不必了,吃不下去!”唐二少爷站起身来,甩袖冷冷说道,“你们留着自己吃。” 陆老太太看着他,“有什么话,好好说,坐下,坐下说。” 唐二少爷不坐,依旧冷冷看着唐氏,“我再次回来,是想问一件事情,府上送到湖州唐家的信上说,她无法生育,犯了七出,又嫉妒成性不准纳妾,为了不让陆家绝后,才要陆三郎和她和离,是与不是?” 第326章 唐氏静了静心神,“这些事情,难道不是真的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去年,你母亲还找到我,要我善待婉儿。” “……” “我哪里就没有善待她了?那话说得真是扎心呢。我这婆婆都将自己当婆子一样的低声下气了,还嫌弃我没有善待?” 唐氏冷笑。 唐二少爷冷冷问道,“好个低声下气,那我问陆夫人,我妹妹怀孕的事情,为什么没有通知唐家?为什么一切都不让我们家知道?是何道理?” 唐氏道,“按着老规矩,不到百天不能报喜,你是男儿不懂,这种事,你问问你娘就懂了。” “好,就算是这个规矩,可她小产的事,总归让我们家第一时间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她小产过,说明她能怀孕,不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们为什么四处说她生不了孩子?是何道理?” 唐氏冷笑,“她是我陆家的儿媳妇,这种事,我们会四处传扬吗?外头人瞎传的事,你也赖到陆家的头上,未免太嚣张!” “论嚣张,在下比不了陆夫人!”唐二少爷冷笑,“我今天来,主要的目的,不是来理论的,我是要讨个说法的,陆夫人和陆三郎不向我妹妹道歉,和离书不重新写,这事我们唐家不会就此罢休!” “她顶撞婆母,还要我向她道歉?不知你们唐家三房,学的是什么礼数?”唐氏冷笑。 唐二少爷冷冷说道,“我也不跟陆夫人多说了,和离书一定要重写,我妹妹的嫁妆,我要全部带走!明早我来收嫁妆,一文钱都不准少!哼——” 说完,他甩袖离去。 “没有教养!”唐氏气得脸色发青,“我是他姑母,他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看了半天热闹的陆老太太,这时冷冷开口,“当初,我就说了,家里再没有钱,也不要找三郎媳妇开口,你不听,看看,如今该怎么收场?” 唐氏反应过来,脊背一阵发凉,“老太太,这件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啊。” 陆老太太冷笑,“我怎么管?事情可是你弄出来的!叫你不要招惹王家,你不听,如今到了什么地步了?哼!” “还不是怪三郎?这孩子行事太冲动了。老太太,这怎么能怪我呢?”唐氏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怪你怪谁?”陆老太太冷笑,“要不是你频频对王家姑娘示好,暗示你喜欢她,她会有事无事跑来家里,跟三郎走得近?” “……” “有些事情,一旦产会误会,就再也修复不了,特别是人心!” 唐氏厌烦她的说教,“老太太,王家姑娘的事情,是他们两情相悦,这哪是媳妇能阻止的?要说唐婉嫁妆的事,那是唐婉主动给的,这更不能怪我!” 陆老太太气得脸色都青了。 她指着唐氏的手都在发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找借口?就算是她心甘情愿拿出来的,做为婆家人,能真的拿着?” “……” “如果不和离,拿着也拿着了,用了就用了,可提到和离,人家不跟你一家人了,用过的钱,得一文不剩的还回去!” 唐氏吸了口凉气。 “行了,你且去,我也乏了。”陆老太太闭了下眼,身子往榻上靠去。 唐氏知道,这是赶她走了。 “那母亲您休息着,媳妇先去忙了。”唐氏看了她一眼,恨恨离开了。 回前院时,春杏见她愁眉不展的,料想是唐家催着要嫁妆了。 当年唐婉嫁进陆家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风光,那嫁妆担子里挑的,全是值钱的物件。 如今过了多年,那些嫁妆想必早已所剩无几。 在陆家,谁不知唐婉是个混沌的人? 不仅唐氏找她要钱,三少爷要,就连几个小姑子也是时常伸手,唐婉自小锦衣玉食的,又有哥哥父母宠着,根本不会理财。 连他们下人们,都觉得唐婉太大方了些。 不,太糊涂了些。 可唐婉糊涂,她娘家人不糊涂,那唐二少爷走来时,这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吓着了。 就怕他伸手打人。 “夫人,您怎么又苦着脸啊?三少爷和少夫人和离之后,就该着手办王家姑娘的婚宴了,王家比唐家有钱,嫁妆一定不比唐家给的少?”春杏笑眯眯地哄着唐氏。 提到王家,想到王家的富有,唐氏烦躁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些。 “我没事,回到正房后,将帐本拿来我看看。”先看看有多少钱,再想办法。保存 “是,夫人。” …… 唐二少爷骑马扬鞭,直奔越州城郊的稽山书院。 他到了陆家后,老太太也命人赶往书院,叫陆游回家。 只不过,仆人骑的是骡子,又走得慢吞吞的,唐二少爷赶到稽山书院的大门时,陆家的仆人才走到山脚下。 他先一步进了书院。 陆游昨天一大早被赵士程打了,昨天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没有出门。 今天上午也休息了半天,到下午才走出房间,坐在学堂的最后面,勉强听了一个时辰夫子讲的课。 回到房间,小厮给他身上擦着伤药时,就听到房间门外,有人喊着他,“陆公子,有人找你,在书院门口那儿。” 小厮疑惑道,“这又是谁找?” 陆游整理好外衫,走到房间外,“谁找我?” 传话的是书院门口一个扫地的。 “他没说名姓,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高高大大的,穿一身猩红斗篷,湖州口音。” 湖州口音? 莫非是……唐家人? 陆游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小厮道,“三少爷,是不是唐家来人了?哎呀,这怎么还找到书院来了?” 陆游给了把铜钱,将那传话的扫地人打发走了,又对小厮道,“你悄悄去看看是谁,马上回来告诉我。” 小厮心里叹气,这万一真是唐家人,他家三少爷今天怕是难挨过去了。 “是,三少爷。” 小厮拔腿就往书院大门那里跑去。 书院规矩,不是书院的学子,凡是外来人员,没有得到夫子的允许,不得入内。 唐二少爷也不例外,只好在外面等着。 高大的牌坊门口那儿,唐二少爷背着手,手里捏着马鞭子,在台阶上来回踱着步子。 神情冷峻。 牌坊上面悬挂着的两只大灯笼,将他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陆游的小厮陆来运,将自己藏在一丛树枝后面,看到唐二少爷的表情,吓得他拔腿就跑。 坏了,来的是果然是唐家人,还是脾气最坏的唐二! 昨天三少爷被赵士程打了,今天再被唐二打的话,他家三少爷会没命的。 可这一跑,由于慌张,陆来运的脚,绊到了一截长出泥土的花树根上面。 摔了个狗啃泥。 疼得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唐二少爷随意地瞥去一眼,发现是认得的人,陆游身边那个小厮,也是陆家的家生子,叫陆来运的那个! “你给我站住!”唐二少爷大步走了过去,将他一把抓住,怒道,“陆老三呢?” 陆来运心里叫苦,他怎么这么倒霉哟,跑个步还能摔跤。 “我……我不知道。”陆来运直摆手,“我也是来找他的,不知他上哪儿去了,许是……许是下山去城里去了。” 唐二少爷冷笑,“这是躲着不见我?他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吗?和离的事还没有解决好呢,就想缩在这里做龟孙子了?哼!他敢!我若找到他,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陆来运吓得要哭了,还果然是来打架的! 三少爷挨过打了,再被打一次的话,还出人命啊。 陆来运忙说道,“二表少爷,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行?” “不行!”唐二少爷将陆来运捆头发的发巾扯下来,将他捆在书院门口的一株碗口粗的树上,“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你不告诉我他在哪儿,就给我喂一晚上的虫子!哼!” 唐二少爷将袖子一摔,又往守门那里走去,“我真的有急事,找陆游,劳烦通报一下。” 守门的两个汉子拦着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抱歉,没有夫子的准许,任何人不能进去,若公子要硬闯,咱们可就要报官了!” 正僵持时,有人走来说道,“请他进来。” 第327章 赵士程成心跟他做对? 唐二少爷抬头看去,只见走来的是一位年轻男子。 这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颀长,面容俊雅,穿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手提灯笼步伐缓缓,看起来十分的温文尔雅。 这人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唐二少爷没有时间去细想。 他朝那年轻男子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抬步便往大门里走。 守门的两个汉子这时说道,“赵公子,可有夫子的准许?” “没有,有什么问题,我担着。”赵士程朝两个守门的点了点头,对唐二少爷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唐二公子。” 两个守门的互相看一眼,只好作罢。 稽山书院的学子,非富即贵,还时有临安的皇家子嗣们,隐姓埋名前来求学。 都是惹不起的人,还是别惹罢。 反正赵士程说了,一切由他担着。 唐二公子讶然,“你认得我?请问公子贵姓?” 赵士程微微一笑,“免贵姓赵。” 唐二公子打量着赵士程,说道,“我仿似在哪儿见过你,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 赵士程微微笑道,“我是临安人士,复名士程。我曾和唐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二公子不记得了么?” 唐二公子摇摇头,真不记得。 他十分歉意说道,“真是惭愧得很,我最近一定太忙碌了,忘记了公子,还请见谅。” “当时匆匆一见,二公子又有急事在身,不记得在下在所难免。”赵士程微微含笑,“去年二月初五,在湖州万寿寺的山脚下,在下偶遇唐二公子。” 其实,早在十年前,他就认得唐家人了。 只是,提起那么早的事,唐二公子一定更是想不起。 说到湖州城外的万寿寺和具体时间,唐二公子马上想起来了。 他笑着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我遇到几个毛贼抢我东西,是赵兄出手相助,帮我一起打跑了他们。当时想请赵兄喝酒答谢,奈何我是去送急信的,赶时间离开,只记下了赵兄的名字,可谁知……”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愧疚着道,“谁知再也没有遇到赵兄,一直没机会报恩。时间一久,我居然忘记了赵兄,真是对不住得很啦。今天巧然遇到,赵兄,咱们得好好聚聚才是,我一定好好答谢你,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赵士程笑着道,“我是这稽山书院的学子,唐二公子想找我,随时可找。不过,唐二公子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我看你连夜赶来书院,又急着进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他心中想着,唐家来人了,这和离的事情,会成吗? 必竟,和离是一件对女子十分残忍的事情。 唐家必是不甘心的。 闹一闹,罚一罚,和离之事,会不了了之? 赵士程想到这里,脸上的微笑,变得勉强起来。 可虽然如此,他还是希望帮一下唐二公子。 “对,我确有急事。等我忙好了正事,我一定请你!去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天又帮了一个忙,我得好好感谢你这个大恩人才是。”唐二公子哈哈一笑。 赵士程微微笑道,“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不不,是大恩。”唐二公子笑着道。 两人相携往书院里走。 书院门口,被捆在树上的陆来运大声说道,“二公子,你快给我松绑呀,二公子?” 唐二公子回头,指着陆来运冷冷说道,“你给我老实呆着!再嚷嚷,我回来用马鞭子抽死你!” 陆来运不敢嚎叫了,委屈得直叹气。 唐二公子由赵士程带着,往山上的书院走去。 陆来运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三少爷诶,你今天又要倒霉了。 …… 陆游坐在房间里,等着陆来运汇报情况。 可是,等了足足两刻时间,也不见陆来运回来。 怎么回事?天黑看不见路,掉沟里去了? 陆游坐不住了,关了房间门,往山脚下的书院大门处走来。 走到半山腰一处拐弯的地方,他看到迎面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手里提着灯笼,那是赵士程。 走在他旁边的,正是唐婉的二哥,那个会武的唐二少爷。 陆游暗道,不好,唐二进了书院? 这个赵士程,成心跟他过不去是不是? 居然将唐二引进书院里来了。 陆游转身便走。 想趁着天黑,走到暗处去藏起来。 唐二找不着他,自然会离去。 但眼尖的程士程看到他了,大声道,“陆兄,你二舅哥在找你,你跑什么呢?” 唐二少爷一怔,陆游? 他大步朝陆游跑去,“陆老三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跑?我是鬼吗?还是你心里装着亏心事,怕见到我?哼!” 陆游不敢再跑了,再跑的话,就会被当成做了亏心事的人了。 而事实上,他心中的确有些理亏,怕见唐家的人。 那一晚被王蕴带回家,他醉得厉害,是怎么上的马车,怎么回的家,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可王蕴为何说,他非礼了她? 可是,他又没法给自己佐证。 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唐二公子追上了陆游,一把将他按在一旁的石柱上,冷冷说道,“陆老三,为什么跑?嗯?” 陆游沉了沉气息,“二哥,我没有跑,我只是……我在找来运,不知他跑哪儿去了,天又黑了,我担心他……” “你不用担心他,我把他捆在书院门口的树上了,有两个守门的看着他,他安全得很。”唐二公子冷冷说道。 赵士程也走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离着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提着灯笼站着,静静看着他们说话。 陆游看着他,心里厌恶得很,“赵士程,我们郎舅间有私人话要说,你站在这里听,算什么回事?” 赵士程是故意不走的。 他正要说话,便听到唐二公子说道,“是我叫他跟着我的,你管什么闲事呢?” 陆游惊讶道,“二哥,他一个外人……” 唐二少爷冷笑道,“外人?你做的事情,外人哪个不知道?还要我替你遮掩着?哼!” 他这样一说,赵士程更加光明正大的站着听了。 他要看看,唐家二公子,是怎么罚陆游的。 如果他罚得不够狠,他再来罚一罚! 武夫,蛮夫!陡游要气昏了,“二哥,事情传出去,对婉儿名声不好。” 唐二公子冷笑,“你的那些事情,早将她的脸面丢了个干净,就别说漂亮话了!” 陆游没辙了,“二哥你放开我,咱们到前方我的住处说话。” 这是在大路上,虽然是晚上了,但也偶尔也有夜游的学子走过。 被人瞧见或听见,实在叫人难为情得很。 可唐二公子才不理会他,不松手,只说道,“就在这儿说!” 陆游只好道,“二哥要说什么?” “说什么?你装什么傻子呢?”唐二公子冷笑,“你给我妹妹的和离书,写好了没有?” 原来是问和离书的事。 陆游道,“之前送往唐家的那封信,便是和离书的内容。” “呵呵,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的和离书,一定会是那样写的!我呸!陆老三,你敢那样写,我今天非拔光你的头发不可,让你做个秃子!”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为何不能那样写?”陆游朗朗说道。 “陆老三!”唐二公子气得挥拳就揍,“你说我妹妹成婚多年未孕,还不准你纳妾,嫉妒成性想断你陆家之后?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她能不能怀孕,你难道不知道?要不要我找来庆和堂的齐东家问个清楚? 还有不准纳妾的事,这不是你当初到唐家向我妹妹求婚时,亲口跟我们唐家人说的吗? 现你没有妾,怎么怪到我妹妹的头上来了? 还有顶撞婆母,为媳不孝?是你那老娘为人阴损,还是我妹妹有意顶撞?你敢不敢跟我回城对质去?” 赵士程心里大吸了一凉气,陆游的和离书,居然是这样写的? 他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贬损唐婉的名声? 第328章 赵士程闭了下眼,冷冷说道,“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情意不在,亲情应尚存?用得着像对仇人似的,恨不得踩死对方才罢休?” “听到没有?你说的外人,都十分看不惯呢!”唐二公子再次冷笑。 陆游狠狠剜了赵士程一眼,这个姓赵的,少说一句话会死人吗? “二哥,你听说我,二哥……”陆游叹了口气。 “我不听,我只要你给我重新写!什么犯了七出,什么顶撞婆母,什么嫉妒成性,全是一派胡言!这些事情,一个字都不准写!”唐二公子咬牙冷笑。 “那我该怎么写?”陆游皱眉。 “我管你怎么写,总之,敢说我妹妹一句坏话,我就对你不客气!”唐二公子揪着陆游的衣领,恶狠狠道。 赵士程这时,又微微一笑,“陆兄,你不是爱上了王家姑娘吗?就写,与他人已生情意,只想与伊白头偕老,相濡一生,而与唐氏女情意已散,今天立此和离书,大家各自婚配,好和好散。” “什么?已和王氏女生了情意?陆老三?原来你心中已有佳人,却说我妹妹犯七出要休了她?你这个负心汉,我唐二今天不叫你吃吃拳头,我枉姓唐!” 砰—— 这一记拳头,狠狠揍到了陆游的右脸上。 揍得陆游眼冒金星。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二哥,你听我说,那是误会!”陆游头疼不已,转身时,又狠狠瞪了眼赵士程,“姓赵的,我哪里得罪了,你要这般落井下石?” 赵士程只淡淡开口,“我哪里说错了吗?哪一句冤枉你了?你和王家姑娘的事情,书院的学子们,又哪个不知晓?今天不是我说,也会是旁人说与唐二公子听。我不过是早说一句罢了,我有何错?你这般怨恨地看着我?”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你怪他做什么?自己做了事情,还不许别人说?有本事别做!”唐二公子再次挥拳就揍。 陆游昨天挨了打,身上还疼着,这会儿又挨打,马上吃不消了。 他叹着气,求饶道,“二哥,好,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写,就怎么写。” “哼,早知这样,何必当初?”唐二公子松开他,甩袖冷哼。 陆游拍了拍袖子,看一眼唐二公子,转身往山上走去,“跟我来拿和离。” “写快点,我还要回城呢。”唐二公子甩袖跟上。 赵士程朝陆游看去一眼,也跟了过去。 在唐二公子的拳头威逼之下,陆游只好重写了和离书。 当然了,内容完全是按着唐二的要求写的。 也便是刚才,赵士程说的那几点。 唐婉一点错都没有,因为陆游爱上了别的姑娘,又与唐婉的感情全无了,所以才和离。 和离之后,大家各自婚配再无瓜葛。 写完,陆游签了字,盖了章。 唐二公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三遍,才吹干墨汁收进了贴身的荷包里放好。 “如此,你走你的阳光大路,我妹妹过她的独木桥!你若敢再像十年前那样,悄悄跑到我妹妹的院里跟她私会,哄着骗着她引她往外跑,再余情未了的闹她心烦,我定不轻饶!”唐二咬牙说道。 想到妹妹小时候与陆游相见的事,唐二公子心中懊悔不已。 十年前,唐婉还是个涉事未深的小姑娘,见了陆游之后,就一直夸着陆游好。 他这做哥哥的,总认为是亲戚家的孩子一起玩闹罢了,没想很多。 可谁知,天长地久的,他们二人居然私定终身了。 再一问,原来是从十年前第一次见面就开始,陆游只要去唐家,就会偷偷带着妹妹唐婉出府游玩。 涉事未深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外姓男子花言巧语的哄骗? 当然是以死相逼着要嫁了。 陆家也是高门世家,陆游的祖父是官家身边的重臣,病逝后,被追封楚国公。 陆游的祖母,还曾是成阳公主的教养嬷嬷,教过成阳公主的女史和书法。 唐家的一个族亲,还是陆游的母亲,唐婉喊一声堂姑。 两家家世相当,于是,就这样成亲了。 其实,家里是反对这门婚事的,因为陆游的性格太过于绵软,在陆家几乎没有做主的权利。 奈何唐婉死活要嫁,家里怕闹出事情来,只好同意了。 可谁知…… 到末了还是以和离收场。 唐二公子想想都气。 气自己当年行事不够狠绝,把妹妹关几天,兴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陆游站起身来,朝唐二公子拱了下手,“二哥放心,我既已写了和离书,写了各自婚配再们瓜葛,定然不会再去找她。” 说完,他深深吸了口气,只是,那口气吸得很是吃力。 不知为什么,当初十分讨厌的人,今天想到从此不再相见,他竟有些失落了。 “那是最好不过!”唐二公子看也不看他,转身甩袖走出了陆游的房间。 赵士程也跟了上去。 “唐兄,天色已晚了,此刻回城城门也是关闭的,不如,就到我房间里暂住一晚,明早再进城?”赵士程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后说道。 唐二公子此时,也正发愁晚上怎么过。 快天黑时,他离的城,他只想着快点见到陆游打上一顿再拿到和离书。 没想过晚上怎么办。 这时候,他确实有些犯愁,打算就在野地里坐上一晚上时,赵士程相邀了。 唐二公子太感激赵士程了。 他转身过来,握着赵士程的手说道,“哎呀,赵兄,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我正发愁呢,你就为我想到主意了。” “天不早了,就那走。”赵士程微微一笑,指着前方一处燃灯的地方说道,“我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就在前面一排树那儿,燃灯的地方便是。” 只隔着百来步远的距离而已。 “好,太感谢了。”唐二公子笑着道。 回到住处,赵士程对书童赵童说道,“我带了位朋友过来,他今晚在我们这儿过夜,明早会回城,你快收拾一张床铺出来。” 稽山书院的学子们,住的房间都有前后两间。 小厮书童们,住外间的小榻,里屋稍宽敞的,是学子们的书房兼卧房。 赵童看着唐二公子,眨了眨眼,“郎君,这位公子是谁呀,我瞧着有些眼熟呢。” 唐二公子从衣兜里,抓了个小银锞子给他,笑着道,“我姓唐,湖州人士,和你们公子是旧相识呢。今晚,得叨扰小哥了。” 这个小银锞子,有一二两了。 赵童很惊讶,他们家郎君,这是从哪里认得的大富人? “多谢官人恩赏。”赵童收下银锞子,笑呵呵收拾床铺去了。 赵士程见唐二公子风尘仆仆而来,又没有带行李,便从自己的一堆衣物里,挑了身全新的中衣出来。 “唐兄,我看你风尘仆仆而来,又没有带行李,不嫌弃的话,用我的中衣,这是新的,还没有上过身。” 唐二公子笑着道,“要不是怕弄脏你的床,我定是不收的,我哪能用你的衣衫呢?你出门在外,置办的衣裳,定然是不多的。” 赵士程微笑道,“这里离城不过几十里的路程,要做衣,随时回城都可以做的,你不必担心我,拿去用。” 唐二公子笑着道,“我就不客气了。” 他收到陆游说要同妹妹和离的消息后,只抓了把钱,带着两个长随就骑马往越州而来。 因为走得太匆忙,三人都没有带行李。 又担心妹妹,他们一路上,吃饭喝水时都没有停下,是马不停蹄地连夜赶来的。 刚才又和陆游厮打了一阵,早已汗湿了内衣和鞋袜,这会儿凉风一吹,湿衣贴在背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赵士程送他一套新中衣换,真是太好了。 不仅是中衣,连洗漱用品和鞋袜,还有头巾,赵士程全都找了套新的出来。 这叫唐二公子大为感激,连连道谢。 赵士程微笑道,“唐兄不必言谢,我与唐兄一见如故,送唐兄一套衣物用品是应该。” “好兄弟,明天随我一起进城,咱们到城里喝个痛快去。”唐二公子哈哈一笑。 第329章 唐二公子和赵士程的个子相当。 他穿上赵士程的衣裳后,发现十分的合身。 唐二公子满意地笑着道,“看来,老天都帮着我呢,我们俩个子都是差不多的。” 赵士程也微微一笑,“唐兄喜欢,在下就放心了。” “喜欢,十分喜欢。”唐二公子笑着道。 两人都洗漱后,促膝交谈到后半夜,唐二公子赶路累了,经不住困意睡去了。 睡得很沉。 赵士程还没有睡着,他想着陆游和唐婉和离的事情。 唐婉的哥哥来了越州,会不会带走唐婉,让唐婉住湖州去? 去湖州…… 赵士程躺在床上,像烙饼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陆游打发走唐二公子后,在书院的入山门口处,找到了自己的小厮陆来运。 陆来运看到他走来,比看到自己亲娘还要高兴。 “三少爷,你可算来了,我快要冻死了。”他扯着嗓子大哭着。 城外山上的气温,远比城里的低,城里穿夹衣就可以,但在城郊的山上,得穿冬衣了。 陆游走上前,给他松了绑。 陆来运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是二公子捆的。” 陆游猜也猜得到是他捆的。 这个二舅哥…… 哼! 岂有此理。 “行了,回去。” “哦。” 主仆俩都是狼狈的。 回去的路上遇到同窗,有人惊讶着问道,“陆兄啊,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如此的狼狈?” 陆来运没好气道,“你才狼狈呢,有什么好笑的?天黑,看不清路,我们摔了一跤。” “嗤——,别是被谁谁打的?哈哈哈——”有人大笑。 陆游窘着脸,甩袖走了。 陆来运狠狠瞪那人一眼,跟着快步跑开了。 回到房间,在明亮的烛火下,陆来运看到陆游脸上又多了块青的。 他吸了口凉气,“三少爷,唐家二舅哥,打你了?” “武夫,蛮夫!不讲理的粗蛮之人!”陆游气得大骂。 陆来运叹气,“二舅哥的脾气,一直是这样啊。对了,三少爷,他连夜找来,就只打了三少爷,有没有说什么?” “要走了和离书。”陆游没好气道。 陆来运惊讶道,“这就写了?都没跟夫人商量呢。” 陆游冷笑,“商议了又有什么用?他要按着自己的要求来写。” 陆来运叹了口气,“以二舅哥的脾气,还真干得出来。那,三少爷是怎么写的?” “怎么写的?哼!”陆游冷冷一哼,不想多说。 陆来运往他脸上看去,发现陆游脸色十分的难看,不敢再问了。 他心中想着,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闹成这样了? …… 第二天一早。 美美睡了一觉的唐二公子,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不过,赵士程主仆起得比他还要早。 赵士程微笑道,“我要回城办些事情,和唐兄一起走。” 唐二公子高兴道,“那可太好了,你不说回城,我还要劝你跟我一起走呢,昨天咱们可说好的,今天一定要我请你喝酒。” “恭敬不如从命。”赵士程微笑道。 两人在书院的饭堂用了早饭,赵士程便向夫子告了假,带着书童赵童,和唐二公子一起,骑马回了城。 唐二公子笑着道,“早上我先办些事情,晚些时我来找赵兄,对了,赵兄,你住哪里?方便我好找你。” 赵士程说了个地址。 唐二公子笑了起来,“这个地方好找。” 跟婉儿新宅是一个地方,一个在巷子口,一个在巷子里。 唐二公子又笑道,“我现在住荣和街悦来客栈,中午咱们到那里吃酒,我先去忙些事情,暂时不能陪赵兄了。” 赵士程也猜得到他的行程,他拿了和离书,下一步,自然是要去陆家收嫁妆接妹妹了。 他朝唐二公子点了点头,“在下便在家静候唐兄,预祝唐兄办事顺利。” “哈哈哈,托你吉言,一定会顺利。”唐二公子朝赵士程挥了挥手,又策马扬鞭赶往陆家。 赵士程抖了抖马缰绳,对书童赵童道,“你先回宅子里去,多收拾间床铺出来,唐二公子可能晚上会来找我。” 赵童点了点头,“哦,晓得了,不过郎君,您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儿?” “我……我去会见一个朋友。”说完,他骑马离开了。 “朋友?天天见朋友,见谁呢?”赵童耸耸肩头,骑马往租的宅子方向走去。 …… 赵士程去的是陆家。 他进不了陆家,便在陆家对门的小茶馆里坐下来,点了茶水点心吃着,瞧着陆家大门口的动静。 嫁妆收了抬出来,会经过大门的。 …… 这天一早,李娇娘去客栈看望了唐婉后,也来到了陆家。 唐婉跟她说,唐二公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娇娘猜测着,一定是去找陆游了。 唐婉说,她的和离书还没有到手,陆游只是写了信送到了湖州,说了和离的原因而已。 那并不算正式的和离书。 没有正式的和离书,唐二公子就搬不走嫁妆。 只有正式和离了,嫁妆才能名正言顺地拿走。 看唐二公子这么急着来,又气冲冲将唐婉接走,这嫁妆,定然不会拖拖拉拉着。 唐氏吝啬狡猾,李娇娘担心唐二公子收得不顺利,借着看陆老太太的名头,进了陆府看情况。 陆老太太这会儿刚吃完早饭,正和七姑娘说着闲话呢。 看到李娇娘来了,她十分高兴道,“一大早就来瞧我?真叫人高兴啦,来来来,小七也在,你们姑嫂两个说说话。” 陆小七站起身来,拉着李娇娘讨好着问,“娇娘,你第一天来家里时,带的那个润肤膏,还有没有?” 李娇娘第一天来时,送给几个姑娘的是一人两瓶润肤膏。 陆小七认为是乡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要,送给侍女了。 谁知,侍女用完一瓶后,那脸蛋儿出奇的嫩滑,瞧着,比她的脸还要粉|嫩|嫩。 丫头的脸,往年一到了秋冬天,就干得可怜,还会裂口子,可今年的脸却是水|嫩|嫩的,像那小婴儿的脸蛋一样。 其他几个用了李娇娘润肤膏的人,也都说,脸儿比以往更加嫩滑了。 她才知道,李娇娘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今天一见李娇娘,她马上厚着脸皮来要。 李娇娘看着她,心中好笑,上回不是嫌弃吗?转手送给了丫头,怎么又来要? 这东西,轻易到手,就不会珍惜,就不值钱了。 她便说道,“哦,那个润肤膏,是用百花做的,可这会儿都寒秋了,花也没有几朵,寻不到大量的花,就做不成。得到明年春天,我收齐了花儿,再来给你做一瓶。” 陆小七傻眼,还要等到明年? “那你明年一定要多做一些啊。”陆小七提醒着娇娘。 李娇娘歪着头,看着她故意说道,“咦,七表妹,你不是说,我的东西不好吗?还送给了丫头,怎么还要啊?” 陆小七窘着脸,“我……我是帮别人要的,她说你的东西好,叫我向你要一瓶。” 李娇娘挑眉,“我的东西是无价之宝,要是你要,我倒可以送你,但是外人,我是不送的。” 小丫头,想要她的东西,还嘴硬不说实话。她心中好笑。 陆小七只得说道,“那……那是我要,行了?你给我做两瓶,我不送外人。” “嗯,我记下了,可是,也得等到明年啊。” “明年就明年,总之,你别忘记了。” “不会忘记的。” “那就好。”陆小七松了口气。 陆老太太又问李娇娘吃过早饭没,没吃的话,就叫人上早点。 李娇娘笑着道,“我是吃过了才来的。” 陆老太太招手叫她,“坐我跟前来,我们说说话。” “是,表姨祖母。”李娇娘笑着走过去。 只是,她刚一坐下,在外屋当差的金秀匆匆走来说道,“老太太,唐二公子来府里了,在夫人那里,拿了三少爷写的和离书,要收嫁妆呢。” 李娇娘心中笑了起来,这个唐二公子,果然是神速。 陆老太太的脸色,马上沉下来,“晓得了。” 第330章 钱不够,拿铺子抵 家里出了大事,陆小七马上不敢说笑了,看一眼陆老太太后,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喝茶。 屋中站着的井嬷嬷,也敛了声息,小心地服侍着陆老太太。 李娇娘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表姨祖母,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陆家今天事多,我还是改天再来看您。” 陆老太太朝她摆摆手,说道,“你坐着。他们和离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内里原因。你来得正好,看着你,我就不那么心烦了。” “是。”李娇娘只好坐下了。 她求之不得被留下来。 “金秀,你去夫人那里看着,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汇报。”陆老太太朝金秀说道。 “是,老太太。”金秀又跑出去了。 “一群不省心的人。”陆老太太吃茶的心情都没有了,歪在榻上,抓了本经书闲看着。 但李娇娘发现,她将书都拿倒了。 “祖母说,要是两口子都像你和骆诚表哥那样就好了。”陆小七凑到李娇娘的面前,小声说道。 李娇娘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祖母就不会叫你留下了。”陆小七又道。 羡慕她和骆诚?李娇娘不禁莞尔。 他们是经过患难的,骆诚又于她有救命之恩,他们三观也一致,当然没矛盾了。 …… 前院,唐氏的荣华堂正屋。 唐二少爷端着茶碗,悠闲地喝着茶。 他身侧的茶桌上,放着从唐家拿来的嫁妆原单,这单子一式两份,有一份在唐婉的手里,这一份一直在唐家夫人的手里。 他出门的时候,行李都没有带,只带了钱和嫁妆单子出门。 和离书,则放在唐氏的面前的桌上。 唐氏没有拿起来看,十分工整的瘦金体字,寥寥数句,将和离的前因后果写得清楚明了。 ——陆游移情别恋了,才提出了和发妻和离。 从此男婚女配,互不干涉。 那几个字,刺得唐氏的眼睛生疼生疼。 三儿子的脑袋撞墙上了么? 他怎么糊涂得这么写了? 这不是让陆家,从此在唐家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么? “陆夫人,昨天下午来时,我已说过了,我今天上午要收走我妹妹的嫁妆,她没有孩子,这嫁妆放在陆家,不合适?”唐二少爷淡淡说道。 按着这时期的规矩,女子和离时,生了子女的话,若子女留在婆家,这嫁妆是不能带走的,得留给子女用于婚嫁。 如果没有子女,是要悉数收回去的。 唐氏心中不想拿出唐婉的嫁妆来,为了面子,她还是说道,“我们陆家也不是那等贪图媳妇嫁妆的人家,你放心,我会差人清点出来的。” “在下便在贵府候着,什么时候清点好了,什么时候我就走。”唐二少爷微微一笑,将抄录下来的嫁妆单子,送到唐氏身旁的桌上。 唐氏气得差点昏过去。 这么急! “来人,请唐二公子到锦绣堂休息着。”唐氏忍着怒火,咬牙说道。 “陆夫人,我还要急着赶回湖州去,劳烦陆夫人动作快一点。”唐二少爷站起身来,拂袖走出了正堂。 这里是唐氏的住处,唐氏要处理事情了,自然不想他一直坐在这里,将他赶到另一处小厅去了。 唐二少爷一走,唐氏马上抓起嫁妆单子查看起来。 看到那厚厚的八页纸,她头皮一阵发紧。 唐婉嫁入陆家后,她的嫁妆马上交到唐氏的手里了。 还剩下多少,唐氏比唐婉还清楚。 可那些嫁妆,大多贴补家用了。 不还,是不可能的,唐家抓着陆家的把柄呢,小产不报,陆游移情。 就这两件,唐家就能到衙门里去告陆家! 唐氏怕事情闹大,马上叫来几个管事娘子,开库房,清点财物。 到底是挪用得太多了,将唐婉卧房里的所有物品全都清点完,仍然空缺不少。 唐氏又清了下自己的财物,还缺了一半。 这下子,她可真是头疼了。 偏春杏走来说道,“夫人,唐二公子又来问了,问夫人这里清点好了没有。” “叫他再等等,物品又多,哪里清点得快?”唐氏没好气道。 管事曾娘子说道,“夫人,要不,找老太太帮下忙?不然,今天这一关,过不去啊。” 唐氏看她一眼,头疼着说道,“老太太还不得恨死我?” “那……这数字还差许多呢,那可怎么办啊?”曾娘子也替唐氏着急。 唐婉带来的嫁妆物品,少了不了,大多被唐氏拿去送给四姑娘和五姑娘做嫁妆了。 唐婉带来的两万贯银票,则被她拿了一半给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自己用了一点。 全部折合算下来,她还得拿出三万贯的钱才是。 这么多,她上哪儿找去? “大不了,拿两间铺子折价赔给她。”唐氏割肉般心疼着道。 曾娘子惊讶了,“夫人,拿哪两间铺子?” 陆家如今的收入进项,一是靠城外的庄子,二是靠五间铺子的收租。 “那间茶叶铺子和古玩铺子。”唐氏道。 茶叶和古玩的生意,是租客在做,陆家只收租。 因为地段不好,租金也收的不多,这两间铺子唐氏一直想卖掉,可是找不着买主,便一直搁着。 今天差唐婉的钱,就拿这两间不死不活的铺子抵。 当然,她不会说这两间铺子不值钱,她说价值一万贯一间! 第331章 精明 快到正午的时候,唐氏这里清点好了。 她派春杏去通知唐二少爷前来收嫁妆。 物品不多,只有八个箱笼。 散放在唐氏住的玉华堂院子里。 “怎么才这么点?”唐二少爷的目光,扫了眼几个箱子,马上挑眉冷笑,“六十六抬的嫁妆抬进陆家,现在你还我八个箱子?未免太可笑了?” “余下的,还有银票和铺子。”唐氏从袖了里,取了几张银票,和两份铺子的房契,“婉儿的嫁妆,是她甘愿拿来贴补家用的,你们非说是我向她要的,反正呢,时间久了,我也说不清了,但我们陆家,也不是那等贪图儿媳妇嫁妆的人家,少了的部分,我拿其他的补给你。这两家铺子的生意极好,租金收得一向高,同样的地段,同样大小的铺子,价值一万贯。” 拿铺子赔缺少的部分? 唐二公子看她一眼,将房契接在手里,查看起来。 这两间铺子,都是二层小楼,古玩铺子还是双开门的。 有些地段好的,确实价值万贯。 唐二少爷又查看银票,发现是一万贯。 加上铺子的,价值三万贯。 他又看了唐氏一眼,将房契和银票捏在手里,去查看那些箱笼,核对起了嫁妆单子。 缺少的部分,基本上有一万贯,这是拿钱补? 他朝跟来的随从常平说道,“叫人进来,把东西运走,送到新宅那里去。” “是,二少爷。”常平离开,到宅子门口喊帮手去了。 唐二少爷说的新宅,是唐婉的宅子。 在他等着唐氏清点唐氏的嫁妆时,常平找来了,给了唐二少爷钥匙并说了新宅的地址。 常平对他说,唐婉要求嫁妆收回后,先暂放在新宅那里。 唐二少爷捏着钥匙时,会心笑了笑,他这个混沌妹子,总算明白了一回,知道买个宅子。 这不,还正好放一放嫁妆。 “可清点好了?出陆宅,少了什么,我们概不负责!”唐氏见唐二少爷不说什么,只管叫人抬东西,忙补充了一句。 唐二少爷冷笑,“陆夫人,论关系,我该喊你一声堂姑母,往前数五代,咱们两房是一个祖宗。你们那一房是嫡系长房,我们是三房后代。这几年,长房的子嗣越来越少,三房的子嗣越来越多,田产也越来越多,你见过哪一个三房的人,贪图别人的钱财?咱们三房别的不多,钱倒是多得很!不会反悔赖别人帐的。” 说完,他恨恨着甩袖转身。 把个唐氏的嘴都气歪了。 当唐二少爷,带着仆人随从,将八个大箱子抬上了马车,转道离开后,一直坐在陆宅对门茶馆里的赵士程,这才松了口气。 他心知,唐二少爷子将事情办好了。 瞧瞧时辰差不多了,他也该回去等着唐二少爷请他喝酒了。 赵士程丢了把铜钱放在桌上,喊过小二收钱,策马扬鞭离开了。 赶着马车来接李娇娘的骆诚,看着疾驰离去的赵士程,眸光微闪,这不是赵士程吗? 他刚才一直坐在茶馆里看陆宅?为什么? …… 唐氏打发走唐二少爷,心里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没有打发丫头汇报事情,而是亲自来到陆老太太这里,说明了情况。 其实呢,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金秀,早将事情打听好了,汇报过来了。 “老太太,您不必发愁了,我将唐婉的嫁妆打点好了,她娘家二哥已经全部带走了。”唐氏微微笑道。 “拿铺子抵的亏空部分?”陆老太太看着她,冷冷问道。 唐氏,“……”她吸了口凉气,老太太什么意思?“老太太,这……于唐婉来说,她不吃亏。” 陆老太太冷笑,“是呢,她不亏,哼!” 李娇娘还没有离开,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茶。 她瞧瞧唐氏的表情,瞧瞧老太太的表情。 她们说的“不亏”,是真的不亏,还是反讽? 不行,她得去看看是哪两家铺子。 唐婉不懂营生,她二哥那人懂不懂,李娇娘瞧不出来。 还是她亲自去看看。 她站起身来,笑着道,“老太太,我出来得有些久了,得回去了,医馆里没我在,骆诚哥应付不过来的,改天我再来。” 她的话刚说完,外头有小丫头道,“骆表少爷来了。” 唐氏最烦她了,巴不得她快滚走,便笑着道,“瞧,他们俩真是公离不了婆,秤离不了铊呢,这个说要回,那个就来接了。” 曾娘子在一旁笑着附和,“表少爷表少夫人一向恩爱。” “是呢,瞧瞧他们俩多恩爱,瞧瞧有些人!”陆老太太冷冷一哼。 唐氏脸上敷衍的笑容,再也敷衍不出来了,气得狠狠剜了眼曾娘子。 曾娘子吓得马上闭了口,再不敢多话。 骆诚走进了正屋,他朝唐氏喊了声“表伯母”,又朝陆老太太说道,“表姨祖母,我来接娇娘的,医馆里来了个很急的病人,是个孩子,喉咙里卡着东西了,一家子都急哭了,这个病只有娇娘能看,我得赶紧着接走她。等不忙时,再带她来看表姨祖母。” 陆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啊呀,那可不得了,快回快回,路上好生赶车,病人再急,你们也得注意赶车。” “晓得了。”李娇娘点了点头,和骆诚离开了。 坐上马车后,李娇娘便问,“骆诚哥,多大的孩子,卡着什么了?” 骆诚道,“没有孩子卡着东西,我骗他们的。” 李娇娘:“……”她气笑了,“你居然还会说谎话了?那是为什么,要急着接我回去?” “是表嫂急着找你,不是我。”骆诚说道。 第332章 “我中午请个朋友来这里吃酒,就不陪你吃饭了,我会叫常平端了饭菜送你房间来。”唐二少爷又道。 “晓得了。”唐婉应道。 唐二少爷喝了杯茶,就往客栈楼下点菜去了。 不多时,李娇娘来了。 “唐姐姐。”李娇娘一走进她的房间,便笑着道。 唐婉一怔,“什么?” 李娇娘笑道,“我喊错了吗?你比我大几岁,我不喊你唐姐姐,喊什么?还喊三表嫂?你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 唐婉失笑,“我竟糊涂了。”又涩然说道,“是呢,我从此不是陆家的人了,你喊我唐姐姐是没错的。” 百灵百合对视一眼,也不敢喊李娇娘表少夫人了,李娇娘是陆游表弟的娘子,跟唐婉可没什么关系了。 两人犹豫着,不知怎么称呼李娇娘了。 李娇娘看出她们的窘境,又笑着道,“你们就喊我李娘子,别喊表少夫人,我又不是唐家表亲。” 她话语温柔,两个丫头如负重释,一齐笑着道,“是,李娘子。” 百合手脚麻利地去点茶,百灵忙着端点心果子来。 唐婉将铺子的契约书给李娇娘看,“娇娘,你来看看,这地方好吗?” 李娇娘也正想看看铺子的地址,忙接在手里打开来。 看到地址,她一下子变了脸色。 我去,好狡猾的唐氏! 这是什么鬼地方的铺子?有生意吗? 她心中冷笑,难怪陆老太太听到铺子时,阴不阴阳不阳地说着“不亏,不亏”。 这是反讽着说的! 是说亏大发了! “怎么啦?娇娘?这铺子不好吗?”唐婉眨着眼,忙问道。 关于铺子的好与坏,她一点都不懂。 见李娇娘皱起了眉头,唐婉赶紧问道。 “这两间铺子……”李娇娘吸了口气,“目前是没有生意的,因为生意差,所以,租金收得也不高。特别是那家古玩店,几乎没有生意。茶叶铺子一年是一百贯的租金,那家古玩铺,一年也才一百一十贯钱。” 这两家铺子,就在医馆的背面,靠河那边开着,她闲暇时,还走着去逛过。 她在两家铺子里都买过东西,两家的掌柜,都向她吐过苦水,都打算租期一到,就搬走到别的地方开铺子去。 两家掌柜还说,这两处地方,每隔上一两年,就会换掌柜。 铺子转租得如此频繁,哪里有生意可言? 铺子对面不靠街,只靠着河,几乎没有人气,生意相当冷清。 百灵气恨恨道,“什么?两家铺子加起来,一年才二百贯钱收入?夫人拿走四姑娘两万贯的钱,这得多少年才收回来?” 百合翻白眼,“这么简单,还不会算?一百年才收回来呗!一年二百贯收入,一百年正好两万贯!” “奸诈,狡猾!”百灵气得骂道,“咱们活得到一百年后吗?” 唐婉也很生气,她没想到,唐氏这样算计她! 她眨着眼道,“租金少的话,那这铺子给我,一点用处也没有呀,能不能回去,跟陆家说换两家?娇娘?” 换? 怎么可能让唐婉换? 李娇娘无语了,只怕这是唐氏故意的? 唐家也不是生意人家,唐家二哥再精明,定然想不到,铺子也有高低价之分。 同样是铺子,同样的面积大小,可因为有些地段好铺子生意好价钱高,有些地段差铺子生意不好,租都没人租,哪里有价? 比如她的医馆那儿,就是好地段的铺子。 要不是当初闹鬼,那铺子只要一挂出租的牌子,得抢着租。 还轮得到她半价租回来? 她那里靠集市,门前又是繁华的大街,医馆旁还有条巷子,医馆附近,还有大面积的住宅区,做什么生意都会有钱赚。 “现在回去找陆家换,怕是换不了了。”李娇娘叹道,“他们会说,唐二哥已经清点过了,再回去讨价还价的,会让世人说唐家精于算计,出尔反尔,于你名声不好,于唐家名声不好。跟他们理论,唐家不占理。” “那怎么办?”唐婉叹着气,“我都和离了,还要算计我么?我的两万贯钱,居然成了不值钱的铺子!” 李娇娘想了想,说道,“也有其他的办法,让铺子变得值钱起来。” 唐婉的眼神,又明亮起来,“娇娘你快说,什么办法?” 李娇娘道,“让那铺子的生意变得好起来呀,那两家铺子,一个卖茶叶的,一家卖古玩的,这样的生意,不适合在那个地方开店,当然没生意了。” “……” “可以叫他们做别的生意,他们生意好,这租金嘛,就能涨上去了。他们要是不改行,我们自己接过来做生意!” 唐婉说道,“叫店家改行,怕是不会同意的。老话说,隔行如隔山。” 李娇娘说道,“那我们自己开铺子,反正铺子是自己的,赚多赚少都是收入,刚开始做,咱们找些投入少的生意来做。” 百灵说道,“四姑娘,李娘子说的对呢,反正铺子不要租金,是我们自己的,哪怕两家铺子一天收入一贯钱,两家合起来的话,一月收入是六十贯,一年也是七百贯了,比收铺子租金划算多了,两家铺子的租金,加起来一年才二百一十贯呢。” “可是……”唐婉想到一个难题,皱眉说道,“我又不懂做生意,没法坐在铺子里看店。” 百合说道,“四姑娘,我可以看铺子。” 百灵也说道,“我也可以的。” 唐婉看着她们,摇摇头道,“你们一人看一家铺子,我身边不是没人了?” 百灵百合:“……”两人一下子又沮丧起来,“那怎么办?”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也不必发愁,可以请人看铺子啊,请人花不了多少钱的。请个掌柜,一月十贯月钱,请个伙计,一月只需出两贯钱就可以了。” 唐婉眨着眼,“请人?” 百灵百合也一起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说道,“请掌柜,一年的花费,也才一百二十贯,请伙计更少。而那两家铺子,一天只赚一贯钱的话,刨除开支,一年也有三四百贯收入的,算来算去,都比只收租金强。” 百灵笑着道,“四姑娘,李娘子说的很对呢,咱们可以另请人。” 讨论之下,唐婉发现,自己做生意,远比只收着租金强。 陆家是书香之家,官宦之后。 他们宁可穷着,死要着面子,仅靠着祖上的那点家底度日,靠着欺骗媳妇的嫁妆度日,也不肯做生意丰实家底。 这真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是,做什么生意好呢?”百合眨着眼,问道。 说到正点上来了。 唐婉和她的两个侍女,一起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也看着她们,“做生意,得做些自己会的才行,不然的话,一窍不通的,会被人骗。” 百灵想到了自己的刺绣,她记得,街上就有不少绣坊。 “开绣坊怎样?我们主仆三人都会刺绣。”百灵问道。 唐婉和百合一头,表示赞同。 “这个还行,还有吗?”李娇娘又问她们。 “我会画画,卖字画怎样?”唐婉说道。 卖字画呀,这得是名家的字画才行啊,不出名的,一副画二十文钱,顶多百文,一天还不知有没有人来买呢。李娇娘在心里排除掉。 但她也不打击唐婉,点头道,“嗯,这是一个主意呢,还有呢?” “编缨络,串珍珠,做首饰,我小时候跟我爹学过一些,十岁时,他去世了,我才没还了,不过到现在,我还记得,也偶尔给四姑娘做副首饰。”百合说道。 唐婉摸摸自己头的一只金钗,笑着道,“这倒是真的,这只蝴蝶发钗,便是去年时,百合做的。” 李娇娘往她头上看去,好精巧的一只发钗,“好看,百合的手好巧。” 百合喜滋滋起来,“开家首饰铺子,就该不错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李娇娘都不反对,都赞同。 唐婉道,“娇娘,我们说了七八种生意,你都说好,那到底做哪样好呢?” “是呢,只有两家铺子,总不能都做?”百灵也问道。 李娇娘说道,“当然不是全都做啊,得挑两样赚钱的,不太难的,受欢迎的来做。” 百合说道,“好像都受欢迎啊。” 李娇娘说道,“还得考虑下成本,赚得少,可是成本太高的,万一亏了呢?” “那……那选两样啊?”百灵皱眉问道。 李娇娘说道,“你们先将自己的想写下来,当然,想到另外的点子,也写下来,讨论讨论难度问题,咱们选两样最拿手的,成本低赚钱多的来做。” 第333章 唐二哥带回一个男人 百灵百合一起说道,“这个主意好。” 唐婉也笑着道,“娇娘的主意好,我们先商议商议着,做生意也急不来的。” “嗯,反正目前还有租金拿,咱们不急。”李娇娘道,又想到一件事,她问唐婉,“唐姐姐,关于两家铺子的租期,你得叫唐二哥去查查看,是收租到几时的。” 唐婉眨着眼,“啊?问这个做什么?” 李娇娘无语,唐婉这是完全不懂? “陆家跟商户间,一定签有租铺协议,截至到哪天的日子,这得了解清楚。” “……” “日期之前的租金,租户将租金交到陆家去了,唐姐姐不得再收。那日之后的租金,就归唐姐姐收了。” “……” “另外,铺子的主人换了,得跟租户说一声,还要到坊正那里重新登记着,再和陆家写份转赠协议书。不然,时间长了会有各种麻烦。” 百灵也说道,“对对对,现在将交接的事情全都办好,以后,就跟陆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唐婉点了点头,“好。我晓得了,不过现在,二哥同人喝酒去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见唐婉一切都好,李娇娘吃了杯茶水后,就告辞离开。 唐婉忙说道,“都正午了,娇娘吃了午饭再走?” 李娇娘摆摆手,“不了,医馆里还忙着呢。等你安顿好了,在新宅住下来后,我们哪天晚上一起吃饭。” 唐婉也知道她医馆里事多,便也不挽留,“也好,到时候我找你。” 她喊着百合送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我出门看诊也是一个人来去,不必送我了。这里不比在陆家,这是客栈,人多嘴杂的,百合还是好生服侍好唐姐姐。” 她笑着挥挥手,往楼下走去。 百合只好将她送到楼梯口,便又回去了。 悦来客栈的一楼,也是酒楼,摆着十几张桌子。 有一半的桌子,都坐着客人,正猜拳行着酒令,吃喝得热闹。 宋时民风开放,酒桌间,也有女子坐着吃饭。 不过,看打扮只是平民。 李娇娘从人群中走过去。 这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赵兄,你我今天一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她偏头去看,只见唐婉的二哥,和一个天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坐在临窗的桌旁,正在饮酒。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那不是……赵士程吗? 这未来的郎舅二人,居然是认得的? 赵士程朝唐二少爷举杯,微笑道,“唐兄请。” “赵兄请。” 李娇娘不禁失笑。 她还操心唐婉和赵士程会几时相会,看来,不必她操心了。 看唐家二哥的神情,对赵士程十分的敬重,有他牵线,可比她牵线强多了。 客栈离着医馆也没有多远,李娇娘走着逛着,步行回了医馆。 医馆里,如今多了个伙计,李娇娘和骆诚就轻松多了。 伙计是陆老太太送来的人,原来在陆家看门,是陆家的家生子。 “表少夫人回来了?”小伙计福旺,笑着打招呼。 陆福旺十分喜欢在医馆里当伙计,因为可以学到医术。 医术比较难,李娇娘就先教他认药材。 一些小病的中成药,她已经做了药丸子或药粉,装在不同的小瓷瓶里,上面贴着标签。 福旺认得一些字,会看着方子,照着拿药。 他还十分的勤快,天气晴好的时候,会背着竹篓子,去越州城外的山上采药材。 才来了短短几天,他已认得七八种药材了。 “回来了,没人找我?”李娇娘笑道。 “没有,就来了两个抓药的人,骆诚哥认得药,拿给人家了。”福旺笑着道。 骆诚从后院走来,看到李娇娘惊讶道,“你怎么回来的?” “走着回来的呀,又没有多远。”李娇娘笑着道,自己倒了碗茶水喝起来。 她会点茶,但点茶花费的时间太久,平时的时候,都是拿滚水冲茶叶,省时省力。 骆诚黑着脸,“说好了我去接你的,你居然走着回来?” 骆诚将她送到客栈后,因为不知道要和唐婉说多久的话,李娇娘便叫骆诚先回医馆里来,跟他说,过一个时辰去接她。 不过,唐婉只是找她问些事情,她们没有说太久的话,小半个时辰后,李娇娘就离开了。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哪里那么娇气的?”李娇娘笑着道,“医馆里事情多,我们都走开,福旺忙不过来的。” “也没有多忙。你是我娘子,就该我去接你。”骆诚哼着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官人关心啦。”李娇娘学着那戏台上的表演,给他屈膝一福。 骆诚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调皮。” 福旺笑哈哈走到外面扫地去了。 还是表少爷表少夫人恩爱,瞧瞧他们三少爷,居然就和离了。 唉…… …… 唐二少爷和赵士程,坐在客栈的一楼,吃着喝着聊着,一直吃到下午过半。 唐二少爷的兴致依旧很浓,但赵士程却不想再喝酒了。 他记挂着唐婉搬家的事情。 唐婉离开陆家,如今还住在客栈里。 她堂堂高门嫡女,怎能一直住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个唐二,身为她二哥,居然不替她操心。 真是马虎! 可唐二喝得正酣,该想个什么法子,让唐二不要喝酒了,早些送唐婉回新宅? 赵士程犯愁起来。 就在这时,端菜的店小二走来了。 赵士程眸光一亮,一个主意想了出来。 他悄悄伸过脚去。 小二没站稳当,手里托盘上一碗满满的汤,晃了晃,洒了一些在赵士程的袖子上。 他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颜色比较浅,这滴了酱油的鱼汤洒到了衣衫上,十分的显眼。 那小二见他们穿着不俗,又点的是贵菜,喝的是店中最好的酒,吓得差点跪倒,连连道歉。 “对……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 唐二少爷拍着桌子就站起身来,怒喝道,“那你是有意的?知不知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把我喝酒的心情都搅和坏了?” 店小二几乎要哭了,“对不起,两位官人,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刚才不小心绊到了脚,没有站稳当,才……才……” “没有关系的,我洗洗就好了。”赵士程站起身来,抖了下袖子,微笑道,“一点鱼汤而已,洗洗就干净了。唐兄,咱们兄弟好不容易相聚,就不要让其他事情坏了心情,就放过店小二?” “哼,要不是我兄弟说情,我非揍你一顿不可!”唐二少爷朝那小二怒道,“还不快向赵官人道谢?” 店小二又朝赵士程连连道谢。 赵士程微微一笑,问着小二,“你们水缸在哪里?舀些水来我洗一洗就好了。” 店小二松了口气,忙说道,“在后院呢,官人请随我来。”他将鱼汤放在另一张桌上,指着后院方向说道。 “好,前头带路。”赵士程微笑道。 “是,官人请。” 赵士程又朝唐二少爷微微点了下头,“我去洗洗就来,唐兄稍坐。” 唐二少爷摇摇头,“我这眼力界可真差,选了个这么煞风景的地方吃酒,对不住啊,赵兄。” 赵士程微笑道,“一点小事而已,不值什么的。” 他摆摆手,跟着店小二到了后院。 小二办了坏事,十分殷勤地找了铜盆,打了水来。 不用皂泥,只用清水洗,根本洗不掉。 小二傻眼,哭丧着脸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生怕赵士程找他赔衣裳。 这种绸衫,可值好几贯一件呢,他可赔不起。 “你不必紧张,我不要你赔。”赵士程简单地搓了下袖子,朝那小二微笑道。 小二眨着眼,感激着道,“大官人真是好人,您长得这样好看,心地还这样好,将来一定娶个貌美贤惠的娘子。” 赵士程温文尔雅,浅浅含笑时,似那画上谪仙,小二心说,这是哪儿来的神仙男人? 赵士程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心情大好,说道,“要是我将来娶不上貌美贤惠的娘子,你赔我一个?” 小二吓呆了:“……” 赵士程从袖子里摸了几个铜钱放在小二的手里,“如果你不想赔我一个貌美贤惠的娘子,就帮我一个忙。” 第334章 “您说,我一定帮忙。”小二忙说道。 开玩笑,他上哪儿找个貌美贤惠的娘子给这大官人?还是帮下忙。 “你们家十八年酿的竹叶青,还有?”赵士程问道。 小二道,“当然有啊,我们掌柜娘子可酿得一手好酒呢。酒窖里堆着好几十大坛呢,保管您喝个够。” 赵士程摇摇头,“不,你得跟我朋友说,没有十八年酿的酒了,只有十年酿的了。反正呢,这种高价酒,也没有多少人买,你暂时嚷一句没有了,也不会影响什么生意。” 小二眨着眼,听不懂,“啊?” “你照着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你得赔我衫子,嗯,还要赔我一个貌美贤惠的娘子。”赵士程说得一本正经。 小二又吓着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好的呢,我照着说便是了。” 赵士程回到唐二少爷那里。 “可洗干净了没有?”唐二少爷拉着他的袖子问道,一瞧,没干净,他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那个店小二,我找他去。” 赵士程拦着他,“算了,咱们接着喝酒,小事情而已,回家我叫赵童洗洗便好。” 唐二少爷一脸惭愧,“请你喝酒,却害得你脏了衣衫,我再叫坛好酒,我给你赔个不是。” “你又无错,不必赔不是。”赵士程微笑道。 唐二少爷还是喊着小二,“小二,十八年的竹叶青,再提一坛来!” 小二跑了过来,将赵士程吩咐给他的话,说了一遍,“抱歉啊,大官人,十八年酿的没有了,十年酿的倒是有。” “什么?刚才不是还有的吗?怎么就没有了?”唐二少爷拎着空酒坛,不满地问道。 “最后一坛,被您喝了。”小二陪着笑。 “把你们掌柜叫来!”唐二少爷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气哼哼嚷道。 他请人喝酒,居然酒没了,真是扫兴得很。 赵士程又只爱喝十八年酿的。 “掌柜来了也是没有啊。”小二直叹气,“这酿酒又不跟做菜一样,随时再炒一盘,这酿酒得花费时间。” 唐二少爷气得还要理论。 赵士程忙拉着他,“算了唐兄,我今天喝得很高兴了,咱们改时间再聚如何?” 也只能另选时间了。 唐二少爷只好说道,“好,改时间我再请你。晚上如何?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十八酿的竹叶青。” 赵士程微微一笑,“好,我等着唐兄。” 唐二少爷付了酒钱后,执意将赵士程送回租的小宅。 他看着赵士程宅子门前的小巷,笑着说道,“巧了巧了,你住巷子中,我住巷子口,这下子咱们喝酒方便了,可以随时找你。” 赵士程微微笑道,“我也可以随时找唐兄。” 说得唐二少爷哈哈一笑,“哎呀,咱兄弟好有缘分呢。” 赵士程心说,你想多了,我和你才没缘分。 …… 唐二少爷心情大好地离开赵士程的小宅后,又去了唐婉的新宅。 两家宅子只隔着百来步远,走走路就到了。 不必骑马。 新宅里,他的长随常林,正监督着请来的十个临时仆人整理着宅子。 宅子里只有家具,没有日用品等物。 他拿了些钱,叫常林请了两个绣娘来,买了些起居用的物品。 大多是女子的物品,绣娘买这等物品,十分的在行。 至于他的,他倒没有放在心上,随便用用也行。 常林见他走来,便说道,“二少爷,收拾了两个房间,一个是您的,一个是四姑娘的。” 唐婉未嫁时,唐家人一直称她为四姑娘。 如今她又是未嫁身,唐家的人,全都自动改回了她做姑娘时的称呼。 “我瞧瞧去。”唐二少爷背着手,往后宅走来。 他先走进了唐婉将来要住的院子。 院子里清扫得十分的干净,正屋里的桌上,已经摆上了新购置的茶壶茶具。 再看卧房里,已经熏起了香,香也是唐婉平时喜欢的。 六扇梨花木的雕花大屏风后是床。 床上帐子挂了,床上的被褥等物,全都是新的,也都熏过了香。 从陆家搬来的少量嫁妆物品,全都摆在了卧房里。 “嗯,暂时这么摆着,我将四姑娘接来后,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按着她的意思改。”唐二少爷说道。 常林回道,“晓得了,二少爷。” 看看快黄昏了,唐二少爷离开了新宅,骑马往客栈而来。 他先通知常平安排马车接唐婉去新宅,又来到唐婉的房间,催着唐婉的侍女,收拾唐婉的贴身用品,“新宅的卧房安排好了,今晚就可以入住了。” 百合百灵十分高兴,“终于可以住新宅了,太好了。” 唐婉很惊讶,“二哥,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唐二少爷黑着脸,冷哼一声,“二哥再忙,你的事情还是会上心安排的。你是女子,怎能一直住客栈的?这就搬走!” “多谢二哥。”唐婉感激说道。 “我是你哥,谢什么?你呀……”唐二少爷摇摇头,看着依旧年轻美貌的妹妹,叹了口气,“走走,去了宅子再说,这客栈太吵闹了得尽早离开。” 虽然妹妹笑容灿烂,但他总疑心,妹妹是强颜欢笑着。 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陆游那厮强上十倍的男人给妹妹。 看他不气死姓陆的一家子! …… 唐二少爷送唐婉来到新宅时,刚刚到掌灯时分。 “快去看看你的卧房,有什么不满意的,马上跟常林说。”唐二少爷说道。 唐婉带着百合百灵,来到自己院中的卧房。 看到卧房,她惊讶了。 这屋中的摆设,居然跟她在湖州唐家的卧房,是一个样的! 她知道,是她二哥的安排。 “二哥,有心了。”唐婉回头来,朝唐二少爷感激说道。 唐二少爷笑着道,“还怕你不喜欢呢,是我自做主张,叫常林这么安排的。” “不,我很喜欢。”唐婉微笑道,“这让我以为,我还是那个唐家未嫁的四姑娘。” 唐二少爷拍拍她的肩头,叹了一声,“你本来就是我唐家未嫁的四姑娘。婉儿,过去的事情,就让他成为过去。你现在,最重的事情是养好身子,让每天的心情都好好的。哥哥呢,再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男子。” 百合百灵马上说道,“二少爷,一定要找个比陆三郎强的!” 唐二少爷冷笑道,“那是自然,我唐二的妹子,怎能越嫁越差?当然是越嫁越好!” 唐婉黑着脸,瞪着唐二少爷和两个丫头,“我刚刚和离,你们就不能让我清静些日子?就这样上赶着叫我嫁人?还说对我好呢!哼,全是假心!嫁人有什么好的?闹心!” 百合百灵吓了一跳,一起问道,“啊?姑娘,你不想再嫁人啊?” “不嫁!” “那……那怎么成呢?”百灵忙摆手,“做女子,都要嫁人的。” 唐二少爷担心唐婉犯倔脾气,从此真的不嫁人了,便哄着她,“好好好,不嫁不嫁,先休息着,以后再说。” 唐婉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我饿了,二哥,咱们晚饭上哪儿吃?” “你这儿的厨房还没有整理出来,晚饭的话,我叫酒楼送些来。” “也好。” 唐二少爷走出唐婉的卧房,吩咐常平回到刚才的酒楼定酒菜。 他要了两份,一份滋补的,送来唐婉这里,另一份下酒菜多的则送往赵宅那里。 那处酒馆里没有十八年酿的竹叶青了,他又吩咐说,“到别家酒铺里,买几坛十八年的竹叶青,一并送往赵宅。” 常林挠挠头,二少爷几时有如此好的朋友的? 唐二少爷催得急,他也不敢多问了,马上出门定酒菜去了。 酒菜到了后,唐二少爷只陪唐婉喝了碗汤,就说有事要出门一下,叫唐婉自己吃饭。 身边有侍女陪着,唐婉不觉得寂寞。 她微笑着道,“二哥只管忙自己的去,我有百合百灵陪着呢。” “吃好饭后,早点休息。”唐二少爷朝她摆摆手,离开了。 往前院走来时,长随常平提着灯笼给他照明,“二少爷,您这晚上,还要去哪儿?” “喝酒去。” …… 晚饭时间到了,赵士程的书童赵童要备晚饭,可就在这时,有人送来了一桌酒菜,并四坛子好酒。 第335章 赵童打开酒坛闻了闻,惊讶道,“郎君,是十八年酿的竹叶青呢,是你爱喝的酒。” 赵士程道,“酒菜先不要动,待会儿会有朋友前来,你先去备两副碗筷和杯盏来。” 赵童讶然道,“莫非,来的是唐家二公子?” “嗯,正是他。” 赵童伸手挠挠头,“这个唐二公子可真有意思呢,白天请了郎君喝酒,晚上还喝呀。他知不知道郎君的酒量极好?这四坛喝完,都不会醉的。” “难得遇到一个知己,当然要喝个畅快了,快去,他应该马上就会来。”赵士程催道。 “晓得啦。” 赵童刚将碗筷杯盏备好,正在焚香时,唐二少爷来了。 他将宅子门拍拍砰砰直响,大声喊道,“赵兄,赵兄,开门啦!” 赵士程微笑道,“看,这不就来了?” “来得真快。”赵童拍了下袍子摆,跑过去开了门。 唐二少爷一走进院子,就大笑着道,“赵兄,今晚咱们喝个一醉方休!我找到一家酒铺,他家的十八年酿竹叶青,堆了一库房呢,管你管个够!” 赵士程将他往屋里迎,笑着道,“好,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来越州一趟,遇到个知己,来来来来,喝酒去。”唐二少爷大笑道。 走到正堂,发现酒菜杯盏碗筷已摆好,他拉着赵士程坐下来,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提了酒坛,给赵士程倒起酒来。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聊着,十分的畅快。 唐二少爷白天在酒馆时,已经喝得微醉,还没有完全醒酒,这会儿又接着喝,很快就有了迷糊了。 正如赵童说的那样,他的酒量比不过赵士程。 喝到第二坛的时候,赵士程只是微醉,唐二少爷已经是说话舌头打转,坐也坐不稳当了。 “唐兄,咱们就喝到这里?”赵士程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要是唐二醉得太厉害,只怕唐婉会生气了。 他不敢再让唐二喝。 “不……不行……,还没有喝够呢,我还没有醉,我还能再……再喝两坛。”唐二少爷抓起酒坛,又开始倒酒。 只是,看不准酒碗,全都倒桌上去了。 可把赵童心疼得,这十八年酿的竹叶青,可是越州城最贵的酒了。 “好好好,再喝,咱们换个地方喝,如何?”赵士程抓过酒坛,放在一旁,“这家的酒不好喝了,我知道有一家的酒,特别好喝。” “在哪儿?带……带我……去。”唐二少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你跟我走便是。”赵士程起身扶起他往外走。 赵童撇撇唇,醉得都糊涂了,还要同他家郎君喝,真是的。 赵童打开宅子门,提着灯笼要给赵士程照着路。 赵士程摆摆手,“回,我晚上可能不回来睡。” 赵童道,“啊?郎君晚上去哪儿睡?” 赵士程一指唐二,“跟他睡。” 赵童吃了一大惊,“郎……郎君?你莫不是……”他惊悚地看了眼唐二,又看向赵士程,“你俩个……” 他做了个挨手指的动用。 那是亲密的意思。 赵士程马上黑了脸,冷哼着道,“胡言乱语,你家郎君我正常得很,不是你想的那样,滚回去,瞎说话,当心我回来抽你的鞭子!” 赵童马上不敢说话了,嘟囔着嘴往回走。 他知道他家郎君爱的是姑娘,不是男人。 但这个唐二爱的是姑娘还是男子,他不知道啊,这两人昨晚睡了一床,今晚又睡一起,可别出啥事。 唉哟,他家还没有娶娘子的郎君,可别被这不着调的唐二带沟里去了。 “郎君,千万记得分开睡。”赵童想了想,又跑上前提醒赵士程。 被赵士程恼恨地踢过去一脚,“滚!” 赵童吓得滚走了。 唐二少爷听到了这一句,千万记得分开睡? “不,睡一床……好喝酒……” 赵士程皱着眉,“对,好喝酒。” 两人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走到唐婉新宅的门口,赵士程伸手拍门,“开门!唐二公子回来了。” 因为唐二少爷没在宅子里,常林常平这时候,呆在宅子门一侧的倒座房里守门。 夜静,拍门声很快就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常林。 他揉了把脸,拍醒了常平,“像是二少爷回来了,快燃灯笼,我去开门。” 一个提灯笼,一个去开了门。 门一开,两个醉熏熏,一身酒气的男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闯进了宅子。 “二少爷?怎么醉成这样了?”常林惊讶了。 这两人,一个是唐二少爷,一个正是白天和唐二在悦来客栈喝酒的赵官人。 “哪儿醉了?哪……哪儿?”唐二微睁着眼,“酒呢?满……满上……” 常林气笑了,他家二公子,酒量极差,却偏爱喝。 “你醉成这样,一会儿四姑娘得说你了。”常林伸手去扶。 “不要……你扶,走开,又没醉……”唐二少爷挥手打开他,跌跌撞撞往前走,“赵兄,你……你醉得不轻,走……走好点,我……我扶着你……” “我……我没醉,你……你才醉……醉了。”赵士程装醉。 “我没醉,醉……醉的是你……” “是……是你……” “你才醉。” “你醉了。” “瞎说,我……我一点都……都没醉……” “我……我也……也没醉……醉……” 两个人也不要人扶,互相搀扶着,一扭一晃往前走。 常林和常平对视一眼,又气又笑。 这是一对酒鬼呢! 醉得这样了,居然还记得回来,还没有走错门?真是奇怪了。 “他们醉是醉了,还能走路呢,不要扶就不扶。常平关门,我跟着去看看。”常林说道。 常平关宅子门去了,常林提了灯笼,赶紧跟上。 赵士程在宅子里住了好几年,哪儿有沟,哪儿有台阶,哪儿有树,哪儿有门,他闭着眼都会走。 虽然宅子里漆黑一团,他仍然走得极平稳。 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走进了宽敞的庭院。 他在宅子里住着时,将卧房安在正屋的东侧间,那处房间最大。不知唐婉如今是不是住那间,他不敢乱走了。 便问着迷糊的唐二少爷,“唐兄……唐兄?我……迷路了?现在……走哪儿?” 唐二少爷睁开醉眼,咦,这是哪儿? 黑漆漆一片,什么也不看清。 环境是陌生的,天又黑,他什么也看不清,瞎指了个方向,“那。” 指的是东边侧间。 赵士程黑着脸,瞎指什么呀? 他要是走到唐婉的卧房那里去了,以后都别想见唐婉了。 赵士程想着,大约唐婉兄妹二人,并没有更换房间,便自做主张,往西边间走来。 这时候,常林跟上来了,“二少爷?二少爷,你慢点走。” 他提着灯笼照明,在前头引路,“这是新环境,您不熟悉路,当心摔着。” 去的是西侧间。 果然,他没有猜错,赵士程放心下来。 有了常林的引路,赵士程和唐二少爷,很容易就走到了西侧间卧房。 卧房里作了简单的布置。 唐二少爷见到榻,拉着赵士程就倒了上去,“困……困了……,睡……一起睡……” 常林:“……”一起睡? “二少爷,这榻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要不,您到床上去睡,榻让给赵官人?”常林走上前劝道。 唐二少爷醉得迷糊着,哪里听得进去? “不……不要,在一起……睡……好……好喝酒。” 都这样了,还喝? 常林气笑了,“好好好,就这样睡。” 他搬了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离开了。 赵士程这时,轻轻拿开压着自己脸的胳膊,以手当枕,闭了眼休息起来。 …… 东侧间那里。 唐婉在灯下看了几页书,正要叫百灵吹灯睡觉时,百合匆匆走来说道,“四姑娘,了不得啦,二少爷喝得醉熏熏回来了,还带了个男人回屋。” 第336章 做媒 唐婉惊得睁大双眼,“什么?男……男人?” 百灵气得直咬牙,“这个二少爷,一醉酒就胡闹,他自己喝醉了倒还罢了,居然将外男带进宅子里来?姑娘还在宅子里住着呢。这这……这真是不像话!” 百合急着道,“怎么办,姑娘?” 唐婉惊吓过后,并没有表现太过慌乱。 她如今又不是小姑娘,并不惧怕陌生男人。 “百灵,你去问问常林常平,知不知道那人的名姓,知道的话,叫他家里人带回去。”唐婉不慌不忙说道,“熟人倒也罢了,陌生男人,是绝对不能留在我这里的。” “是,四姑娘。”百灵提了盏小灯笼,急急匆匆往前院跑去。 三进门的宅子并不大。 一进门是影壁,二进门是庭院,庭院左右两则是厢房。正屋的左侧间住着唐婉,右侧间住着唐二少爷。 穿过正屋门是三进门,后面是后罩房。 家大的人家,后罩房是给孩子和女儿住的。 百灵跑出庭院,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来到倒座房。 四间屋的倒座房,只住着常平常林哥俩。 百灵找来的时候,两人正拢着袖子,坐在屋里的灯下烤火聊天呢。 “常林!” 常林抬头,惊讶着道,“百灵,什么事啊?” 常平笑嘻嘻讨好笑着,抬起袖子扫着凳子上并不存在着的灰尘,“来来来,百灵坐。” 坐坐坐,这两人咋不去坐老虎凳? 百灵气哼哼道,“四姑娘叫我来问你们,二少爷带回来的人叫什么名,住哪儿,知道地儿的,赶紧着通知他家里人来将他带走,四姑娘说了,不能让宅子里住外人,特别是陌生男人!” “啊?惊着四姑娘了?”常林眨着眼,忙问道。 “唉哟,这宅子又不大,才几间房?怎会不惊着四姑娘?”百灵冷笑着,“四姑娘还没有睡着,等着我回话呢。” 常林苦着脸说道,“我们也不晓得,二少爷的朋友叫什么名,只听说,他姓赵,是二少爷的恩人,是临安人。” “恩人也不行,赶紧着去问问看。”百灵哼哼着道。 “好,我去问问看。”常林接过百灵的小灯笼,去了正屋西侧间。 西侧间屋里,唐二少爷和赵士程都睡着了。 常林犯愁了,睡着了,这还怎么问? 他走上前,轻轻推了下唐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 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将人喊醒。 常林将唐二少爷扶起来,“二少爷,四姑娘叫我问你话,……哎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酒?有酒就……就满……满上……”嘟囔了几句后,唐二少爷把常林推开,又歪在一旁睡着了。 常林推了几把,没推醒。 得,按着以往的情况看,二少爷这一醉,不到明天晌午后,他是不会醒来的。 雷都劈不醒的。 常林叹了口气,回到倒座房来回复百灵,“二少爷睡得跟一堆泥似的,喊不醒,问不到话。” 百灵气得直咬牙,“什么?那……那个陌生人呢?” “一样啊,睡得跟泥一样的。” 常平咧嘴笑着道,“百灵啊,他们醉了酒,这一睡,怕是得睡到明天中午了,不会闹着四姑娘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闹着四姑娘?你敢保证?”百灵冷哼。 “那……那现在你说该怎么办?你敢将二少爷打醒,我就敢问。”常林冷哼一声。 打醒二少爷问话?开什么玩笑,不要命了?百灵气得瞪了他们一眼。 常平正色说道,“好了好了,咱们正经说话,百灵啊,他们都睡着了,也不会闹着四姑娘,你回复四姑娘,叫她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四少爷的门口守着去,不让那人醒了乱跑动。” 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呢? 不能打醒二少爷问,也不能将那人丢在宅子外面去。 “好,我先回复四姑娘去,看她的意思。”百灵道。 回到正房的东侧间,百灵将情况跟唐婉汇报了一遍。 唐婉眯了下眼,都睡着了? 百合马上嚷道,“那怎么行?东西两边侧间离得这么近,他一出门就看到姑娘这里,难不成,姑娘一直在卧房里,不出门?” 百灵叹着气,“可是,二少爷睡得很沉,他们又不敢打醒二少爷问,总不能,将那人丢到宅子外面去?他好歹是二少爷的朋友,要是二少爷知道后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办?” 百合张了张嘴,不敢说话了。 整个唐家,没人敢打醒醉酒后的唐二少爷。 “姑娘,常平说,他会整晚守在西侧间门口,不让那人醒了到处跑动。”百灵又说道。 “这还差不多。”百合看着唐婉,“要不,就这样?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了呢?” 唐婉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百灵,你去跟常平说一声,叫他务必守好门。” “知道了,姑娘。” 百灵将唐婉的意思,告诉给常平。 常平抱了床被子,马上来到西侧间门口守了起来。 百合走来看了看,回来对唐婉说了,“姑娘,常平守得很认真呢。” 唐婉点头道,“睡。”她实在太困了。 拿到和离书后,她的心情顿时大好,就连昨晚在客栈那等嘲杂的地方,她也睡得十分的香甜。 以前没和离时,她醒来从不需侍女喊她,天微微亮,她就自然醒了。 可是今天早上,是侍女喊她醒来的。 两个侍女将帐子掩好,吹了灯。 百灵守在卧房外面,睡在外间的耳房里,百合睡在卧房屏风外的小榻上。 夜沉沉,新宅里四处静悄悄的。 赵士程睡到半夜,听到外面没有声响了,这才悄悄起了床。 他轻手轻脚推开窗子,看到门口守着的常平,哑然失笑。 他往东侧间方向看了会儿,又轻轻关了窗子,回到榻上睡下来。 …… 第二天一早,天朦朦亮时,常平被冻醒了。 他抖开被子,伸了个懒腰,打开了卧房门。 榻上的二人,正睡得酣沉。 常平点了点头,放心下来。他关了门,走到倒座房喊来常林换班。 正如大家料想的那样,唐二少爷睡到辰时末刻太阳升高,也没有睡醒。 赵士程却早就醒了,他喊了几声唐二少爷,没喊醒,却也不敢走出卧房门。 就这么闲坐在卧房里。 守在门口的常林,听到了卧房里的动静。 他趴在门缝往里看,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赵官人,正皱着眉头闲坐着呢,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走出来。 可真是个老实人。 基于待客之道,常林开了卧房门。 赵士程马上站起身来,朝常林点头说道,“你家主人还没有醒,莫要吵着他。” 常林笑着道,“赵官人放心,打雷都打不醒他的。” 赵士程惊讶了,“如此会睡?” “是的呢。”常林笑着道,“赵官人,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这人总算是醒了,终于可以打发走了。 赵士程进宅子,只想在旧址上走一走,想着,或许可以遇到唐婉,不求说话,看一眼就好。但真到了能光明正大在宅子里走一走时,他又胆怯了。 他单独一人走出新宅,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别人问他,他该怎么说? 这么做,无疑是失礼的行为! 还是等唐二公子醒了后,让唐二陪着他走出宅子,他还是坐在这里好了。 这么想后,他便说道,“还是等唐兄醒了后,我再走,我记得他昨晚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的,我这么离开,他找不着我,定会急着寻人。我反正现在也无事,就在这里等他醒来。” 他抖了下袍子,又端坐回椅上。 常林眨着眼,不走? “那……,也好。”只要这赵官人不走出卧房,他爱坐到几时,就坐到几时。 常林离开卧房,关了门,往东侧间来回复唐婉。 这时候,唐婉已经起了床,梳洗好了,正在和百灵百合商议着吃什么早点。 听到常林的汇报,唐婉惊讶了,“他居然不走?” “那怎么行?不能让他一直在宅子里。”百灵嚷着,“常林,你去赶走他。” 常林苦着脸,“可是他说,二少爷有事情要同他商议,他要等二少爷醒来,商议好了事情才能离开。” “姑娘,怎么办?”百灵也没辙了。 唐婉眨着眼,“算了,就那这样。”想了想又道,“安排那位公子洗漱,再备上早饭,好歹是二哥的朋友。我虽然不喜生人进宅子,但也不能太失礼。” 常林点头,“晓得了。” 赵士程在西侧间闲坐时,常林又回来了,端来了洗漱用品和早饭。 不用说,这必是唐婉吩咐安排下来的。 这宅子里就两个主人,一个仍然睡成泥,一个便是唐婉了。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多谢了。” 常林笑着道,“您是我们二少爷的朋友,我们怎能怠慢您呢?不过,因着是新宅,不少用品没有备齐全,家里缺这少那的,您将就着用用。” “已经十分周到了,多谢。”赵士程忙说道。 …… 到上午过半时,唐二少爷才醒来。 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他这才想起,这是在唐婉的新宅里。 他不是在赵士程那里喝酒吗? 怎么回到这里了? 唐二少爷的脑袋,有些发懵。 见赵士程坐在卧房里,他眨着眼道,“咦,赵兄,你也在?” 赵士程微笑道,“唐兄,昨晚是你带着我来这里的,你怎么不记得了?” “唉哟,我这记性,我是醉糊涂了。”唐二少爷不好意思起来,“对不住啊,我昨晚喝大了,忘了些事情。” 赵士程笑着道,“我昨晚也醉酒了,你约我来喝酒,我倒下后就不记得了,醒来时,还是你的长随跟我说了昨晚的事情,说我就在这里过的夜。” 唐二少爷懊恼道,“我睡着了后,也不知那些人有没有怠慢你,我问问看,敢怠慢你,我可不饶他们。” 他站起身来,就要去喊长随。 赵士程微微一笑,“没有怠慢,我早早就醒了,唐兄的长随常林小哥,还送来了洗漱用品和早饭。” 唐二少爷失笑道,“常林那个马虎鬼,哪里懂安排事情?那些不可能是他安排的,定是我妹妹吩咐他做的。” 赵士程装着不知情,惊讶问道,“妹妹?” 唐二少爷笑着道,“哦,忘记介绍了,这宅子是我妹妹的,她刚刚和离,我前来越州,便是来安排她的事情的。” “原来如此。”赵士程点了点头。 唐二少爷忽然冷冷哼了一声,“说到我妹妹我就来气,我那么好的妹妹,怎生遇到陆三郎那个混蛋?呸,误我妹妹青春!” 赵士程说道,“既然已经和离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罢,人要往前看。说不定,舍妹会遇到更好的人。” 唐二少爷点了下头,笑着道,“说的对,人要往前看,我妹妹天姿国色,性情温和,定能嫁到更好的人。”他拍拍赵士程的肩膀,“你见过我妹妹吗?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赵士程吓了一大跳。 他惊愕看着唐二少爷,“什……什么?” 赵士程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 耳根处一下子火|辣辣起来。 好在唐二少爷此时,醉酒后的脑袋依旧发昏发沉,有些迟钝,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重复着说道,“我说,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你刚才,见过她没有?” 赵士程大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说道,“不曾见过唐兄舍妹,我一直坐在卧房里,未曾出卧房门。” 唐二少爷看他一眼,笑了起来,“赵兄可真是……真是老实人。” 赵士程脸色微窘,“唐兄在睡觉,我贸然在宅子里闲逛,恐有失礼数。” 唐二少爷笑了起来,“赵兄果然谦谦君子。” 赵士程浅浅含笑,“唐兄过誉了。” 唐二少爷看着赵士程,忽然叹了口气,又道,“说到我妹妹,我心里有桩心事未了。” 赵士程的心又悬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唐二少爷。 唐二少爷道,“我妹妹自幼跟着女夫子习文,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容貌不说倾国倾城,但也不是俗容,她走出去,频频回头看她的人,数不胜数。” “……” “她性情温婉,不管是在唐家,还是曾经在陆家,还是别的亲戚家,没有不夸她的。可是如今……如今被陆三郎那厮嫌弃,舍弃她爱别人去了,哼!我妹妹也不稀罕他。” “……” “赵兄,你身边有没有未婚男子?年纪二十到二十八岁之间最佳,家境差些不打紧,只要学问好,人品好就行。只要他肯娶我妹妹,我唐家定助他考取功名,做人上人光耀门楣!” 赵士程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 一会儿被抛到天上,一会儿又忽然坠入谷底。 这是……请他做媒的意思? 他眸光暗了下来,“没注意身边有没有这等人。” 唐二少爷又笑着道,“你们稽山书院里,学子众多,总有一个合适的?你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愿意娶我妹妹的,如果做媒成功,我一定送上丰厚的大礼,百坛十八年酿的竹叶青,怎么样?一百坛不够的话,二百坛怎么样?” 赵士程心说,你送我一千坛,我也不想做这个媒人!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给唐婉做媒人! 见赵士程神情沮丧着,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唐二少爷忙关心着问道,“赵兄?你脸色不好呢,怎么啦?” 赵士程深吸一口气,讪讪着道,“可能昨晚喝多了,头有些发昏呢。” “哎呀,那你可得好好休息着才是。今天就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着。你那小书童年纪太小,糊糊涂涂一个人,我不放心让他照看生病的你,我亲自看着你。”唐二少爷将赵士程推到床边,“睡下睡下,我给你请大夫去。” 不由分说,就叫赵士程睡下。 赵士程的心情,此时一片纷乱。 第337章 患得患失的赵士程 加上昨晚也确实没睡好,他索性睡下来。 唐二少爷还殷勤地将他的被子掖好,走到外间喊长随,“常林?” 常林跑了过来,“二少爷,您醒了,可是要备吃的?” “我的事等会儿再说,你现在马上去找下诚信医馆的李娘子,跟她说,我这里有个醉酒后头疼不舒服的病人,请她来看看,要快。” 常林眨着眼,“是赵官人么?” 唐二少爷懊恼着道,“不是他是谁?我请他喝酒,反害他头疼了。” 常林心中疑惑了,那赵官人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还吃了一碗粥并两碟小菜,脸色极好呀,怎么忽然头疼了? 但他家主人叫他请大夫,他就请呗。 “是,我马上就去。”常林跑到前院,骑着马,往李娇娘的医馆而来。 这处医馆,离着这里并不远,一条街绕过去,再走条巷子便到了。 这时候,李娇娘正在给一个小孩子看发烧的病。 秋冬季节容易感冒着凉,小儿发烧是常见的事。 李娇娘开了些药,说了些注意的事项,妇人道了谢,抱着孩子离开了。 常林走上前,急忙说道,“李娘子啊,我家二少爷请你去府上给位客人看病。” 李娇娘昨天去客栈的时候,见过唐二少爷的这位随从,她笑着道,“哦?唐家二哥请我去啊,是哪位客人病了啊?” “便是跟我们二少爷的恩人,他昨晚和我们二少爷一起喝酒,大约喝多了,这会儿犯头昏了。因为是我们二少爷的恩人,二少爷很着急呢,李娘子你快些去。” 唐二少爷的恩人? 唐二少爷来了越州后,只跟赵士程走得近,莫非,那个恩人是赵士程? 这关系绕的,越绕越近了啊。 李娇娘心中更笑了。 不过,为了确保万一,她还是问道,“可是姓赵的那位大官人?” “可不是么,正是他呢。李娘子快跟我走,我们二少爷很着急呢。”常林催着道。 李娇娘道,“我拿些药品就出发,你稍等。” 她找背包去了。 这时,骆诚从后院走来,他看一眼常林,小声对李娇娘道,“赵士程不可能会醉酒。” 李娇娘眯了下眼,“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半夜,小甜甜淘气跑出去了,我去寻它,路过赵士程小宅附近时,就见他装着醉,扶着唐二公子进了唐姐姐的新宅。” 李娇娘,“……”我去,赵士程还是只黑狐狸啊。 她笑了起来,“我真是……我还瞎操心呢。” “你操心什么?”骆诚挑眉看她。 “操心他追不到唐姐姐,看来,是我多心了。”李娇娘笑道。 常林见李娇娘拿了半天背包还不见行动,又催着道,“李娘子,快些啦。” 李娇娘笑着应道,“就来了。”她朝骆诚挥挥手,“我去唐姐姐新宅了,一会儿回来。” “嗯,早去早回。”骆诚来到医馆的门口,帮她将马掉了个头。 李娇娘翻身上马,跟着常林往唐婉的新宅而来。 常平看到她来了,松了口气道,“李娘子可算来了,我家二少爷刚才还说,再不来,他就要亲自去催了。” 李娇娘将马儿缰绳丢给他,笑着道,“这么急的?” “当然啊,是我们二少爷的大恩人,还是我们四姑娘的媒人呢。”常平说道。 李娇娘傻眼,我去! 这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赵士程要做唐婉的媒人? 那赵士程将来会娶谁?他要将谁说给唐婉? 为了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消常林常平催她了,李娇娘几乎是小跑着,快步走进了正房的西侧间。 唐二少爷正急得在屋里转圈呢,一见她来了,急忙说道,“李娘子你可算是来了,快来看看我兄弟的病情,他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人在哪儿呢?我瞧瞧看。”李娇娘迈进了门槛,往屏风那儿看来。 “就在屏风后呢,进来看看。”唐二少爷将她往里迎。 李娇娘跟着他进了屏风后,看到床上的赵士程,果然脸色苍白眼神无神的躺着。 昨天还鲜活的人,怎么一晚上就这样了? 坐在床前凳子上的百灵,见她来了,忙站起身来,“李娘子。” 李娇娘看到她,笑着道,“是唐姐姐安排你来照顾赵官人的?宅子里人手不多,辛苦你了。” 目光呆滞的赵士程,眸光忽然跳了跳,转头过来看向百灵。 百灵正要说话,唐二少爷说道,“哦,不是的,是我叫百灵来的,常平常林两个粗心人不会看护病人,我想着,女子心细些,便叫百灵来了。” 赵士程闭了下眼,将头又扭过去了。 李娇娘看到赵士程的神情,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七七八八。 这哪是醉酒后闹的头疼病,这是被唐二少爷气的。 人家明明暗恋唐婉,这呆头二哥却叫赵士程给做唐婉做媒,赵士程不气得病倒才怪。 刚才,她说一句是唐婉派了丫头来,赵士程马上来看百灵,脸色也好了一些,可是唐二呆子又直冲冲给否绝了,赵士程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李娇娘心中又气又笑。 赵士程是心病,得用心药医。 李娇娘将背包放在一旁的椅上,挽了袖子,走到床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百灵走上前帮忙,将赵士程的胳膊拿过来,方便李娇娘把脉。 李娇娘看了脉象,“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没休息好,饮酒过度罢了,吃两剂药,休息着一二天就会好。” 唐二少爷放下心来,“李娘子快开药方,我好差人抓药去。” 他亲自拿了笔墨放在桌上,供李娇娘写药方。 李娇娘写了几个字后,眸光往床上看去一眼,问着百灵,说道,“百灵,唐姐姐收藏的海棠画扇面多,有没有那种挂在墙上的装饰用的?我想瞧瞧,适不适合挂我屋里。” 她到宅子对面的扇子铺悄悄打听过,唐婉买的海棠画扇面,全是赵士程画的,放在那里寄卖的。 这宅子里四处种海棠,而唐婉极爱海棠。 种种迹象表明,一定是赵士程画了扇面放在扇子铺寄卖,是有意让唐婉买的。 果然,她说到唐婉收藏的海棠画扇画,赵士程马上扭头朝她和百灵看来。 百灵笑着道,“李娘子,没有挂墙上的,全是拿在手里把玩的。” “那样啊,那我到别家问问看,骆诚哥说想寻副大扇面挂在墙上装饰。”李娇娘笑着道。 开好药方,她将药方递给唐二少爷。 唐二少爷看了看,走出去喊常林抓药。 李娇娘站起身来,问着百灵,“唐姐姐这几天有空吗?我想请她明天上午陪我去骊歌坊听戏。” 百灵笑着道,“我们姑娘天天都闲着呢,李娘子陪她出去走走,那可太好了。” “我找她说说话去。”李娇娘笑着道。 她往床上悄悄看去一眼,离开了。 赵士程望着帐子顶,心中想着李娇娘和百灵的对话,——明天唐婉会去骊歌坊…… 骊歌坊。 他的头瞬间不疼了。 …… 李娇娘来到正屋东侧间。 唐婉果然百无聊赖的歪在榻上翻着一本话本子。 水青色的衫子垂下榻来,大袖子中,露出一截皓腕。 浓密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一只金钗要掉不掉插于发髻间。 好一副美人卧榻图。 让她想到了慵懒的海棠花。 “唐姐姐。”李娇娘笑着喊道。 唐婉抬头,惊讶着道,“呀,娇娘来了?来来来,过来陪我说说话,我正无聊呢。” 百合笑着喊了声“李娘子”,忙去点茶去了。 “明天上午有空吗?咱们去骊歌坊听戏去?”李娇娘笑着问道。 “有空,天天都有空。”唐婉马上点头,“我如今单身一人,天天都有空呢,你想上哪儿玩,我都陪着。” 明明是你想玩,李娇娘心中笑道。 “那咱们说好了,明天辰时三刻,我来找你。”李娇娘笑道。 “嗯,我等你。”唐婉点头。 …… 西侧间。 沮丧哀绝的赵士程,在李娇娘走后,又满血复活了。 唐二少爷往他脸上看去,咦了一声,“赵兄,那李娘子的医术真正厉害呢,她只给你扎了一针,你的气色就好多了。” 赵士程敷衍着嗯了一声,“我本就无大碍,唐兄多虑了。” “不不不,虽然只是小病,但小病不治好,拖延着,也是十分叫人心神疲倦的,得治,一定得治好。”唐二少爷说道,“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就在我这儿住下来,需要什么,我差人到你宅子里去取便是。” 赵士程求之不得。 但他仍说道,“这不太好?这宅子可是舍妹的,我一个外男住在这里,怎么行呢?” “又不是只你一个人住,不是还有我吗?我陪着你不就行了?” 赵士程想了想,勉为其难地道,“也好,那叨扰唐兄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别多想啊。”唐二少爷忙摆手,笑着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妹妹做媒呢,那稽山书院的才子,你无论如何都得寻个出来给我做妹夫。” 说完,他哈哈一笑。 赵士程,“……”他感觉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百灵看看唐二少爷,看看赵士程,顿时吸了口凉气。 她找了个借口,匆匆跑回东侧间。 …… 东侧间那儿,唐婉提笔正写着宅子里还需要够置的物品,这时,百灵跑进来了。 “姑娘,二少爷说,要留着那人再住一天。” 百合在一旁磨墨,挑眉怒道,“还住一天?那咱们就一直在卧房里,不出门了?” 百灵哼着道,“二少爷已经吩咐下来了,常平已经往那人的家里取换洗衣物去了。” 唐婉气得不想写字了。 这个不靠谱的二哥,他忘记了他有个妹妹是不是? “哦,还有还有。”百灵眨着眼,“二少爷跟那人说,让他留意着稽山书院的才子们,托他给四姑娘做媒呢。” 唐婉更气了。 那稽山书院的才子,都是傻子不成?娶她? “二哥糊涂了么?”唐婉气得歪到榻上去了,“陆三郎就在稽山书院读书,我再嫁稽山书院的人?二哥怎么想的?” “还有呢?你还听到了什么?”百合又问。 “没了,我急着回来跟姑娘汇报呢。”百灵摊手。 百合想了想说道,“百灵,你再回那边去,时不时地透露下姑娘不想嫁稽山书院才子的想法。稽山书院才子再好,咱们姑娘不喜欢。” 百灵点头,“好,我这就去。” 当百灵和唐二少爷说话时,有意无意透露出唐婉嫌弃稽山书院的才子时,赵士程的病情更加加重了,连药都吃不进去了。 这可把唐二少爷吓坏了。 第338章 心病 唐二少爷只得又请了李娇娘来。 李娇娘仔细看了看赵士程的气色和脉象,发现他仍是跟刚才一样。 心病。 偏那唐二愣子还在一旁不停地念叨着,“赵兄,你得快些好起来才是,我妹妹的亲事,还得靠你做媒呢。我已经差人去预定一千坛竹叶青了,管你这一年喝个够。” 李娇娘真想拿块抹布将唐二愣子的嘴|巴给塞住。 长得如此俊雅翩然的人,居然长了张碎嘴和一颗莽汉的心? 人家赵士程是真病了吗? 是被你气病了! “赵官人可是有心事?”李娇娘收了银针,忽然说道,“我瞧你郁结在心,并不是头的病,是心的病啊。” 赵士程心头一惊,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去。 袖中手指紧紧握成拳头。 这个李娘子和唐婉是好友,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赵士程紧张得脸色都变白了,不敢再看李娇娘。 唐二愣子马上回道,“哦?赵兄,你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李娇娘斜了他一眼,他看上你妹子了! 唐二愣子! 赵士程的唇角轻轻一牵,努力露了个笑容,“唐兄,多谢关心,我……无心病。” “可李娘子说你有心病,她是大夫,怎会看错?”唐二少爷看着他,不相信地说道。 赵士程:“……” 李娇娘替赵士程打圆场,“唐二哥,赵官人还没有见过唐姐姐,你便要求他务必给唐姐姐寻个夫君,如何寻?短时间内,又上哪儿去寻?他被你吓着了!” 赵士程感激地看她一眼,又匆匆扭过头去。 “那稽山书院的才子,不是多着吗?怎么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寻个人哪里就难了?”唐二少爷不以为然。 李娇娘笑着道,“纵使有那想娶唐姐姐为妻的人,也得唐姐姐原意嫁才行。这婚配又不是给酒坛盖盖子,随便抓个盖子盖在坛子上完事,得挑合适的,得两情相悦的。我想,唐二哥不希望挑的人,是陆三郎第二?” 赵士程抬眸,又看了李娇娘一眼。 这位李娘子好聪慧! 唐二少爷微怔,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心急了。 他讪讪着道,“我也是气急了,确实,这样太仓促了。”他对赵士程道,“那就慢慢寻,今年寻不到,明年也成,总之,你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是。” 今年还有两月时间,至于明年…… 明年再说。 赵士程心中的不安,稍稍退了些,他便说道,“我必放在心上,唐兄。” “好好好,那辛苦赵兄了。”唐二少爷笑着道。 …… 赵士程没什么大问题。 他只是心病加没有休息好,又饮多了酒而已,李娇娘查看了下药方,要他按着方子上的药吃着。 常林煎好了药,端进屋里来。 李娇娘看着赵士程吃了药,才离开西侧间。 她刚走出西侧间,就看到东侧间那里,百合从月门洞里走出来,朝她快步走来,“李娘子,我们姑娘找说你话。” 两边的侧间,都有垂花门挡着,一个是月洞门,一个是六角门。 西侧间那边,垂花门的入口是六角门。 李娇娘笑着走过去,“正好,我也有话同她说。” 今天上午,她来这里两趟了,俨然了唐婉和赵士程的递话人了。 “不,我们姑娘有急事,你先听她说。”百合急火火将李娇娘拉进了东侧间。 唐婉坐在东侧间的外间正屋里,见李娇娘来了,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卧房,“娇娘,我跟你说件事,你得帮我。” 李娇娘笑着点头,“唐姐姐你说。” “我二哥在央求那个赵官人,叫他在稽山书院给我寻个夫君,我……我才刚和离,我哪能马上嫁人?外人怎么说我?”唐婉急成什么似的,“会说我上赶着嫁人。” 李娇娘笑了,原来是这件事,“唐姐姐见过那个赵官人没有?” 唐婉一怔,嗔道,“一个外男,我见他做什么?二哥将他留在宅子里养病,害得我不敢随意走出东侧间,我这半天都只在这三间房里走来走去的,我快闷死了。” 李娇娘看着她,“唐姐姐要我怎么帮忙?” “找我二哥说,他那倔强脾气一定是不同意的,他很固执,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你还是帮我找下那个赵官人。那天你看宅子时,见过他一面,你们应该说话方便些。”唐婉握着李娇娘的手,一脸央求。 李娇娘莞尔一笑,“好,我试试。” “拜托了,一定要拒绝啊。”唐婉再三央求。 “好,唐姐姐放心。”李娇娘道,想了想,她又说道,“不过,那赵官人现在病着,我也不好频繁找他,不如,等他病好了再去跟他说,反正他病着,别说去稽山书院,他连房间门都出不来了呢。” 唐婉眨了眨眼,“说的也是呢,你今天都去看他两次了,再去的话,我那啰嗦的二哥,怕是连你也烦了。” …… 回到医馆,李娇娘一直抿唇而笑。 骆诚从一堆药材罐子上抬起头来看她,讶然道,“你笑什么?” 李娇娘朝福旺看去一眼,走到骆诚跟前小声道,“唐家二哥要赵士程给唐姐姐做媒,他吓病了。” 骆诚,“……”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她,“有这事?我还以为,他真的只是醉酒。” 李娇娘又道,“明天上午我陪唐姐姐去骊歌坊听戏,我有意透露给他听了。” 骆诚抽抽嘴角,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狡猾。” 李娇娘捂着额头,嗔道,“哪里狡猾?又弹我额头。” …… 陆游这一天中午,回到了陆家。 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守门的惊讶着问道,“三少爷,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过了两天了,陆游脸上的淤青一直不好,——唐二前天晚上揍的。 唐氏派人去接他回家,他也不敢回来。 他怕老太太看见了担心,怕唐氏质问。 更怕下人嚼舌|头。 但是唐氏一直催着他,每天都派人去催,今天去的仆人更是说,他不回家仆人就不走。 无法,他只好回家来。 接陆游的是管家陆吉,陆吉狠狠瞪一眼守门仆人,“多话,当心掌嘴!” 守门仆人不敢再问了。 陆游一言不发,回到他住的清风院。 一进正屋门,他像往常一样喊着百灵百合,“打水来洗脸,百灵!百合,点茶来!” 喊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百灵百合是唐婉的陪嫁侍女。唐婉走了,自然会带着她们。 一个婆子从后堂走来,笑着道,“三少爷,夫人叫我在这里当差,知道您要回家,这里里外外今天上午全都清扫过了。茶盏里也泡好了茶水,是刚刚泡上的。” 泡的茶水,哪里有点的茶水好喝? 百合是点茶好手,陆游每回回家,都是叫百合点茶。 眼下这婆子只是泡了茶,可见,不会点茶。 陆游淡淡应了一声,“晓得了。” 他神情淡淡往书房走,经过唐婉的卧房时,他的脚步习惯性地停了下来。 以往,他回家时,唐婉会从卧房走出来,笑意盈盈看向他。 两个话多的丫头,则叽叽叽喳喳吵个不休。 他时常被吵得心烦,走进书院关门看书。 可今天这卧房里,没有一点声响,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忽然变得清静,他反而很不适应。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小厮陆来运跟在他的后面,“三少爷,要到哪个房间休息?” “书房。”陆游没有进卧房,继续往前走去。 卧房里空了许多,又没有人在,更显得空荡荡的,他更不想进去了。 …… 回到书房,陆游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衫,陆来运给他脸上重新上了药。 他往镜子里看去,气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陆游吐了口气,这才往前院正房来见唐氏。 唐氏的气色,却比以往要好些,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 陆游想不出来,家里有什么喜事值得她如此开心。 “母亲。”他喊了声唐氏,走到椅上就坐下了。 唐氏看到他的脸,笑容马上不见了,怒道,“我听接你的仆人说,你被唐老二那个混蛋打了,没想到,打得这么重,这都两天了,还是一脸青紫?” 陆游坐着不说话。 “唐家三房没一个好东西,哼!”唐氏冷笑,“幸亏和离了,这要是日子往后过,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 “今天他打你,明天是不是要提刀砍上门?蛮夫,村汉行为!” “娘,你这急急火火的让我回家,究竟有什么事情?”陆游不想再说唐家人的事情,转移话题说道。 唐氏看他一眼,说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了。前天晚上和昨天派人去找你,是想跟你说唐婉和离要搬走嫁妆的事情,现在她人都走了东西也搬走了,就不提她了。今天我派人接你回来,是因为王家有人邀请你。” 又是王家。 陆游神色暗沉下来,“王家又有什么事情?” “王家五姑娘明天邀请我去骊歌坊听戏,我去不了,你去。”唐氏道。 陆游马上挑眉,“娘,我如今单身,她一个未婚姑娘,我们一起出行?这……这算什么事?” 唐氏冷着脸,“又不是让你们一起走路,你们坐的是两间雅室,隔壁间。只需让她知道,你坐在她隔壁就好。”她扔开手里的帐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呆木的,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陆游闭了下眼,烦躁说道,“娘,你知不知道,书院里有人在传我和她的闲言?这时候,我们该避嫌才是,你怎么还……” 他无力说话了。 唐氏冷笑,“他们是嫉妒你被王家人看中。如今这天下才子,哪个不想跟王家攀附上亲戚?他们嫉妒你!” “我不想去!”陆游说不过唐氏了,耍起性子来。 唐氏气得将茶杯扫落在地,“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好啊,我早死你早开心。” 她抓了片破瓷片在手里,就往左手的手腕上划去。 陆游吓得飞快去抢,“娘,娘这是做什么?” 他抢过来丢得远远的,死死按着唐氏的手。 唐氏哭着道,“你知不知道,唐婉走的时候,拿走了多少东西?她不仅将家里的嫁妆全搬走了,还非要我补偿她,可眼下家里哪里有多的余钱?我只好将那间卖茶叶的铺子和古玩铺子给了她。一下了少了两个铺子,和一万贯的钱,家里再没有余钱了,我就指望着你娶进王家姑娘来,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看些,可你……” 她哭着骂着,推开陆游,又要去抢瓷片,“我不想活了!” 陆游吓得在她的面前跪下来,死死抱着她的腿,“娘,娘我去便是了,你不要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我这脸上有伤,也不便出门。” “小伤而已,抹些药就盖住了。”唐氏见他松了口,心中那口气才散了些。她伸手将他扶起来,“我有药呢,你脸上的伤不是难事。” 她从多宝阁上的小匣子里,取了瓶药递给陆游,“这可是宫里的贡品,你拿去用,一晚就见效。” 陆游将药瓶接在手里,心里一阵五味繁杂。 担心唐氏又闹脾气割手腕,他喊来侍女将地上的碎瓷片清扫掉了。 刚才母子两个在屋里说话,侍女们全都站在外面。 起初,屋里一直很安静,两个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几乎听不到,可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将守在外面的侍女,全都吓了一大跳。 进来看,果然是一地的碎片。 显然,这母子俩吵架了。 “夫人最近累着了,心情不好,都不得顶撞着。”陆游对侍女们吩咐着。 “是,三少爷。”一个个低头敛声屏气回道。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和离后,陆家的气氛一直很不好,谁敢吵闹不休? 陆游见唐氏的心情平静不少,这才离开正房。 回清风院的时候,小厮陆来运忍不住说道,“三少爷,夫人刚才冲您发火了?” 陆游看他一眼,“你听到了?” 站在院子里都听到了? “那么大的声音,当然听见了。”陆来运叹了口气。 “明天上午我要出门,你准备下我外出的衣裳。”陆游道。 陆来运往陆游的脸上看去,吃惊说道,“三少爷,您这脸上还青着一块呢,怎么出门啊?” “这个拿着,回去给我抹抹。”陆游将一个瓶子,递向陆来运。 陆来运接过来,“有用吗?”他直叹气。 伤成这样还要出门,三少爷这是受的什么罪? 回到清风院。 陆来运马上给陆游的脸上抹药。 还不得不说,这药还挺管用的,大约里面掺杂了美肤的药物,抹上后,竟将那青紫色盖下去了一些。 “嘿,三少爷,这个挺管用的。”陆来运高兴道。 陆游往镜中看去,果然比刚才好多了。 他并没有太高兴,又不是见重要的人物,美与丑,有什么区别? 刚才他指出自己受伤了不想出门,是纯粹不想出门而已。 可母亲拿死相逼了,他不得不去了。 喝了口茶,陆游又道,“得去老太太那里了。” 他回来这么大动静,老太太必然会知道,不去不行。 果然,陆游走进老太太正屋的时候,陆老太太的眼神,并没有太惊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坐。在书院里可好?夫子可有夸过学问?” 陆游那天刚到书院,就被唐二少爷追过去揍了一顿,之后的两天,因为脸上有伤,他一直没有出门。 夫子怎会夸他学问? 他连夫子的面都不敢见。 最近他频繁的请假,夫子早对他有怨言了。 “有夸呢。”陆游不想陆老太太对他太过于失望,只得撒谎回道。 “那就好。”陆老太太点了点头,“你比你大哥二哥的学问好,陆家的将来,就全靠你了。” 陆游应了声,“定不会辜负老太太的期望。” “可是啊,你和婉儿的事,就太叫我失望了。”陆老太太的神色,马上暗沉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不太和气了。 陆游心里咯噔了下,看来,一顿骂跑不掉了。 第339章 对比 他站起身来,“是孙儿不孝。” 陆老太太看他一眼,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事情也过去了,说再多也无用,你这般年纪了,屋里不能没有媳妇。你娘看上了王家姑娘,我虽然反对,可反对无用。” 陆游当然知道反对无用了,母亲唐氏是个十分固执的人。 她做了决定,宁可死,也不会更改的。 “我只是担心,王家门第高,娶了王家姑娘,你将来会受委屈。”陆老太太看着他,“王家有亲眷,是丞相的夫人,你应该知道?” 陆游点头,“孙儿知道。” “这层关系,说好也好,也不好也不好,看你怎么把握了,处理得好,对你将来的仕途是有用的,处理不好……”陆老太太看着他,没再说话。 陆游怎不懂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是不满王蕴,但不会不满王家这个家族。 她的话中话是说,让他讨好王家人,攀附这个高门府邸,将来飞黄腾达,光耀门楣。 可他十分厌恶谄媚讨好的行为。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唐氏担心陆游又闹情绪了,派了曾娘子来清风院督促陆游早些出门。 曾娘子将一张银票并一串钱放在桌上,笑着道,“这是夫人给三少爷的,说,三少爷要是遇到了王家五姑娘,该买的买,不必省着。” 陆游淡淡说道,“晓得了。” 陆来运往银票上看去,他心里好一阵惊讶,心说夫人这回好大方,居然给了十贯钱当零花? 加上那些散的铜钱,有十三贯了? “来运,收着。”陆游淡淡说道。 “诶,好呢。”陆来运却是喜滋滋地收了钱。 主仆二人用过早饭,就坐着马车出发了。 陆来运听说是去骊歌坊,十分的高兴,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说着骊歌坊的事情。 “三少爷,听说那里的丝乐手,是全城最好的,有几个人还是坊主从其他地方请来的高手呢。” 陆游心不在焉的应着。 …… 这个时候,准备出门的还有赵士程。 本来呢,唐二少爷一直在宅子里,盯着仆人照看他。 被唐二少爷盯着,赵士程别说出门,他连房间门都出不了。 但为了让赵士程也出门去,李娇娘找了骆诚相助,让骆诚找了个借口,请唐二少爷出门去了。 没人监督盯着,赵士程就顺顺利利地起了床。 服侍他的常林,十分的惊讶,看着他的脸说道,“赵官人,您今天的气色好多了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士程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好,他的脸色当然好了。 “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得回家一趟,有份重要的文书要写,得赶早送走。”赵士程编着借口。 常林可不敢耽误他的正事,忙说道,“好呢,我送您回去?” 就这样,赵士程回了家。 宅子里有赵士程的书童在,赵士程便打发常林回去了。 常林一走,赵士程马上吩咐赵童烧热水沐浴更衣。 赵童眨着眼睛,一脸疑惑看着他,“郎君,这一大早的,您洗什么澡啊?” “时间不多了,快去!”赵士程在衣柜里,翻着自己的衣裳。 挑来挑去,总是不满意。 以往,他一向都觉得他的衣裳特别多,他还送了些给家境贫困的同窗,可今天找衣裳穿,竟没有一件满意的。 临时去买,时间又来不及了。 赵士程蹙着眉头,十分的焦急。 “时间不多?什么时间不多?郎君,你要去哪儿?” “去听戏。”赵士程的手里依旧忙着找衣裳,头也不回地说道。 赵童一脸疑惑打量着他,“郎君,听个戏而已,用得着沐浴换衣吗?您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就极好。” 赵士程冷下脸来,“你怎么变得啰嗦起来了,叫你去便是!” 赵童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悚。 “郎君,您昨晚,在哪儿睡的?” “当然是在唐二公子家里。” “跟谁睡的?” “唐二公子。” “睡一床么?” “前晚上是,昨晚不是。” “啊?可了不得啦!完了完了,夫人该哭死了。”赵童重重一声长叹。 赵士程抬头,一脸疑惑看着他,“你不去烧水,在那里长声叹息做什么?” “郎君,你说实话,你还清白不?”赵童呜呜呜哭起来,“我不跟任何人说的,你跟我说,我让心里有个数。” 他只想知道,他将是不是要侍候两个男主子。 赵士程不找衣裳了,目光攸地变得森冷,死死盯着赵童,“你说什么?” 语气十分的冷然。 他上上下下每寸肌肤都是清白的,这个书童在想什么? 赵童哭道,“郎君,您是不是被唐二公子给……给毁了清白?呜呜呜呜——” 赵士程一愣:“……”他哭笑不得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话要是传到唐二公子的耳内,你的牙都会被打掉!他可没有我的好脾气!” 赵童眨着眼,“啊?为什么?我说错了吗?” 赵士程冷笑,“错了!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赵童松了口气,拍拍心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为那唐二公子是断袖呢,那天晚上他和郎君在书院睡的是一床,又穿了郎君的内衣衫,前晚又强行把你带走……,我不得不担心啊,夫人还等着您早点成亲她好抱孙子呢!” 赵士程气笑了,“那天在书院,那是因为床不够,我们勉强睡一床,前晚是我们醉酒了,就在榻上和衣而卧了一晚,昨晚我睡床,他睡榻。我们之间分得清清白白。赵童,你想多了!纵使他是断袖,你家郎君我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赵童松了口气。 “没问的?没问的速速去烧水,被你一耽误,可能就去晚了。”赵士程又开始找衣裳。 “是,我这就去!”赵童飞快跑走了。 赵士程沐浴后,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衫,外罩银色斗篷,整个人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 美若谪仙。 赵童不禁看得呆了,笑着道,“郎君,您今天这身打扮,真好看。” 赵士程自然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被人夸一下,心情更加愉悦了。 他拿了钱袋子,抬步往外走,“备马车,去骊歌坊。” “好嘞。”赵童关了门,乐呵呵套着马车,他口里说道,“郎君,唐二公子出身大族,您跟他结交,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女子介绍下。” “什么?”赵士程挑眉。 “给您找门媳妇啊。”赵童道。 稽山书院里,不少人像郎君这么样年纪的,早娶媳妇了,出门穿的衣裳,全是媳妇打理,他家郎君却是叫他打理。 他又要喂马,还要扫地,还要管着郎君的日常起居跑腿买东西,他很累的好不。 有些事情,明明是媳妇做的,现在全归他一个人做。 赵童觉得自己很是辛苦。 “要你瞎操心。”赵士程挑了帘子坐进了马车,“赶车,少废话!” 赵童嘟囔着,将马车赶了出去。 明明一句都没废话。 劝郎君娶房媳妇,也有错? …… 赵士程先一步去了骊歌坊,进了预定的房间。 随后,李娇娘和唐婉也到了。 两人刚刚走下马车,就看到陆游,也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看到唐婉,陆游愣在当地。 虽然她的脸上遮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眼,但自小就认得的人,又夫妻相处同床共枕多年,哪怕是个背影,他都不会认错的。 唐婉仿似没看到他似的,挽着李娇娘的手往里走去。 才短短几天不见,唐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眉眼间笑容浅浅神情欢愉。 完全不似和离前的颓败模样了,和离,让她十分开心么? 陆游想不明白。 他急急走了两步,追了上去,“婉……” 百灵飞快往他面前一挡,冷冷说道,“陆三公子请自重。” 陆游怒道,“你干什么?让开!” “就不让!”百灵现在才不怕他,他已经不是她男主子了。 “放肆!你敢拦我?”陆游大怒。 百灵朗朗说道,“拦了又怎样?陆三公子,我们姑娘跟你没关系了,你上赶着上前说话,很是失礼可知道?” “你……”陆游气得脸都青了。 是呢,唐婉跟他没有关系了,连这个昔日的小丫头,也敢大声对他说话了。 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陆游狠狠瞪一眼百灵,甩袖走开了。 百灵这才回头去追唐婉。 唐婉和李娇娘,已经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四姑娘,陆三郎还以为我是他陆家的侍女呢,刚才对我大声喝骂着,不过,我没理他。”百灵关了门,冷哼着道。 唐婉冷冷说道,“你下回遇到他,直接说一句你是谁,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百灵笑眯眯道,“我晓得了。” 李娇娘这时说道,“我到外面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买些进来。” 唐婉忙说道,“娇娘,你陪我出来散心,哪能叫你买东西的?百灵去。” “还是我去!”李娇娘朝唐婉眨眨眼,笑着道,“我去买吃的,另外呢,还有件事情要做。” 唐婉问道,“什么事啊?” 李娇娘笑着道,“你昨天不是说,我要找下赵官人,央求他不要听唐二哥的给你找夫君吗?我刚才看到他进了骊歌坊,正好借这个机会找他说说这件事情。” 唐婉高兴道,“那个赵官人来了?那可太好了,娇娘你快去找他说说。叫他别听我二哥的。”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李娇娘笑着,走出了雅室。 离开唐婉的雅室后,李娇娘马上来找骊歌坊的坊主娘子。 她曾写了一出戏本给了坊主娘子,讲好的条件是,只要这骊歌坊开着,她可以永久在这里看戏听曲。 坊主娘子拿到戏本后,排的戏大赚了一笔。 每回李娇娘前来,坊主娘子都很高兴,还想着让她再写本戏呢。 “李娘子今天有空来听戏了?”坊主娘子高兴道,“最近有没有写故事呀?” 李娇娘心说,她忙着呢,哪有时间写?写戏本子要构思的好不好? “在琢磨呢,哪里是随便想想就能写出来的?瞎写的故事打动了人啊。”李娇娘道。 “是是,说的也是呢。”坊主娘子笑道。 李娇娘说道,“对了,我介绍了个朋友前来,他应该定下位置了,可是我找不到他,你帮我找找看?他可是出了钱的。” 出了钱的人,坊主娘子当然高兴愿意帮忙了。 “长什么样?男子还是女子?几个人?”坊主娘子问道,“你说下长相,我问问侍女们。” 李娇娘说了赵士程的长相,“应该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童,小书童长得很白白净净,下巴左下方有颗小黑痣。” 坊主娘子拍拍额头,“那个书童呀,我记得呢,嘴|巴真是会说,叽叽喳喳的,我带你去。” 第340章 送吃的 有了坊主娘子的带路,李娇娘很快就找到了赵士程的雅室。 她发现门上的编号,离着唐婉的那间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三间小隔间。 李娇娘敲了门,里面,赵士程的小书童喊着,“谁呀?” “有事找赵官人。”李娇娘说道。 赵童听说有人找,便开了门。 李娇娘对坊主娘子道了声多谢,进了雅室。 看到来的是李娇娘,赵士程十分意外。 他怔在当地,“李娘子?” 她为何而来? “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李娇娘微微一笑,随手关了门,她打量着室内,“不请我坐吗?有四张椅子呢。” 赵士程回过神来,对赵童道,“请李娘子坐。” 赵童眨着眼,看了李娇娘两眼,将椅子挪好,“李娘子请坐。” 李娇娘道了谢,大大方方坐下来,开门见山说道,“我受唐姐姐所托前来,有几句话想对赵官人说。” 说着话,她也打量着赵士程。 赵士程个子颀长,有着宋时期男子的瘦弱美,但又并不是病态的那种,一步三喘面黄肌瘦的瘦。 而是,像仙侠那种翩然美,一身月白衣袍,衬得他眉眼如画,温文尔雅。 看着他梳得齐整的头发,戴得方正的东坡巾,李娇娘不禁莞尔一笑。 这个赵士程,比以往何时候都要打扮得漂亮。 是为了见唐婉有意打扮的? 可他知不知,这骊歌坊来得最多的是女子,就不怕胆大的女子拦了他的路? 赵士程在倒茶水,听到李娇娘这一句话,惊得手都抖了抖。 他愕然看向李娇娘,“唐……唐姐姐?” 赵童也问,“李娘子,哪个唐姐姐?” 他认出来了,这李娘子,便是那晚前来买宅子的那位娘子。 “唐二少爷的妹子,唐婉。”李娇娘微微一笑。 赵童惊愕地看着赵士程,“郎……郎君?” 赵士程脸色微讪,看向赵童,“你去买些点心来,只有茶水,可不是待客之道。” 骊歌坊做看戏的生意,也做吃食的生意。 客人们前来听戏看曲,不得带吃的进来,一切吃喝全得到这坊间购买。 吃喝的品种众多,有小吃点心茶水瓜果,也有热菜热饭。 小点心瓜果茶水,雅间外的走道上,不时有人兜售叫卖。 赵士程是前来偷偷看唐婉的,哪有心情吃东西?只买了壶茶水。 这会儿李娇娘来了,看到桌上仅有的一壶茶,他觉得有些失礼,便叫赵童去买。 另外,他不想赵童这个碎嘴听唐婉的事情。 赵童想听“唐姐姐”的故事呢,却要被赶到外面去买东西,嘟囔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赵士程这才问李娇娘,“李娘子,不知你说的唐……唐姐姐有何事找我?” 因为激动,他袖中的手指抖了抖,说话的声音也打颤起来。 这一切,都逃不过李娇娘的眼睛,谁叫她拿着赵士程和唐婉的剧本呢? 她便说道,“唐姐姐听说,她二哥求了赵官人,央求赵官人在稽山书院给她找个夫君,赵官人一时之间寻不到,急得都病了,她心疼赵官人。” 心……心疼他?赵士程一颗心狂跳起来,眼神乱闪。 “对……对对,确实不好寻,找得差了,怕误了唐娘子一生。” “所以唐姐姐叫我递话给赵官人,不必替她寻什么夫君了,她自己会找。” 自己找?赵士程压下内心的激动问道,“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李娇娘说道,“当然要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了,学问还要好,最重要的一点是会画画,还有……脾气要好,乱发脾气可不行,她胆小,男人大声说话,她会吓着。” “……” “还有……,婆婆要好,她前婆婆对她太苛刻,她受了不少苦,她希望未来的婆婆是个温和的人。” “……” “还有……,男方一定要喜欢她,而不是看上她的钱或家世。”她看向赵士程,“她暂时说了这些。” 赵士程心中说道,这些,不正是说的他吗? 他母亲性情温和,不像唐氏那样说话咄咄逼人。 他也从没有看上唐婉的钱财和家世。 他的家世,足可以同唐婉相配,而钱,他会赚。 “好……我……我记下了。”赵士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你记下做什么?她要自己找。” 赵士程讪讪道,“我帮她留意着。” 李娇娘又笑着道,“她说了不需要了,她不需要旁人帮她寻,她自己会留意的。赵官人,她说你的心意她心领了,还是不麻烦赵官人了。” “好……好好……”赵士程完全没有听进去李娇娘说的话,胡乱应道。 “那,我话也传到了,告辞。”李娇娘站起身来,朝他微微颔首,走出了雅室。 她故意走得慢,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 没一会儿,有脚步声追了上来。 李娇娘悄悄笑了起来。 如她所想,赵士程忽然反应过来,快步追了出来。 他走出雅室,正好看到李娇娘走进前方一个隔间。 离着她的隔间,只隔着三间。 唐婉……便在那一间么? 赵童买了些点心果子走回来,见赵士程呆在门口,讶然问道,“郎君,你看什么呢?” 赵士程往他手里看去,只见赵童的手里,捧着四个纸包。 纸包里,有红枣糕,有冬瓜糖,有胡饼,还有金桔。 “东西给我,你在雅室里坐着听戏,我找个朋友去。”赵士程将四个纸袋抓在手里,走开了。 赵童眨着眼,往雅室里看去,李娘子已经走了。 “郎君越来越奇怪了。”赵童一个人走进了雅室。 关门时,他才想起,赵士程一包吃的都没有留给他,全拿走了! “郎君,你好歹给我一包吃的啊,我一个人坐着很无聊的。”他飞快追出去,可是已经看不到赵士程了。 赵士程走到拐角,又去买去了。 “唉,忙活一场,什么吃的也没有。”赵童只得关了门,喝着茶水解闷。 好在戏台上开始了表演,两个扮着仙童的人,在表演吞云吐雾。 赵童将吃的事丢开了,兴冲了冲看戏去了。 …… 赵士程来到楼道的拐角口,那里间小屋里在售卖吃的。 卖吃的大娘子见他穿着不俗,马上笑着打招呼,“官人啊,要买些什么?” “姑娘家,最爱吃什么?”赵士程的目光,往一堆吃的上面扫去,琳琅满目的,他都看花眼了。 “松子啊,桂圆干啊,葡萄干啊,还有个八宝糕啊……”她尽挑贵的说。 赵士程提了一串钱,放在她的手里,“挑最好的买。每样买一些。” 这一串钱,有五六百文了。 卖吃食的大娘子笑着接在手里,“官人,您是给心爱的姑娘买的?我给您挑个好看的纸包着,方显得您的用心。” “不……不是,买给自己吃的。”赵士程慌忙摆手。 口里说不是的,言语还慌乱的,分明就是的。 大娘子在这里卖吃的多年,早就见多不怪了,她笑而不语。 她取了几个精美的纸袋,一样样装着。 那淡黄色的纸袋外面,描有折枝海棠。 如此精美的纸袋,唐婉会喜欢? 买了十二包,赵士程捧在怀里,往唐婉的雅室走去。 可是,到了近前,他又不敢敲门了。 赵士程在走道里走来走去地犹豫着。 骊歌坊里一个侍女,打此经过。 他忙喊着她,给了她几枚钱,叫她送到唐婉的雅室里。 这雅室就在眼前,这大官人却不敢进去,必是不好意思。 侍女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忙笑着道,“大官人放心,我必送到。” 她将一抱纸袋子接到手里,赵士程则飞快回到了自己雅室,站在门口,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赵童惊讶地看他,“郎君,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赵士程挥手,示意赵童别说话。 他在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有人叫我送给你们的。”那侍女敲开了门,说道。 “哦?谁呀?”李娇娘问。 “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大官人。”侍女说道。 第341章 礼尚往来 李娇娘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多谢了,我收下了啊。”她朝赵士程那边方向大声说道,笑眯眯接在手里,关了门。 赵士程松了口气,关了门,回到座位上。 赵童捧着杯子,喝着第三杯茶水,“郎君,你在做什么呢?” “看你的戏,戏台上表演的是什么?”赵士程撩起袍子摆,坐到椅上,往戏台上看去。 只见那戏台上,红橙黄绿一片妖娆,他却分不清谁是谁,那几人是在表演什么,唱的是什么。 他的思绪,还在门外。 “演的是个树妖,爱上一个人的故事。”赵童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 李娇娘将一堆吃的,放在唐婉面前的桌上。 “来,吃东西了。”她搓着手,寻找着最好吃的那一种。 这些吃的,值几百文了?全是些贵的。 赵士程今天可是下了大手笔来讨好唐婉。 不不不,赵士程对唐婉,一直都是大手笔,比如那些扇子。 那个更值钱。 他居然一送送几年! 百灵看着十几袋子的吃的,两眼放光,“哇,都是姑娘爱吃的,姑娘,你可有口福了。”又发现纸袋外面画着海棠花,笑道,“这包装袋子好精美,送东西的人好有心呢。” 唐婉坐着不动,眨着眼疑惑问道,“娇娘,谁送来的?” 李娇娘笑眯眯道,“赵官人。” “什么?赵……赵官人?”唐婉惊讶了,“他……他为什么送吃的给我?” 她见都没有见过他! 李娇娘拿了一个金桔剥着皮,笑着道,“唐姐姐不是要我同赵官人说说,不要他做媒吗?我刚才找到他对他说了。他说一定是自己能力不够,唐姐姐才会不要他出手帮忙,他很是愧疚。这会儿送来吃的,大约是想用吃的来道歉。” 百灵笑着道,“这个赵官人可真是老实啊,姑娘并没有怪他呀,姑娘不要他做媒,是不想这个时候出嫁而已,并不是嫌弃他的能力。” 李娇娘吃了一个桔子,又用竹签扎了块蜜枣吃起来。 这时期的蜜枣没有加添加剂,枣子外面抹的是纯蜂蜜,甜软可口。 她一连吃了三口,甜得倒牙。 “百灵说的对。”她咬着吃的,含糊说道。 百灵见她吃起来,也捏了块红枣糕放进嘴里。 好好吃,百灵马上两眼放亮。 唐婉却皱起眉头,“就这点小事,就要送东西?我不能收,把这些还回去。” 李娇娘嚼着蜜枣,说道,“啊?可我已经吃了两个金枯,四个蜜枣,还吃了一块冬瓜糖了。”她看向浅了不少的纸袋子,“这退不了?” 百灵睁大双眼,也吓着了,“六块红枣糕,我吃了两块了……” 唐婉气得不想说话了,“你们……你们怎么这么能吃?” 李娇娘笑着道,“不要钱呢,所以就吃了。” 百灵也点头,“香香甜甜的,闻着就诱|人,忍不住……就吃了两块……” “那怎么办?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的,我怎么能收人家东西?还是个陌生男子的?”唐婉瞪一眼李娇娘,又瞪一眼百灵。 百灵委屈地看着李娇娘,用眼神求救。 李娇娘喝了口茶,压下嘴里的甜味。 她按着唐婉的手,说道,“唐姐姐,就算我和百灵不吃,你也不能原样还回去。” 唐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还?” 李娇娘说道,“唐姐姐你想想啊,人家送来东西,是带着诚意的,没有帮到忙,而感到愧疚,你却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赵官人怎么想?他会以为你怪着他,他一定更加愧疚了。” 唐婉吸了口凉气,“这……这这,我竟没想到这里。” 百灵点点头,“姑娘,李娘子说的没错,不能原封不动的还。” 李娇娘说道,“唐姐姐要是真觉得没有怪着赵官人,可以还同等值的物品,并跟他说,你没有怪他,叫他不要多想。” 百灵又点头,“嗯呢,李娘子说的对。” 李娇娘瞥了她一眼,心中好笑道,这丫头,是吃了东西嘴短吗? 唐婉想了想,说道,“百灵,你拿些钱去买些吃的,也送往赵官人那里,要不要相同的,你换着几样买。” 百灵站起来,“是。”刚要走开,她犯愁了,“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李娇娘笑着道,“去,我知道他在哪里。” 百灵松口气,抓了钱袋子塞到李娇娘的手里,“那就劳烦李娘子了。” “一点都不麻烦。”李娇娘笑着摇摇头,走出雅室,来到楼道口的杂货摊。 卖吃食的大娘子,马上笑着招揽生意,“娘子要买些什么?” 李娇娘说道,“大娘家包装食物的纸袋,有哪些种类,我先挑个好看的。” “哦,有三种色,一种姑娘家喜欢的画有海棠花的,一种是竹青色的,一种就是普通的土黄。土黄的不要钱,画海棠花和竹青色的,要另外加钱,三个袋子一文钱。” 李娇娘笑了,赵士程有心了,特意挑了海棠花的。 “我要竹青色的,买十二样吃的。”李娇娘道。 “好嘞。”大娘子拿了一堆袋子放在一旁,又拿了双筷子,“娘子要买哪些,我来装。娘子不必脏手。” 李娇娘记着刚才吃的那些,排除一大部分,选了些男子们爱吃的装了十二样。 “加上四文钱的纸袋,一共是四百八十二文,您给四百八十文。”大娘子爽快说道。 李娇娘给了钱,抱着纸袋往回走。 这时,她看到王蕴和陆游一前一后走来了。 “陆表哥,王五姑娘。好巧,你们也来这里玩啊?”李娇娘笑微微拦着二人。 陆游自动站得离着王蕴远远的,淡淡应了一声,“嗯,是李弟妹啊。” 王蕴大大方方微笑着,“哟,原来是你啊。你如今可真有钱呢,买这么多吃的。”她往李娇娘的怀里看去一眼,扬眉一笑。 这十几个袋子的零嘴,价值有四五百文了? 李娇娘还真舍得买。 李娇娘看了陆游一眼,故意说道,“不是我的,是另有人买的,叫我拿去给唐姐姐吃的。” 陆游马上看向李娇娘。 王蕴微笑道,“是……是唐娘子的二哥买的?” 李娇娘摇摇头,“不是,是一位公子。” 陆游的神情马上不好看起来,眯着眼盯着李娇娘。 王蕴看了陆游一眼,又问李娇娘,“你说的公子,是谁啊?” 李娇娘轻轻一笑,“他不让说。而且,不让我说是他买的,叫我悄悄送给唐姐姐。” 王蕴冷笑,“这才和离几天呢?就与一位公子有了礼物来往?” 陆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气得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 李娇娘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这件事,不归王姑娘管?她前夫都能带着王姑娘光明正大的出来玩,有个人暗中爱慕她,送她东西吃,是她的问题?她可没有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出行。今天陪她出来的是我和百灵。” 说完,她抬步就走了。 把王蕴气得脸都青了。 陆游的袖子重重一甩,冷着脸大步往前走。 王蕴快步跟上,“陆三公子,陆三公子你等等我啊……” 陆游没理她,而是越走越快。 很快,他就走到一楼去了,而王蕴,还在二楼小跑着追着他。 李娇娘站在栏杆旁,看到这一幕,笑眯眯地走开了。 她抱着吃的,敲着赵士程雅室间的门。 “谁呀?”赵童在门后问道。 “我,李娘子,有事找赵官人。”李娇娘大声道。 里面,赵士程飞快往门口看去,“去开门。”他紧张地坐正身子,等着李娇娘进来,跟他说唐婉的事情。 门开了,李娇娘并没有进来,而是将一抱吃的塞到赵童的怀里。 “送给你们的,拿着。”她笑着道。 赵童惊讶了,“送给我们的?”好多吃的啊,还是很贵很好吃的点心,“谢谢李娘子。”赵童开心地说道。 李娇娘摆摆手,“不要谢我,又不是我买的,我只是跑跑腿,帮着送东西而已。” 赵童眨了眨眼,“啊?不是李娘子买的?那是谁送的啊?” “你们家主人知道的,这叫礼尚往来,他送了人家东西,人家的回礼而已。”李娇娘看了眼里面坐着的赵士程,微笑着说道。 paoshuba.com 赵士程听完李娇娘的话,惊得呆住。 礼尚往来? 这么说,是唐婉的回礼? “好了,东西也送到了,我回去了,你们慢用。”李娇娘笑着道,“对了,全是她精挑细选购买的哟。” 赵士程袖中的手指握了握,鼓起勇气站起身来,飞快走到门口,“李……李娘子,替我说声多谢。” “不用谢啦,说了是礼尚往来而已。”李娇娘摆摆手,笑着道,“我走了。” 她转身便走,回唐婉的雅室去了。 赵童往那里看去,口里咦了一声,“那间隔间里,是谁呀?” 赵士程将赵童推了进去,关了门,“李娘子走进去了,当然只有李娘子了。” “可我总觉得,里面还有其他人。”赵童想了想,说道。 赵士程眯着眼,盯着他的脸沉声说道,“赵童,忘记了我平日的教导么?” 赵童的脖子下意识地一缩,“郎君,我记着呢。” “背一遍。” 赵童叹口气,“是。不得将他人的私事,当闲话随意乱传播,看见了他人的秘密,要当没看见。” “记着你刚才背的话。” 赵童垂着头,“记着呢。” “过来吃东西。” “是!”赵童又欢喜起来,乐呵呵跑到桌子边,“郎君,全都能吃吗?” “当然,礼物送与我们了,当然能随便吃了。” “太好了!”赵童高兴极了。 赵士程看他吃得高兴,也挑了几样吃着。 他不爱吃零嘴,因为大多是甜的食物。 可这会儿吃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的腻味,甜食吃到嘴里,有着说不出的软糯香纯。 …… 李娇娘走进雅室,将送礼物的事,对唐婉说了。 唐婉松了口气,“好了,两不相欠了,我最怕欠人情了。” 李娇娘心里却笑着,不见得呢,过了今天,唐姐姐你的人情,怎么也还不完的。 今天的戏目,全是欢快的。 比如,有仙姑游人间,嫦娥游月宫。 都是山海经中的神仙故事,腾云驾雾的,演得十分的欢乐。 这时期的舞台道具简单,也很直白。 腾起的雾,是几个站在台下的小厮,抖着白色薄纱营造而成,妆扮成仙子的女子,便站在那些“雾”中,轻歌曼舞。 虽然舞台简陋,但在这时期,仍然是最先进的,人们看得津津有味。 百灵看得都忘记了吃。 三出戏看完,已是正午过半了。 唐婉和李娇娘还有百灵,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三人走到骊歌坊的门口,正要坐上马车时,又遇到了陆游。 他站在李娇娘的马车旁,手抓着车帘子,一瞬不瞬看着唐婉。 李娇娘皱了皱眉,这个陆游,居然记下了她的马车样子。 看他神情,他是早就等在那里了? 唐婉冷着脸,扭头不看他,“娇娘,有人抢了你的马车。” 陆游的目光,依旧看向唐婉,“婉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唐婉还是不看他,但脸色越来越难看,“娇娘,咱们该回了。” “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陆游说道。 唐婉冷笑,“我有马车,不劳你费心了。” 百灵也说道,“陆三公子,你还是送送别人,那位姑娘可没有马车呢。”她看向远远走来的王蕴,嘲讽一笑。 陆游没回头看,依旧看着唐婉。 唐婉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百灵,我们走!租马车去!” 李娇娘没有追上去,只提醒道,“百灵,好生照看好唐姐姐。” 百灵回道,“晓得了。”心里却道,怪事了,李娇娘平时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怕起了陆游? 陆游拦着马车不让唐婉坐,李娇娘居然不帮忙抢马车? 看看,唐婉现在都没车坐了,真是的。 陆游见唐婉走了,便要追过去。 李娇娘拦着他,“三表哥,这可不对呢,你不能再追唐姐姐了。” 陆游恼恨道,“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让开!” 李娇娘说道,“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事情,我拦着你们,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想成仇人吗?” 陆游一怔。 李娇娘又说道,“即便三表哥追上唐姐姐,三表哥又以什么身份去跟唐姐姐说话?” 陆游垂下眼帘,脸色沮丧起来。 李娇娘说道,“三表哥没看到唐姐姐正在生气吗?三表哥想跟唐姐姐说话,是不是得让她气消了再说呢?”她看一眼走来的王蕴,“我看,三表哥还是忙好身边事,再去找唐姐姐说话。王姑娘也是不能怠慢的,不是吗?” “你们在说什么?”王蕴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看了眼李娇娘,问着陆游。 “说……与你没有关系的话题。”李娇娘笑眯眯道,“对了,王姑娘,今天来骊歌坊,有没有吃好吃的东西?比如松子啊,蜜饯啊,金桔啊,葡萄干啊……” 王蕴的脸色忽然一变。 陆游什么都没有买! 那茶水还是她买的! 李娇娘又笑道,“没有吗?那还不去买?骊歌坊的曲子不怎么样,但里面卖的小零嘴,却非常好吃,唐姐姐吃了好多呢,吃不完的,百灵还打包了。” 陆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沉着脸,袖子一甩,走开了。 王蕴冷冷看一眼李娇娘,转身去追陆游。 …… 唐婉往大道上走去,百灵跟在她身后小跑着,“四姑娘你慢点,……咦,那里有辆马车,像是出租的,我拦下来问问价钱。” 百灵跑到路中间,拦着马车,“停停停,租马车,多少钱?” 赵童一愣,租马车? “我这马车不是租的,你别处问问。”他车里坐着他家郎君呢。 赵士程正在闭目养神,马车忽然停了,车帘子被风吹得飘起一角,他看到唐婉站在路边,神情焦急。 赵士程惊讶了,她怎么在这里? “不是租的?那……那打搅了……”百灵退后让开。 赵童正要接着赶车,这时马车里的赵士程说道,“童儿,让她上车,载她们一程。” “哦,好呢。”赵童喊着百灵,“喂,你回来,我载你一程?” 百灵眨着眼,“你车里有人呢,我们不坐。” 赵童道,“那是我家郎君,他又不是恶人。” 百灵冷着脸,“你说不是恶人就不是恶人了?恶人脸上写字了?” 赵童气得嚷着,“诶,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坐就不坐,犯得着这样说我们郎君么?我们郎君好心载你们一程,你们居然还不恶言相向?好心没好报。” “百灵,不可这样。”唐婉摇摇头,“我们等等娇娘,她可能马上就来了。” 百灵瞪一眼赵童,“是,姑娘。” 车里,赵士程想了想,挑了帘子走下马车。 他朝唐婉和百灵拱手一礼,“娘子不嫌弃,这马车让与娘子暂时坐坐,我走着便是。” 赵童惊讶了,“啊?郎君?你……你走着回家?那么远?” 百灵看到赵士程,更是惊讶,“怎么是你呀?” 唐婉看一眼赵士程,心中叹道,这人长得真标志,又一想,她盯着个男子看,像什么话?飞快将目光挪开。 又听百灵的口气,像是认得的人,忙问,“百灵,他是谁?” 百灵笑着道,“姑娘,她是二少爷的客人啊?住咱们宅子西院的那位。” 唐婉恍然,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朝赵士程还礼,“原来是赵官人,有礼了。” 她温婉有礼,赵士程竟不知所措起来,“请……请起……,请起。”整个人拘谨得不行,“唐娘子要是不……不嫌弃的话,马车让你坐,我……我走着便是,我……我去的地方不远。” 说完,他转身便走。 跟逃似的。 想过千万次见唐婉的情景,万万没想到,竟是见得如此的容易,而且,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会被她冷脸相待。 百灵眨着眼,“这个赵官人,怎么就跑走了?我们姑娘是老虎不成?” 第343章 宅子的真相 “郎君,郎君?”赵童喊了好几声赵士程。 赵士程却只摆摆手,很快就走远了。 赵童心里叹道,他家郎君心地真是好,宁可走着路,也要将马车让与他人。 “我们郎君走了,你们坐马车?反正我也是拉着空车。”赵童抱着马鞭子,不太情愿说道。 百灵瞪他一眼,问着唐婉,“姑娘,咱们将就着坐这马车?我看这大道上,也没有出租的马车跑来,咱俩一直站在这儿也不是事啊?冷风嗖嗖的,这天好像会下雨呢。” 心里又怪着陆游太过分,和都和离了,拦唐婉做什么? 看看,吓得唐婉只好跑走。 唐婉看一眼马车,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不过,我们不白坐,给他些钱。” 百灵笑着点头,“晓得了。” 赵童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眼睛顿时亮了。 给钱好,他喜欢钱。 百灵从衣兜里,抓了串钱给赵童,约莫有好几十文了,“我们姑娘给你的辛苦费,买果子吃。” “多谢啦。”赵童喜滋滋接在手里,揣怀里去了。 百灵扶着唐婉坐进了马车。 赵童马上说道,“你们上哪儿去?” 唐婉说了个地址。 赵童回头看了眼车内,惊讶道,“这不是我们旧宅子的地址吗?你们住那儿?” 唐婉听不明白,“什么旧宅子?” 百灵干脆挑了帘子,挪到赶车位那儿,拉着赵童的胳膊问道,“你等会儿赶车,你说清楚,什么你们的旧宅子?” 赵童便说道,“那宅子原是我们郎君的,前些日子,他卖掉了。我就说呢,怎么李娘子和你们在一起,李娘子曾经来看过宅子。原来,买宅子的是你们啊。” 百灵惊讶了,这还真是巧了,“姑娘,原来咱们买的宅子,是赵官人的。” 唐婉心中惊讶不已,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他既然是宅子的旧主子,在醉酒后休养时,居然都不走出屋子? 那个赵官人,还真是奇怪得很。 。 马车还没有到新宅,走到半路时,车外面忽然刮起风来,紧接着,天色暗了下来。 “这是要下大雨了?瞧这大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百灵挑着帘子,看着外面说道。 嫌冷,她又飞快掩了帘子,将车窗门关得死死的。 说下雨,没一会儿,还真的下雨了,大雨跟倒豆子似的,砸到马车身上,霹雳啪啦作响。 “糟了,郎君会不会淋雨啊?”马车外面,赵童忽然说道。 唐婉也想到这里了,那人将马车让与他,就这么走着回家,想必会淋雨。 她有些过意不去了,便对赵童道,“你将马车赶快些,我们回了宅子,你再去寻寻你家郎君。” “好嘞,你们坐好了。”赵童扬了扬马鞭子,往马背身上狠狠抽去。 但是雨下得太大了,加上天色又昏暗,马车根本跑不快。 紧赶慢赶的,马车终于赶到了宅子门口。 赵童松了口气,“到地方了,你们下车。” 百灵拉开车窗门,先一步跳下马车,冲进了宅子里,拿了把大的油纸伞出来。 “姑娘,当心脚下,雨下得太大了,门口的积水都成河了。”百灵将手伸进马车里。 唐婉跳下马车,走到屋檐下,回头对赵童道,“你快去找人!” “晓得了。”赵童一直担心着赵士程。 他将马车掉了个头,沿路寻着赵士程。 经过他们住的小宅时,赵童发现宅子门关着,他又接着赶车寻人。 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赵士程,也不知人走到哪里去了。 赵童在街上找了五六圈,琢磨着可能回家了,他又回到宅子里看。 果然,宅门半开着,赵士程已经回来了。 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正拿干布巾擦着头发呢。 赵童叹着气,“郎君,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没躲雨吗?” 赵士程微微笑道,“恰好走到河边了,那里又全是些小树,住宅也离得远,可不就淋着了?” 赵童走进卧房,给他找干净的衣裳,“你也真是的,为什么将马车让与别人,自己淋着雨?咱们又跟她不熟。” “唐娘子是唐二公子的妹妹,不算陌生人。”赵士程道。 他帮了唐婉,淋这场雨,不委屈。 赵童抱着一抱衣衫,朝赵士程走来,讶然说道,“就是那个刚刚和离的妹子?” 赵士程的目光攸地一沉,冷声说道,“妹子就是妹子,为什么特别说一句和离的?再敢提迹‘和离’二字,当心我罚你。” 赵童看到他冷煞煞的目光,着实吓了一大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郎君这种眼神。 太可怕了,像是,他是郎君的仇人一样。 赵士程接过赵童手里捧着的衣裳,“去烧热水给我。” “是。”赵童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呢,这是? 郎君最近,古怪得很。 …… 到底是深秋时节了,又是寒雨,赵士程淋了雨之后,泡了热水澡,还是没有驱走体内的寒气。 到晚些时,他竟发起烧来。 赵士程搂着大氅,坐在火盆边上,时而冷得发抖,时而又是满脸潮红。 这可把赵童给吓着了。 “郎君,你这是染了风寒了,我去请大夫,你坚持下。” 赵士程揉了下额头,“你去请诚信医馆的李娘子来,她医术不错。” 赵童撇着唇,“我没瞧见她医术好啊?” 赵士程的眸色又冷下来,盯着他,“叫你去便去,越来越多话了。” 赵童只好去请李娇娘。 李娇娘见唐婉离开后,又拦了会儿陆游,这才赶着空马车离开。 她心中盘算着,唐婉没有马车坐,而赵士程的马车,走的是唐婉回家的路。 赵士程只要稍稍一大胆,就能和唐婉说上话。 要是赵士程再胆小,她就得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了。 她正想着唐婉的事情时,赵士程的书童来了,说赵士程病了,请她去看病。 李娇娘惊讶了,“病了?早上看到他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了?” 提到这件事情,赵童还在生气呢。 “我们郎君傻子呗,自己的马车让给别人坐了,他自己走着回家,结果呢,遇到下大雨了,淋了雨,就病着了。” “哦?他将马车让给谁了啊?”李娇娘试探问道。 “就是李娘子原先的亲戚,唐娘子。”赵士程冷哼着道。 李娇娘心中笑了起来,这个赵士程呀,说你什么好呢? 送美人回家得亲自送呀,送马车算什么回事? 还把自己折腾病了。 李娇娘收拾着药箱,“好,我去看看他。” 。 见到赵士程,李娇娘果然看到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脸色苍白,可见这场风寒来势汹汹。 “赵官人,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病成这样?”李娇娘往他脸上看来,促狭笑道,“你只是送唐姐姐回家而已,怎么还病着了?” 这赵士程的嘴唇毫无血色,神情倦怠,不过,一双眼睛仍是极亮的。 赵士程脸色微窘,咳嗽了两声说道,“李娘子是大夫,靠的是说笑话治病么?” 李娇娘将药箱放在桌上,正色说道,“好,我就不逗笑你了,你是怎么病着的,我来的路上,听你的书童说过了。” 赵士程朝赵童瞪去一眼。 赵童一脸委屈,“不说怎么病着的,大夫怎么看病?” 赵士程,“……”他还有理了? 李娇娘朝赵士程看去一眼,心中明了,这个赵士程,将心事都藏于心里,没有对书童说? 这岂不是会憋得慌? 她眸光微闪,对赵童说道,“赵童,你去烧些热水来,草药泡脚,驱寒功效十分见效。” “噢,我这就去。”赵童跑出去了。 李娇娘这才给赵士程看起病了。 赵士程只是普通的风寒病,除了发烧,再便是嗓子疼,没有大病症。 她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道,“赵官人,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还没有答谢我呢。” 她向陆游要的诗集本子,陆游已经抄完了。 两千首诗,三十来个本子呢。 现在,她怎么着也要向赵士程讨要几副画。 也不枉她来宋朝一游。 没准哪天回去了呢? 那收藏的那些诗集呀,画册啊,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第344章 说和 那她可就发了! 赵士程以为说的是看病的事情,便说道,“李娘子辛苦上门为我看病,我当然会感谢了。” 他会出双倍的诊金。 因为李娇娘透出的消息,让他今天见到了唐婉。 李娇娘笑眯眯道,“钱呢,给得太俗气了,不如,你画几副画给我?要画得好一些哦,我要收藏的。” 画?赵士程疑惑了,她居然只要画? “好,我给李娘子画几副挂于墙上的扇面画。”昨天他听李娇娘向唐婉的侍女讨要过大幅扇面图。 李娇娘高兴了,“那就多谢了。” “李……李娘子……”赵士程看她一眼,大胆开口,“我买的那些吃的,她吃了吗?” 李娇娘正坐在桌旁,写着方子。 她抿唇一笑,她就知道,赵士程找她来看病,不可能只是单单看病的,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她看向赵士程,微微知道,“有,她很爱吃呢。” 赵士程高兴了,眼神更加亮了,“那,她最爱吃爱吃什么?我下回多买些。” “最爱吃的有,蜜枣,红豆糕,炒松子,炒西瓜籽,还有五仁饼,对了,她最爱吃甜食。” “好,我记下了。”赵士程在记里,默默记下这些。 开好了方子,李娇娘又喊来赵童,叮嘱他买药吃药的事,便离开了这里。 不过,她也没有马上回医馆,而是骑马来到了唐婉的新宅。 守门的常林看到她前来,惊讶道,“李娘子来了?” 瞧这小厮的话,她不能来吗?瞧他瞪眼瞪得跟牛眼似的。 李娇娘从背包里摸了包薄荷叶给他,“给你和常平的,能提神。” 哥俩眼皮子浅,得了东西就笑呵呵起来,“四姑娘在后宅呢,我们替你看着马儿。” 宅子并不大,李娇娘走了几回,就记熟了路线。 她来到后院正房的东厢房,那里,传来叮咚的琴乐声。 还有婉转的歌声。 看来,唐婉和离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呢。 都有心情弹琴唱歌了。 而她前世忧郁早逝,这一世,会平安到终老? 李娇娘走进月洞门,喊了声音“唐姐姐”。 百灵从里迎出来,笑着道,“是李娘子来了,这时候怎么来了?天都要黑了呢,路上好走?” 晌午的时候,下过大雨,沿路都是积水。 李娇娘微微一笑,“我骑马来的,走路不碍事。” 她走到廊檐下,退了沾了湿泥的鞋子。 百灵拿了双干净的便鞋给她穿上。 唐婉从卧房走出来,笑着道,“娇娘你来得正好,我自己写了曲子,弹着玩呢,你来听听,看好不好听。”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摇摇头看她,“唐姐姐好兴致呢,可有的人啊,这会儿却生起了病。” 这没来由的话,唐婉听不懂。 “生病?谁啊?” 李娇娘看着她,摇摇头,“唐姐姐呀,中午你回家时,坐的马车是谁的?” 唐婉不好意思道,“是二哥一位朋友的。” “是赵官人?” 唐婉转过身去,“我也没说要坐他的马车,是他让与我坐的,盛情难却,又是二哥的朋友,我只好坐了马车。娇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刚从赵官人家看病回来,他将马车让与你坐,走路回家,恰好大雨来袭,他淋了雨,病着了。”李娇娘叹了一声,“病得很重呢,大约前晚的醉酒并没有完全醒酒,这一淋雨,自然就病了。” 唐婉心中愧疚起来,病了? 这说起来,是她害得赵官人生了病。 百灵这时说道,“唉呀,这说起来,是我们害得人家生了病呢。” 百灵也这样说,唐婉的心中更加的愧疚了。 她转身过来,看着李娇娘道,“娇娘,你好生给赵官人看好病。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二哥得担心了。” 李娇娘笑起来,“我是大夫,我又收了他的诊金,当然会给他看好的,唐姐姐你不用担心。” 唐婉脸色一红,嗔道,“娇娘,你瞎说什么呢?谁担心他了?是二哥会担心!他是二哥的恩人。” 李娇娘抿唇一笑,“晓得了,是二哥和唐姐姐的恩人。他今天要是不借马车给唐姐姐,这会儿生病的该是唐姐姐了。” 百灵说道,“姑娘,要不要去看看那赵官人?” 唐婉眉毛一竖,“我是女子,他是男子,我怎能去看她?尽胡说!” 百灵不敢说话了。 李娇娘往她主仆二人脸上看去一眼,不禁好笑起来,“好了,天不早了,我得回了。” 唐婉挽留她再坐会儿。 李娇娘摆摆手,“医馆里忙,骆诚哥和福旺两人都不会给人看病,我得尽早回去才是。” 唐婉说的是客气话,她也不会真的挽留娇娘。 她巴不得娇娘快走,她好忙她的事情。 唐婉叫百合送走李娇娘后,马上来到卧房的箱笼那里,翻出一些药材出来。 又找了个锦盒装起来。 “百灵,你出门一趟,将这个送给赵官人家。” 百来眨着眼,“啊?这时候啊?”她往外面一看,天都朦朦黑了。 “难道还要我亲自去么?”唐婉沉着脸,“要不是人家送马车给我们俩坐,我们这会儿都生病了。” 百灵点点头,“好。不过……”她眨着眼,“姑娘,可不能让二少爷知道了,他会训斥姑娘的。” “我自然知道的。”唐婉催着百灵快去送药材。 百灵将药才揣进袖子里,踩着木屐出了门。 回来的路上,赵童那个长舌的小厮,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说了他和赵士程的住址。 百灵当时和唐婉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赵官人,就住在新宅隔壁的巷子里。 就百来步的距离。 百灵时常出门给唐婉买东西,她出门去,常林常平都不说什么。 百灵往身后看去,发现常林常平都在宅子里,没有走出来,她快步绕进了巷子里。 青石板的巷子里,积水不多,木屐走在上面,铿哧作响。 百灵一口气跑到赵士程的宅子门前。 看这宅子门的式样,果然如赵童所说的一样。 她伸手拍了门,“赵童,赵童?” 赵童正在屋里煎药,听到声音,他大步跑出来看。 “赵童开门。”百灵又喊着。 “咦?是你呀?”赵童很意外,忙将门打开了,“你不是唐娘子的侍女吗?有事?” 百灵往宅子里看去,有淡淡的药香从正屋那里飘出来。 赵士程果然病着。 “你家郎君的病,严重吗?”百灵眨着眼,问道。 赵童心里正怪着唐婉和百灵这主仆俩,没好气道,“当然严重了!病得都起不来床了,这会儿正昏迷呢。”、 百灵吸了口凉气,病得这样严重了? “那……那你得好生照看好赵官人才是啊。”百灵说道。 赵童冷哼,“他是我主人,我不照看好他,谁照看?要你多操心。” 百灵撇着唇,“我这不是关心他么,你怎么这么说话?” “口头关心有用吗?病能好吗?”赵童冷笑。 “嘿,你这小屁孩!”百灵从袖里取出一个锦盒,塞到赵童手里,“这里有一只老山参,等你们郎君的病好了,煎给他吃,补身子的。” 说完,百灵转身就走了。 老山参? 赵童惊讶了,忙打开锦盒来看。 可不,里头装着一只半尺来长的山参,看成色和大小,一定不便宜。 赵童关了宅子门,匆匆跑进正屋来,“郎君,郎君?” 宅子是小宅子,二进门的。 站在宅子门口大声说话,卧房里的人能清楚的听到。 这会儿是傍晚,又是雨后,四处都很安静,百灵清脆的嗓音,赵士程听得一清二楚。 “是唐家的侍女百灵来过了?”赵士程问道。 他内心隐隐紧张着。 百灵前来,可是唐婉派她来的? 赵童笑着道,“郎君猜对了,对了,这是百灵送来的老山参,郎君看看这个,是不是好的老山参,值多少钱?” 赵士程看他一眼,将锦盒接在手里,锦盒有一尺长。 他打开盖子,果然看到里面有一支成色极佳的老山参。 这根老山参,价值二百贯以上。 唐婉,居然送给他这么贵的礼物? “是好的山参,好生收着,我这会儿病着,不能吃补品。”赵士程关了锦盒,递给赵童。 第345章 赵童高兴了,“这还差不多,算唐娘子有点儿良心,不枉郎君让她坐了回马车。” 赵士程却说道,“赵童,我帮人不求回报,倘若别人非要送答谢礼,我们也要记得回礼。” 赵童不太情愿地说道,“这不是她应该答谢的吗?怎么还要回礼呢?” 赵士程沉下脸来,“赵童,这叫礼数,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她送你再送,这不是没完没了?”赵童不满地嚷道。 赵士程,“……”他气得不想说话了,书童这么笨,早知道就该叫长随留下来,让赵童滚到临安去。 “药煎好了没有?拿来与我喝。”赵士程换了个话题说道。 “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 陆家。 刚掌灯的前院正房里,唐氏正在训斥着陆游。 “我让你陪着王姑娘去听曲子,你怎么丢下她一个人跑回来了?还害得人家淋了雨?” 陆游忍着心中的烦躁,“她有侍女陪同着,有马车,哪里需要我相送?况且我……我当时有急事。” “什么急事?哼,当我不知道?你见到唐婉了是不是?”唐氏冷笑。 陆游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唐氏怒道,“仅此一次,下回再让我发现你跟她见面,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陆游无声一叹,“娘,不会了。” “不会最好!” …… 次日一早,百灵刚服侍唐婉起床梳洗,前院守门的常林来了,站在月洞门那里高声喊着她。 百合在擦桌子,“这一大早的,常林找你什么事?” 百灵拍拍袖子的皱褶,不耐烦道,“我瞧瞧去,常林常平的事情就是多。” 唐婉往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妆容,说道,“宅子里的仆人太少了,我再去买几个回来,常林要跟着二哥出门,还要守院门,还要传话,哪里忙得过来?” 百合笑着道,“姑娘,咱们既然打算在这里长住,确实要再买几个仆人回来。” 唐婉点头,“嗯,一会儿我跟二哥商议下。” 百灵来到月洞门那儿,挑了下眉,问常林,“什么事啊?” 常林眯着眼,盯着百灵,“你在外面,交朋友了?” 百灵眨着眼,这是哪来的事?“瞎说什么呢?我哪有朋友?” “那这是什么?”常林将一个提篮递向百灵,古里古怪说道,“外头人送你的,还特意交待,要我亲自交到你的手里,哦,是个少年。” 外头人? 百灵狐疑地看他一眼,接了过来。 提篮是细竹条编的,而且是崭新的,上面盖着盖子。 百灵揭开盖子,发现里面装着一篮子吃的。 难怪闻到十分诱|人的香气了。 十几个纸袋里,装有各色糕点,还有蜜饯,还有一袋子热呼呼的甜枣糕。 这些吃的,值好几百文了。 百灵正要问,那个外人是谁时,发现纸袋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她服侍唐婉多年,认得不少字,忙拿起来看。 看了之后,她笑了起来。 这些吃的,哪是送她的,是送唐婉的。 “有劳你拿来给我,多谢了。”百灵拎着提篮,兴冲冲跑屋里去了。 常林:“哎……,你就不送我点?”小气!那么多吃的,也不分他一袋! 常林嗤了一声,转身走了。 百合见百灵笑眯眯提着个篮子走进来,笑着问道,“谁送来的?瞧把你高兴的。” “不是送我的,是送姑娘的,不过呢,我们俩都有口福哦。”百灵笑着道。 唐婉一向大方,自己有吃的,都会和侍女分享。 她们虽然是侍女,但唐婉待她们,却像姐妹一样。 昨天在骊歌坊,得了那么多吃的,唐婉只吃了很少一点,其他的大多数,全给了她们俩个侍女。 她们吃不完,还分了几袋子给常林常平。 今天又是十几袋子的吃的,唐婉一定又吃不完。 松子炒西瓜籽还可以放几天,新做的热糕点,放上三天后就会长霉的。 那是不能吃的。 “送给姑娘的?”百合将篮子接过来,打开来看,“哇,好多吃的,谁送的?” “不晓得,不过,有张字条。”百灵笑着道。 字条上面,写了句诗,画了一支折枝海棠。 百灵想着,这不可能是送她这个侍女的,一定是送唐婉的。 唐婉从卧房中走出来,一脸疑惑,“送我的?字条呢?” “这个。”百灵拿起字条,递向唐婉。 唐婉马上打开来看,看过之后,她心中不禁笑了。 这是那个赵官人送来的。 “姑娘,笑什么呢?”百灵眨着眼,问道。 “说我送的礼太贵重了,他不好意收那么贵重的,所以,送了回礼以示感谢。”唐婉笑着道。 难怪二哥喜欢和那个赵官人结交了,这个也太实诚了。 小小的谢礼而已,他居然还送回礼? “十二样吃的,这么多,一天哪里吃得完?送两袋子给常平常林,挑两袋子给二哥,其他的,咱们自己吃。”唐婉将吃的放在桌上,挑捡着说道。 百灵挑了袋子绿豆糕和一袋子胡麻饼,拿去前院给了常林。 常林马上喜笑颜开,“下回有人找你,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百灵想到一件事,小声说道,“有人找我的事情,你不得跟二少爷说,也不许外传瞎说,否则……,哼,别想我再送你吃的。” 常林捧着热乎乎的绿豆糕,马上点头,“好,不过,你得多给些,少了不够吃,常平嘴巴大,吃得多。” 百灵点头,“行,就这么说好了。” 难得有人肯和姑娘来往说话,可不能被二少爷知道了,百灵如是想着。 …… 次日一早,李娇娘才打开医馆的大门,就见门口停了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陆游? “原来是三表哥,三表哥怎么有空来了这里?进来坐会儿。”李娇娘闪身让开,又喊着福旺,“快去喊骆诚哥,陆三表哥了。” 福旺是陆家的人,他给陆游见了个礼,就往后院跑去喊骆诚去了。 骆诚在后院喂马。 听说陆游来了,他眉尖微微一皱,洗了把手跟着福旺来到正堂。 只见陆游的气色不是很好,眼圈下方,浮着青色。 “三表哥来了,老太太和表伯母都好吗?”骆诚朝他微微点头。 陆游说道,“都好呢。”他看了娇娘一眼,道,“我不是来请三弟妹看病的,我是……想问你们一件事情。” 古里古怪的表情。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说道,“什么事啊,三表哥?” 陆游神色挣扎了一番,还是说道,“婉……婉儿如今住哪儿?你们知道吗?” 问唐婉的住址? 李娇娘的脸色马上沉下来,只听骆诚马上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她。” 陆游看向李娇娘,“弟妹昨天和她在一起,应该知道的?弟妹,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再帮你写本诗集,不,两本,三本也是可以的。” 李娇娘心里叹了口气,诚然您老人家的诗集,九百年后能卖高价,但她不能靠出卖朋友获得利益。 那很不君子。 “我也不知道,是她来找的我,我这么忙的,很少出门呢,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李娇娘摇摇头。 陆游不甘心地问道,“真不知道?” 李娇娘再次摇头,“不知道。” 陆游神情颓败,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李娇娘追了上前,问道,“三表哥,你找唐姐姐有什么事?下回她找我,我帮你问问看。” “不麻烦了。”陆游没有回头,坐上马车离开了。 骆诚说道,“他不肯说,想必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想见一见而已。” 李娇娘冷哼,“都和离了,好聚好散了,两人又没有孩子牵扯,有什么好见的?”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历史上的唐婉,就是因为陆游频繁骚扰,害得唐婉思虑过多而死。 陆游坐着马车往回走,走了一程,他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又喝令陆来运停车,“停车,再折回去!” 李娇娘和骆诚不肯说,他找福旺问问看。 福旺可是他陆家的人,敢不说实话试试! 第346章 打听 陆游今天起得特别早,卯时一刻就起了床。 早饭也不吃,在院里走了好几圈后,又催着小厮陆来旺套马车出门。 陆来旺问他,起得早可有急事,他也不说,只说往前走。 陆游脸色不好看,陆来旺也不敢多问了,就按着他说的方向赶着马车。 最后,竟是在李娇娘和骆诚的医馆前停下了。 进了医馆不到一碗茶水的时间,陆游又走了出来,吩咐他往回赶车,坐进马车之后,又是闷声不吭的。 陆来旺心说,三少爷和离之后,变傻子了不成? 总是神神叨叨的。 只是,马车还没走出一条街,这又折回来。 陆来旺彻底不懂了。 “三少爷,您这一大早的,究竟要干嘛啊?” 陆游挑了帘子,往前看去,马车又快到医馆了。 “将马车停在医馆旁的巷子里,你走进医馆去,把福旺喊出来。别说我找他,就说,是你想问他点事情,快去!”陆游沉声说道。 陆来旺和福旺都是家生子,两人的父母都是陆家的老仆人。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不说关系特别好,时常一起出门玩,一起当差,倒是常有的事情。 陆来旺将马车停好后,走进了医馆。 李娇娘看到他来了,便问道,“咦?来旺?有事吗?” 陆来旺笑着道,“表少夫人,我找福旺说几句话,他哥叫我问的。” 李娇娘的目光,往医馆外面看去,没看到马车。 这是停在别的地方了? 她点了点头,“福旺在后院呢,你去找他。” 八成是陆游叫陆来运来的。 问她问不到,问起了福旺? 福旺可不知道唐婉的住处,问了也没有用。 “是,多谢表少夫人。”陆来旺松了口气,还担心李娇娘不让他找人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来到后院,陆来旺拉了福旺就走,“跟我走,三少爷找你说话。”他小声道。 福旺虽然在李娇娘这里当差,拿的是李娇娘给的月银钱,但他的身契仍在陆家,他仍是陆家的人。 听说陆游找他,他马上跟着陆来旺就走。 在正堂看到李娇娘,李娇娘也没有说什么,只说道“快去快回”。 福旺跟着陆来旺,来到医馆旁的小巷里。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陆游。 “三少爷,您找我?”福旺走上前,问道。 陆游往左右看看,发现李娇娘没有跟来,他从袖子里取了一串钱,放在福旺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 福旺惊得赶紧道谢,“多谢三少爷。”无缘无故的打赏,一定是要他办差,他便又说道,“三少爷可是有事情吩咐?” 陆游道,“当然,你知道少夫人现在住哪儿吗?” 福旺眨巴着眼,“少夫人?” 陆游这才发觉,说顺了嘴,“是小唐氏。她和离后,并没有离开越州城,昨天我还看到她了,她和表少夫人李娘子一直有来往,福旺,你知道她的住址?” 原来三少夫人是问前妻的事呢。 可福旺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啊,表少夫人没说过。”福旺直摇头。 陆游道,“不知道的话,你马上去查出来告诉我。” 福旺十分的为难,“三少爷,我天天在医馆里,我不知道怎么查啊。” 陆游骂了一句笨蛋,“你只是老太太派到医馆去帮忙的,又不是他们买的仆人,你可以随时出门,出门的借口,还需我教?” 福旺一怔,对呀,他可以随时出门。 “三少爷,我该怎么查呢?” “不难,你悄悄跟着表少夫人,不就知道了?”陆游提醒说道。 福旺眼神一亮,“是,三少爷,我明白了。” 陆游道,“查到消息后,你马上报与我知道,我再赏你。” “晓得了。”福旺马上回道。 回到医馆,李娇娘朝他淡淡看去一眼,“福旺,你们哥俩说了些什么?” 福旺心虚,“没……没说什么?说是要给我相门亲,问我愿不愿。” 李娇娘笑着道,“相亲是好事啊,姑娘不错的话,就娶进家门呗。” 福旺窘着脸,“我娶媳妇的钱还没有攒够呢,我想先等两年再说。” 。 下午打烊之后,李娇娘又骑马出了门。 她没有背药箱,只骑马离开的。 福旺马上悄悄跟了上去。 李娇娘骑马走的是大街,虽然是傍晚打烊之后,但街上仍有不少行人和车马在行走着。 这种情况是无法策马的,李娇娘骑着马儿慢慢地溜达着。 福旺只需小跑着,就能轻松跟上了。 绕过一条街,又穿过一条巷子,李娇娘在一所宅子前停下了。 宅子的门还开着,李娇娘下了马,朝宅子里喊了一声,“常林,帮忙看下马儿。”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小厮,从宅子里跑了出来。 福旺认出了小厮,这是小唐氏唐婉哥哥的一个随从。 随从也在,主子定然也在了,小唐氏的哥哥住这里,那么,小唐氏也一定住这里了。 打听到消息的福旺,马上高兴起来。 他转身往陆宅跑去。 陆游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意外,原来在那条街? 他给了福旺一把赏钱,“好了,这件事,不能跟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说。” “晓得了,三少爷放心。” 福旺离开后,陆游马上骑了马,来到唐婉的住处。 也是巧了,唐婉和李娇娘,正好走到宅子门这里来了。 这一天,唐二少爷买回了两个婆子,唐婉正带着两个婆子,查看宅子情况。 她们刚走到宅子门这里,说着木阁楼的事情,就听宅子门外面,陆游正和常林争吵着什么。 唐婉眉尖皱起,“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李娇娘疑惑道,“他怎么找来的?” 她看向唐婉,唐婉看向李娇娘。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你。”李娇娘摇头。 唐婉看着她,“娇娘,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意外而已。这越州城太小了,我哪天出门不小心遇到陆家人,他们跟在我后面,也会找到这里来。或者,他们稍一打听,也会知道这里。” 她涩然一笑。 没和离前,没见陆游有这么在意她,这都和离了,还找来做什么? 她心中讽笑着。 李娇娘这时候想着,莫非是陆游跟着她寻来的? 今天一早,陆游就找到医馆去了。 “唐姐姐,我帮你赶走他。”李娇娘想到,可能是自己的疏忽,让陆游跟来了,心中很是愧疚。 唐婉拉着她的手,“我去,你去了没有用的。他见不到我,还会再来,我要让他彻底死心!” 李娇娘看着她的眼睛,“唐姐姐……” “我无事。”唐婉微微一笑,“他左右不了我的心了。” 她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他说一句话,她心里会激动好多天。 现在,他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唐婉推开李娇娘,走了出去。 “常林,吵什么呢?”唐婉站在台阶上,目光清冷看一眼陆游,问着常林。 常林马上走回来,“是……是陆三少爷,非要进去,我说二少爷不在,四姑娘是女子不便见外人。可陆三少爷非要进去,我们便吵起来了。” “我现在在这儿呢,有什么话,陆三少爷请说。”唐婉不看陆游,目光看向前方,淡淡说道。 陆游走上前,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婉儿。” 唐婉的脸色马上暗沉下来,“单独?我们只是陌生人,单独说话怕是不妥?” “那……你带上你的侍女也可以。”陆游叹了一声说道。 “不行,有话你便说,不说请走!”唐婉伸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陆游忍了忍,“我改天再来!”说完,转身骑马离开了。 “莫名其妙!”唐婉甩袖进了宅子。 李娇娘和唐婉又说了会儿话,给了她一些管宅子的建议后,便回了医馆。 福旺还没有回家,正在后院看骆诚切草药。 李娇娘牵着马儿走进了院内。 福旺马上笑着跑上前,“表少夫人回来了?” 骆诚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马缰绳,“回来啦?”又发现她沉着脸,蹙眉问道,“怎么啦?” 李娇娘冷冷看着福旺,“好你个福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背着我干什么了?” 第347章 唐婉的硬气 福旺吓了一大跳,李娇娘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什……什么事啊?表少夫人?” “哼,什么事,你们以前的三少夫人的住址,是你告诉给你们三少爷的?” 福旺死命摇头,“我没有说!我都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撒谎!有人看到你出现在唐姐姐家的宅子门口,你既然不知道,怎么会去那儿?不说实话,我将你送回到老太太那里,你不忠心,我不要你了!”李娇娘瞎编了一句话,故意吓着福旺。 福旺还想跟着李娇娘学医呢,不经吓,马上说了实话。 他把陆游给他好处的事,以及跟着李娇娘到唐宅的事情,跟李娇娘都说了。 “我们对你不错,你居然背着我们这么做?福旺,你太让人失望了。”骆诚冷冷说道,“我们不喜欢说假话背着我们擅自做事的人。” 李娇娘也道,“你是陆家的人,听陆三表哥的话,也没错,可你不该瞒着。” 福旺吓得赶紧着道歉,“我再不敢了,表少爷表少夫人。” 李娇娘闭了下眼,“行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家。” 福旺唉声求饶,“表少夫人,表少爷,你们不会赶我走?” “看你表现,你且先回。”骆诚看着院子门外,“再不回家,天黑可不好走路了。” 福旺沮丧着脸,往家走去。 李娇娘坐到椅上,冷冷说道,“一定是福旺跟着我,找到了唐姐姐的住处,我竟大意了。” 骆诚说道,“娇娘,你别自责。越州城这么小,唐姐姐久住这里的话,迟早会遇到陆家人,陆家人也迟早会知道她的住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话是这么说,总归是,福旺这人不可靠,我得换人了。”李娇娘不喜欢用心思不纯的人。 另外便是,陆老太太也时常找福旺回去。 福旺回去一次,陆老太太就找她和骆诚一次,总是说着叫骆诚去临安的事情。 骆诚不想去临安,李娇娘的想法,是尊重骆诚的,陆老太太执着于劝说骆诚回临安,让李娇娘已经反感了。 骆诚拍拍她的肩头,“这几天先让他当着差事,换人也要等找到人再说。” 李娇娘看着他,“好,先这么安排。” …… 陆游没有见着唐婉,不甘心的他,一连三天都来唐宅的门口候着唐婉。 唐婉气得门都不敢出了,只好一直呆在宅子里。 常林愤恨着道,“可气!偏偏二少爷出远门了,要两天后才回来,不然的话,二少爷一准将他轰走!” 唐婉成功和离,唐二少爷要将她的近况,亲自汇报给家里人听,昨天一早,便带着常平回湖州去了。 他给唐婉买了两个老成本份的嬷嬷,并将机灵些的常林留在宅子里看门。 可常林再机灵,只是仆人,他不敢动手打陆游。 面对陆游耍赖地守在宅子门口,他只能关门以示愤怒与嫌弃。 陆游连着几天都出门,却又没有去稽山书院,马上惹得唐氏知道了。 她抓着陆游的随从陆来运一问,方知陆游去找唐婉去了。 气得她又砸了一个茶杯。 “没出息的东西,和离了还去找小唐氏,他就不嫌丢人么?”唐氏抱怨着怒道。 曾娘子给她献计,“夫人,您光骂三少爷,只怕是无用的。” 唐氏压着怒火,“我不骂他骂谁?”她怎么生了个这么窝囊的儿子?总是想着一个女人? 还是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曾娘子道,“夫人,您就没有想过,可能是小唐氏在缠着三少爷呢?那天在骊歌坊,听说小唐氏是特意去见三少爷的。” 唐氏回过神来想一想,怒道,“极有可能!这个唐婉,她是不是知道三郎要娶王家姑娘了,她又不甘心了,又后悔了?想都不要想!我们家绝不会再要她,做妾也不要她!” 她站起身来,“我得找她去!警告警告她,叫她死了这条心!” 唐氏不知道唐婉的住处,不过,她有办法问出来。 陆来运赶着马车带着陆游出过门,陆游去了哪里,陆来运都会知道。 “夫人,就应该这样提醒下小唐氏。”曾娘子说道。 唐氏压着心里的怒火,“去,将来运找来!” “是,夫人。” 陆来运被找来了,唐氏见到他,马上就问道,“最近,三少爷是不是天天去找小唐氏?” 陆来运吓了一大跳,夫人怎么就知道了? “不说是么?曾娘子!”唐氏怒道。 曾娘子提着一根竹条,走到陆来运的跟前。 陆家罚下人,便是用竹条抽打后背。 那竹条弹在肉身上,疼得跟抽筋似的。 陆来运曾挨过一次打,想到挨打的疼,他马上开口道,“是……是的。” “她住哪儿?”唐氏冷冷问道,“快说。” 陆来运叹了口气,只得说了地址。 唐氏眯了下眼,“原来住那儿?那宅子,是她租的,还是她哥哥买的?” 陆来运摇摇头,“夫人,小的不晓得。” “哼,你怎么会知道?”她站起身来,“曾娘子,安排马车,我们去见小唐氏!” …… 常林刚把天天来门口站着的陆游打发走,陆家又来人了。 看这马车,更加宽大华丽些。 常林以为是陆老太太,敛了神色,走上前。 哪想到,帘子从里挑起,走下了唐氏。 常林马上后退开来,淡淡说道,“原来是陆夫人。我们二少爷不在,他出门办事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我不找他,我找小唐氏,我堂侄女。”唐氏扶着曾娘子的手,走上了台阶,“她人呢?快叫她来见我。” 唐氏曾是唐婉的婆婆,也是唐家嫡长房的姑太太。 只论前婆婆的身份,常林可以不理会,但说到唐家的身份,常林不敢得罪她。 他只好喊过在前宅扫地的婆子,“快去通知四姑娘,陆夫人来了。” 婆子不认得唐氏,但见守门小厮都怕,又见唐氏一脸的威严,马上飞跑到后宅,向唐婉做了汇报。 “姑娘,常林说,陆夫人来了,请您到前院见她。” 唐氏来了? 唐婉惊讶了。 走了一个陆游,又来了一个唐氏! 这母子二人,是轮流来骚扰她吗? 唐婉作为三房的女儿,不得不出来见唐氏。 唐氏见到她,开门见山便说道,“唐婉,我劝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别缠着我儿三郎了,他是不会回头的!” 跟着唐婉前来的百灵,直接气白了脸。 谁骚扰谁呀?麻烦搞清楚再来说话! “夫人,你弄错了,我们姑娘没有骚扰三少爷,是三少爷天天来吵我们家姑娘!”百灵忍不住说道。 “闭嘴!主子间说话,轮得到你个丫头抢话?什么教养呢这是?”唐氏冷笑。 百灵被骂得顿时哑口。 唐婉将百来拦到身后,“你站一旁去,我来跟夫人说说。” 百灵气哼哼瞪一眼唐氏,扭过不说话了。 唐婉微微一笑,“夫人,您亲自前来,只为教训我的丫头?我的丫头好不好,自有我来管教,还轮不到夫人?” 唐氏眯了下眼,这个唐婉,才几天不见,她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了? 居然敢顶嘴了? “放肆!好你个唐婉,有你这么对姑母说话的吗?”唐氏冷笑。 唐婉不看她,冷冷说道,“夫人有话就请直说,我不想听拐弯的话,我也听不懂!” 唐氏微微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三郎和王家姑娘的订婚日,定在十月二十六。所以,你再怎么骚扰三郎也是没有用的。请贴都发出去了,这是更改不了的事情,你不要再做无谓之争了!” 这么快就再婚了?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唐婉一点都不生气。 她微微一笑说道,“陆夫人,这是你们陆家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夫人,您有时间的话,还不如去通知其他人家?百灵,我们回去了。” 百灵冷冷看一眼唐氏,扶着唐婉就进了宅子门。 把唐氏气了个够呛,唐婉,敢对她甩脸色了? 常林朝她翻了个白眼,袖子一甩,也往宅子里走去,砰,把宅门关了。 第348章 上门炫耀 唐氏看着紧闭的宅子门,气得手都发抖了,“居然敢关门?他们居然敢关门?!” “表伯母,他们为什么不敢关门?人家自己的宅子,关了就关了,表伯母,你管人家关不关门的,是不是管得太过了?”李娇娘牵着马,缓缓走来。 她的身旁,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街坊。 其中,有扇子铺的小伙计。 小伙计指着唐氏道,“咦,那不是陆家的夫人吗?这宅子里的人,是你的仇人?陆夫人?” “就算是仇人,也用不着堂堂夫人亲自来叫骂?夫人,您这做法,可与身份不符啊。”有个老汉,摇了摇头。 “陆家?哪个陆家?”又有人问道。 “还能是哪个陆家?便是祖上被加封楚国公的陆家啊,楚国公夫人的儿媳。” “哦,想起来了,她三儿子和儿媳刚和离的那家?” “就是她家!不过,哪里是什么和离啊,是休妻!陆夫人看上有钱的王家姑娘了,嫌弃堂侄女小唐氏家穷,叫儿子休了原配小唐氏,要另娶王家姑娘了。” “咦,这家宅子的娘子,也姓唐呢,莫非这家的娘子是陆夫人的前儿媳?” “就算是,陆夫人又跑来做什么?人家跟她都不是一家人了,这巴巴的跑来,莫非还要欺负人家不成?” “堂堂高门陆府,也不过如此嘛。” 围观的几个街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唐氏气得脸都白了。 “你们胡说什么呢,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混话?滚开!再不滚,我们要报官了!”曾娘子护着唐氏,扶着她上马车。 可是围观的人堵着马车门,不让她们走。 唐氏气得浑身发抖,又不能破口大骂。 这是在路上,她怕丢脸面。 李娇娘看着这一幕,无声冷笑起来。 这时,又听有人说道,“那不是陆夫人的三儿子陆三少爷么?他也来欺负小唐氏来了?” 大家往前看去,只见陆游也骑马来了。 陆游飞快翻身下马,走到人群这里来,“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他护在唐氏的面前。 曾娘子马上说道,“三少爷来得正好,快报官,这些人居然敢拦着夫人不让夫人坐马车,还敢诽谤夫人和我们陆家。” 陆游看了眼四周,“娘,你怎么在这儿?” 李娇娘走上前来,“表伯母,三表哥,我劝你们还是别报官了,这要是一报官,全城都知道你们欺负唐姐姐了,唐姐姐过些日子是要回湖州的,她在这里被人骂了,湖州城的人又不会知道她的事。但是你们一家,也不打算在这儿住下去了吗?” 唐氏的脸色,马上变得更难看了。 陆游呵斥着曾娘子,“快带夫人回去!” 唐氏狠狠剜一眼李娇娘,扶着曾娘子的手坐进了马车里,匆匆离开了。 陆游看一眼唐宅的门,脸色讪讪翻身上马,也离开了这里。 围观的人说了会儿话,也纷纷散去了。 “多谢了啊,小兄弟。”李娇娘笑着拍拍扇子铺小伙计的肩膀。 她刚走到这附近,便见唐氏正在呵斥着唐婉。 她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陆游知道唐婉的住址,又时常来骚扰唐婉,事情迟早会传到唐氏的耳内。 果不其然,唐氏找来了。 唐氏的眼里,儿子做的一切全是对的,儿子心情不好了,那只会是旁人惹的,儿子来找唐婉,不是儿子不对,是唐婉不好惹着儿子了。 当面争执,唐氏不会认输! 李娇娘深知这些旧时期高门夫人们最爱惜面子,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贵重。 既然怕丢面子,她就拿面子说事。 她找到扇子铺的小伙计帮忙,小伙计在这一带住了多年,认得附近街坊。由他出面,很快就找到了七八个邻居们。 李娇娘把事情一说,爱管闲事看热闹的人们,马上围攻起了唐氏。 看看,唐氏被气跑了。 扇子铺的小伙计忙摆摆手,“不要谢我啦,又不全是我的主意。” 李娇娘眨着眼,“那是谁的主意?” 小伙计嘿嘿一笑,“我收了他的钱,他不让我说呢。反正,有唐娘子的事情,你尽管来找我便是,我一定会帮忙的。” 他说完,就跑回铺子当差去了。 李娇娘眨着眼,有人暗中帮唐婉? 会不会是赵士程? 李娇娘看一眼唐宅的大门,没有进去,而是骑马往陆宅而来。 今天使计气跑了唐氏,万一唐氏换个地方找唐婉的麻烦呢? 她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进了陆宅,李娇娘直接来到后宅见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见到她,自然是高兴的。 “你可有些日子没有来了。”陆老太太笑着叫人看座。 李娇娘道了谢,在陆老太太身侧的小椅上坐下了。 她垂着眼帘,一脸愧疚说道,“早就想来看表姨祖母,只是,最近唐姐姐遇到了烦心事,怕她想不开,我正在开导她。” 陆老太太自是知道,李娇娘说的唐姐姐是谁。 说的是唐婉! 陆老太太一向心疼那个被和离掉的孙媳,奈何媳妇和孙儿都要和离,她一人说了不算。 听到李娇娘说起唐婉过得不好,她的脸色马上冷下来,担忧说道,“她怎么啦?你快说说!” 李娇娘便将陆游几番上门骚扰唐婉的事,和刚才唐氏带着曾娘子找上门训斥唐婉的事,以及曾娘子嚷着要报官的事,对陆老太太没有隐瞒地全都说了。 陆老太太的陪嫁井嬷嬷,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她这是嫌陆家的脸面丢得太少么?”陆老太太气得下闭眼。 她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李娇娘又道,“本来呢,唐姐姐只想在那里安静地住些日子,却不料,还是被人传消息传了出去,传到了三表哥和表伯母的耳内。” “谁传的?”陆老太太冷冷问道。 “也怪我自己,我走路没有留意身后有人暗中跟着我,我去看唐姐姐时,他一路跟到了那里,知道了地址。”李娇娘叹了一声。 “娇娘,你只管说是谁。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你不能藏着掖着!”陆老太太急着说道。 “是福旺。”李娇娘道。 福旺是陆老太太塞到她医馆的,要赶走福旺,她得找个好的由头来。 不然的话,陆老太太反而嫌弃她不领恩情。 陆老太太恼恨传小话的人,她就说咯。 “是福旺?”陆老太太沉着脸,“我晓得了,他既然不听话,就叫他再回来看门好了。” 李娇娘点头,“是。” 又坐了会儿,李娇娘便离开了。 她得将时间留给陆老太太罚唐氏。 如她所想,李娇娘离开后,陆老太太马上派人找来了唐氏和陆游。 “你们俩,还好意思再去找唐婉?也不怕世人笑话?”她不等二人开口,劈头盖脸喝道。 唐氏不服,辩解着说道,“老太太,是唐婉,是她总是缠着三郎,这眼看要和王家定亲了,可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陆老太太冷笑道,“可据我所知,是三郎主动去找的唐婉,人家不见,就天天去,闹得街坊全都知道了!你们居然还要嚷着报官?是嫌街坊笑话你们少么?”她伸手捂着胸口,“我……我这婆子快要被你们气死了!你们嫌我命长了想我早死是不是?” 唐氏吓坏了,忙上前扶着陆老太太,“老太太,媳妇……媳妇只是操心三郎的婚事,并不是有意为难唐婉。” “那你呢?几次三番的前去,是想做什么?”陆老太太们冷冷看着陆游。 陆游低着头,不说话。 他能说实话吗?他不能也不敢! 他只是想见见唐婉而已,他想告诉她,他后悔了。 “都不说话是不是?”陆老太太忍着怒火,“从现在开始,谁再敢去找唐婉,再敢去那所宅子,我就不认他这个人!我陆家,没这种拎不清的人!既然做了决定,选择了新的路,就给我按着自己的决定走下去!走回头路,只会让人瞧不起!” 第349章 因祸得福吧 陆老太太在陆家,有着绝对的权威。 唐氏和陆游都不敢反抗她的决定,两人一起回道,“是,再不敢惹老太太生气了。” 陆老太太沉了沉气息,各看了二人一眼,“去去,家里事情够多的,竟然还有心情去惹事?小七的订婚宴席也该准备起来了,她的事情办好了,就是三郎的,怎么都跟无事人似的?尽管些闲事?这眼见也没有几天清闲享了。” 十月里,陆家姑娘辈中最小的女儿陆小七要出阁,月末是陆游的定亲。 双喜临门,事情多,陆老太太操心着两人的婚事,没想到,正经管事人唐氏母子却不急,她能不生气吗? 唐氏悄悄拉下陆游的袖子,母子俩低着头一起离开了。 “真是不省心!”陆老太太冷哼。 离开后宅上房,唐氏马上警告着陆游,“你要是再去找唐婉,我死给你看!” 事情闹到这一步了,陆游哪里还敢?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再不会了。” “那是最好不过!王家要求明年正月成婚,被我提前到年底了,因为明年过了年你就得去临安参加厅试,咱们陆家的将来全靠你了,你要收收心了!” 陆诚心里一沉,“晓得了。” …… 离开陆家,李娇娘马上来唐宅见唐婉。 百灵见到她,松了口气地说道,“李娘子来得正好,快安慰安慰我们姑娘。” 李娇娘料想是因为唐氏说的那些话,她忙说道,“我来便是安慰她的。” “她坐在卧房里,连翻书的心情都没有呢。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百灵给李娇娘挑了门帘子。 进了卧房,李娇娘果然看到,唐婉正歪靠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发着呆。 “唐姐姐?”李娇娘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 唐婉回过神来,坐起身来笑着朝她招手,“娇娘来了?快过来坐,陪我吃杯茶。”又喊着百合点茶。 “对不起呀,是我大意思了,我没想到福旺会跟踪我,是他将你的住址告诉给三表哥的。我刚才去了陆家,跟老太太说了,我不要福旺了,老太太也同意了,这等吃里爬外的人,我坚决不要!”想到是自己大意,让福旺惹了事,李娇娘很是愧疚。 唐婉微微一笑,“别自责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发现我这里。我这里离着陆宅又不是很远,同住一个城,迟早会见面的。比如那天,陆三郎不是看到我了?要不是娇娘你拦着他,他一准会跟着我们的马车找到这里来。” 话是这么说,李娇娘仍是愧疚不已。 “好了好了,我根本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你巴巴地来说什么?”唐婉笑着道。 “那你还闷闷不乐的坐着?你吓着我了。”李娇娘往她脸上仔细瞧着,“你脸上满脸都写着心事多多。” “我……”唐婉咬着唇,她才不会因为陆游而起心事。 她是因为赵官人! 她刚刚发现,她之前买的所有的海棠花扇子,居然全是赵官人画的! 赵官人画好了扇子,放在扇子铺里寄卖。 难怪那些扇子,比别家的便宜一半还要多。 那天她买了五把扇子,小伙计还追着送了她五把,说是天凉了扇子打折。 买五把送五把。 哪有追着送打折扇子的铺子? 她当时竟没有想到其中的问题。 刚才她出门时,无意间偷听到扇子铺伙计和赵官人站在巷子里说话,她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仅这件事,刚才唐氏来闹事,那些忽然来的街坊,有好几人是赵官人出了钱请来帮着她说话的。 他为什么要帮她? 若说是因为二哥,他才出手相助的话,那几年前就开始低价卖给她扇子的事情,又作什么解释? “想什么呢?唐姐姐?”李娇娘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唐婉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想到我二哥临走时说的话,我心情不大好。” 李娇娘眨着眼,“他说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催着我快嫁人呗。”唐婉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马上嫁人,我想再休息一两年。” 李娇娘抿唇一笑,“唐姐姐不回湖州城的话,家里人也拿唐姐姐没办法呀!” 唐婉笑着道,“说得是呢。”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又说道,“娇娘,那两家铺子的租期,二哥帮我查清了。茶叶铺子和古玩铺子的租期,都要到年底才结束。” “……” “今年也只两个多月时间了,两家也不同意现在搬走。我想着,要不就这样,这两个月的时间,我正好想想做什么生意。到了明年正月里,我再接手过来。” 李娇娘赞同她的做法,“可以的,就这样安排。” …… 回到医馆,李娇娘将唐氏跑到唐婉宅子前吵闹的事,和陆老太太决定收回福旺的事,对骆诚说了。 “怪我大意了,没留意到福旺跟踪我。”李娇娘愤恨说道,“他将唐姐姐的住址告诉给了三表哥,三表哥天天跑到唐姐姐的宅子前守着,这便惊动了表伯母,表伯母骂唐姐姐骚扰三表哥,将邻居们都惊动了。” 骆诚皱眉,“事情闹得这样大了?” 李娇娘道,“我借机行事,将事情对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训斥了三表哥和表伯母,不准他们再去唐姐姐,唐姐姐算因祸得福。” 骆诚说道,“就算他们不到宅子前闹,将来遇到唐姐姐,他们也会在其他地方骚扰,你做的对,一次将事情办死!唐姐姐从此自由。” “……” “至于福旺……”他冷冷说道,“我们和他交情不深,他不听你的,听三表哥的,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太要收回去,我们就放他走。” “嗯,我这就找福旺来。”李娇娘道。 福旺自知得罪了李娇娘,不敢像以往那样笑嘻嘻的了,一直老实在呆在后院里。 李娇娘走到后院门口喊着他的时候,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晒着的草药。 “福旺,你来一下。” 福旺缩着脖子,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跟着李娇娘进了正堂。 骆诚将一袋子钱放在桌上,“这是你的工钱,结算到今天的,另外,我多算了一个月的钱给你,陆家老太太要你回去接着当差,我们也不好再留着你,必竟,你是陆家的人不是?拿上钱,你就走。” 骆诚说的是客气话,真实是,他将小唐氏的住址告诉给了三少爷,李娇娘生气了。 人家已经给了台阶下,他也只好拿了钱,“多谢表少爷表少夫人,那我回去了。” 福旺拿着钱袋子,朝二人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医馆。 骆诚打量着医馆,说道,“娇娘,别生气了,找可靠的伙计,可遇不可求,慢慢找。” 李娇娘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呢。这是在城里,比不了金山村。金山村,可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在金山村,她要找谁帮忙,出点钱能来半个村的人,就像她的小酒馆开业前后几天,全是村里人帮忙。 大家也不求工钱,都是自愿来的,而且还帮得十分用心。 离开金山村的前一天,她和骆诚哥收割稻谷,也全是邻居们来帮忙。 平时谁家有点忙,也都是靠左邻右舍相助。 城里人之间,知根知底的少,也因此少了坦诚相待的人。 骆诚这时说道,“我想到个主意,我们问问咱们铺子的左右邻居家,看看谁家有孩子愿意当你的学徒。” 李娇娘眸光一亮,“这个主意好,我待会去问问看,还是邻居们放心些。” 下午没什么人来,骆诚在医馆看守着,李娇娘就出门去窜门了。 她在此开医馆有些日子了,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李娇娘的医馆看病。 如果是小毛病,比如些微的嗓子疼,些微的上火牙疼,一点点小擦伤,她都不收钱的,给药。 因此,她和邻居们的关系,相处得十分的好。 李娇娘一出门,邻居们个个都同她打招呼,“李娘子,出门看诊去啊?” “不是,我闲逛散步呢。”李娇娘笑着道。 听说是闲逛,马上有人请她进来坐。 第350章 神秘少年 这是家酒馆,这会儿是下午过半的时候,酒馆里吃饭的人不多,只有两桌五个人在吃饭。 酒馆的三个伙计,一个在擦桌子,一个在同掌柜说话,守门的伙计,便拉着李娇娘问事情。 “我这左腮帮子最近老疼,这是怎么回事呢?一张嘴就疼。”小伙计张了张嘴,求救地问着李娇娘。 像这等小毛病,李娇娘给邻居们看时,都是的,不要钱。 李娇娘叫小伙计张大嘴,她取了根筷子压着他的舌|头往嘴里看去。 豁,牙龈红肿了。 上火了。 “你最近吃什么了?秋冬季易上火,你这是上火了,牙龈发炎了,半个喉咙都肿了,一张嘴当然疼了。”李娇娘笑着道,“不过,不是大问题,平时少吃上火的食物就行。” “没吃什么呀。”小伙计想不起来,自己吃了什么特别上火的。 李娇娘笑着道,“烧烤干燥的食物,最近最好不要吃,多吃水果和菜,你去买些甘草和金银花泡水喝,几天就好了。” 小伙计记下了,连连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浑身脏乱,头发乱蓬蓬的少年,走到了酒馆前。 这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瘦弱,脸色苍白,一双飞凤眼却生得极亮,十分贪婪地看着酒馆中桌上的饭食。 大约饿着了,还伸着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喂,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滚滚滚,快滚开!”刚才拦着李娇娘看喉咙的小伙计,马上变了脸色,伸手来推小少年。 小少年脸色惶恐,缩着脖子转身就跑。 只是,他并没有跑远,而是藏在酒馆旁的一株树后,将头探了半个出来,又往酒馆这里看来。 “你再看,再看我挖你的眼!滚!”小伙计朝他伸着手,做了个剜眼的动作,表情恶狠狠地吓着他。 那少年吓得脖子一缩,藏在树后不敢探头了。 “一个小傻子而已,你跟他斗什么气的?给他点吃的打发走,不就是了?”李娇娘从兜里摸了五个铜板放在小伙计的手里,“去,端碗面来给他吃。” 小伙计有些犹豫,“他那么脏……” 李娇娘黑着脸,又给了他两文,“把你家的碗和筷子也买下来行不。” 小伙计不好意思道,“李娘子,不是我计较,是……我只是个小伙计,我做不了主。不过您给了钱,倒是可以的。” “我晓得呢,快去端吃的来,记得多放些油。”李娇娘催着他。 她当然知道小伙计做不得主,所以才给了钱。 “好呢,马上来。”伙计抓着钱,跑进酒馆后堂去了。 李娇娘朝那小少年走过去,笑眯眯道,“别怕,吃的马上来,吃饱后,你就快些回家去。” 她发现,这少年虽然浑身脏兮兮的,衣衫又破又脏看不出原先的样式和颜色了,但一头头发却是十分的乌黑油亮,手指虽然脏,但纤长漂亮,脚上的鞋子,居然是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厚底靴子。 显然,这少年并不是穷家孩子,头发生得好,说明之前的营养好。 这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年,流落到此的。 她想到了被李家抛弃的自己,若不是骆诚相救,她已死在那个荒林了。 救他一救,希望他将来也救他人于危难之中。 没准因果轮回,他将来救她呢? 反正,出几文钱送他一碗面吃,她也损失不了什么。 少年怔怔看着李娇娘,眼神中透着警觉和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你稍稍等一下。”李娇娘微微一笑。 “面好了面好了。”身后,小伙计端着面走来了,他将面碗放在墙角的一块石头上,“来这里吃,刚煮好的汤面,还烫着呢,小心点吃。” 李娇娘朝小少年点了点头,“快去吃。” 小少年看了一眼李娇娘,看一眼小伙计,飞快冲到那碗面那儿。 他抓起筷子夹了面就吃起来。 倒底是太烫了,惊得他啊了一声,整个人哆嗦了下。 “真是个傻子呢,都说了烫着呢,你还这么急。”酒馆伙计笑了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抢你的。”李娇娘走过去,笑着道。 小少年吸了口气,朝面条吹了吹,这才放慢速度吃起来。 汤面很烫,屋外的冷风一阵阵吹着,将热气渐渐吹跑了。 少年吃得快了起来。 也是饿极了,一大碗的汤面,他几下就吞完了。 吃完后,他从袖子里取了块帕子,轻轻地擦着嘴角。 举止优雅。 酒馆伙计拍掌大笑,“傻子傻子真是傻子,这么脏的布,他还拿来擦嘴。” 李娇娘没有笑。 她眯着眼,打量着这少年。 这少年一定是后期变傻的。 他拿的帕子虽然很脏,但却是上好的织绢,那帕子一角,还绣着精美的银线图案。 而且,他刚才吃面时,没有发出一声的声响,不管是抓筷子吃面,还是拿帕子擦嘴角,所有的动用,都是赏心悦目的。 比陆老太太调教出的孙女曾孙女们,举止还要得体。 这少年的出身,绝不是来自一般的富有人家! 李娇娘看着他,好奇心顿生。 “你叫什么名?从哪儿来的?你父母亲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逛着?”李娇娘走到近前,和声问道。 少年茫然地看着李娇娘,摇摇头。 李娇娘:“……”好,真是个傻子? “李娘子,这是个傻子呢,别管他了。外头刮风了,李娘子进酒馆来烤火。”酒馆伙计又说道。 李娇娘看了少年一眼,进了酒馆。 谁知,那少年也跟着走进了酒馆。 这可把小伙计气着了,他撸了袖子就来轰少年。 少年这下急了,忽然拉着李娇娘的袖子大声嚷起来,“娘,救命!” 李娇娘:“……” 小伙计呆了呆,没一会儿他骂起来,“傻子你乱嚷嚷什么呢?李娘子才没有你这样的傻儿子!” 李娇娘哭笑不得,她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呀! 她目前的身体才十六岁,这少年都十三四岁了。 “我……我不是你娘,别瞎嚷。”李娇娘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推。 “娘,娘不能赶我走,娘。我还要吃,我饿——”少年忽然蹲下身来,抱着李娇娘的腿就哭了起来。 他一哭,加上伙计在大声呵斥,很快就引得酒馆的掌柜和吃饭吃酒的几人前来看情况。 一问,得知李娇娘大方地买了碗面给这少年吃,哪知是个傻子少年,缠着李娇娘喊娘呢。 也有过路的人,来看热闹来了。 有人轰笑起来。 认得李娇娘的人,就同情她说道,“李娘子,我们帮你拦着他,你快跑回家去。” 李娇娘掰开少年的手,“行了,别闹了,你叫什么名啊?哪里人啊?我送你回家。” 可少年又飞快抱着她的腿,更加焦急说道,“娘,不要丢下我,娘,琮儿会乖的,琮儿听话琮儿不惹娘哭了——” 李娇娘:“……” 这少年是受了刺激啊? 这是乱认娘啊,他的娘有她这么年轻……还貌美么? 李娇娘无语了。 “李娘子啊,你这是惹了个麻烦了呀。”有人同情说道。 酒馆小伙计撸了袖子走过来,“李娘子,我把他捆起来扔城外去,他就不会缠着李娘子了。” “不!不要捆我!娘,救命啊,救琮儿,救琮儿——”少年更加死死抱着李娇娘的腿,眼神惶恐。 看来,她是真的甩不掉了。 “好好,不丢你,你起来,你这样抱着我的腿,我也没法带你回家啊。”李娇娘低头看他,和声说道。 少年马上点头,脸上露了些笑容出来,“好,好好,我起来。”他松开抱着李娇娘腿的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笑着道,“跟娘走,有饭饭吃。” 又怕李娇娘跑了似的,细长手指将李娇娘的胳膊死死抓着。 李娇娘,“……”她心中哭笑不得地想着,就看你爹给不给你饭吃了。 出门找徒弟找伙计没找着,却捡了个大儿子回来。 李娇娘走上医馆的台阶,人没进门,就没好气地大声喊着,“骆诚哥,快过来看看你儿子。” 骆诚正坐在柜台后翻帐本,闻声往前看去。 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第351章 跟娘走,有饭饭吃 他飞快走出柜台,来到李娇娘和少年的面前。 “娇娘,他是谁?”骆诚指着少年,惊讶地问道。 “你儿子啊。”李娇娘走到桌边,抓了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少年跟过去,将手伸向李娇娘,“娘,琮儿也要喝水。” 噗—— 李娇娘被一口水给呛着了。 骆诚将少年拉开,黑着脸道,“你是谁?怎么乱叫人的?” 少年大叫起来,“娘,救我,他打我!” “喊爹。”李娇娘又喝了口水,笑眯眯道。 少年转身,怔怔看着骆诚,怯怯喊着,“爹……” 骆诚:“……”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娇娘,别胡闹,正经说话,他是谁?哪来的?”他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正经说着话呢,我儿子,也是你儿子,刚认的。不不不,他刚认我的,我不想认,他非要认,拉着我不放手呢。邻居们也都看见了,没办法,我只好领家里来了。”李娇娘叹了口气,将刚才在酒馆前的事情,对骆诚说了。 酒馆离着医馆并不远,就在医馆斜对面,中间隔着条路。 当初她想租下这医馆的铺子时,还是那个小伙计对她说,这铺子在闹鬼的事,她解决了“鬼”的事情,才租了个便宜铺子。 骆诚沉吟片刻,“算了,带回来就带回,家里不缺吃穿,多他一个也不嫌多。不过……”他冷冷看着少年,“不许拉拉扯扯,快放手!不听话,我把你扔城外去饿着你!” 喊娘也不行! 倒底是男的,老是拉娇娘的胳膊,像什么话? 他的眼神严厉,声音冷沉。 少年吓了一大跳,飞快缩回手去。 只是,身子仍是悄悄往李娇娘身旁靠。 骆诚气得想揍他,一个眼神刀子毫不客气地狠狠扫过去。 少年吓得打了个哆嗦。 “好了,好了,别吓他了,他就一傻子,你跟他呕气什么?”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倒了碗水递给少年,“刚才吃了面,嘴里油,喝口水润润嗓子。” 少年接过茶碗,飞快喝着。 茶水是温的,他一口气就喝完了。 还是像刚才吃完面一样,放下茶碗后,他又从袖里取出那块帕子,轻轻擦掉嘴旁的水渍。 骆诚惊讶了,“这么脏的布,他拿来擦嘴?”又一想,难怪是傻子了。 李娇娘说道,“骆诚哥,这少年的打扮和举止,你不觉得奇怪吗?” 骆诚看她一眼,打量起少年来,“看他的举止,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 李娇娘点头,“嗯,除了举止,还有打扮,别看他一身脏兮兮的,但这身上的衣料和脚底的鞋子,还有手里的这块脏帕子,用的全是好布料,而且是十分昂贵的那种,但愿他不是被抛弃的,是走丢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 骆诚想到,刚见到她时的情景。 她是被家人抛弃的,她不希望世上再有被抛弃的? “那就留下他。”骆诚道,“楼上有两间房,我再收拾一间出来给他住下,正好,铺子里缺伙计,叫他扫扫地,帮着拿个东西,应该学得会。” 李娇娘也是这样想的,“嗯,先让他住下来,再慢慢打听他的家人。” 少年听着他们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两人的脸上,都没有恶意的神情,他露出了笑脸,露一排齐整的小白牙。 “笑笑笑,你就一口牙是白的,全身都是黑的,我找身衣裳给你,赶紧把你的脏衣脱了。”李娇娘黑着脸,上楼去了。 骆诚朝少年点点头,“跟我来!” 少年眨着眼,跟了上前。 李娇娘进了卧房,找着骆诚的衣衫。 这少年比骆诚的个子要瘦,要矮一头,她将骆诚的一套旧衣下摆和袖子口缝短一寸。 至于腰身那儿,用腰带一束,问题不大。 还有鞋袜,那就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她现在的手头上不缺钱,医馆开了多日,加上租医馆结余的钱,她已经有近两千贯的钱了。 城外庄子上,还有一百匹马,她俨然是小富婆。 有钱之后,她就可劲地打扮骆诚,给他每季的衣裳,都准备了七八套。 鞋子帽子也是同色的配套。 如今这少年来了,她拿出两套给他穿,骆诚也不会缺少穿的。 哪天有空时,再给骆诚买几套。 李娇娘捧着衣物来到一楼的时候,骆诚也朝她走来。 “他洗干净了,把衣裳给我。” 李娇娘递了过去,笑着道,“我将你的一套旧衣改了改,给他先穿着。” 骆诚没反对,“我衣裳很多的,随便拿。” 他捧着衣裳来到浴房前,敲着门,“衣裳来了。” 门开了条缝,一只白净得不像话的手,怯怯伸出来,将衣物接了进去。 “还知道只开一条小缝遮羞。”骆诚挑眉,要是全傻的,不知男女有别的,他可不要这人。 喊娘也没用,倒底是大男孩。 李娇娘笑了笑,又回到卧房去了。 她得再找一套改一改,给少年换着穿。 不知是不是不会穿衣,少年在浴房里折腾了好半天,才怯怯开了门,走出浴房。 沐浴后的小少年,完全变了个样子。 骆诚惊讶得眸光闪了闪。 真漂亮,将来他和娇娘的孩子,不知有没有这么漂亮。 想想娇娘白白净净的脸,如画的眉眼,他俩的孩子,怎可能长得比这傻子差? 绝对要更漂亮! “头发也来洗洗。”骆诚指指他的头,又指指浴房外面一个木头架上的小木盆。 盆中装着冒着热气的温水,木架伸出的小隔板上,放着皂泥块。 少年看着骆诚,眨着眼,摇摇头。 骆诚挑眉,指着自己的头发,指指那盆中的水,做了个洗头发的动作,“这个要洗,不洗很臭的,没饭吃的。” 少年听懂了他的话,但却露出为难的神情,“不会。” 骆诚:“……”他忍着火气,挽了袖子道,“过来,我给你洗。” 权当练习好了,将来真有了儿子,不至于手忙手乱。 少年只是呆傻,并非全傻。 瞧着他的言行,也就五六岁的心智。 骆诚拉着他走到盆边,将他的头摁向水盆,他也知道将脖子伸得长长的。 骆诚伸手掬了水往他头上淋时,他会下意识地将头再往前伸一些。 “还不是全傻,还有得救。”骆诚道。 少年十分配合,骆诚很快就将他的头发洗净了。 当然了,头发里夹着不少灰尘,骆诚打了六盆水,才将他的发头洗净。 “将来我儿子要是有你这么脏,我非拿柳条抽他屁股不可!哼!” “琮儿干净,琮儿不脏。”少年朝骆诚咧嘴一笑。 现在的他,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又换了干净的衫子,头发洗过后,越发黑亮,初得他的脸更加唇红齿白。 整个人清爽利落,只要不说话,完全是个讨喜的孩子。 “是,干净了,为了将你洗干净,家里的皂泥全用完了,我得上街再买些回来。”骆诚黑着脸道。 他将一块大些的干布巾扔少年头上,“自己把水擦干,坐在太阳底下晒着,等头发干了再进屋去。” 怕少年不懂,他将少年按在小椅上坐下,“坐在这儿不许动,听到没?” 少年看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骆诚吐口气,带孩子好累。 灰毛卷球从院角的窝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少年的面前蹲下。 它吱着牙,“喂,叫什么名?哪儿来的?” 少年怔怔看着它。 “呔,原来是傻子!”灰毛卷球龇牙。 “呔,原来是傻子。”少年看着灰毛卷球,跟着说道。 灰毛卷球吓了一跳,“娘的,你听得懂老子的话?” 少年,“娘的,你听得懂老子的话?” 灰毛卷球吓着了,炸着毛往楼上窜,“娇娘,楼下有个傻子学老子说话!” 李娇娘正在缝衣裳,一把将窜来的小东西拎起来,“那正好,你就盯着他,别让他走丢了。” 她心中纳闷,这少年怎会听得懂的? 第352章 记忆力超群的儿子 将手里的一套旧衣改短后,李娇娘来到楼下。 少年看到李娇娘来了,马上咧嘴笑着喊她,“娘,我换了衣裳,好看的。” 他抖了抖袖子,拎着袍子摆左看右看,开心地笑着,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这一身衣裳虽然是旧的,却是上好的细布做的,骆诚也只穿了三回而已。 鸦青色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竟也不显老气,反而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漂亮得不像真人。 头发洗过,没有完全擦干,胡乱堆在头顶的发丝,正往下淌水,糊了他一脸。 但是,仍旧是好看的脸。 “嗯,琮儿真好看。”李娇娘笑着点头,将他摁在椅上坐下,“我帮你将头发擦干。” “好。”少年乖巧地坐着。 李娇娘开始套话,“你多大了?” “忘了。” 李娇娘:“……”算了,问不出来就罢了。 她是医者,通过看五官和手指皮肤,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少年的年纪,不会超过十四岁。 因为他的声音还是童音,还没有变声,五观也没有长开。 “你除了琮儿这个名,还有什么名?别人都叫你什么?”李娇娘又问。 知道完整的姓名,才好找到他的家人。 “忘了。” 李娇娘:“……”好,不记得。 “你从哪里走来的?”李娇娘又问,“从哪条路上走来的,指给我看看。”这个总记得? 少年歪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李娇娘以为他想得起来,正要专心听时,他眨了下眼说道,“不记得。” 李娇娘:“……”不气不气,他是傻子,跟傻子生气,自己不是傻子了? “好,不记得就不记得。”下回出门时,每天都带着他,她就不信,没人捡回去。 将他头发上的水擦了个大半干,李娇娘找了把梳子给他,“会梳头吗?” 少年捏着梳子,眨巴着眼,咧嘴一笑,“会。” 那就好,自己的事情会做,她会省心不少。 李娇娘将布巾,丢进了洗衣盆里泡着。 外面正堂里,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李娘子,我头疼,你给看看。” “来了。” 李娇娘忙去看诊去了。 一刻时间后,她再次回到后院,看到拿着梳子跟自己头发较劲的少年,她是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不会梳就放下梳子,我给你梳。”李娇娘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梳子。 他哪里是在梳头?他是在扯头发! 地上掉了好几缕头发了。 幸好他头发多,要不然,非得被他自己拔成秃子不可。 洗过的头发顺着梳十分好梳,李娇娘很快就给他挽了个发髻。 没有发簪,李娇娘折了根桂花枝替代了。 长得漂亮的孩子,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好了,过来给我帮忙。”李娇娘放下梳子,拍拍衣袖,“不给你找点事做,我怕你会瞎跑捣乱。” 她朝少年点了点头,往正堂走去。 少年乖巧地跟上。 这会儿没病人前来,李娇娘就整理药材。 回头时,发现他对捣药的罐子十分感兴趣。 抱着罐子左瞧右瞧。 李娇娘便抓了把药放在罐子里,“来,你照着我的样子做,把这些荮材捣得细碎细碎成粉。” 少年眨眨眼,表示听懂了。 他兴冲冲抱着药罐,坐到桌旁捣鼓去了。 李娇娘怕他瞎捣乱,又说道,“我吩咐你做事,你就做,没有吩咐你做事时,你就……”她找了本画了图画的书册放在他的面前,“你就看图画书玩。” 少年的目光,盯着那画册,眼神透着惊喜,“好。” 他丢下药罐,捧着书册来翻。 翻得很是开心。 捣药这件事,被他丢开不管了。 李娇娘翻了个白眼:“……”不气不气,这是儿子,不生气! 她夺过书册,放在一旁,将捣药罐塞进少年的手里,“先把药材捣碎了,碾磨成粉状给我检查后,才准看书,懂吗?” 说着,她捏了点罐子底的药粉末给他看,“要全都捣碎成这样的。” 少年眨眨眼,皱着眉头,抱着罐子接着捣药去了。 只是呢,他捣鼓几下,眼神哀怨地看一眼图册。 李娇娘被气笑了。 骆诚抱着一包东西,从大门外面走了进来。 少年抬头,微微一笑,喊了声“爹”。 阳光少年的微笑,一向能扫除人心中的阴霾。 骆诚看到他的微笑,原本不大好看的脸色,因这一声“爹”,喊得他脸色微窘,轻咳一声,“头发也梳了?很好,这样很好。” 这才像个人样,刚才简直是只泥猴子。 也不知谁家的孩子,被养成了这样。 李娇娘往他手里看去,“你买了什么?” “三块皂泥,半只烧鸡,一包盐巴,还有一包糖果,一把菜。”骆诚看向少年,“会做饭吗?” 少年摇摇头,“不会。” 骆诚轻哼,“就知道你不会。” 他将半只烧鸡和一包糖果放在桌上,拿着其他东西去了后院。 少年看着那包糖果,眼睛眨巴眨巴着。 李娇娘打开纸包,“吃。” 桔子味的糖果,是橙色的,香气诱|人。 少年抓了一颗就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抱怨道,“不及阿嬷做的好吃。” 李娇娘笑了,这是不饿了,挑嘴了? “阿嬷是谁?” “阿嬷就是阿嬷。” 李娇娘叹气:“……”等于没问。 天色渐渐暗了,一天又要结束了,李娇娘燃起了灯。 灰毛卷球抢过那包糖果,躲楼上吃去了,它口里骂着,“嫌弃就别吃了,呔——” 少年捣药很认真,原本全是指甲壳大小的药片,全被他捣成了米粒大小。 再放入碾磨石器里磨一磨,就成药粉了。 不过今天时辰不早了,这活儿得明天干了。 骆诚在厨房里做饭。 他现在已经是个十分合格的家庭厨师了。 今天的晚饭是切烧鸡,炒青菜,煎溪鱼,芙蓉鸡蛋羹,香菇肉汤,外加香喷喷的白米饭。 李娇娘和骆诚,现在做的是轻体力活,再加上肚内不缺油水,没再像在金山村那样,需进食大量肉食才能不饿。 他们平时吃的只有三样菜,有时晚饭是面汤或粥,再有时候是包子加汤。 总之,他们的晚饭量吃得很少。 今天多了个儿子,儿子长个子要吃,骆诚便多做了两样菜。 少年对香菇肉汤和芙蓉蛋羹十分感兴趣,两样菜几乎全被他吃了。 饭后,骆诚喊着少年一起去洗碗。 少年看着瓦盆里的碗盘筷子,抓着抹布一脸茫然。 骆诚叹气,“料想你也不会,手这么好看的人,哪里洗过碗?站一边去!” 他夺过少年手里的抹布,自己洗碗去了。 李娇娘笑着道,“不急不急,我慢慢调|教他,他粗活不会,细活总会有做的,他刚才捣药就捣得十分好。” 少年听出了在夸奖他,咧嘴一笑。 骆诚哼了一声,将碗刷得清脆作响。 李娇娘关了医馆门,整理医书时,她发现有一本被灰毛卷球的爪子抓破了。 气得她骂了几句,“小甜甜,再咬医书,我把你炖了!” 小家伙吓着了,缩在楼上的床底下不敢出来,“老子以为可以吃,闻起得有糖果味。” 李娇娘找来笔墨,开始抄写那一页破损的书页。 少年走过去看,说道,“我会这个。” 李娇娘便问,“你会什么?” 他指了指李娇娘写的字,“这个。” 李娇娘:我去,她怎么没有想到呢?他长得白白净净,穿的又是好料子,一定念过书。 “好,你照着抄写。”李娇娘将笔给他,将那页破的书页抚平整,方便他看。 少年瞄去一眼,瘦劲有力的徽宗字体,跃然纸上。 徽宗帝将前朝的瘦体字加以再创造,发明了有名的瘦金字体。 字体十分漂亮,瘦而有劲,李娇娘最爱这种字体,但一直没有习得其精髓。 眼下见少年写出比她好的字迹,她都想拜师了。 “字是跟谁学的?”李娇娘试着套问他的身世,小小年纪字写得如此好,真是不简单。 “忘了。” 得,还是不问了,反正问不出来。 一页只有几百字,少年很快就抄完了。 “我还会写。”他捏着笔,意犹未尽说道。 “写什么?”李娇娘听不明白。 “这个。”他指了指医书的封面,“黄帝内经。”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本《黄帝内经》她只有上半卷,下半卷她一直没找着。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熟读医书,但并不会背诵整本,只记得各病症的用药。 所以穿越而来后,她十分热衷于收集医书,用以巩固自己的医学知识。 这少年说他会,莫非看过下半卷? “那快写下来。”李娇娘重新抽了页空白纸,铺在少年的面前。 他想都没多想,提笔便写。 刷刷刷,很快就写好了一页。 李娇娘大喜,又铺了一张纸,同样,也是三下两下写完了。 李娇娘干脆将一大叠纸放在他的面前,“你想写多少就写多少。”她笑着道,“写得多,娘有奖励哦。” 少年高兴了,“我要放风筝。” 李娇娘:“……”大半夜的,你就不怕风筝缠树上去?“咱们换个,这外头天黑着呢,风筝看不见方向,没法飞。”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我要看有画的话本子。” 这个有,这个很多很多,她最爱话本子了,骆诚只要看到有卖的,就马上买回来。 她收集了好几十本了。 “好说好说,这个娘一定给。”李娇娘找出三本带图画的话本子,摊开在他面前,“写好了这些都给你看。” 少年高兴得两眼放亮,“嗯,我都要。” 他瞄一眼画本,又接着奋笔疾书。 偶尔停下笔想一想,但大多时候,都不带停地写着。 他写一页,李娇娘看一页。 李娇娘又惊又喜,她这是捡来了个宝么? 他居然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黄帝内经》来! 一沓纸写了大半,李娇娘兴奋地整理着。 骆诚洗好碗,烧好了洗浴水,进正堂来喊李娇娘。 李娇娘将少年默写出来的医书给他,“骆诚哥,想不到琮儿的记忆如此之好,居然能默写出《黄帝内经》来。” 骆诚扬眉,“你怎么知道,他默写的是对的?” 李娇娘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小时候熟读过,只不过,没有他的记忆力好,他写了出来,我再回想下之前背过的,竟是一字不差。” 骆诚看了眼少年,说道,“娇娘,这样看来,这孩子不是天生的傻,是遇到什么事,变傻了?你看看他的脑袋有没有受过伤,据说,脑袋受伤过,会失忆失聪。” 李娇娘点头,“我刚好想到这里,我这就给他看看。” 她放下手里那沓抄好的医经,对少年说道,“来,我瞧瞧你的胳膊。” 她抓过他的胳膊,把起脉来。 脉象正常,没有异样。 李娇娘又伸手抚向他的额头,闭了下眼,用异眼查看他的脑部结构。 这时,她发现了情况。 他的确受过伤! “怎样?”骆诚见她眉头紧锁,忙问道。 李娇娘收回手,“他确实受过伤,不过,这伤得太久了,不好治。”她看着少年的脸,“他似乎还受过刺激,恢复正常,怕是有些难。” 骆诚看着李娇娘,“这就是说,他会有很长时间,都是傻子?或是永远都是傻子了?” 李娇娘皱着眉头,“差不多,我尽量治治看。” 虽然是个陌生的少年,但这少年喊了她一声娘,认了骆诚这个爹,老话说,相聚便是缘。 冲这份缘,她应该出手相助才是。 “既然是难治的病,就慢慢治,别总忧心着,一时急不来的。”骆诚不希望李娇娘有心理负担,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我明白,今天天晚了,明天再说。”李娇娘笑着道。 “我再去收拾间卧房出来。” 骆诚上了二楼,收拾卧房去了。 李娇娘去了二楼她和骆诚的卧房,给少年找换洗的衣裳。 她又改了一套,这套的颜色是水青色,两套换着穿。 安排好卧房,骆诚拿了衣裳催着少年去洗浴。 下午的时候,骆诚监督着他,里里外外都洗过了,现在上|床睡觉,他只要求他洗净脸刷好牙,泡泡脚。 少年很听话,骆诚怎么说,他怎么做。 虽然笨了点,但很听话,骆诚对便宜儿子相当满意。 楼梯将楼上的两间卧房,隔成左右两间。 少年住西边间,李娇娘和骆诚住东边间。 他跟着骆诚走进卧房,新奇地看来看去。 骆诚将床上的被子抖开,“你就睡这儿,记着,睡到床上后,就老实闭眼睡觉,不许开门跑来跑去。” 他可不想睡得正香的时候,半夜三更去找儿子。 他宁可找娇娘。 少年有些怕他,乖巧点头,“知道。” 骆诚看他一眼,这才离开。 李娇娘和骆诚,都以为少年晚上会闹,谁知,睡到天亮,也不见他闹。 两人走出卧房时,少年正坐在他卧房的门槛上,以手支着下巴发着呆。 李娇娘笑了起来,“骆诚哥,你说不让他随意走出卧房门,他记得牢牢的呢,看,一直坐着。就是衣裳没穿齐整,这头发也乱得很。”她朝少年走过去,“我给他梳梳头。” 骆诚拉着她,“我去,你洗脸去。男孩子得爹调教才有男人气概,当娘的别管。” 李娇娘笑了,“好好好,你管。”她喊了声,“琮儿,早啊。” 少年笑着朝二人跑过来,“爹,娘。” “你爹给你梳头,我下楼洗脸去。”李娇娘朝他挥挥手,去楼下了。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落。 “这么大个人了,还粘娘?”骆诚冷笑,“进屋来,把衣裳重新穿一穿。” 正反也分不清,他真是服了! 少年乖巧地点头,“哦。” 进了屋,骆诚耐心地教他认衣裳的正反,教他如何系衣裳带子。 整理好衣裳,又教他如何梳头。 少年一直点头一直回答,“晓得了。” 第353章 宝藏儿子 也不知真晓得还是只知答应,骆诚叹气,先这么教。 收拾好,骆诚拍拍他的肩头,“下楼洗漱去,带你去吃早饭。” 少年马上笑起来,“好。”乐颠乐颠跟着骆诚下了楼。 依旧是骆诚照看少年,带着他上茅房洗脸刷牙。 李娇娘开医馆门,开始营业。 今天天气晴好,她打算晌午后出城采采药去。 有些药材,城里的药铺都没有。 而她开的一些方子,必须要那些药材,听说城外的山里有,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早饭是骆诚在街上的包子铺买的包子,外加刚煮沸的牛乳。 牛乳是李娇娘要求买的,来了越州城后,她每天早上喝一小碗。 牛乳里加了糖块,甜丝丝的。 骆诚起初喝不习惯,不过,跟着她喝了一些日子,他也喝顺嘴了。 一人四个小肉包,一碗牛乳。 李娇娘笑眯眯喊着少年,“吃吃,这是灌汤牛肉包,陈记的包子是这附近做得最好吃的。” 少年看着牛乳,眨巴着眼。 骆诚以为他不喜欢喝牛乳,瞪眼看他,“不许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挑食不长个子!” 少年点了点头,“我天天喝这个,好喝的。” 他捧着碗,一口气吸了大半。 倒将骆诚惊住了。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看着少年,“每天早上,谁给你买牛乳?” “阿嬷。”少年道,眼神黯然下来,“阿嬷死了,没牛乳喝了……” 李娇娘一怔,看向骆诚,骆诚的眼神,同样是震惊的。 她拍拍少年的肩头,笑着道,“没有阿嬷,不是有阿娘和阿爹么?你又可以天天喝牛乳了。” 少年抬头,看着李娇娘露了个笑脸,“阿娘好。”又看向骆诚,“爹好。” 骆诚轻咳一声,讪讪道,“吃吃,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吃吃。”少年将阿嬷死的事,马上抛开到脑后,又开心吃起来。 还是没心没肺的傻子好啊,忧伤打击不到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许是忧伤过度变成这样的呢? 李娇娘看着少年,心里暗叹。 …… 上午,李娇娘接诊了几个病人,跟骆诚交待好医馆的事情后,她带着少年和灰毛卷球赶着马车出了门。 她自有一身本事,又带着神勇无敌的灰毛卷球,骆诚才放心她出门。 来到城外的一座树林茂密的荒山脚下,李娇娘将马车停在树林旁,她拍拍缩在赶车位上睡觉的灰毛卷球的脑袋,“守好马车,我到山里转转。” 小东西打了个哈欠,“老子当然守得好马车。” “别尽说大话。”李娇娘好笑,“听说这一带,闹过贼匪,你给我盯紧的。” 她早就听说,这一带闹匪患了。 可她偏要来。 正因为闹匪患,才没有人前来挖草药,这山上的草药,一定遍地都是。 区区一两个匪徒,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这只小东西就能将匪徒们打败。 少年见李娇娘将背篓往身上背,手里捏着把铲子。 他跟着学,也从马车里拿出背篓背上,也用左手握铲子。 李娇娘将牛皮水袋往腰间一挂,朝他挥挥手,“走了。” 少年咧嘴笑着,紧跟在她身后。 山势崎岖陡峭,李娇娘爬惯了山,并不觉得吃力。 她担心少年也吃不消,回头看他时,他竟没有掉队,一直跟在她几步远的后面。 而且,脚步轻快,没有吃力的样子。 李娇娘十分满意,这儿子没有白捡。 正如李娇娘所想,这山上因为少有人来,草药十分的多。 她不仅寻到了缺少的白术和紫藤,还找到一只灵芝草。 少年在她的指挥下,也挖了一背篓的草药。 李娇娘笑着夸奖他,“琮儿好厉害,挖了好多呢。” 少年却皱起了眉头,伸手一指前方山脚下,“娘,那里有好多人,也是来挖草药的?都来挖草药,我们不是没得挖了?” 李娇娘笑了起来,他还不是很傻嘛,还知道人多会分资源。 不对,等等,人多? “好多人在哪儿?”李娇娘问。 “那儿?”少年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指着,“那不是?” 李娇娘眯了下眼,我去,这山上果然有匪徒! 那伙人,正要抢马车呢! 但是,他们明显打不过灰毛卷球,七八个人被窜来窜去的小家伙的爪子抓得狼狈不堪。 “不许抢我娘的马车!坏蛋,不许抢!”少年忽然大叫一声,提着铲子往山下冲去。 “哎,你回来!”李娇娘跺了下脚,跟了上去。 这傻小子,不用他出面啊! 少年跑得很快,跟一阵风似的,一口气冲到山脚下。 他挥着小铲子,往那七八人中冲去。 几个人正被一只小兽袭击得左躲右闪着,冷不防又冲来一个少年。 而且,这少年手里的铲子,耍得跟闪电一样快,几个人的身上,都不同层度被铲子打着了。 有人被打破了头,有人被铲子扇着了脸。 “娘的,今天是阴沟里翻了船么?大家伙上啊!把那只灰毛小东西逮着,老子要剥了它的皮烤着吃,把这少年剥了衣裳送到老子的床上去!”一个大胡子的汉子,大声嚷着。 几个人哄笑起来。 李娇娘这时,也跑了过来。 她眯着眼,看着同匪徒厮打着的少年,心中好一阵惊骇。 这少年会武! 而且是高手! 别看他瞎冲瞎撞的,可是一点都没有吃亏,身形灵活,没一个人的拳头挨着他。 李娇娘眸光微闪,也提着铲子冲进了人群里,“琮儿,把他们全都打趴下!动作快一点,有援手到了,会抓你的。” “会抓娘吗?” “也会。” “好,打倒他们。” 少年咬了咬牙,抬起一脚,狠狠朝身边一个汉子踢去。 这一脚大约踢重了,汉子倒在地上,疼得怎么也爬不起来。 另外几个一时愣了愣。 那个大胡子汉子大怒,“娘的,居然被一个黄毛小子和一个娘们打败了?太丢人了,都给老子用点力,今天输了就没脸见人了!” 几个人大喊一声,又朝李娇娘和少年围了过来。 少年一点都不慌,他沉着的应战。 汉子们一个接一个,全被他打趴下了。 倒在地上哀嚎声不断。 整个过程,没让李娇娘相助。 “娘,我打赢了。”少年拍拍手,走到李娇娘的面前,露了个求表扬的笑脸。 “乖,我家琮儿真厉害。”李娇娘笑眯眯拍拍他的头。 她这是捡了个打手? 汉子们看向他们,一个个惊讶无比,一个十三四岁的傻子少年,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喊娘? 这是什么鬼辈分? “说,为什么做山匪抢人东西?”李娇娘走到他们的面前,冷冷问道。 “哼!老子们做什么,要你个娘们管?”那个大胡子冷笑。 “娘们怎么啦?你不是娘们生的?瞧不起女人,那你怎么趴在女人面前了?有种起来再打啊?”李娇娘冷笑。 那汉子窘着脸,“老子打你一个,一定打得过!哼!” “唉哟,尽说大话!”李娇娘从背包里摸了根银针,往那汉子的身上扎去,“还打不打?” 这一针扎的是麻穴。 汉子刚才还能挣扎着动一动,这针一扎,彻底动不了了。 汉子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你……你想怎么样?”汉子警觉地盯着李娇娘,这女人好邪门,“哼,你要是敢报官,老子……老子不会放过你!” 怕报官? 也是呢,哪个做匪徒的,不怕官家的人? “你叫我不报官,我就不报官?你是谁呀,你都打不过我们呢,还敢要挟我们?”李娇娘冷笑。 “只要你不报官,我们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汉子想了想,作着保证。 李娇娘眸光微闪,许她条件? “那我得看看是什么条件了,好处多呢,我还能考虑一下。” “除了没钱给,我们都能办到。”汉子道,“你要是想要人手做事,你到这府山一带找我胡老七,我一准帮忙。” 李娇娘看着他,“原来你叫胡老七啊,可是,我放了你,你跑了之后不承认怎么办?” 胡老七嚷道,“我们绿林人做事,一向信守诚若。” 李娇娘想了想,说道,“好,我记下你的样子了。等我哪天有事需要人帮忙了,我找到你时,你可不要耍赖。”她指指灰毛卷球,“我这只小兽记忆力超群,除非你跑到天上去,不管你跑哪里,它都能将你找出来。” 看这汉子们的样子,穿着都很破烂,这是因穷被逼做山匪的人。 时局不稳定,百姓没吃的,被逼上梁山。 李娇娘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她又没什么损失,不如放他们一马。 胡老七说道,“娘子放心,在下一言九鼎。敢问娘子贵姓?让我等好记下娘子是谁。” 这汉子的表情,不像是在逃避敷衍,李娇娘就大大方方说道,“我姓李,木子李。” 胡老七道,“原来是李娘子,在下们记下了。” “好,我这就放了你们。”李娇娘捏着银针,又扎了下胡老七的穴位。 这一回,扎的是另一个地方。 胡老七渐渐发现,胳膊腿又能动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少年以为他要打李娇娘,拦在李娇娘的面前。 胡老七揉着摔疼的胳膊,看一眼少年,说道,“你这儿子……”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这小子的身手好生了得,我见过一个临安老和尚同他打的是一样的拳脚,那是个很有名的和尚,怎么会收一个傻子做弟子?” 李娇娘惊讶道,“那和尚叫什么名?” 胡老七挠着头,“我忘记了,只听说是个有名的和尚。” 李娇娘说道,“你帮我查一查,查到了,到城中诚信医馆找我,我就不要你帮忙办事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你说话当真?”胡老七大喜。 “我把我医馆的地址都跟你说了,怎么不当真?”李娇娘挑眉。 胡老七大喜,“好,就这么说好了。” 他朝手下挥挥手,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李娇娘转身看向少年,“琮儿?你认得一个老和尚吗?” “什么是和尚?”少年一脸懵怔。 李娇娘:“……”头好疼……“算了,回家。” 她取下少年的背篓,放在马车里,少年学着样,取下她的背篓放进马车里。 李娇娘不禁笑了起来,“真是乖。” 她将马车掉了个头,让少年坐在车里,她赶着马车,回了城。 马车在医馆的侧门口停下,骆诚听到马儿的声音,马上走了出来。 “娇娘,你刚离开,陆家又来人了。”他将马车里的背篓取下来,放在地上。 两筐满满的草药,收获不小呢。 李娇娘拍拍袖子,“陆家?又是什么事?” “送了请贴过来,小七的订婚宴。”骆诚皱了下眉。 “不就是宴席么?穿得好看些去吃吃酒就可以了。”李娇娘不以为然说道,“你怎么还皱眉头了呢?” “老太太说,订婚宴上,会有投壶和蹴鞠比赛。” 第354章 四口之家 骆诚道,“年轻人都要参加,你,我,可能都逃不掉。” 这两种游戏,李娇娘在陆家的世交陈阁老家中见过。 不久前,陈阁老小孙儿大婚,她和骆诚都去赴过宴席。 她没有参加游戏,但见过大家怎么玩,知道规矩。 投壶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跟前世的标抢投法差不多,就是距离近了些而已。 拿一只羽箭投入前方摆正的酒壶中,多次投中者胜。 她敢保证她能百发百中。 至于蹴鞠,她没玩过……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我会玩投壶,但蹴鞠没有把握。” 前世的体育场地有限,这种运动想玩找不到地方。 骆诚想了想,“要不,你不去了?投壶是文戏,对人没伤害。但蹴鞠可是危险游戏,一群人挤一起抢球,我担心别人伤着你。” “蹴鞠?哪有蹴鞠?我要玩蹴鞠。”站在一旁逗着灰毛卷球的琮少年,忽然拍手说道。 两人一起回头看他。 少年拉着李娇娘的袖子,“娘,我要玩蹴鞠。” 骆诚眸光微闪,“你会玩?” “会。”琮少年认真点头,“我很厉害的。” 骆诚惊讶了,从上到下,将琮少年打量了好几遍。 这小子傻里傻气的,有时候明白很多事,有时候又糊涂蛋一个。 “那你说说蹴鞠怎么玩?”骆诚问道。 “这样玩。”琮少年忽然抬起脚,朝地上蜷成一团呼呼大睡的灰毛卷球狠狠踢去。 嗷唔—— 忽然来的袭击,将小家伙吓得龇牙怪叫。 它被踢飞到院子外面去了。 那团毛茸茸,犹如飞出去的球。 李娇娘眼皮颤了颤,“你可别将它踢死了。” “老子快要死了,他娘的!”小东西在院子外面怪叫着大骂。 “它没死,在骂人。”琮少年丝毫不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坏事。 骆诚挑眉,拍拍少年的肩头。 “爹,我踢得好?”琮少年咧嘴笑道。 骆诚嘴角抽抽,你娘不打死你,才证明你踢得好。 李娇娘匆匆跑出去。 灰毛卷球朝她飞快跑来,好一通抱怨,“坏人,打坏人,娇娘打坏人!” 李娇娘抱在怀里哄着,“好好,我打他!熊孩子该打。” 李娇娘觉得,她和骆诚像是由三口之家,升级到了四口之家。 昨天两只小的争糖果,今天就发展到了战争,家里可从此不安宁了。 李娇娘哄着许诺,买一包桔子味的糖果,才安抚好炸毛的灰毛卷球。 当然了,她也数落了琮少年。 “你怎么踢它呢?踢伤了怎么办?” 琮少年振振有词,“它像个球。” “你他娘才是球!”灰毛卷球大骂。 “你有毛,你是球!” “你才是!” “你是!” “你!” “你你你你你——” 李娇娘:“……” 骆诚:“……” 最后,李娇娘让两只小的分开呆着,才没有吵下去。 “下回不准踢它,听到没有?它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李娇娘头一次厉声朝琮少年喝道。 少年脸色变了变,眼眶马上红了起来。 李娇娘只得又哄他,“行了行了,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作为家里人,不得再吵闹!” 琮少年看着她,眨眨眼,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好,你回房间看画本子去。我给了你三本,你看完了吗?” 提到画本子,少年的脸上又马上是欢喜之色,乐颠颠跑楼上去了。 蹲在楼梯口的小灰毛卷球,吓得哧溜跑进了东边间卧房藏起来,“吓死老子了。” 没有吵闹声,李娇娘和骆诚商议起了赴宴的事情。 “琮儿不会说谎,他说会的,就一定是会的,他会武,蹴鞠一定不在话下,我们一起去赴宴,带他一起去。”李娇娘道,“不管怎么说,陆家都是骆诚哥的亲戚,成婚这是大事,如果本家亲戚都不去的话,小七的婆家会瞧不起小七和陆家的,老太太的面子也不好看。” 虽然她不喜欢唐氏的为人,因为唐氏的刻薄自私,害得唐婉和陆游渐行渐远最后分道扬镳,也总是跟她作对。 对陆小七也谈不上好感,小姑娘的傲然不讨喜,但她敬重陆老太太。 “他会武?”骆诚听到一个词,惊讶问道。 李娇娘这才想起,城外的事情还没有对骆诚说呢。 她拍拍额头,笑着道,“骆诚哥,我一回来你就说赴宴的事,刚才在城外的事情,我都忘记跟你说了。” 骆诚忙问,“城外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了?” 李娇娘笑着道,“咱儿子今天表现不错呢!他一个人打败了八个匪徒。” “匪徒?怎么回事?怎么会遇到匪徒了?你没什么事?”骆诚扶着李娇娘的肩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满脸都是担心。 李娇娘笑着道,“没有,我一点事都没有。是小甜甜和琮儿的功劳,他们将匪徒们打跑了。我站在一旁看热闹呢。” “原来是这样……”骆诚再三打量李娇娘,发现她确实一点事都没有,衣衫都是齐齐整整的,头发也没有乱,他情神才松缓下来。 “另外,宴席上人多,我们带琮儿去赴宴,没准有人认出他呢?”李娇娘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骆诚眸光一亮,“对,这是件大事。不管他家人是抛弃他,还是他走失,我们都要找着他家人才是。” 两人商议好,一致同意带琮少年去赴宴。 既然是赴宴,就得穿好看些。 琮少年的两套衣裳,全是半旧半新改短的,在家里穿穿还好,去赴宴的话,那是穿不出去的。 李娇娘可不想被人嘲笑着,虐待儿子,她决定,带琮少年去做新衣裳。 哪怕儿子不是亲生的。 接着,李娇娘和骆诚,又商议起了备什么礼物的事情。 送什么礼,两人都没有经验。 这是越州城,可不是乡下的金山村,送一篮子鸡蛋一对枕头就完事。 陆老太太送了他们不少物品,给他们置办过衣物鞋帽,他们还吃住了那么久,送的礼太寒酸,那会打陆老太太的脸。 送得太贵也不合他们的身份。 “不如,我去问问唐姐姐,她在陆家多年,知道送什么礼合适。”李娇娘想了想,说道。 骆诚更加不懂送礼的事,李娇娘有了主意,他是当然赞成的。 “问她最好不过。”驶诚说道。 商议好赴宴的事情后,李娇娘到前堂忙着接待病人去了。 骆诚则收拾马车,和两筐草药。 从土里挖出来的草药,沾着不少泥块。 得洗净了才能晾晒。 骆诚找了个旧的木盆,将新鲜的草药倒进盆里,提了井水冲洗草药。 一只白净净的手,伸进了盆里,扒拉着那些草药。 “爹,你在做什么?”琮少年玩着草药,问骆诚,“娘说,男孩子要帮爹做事情。爹,我要怎么做,才是帮忙做事情?” 骆诚回头,看着他抽了抽嘴角。 这小子,喊爹喊得倒是顺溜。 “嗯,来跟着学,把袖子挽起来。”骆诚挽了袖子,捏起一根草药,在水里搅动着抖着,“就这样,上面没有泥土后,就放在旁边这个盆里再冲洗一遍,再抖掉水,放在这个竹筐里。” 他说着做着样子。 少年看得很认真,也学得极好。 父子俩合作,很快就洗好两大篓子的草药。 骆诚很满意,笑着夸他,“真不错,好样的。” 少年就爱受表扬,马上乐呵呵起来,“娘也说我好样的。” “好,咱们再来做别的。” 骆诚将草药的水沥干后,倒在一个竹席上晾晒。 少年拿起一片草药来闻了闻,“晚上吃这个吗?爹,我饿了。” 骆诚黑着脸,“这不能吃。”怎么又饿了?“走,跟我学做饭去。” 少年跟着他进了厨房。 做饭是件比较难的事,需要耐心和智慧。 骆诚手把手地教着。 少年不停地问着,骆诚耐心地说着。 只要他不去吵娇娘,骆诚觉得,他啰嗦些也不是坏事。 晚饭的菜,依旧是五个。 今天有炒藕片,炖鸡,炖白菜,还有蛋卷,再便是糖醋鱼丸子。 灰毛卷球今天功劳最大,又受了委屈,李娇娘挑了两只鸡腿给它。 琮少年看见了,目光直直瞪眼过去。 第355章 给娘长脸 李娇娘怕他抢,又会让灰毛卷球炸毛,便提醒他说道,“食物按着分配来,不得抢。今天在城外,是它守着了马车没有被抢,所以有奖励,下回再炖鸡,鸡腿是你的。” 哪知琮少年却说道,“吃鸡腿会被打,不能吃。” 李娇娘一怔,看向骆诚。 骆诚也在看她。 两人的眼神都透出惊讶来。 李娇娘暗道,这之前,他究竟受过什么待遇?吃个鸡腿会被打? “在这里吃鸡腿,没人会打你。”骆诚伸手按了下他的肩头,“你尽管吃。” 少年眨着眼,“真的吗?” “真的。”李娇娘笑着道。 “太好了。”他露了个笑脸,捧着碗吃起来。 他吃饭很斯文,没有掉米饭,没有拿筷子在碗里乱挑乱搅和的择菜,而是一筷子一筷子一点点夹着吃。 …… 晚饭后,李娇娘带着琮少年出门,量身做衣裳。 离赴宴的日子,只有五天了,所以得赶紧着定制下来。 李娇娘以前没钱的时候,都是买了布料自己做,能省不少工钱。 但这会儿她为了赶时间,加上她平时又忙,还是请人做为好。 像骆诚如今穿的中等料子的成衣,也就三四百文一套。 锦缎的成衣,稍贵些,也就七八百文一套。 以她目前的财力,她能眼都不眨的买。 离着医馆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家制衣铺子。 她在那里给骆诚买过衣裳,今天是第二次来。 门口一个迎客的伙计见她来了,忙将她往里迎,“娘子是要买成衣,还是定制?楼下是成衣,楼上是定制间。我们掌柜娘子的手艺,是这条街最好的。” 一楼的成衣,大多是料子差些的,做工也不怎么好的。 价钱也相对便宜一些。 既然将琮少年当儿子养,吃穿用上面,李娇娘不想让他吃苦,再说又是去赴宴,儿子穿得差,显得自己很没本事似的。 李娇娘看向伙计,说道,“柴娘子在楼上啊,我去楼上同她说说话。” 伙计笑着道,“柴娘子有事去外地了,如今是余娘子掌铺子。” 李娇娘听懂了,换掌柜了。 “好,我找余娘子,我要做两套男子衣裳。”她一指琮少年,“给他定做。” “娘子请楼上来。”伙计将李娇娘往楼上引。 琮少年东看看,西看看,跟着上了二楼。 “余娘子,有客人到。”伙计站在正堂里,大声喊着。 一个长相富态的三十来岁妇人,笑眯眯从耳房走出来。 伙计做着介绍,“这便是余娘子。” “这位娘子,想做什么样的衣裳?”余娘子笑着道,“我们这儿的料子,有蜀锦,杭绣,苏绣,粤绣,湘绣……,普通细棉,应有尽有。” 李娇娘挑了块布料,往琮少年身上比着,“就这个,这个颜色好看。” 天青色的颜色,很衬少年的脸。 余娘子笑着道,“这一块料子有人要了,我给你挑块同样颜色的。” 她看一眼李娇娘,从另一个地方抽了块布料出来。 “这块大些,适合做男子衣衫,刚才那块是小布料,不够这少年的身量。”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 可这时,琮少年说话了,“娘,这块不好,这块没有刚才那块好。” 余娘子脸上的笑容马上不见了。 她冷笑着道,“小官人,你不懂就不要胡说,这明明是同样的料子,怎么就没有刚才的好了?” “就是没有刚才的好,你骗人。”琮少年冷着脸,气哼哼说道。 李娇娘眯了眼,仔细对着两样料子。 她对布料,没有什么研究,两块颜色质地一样的料子,她看不出来好与坏。 “琮儿,怎么个好,怎么个坏?”李娇娘问道。 她这傻儿子,难道发现了问题? 他会武,还会背下整本《黄帝内经》,会蹴鞠,说不定还会其他本事。 “嗯,看出来了,娘,你看这里。”他指着第二块布料说道,“这是斜的。”又指着第一块布料说道,“这是直的。” 我去! 李娇娘恍然大悟! 她再不懂布料,也知道布料不能是斜丝路,否则裁剪出的衣裳是穿不出立体感的。 人行动时,胳膊腿动一动就会走样,别提多难看了。 但将衣裳挂在那里时,却是美观的一件。 一些庸等裁缝裁剪错了料子,总会拿这等次品料子,糊弄完全不懂行的客人买单。 “这这……这有什么关系?是块料子就成,你这孩子不懂做衣裳,可别瞎说。”余娘子被人指出了欺瞒的行为,马上开始强词夺理。 李娇娘笑了笑,“余娘子不必多说什么,总之我们不做衣裳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爱糊弄人的掌柜,以为糊弄一人是一人,宰杀一人是一人,其实呢,这样不诚信做生意,只会将生意越做越死。 到最后,没一个客人前来,生意迟早会关门大吉。 李娇娘拉着琮少年转身便走。 大不了坐马车走远些,去别的街找成衣铺子做衣裳。 余娘子这下慌了,忙去追李娇娘,“这位娘子,你别走,咱们好说好商量嘛。” 她前面一个掌柜娘子因着家中有事,铺子开不下去了,低价转卖与她了。 她才接手五天呢。 因为换了掌柜,这成衣铺子走了不少老客,她正急着挽回生意呢,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客人。 李娇娘回头,扬眉看她,“怎么,余娘子还想将次品布料,当优品布料卖给我?” 余娘子讪讪说道,“哪里话?我刚才拿错了料子,这块大些的便宜一些,前一块小的布料,要贵一些。李娇娘要前一块布料也行,我拿下来便是。” “贵些的料子,要多少钱一尺?”李娇娘问道。 这余娘子哪里是拿错了?这是找台阶下。 “贵些的是五十文一尺,便宜些的要四十文一尺。”余娘子笑着道。 李娇娘心中笑了笑,这价钱,跟以前是一样的。 故意说贵的,是让人心中有占便宜的感觉。 因为以前的掌柜,定的最便宜的价格,也是五十文一尺。 而现在,最贵的也才五十文一尺。 “不要,太贵了。”李娇娘还是转身就走,“前一个掌柜,最多收我四十文钱,你怎的要五十文一尺?一身衣裳十尺,加上工钱,不得要五百来文了?太贵太贵。”李娇娘直摆手,还是转身就走。 余娘子咬了咬牙,“行,四十文卖与你了。” “如果都是四十文一尺,我买两种颜色的。”李娇娘说道,“一种刚才的颜色,再要这种色。” 她挑了块布料,这是月牙白的。 琮少年又拿了布料看起来,说道,“娘,这块好。” “好,就要这块了。两块料子,加上工钱,余娘子,你给算算?”李娇娘眯眯道。 “一套需十尺,两套的话,二十尺,八百文,加上工钱,算九百文。”余娘子肉疼说道。 这可是上好的锦缎,这么便宜就卖掉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按之前柴娘子的做法,我先付一半的工钱,等衣裳做好了,我再来付余下的钱,是?” 听这说话,这是老客了。 余娘子讪笑着道,“是……是的呢。” “好,这是五十文工钱,我哪天来拿衣?五天后我们得去赴宴,得快些做好才是。” “大后天,大后天这时候你来拿衣裳。”都没什么人来做衣裳了,余娘子估算着时间,其实后天就可以做好。 但她怕意外,便多说了一天时间。 “好,那就这样说好了。”李娇娘给了钱,要求余娘子写了个字条给她。 她拿着字条,和琮少年离开了成衣铺子。 李娇娘看一眼铺子大门,笑着问琮少年,“琮儿,你怎么连布料也懂啊,你究竟会多少东西啊?” 琮少年可没有笑,他叹着气,垂着头说道,“看错布料做错衣裳,要挨打的,屁股会打出血的。” 李娇娘不笑了,“哦?你挨过打吗?” 琮少年抬头,看着李娇娘摇摇头,神情哀伤,“没有,阿嬷的儿子挨过打。” 李娇娘眸光微闪,“阿嬷的儿子?他是做衣裳的吗?” 琮少年点头,“嗯,他给我做衣裳,做不好,被打死了。” 第356章 湖州来人 “后来呢?打他的人呢?有没有受罚?”李娇娘又问。 这少年的身上,藏着的秘密一个比一个惊人。 “没有。”琮少年哀怨说道。 李娇娘心中大惊,他这是来自什么家族?衣裳做不好,就要被打死? 在陆家,下人犯了大错,最多罚打十板子,罚罚钱,犯更大的错,是撵到乡下去不得回城。 断然不敢私自打死一个仆人。 而这少年的家里,施罚的人还逍遥着,可见打死一个人,对于他的家族来说,只是小事一件。 李娇娘想了想,试探着问道,“琮儿,你是怎么从家里出来的?大家都没有看到你吗?” 琮少年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李娇娘不气馁,又问,“还记得家里大门的样子吗,阿嬷的样子?” 琮少年眨着眼,一副沉思的样子,“大门……很高很高,很宽很宽,阿嬷的样子……”他指着街上走过去的一个老妇人,“像她。”又指着另一个老妇,“也像她。”又看李娇娘,“和娘也像。” 李娇娘,“……”死孩子你眼神不好么?你娘我二十岁都不到,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一个!怎么就跟街上的五六十岁的阿嬷一样了? “一样不打我。”他神情楚楚,看着李娇娘。 像极了受了委屈,找娘求安慰的孩子。 李娇娘心里微颤,原来,他是因为才这样赖上她的。 只是因为她没有打他! 这么说,他家里人都是极严厉的人?动不动施罚?不然的话,怎么会随意打死下人却逍遥着?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咱们去见一位姨。她比我更好呢。”李娇娘拉着他的胳膊,将她往唐婉住宅方向带。 这里,已经离着唐婉的住宅不远了。 琮少年的脸上,马上是一脸的笑容,“她给我吃吗?”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会了,她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呢。” 到了唐婉的新宅,李娇娘看到宅子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还有几匹马。 宅子的大门也大开着。 李娇娘诧异,唐婉家来客人了? 她带着琮少年进了宅子门,常林走了过来,笑着问好,“李娘子来了?”目光又望向琮少年,眼神惊讶。 李娇娘点了点头,“我路过这里,来看唐姐姐,发现这宅子门前停着不少车马,家里可是有客人来了?” “是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来了,要接四姑娘回湖州。”常林说道。 原来是这样…… “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是今天刚回来的吗?”李娇娘又问。 “下午才到。” “那唐姐姐一定很忙,我改天再来看唐姐姐。”李娇娘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百灵的声音,“李娘子?别走!” 李娇娘只得转身过来,笑着道,“是百灵呀,有事吗?” 百灵走上前,看到琮少年,惊讶了一瞬,笑着说道,“我们姑娘叫我去请李娘子来说话,不料,李娘子竟来了,到省得我跑一趟了。” “哦,什么事啊?”李娇娘笑着问。 百灵看一眼门口站着的常林,拉着李娇娘往宅子里走,小声说道,“我们二少夫人来了,说是奉老太太之命,一定要接姑娘回湖州去。” “……” “而且,要马上回去!可是姑娘现在不想回去。李娘子你快帮忙想个办法,让姑娘不能回湖州。” 李娇娘:“……”她眨着眼,“老太太下了命令啊?那怕是有些难反驳了。” 百灵又道,“老太太听说,陆三郎十月底订婚,明年春成婚,气得成什么似的。” “……” “她是个心气高的人,赌气着要将姑娘赶在陆三郎成婚之前嫁出去,已经给姑娘相了门亲事了,只等姑娘回湖州订下来,可姑娘不想回去。” 李娇娘心说,你家姑娘的姻缘在越州,天上的月老都不赞成唐婉回湖州,唐老太太您省省心。 李娇娘好奇相的是什么人家,万一是赵士程呢?她就马上劝唐婉回湖州。 “相的是什么人家,可是大姓?”李娇娘问。 这时期,十分讲究门第。 有高门身份的人,到哪里都行走方便。 世家高门子弟不必像普通学子那样,一层一级往上考,寒窗苦读十载,不过是考个秀才,有的终身难考到进士。 世家子弟们可跳过秀才这一级,直接参加锁厅试,考生的成绩跟进士级别差不多,排到前几名就能轻松做官。 陆游和秦桧他孙子秦埙,便是通过锁厅试进入的官场。 百灵说道,“是不是大姓我不知道,但咱们唐家在湖州是大族,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找什么破落小族,据说是姓章。” 李娇娘睁大双眼,“什么?姓章?” “李娘子可听过,有章这个大姓么?家中有什么大人物没有?”百灵问。 没有,她不知道。 李娇娘摇摇头,“没听说过,小姓,或是,十分破落的家族?” 既然不是姓赵,她还真要帮一帮唐婉,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回湖州去。 唐婉这一世没有得大病,是因为她这个穿越客打乱了历史进程,万一因着她的打乱,唐婉嫁到别家去了呢? 赵士程才是官配啊,哪能瞎改的? “唉,万一是良人还好,万一不是良人,又是小姓小户,老太太只为赌气将姑娘嫁掉,姑娘将来的日子怕是得过得苦了。向来都是女子高嫁,哪有低嫁的?”百灵忧心说道。 两个人在前面小声说着话,琮少年跟在她们后面,左看看,右看看。 李娇娘担心他跟丢了,迷路了,不时地回头来看看他。 百灵说好了自己想说的话,这才问起心中的疑惑,“李娘子,这位小官人是谁呀?” 人长得好漂亮,像是画中人一样,只是,怎么瞧着呆头呆脑的? 李娇娘回头看一眼琮少年,笑着道,“我儿子。” 琮少年也配合地喊一声,“娘。” 嗓音那个清脆,表情那个自然。 百灵:“……”她惊得睁大双眼,“李……李娘子,他是你儿子?你……你怎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李娇娘伸手揉着额头,“他非要认我为娘,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认了,算是缘分,他跟家人走散了,在街上流浪呢。我瞧着可怜就收下他了。” “原来是这样。”百灵笑着道,“李娘子心善,将来必有回报。” 李娇娘笑着摇摇头,“我不求回报,但求他家人快些领他回去,他总是跟我和骆诚哥,也不是事呢?” 说着话,李娇娘和百灵已经来到了后院正房。 “二少夫人和二少爷在西侧间呢,咱们去东侧间。”百灵往西侧间那儿看去一眼,小声说道。 李娇娘看向西侧间,小院子里,站在几个穿红着绿的侍女,门口还站在一个嬷嬷。 看这阵势,唐二少夫人在唐家的地位不低。 侍女比唐氏的侍女还要多。 两人进了东厢房的正屋。 百灵走进卧房,“四姑娘,李娘子来了。” 唐婉的声音马上说道,“娇娘来了?”接着,珠帘子脆响,唐婉走了出来。 李娇娘拉着琮少年走上前,“琮儿,快喊唐姨。” “唐姨。”琮少年规规矩矩的喊着。 唐婉一愣,“娇娘,这是谁?” 李娇娘叹了一声,笑着道,“我儿子。” “你……你儿子?”唐婉惊讶了。 “捡来的。”李娇娘摇摇头,“说来话长,先说说你的事,百灵说,你遇到难题了。” 唐婉眼神黯然,“可不是么,我二嫂来了,要带我回湖州,可我不想回。” 李娇娘拍拍琮少年的手,“你在外屋坐着,百灵姐姐会拿好吃的给你吃,我跟唐姨说会儿话,好吗?你要听话,不得乱跑。” “好。”琮少年点头,眼睛却盯上了桌上的一盒虾须糕。 百灵笑着,端到他的面前。 他毫不客气,抓了一块就吃起来。 第357 脸红 怕他吃得噎着,百灵又倒了茶水,“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 她将一盘子点心,全都推到琮少年的面前。 心说,这么好看的孩子,却是个傻子。 可惜了。 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的,一声不响,也没有弄得到处都是点心渣,更没有挤眉弄眼咂嘴的怪动作。 斯斯文文的。 这样子,又不是全傻,这是什么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 太奇怪了。 卧房里,唐婉和李娇娘并排坐在榻上说话。 她一声长叹一声短叹,“娇娘,这回你一定要帮我,一定一定一定要!” 李娇娘笑着说道,“刚才来的时候,百灵已经将唐姐姐的事情,跟我说了一遍,我正想办法呢。” 唐婉叹了口气,“娇娘,我知道我娘和二嫂都是为我好,可是,这成婚的事哪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我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就这么回去嫁人?” “……” “我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了,我更是不能随便了。这一次,我要慎重慎重慎重再慎重!” 李娇娘微笑道,“唐姐姐想的对,就应该这样。” 她将身子挪了挪,往唐婉身边坐过去,正要说话时,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李娇娘拿起来去看。 这一看,她不禁笑了。 她见过这件东西。 李娇娘抬头去看唐婉,唐婉正低着头叹息,脸上一脸愁容,五官快要皱成一团。 “唐姐姐,这是什么?”李娇娘将那件小东西,递向唐婉。 唐婉抬起头来,看到李娇娘手里的物件,她的脸色顿时大变。 整个人紧张得不得了,耳朵根也红了。 “这……这这……,这是百灵还是百合的?我也不知道是她俩谁的,丢在这里的。”唐婉眼神乱闪,讪讪说道。 “这个好好玩的样子,琮儿一定喜欢,我跟百灵百合说一声,叫她们送给琮儿?”李娇娘故意说道。 唐婉眼神慌乱,“娇娘,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占起了丫头们的便宜?这点小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 “哪有,我给钱呀,多少钱买的?我给双倍的钱。” 唐婉的双手死劲绞着袖子口,“哎呀,娇娘,我找你是有正事说,你怎么问起玩意儿来了?呆会再说,放着放着。” 她抢过李娇娘手里的玩具,丢开到一旁。 李娇娘抿唇微笑。 好,唐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不打自招了。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怎会夺人所爱? 这是个赤铜九连环。 九连环这种玩具,很常见,很多铺子都有卖。 但这个九连环,有一处上面刻着海棠花,很是特别。 而且,有一处磨光得发亮。 若说一样的刻花,一样的款式,是在铺子里买到的,但半旧物件的磨损程度,可是绝不会有两件是一样的。 说明,这是同一样东西,换了个地方放而已。 那天赵士程发烧,她去给赵士程看病时,看到他的床里侧,就放着这个九连环。 如今这九连环却在唐婉的榻上,要不是她的手恰巧摸到,估计会一直藏在榻上的褥子里。 将一件物件藏在被子里玩,可见,是极爱的。 “好,不说九连环的事情了,说说唐姐姐的事。”李娇娘敛了笑容,问道,“唐姐姐,百灵说,唐姐姐要我想个办法,不去湖州,我想问,唐二嫂嫂为人如何?” 唐婉眨着眼,“她的为人,你问她做什么?” “我是说,她是精明细心的人,还是和善马虎的人。我不了解她,我就没有把握给你出主意。” 如果是精明的人,她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不然的话,被唐二夫人瞧出唐婉的用意,唐婉是必会受批评。 如果是个马虎的人,那就好办多了,随便一个法子就糊弄过去了。 唐婉说道,“我说不好,总之,她比唐氏厉害。” 唐氏已是精明的人,比唐氏厉害,那就更是厉害了。 李娇娘想了想,“我能去见见她吗?” 唐婉讶然,“你见她?可是,找个什么由头呢?” “什么理由也不要,我是小辈,她是长者,我来见你,自然应该拜会她。厚着脸皮见一见,露一个笑脸,说几句恭维话,她还打我不成?”李娇娘笑着道。 唐婉想了想,“好。”唉,反正是娇娘跟二嫂嫂说话,又不是她说,“你这就跟我去见她。她在西厢房。” 两人走出卧房。 琮少年看到李娇娘走出来,马上说道,“娘,这个好吃。” 盘里已经空了,他捏着最后一块正咬着。 李娇娘挑眉,这孩子,将一盘虾须糕全吃完了? 他晚饭不是吃得很多么? “我在庆宁苑里,常常吃到这个。”琮少年指着半块虾须糕说道,“我喜欢吃这个。” 这个糕点可不好买呀,李娇娘叹气,这孩子嘴好挑。 “这是二嫂嫂从湖州带来的,据说,是官家赏下来的。”唐婉道。 李娇娘嘴角抽抽,这死孩子,皇家的东西当然好吃了,全国的顶级厨子都在那儿! 好吃下回也没得吃! 等等,他刚才说庆宁苑? “琮儿,庆宁苑是哪里?” “就是庆宁苑啊。”琮儿道。 “你以前,住那里?”李娇娘眯了下眼。 这是个园子名,打听哪家有这个园子,就不难找到他的家人了。 “不是。” “那谁住那儿?”常去的地方也行,打听到这个地方也可以查出他的身份。 “忘记了。” 李娇娘:“……”死孩子!她叹了口气,算了,不急不急,慢慢打听,“你在这儿乖乖坐着,和百灵姐姐说话玩,娘跟唐姨去见一个客人。” 琮少年听话回道,“好呢。”继续奋斗半块虾须糕去了。 唐婉和李娇娘,走进西厢房这边的小院。 院里的几个侍女嬷嬷,马上屈膝问安,“四姑娘。”又一起看向李娇娘,不知她的身份没有贸然开口。 唐婉道,“这是李娘子,我好友。” “原来是李娘子。”大家又给李娇娘见礼。 “我来见二嫂,去通报下。”唐婉朝一个翠衣大丫头点了下头。 “是,四姑娘。”丫头走进正屋去了。 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二少爷二少夫人说,请四姑娘进去说话。” 唐婉带着李娇娘进了正屋。 唐二少爷见过李娇娘,朝她点了下头,算是见礼了。 唐二少夫人看一眼唐婉,目光又移到了李娇娘的身上。 她眸光惊讶。 人人都说,她家小姑子唐婉是个温婉可人的娘子,但这个小娘子,虽然年纪小些,模样儿却更胜唐婉一筹,眼神灵动容颜俏丽。 这模样,她好似在哪儿见过? 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二嫂,这是李娘子,她刚才来看我,听说二嫂来了,便来给二嫂见礼。”唐婉指着李娇娘说道。 “二少夫人好。”李娇娘微微一笑,落落大方朝唐二少夫人施了一礼。 “原来是婉儿的朋友,请坐。”唐二少夫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着道。 李娇娘道了谢,坐下了。 只一眼,她便将这唐二少夫人的品性,猜了个七七八八。 正如唐婉说的,这是个精明的人物。 这位唐二少夫人,打扮雍容华贵,却又不失温婉。 脸上的微笑,三分真心,七分敷衍,眼神透着精明。 想来也是,唐二少爷何等人?把陆家整得死死的,陆家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一句,能和他匹配的女人,自然是不差的。 她又听说,唐家是二少爷夫妇管着家。 唐家的人比陆家人多,唐二少夫人的治家手腕,想来是不弱的。 因为是小姑子的朋友,唐二少夫人便客套着说些家常。 “李娘子不是本地人呢,是哪儿人啊?怎么来了越州城?” “娘家是龙泉县的,夫家是云和县的,我家官人是陆家的远亲,上月才来越州。”李娇娘说道。 唐婉也说道,“二嫂,她是大夫,在城里开了家医馆。” “陆家的远亲?”唐二少夫人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我们婉儿可不敢高攀啦。” 唐婉脸色讪讪,“二嫂,虽然她是陆家的远亲,但我在陆家时,她一直帮我。买下这宅子的事,也是她帮的忙。” 第358章 装病 “是这样啊,那便多谢李娘子了。”唐二少夫人微微一笑,“我今天要和婉儿二哥商议些事情,不能和李娘子多说话了,改天我再叫婉儿约李娘子来吃茶。” 下逐客令了。 李娇娘只是来查看唐二少夫人的脾气的,也没打算多攀谈。 她站起身来,道了声告辞,和唐婉一起离开了。 唐婉拉着李娇娘,快步走进东厢房。 “娇娘,我二嫂是个厉害人?”唐婉吸了口气,“我见了她总是不敢多说话,她比我娘还要厉害。” 李娇娘赞成她的看法。 她见了唐二夫人,好似见了凤二姐的感觉。 那双眼似能看穿人心。 看来,得下狠手才能让唐婉留在越州。 “唐姐姐,你怕不怕扮丑?”李娇娘想到一个主意,说道。 唐婉忙说道,“只要能留在越州城过完年,怎么扮丑都行。” 李娇娘狡黠一笑,“那就好办了,我们这么办……”她小声对唐婉说了自己的计划,“唐姐姐放心,只要药一停,症状马上消失。” 唐婉点了点头,眼神坚毅,“好,就这么办。” “不过,唐二嫂嫂心细,还得想个法子震慑住她才行。”李娇娘想了想,问道,“唐姐姐,她从湖州来,还带了什么东西给你?比如,什么吃的,什么用的。” 唐婉说道,“有不少呢,藕粉,葛藤粉,玫瑰酥糖,虾须糕,糖炒板栗,银鱼干,还有栗子糕。至于用的,不过是几身衣裳而已。” 李娇娘又问道,“你吃了什么?” “我只吃了碗葛藤粉,别的没吃,都放着呢。”唐婉道,“对了,这么多吃的,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呆会儿你回去时,带些回去?” 唐婉进了卧房,打开一个柜子,搬出一盒盒吃的来。 “这个糖炒栗子十分的香,二嫂拿了十斤来,我可吃不完这么多,分一半给你。这个藕粉也不错,你家小少年爱吃虾须糕,就全带回去,这里还有三盒。”唐婉将吃的堆了一桌。 李娇娘笑着道,“送我这么多吃的?太谢谢唐姐姐了。不过,先不说这个,先说起疹子的事情。这个葛藤粉,是野生草类。有人吃了无事,有人吃了会全身起疹。” “……” “唐姐姐抹了我的药后起了疹子,唐二嫂嫂一定会查原因,问你吃了什么,你就说吃了葛藤粉。” “……” “……至于是不是因为这个起的疹子,你只说不知道。一切,由大夫去查。我这个药很少见,一般的大夫,是查不出原因来的,更不知解药。” “……” “葛藤粉是二嫂嫂带来的,她的吃食害得唐姐姐起了疹子,定会心中不安,一定不敢急着带唐姐姐回家。” 唐婉听完李娇娘的安排,一扫脸上的愁容,对李娇娘佩服不已,她想得真是周到,“我晓得了,娇娘。” …… 时间紧,李娇娘带着琮少年回医馆时,唐婉叫百灵也跟着去了。 去拿药。 “挑豆子那么多的药粉拌一碗水,搅拌后抹在脸上,片刻后就会起疹子。清水洗净脸后,只一晚上又会消失。”李娇娘对百灵说着用法。 百灵将瓶子紧紧抓在手里,“多谢了,李娘子,我这就回去。” 天黑了,李娇娘找了个灯笼给她。 李娇娘又抱了小灰球放在百灵的肩头,“我这小家伙很是机灵,它一个能打败七八个大汉,让它送送你。” 百灵早就喜欢小灰球了,笑着抱在怀里,“要是李娘子愿意,我倒想留一天玩玩呢。” 李娇娘想到这小东西总跟琮少年吵架,揉着额头道,“你不嫌弃,留它三天五天也成。” “那可太好了。”百灵笑着抱着小灰球离开了。 小东西瞪着百灵,“有没有糖果?没有不去。” 百灵不知它吱唔什么,只管自己说道,“我那里有好多吃的,你想吃什么尽管挑。” “这还差不多。” 百灵一路平安回到唐宅。 唐婉马上问起李娇娘给的药。 百灵将一个一寸左右高的小瓶子递给唐婉,“四姑娘,便是这个。” 唐婉大喜,“快,马上给我抹起来。” 百合找碗装水,百灵拿药。 主仆三人马上忙活起来。 用法简单,唐婉将药水抹到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很快,她的脸上就火|辣辣起来。 片刻后,她的脸上就起了小红点。 她皮肤白皙,红点布满脸上,十分的刺眼。 百灵和百合一起睁大双眼,“四姑娘,起疹子了!李娘子的药,果真有效!” 唐婉马上往镜子里看去。 可不是么,脸上起了不少芝麻粒大的小红点。 看着十分的渗人。 她扬唇一笑,“我睡觉去了,一会儿你们俩去向二嫂嫂汇报情况,如果二嫂嫂问我吃了什么,就说我吃了葛藤粉。她要请医,就尽管请去。” 唐婉退了钗环,洗漱后,从小榻上拿了九连环,塞到枕头下方,上床睡觉去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睡,因为没有睡意。 她从枕头下方摸出九连环,塞进被子里摸索着解着锁。 两个丫头给她掩好帐子,走到外间各忙各的去了。 。 西侧间。 唐二少夫人和唐二少爷,说着唐婉的事情。 “母亲不听劝阻,非要结亲赵家。我看婉小姑子目前没有再嫁这个心思,强行催她嫁人,只怕又不是良缘。” “……” “她年纪也不小了,哪里能再三折腾婚姻的?我说再等等,好好挑挑人家,母亲还训斥了我一顿,那话的意思是,倒像是我会害婉小姑子一样。” “……” 见唐二少爷只慢悠悠品着茶,不答话,她急着道,“你怎么不说话的?那可是你的亲妹子!” 夫妻二人从下午回到宅子见了唐婉后,就一直商议着唐婉的事。 但两人只是来传话的,唐婉不听,他们虽然着急着,却也没有办法。 唐婉以前性子绵软,只会听从,从不知反抗。 现在和离后,瞧着样子,还是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但不再是事事顺他人意,而是知道反对了。 说的话,把个唐二少夫人惊得愣了愣。 小姑子,不是当年那个软的小姑子了。 唐二少夫人担心逼急了出事,不敢硬来了。 “母亲的主意都定了,你多说无用。“唐二少爷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就听母亲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婉小姑子带回湖州再说?”唐二少夫人实在不满婆婆和她男人的做法。 “还能怎样?你敢忤逆母亲的意思?”唐二少爷轻哼。 “你……”唐二少夫人气得不想说话了。 百灵这时匆匆跑进来,“二少爷,二少夫人,了不得了,……四……四姑娘病了。” 唐二少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那还不赶紧着请大夫啊!” 百灵哭丧着脸,“百合已经去找大夫去了。” 唐二少爷站起身来,忙问,“她生了什么病?” “脸上和身上,起了不少红疹子。姑娘说,奇痒无比。她本来睡着了,这起了疹子,她被痒醒了。”百灵一脸的焦急。 唐二少夫人头疼得闭了下眼,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我也去。”唐二少爷道。 百灵抹了抹泪水,跑到他们前头带路。 唐二少夫人才走到东厢房的正屋,就听卧房里,唐婉的声音在抱怨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成了这样了?百灵?百灵?” 百灵匆匆跑进卧房,来到屏风后的床边,“姑娘,百合请大夫去了,大夫很快就会来,你忍忍啊。” 唐二少夫人两口子,绕过屏风,也来到床前。 他们看到唐婉的样子,齐齐吸了口气。 床前的烛火,将唐婉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原本白皙的脸,此时布满了红点点。 而且,脖子上也是,手背也是。 “二哥,二嫂,我这是怎么啦?我会不会毁容了啊?”唐婉看到他们来了,焦急问道。 “你吃什么了吗?怎么忽然发疹子了?”唐二少夫人也是一脸焦急。 婉小姑子是婆婆的心头宝,这要是出了问题,婆婆一定不会放过她。 唐二少爷是直性子,更加咋呼呼问道,“你快说是怎么回事,脸这样子,下月还怎么嫁人?” 第359章 深夜探望 唐婉心说,嫁不了最好! 她才和离就嫁人,传出去后,像是她十分缺男人似的。 她将来还怎么见人? “我也不知道……,我就跟平常一样吃东西啊?”唐婉叹了口气,装着十分烦躁说道。 唐二少夫人转身看向百灵,“百灵,你快想想,四姑娘吃什么了没有?就是,吃了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食物没有?” 百灵歪着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要说吃得跟以前不一样的,不就是少夫人从湖州带来的东西么?不过,四姑娘只吃了一碗葛藤粉。” 唐二少爷哎呀一声,“我想起来了。这葛藤粉,确实有人吃了会起疹子。但大多数人吃了都无事呀?” 百灵叹了口气,“四姑娘就是那个少有人中的一个了。” 唐二少夫人本是好心,从湖州拿来了葛藤粉给唐婉吃,谁知却吃出问题了,她又急又懊恼又后悔。 若是让她婆婆知道了,那还了得? 脸上的疹子会治好,可婚事会耽误啊! “请的哪里的大夫?”唐二少夫人问道。 “就咱们宅子附近的大夫,是个老大夫,听说医术不错。”百灵道,“出宅子门,沿着门前的这条街往左边走半里路左右,门前有株枫树的便是他家。” 唐二少夫人对跟来的丫头道,“去催催看。” 翠衣丫头应了一声,提着小灯笼快速跑走了。 “好了好了,你急也没有用,等大夫来了,看大夫怎么说。”唐二少爷劝着唐二少夫人。 唐二少夫人瞪他一眼。 小姑子出了事,她婆婆才不会怪自己儿子,只会怪她这个媳妇。 卧房角落的椅上,趴着懒洋洋的小灰球。 它吱唔着,“愚蠢的人。” 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它。 因为催得急,老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 丫头们不等他喘气歇会儿,手忙脚乱将他推到唐婉的床前。 “大夫,快来看看我们姑娘的脸。” 老大夫叫人将灯端近些,他睁着老花眼往唐婉的脸上看去,吓了一大跳,“哎呀,这可厉害了。” 百灵托过唐婉的胳膊,盖了帕子让老大夫诊脉。 老大夫捏着胡子细细诊着,“我开剂方子先吃着,另外,再配些药水洗一洗,没什么意外的话,两天就可以退红点。” 唐二少夫人忙说道,“若是全好,我这里有重赏。” 老大夫道了谢,走到外屋写方子去了。 两份方子,一分内服的,一份外敷的。 唐二少爷拿了方子看了一遍,走到外面喊常林,“送大夫回家,另外,速速去抓药。” 常林手脚快,送了大夫回家,抓回药来,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当夜,百灵百合就忙上了。 一个煎内服的药,一个煮外敷的药。 一直忙到后半夜四更天,唐婉服了药,也洗了脸。 大家才松了口气。 “仔细看好姑娘,有事再汇报,我先去睡了。”唐二少夫人一脸疲倦,吩咐着百灵百合。 她坐长途马车赶到这里,熬到这后半夜,片刻都没有休息过,早已疲倦不堪。 百灵百合忙说道,“少夫人旅途劳累,早些歇息,这里有我们俩了。” 唐二少夫人点了点头,和唐二少爷离开了。 从湖州坐马车赶到越州,路途可不近,两口子都累着了。 他们一离开,唐婉这才吐了口气,朝两个丫头挥挥手,“好累,大家都睡。” 百灵百合也累了,双双打着哈欠,各自睡去。 很快,东西厢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睡着了。 灰毛卷球吃掉一盘蜜饯,从半开的窗子跳到院子里,往李娇娘的医馆跑去了。 它一路跳跳跳,来到李娇娘的卧房前。 奈何门关着,它进不去。 “娇娘,娇娘,老子回来啦!开门啦——” 门内侧上了栓,任它怎么撞,也撞不开。 小家伙不甘心,伸着爪子死劲挠着门。 挠得李娇娘心头火窜起。 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啦? “我去开门。”李娇娘推开被子,要起床。 被骆诚又按回被子,“别理会,睡,没人理它自会跑掉。” 没眼力见的小东西,半夜三更谁会开门? 灰毛卷球挠了会儿,见门不开,又溜回一楼的窝里睡觉去了。 骆诚冷笑,“看,不是走了?” 他和娇娘睡一起的时候,被一只兽盯着算怎么回事? 必须分房! …… 第二天一早,李娇娘才走到一楼,小灰毛卷球马上跳到她的面前,哀怨地跟她汇报了昨晚的事情。 熊孩子告状啊,这是? 她笑眯眯摸摸它的头,“不错,有表扬。” “这还差不多,老子差点累死了。”小家伙伸着懒腰,又缩回窝里睡去了。 李娇娘匆匆洗漱后,没有马上开医馆门,而是拿了件东西,就往赵宅赶来。 不知赵士程知不知道唐婉的事情。 她要探探情况。 来到赵宅门前,因为天还早,宅子院门还没有开。 她伸手拍门,“赵童,赵童?” “谁啊,这么早?”赵童打着哈欠,走来开了院门,看到来的是李娇娘,他愣了愣,“李娘子,这一大早,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路过,想到一件事情,特来请教你们郎君。”李娇娘微微一笑。 “哦,你等会儿啊。”赵童跑进正屋去了。 这宅子小,站在院门口,能看到正屋的人。 赵士程从卧房走到正屋,“李娘子找我?”他问赵童。 “嗯呢,这一大早的,是有急事。”赵童说道。 赵士程披了件斗篷,往院门口走来。 这会儿辰时还不到,天冷,他才刚刚起床。 李娇娘笑着道,“并没有重要的事情,我路过这里,想到一件小事,便想顺便请教下赵官人。”她从袖中取了个九连环出来。 这九连环不是唐婉的,是骆诚买给她玩的。 她平时很忙,这玩具一直被丢在一旁吃灰尘。 赵士程讶然,九连环? “哦,李娘子请说。” 李娇娘说道,“唐二少爷的妹子唐娘子生了病,心情不好,我本想哄着她来着,她却说不要我哄,让我帮她解九连环就可,可我哪里会呢?” “……” “我经过这里,想起上回来给赵官人看病时,见赵官人家里有个九连环,想必赵官人也会。便想讨教讨教解法,我好告诉她法子,让她心情好点。” 说着,她将九连环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只,我研究好久,也不会,这可真是难为人啊。” 唐婉又病了? 赵士程慌乱起来,他接过九连环,“不难,李娘子请看。” 他指法灵活,轻轻松松就开解开了。 李娇娘根本没看懂,她也不是来真请教,随口说道,“哦,是这样啊,我会了。我这就去告诉她,多谢赵官人啊。” 她接过九连环,朝赵士程点了下头,转身便走。 “李……李娘子请等一下。”赵士程内心纠结了会儿,还是喊着李娇娘。 李娇娘回过头来,“赵官人,有事吗?” “是……,唐二公子的妹妹,得了什么病?”赵士程问,发现李娇娘眨着眼看他,神情惊讶,他脸色窘迫,讪讪说道,“我是说,他妹妹生病了,他该着急了?我……我看看他去。” 李娇娘心里好笑,他哪里是去看唐婉他哥,他是去看唐婉? “这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会死人,但全身都起了疹子。”李娇娘叹了口气。 赵士程大惊,“李娘子,这病可不是小病啊,疹子越发越多的话,全身溃烂会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李娇娘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唐二公子急成什么似的,他说,唐娘子这样了,可如何是好?湖州亲事都定了,就在下月,这可怎么成亲啊?” 赵士程惊得犹如掉入一个冰窟窿,“定……定亲?唐娘子定亲了?” 第360章 约见 李娇娘点着头,“对呀,她家世又好,品性又好,排着队娶她的人大有人在。”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得想想,给她备什么礼物了。” 她见赵士程整个人呆在当地,眼神惊惶,抿唇一笑,朝他颔首一礼,转身离去了。 赵士程似被抽了魂似的,一直呆站着。 深秋清晨的寒风阵阵,吹得赵士程斗篷翩飞,他浑然不觉着冷。 赵童提着把扫把,从正屋走来。 他往院门外看了看,发现李娇娘已经走了,而赵士程仍站在当地,便疑惑问道,“郎君?李娘子已经走了,郎君怎么还不进屋呢?这风吹得一阵紧一阵的,怪冷的呢。” 赵士程回过神来,惨白着脸,“赵童。”他袖中的手微微颤着,“不必备马车了,今天不去书院。” “啊?不是说夫子催您了么?”赵童惊讶问道。 “我自会同夫子解释,不必问了,……我进书房看书去,不要打搅我。”赵士程说完,转身进了正屋。 脚步匆匆,跟逃似的。 赵童摇摇头,叹了一声。 郎君自打卖了宅子后,越发奇怪了,难不成,是这租的宅子风水不好? …… 沿着赵士程这所宅子旁的小巷,一直走到巷子口,便到了唐婉的宅子。 数百步的距离。 深秋的清晨,天冷嗖嗖的,风将树叶吹得满地打卷。 宅子门还没有开。 宅子对面的扇子铺,也是大门紧闭,想必也不会开得早,李娇娘有一天来的时候,那铺子到上午过半才开。 她走到台阶上,伸手拍了拍门。 只一下,门便从里开了。 常林看到她惊讶说道,“李娘子?” “我来瞧瞧唐姐姐。”她朝开门的常林笑着点头。 常林惊喜说道,“李娘子来得正好,快去瞧瞧我们姑娘,她今日不大好。” 李娇娘惊讶问道,“她怎么啦?” “据说是吃了葛藤粉,脸上起了疹子,我们二少爷和二少夫人都吓坏了,昨天半夜请了大夫来看,吃了药,也敷了药,可是一点见效都没有。我正要出门请李娘子呢,可巧李娘子来了,我就不必跑路了。”常林将李娇娘往里迎。 “也曾听说过,吃了葛藤粉会起疹子,但从未见过,怎的会是唐姐姐?”李娇娘摇摇头,“我瞧瞧去。” 她熟悉路,没让常林再送,自己来到了后院正屋的东厢房。 唐二少夫人这时候,已经坐在东厢房的卧房里了,正和唐婉说着话。 唐婉这位二嫂嫂,可着实关心唐婉,这么早就在唐婉的卧房里了。 百灵拉着她,走到一旁小声道,“如你说的一样,一点都没好。”眼神中透着兴奋。 李娇娘悄悄捏了把她的胳膊,低声道,“别得意,当心露馅。” 百灵马上收了笑容,不敢得意了。 她往卧房看一眼,故意大声说道,“李娘子来得正好,快来瞧瞧我们姑娘的脸,昨晚就想请李娘子来着,想着路有些远,就没有去,谁知那老大夫竟看不好,还得李娘子看呀。” “我听常林说,唐姐姐脸上起疹子了?这么大的事情,再远都得找我呀。你这丫头……”李娇娘斥了她一声,进了卧房。 唐二少夫人朝她看来。 “二少夫人。”李娇娘朝她点了点头。 “哦,对了,你也是大夫呢,来得正好,来瞧瞧婉儿。”唐二少夫人朝李娇娘微微一笑。 她的神情中透着焦急和疲倦。 李娇娘心说,抱歉得很,为了唐婉的后半生,唐二少夫人您只得先委屈一下了。 半躺在榻上的唐婉,看到李娇娘走来,马上坐了起来,“娇娘,娇娘你可算来了,快来瞧瞧我的脸,我这是怎么啦?” “唐姐姐莫急,我看看。”李娇娘走过去,往她脸上看来,“呀,怎么成了这样?” “我也不晓得呢,昨天请了个大夫吃了他的药,也抹了些药,可是一点见效也没有。”唐婉长长叹了口气。 唐二夫人说道,“李娘子,不管花多少钱,请尽快看好她的脸,大后天我们必须回湖州,所以这三天之内,她的脸必须得全好。” 三天? 这怕是难。 李娇娘为难说道,“我尽力。”她给唐婉把着脉,说道,“唐姐姐体内有毒素,先驱毒,再调养。外洗的药物,倒是不必了。她不是沾上东西而发的疹子,她是体内有毒素。” 她又拿了昨天的药方看起来,“昨天的先停下,吃我开的药。” 唐二少夫人忙说道,“那请李娘子快些开药方才是。” “这是自然。”李娇娘朝唐婉眨眨眼,收回手,问百灵要了纸笔,写起了方子。 方子写好,唐二夫人马上喊着侍女,“翠喜,拿去给常林,叫他速速抓药来。” 药抓来,煎药熬药,李娇娘看着唐婉吃下。 又半个时辰后,唐婉说不痒了,但是,脸上的疹子却并没有退掉多少。 唐二少夫人又焦急起来。 李娇娘说道,“少夫人,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脸上不痒了,说明吃的药已经有了起色,但想完全大好,得需要时间。” 唐二少爷也劝着她,“哪有药一吃就大好的?除非神仙的药?” 唐二少夫人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先吃着药了,便没再说什么。 略坐了会儿,又叮嘱唐婉好生静养,她便离开了。 唐二少爷更是坐不住的,则去了前院,给常平安排事情去了。 东厢房里,除了唐婉和李娇娘,便只有百灵和百合了。 唐婉握着李娇娘的手,欣喜说道,“娇娘,你的法子真是太好了!把我二嫂和二哥全都糊弄过去了。” 李娇娘看着唐婉,试探着问道,“唐姐姐,你不想嫁家里相亲的人,那,有没有意中人呢?” 唐婉脸色一红,转过身去,“没有,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呢。” “哦,这样啊?”李娇娘抿唇微笑,“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不知唐姐姐想不想见见那人。” 唐婉嗔道,“不见不见,越州城哪有像样的人?” “赵大官人怎样?” “赵……”唐婉呆住,娇娘说,赵士程?“娇……娇娘,你瞎说什么呢?” 她眼神乱闪,却始终背着身子,不敢面对李娇娘。 李娇娘朝她背影看去一眼,忍着笑,故意叹声说道,“唉,这么好的一个人,唐姐姐居然看不上,那算了,我这就回复赵大官人,说唐姐姐看不上他。” 唐婉的思绪飞快地转着,回复赵士程?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过来,问道,“娇娘,莫非,是赵官人求的你,说……说亲?” “也没有啦,我只是发现,他对唐姐姐很特别,我就琢磨着,我要不要给你俩做个媒?反正啦,你单身,他也是单身。你们年纪又差不多。而且,他相貌堂堂,学问也好,听说家世也不错,是良配呢。可唐姐姐说没有和他相见的想法,我就不提罢,免得将来大家见面尴尬。” 唐婉心头乱跳,嗔道,“娇娘,你真是瞎操心呢!听说,他早有意中人了。我又和他见什么面?” 李娇娘吃了一惊,“啊,有意中人啊?那我确实瞎操心了。” “本来就是。”唐婉白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不提这事了。”李娇娘笑道,想到另一件事,她又说道,“对了,唐姐姐,陆小七过几天就要定亲了,老太太请我和骆诚哥赴宴,我送什么礼好?我没有送过大礼,担心送不好,惹人说闲话。” 唐婉说道,“女子定亲,作为娘家亲戚,送些钗环和衣料。你不是近亲,只是远亲,按着自己的能力送就可以了。” “这个容易办到。”李娇娘放心下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娇娘便离开了。 唐婉取了块帕子,遮住脸,走出了房间。 廊檐下,百灵和百合,正在给架上的鹦鹉喂水。 “姑娘怎么走出来了?”百灵放下水壶,走了过来。 “老是呆在屋里怪闷的,我到外面走走透透气。”唐婉道。 “我陪姑娘走走。”百灵扶着唐婉。 主仆二人,便在宅子里闲逛起来。 唐婉来到前院的小阁楼。 第361章 表白 她闲暇时,总会来这里登高望远。 站在二楼处,能看到北面密集的房舍。 其中一家小宅,总会在夜晚投放孔明灯。 那灯上画有明艳的海棠花。 孔明灯升起后,紧接着,便是悠扬的琴声响起。 那曲子,她小时候就听过,如今听来,不禁让人心生往事如烟今非昨的惆怅。 这会儿是白天,那里,没有孔明灯升起。 “姑娘,今天风大,怪冷的呢,咱关上窗子?”百灵道。 “我站会儿就走,不妨事。”唐婉不让关窗。 百灵只好由她。 站了半个时辰,唐婉才下了楼,回了东厢房。 时间如细细的流水,悄无声息。 不知不觉间,便是晚上。 唐婉早早就上|床睡了。 唐二少夫人和唐二少爷那边屋,也很早就熄了灯。 帐子里,唐婉于夜色里,摸索着玩着九连环。 她不会解,解了好几天了,还是不会。 他说,她若解开了,他便告诉她一个秘密。 但她等不及了。 唐婉推被坐起身来。 外面的街上,传来二更梆子的敲击声。 唐婉轻轻下了床,穿好衣,披上斗篷,用帕子遮了脸。 隔壁耳房里没有声响,想来两个侍女睡得正沉。 她摸黑来到前院的阁楼,推窗往北望去,那里,一只明亮亮的孔明灯,于夜色里正缓缓升起。 唐婉吸了口气,按着胸口,快步走下阁楼。 她悄悄打开宅子门,往那孔明灯升起的地方跑去。 天上的一弯细钩月,散着惨惨淡淡的光。 月光太暗,巷子里一片昏暗。 好在路熟,唐婉跑来并不吃力。 还没有跑到燃放孔明灯的地方,唐婉的胳膊忽然被人抓住了。 那人将她抵在墙上,“你……”男子大口的喘息声,在漆黑的夜色里传来。 气息熟悉。 唐婉的心狂跳起来,“你……你放开我。” “不放。”他不太客气说道。 唐婉大口吸着气,“我想问你件事情。你……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说话。” “不放。”嗓音低声霸道。 唐婉看着声音方向,“你今天……心情不好?” 对方沉默着。 “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沉默。 唐婉叹了口气,“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 “你要离开越州城了吗?”半晌,他问道,声音落寞。 “你怎么知道的?”唐婉很意外,想了想,她恍然说道,“是娇娘说的?” 他看着夜色中,说话的她,过了会儿,忽然一把抓着她的手,“跟我来。”拽着她便走。 “去哪儿?” 走出巷子的另一个出口,便可见前方横着一条小河。 越州城里,小河纵横交错,随处可见。 河中时有乌蓬船穿梭而过。 赵士程带着唐婉,来到河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唐婉打量着四周,深秋的二更天后,四处都静悄悄的,黑漆漆的,没有一户人家燃着灯。 她隐约看到,来的是河边。 因为河水里荡漾着几点星子,还有一弯细月。 夜色昏暗得很,她看不清身旁站着的赵士程。 “到船上说话。”赵士程打燃了火折子。 唐婉这才看见,她面前的河边,静静停着一只乌蓬小船。 “呃,船上有人?”唐婉不敢去。 “没人。”赵士程说道,他白天已经租好了,船夫明天白天才会回来,“我扶着你,你小心些。”他回头看着唐婉,温声说道。 淡淡的火折子微光,照着青年男子的脸,显得分外柔和,也衬得那双眼,深不见底。 唐婉脸色一窘,轻轻嗯了一声,慌忙将头扭过,不敢看他的眼。 赵士程牵着唐婉的手,上了小船。 船身忽然猛地一晃,唐婉没站稳当,身子一晃,整个人往赵士程身上扑去。 两人一起摔到船内的船板上。 火折子也随之灭了。 唐婉吓了一大跳,“对……对不起。我……我我我扶你起来。” 她将赵士程撞倒了,正趴在人家身上。 这船里的地板是坚硬的木板,也不知他摔疼了没有。 诚然她懂得赵士程心宜于她,见面多天也只今天头一次拉手,这回竟倒在一处,唐婉窘得后悔出来见他。 赵士程大喘着气,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头不放好走,他哑声道,“别走。” 唐婉急着说道,“我……我我我不走,只是这样……这样说话不好?” 趴在一个男人身上,被一个男人紧紧抓着肩头,还怎么说话? “无……无妨。”赵士程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太紧张。 夜黑,船上因为两头都挡着帘子,更是漆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从气息上,知道她的方位。 “那……那你说,你……你想说什么?”唐婉妥协说道。 “你会离开这里吗?”赵士程轻轻一叹,问道。 唐婉微怔,“不会。” 赵士程心里的一块石头重重落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着,“当真?” “嗯,当真的。”她抿唇微笑,“我脸上起了疹子,没法回去见人呢。” “如果疹子好了呢?”赵士程抓着唐婉肩头的手,渐渐收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只要我不想它好,它就会一直长在我的脸上。”唐婉狡黠一笑。 赵士程听不懂,“什么叫,一直会长在脸上?” 唐婉轻笑一声,“你松手,让我起来我就说。” 赵士程手指稍稍用了用力,还是放开了她,“好。” 唐婉飞快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但因为船内太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不敢乱挪动,只摸索着从他身上爬下来,爬到一旁坐着。 尽量不挨着他。 赵士程的心里,忽然生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想法。 他微微一叹。 只听唐婉又说道,“我不想回湖州,因为我不喜欢家里安排的亲事,可我二嫂和二哥又非要带我回去,我只好出此下策,让娇娘找了些草药粉给我。那些药粉和水混在一起抹到脸上,就马上会起疹子,天天抹,可不就想长多久的疹子就长多久了?” “湖州家里,安排的亲事,为何不喜欢?”赵士程虽然和她议论着她的婚事,但语气明显的轻松了些。 他坐正身子,一瞬不瞬看着唐婉的方向。 如果看得见的话,可见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唐婉扭头过来,看向赵士程那里,“因为……因为……” 她给自己鼓气,可是半天也不敢说出那句话来。 心中有一丝害羞,还有一丝惶惶。 作为一个过来的女人,她太明白赵士程做的一切了。 将宅子卖给她,却不拿走价值不菲的家具。 画了几年的海棠花扇面,只为博她一笑。 熟记十年前她写的曲子,时常于半夜三更时弹起。 悄悄送礼物给她,却说是李娇娘送的。 得知她和离的那天,他将陆游给打了。 二哥央求他给她做媒,他竟大病不起。 如果不爱,何置于此? 但是…… 但是陆游也曾说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可到头来,还是与她渐行渐远成了陌路人。 她宁可将她和赵士程的关系进行到此处,永远不要再发展向前,留一丝美好于心间,也不想将来成仇人两看两生厌。 手忽然被握住,唐婉一晃神,整个人已被搂入进怀。 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牢牢罩住,唐婉感到头好一阵晕眩。 更是惊得大气不敢出。 “你……你……”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他微微一叹,“你害怕什么呢?” “我……”她用力推着赵士程,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反而越搂越紧。 唐婉叹了口气。 “你放我,我们好好坐着说说话?这样子,我……我不习惯。” “以后会习惯的。” 唐婉闭了下眼,“我不想嫁家里相亲的人,是因为……” 赵士程看着怀里的她,搂着的手又紧了紧。 “是因为,我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那人也必须喜欢我,我不想婚姻将就。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宁可不嫁。”唐婉道,她感觉自己快被搂得窒息了。 他看着她,“而你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唐婉抬起头来,“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只是个嫁过的女人!而你,你还没有娶过妻!” 她必须得搞清楚,赵士程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个,非常的重要! 第362章 让他们着急吧 自从二哥带他回宅子,她才知道,他竟然暗中喜欢着她! 后来又知道,他的宅子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那天他送她马车坐,害他淋雨发烧,她心生愧疚。 左思右想后,她在晚上悄悄出了门,来到那宅子附近。 她只想暗中看看这个人,是个怎样的人。 哪知,他也站在小巷中。 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看着她。 后来她回家,他就默默跟着相送,见她进了宅子门,他才悄然离去。 有时候她不出门,登上木楼看那宅子,不料,他竟站在小巷中,朝阁楼望来。 有一天晚上她又去了小巷,他送她一件东西。 是个九连环。 她问,为什么送她这个? 他道,解开了再说。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解开过,这不是为难她么? 但见鬼的是,她还是接了。 后来,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小巷里相会,他说他的,她只听着。 有时候她说自己的事,他也只听着。 有一天他说,他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十年,但因为胆小不说,那姑娘嫁给别人了。 说着那话时,他语气是落寞的,后来他又说,那姑娘和离了,他说,如果那姑娘愿意嫁他,他一定办一场盛大的婚宴来娶她。 比她前一次的婚宴,还要盛大。 她当时吓着了,呆呆看了他很久。 第二天她没有再去小巷,不,再之后都没有去,直到今晚…… “为什么喜欢我?”唐婉再次问道。 “喜欢便是喜欢,哪里需要理由?” 唐婉怔怔看他。 “倘若喜欢一个人都需要理由的话,那喜欢就变得功利了,那不是喜欢,那是利益交换。如果没有了利益,那个喜欢,就不复存在了。” 唐婉在心里想着他的话,“容我想想,……先放开我好吗?” 赵士程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好。” 唐婉飞快逃出他的怀里,挪到一旁坐着,大吸着气。 她道,“诚然你的话叫我感动,可是……”她看向他的方向,“我是个世俗的人,我的一言一行逃不开世俗的禁锢。” “……”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我不敢偿试。” 赵士程忽然笑了起来,“谁说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我既然说要娶你,当然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了。我是娶妻,又不是纳妾。” 唐婉赫然看他,“你……你纳过妾了吗?” 赵士程沉下脸来,“没有。”又道,“若不相信,你可以问赵童。” “我……信你。”没来由的,她说了一句。 “只要你答应,我便马上去湖州去。”他看着她,摸索着,将她的手握住。 唐婉没有逃,由他握着。 “我母亲是个固执的人,你得想法让她改变主意。”她叹了口气,“听我二嫂说,她十分看中她相中的那户章姓人家,亲戚们提到别的人家,全被她拒绝了。” “姓章的人家?”赵士程想了想,问道,“是哪里的家族?” “据说是临安城的大户,是官家的远亲。”唐婉说道。 “我在临安住了多年,我家里人目前全都安在临安城,我怎么不知道,有章姓的大族?还和官家是远亲的?”赵士程疑惑说道。 唐婉抬头看他,“你是说,我母亲骗我的?” 难道,娘是为了赌气,才让她抢在陆游大婚前出嫁?不挑人家,只要是男人就行? 她娘怎么能这样? 唐婉心里忽然委屈极了。 “唐夫人不可能会骗你,许是,她被人骗了呢?”赵士程安慰着她。 唐婉叹了口气,“反正我不回湖州嫁人,我管他章姓是大族还是小姓,和我没关系。” 她语气决绝。 赵士程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筱筱,我……我能抱你一会儿吗?”他忽然说道。 唐婉惊讶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很早便知道了。”他看着黑夜中的她,哑声道,“我想抱你一会儿,可以吗?……天明我就要离开越州城了,去湖州,去唐家提亲。” 唐婉惊讶地看着他。 “就一小会儿……”他语气祈求。 唐婉犹豫了会儿,还是将身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好。”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禁锢着。 …… 唐婉回到宅子门前的时候,天才朦朦亮。 她轻轻推开半掩的宅门,往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在附近。 她大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进了宅子,转身轻轻关着宅院门,身后常林的声音忽然问道,“四姑娘,您这是要出门呢?还是刚从外面回来?这会儿才卯时呀。” 常林忍着哈欠,揉着眼,不解地看着唐婉。 唐婉吓了一大跳,“我正要出门走走。”她回过头来,冷冷瞪着常林,“你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吓死我你知不知道?” 常林吓得赶紧低头站好,“对……对不起,四姑娘。” “哼!想早起散步的心情都被你搅坏了!”唐婉袖子一甩,拢好披风大步往后宅走去。 常林伸手挠头,四姑娘怎么忽然变凶了? 唐婉回到她的东厢房,才走进小院门,就见百灵和百后坐在廊檐下的凳子上,齐齐朝她看来,两人表情清冷。 百合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姑娘,早啊呀,哦不,姑娘,不早了,该睡了?” 唐婉黑着脸,“说什么话呢?听不懂。” 百灵朝她走来,抓着她的胳膊就将她往屋里拽,“姑娘,瞒谁也瞒不了我们,说,你昨晚上哪儿去了,老实交待!” “瞎说什么呢?我哪儿也没有去,就在宅子里闲逛着。”唐婉冷哼一声。 百灵忽然一笑,“姑娘,咱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姑娘的心思,我们还不懂吗?说,在那小船上,赵大官人跟姑娘说什么了?你俩从二更天一直说到了五更天,从天南到地北,从古到今的话题全都说了?” 唐婉吸了口凉气,惊愕地看着百灵,“你……你这死丫头!你跟踪我?” 百灵冷哼,“你是我们主子,你的安危,关系着我和百合的性命,我们当然得跟踪呀。不过姑娘放心,你出去的事情,只有我和百合知道,再没第三人知道。” 唐婉瞪她一眼,哼哼一声进了卧房,“给我打洗浴水,我再睡一会儿。” 好困。 虽然睡了一会儿,但还是困得不行。 昨晚被赵士程搂着说话,她这不争气的身子,竟然觉得在他怀里十分的温暖和舒心,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他的家中情况,她竟睡着了。 后来,还是赵士程捏着她的耳朵,将她闹醒的。 那时候,船里已经有些微光了。 原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看到赵士程正温柔地看着她微笑,而她就睡在他的怀里,她整个人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全身发烫。 她一把推开赵士程,连告别的话也没说一句,仓皇逃出小船,一路跑回宅子。 那赵士程,一定在笑话她的狼狈? 唐婉闭了下眼,好想打一顿自己。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还睡得那么心安理得! 百灵抿唇一笑,“是,姑娘,说了一晚的话,当然又困又累了。”她扶着唐婉坐到椅上,低头看着她的眼,“姑娘,我还是很想知道,姑娘跟他说了什么?或者,姑娘对他说了什么?” 唐婉瞪她一眼,“你死心,我不会说的。”她将头扭过,心里乱成一团。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得捋捋才知道。 百灵看着她泛红的耳朵根,笑了笑,心里早已明白一切。 “姑娘心中已有想法,可是夫人那里呢?该怎么办?”百灵想到唐二少夫人的此行,提醒着唐婉,“那里的事情,得解决好呀。” “反正我不回去,让他们着急。”唐婉站起身来,“你这丫头,瞎操心呢,反正……事情不用我出面,自然会圆满解决。” 第363章 提亲去 百灵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姑娘,自然圆满解决是个什么说法?” 唐婉想着赵士程的话,说道,“十天之内,自有结果,我们等着便是了。” 百灵听不懂,但想着,唐婉和赵士程说了一晚上的话,想必,商议好了结果? 唐婉沐浴更衣后,又重新往脸上抹了李娇娘给的药粉水,上了床裹着被子蒙头大睡。 但因为太过于激动,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一个人?明明她早已过了怀春少女的年纪。 只要一闭眼,耳旁就响起赵士程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鼻间仿佛又闻到了他的气息。 百灵在帐子外头,听到床上翻腾的声音,抿唇笑道,“姑娘,你一晚没睡好,这会儿还是老实些睡着,这般翻腾着,一会儿二少夫人来了看到了,又该问你为什么赖床了,看你如何回答。” 大白天的在床上翻腾不起床,这件事确实不好解释。 唐婉吐了口气,不敢再动了。 她闭着眼,养起神来。 这一安静,渐渐地,她便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唐二少夫人果然走来看她,“这都辰时二刻了,怎么还睡着?”她问着百灵。 “姑娘昨晚心情不好,燃着灯坐到天亮才合眼,这才刚刚睡着呢。”百灵回道。 脸上起了疹子,心情能好吗? 唐二少夫人猜测着,定是被脸上的疹子闹的,她便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百灵抿唇一笑,将帐子掩好,走出去和百合闲聊去了。 …… 唐婉离开后,赵士程在船上坐了会儿才离开。 他的手里捏着枚耳环,那是唐婉掉在船上的。 深秋清晨寒风阵阵,赵士程却觉得这清晨十分的可爱。 连落叶都比往常美了几分。 他回到宅子。 赵童刚从正屋走出来,看到他脸上带笑走进院子,诧异问道,“郎君,这一早的,你从外面回来?去了哪里?” “随便走了走。”赵士程微微一笑。 赵童眨着眼,他家郎君昨天还神情落寞,这才一晚,脸上就全是笑容? 太奇怪了。 “郎君,可是有喜事?” “嗯,将我前几天画的那几副画整理一下,我要送去给李娘子,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感谢她。另外,你马上收拾行装,我要出远门了。” 赵童笑着道,“郎君,咱们是要回临安了吗?” “不,去湖州。” “湖州?去湖州做什么?”赵童惊讶了。 赵士程转身看着他,挑了下眉,“你太啰嗦了,我这就去给你找个主母,叫她好好管管你!” 说完,他甩袖进屋去了。 赵童愣了愣,待反应过来,马上笑着道,“郎君,你可是要去湖州提亲,哪家的女子啊?” …… 李娇娘对便宜儿子,越来越满意,当然,他不跟灰毛卷球吵闹的时候,他就是个十分乖巧的儿子。 他现在会扫地,会磨药片,会打开医馆门,会朝进来看病的人打招呼,——虽然辈分分不清,总是闹笑话。 这一早,琮少年照例去打开大门。 门一开,他看到门口站着个年轻男子,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我找李娘子。” “娘,有人找。”琮少年十分擅长这一句喊声。 赵士程惊讶了,李娘子几时认了个儿子? 他打量着琮少年,这孩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赵士程进了医馆。 李娇娘正从楼上走下来,“哦,来了。……咦?赵官人?”李娇娘笑着道,“这么早,赵官人这是……有事?” 看病不像,赵士程的气色极好,手里还抱着不少卷轴。 像是专程来找她的。 “李娘子帮了我不少忙,今天是特意来感谢的。”说着,他将六卷画轴,递给李娇娘,“几副拙画,还望李娘子不要嫌弃。” 李娇娘大喜,她心说不嫌弃不嫌弃,这画放在九百年后,价值连城呢! “太感谢你了。”李娇娘笑着收下,“我那天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你竟记下了。” “另外,我是来向李娘子辞行的。”赵士程朝李娇娘拱手行礼。 李娇娘眨着眼,“赵官人这是要去哪儿?” 赵士程微微一笑,“去湖州。” 李娇娘恍然。 她笑着道,“那就预祝赵官人一路顺风,心想事情,事事顺心如意。” “多谢吉言。”赵士程又朝她拱手一礼,便离开了。 李娇娘打开画卷,连连惊叹,好画,好画! 她要发财了! 九百年后,一副画卖几百万,这六卷画便是好几千万! 她一定要收藏好。 “骆诚哥,我又要发财了!”李娇娘捧着画,兴冲冲跑上二楼。 …… 赵士程送完画,在唐婉宅子一侧的小巷子里,略站了会儿,便又回到自己的小宅。 唐婉昨夜没怎么睡,这会儿想必在补眠? 他本想弹琴,以琴音告诉她他此时的心情,想了想,还是作罢,不要吵着她了。 回到小宅,赵童已经收拾好了他的行装,马车也备好了。 他匆匆吃了点早饭,带着行装和书童赵童,坐马车往湖州方向而去。 两人离开半个时辰后,赵士程的长随胡贵,和赵家另一个小仆,骑马来了。 胡贵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紧闭的赵宅大门上。 他问着随行的小仆,“成安,郎君确实住这儿吗?” 小仆点头,“没有错啊,郎君的信上是这么写的,就在原先宅子隔壁的小巷里,门口有株柳树的便是。这巷子咱们可太熟悉了,怎会找错?”他指着两人身旁的柳树说道,“这不是柳树?” 赵士程原来的宅子,买了好几年了,胡贵成安他们,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这附近,有什么树,有什么井,他们是了如指掌。 确实没找错,是这个宅子。 “可是,大门怎么上了锁呢?”胡贵纳闷了,“稽山书院里也没有郎君,这宅子门上还上了锁,一大早的,郎君会去哪儿?” “要不,咱们问问左右邻居们?”成安说道,“夫人给郎君相了门亲事,咱们这回一定要带郎君回临安,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去问问扇子铺的伙计,他和郎君熟。”胡贵翻身下马,往巷子口对面的扇子铺走去。 扇子铺今天开门早。 没有生意,伙计打着哈欠,正在扫铺子前的路。 “刘胜!”胡贵走上前。 伙计刘胜抬头,“呀,是胡叔啊,你不是去临安了吗?几时回的越州?” 胡贵说道,“这会儿才回,对了,我问你件事,我家郎君的宅子门,怎么还关着?他人上哪儿去了?” 伙计刘胜往巷子里看去,可不,那新搬去的宅子大门正关着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挠挠头,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来,“你家郎君,莫非去了湖州?” “他去湖州做什么?”胡贵惊讶问道。 刘胜笑着道,“前几天,他和我闲聊时说,如果他出远门了,一定是去湖州提亲去了,还说提亲成功的话,会赏一个利士给我呢。” “去湖州……提亲?”胡贵越来越糊涂了,“哦哦,我晓得了,多谢你啊。” 他朝刘胜点了点头,又回到宅子前。 成安忙问道,“胡叔,问到郎君的去向了吗?” “他可能去湖州了。”胡贵眉头紧皱。 成安惊讶问道,“去湖州?做什么?” “提亲。” “提……提亲?”成安吸了口凉气,“他向哪家提亲?哎呀,夫人给郎君说的亲事,也是湖州的。这这……,这可怎么办?他要是提亲成功了,那夫人那里可怎么交待?夫人都答应唐家了!” 胡贵也头疼不已,赵士程不是说,近几年都不会娶妻的吗?怎么忽然去了湖州提亲? 他几时认得的湖州女子? 胡贵翻身上马,“去湖州城,找他去!” 只好这样了。 成安叹了口气,也翻身上马。 两人离开越州,又风|尘仆仆赶往湖州。 第364章 宫里那位的养子!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陆家姑娘陆小七的订亲宴。 这一天早上,琮少年穿上新衣新鞋子,站在大铜镜前,怎么也不肯走。 “真好看。”他夸了自己不下二十句了。 灰毛卷球龇牙,“没老子好看。” “你一身都是毛,明明很丑。”琮少年冷笑。 “你他娘的才丑。” “你丑!” “行了,不许吵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李娇娘走来,抱起灰毛卷球走出卧房,放在挂在栏杆上的一个竹篮子里,“睡你的觉去!” 它最近十分迷恋这个新窝。 窝里放着一包糖果,小东西马上不吱唔了,捧着糖果开心地舔着。 “换好衣裳就下楼去,我们要出发了。”李娇娘笑微微喊着琮少年。 “好呢。”他抖着袖子,“这身衣裳真好看,娘,我喜欢。” 李娇娘心说,当然好看了,好几百文呢,比你爹的衣裳还要贵一百文。 她打量着他的打扮,带他出去,只要他不闹事,他还是挺给她长脸的。 太漂亮了。 李娇娘从袖中拿了枚玉簪,擦进他的发髻里。 “给你买的。” 少年又赶紧走到镜前去看,“娘,跟我的衣裳,差不多颜色呢。” 李娇娘好笑,当然得一个色系了。他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袍子,泛着淡淡的青,这枚玉簪也是浅青色的。 这一套打扮,越看越像个玉雕的人儿。 楼下,骆诚在喊着他们,“娇娘,琮儿,该出发了。” “来了。”李娇娘拍拍琮少年的肩头,“走了,你爹喊你了。” “来了来了。”少年乐呵呵往楼下跑。 李娇娘抱着一个首饰盒,也下了楼。 这是给陆小七的礼物。 她按着唐婉的建议,到首饰铺子里挑的。 因为她不是近亲,所以,价格挑的是中等价位的。 一对耳环,一对珍珠发钗,一对兰花样式的金钗,还有一对扭金丝镯子。 总价五十八贯钱。 陆家的宴席会在中午,李娇娘和骆诚还有琮少年,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门。 马车到了陆宅,这时候才辰时三刻,陆家的宅子门前,已停了不少马车轿子了。 李娇娘打量着四周,说道,“陆家果然是大族,只一个小小的订亲宴,居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骆诚说道,“老太太的国公夫人身份,必竟在那儿,来的应该都是世交。” 琮少年似乎见过了这等场面,并没有好奇地东张西望,而是乖巧地跟在李娇娘身后,不时地小声问道,“娘,几时吃饭?” 又饿了?这孩子真能吃! 李娇娘捏捏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进了宅子里就有吃的,你少说话,跟着娘别乱跑。当心走丢了,我找不到你。” “嗯,琮儿不乱跑。”他认真点头。 李娇娘抿唇一笑,带着他往宅子门走来。 陆家的管家陆吉,正在宅子门口迎客,看到李娇娘他们来了,马上笑着相迎。 “表少爷,表少夫人来了?”又看到琮少年,他惊讶问道,“这位是……” 年纪虽然不大,却并不胆怯。 关键是,长得太好看了。 一身月牙白的衫子,衬得跟仙童似的。 “我们俩收的儿子。”李娇娘笑着道,又拍拍琮少年的胳膊,“来,喊陆阿公。” “陆阿公。”琮少年鹦鹉学舌地喊着。 陆吉吓了一大跳,“可使不得呢。”他笑着连连摆手。 “陆叔忙,我们就不用招呼了。”李娇娘朝陆吉摆摆手,和骆诚琮少年进了宅子。 按例,他们先去了陆老太太的上房。 这时候,陆老太太这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家里的女眷了。 也因为都是女眷,骆诚进来问了安后,就去了别处,他找陆游这个男主子说话去了。 李娇娘带着琮少年,留了下来。 正屋里,坐着六个别府的老夫人夫人及两个小辈的姑娘。 这些人都见过李娇娘,笑着打了招呼后,又一起朝琮少年看来。 “这是琮儿,是我们夫妻俩收养的孩子。”李娇娘给大家做着介绍。 大家纷纷赞叹着琮少年的相貌。 只有陆老太太,惊讶地看着琮少年,竟忘记了回答李娇娘的问安。 “表姨祖母?琮儿给您见礼呢。”李娇娘一连喊了三声,陆老太太才回过神来。 她平复着心神,微微一笑,“坐坐。”说着话,目光又移到了琮少年的脸上。 太奇怪了,这孩子,怎么成了李娇娘和骆诚的养子了? 他是宫里那位的养子! 不久前失踪了,大家正满世界的找呢! 陆老太太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寻了个借口,走进了卧房。 大丫头金秀跟在她的身侧,“老太太,您怎么啦?” 金秀发现,老太太自打见到李娇娘和那个小少年后,神情就大变样了。 极少见她慌成这样的。 “你去将娇娘喊进来,那个孩子……先让他在外面坐着。我有重要的话问娇娘,快去!”陆老太太坐在榻上,沉着气息说道。 金秀发现陆老太太的神情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应了一声,马上去了外间。 外间,李娇娘正和一位夫人说着话。 这时,金秀走来请她,“表少夫人,老太太找你说话。” 李娇娘跟那位夫人道了声失陪,站起身来。 琮少年也跟着站起身来,要跟上去。 金秀端起一盘炒松子递给他,笑道,“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少年又坐了下来,剥起了松子。 金秀转身朝李娇娘道,“老太太只找表少夫人说话,小公子爷就留在外面,由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李娇娘一肚子狐疑,怎么回事呢? “他很好哄的,给他吃的就可以了。”李娇娘嘱咐着金秀。 金秀笑道,“晓得了。” 李娇娘进了陆老太太的卧房,只见老太太正垂着眼帘,想着什么事,神情肃然。 “表姨祖母,您找我?”李娇娘走上前,轻声说道。 陆老太太抬起头来,“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也不说别的,忽然就问。 李娇娘眸光微闪,老太太认识琮少年?不然的话,怎会单独问这个问题? “几天前,我同邻居们说话时,看到他流落街头,给他买了碗面,哪想到,他竟赖上我了,拉着我一直喊娘,赶都赶不走。我见他可怜,便收下他了。”李娇娘道,她看着老太太,“表姨祖母,您认识他吗?” 陆老太太的目光,直直看着李娇娘,“娇娘,你有没有发现,他和别的同年纪的孩子不同?” 李娇娘点头,“发现了,他懂得很多,我见到他时,他的衣裳虽然脏乱,但却是上好的料子,穿的还是厚底靴子。想必是哪个大族的少年,家中生故,流落街头了。对了,他的头受过伤,大约还受过刺激,说话行事古怪。不过,我正慢慢给他治病,希望他早些好起来,找到他的家人。” “这孩子,……放在我这儿,你和骆诚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养得了孩子?”陆老太太看着她说道。 李娇娘一怔,“表姨祖母,可是认得他?” 陆老太太看了眼窗外,“娇娘,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姓赵!” 姓赵? 李娇娘心头一震,果然,这陆老太太认得琮少年! 看她神情肃然,琮少年的出身,定是不简单。 “他是……皇族的孩子?”李娇娘眯了下眼,问道。 “他是宫里那位的养子!”陆老太太看着李娇娘,“你懂了吗?” 宫里那位……? 当今天子? 是的,李娇娘想起来了,传说那位大人物,当初逃难时受惊吓过度,房事一蹶不振了。 别说儿子,女儿都没有生下一个来。 后来无法,只好从宗亲中过继了两个孩子来,选了个老诚稳重的继承了帝位。 第365章 烫手的身份 李娇娘暗忖,她捡的儿子,是两个孩子中的哪一个? “所以娇娘,这孩子还是放在我这里养着。倒不是担心你照顾不周,我是担心,你年轻不懂事,让他学了你的洒脱言行去,将来会惹事的。”陆老太太神情肃然说道,“我年纪大,经过事多,见的规矩也比你多。” 言外之意,怕她这个村姑将一个皇家子弟教坏了? 若说是其他身份的孩子,李娇娘倒是乐意送给陆老太太养着。 必竟,陆老太太的闲暇时间多,身边仆人也多。 琮少年跟着陆老太太不会吃苦。 陆老太太得了个伴,也不会寂寞。 但眼下,她得知琮少年的真实身份后,她是断然不肯将他送给陆老太太养育了。 陆老太太满脑子都是愚孝贪享思想,她担心,陆老太太会再教出一个贪生怕死只知玩乐的高宗出来。 那可麻烦大了。 她可不想再经历战乱,她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赚些小钱钱。 “表姨祖母,琮儿现在虽然有些糊涂,但也不是全糊涂的,他也有主见,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十分的固执,而且,他不高兴了会有暴力倾向。我不敢替他做主,这件事,还是当面问问他。”李娇娘道。 “不必问了,小孩子家家的,都得听大人的安排。”陆老太太固执说道。 “可是表姨祖母……” “你既然喊我一声表姨祖母,就该为陆家着想!”陆老太太眸光沉沉看着李娇娘,“不怕告诉你,如今官家收了两位养子,到时候是哪位即位,还不好说!倘若是这位呢?你若照顾不周得罪了他……,将来不仅是你,还有整个陆家,都会遭殃。” 李娇娘道,“自从见他第一面起,我和骆诚哥就一直善待他,而且我发现,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知道感恩?”陆老太太冷笑,“他如今糊糊涂涂的,他做的事,将来又记得几分?” “……” “若他觉得今日之事是羞耻呢?难保不会迁怒于你。好了,不必说了,就这样定下来,我也是为你们好!” 陆老太太闭了下眼,朝李娇娘挥挥手,“你先出去坐会儿,我想静静。” 今天人多,也不便吵架。 要是吵起来,只会让骆诚难堪。 骆诚虽然不喜欢陆老太太的说教,但他们必竟是亲戚,陆老太太还救过他一家。 李娇娘压下心里的不快,“是。” 回到外间,她发现琮少年已经吃了半盘松子了。 “娘,我剥好壳了,快过来吃。”琮少年从身边端起一个小碗,举起来给李娇娘看。 李娇娘瞬即感动。 她还以为,全是他吃的,原来,他是剥了壳给她吃! “你吃,我这会儿不想吃。”李娇娘朝他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来。 “那就攒起来,你过一会儿再吃。”他又说道。 旁边有夫人笑着道,“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啊,李娘子,你这是捡了宝呢。” 李娇娘讪讪一笑,“是呢,我就是瞧着他听话,才收到身边的。” 可陆老太太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是收了个麻烦。 陆老太太走出卧房,重新坐在上首的椅上。 她脸上的笑容也依旧,却不似刚才那样自然,而是带着勉强。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唐氏来了。 她看到李娇娘也在,眸光微微沉了沉,转身时,却是一脸的春风,笑着同其他夫人们见礼。 “大家抽空前来,叫我不胜感激呢。前头院里戏台搭好了,大家去听曲子。” 几大国戏,在明清时才流行传开。 这时候的戏,不过是几个女子,吹着笛子,弹着琴,清唱而已。 但凡大户人家有个喜事,都会请教坊的娘子们,前去表演唱曲。 像这等曲乐,文人骚客们的最爱听,大户人家请了去,不过是图个热闹而已。 陆老太太也笑着相邀。 大家便说说笑笑着,和唐氏陆老太太一起,走出正房,往前院走来。 陆老太太看一眼李娇娘和琮少年,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李娇娘带着琮少年,跟在人群之中。 唐氏走到她身旁,轻轻一笑,说道,“娇娘,听说你收了个养子,便是这个少年?” 李娇娘点头,“是啊。”又对琮少年道,“琮儿,喊……喊阿婆。” 这绕来绕去的辈分,李娇娘着实有些头疼,喊阿婆总是没有错的。 “阿婆。”琮少年脆声喊道,转头又问李娇娘,“长得老的都喊阿婆,对,娘?” 唐氏气得脸色发青。 她还不到五十,怎么就老了? 但跟一个傻子置气,她倒成了傻子。 唐氏脸色讪讪,转身走开了。 很快,走到戏台了。 唐氏马上招呼着大家落座。 年长的,身份高的,自然是坐在前面。 身份低的,比如李娇娘,则被安排到了后面。 李娇娘无所谓。 她坐在最前面,被后面的人盯着看,反而不自在。 她喜欢坐在最后面。 陆老太太邀请琮少年坐到最前面去,和她坐在一起,“坐在最前面,看得清楚一些。” 琮少年正给李娇娘剥桔子。 他摇摇头,“不要,我要给娘剥桔子。” 陆老太太脸色一沉,朝李娇娘使眼色。 李娇娘当没看见。 若这孩子是将来的皇帝,她教他孝道有何错? 一个皇帝连自己娘都不敬着,怎会敬天下老者? 她坚信,娃娃的教育,要从小抓起。 琮少年给她剥桔子,一点错都没有。 陆老太太接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李娇娘全当没看见。 气得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朝身旁的金秀小声道,“请陈阁老到清波亭说话。” 金秀看她一眼,应了声“是”,离开了。 …… 清波亭,在陆宅的一处荷花池子边。 视野开阔,不担心有人会偷听。 陈阁老跟着陆府的大丫头金秀前来的时候,看到是这么个地方,很是有些意外。 他朝陆老太太拱了下手,“国公夫人,可是有要事相商?” 金秀上了茶,退到岸上远远的站着。 陆老太太朝陈阁老抬了抬手,“坐。” 陈阁老坐下了,没有端茶盏,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官家的养子琮小公子爷失踪多日了,你可知道?”陆老太太沉声问道。 陈阁老点头,“小儿从临安送来的信中说了。官家着急上火了,正派人四处寻着。又担心闹的动静太大,给他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一直是秘密寻找着。” “我找到那孩子了。”陆老太太道。 陈阁老惊讶了,“啊?您找到了?现在就在陆府?” 陆老太太微微一叹,“人是在陆府,但不归我管。” 陈阁老听不懂。 他疑惑问道,“为何这么说?老朽听得有些糊涂。” “那孩子流落街头,被骆诚两口子捡了去,收为养子了。现在,他跟着李氏呢。我刚才已经对李氏说了他的身份,也再三强调将他留在医馆的麻烦,但是……,跟以前一样,那丫头倔强得很,不听我的,非要说,她留着那孩子才合适。” 陈阁老惊得站起身来,在亭子里走来走去的。 “老夫人,既然骆诚不肯去临安认亲,不肯帮我们两家,那么,这一回一定要将琮小公子爷留下!如果将来官家的人找来,老夫人这里可是大功一件。届时,老夫人可不要忘记了提携我陈家。” 陆老太太叹道,“那是后话,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还能忘记了你们陈家?要不是陈大人您,宁国公的冤案,怕是永远翻不了案,这份大恩,我记着呢。” “……” “只是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请陈大人前来,便商议着,该怎样让琮小公子爷留在我陆府才是。” 陈阁老笑着道,“老夫人,您怎么糊涂了?您是李氏的长辈,您一发话,她还敢不听?” 陆老太太冷哼,“她要是听我的,怎会不去劝说骆诚到临安认亲?她的脾气,倔强得跟石头似的!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的!” 陈阁老一怔,是呢,他忘记了那两口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强。 听不进劝说。 “那可怎么办?”陈阁老也犯愁了。 “我的想法是,强行留下琮小公子爷。但这样,会引得骆诚两口子对我有怨言,所以,还请陈大人劝一下骆诚。如果他不听,你就提一下宁国公翻案的事。” 第366章 抢儿子 陈阁老恍然,笑着道,“老夫人提醒得是,我这就去找骆诚。” …… 骆诚将李娇娘和琮少年送到陆老太太的正房后,因为那里都是女眷和孩子,他一个男子不便多逗留,便离开了。 如今府里当家的是陆游,他便来找陆游说话。 而这时的陆游,正和陆家的其他男眷们说着事情。 陆小七订亲,可是陆家的大事。 远在其他州府办差的陆家大郎和陆二郎,都带着家小回来了。 家眷去了后宅,陆家三位少主,正坐在一起说事情。 骆诚由仆人带着,走进正屋。 陆游看到他,马上招手喊他,“你来得正好,来见见你的另外两个表哥。” 骆诚上前见礼。 他为人坦诚,言语温和。 很快,陆家的另外两兄弟,都对他热情起来。 他们早就知道,这位远房表亲骆诚,很得老太太的喜欢。 而他们,都不敢得罪老太太。 陆家如今家道中落,陆老太爷和陆老爷相继过世后,家里的收入锐减,他们三兄弟又不善于敛财,全靠母亲唐氏接济。 但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他们将目光,都盯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的手里,可有不少钱。 盯着归盯着,都没有那个胆量敢当面要,更不敢窃取,只敢讨好,希望老太太多接济他们。 如今面对老太太表妹的孙子,他们哪敢怠慢? 当然是竭力讨好了。 骆诚不知道陆家兄弟的想法,还以为,陆家兄弟们热情。 于是,大家谈话时,气氛竟也十分的融洽。 说着话,这边有仆人走来说道,陈阁老想见骆诚。 骆诚脸色微变。 陆家大郎以为他怕见长者,笑着拍拍骆诚的肩头,“骆表弟,陈家与我们陆家是世交,陈老爷子为人和蔼,从不为难我们晚辈。别怕,尽管去便是了。” 骆诚心说,他哪里是怕? 他是不想见到那个总是劝说他去临安认亲的人! 父母被那些人所杀,他被迫离家二十载,还要他去认亲? 他做不到!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那个地方的人! “骆诚,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陆二郎也说道。 “骆诚啊,你不去的话,就叫祖母为难了。”陆游也说道。 骆诚看了他们一眼,站起身来,“我去。” 若是老生常淡的话,他转身便走。 骆诚跟着陆家的仆人,来到陆宅一处荷花塘边。 那里有座小亭子。 陈阁老便站在亭子里,捋着胡子,看着早已没有荷花荷叶的水塘沉思。 仆人道,“表少爷,陈老爷子说有要事相谈,我就不前往了,您请。”他朝骆诚行了个礼,退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重要的事情? 又是劝说他进临安的事?还是说,官家又想他了,又愧疚了,还是说皇后娘娘思虑他过多,又失眠了? 可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睡不好觉,难道不是有因才有果吗? 陆诚走进亭子,朝陈老爷子行了一礼,“陈阁老,你找我?” 陈阁老回过神来,快朝骆诚走近几步,“小公子爷,你的礼,老夫可不敢受,坐下说话,坐下说。” 他要扶着骆诚落坐,骆诚让开了,走到亭中的石凳子上坐下来,“陆家三位表哥还有事情同我商议,陈阁老长话短说。” “怕是短说不了。”陈阁老在骆诚的一侧坐下来,叹了口气,“我刚才见到了琮小公子爷。” 骆诚抬眸看他,不是说他的事情?说到了琮儿? “陈阁老怎么关心起了我的养子?”他淡淡说道。 “小公子爷,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陈阁老压低声音说道。 骆诚赫然抬头看她,“你说什么?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是什么?” “官家新收了两位养子,小公子爷听说了?” 骆诚点头,“听说了。” 他本来不知道,刚才他和陆家三兄弟坐一起闲聊时,陆家大郎说起这件事。 陆大郎还让他们几人猜,将来会是哪一个小公子爷继承位置。 这哪里猜得出来? 他们又没有见过官家,又没有见过那两人,猜不了。 眼下陈阁老忽然提到两位养子,莫非…… 骆诚的眸光,骤然一缩,赫然看向陈阁老。 “小公子爷聪慧,明白了老朽的话。没错,小公子爷收养的孩子,正是那两个养子中的一个,他叫赵琮,大家都叫他琮小公子爷,前不久,忽然不见了。官家很着急,正派人找他呢。” 原来,琮儿是这么个身份? 他现在佩服着李娇娘的眼力。 娇娘说,那孩子的出身,绝非等闲。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公侯家的孩子,万万没想到,竟是官家的养子! “按着辈分来算,那孩子该喊小公子爷一声表叔。”陈阁老又道。 “我和他家,没有亲戚关系。”绕来绕去,又叫他认亲? 骆诚心里冷笑,语气淡淡说道,“陈阁老,您派人找我,便是说他的身份?如今我知道了,自然更会善待他,请陈阁老放心。” 说完,他站起身来,转身想离开。 “小公子爷——”陈阁老又喊着他,“你不想进京认亲,却为何还要将琮小公子爷留在身边?将来官家的人找来,你不想见官家,也得要见了!” 骆诚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陈阁老,“陈阁老想说什么?” “不如,将琮小公子爷放在陆府,由陆老太太看着,不会有事的,当年的成阳公主,也是由她教导的。” 原来是这个目的。 可是琮儿不是他一个人的琮儿,他也是娇娘的孩子。 骆诚淡淡看向陈阁老,“容我同内子商议一下。” 陈阁老不喜欢李娇娘,着急说道,“小公子爷,这等大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同一个妇人商议。” 妇人? 骆诚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娇娘不是普通的妇人,陈阁老,我敬她爱她,陈阁老如此贬低她,可是在嘲讽着我的眼光?” 陈阁老吓了一大跳,“不是的,小公子爷,老朽不是那个意思。” 骆诚不想跟他争辨,他说的是哪个意思。 不再看陈阁老,转身便走。 “小公子爷不看老朽的薄面,也不看宁国公的面子么?当年,若不是老朽拼了老命谏言,宁国公一族,怕是全都不保了。” 骆诚袖中手指紧握,说道,“诚当然记着陈阁老的恩情,只是这件事,诚不能擅自答应。” 说完,他便走了。 陈阁老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理会。 “这个骆诚!”陈阁老恼恨得甩着袖子。 骆诚情绪低落,没让陆家的仆人相送,自己默默往回走。 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裙子。早上时,这裙子还是他帮着她穿的。 “骆诚哥,你想什么呢,差点撞到我了。”李娇娘扶着他的胳膊,往左右看了看,“咱们到那边说话,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骆诚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他点头道,“好。” 李娇娘拉着他,来到他们原先住的小宅。 这处宅子眼下空着,没人住里面。 李娇娘坐到廊檐下的木头栏杆上,皱着眉头看着骆诚,“骆诚哥,你不想做官,但眼下有一人,却非要你做官,你不想去临安,将来却不得不去临安。” 骆诚眸光微闪,“娇娘说的是谁?” 李娇娘叹了口气,“我们的儿子,赵琮,他自称琮儿的那个!” 骆诚并没有惊讶,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来。 李娇娘却惊讶道,“你怎么不惊讶的?” “刚才,陈阁老找到我,已经跟我说了。”骆诚眉头紧锁,“他居然是官家的养子?” 李娇娘恍然,“那是了,陈阁老和陆老爷子是好友,老爷子故去后,两家仍有来往。表姨祖母认出了琮儿,她刚才跟我说了,也一定会跟陈阁老说。不过——”她看向骆诚,“陈阁老找你,除了说琮儿的身份,还说了什么没有?” 如果仅仅只是说他的身份,骆诚何置于垂头丧气的? 一定说了其他的。 “娇娘……”他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想让娇娘操心。 李娇娘却不放过他,“骆诚哥,是不是陈阁老刁难你了?” 第367章 请佛容易送佛难 骆诚怔怔看她。 李娇娘冷笑,“你们在亭子里说话时,我就看到了。虽然我听不见你们说了些什么,但却猜得到,你当时很生气。” “……” “骆诚哥,咱们是夫妻,夫妻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的为难事,便是我的为难事,说,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前一次去陈家参加陈阁老小孙儿的婚宴后,骆诚一连几天情神低落。 她就猜测到,陈阁老刁难骆诚了。 在她的追问下,骆诚只说,是陈阁老建议他到临安去做官。 骆诚说他不想去。 可今天,陈阁老又拦着骆诚问事情。 李娇娘心中的疑惑,更加多起来。 这个陈阁老,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骆诚做不做官的,他操什么心呢? 骆诚却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娇娘别多想。” “一定有事,你不说,我问陈阁老去。”说着,她站起身来。 骆诚眼神闪烁,事情哪里会简单? 骆诚拉住她,只好说道,“陈阁老于我家有大恩,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也想着,将来什么时候还与陈家。可是陈家不想要我的答谢,他们要我按着他们的要求做,我很为难。” 李娇娘心里冷笑,他大爷的,这不是挟恩图报吗? “他们要你做什么?”李娇娘眯了下眼,问道。 “把琮儿留下,不要我们管。可我想着,琮儿不是我一个人的,他还是你的,我说要同你商议一下,陈阁老当场冷了脸。” “不讲理!”李娇娘冷笑,“我刚才见了表姨祖母,她也向我要琮儿。” 骆诚深知李娇娘十分看重琮少年,她不会放心让别人看护的,她已经将琮少年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了。 他握着李娇娘的手,“娇娘不想他留下,陈阁老再找我,我不理会便是。” 李娇娘望着骆诚,忽然微微一笑,“不,我让他留下。” 骆诚叹道,“娇娘,你不必在乎我的想法。” 李娇娘轻哼,“不,我就要在乎!还有一点便是,他们这一次得不到琮儿,是不会死心的,一定还会纠缠骚扰我们,还不如,将琮儿给他们。” “……” “至于带不带得好,琮儿是不是喜欢这儿,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对了,要是临安的人知道有人对他不好,怕是得发火罚人?” 骆诚听明白了她的话。 他捏捏李娇娘的脸颊,浅浅而笑,“娘子果然聪慧,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李娇娘好笑,“天晓得你满脑子想的是什么?” 骆诚继续捏着她的脸,“当然是想你了。” “呵!”李娇娘翻了个白眼,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两人商议好,又各自分开了。 骆诚继续去找陆家三兄弟说话,李娇娘又回了戏台那里。 琮少年马上走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娘,娘,这里不好玩,我们走。” 有两个夫人,和一个年轻姑娘朝他看来,露一抹讽笑。 李娇娘哄着他,“那我们去别处走走?” “好好。” 李娇娘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在宅子里闲逛起来。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时,李娇娘低声道,“琮儿。娘和爹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你愿不愿意帮忙?” 琮少年拍拍心口,“当然了!二虎说了,爹娘的事,就是儿子的事情!” 这小子,学得倒是快呢! 二虎是酒馆的伙计,那天端了面汤给琮少年吃的那位。 如今这二人成了朋友,没什么事的时候,两人坐在医馆外面的石头墩上扯天扯地闲聊。 有时候,会是琮少年去酒馆里玩。 琮少年一改头次见到他时的邋遢样子,整个人如粉雕玉琢一般,人见人爱。 他不管去哪里,都有人逗着他说笑话。 不是嘲笑,是逗喜欢的孩子的语言。 琮少年发现李娇娘说话时,表情严肃。 他忙问道,“娘,什么麻烦事?琮儿帮你做,琮儿力气大。” “这个家里的老太太,便是我让你喊太祖母的那位,她希望你留在她家里。” 琮少年惊讶得睁大双眼,“我不要!我要娘!” 这孩子很粘她,她很感动,但眼下,她必须要暂时分开。 “琮儿,你听说我,她是我的长辈,我不听她的话,她会罚我罚你爹,你愿意看到我们受罚吗?” 琮少年想到酒馆伙计二虎受罚的样子,二虎将菜汤洒到了一个客人的身上,被酒馆的掌柜拿竹条狠狠抽了二十下,打得二虎哭天喊地。 他吓得浑身一抖。 “不要,我不要娘和爹受罚。” “不想我们受罚的话,琮儿就听话,住在这里府里,听那位老太太的话。”李娇娘软语相劝。 想到离开爹娘跟板着脸的老太太住一起,琮少年觉得,他又被抛弃了,就像当初阿嬷死的时候一样,这世上没人爱他了。 他垂着头,眼泪巴哒往下掉,“好。” 李娇娘一怔,哭了? 这孩子,这么舍不得她? 李娇娘心里也难过,她握着他的手,“琮儿,只是住几天而已。过几天娘就会接你回家。不,过几天,陆老太太就会送你回家。” “他要是不送呢?”琮少年叹着气。 他又想到了阿嬷,阿嬷说,去那个地方,她过几天就会去接他。 可是,阿嬷直到死,也没有接他。 不对,不是阿嬷不接他,是他们不让他走。 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他跑不掉,跑到大门那儿被抓回去后,就是罚跪,还不给饭吃。 他很饿,饿得哭,也没有人心疼他,反而还骂他,你再逃啊,再逃啊! 他终于逃了,他讨厌被关走不出大门的感觉。 李娇娘看着他神情落寞的脸,认识他这么多天,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他的脸上出现惶恐。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琮儿,如果你让陆老太太生气了,讨厌了,她烦了你,嫌弃你了,自然就会将你送回到我和你爹的身边。” 琮少年抬起头,眨着眼看她,“真的?”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李娇娘从袖子里取了帕子,给他擦了泪,笑着道,“娘不会骗你。而且,娘还会暗中帮你。只要他们觉得你是大麻烦,就再不会要你了。你就能够回家了。” 琮少年反应慢,他歪着头想了想,有一些明白,还有一些听不明白。 但有一句他记得牢牢的,娘会暗中帮他。 “好,我听娘的。”他认真点了点头。 …… 陆家另一处地方。 陈阁老将骆诚拒绝他的事,同陆老太太说了。 “老夫人,按着您说的,根本没用,他丝毫不理会!”陈阁老沉着气息,恼恨说道,“我们两家都于他有恩,可他的态度……” 想到骆诚冷冰冰的拒绝,陈阁老很是恼火。 “那就来硬的。”陆老太太眸光沉沉,“不能因为他们,坏了大事!” 她是万万没想到,骆诚和李娇娘的脾气,如此的倔强! 陈阁老马上说道,“老夫人,这件事,务必要做得周全啊。” “我自有主意。” 商议好,陈阁老才放心离去。 陆老太太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想着如何留下琮少年的计划。 这时,金秀来传话,“老太太,刘员外家送纳彩礼来了。” 陆老太太道,“请表少夫人一家过来。” “是。” 刘家本是越州城的商户,按说,不会入唐氏和陆老太太的眼。 但刘家幺儿十分有出息,才刚刚二十的年纪,就担任起工部一个七品造器的执事。 如今官家最看中的便是工部。 举国钱财,每年都渊源不断往工部送,工部随便一个小吏,当赏钱都比其他部的月俸高。 陆老太太看中孙小官人年轻有为,又相貌堂堂。唐氏看中的是孙家的家势。 当陆老太太说,给陆小七选了这样一个人家时,唐氏一句都没有反对,马上答应了。 刘家有钱,儿子有出息,她当然赞成了。 为了娶陆小七,刘家答应给六十抬彩礼,可把唐氏高兴坏了。 paoshuba.com 第368章 输了就赔彩礼 都说父母疼幺儿。 刘家其他三儿早已成婚,这剩余的家产,可不就全给小儿子了? 况且,父母还和小儿住一起,平时多有照拂。 唐氏十分满意这门婚事。 刘家本是商贾之家,虽然有钱,但一直受到世家大族的排挤。 明明世家们比他家要破落,出行的马车也是破旧不堪的,家里仆人也只是个,宅子更是小得拥挤,却瞧不起刘家这等有钱的商人之家。 被小瞧的刘家很是郁闷,一直想攀上一门高门大族改善自家的地位。 也是巧了,陆老太太想快些嫁掉陆小七,以堵唐氏嘴碎惹出来的祸事,陈阁老一牵线,两家都没有意见。 这婚事就成了。 陆家看中刘家的财,刘家看中陆家的门第。 两家儿女的相貌,也都是不差的,这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今天是婚礼的第四礼,纳征礼。 浩浩荡荡的彩礼担子,抬进了陆家。 围观的街坊们,都露着惊讶的表情,纷纷议论着陆小七得到的彩礼多。 “刘家果然有钱啊,六十抬彩礼了。” “那是当然了,刘家做的可是皇家生意。宫里的果子全是刘家采买送去的。” “听说,陆家姑娘嫁入刘家后,刘家许诺,三年内不管生下男孩还是女孩,马上送三间铺子!” “三间铺子?那值多少钱啊?” “看地段呀,最差的铺子也有千贯之多了,好地段的铺子,价值三千来贯呢!” “哇,这样说来,三家铺子就值近万贯了?” “可不是吗?陆家这门亲,结得好啊。” “嗨,陆小七的亲事再好,哪里比得过她三哥的亲事?那才是好亲!” “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陆三郎的亲事才叫人羡慕呢,那结的可是王家的亲!王家嫁姑娘,嫁妆最少百抬!” “那自然不必说了。” 艳羡的话,由门口迎客仆人的嘴,很快就传到了后宅唐氏的耳内。 唐氏更加得意了。 看来,休掉唐婉是明智之举。 刘家的人一来,宴席便开始了。 因为只是送纳征礼的日子,今天到的宾客并不多,都是些至亲,或是世交。 大家平时都是常见面的,宴席结束后,有人提议玩些小游戏,有人建议玩投壶。 酒后玩投壶的游戏,已存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一向是宴席后重要的一个热闹环节。 年轻男子们相互催促相邀,三三两两来到正屋前的空地处。 男方家,女方家,很快就组成了两队。 女方陆家这边的成员有,王家的两个少年,另外便是陆家三兄弟,以及他们的表兄弟们,那是唐氏的侄子,还有两个是陆老太太娘家的孙侄,再便是骆诚,外加一个非要来凑热闹的琮少年。 十二个人,人手倒也不少。 男方刘家是小姓氏,年长年少的全加起来,也不过是十个人。 陆家这边的人,便得意起来。 刘家大郎谦恭说道,“惭愧,还请陆家亲眷们手下留情啊。” 陆家大郎笑着道,“刘大郎君说哪里话?你我两家结亲后,咱们可是彼此的亲眷了呢。” 大家哈哈一笑。 至于女眷们,则站在人群的两边,看着热闹,评价着哪个少年郎最是英俊多风彩。 评来评去,二十来个人中,还就属骆诚和琮少年风彩最胜出。 骆诚沉稳内敛,琮少年青春阳光。 两方选好人员后,有陆家一个年长的管事,端来了一个稍大的酒壶,放在正中的空地上。 另一个仆人,则抱着一大捧的羽箭,放在酒壶旁边的一个高腰细瓶里。 作为东道主,陆家大郎马上朝刘家人抱拳,“大舅哥先。” 刘家大郎也抱拳笑道,“陆家大伯年长,还是陆家大伯先。” 陆家大郎只好谦虚笑道,“承让,承让了,哈哈哈哈。” 他拿起一根羽箭,瞄准了壶口,用力投了出去。 但运气不好,没中,投到壶口上了,给弹了出来,掉到地上去了。 陆大郎脸上讪讪,拍着脑门道,“刚才酒水饮多了,手抖眼花,叫大家笑话了。” 他自嘲一笑。 接着,便是刘家大郎投,“承让了。”他朝大家抱了下圈,谦虚一笑。 像陆大郎一样,他瞄准投了出去。 羽箭在壶口里晃了晃,不动了。 投得很准。 “好!”大家拍起掌来。 头一回合,刘家胜。 陆家这边的男儿们,脸上就挂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嚷着要扳回一局。 刘家人那边,倒是不急不忙的,笑容谦虚。 “嘿,陆家别想胜过刘家。”有人轻声说道。 另一人问道,“为何?” “刘家儿郎们从武啊,特别是刘三郎,是因为武艺好才被升为工部造器司执事的,不然啊,他们家一个商户,哪里有资格入仕啊。” “原来是这样啊。” 一直站在刘家人身后的李娇娘,听着二人的小声对话,眸光微闪,陆家今天,可是要丢脸了。 她走到骆诚的身旁,小声说道,“骆诚哥,刘家兄弟会武,投壶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小菜一碟。” 骆诚回头看着她,表情疑惑。 李娇娘挑了下眉头,“虽然我不喜欢表伯母,但是骆诚哥你现在也代表着陆家,陆家输了,你也没面子。” “我无所谓。”陆诚表情淡淡。 “不要,我不要你被笑作是无用的陆家人。”李娇娘道,“我参加一个。你看看,我将谁顶替下来为好?” 琮少年听到他们的对话,“爹,娘,我也要参加。” 骆诚看着他俩,沉着脸,“尽胡闹。” 本来呢,来之前他是想帮着陆家人的,但陆老太太又拿往事说事,还要干涉琮少年的生活,他心中有些不痛快了,便不想让娇娘和琮少年相帮。 他知道娇娘的投掷眼力,十有十准,几乎从不失手。 投壶对她来讲,就跟抱着壶扎羽箭玩一样容易。 “这样投,多没意思,难怪陆家大伯输了,原来是没有彩-头啊,不如,咱们设点彩头怎么样?”刘家大郎笑哈哈道。 在李娇娘和骆诚说话间,王家一个少年,刚刚替陆家搬了回一局,当下赞同,“好主意。” “胜一局,一抬彩礼如何?”刘家大郎笑着道。 陆家人一怔,这彩头玩得有点大。 没人敢答应。 王家少年却高声道,“同意!” 陆家大郎狠狠瞪一眼陆游,低声道,“三弟,你还不管管王家人?咱们陆家的事情,用得着他们插手?” 用彩礼当彩头,万一输了,哪怕只输了一担,将来陆家在刘家人面前,也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陆游收到他大哥的眼神,悄然后退,走向王家人,“这是陆家的事情,自有我大哥发话,你们不得擅自决定。” 王家少年不以为然,而且他们认为,王家姑娘嫁陆家,那是下嫁。 既然是下嫁的,陆家有什么资格说王家? 王家少年轻笑,“陆三郎,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堂妹马上要嫁入陆家,陆王两家便是一家人了,分什么你啊我的?这不显得见外么?” 陆游被怼得哑了口。 而这时,刘家人也起哄起来,“不过是个玩乐而已,陆家大伯二伯三伯,怎么不敢应声呢?” 陆大郎和陆二郎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急。 应了,万一输了呢? 不应?这么多人看着,显得陆家很废物似的。 “喂,你们还玩不玩啊?这么一直站着,天就要黑了。”琮少年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言的,就是不接着玩,他有些不耐烦了。 坐在地上,将那一捧羽箭,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酒壶里投着。 一只不偏,全中! 陆家大郎顿时大喜,这还藏着宝藏呢? “当然应了,不过是玩玩而已,开始。”陆大郎挽了挽袖子,兴冲冲道。 “赢的人得一担彩礼,是不是啊?”琮少年呆萌萌问着大家。 “是,当然是啊。”刘家大郎回道。 有人说,这人不过是个傻子而已,傻子巧合之下投进一支两支的,有什么可惧怕的? 他们刘家兄弟可是自小习武的人,别说投这一丈来远的酒壶,就是百步穿杨,他们也是在行的。 第369章 “如此,那就开始。”爱出风头的王家少年,已经摩拳擦掌了。 陆游见大哥二哥不反对了,他一个人反对也是无效的,只好同意了。 他找了个机灵的仆人,做着书记官,记下每个人掷的羽箭支数。 刘家三兄弟会武,从小射箭,投掷这种小游戏,对于他们来是,只是日常的小把戏而已。 他们玩得百发百中。 看着刘家记录的数据越来越多,陆家大郎着急起来。 他催着琮少年,“该你了。” “不要,爹和娘还没有比赛呢。”琮少年摇摇头,往李娇娘的身后藏。 “这里都是男子参加,没有女子参加。”陆家大郎看一眼李娇娘,指着左右说道,“看,都是男子参加呢。” “我不管,我要我娘参加。”什么男子女子之分,琮少年不懂,他便也不管,拉着李娇娘大声嚷着。 看热闹的人们,个个都窃笑起来。 刘家人可巴不得陆家输,这个傻子拉了个小妇人上场,只怕会输得更难看。 刘大郎便说道,“这孩子心地善良,做什么事都想着母亲,真是孝啊,让我等自愧不如啊。陆家大舅哥,你就同意了,免得让这孩子伤心。再说了,玩投壶也没有规定,女子不得和男子们一起比赛啊?” 刘二郎也跟着附和。 陆游和陆二郎看一眼李娇娘,两人一起忧心起来。 陆家大郎无法,只好说道,“那就这样。”他朝李娇娘微微颔首,“表弟妹,该你上场了。你比赛后,琮表侄才好开始。” 他的筹码是琮少年,至于李娇娘,输啊赢啊,问题不大。 “好。”李娇娘走出人群,向琮儿伸手,“你这孩子,怎么把箭全都抱怀里了?给我一半。” “嗯,给娘一半。”琮少年将箭放在地上左一支右一支的分起来。 围观的人们,又窃笑起来。 “是不是投一支算一担彩礼?如果投了一百次呢?”李娇娘问着刘家人。 “当然是一百担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刘大郎心中冷笑。 刚才让王家人和那傻子少年中了几支箭,不过是他们放水而已,免得吓跑了陆家这一方的人,都不玩这个游戏了,那就无趣了。 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的箭反弹出来,进不了壶口里。 “好,请大家做见证。”李娇娘笑眯眯道。 “量力而行,别逞能,输了也没有关系。”骆诚忽然拉着她的胳膊,说道。 他本来放心娇娘的,但刚才看到刘家兄弟的神情,一副冷然傲视的表情,他又担心起来。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话可不能随便忘记。 “我晓得呢。”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她接过琮少年递来的羽箭,走到规定的地方站好。 右手抓了三支箭,没错,是三支,略一瞄准,就往壶口投了进去。 众人傻眼。 刘大郎手捏着羽箭,竟忘记了拦截。 看她起手慢,没想到,投进去竟如此的快。 快如射的箭。 书记官又惊又喜,李娘子可给陆家长脸了。 他取了羽箭,做着记录,“李娘子,三箭!” 刘家大郎再不敢嘲笑着看李娇娘了,走出人群,“该我了。” 他咬了咬牙,也抓了三支羽箭,瞄准方向往壶口里投去。 他平时练习时,能轻松投进两支,从没有投进三支,但他想碰碰运气。 “刘大官人,一箭!”做记录的书记官,又大声说道。 “咦,你只投进一支呀,那你刚才为什么笑着我娘?我娘投进去三支呢!”童言无忌的琮少年,马上嚷起来。 “哈哈,瞧不起他人的人,不该是厉害的吗?”王家少年,又开始笑道。 陆游朝王家少年冷冷扫去一个眼神。 刘大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窘成一片。 只有骆诚,看向李娇娘的神色温和。 比赛继续。 除了李娇娘和琮少年不上场,其他的输赢,各占一半。 骆诚抽了三回,一回两箭,再便是一回一箭,全中。 刘家三郎是新郎官,和骆诚一样,投的不多,也全中了。 因为人多,比赛的时间有点儿长。 琮少年等得不耐烦了,干脆抢过李娇娘和骆诚手里的箭,一股脑的全都投了进去。 有时候是三支一起,有时候是两支,最后一次,他嫌投的慢,一次将五支一起投了进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吃惊得睁大双眼。 刘家人更是冷汗淋淋。 因为他们一方,落后六十箭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赔六十抬的彩礼,给陆家! 陆大郎发现赢了这么多回,倒不好意思了,他笑着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刘兄,不必赔偿啊。” 真要收了刘家赔的彩礼,那刘陆两家,可就成陌路人了。 梁子结下了。 李娇娘拉了下琮少年的袖子,朝他便了个眼神。 琮少年马上大声嚷着,“不行,不能这样算了,彩礼还没有赔给我呢。我要,我要六十抬彩礼!我要!你们不给就是欺负人!” 这里玩投壶的游戏,本身就很热闹。 不断的有人前来看热闹。 这会儿琮少年一嚷嚷,引得更加多的人前来围观了。 陆家哪里好真的向刘家要彩头?全都脸色难堪起来。 陆家大郎只得向刘家赔不是,“熊孩子不懂事,叫你们笑话了,回头我说说他。” 骆诚淡淡说道,“他明明说得很公正。” 李娇娘也摇摇头,“虽然是孩子话,但这些话这些规矩,不是之前说好了的吗?是刘家大郎君说的?” 刘大郎的脸色,更加窘得无地自容了。 陆家大郎朝骆诚使着眼神,示意他管管自己娘子李娇娘。 骆诚不理会儿,当没看见。 把个陆大郎君气了个够呛。 …… 正屋前,大家玩投壶闹的闹剧,很快就传进了陆老太太的耳内。 她气得脸色都青了,“这个赵……这个琮小子,他怎么能这么闹呢?不过是大家玩的游戏,他居然真的要彩头?” 唐氏又气又恨啊,压着怒火说道,“老太太,您得出面管管了,要不然,由着骆诚一家子闹事,把刘家得罪了可怎么办?小七今后,还要不要安生过日子了?” “嗯,我亲自去!”陆老太太沉声道。 她心中也怪着李娇娘,瞧瞧,把个孩子教成什么样了?就知道耍无赖。 唐氏松了口气。 陆老太太和唐氏一行人,来到投壶的地方。 大家还没有散去,依旧围成一圈。 陆家大郎向刘家大郎道着歉,琮少年却一直从中搅和,刘家人的脸色,就丝毫没有缓和。 陆老太太走上前,笑着道,“怎么,还没有结束吗?那我老太太来做主,比赛的人每人奖一壶十八年的竹叶青酒。刚才不过是游戏而已,就这样散了。” 陆老太太出面了,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刘家人当然是高兴的,一起道了谢。 陆家哥几个,也齐齐松了口气。 但琮少年不干,他高声嚷着,“为什么不赔啦?我明明赢了很多呢。” 他抱着投中的箭,大声道,“这都是我赢的,他们说好的,一支箭一抬彩礼,我要彩礼,我要!” 刘家人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陆家人气得想将他的嘴|巴封住。 陆老太太压着火气,耐心说道,“彩礼吗?有有有,你数数箭,你赢了多少?” 刘家人不能得罪,这孩子,她也不敢得罪,所以,她只好亏一点,自己拿东西赔了。 “不用再数了,我刚才数过了,六十支箭!快赔六十抬彩礼来!”琮少年大声嚷着。 陆老太太哄着他,“好好好,赔赔赔,但这彩礼也不在这里呀,你跟我来,我拿给你。” 琮少年看着李娇娘,“娘?” “太祖母说赔给你,你跟着去便是了。”李娇娘微微一笑。 “哦。”琮少年点了点头,跟着陆老太太离开了。 唐氏冷冷瞪一眼李娇娘,低声对大儿子说,好生招待刘家人,她跟着陆老太太走了。 陆大郎讪笑着道,“大家都玩累了,请这边吃茶。” 总算将那个麻烦精带走了,两方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李娇娘,她心中暗笑,陆老太太呀,琮少年那小子的闹腾劲,一定会够你受的。 第370章 六十抬彩礼拿来了 骆诚看着琮少年离开的方向,眉头皱起,“娇娘,这孩子怎么变得贪心起来了?” 记忆中,琮少年只对吃的感兴趣,从不在乎钱,他给他零钱用,他也不要。 李娇娘小声对他说道,“我教的。”说着,她还调皮地眨了下眼,“他不闹一闹,老太太怎会讨厌呢?” 她得让陆府知道,琮少年那小子,不是善茬。 一个不是善茬的人闹起了事,旁人还不能打骂,够陆老太太头疼的了。 骆诚恍然。 他扯扯唇角,“真狡猾!” …… 琮少年跟着陆老太太往后宅走,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问着,“太祖母,彩礼在哪儿,在哪儿呢?” 井嬷嬷皱了好几下眉头,心说李娘子这是从哪里捡了个傻子回来?都不会看脸色的? 那彩礼,是能赢的吗?赢了就真能拿走的? 那还不得将刘家得罪了? 刘家不是世家,可奈何人家有钱啊。 比老太太还有钱呢! 陆老太太压着怒火,哄着琮少年,“到了我的正房就有了。” “那正房在哪儿?” “那不就是了。”陆老太太指着前方的大院子说道。 已经到了陆老太太的园子门前了。 门口的丫头看到琮少年单独跟着陆老太太来了,都惊讶起来,老太太怎么将个傻子领来了? 进了正屋,琮少年又喊着要彩礼,“六十抬,我会数数的,不能骗我。” 几个小丫头掩着唇,窃窃地笑了起来。 金秀横了他们一眼,小声警告,“不许笑,这是老太太的座上宾!” 金秀不知道琮少年的真实身份,但见老太太十分敬重着他,他胡闹老太太也不生气,猜测着,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她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她一喝斥,没人再敢窃笑了。 陆老太太回头看向金秀,“去,将库房里那个蝴蝶铜锁的箱子抬来。” 库房里有六个大箱子,那是老太太的全部宝贝,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 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是十分精美的赤铜锁,里头装着什么,金秀不知道,只知道是最重的一个箱子。 金秀疑惑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嬷嬷,去了库房。 “六十抬彩礼马上来,你安静坐会儿。”陆老太太笑着拍拍琮少年的手背,又喊丫头端茶来。 琮少年嫌弃地收回手,“不许碰我手,只有我娘才能碰我手。” 陆老太太气黑了脸,沉着气,不想说话了。 茶水端到琮少年身侧的桌上,同时送来的,还有时鲜的果子。 琮少年端起茶水闻了闻,皱着眉头道,“不及娘点的茶香。”又捏着一枚枣子,咬了一口就丢开了,“不及爹爹采的枣子甜。呸呸呸,这么难吃,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啊,都没有味觉吗?还是脑子笨死啦!” 井嬷嬷彻底忍不住了,老太太顾及面子不说这小子,她可不管,她是老太太的陪嫁! 是府里辈分最高的仆人,连三位少爷也对他客气十足。 “琮小少爷,茶水是和果子,都是老太太平日用的,都是府里顶好的,你怎能如此嫌弃?这不是将老太太也嫌弃了?” 琮少年说的话,大多是李娇娘教的,他只会鹦鹉学舌的说,叫他应对问话,他很多听不懂,听不懂便是不理会。 嘴里又嘀咕着抱怨着茶水点心果子味极差,像是马儿吃的一样。 陆老太太直接气歪了嘴。 她以为是琮少年记着皇家的食物味道,而她拿出的只是平民的食物,哪里敢怼半句话? 没一会儿,金秀和两个抬着箱子的嬷嬷走来了。 箱子被重重放在地上。 琮少年走过去看,“怎么只有一抬,还有五十九抬呢?” 金秀黑着脸,这傻小子,还真敢要六十抬箱子啊,老太太全部的身家也只有六个大箱子。 夫人唐氏的私房钱,听说只有三个大箱子呢。 “有有有,你莫急。”陆老太太又哄着说道。 “在哪儿呢?”琮少年又催问。 陆老太太朝井嬷嬷点头。 井嬷嬷从腰间的一串钥匙中,挑了把钥匙打开了大箱子。 丫头婆子们看到箱子中的东西,全都惊讶了。 刚才抬箱子的两个嬷嬷更是惊叹着,难怪箱子重了,原来里头装着好多银锭金锭古玩玉器还有珍珠。 这时期举国缺银,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 一千文一串,一整串是一贯钱,便是一两银子的价值,十贯钱的大额钱,会以纸币流通,官方称为交子,俗称银票。 不少穷困的老百姓,只见过一二两,最多五两的碎银子不成形的银块,十两以上的,见都没见过。 那些齐齐整整的元宝,只有官家的库房和富户家才有。 眼下丫头们见到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一个的大银锭大金锭,全都眼睛放亮。 陆老太太又对井嬷嬷道,“将称银子的秤杆拿来。” 井嬷嬷一肚子狐疑,“老太太,这……” 陆老太太气息沉了沉,“去。”不破费点,这倔脾气的傻子是不会罢休的。 今天是陆家的大日子,刘家这门亲也是相当不错的,可不能让他坏了事情。 井嬷嬷摇摇头,取秤杆去了。 秤杆取来,陆老太太接在手里,取了一块十两银锭放在秤盘上提了提,“一抬。”然后捏起来,放在一旁的桌上,接着,又拿起另一个银锭放在秤盘上,“二抬……” 琮少年眨着眼,原来这便是抬?“六十抬,不能少!” 屋上的丫头婆子们了是恍然大悟,是呢,这孩子是个傻子啊,哪里知道一抬彩礼是多少? 给点值钱的打发便是。 按老太太的称法,不过是给了六十个十两的银锭,也只是六百两银子,六百贯钱而已,比那刘家送来的真正的六十抬彩礼,少得多得多! “我数好了后,你再数数。”陆老太太微微一笑,又取了个银锭,“三抬。” 如此这样,数了六十个大银锭放在桌上。 琮少年指着银锭一个一个数着,“一,二,三,四……六十。嗯,六十个,不差不差。” 陆老太太这时又说道,“金秀,找个大匣子来,将银锭装起来给琮小少爷。” “是,老太太。”金秀抿唇而笑,找匣子去了。 看着六十个银锭装好,琮少年飞快抱在怀里,“我存起来。”他拔腿就跑走了,找李娇娘和骆诚去了。 “诶,这就跑了?”井嬷嬷惊讶道,“这丢了怎么办,这么多的钱?” 陆老太太道,“丢不了,随他去。” 琮少年在宅子里瞎跑着,逢人便问,“我爹呢,我娘呢?” 他今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整个陆家从上到下,包括来往的客人,都知道这傻子少年是李娇娘和骆诚收养的儿子。 更知道陆老太太很喜欢他, 被问的陆家老仆人不敢怠慢他,说道,“我带你找他们去。” 拐了几个弯,琮少年便找到了李娇娘。 李娇娘这时候,正坐在一个暖阁里,和陆家的小辈姑娘们说话呢。 几个小姑娘们“表婶婶长,表婶婶短”的问着她话。 四个小辈分的姑娘,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不过十岁。 正是话最多的年纪。 琮少年看到李娇娘,兴冲冲跑进去,“娘,娘!” 李娇娘曾对他说,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她娶媳妇,叫他多听话少捣乱。 所以,他有了钱就会给李娇娘攒起来。 李娇娘抬头,见琮少年抱着个一尺多长,半尺多高半尺多宽的大匣子跑进了暖阁,笑着道,“是琮儿啊,来来,这里头坐,这里没有风,暖和。” 琮少年将大匣子塞到李娇娘的手里,“娘,六十抬彩礼,我赢回来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是吗?”她打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齐齐整整的银元宝,数一数,有六十个。 她明白了,这便是陆老太太的“六十抬彩礼”! 一个哄傻子的法子而已。 反正有东西补偿,是多是少,她就不计较了,闹得太过了,反而不好。 “有六十抬,对,我数过了!”琮少年开心说道。 李娇娘摸摸他的脸,笑着夸道,“琮儿好厉害,的确是六十抬呢!不过,咱们既然答应了老太太,你便留在那里玩,先回去,过几天我再来接你。” “嗯呢。”琮少年高兴地点头,乐呵呵转身走了。 五岁的小姑娘陆琴,眨着眼说道,“表婶婶,这只是六十个元宝,不是六十抬呀!” 李娇娘合上盖子,她沉着脸道,“老太太说是多少,便是多少。懂吗?” 第371章 麻烦精 她的表情严肃,五岁的陆琴,吓得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其他几个年纪大些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听说是老太太说的话,没一个敢吱声。 李娇娘捧着匣子,心情愉快,看来,儿子没有白捡,一教就会,还很听话。 六百两的银子,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攒起来给他娶媳妇,如果他将来稀罕她的钱的话。 …… 酒宴后的活动,预备的还有鞠蹴。 但因刘家之前输了投壶比赛,他们便对鞠蹴的兴致不是很高。 担心再次输了。 陆家大郎便笑着道,“那便不比赛,玩踢花球怎样?只图个热闹。” 踢花球,便是将兽皮球翻着花样地在脚上踢着玩。 像踢键子一样。 一般是在鞠蹴比赛前玩的热身运动。 这种没法比较名次。 因为有人踢得时间虽然短,但花样难度大,看着赏心悦目。 有人虽然踢的是容易的动作,但踢的时间长。 还有双人踢一球,多人轮着踢一球。 玩法多种多样。 所以,踢花球只图观赏,没法比赛。 刘家大郎听说是踢花球,担忧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轻咳一声,“陆家大舅哥相邀请,在下只好献丑了。” “刘家大伯别谦虚啊,人人都夸着你的球艺精湛呢。”陆大郎爽朗一笑。 表演花球的活动一公开,马上又吸引不少人,来到正屋前的空地处观看。 这一回,刘家三兄弟们,占进了风头。 他们三人会武,踢皮球时又快花样又多,惹得不少人前来观看。 陆家这边,只有骆诚的花球,能和他们的媲美。 踢玩之后,他累得额头冒汗。 李娇娘取了帕子,给他擦汗,笑着道,“想不到你的花球踢得这样好。” 这要是到了现代那世,骆诚这样的踢法,能进世界杯组啊。 她个子比骆诚矮一头,骆诚弯着腰,让她方便擦。 “农闲时,我时常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在打谷场拉开阵势踢球。” 李娇娘笑微微道,“骆诚哥踢得最好?” 骆诚浅浅含笑,不置可否。 “哈,我猜对了。”李娇娘笑道。 “踢完没有?踢完没有呢?我还没有踢呢,我要比赛!”琮少年挤进了人群,大声嚷着。 “这孩子,这么爱热闹。”李娇娘笑着道,“走,我们去看看他。” 骆诚和李娇娘走过去。 琮少年看到他们,高兴道,“我还没有踢呢,爹,娘,我要踢。” “好好,当然少不了你的。”李娇娘笑着道,捡起皮球,丢给他。 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他说自己会踢,定是一定会的。 李娇娘十分期待看他的球技表演。 琮少年将球往空中一丢,一个转身,脚尖将球勾住。 那球就在他的脚尖上转啊转的,转了好一会儿也不掉下来。 接着,他又换另一只脚。 然后又是用头顶,又是改手掌,还将球放在指尖上,轻轻一扒拉,球便转得跟陀螺似的。 反正那球,在他手里一直玩了一刻来时间,都没有打下晃要掉下的意思。 是李娇娘喊着停,他才停下的。 “我的花球踢得怎样?”他跑到李娇娘的面前,兴冲冲问道。 那球还在他指尖上转着。 “当然不错啦。”李娇娇夸着他。 他将刘家人又比下去了,刘家三兄弟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琮少年得意极了,他转身指着刘家兄弟们,“我踢得比你们好,对?” 刘家三兄弟:“……” 陆家大郎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心说这个傻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刘家兄弟的面子,又被狠狠踩了踩。 三个人自持是越州城最会踢花球最会鞠蹴的,却输给了一个傻子。 一场玩花球的动活,又是不欢而散。 陆老太太得知这件事情,不停地揉着额头,头疼。 …… 吃了傍晚的宴席酒,李娇娘和骆诚便回去了。 当然,他们没带走琮少年。 眼看快到傍晚了,陆老太太便安排起了他的住宿问题。 “将他安排在娇娘和骆诚住过的小院,那里离着我这里近,小院也清静齐整。”陆老太太对金秀道。 金秀又问道,“老太太,安排谁去当职呢?” 以前在那儿当职的是周嬷嬷。 李娇娘是妇人,和周嬷嬷没有冲突。 可眼下是小少年琮少年住进去,再安排年纪大的周嬷嬷进去,琮少年一定不乐意。 没有哪个小少年,喜欢看一个长满了褶子的老妇脸。 陆老太太点头,“嗯,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他和别人不同,得安排个稳妥的人照顾才行。”她看向金秀,“就你,你做事,我放心。” 金秀吓了一大跳,什么?她去! 如果琮小少爷不是傻子,冲他那张脸,她是十分愿意去的,可是他是傻子啊,她说的话,他听得懂吗? 金秀担心自己会被气死。 “老夫人,我怕服侍不好呢,还是让周嬷嬷去。”金秀吓得白着脸,忙说道。 刚才她还体贴地想着,周嬷嬷一个老婆子,不得琮小少爷的心,提出了问题来,照顾着他的心情。 可谁知,居然是她去? 金秀被吓着了。 “少年郎哪会喜欢嬷嬷在身边当差?都喜欢年轻的丫头,而你又是年轻丫头中最能干的一人,就你去。”陆老太太看着金秀,语重心长说道,“只要他不闹事不嚷着回家,心情舒畅起来,我就将你调回,并重赏你。” 金秀听到重赏两字,勉强同意了。 “那……好,我同意了。”金秀叹了口气,答道。 …… 就在大家讨论琮少年的起居安排时,这会儿的琮少年,闲逛到了府里的水塘边。 他自来熟得很,想走哪儿就走哪儿,没人拦得住。 拦住了也说不过他,他言语不多,但都是古怪的言论,能将人怼得哑口无言。 “你在那里做什么?哎呀,你别拔那几杆荷叶,拔了来年不开花了。”唐氏带着曾娘子走来了,她看着琮少年急急说道。 琮少年挑眉,“这荷花,是你种的吗?” 唐氏心说,不是她亲自种的,却是她的所有物! 她冷笑道,“我是这府里的主母,这府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我的!” 琮少年恍然,“哦,这样啊。” 他丢掉枯掉的荷叶杆,拍拍袍子就走。 唐氏朝曾娘子使了个眼色。 曾娘子马上拦着琮少年。 “站住,没规没矩的东西,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就这么跑的?你娘没有教你吗?她吃了饭就闲着,自己儿子都不管教的?”唐氏一阵嘲讽。 骂谁都可以,骂李娇娘绝对不可以。 再说了,他还记着李娇娘走时交待的话。 琮少年咬着牙,抬着下巴冷哼一声,“你才没有娘教呢!哼!” 唐氏气得心口疼,她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被人骂没娘教。 她可是高门嫡女出身! 何止是娘教?她的教养嬷嬷还有两个! 唐氏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摇摇指着琮少年,大声喝道,“曾娘子,给我掌嘴!这是无法无天了,敢骂起长辈来了?打得他认错服软为止!” 她拿李娇娘没办法,她还管不了这个毛孩子? 当娘的无法无天,当儿子的也是无法无天?这是反了不是? 一家子缺教养。 “是,夫人!”曾娘子撸了袖子,就朝琮少年的脸上呼去。 “你凭什么打我?”琮少年的手更快,一把抓着曾娘子的胳膊,将她往前一推。 曾娘子没站稳当,身子往后倒去。 这就撞到了唐氏的身上。 两人就站在荷花池边。 咕咚,一起掉进水里去了。 琮少年一愣,咦?怎么掉水里了? “你们自己跳进去的啊,不是我推的,别怪我。”他甩着袖子就跑走了。 十足的熊孩子模样。 唐氏气得咬牙大骂,“混蛋,你给我回来!没教养的东西,敢行凶杀人?来人,把他给我抓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这附近都没人,她喊了也没用。 曾娘子扶着唐氏,“夫人,还是先上岸再说,水里怪冷的。” 十月初的天气,阴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了。 整个人落入水里,跟进了冰窟窿一样,冷得人牙打颤。 唐氏气过之后,的确发现很冷,“上……上去……,快……快快快扶我上去……” 她冷得嘴唇都发青了,说话直打颤。 荷花池并不深,只是淤泥多。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爬上了岸,下半身全是淤泥,别提有多狼狈了。 唐氏想到,府里还有没走的客人,比如唐家的亲眷,和老太太家的亲眷们,因着离着家远,都在府里的客房住着,这样子走回去,她要不要脸面了? 唐氏又气又冷,眼前直发黑。 她饶不了那个小子! 唐氏怕丢脸,对曾娘子道,“你扶我去前面小阁,你再回去拿衣裳来给我。别跟其他人讲,免得老太太知道了担心。” 第372章 为你做主 曾娘子往她脸上看去,说道,“夫人,你受得住么?这……这天好冷的。” 受不住也得受着。 不然呢?被所有人耻笑着? 唐氏咬紧牙关,“受……受得住,你快些去便是了。” “是,夫人。”曾娘子也冷,她估不上管自己裙摆的泥浆,转身飞快跑走了。 虽然救夫人要紧,但她不想被冻死,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换好衣裳,再来到唐氏的正房,翻找起唐氏衣裳来。 接着,她又吩咐小丫头生炉子,预备着唐氏回来用。 卷了一包衣裳,曾娘子匆匆跑回暖阁。 这时候的唐氏,缩在角落里,冻得整张脸惨白无色。 “夫人,来……来了,衣裳拿来了。” 唐氏冻得整个人都麻木了,见曾娘子干净清爽而来,顿时火气,扬起手掌就打了曾娘子一巴掌,“你只管自己舒服,不管我的死活?” 难怪来得这么慢,这是换了衣裳才来? 曾娘子不敢捂脸,心里委屈只得受着,“不是的,夫人,是……我这身上泥浆太多,在宅子里跑来跑去的,怕见到家里的客人,他们问起来,我不知怎么回答……” 唐氏身上冷,瞪她一眼,没再问了,吩咐她快帮着自己将衣裳穿好。 曾娘子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顶撞了,帮她将衣裳整理好,扶着她回了前院正房。 唐氏直奔卧房,房里有火炉生着。 捧着火炉子,她才没有那么抖了。 静下心来后,唐氏想到刚才吃的暗亏,心里越想越不痛快。 前一个爱跟她顶撞的李娇娘刚走,这又来一个傻子? “曾娘子,去,带几个人将那琮傻子抓来!他敢反了不成?居然在我面前放肆!”唐氏觉得自己的威望受到了挑衅,只想抓来报复为快。 曾娘子也恨着那个琮少年,当下马上回道,“是,夫人,一定抓他前来。” 她走出正屋,喊来两个粗壮个子的婆子,提着灯笼,就往后宅走去。 琮少年这会儿仍在后院里瞎逛呢。 他到了一处新的住处,感到哪里都是新鲜的,东瞧瞧,西看看的。 陆家几个小辈的姑娘们,都知道他是傻子,跟在他的后面,故意逗着他玩。 他也不恼恨,做着鬼脸吓着她们。 陆家小姑娘哪里怕他?更是嘻嘻哈哈地闹着。 曾娘子进了后宅,不消打听,很快就找到了琮少年。 因为他的声音最大,大老远就听见了。 “自己傻就罢了,还跟几个姑娘玩闹,这不是将姑娘也教坏么?”曾娘子眯了下眼,“去,把他抓起来。” 两个嬷嬷怔了怔,互相看一眼,一起问曾娘子,“啊?曾娘子,可是要抓琮小少爷?” “不是他是谁?刚才居然敢顶撞夫人,把夫人推进了水里!差点害死夫人了!”曾娘子冷笑,“我也跟着掉水里了,你们刚才不是看见了?” “夫人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一个婆子问道。 曾娘子冷笑,“好什么?没看见我拿了衣裳出去?夫人身子受不住冷,不能穿湿衣裳走路,我拿了衣裳去了暖阁给她,她换好衣裳才回来。进院里时,夫人的脸色那么难看,都看不见的?” 两个婆子犹豫着,还是问道,“可是,那是老太太请进来的人啊,咱们去抓他,是不是得问老太太的意思?” 曾娘子冷笑,“老太太心地善良,还曾留过村里的人进府里住过,难道,那些人顶撞了夫人,都不能说的?” “……” “老夫人请来的人,都是来打秋风的,是老太太心善留着他们而已,并不是说他们是好人!” 两个婆子不敢多话了。 曾娘子冷笑,“快去,夫人等急了,拿你们试问!” 两人只好朝琮少年那儿走去。 那里有几株桂花树,有些还没有凋谢的桂花,还挂在枝丫叶片间。 琮少年正和几个小辈的姑娘们,在专心找着那些桂花。 一侧的亭子屋檐下,挂着两只大灯笼,将这小院照得一地雪亮。 两个婆子走上前,将几个小些的姑娘拉开,“姑娘们先让让,夫人请琮小少爷去说话。” 婆子们力气大,又是忽然伸来胳膊,一下子就将琮少年的胳膊抓住了。 琮少年愣了愣,“你们抓我做什么?放开放开。” 他用力去挣脱,将两人抓来的胳膊甩开了。 “琮小少爷,夫人请你去说话,快跟我们走。” “她要说话,就走来说啊,我为什么要去?我不去。我要去睡觉了,娘说的,天一黑就要睡觉了。”他毫不理会其他人,甩袖就跑。 两个婆子又去追,可哪里追得上? 天黑,踪少年跑得快,很快就不知他的去向。 曾娘子朝两个婆子喝道,“废物!抓个人都抓不到。” “曾娘子,要不,咱们去找找?”一个婆子小声说。 “找什么找?他这会儿跑老夫人那里去了,你们敢抓?”曾娘子气得骂着,“回去给夫人复命了。” 三人没有办好差事,灰溜溜跑走了。 当然了,她们回到前院正房那儿,少不了被唐氏一顿喝斥。 “废物,一个孩子都抓不住!” “夫人,他跑得快……” “行了行了,都下去。”看着心烦。 …… 琮少年一口气跑到陆老太太那里,进屋就嚷着有人要杀他。 陆老太太正要派人找他呢,天都黑了,这孩子还在瞎跑着,她担心他迷路了,没想到,这就回来了。 她心里马上松了口气,只是,气还没有喘顺,又听说有人要杀他,她大吃了一惊。 “谁要杀你?”陆老太太沉着脸,“快说,我替你做主!” “你打得过她们吗?”琮少年皱着眉头。 井嬷嬷笑了,“琮小少爷,你尽管说是谁,老太太都会替你做主的,她打不过,不是还有我么?” “你?”琮少年打量着井嬷嬷,“她们两个人,你也打不过的。” “两个人要打你?”陆老太太更疑惑了,“哪两个?你快说呀?” “琴姑娘,瑜姑娘……,你们慢些走,当心门槛。”外面,有丫头忽然说道。 很快,两个小辈的姑娘,手拉手跑进了老太太的里间屋。 “你们怎么也来了?怎么还没有去睡?”陆老太太看一眼二人身后的丫头,沉着脸问。 两人的丫头赶紧低下头去,“老太太,她们还要玩……” “在屋里不能玩?非得在外面玩?这天多冷……”陆老太太挥挥手,“回去,小心侍候着姑娘们,天黑,别摔着。” 年纪小的瑜姑娘却道,“太祖母,琮哥哥被人欺负了,你不替他做主吗?” 陆老太太眯了下眼,琮哥哥? 才小半天的时间,这孩子就跟府里的姑娘们熟悉起来了? 她心中甚慰,熟起来好,没有什么比得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嗯,我正问着你们琮哥哥呢,他老实不敢说,你们说说,是谁要欺负他?”陆老太太和气说道。 琴姑娘眨着眼,“太祖母,是……是祖母身边的曾娘子。”稍大些的琴姑娘,口齿清晰,说出了事情经过。 “曾娘子?”陆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起来,仆人们是不会擅自办差的,一定是主子的授意。“我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天黑了,又冷,都早些睡。” 又叮嘱着跟来的侍女,好生看好两个小辈姑娘。 两人向陆老太太行了礼,疑惑地看一眼琮少年,一起走出去了。 陆老太太又安慰着琮少年,“你别怕,我自会为你做主的。” 琮少年看她一眼,默然站着不做声。 陆老太太嘴唇紧抿,望向金秀,“去,将曾娘子和夫人一起请来。” 金秀心中惊讶了,这少年不过是李娘子的养子而已,老太太居然为了他,要对夫人和曾娘子问话? 这是看中李娘子了呢,还是看中这个少年? 这少年除了长得好看,要说特别的,只有他的傻了,除此之外,没有一样能入眼的。 金秀想不明白。 但也更加清楚,往后啊,不能得罪这少年了,不然的话,挨骂的得是她。 …… 唐氏正拢着火炉子烤火,外头有丫头来传话,“夫人,老太太请您和曾娘子马上过去,说要有紧的话说。” 曾娘子一怔,惊讶地看向唐氏,“夫人?不会是老太太得知了您派我抓那琮傻子的事?” “那又怎样?一个傻子而已。”唐氏抱着暖手的小铜炉,冷笑着道,“去,且听老太太说什么。” 第373章 唐氏吓着了 曾娘子提着灯笼,带着唐氏来到了陆老太太的上房。 两人才走上台阶,一个嬷嬷走过来,小声说道,“夫人,老太太很生气呢。” 这人是唐氏的人。 唐氏皱了下眉头,进了正屋。 生气? 她还生气呢。 为了一个傻子,老太太将她叫来训话? 至于吗? 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 唐氏压着心里的不痛快,朝上首的陆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您找我?” 她勉强露了个笑容。 陆老太太将垂着的眼帘抬起来,沉着脸道,“琮儿那孩子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他?” 唐氏心中冷笑,果然…… “老太太,您可知道,他刚才将我推到水塘里去了么?这天这么冷,他这么做,简直是谋杀!” “他跟你无冤无化,为何要这么做?”陆老太太不相信她的话。 “我……我哪里知道?”唐氏吱唔着。 “你知道的,你不说,我说!你叫她抓我,我不想被抓,推了她一下,是她将你撞进水里去的,不是我。你冤枉我!”琮少年忽然从屏风后跑出来,指着曾娘子大声道,“明明是她撞的你,不是我,你撒谎!你是坏女人!” 唐氏气得嘴都歪了,“你……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你居然这么说我?” 她也不管老太太在不在跟前了,反正,她是不甘心被一个傻子欺负着的。 将来她面子往哪里搁? “你给我住口!”陆老太太忽然大声喝道。 唐氏一怔,老太太为一个傻子说她? 老太太疯了么? “夫人留下,你们都下去。”陆老太太沉着脸,看了眼左右说道。 井嬷嬷眨了眨眼,朝大家挥挥手。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悄悄退出了正房。 井嬷嬷还将门关了,帘子放下了,将声音挡在屋里。 正屋中,只有琮少年和唐氏,再便是陆老太太。 唐氏心中疑惑不解,这是要说什么? 琮少年咦了一声,“怎么都走了?”他无聊了,一个人歪在一侧的软榻上,拿一只美人软捶捶着自己的胳膊腿玩。 “老太太,您……您要说什么?”唐氏疑惑问道。 “你觉得,我为何留下他在陆府?”陆老太太看一眼琮少年,冷冷问着唐氏。 唐氏眯了下眼,怎么,这傻子很特别么? “老太太留下他,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陆老太太淡淡说道,“他是皇家的人。” 唐氏吓了一大跳,“皇……皇家的人?”老太太怎么不早说?这是想吓死她么?“老太太……您……您没说笑话?” “我一把年纪了,跟你说什么笑话?”陆老太太气得不想看她,“你年轻那会儿,办事雷厉风行,件件稳妥,怎么年纪一上来,就糊涂了?你这脑子还不如我了?我待他不同,自然有不同的原因,你就不想想的?” 唐氏吓得魂飞魄散。 她叫曾娘子打过这傻子,还叫人抓过他,刚才她还骂他有娘生没娘教! 唉哟,这下惹祸了。 她回头瞅瞅琮少年,发现他竟歪在榻上睡着了,她心中松了口气,走过去,拉过一块毛毯给他盖着。 “老太太,您怎么不早说?”唐氏埋怨着陆老太太。 心里慌得不行。 陆老太太冷笑,“他是不是皇家之人,你都不能轻视他!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往后见了陌生人,凡事留三分心眼,别处处得罪人!” 唐氏再没有刚进屋时的凛然傲气了,而是垂头丧气道,“老太太,现在……现在怎么办?”她看一眼琮少年,叹了口气,“您早些说他的身世,我就不会这样了。” 陆老太太冷冷看着她,“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陈家老爷子知道,娇娘两口子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 “他是流落在街头,被娇娘捡去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怎好随意说开?” “……” “从今往后,你给我善待他!兴许,他忘记了今天的事情也说不定的,必竟是孩子嘛。” 陆老太太警告她。 “晓得了。”唐氏松了口气,想到一件事,又疑惑说道,“老太太,您怎么知道,他是皇家的人?” 陆老太太轻哼,“官家办的年夜宴,我哪年不去参加?陈老爷子也是一样的。那宫里有几个人,还瞒得了我们?这孩子平时极少出门,认得他的人不多,我是其中一个。” 唐氏恍然,原来是这样。 又一想,李娇娘知道自己捡了个皇家孩子收为养子,将来还不得傲上天去? 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另外,他的事情,不得传扬出去,堂堂皇家子嗣流落街头,若是被寻常百姓知道了,会有损皇家威严,届时出现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结果。”陆老太太又警告道。 整个越州城,只有陆老太太和陈家老爷子见过官家见过皇家人。 皇家是什么脾气,老太太是了如指掌。 唐氏此时,听着陆老太太训话,大气不敢出。 “是,老太太。” “去去,不早了,家里还有亲戚在,明天你的事情可不少。”陆老太太心中怪着唐氏的鲁莽,但也不能罚得太过,只能警告警告了。 她挥了挥手,叫唐氏快些离开。 看不见了,她心情就不会烦躁了。 唐氏松了口气,“是。” 走出正房时,唐氏的腿肚子都是软的。 曾娘子扶着她,回头看一眼正屋那里,小声问她,“夫人,老太太跟你说了什么?”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的?罚了夫人吗?怎么站不稳当了? 唐氏看她一眼,“走,离开这里再说。” 曾娘子越发疑惑了。 等走出园子门,离着这里远了些,又四处无人时,唐氏才敢小声说道,“老太太吩咐,从今往后,府里任何人不能顶撞琮小少爷!违者,重罚!你给我记好了!” 她语气严厉,吓了曾娘子一跳。 “夫……夫人,为什么?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宠他?”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说了,若我不听,连我也罚!” 曾娘子也是当差多年的老人,虽然没有问出什么话来,但她猜测着,那个琮少年,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老太太才会如此的器重。 “是,我马上吩咐下去。”曾娘子道,心里则在后怕着。 她带人抓琮少年,老太太会不会罚她? …… 老太太向唐氏透露出琮少年的真实身份,着实将唐氏吓着了,当晚,唐氏马上派了个侍女到琮少年的屋里当差。 不仅如此,还送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她想着,琮少年必竟是孩子,又是傻乎乎的,有玩的一定欢喜。 担心侍女怠慢他,她还亲自来看了情况。 琮少年在老太太屋里睡着了,喊着进屋时,又醒了。 这会儿正闹瞌睡呢,哪里有好心情见唐氏? “你又想打我是不是?哼,我才不怕你!你走,走走走走走!” 二话不说,将唐氏轰走了。 唐氏脸都气青了,却一句话不敢责备。 …… 第二天一早,天才朦朦亮时,陆老太太就差人找来了陆大郎。 陆大郎昨天招待客人累着了,累得腰酸背痛的,想美美睡个懒觉,却被老太太喊醒,他很是不情愿来到后院上房。 “祖母,您这一大早,有什么事吩咐啊?”他忍着哈欠,问道。 好想再睡。 陆老太太想了一宿,还是决定,要将琮少年的事情,速速报与临安知道。 早汇报,早邀功。 免得时间拖延久了,出现其他变故。 “这封信,你亲自送去临安城,交到户部侍郎叶衡大人的手里。”陆老太太将一封亲笔信,递给大孙子陆大郎,“叶家老爷子和你爷爷当年有些交情,你去找他,他会接见你的。” 老太太的话,将陆大郎的瞌睡,惊得一下子无影无踪。 “送信?出什么事了吗?祖母?”叶大郎忙问。 他在蜀地任职,但也听说,叶衡如今是官家身边的一个红人,近几年升职的速度极快。 家里找到他,莫非家里出了大事? “你不必多问,送去便是了。记着,越快越好。”陆老太太再三叮嘱。 她神情严肃,陆大郎不敢大意了,“是,祖母,我这就马上去临安。” 离开陆老太太的上房,回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时,陆大郎遇到了唐氏。 唐氏听说,老太太一大早找大儿子,她想知道原因,便亲自来了。 “大郎,老太太安排你做什么?怎么行色匆匆?”唐氏拉着儿子急忙问道。 陆大郎便说道,“母亲,我要去临安了,老太太给了我一封信,叫我即刻送往临安交到叶衡大人的手里。” 第374章 “信?什么信?”唐氏忙问。 “便是这封。”陆大郎将袖中的信,递给唐氏看。 唐氏接在手里,只见信封上面,写的是“叶衡大人亲启”,确实是老太太的字迹。 唐氏将信封递还给陆大郎,“老太太亲自写了信,必是十分要紧的,你速速送去。” “晓得了,母亲。”陆大郎将信放回袖中,匆匆离开了。 唐氏心中暗忖,老太太定是将消息传给临安了。 临安城的人知道了赵琮在此,不得马上找来? 唐氏心中思量着,她得赶紧准备起来,好迎接临安城的贵人。 陆家自打被追封楚国公的老太爷和老爷相继过世后,门庭马上冷落起来,家势一落千丈。 唐氏的大儿二儿没有长辈的提携,又不会圆滑处事,只在其他州府混到七八品的小吏。 三儿资质稍强,但又遇到家世更加衰落的时期,供他读书都吃紧,别说花大钱打理官场了。 根本拿不出钱来。 所以唐氏十分期望,家里有人能攀附上更加厉害的权势,改变陆家如今没落的状况,比如三儿子马上要娶进门的王家姑娘。 如今家里住着个皇家子嗣,更加令她兴奋无比。 如果将赵琮照顾好了,官家还能亏待陆家? 唐氏想到这里,觉得家里三个儿子的前途,已经是一片光明。 …… 每晚都被两个“儿子”的吵闹声,吵得睡不好的李娇娘,在琮少年不在医馆的这一晚居然失眠了。 骆诚第n次将她按回被子里,“睡睡睡,晚上这么安静,你怎么还睡不着?动来动去的,被子里的暖气全被你掀跑了。” 李娇娘翻了个身,看着他,“你说,那傻小子会不会睡不着?” 骆诚冷嗤,“不会,他一准睡得跟泥一样。” “这么快就将我忘记了?”没良心的! 李娇娘心里好一阵失落。 不放心傻儿子,她唤出灰毛卷球,叫它去陆家看看。 小家伙认得路,哧溜着跳下楼,窜进了夜色里,直奔陆家。 这个时候,陆老太太正在训斥唐氏。 小家伙蹲在屋顶,将屋里的话听了个全。 唐氏走后,琮少年去了一个小院,有侍女婆子服侍。 他梳洗后,钻进被子里就睡着了,睡得很香。 小家伙在他床前蹲了很久,蹲到街上的梆子声敲了三声,它才哧溜着跑回医馆。 李娇娘一直没睡,等着它的消息。 它在房门上挠了挠,“老子回来了。” 骆诚不让它进屋,李娇娘坐在床上说道,“我听得到呢,快说情况。” 小家伙鹦鹉学舌地说了见闻,最后,又说琮少年睡得跟木头一样,只有呼吸声,没有说话声。 李娇娘,“……”果然,傻儿子将她忘记了。 “知道了,天亮后给你买糖果。”李娇娘叹了口气,缩回了被子里。 一只大手将她拉回怀里。 “他迟早要走的,你得适应。”骆诚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 “只是有些突然……” 李娇娘想着,要是他永远离开她,回到那个禁锢他的地方,她的心情会不会更加失落? 七想八想的,李娇娘还是沉沉睡去了。 …… 第二天一早,不放心琮少年的李娇娘,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匆匆赶往陆家。 骆诚拦都拦不住。 她骑着马,抱着灰毛卷球就走了。 为了不惊动陆家人,她将马儿停在陆家的后侧门附近,拍拍灰毛卷球的小脑袋,“去,跟琮儿说,我在这儿等着他,叫他悄悄来见我,别惊动其他人。” 得到指令后,小家伙马上窜上院墙,跳进了宅院内。 一只小兽在屋顶跳来跳去的,没人会留意。 琮少年美美睡了一觉后,在金秀的指挥下洗漱好,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闲逛呢。 忽然看到熟悉的小伙伴跑来了,他十分惊讶。 正要打招呼,那只小东西先说话了,“老子是悄悄来的,你不能让人知道老子。” 琮少年回头去看,金秀和另一个丫头春杏正在屋里忙活着,还有周嬷嬷也在。 可不能让她们发现了小家伙。 琮少年向它招招手,一人一兽,往小院外走去。 到了外面,小家伙跳到他的肩头,吱吱唔唔汇报着娇娘的话。 琮少年高兴了,“娘来了?我去见她。” 他不熟悉陆宅的路,但有灰毛卷球带路,他很轻易地避开了府里的仆人,开了后宅院门。 李娇娘看到他安然无恙出来,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笑着走过去,“怎样?过得还好吗?” “娘?你来接我的吗?” 李娇娘心里又服帖不少,看,儿子必竟是儿子,没心没肺地在陌生地方睡得跟泥一样,见了她还是会说想回家。 “还早,还不能回。”李娇娘捏捏他的脸。 男孩子的脸,居然这么好看,还这么嫩滑。 没天理啊! “那我什么时候回?”琮少年皱眉头,“这里不好玩,他们总是叫我学规矩,我坐着也说我,我站着也说我,我走路也说我,那要我怎样才好?” 来了这里,他发现跟之前的庆宁苑一样,单调,无聊,所有人都对他不好。 不管他做什么,那个老太太都说不好,不好。 那哪样才是好? 他烦躁不已。 “再……过个五六天。”李娇娘握着他的手,安慰着他,“五六天就可以了,我来接你。” 以陆老太太的品性,一定会将消息送往临安去。 届时,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这个孩子了。 陆家,是看不好赵琮的。 “说话算话!”琮少年伸着右手,和李娇娘勾了勾小指。 李娇娘,“……”这是哪学来的? 琮少年眉飞色舞,“是瑜妹妹告诉我的,这表示说话不能反悔。” 瑜妹妹? 李娇娘恍然,定是陆大郎的小女儿,那个年纪不大,却很活泼的五岁小姑娘。 这孩子,这么快就有伙伴了? “好,说话算话。”李娇娘笑眯眯道。 她将挂在马鞍上的提篮取下来,取出里面的纸袋子,“这里装着我买的蜜枣,拿去吃。要是怕人问起来,你就藏起来偷偷吃。” 这孩子抱怨过陆宅的枣子蜜饯不好吃,她回去后,马上将他常吃的蜜饯铺子的蜜饯枣子,买了不少回来。 藏起来吃?这个容易。琮少年兴冲冲点头,“我晓得了。” 李娇娘看看天色,“你回去,他们找不到你,又该问话了。” 琮少年的脸上,马上挂着不情不愿。 但他是个听李娇娘话的人,还是点了点头,“嗯呢,我进去了。” 抱着蜜饯纸袋子,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后院门。 但李娇娘看得到,他并没有走,一直藏在门后面。 过了一会儿,有人大声喊着,“咦,谁在门那儿?” 他才飞快关了门,往宅子里跑去了。 李娇娘看看身后,爬到一株大柳树上,往那宅子里看去。 琮少年跑着跑着,还往后门这儿看着。 这孩子…… 李娇娘心里又酸涩,又欣慰。 …… 越州城到临安城,只不过二三百来里的路程。 天气晴好时,快马加鞭,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 赵大郎是卯时三刻,太阳还没有冒出头的时候,从陆宅出发的。 他在临安城即将关城门的那一刻,进的城里。 看着身后缓缓关上的高大威严的城门,赵大郎抹了把汗。 幸好路上没有怎么停歇,不然的话,这会儿的他,得在城外找乡民家过夜了。 赵大郎来过临安城多回,记得主城的路线。 他稍加打听,就找到了户部侍郎叶衡大人的家。 临安城比越州城要冷。 深秋的夜晚,街上少有行人。 叶家大宅的大门紧闭。 北风呼呼地吹着,将屋檐下的两只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摆不止。 陆大郎伸手拍着门,“开门,开门?越州城楚国公府上来访,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叶侍郎大人。” 说陆家,临安没几个人记得。 谁叫陆老太爷和陆老爷,去世多年了呢? 第375章 人一走,茶早凉了。 说楚国公,临安城里却还有人记着。 被追封国公的人,可没有几个人。 守门的将侧门上的一个小门打开来,探着头往外瞧,“有贴子吗?”口说无凭,以贴为证。 “当然有了。”赵大郎马上取了拜贴递上。 “你等着。”仆人关了小门,拿着贴子飞快跑进去了。 没等太久,宅子门开了。 叶府的大管家亲自走出来,笑着相迎,“原来是楚国公府上的陆大官人,请进请进,我们大人还没有入睡,正在书房呢,请跟我来。” “有劳了。”陆大郎松了口气。 仆人去牵他的马。 陆大郎跟着管家,来到叶府前院的书房。 一身家常衣的叶侍郎,马上朝陆大郎走来。 他拱手说道,“陆大官人大老远从越州城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家祖母派我前来送一封亲笔信给大人过目,事情紧急,大人请尽快过目。”赵大郎将怀里的信件递上。 这边,叶侍郎喊着小仆上茶,他则看起信来。 信封上面有印章,有署名,确实是陆老太太的笔墨。 叶陆两家,在两家的老爷子还活着时,有些来往,家里互通书信,他自小就见过陆家老辈人的笔迹。 只是,老一辈的过世后,陆家又没人在临安做官,这来往就淡了下来。 忽然之间,老太太派大孙儿送来亲笔急信,叫叶侍郎惊讶不已。 他飞快抖开信纸,看起了内容。 这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原来…… 失踪的普安郡王在陆家! “郡……琮小郎君可安好?”叶侍郎收了信,急忙问道。 赵大郎一怔,小郎君?那个傻小子? “哦,他好着呢,有吃有喝有玩,快快乐乐着。”他心中暗忖,这信上写了些什么? 叶侍郎不问别的,怎么忽然问起了那个傻子? 莫非,傻子是叶家的人? 想到叶家如今的地位,已经远超陆家。 陆大郎将随口要贬低琮少年的话语,马上收了收,言语之中,对琮少年全是关怀怜爱的语气。 信上的内容,当然是讲明了赵琮如何到了陆家的前后经过。 又提到,赵琮流落街头时,可能受过刺激,记忆有些残缺。 为了不让人对赵琮有非议,陆老太太将他的身份瞒着,连孙儿们都没有讲明,也要叶侍郎严守秘密。 这个不屑陆老太太提醒,叶侍郎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官家收了两位养子。 将来是谁当太子,谁继承帝位,官家还在对他们考核着。 叶家和赵琮生父早有来往,叶家的整个家族,将宝都押在赵琮的身上,他们全族人在赌赵琮继承帝位。 他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赵琮有事。 而赵琮名声的好坏,关系着将来是否被选为太子! “那是我一位亲眷的孩子,在此,叶某感谢老太太收留那孩子,多谢了。”叶侍郎朝陆大郎抱拳一礼。 这可是侍郎大人啊,四品的官! 陆大郎不过是蜀地一个七品小吏,吓得他赶紧还礼,“不敢当不敢当,照顾一个孩子是应该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嘛,大人这个礼,可折煞小官了。” 天已晚,叶侍郎一面差人安排晚膳,一面差人布置客房,安顿陆大郎在府里休息。 陆大郎赶了一天路,累坏了,当下道了谢,用膳去了。 叶侍郎派了自己的弟弟,陪着赵大郎吃晚饭,他则连夜赶往赵琮亲哥哥的府邸。 赵琮的父母早亡,幼年的他早早被选入宫中做了高宗的养子。 比他年纪稍长,唯一的兄长赵圭继承了家业。 虽然年纪还不到弱冠,却已是十分优秀的人才,如今正被高宗器重着。 不久前他得知弟弟失踪,急得他从秀州急匆匆赶回临安,正差人四处打听赵琮的下落。 叶侍郎来到赵圭的宣德郎府,对赵圭说明了来意后,赵圭又惊又喜,“我马上去接他回临安!” 叶侍郎却说道,“小公子爷,莫说这会儿城门关了,你出不去,就算是出得去,你到了越州大张旗鼓的接回小郡王,又如何呢?他现在,失忆了!” 赵圭吸了凉气,惊愕得睁大双眼,“你说什么?失……失忆?” 叶侍郎将陆老太太的信递上,叹了口气,“小公子爷请看,情况,不大好呢。” 他神情肃然,惊得小小年纪就挑起家业的赵圭心乱不已。 匆匆打开信。 果然…… 赵圭静了静心神,“叶大人,这样看来,只能悄悄前往,不惊动其他人了。” “嗯,明早城门开时,我派舍弟前往。” “我也去!我得亲眼看到二弟平安,我才放心。”赵圭也说道。 …… 第二天一早,天朦朦亮时,叶侍郎的二弟和赵圭二人,只各自带了一个随从,就从临安骑马出发赶往越州。 他们四人行路的速度,比陆大郎更快,加上又是好马,四人赶在天才擦黑时,就进了城。 稍一打听地址,四人来到了陆家。 这时候,陆家仆人刚要关宅子门,就见四个匆匆而来的男子在宅门前下了马,守门的福旺吓了一大跳。 “你们……你们找谁?” “我是临安叶侍郎的二弟,这位是临安宣德郎赵公子爷,前来拜会楚国公夫人。”叶二郎指着赵圭对福旺说道。 说着,他拿出了拜贴。 福旺更加吓着了,临安城的大官? 唉哟,这可不敢怠慢,他接过拜贴,“二位稍等,在下这就去传话。” 福旺进了宅门,将拜贴交与一个仆人,“快去请示大管家。” 陆吉看到拜贴,马上来汇报唐氏。 唐氏又惊又喜,好快的速度,大儿子昨天早上离开,这才第二天晚上,临安就来人了? “快,通知老太太,再通知二郎三郎去迎接。”唐氏忙着吩咐。 仆人们四散忙开了。 陆二郎和陆三郎陆游得知临安城来了人,十分惊讶,临安的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府里? 两人正在下棋,听到消息,面面相觑。 “夫人说,二位是十分重要的客人,请少爷们务必招待好了。”陆吉说道。 “去看看。”陆二郎站起身来。 陆游跟着他,兄弟二人一起来到了前院。 “二位,一路辛苦了。”陆家兄弟将赵圭和叶二郎往里迎。 赵圭不想寒暄浪费时间,只问道,“舍弟现在人在哪里?” 舍弟? 陆二郎和陆游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同时想到,难道是那个傻子少年? “哦,他好着呢,二位请到客厅稍坐,我这就去派人请他前来。”陆二郎笑着道。 赵圭和叶二郎,被安排在陆府前院的一间花厅里。 陆二郎做陪,陆三郎陆游离开花厅去请琮少年。 只是,他没走多远,就见府里的几个仆人一阵慌乱,提着灯笼瞎跑着。 “怎么回事?你们瞎跑什么呢?”陆游走上前,拦着一个仆人问着。 仆人并不知道琮少年的哥哥来了,更不知道琮少年的身份,当然,陆游也不知道。 仆人说道,“三少爷,老太太留在身边的琮小公子爷不见了,老太太急得什么似的,正差人四处找他呢。可府里到处都找过了,也没见着,我们想出府找找看。” 陆游大惊,怎么早不见晚不见,这个时起不见了人? 这怎么向人哥哥交待? 又怪着老太太多事,将个傻子留在身边做什么?丢了还得担责任。 “那还不快去找?” “是,这就去找!”仆人提着灯笼,又飞快跑走了。 赵圭等得着急,在陆游一离开,他也马上出了花厅追陆游去了,陆二郎拦都拦不住。 刚才陆游和仆人的对话,正好被追来的赵圭听见了。 琮小公子爷? 赵琮? 赵圭惊得差点没跌到,弟弟又不见了? 他抓着一个仆人厉声问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仆人吓了一跳,这是谁? 陆游大惊,怎么被他听见了? “赵小公子爷勿急,许是他贪玩,藏到了哪里,他经常这么做的。”陆游忙安慰着他。 …… 后宅,陆老太太的正房里,更是一片慌乱。 “金秀,金秀?找到没有?啊?”陆老太太站在廊檐下,大声喊着金秀。 她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击地台阶,显示着她内心也惊惶不已。 金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匆匆跑来,“老……老太太,正……正找着呢。” “每个花树下,树上,不住人的废弃屋里,全都仔细着找!要是再找不着,你们都给我跪到天明!”陆老太太跺着脚喝道。 “是,老太太。”金秀顾不上抹额头的冷汗,带着两个小丫头,又匆匆跑走了。 井嬷嬷扶着陆老太太,“老太太,您坐着等,这一直站着,腿吃不消啊。” “我静不下心坐。”陆老太太烦躁地挥挥手。 临安来人,说要见赵琮。 她高兴着,正要准备带赵琮去见来客,服侍赵琮的金秀春杏和周嬷嬷一起来了,说赵琮不见了。 她吓得几乎跌到。 邀功是邀功不成了,不被临安来的人罚,已是照顾着她的老脸了。 陆老太太烦躁地叹着气。 唐氏也知道了消息,惊讶着走来了,“老太太,我听说琮儿不见了,可是真的?这孩子,怎么好好的不见了呢?金秀,金秀人呢?她不是锦香苑的管事大丫头吗?她怎么看护人的?” 金秀是陆老太太身边的人,年纪有十九岁了,人也稳重,陆老太太便放心由她照顾年纪小的赵琮。 唐氏走来一连声的问金秀,指责金秀没有看护好,有些打狗不看主人的意思。 陆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金秀是锦香苑的管事丫头,要负责的事情多着呢,园子里的三餐琮小公子爷的出行,都是她管着,可近身跟着他的,却是春杏,春杏说她上了个茅厕,出来时,就不见人影了,那时候,金秀在园子里预备着琮小公子的冬衣了,你怎么怪到她的头上了?” 唐氏一愣,什么? 是春杏? 这个狗丫头!又驮她的后腿! “春杏,春杏要上茅房,这人有三急,也不全怪她呀。”唐氏讪笑。 “你连坐在屋里忙其他事的金秀都怪了,春杏一个跟着出门的,就没一点责任?”陆老太太冷笑。 唐氏吓得一愣愣的,再不敢顶嘴了。 陆老太太冷笑,“有这推责任的时间,人都找到了!你再多安排些人手,到府外的街上找找。看他有没有走出去,他不认得这里的路,许是走迷路了。” 唐氏恍然,“是,老太太。”她咬了咬后槽牙,转身匆匆走了。 守门的婆子,这时走了过来,“老太太,三少爷带着两个客人来了,要见老太太。” 第376章 慌乱 唐氏和陆老太太,齐齐吃了一惊。 她们正要说话,一个高个子少年,当先走进了院子。 一身墨色斗篷因步伐的加快,而翩然飘动,年纪不大,却有着年老长者的冷戾神色。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等个子男子。 两人的打扮,都十分的贵气。 陆游跟在他们的身侧,眉头紧锁一脸忧色。 唐氏吸了口凉气。 她去过几次临安城,跟着自家亲戚见过一些临安的高门大族们。 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官家养子赵琮的亲兄长赵圭!他身侧的中年男子,则是户部侍郎的弟弟叶家二郎。 两人的脸色,均是十分的不好看! 唐氏吓得袖中手指打颤。 “老太太?”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好向陆老太太求救。 陆老太太是楚国公夫人,见过三朝君主,见过临安的大小官员,见过各种大小场合。 来了两个小辈,她并不惧怕。 她只是烦心,陆家的将来会因为她的疏忽而影响了。 陆游走上前,“祖母,临安宣德郎和叶二郎,前来拜见祖母。” 陆老太太冷冷看一眼唐氏,走下台阶,强露着笑脸道,“原来是宣德郎和叶二郎来了,老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他们施了一礼。 赵圭和叶二郎本来要发火的,见她一把年纪还给他们两个小辈行礼,两人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二人赶紧着错身还礼,“国公夫人有礼了。”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唉,是老身的疏忽,进屋说话,外头天晚夜寒,你们又一路赶路,疲乏之下,恐身体吃不消。”她以楚国公夫人的身份,给两个小辈行礼,已是降尊。 眼下又揽过责任,倒叫赵圭和叶二郎不好意思多话。 二人只好点了点头,进了正屋。 宾主落座。 茶水摆上后,陆老太太马上遣散了所有仆人,只留下唐氏在身边。 她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昨天的信,收到了,只是……”她摇摇头,“怪我疏忽,那孩子又调皮,这会儿不知上哪儿玩去了,正找着呢。不过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又是主动认错。 赵圭只好压着怒火,“但愿……琮儿没事,若出事……”他眸光清冷道,“他养父那里,可不是你们一言两句就能交待清楚的。” 陆游不知真相,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养父? 那个傻小子,究竟有几个养父? 唐氏吓得脊背冒冷汗,心说老太太真是的,为什么要将一个傻子留在身边? 这不,出事了陆家要担责任了。 留谁不好,留个傻子? 是个正常人,还能好好跟他说话,跟他讲哪里有危险,他糊糊涂涂的,讲了再多,他听得懂吗? 到了这一步,陆老太太只得不停地安慰着赵圭和叶二郎。 两人对越州城不熟悉,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寻人,还不能说真相,只得依仗陆家人找。 他们忍着怒火,将这事作罢。 在陆老太太的安排下,赵圭和叶二郎在陆府暂住下来。 当夜,陆老太太又叮嘱唐氏和陆游,再派人去寻赵琮。 唐氏压下怒火,甩袖走了。 陆游想了想,又走回老太太的正屋,见几个丫头都在,便叫她们退出去了。 老太太看他一眼,沉着气息说道,“想问什么就问,你比你大哥二哥聪明谨慎,告诉你也无妨。” 陆游走上前,看一眼门外,低声说道,“祖母,借住在咱们府上的琮少年,是不是临安赵家的人?他兄长……便是那个少年,叫赵圭的宣德郎?” 赵圭是谁,边远州府的人不知,常去临安的人,哪个不知? 赵圭的弟弟如今去了哪里,和临安大族有来往的人,又有谁不知? 陆家虽然没落,但依旧有老太爷生前的门生同陆家来往着,陆游也时常同他们见面,临安的消息,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你看出来了?”陆老太太叹了一声。 “两人长得极像,我猜测着,若是一般的兄弟,不会这么担心,又长得像,八成是了。”陆游说。 陆老太太揉着额头,“我本想着,从骆诚两口子手里,将那孩子接来好好抚养着,将他的病治好,届时,风风光光地送到临安去,咱们陆家,也是大功一件,可谁知……” 她气得脸色黑沉,“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究竟上哪儿去了?” 她看着陆游,“你一定要找到他,不然的话,官家怪罪下来,你明年春天的锁厅试,怕是名次不保。” 老太太抓着陆游的手,神色肃然。 陆游自从知道赵琮的身份开始,就已猜测到老太太的用意。 本朝的终极大考有两种,一种是普通学子的殿试,从乡试开始一级一级往上考,耗费时间极大。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到了殿试那一级。 另一种大考,便是锁厅试。 这是专门给世家子弟们开办的,不必一级一级往上考。 有学问,满十三周岁就可以直接去报名考试了。 这个考试,人情的成分大于本事。 官家会优先考虑世家子弟的家世,哪怕成绩差一点,也能考个头筹。 听说,明年参加考试的,有本朝丞相的孙子秦埙,还有几位赵姓的远亲。 这些人,都是他的劲敌。 老太太留下赵琮在府里,也是怕以防万一那些人超过他,好利用养育过赵琮的恩情,请求官家善待他而已。 陆游想到这里,不禁有些自责起来,恨自己的学问还不够更好,不能将秦埙狠狠踩在脚下。 超不过赵士程那厮! 陆游朝陆老太太抱拳行礼说道,“祖母请放心,游一定更加努力,争取明年的锁厅试,夺得头筹,给家族增光。另外,会派人连夜寻找赵琮。” 陆老太太按着他的手,“三郎,咱们陆家,可全靠你了。” 陆游心头沉沉,压力倍增,“祖母,游,一定不会辜负祖母的期望!” “好好好,那我便放心了。”陆老太太长叹。 …… 李娇娘担心赵琮吃不好,每天早上都会来到陆府的后侧门边,带吃的来悄悄看他。 这一天早上,她带的是程记包子铺的灌汤牛肉包,还有她起一大早亲自做的糖醋鱼块。 和昨天早上一样,她叫小灰毛卷球先潜入宅子里,喊出赵琮来。 小灰毛卷球今早睡得正香,被李娇娘从窝里拎出来,是一路打瞌睡而来的。 爪子抓着马儿的马鬃,生怕被甩出去。 奈何李娇娘骑马跑得太快,它好几次差点掉下来。 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 它打着哈欠跳进院内,骂骂咧咧找人去了。 没太久,它跳出来了,吱唔着怪叫,“娇娘,了不得啦,你傻儿子不见了。” 李娇娘知道,这小东西叫它起早了,心中有气呢,故意这么说着气她的。 她拎起小家伙的耳朵,冷笑道,“一大早的咒老娘的儿子不见了,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叫你不见?” 小家伙委屈得直哼哼,“真的不见了,好多人在找他。” 李娇娘愣了愣,真不见了? 坏了,那傻小子莫不是在陆家住不惯,一个人悄悄跑走了?又不认得路,迷路了? 又怪着陆家,人不见了,居然不通知她? 陆家想干什么? 李娇娘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不如当初跟陆家撕破脸,强行带他走了。 “我瞧瞧去。” 这回是光明正大的见人,她将马儿掉了个头,往陆家大门而去。 李娇娘来到陆家正大门前,果然看到陆游正指挥着仆人,寻着什么。 她翻身下马,拎着篮子走上前,微微一笑打着招呼,“三表哥,早啊,这么多仆人……这是在找谁?” 陆游看到她,想到唐婉,想问一些唐婉的事,又想到老太太对他的警告,还有眼下有要事要办,他将那想法压|到心里去了。 “是骆弟妹呢,也……没什么事,找一个偷了东西的仆人而已。”他讪讪着说道。 “哦,那可得好好找找。”李娇娘笑着道,“我给琮儿带了些吃的来,我瞧瞧他。” 她将马儿丢给一个仆人,又给了把铜钱,“喜子,看下马,我马上出来。” 喜子接着那钱,一脸苦涩,但愿李娘子出来时,别拿他当出气筒,她儿子不见了,她该气上头了? 陆游知道,拦她是拦不住的,索性不拦,让李娇娘进府里去了。 她要见赵琮,一定是先见老太太,让老太太跟她说。 第377章 李娇娘来了 陆游皱了皱眉,又对两个仆人吩咐道,“你们去这边方向……” 李娇娘进了陆府后,脚步走得飞快,很快就来到老太太的正屋。 金秀看到她来了,头又大了。 得,老太太前一晚刚打发走琮少年的两个亲戚,第二天一早又来了个“亲戚”。 这个,可不比刚走的两个好说话。 金秀站在廊檐下,讪讪笑着,“李娘子来了?今天这天更冷了呢,好像要下雪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嗯,特意给琮儿送吃的,他人呢?我想见见他。” 李娇娘看到金秀脸上的尴尬笑容,心中更加证实了小灰毛卷球说的话。 ——赵琮不见了。 金秀脸上的笑容,更加不自然了。 “我……,他……”金秀叹了口气,“李娘子,你还是进屋问老太太,我说不好。” “说不好?什么叫说不好?他不见了?”李娇娘眯了下眼。 金秀要哭了,“李娘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真的很用心看护他了,可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吱唔半天也没有说清事情。 李娇娘抿着唇,看她一眼,自己挑帘子走进了正屋。 金秀低着头,红着眼,也跟着走进去了。 陆老太太正在生闷气,找了一晚上的人了,怎么还没找到? 这时候,就听丫头在她耳边提醒,“老太太,李娘子来了。” 她惊得赫然睁眼。 “表姨祖母,我听府里的仆人说,琮儿不见了?可有这回事?”李娇娘一句都不带拐弯,直接了当地问。 陆太太的脸色,好一阵窘迫。 是她强行扣下赵琮,要留在府里教养的,可才两天呢,人就不见了。 大街小巷全都找了,只差找每家每户家里头了。 还是没有找到。 “娇娘,那孩子……,你有没有接走?”陆老太太蹙眉问道,“要是你悄悄藏起来了,快告诉我,这可玩笑不得啊,他家里来人了,你可知道?” 李娇娘心中冷笑,老太太怪她了? 她至于吗? 她要带走赵琮,只嘱咐赵琮不服管教,老太太和唐氏烦了,自会送还给她,她至于阴损得藏人再要人? “没有,表姨祖母冤枉人。”李娇娘气哼哼坐下,扭过头去,“我要带人走,就直接带走,干嘛做这等卑鄙小人之事?陷陆家于不顾?说来说去,陆家还是骆诚哥的亲戚,我害陆家,也是间接地害着他。我还没这么坏这么傻!” 她看在陆大诗人的面子上,看在骆诚的份上,怎会在临安来人时藏人? 陆老太太发现言语说重了,歉意道,“我这是着急了,才问的话,娇娘莫要往心里去。他不见了,咱们陆家要担责,陆家有事,谁又给你和骆诚撑腰?” 陆老太太确实帮了她和骆诚大忙,派人帮他们将医馆布置好,带她熟悉城中高门大户,因着她认得那些人,每天都有各府的夫人们请她上门给府里的姑娘娘子们看病。 她的生意虽然时常关门,却比城中大部分的医馆生意还要好,她不缺病人。 这来源于陆老太太的间接相帮。 李娇娘因此说道,“我记着表姨祖母的恩情,所以,我怎会害陆家?” 陆老太太叹了一声,又焦急说道,“娇娘,你熟悉他的脾气,他会去哪儿呢?” 李娇娘蹙着眉尖,“我也在想……” 正屋外,唐氏的声音这时说道,“老太太起了吗?” “回夫人话,老太太半个时辰前就起了,这会子正和李娘子说话呢。”金秀回道。 唐氏进了里屋。 李娇娘站起身来,朝她点了点头,“表伯母。” 唐氏表情尴尬,“你来了老太太这里,想必知道事情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琮儿的事情,有了眉目,你们不必惊慌了。” 幸好有了消息,否则,这李娇娘不得跟她闹起来? 眼下家里的事情又多…… 小七的订婚刚刚安排完毕,送走了客人,接下来,就得安排三儿的订婚宴了。 “表姨祖母,我已经担心半天了呢。”李娇娘冷冷笑了笑,“我早说了,那孩子难带,你们非不听,非要强行留他在府里,这找到还好,万一没找到……” 唐氏气得脸色发青,以为她真想留个傻子在府里找气受? 还不是老太太说,可以借此机会同官家拉近拉近关系,她才同意的? 不然呢,她吃多了撑得慌,管一个傻子的闲事? 昨天担心得一宿没睡,她这会儿困得不行呢。 “这不找到了吗?”唐氏沉着脸色,冷笑道,“就在城中柳员外家,瑜儿琴儿她们,昨天跟着柳夫人去了柳家。那孩子和瑜儿琴儿好,竟然悄悄跟了去了,在那里玩着呢,刚才柳家来人说了。” 李娇娘眯了下眼,“他昨天晚上不见的,那么,一定是白天去了柳家,怎么柳家今天早上才说他在柳家?柳家可没有邀请他。” 李娇娘听出唐氏话中的漏洞,马上问道。 陆老太太被唐氏责怪没有安排好人看护好赵琮,心中早已对唐氏不满,眼下李娇娘一提醒,她也马上问道,“娇娘说的对,柳家怎么这会儿才说,他家多了个人?” 唐氏轻轻扬眉,“那孩子撒谎,说是老太太同意他跟去的,昨天当然没说啊,今天二郎路过柳家,问柳家有没有看到他,柳家才知,他是悄悄跑过去的。” 她说完话,又去看陆老太太,意思不言而喻。 看,都是你惹的事呢,留个祸害在身边,麻烦一堆。 陆老太太沉了沉气息,“我晓得了,你亲自去柳家看看,他安然无恙了,我才好回复他家里人。” 唐氏点头,“媳妇晓得了。” 唐氏走后,李娇娘也起身告辞,“表姨祖母,既然琮儿不在这里,我便先告辞了。” 她不相信唐氏的话,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陆老太太昨晚没睡好,到现在才松了口气,她可巴不得大家都走,她好补一觉。 “嗯,去,琮儿回来后,我派人去接你见他。”她朝李娇娘挥挥手。 又安排人通知赵圭和叶二郎,告广诉他们人找到了,叫他们不必惊惶。 …… 李娇娘向府里的仆人们打听了柳家的地址,带着小灰毛卷球,骑马飞快赶往柳家。 她听陆家的仆人们说,柳夫人和唐氏的交情甚好,是多年的手帕交。 两家的儿女们,都互有来往。 到了柳家,李娇娘放出小灰毛卷球,叫它先进府探听情况。 小家伙的瞌睡,已经被李娇娘拍跑了大半,它又从陆家偷了几粒糖果舔着,这会儿心情不错,它乐滋滋飞快窜进柳家院墙去了。 只是和在陆家一样,不到片刻间,它又跳出来了。 “娇娘,了不得啦,你儿子不见啦!” 李娇娘觉得,她要是有心脏病,估计早就气死了。 “你一大早的,能不能少咒我几句?当心我叫你失踪不见!”李娇娘伸手拧着它的耳朵。 “老子没说谎,你自己去看嘛。”小东西不服气。 “去就去!”李娇娘将它往马上一放,“看好马儿!” 她拎着提篮,走到柳家的宅子门前,大大方方对守门的仆人说道,“我是陆家的远亲李娘子,我来看我养子琮儿,陆夫人说他在贵府,能否传下话,让我见一见?” 她也不给赏钱了,她只是来探虚实的。 仆人们的神情能告诉她一切。 柳家的守门仆人,一听说是陆家的人,脸色马上变了,“你……你等会儿……” 飞快跑进府里去了,可是呢,半天也不出来一个人。 另一个仆人又拦着她不让她进门,说,“已经传话去了,里头有了回复,自然会带娘子进去,这会儿不能随便进去呢,这可是私宅。” 你大爷的,拦着她不让她进宅子门,传话的人又跟平地失踪一样,当她看不出原因来? 赵琮一定不见了! 真正失琮的地方,是在柳府! 柳家不敢上报陆家,在陆家人寻来了,才说人在他们府上。 现在又不让她进去,说明人还没有找到! 可,并不是人人是她李娇娘啊,会全心全意收留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万一有人对赵琮起了歹意呢? 李娇娘想想都后怕。 她把袖子一撸,伸手一推那看门的,大步往里闯,“柳员外?我来见我养子,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人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柳家居然不报? 李娇娘心中的火气直往头顶窜。 第378章 原来…… 她习过武,守门的只是个普通家丁,哪里抵得住她十足劲力的推? 家丁一下子被推倒了。 李娇娘大步进了宅子,直奔后宅。 柳家的管事娘子,马上带着人前来拦她,“对不住了,李娘子,你不能进去。” 李娇娘停了脚步,冷冷一笑,“你们可知道,我那养子的身份,是什么吗?” 柳家管事娘子一怔,“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还敢拦着我不让找他?我告诉你,他可是临安叶侍郎家的亲戚!如今,他亲戚找来了!你们要是不说出他的下落,当心四品侍郎告你们家一个拐卖人口罪!” 赵琮的真实身份,瞒得越深越好,李娇娘故意撒谎道。 陆家如今住着两个客人,正是来寻赵琮的,其中一人是户部叶侍郎的弟弟。 说赵琮是叶家亲戚,外人也不会怀疑。 叶家,可并不是小门小户,越州城的小官员之家,不可能不害怕! 这管事娘子没有见过叶家人,但侍郎大人是几品官,她还是清楚的。 柳家不过是越州城的小户,家里只有一人当着七品小吏,她哪敢得罪四品官? 管事娘子被吓着了。 “还让不让我找人?”李娇娘见管事娘子的脸上,现出惧怕之色,马上大声说道。 管事娘子一脸为难,“李娘子请跟我来,你要进宅子找人,总得跟我们夫人说一声不是么?” 寻人? 她是来要人的! 李娇娘淡淡看她一眼,“请前头带路。” 管事娘子带着李娇娘,来到后宅一处院落。 她请李娇娘在廊檐下稍候,走进去通传去了。 不出片刻,柳夫人亲自走出来了。 “原来是李娘子,李娘子请进请进,请屋里说话。”笑得一脸的和气。 笑,我看你还能笑多久,把人弄丢了,居然不汇报? 不管赵琮是何身份,弄丢别家孩子,也不能这样? 李娇娘可笑不出来的,也没有好脸色,冷着脸进了正屋。 “李娘子请坐。”柳夫人指挥着丫头上茶。 李娇娘才不坐,转身冷冷看着柳夫人,“柳夫人,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养子琮儿呢?他跟着陆家的几个小辈姑娘来柳家做客,他现在人呢?我要见他,不,我带他回去!” 柳夫人的脸色马上变了。 她挥挥手,叫小丫头全都出去,只留了刚才那个管事娘子在身边。 “李娘子,这……我也说不好,几个孩子全都不见了。”柳夫人一脸苦涩,眼神中还浮着焦急。 “几个孩子?什么意思?”李娇娘眯了下眼,“陆家姑娘们,也全都不见了?” “不光陆家的两个姑娘,还有我家大儿和小女儿,五个人一起不见了。”柳夫人因为焦急,手里的帕子不停地绞啊绞,眼眶也急红了。 “……” “李娘子,不是我有意瞒着,实在是……,我家姑娘的亲事刚刚定下来,这要是传出她不见了,还整晚不在,这对她名声也不好啊。” “……” “我昨晚得知他们不见了,吓得一晚都没有睡呢,我们柳府的仆人,大半都出府找人去了。” “……” “我还差庄子上的人找着,都不敢说女孩儿不见了,只说大儿跑出去玩,没回来。所以李娘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的啊。” 李娇娘往她脸上细细看去,柳夫人脸上厚厚的脂粉下,确实藏着疲倦,眼角还还藏着红血丝。 说着说着,还急哭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更加不能瞒着我了,多个人找,多份力量。”李娇娘转身,在椅上坐下了,“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几个孩子怎么就全都不见了?” 柳夫人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昨天下午时候,他们几个相约出门,就没有回来。” “去哪儿玩,说了吗?” 柳夫人道,“几个孩子出门时,说是一起去荣庆街的五福茶馆听说书,那五福茶馆是我家大儿常去的地方,有他带着其他几个孩子,我便放心了。” “……” “可谁知,一直到傍晚了,也不见他们回来,我才焦急起来。” 李娇娘眸光微闪,“柳夫人,这荣庆街,离着贵府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街?怎么就找不着?打听了吗?” “都打听了,没有。那茶馆的人说,几个孩子听了会儿书,又一起走了,再问附近的的人,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柳夫人急得哭了起来。 “……” “你说大白天的,五个孩子怎么就忽然不见了?是我接来琴儿和瑜儿来家玩的,这两孩子有什么差池,我……我怎么向馨娘交待?” 李娇娘冷笑,“这两孩子还是其次,我家琮儿的事,才是大事,他亲戚叶侍郎派人来看他来了,如今他不在,柳夫人,想想后果……” 柳夫人大惊,糟糕,还有个傻子少年呢! “我……我再催催仆人们。”她急忙站起身来。 “夫人这边赶紧着安排人找,我也再去找找看,找不让到的话,夫人先想好怎么跟叶家交待。告辞!” 李娇娘说完,就走出去了。 虽然说,几个孩子不见,和柳家没什么关系。 是他们一起出去玩,一起不见的。 并不是柳家人带他们去玩,害他们失踪的,可柳家瞒着不报,责任重大! 昨天刚刚失踪时去找,兴许找得到,这都过了一晚上了,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拐了去,这会儿都快跑到临安城了! 屋里的柳夫人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更加不敢大意了,又急急忙忙催着仆人快找人。 她则追上李娇娘的脚步,说着不少好话,希望李娇娘好生安抚叶家人。 李娇娘淡淡应着。 离开柳府,李娇娘马上拎过小灰毛卷球。 将赵琮平时用过的一件物品,放在它鼻子下给它闻,“找到人后,我允许你这月睡在我的鞋子边。” 一只能咬得野猪满山跑的小兽,居然怕黑怕古怪的声响,李娇娘好一阵无语。 “说话算话!”小家伙可高兴了。 “嗯,说话算话!” 小家伙叼起那只发带,窜上屋顶,眨眼间就跑不见了。 除非赵琮上天入地了,没有它找不到的人! 李娇娘则骑着马,回了医馆。 找赵琮她也帮不上忙,先回医馆看看再说。 回到医馆,骆诚已经将大门打开了,正在给一个客人抓药。 她医馆的药材,比别家的品类要多些,特别是一些稀有的药材,整个越州城只有她家有。 有些人从别处得了方子来,会到她这里抓药。 骆诚已经会认医馆中所有药材了,她不在的时候,都是由骆诚抓药。 骆诚朝她点了点头,“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又见她手里的篮子沉沉的,皱眉问道,“吃的又提回来了?” 李娇娘将提篮放在桌上,自己倒水喝着。 客人提着抓好的药,道了谢离开了。 骆诚走过来,打开篮子的盖子来看,果然可见满满的吃食,一点都没有动。 “人不在陆家,所以没有送出去。”李娇娘放下茶杯,叹了一声,“他不见了。” 骆诚惊得呆住,“不见了?……他走丢了?”难怪娇娘脸色颓败回来,“究竟怎么回事?” 李娇娘便将赵琮失踪的事情说了。 “这事很奇怪,娇娘,几个孩子一起失踪,怕是有古怪。”骆诚皱眉道。 “哼,怪就怪柳家,他们要是昨天就说,我这会儿想必已经找到人了,可他们偏偏瞒着。一晚上的时间,走得快的人,已经到临安或是湖州去了,万一坏人抓了赵琮……” 李娇娘吸了口凉气。 “我找找去。”骆诚转身往外走。 “骆诚,我已经让小甜甜找去了,它鼻子很灵的,闻着琮儿的气息就能找到人,当然,除非人在越州城,要是不在越州城……”李娇娘心里一沉。 她只能拜佛求仙了。 因为离得太远,灰毛卷球的鼻子就闻不到了。 第379章 骆诚的眸光变得忧沉起来,“那也要去找!不管找不找得到,总比坐在这里死等消息强。” 李娇娘站起身来,“我也去。” 骆诚将她按回椅内。 “你不必去了,看看你的眼睛……”他心疼地抚着李娇娘的黑眼圈,“前晚昨晚都没有睡好,还起得早,就不要奔波寻人了,我去。你在这里等消息。” 骆诚说什么也不让李娇娘去。 “不听话,晚上可小心点。”骆诚冷着脸警告。 李娇娘心里好笑,不就是被压着睡嘛,了不起? 她昨晚四更天才睡,天才朦朦亮就起了床,这会儿确实又困又累的。 只好点头,“是,官人。”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情不愿。 这才乖,骆诚又说道,“我记得,你给琮儿画了副画像,快拿来给我,我有用处。” 李娇娘眸光一亮,“对对,这个差点忘记了,拿着他的画像问问路人,兴许有些帮助。” 她匆匆跑到二楼卧房,找来赵琮的画像。 骆诚打开来看,李娇娘的作画方法,与这时期文人们的画法不同。 但脸孔神情更加的逼真。 有了画像,骆诚更有信心找到人了。 他朝李娇娘挥挥手,骑马飞快离开了。 李娇娘站在医馆的门口,看着街对面一排房子的屋顶出神,她等着灰毛卷球跳回来。 希望那只小东西带着消息归来,可千万别空手而归。 至于陆家柳家如何应府赵圭和叶二郎的追问,李娇娘就懒得管了。 人是陆家非要留下的,现在丢了,让他们知道知道随便留人的下场。 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陆家一定会乖乖将人送到她的医馆来。 …… 随着太阳的升高,陆家派出的人越来越多,而消息却是一丝也无。 赵圭更加焦急起来。 他茶饭不思,不时地派长随问着陆游寻人的进展。 陆游好想躲起来,但又哪里敢躲? 只好一点一点的编着话,说有了一思思的眉目,有人发现他们在某处街上看到赵琮了,正挨家挨户的打听着。 “小心谨慎,千万要确保他的安全。”叶二郎也再三叮嘱。 谁又敢不谨慎? 明明天气十分寒冷了,一早还落了几点雪粒子,这会儿更是刮起了大风,但陆游的额头,还是冒出了冷汗。 急出来的。 陆家如此,柳家更加不必说了。 必竟,人是从他们家里走出去的。 …… 骆诚离开医馆后,骑马来到城西一处城隍庙。 他的马才停下,马上从庙里跑出十几个花子来。 老老少少都有。 “骆大官人来了?骆大官人近来可安好?”一个年长些的叫花子,拄着拐杖,笑着朝骆诚招手。 “骆大官人好!” “骆大官人,我们可想你了。” “骆大官人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骆大官人……” 这些花子们,围着他的马儿,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骆诚朝他们微微一笑,翻身下马。 “你们近来可好?”他看着眼前的众人,数了数,人没少,还是十六个。 大家纷纷说道,“好着呢,有骆大官人不时送来吃的,我比几个月前,长胖了不少呢。”有人哈哈一笑。 “骆大官人送来的这身衣裳,十分的暖和,我再也没有冻病过。”另一个笑着道。 “骆大官人,这双鞋子好舒服呢,我往年一天冷就冻脚后腿,今年却没有冻过呢。” 十六个人,都纷纷说着骆诚的善举。 这些人,原本并不是聚集在此的,他们只是越州城各街上乞讨的人。 骆诚见到他们可怜,便时不时地送些吃的穿的给他们。 但因为大家都散住在城中,骆诚将物品全部发下去的话,得走遍全城。 而他的医馆里很忙。 骆诚就想了个主意,对大家说,每三天在此聚集好了。 他会送来吃的用的,或是钱。 “今天我家医馆里出了点事,我娘子精神不好,没有时间做吃的,我也要急着办事,没有时间买,我给些钱你们,你们自己去买。”骆诚扯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这里有五百来文钱,你们拿去分了。” 他将荷包,给了那个年长的叫花子。 这人是十几个人中最有威信的一个。 他抓着钱袋子,并没有急着去分,而是问着骆诚,“骆大官人,你家里出了何事?说出来,兴许我们能帮上忙,再不济,出个主意也成。我们人多,总有一个点子你用得上。” 骆诚前来,是特意来找他们的。 他将怀里的画像取出来,“这是我家人,昨天下午从家中走出来,就不见了,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想请你们帮着找找。” 大家马上说道,“骆大官人是善人,帮着寻人这点小事,我们一定帮。” “好,那可多谢你们了。”骆诚将画像展开,让大家看赵琮的样子。 “哦,原来找这个小官人啊。咦,他这儿有颗痣,这个好记,这就好找了。”有人指着画像上,赵琮右耳边下方的一颗痣说道。 痣有芝麻粒大,站近了看,不难发现。 “来来来,先记着他的样子,再记着这里有颗痣,记下后,大家分头去找。”那个年纪最大的叫花子,招呼着大家走上前来看。 十几个人,围了过来看。 大家纷纷说着记下了。 一会儿后,年长的叫花子说道,“骆大官人放心,不管有没有消息,我们两个时辰汇报一次。” 骆诚心中很是欣慰,“那就多谢大家了。如果找到他,我一定重谢。” “那就不必了,骆大官人送了我们这么多吃的用的,已经是大恩了呀。”叫花子们都说道。 为了赶时间,大家没有再多闲聊,十几个人作了一一翻商议,就分头行动了。 越州城有八条主街,正好,一条主街两个人。 骆诚收好画,翻身上马,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之中。 快到正午的时间,一个叫花子朝骆诚的马儿跑来,“骆大官人,骆大官人?”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骆诚边走边在寻人,马儿只是闲走着,走得并不快。 他勒住马缰绳,“阿生,可有消息?” 那个叫阿生的叫花子笑着道,“有,好消息呢,我运气好,被我找着了。”他高兴地说着经过,“我走到一处巷子小解,就在这时,我听到身旁的小宅里,有人在说话。 而且,人还好多的样子。我好奇,就走到宅子门口看,正看到一个少年,站着在说话。 那少年穿的衣裳,和骆大官人画像上的是一样呢。他说完了话,转身时,我又看清了他的脸,正是画上的脸!” 骆诚心中松了口气,“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在前面,不是很远的地方。” 阿生在前面带路,引着骆诚来到那处小宅。 透过门缝,骆诚确实看到赵琮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不仅有他,还有陆家的两个小辈姑娘。 “骆大官人,你可小心点,不能靠得太近,靠近了被他们发现了,会拿棍子撵人。”阿生小声提醒着骆诚。 骆诚眯了下眼,“撵人?” “嗯,还有,他们说的话,也是古古怪怪的,听不懂,我就听得懂三个字,“发大财”。 骆诚更疑惑了,赵琮跑来这里,为了发大财? 那傻小子缺钱吗? “好,辛苦你了,你且回去,我先看看那孩子,再去找你们。对了,阿生,你去通知下大家,叫大家不必找了,就说你找着人了。” 阿生眨眨眼,“骆大官人,你能顺利带他出来吗?我怎么觉着,那里面的人,像是被绑架了?看,还有人监视他们呢。” 院子中,坐着三十四人。 男女老少都有。 一个戴青色东坡巾的灰袍中年男人,站在他们面前,澎湃激昂地说着什么。 他们的周围,站着七八个大个子的青年汉子,一个个神情不善地盯着他们。 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站起身来,同一个大个子青年争辩着,过了一会儿,那中年男子甩袖往大门这里走。 但很快,他就被两个大个子青年抓回去了。 又老实坐着。 “发大财,发大财,我们要发大财!三年轻松六万六!四年轻松九万九。”那个灰袍中年男人忽然举起右手,高手一呼。 所有人,都跟着高呼起来,“发大财,发大财,我们要发大财!三年轻松六万六!四年轻松九万九。” 这个六万六,九万九,绝不可能是六万六文钱,应该上是六万六千贯。那个九万九,也一定是九万九千贯。 什么生意,三年能赚六万六千贯? 四年赚九万九千贯? 这赚钱的速度,比皇帝收的官税还要快! 骆诚觉得不可思议! 更叫他不可思议的是,大多数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包括李娇娘捡回来的傻儿子。 这更叫骆诚觉得,这其中问题极大。 “你先离开,我一个人就够了,这种情况,要智取,不能硬闯。”骆诚小声说道,“人多了反而坏事。” 阿生点头,“好,我先走了。” 等他一离开,骆诚马上伸手敲门,“有人在吗?” 宅子里的说话声,旋即停了。 有人走到门边,问道,“谁啊。” 骆诚朝门缝后面的人抱拳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收做生意的学徒。我是特意来学习的,请开门。” 门后面的人愣了一瞬,往骆诚身后看去一眼,发现骆诚确实是一个人前来的,还牵着一匹马。 他没有犹豫地打开了院门,将骆诚往里迎。 笑容跟春天的暖风似的,让人感到温暖。 “请进。” 骆诚忍着嫌弃,看了眼院中坐着的不少人,又道,“这些都是来学的吗?” “当然啊。”引路人说道。 赵琮听到熟悉的声音,马上回头来看。 他惊讶了,爹? “爹,你怎么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陆家的两个小辈姑娘,也齐齐喊了一声,“表叔?” 两个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下脏得跟泥孩子似的,头发乱蓬蓬的,衣裳上满是灰尘,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眼睛倒是闪亮闪亮的,咧嘴笑着,显然,没被人欺负。 骆诚正要和赵琮他们说话,又有人喊着,“骆诚哥?” 骆诚回头,往声音方向看去,待看清两人的长相,他惊讶了,“你们怎么也来了?哪天来的越州?” 喊他“骆诚哥”的是金山村的向二宝和春丫。 半年不见,两人长高了不少,更像大人了。 瞧两人的表情,笑得甜蜜蜜的,一定是好事定下了。 “来了几天了。”向二宝笑着道,“对了,骆诚哥,你怎么在越州啊?” “爹,爹,你是来找我的吗?”赵琮拉着骆诚的袖子,惊讶着问。 骆诚正要回答,那个东坡帽的中年男子,忽然说道,“坐下坐下,听讲了。” “夫子讲课,不得打搅,老实坐着。”两个青年汉子,一左一右将骆诚按在凳子上坐下。 骆诚又发现,赵琮身侧,还坐着一个少年一个小女孩,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两人都朝骆诚看来,还小声问着,“琮哥哥,那是你爹?” 骆诚更惊讶了,这些孩子们,是怎么跑到这个古怪的地方来的? 他以为只是赵琮一人在这里,会想办法带走,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加上赵琮一共有七个孩子,他怎么带走? 骆诚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且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灰袍中年男人,扫视了四周,发现大家都安静了,又说道,“咱这个玉矿,已经挖了几千斤的玉石了,只要投钱的,全都发了财。 投五百八十贯钱,三年赚六万六,四年赚九万九。介绍一个人前来入伙的,返一百贯钱,拉两人入伙的,返两百贯…… 拉十二个人入伙,就可以进升为大总管,介绍入伙费可返利一千二百贯…… 另外,这个玉还可以卖钱啊……,赌玉听过没?一块玉,若是切开来玉质极侍,又是一大笔的进账,有人曾卖了五万来贯……” 骆诚听得直皱眉头,总觉得不靠谱。 “爹,你带钱了吗?”这时,赵琮小声问他,“我们投钱。” 第380章 骆诚:“……”这傻孩子居然真的相信了? 也对呢,赵琮的心智,就跟个五六岁的孩子似的,可不就会相信么? 发大财,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带,出门哪会带那么多的钱?”骆诚摇摇头,“我就几文钱,预备着买包子吃的。” 他带了十来贯钱,但这种情况下,他不想拿出来。 “那可惜了呀,爹,他们说买那个玉矿会发大财呢!”赵琮一脸惋惜,拉着骆诚的袖子,“你回去拿些钱?” 骆诚:“……”他可不可以把这傻儿子揍一顿? 看来,这孩子不能离开娇娘,离了没人教,越来越傻! “不拿,我怕你娘打。”骆诚冷哼。 赵琮想到李娇娘发起火的样子,他也有些怕,又想了想,“爹,那你去借一借?”他太聪明了,借钱也是可以的。 骆诚:“……”这孩子不可爱了。 向二宝这时悄悄朝骆诚挪过来,蹲在他身旁,小声说道,“骆诚哥,你带钱了吗?快投,过了这月,就不收人了。” “二宝,你有没有投?”骆诚小声问他。 “投了。”向二宝一脸的得意。 骆诚吸了口凉气,“五百八十贯呢,你就投了?” “能赚回六万六千贯,很值啊。再说了,我介绍一个人进来,还有回扣呢。”向二宝说得一脸的憧憬。 “你这钱,是哪儿来的?这些日子,你们发财了?”以他认识向二宝多年的经验来看,向二宝半年之内赚几百贯,有些难。 向二宝笑着道,“那五百八十贯,有一百贯是春丫的,其他的是我娘给我的。” 骆诚明白了,向大娘子给向二宝的钱,如果不是给他做生意的,便是给他娶媳妇买宅子的,他倒好,全投进一个不太靠谱的生意里去了。 他懂生意吗? “我觉得这生意不靠谱,你快找他们要回来。”骆诚小声道,“万一没赚到,你这亏的不仅是你的,还将春丫的钱亏掉了,她一个姑娘家,攒一点钱可不容易。” “骆诚哥,我攒钱容易的,我攒了不少呢,都在我娘那儿。”春丫将头凑过来,笑眯眯着小声说道,“一百贯只是一部分呢。” 骆诚:“……”气得不想说话了。 一对憨子! 活该被骗! “这位仁兄,你不投吗?错过这一村,可没这一店了,三年赚六万六千贯,你值得拥有。”那个讲课的灰袍中年男人,摇着羽毛扇,笑微微走到骆诚面前。 骆诚看着他,淡淡开口,“我哪有钱?我很穷。” 向二宝歪头看他,诧异说道,“骆诚哥,你和娇娘姐来了越州,没赚到钱?不会,娇娘姐那么会赚钱。” 骆诚横他一眼,多事的嘴|巴! 灰袍中年男人的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无妨,你先了解了解再投也行。” 他说完,就走开了,走向另一个人,又用同样的话,劝着那人投钱。 那围在众人周围的几个汉子们,也进了人群中,分开对几人劝说起来。 说的都是一样,错过这一月,就没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了。 有人心动了,掏出了钱来,有人说道,“我没带多的钱,我要回家去取。” 那灰袍中年男人马上说道,“为了不让人阻拦你发财,我派个人跟着你去。” 这人感激着道,“太多谢秦大官人了。” 看看到了中午,这灰袍中年男人,吩咐着几个青年汉子,将大家带进屋里休息吃饭。 但并不是集中的,而是让这三十几人,分开屋子呆着。 五间屋子,每间里六七个人。 骆诚他们这几人,本来是分成三间屋子,骆诚要求他们全在一间屋里休息。 那灰袍男人想了想,竟同意了。 向二宝仍旧劝着骆诚投钱。 骆诚走到门口,往左右看了看,将门关了。 他指着大家小声道,“一群糊涂蛋!那些人是骗子!骗你们钱的,哪有那么好的事,三年赚六万六千贯?” 陆家两个小辈姑娘眨着眼,“表叔,他们看着不像啊。” 骆诚气得不想说话,“坏人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吗?” 柳家少爷走上前,说道,“骆大官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位灰袍官人,来历可不小呢,他怎会骗我们区区一点小钱?” 骆诚看着他,“他是谁?” “当今秦相公的独子,秦公子爷秦熺。” “原来是那厮?”骆诚冷笑,“这是仗着身份高,没人敢管就欺瞒世人骗钱么?” 他倒说呢,骗来这么多的人,一人骗五六百贯,三十人便是一二千贯,一天骗几个,一年便是一笔巨财了! 居然没人来管来抓,敢情这是大有来头的人! “骆诚哥,他们没有骗我们钱,还写了契约书呢,看,这不是?”向二宝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出来,递给骆诚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着,玉矿开采出的玉,按着分红给我们。” “玉矿在哪儿?”骆诚匆匆扫一眼契约书,又还给向二宝,这东西做假,一天写一千份,不要太容易。 “这可是机密,你没有投钱,我们不能说。”柳家姑娘这时也开口说道。 “对,这是机密,表叔。”陆琴也点头。 骆诚:“……”他今天说不过一群毛孩子了? …… 这里看守的人多,为首的又是秦桧的儿子,平安带走这七个毛孩子,骆诚觉得相当的难。 他只好暂时妥协,打算见机行事。 过了一会儿,秦熺又来找骆诚,又是各种诱|惑劝他投钱。 骆诚只一句,没钱。 “你身上没带钱,就回家拿啊,要是不放心拿多了钱会掉,我派人护送你?”秦熺笑着道。 骆诚摇摇头,“家里也穷,最近家里遭了贼子,被偷光了,没钱。” 穷酸样! 秦熺撇了撇唇,冷笑着走了。 “吱唔唔唔——”骆诚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喊声。 声音太熟悉了! 小甜甜? 这家伙在这里? 赵琮也听到了,他听得懂灰毛卷球在嚷着什么,在骂他王八蛋孩子呢。 他生气了,拉着骆诚不让骆诚去找。 “爹,坏蛋,坏蛋骂我!” 骆诚挑眉,“它不是坏蛋。”这两只,成天吵架。 他拿开赵琮的手,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声音是来自屋角的一只旧柜子里。 骆诚走过去,打开柜子门。 只见里面,小甜甜的四肢被捆着,嘴|巴也被布条捆着,看到骆诚了,它拼命地扭动着四肢,吱唔着,“大笨蛋骆诚,来得这么迟,老子快闷死了。” 骆诚疑惑得直皱眉头,“谁捆的你?你不是很厉害吗?” “老子打不过那个傻子。”小甜甜委屈着告状。 骆诚听不懂他吱唔什么,拍拍它的头哄着它,“一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老子受到惊吓,要吃好吃的才能不害怕。” 得到自由的小家伙,欢快窜出柜子,看到赵琮来了,吓得他飞快往骆诚袍子摆里钻,“揍他,骆诚,揍他!” 骆诚听不懂,但看明白了,“琮儿,是你捆的它?” 赵琮倒也坦然,“它一直叫嚷着,他们在抓它,我怕它被抓走,就关着它。” “他们根本抓不到老子!要你管!”小灰毛卷球,气得炸毛。 骆诚明白了,这傻孩子好心,担心小甜甜被秦熺他们抓,才将小甜甜关起来,但这样一来,娇娘就找不到人了。 娇娘还等着这只小东西的情报呢。 一只兽,一个糊涂少年,闹了个大误会,害得他到现在才寻到人。 “你有办法,将外面的人打倒,对不对?”骆诚蹲下身,摸摸小灰毛的脑袋。 “当然。”小东西得意了。 “好,看你的了。”骆诚又揉揉它的小脑袋,浅浅而笑。 要死了要死了,被男人揉脑袋也会感到幸福? 灰毛卷球心里幸福满满,高兴地跳了跳,往窗子外面窜去。 “爹,它跑了!”赵琮跑到窗子边去看,“它要去哪儿?” 骆诚拉过七个孩子中,年纪稍大些的柳家少爷和向二宝,低声吩咐着,“一会儿外面乱起来时,你们护着其他人,跟我往外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柳家少爷也投了钱,他吃惊说道,“为什么要离开啊?我的钱还没有赚到呢。” 向二宝也不想走,“骆诚哥,我投了五百八十贯,我不走!走了这钱就拿不回来了,白纸黑字可写着呢。” 骆诚想捶暴他们的头! “你们先出去,不就是几百贯么?我帮你们要回来!” “不,骆诚哥,就算是要回来,也才五百八十贯,可我们损失了六万六千贯啊,我不走,要走你走。”向二宝说什么也不肯走。 他不走,春丫也不走,“不对,二宝,我们明明损了九万九千贯!” “对对对,损失了九万九千贯!”向二宝点头。 “我也不走。”柳家少爷也道。 柳家姑娘看她哥一眼,也点头,“我也不走,我跟着我哥。” 陆家两个小姑娘和柳姑娘相好,也跟着点头,“我们要和柳小姨一起。” “我……我不走,我待会儿借钱投,我要发大财,给爹和娘买大房子!比陆家还要大的房子!”赵琮死劲摇摇头。 话很真叫人感动,可做法叫人十分的生气! 两相一中和,骆诚不感动了。 “借钱出去借,这里的人还找我们投钱,可见,他们很穷!”骆诚哄着赵琮。 “很穷吗?”赵琮问。 “当然,看,大多数的人,比你穿得差。”骆诚扯了扯他的袖子。 娇娘是真的将赵琮当儿子养啊,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比他的还要贵上不少。 骆诚要嫉妒了。 赵琮想了想,“那好,我出去借钱。”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有一人惊呼一声,“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追着我咬?娘啊,疼死我了!” “啊,它咬了我的胳膊,疼疼疼——” “我的头发,——别扯了,再扯扯光了——” 不少人惊呼着。 乱轰轰一片。 骆诚知道,帮手开始帮忙了。 他抱起最小的陆琴,伸手抓着另一个小姑娘陆瑜,对其他人说道,“走,跟我出去!”担心这些人磨叽,他恶狠狠道,“谁不走,我打断他的腿,弄花他的脸!” 这话有些狠,但对投了钱的向二宝来说,断腿不是事,钱没了才是事!没发大财才是最要命的事。 他抓起春丫的手,躲开到一旁,“我们不走,要走你走。”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骆诚咬牙切齿,他且先将几个小姑娘带出去再说,抱一个抓一个,一脚踢开门,又哄着赵琮,“再不走,你娘不要你了!” 赵琮吓住了,“那那……那……我先跟我爹出去一下。”他生怕向二宝不理他,一步三挪犹豫着跟着骆诚往外走,“我一会儿再回来!” 骆诚冷笑,再回来?想得美! 屋外乱成一团,灰毛卷球身影灵活,在人群中跳来窜去。 没人抓得着它,一个个反被它抓伤了。 有几个不想投钱的,已经借着机会往外跑了。 一人拉开大宅门,跑了出去。 骆诚带着赵琮和陆家的两个小辈姑娘,借着敞开的宅子门,也快步来到院外。 秦熺大怒着骂道,“有人跑了,快拦着他们!” 谁有空拦?都忙着应付灰毛卷球呢。 “赵大官人,赵大官人?”叫花子阿生,和另外几个叫花子,从前方跑了过来,“人带出来了啊?那可太好了。” 阿生看到赵琮,高兴着道。 骆诚却说道,“里面还有几人是我朋友,我得再进去一趟,这三个孩子,你们带到前方那处茶馆门口候着我,我马上回来。” 他将陆琴放在地上,将三个孩子推向阿生他们。 陆琴眨巴着眼,“表叔,他们是谁?” “他们是好人,你们听他们的话,我一会儿就来。”骆诚又转身往回跑。 陆瑜年纪大些,看到叫花子们一身乱糟糟的衣裳,下意识地往后躲。 “你们别怕,我们是骆大官人的朋友。”阿生催着赵琮和陆家两个姑娘,“快到前面去等,当心宅子里的人出来抓你们。” 第381章 想挨打! 赵琮才不怕宅子里的人抓他,他是自己走进去的,他们也打不过他。 他只怕李娇娘不要他。 赵琮见陆琴陆瑜怕阿生他们,便一手一个,牵着她们往前走,“娘说的,好孩子要听爹娘话,我们去茶馆那里。” 巷子口便是家茶馆,赵琮连拖带拉,将陆家两个小辈姑娘带到茶馆前。 阿生朝一个叫花子道,“你守着他们,我带其他人去帮骆大官人。” 说完,他带着另外的人又往回跑去。 陆琴和陆瑜,看一眼面前的小叫花子,吓得纷纷往赵琮身后躲。 赵琮如今糊糊涂涂的一个人,不知道叫花子是什么身份的人,再说他之前也是这样子,也在叫花子堆里混过,所以他倒不怕。 他对那小叫花道,“我胆子大着呢,我不要你守,你快去帮我爹。” 小叫花十七八岁,但个子瘦小,只长得和赵琮一样高。 他惊讶得挑眉,他哪里是担心这傻少年害怕?他是怕他们逃走了,这可是骆大官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骆大官人说了,叫我看着你们,我不能走!”小叫花哼哼着,不肯走。 “琮哥哥,我饿了,你有钱吗?买米糕我吃?”陆琴揉着肚子,可怜兮兮地拉着赵琮的袖子。 赵琮很为难,“我没有钱。” “可是我真的很饿,那宅子里的东西太难吃了,我一口没吃,现在好饿啊。”陆琴苦着脸,撇着唇,就差要哭了。 赵琮发愁得抓了抓头发。 这时,他忽然看到袖子上缝着几粒小珍珠,马上笑着道,“啊,这个可以换钱,有钱了有钱了,我拿去换包子吃。” 他高兴着甩着袖子,要去换吃的。 “琮儿!”可这在这时,骆诚喊起了他。 “爹,你回来了?琴儿饿了,她要吃。我没钱,你快给我钱?我买吃的给她。”赵琮兴冲冲朝骆诚跑过去。 骆诚回来了,阿生那几个叫花子,也全都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出来了所有人。 但骆诚仍没好脸色,“饿着!” “哇——”陆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表叔,我要吃,我饿了——” “哭也不许吃,饿着!”骆诚发火了。 他是个温温和和的人,极少发火,可这会儿不仅叉着腰,还瞪眼大声呵斥,一脸凶煞煞的样子,像那庙里的恶罗汉。 着实将五岁的陆琴吓着了,也将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 年纪大些的向二宝,也不停地缩脖子。 “回家!家里人都急疯了,你们还有心思吃?哼!全都给我饿着,一顿不吃死不了人!”骆诚冷笑。 他抓了把钱,递给阿生,叫阿生去租辆大马车来。 他只骑来了一匹马,却要带七个人回去,其他人不是姑娘就是孩子,叫他们走几条街回去,估计哭得更响。 他可不想被人看成卖孩子的。 骆诚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要哭回去哭,回去罚。 马车很快就租来了,骆诚像赶鸭子似的,将几个毛孩子全都赶上了马车。 他回头朝阿生挥挥手,“阿生,今天多亏你帮忙,后天我再去城隍庙找你们。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你替我跟老黄说一声,我很感谢他!” 阿生笑着道,“骆大官人,你已经给了我们跑腿费了,不用道谢啦!” 他朝骆诚挥挥手。 租来的马车上有车夫,车夫扬了扬马鞭,按着骆诚说的地址,将马车往医馆赶去,骆诚骑马跟在一侧。 向二宝和春丫在,他要先送他们去娇娘那里。还有赵琮,他不打算送回陆家了。 才送去两天人就不见了,显然,陆家没上心看护。 娇娘说的对,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养,别人是不会上心的。 马车一到医馆,听到车轱辘声音的李娇娘马上从里走出来。 “骆诚哥,找到人了?”她看着大马车,不敢确信问道。 “都出来!”骆诚冷着脸,朝马车喝道。 先下来的是向二宝,后面跟着春丫。 两人笑着喊,“娇娘姐。” “你们也来越州啦?哪天来的?”李娇娘惊讶了。 “来了六天了。”春丫笑着道。 “真是巧了,我们居然遇到骆诚哥了,他将我们带来的。”向二宝也笑道。 “这车里还有谁?”李娇娘走向车门旁,里面似乎坐着不少人,男孩女孩的声音都有。 第三个走下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李娇娘认出了她,她是唐氏闺友的女儿,姓柳。 女孩子也认出了李娇娘,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娘子。” 李娇娘可没时间跟她寒暄,朝她微微一笑,又看向马车里。 接下来走下来的是,陆家的两个小辈姑娘,陆琴和陆瑜。 “表婶婶。”两个小姑娘甜甜喊着,“琮哥哥在车里呢。” “娘,我回来啦!”赵琮乐呵呵地朝李娇娘招手,快快乐乐爬下马车。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脸上怎么灰扑扑的,这袍子,这都是什么呀。”李娇娘捏捏他的脸,直皱眉头。 玉白色的袍子上,擦的不是黑灰,就是黄泥白墙灰。 “哪有?很干净啊!”赵琮摸摸自己的脸。 李娇娘无语,这也叫干净? 也就比街上溜达的叫花子们,干净那么一小丢丢。 最后一个走下来的,也是个少年,不过,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少年是唐氏闺友的儿子,柳家的人。 他拘谨地朝李娇娘拱手一礼,又打量起四周来。 “都给我进去,洗把脸喝口水再回家。”骆诚将几个毛孩子又像赶鸭子一样,将他们往医馆里赶。 他没有叫车夫离开,骆诚让候在医馆前,因为还要送陆家姑娘和柳家兄妹回去。 套自己家的马车比较麻烦,他索性作罢。 多了一群话多的孩子,李娇娘和骆诚的医馆里,前所未有的吵闹。 特别是陆琴,人最小,话最多,嗓子最尖,叽叽喳喳嘴巴不停。 李娇娘忍着噪音,听着她说话。 虽然她小,但说得还算清楚,也因为人小,不会说假话。 李娇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致清楚。 原来,赵琮跟着陆琴陆瑜来到柳家后,很快就和柳家兄妹混熟了。 后来,大家一起出门去茶馆,在茶馆里遇到一个人,说是能赚大钱。 大家一起商议后,赵琮说去看看。 年纪最长的柳家少爷也同意,几个孩子就跟着那人走了。 那人是个做生意的,说投钱五百八十贯,三年能赚六万六,介绍一人入伙,还有返利一百贯。 向二宝和春丫两人,一起投了五百八十贯,柳家公子也投了。其他人没投,因为没钱。 他们打算派一人回家拿钱时,骆诚找去了。 骆诚也将他的所见所闻,说给了李娇娘听,“娇娘,那人是秦相公的独子,秦埙他爹,秦熺。” “居然是那厮?他想挨打吗?居然干起了骗钱的勾当?”李娇娘很意外。 “看看,娇娘也说那是骗局!二宝,春丫,你们还不相信?”骆诚阴沉着脸,看着两个憨憨。 “娇娘姐,那个矿山,我们也知道啊,并不是假的呢,我打听过了,不少人都知道那个地方。”向二宝还是不相信李娇娘和骆诚说的话。 “娇娘姐,那个生意不会亏的,介绍一人入伙,有返利呢。我们返利了一百贯。”春丫说道,“介绍六个人入伙,我们不仅一文钱不出就能入股,还能赚二十贯。娇娘姐,你也参加,你口才好,一定会四年赚九万九千贯。” 李娇娘:“……”居然还想拉上了她? 传!销! 妥妥的传~销~ 不是传销,她晚上被骆诚洞房! 这骗人的把戏,居然在宋朝就有了? 李娇娘太意外了。 柳家少爷垂着头,一脸丧气走到李娇娘面前,“李娘子,你跟骆大官人说说,放我回去,我刚刚投了五百八十贯呢,我不发大财,我不要三年六万六,我只要我的本金五百八十贯!” 他叹了口气,“那是我所有的私房钱啊。” “是啊,表婶婶,你放小柳叔回去拿钱。”陆琴甜甜地喊着李娇娘。 喊她表大爷也不放! 李娇娘无语了。 真是一群孩子!一群欠打一顿的倒霉孩子! 这样子,她更加不放心让他们回去了。 传销很容易让人迷惑其间,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还很会影响身边人,蛊惑身边人。 万一传开了,可就麻烦大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娇娘便对骆诚道,“我去找人通知他们家里人来认人,但是,一个都不能放回去!只能告诉他们平安的消息!” “为什么啊?”大家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嚷着。 “问这位,我已全权交与他负责了!李娇娘拍拍骆骆的肩头。 “骆表叔!” “骆诚哥!” 七嘴八舌又一起嚷起来。 太吵,骆诚将他们赶到了后宅。 李娇娘找了邻居们帮忙——酒馆的小伙计,和布料行的小伙计,请他们带话给陆家和柳家。 唐氏得知赵琮在医馆里,长长松了口气。 陆家老太太屋里,压抑的气氛,也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唐氏又将消息告知叶二郎和赵圭,两人更加欣喜。 “他们医馆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赵圭马上说道。 唐氏希望他们好好教训下李娇娘,马上说了地址。 对赵琮管教无方,李娇娘挨骂可跑不了! …… 安排好送消息的事情后,李娇娘按着几个孩子说的地址,牵了马儿找秦熺去了! 并不是很远的路,李娇娘很快就找到了。 那所宅子的大门大开着,里面,哀嚎声不断。 有不少人站在门口看热闹。 李娇娘翻身下马,走过去问,“大叔,里面这是怎么回事?” “哦,不知什么东西,将这宅子里的人咬了。” 另一人道,“像只灰毛兔子,可凶着呢。” “老子不是兔子,你娘的才是兔儿爷,老子是吼!”灰毛卷球,从树上跳下来,跳到李娇娘的马背上。 “辛苦了。”李娇娘摸摸它的头,带着小家伙,进了另一条巷子。 这里没人,她便问起小家伙的情况。 今天灰毛卷球立了大功,十分得意地说着自己的壮举。 李娇娘眯了下眼,“三十七人?大传销啊!”看来,秦熺想挨揍了! “走,抓那个为首的去!”只有抓了秦熺,才能让向二宝春丫他们心服口服。 李娇娘牵马,马上坐在灰毛卷球,一人一兽,又回到宅子这里。 只不过,李娇娘并没有进大门,而是来到后门这里。 后侧门紧闭着。 李娇娘告诉灰毛卷球,如何开后门。 小家伙听懂了指令,哧溜跳下马背,跳上屋顶上,窜进院子里,钻进屋里来到后门那儿,它伸着爪子抓开门栓。 李娇娘闪身而入。 这是座二进门的小宅,有七八间的房子。 里面的不少人,一身是伤,正痛苦地哀嚎着,大家在互相给对方上药擦伤口。 “公子爷,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专咬我们几个?”有人疼得哼哼着,“刚才还在呢,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可千万别再回来。” 骆诚对灰毛卷球下过指令,只能咬秦熺一伙的,不能咬其他人。 其他人,全是秦熺骗来的,跟骆诚他们一样是受害者。 现在哭着的,正是秦熺和他的十个手下。 这些手下平时凶神恶煞的,谁敢跑就拿棍子打人。 秦熺睡在屋里的榻上,哼几声骂几声,“大夫来了没有啊,疼死我了!” 他的耳朵被咬了一块下来,现在正不停地滴着血,脑门上虽然缠着绷带,但还是没有止住血,血不时从绷带里渗出来。 “公子爷,已经去找了。刚才去的那家,大夫不在,这又换了个地方找大夫去了,您先忍忍啊,大夫马上就来了。”手下安慰着他。 心里却骂道,娘的,自己的耳朵也被咬了,还咬得更大块,他都没有嚎叫呢,秦熺嚎叫个屁? 骗那么多的钱,也不多打赏点给手下人,抠门! 但他只是仆人,哪敢当面跟秦熺顶撞? 最多只敢在心里骂骂。 “滚出去!到宅子门外候着!”秦熺朝手下人一人踢去一脚,“看到大夫来了,马上给老子抓来!” 第382章 兄弟相见 手下人早被他骂烦了,巴不得快些离开这里,好让耳朵清静清静。 秦熺一发话,三个手下马上跑出去了。 另外两个照顾他起居的,一个说去端些热水来给他洗洗脸,一个说要去找身衫子给他换换,耳朵上的血,流了不少到衣袍上,难看着呢。 秦熺疼得脑袋嗡嗡直响,想事情有些迟钝,他挥挥手,“去去去,都去。” 他也想静一静。 两个手下得到吩咐,各自跑走了。 屋里,只有秦熺一人了。 李娇娘拍拍灰毛卷球的小脑袋,“替我守在外面,不让人发现我,我把这厮带走!” “龇——”小甜甜龇着牙,跳到外面去了。 原先院中被困的三十来人,有一半是不愿意投钱的,刚才骆诚打开门时,他们趁着乱,跑走了。 余下的十几人,因为投了钱,不想离开,还想着发大财。 都在院里或蹲着,或坐在地上,或几人站在一起莫名其妙看着大家。 一只小兽只咬管事的人,不咬他们,他们觉得,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兽咬人还挑着人咬? 这时,不知谁惊呼一声,“那只东西又来了!站在台阶那儿!” 大家定神去看,可不,刚才咬人的小兽,又跑来了,正坐在台阶那儿,龇着牙,看着众人人。 大门关着,跑不出去。 正门被它守着,也进不去,院中的人,瑟瑟发抖。 赶觉自己成了它瓮中之鳖的对象。 “滚开,别咬我,我是好人!”有人了捡了根子,护在身前。 有人抓了扫把,防范地盯着它。 小甜甜:“愚蠢的人!老子又不咬你们,一个个吓成什么似的!” 它打了个哈欠,趴在台阶那儿躺下来,眯着眼,打起盹来。 虽然如此,但还是没人敢进屋去。 里屋里,秦熺正在犯迷糊。 这时,后脑勺那儿,冷不防被人打了一下。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李娇娘抖开一个大口袋,将秦熺装了进去。 口袋是在这宅子里找的,而且,这宅子里的大口袋还不少,好像是用来专门装人用的。 李娇娘冷笑,以彼之身,还彼之道,你装别人,今天姑奶奶我装你! 扛是扛不动的,李娇娘没那个力气,她便将秦熺拖着走。 小甜甜在门外守得很好,没一人敢闯进屋来,李娇娘没费什么周折,就将秦熺拖出了宅子的后门。 将大口袋放在马背上,有些困难,太重,李娇娘可扛不上去。 她灵机一动,抖开另一根绳子,将麻袋系在马鞍上,叫马儿拖着走。 捆好后,李娇娘拍拍袖子,爬上了马背。 接下来,她要去审这个若干年后,让人恨得咬牙的大恶人秦熺! 秦桧是阴着坏,他儿子秦熺则是明着坏! 还有秦桧的老婆王氏,那是阴着明着轮着坏。 仗着老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公,秦熺在临安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甚至,还威胁过后来的孝宗帝,要孝宗帝封他为丞相,他要继承他爹秦桧之位。 为了将这厮斗倒,年轻的新皇帝很是费了一些力气。 万一将来是赵琮继承帝位,这厮不成了赵琮的强劲对手吗? 不行,先整为快! 人到手了,李娇娘摘了片树叶子,吹起了叶笛,提醒着小甜甜可以收爪了。 小甜甜的耳朵听力极佳,声音并不大的叶笛音,它仍听到了,它马上从地上跳起来,龇牙怪叫,“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老子走了。” 三下两下窜上屋顶,眨眼便不见了。 院里的人,长长松一口气。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啊,可千万别来了啊。”有人长声抱怨。 小甜甜跳上李娇娘的马背。 李娇娘踢踢马儿肚子,马儿缓缓往前走去。 她不能让马儿跑快,马一拖死了,可就麻烦了。 秦桧那老匹夫掌着大权呢,她现在可惹不起。 她现在,先将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再来整整秦桧一家子! 回到医馆,小甜甜快快乐乐地直窜后院。 赵琮看到它回来,惊讶道,“咦,你回来啦?” “老子不能回来吗?哼,老子才是娇娘的儿子,你娘的哪儿来的?滚滚滚滚——” 赵琮眯着眼,伸出两根纤长手指要捏它的耳朵,“再说一遍?” 好兽不吃眼前亏,还是溜。 这傻子居然听得懂它的兽语,真是太恐怖了。 小甜甜吓得一抖,飞快窜到屋顶晒太阳去了。 骆诚往屋顶看去一眼,皱了下眉,“怎么回得这么迟?” 侧门那儿,李娇娘的声音说道,“骆诚哥,帮下忙哦。” 骆诚便没再理会小家伙,往侧门外走来。 李娇娘骑着马儿来了,马后面,还拖着一个大袋子。 他走上前,将李娇娘扶下马背。 “我只不过给琮儿打了点洗脸水,回头就没看到你了,发现马也不见了,这是去了哪儿?这又是什么?”他指着大口袋问。 “装的是猪吗?”好奇心重的赵琮,抬脚就去踢大口袋。 他见过对门酒馆里买回的猪,都是这样用大袋子装的。 李娇娘慌忙拦着他,“别踢,里头装着个重要的人,踢死了就麻烦了。” “咦?里面装的谁呀?”赵琮问。 “什么什么呀,表婶婶?”在正堂里玩的陆琴陆瑜,也一起跑来了。 不仅有她们,向二宝春丫,还有柳家兄妹二人,也一起来了。 李娇娘眯着眼,看着他们,“想知道?” “当然呀,里面装着谁呢?”五岁的陆琴又问。 李娇娘正要回答,正堂里,有人大声说道,“表少夫人,表少爷?夫人来了!” 骆诚眉头皱了皱,“听脚步声,似乎来的人不少。” 李娇娘淡淡说道,“走,我们一起看看去。” 她让向二宝和春丫暂时守着袋子,不准任何人靠近,又朝其他人招招手,“都来,接你们的人来了。” 先让他们见见这些熊孩子们,回不回去,另说。 陆琴和陆瑜听到了唐氏的声音,惊喜道,“是祖母呢,是祖母的声音。” 柳姑娘这时也说道,“我娘也来了。” 李娇娘带着大家,进了正堂。 她看到,来的人确实不少,除了唐氏,还有柳夫人,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那个少年长相,和赵琮十分的相似,眼神气质比赵琮要沉稳一些,年纪约莫着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子,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会武。 两方人一汇合,正堂里更热闹了。 唐氏看到自家的两人小孙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搂进怀里,口里连连念着小心肝。 柳夫人自去查看自家的一双儿女,发现都安然无恙,长长松了口气,“你们两个,差点吓死我了,你们究竟上哪儿去了?” 赵琮眨着眼,看着朝他快步走来的少年,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二弟?可算找着你了!”赵圭两眼泛红,将赵琮一把抱住。 挺大个子的少年,竟哭了起来,“要是找不到你,我就……” 哽咽了几声,说不出话来。 他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但赵琮却是一脸茫然,回头看着李娇娘,“……娘?他是谁啊?” 李娇娘温柔笑道,“快叫大哥。他是你亲大哥,他来看你来了。” “大……大哥?”赵琮还是一头雾水,被一个男子抱着,这感觉不太好,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推赵圭,“你……你松开我,我不喜欢被人抱着。” 赵圭松开他,抹掉眼泪,哽咽着道,“二弟,跟我回家。” 他打量着赵琮,虽然赵琮比走失时,长胖了些,高了一些,脸颊的肉明显地多了些,眼神也明亮了,但这打扮…… 实在没法看。 衣裳的料子不及宫里不说,还浑身脏兮兮的,跟个叫花子似的。 赵圭心里,很是心疼弟弟。 他们从小没了父母,以为可以长久做伴,一辈子相护扶持走下去,可没想到,官家将二弟抱走了。 才六岁的年纪,就要学习枯燥冗长的宫规,卯时起就要练字习文,而别家的小孩,六岁的时候还在娘的怀里撒娇。 他的二弟,记错宫规的下场是挨戒尺! 娘的怀抱,他没有享受到,哥哥的庇护他得不到。 好不容易有个张嬷嬷对二弟好点,上头却说张嬷嬷太过于溺爱二弟,对他的学习成长有害,一根白绫处死了张嬷嬷。 听说,张嬷嬷死的那一晚,二弟就高烧不止,险些死掉。 那无情冷血的地方,为什么要他的二弟去? 第383章 “我不走,我要跟着娘。”赵琮飞快藏到了李娇娘的身后。 并且,用警觉的眼神望着赵圭。 赵圭愣愣看着他,满脸失望,“二弟……” 他听说了二弟失忆的事情,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不仅是失忆了,而且还失智了! 这如何能斗得过另一个皇子? 不不,哪怕不做什么官家之子,这往后怎么生活? 万一他不在了,没有亲人庇护的二弟该怎么办? 赵圭心里,忽然涌起极大的恐慌,凉气从脚后跟直往后背上窜来。 整张脸惨白一片。 李娇娘看着赵圭渐渐变了神色的脸,猜测到了几分他心中的想法。 他在恐惧! 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弟弟却变得混沌不知。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 “你别难过,他会好起来的。”李娇娘扶着赵琮,将他拉到面前来,“快去叫大哥,大哥是除爹娘之外,世上最好的人。” 赵琮回头看向李娇娘,表情茫然。 李娇娘温柔一笑。 赵琮这才大起胆子,朝赵圭轻轻喊了一声,“哥。” 虽然是别人教着喊的,不是自己主动喊的,但赵圭还是很高兴。 他唇角颤了颤,眼角又滚下泪来,开心地应了一声,“哎。” 叶二郎走上前,拍拍赵圭的肩头,示意他别难过,“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至于其他的……,再想办法。” 赵圭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只能这样想了,还能怎么办呢? 李娇娘心头沉沉,赵圭不过才十来岁的少年,在现代那世,只是个高中学生而已。 那时代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在跟父母嚷着要零花钱,玩着游戏,撩着心宜的女生,追着某个明星,基本不担责任,除了学习,就是玩。 大多没心没肺的活着。 而生于这时代的皇族子弟们,却早早的扮起了成熟,小小年纪就担起家族使命。 犹如活在囚笼之中。 “他怎么这样了?你们见到他时,他是怎样的?”赵圭一脸愁容问道,“他身边的人说,他失踪时,还是好好的样子。” 李娇娘说道,“九天前我见到他时,他在我医馆对面的酒馆前闲逛着,穿的倒是上好料子的衣衫,但却是脏乱的,神情和现在一样,混混沌沌的。我买了碗面给他吃,他就认准我不走了,我只好带他回了医馆。” 回了医馆后,又失踪的事,赵圭已经知道真相了。 他眸光凉凉朝唐氏望去一眼。 唐氏惊得一颤。 赵氏的两兄弟相认,其他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小声问了孩子的近况后,全都静静站着。 “陆夫人,我二弟在医馆住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留他在陆府?去了陆府,只住了一晚就失踪了,这是存心丢的他?”赵圭年纪不大,说话语气却像老者一样,犀利不客气。 唐氏被怼得哑口无言。 明明是老夫人要留下赵琮的,并不是她,她干嘛要背黑锅? 可这时候,她说出来外人也不会相信的,谁叫她是当家夫人呢? 柳夫人生怕说是她弄丢的赵琮,连忙往后退,一句不敢多话。 她虽然不知道赵琮的真实身份,但听说叶二郎是户部侍郎的弟弟,一个户部侍郎的弟弟,面对赵琮赵圭时都十分的谦恭,可见,赵氏兄弟身份不低。 他们莫不是临安城的哪个公侯之后? 其他孩子见大人们脸色不好看,也全都沉默着,没人敢乱嚷嚷。 “赵公子爷,我府上并非是成心要丢他,实在是……,你也知道,他的记性不是很好,这是巧合之下走丢了而已。”唐氏讪讪着说道。 “他生了病,住在医馆是最好的选择!你们却强行接去陆府住,我做不到不怀疑你们的用心!”赵圭不太客气说道。 唐氏更加窘迫难堪。 陆家虽然没落,但好歹是楚国公之后,叶二郎不希望赵圭和陆家产生矛盾,便劝和说道,“好在人无事,这事,就此做罢?” 赵圭冷冷看一眼唐氏,虽然不说她了,但心里还是有着极大的意见。 叶二郎朝骆诚和李娇娘抱拳一礼,“在下听陆老夫人说起过二位,她特别提到李娘子,说李娘子医术了得,李娘子刚才又说,琮小公子爷的病,会好起来的,如此说来,李娘子一定有把握治好他?” 李娇娘微微皱了下眉,说道,“据我观察,他是受了刺激,才会出现失忆的情况,只要多加关心,让他心情好一些,快快乐乐的生活,再加上医药调理着,慢慢的,他会记起事情来的。” 叶二郎却忧心起来,“李娘子,我当然知道治病的过程慢,可是……我们不能等太久。” 知道历史进程的李娇娘,也不想等太久! 如果过了年,赵琮的病情仍就不好,他就会被淘汰出局了! 太子之位,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若你们放心将他交与我看护,除夕前,一定还你们一个好好的他!”李娇娘道。 现在离除夕,还有两个来月。 没有人来干扰,她一门心思医治赵琮,是有希望的。 叶二郎大喜,再次朝李娇娘抱拳施礼,“如果他的病大好,在下一定送上大礼。” 李娇娘笑着道,“病好了再说,现在说这些,我可会骄傲的。” 她如此谦虚,更让叶二郎和赵圭对她有信心。 赵圭朝赵琮望去,二弟的表情,明显很依恋这位李娘子,那手一直紧紧抓着李娘子的袖子不放。 像个……藏在亲娘身后的孩子。 赵圭心里更加酸涩了。 他想起二弟五岁那年的一天,他们的娘要出门办事,叫二弟听他的话跟着他玩。 二弟却误认为,娘再不回来了,吓得他死死抓着娘的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后来,他们的娘真的没了,他又抓着娘的袖子,哭着喊着,不让人抬走入殓。 这个李娘子的年纪不大,却行事老练,言语温和,失了忆和失了智的二弟,才会将她当自己的亲娘? 赵圭走上前,朝李娇娘深深一礼,“若李娘子治好我二弟,你要多少报答,我都会答应。” 李娇娘吓了一跳,心说这孩子真是实诚。 要多少给多少? 这比叶二郎给的条件还要多! 骆诚也十分惊讶。 唐氏和柳夫人,更是惊在当地,李娇娘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这将来会飞黄腾达啊! 可光嫉妒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治病啊? 骆诚这时说道,“既然你们决定将琮儿留在医馆里,那我带他下去换衣衫。他在外面玩了一天,刚回来不久,这衣裳还没有来得及换。” 叶二郎马上说道,“有劳骆大官人了。” 骆诚摆摆手,“应该的。” 李娇娘笑着拍拍赵琮的肩头,“去,跟着你爹去。” “哎!”赵琮高高兴兴跟着骆诚离开了。 赵圭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张银票奉上,“李娘子,虽说,琮儿喊你们一声爹娘,但他将来还是得离开这里,他不可能做你们永久的儿子。这段时间,还请李娘子尽心照看一二,这是我做为哥哥的一点心意,钱不多,还请不要嫌弃。” 李娇娘明白,她要是不收,赵圭只会更加担心他弟弟,以为她坐地起价挟恩图报,这反而不好,还不如大大方方接在手里。 她笑着收下了,“你真是太客气了。他住在我这里,吃穿用不了多少钱,药费也花不了多少,药材是我自己采的。铺子里多了个人,还多了份热闹呢。而且,我家官人很喜欢他。” 赵圭又问了些赵琮的近况,李娇娘并没有保留地说了,撒谎也不必,因为将来赵琮清醒后,迟早会对他哥说。 再说了,她可没有虐待赵琮。 她是当亲儿子一样养着,连骆诚都嫉妒得吃醋了,说自己的地位不如儿子了。 赵圭心中宽慰,“李娘子这般待他,我是放心的。”有吃有穿,有朋友,还能学到医术,更有书籍册子供二弟翻阅,难怪二弟不肯离开了。 第384章 信任 说着话时,洗了澡换了身衣裳的赵琮,由骆诚带着,从后院走进正堂来。 赵圭看着像换了个人似的二弟,心中更是感动。 他的穿着,虽然不及在宫里的华美,但不比寻常的子弟差。 这一全身的行头,从头巾到衣袍到里头的裤子到脚上的鞋袜,少说也值千文钱了。 赵圭昨天见到陆游,他的打扮,也不过如此。 赵琮的脸洗干净了,头发也认真梳了,这身打扮,看着竟比在宫里时,还要养眼几分。 由此可见,李娘子对赵琮是真心爱护着。 赵琮见赵圭盯着自己的衣裳看,他拎着袍子,得意说道,“大家都说我的新衣好看,我有四套,我娘几天前到铺子里叫人做的,还是我挑的布料呢。” 赵琮在宫里时,和一个织造司的一个小太监相处甚好,那个小太监十分懂布料,任何瑕疵都逃不过那小太监的丹凤眼,赵琮和他玩在一起,竟也学得了几分本事。 去年礼部预备的一批送往金国的贡品锦缎,大家都没有挑出毛病来,被赵琮看出来了。 这瑕疵品万一到了金国人手里,被对方拿住把柄,又会是一番血雨腥风。 当下,官家大喜,奖励了赵琮一千贯钱。 “好,好看。”赵圭脸上的神色,渐渐舒缓开来。 骆诚拍拍赵琮的肩头,“琮儿,平时来客人了,作为少主人的你,该怎么招待?” “上茶上点心果子,陪着一起说话。”赵琮回道。 “嗯,答对了,现在,有人来看你,你得招待起来。楼下地方窄不方便聊天,你带着朋友去你的房间?那里有大桌子,椅子也多,吃的东西也多。” 骆诚想着,这兄弟二人见面,必是有知心话要说,楼上清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赵琮不记得赵圭,更不记得叶二郎,和两个陌生人特别是比自己年长的人,没什么话说。 但他记着李娇娘和骆诚平时的教导,有客人来了,不管认不认得,都要礼貌招待。 如果是重要的客人,更要热情招待。 “好,我带他们去我房间。”赵琮朝赵圭和叶二郎点点头,“走,我们到楼上去。” 他转过身,背着手,学着大人样,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往楼上走去。 叶二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赵圭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两人跟着赵琮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宽敞明亮,有一床两柜一桌四椅,墙上还挂着四君子画。 床上的被子叠得齐齐整整,枕头摆得端端正正。 被子床单全是新的细布。 床上的被子褥子均铺得厚实,显然,那李娘子是个极用心的人,晚上没有让赵琮冻着。 “请坐请坐。”赵琮依旧模仿着大人样,将椅子挪开。 他提了提桌上的茶壶,发现里有茶水,还是热的。 又拿了三个杯子,倒起了茶水。 平时医馆里忙,李娇娘很少点茶,都是直接放了茶叶泡着喝,赵琮来了后,也跟着学了。 赵圭和叶二郎,见他十分熟练的提茶壶倒茶水,十分的惊讶。 而在以前,他是不会的。 因为将来他的身份,不屑于学这些。 赵圭又一想,若是太子之位竟争失败了,赵琮就得过普通人的生活。 给自己泡茶,给朋友挪椅子,陪朋友聊天,都是将来必须经历的事情,如今学着做,并不是坏事。 倒了茶水,赵琮又从柜子里端出吃的来。 五个碟子中,有糖炒栗子,有干枣,有新鲜的糕点,还有蜜饯,还有葡萄干。 “吃吃。”赵琮像招待孩童一样,将碟子推到二人的面前。 叶二郎哭笑不得。 赵圭捏了一枚干枣咬了一口,又问着赵琮,“你平时看什么书?” “看的书啊?那很多,我记不全,全在这儿。”他走到床侧的一个高柜子那儿,拉开挡灰尘的蓝布小白花帘子,“看,这么多,全是我娘买给我的。” “是……李娘子买的?”赵圭惊讶道。 “当然是娘啊,娘什么都懂,娘很厉害。”说起李娇娘,赵琮的脸上,满是崇拜之情。 赵圭朝书架望去,那是个一人高,三尺宽的小书架,有五层,上面摆满了书册。 约莫着有两百本左右。 赵圭惊讶了,想不到,李娘子夫妇,竟然给赵琮备了这么多的书。 虽然书多,但看什么书,却是十分要紧的。 看思想正的书,不仅明智,还能引人走上正途。 看邪门歪道的书,将来的思想,也会走邪门歪道。 有人小时候专看奸邪书册,家里长者不加引导纠错,长大了不干正事,活成一个纨绔子弟。 赵圭担心赵琮看了不好的书,忙走过去看。 但他发现,书柜上面多半是经史类的书,有《吕氏春秋》,《左传》,《三国》,还有各朝历代疆域图册,更有一些关于人口,医学,税学,兵器,农业之类的书…… 还有一本讲解各朝末代皇帝的命运史。 这些书,所涉及的方面,竟然和宫中子弟们学的差不多! 赵圭很惊讶,回头时,发现叶二郎也是一脸的惊讶表情。 “琮儿,我想看看书,你找几本好看的给我看看,好吗?”赵圭微微笑道。 “好,我去找。”少年便去找书去了。 这里,赵圭小声对叶二郎说道,“叶二官人,我瞧着李娘子的谈吐,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叶二郎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她挑书的眼光,竟不亚于宫中的夫子们。” 赵圭心中释然,“如此,我便放心让琮儿留下来。” 第385章 要钱 柳夫人以为女儿只要零用钱,从荷包里摸了些碎银给她,又拿了张银票,“够了吗?” 二三两的碎银,只能换二三贯钱,银票也只是十贯的,哪里够? 差得远。 “不够。”柳姑娘摇摇头。 柳夫人又加了张银票,“这下够了,我明天就来接你,不够回家再去拿。” 这是一张五贯钱的银票。 所有的加起来,还不到二十贯,柳姑娘依旧摇摇头,“娘,我要六百贯。” 柳夫人吸了口凉气,“六……六百贯?你要六百贯做什么?” 柳姑娘吱吱唔唔着,不肯说。 这一边,陆琴和陆瑜也向唐氏要起了钱,同样是要六百贯。 唐氏看向柳夫人,柳夫人也看向唐氏,两人又一起朝李娇娘望来。 唐氏冷冷说道,“娇娘,是你教孩子们要钱的?” 骆诚从后院走进正堂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太客气说道,“表伯母为何总喜欢冤枉娇娘?这钱他们要了做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柳夫人一怔,拉过女儿问道,“你要钱做什么?” “发财。” 柳夫人:“……”她家缺钱吗?“胡闹!你缺钱吗?” 柳姑娘咬咬唇,不说话。 她当然缺,她听到爹娘悄悄商议说,只给她五千贯的嫁妆,田产铺子都没有。 可和她相好的姐妹们,嫁妆比她多的多,有人都有三万贯的嫁妆了。 既然爹娘说家里没有钱给她做嫁妆,那她自己想办法。 唐氏也问起了陆瑜,“你小小年纪,要钱做什么?” “柳小姨要,我就要。”陆瑜眨眨眼,说道。 陆家两姑娘还小,生意是什么,还不太懂,她见别人这样,她们也这样。 唐氏气得不想说话,只冷次看一眼柳家姑娘。 柳夫人走来讪讪说道,“馨姐姐,孩子小不懂事,她们闹着玩呢,你怎么当真了?别理会。” 当然是不理会了,才几岁的孩子?就要拿五百贯?万一掉了呢?被骗了呢? “不是说好了,不能要钱的吗?怎么又要起了钱?”李娇娘看看这个,看看那儿,“要是那样,我就不留你们了。” 可越是这样说,他们越想留下来。 柳家少爷还担心他的五百八十贯钱拿不回来呢,只好劝着三个小的,“好了好了,咱们都听琮儿娘亲的话,不许要钱。” 几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四个孩子都不肯走,要钱的事,被劝住了,柳夫人和唐氏各有打算,只好将各家的孩子暂留在医馆。 她们也料定,李娇娘不敢虐待她们的孩子。 赵圭和叶二郎还在和赵琮说话,唐氏便和柳夫人先离开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李娇娘冷冷看了眼四人,转身往后院走。 四个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她走向后院。 骆诚在后面监督着。 “赚钱?被骗得团团转都不知道,还想着赚钱?”李娇娘冷笑。 来到后院,向二宝和春丫走了过来,“骆诚哥,娇娘姐,这袋子里装的是谁呀?” 没有李娇娘和骆诚的吩咐,他们不敢打开袋子看。 李娇娘看着他们,眯了下眼,“我要跟袋子里的人说话,呆会儿,你们所有人都不许吱声,听到没有?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说话!” 她眼神严厉,几个小辈都怕起她,纷纷点头。 李娇娘看向骆诚,“骆诚哥,可以了。” “好。”骆诚将袋子拖出后院侧门,一直拖到河边。 因为在后院问话,会惊动楼上说话的赵琮哥俩。 这只是他们医馆的私事,还是不要叫赵圭叶二郎参与进来为好。 骆诚将布袋子拖到了河边,让袋子的一半浸入河水里。 河水冰冷刺骨,里头的秦熺被冻得彻底清醒了。 “救命,救命啊——”他也意识到,自己要被沉塘了。 几个孩子都听出了袋子里那人的声音,大吃了一惊。 向二宝正要说话,被春丫拉了下胳膊。 因为李娇娘正冷着脸看着他们。 于是,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只静静在一旁看着。 李娇娘折了一根树枝,捅了捅袋子里的人,“秦熺,老实点,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扔河里去!” 秦熺一怔,“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回答我,你的那个什么玉矿的生意,是怎么回事?矿在哪儿?挖了多少玉石了?说实话,要是说一句假话,我就将你扔进河里去!” “你敢!我爹是当今丞相!你要是敢扔我,他知道了一定会灭你全家!” 其他小孩吓得白了脸,有人去拉娇娘的袖子。 “嘘——”李娇娘拍拍陆琴的头,“别怕,我吓他的。”她小声道。 骆诚这时慢悠悠说道,“这水塘边一个人都没有,把你丢进水里,也没人看到,再说了,谁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秦熺吓着了,只好说道,“是……是是,我说实话,你们别扔我。” “那就快说!”李娇娘眯着眼,回头看着一个个小萝卜头,低声道,“都听好了!” 向二宝眨着眼,往前走近几步细听。 柳家公子也挤过去,蹲在他身侧。 “那个矿……是假的,没那个地方。” “这么说,你是骗人的?”李娇娘眯着眼,问道。 “是……我是为了钱,才这么说的。不过没关系,有没有那个矿问题不大,只要投了钱,就会赚钱。” 还在骗! “你连矿都是假的,这个赚钱的事,还会真?所有的钱,全到了你一人的口袋里了?”李娇娘看一眼骆诚。 骆诚又将袋子,往水里沉了沉。 秦熺吓得大叫起来,“是……是我赌输了钱,我才这么做的,我……我也没有骗多少呀?一个个才五百八十贯而已。” 向二宝已经黑了脸。 柳家小公子,也是一脸的铁青。 “才五百八十贯?”李娇娘冷笑,“一个人是五百八十贯,十个人呢?就是五千八百贯!一百个人,就是五万八千贯了!还少?” “你骗了多少人的?快说,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丢水里去!”骆诚抬脚踢了踢袋子,冷冷说道。 “我……我记不得了。帐本不在我这里,我……我只收钱,我也不晓得……”秦熺心里想着,只要我说不说实话有多少,就不会亏太多,哼! 我只说骗了十个人的,其他人的,我不说出来,我就不会亏! 但李娇娘仿佛钻进他大脑里似的,忽然笑了笑,“不肯说实话是不是?想瞒下人数是不是?以为是秦相公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那要是,你不是秦相公的儿子,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嗯?” 秦熺吓了一大跳,坏了,这个女人知道他的身世? 见他不吱声,李娇娘又冷笑道,“不说话是不是?那好啊,我就嚷出来,说你不是秦相公的儿子,而是……” “不许说!”秦熺忽然大声嚷着,打断李娇娘的话,要是他养父知道他的身世,非亲手杀了他不可!“我……我说……我说实话,可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帐本就在那宅子里的柜子里锁着呢,不过,钥匙在我身上,我……我把钥匙给你。” “好,只要你将所骗的钱,全部还给那些人,并宣布,那个什么玉矿是假的,我就不嚷出你的身世了,并且呢,咱们之间也再没有瓜葛,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李娇娘说道。 “你……你发誓!” 发誓?麻烦,古人就爱发誓。李娇娘便说道,“也行,我发誓,如果我说话不算话,让我赚很多很钱,却拿不回家。” 这算什么誓言?秦熺想了想,他现在也不敢提条件,他真担心这两人一不做二休地将他丢河里去。 他淹不死,也会冻死了。 “好,你……你放了我,我……我回宅子里就还钱。” “你写个告示出来,贴到几个巷子口,说,投了钱的全都去拿回钱。”李娇娘又吩咐着。 秦熺咬了咬牙,“行!” 李娇娘朝骆诚点了点头。 骆诚提起麻袋,将秦熺拖出了水面。 他拍拍了袖子,又回到医馆后院里牵了马儿出来,将麻袋丢在马背上,运到别处去了。 “好了,可以说话了,你们想说什么?”李娇娘叉着腰,眯着眼,看着这几个被家里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向二宝先说话,“娇娘姐,那人……真是个骗子?” 春丫和其他人,也全都睁大双眼,不相信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黑着脸,“刚才他说的话,你们没听见?” 第386章 大胆 春丫皱了下眉头,说道,“娇娘姐,听是听见了,可是,他说的话,会兑现吗?就这样放跑他了……” 向二宝也有些担心,“他有很多手下人,而且,他是秦相公的人。” 他和春丫,以前不知秦相公是谁,还是来了越州城,听人说起的。 原来,秦相公便是当今的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大官的人。 李娇娘心中好笑,手下人?那些手下人这会儿疼得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哪会管秦熺? 她说道,“他会给的,你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去那个宅子那里要钱去。要是他不给,不是还有我和骆诚哥吗?骆诚哥都快到了,你们还不快去?” 春丫问着向二宝,“咱们去?” 向二宝叹了口气,“一笔生意没了。” 李娇娘无语了,还生意?这两人懂生意吗? 柳家公子倒是不会在意什么生意,拿回钱就成,“我去要钱。”又对他妹妹说道,“你就不要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柳家姑娘心里十分失望,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赚钱,居然是个骗局。 她没有投钱,倒不必去了,“好呢,我在李娘子的医馆等你。” 柳家公子朝李娇娘抱拳一礼,“有劳李娘子照看我妹妹,我去去就来。” “一起去!”春丫拉着向二宝,也说道。 三人一起离开了。 李娇娘回头,看着几个女孩儿,黑着脸道,“我说你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你们才几岁?知道什么是赚钱吗?” 陆琴点头,眨巴着大眼睛认认真真回道,“知道哇,一文钱变成两文钱,就是赚钱。” 李娇娘,“……”谁说小孩子可爱来着?“都跟我回去,乖乖地听着话,明天等着你们家里人来接你们!” …… 骆诚将秦熺扔回了那座小宅,走出宅子时,在巷子里遇到了向二宝春丫和柳家少爷。 “骆诚哥。”向二宝走上前,他有些胆怯,“我们要得回钱吗?” 骆诚心说,他才不会帮着向二宝。 自己惹的事情,自己去处理好! 他和娇娘帮着做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一点小事,还要其他人帮忙,就太没出息了。 “自己去要!要是要不回来,别喊我哥!我可不认得你这么废物的人!”骆诚将头扭过,不理向二宝。 向二宝窘着脸。 他很想发一笔财,可没想到,是个骗局,幸好有娇娘姐和骆诚哥帮忙,让他有希望要回钱来。 人家都帮到这一步了,要是自己还不敢去要钱,那真成废物了。 “二宝,咱们去?”春丫朝他点了点头。 向二宝想到那里面人多,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他拍拍春丫的胳膊,“你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着我。” 骆诚对他这一表现很满意,知道心疼女孩儿,“那就快去,磨磨叽叽的!” “一起去。”柳家少爷说着,先一步往宅子大门走去。 “等等我!”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起走进了半开的宅子门。 二人发现,宅子里的人,没有一早看到的那么多,只有十来人或站着,或蹲着,说着什么。 看到他们走来了,那几人只看了他们一眼,又各自小声说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向二宝和柳家少爷走进正屋。 他们听到后间里屋里,传来秦熺喝骂随从的声音,“老子疼死了,药呢?快拿来!烤火的炉子燃起来了没有?老子快冻死了!” “在……在生火呢。”一个随从谨慎说道。 “慢死了,给我滚!” 有人从里面灰头灰脸跑出来。 向二宝和柳家少爷对视一眼,两人大着胆子走进了里间屋。 屋里的一个随从马上冷冷问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我们是来拿钱的,那玉矿生意我们不投了。”向二宝大着胆子道。 “什么?不投?你想不投就不投?你当我们是卖菜呢?”随从高声喝骂,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秦大官人说好的,会将钱全部退掉的,是,秦大官人?”柳家少爷大声道。 那随从一怔,回头来看秦熺。 秦熺烦躁说道,“退给他们!叫他们拿了钱快滚!” 秦熺都快烦死了,他心中直嘀咕,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呀?怎会知道他的身世的? 他的身世绝对不能公开,要是让丞相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随从惊讶地看着他,“公子爷?”他家公子爷忽然失踪了会儿,回来之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胆子变小了? “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把钱给他们,叫他们快滚!”秦熺又骂道。 随从不敢再问了,从柜子里取了钱,给了柳家少爷和向二宝。 两人数着银票,惊讶得不敢相信是真的。 “走,走走。”向二宝生怕秦熺反悔,推着柳家少爷,两人匆匆离开了。 秦熺又对随从说道,“写个告示贴在巷子口和宅子门口,凡是投了钱的,这五天之内前来取钱,过期不候。” 随从更加惊讶了,“什么?全退?那那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秦熺骗人入伙做生意,钱财如水滚滚来,他得了好处,也分了不少给手下人。 这生意不做了,不是没好处拿了? “叫你做就去做?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秦熺恼火得踢了随从一脚。 要是他不按着要求做,那个女人就会将他的身世抖出去。 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啊? 他哪儿得罪她了,非要跟他做对? 他可真倒霉的,遇到这么个妖女! …… 向二宝和柳家公子回到巷子口。 两人的脸上,露着笑容。 骆诚便知道,他们的钱要到了。 春丫笑着朝向二宝跑过来,“二宝,钱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向二宝从怀里取出钱,塞到春丫的手里,“这钱由你管着,我管不好钱,钱一多,我就瞎花。这回要不是骆诚哥和娇娘姐,这钱就永远要不回来了。” 向二宝想想这件事就后怕,他还以为是发大财呢,谁想到,竟是个骗局。 春丫捏着银票数了数,“一文不少呢,不过二宝,你真的叫我管钱啊?” “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向二宝点头。 “好,那我就管钱了。”春丫笑着,将钱放在腰间的荷包里收好。 柳家少爷朝骆诚抱拳一礼,“我的钱也拿回来了,多谢了。” “很好,下回注意,不早了,回医馆。”骆诚牵着马,转身往前走去。 三人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事情办得成功,大家心情都好了不少,回去时,发现没走多久就回来了。 医馆正堂里,李娇娘正在给一个病人抓药,见他们神情轻松走进正堂来,料想着事情一定处理得圆满。 她便笑着道,“没费什么周折?” 向二宝摇摇头,笑着道,“没有,他很快就给了钱。” 李娇娘将称好的药,递给病人,病人拿着药道了谢,离开了。 李娇娘走出柜台,看看向二宝春丫,看看柳家少年,沉着脸道,“钱来得不容易,下回有人拉你们投钱,不管认得不认得的,全都留个心眼!” 向二宝下回哪敢?当下点头,“一定不敢了。” 春丫说道,“我也不敢了。” 柳家少年眨了眨眼,虚心请教,“可是李娘子,很熟悉的人找我帮忙,我也不帮么?比如亲戚,他拉着我入伙投钱呢?亲戚不会骗人?” 李娇娘心想,训熊孩子的机会来了。 她说道,“那得看人啊,亲戚也分三六九等。好的亲戚,人品正的亲戚,我们查看了他的生意后,再跟家人商议着投钱。” “……” “那等吃喝玩乐坑蒙拐骗不求上进的人,忽然来找我们投钱,说得再好听也别理会。十有八|九是想骗钱的。” “……” 第387章 我们定亲啦! “他们骗不到外人,只好骗亲人,打的便是亲人不会怀疑的主意。这种人,更比陌生骗子可恨。” “……” “你们年纪小,见的人少,经的事少,做大事之前,都要先跟家里人商议着来。万一被人骗了,哭都来不及哭了。” 说得向二宝和春丫忙低下头去。 那几百贯钱,还是向大娘子向村里人借来的,给二宝做本钱的,他差点全亏掉了。 柳家公子点头道,“多谢李娘子提醒,我明白了。” 家里人,从不跟他说这些,只说读书读书,读好书将来有出息做大人物 做了大人物,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这大人物也会经历一些事情啊,不是一朝就成了大人物。他碰到了大事该怎么解决,父母从不告之。 柳家少年觉得,跟着李娇娘和骆诚能学不少新鲜事情,他打算常来这里。 在后院玩的几个女孩儿,听到正堂里的说话声,全都一起跑了进来。 李娇娘道,“正堂窄,都到后院玩去?”把大家全都赶到后院去了。 骆诚一边给马儿刷毛,一边继续训斥着他们,“不可再瞎跑!再跑丢了,我可不找了。不不不,我还要叫坏人将你们丢得远远的,省得我看到了生气!” 他表情严肃,孩子们都怕着他。 李娇娘趁着这会儿不忙,将春丫拉到正堂的角落坐下,说起家常来。 “春丫,说说我离开后,村里的事情?”李娇娘给她倒了茶水,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越州城,还没跟我说呢。” 见到春丫时,她很惊讶,想要问问春丫金山村的近况,但当时赵圭来了,她又要忙着找秦熺讨回钱来,一直没有机会问。 春丫便说了村里的情况,“陈叔将酒馆打理得很好呢,他记帐很认真,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 “娇娘姐的田,我娘也打理得很好,现在田里种着不少白菜。她打算做腌白菜,将来拿到酒馆里当下酒菜,因为不少人说她的腌白菜好吃。” “……” “二宝嫂嫂又怀上了,我们离开村里时,都两个月了。” “……” “牛大妞他爹给大妞找了个老男人,大妞不同意嫁,跑了,一直没有找着。” 李娇娘很意外,大妞那个呆木丫头,也知道反抗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跑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她跑走后,家里找了半个月没找到,就没找了。”春丫叹了口气。 她想到了自己,虽然她爹混蛋,差点卖了她,但她有个护着她的娘。 她娘为了她,跟她爹和离了。 可牛大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父母一起欺负着,那个家一点都不温暖,除了逃走,就没有活路了。 春丫又说道,“听说,那个老男人打死了他前面的老婆,还打伤了老婆娘家的弟弟和老娘,脾气很不好,一喝酒就拿棍子撵人,大妞害怕,就连夜逃走了。” 李娇娘抿唇不语,要是她在金山村,就能帮上牛大妞了,可偏偏她离开了…… “那,你和二宝呢?你们一起出来,家里人都知道?”李娇娘笑着道。 金山村离得远她操心不了那里的事情,还是想着眼前的事情 瞧春丫一脸春风的样子,八成和二宝的好事近了。 春丫的脸上,马上羞红一片,“当然知道啦,我们……我们定亲啦!” 李娇娘故作惊讶道,“啊,恭喜啊,什么时候定的亲呀?” “你们走后半个月,二宝娘找到我娘说开了,我娘没反对,我们就定亲了,还摆了五桌酒。”春丫难掩脸上的喜悦,说起了定婚的事情。 “……” “他家给了三十贯彩礼,还在老屋房起了地基,打算再盖三间新房给我们做喜房。” “……” “我娘说,这彩礼太高了,除了村里的两个员外,还有村头的酒坊,就数二宝家给的彩礼多,我娘叫我将攒的钱拿去当嫁妆,我就给了二宝一百贯。” 李娇娘笑着道,“你都攒了这么多了?” “嗯,我运气好,采了一支老山参,拿到县城去卖时,正好遇到一个越州城的商人给家里人寻好药材,他就买去了。也是因为那人说越州城好,我就和二宝来了越州城,没想到,差点被人骗了,也幸好遇到了骆诚哥和娇娘姐。” 李娇娘沉下脸来,“是,这回运气好,可这人啊,哪有回回都运气好的?下回遇到有人拉你们投钱说发大财的事情,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 春丫哪里还敢? 马上说道,“晓得了,娇娘姐。” …… 赵圭和叶二郎,在楼上赵琮的房间里,旁敲侧击地问了赵琮所有事情。 他们得知李娇娘和骆诚是真心待赵琮,而且两人谈吐不俗,见识也广,为人正派,就放心将赵琮留在医馆里。 看看时间不早,两人还要赶回临安安排其他的事情,只在医馆里吃了饭,便又风尘尘离开了。 陆老太太派陆游前来请他们,他们也没有去。 “宣德郎的弟弟住在骆诚的医馆里,你得常常前去探望才是。”陆老太太语重心长对陆游说道,她知道陆游不爱接交人,又沉声说道,“不为别的,为了陆家,为了仕途,你也得这么做!” 陆游只好回道,“晓得了,祖母。” 第二天一早,陆游再次来到医馆。 这一回,李娇娘没有冷脸待他,而是笑着喊他,“三表哥来了?” 反倒让陆游很意外。 因为唐婉的事情,李娇娘一直对他冷脸,说话不冷不淡,他有些怕这个年纪不大却说话泼辣的表弟妹。 这也不怪她生气,她和唐婉好,而他伤了伤唐婉的心。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爱护唐婉了,可唐婉还是常常闷闷不乐,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分开,也许是两人最好的相处方式。 “表弟妹,我来看望琮小公子爷。”陆游朝李娇娘微微点头。 “他在房间里看书,你上去找。”李娇娘指了下二楼楼梯,大大方说道。 陆游道了谢,往楼上去了。 骆诚从后院走来,疑惑说道,“娇娘,你对三表哥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要不一样了。我将来,还要靠他帮忙呢。” 骆诚不解,“他帮忙?帮什么?我们现在不缺钱用,什么也不缺。” 李娇娘敛了神色,看着骆诚,“可是骆诚哥,琮儿缺老师呀。三表哥对待唐姐姐的事情,虽然糊涂了些,但他学问好,行事正派,是个好夫子的人选。” 骆诚恍然,“你是说……,让他做琮儿的夫子?” 李娇娘点头,“对,我们总不能跟着琮儿一辈子?我做不了官,你又不喜欢做官,但琮儿的身边,必须得有个身份高的官辅佐。我想了想,就他了。” 将来,她还要将赵士程拉入赵琮的幕僚团中。 得知赵琮的真实身份后,李娇娘计划对他的教导,改变方向,不再只带他出门玩了。 她要教他不一样的知识,而这些,是夫子们教不了的。 比如,她出门给人看诊时,会带他前往,让他了解百姓的疾苦。 她买菜,也带他前去,让他知道粮食来的不易。 她出城采药,会带他去农庄小坐,让他知道农家贫民的生活艰辛。 她也尽可能的收集些书册给他看。 当然了,不是什么科举备考书,也不是君纲父纲,她要收集军事,国防,人口,经济之类的。 几十年前,临安出了位学科人才沈括,李娇娘去了几家书坊,已经预定了钱,叫人寻书去了。 她希望赵琮竟争太子成功,做个不一样的皇帝。 骆诚捏捏她的脸,“你可真是……,你这小小的脑袋里,究竟装着多少让我意外的事情?” 他觉得他家娘子不当丞相可惜了。 李娇娘笑着拿开他的手,“很多很多……,二宝和春丫来了,我们有了帮手了,你快去带他们收购药材,铺子里的药材不够用了!” 第388章 唐家喜事 骆诚忍着笑,“是,娘子!我这就带他们收药材去。” 向二宝和春丫,听说越州城富庶,跟着村里一个人,来了越州。 那人是来走亲戚的,不久就回家去了。 向二宝和春丫住进小客栈里,打听起了差事,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骗子秦熺。 如今钱是收回来了,但差事没有找着。 向二宝和春丫闲着无事,主动帮着骆诚和李娇娘做事。 昨天李娇娘问他们,愿不愿跟她和骆诚一起办医馆,月钱自然不会少。 反正她也要找人做学徒,还不如教向二宝和春丫。 李娇娘给病人看病,骆诚四处收购药材。 这些药材有些是自己医馆里要用,有些会是李娇娘分捡后做成药粉药膏,重新包装再卖出去。 春丫最喜欢拭弄药材,当下就点头,说要跟着李娇娘学医。 向二宝一向都是骆诚的小跟班,骆诚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也马上同意了,骆诚也愿意向二宝跟着他做事,他担心向二宝没人引导,再次被骗。 医馆的三楼,还有一间空屋子,预备做库房的,李娇娘和骆诚整理出来,让女孩儿们住下了。向二宝则住进了一楼的小单间里。 医馆里多了些人,倒是热闹得很。 空闲时,骆诚问着李娇娘,“几时送他们回去?” 这是被炒烦了?昨晚上几个孩子嬉闹到大半夜,骆诚像学校宿管员,一连跑了好几次,才将人震慑住没有嬉闹。 “下午时,两家就会有人来接了。我留下他们,也不是非要为难陆家和柳家,我是给琮儿找伴。”李娇娘道。 骆诚不解地看着她。 李娇娘说道,“骆诚哥,我问过赵圭,琮儿的朋友,只有宫里一个小太监,这对于他的将来,十分的不利。” 骆诚眉尖微皱,“你是担心,他将来会孤立无援?” “对。”李娇娘点头,“不管他将来是不是坐上那个位位置,帮他多交些朋友,总是不错的。” …… 李娇娘不放心赵琮去陆家,便留下陆家和柳家的几个孩子,在医馆陪着赵琮,年纪都不大的孩子,又经历了被人困住的险境,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成了朋友。 傍晚时,按着说好的约定,唐家和陆家来了人,来接各家的孩子。 赵琮站在医馆门口相送,“记得下回来玩。” 柳家少年对这个混沌少年,由当初的鄙视,转为惊叹,他发现赵琮虽然年纪小,心智不全,但记忆力超群,一本书翻上几回,就能全本默记出来。 还能十分精准地点评历史事件。 比他夫子讲得还要好。 柳家少年想学他的默记技巧,打算改天再来讨教。 陆家夫人唐氏自然是不必说了,满心希望自家孩子们跟赵琮走得亲近。 两个孩子回到陆府,换了身衣裳后,唐氏马上带着她们来见陆老太太。 “回来了?”自然是先责备一番,训斥完后,又一手搂一个,按在椅上坐好,“琮哥哥好吗?” 她心中打的算盘,跟唐氏是一样的。 唐氏的三儿子,老大老二不是走仕途的料,学问不行,人也不善于接交,将官职升到六品算是他们的造化。 只有老三,才能挑光耀门楣的大梁。 但陆三郎是个沉闷性子,除了学问好,同样不会接交人。 这可不行。 跟着陆老太爷见识过临安官场的陆老太太,深深为陆游的前途担忧着。 老天帮陆家,送了个皇子到越州城。 接来家里不行,就让孩子们亲近好了。 “琮哥哥好,曾祖母,我们还能找琮哥哥玩吗?”陆琴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将来要去哪里,得先跟家里人说,跟我说,或是跟你们祖母说。”陆老太太提醒着小姑娘。 “是,表婶婶也是这么说的呢。”陆琴回道。 提到李娇娘,陆老太太马上沉默下来。 明明运气十分的好,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帮着骆诚入仕? 却偏偏开什么医馆,那有什么前途? 外头,有大丫头说道,“老太太,大少爷来了。” “请他进来。”陆老太太坐正了身子。 门帘子被挑起,陆家大郎笑盈盈走了进来。 陆琴陆瑜马上站起身来,齐齐喊了声,“爹。” “乖,坐着。”陆大郎摆摆手。 “是,爹。”两个小姑娘又坐下了。 陆老太太沉着脸看他,“刚回的府?”刚才金秀来回话,说大孙儿回了。 她派大孙儿送信往临安城,临安的赵圭和叶二郎来了一趟又走了,大孙儿才回来,可见他走得慢! 走得没心没肺! 陆大郎笑着道,“信送到了,叶家挽留我住了一天,想到家里还有事,便又紧赶回来了。” 紧赶? 比别人慢了一天!叶家挽留,还他真住上了! 陆老太太气得心口疼,这个大孙儿,就一点不操心家里的前途。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自己忙去。”陆老太太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大郎巴不得快走呢,好不容易回次家,他得赶紧着将越州城的几家酒馆逛个遍。 他当职的地方,是巴蜀一个小地方,那里穷呀,只有小酒馆,没有酒楼,去那里三年,竹叶青都喝少了。 陆大郎发誓,一定要喝回来! 陆老太太叫他快走,他马上就走了。 把陆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叫他走,瞧他高兴成什么样?” 陆大郎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自己的三弟陆游。 “三弟?”他高兴地挥手打招呼。 陆家有五子,最小的两人是庶子,陆老爷去了后,唐氏让那两个庶子带着自己的姨娘单过去了。 家里有事,她也不通知他们。 唐氏生的三儿子,平时各自在外地奔忙,只有家里有大事时,才回家相聚,虽然如此,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仍就极好。 陆游走上前,微微点了点头,“大哥回来了?” “哎,回来了,咱们兄弟聚得少,这次回来,得好好喝喝酒才是,走走走,喝酒去。今晚我请你。”不容分说,拉着陆游便走。 陆游刚从医馆见了赵琮回来,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跟老太太汇报,不想去喝酒。 “大哥,改天喝,我今天有事呢,我找老太太说话。” 陆大郎往身后陆老太太的园子门看去一眼,小声说道,“老太太老糊涂了,有什么好说的?走走走——,喝酒去。” 陆游执拗不过陆大郎,只好跟着走。 但他心里,更加不打算将那个消息告诉大哥了。 还是祖母说的对。 大哥只知道吃喝玩乐,心无城防,万一将赵琮的身份抖了出去,怕是会出事。 所以,还是瞒着为好。 …… 第二天上午,李娇娘正要带着春丫出门,去问问书坊里预定的书册到了没有,这时,唐婉的侍女百灵来了。 她满面笑容喊着李娇娘,“李娘子,我们家姑娘请你去坐坐。” 李娇娘马上笑着问道,“瞧瞧你脸上这么多笑容,可是家里有了喜事?” “当然啊,我们姑娘喜事定了,我当然高兴啊。”百灵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娇娘笑着道,“好,我就随你去。”她又回头对春丫道,“正好,我带你出门见见世面,多多认些人。” 春丫也高兴,“好。” 小时候,她以为县城的繁华已经是了不起了,没起到,越州城更繁华。 街道一条又一条,街上商铺一家挨一家的,街上的行上天天像赶集一样多,热闹得不得了。 李娇娘进医馆里,跟骆诚说了一声,就带着春丫,坐着百灵的马车,来到了唐宅。 进了唐宅,李娇娘发现,宅子里的仆人,又比往日多了些。 而且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大家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呢。”李娇娘笑着道。 百灵也笑着道,“当然高兴啦,二少爷发了赏钱下来,每人三百钱,能不高兴吗?” 三百钱,抵得上一个洒扫婆子半月的月钱了。 李娇娘笑道,“原来如此。” 春丫这是头一次见到三进门的宅子,更是头一次见到,美得堪比花园的住所。 园中枫树美如画,秋菊点缀其间,更有或黄或绿的树木,掩映在房舍之间。 房屋雕栏画栋,美不胜收。 仆人们的穿着,个个赶得上村里的黄员外了。 不知娇娘姐口里说的唐姐姐,又是怎样打扮华美的人。 一路蜿蜒而行,她们到了一处小院前。 往东走,进了一个月洞门。 里面一个在婆子在扫地,见到她们三人,马上笑着道,“李娘子来了。” 又一个大丫头从廊檐下跑来,“李娘子来了?我们姑娘候着李娘子好半天了。” 第389章 冥冥之中的缘分 “百合,你们姑娘好吗?”李娇娘笑着问道。 “好,姑娘昨天还病着,今早就大好了。”说着,她调皮地眨眨眼。 是呢,有喜了,自然病就好了。 李娇娘心领神会一笑。 她带着春丫,跟着百合,进了东厢房正房。 唐婉正坐在窗边,翻看着信件。 “姑娘,李娘子来了。”百合笑着道。 唐婉抬头去看,李娇娘已经走进正屋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未嫁姑娘。 “唐姐姐。”李娇娘笑着走上前,她给春丫做着介绍,“这位是唐家姐姐,我在越州认识的朋友。” 春丫也跟着喊了声唐姐姐。 “这是春丫,我家骆诚哥的堂妹。”李娇娘又道。 唐婉笑着道,“坐坐。” “你今天的气色真好。”李娇娘握着唐婉的手,左右看着,“好像年轻了五六岁呢。”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唐婉不像二十岁出头的女人,像个十六七岁的未嫁女。 脸色红晕,皮肤有光泽,两眼炯炯有神。 “你就别逗笑我了。”唐婉拉着她坐下。 百合端茶水去了。 百灵拉着春丫的手,笑着道,“她们说重要的事情,我们到外面去玩?” 春丫也想看看这漂亮的园子,笑着点头,“好。” 屋里,李娇娘捧着暖暖的茶杯,促狭着看着唐婉,“百灵一见到我,就说唐姐姐家有了喜事,说,什么喜事?我要准备包多少贺礼?” 唐婉的脸色,刷地一红,飞快将头扭过,“这个多嘴的丫头……” 李娇娘笑着道,“这不叫多嘴,这叫如实汇报情况。” 唐婉轻咳一声,红着脸说道,“我……我和赵郎的亲事订下来了,半月后订亲,年后一月十八的婚事。”比陆游的婚期早三天。 她二嫂说起这个消息时,扬眉吐气着道,“谁说我家小姑子离了陆三郎嫁不出去了?这不是马上要嫁了吗?乱说话的人烂舌根! 陆家一个破落门户神气什么呀? 我小姑子未来夫家的门第,高他们三层!官家家宴会请赵家官人吃酒,他陆家连酒香都闻不到!” 想到一向温婉的二嫂骂起陆家人,比市井妇人还要嘴快,二哥端着茶水哄她先喝水再骂,唐婉忍不住扬唇微笑。 李娇娘笑着道,“唐姐姐,恭喜啊,你终于遇到良人了,对了,你们之间,是怎么……怎么联姻的?” 她装着不成情的样子,故意问道。 唐婉的脸色更红了,“说来,算是缘分。我家里安排的亲事,其实,就是他呢。早知道如此……”早知如此,她何必装病? 李娇娘惊讶了,“什么?安排的亲事……是赵大官人?” 她自认对唐婉的事情了如指掌,万万没想到,还有她不知道的。 她真是瞎操心了。 看来,赵士程和唐婉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冥冥之中老天都在暗中相助。 唐婉窘着脸,点了点头,“我当时还吓得成什么似的,叫你过来帮我掩盖着装病,早知如此,我何必劳烦你?” “不不不,万一不是呢?那岂不错过姻缘?”李娇娘一点都不觉得帮着唐婉是麻烦。 唐婉抿唇而笑,“那天,我还担心成什么似的,以为嫁的是另外的人。叫他尽快赶到湖州到我家提亲,他提了亲,我就不必嫁别人了。谁知……”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 “我娘急着想将我早点嫁出去,正好遇到赵郎的母亲急着给他找娘子,也不知两个素未谋面的夫人,意外巧合碰面后,是怎么说合的。我们还没有同意呢,她们就私下决定好了我们的亲事。难怪我二哥二嫂急着赶来越州,非要接我回去了。” 李娇娘笑着道,“所以呀,你们的姻缘是天定的,该唐姐姐幸福了。” 唐婉看她一眼,只抿唇而笑。 李娇娘也跟着笑,“赵大官人回越州城了?还是只是送来了信?” “他回来了,今天一早回来的。”唐婉笑着道,“是连夜骑马赶来的,说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要送我湖州呢。” 李娇娘想到一件事情,说道,“我记得,他是临安人。将来,唐姐姐不得要去临安了?” 唐婉点头,“嗯,我当然要跟着去临安了,嫁夫随夫嘛。” 她满脸洋溢着笑容。 可过了会儿,她又叹了口气,“娇娘,我明天就得回湖州了,将来来越州的机会可能不多,我们得分开了,我真舍不得你。” 李娇娘好笑,“你舍不得我,我可舍得你!我有我家官人陪我,还有个养子陪我,我还有老家来的小姑子春丫陪我,我才不稀罕你陪呢,你赶紧着回家嫁人。” 唐婉好笑又好气,“你呀你,这么急着赶我走?” “那是当然,你嫁人了,我和骆诚哥就可以在你面前光明正大的秀恩爱了。当然,你也可以在我们面前秀恩爱。”李娇娘笑着道。 唐婉剜了她一眼,忍着笑,“贫嘴!”顿了顿,她又道,“对了,我听说,你在找沈括大人的书籍,我这儿收集了一些,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李娇娘大喜,“当然要了,我只有三本他的书。想不到唐姐姐你这里有,真是太好了。” 唐婉笑着道,“其实呀,也不全是我的,有大半是赵郎找了来送我解闷的,我在湖州的家里,屯了不少书呢,不差这几本,不如送你好了。” 她从屋中的多宝阁上,取下一个匣子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这里面便是,你看看喜不喜欢?” 匣子里装满了书,码得齐齐整整的。 约莫着有二十来本了。 李娇娘一本一本翻看着,大喜说道,“喜欢喜欢,全都喜欢,太好了唐姐姐,这些书我太爱了。” “你喜欢就好。”唐婉笑着道。 李娇娘想到赵士程,她关上盖子,问道,“唐姐姐,赵大官人呢?” 赵士程人品不错,何不拉来给赵琮当夫子? 将来做他的幕僚? 唐婉笑着道,“还在他租的小宅里,他在整理行礼,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湖州。然后,他再回临安准备婚事。” 李娇娘说道,“我想请他给我家琮儿当夫子,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唐婉皱了下眉,“娇娘,我们半月后定亲,明年正月十八大婚,这前后的日子,也不过三月时间,时间紧,今年怕是没空了。” 李娇娘笑着捏捏她的胳膊,“怎么,怕他累坏了?我现在找他,只是先问问,这授课的事,当然是明年啊,明年我家琮儿也要去临安了。” 唐婉斥道,“谁心疼他了?我这不怕你等得急么?”顿了顿,又问道,“琮儿去临安,你们呢?跟着去?” 李娇娘摇摇头,“不一定,骆诚哥还没有决定好,但琮儿却要回临安了,他临安的家人找来了,我们年底前就得送他走。” “哦,原来是这样的。”唐婉恍然,又笑着道,“你呀你,不是他亲娘,比亲娘操的心还多,他家人都找来了,你还操心他的学业?他家人不管么?” 李娇娘摇摇头,“他没什么家人,家人只有一个哥哥,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他们哥俩,三岁没爹,五岁没娘。” 唐婉愕然,“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的哥俩。”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了,不说他们了,挺高兴的日子,不高兴的话题咱们不说了。对了,唐姐姐,我再给你把把脉,瞧瞧你恢复得怎样了。” 唐婉小产后,一直吃着她开的方子。 按着历史上记载,唐婉是没有子嗣的,而且后来郁郁而终了。 按着现代那世的诊断来看,唐婉是因重度抑郁症而产生了厌世情绪,慢性自杀了。 这一世的唐婉,开开心心地等着嫁人,她希望她有个圆满的结局。 唐婉笑着将手腕伸出来,“我每天都按着你的方子吃药,别的药都没吃,都是做个样子,给我二嫂二哥看的。” 她露着小得意的表情。 唐婉最近装病,唐二少夫人担心她毁容,每天监督着丫头煎药,但唐婉在吃李娇娘开的补药方子,两种药方混着吃会出事,唐婉就装着吃药的样子,她二嫂一走,她马上倒了药。 “狡猾。”李娇娘抿唇而笑。 她按着唐婉的脉,仔细地查看着,发现唐婉恢复良好,身体也没有大病症。 不久后的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更会让她身心愉悦,恢复得更快。 怀个孩子应该不难的。 第390章 脸红 “我身体恢复得怎样?我感觉挺好的,吃饭香,睡觉也香。全身上下,不痛不痒。”唐婉一手托腮,将另一只手腕伸过去给李娇娘把脉。 眼神期待问着李娇娘。 李娇娘看着一脸幸福样的她,笑着道,“恢复得很好,再怀上孩子应该不难。” 唐婉的脸色更加红了。 她飞快收回手,扭头不看李娇娘,“瞎说什么呢?再瞎说,我不理你了。” 李娇娘笑着道,“我没有瞎说,唐姐姐年轻身子好,赵大官人身子壮,这成婚后马上怀上孩子,再正常不过,唐姐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到赵士程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唐婉的心狂跳起来。 今晚他约了她在河边的船里见面,他会不会再次抱她? 唐婉低着头,两手不停地绞着帕子,神色又慌乱又羞涩。 李娇娘抿唇微笑,捧着茶碗小口小口喝茶,“对了,唐姐姐,那补药继续吃着,直到怀上就不必吃了,怀上后我再开另外的方子。” 又说怀孩子的事! 唐婉感觉自己被李娇娘架在火上烤了。 这死妮子! 她扭头瞪着李娇娘,“怀孩子怀孩子,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你怀上了?” 李娇娘的脸,腾地一红,“我们还没有圆房呢。” 唐婉吃惊地看着她,“骆兄弟那方面……不行?” 李娇娘看着唐婉一副深表同情的脸眼神,哭笑不得,“不是,我们是……,我年纪还小,想明年再说。” 骆诚哪里会不行?好几次差点走火。 他估计能让她三天下不来床。 想到有可能,李娇娘的腿下意识地哆嗦了下。 唐婉放下心来,“我还以为……”她笑了笑,“我还担心呢,原来不是。”她歪着头看着李娇娘,“你连圆房都没有圆过,还敢取笑我?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吗?” 李娇娘想说,她的那啥知识比唐婉知道的多的多! 别人的事唐大姐你就别管了,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会不会被赵士程折腾得走不了路。 但必竟前后两世学的都只是理论,没有实践过。 被唐婉一问,李娇娘的底气顿时矮了一截。 她窘着脸,“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嘛,我天天给人看病,每天都有妇人请我上门给家里的媳妇看身子,我怎会不明白?” 唐婉心中好笑,“是是是,你无师自通。” 李娇娘,“……”怎么是自己被说? 见李娇娘红着脸,一副窘迫不安的样子,唐婉拉过李娇娘,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孩子是这么怀上的……” 李娇娘:“……”她轻咳一声,佯装镇定,“我找赵官人去,问问他收学生的事,不跟你说话了。”她站起身来,抱着装书的匣子就走。 “我明天晌午后出发去湖州,记得来送我。”唐婉看着她的背影笑道。 “不送!”李娇娘跑出去了。 唐婉笑弯了腰。 春丫由百合百灵带着,在园子里赏墨菊。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春丫回头去看,发现李娇娘脸色红扑扑地跑来了。 她惊讶问道,“娇娘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李娇娘没好气道。 春丫看看天,阴阴的,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好像又要下雪了,哪里热? “不热呀?”她嘟囔着道。 “我也不觉得热呢。”百合也道。 “走了!”李娇娘朝百合百灵挥挥手,抱着装书的匣子,往前走去。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们教我认花。”春丫笑着对百灵百合点点头。 “我叫人送送你们。”百灵想起来,李娇娘是坐着唐宅的马车来,连忙跟上前。 走出东厢房,李娇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往西厢房走来。 来了宅子里,不拜会下唐二少夫人,可不礼貌。 唐二少夫人从西厢房的正房走出来,看到李娇娘走来了,她笑着道,“李娘子来了?” “唐姐姐请我来跟她说了会儿话,送了我几本书,想到还没有见过二少夫人,便来问个安。”李娇娘笑着道。 “我好着呢,我们明天要回湖州了,以后一段日子,就不能请你过来玩了,得明年了。”唐二少夫人和气道,从身后丫头的手里取过一个锦盒来,“这些日子多谢你照看我家小姑,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李娇娘忙摆手,“我没有帮什么忙呀?” “她脸上的疹子,还得亏了你治好,不然的话,就会耽误订亲了。”唐二少夫人将锦盒递到李娇娘的手里,笑着道,“拿着,你应该拿的。” 李娇娘心说,二少夫人你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得拿棍子撵人了。 拒绝来拒绝去的,倒显得小家气了,李娇娘只好欣然收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李娇娘将锦盒接过来,放在春丫的手里,“帮忙拿着。” 春丫看着锦盒,心中赞叹道,好漂亮的锦盒,里头的物品一定更精美。 “好了,我也要忙着去收拾行装了,就不留你说话了。”唐二少夫人笑着道,又对百灵说,“好生安排马车送李娘子回去。” “晓得了,夫人。”百灵笑着应道。 走出唐婉的宅子大门,李娇娘回头看着百灵,眨眨眼神秘说道,“百灵在这儿先候着我,我去去就来。”她将那匣子书,和春丫手里的锦盒一并放在百灵的手里,“替我保管下。” 说完,她拉着春丫就走了。 百灵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抿唇微笑,“早去早来啊。” “放心,我不会打跑你们姑娘在意的那个人的。”李娇娘朝身后挥挥手。 百灵笑弯了腰。 走出宅子拐一个弯,便进了巷子里。 春丫回头看看身后的宅子,问着李娇娘,“娇娘姐,我们要去见谁呀?” “一个大学者,将来,可能是大官。”李娇娘笑着道。 听说是大官,春丫马上拘谨起来。 李娇娘好笑道,“是将来的大官,他这会儿啊,还是个胆小的秀才呢。走,咱们收礼去。” 春丫想到刚才李娇娘收的礼,她好奇问道,“娇娘姐,你帮了他们什么忙啊,他们都送你礼物?” “姻缘。” 春丫笑起来,“娇娘姐你是要当红娘吗?” 李娇娘得意道,“有这个打算哦。我这不,先帮你和二宝凑一对了吗?” 春丫脸一红,“怎么说来说去说到我了。” 李娇娘笑道,“好了,不说你了,到地方了。” 赵士程的宅子门大开着,赵童和两个仆人,正在正屋里搬着什么东西。 李娇娘带着春丫走了进去。 “你们在忙什么呢?”李娇娘笑着问。 赵童抬起头来,笑着点头,“是李娘子啊,我们郎君在屋里呢。郎君,郎君?李娘子来了。” 赵士程手里捏着卷书,从正屋走到廊檐下来,笑着点头,“李娘子?” 李娇娘走了过去,“我刚从唐姐姐那儿来,她说,赵大官人明天和她一起回湖州?” 赵士程放下书卷,朝李娇娘深深行了个大礼,“李娘子,请受赵某一拜。” 李娇娘装着故意不懂的样子,笑着道,“哎呀,这年不年节不节的,为啥拜我呀?我年轻,可受不了这一拜呀,快请起快请起。” 赵士程不仅拜了,还走进卧房里,取了个锦盒出来送上,“请李娘子收下。” “这又是拜的,又是送东西的,我好像没帮赵大官人什么忙?”李娇娘笑眯眯看着他。 赵士程道,“李娘子为赵某牵红线,辛苦了,礼当收下这份谢礼。” “红线?什么红线?”李娇娘又笑道。 “便是和……和婉儿的姻缘。”赵士程窘红着脸,再次拜谢。 他和唐婉说起几次见面的事情,细细琢磨之下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李娘子的撮合。 他感谢李娘了的撮合,若不然,唐婉永远不知他在等着她,他一辈子只能遥遥相望唐婉了。 李娇娘伸手接过锦盒,笑着道,“好好好,我收下。你们如今姻缘已定,也不枉我一片苦心两边奔走。”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赵大官人决定了娶唐姐姐,要是将来唐姐姐受了委屈,我可不饶赵大官人的哦。” 赵士程马上说道,“李娘子放心,赵某绝不会让婉儿受一份委屈。” 李娇娘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士程道,“君子当一言九鼎!” “好,我记下了。”李娇娘这才笑着点头。想到前来的目的,她敛了神色,又说道,“赵大官人,其实,我前来并不是来窜门聊天的,我是特意来求赵大官人帮个忙的。” 第391章 唐氏气得生病了 赵士程忙说道,“李娘子请尽管说,只要赵某能力范围之类的事情,一定帮忙办到。” 李娇娘微笑道,“也并不是特别令赵大官人为难的事情。这不,我收了个养子,想请赵大官人做他的夫子,教他学识。” 赵士程说道,“虽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我此次离开,来越州的机会就不多了,怕是不能担起夫子这一职啊,不过,若是李娘子放心的话,将令郎放在我身边也可,我会当亲侄子一样待他。” 李娇娘心说,那赵琮就是赵大官人你一家子的人啊! 但她现在还不便说,只说道,“那怕是不行呢,他现在还不能离开我,我说的意思是,并不是要赵大官人今年教他,我定的时间是明年。明年赵大官人在临安定居,他明年也会在临安,届时,请赵大官人教他学业。” 赵士程恍然,“原来定的是明年的时间,那便一点问题也没有。” 李娇娘笑着道,“那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明年二月时,我带着他去找赵大官人。” “李娘子放心,赵某言出必行,一定教好令郎。”赵士程道。 对于赵士程的为人,她当然放心了。 离开赵宅,李娇娘又回到唐婉的宅子前,百灵马上走上前,小声问着她,“李娘子,你跟赵大官人说了什么?” 李娇娘故意逗她,“我说呀,唐姐姐不想回湖州了。” 百灵吓得急着跺脚,“李娘子,可不能瞎说啊,我们家姑娘她……她现在非赵大官人不嫁呢!你这么说,吓走赵大官人怎么办?” 春丫抿唇一笑,“娇娘姐没说呢,逗你玩的。” 百灵眨眨眼,“真的?” 李娇娘点头,“当然了,我这么费力撮合他们两人,怎么胡言乱语让他们误会?绝不可能的啦。” 百灵拍拍心口,后怕着道,“姑娘跟陆三郎的婚姻不幸福,我们都希望她这一次的婚姻和和美美呢,可不能出一点差池。” 李娇娘笑着道,“放心,我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幸福到老的。” 百灵点头,“嗯,一定会的。” 马车已经停好,李娇娘和春丫坐上马车,百灵对赶车的道,“将李娘子送到诚信医馆。” “晓得了,百灵姑娘。” 李娇娘朝百灵挥挥手,马车往前徐徐而行。 车里,春丫好奇地摇摇两个锦盒,“娇娘姐,这盒子这么好看,里头装着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李娇娘笑着道。 刚收到礼物时,当面打开礼物盒,有失礼数,现在就可以随便打开了。 “好,我帮你打开来看。”春丫笑着道。 她打开了唐二少夫人送的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对发钗,赤金打造的,花纹繁琐。 春丫惊叹道,“娇娘姐,我见过一对比这小的,要二百贯,这副大了一半呢,花纹也复杂,怕是得要五百贯?” 李娇娘也惊讶了,想不到唐二少夫人好大方,送她这么贵的礼物,“差不多。” 春丫又打开另一个盒子,“呀,这个就不值钱了。” 李娇娘往那盒子里看去,惊讶道,“不不不,这个更值钱!” 这是几本医书,在后世早已失传,只存在历史文献记载里的书! 她要是好好保存,留到现代那世,得值数百万万块不止。 春丫道,“几本书而已嘛。” 李娇娘伸手撮撮她的额头,“你呀你,不读书,看看,连医书孤本都不知道,这上面记载的知识,可是无价之宝呢!” 春丫吐了吐舌头,“我忘记了,下回我一定记下。” 说着话,马车到了医馆。 李娇娘和春丫走下马车,这时,她们看到医馆的门口,也停着一辆马车,车的名牌上,写着一个“陆”字。 春丫笑着道,“娇娘姐,一定是陆家的两个小姑娘来了。” 她虽然没有进过学堂,但字还是认得几个的。 春丫捧着那一匣子书册,笑着当先跑进了医馆。 李娇娘抓了把铜钱,打发唐宅的车夫走了,抱着两个锦盒也进了医馆。 医馆里,来的不仅有陆家的两个小辈姑娘,还有唐氏。 唐氏正坐着喝茶,骆诚坐在一旁相陪。 陆琴陆瑜见李娇娘回来了,马上笑着喊她,“表婶婶,你回来啦?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呢。” 春丫将匣子放在柜台后,朝唐氏福了福,走到后院去了。 李娇娘将两个锦盒放在骆诚的手里,“收好。这是唐姐姐他们送的礼物,很贵重的哟。” 骆诚拿在手里掂了掂,拿着走到楼上去了。 李娇娘朝唐氏喊了声,“表伯母。”坐到了骆诚的位置上,“我刚才从唐姐姐那儿回来,她明天要回湖州了,我去看了她。”又拉拉陆琴和陆瑜的手,笑着道,“你们的唐姑姑向你们问好。” 唐婉是唐氏娘家堂侄女,唐婉和陆游和离后,唐婉和陆游又恢复了表兄妹的身份,陆家小辈们便称唐婉为表姑姑。 “真的吗?我想她了。”陆瑜皱了下皱眉,“可是见不着了。” “我也是。”陆琴叹了口气,“我好久没见着她了。” “她回不回湖州,你说与我听做什么?”唐氏不满说道,茶水不合口味,她弹了下袖子,站起身来,“瑜儿和琴儿说想来这儿玩,我经过这里,便送了来,傍晚时分我叫人来接她们,娇娘你帮着照看下,我先回了。” 她也不等李娇娘点头,转身便走。 唐氏的丫头春杏朝李娇娘福了福,也跟着往外走。 李娇娘这时微微一笑,看着她的背影说道,“表伯母,我今天怕是没有时间照看瑜儿和琴儿呢,我得准备唐姐姐的新婚礼物,她明天就得出发,所以,这礼物今天必须得备好,明早要送去的。” 唐氏一怔,订婚? 唐婉要订婚了? 一个二婚女人,还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这么快就有人看上了? 也不知哪个眼瞎的人,看上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样的女人,想必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她口里冷哼一声,接着往前走。 李娇娘看出,唐氏心里嫉妒着呢,气得手都握成拳头了。 她故意说道,“对了,表伯母,承恩伯府上,您知道?唐姐姐便是嫁给那家府上,是那家的长子,叫赵士程,听说,也是稽山书院的学生。因着是头婚,我这贺礼可不能备得寒酸了,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承恩伯的儿子?那个承袭祖上福荫的赵氏子弟? 居然是那家! 虽然姓赵,但跟当今的官家早就八杆子搭不着边了。 承恩伯原本是袭不了爵的,因为金人打来时,护过官家早夭的嫡长子出逃,才破例又袭了一代,但承恩伯的儿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爵位与之无缘了。 听说,那家的家境也不好,还不如陆家有钱! 她还听说,那家跟京城穆大学士的孙子打了官司,要赔钱,曾四处借钱赔偿呢! 唐氏想到这里,又不那么气了。她冷冷说道,“原来是那家的子弟,承恩伯府上,还有钱娶媳妇?我还以为早就卖房逃难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娇娘浅浅一笑,心里暗道,唐氏你就自欺欺人的嘲笑,赵士程可没你想的那么废物。 …… 唐氏回到府上。 府里的管家马上说道,“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又是什么事?就不能让人休息会儿的? “知道了。”唐氏没好气道,衣裳也不换了,直接来到后院见陆老太太。 一进门,陆老太太便送上一封请贴,“这是临安承恩伯府上送来的贴子,他家半月后办长子的订婚宴席,请了我过去,但我想着,我年纪也大了,去一趟怪累的,你去。” 唐氏一怔,怎么哪哪都是承恩伯府? “老太太,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您跟承恩伯府还有来往啊?”唐氏不想去。 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承恩伯府上的媳妇是她的前儿媳。 虽然唐氏觉得,唐婉再嫁的人家,并没有陆家门第好,但她还是气啊! 她原以为,唐婉会嫁个填房,或是嫁个老头子,万万没想到,嫁的是头婚,还是个伯爵之子! 还是稽山书院的学子! 那地方的学子,学问都是顶好的人! 她气得心脏快受不了了。 “哦,我跟老承恩伯夫人早年有些交情,当年老太爷过世,他们府上可是来了人的,如今她特意写了贴子来,咱们不回礼,可说不过去。”陆老太太道。 唐氏无法,只得应道,“晓得了,老太太,我这就安排贺礼。” 离开陆老太太的正房,回到自己的上房,唐氏的头疼病就犯了,躺倒了。 第392章 自我安慰 唐氏躺在榻上,两眼直瞪瞪盯着屋顶,只呼气,不吸气。 春杏吓着了,“夫人,请哪家的大夫?” “我不想见大夫,让我安静躺会儿就好,你走开。”唐氏挥挥手,示意春杏闭嘴。 春杏无法,只得喊过另一个丫头照看唐氏,她则去了后宅清风苑找陆游。 府里虽然有陆大郎和陆二郎在,但那二人常日不归家,唐氏从不指望他们办事。 府里的仆人们,也不怎么请教他们。 那两人回到家来,根本不像主子,倒像是客人,除了饭点在,平时就不见人影子。 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娘家门第低,唐氏更是瞧不上她们,两人也知趣,不插手府里的大小事,做着咸鱼夫人。 如今府里的大小事,除了找唐氏,便是找陆三郎陆游。 春杏找到陆游,将唐氏病倒的消息说了。 “夫人就躺着那里,眼睛直直盯着屋顶,要么哼两声,要么喘息两声,也不要茶水,要不要吃的,又嚷着头疼,我瞧着害怕,说要请大夫,她又不让请。所以才来问问三少爷,这该怎么办?” 陆游放下写字的笔,皱着眉头问,“夫人这是心病呢,发生了什么事?” 春杏一愣,心病?“我也说不好,她就去了表少爷和表少夫人的医馆,同表少夫人说了几句话,回来就这样了。” 同李娇娘说了话? 陆游眸光微闪,“说了什么?” 春杏吸了口凉气,哎呀,这个事情要不要说啊? 夫人都气病了,万一三少爷也气病了,那可怎么办? “也……也没什么……”春杏吱吱唔唔不敢说。 她这副想说不敢说的表情,越发让陆游起了疑心。 陆游冷冷说道,“瑜姑娘和琴姑娘当时也在?我去问她们也能问出来,若到那时,我可会罚你!” 春杏叹了口气,只好说道,“我说了,三少爷可别生气啊。” “我不是小气量的人,尽管说!” “是……,半月后,少夫人……哦不,婉表姑娘要订婚了。”春杏说完,赶紧吐了口气,真是憋死个人啊。 陆游的心里,犹如被人狠狠捅了下,又绞了绞,难受得呼吸不畅,整个头嗡嗡的,周遭的声音仿似都听不到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陆游抬起头,死死盯着春杏,两眼森然骇人。 春杏从来没见陆游这样激动过。 吓得她后退两步,坏了,莫不是她提起唐婉的事情,三少爷生气了? 一个跟他和离了的女人,当然不能提起啊,她恨死自己的多嘴了。 可现在被三少爷追着问,又不能不说了。 春杏心里直叫苦。 她只得将李娇娘的话,又说了一遍,“说是半月后,婉表姑娘要和人订亲了,明年正月十八大婚。据说是临安承恩伯府的公子爷,名叫赵士程。” 赵士程?! 陆游大吸了口气,居然是赵士程! 怎么会是赵士程!? 怎么会是那个混蛋?! 陆游气得身子发抖,是谁不好,居然是昔日取笑过他的赵士程! 不不不,是谁都不可以,她怎么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三……三少爷?你还好?”春杏现在恨死了自己的多嘴,可又一想,就算她不多嘴,三少爷问夫人,问瑜姑娘琴姑娘,还是会问出来,她叹了口气,“三少爷,夫人那里怎么办?要不要请大夫?” 陆游不想说话,挥了挥手,示意春杏可以走了。 春杏吐了口气,转身赶紧跑掉了。 好在唐氏的陪嫁曾娘子出府办事回来了,春杏将唐氏的情况对曾娘子说了。 曾娘子眯了下眼,“婉表姑娘要定亲了?居然这么快的速度就找到了婆家?这是……这分明是故意的嘛。” 春杏眨眨眼,“曾娘子,什么故意的?” 曾娘子沉着脸,瞪着春杏,“笨!这都看不出来?三少爷过几天就要定亲了,他前妻也定亲,这不是故意抢他的风头是什么?” 春杏嘟囔着道,“我不觉得啊,只准三少爷定亲,不准婉表姑娘订亲?两人分开了,各自婚娶再正常不过呀?” “反正,我觉得就是故意的,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看上什么好人家?分明是故意气咱们夫人和三少爷,才赶紧着嫁人的,哼,这么匆匆嫁人,一定嫁不到好人。” “不见得?”春杏眨着眼,“是承恩伯府上呢。” “一个破落户而已,听说,还不及咱们府上有钱呢,什么了不起?”曾娘子又瞪了眼春杏,“说你笨就是笨,夫人是气病的,这怎么看大夫?难不成,将咱们家的事情对外面大夫说?夫人是心病咱们就按着夫人的心病医,不就对了?走啦!” 两人回到前院上房。 唐氏依旧躺在榻上,只出气,不进气。 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头侍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 曾娘子进了屋,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两人松了口气,飞快走开了。 “夫人,我刚才听春杏说了个笑话,您要不要听听?”曾娘子走过去,笑着道。 唐氏看她一眼,将身子挪了挪,有气无力道,“什么笑话?” “婉表姑娘和三少爷和离后,这么快就找了个人家,怕不是什么好人家?”她笑着道,“这买衣裳,还要货比三家呢,挑个人,怎么就这么快的?三月时间都没有。” 唐氏淡淡说道,“挑的是承恩伯府上的大公子爷,据说,二十出头了,一直没有相上姑娘,这人不是有病,便是家里有什么大的变故,咱们隔得远的人不知道,不然的话,怎会二十几岁了,还一直没有娶妻的?不正常嘛。” “……” “唐家夫人巴巴的将婉表姑娘嫁过去,还以为是挑了个好人家,殊不知,是个火坑呢。” 唐氏原本在气头上,气着唐婉不给陆家面子,前脚和离,不到两月就定亲,这分明是炫耀捡了高枝儿飞了彻底没把陆家放在眼里。 不过,经曾娘子一提醒,她马上反应过来。 没错! 匆匆选好的人,哪有什么好的? 再说了,嫁的不过是二婚的女儿,一定是随便挑的人家嫁的! 唐氏想到这里,一点都不气了,反而十分盼望着见到赵士程和唐婉定亲,这样,她就可以看笑话了。 …… 春杏汇报完事情后,坐在书房里练字的陆游,再也写不下去字了。 他丢开笔,将一封信抓在手里,匆匆走出书房。 小厮来旺走来问,“三少爷,您要出去啊?要不要备马车。” “备马,我一个人出去!” 陆来旺挠挠头,又是怎么啦?急火火的样子。 陆游骑马,直奔唐婉的宅子。 唐婉和她哥嫂要离开了,宅子里的仆人,正在忙着整理行李。 陆游在宅子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不敢进去。 他走到对面的扇子铺,将一封信递上,“劳烦小哥帮个忙。”说着,又摸了一把铜钱放在小二的柜台上。 好几十文钱! 小二眼睛放亮,笑着道,“大官人请吩咐。” 陆游从怀里取出那封没有署名的信,递向小二,“这封信,请务必亲手送到对面宅子的唐娘子手里。”顿了顿又道,“若有人问起是谁送的,你就说……对方不让说。” 小二也便不问什么,当下点头,“好呢,在下这就送去。”他进铺子里跟掌柜说了一声,就兴冲冲走进了唐宅。 陆游将身子藏在一株大树后,悄悄往宅子门那里看去。 宅子里的人,天天见到对面铺子的小二,听说他进来送信给唐婉,便让他进去了。 一个婆子领着他来到后宅的东厢房,小二认出了小园中站着的百灵,喊着她,“百灵姑娘,这里有封信,是给唐娘子的,你给送下?” 百灵走来,接在手里看了看,“上面没写署名,谁送来的?” 小二摇摇头,“对方不让说。” 第393章 钗头凤 “古里古怪。”百灵嘟囔着,接在手里,走进正房去了。 正房里,李娇娘在陪唐婉说话。 唐婉要离开了,她回去又来,是来送礼物的。 金珠玉器,唐婉不缺,送药材,这时候不合适宜,李娇娘便将一件火狐狸围脖送给她。 那是她前些日子进山采药时,用灰毛卷球捕到的一对狐狸皮做的。 她请了城中的巧手绣娘加工而成。 火红的毛色,看着十分的喜庆。 厚而密的皮毛,能抵御这时候的寒冷。 据那绣娘讲,这件狐狸毛围脖,成品价可不低,那绣娘叫她卖给有钱人,能得一大笔钱。 她又不缺钱,她干嘛卖掉? 恰好要送唐婉礼物,李娇娘便从家里取了来。 围脖遮着唐婉的半个肩膀,显得她越发娇俏可人。 “真好看,我很喜欢。”唐婉照着镜子笑道。 百灵这时拿着信走进来,“姑娘,有人送了信来,说是给你的。” “哦,放那儿。”唐婉随口道,人没离开镜子前,依旧看着自己的新围脖。 “是,姑娘。”百灵放下信,走出去了。 李娇娘往信上看去,没署名? 这会是谁送来的? 可就在这时,她闻到了熟悉的墨水香气。 这信,是陆游写来的! 医馆里,放着二十来本册子,那是她央求陆游抄写的诗集。 晚上医馆打烊后,无事的她便翻出诗集闲看,天天看,早已闻惯了那墨香。 陆家现在虽然没落,但唐氏对陆游的学习,却是十分的上心,一向是大手笔支持,陆游用的墨,也是极昂贵的墨。 香气独特,记下不易忘记。 李娇娘眯了下眼,巴巴的送来,想必是又说些引唐婉神伤的话。 她抬头去看唐婉,发现唐婉站在镜前低着头,仍在看那件火狐狸围脖,并没有注意桌子这里。 李娇娘飞快将信抓在手里,藏在桌下拆开来。 这一看,她气笑了。 《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好么,果然还是来了! 李娇娘不知是该感叹他的长情,还是该感叹他的优柔寡断? 既然已经和离了,就该断得干脆! 词的末尾,写着个地名。 禹迹寺。 而禹迹寺的附近,便是沈园。 李娇娘遥想着,当年,陆大诗人是不是也是这般约出唐婉,然后说着懊悔的话?说着他的长情?在沈园写下《钗头凤》? 已经和离一别两宽了,再说长情的话,可并不令人感动,只会叫人反感! 她将信纸揣进袖子里,将没有署名的空信封放在桌上,眸光一转,想到一个主意来。 “唐姐姐,借你一件斗篷我穿穿,这天越发阴得厉害了,我忘记穿斗篷出来,怪冷的。”她双手抱着胳膊,装着发抖的样子,不好意思笑道。 唐婉回过头来,笑着道,“你呀你,你送我一件昂贵的狐狸毛围脖,我回送你一件斗篷都是应该,说什么借不借的?你坐着,我找给你。” 她看了眼李娇娘的裙子,走到衣柜边,找起衣裳来,“你今天穿得素,就配一件猩红色的。这个颜色我有两件,我送你一件。” 不拘什么颜色,只要是唐婉穿过的就可以。 李娇娘笑着接在手里,“那可多谢了,唐姐姐。” 唐婉剜她一眼,嗔道,“谢什么谢的?真是见外!”她给李娇娘穿起来,笑着道,“不错不错,好看。” 李娇娘笑着道,“这天也不早了,我得回了,明天中午我再来送你。” “去去,这一上午,就见你跑来跑去的没停,医馆里可不少了你呢。”唐婉也不挽留,笑着道。 李娇娘穿着唐婉的斗篷,走出屋子,百灵看见了笑着道,“李娘子和我们姑娘的身材差不多,这穿上同样的衣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呢。” 百合也点头,“真像是亲姐妹。” 李娇娘心中暗道,她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她拉着百灵,走到月洞门外面,小声说道,“百灵,想不想你家姑娘顺顺利利出嫁?” 百灵点头,“当然!怎么啦,李娘子?为何这么问?是不是有人为难我们姑娘?” “没错,刚才那封信,便是来骚扰唐姐姐的。”李娇娘沉着脸哼了一声。 “啊?信是谁写的?写了什么?”百灵愤恨说道,“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狠狠骂他!” “是陆三郎!”李娇娘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给百灵看,“看,还约了唐姐姐在这儿见面呢。” 百灵虽然没有念过学堂,但她很小的时候,就做了唐婉的侍女,也因为聪明,跟着唐婉认得不少字,还能靠着半猜半蒙,知道信的内容。 她接过李娇娘递来的信,气得脸都青了,“他什么意思啊?故意的,知道我们姑娘马上要定亲了,就来了这么一出?” 她气乎乎的,“真想揍一顿陆三渣!” “所以,我才找你帮忙。”李娇娘说道。 百灵一下了来了精神,“怎么帮呀,李娘子?” “我们这么做……”李娇娘小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百灵听懂了马上欣喜地点头,“好好好,就这样办了!” 就这样,百灵扶着穿着斗篷的李娇娘,坐上唐婉的马车,离开了宅子。 站在扇子铺旁的陆游,看到百灵扶着一个女子坐进唐婉的马车离开了,他马上骑马,悄悄跟在后面。 那马车去的方向,正是禹迹寺方向。 陆游心情激动起来,骑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里,李娇娘挑起帘子,悄悄往后看,果然看到陆游跟上来了。 百灵也跟着往后看,这一看,更加生气了。 “哼,他还真的跟来了。我一会儿准骂骂他!” 到了禹迹寺,百灵又像服侍唐婉那样,扶着李娇娘往寺里走。 这座古寺,到现在已有四百来年的历史里,香火谈不上十分的旺盛,但里面景色宜人,又建在城中,所以,仍就有不少人前来。 目的只为游玩赏景。 寺门常年大开,里面有不少卖字画卖诗集书册的。 李娇娘闲走闲看。 百灵带着她,去了唐婉曾去过的一个地方。 这是处小土坡,站在土坡上,可看到寺外大街上的街景。 还能看到半个寺中的景色。 土坡上种着几株枫树,这时节,叶红于花,美不胜收。 陆游进了寺里,来到昔日曾去的地方,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枫树下。 百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来看,她冷冷说道,“陆三郎?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陆游叹了叹,“百灵,我跟婉儿说几句话,你先……避开下。” “婉儿?这儿哪有婉儿?陆三郎,我们姑娘的闺名,岂是你个外男随意叫的?”百灵想到唐婉曾经受的委屈,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现在倒是喊得亲热,以前怎么不见喊?哼,虚情假意!” “我……”陆游也懊悔,“我是来道歉的。” 百灵冷笑,“过几天你就要定亲了,你道歉不道歉,跟我们姑娘有什么关系?” “那是……那是母亲的安排,并非我本意。”他看着百灵,“你先退开一会儿,我跟婉儿只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三表哥?这里没有唐姐姐啊,你要说什么?”李娇娘听不下去了,转身过来。 陆游惊在当地,“怎么……怎么是你?明明是……” 他盯着李娇娘身上的斗篷,心中恍然了,是呢,这衣裳是唐婉的,李娇娘穿着这衣裳戴着斗篷的帽子,遮着头发,光看背影,真的会误以为是唐婉。 陆游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弄错了。 他默默转身往回走。 “三表哥,有几句话,我一直想跟三表哥说。”李娇娘喊着他。 第394章 知难而退 陆游停了脚步,“表弟妹请说。” 李娇娘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三表哥说,几天后的订亲,是表伯母的安排,不是三表哥的本心。那么我想问,答应订亲时,是表伯母拿绳子捆了三表哥逼着三表哥同意的吗?” 陆游一怔,确实没有。 李娇娘见他不说话,又说道,“既然表伯母并非拿绳子捆着三表哥,威胁三表哥同意亲事,那就是说,这门亲事,是三表哥自愿同意的咯?” 陆游闭了闭眼,转过身来,“不是的!” “那这就矛盾了,三表哥说不是自愿的,而表伯母又没有捆着三表哥要挟三表哥同意,难不成,三表哥是摇摆派?没有立场,谁说都同意?跟唐姐姐在一起时,说唐姐姐好,说不想和离,跟王家姑娘在一起时,又说王家姑娘好,想和王家姑娘成亲?” 陆游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了。 李娇娘心里叹息,不知说他什么才好,“陆大才子啊,陆大才子,感情的事,是不能犹豫的,不能左右摇摆的。” “……” “感情最忌讳立场不坚定,爱就爱,爱时就全心全意爱,不能掺一丝别的情绪在里面!不爱的,就要拒绝得彻底,别拖泥带水。” “……” “你说订亲的事并非你本意,可在外人看来,你是欢欢喜喜地接受着。你几次去王家,几次送王姑娘回家,也没有表伯母的授意?” 陆游的脸色渐渐颓败起来,“表弟妹,婉儿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李娇娘点头,“当然,她是什么性格,三表哥和她认识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陆游垂下眼帘,心里长长一叹,唐婉的性格,他当然清楚了。 她看似柔弱,其实,性格比男儿还要坚毅,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就如当年铁了心的嫁给他一样。 如今,她是铁了心的和他断了过去吗? “她……她和赵士程的婚事,是她自愿的吗?”陆游深吸一口气,问道。 “当然了,我还是那句话,唐姐姐的为人,三表哥应该清楚,她做事一向是三思而行的,而且行事果绝。爱时就认真爱,不爱时就爽快放手。”李娇娘朗声道。 “那赵士程并非良人,她会后悔的!”陆游赌气说道。 李娇娘又气又笑,陆大才子你是耍赖说话。 “婚姻的好与坏,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外人怎会知?三表哥,你和唐姐姐已经各寻姻缘,还是不要再纠缠过往了,对彼此都好。” “……” “王姑娘和唐姐姐虽然是截然两种性格的人,但看得出,王姑娘心中有着三表哥,将来必是三表哥人生路上的好伴侣。” 陆游不爱听这句话,将头扭过。 李娇娘看出他脸上的不耐烦,偏要说道,“三表哥,王姑娘是你寻的,若不爱,就别娶,若娶了,就请爱!请别让王姑娘成为第二个唐姐姐。” 说完,她朝陆游浅浅一礼,往回路走去。 陆游站在当地,任那冷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 他心中是惊骇的,李娇娘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锤醒。 他过去,真的做错了? …… 晌午后的禹迹寺,人渐渐多起来。 百灵回头看一眼刚才的土坡那里,说道,“还是李娘子厉害,一下子将陆三郎说得哑口无言了。” 李娇娘心中微叹,摇摇头说道,“他这人不坏,只是,和唐姐姐并非良缘。唐姐姐喜欢一个包容她的人,爱护她的人,可陆三郎给不了这样的爱,他自己还缺爱呢?哪里能给别人爱?” 百灵想到在陆家时,唐婉和陆游的争吵。 她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呢。” 李娇娘又道,“这世上的爱人,没有好与不好,只有合不合适。与这人不合适,说不定呀,与下一位便是良缘。” 百灵笑着道,“希望我们姑娘和赵大官人是良缘。” 李娇娘伸手点点头百灵的额头,“当然是啦!” 百灵歪着头,看着李娇娘笑着道,“李娘子和骆大官人,一定是更好的良缘。” 李娇娘轻哼,“死妮子,要你说?有那闲心管我,不如多多操心操心你家姑娘。” 百灵嘻嘻一笑,“我家姑娘的事呀,自有赵大官人操心,不必我们丫头过问。” …… 陆游在原地站了会儿,幽魂一样,也离开了禹迹寺。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宅的宅子前。 这时,沈员外坐着轿子,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陆游,马上招手喊着他,“陆三官人!” 陆游寻声望去,发现是认得的人。 他敛了神色,走了过去,拱手行礼,“原来是沈员外。” 沈员外十分欣赏陆游的才气,笑着拉着陆游的手,“真是巧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走到我家这儿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走走,进去坐坐,咱们温壶酒,好好聊聊诗。” 沈家是越州的富商,沈员外为人慷慨,时常邀请越州城的才子们到他家聚会品酒吟诗。 沈家宅子大,园中景色宜人,才子们也乐于来此游玩。 陆游心情不好,想着,来此走走散散心也好,便点头回道,“也好。” 进了宅子,沈员外马上安排酒菜。 暖阁中烤火品酒,几杯酒下肚,人便微醉了。 沈员外怂恿着陆游写诗题词。 陆游一手执壶,一手提笔,便在一面花墙上,写下了《钗头凤》。 沈员外不会写诗,但和才子们呆久了,也会看,也会品。 他捏着胡须,咦了一声,“陆三官人,你心情不好呢!这诗中满腹哀怨呀。” 陆游丢开笔,身子摇了摇。 咚—— 摔地上去了,醉倒了。 第395章 离开 赵士程居然亲手做给她吃? 陆游自叹不如赵士程对唐婉贴心。 其实,那位会做八珍糕的掌柜,家住哪里,他是知道的。 他抽个时间去上门请掌柜做,也是可以做到的,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嫌麻烦。 陆游叹了一声,悄悄往外退,离开了五味和糕点铺子。 …… 晌午后,唐婉和她哥嫂,以及赵士程,一起坐马车离开越州城。 李娇娘和骆诚,在城门口送别。 目送马车队走远,他们才掉转马车,打算往回走。 李娇娘刚要坐进马车,这时,她看到城门口的一株大树后,站着一人。 那人手里牵着一匹马。 马儿壮,树杆粗,不仔细看,看不出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陆游。 陆游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看着前方走远的马车队。 脸色微微惨白。 骆诚也看到他了,“娇娘,那是……” “嘘——,别管他了,咱们走。”李娇娘拉了拉骆诚的袖子。 骆诚便不说话了。 李娇娘坐进了马车。 骆诚装着没有看到陆游的样子,将马车赶离了这里。 走了一段路后,李娇娘才道,“骆诚哥,我刚才不让你说话,是想给陆三表哥一点面子。他悄悄来看前妻和现任丈夫秀恩爱,被人认出的话,面子会挂不住的。” 骆诚皱了皱眉,说道,“看得出,三表哥仍念着唐姐姐。既然这么念着,当初为什么要和离?” “他这个人啊——”李娇娘摇摇头,“这样的性子不改改,将来不会幸福。” 忽然,李娇娘想到一件事情,她又道,“骆诚哥,马车掉个头,去下禹迹寺那里。” “好。”骆诚拉了拉马儿的缰绳,将马车赶往另一条道,他好奇问道,“娇娘,我们去禹迹寺做什么?” 李娇娘笑了起来,将昨天见到陆游的事情,跟骆诚说了。 “他这个人呀……”骆诚摇摇头,不知怎么点评陆游才好。 不多久,马车到了禹迹寺附近的沈园。 沈园的主人,曾请李娇娘来给家里的老太太瞧过病。 李娇娘说要进宅子里看一处景色,沈员外马上同意了,安排了管家带着李娇娘和骆诚游园。 李娇娘便问了管家,陆游题诗的地方。 “哦,就在前面不远处,二位请随我来。” 管家带着李娇娘,来到一处花墙前,笑着道,“这首词,是昨天陆三官人写上去的,……咦,这旁边又多了一首。” 李娇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陆游题的词旁,又多了一首词。 字迹有些不一样。 也是《钗头凤》的词牌,但内容完全不一样,正是后世唐婉所作的‘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不过,在李娇娘细看之下,这字迹并非真正出自唐婉之手。 唐婉昨天下午和晚上,一直忙着和赵士程私下约会,两人浓情蜜意缠绵在一起,今天上午又忙着整理行装回家待嫁,哪里会来写什么凄凄哀哀的“世情薄”? 在那一世有可能写,在这一世,唐婉的心境完全变了,是不可能写的。 只可能,是陆游自己写上去的! 两人必竟成婚多年,互相模仿对方的笔迹,并不是很奇怪的事。 但瞒得了旁人,瞒不了见多了他们夫妻字迹的李娇娘! “这仍是三表哥写的?”李娇娘道,“虽然字体不一样,但细看之下,是一样的运笔习惯。” 骆诚经李娇娘一提醒,也看出来了,“是一个人的笔迹。” 沈管家笑着道,“可能是,今早陆三官人也来过这里了,当时在下离开了一会儿,没留意他写没写,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走了。想不到,他竟是来写另一首的。” 那便是陆游写的了,李娇娘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那一世早逝的唐婉,于这一世终于活得轻松了。 因为她没有写下这样凄哀的词来。 …… 又过了几天,便是陆游和王家姑娘的订亲日。 陆家又忙碌了起来。 王家是城中的大族,陆家这一次的宴席,操办得比陆小七的订亲宴,更加的热闹,请的人更加多。 陆小七心中嫉妒,嫉妒着哥哥的二婚订亲宴席,竟比她头婚的还要热闹。 可又看到陆游派人送来的一套首饰,陆小七又不生气了。 谁叫哥哥是男子呢? 娶妻当然比嫁女重要了。 陆小七自我安慰着。 她是即将出嫁的女儿,不方便在客人们面前抛头露面,和几个至亲见了见面后,只便带着丫头红珠,在后宅里闲逛着。 走到陆老太太园子附近时,她看到李娇娘走来了。 陆小七有心想显摆一下,喊着李娇娘,“李娇娘!” 李娇娘回头来瞧,见陆小七在招手叫她。 这小丫头自打订亲了后,说话待人方面,规矩了不少,虽然,依旧只喊她名字。 李娇娘笑着走了过去,“是小七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不去前院?那儿热闹啊?” 陆小七红着脸,“我娘说了,我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李娇娘笑着打趣她,“这是怕刘三郎说你不知规矩?” 陆小七脸色更红了,嗔道,“他敢!我哥哥们可不是好说话的!” 李娇娘心说,同样是三郎,刘三郎一人能打倒三个,你哥哥三郎是三下被人打倒。 那刘家三郎是狼,你哥哥陆三郎只是普通的郎,差远了。 看看小姑娘脸皮薄,李娇娘就不打趣她了,笑着道,“你喊我来,有什么话说?” “走,到我园中坐坐。”陆小七,拉着李娇娘就走。 李娇娘笑着跟着她走。 在后宅绕了几绕,到了一座小园,一进园子,陆小七就吩咐红珠,“快点茶去。我和娇娘姐说说话。” 嚯,终于喊姐了。 李娇娘笑了笑。 进了正屋,又一路进了卧房。 陆小七将李娇娘按在椅上坐好,“你坐着,我拿件东西给你看。” 李娇娘笑着点头,“好。” 陆小七走向床后面,只听一阵开箱子的声音后,她捧着个朱红漆的锦盒走来。 “看看这个,好不好看?”陆小七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给李娇娘看,“我三哥送给我的添妆礼。” 说完,她得意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和骆诚办的是农家婚礼,娘家人都没有到场,婆家又没人,李娇娘没有这样的添妆礼? 陆小七的眼神里,闪着炫耀。 李娇娘看到那套首饰,眸光微微闪了闪,笑着道,“好看。” 这套首饰是定做的,她见过式样。 有一天,她去陪唐婉去珍宝阁看首饰,唐婉指着一副首饰样品说,想叫陆游买一套,但陆游最后一直推说忙,没有买。 又过了些日子,李娇娘又去珍宝阁,取一枚给赵琮定做的麒麟锁。 她看到珍宝阁的女掌柜,在包装一副成品首饰,说是陆游定做的。 那首饰有一只海棠花金钗。 不用说,那是给唐婉的。 可如今,这套首饰却在陆小七的手里! “三表哥哪天送给小七的?”李娇娘笑着问道,她拿起那只海棠花金钗来打量着。 这时,她又发现了秘密。 那海棠花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蕙字,那是唐婉的表字,唐婉说是陆游给取的,因为很少用,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哦,昨晚上来旺送来的,哈哈,三表哥喝醉了酒,却还记得送我添妆礼,你说三表哥是不是最疼我?”陆小七笑眯眯道。 李娇娘将金钗放回盒子,点着头,“当然,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你,当然疼你了,这一套,怕是要值千贯钱了?” “我娘说,这一套要一千二百贯呢!叫我好生收着,大礼时才能拿出来戴。”陆小七满脸的幸福。 李娇娘笑而不语,陆游的礼物送不出去了,转手送给了亲妹子,也许真放开了? …… 第396章 没规矩 这一个月,陆家一直很热闹。 唐氏最小的女儿订亲后不久,又到了小儿子陆游的二婚订亲宴。 让一直冷清着的陆府,又重新引起了越州城人的注意。 有一些门第低的,又主动上门来拜访。 必竟,陆游的二婚妻子,是王家姑娘,是当今丞相夫人的堂侄女,老丈人还是蜀地一个州府的知府。 陆游可谓高娶,将来的仕途定是不可估量。 骆诚依旧不爱热闹,带着李娇娘和赵琮在陆府赴了宴,只在陆老太太那里坐了会儿,就要离去。 陆老太太对他的做法,依旧是失望的,却也没有办法。 他们走到前院垂花门那里时,遇到了一人,那人拦着他们。 “这不是……娇娘么?”这是个中年男子,中等个子,中等相貌,戴着墨青色的东坡帽,穿一身青色绸布长袍,看着李娇娘,神情微微带着不悦,“怎么,不认得二叔了?” 李家二老爷? 这人一提醒,李娇娘这才认出他来。 这位也是前来攀附陆家的? 李家二老爷常年在外任职,再加上,他也不大喜欢李娇娘,平时不怎么主动见这个大房的唯一女儿,所以,李娇娘对他没什么印象。 李二老爷,也差点忘记了这个侄女。 前些日子,李二老爷听说李娇娘也来了越州城,还去过家里,他才想起李娇娘。 但仍是说不上喜欢。 “原来是二叔啊。”李娇娘淡淡喊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二叔要去赴宴么?我们已经吃过酒席了,这就要回去了,就不陪二叔说话了。” 骆诚不喜欢李家人,只微微点了下头。 赵琮心智不全,面对陌生人,更是直接忽视掉。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拉拉赵琮的袖子,“走。”三人继续往前走。 李二老爷却不高兴了,就这么走了?不跟他介绍下另外两个的? 他冷喝一声,“李娇娘,你给我站住!” 骆诚眸光一冷,当先转过身来。 “什么事啊,二叔?”李娇娘转身,淡淡问道。 李二老爷指指骆诚,又指了指赵琮,“怎么,就这么走了?这二人是谁?都不跟长辈介绍下的?” 李娇娘正要开口,赵琮忽然说道,“什么长辈晚辈的,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多说话?哼,不要脸!爹,娘,我们回家啦!” 他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拉着李娇娘和骆诚就离开了。 丝毫不理会李二老爷。 李二老爷感到威信受到了挑衅,气得直吹胡子,“目无尊长,没教养!哼!” 和李二老爷之间发生的这点小冲突,李娇娘一家子都没有放在心上。 骆诚不惧怕,赵琮不知情,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李娇娘根本没当李家人是家人,从没放在心上过。 一家子像以往那样,平静地过着日子。 谁知,李二老爷竟认真了。 在傍晚前后时分,他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医馆。 向二宝看到一个打扮富贵的人前来,以为是来求医的,还笑着往里迎呢。 但李二老爷却冷着脸问,“李娇娘呢?那个乡下穷小子骆诚呢?怎么都不来迎接下的?” 骆诚在柜台边查帐,见他走来,淡淡抬了下眉,“有事吗?” “有事!”李二老爷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了,“李娇娘呢?叫她出来见我!” “她在忙,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骆诚走出柜台,来到李二老爷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向二宝发现情况不对劲,推了下春丫一把,小声道,“快去找娇娘姐回来。” “哦哦,我去找。”春丫跑出医馆,喊李娇娘去了。 这会儿不是很忙,李娇娘带着赵琮,在熟悉市井生活呢。 她觉得,赵琮将来做为天子,必须得多多了解市井文化,才能造福百姓。 不知百姓疾苦,是当不好君主的。 黄昏的河边上,有不少租不起铺子的人,在河边的桥上,或河边上,摆着摊子,卖些便宜物件。 一个小推车,车上挑着灯笼,便是一个摊位。 交五文钱管理费,便能正由地做生意了。 他们卖的东西应有尽有,比如针线,鞋底,小镜子,小玩具等…… 附近穷苦的人民,还有一些出门纯图玩乐散心的人,会常来此夜市摊上闲逛,碰到心宜的,总会买几件回去。 春丫找到李娇娘的时候,李娇娘正在一个老汉的摊位前,寻问一个小玩具的价格。 与其说是玩具,倒不如说是动物的模型。 动一个小发条,那堆木头装成的小玩具,竟能挪动几步,赵琮对那玩具十分的感兴趣。 春丫拉着李娇娘,“娇娘姐,别买了,医馆里来了个找事的人,说是找你的。” 李娇娘眯了下眼,“找我的?谁?” 春丫说道,“一个中男人,看着挺有钱的,穿着很好看很贵的袍子,还带着两个仆人。个子不太高,比骆诚哥矮大半头。” 这样子,像是李二老爷。 李娇娘又补充了几句,“是不是一只眼睛大一些,一只小一些?左眼比右眼要大一点点?” “对对对,娇娘姐,那人是谁呀?”春丫好奇问道。 李娇娘冷笑,“这世上,总跟我过不去的,除了李家的人,还能有谁?” “啊,娇娘姐,是你娘家人啊?”春丫惊讶了,“你都不跟他们来往了,怎么还找上门来呀?” 李娇娘住在金山村的时候,李二夫人带着人前来闹了一次,那回闹的动静很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李娇娘的娘家是有钱人家,只是父母早亡,家里的祖母和二叔二婶容不下她,将她赶出了家门,她才流落到金山村。 李娇娘冷冷一笑,“我要是有他们那么卑鄙,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了,可惜,我不如他们卑鄙,猜不透他们的想法。” 赵琮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依旧拿着那个木头模型,兴致勃勃的研究着。 李娇娘好笑,还是个孩子啊。 她从荷包里取了一把钱,递给那摆摊老汉,“我买两个。” 老汉接在手里数了数,“这位娘子啊,多了呢,二十文一个,你这儿有五十文了。” “十文算作包装费。”李娇娘拿起两个木头模型,又拿了张油纸打包着。 老汉笑着道,“油纸不值一文钱呢,这还是多了。” 李娇娘摆摆手,带着赵琮春丫离开了,天气这么冷,却还有人在冷风里摆摊,不是生活太艰苦,谁会出来受这罪? 老汉望向李娇娘离开的方向,连连感谢。 从河边走回医馆,不过是绕上半条街路程。 李娇娘他们没有走多远,就回来了。 一进门,李娇娘果然看到李二老爷,神气十足地坐在医馆里,朝骆诚数落着什么。 医馆里,还坐着几个看病抓药的人。 骆诚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春丫小声对李娇娘说道,“这个李二老爷好生卑鄙,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数落骆诚哥,是吃准了骆诚哥不敢拿他怎么着。不管怎么说,骆诚哥也是李家的姑爷啊,姑爷打了媳妇娘家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李娇娘也看出了骆诚的隐忍,若是其他人,骆诚早就挥拳头打上去了,哪里会忍着李二老爷的啰嗦呱噪? “原来是二叔呢,这又是什么事啊,为什么一直说骆诚哥?骆诚哥招你惹你了?你这没一点做长辈的样子呢。”李娇娘毫不客气地怼上了。 李二老爷气得脸色发青,“李娇娘,你爹娘死得早,你不知规矩,我不怪你,但你这夫婿,也是从小死了爹娘,难不成也是缺少管教的?” 提到死去的父母,骆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噌地站起身来,袖中拳头紧握,就要挥拳揍人。 赵琮却抢先了一步,一拳头揍向了李二老爷的脸,“不准骂我爹!不准骂我娘!你才没规矩,你才从小死了爹娘!” 第397章 厉害的儿子 揍一拳似乎不解赵琮的怒意,他又抬腿去踢。 李二老爷慌得连脸上的鼻血都顾不上擦了,拔腿就跑。 他的两个随从,赶紧去拦赵琮,但哪里拦得住? 赵琮年纪不大,个子还没有长高,但从小练过武,他左一脚,右一脚,将两人踢翻在地。 “叫你们欺负人,叫你们骂人,叫你们打人,我踢,我踢死你们!” 李二老爷的两个仆人,同样吓得屁|股尿流,连滚带跑爬走了。 李二老爷被狼狈赶出医馆。 医馆门口围观的人们,纷纷指着他们说着什么。 李二老爷气得脸色铁青,袖子一甩,指着医馆中的李娇娘冷笑道,“虽说,你从小父母早亡,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曾教导过你几年,你如今怎么毫不知礼数?见了二叔不行礼不问安就罢了,还叫一个傻子打二叔?你从小学的规矩呢?去了几天乡下,就全忘记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爹,近墨者黑,好像是骂人话,爹昨天说过的。”赵琮想到昨天骆诚对他讲的书本内容,说道。 骆诚点头,“琮儿说的没有错。琮儿,知道为什么爹娘不跟刚才那人来往吗?” 赵琮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近墨者黑呀。刚才那人是你娘的二叔,可是呢,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娘的二婶婶,在你娘生重病的时候,不仅不派人请大夫,还将你娘丢在荒林里,打算活埋,要不是爹路过那里救了你娘,你娘早就不在世上了。” “……” “跟这种冷情冷血丢弃生病侄女的人家走得近,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人,这便是近墨者黑的说法。如此一来,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全是坏人,大家你害我,我害你,岂不可怕如地域?” 赵琮“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爹娘想做好人,比如将琮儿捡回来,不想跟他们走得近不想跟他们学丢弃亲人,才要离得远,因为担心近墨者黑,是?” “聪明。”骆诚宠溺地刮刮赵琮的小鼻子。 这父子俩一对一答,向人们透出一个重要的事情,李娇娘曾被她二叔一家丢弃过,而且,差点丧命了。 “哦,我想起来了,上月初的时候,有个李二夫人也来骂李娘子,李娘子说,那位李二夫人曾派仆人将李娘子活埋过。这位是李家二叔,莫不是李二夫人的男人?夫妻俩差点害死侄女,如今还要上门反骂李娘子,这夫妻俩是彻彻底底的做到了近墨者黑呀。”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骂人的话,都差不多呢。” “何止啊,连不要脸,也是一样的呢!” 李二老爷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帮着李娇娘说话,气得他指着医馆的大门,冷笑着道,“李娇娘,你敢收一个傻子做儿子,坏了李家的名声,我绝不会罢休的!” 说完,他冷哼着甩袖离去。 “哦,走了走了。”赵琮高兴地拍手。 骆诚的神情,也微微一松。 只有李娇娘担忧着皱眉,赵琮是傻子的事情,绝不能再传了,对他将来的竟争太子之位,恐怕不利! 可他是个傻子的事情,藏也藏不住啊! 李娇娘虽然在努力医治赵琮,但这种失忆造成的失智,却并非一天两天能治好的。 他和那个王家大少夫人的失疯症不一样,那位是受了重伤加情伤,带着恨意半疯半傻故意在闹。 而赵琮的伤很轻,受刺激更大一些,是真正的失忆失智了。 这个治起来比较难,花费的时间较长。 可她等不起了。 给几个人抓了药后,骆诚关了帐本,说道,“二宝,春丫,打烊了。” “好呢,骆诚哥。” 今天被人闹了一闹,大家都累了,不如早早关门休息着。 骆诚和李娇娘坐在正堂说事情。 向二宝和春丫,去了厨房做晚饭。 赵琮捧着本书,坐在后院的门槛边,高一声低一声地念着。 “那李家人如此闹你,不警告下,不会老实,有一有二就会有三!”骆诚见李娇娘皱着眉头,安慰着她,“你说城中人靠拳头不能解决事情,我看未必。有的人,就是欠揍。” 李娇娘此时,烦心的并不是李家人的事情。 她说道,“骆诚哥,我并没有想这件事情,我想的是,琮儿一直这么糊涂下去,可怎么办?” 骆诚眯了下眼,“你担心他的名声?” 李娇娘点头,“时间长了,总是瞒不住的。我们又总不能将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这于他成长不利。” “……” “可是,只要他见了人,就还会有人认出他来,陆家人因为陆老太太压着没有说出来,陈家担心自己的将来,也不敢说。可其他人家呢?” 骆诚沉思起来,“这确实是个难题。” 李娇娘想了想,说道,“骆诚哥,我想到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骆诚看着她,说道,“想到就说,我们一起商议着来。” “短时间内变不了聪明人,那就装聪明人啊!”她就不信,赵琮装也装不会。 她留意过了,赵琮虽然失忆失智,但本质是个聪明人,一些事情,居然一教就会。 比如如何分捡药材,如何做药粉做药膏。 比如如何记下路线。 比如,察言观色。 她教他看人的眼色行事,教了几回,他就会看眼色了,知道哪是喜欢他的眼神,哪里假意讨好实则是在耍坏心的眼神,还有哪是厌恶的眼神,哪是凶狠的眼神。 他基本不会看错。 “装个聪明人?”骆诚佩服李娇娘的另类想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至少,在一些官员的面前,做做样子骗骗人。”李娇娘道,“李二老爷是官场上的人,他要是嚷出去,只会让更多官场上的人知道琮儿的事情,保不准有琮儿对手的人,有他的仇家,所以,先将他们这些人应付过去再说。” “好,教琮儿的事,由我来做。”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得你教啊,儿子跟爹学言行,才能学得好。” 两人商议好后,李娇娘马上喊来赵琮,“琮儿,到爹娘这里来。” 赵琮捧着书本,快快乐乐跑来,“爹,娘,你们找我?” “乖,坐下说话。”李娇娘指指对面的椅子。 “哦。”赵琮听话地坐下,眨着眼,呆呆萌萌看着李娇娘,又看看骆诚。 这表情,是个可爱的孩子,却不是个合格的皇子。 李娇娘找了枚铜镜,塞到赵琮的手里,“琮儿,拿着。” “做什么?”赵琮拿着镜子,反过来,倒过去的看着,这不是娘的镜子吗? “琮儿,你听我说,有人骂你傻子,你高兴吗?”李娇娘认真看着他。 赵琮马上瞪眼竖眉,冷哼着道,“不高兴,我不是傻子!虎子说了,什么都不懂才是傻子,可是我懂的很多,我才不傻!” 虎子是医馆对面酒馆里的小二,比赵琮大几岁,两人常常一起玩。 有些事情,比如拿小石子能准确打下树上一只小鸟,虎子就不会,赵琮却是信手拈来。 有人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要打虎子,赵琮一人能打倒三人,虎子一个都打不过。 虎子不会写信,识的字不超过一百个字,给家里的信,是虎子念一句,赵琮写一句寄回去的。 而且那字,比酒馆掌柜写得还要好,齐齐整整,跟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大小。 虎子夸赵琮懂得多,而虎子不是傻子,比虎子懂得多的人,就一定不是傻子,赵琮心里如是想着。 李娇娘握着他的手,“咱们的琮儿当然不是傻子,琮儿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有些心胸狭隘的人,比如那个李二老爷,就误认为你是傻子。为了不让人误会不让人这么骂你,娘想到一个好主意。让大家都敬着你,怕着你。” 第398章 刮目相看 赵琮也看得出来,大家都不怕他,跟娘一样善良的人会喜欢他,可大多的人,不是笑话他,就是骂他。 那些骂人的话,很难听,他又骂不过他们。 他很苦恼。 如果娘能教他一个法子,让大家都不再笑话他,怕着他,那就太好了。 赵琮期待地问,“娘,什么法子啊?” 李娇娘一指骆诚,问道,“琮儿,你觉得你爹爹的样子,怎样?厉害吗?帅吗?” 赵琮崇拜地看着骆诚,“厉害,但是娘,帅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男人中的一种好看。”李娇娘笑眯眯道。 “那他是好看的。”赵琮认真点头。 母子俩一人一句,夸得骆诚不好意思起来,“咳咳,娇娘,说重点。” “我们就是在说重点呀,你不是要亲自教琮儿的一言一行吗?我得告诉他,你的一言一行是怎样的。”李娇娘看一眼骆诚,又笑眯眯对赵琮道,“现在,你爹要亲自教你,他怎么说话,怎么微笑,怎么眨眼,你都要跟着学,好好拿着镜子,看着他的样子,在看看镜中的自己,找出不同的地方,加以改正。” 李娇娘说的,赵琮听得懂,“哦,我晓得了。”他见骆诚挑着眉,一副无语的表情地看着李娇娘,他也照着做了。 而且,学得还挺像的。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爹,你这是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娘?” 骆诚开始教他,“因为你娘说的话,我无以反驳,不知是该赞同,还是该反对,只好做这种表情了。” “哦,我明白了。”赵琮点头,想了想,他说道,“那天虎子问我,为什么酒馆掌柜的那么凶悍,可见了他媳妇老板娘,却怕得不敢大声说话。我是不是可以做个爹爹这样的表情?” 李娇娘拍拍他的肩头,“没错,答对了。” 赵琮被表扬,马上高兴起来。 骆诚端着脸色,“好,接着学。” 接下来,骆诚又教赵琮如何端着架子,作为一个天子的养子,没有威严,摆不正架子,不能震住人,这会惹事。 骆诚虽然出身农家,但骆老爹和骆父骆母并非骆诚真正的家人,他们给他的教育是,做人要不卑不亢。 即便是处于身份最低等时,与人交往时,也不能有奴性,他不是任何人的奴,他是他自己。 再加上他遗传了亲生父母的傲骨,如今端起架子来,竟是像模像样的高门子弟。 李娇娘都被惊住了。 赵琮的记忆被唤醒一些,竟也学得十分的像。 后院中,春丫和向二宝做好晚饭,两人一起来喊他们一家三口吃晚饭。 “娇娘姐,骆诚哥,吃晚饭了。”春丫解下围裙,笑着走进正堂,“把桌子摆开。” 赵琮转身过来,微微抬起眼帘,目光清冷看着她,“什么?” 春丫被这一眼神盯得吓了一大跳,“哎哟,吓死我了,死孩子,你吓着你姑了。” 赵琮轻咳一声,“哦,姑。”眼神又回复正常了。 春丫怔怔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啦?” 李娇娘叹着道,“春丫,他是失忆的孩子,不记得一些事情了,可是呢,有不少人认为他是傻子,取笑着他。我和骆诚哥在教他行为规范。尽量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春丫明白了,“对对对,这个法子好,娇娘姐,今天那李二老爷太坏了,他怎么能这么说琮儿?人家只是失忆了呀,哪里傻子了?我看他才像是傻子!” “对,他才是傻子。”赵琮冷笑。 这笑容阴沉中带着杀气,又将春丫吓了一跳,“哎哟,在我面前你不要用这种眼神啦,你小姑我快被你吓死了!吃饭吃饭。” 春丫拍拍心口,走向后院端菜去了。 吃了饭,骆诚又教着赵琮学,一直到二更天,他们才收工休息。 赵琮学得很快,有几个表情已经会十分准确的拿捏了。 初冬的夜晚,寒冷易入睡。 李娇娘洗浴后,早早钻进被窝里去了。 被窝里有几个热水袋子,将被子烘得暖暖的,李娇娘白天累着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上还有两个房间,赵琮和春丫的房间里,都熄了灯,楼下小屋里睡着二宝,也是一点响声也没有。 骆诚检查了前后院子门后,牵着马儿,带着灰毛卷球,悄悄离开了医馆。 “这么冷的晚上,你带老子去哪儿?”灰毛卷球抓着马背上的马鬃毛,一通抱怨。 骆诚看它一眼,“不许叫嚷!吵!” “老子就要吵死你!龇——” 骆诚来到李家二房租的宅子“乾园”。 他将灰毛卷球丢上院墙,“进去探探路,我要找到李二老爷的住处。” “龇——”虽然带着不满,但灰毛卷球还是怕着男主子,老实地进去寻路去了。 没多久,它又跳回到骆诚这里,得意地在马背上跳来跳去的。 “找到了?”骆诚点点它的小脑袋。 “老子天下第一聪明,当然找到了。”小家伙得意地吱唔着。 “走,进去会一会李二老爷!”骆诚翻身下马,将马儿停在乾园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借着绳索的攀附力道,他爬进了宅子里。 乾园,李二老爷的书房。 虽然二更天都过了,但李二老爷仍没有入睡。 他目前在操心着一件大事。 小女儿和穆大学士孙子联姻的问题。 虽然亲事已经订下来了,但是这个嫁妆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好。 本朝女子出嫁,若是没有嫁妆,在夫家的地位相当的低。 他将小女儿嫁入穆家,便是希望穆家对他的仕途多加帮助,要是小女儿在夫家没有地位,穆家便不会帮着他调职升迁。 那小女儿,这不是白嫁了么? 所以,他只好将婚事往后延期,原本订在今年年底的婚事,他推到了明年春末,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应该能帮小女儿筹集到三万贯的嫁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到明年五月都筹集不到这么多的嫁妆,他的升迁一事,不是又要往后延期了? 那怎么能行? 李二老爷烦闷地拍着额头。 “老爷,您还不睡么?”李二夫人,走进书房催着李二老爷。 李二老爷摆摆手,“睡不着,我再坐会儿。” 李二夫人没有立刻离开,她冷笑着道,“老太太也真是的,手里捏着大房的那么多钱财,却不给你。要是咱们有了那笔钱,老爷官场的打点,还有佩玉的嫁妆就不成问题了。” “行了行了,老太太的钱她要怎么打算,咱们是说不动的。”李二老爷虽然也嫉恨着自己老娘,但自己老娘自己能说,旁人说一句,他仍是不高兴的。 李二夫人冷冷说道,“我哪里敢问敢管?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不给子孙,难不成给小姑子?还是……带进棺材里去? 哼! 吝啬的老太婆! 李二夫人站起身来,“那我先去睡了,明早穆家小公子爷要来府上,我还要准备宴席。” 李二老爷挥了挥手,示意他明白了,她可以走了。 李二夫人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李二老爷坐在灯下,翻起了文书。 他的长随,站在外间的门口守着。 这时,门外面有脚步声忽然走了过来。 “谁啊?”长随往暗处看去,疑惑问道,身影陌生,是个男子。 只是,不等他看清人,那人忽然挥起拳头,将长随揍倒在地。 这咚的一声巨响,惊得书房后间的李二老爷忙问,“出什么事了?” 问了两声,没人应答。 李二老爷便放下笔和手里的书册,走到外间来。 “呀——,你你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看到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朝他走来,眼神森冷无情,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脚步连连往后退。 骆诚不爱讲话,更不爱跟李家人讲话。 他大步走上前,抓起李二老爷的衣领,挥拳头就揍,砰砰砰—— 0 第399章 暴揍 一连揍了三拳。 把李二老爷揍得惨叫连连。 “来人,来——” 话没有喊出来,被骆诚拿布堵回去了。 那是搭在门口一个架子下方的抹布,是打扫书房的嬷嬷,随手放在那儿的。 擦桌子,擦柜子,都是那块布。 抹布又脏又臭,李二老爷恶心得想吐,可是,却拿不下来,因为他的手被骆诚摁着了,还拿什么东西捆起来了。 骆诚见他老实了,又挥起了拳头,揍了他三拳。 “你今天骂了我养子六句傻子,我这六拳,是替他讨回公道的!再敢骂他,我便不绕你,我得翻倍揍!”他冷笑道。 李二老爷又气又吓,连连点头,表示不敢了。 “砰砰砰——”但骆诚依旧没有停手,又揍了李二老爷四拳头,“这是替我娘子李娇娘打你的!你们李家已经将她扫出家门了,也声明从此和她断绝关系,你们却不要脸的几次上门辱骂骚扰,是几个意思?你今天凶她四句,我便揍你四拳!再让我知道你骚扰她,拳头翻倍揍!” 一连几拳头,揍得李老爷想哭哭不出,想喊救命,也喊不出来,心里一阵叫苦。 “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听见了的话,就点下头!”骆诚指着他的鼻子,冷冷说道。 李二老爷心里纵使不情愿,也不敢不听从啊! 否则会被打死的。 他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量你也再不敢!”骆诚松开手,弹着自己的袖子,“还有,你要是敢报官,我会再上门来跟你说话的。” 骆诚理好了袍子,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李二老爷在地上哼了好几声,才从地上爬起来。 手被反捆着,没法拿掉塞进嘴里的破布,他只好走到长随那里,狠狠踢了长随一脚。 “死了吗?没死给我起来!”话说不出来,口里吱唔着。 昏过去的长随,被踢醒了。 发现李二老爷站在他跟前,而且一身的狼狈,头发乱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袍子上好几个大脚印,长随吓得连连问道,“老爷,您这是……阿呀,刚才有个人闯进来了,老爷这样子,是不是他打的?” 李二老爷唔唔着,“唔唔唔——” 长随眨着眼,“老爷,您说话呀?” 李二老爷,“……”这是瞎了吗?没见着他的嘴里还塞着破布吗? 长随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取下李二老爷嘴里的破布,“老爷,要不要报官啊?” 李二老爷的嘴巴得到自由,呸呸呸呸吐了好几口口水,这才恨恨着说道,“快去报官!抓那个擅闯私宅的骆诚,就是诚信医馆的骆诚,李娇娘嫁的那个乡下汉子!我要让他好看!一个泥腿子敢打本朝命官,我要他好看!” “啊,是他打的?”长随眨眨眼,“哦,好好好。” 这骆诚太嚣张了,居然敢打李二老爷? 那人的胆子真肥啊! 李二老爷如今在越州城当差,官职是六品。 从处州的六品调到越州的六品,算是平调。 但越州城富庶,又离着如今的都城临安更近些,李二老爷觉得自己并不是平调,而是微微的升迁。 他到了越州城后,将家小也一并接了来。 一是,有家人陪着,他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二呢,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联姻上高门世家,助他的仕途更往上一层楼。 大儿子早几年前就已成婚,大女儿也早嫁了。 二女儿三女儿去年被他安排着,嫁入处州了,家世跟他家现在差不多,对他的仕途起不了太多的帮助。 只有小女儿,品貌高于另外的几个女儿,他便花足了心思,不惜舍弃大房的女儿,让小女儿和临安大学士府上联姻。 这门亲事订下后,整个越州城的官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所以,李二老爷才敢趾高气扬地连夜嚷着要去报官。 知府衙门前的喊冤鼓,半夜三更被捶得震天响。 值夜差的衙役,不耐烦地从热烘烘的屋子里走出来,打着哈欠问着锤鼓之人。 “什么事啊?” “官差老爷,我们家老爷被人打了,劳烦您进去通报下。” 衙役冷笑,“你们家老爷,谁啊??” “李都水使者(地方管水利的)李函,便是我们老爷。”长随拱手回道。 一说是李都水使者,衙役脸上马上多了笑容,“哦,你等着啊,我这就去禀报知府老爷。” 都水使者只是六品,比五品的知府品阶要低。 但李都水使者李函的小女儿,如今和临安城穆大学士的孙子订亲了。 整个越州知府衙门的人,没人敢小瞧李二老爷了,小小的衙役,更是不敢怠慢李府的仆人,飞快跑进去传话去了。 按着朝中律法,有冤情就得升堂,即便是大半夜。 他们也不怕报假案,谁敢报假案,二十板子侍候着。 所以,也没有敢胡乱报案。 衙役跑进衙门的内堂,消息一层层递进内堂越州知府的卧房。 知府被吵醒,心中正不耐烦,听说是李二老爷报官,只得忍着火气起了床。 升了堂,传进李府的仆人,越州知府马上问道,“你说有人打了李大人?是何人?本府马上派人前去捉来重罚。” 李府的仆人便说道,“是城中诚信医馆的骆诚,他是楚国公府陆家的远亲。” 越州知府眯了下眼,“他是不是有个养子,十三岁的年纪?” 李府仆人回道,“正是,还是个傻子,那骆诚便是因为傻子打了我们家老爷。我们老爷白天去诚信医馆被傻子打了,晚上又被骆诚打,我们老爷委屈啊,求大人申冤!” 越州知府心中冷笑,被打了?你们老爷找死活该,那傻子是官家养子! 敢骂皇子是傻子?没杀你们头算是轻的,居然还敢来告状? 官家有两位养子,一位喜欢抛头露面,还有一位却是深居简出,极少有人知道他的长相。 他有幸认得那位养子的哥哥赵圭,去年除夕,按着惯例他受邀去临安皇宫赴百官宴,巧遇赵圭和赵琮站在一处说话。 他清清楚楚听到赵琮喊赵圭哥,而赵圭喊赵琮为普安郡王! 普安郡王,那是赵琮的封号! 前不久,他参加陆家小女的订亲宴时,又遇到了赵琮,虽然神情不一样,但看那年纪相貌个子还有声音,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 前个多月前,他又听说了一个秘密消息,官家那位极少抛投露面的养子,已经失踪多日了! 结合两个消息一对比,他敢大胆猜测,陆家远亲诚信医馆骆诚收养的养子琮儿,绝对是官家走失的养子赵琮! 朝中局势明里暗里藏着争斗,那位养子是真正的走失,还是自己装傻躲着算计,没人知道真相。 他不想卷入两位皇子的争斗之中,所以才没有宣扬这个消息,静观其变。 不上报赵琮行踪消息,也不识破上门讨好,才是上上策! 但李家上门喊冤,他又不能直接说不管了,这会让人引起怀疑。 越州知府眸光一转,想到一个主意,便厉声问道,“你们李大夫去诚信医馆做什么?” 他听说,那诚信医馆的两口子,为人和善,断不会无故打了李函,只怕别有隐情,只要李函有一丝丝的不对地方,他就不管这个案子! 不过是被打了,又不是被打死了! 李家仆人马上说道,“那骆诚的媳妇李娘子,是我们老爷的侄女,我们老爷是去看望他们两口子的,谁知……,谁知两口子纵容那傻子打了老爷,就在刚才,骆诚还打上门了,大人,私闯民宅暴打朝中命官,这可是死罪啊!” “哦,李大人还有个侄女?这事倒没有听说过,李大人上门认亲的时候,可有送礼?”越州知府捏着胡子尖问道。 李家仆人一怔,“倒没有。” “礼物都不带的上门认亲?对方怎知你们是去认亲的?”越州知府冷喝。 第400章 告了个寂寞 李家仆人听得一头雾水,知府大人怎么反而说起他们家老爷来了? 明明他们家老爷才是受害者啊! “不是,这个……”李家仆人急了,忙着解释,但话被打断。 “一定是误会了吵起架来发生了冲突,李大人怎能怨诚信医馆的人?分明是李大人行事太鲁莽冲撞了对方,对方想上门问个清楚,李大人又误会骆诚去闹事,派了家丁抓他,才再次发生冲突,对不对?”越州知府又冷冷说道。 李家仆人,“……” 越州知府冷哼一声,“李大人口口声声说,和诚信医馆的两口子是一家人,却派了仆人上衙门里告状,这还像是一家人吗?本府为官多年,这是头一次看见,为了区区的礼节和争吵,就来告家人的案子。李大人的心胸,是不是太狭隘了些?” 李家仆人要哭了,“大人,不是这样的……” “好了,既然是一家人,何必因为一点小事告来告去的?这城中百姓,要是都像你们李家人这样,一点点误会争吵就要来本府这里告个输赢,那本府还要不要办公了?真正的大事还要不要处理了?这时候恰逢旱季,各湖泊江河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下降,李大人有没有借此机会巡查河段查看有隐患的河堤?嗯?” 仆人,“……” “啪——”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越州知府怒道,“鸡毛蒜皮的家事,也值得拿到公堂上来说?还不快退出去!” 说完,越州知府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走了。 “威武——”两旁衙役的威武声响起,开始轰人了。 衙役班头走来,不阴不阳说道,“我说,你还不快走?要是别的什么人半夜三更报假案惊扰了知府大人,早就被打得屁|股开花了,你一板子没有被打,算你运气好,还站着不走?等着知府大人回过神来,再补你二十板子?” 一句话,将愣神的李家仆人吓得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哼!”班头朝左右挥挥手,“退了退了,都回去接着睡。” “走了走了。” “睡觉去,困死了。” 大家骂着李家仆人,三三两两退下了。 李家仆人走出知府衙门的审案正堂,抹了把汗,骑马又回了李家。 李二老爷已经派人喊来李二夫人,洗了脸,沐了浴,换了衫子,脸上青紫的一块,也擦了药,正拢着袖子,脚踩着火盆等着长随回来回复消息。 这时,外头有仆人说道,“二老爷,李祥回来了。” 李二夫人走到书房门口去看,咦了一声,“怎么只有李祥一人回来了,官差衙役呢?” “没准真接去了医馆?”李二老爷道。 长随李祥哭丧着脸,走进了书房,“老爷,夫人!” 李二老爷问道,“衙差呢?” “没有衙差,我一人回来了。”李祥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快说清楚!”李二老爷眯着眼,大声问道。 “知府大人说,老爷跟骆诚两口子争吵是家事。知府大人说,家事不得拿到衙门去说,还说,要是家家都将家事闹到他衙门里,他就不必办公事了,还说……” “还说什么?一口气说完!”李二老爷气得脸都黑了,心中想着,知府大人为什么不管这案子了?打人也不管了? 真是岂有此理! 李祥苦着脸,接着说道,“知府大人说,说……说老爷真要是闲的,不如管管河堤河道的事,说现在是旱季,各湖泊江河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下降,正好查看河堤是否有险情,预备来年蓄水,家里人争吵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拿到衙门去说了。” 李二夫人看向李二老爷,“老爷,知府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二老爷也在想啊,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知府大人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不敢得罪骆诚?”李二夫人想了想,说道。 李二老爷冷笑,“不可能,如今的陆家,也就陆老太太还挂着个楚国公夫人的封号,光拿点俸禄,没有封地,根本没人怕她。其他人,能有什么地位?陆夫人也不过是个淑人。” “……” “陆家大儿和二儿的官职比我还低,陆家三儿更是连功名都没有,虽说结亲的是王家姑娘,但只是订亲,还没有成婚呢!知府大人和陆家走得也不近,和王府也走得不近,怎会帮着骆诚?不可能不可能。” 李二夫人想不通,“那又是怎么回事?” 李二老爷不服气地道,“哼,我管他是怎么回事,知府大人不管,我自己来管,这笔帐且记着!下回遇到那骆诚,我非得送他进牢里吃牢饭不可,哼!” 李二夫人却不想惹事了,拍了下他的肩头,“行了,这眼见到年底了,你就安生点,别跟个愣头年轻人一样上门跟人打架。” “……” “要整骆诚,就想个好办法整!别闹得再吃暗亏被人打!” 李二老爷不服气,“哼,下回?下回我定要姓骆的好看!” …… 骆诚离开李家,顶着朦朦月色回了医馆。 他开了侧门的锁,将马儿停好,抱着灰毛卷球放进正屋一个角落的窝里,洗了手,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才进卧房,就听床上的李娇娘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又去哪儿了?”还打了了个哈欠。 骆诚揉揉额头,“到外面走了走,看了下夜市。”他走到床边,将李娇娘按回被子里,“你怎么醒了?” 这个小女人,真是鬼精。 他走路的声音,明明很轻了。 李娇娘打着哈欠,没好气道,“冷醒的!我睡着睡着,发现越睡越冷,摸摸床另一侧,没人!我这才彻底醒了,这时候,你回来了。你说你,大晚上的怪冷的,你跑出去逛什么夜市啊?” 她一阵无语。 “白天的时候,我听人说,晚上双柳桥那里有摆摊卖桂花糖的,我去看了看。”骆诚道。 “桂花糖啊?味道一定不错,买了多少?买少了又没我的份了,俩儿子就分光了。”特别是那只灰毛,要是只买小半斤的话,基本没别人什么事。 “呃……,我去晚了,人家收摊了。” 李娇娘,“……”她掐了下骆诚的腰,“没买到你还说?馋虫被你勾起了,你却说没有买到?”还不如不说!她吐了口气,“睡了睡了。你睡另一头,给我暖暖脚。”别想睡一头骚扰她! 半夜跑出去,很久才回,是一大错处。 没买到桂花糖,是第二大错处。 骆诚自觉地滚到床的另一头睡去了。 李娇娘马上将脚伸进他的怀里,“给暖暖。” 骆诚挑眉,“不怕我挠脚心?” 李娇娘冷笑,“你敢!看我不把你踹下床去!”总喜欢半夜三更跑出去,还不跟人打招呼。 骆诚失笑,“不敢不敢。” “好困,睡睡睡。”李娇娘惬意地打着哈欠。 脚一暖和,整个被子里都暖了。 “嗯,三更天了,睡。”骆诚抱着她的脚,不闹她。 李娇娘迷迷糊糊说道,“还是北方的冬天好啊,家里有炕,南方的冬天就惨了,只能靠暖水袋。”她轻轻踢了踢骆诚,“你这个大暖水袋不在,我就睡不着。” 骆诚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微闭着眼沉思,炕? 炕是什么? 他想问李娇娘,但李娇娘已经睡着了,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 第二天一早,李娇娘醒来时,骆诚已经不在卧房里。 后院中传来他和春丫向二宝的说话声。 李娇娘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 窗外明亮一片,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天气不错呢。 只是,风刮得大了些,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 李娇娘缩了下脖子,忍着寒冷起了床。 她前世是北方人,虽然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但家家户户的屋里并不冷。 城里有暖气,乡下有火炕。 进屋就得脱大衣。 可穿越来后,她居然成了南方人! 早就听说南方人过冬天,靠的是一身硬气,就一个字,扛! 李娇娘搓搓手,扛! …… 楼下,骆诚问着二宝和春丫,“你们听说过炕没有?”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摇摇头,“没有。 向二宝又问,“骆诚哥,那是什么?” 骆诚皱了下眉头,“你们娇娘姐说,北方人的家里有炕,不冷,你们都没听说过?” 春丫摇摇头,“骆诚哥,我们是南方人啊,我到最北边的地方,就是越州这里。” 向二宝说道,“我也是。” 骆诚心说,他也是,到过的最北边的地方,只是越州城。 看来,他得问个北方人,这个炕是什么了。 第401章 骆诚做火炕 李娇娘穿好衣,来到楼下。 医馆的门还有开,天冷,一大早来的人不多,他们索性开门迟。 赵琮穿着新做貂毛大氅,拢着袖子,坐在正堂里念书,灰毛卷球缩在他的大氅下摆下取暖。 李娇娘来到厨房找水杯洗漱。 收拾好,骆诚走来问道,“娇娘,什么是炕?” 李娇娘眨着眼,“炕?”回过神来一想,这儿是南方,哪里有炕?难怪他会问了,“哦,就是一种……砖土混做的床,一头连着灶,冬着在灶里生火,火将砖土床也烘热了,睡觉不冷,这便叫炕。这在北方人的家里,几乎都有。” 骆诚想着李娇娘的话,在脑海中想着,这个“炕”的样子。 “骆诚哥,你问这个做什么?”李娇娘见他凝眸沉思,好奇问道。 “听起来,这个‘炕’很不错的样子。”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了,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没有暖烘烘的炕,晚上怎么熬过去?北方的冬天啊,往天上洒去一杯水,能瞬间成冰。” 向二宝和春丫听了,惊讶得睁大双眼,“有这么冷么?” 李娇娘点头,“当然呀,在东北……哦不,在金国的上京往北那一带,便是那样的天气。” 提到金国,大家都不说话了。 他们没有去过金国,也没有遇到金人,但听说了。 二十年前,金兵南下,掳走了不少皇室族中人和朝中臣子们,几千人,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有一些是被人活活折磨而死,但大多是生生冻死了。 骆诚袖中手指握了握,走进正堂去了,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副走到李娇娘的面前来,“是这样吗?” 李娇娘接到手里来看,心中那股子沉闷一扫而光,她扑哧一声笑了,“你这画的是什么?着火的床?” 骆诚窘着脸,“按着你说的,能生火的床。” 李娇娘笑着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是……,得改进一下,不然的话,屋里全是烟,会四毒的。” 骆诚神色一变,“生火后的烟气有毒?” “没错。”李娇娘道,她给骆诚解释起了什么是一氧化碳,“燃烧后产生的烟气,封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人要是吸多了,就会中毒,轻者昏迷不醒,口吐白沫,重者,直接醒不过来了。” 骆诚紧张起来,马上要回李娇娘的图纸查看起来,“我改改。” 李娇娘笑着道,“我来画。” 她拿着图纸,走进了正堂,在图纸的背面,画起了现代那世农户家流行的大火炕。 骆诚在旁边看着,佩服地点头说道,“这个好,在这里造一个烟囱,屋里就没有烟气了。” 李娇娘将图纸递给骆诚,拍着手道,“骆诚哥,你问火炕做什么?咱们这儿是南方,没人做这个火炕。” 骆诚将图纸塞进怀里放好,微微一笑,“我听人说起这个炕,好奇它的样子而已。” “孩子气。”李娇娘好笑。 …… 今天的早饭是骆诚亲自做的,他没让向二宝和春丫做。 两人做的早饭,看着是那么回事,但吃起来,味道并不怎么样。 骆诚还能勉强吞下。 赵琮直皱眉头,见他吃,赵琮也乖乖地忍着,吃了。 李娇娘笑微微地吃几口,就不吃了。 她不说,但骆诚明白,这饭菜不合她的口味。 除非医馆里特别忙,一般时候,都是骆诚亲自做饭。 今天天气特别的冷,骆诚熬了热乎乎的鸡丝肉粥,另外,还有煎了鸡蛋灌饼。 这个鸡蛋灌饼做法,还是李娇娘教他的,但他做了几次后,娴熟程度超过了李娇娘。 李娇娘从此,再不爱做这道吃的了。 赵琮捧着粥碗,两眼放亮地吃着。 骆诚盯着他,“嗯?”尾音拉拉长长的,显得十分不满的样子。 赵琮马上一改形象,坐得端正着,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眼神冷傲。 李娇娘心里直叹息,越是难为赵琮了。 大家吃罢早饭,骆诚才去开了医馆门。 辰时过半了,大家开始分工忙活起来。 春丫和向二宝守医馆,李娇娘带着赵琮出门看诊,骆诚今天却没有去收药材,而是去了城西北方向的石料市场。 越州城在南方,城中的木料和石料都不多,城中人盖房子所需的木料石料,不是从城外运来,便是从城中的铺子里购买。 骆诚选择从城中铺子里购买。 因为出一趟城,来回的时间比较多,有那浪费的时间,墙都砌了一堵了。 到了石料市场,骆诚在几个铺子间,挑起了石料砖块。 价钱他不挑,他挑的是材质。 有一家铺子里的石料打磨得最光滑,骆诚挑了这家铺子买。 他拿出图纸,和店家商议起了所需的石料砖料的数量。 店家去过北方,看着这图纸惊讶道,“这不是北方人的炕么?” 骆诚点头道,“没错,正是炕,店家见过?” 店家叹了口气,“不瞒这位大官人,我正是北方人啊,北边的房子,田地没了,我一家老小,只好逃来南方生活。” 又是北方的战乱…… 骆诚也无可会奈何。 他说道,“店家,你到我家去,打造一个如图纸上的火坑,价钱好说。” 店家回道,“这位大官人放心,在下最拿手的本事,便是做炕了。” 两人商议好,材料选好,骆诚就带着这个店家和店家的小伙计,来到骆诚的医馆。 向二宝惊讶问道,“骆诚哥,你这是做什么?”他往门外看去,骆诚怎么拉来了一马车的砖头石块,这是做什么? 骆诚见他杵着站着,不满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向二宝飞快跑上前,帮着搬起来。 骆诚想到一件事情,“一会儿你们娇娘姐回来。记得拦着她。” 第402章 逛街,巧遇 李娇娘带着春丫和赵琮,在街上逛了两个来时辰,一直到下午过半时分,他们才返回往回走。 这半天的时间,他们走走玩玩,几乎走了大半个越州城。 吃的,用的,玩的,三人手里都拎满了。 李娇娘带着春丫去了家成衣店,春丫给自己和向二宝,各做了两身冬衣,预备着过年穿。 “这么多吃的用的,足够半月不用出门了?”李娇娘打量着三人的手里,笑着道。 她的手里,拎着几盒点心,还有一只烧鸡,还有牛肉干。 烧鸡晚上就可以吃,牛肉是熏干过的,可以放着慢慢吃。 赵琮的手里,提的都是他爱吃的干果,有炒杏仁,炒松子,炒南瓜子,炒西瓜子,干枣。 这时期没有葵花子,葵花子要到明朝出现。 每样炒货,李娇娘都买了两斤。 届时闲着时,大家围着炉子吃着干果,喝着小酒,聊着家常,不要太惬意。 “娘,那里卖什么呢?好多人。”赵琮指着前方一处地方,大声说道。 “嗯?”李娇娘偏头看向赵琮,沉着声音,“琮儿,大众场合,不得大呼小叫,注意形象。” 赵琮看她一眼,马上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了,装成斯文规矩的样子。 李娇娘叹了口气,真累呀,要时刻管着一个失忆孩子的言行。 春丫会心一笑,明白这母子俩的难处。 她笑着道,“你们在这儿站着,我挤过去瞧瞧。” 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拍拍衣袖往前方人群里挤了过去。 赵琮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微笑。 “你呀你——”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 必竟是孩子呢,要他装着端着架子,实在难为他了。 李娇娘担心大家挤着赵琮,和他们手里的一堆吃的,她对越琮道,“琮儿,我们去那边坐着等春丫小姑,那里人少。” 赵琮点头,“好。” 两人抱着拎着买来的物品,走到一处墙角休息着,等着路对面的春丫。 这时,有主仆二人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主子一身华服,十分的刺眼。 跟在身侧的侍女朝天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五妹妹么?五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年轻女子,笑微微看着李娇娘。 她穿一身浅粉色的罗裙,外罩白狐狸毛的大氅,衣着看起来很清丽,但手腕上和发髻上,有太多的金饰品,生生添了几分庸俗。 这是李家四姑娘李佩玉。 几个月前,她跟着李二夫人,去过金山村李娇娘和骆诚家里闹过事。 曾经嘲讽过李娇娘嫁得穷酸。 赵琮看出李佩玉的眼神不友好,马上冷眉横目一脸煞气瞪着她。 “原来是你啊,有事?”李娇娘看一眼不远处走来的年轻男子,轻轻一笑。 那人的目光,正朝李佩玉望来。 “没什么事,只是,心疼妹妹而已,这么冷的天,你却坐在冷风里。”她拢了拢毛茸茸的袖拢,嘲讽一笑。 心疼? 是看她活得滋润还没死,心中生着气?李娇娘冷笑。 “不劳姐姐关心,我很好。也请姐姐跟李家人说一声,我会比你们都要晚死。”她扬唇轻笑。 “你……”李佩玉气得想扬手打李娇娘,居然拐着弯的骂她早死?岂有此理! 但想到这是在大街上,打人有失她的身份,要打,也得引着李娇娘打她!她要毁了李娇娘的名声。 “你是谁?敢如此说我娘?”赵琮厌恶着李佩玉的傲慢,忍不住冷声开口。 李佩玉眯了下眼,“你……你娘?”她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我妹妹收养的傻子儿子啊?哈哈哈,真是要笑死我了!我说李娇娘,你才几岁呀,居然收一个这么大的少年做儿子?还是个傻子?也不怕丢李家的脸?” 她心里乐着,李娇娘,快打我呀,快打我呀,我今天要你丢丢脸。 李娇娘不上她的当,似笑非笑道,“我儿子再傻,也知规矩礼仪,不像你,身为高门嫡女却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像个泼妇一样!” “李娇娘!”李佩玉咬着牙,冷笑道,“怎么?我说错了?他不是傻子是什么?昨天打我爹,打我家仆人!不尊长辈,老幼不分,才小你几岁?却喊你娘?他不傻,谁傻?” 又提傻子! 赵琮的脸色马上阴沉一片,握紧了拳头就要揍李佩玉。 他忍不住了! “琮儿!”李娇娘飞快拉着他的袖子,用眼神制止他的行动,并小声提醒他,“吸气。” 有人往这边走来了,赵琮不能失了形象动怒,那会丢命! 得到提醒的赵琮,果真乖乖地吸了口气,心中的那股子怒火,也散了些。 他冷着脸看着李佩玉,忍着发作。 “佩玉,你在跟谁说话?”那人走到他们近前来,温声问道。 “穆哥哥,我在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那个人,有个傻子儿子。”李佩玉转身,朝穆宣浅浅一礼,微笑道,“穆哥哥,你还没有见过傻子?便是这位。” 说着,她指了指赵琮。 赵琮的目光,从李佩玉的脸上,移到了穆宣的脸上。 穆宣没注意到赵琮,他在看李娇娘,眸光惊讶,“是……你?” “好巧啊,世界太小了,咱们又见面了。”李娇娘弹弹袖子,笑了笑,“对了,我记得,你在云和县金竹乡时,说要纳一个妾,那妾纳了没有哇?” 李佩玉的脸色,旋即大变,妾? 她这个正妻还没有过门,穆宣就要纳妾? 穆宣正要说话,目光又瞥见一个人,惊得他更加愣了愣,这是……这是赵琮? 第403章 震慑 赵琮看他一眼,伸手指着李佩玉,冷笑问道,“那她呢,一口一句傻子,莫非是你的授意?” 穆宣惊得全身发凉,怒目望向李佩玉。 这个该死的蠢货,她骂人逞了一时的口快,却将他拉下了水! 万一将来赵琮是太子,他们穆家怕是得玩完! “还不跪下!”穆宣怒道。 李佩玉不认识赵琮,更不知普安郡王是什么意思,但见未婚夫穆宣发怒了,吓得她赶紧跪倒在地,向赵琮赔着不是,“小女……小女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公子爷见谅。” “给我娘道歉,马上!”赵琮冷冷说道。 李佩玉纵使心中有着不情愿,但怕穆宣休了她,更怕赵琮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只好朝李娇娘道歉,“对不起,五妹妹。” 李娇娘看着手指,笑了笑,“别叫我五妹妹,你们李家,已经将我活埋了,坐在你面前的,是死了又活的,另一个李娇娘,她跟你们李家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懂?” 李佩玉咬了咬牙,“是,对不起,李娇娘。” 春丫这时回来了,手里拎着两袋子吃的。 “怎么回事,这是?”她看到李佩玉,发现是见过的人,冷笑着道,“是你呀?哼,你也有今天啦!跪跪!我是不会同情的!” 李娇娘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子,笑着问,“买了什么?” 春丫笑着道,“是现做的桂花米糖。好多人买呢,我力气大,挤到前面买了两包,好多人一包也没有买到。” 春丫得意说道。 李娇娘看也不看穆宣和李佩玉,朝赵琮点点头,“走,咱们回家吃酒吃肉去,那些不相干的人,就不要理会了,免得影响胃口!” 穆宣!居然跟前世那个骗她钱,气死她奶奶的渣男有着一样的名字! 她一秒钟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名字! 赵琮更是不屑看这二人,也不叫李佩玉起身,帮着拿着东西,跟着李娇娘和春丫离开了这里。 不管是看人的神情,还是走路的姿势,没有一个地方像傻子。 赵琮几人离开后,穆宣这才敢直起身来。 他冷冷看一眼李佩玉,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李佩玉跪得久了,膝盖疼。 她扶着侍女的手,费力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飞快去追穆宣,“穆哥哥,你等等我。” 穆宣停了脚步,但没有回头,“李佩玉,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去庆园赏菊了,你自己去。” 说完,又继续往前走去。 李佩玉不甘心,追上去拉着他的袖子,委屈着道,“穆哥哥,刚才李娇娘说,你想纳一个妾,是不是真的?” 穆宣压着心里的火气,“李佩玉,我们还没有成婚?你居然就开始管着我了?” 表情不似往日温和。 李佩玉怔怔看着他,又气又委屈,“你……你朝我发火?我不过是问一句而已。” 穆宣不耐烦,“行了,我有事呢,我走了。” 袖子一甩,走了。 他的小厮看了一眼李佩玉,快步跟着离开了。 李佩玉咬着唇,站在原地气得眼角泛红。 “四姑娘,咱们还要不要去庆园?”侍女小心问道。 “去,来都来了,怎么不去?明天要画百菊图,不先看一看,怎么画得出来?”李佩玉咬牙恨恨说道。 她约了城中的高门女子们斗画,比赛的内容是菊花图。 以谁画的菊花的姿态多为赢。 她一次都没有在城中高门嫡女的玩乐中夺得头筹,这一次,她一要赢! 庆园就在附近,是前朝一个大官的宅子,经过若干年,那宅子已荒废了,无人居住。 倒是花园里的花儿,还生机勃勃的生长着。 常有人前往赏花。 …… 李娇娘赵琮春丫,又继续往回走。 春丫忍不住说道,“娇娘姐,你说李家人是什么想法啊,怎么老是找你的麻烦?你都不和他们来往了,他们居然仍不放过你。” “他们呀,见我是不死的小强,气的呗。”李娇娘冷笑,“我偏要活得有滋有润,气死他们!” 赵琮皱着眉头,“娘,我下回见了他们,叫他们再跪!” 李娇娘按着他的肩头,“不不不,下回见机行事,不能贸然忽然说跪,不然的话,就露馅了。” 赵琮不太明白李娇娘说的话。 不过李娇娘说什么,他一向听话,便“哦”了一声。 春丫朝赵琮竖起大拇指,笑着道,“小琮儿,好样的哦,刚才你好厉害,把我都吓着了,我还以为,来的是跟你长得像的人呢!” 李娇娘也表扬他,“刚才的表现非常不错,将那几人蒙混过去了。” 赵琮很高兴,“真的吗?” “当然啊,没见他们怕着你吗?”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被两人一夸,赵琮高兴了,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将春丫乐得直笑。 …… 回到医馆,李娇娘看到,骆诚正站在医馆的门口,跟几个工匠打扮的人告别。 “辛苦了,有问题我再去问你们。” “好说好说。”两人朝骆诚挥挥手,坐着骡子车离开了。 李娇娘走上前,“骆诚哥,他们是做什么的?” “哦,楼上有个地方请人来改了一改。”骆诚笑着道,见她手里拎着吃的,又笑道,“又有口服了?” “我们买了好多呢,骆诚哥。”春丫眨眨眼,进屋去了。 “爹,我这儿也有。”赵琮展示着买的干果。 “好好,进屋说话,外头冷。”骆诚接过他们手里拎的东西。 向二宝在后院扫地,听到大家说买了吃的回家,赶紧丢下扫把跑向正堂,笑嘻嘻道,“买了什么?买了什么?” “就知道吃吃吃。”春丫好笑地点点他的额头。 “长了嘴可不就是吃么?”向二宝笑道。 赵琮心情好,将一袋袋吃的全打开,“二宝叔,好多样呢。” “十五个样吃的,真佩服你们能买。”向二宝乐得直搓手。 骆诚拉着李娇娘往楼上走,“娇娘,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李娇娘不禁好笑,“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进了房间就看到了。”骆诚神秘一笑。 李娇娘好笑地瞪他一眼。 骆诚推开卧房门,看她一眼,微微笑道,“进来。” “搞什么古怪呢?”李娇娘好笑,一迈进门槛,她惊得呆住。 房间大变样了! “怎么样?是不是你说的那种?”骆诚牵着她的手,往卧房里间走去。 李娇娘不敢置信看着他,“一早还不是这样呢,这么快就改造好了?” “三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骆诚微微一笑。 “厉害!”李娇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她只不过是出门逛了个街,回来后,骆诚就将卧房里冷冰冰的木板床,换成了土炕! 大约听她说了屋里排烟系统不做好,会烟中毒的事,骆诚在墙上凿了个孔,做了个排烟管。 “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骆诚带着李娇娘,走到炕前。 李娇娘笑着道,“真是难为你,这种火炕,一搬是建造在一楼,如今在二楼,得天天掏灰担木炭,辛苦着呢。” “晚上睡觉暖和就行,那么点辛苦叫什么辛苦?”骆诚不以为然。 李娇娘抿唇一笑,“是,你力气大,有劲使。”她查看了一番,说道,“没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挺好的。” 骆诚说道,“我去买砖石的时候,遇到的掌柜是北方人,我给图纸他看,他马上说做火炕多年了,能信手拈来,我还以为他说大话呢,没想到,还真的会做,他只带了个徒弟,不到三个时辰就做好了。” “难怪呢,我说怎么做得这么好?”李娇娘笑道。 骆诚道,“那我将被子铺起来。” “这炕还不能马上用。”李娇娘拉住他,笑着道,“先晾几天。” 骆诚讶然,“为什么?” 李娇娘笑道,“炕和灶一样,刚砌好的还是湿的。马上用来生火,会裂开的,完全干燥后使用,能用几十年。” 骆诚恍然,没一会儿,他又皱眉道,“那晚上还得睡床了,又得冷着脸。” “你给我暖脚呀,我就不冷了。”李娇娘把手伸进他的大袖子里,笑眯眯道。 话说骆诚的身上跟火炭一样,靠着睡真暖和。 可骆诚受不了她挨得太近,眉头皱得更死,“嗯,给你暖脚。” 炕一时之间还不能睡,李娇娘和骆诚,又在卧房里支起了床架。 卧房比较宽敞,再支一张床架,也没有太拥挤。 床摆好,李娇娘又重新铺了床。 第404章 柚子茶 今天的晚饭就丰盛了,不仅有新鲜的蔬菜,有炖鱼汤,还有买的烧鸡。 李娇娘拿出买的烧鸡,骆诚切成块状,摆在白瓷盘子里。 红得油亮的脆皮,衬着白色盘子,十分的诱|人。 向二宝见菜多,高兴地去买了酒。 天冷,喝温酒暖胃,春丫兴冲冲找来小炉子,将酒坛放在炉上装了热水的铜锅里温着。 李娇娘看到竹叶青的酒坛子,双眼放亮,指着自己的酒碗,“二宝,快倒酒倒酒。” 竹叶青是越州城有名的黄酒,其名气在几百年后仍然响亮。 骆诚黑着脸,提着茶壶倒了碗茶水给李娇娘,“喝茶。” 李娇娘沉着脸色,怒道,“我要喝酒,为什么倒茶水给我?” 今天将穆宣和李佩玉罚了,她难得高兴一回。 “忘记了上回撒酒疯?”骆诚凉凉说道。 醉酒的女人抱着他又咬又啃,又不能把她办了,看着生气。 李娇娘眨着眼,“有吗?” 骆诚冷哼,“当然有,什么记性?” 赵琮吸着鼻子,“好香,我也要喝。”他将碗捧起来,递向向二宝。 骆诚敲敲桌子,“给他满上。” 李娇娘却按着酒碗,“他是孩子,不能喝酒。” 向二宝道,“娇娘姐,他不小了,十三岁了。” “十三岁也是孩子,他还在念书呢,喝酒伤脑子。”李娇娘说什么也不让赵琮喝。 可越是这样,赵琮越是好奇酒的味道。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小狗狗看着桌上的骨头。 他拉着李娇娘的袖子,祈求着道,“就喝一小口。” “不行。” “舔一下?”赵琮放低要求。 李娇娘要被气笑了,“过年的时候,我就让你喝,现在,不行。” 除夕之前,就是他回宫的日子了。 回了宫里,那酒水自然不会少他的,但在这里,她不希望他染上酒瘾。 他现在的目的是看书,学规矩。 赵琮叹了口气,看向他爹,“爹?” 骆诚皱眉,黑着脸看他。 这孩子来了这么多天,还没看明白?管孩子方面,一向是李娇娘说了算,他插不上话。 赵琮垂着头,“好,喝茶。” “对嘛,娘也是喝茶呢,来来来,干杯。”李娇娘笑眯眯给他倒了杯蜂蜜柚子茶水。 蜂蜜是到集市上买的,纯天然的。 柚子是现摘的,将皮洗净切成块,磨成汁,舀一勺放入水中搅拌,静放沉淀。 滤去杂质后,加入适量蜂蜜,便是清香的一碗柚子蜂蜜茶。 做法简单。 这茶味是赵琮喜欢的,他闻了闻茶香,没再闹着要酒水了,小口品着茶水来。 骆诚春丫向二宝喝酒,李娇娘和赵琮喝茶水,大家吃着喝着,说着今天的收入。 春丫说起了今天在街上的趣事。 说着说着,她说到了李家四姑娘李佩玉。 “那个李四姑娘,还高门嫡女呢,还不如咱们村里的姑娘有教养,娇娘姐又没惹着她,她走过去就是一顿羞辱谩骂。”春丫愤愤不平。 骆诚的脸色,旋即一变,李家人还没有被打怕? “你们吃亏了没有?”他担忧问道。 春丫摆摆手,笑着道,“那倒没有,没看到我们高高兴兴回来?” “那就好。”骆诚松了口气。 李娇娘也笑道,“骆诚哥,我是个甘愿吃亏的人么?” “我叫她给娘跪下赔罪了。”赵琮忽然说道。 骆诚讶然。“他们怕你?” “嗯,很怕。”赵琮一脸的得意。 李娇娘将遇到穆宣和李佩玉的事,对骆诚说了,“今天的琮儿,表现得十分的厉害,将那两人都吓住了,说明啊,我们教琮儿学举止行言的做法,是对的。” 骆诚却有些忧心,“知道他在越州城的人,越来越多了,离除夕也越来越近了,光靠装样子,迟早会露出马脚,还是得治好病根才是。” 李娇娘说道,“我明天进山再去寻些药材,目前市面上的药材太普通了,治他的失忆症药效不强。” 骆诚道,“山里野兽多,如今天冷,那些野兽寻不到吃的格外的凶狠,我陪你一起去。” 医馆里多了向二宝和春丫,李娇娘不担心没人守医馆,她不要骆诚去,骆诚是不肯让她前往的,李娇娘便笑着道,“行,明早我们一起去,顺便,再去看看陆家庄子里的马匹。” 边吃饭边商议着事情,转眼便是天黑了。 大家一起收拾好饭桌,各自洗浴后各回各屋睡觉。 …… 炕做好了,因为是湿的,但还不能马上用。 可李娇娘又怕冷,骆诚便像往常那样,将两个汤婆子灌满滚水,塞进被子的两头捂被窝。 李娇娘看着他甚是细心的样子,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啃了两口。 骆诚捏着她脸上的肉,黑着脸道,“把火气挑起来了,可不要怪我。” “我去洗澡。”李娇娘一把推开骆诚就跑开了。 “跑得倒是快,又不会真吃了你?”骆诚轻哼! …… 晚上的北风,继续呼呼地吹着。 被窝里虽然不及前一世的火炕暖和,但有骆诚这个大热水袋,和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李娇娘并不觉得冷。 她裹紧被子,只露了个头,睡得很是惬意。 骆诚刚开始还用脚轻轻踢踢她的胳膊,被她嫌弃地掐了几把后,骆诚不敢踢了,规矩地睡着了。 李娇娘打了个哈欠,也渐渐入睡。 也不知夜里几更天,李娇娘睡得迷糊时,听到卧房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还有赵琮的哭声,“娘,娘——” “死孩子还不睡觉?吵死了!”睡在卧房外窝里的灰毛卷球,学着李娇娘的口气,抱怨着吱唔着。 李娇娘赫然睁眼,坐起身来。 睡在床另一头的骆诚,也坐起身来,“我去开门,他这是做梦了?我去安慰下他。” 叫娘也是大男孩,半夜三更哭着喊娘,可真是出息! 骆诚将李娇娘按进被窝里,哄大儿子睡觉的事,得他来。 李娇娘拉着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吓着他。” “我知道。”骆诚将她的手塞进被子,走去开了门。 骆诚拉开卧房门。 赵琮马上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就哭道,“娘,娘,阿嬷死了,阿嬷死了啊……,明喜也死了,明喜死了……” 嚎啕大哭,声音带着惊恐。 将二楼最角落房间的春丫都吵醒了。 春丫推开房门,端着烛火朝这里看来,“怎么啦小琮儿?你说谁死了?” 骆诚道,“他做恶梦了,春丫你去睡,这里有我呢。” “哦,原来是做恶梦啊。”春丫打着哈欠关了房门,嘟囔着道,“这孩子,这么大了居然怕恶梦?还哭着找爹娘?” 李娇娘也起了床,披着件斗篷走来,“好啦,别哭了,你梦到什么了?跟娘说说。” 她将一块毛毯,裹在赵琮的身上。 骆诚点燃烛火,提了炉子上温着的茶壶,倒了碗水给赵琮,“喝口蜂蜜水。” 赵琮捧着茶碗,一口气就喝完了。 李娇娘摸摸他的额头,出汗了。 这是吓成什么样了? 骆诚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盯着他,“琮儿,你偷喝酒了?一身酒气。” 赵琮抬头看他一眼,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嗯,我再不喝酒了,就只喝了一碗我就睡着了,睡着了就看到阿嬷和明喜死了。” 这会儿是完全清醒了,没有大哭,但那肩头一耸一耸的,强憋着悲伤。 李娇娘暗道,吃晚饭时,幸好没让他喝酒,这要是喝得起劲,晚上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没事了,都过去了。”李娇娘拍拍他的肩头,安慰着他,“琮儿,生前是好人的人,死后会飞升成仙,坏人呢,会下地域受酷刑,阿嬷和明喜是好人,他们飞升成仙了,在另外的地方生活着,你记挂着他们,他们能感知得到,可是他们回不来了,明白吗?” 赵琮看着李娇娘,似懂非懂。 李娇娘又说道,“人生来便有生死,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而已,你一直记挂着他们,念着他们,他们反而在那一世过得不安生。” 赵琮紧张地抓着李娇娘的手,“娘,你会离开我去另一个地方吗?” 李娇娘,“……”这孩子!她笑着道,“不会,我要看到你娶媳妇呀,我还要看到你的儿子娶媳妇,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呀,我会很长很长时间在这里陪着你。” 赵琮这才松了口气,“娘要说话算话。” 算不算话,可不是她说了算,且先安慰着他再说。“好,说话算话!”李娇娘笑微微道。 第405章 酱油肉 “不早了,回去睡。”骆诚接过他手里的空茶碗,扶着他站起身来。 两人又哄了会儿赵琮,见他情绪平静了些,骆诚拉着他的手带他回了房。 李娇娘并没有接着睡,而是提了药箱,跟着去了赵琮的卧房。 骆诚挑眉,“你怎么来了?” “他好像又记起了一些事情,正好借机赶紧着治一治。”李娇娘道。 骆诚没有反对,“我帮你。”他扶着赵琮躺回床上,“乖乖睡着,你娘给你治头疼病。” 李娇娘每天都会给赵琮扎针,赵琮见多不怪了,乖巧地应道,“好。” 一番救治,又是一个多时辰,外面的街上传来四更棒子的敲击声,李娇娘才收了手。 这时候,赵琮已经睡得很香了。 骆诚黑着脸,“他倒是睡着香,把其他人却全吵醒了。” “行了,回去睡。”李娇娘收拾着药箱,和骆诚回了他们的卧房。 被赵琮一搅和,两人睡意跑了大半,李娇娘索性和骆诚聊起天来。 “骆诚哥,你说,琮儿说的阿嬷和明喜之死,是不是一场阴谋?”李娇娘想到赵琮的惶恐,眯了下眼说道。 骆诚冷笑着道,“那个地方,哪一处不藏杀|戮,哪一处没洒几滴血?” 他不想进临安,便是因为知道那个地方极为阴暗。 光鲜明艳的背后,藏着血腥与虚伪。 李娇娘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心头沉沉的。 “好了,不提这个话题了,说说天亮后咱们进山的事情。”李娇娘听着屋外呼呼刮着的北风,笑着道,“骆诚哥,进了山里后,我们找村民买头家猪。” “买一头?吃得完么?”骆诚诧异问道。 李娇娘笑着道,“吃不完腌起来啊,这些天天气寒冷,风也大,太阳又好,正好做酱油肉。” 骆诚想到了小时候吃的酱油肉,马上说道,“好。” 自从养父母去逝后,他在骆家的日子越过越清贫,别说酱油肉,就是偶尔的猪肉,也极少吃到。 床的另一头,李娇娘已经说起了酱油肉的几种吃法,“可以切成薄片蒸熟,直接吃。或是切成肉丁做炒饭,还可以拌香菇炒……” 骆诚伸手捏捏她的脚心,“睡!当心起得迟了,别说买猪肉,连猪毛都没得买了。” 李娇娘一惊,说得没错! 去迟了,猪就卖掉了,现在到年底了,不少城中的有钱人都会到乡下买整头猪做腌肉或肉肠。 尤其是一些官员之家,家里的庄子不在本地的,都会去城外的乡下大肆采买年猪。 她这样的小富户,只怕抢不过那些官员之家,不行,她明天一定得早起。 “睡睡睡。”李娇娘打了个哈欠,再不聊天了,闭着眼安静睡起来。 骆诚只睐了会儿,就起了床。 这时候,天微微透着点光亮。 他去了早市上买了十斤盐巴,看到有人在做桂花米糖卖,他又买了五斤。 这种桂花米糖,又脆又香又甜,是用炒米加上桂花和砂糖一起混合而成做的。 砂糖放进大锅里熬成糖稀后,再放进炒得蓬松脆香的炒米,洒入一些桂花一起搅拌,拌匀后,再将混合的米糖倒入磨具里压成各种形状。 稍稍放凉后,从模具里取出来就可以吃了。 香脆可口。 每块米糖只有小半个手心大小。 有方形,有圆形,还有梅花形的,李娇娘很爱吃。 不过,只有天气冷的时候,才有得卖。 天气热时,那糖和米容易散,不能成形,放久了还会变味。 冬天做的米糖,放进坛子里封存,封口处用油纸包着,能吃到上元月节后。 回到医馆时,天才大亮,不过,太阳还没有出来。 骆诚将盐巴放进厨房的储物柜上,又找了个干净的坛子,放五斤桂花米糖放进坛子里封存起来。 密封好,能让米糖一直保持脆香。 接下来,骆诚洗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衣裳,刚晾晒好,向二宝推开房间门走出来。 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哈欠,“骆诚哥,你起得真早。”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了。”骆诚晾好最后一件衣裳,将木盆放在墙角晾晒,走进正堂去了。 向二宝看天,“哪有?太阳明明还没有出来。”他跟着走进正堂,抱怨着道,“骆诚哥,你天天洗衣,害得春丫也要我洗衣了。” 骆诚转身看他,伸手戳戳他的胸口冷着脸说道,“没出息,洗个衣裳怎么啦?天气冷,大老爷们就该主动洗衣。” 向二宝挠挠后脑勺,“但在金山村,都是女人洗衣啊。” “这里不是金山村!另外,谁规定衣裳都得女人洗?春丫也在做事,你帮着洗个衣裳而已,那么多废话!”骆诚转身走向楼上去了,李娇娘还在睡,他要拎她出被窝。 出城得赶早,不然赶不上回城的时间了。 向二宝挠挠头,洗就洗! 春丫从楼上走下来,轻哼一声,“二宝,骆诚哥说你不想洗衣了?” 向二宝抱着洗衣盆,脖子一挺,“他胡说八道呢!没有的事。” 春丫笑眯眯道,“是吗?我就说嘛,二宝最好了。” 向二宝嘿嘿一笑。 他就只敢在背后嘀咕,可不敢跟春丫当面叫板。 李娇娘睁开眼,就见骆诚在衣柜前翻找着什么。 她趴在床上问着,“你找什么呢?”她打了个哈欠,“你起得可真早。” 明明一起睡的,她现在困得不行,骆诚却在天没有大亮时就起了床。 他轻轻关门时,她醒了会儿,后来太困了,又睡着了。 “找你的衣裳,不是说好了出城吗?快起床!”骆诚丢了件夹袄在床上,又扔了件斗篷过来。 李娇娘反应过来,一掀被子起了床。 叠被子时,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床侧的一个坛子,李娇娘转身去看,“这是什么?这儿怎么多了个坛子?” 比膝盖还要高一点的深褐色大坛子,配着裹了新油纸的盖子。 “里头装着吃的,看看喜不喜欢。”骆诚微微一笑。 说到吃的,李娇娘双眼放亮,她揭开盖子,伸手摸了块出来,“米糖?”李娇娘惊讶了,“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去集市上买的,刚刚做好的,还热乎着?”骆诚微笑道。 李娇娘放在鼻下闻了闻,“桂花香味的。” 她匆匆穿好衣,洗漱好后,抓了米糖咬起来,跟前世吃过的味道差不多,想不到,这种小吃,传了几百年。 李娇娘装了些给春丫和向二宝,还有赵琮,又找了块大油纸包了些放在马车上,预备着在路上吃。 赵琮昨晚偷偷喝了酒,这会儿还没有醒来。 李娇娘要早早的出门,就跟春丫交待好,要她代为看好赵琮。 春丫年纪不大,办事细心。 “娇娘姐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吃过早饭,李娇娘又对向二宝说了医馆的事情,就和骆诚赶着马车出门了。 灰毛卷球怕冷,李娇娘将它的窝整个端在马车里,小东西在车里睡得惬意。 出了城,北风更加肆意地吹着。 骆诚看了看天,“娇娘,今天早些回,这天好像要变了,这会儿辰时都过了,太阳还没有出来,一直阴阴沉沉的。” 李娇娘挑着帘子也在看天,天阴得像扣下个大锅盖,“嗯,挖了草药就进村里看看,买得到猪就买,买不到就回。” 第406章 顶替 在李娇娘和骆诚高高兴兴出城的时候,李家的四姑娘李佩玉,却是一脸的愁容。 她约了城中的高门贵女们,来李府里斗画,也请了穆宣来观赛,为的是让穆宣更加的注意到她的才华。 她从小就拜师学画,画作虽然赶不上名师的,但曾在处州城和龙泉县一带,享有盛誉。 她要让穆宣知道,她的才气,盖过这城中的高门贵女们。 可是! 她刚刚接到消息,穆宣出城去了! 那她不是白白准备了? 就算今天得了第一又怎样,还不是锦衣夜行一场? 李佩玉越想越没了办斗画的兴致。 “姑娘,赴约的各府姑娘马上就要来了,姑娘该高兴起来才是呀?”侍女提醒着她。 李佩玉勉强露了个微笑表情,“我知道了,暖阁里的炭火都准备好了吗?点心果子茶水都备齐了没有?” 不想参加也不行了,贴子都发出去了。 “都备齐了。”侍女回道,“咱们家的那处暖阁,可以坐下四五十来人,今天只有十六人前来,那里宽敞着呢,摆下画桌暖炉也还绰绰有余。” “我去看看。”李佩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就算穆宣不来看她作画,只要将这次斗画办好了,她的名声打出去了,穆家和穆宣也不会小瞧了她。 李佩玉穿好斗篷,捧着暖手炉刚走到正屋门口,她母亲李二夫人就来了。 “听说你一早起来就精神不好,闷闷不乐的,我来瞧瞧你,怎么啦?昨天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李二夫人看她一眼,进了屋里。 侍女喊了声“二夫人”,走开端茶水去了。 李佩玉叹了口气,“穆哥哥说好了会来府里,却又出府去了。” “你呀你,就为这点事不高兴?”李二夫人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就这点出息?” 李佩玉哭丧着脸,“娘,你怎么这么说我?我是你亲女儿!姐姐们都嫁了,如今家里就我在您身边,您还这么说我?” “我是给你打气,我是故意说你吗?”李二夫人看她一眼,坐在了榻上,生气着道,“你和穆宣的婚事,是牢不可摧的,你瞎担心什么呀?” 李佩玉眨着眼,“娘,牢不可摧,是什么意思呀?” 李二夫人说道,“你的婚事,是穆家主动来求的,你忘记了?他们家看中的是你的生辰日。你们两人的八字极合!你是穆家小郎的贵人星。” 李佩玉一怔,对呀,她怎么忘记了这回事呢? 穆家前来求娶,看中的便是她的生辰八字! 不过,她是二月初二生的,可是娘和奶奶还有爹都对她再三叮嘱,跟她说,她是冬月初八辰时三刻生的。 反正她二月的生辰日,一直没公开过,家里人说她的生辰日不吉,她每年过生辰日,都是随便挑个日子过的。 家里的仆人们,也没人知道她具体哪天生辰。 李佩玉想到这里,松了口气,“可是娘,穆宣说好了来看我的……,他怎么能忽然改主意呢?就算将来我们成了婚,他心里没有我,我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李二夫人嗤了一声,冷笑道,“你将来是他的正夫人,还怕他心里没你?瞎想什么呢?” “……” “刚才我听你爹说,穆宣是被城中几个大户的公子们请去城外狩猎去了。” “……” “他将来是要入仕的,得跟各城中的高门子弟处好关系才是,哪能天天陪着你的?你能带给他高的官位?能为他的仕途铺路?” 李佩玉想着她娘的话,对呀,她怎么糊涂了? 她喃喃着道,“娘,我知道了。” “你也别伤心,娘问过了,穆宣和他的朋友们去的地方离城并不远,也就几十里的路程。晌午你们的聚会结束后,你爹会带着你去跟他汇合。” “……” “穆家有处别庄在那附近,正好,你去熟悉下穆家庄子上的人,将来,你是他们的女主人,那里的人,会巴结着你的。” 听完自己娘亲的安慰话,李佩玉的心情马上又高兴起来,“是,娘,我这就准备去。” 她一面嘱咐着府里的仆人安排好聚会的事情,又再三叮嘱着侍女,准备她外出的衣裳。 去了穆家的庄子上,又是跟着她爹去的,虽然只有几十里路,穆宣定然不会叫她连夜赶回城,一定会让她留宿在庄子上。 她得带些换洗的衣裳前去。 想到可能晚上都会和穆宣见面,李佩玉的心情更加好起来,眉眼含笑。 侍女瞧着她忽而沮丧忽而含笑的脸,一头雾水,“姑娘,你没事?” “没事,我好着呢,快去准备我出门的衣裳。”李佩玉催着侍女。 “哦。”侍女提了个藤条箱子,放在椅上,打开衣柜问着李佩玉,“姑娘,咱们要去哪儿?为什么要准备外出的衣裳?” “晌午后我会跟老爷出城,去穆家的庄子,穆哥哥也会去庄子上。”李佩玉捏着小铜镜,照着自己的眉眼。 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侍女惊讶说道,“啊呀,那可太好了,我马上收拾起来。” 李佩玉站在一旁指挥着侍女,挑的全是崭新的衣裳,而且是颜色艳丽的。 还挑了几件华丽的首饰。 上午过半时,她邀请的高门贵女们,陆续着来了。 李佩玉心情好,十分热情地招持着大家。 有几人避开人群,小声说着李佩玉的事情,“这李佩玉,不过是处州来的小吏之女,攀上了穆家这门亲事后,自以为成了城中的一等世家之女,瞧她得意的样子。” “她这时候不得意,什么时候得意?穆公子的爷爷,可是三品大学士。”另一个姑娘,酸溜溜说道。 大家心中嫉妒着李佩玉,但表面上,却还是和和气气着。 这种表情,李佩玉怎会看不出来? 她就越发得意了。 斗画画的是百菊图,倒不是要画百种菊花姿态,但画的越多越好,是获胜的关键。 只是,李佩玉的心情完全不在斗画上。 她的心绪早飞到了城外的穆家庄子上,所画的几副画,也均比其他人差。 不过,李佩玉的心情好,倒也没有沮丧。 有嫉妒她的高门贵女们,私下里又开始议论起她来。 “还说什么,曾是处州城中画技最厉害的女子,我看是说大话?本事不过如此。” “牛皮谁不会吹?我还想说,我曾是临安城最会作画的人呢。”另一人掩唇而笑。 “哈哈哈。” “嘻嘻。” 两人的议论声,这回被李佩玉的侍女听到了,她马上告诉给了李佩玉听。 李佩玉虽然生气,但也不能拿她们怎么着,她咬着牙冷笑着,“不过是嫉妒我罢了,等着,等我做了穆家的少夫人,看她们怎么巴结我。” 斗画结束后,已到了中午的时间。 李二夫人十分殷勤地安排了宴席。 十来个姑娘,就在李家的后花园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着。 大有一直玩闹下去的意思。 这可将李佩玉急坏了。 她还要出城呢,她们一直吃下去,那可怎么行?错过了出城的时间可怎么办? 赶到穆家的庄子上,还有好几十里路呢,那时候不都天黑了? 李佩玉情急之下,想到一个主意。 她装着头疼的样子,走了几步,忽然往地上倒去。 她的侍女马上尖叫起来,“姑娘,姑娘你怎么啦?”又喊着一旁倒酒的婆子,“快去请夫人来!” 李佩玉“昏倒”了,这宴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 不管是吃饱的,还是没有吃饱的,都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 在李二夫人来了后,一众高门贵女们向李二夫人安慰了几句后,就纷纷道别了。 李二夫人慌成什么似的,忙着喊仆人请大人。 这时候,李佩玉却从榻上坐了起来,噗嗤一声笑了。 “娘,我没事呢,我装的。” 李二夫人愣了愣,笑骂着道,“你这死丫头,你差点吓着我了。” 第407章 进深山,遇风雪 李佩玉冷哼着道,“谁叫那些人没完没了的闹着的?再玩闹下去,天都要黑了。” 李二夫人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想法。 她说道,“你爹那里都准备好了,你既然没事了,就跟着出发。这天阴下来了,晚上怕是有风雪,正好,这是个留宿在穆家庄子上的借口。” 有风雪才好,风雪天留客呀,“嗯,我收拾收拾就出发。”李佩玉笑着道。 晌午后,天色更阴沉了些。 李家一辆大马车,和两个骑马的随从,从西城门出发,往南山方向疾驰而行。 马车里,坐着李二老爷,和李佩玉以及她的侍女。 “见到穆宣后,多多提起为父。”李二老爷捏着胡子尖,说道。 李佩玉心不在焉的回道,“知道了,爹。” 这副敷衍回答的样子,令李二老爷很不满意。 可女儿又不能说狠了,李二老爷气得沉了沉气息,不想多说话了。 那天晚上,他被骆诚揍了一顿后,叫仆人连夜到知府衙门里报案。 可谁知,越州知府根本不管这事。 不管事不说,还将仆人轰了出来,还说再敢将这等小事告到衙门里去,就要重罚告状的人。 这意思明显是说,越州知府在袒护骆诚! 昨天女儿和穆宣一起出门逛街,遇到了李娇娘和那个傻儿子。 那傻子儿子发起傻疯叫女儿当街下跪,穆宣竟也不拦着,听女儿的话中意思,穆宣有些怕那个傻子。 穆宣可是三品大学士的孙子,居然会怕一个傻子? 这可太诡异了。 李二老爷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左思右想着,可能还是因为陆家的原因。 骆诚是陆家的亲戚,那陆老太太还十分宠爱骆诚。 而陆老太太又是楚国公夫人,这等身份,是能见着官家的,比越州知府的品阶要高,穆大学士见了陆老太太,也得低头喊一声国公夫人。 穆宣怕李娇娘和那傻子,其实,是怕他们背后的陆家老太太? 必竟,穆宣如今还没有功名。 而他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个六品的官。 他和穆宣合作,还怕那个陆家老太太不成? 他时常苦口婆心跟女儿说起他和穆家的利益关系,但女儿总是不耐烦的听,也不知是真听懂了,听多了嫌弃他啰嗦,还是完全不懂不想听? 李二老爷气着李佩玉太笨,同样是姓李,那个李娇娘,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居然自学成了一个大夫,还开了医馆! 而他女儿,只知道吃吃玩玩,再便是成天忧心着穆宣不会娶她。 聘礼都下了,怎不会娶?这个女儿真是杞人忧天! …… 骆诚和李娇娘从西城门出发,来到南山。 这里是李娇娘以前来过的地方。 因为山匪胡老七在这里时常闹事,极少有人敢前来砍柴挖草药,因此,山上的草药比别处要多些。 两人将马车停在山脚下一处僻静的地方,放了一包糖果在车上,让灰毛卷球守着马车。 车里有吃的,有暖和的窝,灰毛卷球没有怨言。 它眯着眼,趴在铺着兽皮的木盆窝里,惬意地有一下没一下舔着糖果。 那得瑟小表情,令骆诚都嫉妒了,“人不如兽。” 李娇娘将干粮和水往背篓里放着,笑着摸摸骆诚的脸,“兽可没人陪着睡觉,陪着说话。” 骆诚想一想,又不嫉妒了,“嗯,我不嫉妒,我有娘子陪。”扡接过李娇娘的背篓背上。 李娇娘背了个空的,预备着装草药,笑着道,“行了,走。再磨叽下去,天就黑了。” 两人手里各抓了把柴刀,往山上而行。 骆诚除了背着背篓,还背着弓箭。 如今他们不缺钱,李娇娘会看妇人病,不少高门大户轮流派轿子来接她前去看病,每天的诊金进帐少时有一二十贯,多的时候,有近百贯了。 而且,他还有药材生意,虽然不及李娇娘赚的多,从做收购药材生意那日开始,他已经赚了一千来贯了。 他们无须靠打猎生活,他带着弓箭是想碰碰遇气,看能不能打只老虎或豹子,给娇娘做件老虎皮的斗篷。 兽皮斗篷不常见,花钱也买不着。 市面上卖的,都是成色极差的,有些还是假货。 山上的草药不少,大多的药材,李娇娘的铺子里都有。 她避开一些寻常的不太值钱的草药,寻起了少见而昂贵的。 骆诚也帮着寻,但他不认识草药,李娇娘将事先画好的图纸给他。 他拿着图纸,比对着寻找着。 两人运气好,在悬崖峭壁上,挖到了李娇娘要的草药。 “有半篓子了,够了?”骆诚取下自己的背篓摇了摇,给李娇娘看,“天色不好了,不能再往深山里走了。” 李娇娘看了看天,叹着气,“这天变得也太快了,我以为可能晚上会变天,哪晓得,这才下午过半呢,就变天了。” 骆诚不打算寻什么老虎和豹子了,万一遇到风雪被困山林里,那就有得苦头吃了。 他还能吃得消,他担心李娇娘吃不消。 “回,走下山,还要一个时辰呢。”骆诚道。 “嗯,回。”李娇娘点头,将铲子和柴刀丢进背篓里,拍拍衣袖往山下走。 可就在这时,前面的密林里,传来野兽的叫声。 骆诚脸色赫然一变,“娇娘,那是豹子的叫声!” 李娇娘兴奋了,“骆诚哥,弓箭呢?咱们来抓豹子!” 骆诚黑着脸,“豹子凶狠,你先藏起来,我来捉豹子!”他抬头看了看,“藏到这株树上去。豹子也会爬树,你藏起来后别出声。” 他还为找不到野兽失望呢,没想到,下山时竟遇到了。 “骆诚哥,我也会捉野兽,我们一起抓。”李娇娘取下背篓里的柴刀,捏在手里,严阵以待。 骆诚抱着她往树叉上一放,喝道,“爬树上坐着!不听话回去收拾你!” 又说收拾她,一回也没收拾过! “你打得过吗?我听声音,那豹子不止一头呢!”李娇娘眯着眼,往声音方向望去。 “我会小心的!”骆诚取下自己的背篓挂在树上,取下柴刀在手里,神情警觉盯着前方。 豹子还没有看到,但声音越来越近了。 李娇娘这时说道,“骆诚哥,你找些石块给我,我坐在树上打豹子。” 骆诚这才想起,李娇娘天生一副投掷好眼力,百来步之内,想投哪儿投哪儿,从不失手。 “好,你等着。” 他在草堆里寻了一些石头块,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全都装在她的背篓里。 她坐在树上也没有闲着,折了些树枝,拿柴刀削尖了备用。 骆诚找了个高坡处,搭着弓箭,候着那豹子。 过了一会儿,果真来了豹子。 却让两人一起大吃了一惊。 “骆诚哥,小心!豹子来得不少,三头!”站在更高处的李娇娘,小声提醒着骆诚。 这是豹子一家子出动了么? 一公一母两头大豹子,外加一只稍小些的公豹子。 那只稍小些的,也近成年,但看那气势,比另外两只更加的凶狠些。 豹子都是独行客,他们居然遇到了三头!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骆诚也看见了,严厉提醒着她,“你坐在树上别动,我来对付它们!” 李娇娘惊讶道,“骆诚哥你开什么玩笑?你一人对付三头豹子?打得过么?” 骆诚不说话,瞄准了一头豹子,搭箭射了出去。 他的箭术了得,会一发三箭。 那三箭飞别射向三只豹子。 与此同时,李娇娘手里的石头,也飞快投了出去。 石块比较大,她一只手捏不下两块,靠两只手,只投出了两块砸向了两只豹子。 但她动作快,接着,又是两块石头飞到。 三只豹子全都中了招,有一只直接毙命倒地。 因为李娇娘的石头,砸到了额头,而骆诚的箭,又射进了脖子里。 李娇娘又说道,“骆诚哥,快,还有两只!那两只受了伤,不快点解决,它们发怒了更加凶狠!” 第408章 夫妻合作 骆诚再次拉弓。 但两只豹子发起了怒,一起朝骆诚冲来,距离很近。 骆诚根本来不及拉弓箭,只得找地方躲藏。 李娇娘怒了,豹子你大爷的,以多欺少啊! “骆诚哥,快到树上来!”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骆诚提醒她,“我们一起上树,豹子会跟着爬上去的!” “咱们两个一起来对付,不会有事的!”李娇娘又用力飞出两块石头。 豹子这回的速度更快,李娇娘的石头没有砸到要害,反而激怒了豹子。 一只往树这儿冲来,一只去追骆诚。 李娇娘又去摸石头。 她在一堆草药里摸摸,却摸了个空。 李娇娘心里大惊,这就没了? 没了石头,她怎么打豹子? “娇娘,小心!”骆诚回头时,发现一只豹子的两只前爪正搭在树杆上,他大吃一惊,飞快朝树跑来。 “你别管我,它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你小心另一只豹子,那头公豹更凶狠!”李娇娘大声道。 的确,另一只大豹子狠追骆诚不放。 骆诚将弓箭往腰间一别,抓起柴刀迎向扑来的豹子。 李娇娘眼睛一亮,对,她还有柴刀。 她从背篓里抓起柴刀,用力朝扑向骆诚的豹子扔了过去。 距离近,柴刀又锋利,李娇娘这回扔得准,直扎豹子的脖子。 豹子瞬间倒地。 骆诚大松了一口气,从豹子身上拔下柴刀,回头来看李娇娘。 最后那只豹子不爬树了,反而朝骆诚这里冲来。 李娇娘大声喊着,“骆诚哥,把柴刀丢给我,快!我手法准!” 骆诚没有丢出柴刀,而是提起双刀迎向豹子。 他这么做,是担心丢了柴刀后,李娇娘要是没有时间捡,豹子冲向了她,她更加危险。 而这会儿豹子离着他远,他有两把柴刀在手,对付一只受了伤的豹子,应该不在话下。 “你乖乖呆在对上别动,只有一头豹子了,我能够解决掉!”骆诚大声说道。 “你这个莽汉子!”李娇娘焦急道,“那豹子更凶狂了!” 骆诚一手一只柴刀在手,跟豹子周|旋。 李娇娘不放心他,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捡起扔落的石头,找准机会,狠狠朝豹子的眼睛砸了过去。 两块石头几乎同时出手,双双砸向豹子的双眼。 豹子看不见了,更加狂怒起来。 但也因为看不见,这只豹子只在原地胡乱地冲撞着,伤不到骆诚。 骆诚回头,惊讶地看了李娇娘一眼。 他没敢大意,再次举起柴刀,飞快朝豹子的脖子上狠狠一划,另一只柴刀则又快又狠地捅向豹子的肚子。 豹子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成了!骆诚哥!”李娇娘大松一口气,提起裙子摆跑了上前,她抬脚踢了踢豹子,“这只豹子好肥,有两百斤了?骆诚哥。” 骆诚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回头冷着脸看她,“莽婆子!” 李娇娘没听懂,“什么?” 骆诚沉声说道,“不是要你呆在树上的吗?怎么跑下树来?知不知道危险?” “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人对付不了嘛,我哪里莽撞了?我厉害着呢。”李娇娘不服气地道。 “是,厉害的婆娘!”骆诚面无表情说道。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她知道骆诚担心她,才不让她下树来对付豹子,可她也担心他呀。 骆诚将三只豹子拖到一处堆起来。 “今天收获不少呢,三只豹子!”李娇娘兴冲冲说道。 在现代那世,豹子已是濒危物种,不准狩猎,但在这时期,人们还在和温饱作着斗争,不管是野兽还是野菜,只要能裹腹,人们一律不拒绝。 “虽然收获不少,但咱们好像遇到了更大的麻烦。”骆诚抬头看天,“下雪了,风也更大了。” 李娇娘往四周看去,可不是么! 山林里不知几时黑了下来,像是到天黑时分了。 风呼呼地吹着,大朵大朵的雪花,被风吹得四散飞扬。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我只顾着防豹子袭击,没想到已经变天了。” “三只豹子运下山去比较费力费时,先藏起来,我们下山去避避风雪,等天气晴好了再来取豹子。”骆诚道。 “也好,拖到山下去,怕是得拖到晚上了,风雪又大,看不清山路行路会危险。”李娇娘点头同意。 天气这么冷,豹子放个两天也不会变臭。 “不过,要是有其他野兽叼走了怎么办?”李娇娘看着四周,“荒郊野地里,有豹子出没,就一定会有其他野兽出现,要是被其他野兽拖走了,咱们白忙一场了。” 骆诚看着眼前的大树,忽然一笑,“我有个主意。” 李娇娘也跟着一笑,“你是说,将豹子藏到树上?” “对。会爬树的大野兽可不多,小野兽又大多不吃肉。”骆诚看向四周,“我来过两回南山,问过山下的山民们,这山上大野兽最多的是狼和野狗,偶尔有老虎经过,这些都不会爬树。” “但愿再不会出现豹子,豹子会爬树。” 骆诚踢了踢三只豹子,“这三只豹子占着这座山头,其他的豹子是不敢再来的,等其他豹子发现这三只豹子死了,再来占山头时,我们早运走了豹子。”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分析得对,咱们开始忙起来。” 骆诚从背篓里,取出绳索出来,这是预备着爬山采药不方便时预备的,没想到,草药采得十分容易。 所以这绳子一点都没有派上用场。 李娇娘在树下捆着豹子,骆诚在树上接应。 两人合力,将豹子藏到了树叉上。 这是株香樟树,树高好几丈,虽然是冬天了,但仍然是枝繁叶茂的,藏几个人藏三只豹子,只要不是盯着树上看,根本发现不了。 骆诚伸手摇了摇,确定捆得结实后,这才爬下树来。 他累得一头的汗水。 李娇娘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走,骆诚哥,天又黑了些。” “嗯,走。”骆诚取出水壶喝了口水,牵着李娇娘的手往山下走去。 为了探路方便,他们各砍了根粗树枝当拐杖。 可即便是,他们只背着较轻的背篓下山,也走得十分的艰难。 风雪倒是不大,是能够忍受的程度,但天色暗得十分的快。 李娇娘感觉只走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完全辨不清方向了。 雪将原路盖着了不说,加上山林中昏暗一片,四周的树和山石又差不多样子,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骆诚哥,我没有方向了。”李娇娘看着四周,一阵头大。 今天出行不利啊。 这么快就变了天! 都怪那三只豹子,为了打倒它们,她和骆诚在山上浪费了不少时间,若不然,他们已经走到山下去了。 骆诚也分不清方向了,正皱着眉头琢磨着往哪儿走。 要是雪没有盖着原路,哪怕是深更半夜一团漆黑,他们沿着山上的羊肠小路,也能摸到山下。 可这路被盖住了,只跟着感觉走,根本不知走到哪里了。 高低起伏绵延数百里的山林,没了方向感,被困上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别怕,我是山林里长大的,我们会走出去的。”骆诚抓紧李娇娘的手,安慰着她,“跟紧我,别走丢了。”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哪里丢得了?倒是我们俩一起走丢了。” 也对,他们一起走丢了。骆诚停了脚步,给李娇娘整了整风雪帽,发现她脸上冰凉凉一片,马上说道,“冷不冷?脸怎么这么冰?” 李娇娘喘了口气,笑着道,“不冷,这是风吹的,才冰凉凉的,我身上热呼着呢,后背都出汗了。” 骆诚见她喘息个不停,便说道,“歇会儿再走,反正天黑了,走快了反而危险,山上到处是悬崖。” 李娇娘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团模糊的黑影,她指着那儿说道,“前方那儿好像有个山坡,到那里坐会儿,那里风小。” “好。” 骆诚牵着李娇娘的手,走到了那处山坡下。 两人惊喜地发现,这里不仅有山坡,还有处山洞。 第409章 坐地起价 李娇娘淡淡挑眉,“吃不完的,喂猴子了!” “喂……喂猴子?”李佩玉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她晚饭还没吃呢,李娇娘居然将吃的喂猴子?她气哼哼着说道,“你个败家女!你居然拿吃的喂猴子?” 一直不说话的骆诚冷笑一声,“她又不是你们李家的人,她败不败家,与你何干?” 李佩玉抬头,发现他手里拎着一把沾血的柴刀,吓得她飞快藏到了穆宣的身后。 “你……你……你杀人了?”她颤声嚷道。 穆宣也眯起双眼,神情更加警觉起来。 骆诚懒得答话,偏过头去不理会。 李娇娘看了骆诚一眼,笑着道,“骆诚哥,山洞口旁边好像有泉水,我听到水流的声音了,去洗洗刀上的血,免得把胆小的人给吓死了,咱们还要费力掩埋。” “好。”骆诚扬唇一笑,提着两把柴刀往山洞外走去。 穆宣的目光,移到骆诚的袍子摆上,发现那上面沾了点动物皮毛,他这才恍然,“你们杀了野兽?” 野……野兽?李佩玉眨着眼,不是杀了人? “杀了三只野鸡,鸡血而已,呵呵。”李娇娘懒得跟他们多解释。 穆宣微微一笑,“原来是野鸡。” 李佩玉白了李娇娘一眼,“为什么不早说?你成心想吓死我?” 李娇娘冷冷看她一眼,没理她,接着去揉腿肚子。 今天走了一天的山路,腿肚子走得发酸了。 以前在金山村时,她天天爬山走路,身轻如燕,腿从没疼过。 现在大多时间都是骑马或坐马车出门,也很少上山来采药,养尊处优的她,走一天山路就累倒了。 看来,人不能太闲着啊,一闲下来就这儿疼那儿疼的。 李娇娘不说话,李佩玉却不放过她,走到她的面前,微微笑了笑,“李娇娘,你说你也真是的,为什么找个村汉嫁?为什么不找个富家公子?” “……” “为了嫁这个村汉,你还跟奶奶吵架,还跟家里人断绝关系,结果呢?” “……” “村汉养不活你,害你居然在风雪天跑来山上采药换钱,你不觉得这日子过得甚是委屈?” “……” “你要是嫁了个有钱人,就不会过这种苦日子了。” 李佩玉一口一个村汉,说得她找的穆宣有多好似的。李娇娘心中讽笑。 她看一眼穆宣,笑着对李佩玉道,“李佩玉,有时候,钱也不是万能的。” “钱就是万能的。”李佩玉不服气道。 李娇娘懒得理她,这丫头没吃过苦,吃了苦就不会这么说了。 穆宣这时也开口道,“李娘子说钱不是万能的,是不是忘记了金山村贫穷的苦日子?” 李娇娘冷冷说道,“你们说钱是万能的,那得看情况,有时候,钱却是废品一堆。” “胡说什么呢?钱从来都不是废品。”李佩玉不服气的辩解。 “那是你还没有遇到钱是废品的时候!”李娇娘讽笑。 等着,这两人自持有钱在这里得瑟,当他们只有钱没有吃的时候,就知道钱是废品了。 不然的话,她和骆诚来之前,他们互相抱怨什么呢?有本事拿钱去消灾啊! 骆诚回来时,不仅洗好了柴刀,还抱了一捆树枝枯草回来。 “风雪更大了,咱们就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夜好了,天明再下山去。”骆诚将树枝枯叶放在李娇娘的身旁,“我找了些柴火来生火,你把斗篷脱下来烤烤干。” “好呢。”李娇娘点头笑道。 山路崎岖,又是风雪夜,看不清路不说,路况也不好,万一脚下一滑滚到山沟里去了,那可就惨了。 骆诚将柴火砍短架好,又端过烛火,将枯叶引燃,叶子的火苗腾起后,引得枯枝也起了火。 很快,火堆就生起来了。 有了更大的火光,骆诚吹蜡烛收了起来。 李娇娘脱下外罩的斗篷,抖开来靠近火堆烘烤着。 火燃得很旺,将她的斗篷和整个人都烘得暖暖的。 李佩玉双手抱着胳膊,看着李娇娘的火堆一脸的羡慕。 她这么冷,穆宣怎么就不生个火堆给她烤烤火? “穆哥哥,我们也生堆火?”李佩玉拉了拉穆宣的袖子,小声说道。 穆宣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富,让李娇娘看中他这个有钱人,他拿出一角银子,递向骆诚,“喂,给我生堆火,这是你的报酬。” 那角银子,有一两多了。 李佩玉惊讶了,穆宣这么有钱么?生堆火就给这么多钱? 骆诚看也不看,他正忙着帮李娇娘烤斗篷。 李娇娘的两只手,腾出来在烘手。 “这角银子有一两一钱,生堆火,再弄点吃的就行。”穆宣又说道。 骆诚还是不看他。 李娇娘转过身来,笑微微道,“你们不是说,钱是万能的吗?你们干嘛不叫钱自己生堆火呀?干嘛来求我家骆诚哥?我家骆诚哥正忙着呢,没瞧见?” 穆宣气得一噎,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居然敢小瞧他的钱? 他不服气,又加了一角银子,“两块银子,足够你们一月的伙食钱了。” 李佩玉更加惊讶了,穆宣疯了么?“穆哥哥,怎么给这么多?” 穆宣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没见李娇娘和骆诚无动于衷吗? 他们嫌钱少了,在坐地起价敲诈勒索! 李娇娘笑着道,“哦,你是说,给我们一月的伙食钱,让骆诚哥帮着生堆火?” 穆宣将银子往李娇娘的面前递了递,“没错,二两三钱银子,足够你们吃一月了。” 李娇娘却笑起来,“那你可看走眼了,我们一个月可不止吃这点钱,我们一天都要吃这么多呢。” 李佩玉冷笑,“不可能,吹什么牛呢!” 李娇娘笑了笑,“老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懂?我们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不缺钱!” 她如数家珍的说着她和骆诚每天吃什么,“酱鸭,烧鸡,火腿,桂鱼,獐子肉,每天的菜必有鱼,早上一碗燕窝粥……”听得李佩玉目瞪口呆。 这个李娇娘,如今吃得这么好么?李佩玉不相信。 反正没人看见,这是敞开牛皮吹吗? “一月二两三钱银子,怎么够?我们上月吃了五十来贯钱,换成银子便是五十来两。所以,想让我们骆诚哥生堆火,拿一月的伙食钱五十两银子来交换。”李娇娘将手伸过去。 你们不是说钱是万能的吗?现在就让你们的钱展现下本事。 “五十两银子,就只生堆火?”李佩玉气得大声嚷道,“你们敲诈呢!” “说得那么难听做什么?李佩玉!是你家穆小公子爷主动找我家骆诚哥的,骆诚哥愿不愿意帮忙办事,他还没有点头呢,你激动什么呀?” “你……”李佩玉气得直咬牙。 李娇娘笑眯眯问骆诚,“骆诚哥,他们出五十两银子,请你帮忙生堆火,你愿不愿意帮忙啊?” “咱们缺钱吗?”骆诚淡淡扬眉看她。 “不缺。”李娇娘摇摇头。 “既然不缺钱,何必稀罕那五十两?”骆诚轻哼,“还有,你的斗篷还没有烤干,我没有时间忙其他事情。” “哦,晓得啦。”李娇娘笑眯眯回道,她转过头,对穆宣和李佩玉笑道,“不好意思哦,骆诚哥说即便是你们出五十两银子,他现在也是没有时间的,他要忙着帮我烘斗篷呢。” 这口气好大。 穆宣心中恼火,渐渐变了脸色。 可他也不能拿李娇娘和骆诚怎么着! 他没有带火折子,更没有带刀具无法砍到柴火,要生火,还得求李娇娘和骆诚。 他压着怒火,走上前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熟人,何必见死不救?你们说,要我给多少报酬,你们才肯帮忙?” “等着。”骆诚淡淡说道。 李佩玉急得嚷道,“什么?还要等?我都要冻死了。” “闭嘴!”穆宣朝她冷冷扫去一眼。 李佩玉不敢再多话了,只好老实地站在一旁等着。 这边,骆诚将李娇娘的斗篷烘烤干后,又给自己的斗篷烘烤了一会儿,这才朝穆宣道,“按你说的,五十两的帮忙费,少一两,我不答应。” “真是见财眼开!还说什么不缺钱?哼,明明缺钱!”李佩玉冷嗤。 骆诚听到这句,又坐了回去,他冷笑道,“那你们便对那钱说,叫钱自己生火去!” 李娇娘冷笑,“骆诚哥说的对,你们自己叫钱生火呀,钱不万能的吗?” “……” “哦对了,李佩玉,你刚才嫌弃我家骆诚哥是村汉,你家穆小公子爷厉害,那定然是什么都会咯?为什么还要差使不如他厉害的人?” “……” “有本事别使唤人,外头天黑地冻的,骆诚哥好心帮一场,还嫌弃出费用太高?那你们自己去好了,这样还可以省下五十两银呢,哦,对了,李佩玉,不如你去,这钱就当你赚了。” 一番话,将李佩玉怼得哑口无言。 穆宣瞪向李佩玉,“再多说一句,你马上出去去!” 李佩玉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多话了。 穆宣取了张五十贯的银票,双手递向骆诚,态度不再像刚才那样傲慢,而是带着谦虚与祈求,“在下给钱一向爽快,骆大官人办事,是不是也爽快?” “叫不相干的人闭嘴,我倒是愿意帮下忙。”骆诚冷冷说道。 穆宣回头,凌厉的目光扫了眼李佩玉,李佩玉又将脖子缩了下。 “放心,不会有人多话了。”穆宣道。 骆诚接了钱,塞在李娇娘的手里,他站起身来,看着穆宣淡淡说道,“我帮你,并非真心为钱,我也不缺钱,我只是,不想在休息的地方看到冻死的人而已,那会吓着娇娘。” 说完,他拎着柴刀走出去了。 李佩玉气得鼻子都歪了,嫌弃她冻死了碍眼? 岂有此理! 下的只是雪花没有雨水,树枝大多是干的,山洞外随处可见,骆诚只走了十来步远,就砍了一堆回来。 他将一半放在李娇娘的面前预备着添用,将另一半给了穆宣他们。 李娇娘递了个火棍过去,“自己点燃。” 李佩玉又炸毛了,“说好了帮忙生火的?李娇娘你出尔反尔?” 李娇娘笑眯眯道,“李佩玉,你不会连火都不会生?” 李佩玉吱唔着道,“谁说的?我比你都会!” “那你生火呀,你家穆小公子爷出钱,你出点力都不会的?”李娇娘故意气她。 穆宣一直在暗暗观察李娇娘。 他发现这小娘子居然什么都会,曾经以点茶赢了王家姑娘一百匹马,还懂医术,也会弹琴,连生火做饭这等粗活,也是信手拈来。 她和李佩玉明明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为什么她什么都会,李佩玉什么都不会? 他的目光,从李娇娘的脸上,移到李佩玉的脸上。 那目光带着明显的嫌弃与不耐烦。 第410章 烤火 李佩玉咬了咬牙,只得说道,“穆哥哥,我生火。” 李娇娘会,她一定也会。 可是呢,这生火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李佩玉捣鼓了几下后,柴火没有生起火来,火种还灭了。 穆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李佩玉只好厚着脸皮,去向李娇娘要火种。 李娇娘也不生气,笑微微又给了,给了之后,她好整以暇看着李佩玉狼狈生火。 就这样,一连废掉了六根火种,李佩玉才将火堆生起来。 穆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坐近些伸着手去烤火。 李娇娘和骆诚的火堆,生得极好,两人都烤得暖轰轰的。 “饿了?我去找些吃的来。”骆诚这时说道。 李娇娘揉了揉肚子,好像是饿了,可外面风雪这么大,找吃的不容易…… “我还能够忍一忍。”李娇娘强忍着饥饿,笑着说道。 李佩玉也拉了拉穆宣的袖子,一脸的可怜巴巴,“穆哥哥,我也饿了……” 穆宣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同样是李家的女儿,李娇娘知道心疼自己男人,明明饿着也说不饿,可这个李佩玉,却是催着他去找吃的。 外头风雪这么大,他上哪儿找吃的? 穆宣嫌弃地抽回袖子,“饿了自己去找吃的。”他冷冰冰说道。 李佩玉委屈地红了眼圈,“外头那么黑,我上哪儿找吃的?” 穆宣冷笑,“你找不着,我就找得着?” 李佩玉被怼得哑了口,又委屈又心酸,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两人,怎么又吵架了?成婚后还不得天天吵?李娇娘觉得耳朵快要被吵聋了,拿手捂起了耳朵。 骆诚也皱了下眉头。 他捏了捏李娇娘的手,“坐着,我去外面看看。” 李娇娘飞快拉着他的袖子,“外头那么冷,风大雪大,你去做什么?” “找些吃的。” “我说了不太饿……” “我饿了!”骆诚拿开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黑着脸道,“你忍心叫你家官人饿着肚子?我是男人,一顿不吃会饿得慌。” 李娇娘,“……”她扑哧一声笑了,明明是心疼她饿了,非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行行行,我不忍心看着你饿,你饿坏了我心疼,去去,天黑路滑,小心点看路,找不找得着吃的不要太勉强,一顿不吃顶多饿得慌,却饿不死。” 拦得住他的脚,拦不住他的心。 他坚持要去找吃的,趁她不注意时,他还会偷偷溜走。 “晓得了,娘子。”骆诚微微笑道,他没有拿弓箭,只带了把柴刀在手里。 天黑风大,带着弓箭也射不着鸟雀,即便是运气好凭听力射着了也不知掉到哪里了,找不着了也是白忙。 还不如去逮逮野兔,要是能碰到的话。 李娇娘帮他将风雪帽戴好,又拢紧斗篷。 骆诚捏捏她的手,大步走出了山洞。 李娇娘目送他走进黑夜里,直到脚步声听不见了,才走回来。 为了省柴火,她将烧着的几根大柴火灭掉了,只留着小部分烧着。 等骆诚的野味打来了,再烧旺火不迟。 李佩玉看不懂她的操作,挑眉问道,“李娇娘,你把柴火灭了一大半,就不怕火堆灭了?” 跟毫无野外生活经验的人交流,真心累,教了她也不会听,李佩玉自持高门嫡女,哪会学这等下民的生活经验? 她淡淡看一眼李佩玉,没理会,闭了眼,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了不起吗?不说就不说。”李佩玉嘟囔着。 可是好饿啊,她揉着肚子,又看向穆宣,却发现穆宣在偷偷看李娇娘。 李佩玉几乎要气哭了,“穆哥哥,你看什么呢?” 穆宣回过神来,冷冷看她一眼,也闭了眼,养起神来。 山洞外,骆诚拎起柴刀在山林间转悠着。 他不敢走得太远,走几步,回头看看有着火光的山洞,他怕走丢,找不到李娇娘。 山林间的树上,传来类似松鼠的叫唤声。 骆诚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声音的方向砸去。 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声叫嚷声,“你大爷的瞎子,敢拿石头砸老子?” 骆诚一怔,他家的小甜甜? “小甜甜?你在哪儿?快出来!”有这小东西在,吃的就不愁了,这是只捕猎的好手。 “老子差点被你砸死了!你大爷的!”灰毛卷球带着怒意,跳到骆诚跟前的树枝上。 骆诚听不懂它叫嚷什么,走到近前,借着雪光摸摸它的小脑袋,“乖乖小甜甜,你不是在山下看马车吗?怎么跑山上来了?” “老子寻着李娇娘的气味找来的,老子担心李娇娘那婆娘饿着了,你以为老子关心你?”它气哼哼骂着。 骆诚听不懂,所以依旧是高兴地捏捏它的小耳朵,“不过,看到你还是很高兴,去,找些吃的来,娇娘饿着了。要是逮到野兔最好不过。对了,记得回马车里拿些盐巴过来。盐巴,知道吗?和糖放在一起的,白色的。” 灰毛卷球一阵怪叫,“老子认得盐。”叫嚷几声后,哧溜着窜进了夜色里,不见了。 第411章 人比人,气死人 骆诚没有马上回山洞,而是拎着柴刀,又去砍柴。 刚才那点柴火,他担心不够烧到天明。 冬天的山上,枯树枯叶随处可见。 有些在夏天时被虫蛀空的树杆,摇一摇就能摇倒。 骆诚运气好,遇到一棵碗口粗的枯树,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提起柴刀砍了几砍,又站在上面用力踩了踩,就踩断了。 骆诚抱起枯树,往山洞拖来。 李娇娘看到他只拖着棵枯树回来,没有带回猎物,以为他运气不好空手而归,便安慰着他,“风雪天很难打到猎物的,打不着就算了,你平安回来就好。咱们烤烤火将就一晚上,明早下山到村民家买好吃的。” 她笑眯眯地,一点也不生气,还走上前,贴心地拍着骆诚斗篷上沾着的雪花。 那边,李佩玉翻了个白眼,“喂,李娇娘,你不是说,你家那位很厉害的吗?怎么空手回来了呀?” 穆宣也朝李娇娘骆诚这里望来,眼神嘲讽。 李娇娘冷笑,“你眼瞎了?哪里空手了?这棵枯树没看见?” “我说的是野味,他不是说去打野味吗?野味呢?在哪儿呢?呵呵,吹牛,根本没那个本事打!”李佩玉冷笑。 李娇娘笑了笑,拿树枝挑着火,“他再没本事,却能拖棵树回来,倒是你家的那位本事大呢,却连树枝也折不回来,只知道拿钱买。哦,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不卖柴火了,给五百两银子也不卖!这么冷的天,外头也危险,咱们不稀罕冒险赚那点银子!” 她扶着骆诚坐在她的位置上,“骆诚哥,这儿暖和,你坐这儿。” 又加了几棵柴火,将火挑旺了些。 李佩玉气哼哼瞪她一眼,不说话了。 穆宣却是更加恼火了,恨不得将话多嘴碎的李佩玉扔到山沟里去! 她将李娇娘骆诚得罪了,他们不卖柴火了,他这点柴火烧完了,他不得冻死? “娇娘莫担心,吃的会有的。”骆诚伸手烘着火,浅浅笑道。 李娇娘以为他说空话安慰她,笑微微点头,“没错,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为了生存,我们要心存希望。” 她的话刚说完,一只灰毛小东西,忽然从外面窜进山洞来,跳到了她的面前。 扔下一只被咬死的肥野兔后,又飞快跑走了。 李娇娘:“……”刚才跑来的,是小甜甜? “我没有骗你,娇娘?我说吃的会有的,看,这不是来了?”骆诚笑着道,“有帮手帮忙,何必我亲自动手呢?”他伸手拎了拎野兔,“嗯,好肥的兔子,足够我们仨饱饱地吃一顿了。” 李娇娘笑着道,“你是怎么召唤到它的?从这里到山下这么远,它听得见?” 刚才在山上遇到豹子时,她就试着吹了短笛,召唤灰毛卷球来相助。 可是,她一连吹了好几声,那只小东西也没有出现。 她便知道,这里离着山脚下太远了,灰毛卷球听不见。 骆诚说道,“不是,是它自己寻来的。” “哦?还知道担心我们啊。”李娇娘笑着道,“不错不错,没有白养它一场,待会儿奖励它一只肥兔腿。” “我去杀洗,待会儿烤兔子吃。”骆诚从靴子一侧,取了把小匕首出来,拎起兔子,走到山洞外面去了。 李娇娘笑眯眯看向目瞪口呆的李佩玉,“不好意思哦,我们有野味吃,而且,野兔不大,不够分!” 李佩玉冷笑,“说得好像我们会去抢似的。” 李娇娘点头,“好,记得说话算话别来抢!” 穆宣又狠狠瞪了一眼李佩玉,不说话会死吗? 跑走的灰毛卷球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这一回,它叼回来了一纸包盐巴。 李娇娘不禁笑起来,捏捏它的小耳朵表扬着,“你居然连盐巴都知道带来?” 骆诚杀洗好野兔,走进来说道,“是我叫它带来的,烤兔肉没有盐巴难以入口。” “啊,骆诚哥想得周到。”李娇娘笑着道。 两人一起合作。 李娇娘找了两根树枝,将野兔肉穿起来,又洒上盐巴粒。 骆诚则砍了两根稍粗的树杆,将木堆架起来。 接着,他将野兔架在火上烤。 兔肉遇到旺火,没一会儿就发出滋滋的响声,有油水不时往下滴,滴入火里,腾起一阵清香。 灰毛卷球趴在李娇娘的裙摆边,两眼巴巴看着那兔子肉。 李娇娘指着一只兔腿,笑着道,“这条腿待会儿给你,怎么样?” 小家伙马上龇牙,伸舌舔起了嘴角,满眼都是期待。 骆诚是烤野味的行家。 小半个时辰后,他将整只兔子烤得外焦里嫩,肉香飘得满山洞都是。 一只兔子后腿给了李娇娘,另一只给了灰毛卷球。 他则吃起了不太肥的前腿。 “好吃好吃真好吃,骆诚哥,你真厉害,简简单单的烤兔肉,居然也这么美味。”李娇娘连连夸赞。 “慢点吃,别噎着了。”骆诚笑着看着她吃。 哪里是美味?她分明是饿急了,饥不择食了。 李佩玉看他们仨吃得津津有味,几乎要流口水了。 她两眼巴巴看着穆宣,“穆哥哥……” 穆宣闭眼,不理她。 他不想再去找羞辱。 穆宣不说话,不理会,李佩玉只好叹着气,忍着食物的诱|惑,闭眼装睡。 谁叫她和爹走散了,还没有带钱呢?她今天倒霉透顶了! 要是她有钱,她就去找李娇娘买一只兔子腿。 这二人装清高不来骚扰,李娇娘正求之不得。 吃饱了,李娇娘走到外面的山泉边,接了水漱了口洗了手,走回到火堆旁,拢着斗篷休息。 她笑眯眯道,“今日份完美。” 见她吃好了,骆诚这才认真吃起来,吃不完的,他全让灰灰毛卷球吃了。 这只小东西只有松鼠的个子大,却特能吃,消灭了剩下的半只兔子。 李佩玉看见了,嫉妒得眼睛都快冒火了。 虽然有灰毛卷球在,能准确的知道下山的路。 但必竟是晚上了,外面的风雪很大,山路凶险,骆诚不赞成连夜下山。 李娇娘想想,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便也不急着下山,她打发灰毛卷球下山去,接着守马车。 小家灰吃饱了,精神满满快快乐乐跑走了。 骆诚将枯树的枝丫全都砍断砍短,堆在火堆旁备用。 李娇娘往火里又加了些柴,她打了个哈欠,“困了困了,骆诚哥,睡啦。” “嗯,睡了。”骆诚在她的身旁坐下来,将她的小脑袋捞进怀里,抖开斗篷盖着两人。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柔和温暖。 李佩玉又开始嫉妒了。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李娇娘家的那么贴心温柔,她的未婚夫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真应了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她如此想,穆宣也如此想,李娇娘胆大贤惠聪明,李佩玉却刁蛮任性愚蠢。 若不是应和生辰八字,想他堂堂三品大学士的嫡孙,怎会娶一个六品小官的幺女? …… 虽然吃饱了,也靠着火堆睡着,不是太冷,但倒底不是睡在床上,怎么睡怎么不舒服,不到天亮,李娇娘就醒了。 眼开眼,她发现自己睡在骆诚的怀里,骆诚坐着。 她的身上还盖着骆诚的斗篷。 她抬头去看,正看到骆诚也朝她望来,“醒了?” “你没睡?”抱了她一晚?这男人! “挑床,睡不着。”骆诚闷声道。 李娇娘扯扯唇,装的?你又不是高门公子爷,挑什么床呢?明明就是变着法子关怀她。 她这么挑床的人都睡了会儿。 李娇娘从他怀里爬起来,把斗篷披在他身上,“我睡好了,啊,好舒服。” 她站起身来,活动着胫骨。 发现另一方,李佩玉正缩着身子,一脸嫉妒看着她。 这位也没睡? 是呢,她挑的好男人,可不心疼她,自私的睡在火堆旁,浑然不管李佩玉。 李娇娘微微一笑,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李佩玉气哼哼嚷着,“李娇娘,你说什么?” “我说,自己挑的男人,好与坏都由你受着。”她笑眯眯道。 “你……呀,我跟你没完!”李佩玉再受不住羞辱了,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李娇娘。 骆诚抓起柴刀横在李娇娘的面前,挡着她,“想干什么?” 李佩玉吓得呆住,再不敢往前走半步,怏怏退了回去。 “骆诚哥,天差不多要亮了,咱们走。”李娇娘看一眼李佩玉,“免得咱们在这里秀恩爱气死一些人。” “嗯,走了。”骆诚点头。 李娇娘将火堆灭掉了。 骆诚拿过一个空背篓,挂在李娇娘的背上。他则背起另一个装满了草药和两把柴刀的背篓,又抓了两根棍子当拐杖,牵着李娇娘的手,走出了山洞。 第412章 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几人闹的动静不小,将穆宣吵醒了。 他翻了个身,发现好冷,索性坐起身来。 火堆的火将熄要熄,山洞中冷得跟没烧火堆似的。 穆宣抬头看去,李娇娘那边的火堆已经熄灭了,物品和人都不见了。 “他们走了,下山去了。”李佩玉没好气说道。 她不明白穆宣为什么总是看李娇娘,李娇娘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故意气她吗? 穆宣看她一眼,冷声说道,“一大早的,你跟他们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佩玉低着头,委屈巴巴说道,“我没有跟他们吵,是李娇娘故意找我吵架的,穆哥哥。” “……” “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不信我呢?那个李娇娘,从头到尾一直是一肚子坏水嘛,她故意挑拨离间,看我们吵架她好看热闹的。” 穆宣看她一眼,站起身来,整了下衣冠,“天亮了,该下山了。” 不骂她了?李佩玉松了口气,也站起身来,“是。” 两人走出山洞,看到外面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顿时傻眼。 天虽然大亮了,可是,下山的路在哪儿? 李娇娘和骆诚离开后,脚印又被不停下着的雪盖住了。 看不出原路在哪。 他们没有走山路的经验,顿时着慌起来。 “穆哥哥,我们……怎么下山去?”李佩玉看着一片白茫茫的荒林,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像走哪儿都可以下山,但又不敢随便走。 “当然是走着下山。”穆宣心中也慌着,不下山,难不成冻死饿死在这里? 他们没有火种没有刀具,身上除了起不了作用的钱,再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真应了李娇娘说的话,钱也并不是万能的。 穆宣折了根树枝拄着,试探着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发现李佩玉没有跟着走来,想了想,又折了根树棍扔向她,“拿着当拐杖。” 李佩玉的脸上,马上露出微笑来,捡起来捏在手里,“谢谢穆哥哥。” “不用谢,万一你掉进山沟里……”他冷冷说道,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只是不希望,被人误会成一个谋杀未婚妻的凶犯而已。 …… 骆诚和李娇娘,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去。 两人还没走到山脚下,在半道上时,遇到了一伙人。 七八个汉子,有的人提柴刀,有的人提大刀,有的提弓箭,打扮各异。 看那气势,不像是普通的山民,像是劫匪。 骆诚马上警觉起来,从腰间取了柴刀握在手里,并将李娇娘往身后推去。 “站我后面去,这些人不像是好人。”他小声提醒着李娇娘。 李娇娘却朝那几人兴冲冲挥手,大声道,“喂,胡老七!” 打首的一个大胡子汉子,也朝李娇娘挥了挥手,大声回道,“是李娘子啊,你们怎么在山上?” “我们昨天上的山,遇到大风雪在山上过了一晚,这会儿要下山去。”李娇娘笑着回道。 骆诚回头,看向李娇娘,一脸惊讶,“娇娘,你认识他们?” 李娇娘道,“对啊,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那天我带琮儿上山采药,遇到了他们。他们不是琮儿的对手,甘拜下风认输了。还说从此之后要答应给我办事。” 骆诚像不认识李娇娘似的,对她看了又看,“听你办事?” “对呀,不行吗?我收的小弟。”李娇娘笑得得意。 “行,你厉害!”骆诚嘴角抽抽,将柴刀又插回腰间的皮腰带中,带着李娇娘继续往前走。 很快,他们走到胡老七一行人的面前。 李娇娘笑着道,“胡老七,虽然雪下得不是很大,但风很大,山上怪冷的,我们一路走来一只猎物也没有看见,你们上山做什么?” 胡老七恨恨着道,“我们不是来寻猎物打猎的,我们是寻人的。” 李娇娘惊讶问道,“寻人?可人也没有啊,我们从山顶上走来的,没看到人啊。” 胡老七哼了一声,说道,“不,那人一定在山上,昨天下午时分,我们将他赶到了山上去了,后来遇到大风雪,一时不好拿人,就放弃了。” “……” “我们在山下的几个路口连夜派人守着,除了看到你们走下山,就没见着其他人走下山,他要么在山上,要么冻死了,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非抓着他不可。” 胡老七说到那个人时,咬牙切齿,带着极大的恨意。 一副恨不得撕了对方的表情。 李娇娘眯了下眼,“胡老七,那人是你的仇人?那究竟是什么人?” 胡老七还没有开口,另外一个汉子大声说道,“李娘子,那人不是胡七哥一个人的仇人,是我们大家伙的仇人!” “那人抢了你们的财?”骆诚好奇问道。他们能有什么财,值得抢的? “何止是财,还抓了人,断了我们全村的生路!我们胡家村,跟他从此势不两立!”胡老七咬牙冷笑,“我管他是不是高门子弟,他不放人,不还我们村的田地,我胡老七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没错,定要将他大卸八块!”另一人冷笑着道。 骆诚和李娇娘对视一眼,原来是抢了村里的田地,难怪他们这么愤怒了。 田地是底层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没了田地,他们等于没了饭碗,就只能给人做奴仆,不做愿被奴役的,就等着饿死! “那人是谁?”李娇娘眯着眼问。 胡老七叹口气,摆摆手说道,“李娘子,告诉了你,你也帮不上忙的,算了算了,你别问了。” “你都不说,怎知我帮不上忙?”李娇娘说道。 胡老七不好意思摇摇头,“李娘子上回托付我的那件事,我还没有办成,我怎好意思让李娘子帮我们?” 李娇娘微微一笑,“托付给你的事情,我自己已经解决了,我那养子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消息。我正要告诉你,不必再打听临安城什么老和尚的事呢。” 胡老七高兴道,“原来你打听到了啊,那可太好了,我还一直为这件事发愁呢。” 李娇娘又说道,“好了,不说我们的事了,说说你们的事情,不管我们帮不帮得上忙,你们且说说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总有一个点子能解决你们的难题。” 胡老七叹了口气,咬牙说道,“那人是临安穆大学士的孙子穆宣!他的庄子就在我们村,他想扩大庄子,抢行要我们村的人卖田给他。” “……” “有三户人家不同意卖,他便诬告那三家人私闯他家庄子,知府衙门派了人到庄子上,将那三家人的男人关起来了。家里没有当家男人,叫人家怎么活啊!” 李娇娘和骆诚又对视一眼,穆宣? 李娇娘眯了下眼问道,“所以,你们是上山抓穆宣的?” “正是!”胡老七道,“昨天他和人上山狩猎,被我们的人引错了路,带往山上去了,其他人全都下了山,就他在山上,我们一定要抓着他!他不放那三人,就别想活着回城!”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他在哪儿。”骆诚冷冷说道。 胡老七大喜,“原来你们见到他了啊?那可太好了!你们今天帮了我们大忙,今后,你们便是我们胡家村的恩人,你们说一句话,我们跑断腿也定会鼎力相助。” 李娇娘说道,“昨晚上,我们和他在同一个山洞避的风雪,你们一伙人上山抓人,我以为抓的是村里的泼皮呢,所以说没有见着,你们早说是他,我就马上说了。这个人呢,我也不大喜欢,我帮你们抓他。” 在金竹乡的时候,这个穆宣大言不惭地说要收她为妾! 收他大爷的,要脸不? 她今天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胡老七一行人大喜,一起道谢,“多谢李娘子,多谢大官人。” “这是我官人,他姓骆。”李娇娘指着骆诚道。 胡老七又朝骆诚抱拳行礼,“原来是骆大官人。” 骆诚说道,“山上路险,他一时半会儿的下不来山,万一掉到山沟里摔死了,你们的田地收不回来不说,那关在牢里的三个人,也很难放出来,这样,我上山去将他引下来,你们在山下守着,合伙将他拿住。” 李娇娘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胡老七更是大喜,再次谢过骆诚。 一伙人离开后,骆诚说道,“娇娘,上山路险,你就在这儿等我。” 他们站的地方旁边,有处高坡,坡上有几株大松树,是个避风雪的好地方。 第413章 揍一顿不解恨 李娇娘不同意,想跟他一起上山去。 穆宣那人太狡猾,真的斗起来,李娇娘担心骆诚会吃亏。 骆诚按着她的肩头,沉着脸道,“听话,我马上下山来。” 李娇娘看着他,“骆诚哥,那个人太狡猾。” “再狡猾的人,也怕拳头。”骆诚扬了扬拳头,按着她的肩头,“乖乖坐着等我,我马上回来。” 李娇娘无语,“是,官人!” 骆诚给她拢好披风戴好风雪,又顶着风雪往山上走去。 大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吹着,将山上的树吹得呼呼作响。 雪花被风吹得四散飞舞。 骆诚深灰色的斗篷,被大风扯得跟风帆似的。 李娇娘拢着袖子,坐在坡下的一块石头上,候着骆诚下山。 还正如李娇娘和骆诚猜想的那样。 穆宣和李娇娘往山下走的进候,一起滚进山沟里去了。 不过他们运气好,只是摔下去了而已,没有摔断腿,也没有摔伤。 骆诚站在一处高坡上,俯身往下看去。 两人看到他,一声大声呼救,“看到我们掉下来了,你还不快帮忙救我们上去?”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骆诚淡淡说道。 这两人,找人帮忙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要不是为救胡家村的人,骆诚还真不想救他们。 “骆诚,我是你娘子的四姐,我们是亲戚,你怎能见死不救?”李佩玉想大骂无情冷血的骆诚,但又怕骂怕骆诚,只好忍着。 骆诚冷笑,“再说一遍,我娘子是孤儿,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乱攀关系的人,我一律不理会!” 说完,再不看李佩玉。 “你闭嘴!”穆宣朝李佩玉大声冷喝。 李佩玉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穆宣朝土坡走近几步,放低着姿态,朝骆诚拱手行礼,“骆官人,古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我出去,他日我定当报答。” 骆诚依旧表情淡淡,“他日?我事多,我定然记不住今日的事情,那我不是白救你一场?” 穆宣压着怒火,“那你要怎样?” 骆诚淡淡说道,“来日不如今日。我拉你们上来,你拿等值的来交换。” 穆宣咬牙,见钱眼开的市刽小人! 他大声道,“好,五十贯钱,接我上去!” 骆诚站着不动,“你们两个人,一百贯!” “什么,一百贯?” “你们说,钱是万能的,现在正是钱使作用的时候,要是心疼钱,不找我帮忙也可以,我走了。”说完,骆诚果真转身便走。 “站住!”穆宣大声道,“这里有一百贯,拉我们上去!” 如果再不上去,不冻死也会被饿死,还可能有狼来,穆宣已经忍受不住这里的恶劣环镜了。 不就是一百贯么,他随时可以赚回来。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百贯的银票,举向骆诚。 骆诚这才从背篓里取下绳子丢下山坡,“捆在自己身上,我拉你们上来,两个人太重,一个一个来。” 当绳子丢下来的时候,穆宣抢先一步抓在手里。 李佩玉气得差点哭了起来,“穆哥哥……,你别丢下我。” “付了钱,他会拉你上去的,等着。”穆宣不耐烦说道。 骆诚扯唇冷笑一声,两手用力,将穆宣拉了上来。 穆宣解下捆在腰上的绳子,丢下山坡,“照着我刚才的样子,系在腰上。” 李佩玉这会儿真的哭了,“我不会系绳子啊。” 绳子也不会系?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废物的女人? 骆诚将头扭过,嫌弃得不想去看。 穆宣更加嫌弃,他将骆诚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厌恶起了李佩玉。这骆诚的心里一定在说,李佩玉只不过是个大草包,跟李娇娘比差远了,他穆宣却当宝一样娶回去。 昨天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会系就在这里呆着!我找人搭梯子来帮你!”穆宣看她一眼,拍拍袖子走开了。 李佩玉更加急了,“穆哥哥,不要,快回来。” “你究竟要不要上来?我还很忙,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你哭闹。”骆诚说着,就要提起绳子来。 “我我我我上来,你等会儿。”李佩玉飞快抓起绳子,往自己腰上捆起来。 她担心掉下去,缠了一圈又一圈。 “好了没有?”骆诚催促着道。 “好了好了,你拉稳点,千万别松手。”李佩玉两手死死抓着绳子,生怕骆诚手一滑,将她扔下山坡。 骆诚冷笑,“我要害人当面害,背后使阴招,那是你们李家人喜欢干的事,我骆诚不喜欢。” 一顿嘲讽,说得李佩玉一脸窘然。 上了土坡,骆诚收了绳子,将探路的木棍转在手里,往山下走去。 穆宣跟在他的身后,想了想问道,“你不是已经下山了吗?怎么又上山来了?” 骆诚回头看他一眼,“别多想,我不是特意来救你们的,我是来寻遗落的围脖巧遇到你们。” 穆宣见他语气疏离,便也不多话。 不多时,骆诚回到了李娇娘那里。 李娇娘看到穆宣和李佩玉来了,心中冷笑,等着,有得你们好果子吃。 “骆诚哥。” 骆诚朝她眨眨眼,“我的围脖没有找到,可能被风吹跑了。吹到山沟里去了。回去后,再给我做一条?” “行,一条旧的,掉了就掉了,多大的事情?”李娇娘笑着道。她牵过骆诚的手,“走,前面就是山脚下了,咱们找地方吃早饭去。” “好。”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 穆宣李佩玉,却是拉开着距离,一前一后走着,互相抱怨着对方不关心自己。 李娇娘回头朝他们看一眼,小声对骆诚说道,“我们走快点,好让胡老七下手。也免得让穆宣怀疑我们。” 骆诚轻轻勾唇,“狡猾。” “对付狡猾的人呢,当然要狡猾呀,不然得吃大亏。”李娇娘得意笑道。 骆诚道提醒她当心脚下,抓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喂,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李佩玉大声喊着他们。 李娇娘不理会儿,和骆诚越走越快,没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口,不见了。 “马上就要到山脚下了,你嚷什么?”穆宣不满地说道。 李佩玉往前方看去,可不是么,都看得到山脚下的村子了。 她心头大松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也走得轻快起来。 只是,他们没走多远,忽然,从林子里跑出一伙人来,冲上前就将穆宣围住了。 有人抖开绳子将穆宣捆了起来。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穆宣根本来不及反抗。 李佩玉吓得尖叫起来。 “把这小娘子也捆起来!免得她跑走报信。”胡老七大声说道。 马上冲过来两个人,将李佩玉也捆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捆我们?”李佩玉吓得大声嚷着。 “我们找的是穆小公子,但是你太话多了,只好将你也捆了!”胡老七拿起柴刀,在李佩玉的面前晃了晃,李佩玉吓得眼皮一翻,昏死过去了。 “废物一个!”胡老七嫌弃地撇唇。 穆宣见的世面多,没有像李佩玉那样,吓得大声尖叫,一脸的惊慌。 他刚被捆时,只微微惊诧了一瞬,马上又回复了神色,不慌不忙问着胡老七等人,“你们是谁?为什么捆我们?若是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钱。” “钱?你除了钱多,还有什么本事呢?”胡老七冷笑,“仗着自己家里门第高,就胡乱诬陷人?我呸,恶事做多了,会招报应的!” 穆宣听出他们的话中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胡老七走到穆宣的面前,冷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胡家村的人,放了那三人,我们就放了你!” 第414章 买年猪,知道一个真相 有人生起了火炉,屋里马上暖和起来。 汉子们围着火炉坐着,说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七嘴八舌的,没有一个具体方案。 骆诚和李娇娘没有参与其中。 两人昨晚一宿没睡好,骆诚要了些热水,又从马车上取来铜盆和布巾牙刷,照顾着李娇娘洗漱。 李娇娘享受着被宠,笑着道,“啊,你这么宠着我,我舍不得离开你怎么办?” 骆诚咬着后槽牙,“怎么,你还想离开?想上哪儿去?” “哪儿也不去,跟着你啊。”趁人不注意,李娇娘波了他一口。 “咳咳!胡闹。”骆诚压着唇角的笑意,走开了。 欣赏了一会儿山村雪景,那个买早饭的少年,捧着几个纸袋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挑着食盒的中年妇人。 一走进门,少年便大声道,“早饭来了,吃早饭啦!” 汉子们乐呵呵地围了过来,“五子,买了什么好吃的?” 胡老七笑着对李娇娘和骆诚说道,“这是村口包子铺的老板娘,她家里也卖些汤面,李娘子骆官人,随便吃点?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要嫌弃啊。” 骆诚微微笑道,“我们不嫌弃。” 李娇娘吸了下鼻子,“好香。” “是热乎乎的牛肉汤面呢,我多放了些牛肉和香油。”中年妇人笑呵呵道。 胡老七几人,将桌子椅子拖开,又拿抹布抹净桌子。 中年妇人将食盒打开,一碗一碗的汤面端上了桌。 李娇娘往那碗里瞧去,卤熟的牛肉,切成薄片,一片一片齐整地码在碗里。 牛肉下面,是热气腾腾的加了香油的面汤,汤上还飘着几粒绿葱花。 颜色搭配赏心悦目,看着都有食欲。 天寒地冻的下雪天,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只想捧在手里吃个酣畅痛快。 想不到在这个小村子里,还能遇到这么会做牛肉汤面的厨娘。 胡老七笑着道,“别小看牛娘子的小早饭铺子,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爱到她家吃汤面和牛肉包子呢。” “过奖了过奖了。”牛娘子笑着道。 少年将怀里搂着的纸袋子,一个个放在桌上,“还有刚出笼的牛肉包,灌了汤的,可香了。”他笑嘻嘻说道,“你们吃牛肉汤面,我爱吃包子。” 他捧着一个纸袋子,抓了个包子就啃起来。 “傻小子,牛肉汤面也不吃!”胡老七笑骂道。 少年笑嘻嘻着没说话,跑到外面去了。 胡老七往门外看去一眼,见他跑远了,叹了口气说道,“他是个孤儿,他娘生下他后就死了。” “……” “三年前,那年他十岁,他爷爷和他爹跟穆家庄子上的管事,因为牛儿吃了庄稼的事情吵起来,厮打中,他爷爷和他爹都被穆家管事打死了。” “……” “他家离我家最近,我见他可怜,常叫他过来吃饭。小孩子知道是寄人篱下,总是不敢多吃。” 胡老七说完,摇摇头。 李娇娘眯了下眼,“打死了人,那报官了没有?得到赔偿没有?” 另一个人冷笑道,“赔偿?怎么可能哦!有穆宣那小王八蛋撑腰,他庄上的管事横得跟阎王似的,一口咬定说五子家的牛儿吃了穆家庄的秧苗!” “……” “穆家庄的人把牛儿扣下不说,还将五子家的田也扣了,说是赔他们秧苗的钱。” “……” “其实,牛儿哪里吃了秧苗?吃的是秧田旁田梗上的草!但人家势力大,我们小草民报官又有什么用?” 说到少年五子家的情况,几个汉子马上沉默了下来。 “看来,揍他一顿太轻了!”骆诚冷声开口。 李娇娘看着大家,“大家先吃早饭,这件事,既然我们来了村里,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有劳李娘子了。”胡老七又朝李娘子拱手道谢。 肉包子买得不少,平均分下去,一人有四个。 面汤碗也不小,赶得上兰州拉面的大汤碗了,李娇娘吃不了这么多,她向胡老七要了个碗,分了一半出来。 “五子!”李娇娘走到门口,招手喊着那少年。 那孩子坐在柴房门口旁的一块石头上,捏着个牛肉包子啃着。 柴房没有门,北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蓬蓬,想必那包子也冷掉了。 少年抬头看她,咧嘴一笑,“李娘子喊我?” “帮个忙行不行啊?”李娇娘笑眯眯道。 少年马上乐呵呵跑来,“好呢,李娘子请说。” 李娇娘回头看一眼屋里,小声说道,“那汤面太多了,我吃不完一碗,可你知道,做客时剩下食物不礼貌,你能不能帮下忙?” 五子眨眨眼,小声说道,“帮你偷偷倒掉一半?” 李娇娘沉下脸来,这是这孩子的理解能力??? “倒掉不就浪费粮食了么?你帮忙吃掉好不好?那碗汤面我一口还没有吃呢,可不是吃剩下的口水面。” 五子咧嘴一笑,“成啊,我去拿个碗来。” 李娇娘拉着他袖子,“别找碗了,我已经分好了两碗。你去吃掉一碗就是了。” “哦,那好。”五子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说道。 李娇娘带着他进了堂屋,将那碗放有牛肉的半碗汤面,端起来给五子,“来,吃吃。” 五子惊讶了,好多牛肉! 胡老七站起来,忙说道,“李娘子啊,你是客人,就不用管我们自己人了。别看他年纪小,他可聪明着呢,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李娇娘笑着道,“我吃不了这么多,浪费可惜了。” 劝了一番劝不动,胡老七就作罢了,笑着道,“李娘子可真是……” 五子见大家都不反对,他小心翼翼端着汤面,坐到一旁吃去了。 热呼呼的汤面落入肚,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吃完早饭,大家围坐在火炉旁,又说起了穆家庄的事情。 五子吃了李娇娘的汤面,心中感激着,趁着大人们说话,他悄悄找了块抹布,去擦李娇娘的马车去了。 骆诚看见了,莞尔一笑。 和大家交谈中,李娇娘又得知了穆家的一些事情。 原来这个穆家庄,不仅在今年对村里进行欺压圈地,往年也时常找借口来圈地。 奈何穆家势力大,没人敢抗衡,也抗衡不过。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是近年来闹得最厉害的一次,一连关了三家人。 这才逼得胡老七几个大汉子们路见不平,想教训下穆宣,逼迫他放人还田。 “我建议,多关他一会儿,时间一久,他又冷又饿自然会妥协,和大家谈条件。”骆诚说道。 “那就不管他!”胡老七道,他喊过五子,“五子,每隔个一个时辰,你去西边屋里看看就好,要是那人说同意谈条件,你就找我,不同意谈条件,就别理会他。到天黑时送两馒头过去,现在不准给吃的。” 五子应了一声,“晓得了,胡七叔。” 商议好,大家便各回家去了。 他们还要忙生计,有的要进山寻猎物,有的还要帮着家里砍柴挑水看孩子。 骆诚这时说道,“对了,胡大哥,我们想买年猪做腌肉,不知村里有没有人家要卖猪的?我们买一头。” 买一头? 这可是大客户! 胡老七高兴道,“村里有好几家都养了猪,我帮你去问问看。” 骆诚道了谢,“有劳了。” 胡老七笑着道,“不谢不谢,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呢,这点小忙应该的。”他喊来少年五子,“五子,进屋来陪骆官人和李娘子说话,我进村去问问谁家要卖猪。” “好嘞。”少年五子乐呵呵跑进屋里。 外头还在下雪,风也仍就呼呼地吹着。 胡老七穿上蓑衣,带着斗笠,走进了风雪里。 少年五子往火炉里添了柴火,骆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李娇娘站起身来,“骆诚哥,我到屋外走走。” “不要走远。” “晓得呢。” 李娇娘将风雪帽罩到头上,走到屋外看雪景。 这是她穿越到这里,遇到的第一场雪。 胡家村是典型的江南小村,远处小桥流水,近处翠竹红枫青砖红瓦。 白雪覆盖之下,村子美得像一副画。 灰毛卷球看到雪,也很兴奋,它从马车里跳出来,跳到屋顶撵着麻雀玩。 李娇娘黑着脸,它跳得这么闹腾,将人家茅草屋顶跳塌了怎么办? 那薄薄的柴房屋顶一颤一颤的,颤得叫人心惊。 她正要喝住顽皮的小家伙,却听到关着人的屋子那里,传来一声低低地冷笑声,“你给我闭嘴!” “穆……穆哥哥,唔唔唔,我害怕……” “你害怕?我特么还恶心呢!”穆宣再次冷笑,“想我堂堂嘉恒集团太子爷,在帝都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何其风光肆意?一时大意成了另一个穆宣!要不是为了能够回去,你以为,我会娶你?你给我闭嘴,不许哭!” 李娇娘如遭雷击,什么? 嘉恒集团太子爷?另一个穆宣? 这是…… 那个渣男穆宣,也跟着穿越而来了? 老天爷倒是眷顾他,让他穿越成一个高门贵公子,她却穿成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孤女!? 太不公平了! 李娇娘这时,想起一些事情来。 她在金竹乡的酒馆里,画了些菜式图贴到墙上,用来招揽酒客,那些画用的是现代画法。 这个穆宣当时问她,画是哪里学的,她给含糊应付过去了。 后来在何员外的府上,她当掌勺厨娘办宴席时,用的菜名是现代那世星级酒店报的喜庆菜名,其他人都没有问那些菜名的出处,只有穆宣问了! 她当时也是随口敷衍着,说是跟人学的,给糊弄了过去。 现在回头想想,他那么问,她就应该怀疑他的身份才对! 再后来,他非逼着要纳她为妾,更加说明,他就是同一个穆宣! 他怀疑上了她! 她心中冷笑,怀疑又怎样? 前世骗她家祖屋推她掉下山崖,这一世几番骚扰她,冤家路窄又遇上,她不虐虐他,她就白活了! 那间空屋里,李佩玉抽抽答答着问道,“穆哥哥,什么叫……娶了我就能回去?你要回哪儿去啊?集团太子爷,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集团啊?” “你不必知道,总之,要想我娶你,就给我从此闭上嘴|巴!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穆宣冷冷说道。 这语气,依旧跟前世一样狂傲! 李娇娘冷笑着。 她想起那一天,他将她约到百花山山顶,他将她推了下去。 当时他就狞狰着说,他和她交往,只是看中她家的祖屋而已,他从来就不喜欢她。 为了骗她家的祖屋就要杀人,这个人,恶毒到了极点! 如今他到了这异世,他依旧是恶毒之心不改!圈地,诬陷他人抓人入狱。这会儿又嚷着要割未婚妻的舌|头。 这是人渣中的极品么? 空屋中的李佩玉,听说要割她的舌|头,吓得哭了起来,“穆……穆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什么要割我的舌……头?为什么?” “闭嘴!吵死了!” “啊——,呜呜——”李佩玉大声哭了起来,“穆哥,你……你踢我?我是你未婚妻!” “未婚妻而已,要是再敢呱噪,信不信我休了你!”穆宣咬牙切齿地说着话。 这句话说得阴阴森森的,李佩玉马上不敢吱声了。 “我在想办法逃离这里,你哭个不停,我怎么想办法?把我惹恼了,我将你丢在这村里!扔给一个村汉!”穆宣再次说道。 这一次,彻底听不见李佩玉的声音了。 第415章 烤芋头,商议方案 李娇娘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嘲讽,转身往回走。 骆诚这时走出正堂,朝她点头微笑,“娇娘,来吃东西。” 李娇娘笑微微走过去,“吃什么好吃的?” 老天虽然让穆宣再次成为一个贵公子,但是,却给了他恶毒的品性,他这种人,前世活不久,这一世,也不会活得长久。 而她,虽然穷,但日子过得平安顺畅,还有人爱她。 这一世,该穆宣羡慕她了。 “五子找来的。”骆诚拉着她的手,坐到火炉旁。 发现她手冷,骆诚还握在手里搓了搓。 被李娇娘笑着抽开了手。 她将手伸向火炉上烘着,刚才被冷风吹得发僵的手,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吃的呢?”她笑眯眯看向四周,“在哪儿?” “在火堆里。”五子憨憨一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啦,就是几个干芋头而已,骆官人非说是好吃的。” “哇,烤芋头啊。”李娇娘笑着道,“我小时候也烤着吃过呢,放在火里烘熟了,剥掉皮,蘸着佐料吃,喜欢吃甜的就蘸糖吃,软软糯糯的,很香。” 她想起了前世的奶奶,过年时,奶奶会带她回老家村里,村里的老人们取暖,喜欢提一个烧制的手提小炉子。 炉里装着炭火,可烘手,可烘脚。 小孩子们,会找些花生蚕豆小个儿的红薯或芋头,丢在炉子里烘着。 花生红薯还没有出现,这时候只有芋头和蚕豆。 “原来李娘子也喜欢蘸糖吃啊。”五子笑着道,“我家里还有些糖,我去拿来。” 五子拍拍袍子,笑着跑回家去了。 “骆诚哥。”李娇娘敛了眸光,望向骆诚正色说道,“那个穆宣是个危险人物,你和他打交道时,小心些,不要当面冲突。” 骆诚眸光暗沉,“娇娘,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人来?” 李娇娘说道,“刚才我站在外面看雪景,听到穆宣和李佩玉在说话。” “……” “李佩玉吓得在哭,那穆宣十分不耐烦地骂着李佩玉,警告她再哭的话,就割了她的舌|头,还要将李佩玉扔给村里的一个村汉。” “……” “李佩玉可是他的未婚妻,他对未婚妻都如此冷血,对其他人,一定是更加的凶残。” 骆诚握着她的手,温声说道,“娇娘,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这世道还是讲究王法的,他敢伤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李娇娘反握着他的手,“他伤不到我,我只是担心你!” 她前世在穆宣的手里栽了跟头,这一世,怎会还被他算计? 她担心的是骆诚。 骆诚不知那人的阴险,她担心骆诚吃暗亏。 “放心,你家官人是个有福气的人,什么大风大浪见经过?他算计不到我。”骆诚笑着安慰着她。 “总之,不可大意。” “知道,娘子!”骆诚捏捏她的鼻子。 李娇娘收回手,正襟危坐看着骆诚,“骆诚哥,我有个计划,既可以帮着胡老七要回田产救出村民,还可以敲打下穆宣。” 骆诚眉尖微蹙,“娇娘,你刚才还提醒我,不要跟穆宣发生冲突,怎么又要敲打他?” 李娇娘笑眯眯道,“不正面发生冲突和敲打是两回事啊。” 骆诚被她绕糊涂了,“说说看。” 李娇娘眨着眼,笑着道,“我们呢,装作是来买年猪的,不知胡老七抓了穆宣,巧遇之下做和事佬。” 骆诚恍然。 他捏了下李娇娘的鼻子,“狡猾。” “我哪儿狡猾?面对穆宣那等奸诈之人,我这点狡猾那是小巫见大巫。”李娇娘不以为然。 五子捧着一个小罐子,笑呵呵跑进了正堂。 “糖拿来了,这是昨天我三叔公送我的糖,我还没有吃呢。”五子将一个碗大的罐子放在桌上,笑着道。 李娇娘揭开盖子闻了闻,“是蔗糖啊,好香。” 这时期卖的蔗糖,有些做糖的铺子里,会在糖中加入一些牛乳粉,又甜又香。 人们吃蔗糖,不是当佐料吃,而是当补品吃。 因为蔗糖不仅是食品,还是补品。 做糖技术复杂,市面上的糖不像现代那世随处可买,价格也相对贵些,是现代的好几倍贵。 五子又找来一个小碗,倒了些糖在碗里。 这边,骆诚拿起小木棍,从火堆里挑出最先埋入的三个芋头。 李娇娘迫不及待地,伸手指去按了按,“软乎乎的,熟了。来来来,一人一个。” 五子笑着道,“那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李娇娘笑着道。 她捏着芋头要去剥,被骆诚抢了过去。 “我自己会剥。”李娇娘无语。 “不怕烫?”骆诚扬眉。 李娇娘失笑,她还以为骆诚要抢她的吃呢。 不过,确实很烫。 “好烫好烫。”没人心疼的五子,乐呵呵地拿袍子兜着芋头抖着。 “心急吃不了热芋头,放凉了再吃。”骆诚淡淡说道。 五子嘻嘻笑着,“我放凉了再吃。” 骆诚剥好一个芋头,吹了吹,送到李娇娘的手里,“不烫了。” “谢谢骆诚哥。”李娇娘笑眯眯接在手里,吃起来。 软而香糯的芋头,蘸了红糖后,更加的口齿留香了。 李娇娘很快就吃完一个。 她拿起小木棍,又在火炕里扒拉起来,“还有熟的?” 屋外,胡老七大声笑着道,“骆官人,李娘子,打听到了,有好几家都要卖猪呢,价钱都是一样的,看你们挑中哪家的猪,我叫人捆了来。” 骆诚拍了下袍子上的芋头皮,站起身走了出去。 李娇娘也起身跟上。 那间空屋里,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了的穆宣,眸光微缩。骆官人,李娘子? 他们怎么在这儿?和绑架他的人是一伙的? 李佩玉也惊讶起来,什么?李娇娘和绑匪在一起? 难道是李娇娘叫人绑架的她和穆宣? 她饶不了李娇娘! “随便挑一头,活蹦乱跳的好猪就可以。”李娇娘笑着道,“要是猪好,我回城后,问问哪家还有要买猪肉的,介绍人前来买。” 陆家应该要买年猪,医馆对门的酒馆也一定会要。 胡老七大喜,“啊呀,要是李娘子帮着介绍了买主,那可是那几家的贵人了。” “嗨,帮了忙再说贵人不贵人的事,这会儿就奉承我,为时还早呢。”李娇娘笑着道。 胡老七笑着道,“一样一样的,哈哈,对了,骆官人,李娘子,你们说随便挑一头,那我就挑离我家最近的,赶一头过来。下雪天的,赶太远的猪不方便。那猪仔们可闹腾呢?一个个的不听话。” “好呢,你拿主意。”李娇娘大方说道。 胡老七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往屋外走,要去赶猪来。 李娇娘却朝他招手,打着哑语示意他进屋说话。 胡老七聪明着,眨了眨眼,没说话,跟着进了屋。 骆诚往空屋那里看去一眼,也跟着进了屋。 五子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不吩咐做事时,就安静地坐着,不过问胡老七的事情。 李娇娘一直走到后门边,这才小声说道,“胡老七,我刚才跟我官人商议了个计策,你看可行不?” 胡老七朝她拱手说道,“李娘子请讲。” “咱们来一出唱双簧。”李娇娘低声说道。 胡老七听不懂,眨着眼问道,“什么是唱双簧?” 李娇娘心说,这又是个现代词? 她说道,“很简单,我和骆诚哥做红脸,你们做黑脸。我们假装路过这里,只是来买年猪的,巧遇到穆宣,然后呢,我做和事佬来跟你们谈条件。” 李娇娘一解释,胡老七马上明白了。 “这种事情,我胡老七最在行了。”胡老七嘿嘿一笑,“李娘子,好主意。” 李娇娘又说道,“现在施行计划还太早,下午,关他们一阵,让他们害怕害怕,就会老实配合。” “好。”胡老七拍手赞成。 商议好,胡老七赶猪去了。 李娇娘和骆诚,又回到火炉旁,吃着烘熟的芋头。 养猪的那户人家,就住在胡老七家附近,小片刻时间后,猪就赶来了。 那户人家的两口子和儿子都来了,还拿着大秤杆。 一家子笑呵呵的。 那中年汉子道,“老七,买主呢?” 胡老七指着骆诚和李娇娘说道,“便是这二位。” 两人如今的打扮,和村里人已经截然不同。 那中年汉子一家子,马上对骆诚毕恭毕敬道,“官人娘子,我家的猪一次都没有生过病,欢跳着呢。我们在家称过,是一百三十二斤。老七另外找了把大秤来,您看,再复称一下?” 李娇娘暗道,可真是憨厚的人家。 越是遇到憨厚的人家,她越不忍心压价。 “骆诚哥,价钱定好一点?”她问着骆诚。 骆诚朝她点了点头,对中年汉子一家说道,“复称下,我这里将钱算一算。” “好嘞。”中年汉子点头,招呼着自家小子帮忙捆猪。 猪是活蹦乱跳的,又是大个子,称起来不方便。 得几个大个子的汉子一起捆了,抬起来才称得好。 胡老七个子壮,和中年汉子父子二人一起抬起了猪。 中年妇人扒拉秤砣,和气地喊着李娇娘看称。 斤两不差,一百三十二斤。 “看,和我家里称的一样重。”中年汉子笑着道。 一百三十二斤的猪,多一斤少一斤的,李娇娘也并不计较。 她和骆诚是从穷苦的日子走过来的,他们曾受过村民的相助。 如今这世道的大笔财富,集中在权贵的手里,想赚钱,不如赚他们的,从贫民的手里又能扣出几文钱来? “骆诚哥,算一算钱?”李娇娘问着骆诚。 骆诚和李娇娘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卖猪的一家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全家都靠着这头猪过个好年? 他不计较是否称重了一斤半斤。 “好,我算一算。集市的散称猪肉,如今是四十文一斤,这是毛猪,价钱的话,稍便宜点,因为要除掉内脏等物,按三十五文一斤算如何?”骆诚说道。 乡里和城里的人前来收大猪,只给一半的钱,他们只收二十文一斤。 这位却只让价几文钱?! 中年汉子一家,大为意外,生怕自己听错了,他们互相看向对方。 确认对方都听到了骆诚说的价格,一家子一起回道,“行行行,没问题,就按着这个价格算。” 胡老七马上笑着道,“骆官人真是善人啊。” 骆诚摇头,“胡老七过誉了。” 价钱算好,一百三十二斤,三十五文一斤,便是四千六百二十文钱。 李娇娘大大方方的给了钱,四张十贯的银票,其他的钱是散钱,拿绳子串了一串。 那家的少年数了数,笑着道,“爹,娘,一文不少呢,正是四千六百二十文钱。” 一文钱都不少,连零头也不抹的? 这又让那一家子人感动了。 因为,其他人前来村里收整头猪,会强行抹掉几十文的零头。 为了能将一整头都卖掉,他们只好忍着心痛同意。 几十文钱能买十来斤粮食了,收猪的人不给,他们也没办法。 不然呢?卖不出去猪,变不了现钱,拿什么缴税? 杀掉卖,很多人都卖不完散肉,最后亏得更多。 眼下李娇娘爽快给钱,一文不少,让中年汉子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官人要运猪回城,请尽管开口,我家里有独轮车可帮着运送。”中年汉子说道。 骆诚想了想,问着李娇娘,“娇娘,要不,将这猪就地杀掉运回城里去?咱们那后院不宽敞,杀起猪来不方便。” 第416章 唱双簧,杀年猪 何止是后院不宽敞的问题,运回去也麻烦啊。 李娇娘笑着道,“这个主意好,我好多年没有看杀猪了,就在这里杀掉?”说完,她又看一眼空屋那里,调皮地眨眨眼。 骆诚看懂了她的心思 他会心一笑,真是个调皮的丫头。 一说要杀年猪,大家伙都高兴起来了。 胡老七道,“我找人来帮着烧水。” 那中年汉子说道,“我家还有把杀猪刀,我去找来磨一磨。” “快去快去。”他娘子催着他,“再找个大些的盆来装热水烫猪,老七家的盆不够大,装不下整头猪。” “晓得啦。”中年汉子笑呵呵回家去了。 “老七啊,我这会儿没什么事,我来烧火?”中年妇人笑着道。 有人帮忙,胡老七当然高兴了,“成啊,柳家嫂子。” 于是,大家就在胡老七家中忙开了。 柳家嫂子带着儿子,进了胡老七的厨房忙活起来。 她看到胡老七脏乱乱的厨房,笑着骂道,“这是厨房吗?乞丐屋一样。” 胡老七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一个人的,生了火怪麻烦,就没有打理。” “这有多久没有生火啦?”柳家嫂子笑着问。 “上回生火,是中元节时?”胡老七想了想,说道,“还是中秋节?我想不起来了。” “这都三四月了,难怪这么脏乱。”柳家嫂子笑了起来。 胡老七嘿嘿笑着,“我挑水去。” 骆诚走来看他们忙,胡老七将他往外推,“骆官人尽管坐着休息,杀猪的事情,自有我胡老七帮你完成。”他说什么也不让骆诚和李娇娘靠近厨房,“里头怪乱的,屋子又小。” 骆诚便也不勉强,站在外面,和李娇娘看着他们忙。 柳家男人将大盆取来,招呼着自己儿子打水来清洗。 他则搬来磨石磨刀。 五子跑进跑去,帮着提水递东西。 骆诚和李娇娘,根本插不上手。 水烧好,个子大的胡老七将烧开的滚水倒入大盆里,柳家男人将猪的四脚捆了起来。 不捆起来,这猪的力气怕是招架不住。 猪被捆,马上嗷嗷叫唤起来。 引得附近的村民都前来观看。 “胡老七,啊呀,你家有钱了?买起了猪呢?”有村民笑着问道。 胡老七手里拎起杀猪刀,在猪脖上比划着,笑着道,“哪里哪里,这猪是这位官人买的,我帮着杀猪哩。” 住附近的娃子们,听说胡老七家要杀猪了,都跑来看热闹。 胡老七家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李娇娘捏捏小灰毛卷球的耳朵,“去,将那屋的窗子撞开,窗子关得太死,里头的人看不到外面杀猪。” 灰毛卷球跳起来,冲向了最西边的空屋子。 空屋子的窗子,只要薄薄的一层窗纸贴着。 年代久远,已经破烂不堪,透着不少小孔。 灰毛卷球伸着爪子轻轻一抓,就将窗纸抓破了,它轻轻巧巧跳进了屋中。 李佩玉认出了它,颤着声音嚷着,“你你你,你别过来。” 灰毛卷球吱唔,“老子才不会过去。” 穆宣眯着眼,盯着它,一脸的警觉。 灰毛卷球蹲在两人的面前,黑葡萄眼珠子一瞬不瞬瞧着他们,“两个愚蠢的人类。”它龇牙。 “会解绳子吗?嗯?”穆宣扭动了下后背,将捆着手腕的绳子,展现给灰毛卷球看。 他发现,这只小兽很聪慧,能听懂人的语言。 灰毛卷球龇牙,“你又不是老子的主人。” 穆宣听不懂它的语言,再次询问。 可就在这时,外头的猪忽然惨叫起来。 穆宣和李佩玉一起往窗外看去,只见那白肥猪的脖子上,被一把尖刀扎了个血窟窿。 大约没有扎着要害,抑或是扎得不够深,猪没有死,惨叫连连。 “胡老七,你没吃早饭?手劲怎么这么小?” “我这不好久没有练习了,手生了么?” 李佩玉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发起抖来。 穆宣的脸色,也旋即大变。 灰毛卷球龇牙,“胆小鬼。” 屋里的两人,吓得发抖,屋外,却是一片欢腾。 乡下杀猪是件快乐的事情,预示着年节将至。 柳家嫂子将一个盆接在猪脖子下方,笑着催促着,“你们倒是快点呀!” “心急吃不了热猪血,柳嫂子你急什么呀?” 胡老七再次举刀,嗷嗷叫着的白肥猪,彻底不动了。 “喔喔喔,猪不叫咯,猪不叫咯!”娃子们拍手欢呼。 李娇娘要挤上前看杀猪,被骆诚推到一旁,“当心血飞溅到衣裳上弄脏了,你看着就好,没你帮忙的事情。” 他脱下外氅,放在李娇娘的手里,“拿着,我去帮忙。” “骆官人,也不要你帮忙,我们几个应付得来。”胡老七笑着道。 两人都帮不上忙,只好站着,看着大家忙。 灰毛卷球从屋里跳出来,跳到李娇娘的面前吱唔了一番,李娇娘往那空屋方向看去。 屋里,李佩玉紧张起来,又盼望着李娇娘找到她,又怕其他人走来。 刚才那些人杀猪,接下来会不会杀她? “骆诚哥,屋里的人怕着了。”李娇娘朝骆诚眨眨眼,小声说道,“时机差不多了。” “去看看。”骆诚眸光闪烁,往空屋走去。 李娇娘跟在他的身后。 胡老七假装刚刚发现他们离开,故意大声说道,“骆官人李娘子,那里没什么呢,是间空屋子!” “哦,我们就随意看看,你们忙,猪杀好了再叫我们。”骆诚朝他们摆摆手。 “别走远了啊,骆官人。” “晓得了。” 胡老七卷了卷袖子,催促着柳家嫂子接猪血,“接好点,骆官人出了钱的,办不好事骆官人要怪罪的。” “知道知道。” 骆诚和李娇娘走到空屋的门口,李娇娘捏捏怀里灰毛卷球的小耳朵,小声问道,“小东西,这屋里有古怪?” “吱吱吱吱……” “它好像说有。”骆诚看一眼窗户,说道。 李娇娘回头往胡老七那边看去一眼,小声说道,“那些村里人都在忙,没有注意这里,咱们进去看看。” “好。”骆诚道。 李娇娘装着把风的样子,骆诚便去推门。 门上并没有锁,只是反栓着门栓。 他将横在门上的木门栓拿下,推开了门。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骆诚疑惑问道。 李娇娘走过去,“谁呀?里面有谁?” “是咱们认识的人,娇娘。”骆诚冷笑一声。 “哦?认识的人?是谁呀?”李娇娘挤过去看,屋中两人也一齐朝他们看来,“怎么……是你们?” “李娇娘,是不是你叫那些人绑架我和穆哥哥的?”李佩玉咬牙骂道,“快放了我们!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 “你再大声点,引得那些人前来,我想救你们也救不了了。”骆诚冷笑。 李娇娘拉拉骆诚的袖子,“走,骆诚哥,跟蠢笨的人说话,很累的,她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跟人窜通一起绑架了他们?那边猪差不多杀好了,咱们也给了钱,早点回去腌肉?” “好。”骆诚点头,淡淡看了屋里二人一眼,转身便走。 穆宣眸光微闪,喊住他们,“等会儿。” 两人又转身来看。 李娇娘冷冷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你们怎么会在这村里?怎么跟那些人在一起?”他眯了下眼,看着李娇娘。 “当然是为了一起绑架你们,才来这村里的啊。”李娇娘冷笑。 李佩玉气得大怒,“好哇,李娇娘,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李佩玉,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送给村里的光棍男?”穆宣咬牙切齿。 李佩玉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了。 “我们从山上下来后,来村里买早饭,听说有人要卖猪,我们也恰好想买些肉做年猪肉,就来了这里。怎么,我们不能来?来了就是跟他们一伙的?”骆诚冷笑说道。 第417章 条件 李娇娘拉了拉骆诚的袖子,“骆诚哥,咱们走,去喊胡老七来。” “李娇娘,你敢!”李佩玉急得大怒。 穆宣赫然抬眸,望向李娇娘。 “喂,你们一口一声的,说我们是和那些人一伙的,我们不能白白背这个名声啊,当然得做些事情啊。”李娇娘冷笑。 “我是你亲堂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李佩玉又急又气。 “你们不必理会她,她疯疯傻傻的,说不了好话,有什么事,跟我说。”穆宣再次开口。 李佩玉看向穆宣,满眼都是惊讶之色,穆宣说她是……疯子? “穆哥哥……”李佩玉心中委屈,又红了眼角。 穆宣不理会她,又说道,“李四姑娘被关,心情急躁,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们不必理会。算起来,陆家老太爷生前,和我祖父也曾同朝为官过,骆诚,看在两家有交情的份上,你不会见死不救?” 交情?李娇娘心中冷笑,骆家老太爷去世多年了,陆家有困难时,也没见穆家来救济下。 这会儿穆宣有了困难,就来和陆家攀交情? 未免太马后炮。 骆诚的心中,当然也是嘲讽的。 他没什么表情说道,“他们为什么关你们?”故意问的。 穆宣一怔,不敢说实话。 李佩玉不知情,抢话说道,“穷山沟里的刁民,绑架勒索钱财的!” 穆宣看了李佩玉一眼,这回没有发火,而是赞同地点头,“对,他们为财,见我们二人穿着不俗,绑了来勒索钱财。骆诚,你快放了我们,回去后,我定当重谢。” 李娇娘冷笑,“重谢倒不必了,只要不再骚扰我,叫我做你的妾就行,我可是有夫之妇!” 李佩玉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一片,几乎要哭了,“穆哥哥?” 骆诚的眸光攸地一沉,死死盯着穆宣。 穆宣脸色难看,“一个误会而已,五妹妹,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李娇娘冷笑,“穆小公子爷,我不是李家人,所以,我不是你未婚妻的五妹妹,别乱攀关系。” 穆宣压下心中的火气,朝李娇娘谦恭说道,“李娘子说的,在下记住了。之前的事,算在下冒犯了,穆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李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之前的鲁莽?” 李娇娘淡淡扬眉,“就算我原谅你,我放了你,你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里。” 穆宣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李娇娘冷笑,“什么意思?你看不懂么?没看到外面那么多的人吗?走出这间屋,必须要穿过院子走出院子门才能离开。” “……” “外头的人,手里拿有杀猪刀,他们杀猪两刀就结果了,你说杀个把人,是不是一刀的事情?” “……” “我可不敢贸然放你们走,搞不好,我和骆诚的小命都会被搭上。” 李佩玉又吓得一抖,战战兢兢问,“那……那要怎么办?” 穆宣幽沉的目光望着李娇娘,“你有好办法救我们出去?” 李娇娘心中冷笑,想得美!姑奶奶是来虐你的!做尽坏事还想逍遥快活去?是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没有办法,不过,我和骆诚哥可以去给你们说和说和。”李娇娘淡淡说道。 李佩玉冷笑道,“说和?他们会听你们的?” “我曾经帮过胡老七,他多多少少敬我们几分。”李娇娘道,“如今办法只有这一个,不同意的话,就算咯!骆诚哥,咱们走。” 李娇娘拉着骆诚的胳膊,两人转身便走。 “回来!”穆宣喊住他们,“好,我同意,你去问胡老七,问他要什么条件才放人。” 李娇娘看他一眼,“等着!” 胡老七将猪血放完后,站在一旁歇息去了,剩下的刮猪毛的事情,是柳家汉子在做。 他看到李娇娘和骆诚进了空屋后,一直留意着那屋的动静。 一刻时间后,两人走出了空屋。 李娇娘朝他眨了眨眼,露了个微笑的笑脸。 胡老七点点头,进了正堂。 随后,李娇娘和骆诚也进了正堂。 “怎样?他同意谈条件没有?”胡老七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娇娘微微一笑,“当然同意了,你刚才杀猪的那一刀子,正好被屋里的两人看了个正着。他们吓着了!敢不谈条件?” 胡老七大喜,他搓着冻僵的手,说道,“好,我这就去见见他!到时候,还请李娘子和骆官人,多多从中说话!” “这个自然。”骆诚点头。 按着李娇娘的要求,要将猪的毛剃干净,内脏取出来,大小肠洗净备用。 另外,将猪分成两半,方便放在马车里。 猪比较大,骨头粗大,跺骨头的声音,一阵一阵响,穆宣和李佩玉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吓得大气不出。 当李娇娘骆诚和胡老七走进空屋的时间,发现两人脸色惨白得难看,尤其是李佩玉,哆嗦个不停。 “我听骆官人和李娘子说,穆小公子爷要见我?”胡老七走进屋,大声问着穆宣。 他的衣衫上沾满了猪血,一身血腥气。 李佩玉吓得身子往后躲。 穆宣警觉地盯着他,“没错,说,什么条件?” 第418章 做肉肠,提醒 “什么条件?”胡老七冷笑,“当然是放人了!你将抓去的三个人放了,田地归还他们三家,我就放了你!” 放人?还田? 不过是低等草民,居然敢威胁他? 穆宣心中的火气,直往头顶窜,眼底迸出了杀气。 但他又想到,如果眼下不答应,他怕是会死在这里! 不不不,他的人生,怎能浪费在这个穷乡僻壤里?怎能窝囊地死在一个低等草民的手里?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好,我放人!” 胡老七心下暗喜,还是李娇娘和骆诚的法子好。 但他表情依旧平静,说道,“口说无凭,我们得看到人平安回来,我才信你。” “放心,我穆宣说话还是算话的。我写封信给你,你带去城中交与知府大人,他定会放人。”穆宣说道。 “还有田产!也要归还!你们穆家有良田数千亩,何必占穷人家的一亩半亩薄田?”胡老七冷笑。 穆宣咬牙,“放心,一并还你!” …… 李娇娘运用心理攻术,将穆宣震慑住了。 穆宣又困又饿,很担心自己死在这里,只好同意了胡老七的条件。 当下,他要了纸笔,写了亲笔信。 李娇娘将信上的内容,看了又看,确认他没有在文字上搞鬼后,将信给了胡老七。 骆诚又借了马匹。 胡老七道了谢,将信揣进怀里,骑马赶往城里。 几十里路,跑去一趟,也就半个时辰而已。 胡老七找到知府衙门,敲了申冤鼓,递了穆宣的亲笔信。 越州知府将信看了看,确实是穆宣的笔迹后,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个穆宣,前脚告状,后脚撤诉,这是当他知府衙门是菜园子不成? 穆宣将几个村民送进衙门,越州知府细查了案宗之后,就猜测着其中有问题,一定是穆宣依仗权势,诬陷的村民。 但越州知府官小言轻,哪敢得罪京城穆大学士的孙子? 只好将那三人收了监。 这会儿收到穆宣的信,说要放人,他马上安排放人了。 “下回穆家的状子递来,就说本府头疼病犯了,不见!”越州知府给手下人吩咐。 胡老七从牢里接出三个同村人,马上租了马车,带他们回了村。 村口,得到消息的三家人,早早就候在那里,他们已经收回了田,就等着家人回家了。 见到自家的人平安回来,连连向胡老七道谢。 胡老七大声道,“都别谢我,要谢就去谢骆官人和李娘子,是他们帮的大忙。我就一个跑腿的而已。” 说着,他将骆诚李娇娘暗中相助的事,对三家人说了。 大家伙都说道,“说得没错,咱们一起去老七家,感谢骆官人李娘子。” 于是,当胡老七回家的时候,骆诚和李娇娘就看到男女老少一群人,挤进了胡老七家的院子。 有五六个人的手里,不是端着簸箕便是提着提篮。 里面装着的全是吃的。 有干枣,有南瓜干,有炒板栗,还有鱼干。 像是年货大杂烩。 大家伙将东西放在李娇娘和骆诚的面前,一定要他们收入。 两人一头雾水。 李娇娘喊着胡老七,“胡老七,这是怎么回事呢?” “李娘子你收下便是。”胡老七乐呵呵笑着道。 李娇娘不想收,可这些人说什么也要她收下。 盛情难却啊,她只好收下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感谢的话,胡老七家的院子里,热热闹闹一片。 李娇娘劝了好半天,才将人劝走。 这会儿天到下午过半时分了,她还要赶着回城赶着做肉肠呢。 看这天,明后天就是好天气,今天做好肉肠,明后天晒肉肠,晒上几天就可以吃了。 …… 按着说好的条件,人回家了田归位了,就放掉穆宣和李佩玉。 胡老七给他们松开绳子,推开屋门,“好走不送,两位。” 穆宣看一眼胡老七,和门口的李娇娘骆诚,冷着脸,甩袖离开了。 李佩玉是后一个被解开绳子的人,她慢了几步。 见穆宣不管她,又吓又惊又委屈,快步追了上去,“穆哥哥,你等等我。” “你没有脚吗?自己不会走路?” “不是,穆哥哥,我……我内急,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李佩玉追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揉着肚子委屈着道。 从一早憋到现在,她快别死了。 穆宣只好停了脚步,厌恶着说道,“行,等你。” 李佩玉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李娇娘,“喂,李娇娘,我有事要问你下。” 李娇娘拢着袖子,走了过去。 她瞧着李佩玉的样子,大约是内急了。 正好呢,她有话要跟李佩玉说说。 李娇娘看一眼穆宣,朝李佩玉点了下头,“李佩玉,咱们到这边说话。”她站在一株树下,远离男人们。 李佩玉这才放心走过去,到了李娇娘的跟前,她小声道,“李娇娘,我内急,茅房在哪儿?” 李娇娘扯了下唇角,“跟我来。”她带着李佩玉,往胡老七家屋子后面走去。 那里有个茅房,修得还算干净。 李佩玉松了口气。 李娇娘回头看她一眼,说道,“李佩玉,有件事情,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想要活命呢,就离穆宣那人远一点,最好是退婚,别嫁给他!” 第419章 穆宣能说什么? 被人关着,不得不写信,不得不放人和退田地。 “穷山恶水出刁民!古人诚不欺我!”穆宣咬牙冷笑。 管事眨着眼,小心着问道,“小公子爷,难道,是村里的人威胁着小公子爷?逼迫小公子爷写的信,还的田?” 穆宣昨天忽然不见了。 今天回来时,一身的狼狈。 衣袍是脏乱的,头发也是乱的,黑眼圈严重,虽然他没有说为什么是这副样子的原因,但刚才有村里人来要田,管事的用脚指头想,也想明白了其中原因。 一定是村里的人扣住了穆宣,逼着穆宣写了信,还了田。 穆宣看他一眼,沉着脸,未说话。 但那表情是不置可否的。 管事心下明白了,马上说道,“小公子爷,一群刁民居然敢欺负到您的头上,这是不想活了么?我马上带着人,进村将人抓来,给小公子爷出口恶气!公子爷您只说说,是哪几人?” 穆宣却喝住管事,“不必了!”他甩着袖子走开了,抓了人又怎样? 骆诚插手了! 骆诚的背后,是普安郡王赵琮! 他和骆诚做对不打紧,他怕的是赵琮参与进来,这就会牵扯到临安的穆家。 为了出一口气为了一时的心情痛快,将穆家拉下水的话,他还要不要在这一世活下去了? 回去之前,穆家不能出事! 管事看不懂了,小公子这是什么想法?心甘情愿吃个哑巴亏? 仆人打来热水,服侍着穆宣沐浴更衣。 刚收拾好,李二老爷李佩玉父女俩来了。 “穆宣啦,刚才佩玉都跟我说了,昨天晚上,得亏有你照顾她,不然啊,以她一个弱女子,指不定出什么意外呢。那荒山野岭的,不是野兽,便是寒风,哪一样都危险啦。”李二老爷好一阵感叹。 言外之意是,你们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外呆了一晚了。 穆宣不想提昨晚的事情,说道,“庄子上的空房间比较多,你们不嫌弃只管住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岳父大人了。” 他朝李二老爷敷衍着拱了拱手,走开了。 李二老爷忙追了上去,“穆宣,穆宣!我问过佩玉了,你们今天一早是不是被胡家村的人为难了?当时还有骆诚在,一定是他伙同村里人陷害的你。不过你放心,我回城后,一定上报知府大人,为你和佩玉讨个公道来!” 穆宣停了脚步,转身冷冷看着李二老爷,“不必了,岳父大人!” 李二老爷不明白,“为什么?穆宣你可是堂堂大学士的嫡孙,为什么要向几个村民屈服?要向骆诚一个布衣屈服?” 穆宣压下怒火,冷冷说道,“岳父大人,我不想让人们说,我依仗祖父的权势,欺压百姓胡做非为!” 李二老爷一怔,待回过神来,穆宣已经走远了。 穆家庄子的管事,看他一眼,扯了下唇角,跟着穆宣离开了。 李二老爷站在当地想着穆宣的话,这个穆宣,什么意思啊? 胆子这么小的?怕几个村里人?怕骆诚? 他袖子一甩,找女儿李佩玉去了。 李佩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焦急等着消息,这时,李二老爷回来了。 她发现自己老爹脸色不好看。 “爹,怎么啦?怎么苦着一张脸?” 李二老爷眯着眼,捏着胡子尖,问着李佩玉,“你和穆宣在胡家村那里,还发生了什么事?” 李佩玉眼神闪烁,“没有啊?就这些,我们被村里人绑架后,关进一间空屋子,之后,李娇娘和骆诚去了,他们和穆宣说了事情,要穆宣写了信,之后,他们就放了我们。” “就这些?”李二老爷不相信的问。 “对呀,就这些。”李佩玉说道,她将李娇娘对她的警告,隐瞒了。 她不希望她爹知道穆宣对她不好的事情,要不然,万一真退婚了呢? 她喜欢穆宣,她不能不嫁穆宣。 “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啊。”李二老爷摇摇头,“穆宣说今天的事情就此作罢,还不准我去告发骆诚,他可是堂堂大学士的孙子,怎会怕起了骆诚?我想不通。” 李佩玉道,“算了,爹爹,穆宣一定有着其他的打算,他又不傻,真吃亏了,他不会反抗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穆宣会怕着骆诚。 可她又劝说不动穆宣。 不过,只要穆宣娶了她,她就不怕李娇娘和骆诚了。 李二老爷想了想,“算了,穆宣的事情,由他决定,我们不要过多干预。”又对李佩玉道,“你的性子也改改,别任性撒娇!” 李佩玉不服气,口里敷衍着道,“晓得啦。” 李二老爷为了显出爱女婿,亲自给穆宣备了酒菜。 乡下农家菜,虽然不及城里的精致,但贵在新鲜。 有刚采的藕和排骨一起炖的汤,还有新鲜的大草鱼,脆嫩的冬笋,焦香的烤羊排。 酒水也是选的附近酿得最好的竹叶青。 看到一桌子丰盛的酒菜,穆宣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些。 …… 胡老七和柳家一家三口,将骆诚买的年猪杀洗干净后,用一个大盆装着,抬进了马车放好。 大盆是柳家的,李娇娘不想白拿人家的东西,给了三十文钱买了下来。 柳家一家子和胡老七帮着杀了猪,李娇娘将两只肥猪耳朵送给了胡老七做酬谢,将一个猪肚给了柳家。 那些猪血,也让两家分了。 两家人客气了一番,笑着收下了。 酬劳不算少,柳家嫂子过意不去,见李娇娘喜欢吃烤芋头,将家里存的几斤芋头仔,全都给了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了谢。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三头豹子,还吊到那树上呢。 出城一趟也不容易,她和骆诚商议了下,决定,现在就请几个村里人,去将豹子运回来。 第420章 给赵琮找一个心腹跟班 五子不相信地摇摇头,“我不信。” “呵,小家伙,那就让你见识下。”李娇娘伸手,一把抓过五子的衣领。 然后,她踮起脚,将五子一拎了起来。 五子的个子很瘦,也就六七十斤的样子,她拎得很轻松。 五子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吓得他连连摆手,“李……李娘子,快放我下来。” 李娇娘松手,放开了五子。 五子拍拍心口,看着李娇娘一脸的敬畏,“李娘子,想不到你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厉害。” 李娇娘笑着道,“我不算厉害,我家里啊,还有更厉害的人呢。” 五子好奇问道,“哦,还有谁啊?” “有我官人骆诚哥,还有一位少年,和你差不多大,他比我还要厉害。”李娇娘笑眯眯道。 “和我一样大,却比你厉害?”五子一脸的崇拜,“好厉害啊。” 说到赵琮,李娇娘想起,今天上午她和骆诚商议的事,想收五子做学徒的事。 她问着胡老七,“胡老七,五子没有父母,在村里东一家西一家地讨着饭过日子。你一个单身汉,照顾他想必也困难。我想着,不如,我接他进城跟我们学本事,你看如何?” 赵琮最近,时断时续的说着过去的“记忆”。 ——疼他的嬷嬷被杀了。 ——玩伴死了。 他回了临安的皇宫后,她和骆诚又不能跟着进宫陪伴,年纪小的他,一个人应付那复杂的皇宫,是必会日日处在孤寂惶惶之中。 她想着,不如给他选一个伴,从小一直陪着长大的伴,知根知底有着交情,将来可做心腹。 五子年纪和赵琮差不多,人又精灵没有坏心眼,长相又讨喜,十分适合进宫做护卫。 届时,她和骆诚再培养五子,教他各种本事。 胡老七大喜,他心中也有这个想法,想让李娇娘收五子做医馆的学徒,谋个技能不至于饿死。 只不过,他还没好意思开口提,没想到,李娇娘倒先说了。 当下,他马上笑着道,“那可太好了,李娘子看得起他,只管带去便是,他做了李娘子的徒弟,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说着,胡老七拉过五子来,“来来来,混小子,快来拜师了。” 五子正崇拜李娇娘气力大呢,听说叫他拜师,更是大喜。 他马上朝李娇娘鞠躬行着大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李娇娘笑着道,“喊我师娘,这位是师傅。”说着,她将骆诚推到面前来,“骆诚哥,收徒弟了。” “对对对,这是师傅,这是师娘。”胡老七哈哈一笑。 五子又给骆诚行拜师礼。 骆诚对五子也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做徒弟的规矩,想必你也听说了,师父的话,必须要听。师娘的教导,必须要遵循,记住了没有?” 五子咧嘴笑着点头,“是,师傅。”又看向李娇娘点头说道,“是,师娘。” 胡老七拍拍五子的肩头,笑着道,“五子,如今你再不是孤单的人了,有师傅师娘关照你,要好好听师傅师娘的话,好好学本事。” 五子认真点头,“是,我晓得了!” 李娇娘又说道,“五子,进了城后,就不能喊五子五子了,要喊大名。” 入了宫后,得按大名进行登记,她得事先做好安排。 五子说道,“我姓胡,大名……”他伸手挠挠头,看向胡老七,不好意思问道,“七叔,我大名是什么?” 胡老七大笑道,“你哪来的大名?你出生你爹娘就喊你五子,没听说你大名。”他笑着对骆诚说,“骆官人,如今你是五子的师傅,就给他取个大名。” 骆诚道,“好。”他想了想,说道,“就叫安,愿你一生平平安安。” 五子大喜,“是,我今后就叫胡安。” 拜完师,李娇娘和骆诚回城时,带上了胡安。 骆诚赶车时,少年胡安非要挤在他的旁边坐着,他虚心好学,一路上问着骆诚怎样赶好马车。 李娇娘挑着帘子,看着他们笑着道,“骆诚哥,你教他,这技能今后用得着。” 骆诚便说道,“胡安,我把你教会了,今后你陪着师娘出门。” 胡安兴奋地点头,“是!” 赶车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 得摸清楚马儿的脾气不说,还要有对路况的分析能力。 这些,可不是靠天赋,得靠熟能生巧。 骆诚耐心地教着胡安,什么地方可以将马儿赶快,什么地方得慢下来,遇到路窄的地,怎么小心走过去。 胡安认真的听着,不懂的地方就问。 说教了一段路后,骆诚就让胡安试试手感。 起初,少年不熟悉马儿脾气,不停地拉马缰绳,将马儿惹毛了,马儿撒蹄狂奔起来。 吓得他脸色都变了,还是骆诚眼快,及时地停了马车。 “不可着急,慢慢来。”骆诚沉着脸说道。 胡安不好思憨憨一笑,“是。” “我来,改天你再学,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到关城门前进城,不然的话,被关在城门外,就得在野地里过夜了,这大雪天的天气,可不是好滋味。”骆诚没让胡安再赶马车。 胡安笑着道,“好呢,我改天再学。” 骆诚赶车的技术娴熟,赶得又快又稳当,他们赶在关城门的那一刻,进了城中。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守城的几个城门兵,看到他们马车后面捆着的几头豹子,大加赞赏着,“好厉害的身手啊,打了三头豹子呢。” 骆诚回了句,“运气好而已,不是身手好。” 回到医馆,向二宝和春丫还没有打烊,医馆门大开着。 向二宝拿着扫把,扫着门口的积雪。 看到骆诚的马车到了,他惊喜地跑上来迎接,“骆诚哥,你们昨晚怎么没有回城啊?我和春丫担心到现在。”又喊着春丫,“春丫,骆诚哥他们回来了!” “昨晚风大雪大,走迷路了,就在山上过了夜。”骆诚道,他拍拍胡安的肩头,“我收了个徒弟,他叫胡安,二宝,我把他交给你了,晚上你安排他睡觉。” 向二宝笑着应道,“晓得了,骆诚哥。” 春丫走来笑着道,“天冷,我给你们温酒去,喝杯温酒就暖和了。” 楼上看书的赵琮,听到楼下的说话声,马上丢开书本跑下来,“爹,娘,你们可回来了,你们不在,这里冷冷清清的。” 李娇娘拉着赵琮的胳膊,“琮儿,来,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我和你爹新收的徒弟,他叫胡安,年纪和你一样大,也是十三岁。今后,你们俩一起玩。” 赵琮看着胡安,眨巴着眼睛,“胡安?嗯,我记下了,你比我矮,你要听我的。对了,我叫赵琮。” 胡安长在贫困家庭,时常吃不饱饭,个子当然比皇族子弟出身的赵琮要矮一些。 胡安也不计较,笑着点头,“好呢,赵琮。” 骆诚喊着二宝,一起来搬运豹子。 向二宝马上惊叹起来,“好厉害呢,骆诚哥,你居然打了三头豹子。” “有你娇娘姐的功劳,我一人哪里打得过?”他笑着道。 春丫摸摸豹子的皮毛,“这皮毛好油亮,做皮氅一定暖和。” 这边热热闹闹地搬运着豹子,引得几家邻居铺子的人都来忍耐,大家都夸着骆诚李娇娘厉害,一口气打了三头豹子。 搬运了豹子,李娇娘又招呼着二宝和骆诚搬运马车里的猪肉。 “这猪肥。”大家都来问价格。 李娇娘笑着道,“我是到城外的村里买的整头猪,你们要买,我告诉你们地址,现在年节到了,到腌腊肉的时节了,买整头划算。” 隔壁布行的掌柜娘子马上问了地址,“我也要买一整头,家里人多,好几十人呢。不买一头不够吃。” 李娇娘笑着道,“好呀好呀,到胡家村,你们说起我和我家官人的名字,他们会帮着挑猪的,还会帮着杀洗。” “那敢情好,才几十里的路,来回一趟也没有多长时间。”布行掌柜娘子决定,明天叫人去胡家村问问猪的价格。 第421章 可即便天气再冷,三头豹子也要尽快处理掉。 骆诚和向二宝,一起将豹子抬到后院的院内。 胡安帮着做杂活,将马车赶到后院,他卸了马车架子,给马儿喂了草料,并刷洗马车轮子。 甚是勤快。 春丫温酒做晚饭去了,李娇娘带着赵琮将医馆打烊后,两人来到后院帮忙。 骆诚将外氅脱掉,搭在椅子上,卷起了袖子。 李娇娘走上前,问道,“骆诚哥,是要先退豹子的皮毛么?” “嗯,这三只豹子的毛皮油亮,清理后给你做件外氅。”骆诚捏捏豹子皮说道。 李娇娘摆手,笑着道,“还是给你,这颜色太扎眼。”她喜欢素色的衣裳。 这褐黄|色的皮毛外氅,她会穿不习惯的。 骆诚笑了笑,知道她担心做的外氅不好看,便没再说什么。 他会找个好的绣娘来做。 向二宝找来刀磨起来,剥皮毛必须得快刀。 赵琮没见过处理动物皮毛,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看着骆诚和向二宝忙前忙后。 胡安是村里孩子,这等场面,自然是见得不少,他给赵琮做着解释。 天已黑了,院中的桂花树枝丫上,挂着两只明晃晃的大灯笼。 将院中照得明亮亮的。 附近几家铺子的伙计掌柜们,得知骆诚连夜处理豹子皮毛,有几人便走来看热闹。 酒馆的掌柜,隔上些日子就会出城买猎物,对于怎样处理大型兽类,他十分的有经验,不时地指点着骆诚。 说着皮毛的事,眼睛却盯着豹子肉瞧。 李娇娘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想买便宜豹子肉呗。 她故意说道,“骆诚哥,三只豹子,五六百斤的肉,咱们怕是吃不完呢。” 骆诚说道,“吃不完的话,不如卖些出去?” 酒馆的掌柜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卖与我卖与我,再多的肉,我酒馆里都用得完。” 李娇娘笑着道,“好说呢,咱们优先考虑邻居。” 酒馆掌柜要了一头,李娇娘给的价钱比市价略便宜,掐去零头,她收了酒馆掌柜十贯钱。 伙计虎子机灵,立刻跑回酒馆里,喊来另一个伙计。 两人将豹子肉,一起抬回了酒馆。 酒馆掌柜马上喊着掌厨的人,“那四只蹄子赶紧着腌制入味,明天用来作烤肉备用。骨头现在就炖起来,其他肉做成熏肉。” 虎子好奇问道,“掌柜的,怎么这么急着炖豹子骨头啊。” 掌柜的拢着袖子,得意地嘿嘿着说道,“因为城里来了贵人,正四处搜罗稀罕的美食呢,这豹子肉,就咱们酒馆里有,还不得吸引他前来?听说,来的可是临安城的大人物,那可就大赚一笔了。” 虎子眨着眼,“可是骆官人打了三头,还有两头啊,他要是卖与其他酒馆了呢?” 掌柜的得意笑道,“放心,他不会卖掉的。我向他媳妇李娘子打听过了,李娘子说剩下的自己吃。” 虎子咧嘴一笑,“掌柜好厉害。” …… 李娇娘确实打算,将剩下的豹子肉全留下自己人吃。 如今酒馆里有六个人,每天的伙食可不少呢,吃的当然得多备一些。 她现在不缺钱,不需靠卖野味赚钱。 一头豹子全都腌制起来。 另一头壮些的,她将四只蹄子做了熏肉。 其他肉浸泡在酱油里,做了酱油肉。 至于那头肥猪,做成吃的样式就多了。 猪尾巴猪肺则抹了盐巴腌制了起来,将来做成卤肉。 两只前蹄当夜就炖了起来,加入泡好的豆子,做成猪蹄炖黄豆,这可是一道大补的菜。小火煨着,明早就可以吃了。 两只肥些的猪蹄,也腌制了起来,她要做成火腿。 排骨上的五花肉,李娇娘做成了酱油肉。 至于肥肠,那是她的最爱了,留了一部分明天做肥肠汤面。 多半部分,她打算做腊肠。 肥瘦肉切成块,拌上盐巴香料水姜末蒜末和少许酒,灌入洗净吹好的肠内,用白色的纱线捆成一节一节。 这做法很新奇,大家全都好奇看着李娇娘挂腊肠。 “这叫腊肠,太阳晒上一周就可以吃了。”李娇娘笑眯眯道。 春丫看着剩下的肉,问道,“娇娘姐,这多下的肉,怎么办?全都腌制吗?” 李娇娘笑着道,“留十斤肉做丸子,其他全腌制起来。” “好呢。”春丫兴冲冲道。 今天的晚饭吃得迟,但却丰盛。 有猪肝汤,有粉蒸五花肉芋头,还有四喜丸子,藕夹。 芋头和藕,都是从胡家村带来的,新鲜着。 吃罢饭,男人们干着力气大的活,比如,往猪肉上抹盐巴,剁肉馅。 十来斤的肉馅,骆诚主动揽了活儿。 肉馅剁好一些,李娇娘和春丫马上装入一个瓦盆内,拌个佐料调味,预备做肉丸。 一半油炸,一半做糯米肉丸。 现今的天气,每天都是结冰的温度,肉丸子做熟放上几天都不会坏。 想到冰,李娇娘心中琢磨着,明天雪停,气温会更低,冰块结得更厚,她该琢磨着做个“冰箱”才是,方便存放肉啊。 李娇娘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古代冰箱的知识。 想了想,她还是否定了,这时期的冰箱,只是零度左右的温度,存放水果还行,存放肉,也只多存一天,时间久了,依旧会坏。 李娇娘摇摇头,将这想法抛开了。 大家伙,一直忙到半夜。 赵琮和灰毛卷球睡一屋,春丫依旧是睡小单间,向二宝带着胡安,睡在一楼的小屋里。 李娇娘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屋里。 “好累。”她抱着胳膊,想和平常一样喊一声“好冷”,却发现,屋里暖烘烘的。 骆诚正在新做的炕那里,铺着被子。 李娇娘快步走上前,笑着去摸那床,“暖和吗?”手碰到的,是温暖的褥子。 “怎样?够不够暖?”骆诚笑着问她,像个求表扬的孩子,眼神闪亮。 “官人真好,我家骆诚哥好厉害。”李娇娘踮起脚,抱着骆诚一阵亲,“啊,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回来住,我差点忘记了屋里多了炕,我还以为,又会是睡冰凉凉的床了。” “那就快去洗漱,早些睡。”骆诚把她从身上拎下来。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他心疼哈欠连天,眼都要睁不开的她。 “好。”李娇娘笑着道,打着哈欠,抱着换洗的衣裳,进了楼下的洗浴间。 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已经铺得齐齐整整了,枕头也摆好了。 再不是一头一个枕头了。 李娇娘莞尔一笑。 骆诚拎起被子一角,李娇娘飞快钻进被窝,她快乐地在床上踢了踢腿,“好暖和。” 倒底是累了,困了,骆诚将自己的换洗衣裳找好,回头,李娇娘就已睡着了。 他笑着摇摇头,往灶里塞了两根柴火后,去了一楼洗浴。 …… 这一晚,李娇娘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是美好的一天呀。 屋里不见骆诚身影,楼下正堂里,有他的说话声。 李娇娘往窗户那儿看去,外面一片雪亮,还有鸟雀的叫唤声。 她溜下炕,推窗来看,果然如她前晚猜测的那样,天气放晴了,大风停了,雪也停了。 几只麻雀在枝头扑腾,抖落不少雪花。 但天气比往日更冷,些微的风一吹,脸上就如刀割一样疼。 屋檐下,垂着两尺来长的冰柱子。 想着昨天的腊肠还挂在厨房里,得搬出来晒。 李娇娘用着最快的速度起床穿衣,可当她来到楼下时,发现腊肠已经拿出来晾晒起来了。 后院的屋檐下,腊肠一串一串挂得齐齐整整的。 “师娘,挂这里可还行啊?”胡安从梯子上爬下来,指着那一排的腊肠笑着问道。 他来的时候,没带衣裳,今天穿的是向二宝的一身旧棉衣。 因为衣裳宽大,袖子被他卷了好几层。 小少年人小脸小,但眼神透着机灵。 第422章 唐氏气病倒,赵士程袭爵 李娇娘抬头看着那排腊肠,点了点头,太行了,挂矮了,李娇娘担心有野猫来偷吃,挂高正合适。 “很好,就挂这里。”李娇娘笑着道,“这个地方,太阳晒得到,还有风吹来,最适合晒腊肉了。” 得到表扬的胡安,更加高兴了,又乐呵呵跑开,帮着骆诚开医馆去了。 春丫进了厨房,做早饭去了,按着昨天商议好的,今天的早饭是肥肠面汤。 想想都香啊,李娇娘也进了厨房帮忙。 昨晚腌制入肉的酱油肉,今早可以拿出来挂着吹风了,腌制太久会太咸。 向二宝和胡安都走来帮忙,她往肉上穿线,两人往架子上挂。 三人刚收拾好酱肉,骆诚走来了,“娇娘,陆府来人了,请你去府上。” 李娇娘洗着手,眨着眼问道,“请我?没请你吗?” “是表伯母病了,当然只请你了,我又不会看病。”骆诚说道。 “她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会生病?”李娇娘好奇了。 骆诚说道,“来的是表伯母身边的曾娘子,她说是前几天天气骤然变冷,表伯母染了风寒病倒了。” “好,我去看看。”李娇娘擦干手上的水渍,放下袖子,来到正堂。 唐氏身边的管事娘子曾娘子,马上朝李娇娘笑着问安,“表少夫人,夫人病着了,还要劳烦表少夫人前去给看看。夫人说,诊金什么的,会按着别家一样的给。” 这可奇了,唐氏几时变得大方了? 她以前去陆家,给几个姑娘看病,唐氏从不给钱,说自家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老太太过意不去,另外封了红包给她。 李娇娘笑微微道,“表伯母客气了。不过,我才刚起床,早饭还没有吃呢,你等我一会儿,我吃个早饭就前去。” 曾娘子马上笑着道,“表少夫人,你上了陆府,还会没早饭吃?我一大早来接李娘子,当然是已经安排了李娘子的早饭。” 这么急的?早饭都不让吃的? 李娇娘只好说道,“那好,我就随你前往,去陆家吃早饭去。” 想了想,她叫春丫包了两个豹子腿,装在提篮里。 这回是曾娘子坐着马车来迎,就不必骆诚赶马车相送了。 李娇娘将提篮递到胡安的手里,“走,今天你跟着我出门。” 将来胡安要出入各种场合,保卫赵琮,李娇娘打算先将他锻炼起来,让他熟悉熟悉越州城中各府邸高门的情况。 少年来自乡下,进了城里后,他一直是畏首畏尾的样子,这可不行,得磨练。 听说要出门,胡安虽然心生胆怯,但还是很高兴着说道,“是,师娘。” 曾娘子撇撇唇,这李娇娘是想当乞丐头子么? 怎么又收留了个穷小子? 不过,这也只是她心中的想法,她可不敢说出口。 李娇娘朝骆诚挥挥手,背着药箱,带着胡安坐着曾娘子的马车离开了医馆。 到了陆府,李娇娘没有马上去看唐氏,而是先去了陆老太太那里。 这位陆老太太,虽然说话方面让人不大喜欢,但做的事情,李娇娘还是感激的。 陆老太太时常送些吃的用的东西到医馆去,还介绍些高门大户的生意给她。 李娇娘想着,做人不能太计较,陆老太太说话不好听,她可以不听,她又不是陆家孙媳妇,不必句句听从。陆老太太送她礼,她便回礼。 她提着一对豹子腿,给陆太太看的时候,老太太笑着道,“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巴巴的送来与我。”又赞着,这定是头肥壮的豹子。 “家里还有呢,表姨祖母你尽管收下便是。”李娇娘笑着道。 陆老太太又问了豹子肉是哪来的。 李娇娘对她说了,在南山遇到豹子的事。 陆老太太赞着他们的机智,也叮嘱着李娇娘,“你们可真大胆,这回运气好,下回呢?天冷,山上的野兽可凶狠着呢。” 人老了,便会怕前怕后,李娇娘也不反驳,只点头称是。 “好了,我也不留你多话说,你三表哥派人接了你来,就赶紧去给你表伯母看看。这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总是生病的?”陆老太太沉下了脸色。 “是,我这便去看看。”李娇娘只喝了口茶,便离开了陆老太太的正房。 胡安头一次来这种高门大府,好奇地四处瞧着,“师娘,皇宫和这里比,如何?” 李娇娘抿唇而笑,“皇宫可大多了,将来有机会,我带去去看看。” “好哇好哇。”少年兴奋地点头。 带路的曾娘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撇了撇唇,李娇娘有本事进皇宫?可别说大话了,当心闪了舌|头。 李娇娘和胡安没吃早饭,就被曾娘子请来了。 去看唐氏之前,曾娘子带他们来到一处小厅休息,安排了早饭。 早饭的分量不多,但却很精致。 有虾饼,蛋卷饼,糯米桂花发糕,粳米粥,还有两样小菜,水煮白菜丝,腊肉冬笋丝。 李娇娘见惯了,不以为然,胡安十分新奇,李娇娘吃不完的,他全吃完了。 又惹得曾娘子暗自嘲讽。 吃罢早饭,他们来到唐氏的院子。 李娇娘才走上正屋台阶那儿,便闻到从卧房那儿,飘来的一股子药香味。 陆游坐在正屋里,正对丫头春杏说着什么。 他看到李娇娘来了,站起身来,朝李娇娘微微颔首,“表弟妹来了?大冷天的请表弟妹前来,实在过意不去,实则是我娘的病,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好。” “你只管派人通知我就行,天气也不是特别冷,表伯母的病可不能拖啊。”李娇娘微笑道,“对了,表伯母不过是染了风寒,怎么就一直不见好?” 陆游叹了一声,“实不相瞒,她除了染了风寒,还有……还有心病。” “心病?她怎么啦?谁气着她了?”李娇娘好奇问道。 唐氏也有真正被气倒的一天啊? 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唐氏以前,也这样病倒过,不过都是装的病,假装气病了。 这回真正病了,还是心病,李娇娘表示很好奇。 陆游脸色窘然,“她……她是……,听说了赵士程家中的事情后,才病倒的。” 原来是因为赵士程啊!李娇娘心中恍然。 她心说,这唐氏的气量,怎么就这么小呢? 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气得病倒了,那赵士程这会儿正在临安安排订亲的事情,跟现在的唐氏几杆子都搭不着边呢! 唐氏居然也能气得病倒,那可真是…… “赵士程怎么啦?”李娇娘好奇问道。 陆游的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有嫉妒,有不甘心,有嘲讽,“不过是袭了个祖上的小爵位而已,伯爵,却大肆请客吃酒,还说了些不好的言论,我娘才气病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娇娘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劝劝表伯母,为他人生气而病倒,不值得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向低调行事的赵士程,不过是袭了个小小的爵,却将消息四处散出去。 连远在越州城的唐氏都知道了,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为了气倒唐氏? 赵士程,几时变得腹黑了? 李娇娘心中好笑。 她让胡安等在外间,跟着陆游和曾娘子,进了唐氏卧房中。 卧房里,唐氏的小女儿陆小七也在,“娇娘来了?辛苦你了。” 她朝李娇娘笑着点头。 一向清高瞧不起李娇娘的小姑娘,自打订亲后,人懂事了不少。 陆小七以前瞧不上李娇娘,是因为李娇娘穷。可她订亲的时候,李娇娘送了一份昂贵的首饰做添妆礼,陆小七便不好意思再瞧不起李娇娘了。 和李娇娘说话时,言语客气了不少。 “我来看表伯母。”李娇娘走到床榻前,朝唐氏看来。 唐氏的眼眶深陷了不少,可见,这场病让她遭罪不少。 第423章 临安来人,赵琮预先准备 唐氏听到说话声,睁开眼来看,发现李娇娘红光满面瞧着她,虽然不施脂粉,却也娇艳动人。 李娇娘不仅气色好,穿着的也不差,比刚来越州城时,穿得更加华美了,这身灰狐狸毛披风,少说也值百来贯钱,头上的珍珠发饰加上耳环,也要值百来贯。 这李娇娘,打扮得并不比小女儿陆小七差。 她究竟赚了多少钱? “辛苦你了。”唐氏看她一眼,有气无力说道。 心中嫉妒呢。 为什么她不喜欢的人,个个都过得比她好? 比如唐婉,比如这个李娇娘?! 唐氏的病,一半是心病,一半是倦怠吃药引起的,才让普通的风寒,拖延成了重症风寒。 按现代医生说法,就是普通感冒不肯治,一把年纪了,还撒娇堵气不好好吃药,不好好疗养,结果拖延成了肺炎。 唐氏时而高烧,时而低烧,因为整日整夜的咳嗽,影响了胃口,吃不下饭,才眼眶深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陆游是孝子,当然是着急了。 也将仆人们吓着了。 李娇娘心说,唐婉幸好和陆游和离了,遇到这样一个公主病的婆婆,不气得病倒也得气出抑郁症来。 “表伯母的病没大问题,按时吃药配合医治,三天之内便会好转。”李娇娘给唐氏看过之后,说道,“我这里有些秘方中成药药丸,专治久咳。”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来。 小瓶子两寸高,上面贴着朱色的字条,字条上面写着治肺炎等字样。 里面装着豆大的褐色药丸 陆游大松了口气,接在手里,“辛苦表弟妹了。” 李娇娘微微一笑,“应该的。” 盯着唐氏服下药丸后,李娇娘又给唐氏施了下针,压了下她的咳嗽,这才写了方子,说明了服药的要求,起身告辞。 唐氏咳了两声,“曾娘子,诊金。”她舒服多了,诊金给得也爽快。 本来呢,她不想给诊金,李娇娘是陆府的亲戚,亲戚看病还要收钱的? 但小儿子说要给,还准备了钱,唐氏只好同意给了,反正是小儿子出钱,不是她的钱。 曾娘子从柜子上,取了个荷包给李娇娘。 还挺沉的,李娇娘不客气地接了,道了谢,“那我先回了,表伯母记得按时吃药,我明天这时候再来。” 她朝唐氏点了下头,走出卧房。 陆游给唐氏掖了下被子,也走出了卧房。 胡安站在院中,看院角正开得灿烂的几朵梅花,他朝李娇娘走来,笑着道,“师娘,这种多瓣梅,我还是头次见到。我们胡家村的梅花,不及这花朵大。” 引得廊檐下站着的曾娘子,一阵翻白眼,乡巴佬,没见识。 李娇娘笑着道,“梅花的品种多呀,你以前见的品种,和这院中的品种不一样的。” “哦。”胡安憨憨一笑。 师徒俩个说着笑,往院外走。 曾娘子跟在一侧相送。 陆游走到院中,追上李娇娘的脚步,“表弟妹,请留步!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讲。 李娇娘马上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陆游。 陆游看了眼跟着李娇娘来的胡安,对曾娘子道,“你带着这位小官人先退开。” 曾娘子看一眼李娇娘,喊着胡安走到十来步远的地方候着。 李娇娘拢着袖子,笑着道,“三表哥,什么事啊,这么严肃的,还将其他人支开了。” 可别再问唐婉的事情,再这么纠|缠的话,她说话可不客气了。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老是纠结于过去做什么?人要往前看! 陆游神情肃然,“昨天晚上,我和稽山书院的夫子聊天时,夫子说了件事情,我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同你说说。这件事,表弟妹也务必提醒骆诚和赵……赵小公子爷。” 不是说唐婉的事情?是关于赵琮的? 李娇娘的神色,马上沉凝下来,“什么事啊,三表哥?” “夫子说,昨天上午,官家微服来了越州城。”陆游压低声音说道,“昨晚得到消息后,我就想回城来告诉你们,可当时城门关了,我今早赶在城门刚开时回了城,是想将这个消息,尽早告诉你们,你们好早做准备。” 官家? 宋时称皇帝为官家,这么说,是高宗那个小老儿? 李娇娘暗暗摩拳擦掌,她要不要悄悄揍一顿高宗呢? 揍头还是揍脚? “而且,赵小公子爷在越州城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临安城了。我怀疑,官家悄悄来到越州,是来暗地考核赵小公子爷的。”陆游神情凝重说道。 赵琮如今住在骆诚的家里,骆诚是陆家的远亲,陆家不想帮,也躲避不了了。 得知赵琮的身份后,陆老太太暗中对陆游母子几个做了指示,他们这一家子,就将未来赌在赵琮身上了。 反正官家只有两个养子,不是赌那个,便是赌赵琮,另一个皇子,他们不知品性如何,也攀附不上。 而赵琮,虽然失忆失聪了,但底子是好的,人不坏。 陆家也相信,骆诚和李娇娘不会将赵琮养残。 李娇娘眸光微沉,心中沉思起来。赵琮的消息会传到临安,对这一点,她并不意外。 她不知赵琮的身份时,带着赵琮四处行走,这越州城的官员又不少,总有认出他的。 比如那个穆宣! 他不可能认不出赵琮! 消息到了临安,被另外一个皇子的幕僚得知,还不得撺掇着高宗前来越州城? 要是赵琮表现不好,这太子之位,就会失之交臂。 “我晓得了,多谢三表哥提醒。”李娇娘朝陆游道谢说道。 事发突然,李娇娘没在陆府做过多的停留,带着胡安匆匆离开。 曾娘子派了马车相送。 陆游担心唐氏,待李娇娘离开后,他马上又回到唐氏的卧房。 唐氏正在咳嗽着,似乎还生着气,急躁地说着什么。 丫头春杏扶着唐氏,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娘,又哪儿不舒服了?刚才不是好些了吗?”陆游走上前,忙问道。 李娇娘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只给唐氏扎了几针,服了她的秘方药丸,唐氏的咳嗽就好多了。 他还大松了口气呢,可这才转眼工夫,怎么又咳嗽起来了? 春杏说道,“三少爷别着急,夫人是喝水喝得呛着了。” “原来是呛水了。”陆游松了口气,他就说嘛,李娇娘出手医治了,病情怎会加重? “下回不准叫李娇娘给我看病!我宁可病死,也不要她看!”唐氏不咳时,大声嚷道。 陆游皱起了眉头,“娘,这又是因为什么?怎么又跟她怄气了?她也没说什么呀?她的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让她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母亲厌恶着李娇娘? “为什么?咳咳——”唐氏猛地咳了两声,“明知我病着了,她提着两个豹子腿来做什么?我现今病着又不能吃肉,她是不是成心气着我的?” 撑着将话说完,唐氏又是一顿长咳。 际游心中心疼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走上前拍着唐氏的后背,安慰着说道,“娘,你多想了,那是送给老太太的。” “呵,我病着了,她就不送点东西来看看我?居然空手而来?”唐氏更加生气了。 陆游,“……”没法交流了,“娘,她不是送了上好的润肺药吗?听说,她自制的药丸,一般不会轻易给人的,给再多的诊金,她也不卖,可她却给了娘。” “你……你怎么帮她说话?你……”唐氏推开陆游,“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昨天,小儿子帮着赵士程说话,今天帮着李娇娘说话,唐氏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娘!”陆游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你好生休息着,我去看看煎的药去。” 官家悄悄来了越州城,他也得准备起来,可家里这事…… 第424章 表现 陆游好一阵头疼。 …… 如意客栈,在越州城的众多客栈中,属中等偏上的档次。 客栈的房间不多,但每间都布置得雅致,而且紧靠茶馆和曲艺坊,隔着一条街的地方,还有越州知府衙门,所以,这家客栈的生意,并不算差。 时常住满过路的客人。 这几天气温骤降出行的人不多,客栈的二十二个房间,只住了不到三成的人。 大半都空着。 掌柜和小二闲着无事,都围着火炉烤火闲聊时,来了三个说着临安官话的商人。 这三人,一人骑着彪壮的高头大马。 另外两人,则坐着一辆普通但宽大的马车,虽然只有三个人,行李却不少,足足有八个大箱子。 三人要了两间上房,还要的是二楼最尽头的两间上房。 住下后,他们便给了大块的银锭,定着最贵的菜肴。 可这是客栈,菜肴哪里比得了专门卖酒水酒肉的酒馆? 吃了两顿饭,这三人便对客栈的厨子不满意了。 虽然如此,却也不见他们搬走,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青衣男子,问着掌柜,哪里有口味上层的酒馆。 客栈的掌柜,便说了几家地址。 青衣男子让掌柜将地址写下来,揣进怀里,上楼去了。 今天一早,这三人又出门去了。 掌柜的和伙计,都拢着袖子烤着火,说着这三人的来历。 “以我看人多年的经验,这三人,不像是商人。”中年掌柜眯着眼,捏着胡子尖说道。 帐房先生停了扒拉算盘,朝掌柜这里看来,说道,“是呢,我也这么认为,哪有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的商人?像是临安城来的员外,前来游玩的。” “可这大冷天的,有什么好玩的?”掌柜的想不明白。 小伙计笑嘻嘻道,“我悄悄跟着去看看?” 掌柜的伸手拍了下他的头,“你找死啊,管他们来干什么的,给的房钱一文不差就成!” 小伙计吐了下舌|头,“是!不敢了。” 这三人中,有个年纪最大的人,不光给了房钱,还叫身边一个随从给打赏钱,小伙计可不想得罪这三人。 这是有钱的金主啊! 马车离开如意客栈,在街上缓步而行,最后,在一家叫诚信医馆的对面,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个中等个子黑袍男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看他双目炯炯有神,像是个会武的人,酒馆伙计虎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想上前迎接,又有些胆怯。 黑袍男子将马车停好后,回头朝马车里说道,“主人,到地方了。” 那个年纪最小的男人,挑着帘子看外面,细着声音说道,“原来是这家啊,那客栈掌柜说这里的酒水好,不知是真是假。” “进去尝尝不就知道了?”马车里,那个年长的男子说道。 这人五十岁左右年纪,身形瘦削,刀削鼻,双目明锐,半旧的貂皮大氅挂在他身上,显得宽大得不成形。 “是,主人。” “有客人到,还不快去迎接着?”酒馆掌柜,推了把小伙计虎子。 虎子回过神来,马上笑嘻嘻朝马车走去,“客人,外头冷,进屋里烤火吃酒?咱们酒馆的酒水,可是远近闻名的香呢。” 那个扶着中年男人的青衣男子,淡淡说道,“前头带路。” 虎子一怔,笑着道,“好嘞好嘞。” 他撩起酒馆门上的挡风帘子,将主仆二人迎进去了。那个黑袍青年将马车停好,也跟着走进了酒馆。 酒馆里干净宽敞,屋角均摆着火炉,棉布厚帘子挡着外面的寒风,屋里又生了炉子,温暖一片。 一楼的正堂里,有十来张桌子。 大约才早上的原因,只有三张桌子坐着人,八个食客,吃着汤面,小声地在交谈着。 没人注意门口,又走进来三个客人。 酒馆氛围不错。 年长的主人,目光清冷扫视了下左右,点了点头。 那个年轻些的青衣男子,问着掌柜,“可有单独的雅间?” 掌柜的忙笑着说道,“有的有的,在楼上,楼上有六间雅室,安静又清雅,你们跟我来。” 三人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最后,他们选了一间最尽头的一间。 “挑好的早饭菜,送些上来。”那青衣男子,细着声音说道,“我们主人没吃早饭,挑些可口清淡的。” “晓得了,几位稍候,饭菜马上端上来。”掌柜的笑着点头,去一楼厨房里吩咐去了。 这三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而且还是挑剔的,掌柜的对所有的人都说道,“全都小心侍候着。” 虎子只是跑堂的小伙计,酒馆里的重要客人,一向轮不到他,重要的客人,是另一个人端菜,那是掌柜的侄子,年纪比虎子大,会说话,菜端得也稳当。 十来岁的虎子做事毛糙,掌柜只让他在一楼跑堂,在一楼吃饭的都是比较舍不得出钱的食客。 一楼只有三桌,有两桌吃完,付完钱就离开了,剩下的一桌只有一个老汉慢悠悠吃着小菜喝着小酒。 虎子就更闲了。 掌柜的将他赶到外面扫雪除冰。 虎子撇了撇唇,不情不愿地扫地去了。 对面的医馆,李娇娘坐着马车回来了,虎子想着,要不要去医馆找赵琮玩。 他回头往酒馆里看去,掌柜的正和帐房先生说话。 虎子三下两下扫完门前的雪,丢开扫把,跑进了医馆。 李娇娘走进医馆的正堂,她连水都顾不上喝,急忙问着正切着药片的春丫,“春丫,骆诚哥呢?” “哦,骆诚哥带着琮儿出门去了。”春丫道,“咦,娇娘姐,怎么啦?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李娇娘心说,能不急吗?出大事了! “他们去哪儿了?去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李娇娘急忙问道。 “去了一刻时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们没说。”春丫眨着眼,“娇娘,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李娇娘抿了下唇,“我找他们去。” 只是,她刚转了个身,后院那儿,就传来马儿的哼哧声,还有赵琮的说话声。 “呀,这不回来了么?”春丫笑着道。 李娇娘飞快走到后院。 那父子俩,正将马儿往桂花树上系着。 “骆诚哥,琮儿,有急事!咱们到楼上说。”李娇娘忙说道。 “娘,你回来啦?”赵琮高兴地喊着她。 李娇娘却没有高兴,这儿子的正版老爹来了,他这情况却没有太大的好转,这可怎么办? “怎么啦,你怎么苦着张脸?”骆诚朝李娇娘走来,疑惑问道。 “楼主说话。”李娇娘暗暗叹了一声,转身先往楼上走去。 “爹,娘怎么啦?”赵琮也看出来,李娇娘的神情不对劲。 骆诚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回来的,你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他拍拍“儿子”的头,“走,楼上去说话。” “哦。” 父子俩上了楼。 李娇娘站在赵琮的卧房门口候着,见他们走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骆诚和赵琮也走了进去。 “究竟怎么啦?瞧你紧张成什么似的。”骆诚疑惑地问道。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李娇娘紧张的样子,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 李娇娘看了眼赵琮,说道,“我刚才去陆家,三表哥跟我说,官家昨天上午来了越州城,而且是微服前来。” 骆诚眸光微缩,看着李娇娘,“消息可有错?” “骆诚哥,你看我的表情,我像是大意的人吗?”李娇娘看一眼赵琮,寻了把椅子坐下了,“三表哥神情严肃,不像是假的。” 骆诚在她旁边坐下来,“别着急,他来他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李娇娘摇摇头,“我担心,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的前来,是有着目的前来。” 骆诚神情肃然,“你是担心,他是特意为琮儿而来?” “嗯,我敢肯定,是这样的。”李娇娘说道。 第425章 确认身份 赵琮看看李娇娘,又看看骆诚,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琮皱起了眉头。 “你正牌爹来了!”李娇娘叹着气。 赵琮眨着眼,“正版爹?是谁呀?” 李娇娘:“……”她哭笑不得,“你真正的养父来了,他可能是来找你的,不不不,他可能是来考验你的,如果你表现不好,他就……”李娇娘在心中斟酌着说辞,“你亲哥和我,还有你爹,都会受到处罚。” 说他表现不好,正牌爹可能不要他,他八成不会在意。 他倒是十分在意她和骆诚的生死,还模糊记得有个亲哥。 赵琮马上变了脸色,“我不要爹和娘有事,我不要大哥有事。”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这是……那位说了算。”李娇娘走上前,按着他的肩头,“当然,你表现好的话,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那……,怎样才叫表现好?”赵琮紧张着问道。 “当然是表现得有礼貌,像你爹平时教你的那样。”李娇娘说道。 赵琮点头,“哦,这个容易,我晓得了。” 李娇娘的心情却没有放松,容易?哪里就真容易啊。这搞不好,会砍头的! 古往今来,民间有傻子,有残疾人,可从没有听说过,皇室子嗣有残疾的有傻子的。 不是说皇室的基因好,生的都是美的,都是聪慧的健康孩子,是说,那个地方不允许有劣等的基因流传下去。 哪怕是后天的原因,让人变得傻了变得残疾了,也会找个理由让“他”重病而亡。 因为皇家是要被百姓赞美的,怎能留下一个笑柄给民间? 赵琮这样的情况,只怕会祸事缠身。 李娇娘将心中的想法,低声说给了骆诚听。 “他特意而来,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骆诚道,“趁着还没有找来,我再来教教琮儿。” 李娇娘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了。”她又笑着对赵琮说道,“别怕,琮儿,咱们装个样子就好,装得像了,不会有事的。” “好呢,有爹娘在,我什么都不怕。”赵琮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信心满满说道。 李娇娘和骆诚互相看一眼,差点没苦笑出来。 他们这对冒牌爹娘,再厉害也斗不过那位皇帝老头啊! 暗中算计一把还成,当面斗,李娇娘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等等,暗中算计一把…… 李娇娘心中,忽然一亮,这倒是个极好的缓兵之计! 将高宗治倒了,他就没有机会针对赵琮了。 但眼下,高宗在哪儿? 微服私访而来,她又不认得高宗,上哪儿找去? 骆诚和赵琮,在楼上练习礼仪规矩,李娇娘揉着额头,走下楼来。 楼下,对面酒馆的小伙计虎子,正和春丫二宝胡安说着话。 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李娇娘心中装着事情,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坐到一旁琢磨计策去了。 她不打搅那四人,那四人却找上了他。 四人走到李娇娘坐在桌旁来,春丫先开口说道,“娇娘姐你怎么啦?怎么苦着脸?” 向二宝和胡安,也一起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摆摆手,“哦,没事呢,你们聊什么呢?”她随口问道。 胡安说道,“师娘,虎子说,他们酒馆里来了三个相当有钱的人呢。” “哦。”李娇娘揉着额头,敷衍着回道,心说这几个毛孩子,就不能让她安静会儿? “说的是临安的口音,我觉得是做生意的大富商,可我们帐房先生说,不像是商人,像是当官的,而且,不是小官,是大官。” 临安来的……大官? 李娇娘眸光一亮,她忙问着虎子,“三个什么样的人?” 虎子说道,“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普通高,很瘦,但气度不凡,穿着半新不旧的皮袍,他说自己是商人,但我们都觉得不像,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长得跟娘们似的,尖声细气的,还有个二十来岁的汉子,高大个子,眼睛冷得跟鹰似的。” 五十来岁的瘦个子男子…… 这像古画上的高宗老儿,另外那个长相女气的,八成是内侍,另一个一身煞气的,可能是护卫。 “的确是很奇怪的三人呢。”李娇娘笑着道,心中却暗自想着,这三人找到了对面的酒馆,是巧合呢,还是有着目的寻来的? 虎子又问道,“李娘子啊,那三人是什么人啊?” “哦,我也不晓得呢。”李娇娘随意地笑了笑。 “你也不知道啊。”虎子很失望,他和向二宝他们闲聊了几句后,就回去了。 向二宝和春丫,还有胡安,各自找事情忙起来。 李娇娘脱下大氅,伸手烤了烤火,对春丫道,“我去隔壁布行找掌柜娘子要个鞋样,春丫,二宝,胡安,你们看店。”她并不是去布行,而是想去对面的酒馆。 “好呢,娇娘姐你去忙。”春丫笑着道,见她脱了大氅,又说道,“娇娘姐,你怎么脱了大氅,外头冷。” 第426 好主意 “是。主人。” 李娇娘朝门看去一眼,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高宗果然狡猾! 若不是虎子来报信,如果让这高宗每天悄悄盯着医馆大门的话,那赵琮的举止,就暴露无疑了! 装,哪能时时刻刻装得像? 有一处被高宗瞧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娇娘走下楼梯,掌柜的又朝她打着招呼,“李娘子,这就走了?不等人了?” 李娇娘笑了笑,“我这记性不好,我记错时间了,那位娘子说下午后会来这里,我这一早就来了。” “哈哈,李娘子想必太忙了,记混了时间。”掌柜的哈哈一笑。 李娇娘也跟着笑了笑,走出酒馆,回了医馆。 她脚步不停,快步上了二楼,来到赵琮的卧房。 骆诚正紧张地盯着赵琮学规矩礼仪。 因为太紧张,父子俩的脸色,都十分的冷沉肃然。 “骆诚哥。”李娇娘走上前,说道,“咱们还有机会,你别太担心。” 骆诚拉着她的手,“你怎么将外氅脱了?这天可比昨天还冷。”他脱下大氅,披在李娇娘的身上。 “不用,我不冷。”李娇娘笑着道。 可骆诚却执意要她穿,“你刚才说,还有机会,什么意思?” “我刚才去了酒馆,偷听到了那位的对话。”李娇娘得意地扬唇微笑。 骆诚听不懂她说什么,“什么那位?那位是谁?” 李娇娘便将刚才虎子说的话,和她偷听的话,对骆诚说了。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不用太紧张了?”李娇娘笑眯眯说道,“找到正主了,不用担心忽然出现吓着我们了。” 骆诚的神情,却并没有太轻松,“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好。要不是虎子来窜门,我们还不知那位就在对面的酒馆里坐着吃酒!” “……” “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琮儿的行琮,迟早会暴露出来,要是他们偷偷派人盯着琮儿,我们再怎么装,也是装得不像的。” 李娇娘却依旧笑得轻松,“骆诚哥,他们想在暗中盯着我们,那我就偏不让他在暗处!” 骆诚眸光闪烁,不解地问道,“娇娘,你想到什么计策了?”他家的小娘子,鬼点子永远多。 他自叹不如。 “我把他揪出来,你说,这越州城的官员们,还不得成天缠着他,他哪有时间关注琮儿的事情?而我呢,趁着他忙着应付越州城官员的时候,抓紧时间医治琮儿,你呢,抓紧时间教琮儿的规矩。” 骆诚眸光一亮,明白了李娇娘的想法。 他笑着捏捏李娇娘的手,“你这小脑袋里,究竟装着多少智慧?” “啊,除了装你,余下的全是鬼点子啦!”李娇娘笑得得意。 “呵呵。”骆诚轻笑道。 主意想好,接下来,李娇娘和骆诚商议起了具体的计策。 “骆诚哥。”李娇娘说道,“最好呢,找一个官员,装着不知情的样子,进入酒馆,将那位给认出来。” “陆家的人不能找,陈阁老的人也不行,王家也不行。”骆诚说道,“这三家和我们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找这三家,官家一看便知,他们在帮我们,事得其反。” 李娇娘心中想到了一人,“我不找他们,我找别人。” 骆诚问,“谁?”他也想到一人,“可不能找李家人,李家人不会帮你。” 李娇娘轻哼,“我发过誓言,不将李家人当家人了,我又怎会找他们?我去找越州城的知府大人。” 骆诚讶然,“娇娘,我们和知府大人,可没有来往,他会听我们的?而且,怎么跟他开口?” 李娇娘笑道,“骆诚哥呀,你忘记了前些日子,我见过知府夫人啊,我给知府夫人和她女儿瞧过病。通过那母女俩,让知府大人找到对面的酒馆,并不是难题。” 骆诚恍然,他笑着捏捏李娇娘的脸,“真是鬼机灵。” 赵琮见他们说着说着,一起笑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轻松,也笑着问道,“爹,娘,是不是有高兴的事情啊。” 李娇娘回头看着他,笑着点头,“当然啊,因为你娘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不必受罚了。” “哦,那太好了。”赵琮很高兴。 “不过,虽然我们可能不必受罚,但你的规矩依旧得学。”李娇娘沉着脸,“因为,你表现得好,娘的脸上就有光。大家都会夸娘,有个聪明的儿子。” 赵琮喜欢被人夸说聪明,他认真的点头,“嗯,我记着了。” 李娇娘站起身来,说道,“骆诚哥,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知府夫人去。” “外头冷,多穿点。”骆诚说道。 “晓得了。”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她脱下骆诚的外氅,还给骆诚,走到楼下穿起了自己的披风。 骆诚跟在她的后面下了楼,去了后院套马车。 趁着骆诚准备马车的功夫,李娇娘喊过向二宝春丫还有胡安,“你们都过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说,是关于咱们的生死。” 一说关乎生死,这三人全都吓着了,各自丢开手里的活儿,走到李娇娘的面前来。 “娇娘姐,发生什么事了?”春丫急忙问道。 “我怀疑有人要针对琮儿,要陷害他。从现在开始,你们小心陌生口音的人。但凡有这样的人前来,尽量不要让琮儿出现。我跟他说了,他会听你们话的。”李娇娘沉声说道。 今天一早,李娇娘回来时,神情就不对,大家已经猜到了,会有事情发生。 李娇娘现在又郑重提醒,大家哪敢大意? “娇娘姐放心,我们会留意的。”三人中品性最稳的向二宝,忙点头说道。 李娇娘又说道,“我现在要出门办事,我带胡安出门,骆诚哥会在二哥教琮儿知识,春丫和二宝在一楼看好店。”她作着吩咐。 “晓得了,娇娘姐。”春丫和向二宝一头。 骆诚将马车套好,赶到了前院门那儿,李娇娘提了个暖手的炉子,朝胡安点了点头,“出。” 走出医馆,骆诚不放心地叮嘱着胡安,“虽说城里道路平坦,但人多,驾车时小心。” “晓得了师傅!”胡安正色回道。 李娇娇坐进了马车,朝骆诚挥挥手,放下帘子。 胡安扬了扬鞭子,将马车赶了出去。 目送马车离去,骆诚并没有回医馆,而是去了对面的酒馆。 掌柜的看到他,高兴地喊道,“骆东家,我家酒馆里有新酿的竹叶青,可要来一壶?” 骆诚点了点头,“好,来一壶。” 他要了一壶酒,一碟子炒胡豆和一碟子牛肉干。 不过,他并没有坐在一楼的普通桌子旁,而是挑了二楼的雅室。 掌柜的笑着道,“骆东家,可是要请客呀?” 骆诚微笑道,“我三表哥说要来见我,医馆里嘲杂说话不方便。” “明白,明白。”掌柜的知道骆诚是陆家的亲戚,所说的三表哥,定是陆三公子了。 那可是城里的高门大户子弟。 掌柜的喊过虎子,去开楼上雅室的门。 骆诚要了那间靠着临安三客的房间。 虎子提醒他,“那里面有三个脾气不好的客人,骆东家说话时,小心点。” “晓得了,多谢提醒。”骆诚微笑。 虎子将酒菜摆在桌上,又笑嘻嘻着道,“骆东家,我端的是没有兑水的酒哦,胡豆和牛肉也装得比别人多。” “小机灵鬼。”骆诚将炒胡豆倒了大半在虎子的兜里,笑着道,“自己忙去。” “好嘞。”虎子抓了一颗胡豆丢在嘴里,含糊着应了一声,笑着跑走了。 骆诚拿起筷子,夹着菜吃起来,神思却听着隔壁的动静。 里面有说话声,但声音不大。 他眸光微闪,丢开筷子,走到墙壁那儿附耳听起来。 李娇娘说,里面有三个人,三个人的声音很好分辨,五十岁左右的高宗,说话语气威严些,一个声音尖细的是内侍,还有一个是护卫,嗓音低声,话不多。 第427章 躲避 “既然不能进那医馆,不如,找个借口请人出来。主人,您看可行?”内侍说道。 “主人,我认为,吉昌的主意不错。”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道。 “请出来……”高宗沉吟片刻,“这个主意倒是可行。那么,你们安排下去。就说,我醉了酒,头疼,请那医馆的人前来看看。” “是,主人!”黑袍青年马上回道。 骆诚的眸光攸地一沉,果然如娇娘说的那样,他们的目的,果然是赵琮,一会儿说不敢去医馆,这会儿又商议着,装病请医馆的人出来。 他无心吃酒了,轻手轻脚地走了屋子,来到了一楼。 虎子正在擦桌子,见他走下楼来,笑着道,“骆东家,怎么下楼了?可是还要添什么酒菜?你说一声,我马上端上去。” 骆诚丢了一把铜钱给他,“酒钱收好。我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我得回去了,那酒菜我没动几筷子,酒还没有喝,送与你吃。” 虎子大喜,“多谢骆东家。” 骆诚回到医馆,马上对春丫和向二宝说道,“我带琮儿出门去陆府,这件事,你们只能对娇娘说,不得跟任何说起。要是外人问起琮儿,你们就说……,我带着他去拜师去了。” 春丫和向二宝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撒什么谎? 骆诚和李娇娘在办什么大事? 他们也不好多问,都只回道,“好呢,骆诚哥放心,我们记下了。” 骆诚走上二楼,进了赵琮的卧房。 在他离开后,赵琮依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着书册。 骆诚暗自一叹,赵琮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许多。 上天给了皇家子嗣们至高的荣华富贵,却也剥夺了他们的自由快乐。 按着辈分算,赵琮是他的表侄,于私于公,骆诚都做不到不去帮助。 “琮儿!” 赵琮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道,“爹!” “收拾下,我带你出门去走走。” “好呢。”赵琮飞快放下书册,抓了顶帽子带着,“收拾好了。爹,我们要去哪儿?” “跟我走便是了。” “哦。”赵琮也不多问,但那眼神里,明显的闪着兴奋的光芒。 最近天气冷没人带他出门,李娇娘和骆诚都在忙,他这几天很少出门,眼下要出门了,赵琮的心情,像得了糖果一样开心。 骆诚看着他,莞尔一笑。 父子俩走下楼来。 骆诚同向二宝春丫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他带着赵琮,没有走正门,因为担心被斜对面酒馆中的高宗他们看见。 他走的是后院的侧门。 从侧门出去,是一条几十步长的巷子,走出巷子,便是横穿城里的一条过乌蓬船的小河。 河上每隔二三里路,便架着小桥。 骆诚医馆的后面,百来步远的地方,便有一座石拱桥。 骆诚带着赵琮,走上石拱桥,走进了另一条街道,他租了辆马车,去了陆家。 …… 唐氏病倒,陆家大郎和二郎又不管事,府里管事的是陆游。 陆游听管事说,骆诚带着养子来了,心中料想到,骆诚和李娇娘重视起来了。 为了不让唐氏烦心,他喝令仆人们,不得将骆诚和赵琮前来的消息,说给唐氏听。 唐氏都病了好几天了,床都起不了,谁敢跟她多话? 早上一个丫头多了句嘴,说李娇娘送了两只豹子腿给老太太,唐氏都气得大咳不止了,哪里还敢跟她汇报其他消息? 陆游一吩咐,府里的仆人,全都应声“是”。 骆诚和赵琮,被陆游请进了后宅他的书房。 长随上了茶水后,陆游马上叫他退到书房外面。 “我与表少爷有要事相商,你在外面守着,不得打搅。” 长随眨着眼,三少爷的表情很严肃呢,出什么事了? “是,三少爷。” 屋里,只有陆游和骆诚赵琮。 赵琮是头一次进陆游的书房,他看到整面墙壁的书架,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 陆游朝他望去一眼,眉尖皱了皱,“骆诚啊,坐。”又招呼着赵琮坐。 赵琮摆摆手,“这有好多书,我可以拿来看吗?” 他眼睛盯着书,没有回头。 陆游微微一笑,“看,你看中哪本,拿回家也行。” “好好,太好了。”赵琮高兴道。 他跑到书架前,一本本翻看书册去了。 骆诚脸露忧色,无心品茶水,“三表哥,我是来避祸的,可能,要叨扰到很晚才回去。” 陆游说道,“你我是亲戚,不过是来坐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他看一眼赵琮,神情同情担忧着,“是不是……,官家发现他了?” 骆诚点头,“被表哥猜中了,而且,官家目前就在医馆对门的酒馆里吃着酒。我和娇娘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他们已经知道了琮儿就在医馆里,正商议着,如何不惊动我们的见到他。” “官家已经找到你们那里了?”陆游大惊,“他的微服来访,果然是有目的而来!那……那你们想到对策没有?” 骆诚说道,“我和娇娘都认为,极有可能是这样,可能是琮儿的对手将他的消息传到了临安。官家想知真伪,亲自来了,必竟,皇子是否安好,这关乎将来的江山社稷。” “如果他们已经到了医馆附近……”陆游沉吟道,“那事情就棘手了。” 骆诚说道,“事发突然,将我和娇娘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去见知府夫人去了,希望从那里想到办法。我则带着琮儿前来避一避。” “也好,先避一避,再想办法。”陆游也赞成骆诚的安排。 想了想,他又说道,“骆诚,不如我去会会官家?试探下官家的口气?” 骆诚摇摇头,“三表哥,来陆府之前,我曾和娇娘商议过,我们也曾想请人相助去见他,想到了老太太,想到了陈阁老,甚至还想到了王家。” “……” “可是我们又想一想,这几家都和我们有着来往,而且还关系匪浅。” “……” “由这几家的人前去秘密见官家,若被他发现,他定会误会!不仅帮不上琮儿,反而会引得官家猜忌,所以陆表哥,这事作罢。” 陆游一怔,他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经你一番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鲁莽了。”陆游摇头叹息,“办法行不通,难道,我们只能被动?” 骆诚道,“娇娘去找知府夫人去了,希望她那里有好消息传来,等她回来,我再问问情况。” 陆游想了想,点头说道,“只能这样了。” …… 在骆诚带着赵琮,离开医馆一刻时间后,医馆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个子高大,长相英武,神情冷峻。 穿一身黑袍,头戴同色东坡帽,走路时脚步沉稳。 向二宝对春丫小声说道,“这个人是个练家人,会拳脚功夫。” “很厉害吗?”春丫眯了下眼,问道。 “当然。” 来的黑袍青年,正是高宗身边的一等护卫,名叫郑元。 他走到柜台那里,伸手敲着桌子,目光凉凉扫视了眼春丫和二宝,大声问道,“哪位是大夫?” 向二宝和春丫,坐在柜台后,正切着药片。 听到他陌生的声音,二人微微怔了怔。 临安话! 他们来到越州城多日,又在医馆里帮忙多天,每天都能见到各地的人,或是生病了看病,或是咨询的病情的,或是买补药的。 他们听到陌生的口音时,会虚心请教是哪里的口音,听得多了,他们也会分辨几种常见的口音。 比如临安的,越州的,处州的,湖州的,还有一些苏州口音。 李娇娘出门前,再三叮嘱他们注意陌生口音的人,尤其是临安那边的。 春丫马上警觉起来,说道,“大夫出门去了,你是不舒服,还是想开些滋补的药材?” “出门了?”郑元讶然,“几时回来?” 第428章 失算 春丫摇摇头,“那就不晓得啦,我们医馆的大夫是娘子,大多给女子和小孩子看病,比如看月子病,产褥病,或是给人接生。一般看病,去个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但是要是遇到给人接生,那就不好说了,那得看那孩子生得快还是慢,生得慢的,一二天回来的也有呢。” 接生?郑元的脸色窘红一片。 也不再问话了,转身便走了。 春丫吐了口气,瞅见那人走进了斜对门的酒馆,她马上笑嘻嘻对向二宝说道,“娇娘姐和骆诚哥真是神了,猜准了有外地口音的人来问大夫的事。” 向二宝却没有太过于高兴。 他皱着眉头道,“为了琮儿的事情,娇娘姐和骆诚哥都出门去了,他们两人那么厉害,也担心紧张成这样,想必是遇到了更加厉害的人。” 春丫叹道,“我们也帮不上忙啊,唯有听他们的安排,守好医馆了。” 郑元回到酒馆二楼的雅室,内侍吉昌马上问他,“怎样?”往他身后看了看,“你请的大夫呢?” “医馆的女大夫出门去了,抿说是可能接生去了。”他窘着脸,走向上首,问着高宗,“请大夫这个主意,怕是行不通。医馆的其他人说,大夫娘子可能一二天才回来。” 高宗的眉头紧锁,神情微愠。 吉昌看他一眼,代为问话,“郑元,那你有没有见着普安小郡王?” 郑元摇摇头,“没有。那医馆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吉昌摇摇说道,“没见着大夫,也没有见着普安郡王,你不是白白走一趟了?” 高宗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往路对面的医馆看去,他说道,“回,郑元在这里暗守着。如果有时机,悄悄进去看看。” 郑元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主人。” 闯进区区一个医馆,以他的身手,那是如入无人之地。 没见着人,高宗扫兴离去。 郑元在酒楼的楼上,又看了会儿医馆那里,发现依旧没有看到赵琮的身影出入。 他便实施着下一步的计划,潜入进医馆里。 郑元不敢走大门,饶了一圈,找到了后院那里。 侧门关着。 他打量着院墙,不足丈高,他能轻松翻进去。 郑元搓了搓手掌,脚尖点地跃上了墙头。 只不过,还不等他坐稳当看清院中的情景,他就被一只小兽给撵下了院墙。 小兽十分的凶狠,爪子伸到处,将他的帽子咬去了。 郑元去抢帽子,可那只小兽反而飞快扑向了他。 郑元自持功夫高强,却躲不过小兽的爪子,只两个回合,他的耳朵又被抓了。 想他堂赏三品护卫,今天却输给了一只兽,郑元担心将来被人耻笑连连,再不敢在此逗留,飞快跑走了。 灰毛卷球在他身后破口大骂,“呔!再来咬死你!敢爬墙?当老子是死的?” 它踩着那只战利品帽子,得意地跳了又跳。 …… 正当骆诚一筹莫展,带着赵琮在陆府避祸时,李娇娘走进了知府衙门的后宅。 她来这里十来回了,已是知府夫人后宅的常客。 知府夫人未嫁的小女儿,时常生病。 是过敏体质,染上花粉吃上特别的食物皮肤就会起疙瘩。 又难看还痒得难受。 起疙瘩就罢了,还长在不便让男子看到的地方,比如乳下,比如腿上。 城中的大夫,医术好的大半是男子,这种病,怎好叫男子看? 女大夫之中,除了李娇娘便是几个只懂皮毛的老妇人,而她们擅长的只是看女人的月子病和接生,看其他病的水平,还不如医馆的学徒。 知府夫人每回在女儿生病时,都是带往临安请宫里的女医看,可临安城远,她也不能总跑临安。 正烦心时,城中传出诚信医馆的女大夫是个神医妙手。 连王家大少夫人的疯病都治好了,李家中风多日昏迷不醒的老太太,也治得能坐起来吃饭了,神志也清醒了。 于是,知府夫人马上请了李娇娘,来府上给女儿看病。 李娇娘查看过那些疙瘩后,开了些外用的药和内服的药,也就两三天后,病就全好了。 这让知府夫人大喜。 后来,家里人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也是请的李娇娘。 看皮肤病,李娇娘在行,看其他的常见病,李娇娘的医术也不逊色于城中的知名老大夫们。 一来二去的,知府夫人更加喜欢李娇娘了。 这一天,知府夫人正带着小女儿,在后宅的花园里赏梅,有仆人走来汇报,李娇娘来了。 她马上笑着道,“快请进来。”又喊着身旁的侍女,“到暖阁点茶去,上好的点心果子来。” 知府千金也笑着道,“她来得正好,她不来,我还想着去找她呢。上回她送我的那瓶润肤膏我快要用完了,我向她再要一瓶。” 说着话,李娇娘走来了。 知府夫人朝她笑着点头,“李娘子,外头冷,咱们暖阁里说话。” 李娇娘落落大方给知府夫人见了礼,微笑着跟着走进了暖阁。 知府千金这时笑着道,“李娘子,你上回送我的润肤膏还有吗?那个我用着很好。” 李娇娘上门来求人,当然是带了礼物来。 她笑着道,“有,我特意赶着做了一瓶呢。” 这知府千金长相不算太差,可皮肤太差。据说是惠州人,去年她父亲调职来越州,她跟着父母一起来了。 那里的天气更加的温暖湿润,来了这偏冷的越州城,大约是水土不服,皮肤不是过敏便是干燥开裂。 身上皮肤不好,还有衣裳挡着,可脸上皮肤不好,美人也成丑女了。 这让知府千金一度很是抑郁消沉,连门都不敢出羞于见人。 李娇娘针对她的皮肤,开了些调理消化的方子,和一些外洗的药,又做了一瓶百花润肤膏给她。 知府千金用过之后,脸蛋比在惠州城时还要水灵。 加上她本身长相不差,皮肤变好了之后,长相整体提升了不少,再穿上华丽的衣裳,便是大美人一个了。 她走到大街上,再不是无人相看的那个,而是频频有人回头看她。 出去赴宴,也成了人群中的焦点,知府千金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 这月中,就有三个人想给知府千金说媒,可把这母女俩乐坏了。 “太好了。”知府千金接过李娇娘递来的润肤膏,忙喊着丫头给钱。 “这瓶是送你的,不用给钱。”李娇娘笑着道。 她送了礼是要求人办事的,怎好还收钱? 可知府千金非要给她钱,“这瓶送我不收钱,但这钱你还是得收下,算是预定。你再做好的润肤膏,得都给我,不能给别家。” 李娇娘的润肤膏,不仅卖给了知府千金,还卖给了其他大户人家的女子们。 十贯钱一瓶。 对于小户人家来说,这是天价消费,对于有钱却想留住美的有钱贵女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费用而已。 况且,只涂抹脸的话,一瓶可以用两三月,平摊到每天的开支,也就一二百文,她们每天给下人的打赏,都不止这点钱了,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算贵。 但因为货少,李娇娘是看情况而给。 眼下她有求于人,便答应着笑道,“好好,下回我送你三瓶,不过眼下天气冷,花少,最快得腊月底才有。” “只要过小年前有就可以了。”知府千金笑着道。 因为小年日一过,她就要跟着父母去临安城参加宫宴了,她要美美的前去。 “好,我记下时间。”李娇娘笑着道。 点的茶水端上来了,知府夫人喊着李娇娘吃茶。 她笑着道,“我知你点茶技术好,可我这丫头的茶技也不差呢,尝尝看?吃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娇娘道了谢,小抿一口后,她又放下了。 脸露忧色。 知府夫人聪慧,发现她神色不对,忙问道,“李娘子今天来,不是单纯的送我女儿润肤膏的?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李娇娘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是遇到难题了,不知怎么解决好,才特意来见知府夫人的,可能,还要央求知府大夫帮着解决。” 知府夫人疑惑地放下茶杯,正色看她,“哦?究竟是什么事啊?你且说说看。” 李娇娘看一眼屋里的侍女们,说道,“请夫人屏退仆人。” 这是说严重的话题了。 知府夫人挥挥手,“你们都退下,把门关上。” 侍女婆子们全退了出去,有人关了门。 屋里只有知府夫人母女和李娇娘。 李娇娘这才说道,“我那养子,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官家的一位养子,普安郡王赵琮!” 第429章 劝说 知府夫人和知府千金,同时睁大了双眼,一起吃惊地看着李娇娘。 显然,这消息太震撼了。 “你……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知府夫人不相信地问道。 “千真万确!”李娇娘说道,“如今他遇到麻烦了,而我位低言轻,所以特意前来,想请教知府大夫和夫人,该如何解决他遇到的麻烦才好。” 知府夫人大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普安郡王,怎么成了你的养子?不不不,我是说,你的养子,怎么成了普安郡王?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李娇娘说道,“夫人,您忘记了我家的亲戚陆老太太,还是楚国公夫人这件事?她和宫里的太后娘娘交情匪浅,也时常去临安城,她怎可能不认得普安郡王?” “……” “只是那孩子失了忆,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了,我们权衡之下,没有说出来。可眼下,临安的人找来了,这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知府夫人端起茶杯,眯了下眼说道,“李娘子,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将这么大事的事情给瞒住不报?出事了就来找我们?” 李娇娘料想到,知府夫人会这么问。 但事出有因,她可不是故意的。 李娇娘说道,“夫人,我不是有意不报的,我是为了知府大人和整个越州城的官员好。” 知府夫人抬眸,疑惑问道,“这话怎么讲?” 李娇娘说道,“夫人,我见到那孩子时,可并不知他的身份,他像叫花子一样的打扮,还是失忆的,一问三不知的傻子样,拉着我喊娘不撒手。” “……” “我心疼他,将他带进医馆,当儿子一样养着,过了一些日子后,我们进陆府赴宴时,陆老太太才认出了他。” “……” “当时,陆老太太也说,要将他立刻送往临安去,可我一想,如果这时送去,如何向临安官家交待?” “……” “官家会不会认为我们越州城的人,冷血无情将他折磨成傻子?知府大人管着一方治安,可在他的治理下,堂堂官家养子,普安郡王,却被人欺凌成傻子?” “……” “夫人,到那时候,知府大人也好,城里的其他官员之家也好,如何回复官家的问话?” 李娇娘的语气不急不徐,款款说着事情的轻重缘由。 知府夫人心中,对李娇娘的不满渐渐变成了佩服,想不想一个小小的医馆娘子,居然懂朝局! 没一会儿,她心里又一阵后怕,脊背也渐渐发凉。 也得亏李娇娘聪慧,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普安郡王要是被其他人遇到,事情闹到官家那里,她家男人的知府就别想当了! “这……”她吸了凉气,对女儿说道,“快去,请你爹来这里,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知府千金年纪不大,才刚刚十四岁,但她出身官宦之家,见的事多。 她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站起身来,“是,娘。” 知府夫人不放心,又拉着她的袖子叮嘱说道,“这件事,你千万装进肚子里,别往外说!” “晓得了,娘。”知府千金郑重地点了点头,走去开了门,跑前院去了。 事情重大,知府大人得知消息后,马上来了后宅。 进屋后,他亲自关了门,客套话都不说了,马上问李娇娘,“李娘子,你将刚才对我夫人说的话,烦请再说一遍。”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 她又重复了一遍,挑重点说了。 知府大人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问道,“李娘子,你说临安来人找来这里,是谁?本府怎不知临安有人来了越州?” 李娇娘心说,人家是微服前来,会让你知道? 她说道,“是官家。” “官家”二字,将知府一家子全都吓住了。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怎么认得官家?”知府更是疑惑问道。 “我不认得,可我猜得到。”李娇娘说道,“我医馆的斜对面,是家规模不小的酒馆。我与那酒馆的人相熟,他们跟我说,酒馆里来了三个古怪的人。” “……” “主人有钱,自称商人,但举止又不像商人,看气度像为官者,而且是高官。我好奇之下,偷偷去看。” “……” “听得声音是临安口音,其中一人,五十上下年纪,个子中等面容偏瘦,鼻子高挺带钩。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随从名叫吉昌,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高个子护卫名叫郑元。” 她没见过高宗,但古画见得多了,照着古画说模样错不了。 至于其他两个随从的模样,那是虎子跟她说的。 知府和知府夫人对视一人眼,两人的神情更加惊骇了。 李娇娘说的,还果真是当今天子,那个吉昌内侍,他们还见过面,也一起吃过茶。 李娇娘又道,“他们在说,找机会悄悄会见普安郡王,查查是不是跟传闻说的一样,是傻子。” “……” “我呢,提前做了准备,会藏起普安郡王。因为如果他们发现普安郡王失忆又失智,大人和越州城的其他官员怕是都会有麻烦。” “……”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人有事,陆家也会有事,我这小老百姓也会有事,为了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所以,我特来求大人相助。” 越州知府,捏了胡子尖沉思。 这个李娘子,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深远。 的确,若是官家发现普安郡王是失智又失忆的,哪怕不是在越州城受的迫害,官家迁怒之下,也会将越州城的人治罪! 普安郡王聪明伶俐,又住在深宫,身边还有随从跟随,为什么忽然成了如今这样,流落到越州街头成了乞丐,这其中的原由耐人寻味。 不不不,他能猜得到! 如今官家有两位养子,宫里的权臣们和临安城的世家大族们,全在暗地站队,都希望各自站队的那位皇子继承皇位。 站了队,当然是暗中争斗较劲了,悄悄残杀对皇位有威胁的另一位皇子,古往今来这种宫中秘史数不胜数! 他早已知晓李娇娘养子的真正身份,他不想参与皇子们的争斗,所以没有识破。 担心家人口无遮拦说出去,他连妻女也没有告诉。 可如今,事情还是躲不过! 官家找来这里,发现养子失智失忆,头一个问罪的,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越州知府的额头上,渐渐冒起了冷汗。 知府夫人发现他神情不对,焦急问道,“老爷,你说句话呀,如今该怎么办?” “爹……”知府千金,也吓着了。 越州知府看向李娇娘,发现她神色不惊,平静地看着他。 他心中更是疑惑了。 这个小娘子遇到的可是会杀头的大事,她却一点都不怕的?如此沉着不惊,将来必有出息。 可惜,她嫁的是个没出息的村夫。 越州知府朝李娇娘拱手一礼,“李娘子沉着不惊,可是有良策?” 李娇娘微微一笑,“是不是良策,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了想,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李娘子请讲。” 李娇娘说道,“官家是微服前来,没有惊动越州城的任何官员或豪门世族之家。我怀疑,他的忽然到访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撺掇而来。” “……” “可能是党派们唆使皇子抢皇位,对方有意揭发普安郡王的短处。也可能是奸细所为,得知普安郡王的事情后,故意挑拨皇子之争引发朝局动荡,不管是哪样。我们都不能让官家的计划实现。” “……” “那么,这个时候最好有人认出官家来,让他不能和普安郡王单独见面,只要不是单独见面,就识破不了普安郡王失忆失智的事情。而大人是越州知府,是最好的人选。” “……” “另外,他官家丢下国事跑来越州的消息传到临安,临安的言官史官们,可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前来劝他回去。普安郡王就平安了,大人也就平安了,朝庭也能平安过个年。” 第430章 大家这才注意到,知府夫人穿的是盛装。 有人后悔没有穿更好的衣裳出门。 “时辰不早了,大家出发。”知府夫人朝大家点了点头。 夫人们坐着轿子马车,从后宅正门出发。 很快,她们就和前方男子们的轿子马车队汇合了。 主人有六十多人,加上各自的随从,人数多达近二百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高宗吃酒的酒馆而行。 城中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等盛况,大批高身份之人,一起上街出行。 引得街上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会有这么多的贵人们一起出行?” “这是去见什么大人物?看,打头走的知府大人,穿的可是朝服呢。” “知府大人的品阶可是四品,他穿朝服去见的人,一定比他的官位还高,莫非,来的是临安城的大官?丞相大人或是哪位王爷?” “走走走,跟上前去看看。” 越州知府听到有人议论,微微扬眉,放下了轿帘子。 百姓们跟在这一二百人的身后,一路往前走,像是游行的队伍一般,十分的壮观。 从前往后看,队伍有两里来长了。 酒馆中,高宗三人将酒水喝了三壶,酒菜吃了八盘,也不见李娇娘回医馆。 他们也没有看到赵琮出现,高宗不耐烦坐着了,袖子一甩,站起身来。 “回。” “是。”吉昌赶紧走过去,扶着高宗往楼下走。 郑武跟在他们身后,下了楼,付了酒钱。 酒馆掌柜和虎子,走到门口给他们送行,“客官,欢迎下次再来。” 这三人的酒水钱加赏钱,给了五十贯! 这是妥妥的大财主啊! 掌柜的只差没拉着高宗泪眼惜别了。 高宗却是一脸的阴沉,盯着前方的医馆,一言不发。 郑武将马车赶到了高宗的面前。 吉昌正要扶着他坐进马车,这时,他们看到了一队奇怪的人,往这里快速而来。 人数多达数百。 郑武和吉昌马上大呼,“主人,小心刺客!” 两人一起护着高宗往酒馆里退。 那群人中,有人认出了他们,大声喊着,“官家,为臣迎驾来迟,罪该万死啊!” 坐轿子的下了轿,坐马车的走出了马车,骑马的下了马。 人们提着袍子摆,朝高宗大步跑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为官的,还有平民百姓。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路上的积雪,踩得四散飞溅。 高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人? “主人,快进铺子里去!”吉昌拉着高宗就往酒馆里跑,郑武拔出腰间配刀,挡着跑来的一行人。 “我是……是……越州知府,臣,叩见官家,官家万安!”越州知府顾不上喘气了,在酒馆的门口拜倒下来。 酒馆掌柜傻眼,官家? 他吓了一跳,也跟着拜下来,虎子也赶紧跟着行礼。 刚走进酒馆中的高宗,回过头定神一看,来的人还真的是越州知府。 越州知府拜下后,紧跟着,其他人也纷纷前来问安。 这些人,自报家门说着自己的名字。 有不少人,高宗都见过。 有伯爵之子,老大学士的后人。 年长的诰命夫人。 公侯的后人。 气得高宗差点闭过气去,这是哪个混蛋泄露了他到来的消息? 他还怎么微服查访? 怎么暗查赵琮的事情? 最高兴的是酒馆的掌柜,其次,还有虎子。 掌柜的想着,等官家一走,他一定做个牌子挂起来,“圣上钦点之酒馆”。 并写上高宗曾用过的酒水和菜肴品种。 再将高宗用过的杯盘筷盏展示出来,那时候,他酒馆的生意一定会更上一个台阶,他一定会暴富。 想想都美呀。 虎子想的则是,他可以到处炫耀了!他曾经给圣上引过路,端过茶水抹过桌子,哈哈哈哈!儿孙们听了他的事迹,一定很崇拜他! 高宗气得脸色铁青,甩袖就走。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越州知府,冷冷说道,“去你的府衙,前头带路!” 如今身份已曝光,客栈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他的身边只有两个随从,身份曝光后,不加大警戒护卫,恐有刺客袭击。 越州知府心中也高兴,接待圣上,这可是光耀门楣之事! “是,官家。” 一行人,簇拥着高宗,浩浩荡荡的去了知府衙门。 就在酒馆的门前闹轰轰的时候,李娇娘回了医馆。 胡安看着对面那儿挺热闹的,想去看看。 李娇娘笑着道,“去去,当今天子来了越州城,难得的大事呀,把二宝和春丫也喊上,你们一起去看看,记住他的样子哦,将来回了村,跟人吹吹牛。” “哎。”胡安高兴着道。 春丫和二宝,早站在门口看着对面呢,他们要守医馆,不敢丢下屋子就跑去玩。 李娇娘回来,还准许他们前去,两人高兴极了,和胡安一起,跑到对面挤进人群中看热闹去了。 至于高宗,正忙着应付拜见的官员世家们。 他的两个随从又要忙着警戒以防人群中混进刺客,三人都没有闲暇注意到医馆那里。 李娇娘勾了下唇角,嘲讽一笑,拢着袖子进了医馆。 这高宗的身份一曝光,他哪里有时间管赵琮? 越州城的官员们,拍着马屁前来拜见就够他忙的了。 再找个机会让他“病一病”,他就得忍气吞声地溜回临安去。 。 高宗不得已,只好去了越州知府的府衙。 这一路上浩浩荡荡地行走,他来了越州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陆府的仆人到街上采买物品,恰好遇到了这行人,一打听,可着实吓着了。 他还特意跟了一路,一直跟到了知府的府衙。 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个子男子走下马车,被人簇拥进了衙门正堂,他才赶紧回了家,向陆游汇报了这件事情。 陆游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事情全在骆诚李娇娘的掌握之中。 他又将这件事,说给了在府里避祸的骆诚听。 骆诚心中的担忧,这才稍稍去了一些。 他带着赵琮,去给陆老太太辞行。 高宗来了越州城的消息,陆游早已说给了陆老太太听。 她也一直在静观其变。 听说高宗已经离开医馆那片地方,陆老太太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就安心回去。”陆老太太道,“官家那儿,我会留意的。” 骆诚道了谢,和赵琮离开了陆府。 陆老太太看向陆游,“你们几个!”她轻哼一声,“居然还瞒着我,要不是外头有消息传进府里来,我还不知道官家来了越州城,为什么不早说?”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祖孙二人,陆游便将和李娇娘骆诚的商议,说给了陆老太太听。 “祖母,诚表弟和表弟妹,也是为了陆府好,才没有让老太太见官家,表弟妹请的是知府大人出面。因为陆家和表弟他们是至亲,官家会误会陆家站队普安郡王。结党营私的罪名若是扣在陆家的头上,对陆家来说可是毁灭性的灾乱!” 在朝中为官,不可能不去结交党派,孤立的人是无法在朝中立足的,会被人排挤。 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因为没有哪朝的皇帝,喜欢看臣子们抱团。 也没有哪个皇帝,喜欢看到臣子们追捧着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做对! 这两者都是大忌。 陆老太太活了几十岁,怎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我生气,不是因为我想抛投露面只想到暂时的荣耀去见官家,是因为——”她哼了一声,“我还没有老糊涂?你们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就将我撇开到一旁拿了主意?好歹跟我说一声呀!” 陆游笑着道,“是,再不敢了。下回一定同祖母您商议着。” 陆老太太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她心中又在思忖着其他事情,官家还不知道骆诚是成阳公主的儿子? 她要不要找个机会说出来? 骆诚不肯见皇室中人,可皇室中人来了越州,要见他的话,他总该不会拒绝? 第431章 假若有最大的权利…… 陆游见陆老太太在沉思,又问道,“祖母,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陆老太太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问题,你派人去请陈阁老前来,我有事情同他商议。” 陆游应了声“是”,离开了。 …… 陈家。 陈阁老也听说了,高宗前来越州城的消息。 他正要准备,去知府衙门拜见高宗时,陆府的仆人来了,说是陆老太太请他前去议事。 许是商议着一起去见高宗的事情? 陈阁老便也没有多想,吩咐仆人备了轿子,来到了陆府。 可见了陆老太太之后,才知陆老太太说的并不是见高宗的事情。 而是说着骆诚的事情。 陈阁老疑惑着问道,“陆老夫人,这件事情,见了官家之后,正好说出来,不是正好吗?你还犹豫什么呢?” 陆老太太道,“骆诚如今不比以往,普安郡王在他名下记养着呢。未经他准许贸然说出来,他不会恨着你我?我将你请来,便是想劝阻你,目前不能说这件事情。” 陈阁老一怔,对呀,他怎么忘记了这回事? 骆诚的脾气太古怪了,好好的国公之位不继承,跟着他娘子开什么医馆!? “那怎么办?就一直这样拖延着?除夕进宫赴年夜宴,又该如何跟太后娘娘交待?”想到骆诚的脾气,陈阁老头疼得很。 陆老太太沉了下气息,说道,“这机会不是在眼前嘛,官家过不了多久回临安后,也一定会宣普安郡王回临安。” “……” “可普安郡王的病情并没有大好,骆诚敢放心让普安郡王一人回去?那时候,他不得跟着?” 陈阁老恍然大悟,“啊呀,我这是老糊涂了么,这无需我们再管骆诚的事啊,官家就插手了。” “我担心你见了官家,将骆诚的事情瞎嚷出来,才特意派人请你来说话。现在,没别的事了,我们也该去见官家了,再不去,就不像话了,其他人都去了,我们两个老古懂也该去了。” “的确得快去,这都晌午后了。” …… 骆诚带着赵琮,回到医馆的时候,向二宝和胡安,还有春丫虎子四人,正兴冲冲地说着高宗去酒馆的事情。 虎子像说书一样,说得绘声绘色的。 一会儿模仿这个的神态,一会儿模仿那个的说话口气。 把年纪小爱热闹,又没赶上看热闹的胡安,听得入了迷。 虎子道,“我们掌柜已经将那间雅室挂了牌,写明当今天子来此一游,标价一贯钱一间。” 春丫听不懂,“虎子,什么叫一贯钱一间呀?” 虎子道,“这叫生意经,学着点。意思是说,凡是点名在那间雅室吃饭吃酒的,除了酒菜钱照给以外,还得另出一贯钱做参观费。” 春丫和向二宝,还有胡安三人,惊讶得个个咋舌。 春丫嚷着道,“这么贵的?参观一下就要出一贯钱?我们在金山村的时候,帮人做工一个月,才得一贯钱呢。” 虎子得意道,“村里人当然没钱啦,这可是在有钱的越州城,大家都富得流油呢,出一贯钱买个荣耀,还是大有人在地。” 春丫眨眨眼,“虎子,你是地地道道的越州城人?” 虎子点头,“当然啊,我曾太祖父那辈,就来越州城来了,我当然是地地道道的越州城人啊。” “那你富得流油没有啊?”胡安插话问道。 “……”虎子,“小屁孩,少打岔,说正事呢,话说我们掌柜呀,还将官家用过的碗筷也展示出来了……”虎子接着又说道。 骆诚走过去,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肩头。 虎子回过头来,笑着道,“骆诚哥回来了?哎呀,你可错过了好机会呀,原来那三个自称商人的是官家和他的两个随从啊,全城的大官们都来拜见来了,你没见到那等场面,那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么?”李娇娘走来,笑着道。 赵琮凑过去,好奇问道,“官家,是谁?” “哦,当今天子啊,就是一国的皇帝,天下最尊贵的人。”虎子想着高宗的样子,一脸的敬畏与崇拜。 “哦,有我爹娘厉害吗?”赵琮又问。 虎子吓了一大跳。 他飞快摆手,“可不能瞎说呀,小琮儿,他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比他厉害。” 李娇娘也说道,“琮儿,哪怕有比他厉害的人,也不能说比他厉害。” “为什么?”赵琮听不懂。 骆诚说道,“这是权利,他有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要人生,那人便生,他要人死,没人敢不死。” 赵琮皱着眉头,“这是个坏人?我不喜欢,随便要人死,我不喜欢。” 骆诚一怔。 李娇娘说道,“琮儿,假若你有着最大的权利,你怎么做?” 赵琮不假思索地说道,“要每个人都活着。” “那坏人呢?杀了人的坏人呢?比如,杀了阿嬷的人?”李娇娘又问,“也让他活着吗?” 她希望赵琮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可不希望他是个唐僧似的烂好人,吃人的妖怪也叫孙猴子放过。 为君者心太善,可是大忌。 赵琮的脸上,马上腾起怒气,“不能!阿嬷会伤心!” 最近,李娇娘改了药方,赵琮的病情越发有好转,已经能回忆起大半的人了,他能想起阿嬷的名字和长相了。 …… 今天的天气,虽然晴好,但风大,化雪的日子,气温更低。 天一擦黑,医馆就早早关了门。 李娇娘喊着骆诚,将正堂的大桌子挪走,搬出一个小炉子来,放在正堂中间。 她往炉里添了劈得细细的柴火,架上一个小铁锅。 春丫走过去瞧,不解地问道,“娇娘姐,你在这儿摆炉子做什么?在这儿做饭?” “咱们吃火锅!”李娇娘笑着道,“天冷,吃着热乎乎的火锅,全身都暖和。” “火锅?怎么个吃法?”春丫好奇着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咱们先准备菜去。”李娇娘拍拍衣袖,拉着春丫进了厨房。 不光春丫不知道火锅是什么,骆诚也不知道。 向二宝问他时,他只摇摇头,“多搬些细些的柴火来备用,我去摆碗。” “哦。” 胡安和赵琮年纪小些,再说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去做饭,李娇娘让他俩坐一旁看他们的书去,吃的准备好再来就可。 可两个人还是好奇呀,看一眼书,看一眼桌子那里。 骆诚将六副碗筷摆好后,又端上了一碟碟洗净切好的菜肴。 有香菇片,还有少见的羊肚菇,切成薄片的豹子肉,牛肉片,羊肉片,草鱼片,火腿片,昨天炸好的肉丸子。蔬菜有白菜丝,胡萝卜片,豆芽菜,芋头片。 十来个盘子,摆了一桌子。 李娇娘又拿出自己私藏的宝贝来:秘制的蘸酱。 有芝麻酱,有蒜子豆瓣酱。 分别装在几个小碟子里。 六个人,每个人两个小碟子,两种蘸料。 主食,则是刚刚蒸好的灌汤牛肉包子。 李娇娘和的面,春丫掌灶生的火。 在春丫洗菜切菜,骆诚和向二宝摆碟子碗的时候,李娇娘生着了炉子,等小铁锅里的豹子骨汤煮沸后,李娇娘就开始招呼着大家落座。 “开吃啦。” 大家洗净手,走来看。 “这还是生的呀,怎么吃?”向二宝看着一桌子生菜生肉,挠着头,“娇娘姐,是生的呀?” 胡安倒是不计较,笑着道,“不是还有包子吗?” 向二宝点点他的额头,“我是说,这些菜还是生的,怎么就吃上了?” 李娇娘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指着热气腾腾的铁锅笑着说道,“这不是有锅吗?来来来,咱们来涮着吃。烤着火,吃火锅,暖和。” 汤底是豹子骨。 她招着手,喊着大家。 骆诚在她旁边坐下来,夹了几片牛肉丢进滚汤里。 牛肉切得薄如宣纸,在烧热的汤里翻滚了几下,就已熟了。 第432章 吃火锅,高宗装病 骆诚夹起一片,蘸了点蒜末豆瓣酱吃起来,“好吃。”他说道。 “就这样吃呀?简单。”向二宝夹了自己喜欢羊肉和蘑菇,丢进铁锅的另一处,又问春丫,“你喜欢吃什么?” “豹子肉。我自己来。”春丫笑着道。 赵琮坐在骆诚的身旁,他看一眼骆诚怎样吃,也跟着学。 胡安前几天还是吃不饱的穷孩子呢,有吃的就行,他随便夹了菜放在锅里。 加入了菜的锅,热气腾得更高了,屋里满是氲霭。 又围着火炉坐着,竟也一点不觉得冷,真如李娇娘说的,全身都暖烘烘的。 …… 医馆里的六人,吃着说着笑着,一直到二更天才散。 而此时的越州知府后宅里,还四处都燃着灯,没人入睡。 也没人敢入睡。 因为高宗没有睡,他没睡着,谁敢先睡? 高宗怎么也睡不着,发着脾气训斥着内侍吉昌呢。 他一半是挑床睡不着,一半是气的。 今天那些城中的高门世家们,没完没了的觐见他,让他烦不胜烦。 他一发火,越州知府全家哪里敢先睡? 全都守在卧房外。 卧房里,吉昌站在帐子外,小心谨慎问着高宗,“官家,可是床上太冷?要不……侍臣给你找个陪寝的?” “不要!”高宗那方便不行,陪寝睡在一旁更让人心里头窝火睡不着,他一掀被子坐起身来,“吉昌!” “侍臣在呢。” “明天一早,就说我病了,起不了床了,叫越州知府请人看病,哪里的大夫医术最好,他应该了如指掌。”高宗心中想到一个主意,说道。 吉昌心领神会,笑着道,“是,侍臣明白。” 高宗心里的一个难题一解,心情马上好了许多,他抖了抖被子,重新睡下。 他收到一封秘奏,上面说,他的义子普安郡王失忆失智流落到了越州城。 他不相信是真的,想查个究竟。 但是这种事,又不能派其他人去,他只好亲自前来了。 若是真的失了忆还失了智,普安郡王只能“逝世”了。 皇家,不允许有失忆失智的皇子! 但他又疑心,那只是诬陷! 目的是毁掉普安郡王的名声。 宫中有两位皇子,朝臣们会站队,他是心知肚名的。 队可以站,但不能惹乱子,谁惹乱子他治谁的罪! 所以,这真相,只能他亲自来查。 那秘奏上说,普安郡王被一家开医馆的年轻夫妻收养了,他特意找了过去,哪知各种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 人没见着,反而将行踪暴露无疑。 这样一来,他见到那对年轻的夫妇就难了,见不到他们,就见不着普安郡王。 又不能明着宣他们觐见,这会引得别有用心之人的猜忌,反而会害普安郡王。 难题,难题。 但还是被他解了。 装病,是最好的一个见人的借口。 见着这二人,他就能见着普安郡王了。 他安心睡下,越州知府一家人,这才齐松了口气。 …… 次日一早。 李娇娘吃罢早饭后,刚将医馆门打开,便有一个衙差模样的人,站在医馆门前,对开门的李娇娘说道,“知府大人请李娘子到衙门去一趟。” 李娇娘挑眉,这是不死心,找上门来了? 她将门打开些,笑微微对那衙役故意说道,“哦,是有什么事吗?” “衙门里有位贵人染了风寒,知府大人请李娘子速去诊治。” 贵人,是高宗? 李娇娘又问道,“不知那位贵人,是男子是女子,小娘子只擅长给女子看病。” 衙差眨了眨眼,说道,“大人不让说,李娘子去了便知道了,不管是男子是女子,染了风寒不都是一样的治?” 李娇娘笑了笑,“说得也是,你稍等片刻,我去拿药箱去。” 骆诚也走了过来,“娇娘?” 李娇娘按着他的手,看一眼那衙差,说道,“我去拿药箱,你陪下客。” 说着,她眨了眨眼,示意他不必担心。 高宗找她,想见赵琮,她也想找机会见见高宗呢。 “好。”骆诚握了握她的手。 李娇娘微微一笑,往屋后走去。 向二宝和春丫,还有胡安都起了床,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走来看李娇娘。 “娇娘姐,这一大早的,怎么会有衙差上门来?”春丫小声问道。 “知府衙门里有贵人生了病,请我去看病。”李娇娘说道。 春丫眨着眼,压低着声音说道,“娇娘姐,那人是……是官家?” “我想一定是。” 春丫向二宝,还有胡安,一起吸了口凉气,惊愕地看着她。 李娇娘好笑,“怎么怕成这样了?皇帝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人人都说,天子喜怒无色呀,戏文里是这么说的。”向二宝一脸的担忧。 “好了好了,什么场合我没见过?我又不是去当刺客,怕什么怕的?”她笑着道。 开玩笑,前世她还见过外国总统呢!不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吗? 她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的期待。 “对了,记着我平日对你们的叮嘱。”李娇娘想到了赵琮,小声说道,“琮儿的事情,不能嚷出去。” 三人郑重点头,“晓得了。” 李娇娘往门口那里看去一眼,骆诚在和衙差说话,她提起裙子摆,走上了二楼。 楼上,赵琮听到楼下的说话声,正要好奇地下楼去看,被李娇娘推进了房间里。 “娘,为什么不让我下楼去?”赵琮不高兴地问道。 “是官府的人来了,他们是来找麻烦来的。你下去,要是哪句话说错了,他们不罚你,会罚娘。”李娇娘皱着眉头,“你希望娘被罚吗?” “不要。”赵琮拼命摇头,“琮儿不希望娘有事。” “所以,你乖乖地坐在房间里。娘出门后,你就听二宝叔和春丫小姑的话,记住了吗?” “好。”赵琮认真点头。 李娇娘松了口气,找了几本书,给赵琮打发时间,她回卧房拿了药箱下了楼。 骆诚要和她一起去,说什么也要跟着。 李娇娘只好同意了。 今天不比往日,他这是不放心她呢。 。 不过,李娇娘还是带上了胡安。 胡安赶马车,她和骆诚坐在车里,这样,是方便好商议事情。 那个传话的衙差,骑马走在前面带路。 胡安听说要去知府衙门,高兴得嘴角都快要飞到耳朵根那里去了。 离开时,他还得意朝斜对门的虎子挥了挥手。 虎子正抱着扫把扫落叶呢。 看到衙差引路带他们离开,虎子睁大双眼,又羡慕又惊吓。 马车往前不急不徐而行。 车里,李娇娘正问着骆诚,“骆诚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脸?” 她伸手按着他皱起的眉头,试图按平。 骆诚回过神来,看着她,“我是担心你,这回见的可不是普通贵人。” 他心情沉郁,一方面担心李娇娘,另一方面,他想到了冤死的父母。 虽然父母的死,不是高宗所为,但却是高宗亲眼所见,事情从前到后,高宗全程知晓,却无动于衷。 按辈分排,死的人是高宗的亲姑姑和亲姑父,但在他们皇家人的眼里,又哪里有什么亲情? 一旦和利益沾边,全都变得冷血无情。 连收尸,都嫌弃着,还是其他人做的。 若不是担心李娇娘被人刁难,他根本不想去见高宗。 李娇娘不知他心中的这个秘密,笑着道,“再贵的人,也是人,在我眼里,都是病人。再说了,我胆子大着呢,我不怕,你不必担心我。” “还是谨慎些为好,你可别忘记了,他前来的目的。” “知道啦!”李娇娘笑着道。 …… 马车停到了知府衙门后堂的侧门边。 衙门分前后堂。 前面的正堂是知府办公的地方,有审案堂,有议事厅,有会客的小厅,还有书房。 正堂的后面是花园。 穿过花园,便是知府一家住的后堂了。 花园紧挨后堂的影壁处开着侧门,供知府一家出入。 李娇娘和骆诚的马车,停到了这处地方。 那衙差先下了马,走去敲着侧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管事婆子问道,“人请来了吗?” “请来了。” 管事婆子走出侧门,正看到李娇娘走下马车。 她赶紧上前行礼说道,“李娘子快请进,我们大人和夫人等您多时了。” 李娇娘道,“好,有劳嬷嬷前头带路。” 李娇娘和骆诚,是知府家的常客了,管事嬷嬷见骆诚跟着,什么也没有问,引着他们进了后堂的正房。 正房里,越州知府和夫人正在说话。 两人对面的椅子上,还坐着个高个子的黑袍青年。 昨天,骆诚曾匆匆看过他一眼,这人正是高宗身边的护卫郑元。 李娇娘和骆诚走上前。 “知府大人,不知是哪位贵人身体有恙?”李娇娘问道。 第433章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 说着话,李娇娘落落大方行了个礼。 越州知府脸露愁云,“是官家,染了风寒,身子不适。” 骆诚看向李娇娘,他的表情写满了“果然如此”几个字。 李娇娘故作惊讶说道,“啊呀,是官家啊,可我这小女子,怕是看不好呢。知府大人,您为什么不找御医啊?” 越州知府摇摇头,“御医并未来越州,官家是微服私前来。” 李娇娘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黑袍青年郑元,冷笑着开口,“若是官家的病治不好,越州城的所有人,都得担责。” 他将担责两字咬重口音。 越州知府和知府夫人,一齐变了脸色。 骆诚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李娇娘眯了下眼,看着那黑袍青年,不太客气说道,“你是不是希望你们官家的病治不好,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罚我们全越州城的人了?” 昨天下午她回到医馆时,灰毛卷球告诉她,有个高个子的黑袍青年,想爬后院的院墙,被它咬跑了。 看那小东西描述的样子,八成是这个郑元无疑了。 因为灰毛卷球说咬了那人的耳朵,而这个郑元的,左边的耳边便有一个伤口。 这人胆子不小,敢爬她家的院墙? “你……你敢诬陷我?”郑元怒道。 李娇娘淡淡说道,“不敢,还没有医治,你就开始唱衰,你以为是关心官家,实则呢,是在吓唬大夫,将大夫吓着了,还怎么看病?手一抖,针会扎错的,责任你担着?” 她也将责任两字,咬音咬重。 郑元,“……”他气得脸色铁青。 确实,他此时不能将这个小娘子怎么着,这人是官家钦点的人,万一得罪狠了,怕是会被官家怪罪。 知府夫人各看了两人一眼,忙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李娘子,请,官家还等着呢。”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好,我定当竭力医治。” “请随我来。”越州知府朝李娇娘点了点头,往东侧间方向走去。 李娇娘随后跟上。 骆诚冷冷看一眼郑元,提着药箱,跟在李娇娘的身后。 郑元伸手一拦骆诚,“你不能进去。” 骆诚停了脚步,“为何?” “你又不是大夫,不能进去!”郑元说得毫不客气。 骆诚冷声说道,“药箱在我手里,并且,我是我娘子的助手,何时递针,何时协助查诊,少得了我,她看不好病。我不去,你们这里,可有更懂医的?有的话,我不去也是可以的。” 知府大人一阵头疼,这怎么还互相怼上了? “郑统领,放行,骆大官人也算是我府上的常客了,他两口子一直是一起出行的。”越州知府回过头来,又来劝回。 “搜身!”郑元抬着下巴,示意骆诚抬起手臂,给他搜身,“身上藏着凶器,不得入内。” 这是故意刁难了,李娇娘冷笑了一声,“骆诚哥,那就让他搜。” 骆诚站着不动,只看越州知府,“大夫,身为大夫,身上怎会没有器具?锤子,刀子,钳子,这些都有,算凶器吗?” 越州知府问着郑元,“郑统领,他们说的,并无错呀,刀子锤子,在看诊时,可能用得上啊。” 郑元再次无语可讲,咬着后槽牙道,“进去!” 骆诚没表情看他一眼,和李娇娘继续往前走。 越州知府吐了口气,赶紧跟上他们。 知府夫人没跟过去,她朝侍女们挥挥手,“去准备药炉药罐,预备着煎药。” “是,夫人。” 一阵忙乱。 李娇娘骆诚,跟着郑元和越州知府,走进了高宗的卧房。 床前横着的屏风,已经挪开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在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瘦削脸,鹰钩鼻,目光锐利。 见李娇娘和骆诚一行人走进了卧房,还故意咳了几声。 李娇娘心中好笑,装,只可惜,这是班门弄斧呢,装病的人,能躲得过大夫的眼睛? 骆诚看着高宗,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越州知府走上前,说道,“官家,大夫请到了。” 骆诚和李娇娘走到了床前,两人一起行了礼,“小民,骆诚,骆李氏,叩见官家。” “平身。”高宗抬了抬手,又咳了一声。 李娇娘勾了下唇,装你! 骆诚抬眸,近距离地看向高宗。 这是他头一次近距离地,看向和他有着至亲关系的人。 而这时,高宗也恰好朝他看来。 “你……”他心中一阵惊骇,这人是谁? 怎么这么面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李娇娘在吉昌的指引下,已经打开了药针,准备起了银针等物。 没有注意到高宗和骆诚的眼神交流。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高宗盯着骆诚脸,眯着眼问道。 李娇娘正要坐到床前的椅上,好给高宗把脉,听到他这么问,眸光闪了闪,回头来看骆诚。 这个高宗,为什么这么问骆诚? 第434章 听说你们有个养子? “一个普通的孩子而已。”骆诚回道。 “吉昌,去传那孩子来见我。”高宗扯高了声音说道。 李娇娘心中大怒,这还不讲理了呢! “官家,我们家那孩子怕生,从不见生人,官家还是不要勉强了。”李娇娘说道。 骆诚也说道,“他见了生人不高兴之下,会离家出家。官家身为天下人的官家,怎能因一己之私,害我们夫妻二人失了养子呢?” 吉昌冷冷说道,“大胆,官家还能抢你们孩子不成,官家身为天子,看上你们的养子,是他的造化!你们还敢忤逆抗旨?” “官家若是因好奇一个孩子的长相,而让孩子走丢,让我们夫妇从些失了这孩子,每天过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官家怎能忍心?这事情若是传遍越州城的话,小妇担心官家失了名声。”李娇娘说得声泪俱下。 吉昌听一愣一愣的,不知怎么跟李娇娘反驳。 郑元嘴笨,更加不知怎么回驳。 高宗气得咬牙,这二人,居然将他的军? “那是……,咳咳咳……”高宗忽然又咳起来。 而且是一直咳着,咳得说不出说话来了。 吉昌焦急地问李娇娘,“李娘子,官家又咳嗽起来了,你快点来看看。” 李娇娘说道,“官家的病,是风寒引起了嗓子发炎,要想嗓子好,还是请官家少说话。” 这个高宗,不是想装病装咳吗? 她就让他一次咳个够! 咳几下又死不了,顶多难受下而已。 她袖中藏着药粉,她抖下袖子,药粉散到高宗的面前,吸进去之后就大咳。 年轻人抵抗力强,吸了一点没事,像他这种纵欲过多的半老头,吸多了就会大咳不止。 “官家?官家?”吉昌爬到床那里,拍着高宗的后背给高宗顺着气。 “哼!”高宗脸上腾着怒火,“那孩子是……” 他话说了一半,又咳起来,一阵排山倒海,咳个不停。 李娇娘说道,“官家,您的嗓子这三天之内,还是少说话,以免急病成了慢性病,那治起来可就棘手了。” 成了慢性病,那怎么行? 高宗马上老实地闭了嘴。 卧房外,知府家的仆人,已经抓了药来。 因为是给一国之君吃的药,不消吉昌提醒,知府一家也不敢大意着,主动将药送来高宗的卧房,给内侍大臣吉昌查看。 吉昌身为近臣,除了服侍起居之外,凡是入口的东西,他全都要亲自查看,并且试用过确认无毒之后,才能送与高宗服用。 三剂药,吉昌一包一包地查看着,他捏了药片闻了闻,发现没有问题后,点头道,“安排煎药。” 知府挥挥手,府里的管事马上收了药,带出去煎药去了。 除了吉昌,一行人退离卧房,来到外间。 按规矩,药没有煎好,所以大夫还不能离开。 卧房里,吉昌小声问道,“官家,这个法子,不可行啊。” 李娇娘和骆诚软硬不吃。 高宗不甘心,“既然他们找着借口,那你去,跟去医馆瞧瞧。再来汇报于我。” “是。” 吉昌来到外间,看向李娇娘和骆诚,抬着下巴说道,“官家有旨,准本侍臣前往医馆,看望李娘子和骆诚的养子。” 李娇娘看一眼骆诚。 骆诚压着心中的怒火,回道,“遵旨。” 于是,不等高宗服下药,吉昌就催着李娇娘和骆诚回医馆。 越州知府一头的雾水,他对自己夫人说道,“这不合常理啊?按说,得服下药,李娘子才能离开,这还没有服下药呢。万一药有问问题……” 知府夫人说道,“老爷,官家的心事,哪是我们猜得着的?” 越州知府看着自己夫人,“莫非,官家没有生病?装的病?只为去医馆看个究竟?” 知府夫人眨着眼,说道,“也许是呢。” 越州知府说道,“那坏了,不能让他们看出真相。”他急得转身就走。 知府夫人却一点都不惊慌,拉住知府的袖子,“老爷,你急什么?你跟着着急上火,就不怕官怀疑到老爷的头上?” 越州知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夫人,他伸手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我这真是急糊涂了,那李娘子敢前来献策,就一定做了准备,吉常侍去看普安郡王,不一定看得着。” “就是这个理!”知府夫人笑着道。 …… 正如知府夫人所料想的那样,吉昌前往医馆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赵琮。 向二宝和春丫,全都配合演戏,——赵琮看到生人来了,吓得藏起来了,他们也正找着呢。 李娇娘马上不客气了,看着吉昌冷笑着道,“吉大人,我养子如今不见了,你满意了?官家满意了?” 吉昌怒道,“大胆,你们敢对官家言语不敬?” “我有说错吗?”李娇娘道,“见到知府大人,见到太后娘娘,见到所有大臣我也敢这么说!官家是天下的官家,管天下大事,却不能干涉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活!” 李娇娘敢这么怼高宗,实在是因为宋朝不乱杀文人,只要不反,骂天骂地骂皇帝,皇帝也只能生着气的回骂。 骂不过的,发配边疆眼不见心不烦。 她又不是官,高宗发配不了。 再说了,这会儿是高宗不占理! 果然,吉昌被李娇娘怼得说不出话来,灰溜溜走了。 向二宝走到门口,看着吉昌的马车走远,回头朝李娇娘说道,“娇娘姐,那人是官?你怎么连官也敢骂的?” 李娇娘坦坦荡荡说道,“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行凶,四没造反,有什么不敢的?” 向二宝咧嘴一笑,“娇娘姐敢,我可不敢。” 骆诚说道,“二宝,你越胆小,他们越欺负你,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欺软怕硬!” “哦。”向二宝点头,可他还是不敢啊。 …… 高宗在知府家装病,只为见赵琮。 但李娇娘说什么也不让他见。 他派人上门来,李娇娘就叫人藏起赵琮来。 反正没有说穿赵琮的身份,赵琮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普通的人,又没犯事,高宗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支配人的行为。 再说了,李娇娘也算准了高宗不敢将她怎么着。 他怕得罪赵琮背后的支持者。 那朝中的大臣们,可站着队呢。 有一半的人,都站赵琮。 高宗的计划又没有实现,只能生闷气。 除此之外,他因为身体不适,而心情不好。 只要一说话,就会咳嗽,不管吃什么药,就是不见好。 李娇娘指出,这是水土不服,他的身体,吃不消越州城的天气,嘴一张,吸入进这儿的冷空气就会狂咳不已。 高宗不相信,他的身体会弱到这个程度,又派人找了其他的大夫来看,而其他的大夫,有的看不出来,有的说是季节病有的说是……可能高宗离了久居之地,到了新的方休息不好才会久咳不止。 这跟挪了新地方水土不服是一个说法。 高宗气得只得提笔写了几个字,“明天一早回临安!” 不能说话,只能以笔代口。 吉昌捏着他的字,去向越州知府传达旨意。 越州知府心中大喜,总算要走了,大吉大利,能过个好年了。 …… 高宗的病情调养,依旧是李娇娘来看病。 在高宗下了明天要出发的旨意后,这一天黄昏时分,李娇娘又奉命前来送药材。 马车还没有走到知府的衙门,骆诚忽然说道,“胡安,停车!” 胡安将车停下了。 李娇娘忙问道,“怎么啦?骆诚哥?” 她在闭目打瞌睡,骆诚正挑着帘子,看着外面。 听到骆诚的说话声,李娇娘忙睁眼来看。 李娇娘眯了下眼,“那个人从知府衙门里走出来,他单独去见了官家?” “谁?”李娇娘凑过去看,没一会儿,她冷笑一声,“拍马屁来的?” 来的是穆宣! 等等,会不会是穆宣,将消息告诉给了高宗? 李娇娘心中,忽然想到这里。 第435章 高宗要训斥人了! “骆诚哥,我在猜测,会不会是穆宣,将琮儿的消息,告诉给了官家?”李娇娘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穆宣,嘲讽一笑。 骆诚望着她,眸光微沉,“穆宣?” “他认得琮儿,而且,第一次见到琮儿时,就十分的不敬,他祖父是大学士,他们穆家,也是临安大族,我想着,他一定是站队到另一个皇子那边了,所以,便将琮儿揭发出来。” “不用猜测,一定就是他。”骆诚冷冷说道。 李娇娘扬唇一笑,“这么阴险的人,不教训下,只会越发猖狂。” 骆诚以为她要上去跟人打架,飞快按着她的手,“娇娘,你别冲动,教训的事,让我来!” 李娇娘好笑,“骆诚哥,我又不是去打架,你紧张什么呢?” 骆诚看着她一脸疑惑。 “走,咱们又不是小人,使什么阴呢?明着来!咱们直接问官家!” 也不等穆宣的马车离开,李娇娘叫胡安,将马车接着往前赶。 穆宣刚坐进马车,李娇娘的马车到了。 她走下马车,看向另一辆马车中的穆宣。 “穆小公子爷,巧呢,你来拜访知府大人?还是拜见官家?”李娇娘笑吟吟说道,“官家说,有人写了密奏给他,不会是你?不不不不,一定是你哦,整个越州城,也只有李家和你,总喜欢跟我做对。” “……” “而李家老爷的品阶低,密奏递不到官家那里,那么,就只有你咯。是不是呀,穆小公子爷?故意找我们茬,让我们丢丑出事,你好得表扬?” “……” “官家给了你什么表扬?封什么大官了?” 穆宣脸色难看,冷冷看一眼李娇娘,呼啦放下帘子,命小仆赶走马车,飞快离开了。 “骆诚哥,看,他做贼心虚呢!”李娇娘呵呵冷笑。 “小人!”骆诚嘲讽一笑。 …… 进了知府后宅,仆人们马上将他们引到高宗的卧房那儿。 吉昌和郑元,再不敢像刚见到李娇娘和骆诚时那样耀武扬威了,但客气也淡不上,只敷衍着道,“请,李娘子,骆官人,官家候着你们呢。” 这几天,李娇娘每天都来,有时一天还来两次,对这里她已是熟门熟路。 高宗只是咳嗽,身体并没有其他地方不适。 所以并没有一直躺着,而是像平常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接见了几个官员后,正在卧房外面的正堂里,听着越州知府政事汇报。 越州知府见李娇娘骆诚来了,停了说话。 吉昌引着李娇娘和骆诚走上前,“官家,李娘子来了。” 高宗点了点头,“嗯。”他抬起手,做了个准备把脉的动作。 李娇娘却说道,“官家,民妇想问件事情,观文殿穆大学士的孙子穆宣,是否给您写了封密奏?” 高宗一怔,双眸阴沉看着李娇娘,沉声问道,“你为何这么问?” 他心中暗道,这个李娇娘,怎么会知道的? 李娇娘又说道,“官家,那穆宣是个小人,今年夏天时,他曾诱骗我要我做他的妾室,我没同意,我家官人为此同他发生争执。” “……” “从那天起,他就恨上了我们夫妻俩,已经不止一次向我们发难暗中使坏了。” “……” “我们的养子是个正经孩子,无不|良嗜好,品性端正。他认我们做父母,是因为他从小失了父母,他说想圆一个家的梦想。” “……” “他也没有得罪过穆宣,却被穆宣几次刁难。所以民妇敢断定,定是他写了密奏给官家,诬陷我一家!撺掇官家前来发难我们一家,迫害我们的养子。” 吉昌惊讶地看了李娇娘一眼,挑了下眉,拿眼神悄悄看向高宗。 高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不能讲话,又是吉昌代劳,“官家说,他已经知道了。” 高宗没有特别的表示,但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李娇娘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把了脉,开了药,她就和骆诚退出了高宗休息的东厢房。 刚才李娇娘说的话,越州知府全听见了。 离开高宗的东厢房后,越州知府马上对李娇娘和骆诚低声说道,“二位,请这边说话。” 他们走到另一间小厅,这里离着高宗的东厢房较远。 进了小厅,越州知府马上说道,“李娘子,你刚才说,是穆大学士的孙子穆宣,给官家写了密奏?你可有确切的证据?” “没有,我猜的。”李娇娘冷笑说道,“如大人刚才听到的那样,穆宣和我们一家,早已矛盾重重,他又认出了普安郡王,不是他告的密,又会是谁?” “……” “整个越州城,跟我们一家做对的只有他。他爷爷是观文殿大学士,是官家的议事阁成员。我猜测着,他们一家子,一定站队另一位皇子了,所以,才这么针对普安郡王!” 越州知府捏着胡子尖沉思起来,“这个穆小公子爷,好生的阴险!居然会来这一招!” 骆诚说道,“大人,这么看来,得小心提防这个人了!” “哼,他又没有官职,本府还怕他?他再闹腾,在本府的地界,还能闹出天去?你们放心,我会盯着他的,绝不会叫他再干扰普安郡王的休养。” 这正是她所要的结果,李娇娘马上说道,“那就有劳知府大人费心了。” 越州知府摆摆手,“如今普安郡王在我越州,我们是一方的人,他平安,本府就平安,帮他其实是帮本府!”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知府大人。”李娇娘笑着道。 她心中甚慰,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为普安郡王拉到了几个帮手。 赵士程一定会站队到她这边,她可是赵士程的媒人,于情于理,他一定会帮。 陆游自然不必说,他已经主动站队了。 陈阁老一门心思想光耀门楣,这等好机会,一定不会放过。而且,陈家和陆家一直交往密切,陈家一向是跟着陆家走。陆家怎么做,陈家怎么做。 还有唐婉的娘家唐氏一族,那一族虽然只是地方大族,但有钱,唐家祖上都曾做过高官,门生一定不少。 再便是越州知府。 以这几家人做基础,再将幕僚队慢慢的扩大。 李娇娘坚信,一定能战胜另一个皇子。 …… 李娇娘一离开,高宗马上拍了桌子,提笔写了几个字,“宣,穆宣!” 吉昌心中明白,高宗发怒了,要训斥人了! “是,官家!”吉昌将字条递与郑元看,“速去!” 郑元皱了下眉头,捏着字条,飞快离开,追穆宣去了。 穆宣离开越州知府的衙门后,并没有走太远,就被快马追来的郑元追上了。 “穆小公子爷,官家有旨,请小公子爷速去觐见!” 穆宣眸光闪了闪,“郑统领,不知官家宣我,有何事?” “不知。”郑元木着脸回道。 穆宣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命车夫将马车掉头,回了越州的知府衙门。 见到高宗,高宗只给了个重重的“哼”字。 一旁站着的吉昌则代为说话,将一封折子递了过去,“穆小公子爷,这是你写的?” 穆宣怎会承认吗? 他低着头,赶忙回礼,“不,官家,这并非下臣所写。下臣也没有资格给官家写密奏。” “你没有,可你祖父有!官家指的是密奏的内容!穆小公子爷,你看都不看的?就否定掉?”吉昌又说道。 穆宣脸色窘然。 高宗又哼了一声,看一眼吉昌,点了点头。 吉昌又说道,“官家为此很生气,没想到,你居然敢陷害普安郡王!” 穆宣咬死不承认,“这件事,并非下臣所为,下臣听不懂!” 吉昌说道,“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总之官家的意思是,下回再做这种事情,官家绝不轻饶!” 穆宣低头,额头冒起冷汗,“是。” 离开知府衙门时,穆宣的脸色一直是惨白的。 他的随从见他这样子,惊讶问道,“怎么啦,小公子爷?官家训斥小公子了?” 穆宣冷哼一声,咬牙说道,“回。”这该死的等级规矩,真叫人不喜! 他的腰都要弯断了。 马车飞快跑起来,穆宣心中暗忖,那个李娇娘,怎会那么狡猾,猜到是他揭发的赵琮? 高宗到底袒护儿子几分啊,并没有明着找出赵琮来,这样一来,赵琮的傻子形象就不能曝光了。 该用个什么法子,让赵琮的身份彻底曝光呢? 穆宣的眉头皱起来。 这时,给他赶马车的随从忽然说道,“咦,大白天,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进屋偷窃啊,看,一家子跟几个贼斗起来了。这贼也太猖狂。……啊呀,三个贼子跑掉了,也不知主人家能不能抓到呢!” 穆宣正在闭眼沉思,他睁开眼,问道,“你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呢?” 听着随从的念叨,他心中想到一个好主意来,这个法子,一定能叫赵琮的傻子形象曝光! 高宗见赵琮没见着,揭发不了赵琮的傻样,那就他来,他换个法子来。 外面,随从说道,“哦,正好看到前面一户人家,在跟三个进屋偷窃的贼子斗了起来。贼子也忒大胆了,敢大白天的偷窃!” 偷窃…… 好主意! 穆宣紧皱着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 想到明天高宗就会离开,李娇娘很高兴,又和大家围着炉子,吃起了火锅。 这一回,他们是早早就开始准备,春丫向二宝跟着她,特意到集市上转了几圈,采购了食材。 品种比上一回还要多,二十几样菜,桌子都摆不下了。 李娇娘又挪了个小些的桌子,放着洗好净好的菜,大桌上吃完了,就将小桌上的菜端过来。 赵琮尤其爱吃鱼丸。 “这个好吃,没有刺。”赵琮两口一个,吃得欢喜。 李娇娘的脸上撑着笑着,“当然好吃当然没刺了,因为刺都被剔除了。” 这时候的人们,还不会做这种雪白如汤圆的鱼丸,所以集市上没有卖的。 是李娇娘买了大草鱼自己做的。 好吃,但费时费力。 先将草鱼头切掉,只用鱼背上最好的肉,放在菜板上,用快的菜刀,一点一点刮下鱼肉,再剁成鱼泥,混上勾芡的粉做成。 这时没有玉米和红薯,她用葛藤粉替代,做出的鱼丸不那么雪白,带些灰些,但好在依旧q弹。 为了做这道菜,她可是费了整整三刻时间。 今天的火锅汤底,是羊肉汤,鱼丸是另做的,不过,赵琮依旧学着李娇娘的样子,将鱼丸放在滚开的汤底里烫一烫,再捞起来吃。 可因为太烫,赵琮看着鱼丸,一阵皱眉。 李娇娘便将几个鱼丸一个个捞起来放在他的碗里,笑眯眯说道,“好了,全都在这儿了,你呀,这个是熟的,不必放锅里煮,可以直接吃的。” 骆诚将空碗放在李娇娘的面前,看着赵琮碗里的鱼丸,挑了挑眉头。 李娇娘一怔,待明白过来,笑着道,“还有还有,少不了你的。”她从小桌上端来另一碗,烫一烫舀到了骆诚的碗里,“来来来,吃。” 跟儿子争风吃醋,也是没谁了。 骆诚看着她,浅浅一笑。 李娇娘无语地翻白眼。 大家正热热闹闹地吃着,蹲在屋顶撵野猫的灰毛卷球,这时跳进了屋里来。 李娇娘一把捏住它的耳朵,“喊你半天你不回来,我们快要吃完了。” “娇娘,有贼!”小家伙龇着牙,在地上跳腾个不停。 李娇娘眯了下眼,“贼?几个人?什么贼?” 小家伙伸了下左爪,又伸了下右爪。 李娇娘明白了,八个贼! 这是什么人,瞧得起她呢,居然来了八个人! 她往屋门外看去,这会儿天黑刚刚全黑,街上还偶尔有行人走过。 不算太晚,来了八个贼,这怕是不是普通的贼! 像是有目的而来。 “好吃。”赵琮吃着,又夸起了鱼丸的美味。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莫非,那些人是冲着赵琮来的? “怎么啦?娇娘?”骆诚发现李娇娘没在吃了,而是逗弄起了灰毛卷球。 “屋外有情况,小家伙说,咱们被八个贼盯上了。”李娇娘说道。 骆诚轻轻一笑,“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李娇娘也弯唇一笑,“我也想到了,骆诚哥,有人送上门来打,咱们可不要手软哦。” “当然。”骆诚冷笑。 他放下筷子,挽起了袖子。 春丫,向二宝,还有胡安,一起吓了一大跳。 “贼……贼子?娇娘姐,咱们快报官!”春丫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嗯,当然要报官了!”李娇娘笑眯眯道,她看向小徒弟,“胡安!” 胡安将嘴里的一口羊肉吞下,抹了嘴说道,“师娘,你说,要胡安做什么?” 李娇娘说道,“知府衙门你去过多次了,知道报官怎么报了吗?” 胡安点头,“当然,敲申冤鼓呀。” 李娇娘道,“等会儿你骑马去知府衙门,不要敲申冤鼓,直接到后堂找陈知府,你跟他说,有八个贼子拿着琮儿的画像,盯着咱们医馆,不知要干什么,他马上会派人前来抓贼。” 胡安眨着眼,“师娘怎么知道,他们的手里拿着琮儿的画像?” 李娇娘:“……”这傻孩子,栽赃的事儿,能说得光明正大吗?“我这只小兽说的,我通兽语。” 她拍拍灰毛卷球的头。。 灰毛卷球,“老子没说!” 李娇娘斜睇它一眼,“这不是重点!” 胡安点了点头,“晓得了,我这就去。” 李娇娘又吩咐着道,“你从后门走,悄悄牵着马儿,离这里远一些的地方,再骑马,以免惊动那几人。” 胡安点头,“嗯,好呢!” 李娇娘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好,开始分工。”她看向大家,“琮儿不要出门。春丫找根棍子拿着跟着我,二宝跟着骆诚哥,咱们开始打狗。” 她吩咐完,又问骆诚,“骆诚哥,这样安排怎样?” 第436章 捆起来就跑不了 骆诚说道,“这样安排没问题,二宝也拿棍子,记着,拿粗棍子,看到贼子只管打,不打死就行,一个贼子都不要放过,要全抓起来!” “我准备绳子!”赵琮忽然说道。 大家一起看他。 赵琮眨着眼,“爹,娘,……不对吗?” 李娇娘笑着道,“太对了!对,找来绳子,捆着他们!” 向二宝也笑着道,“琮儿真聪明。” 赵琮很得意地叉腰笑着道,“爹教我的,捆起来就跑不了,比如那猪。” 骆诚抽抽嘴角,他这是将贼子当牲口了? 也对,那些人可不就是没人性的牲口么? “好,行动!”骆诚道。 安排好,大家开始行动起来。 骆诚带着胡安到了后院,打开侧门,将马儿牵了出去。 他往左右看了看,附近有两个贼子守着,缩头缩脑的蹲在墙角。 骆诚手一招,灰毛卷球马上哧溜着冲过去,一口一个,咬得两人嗷嗷直叫。 赵琮冲上前,递着绳子,“爹,绳子!” 春丫二宝还有李娇娘,一起跑了过来,将这俩贼子捆了个结实。 李娇娘则在捆人的同时,将一副画,飞快塞进了一个贼子的怀里。 其他几个贼子守在医馆正门附近。 有的守在正门旁的巷子里,就算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因为宅子大,跑过来得花时间。 等他们跑来时,这两人已经被捆了。 “又来了四个,快,抓着他们!”李娇娘大声道。 几个人抡起棍子就开打,打得贼子们惨叫连连。 这边的喊叫声,惊动了附近的邻居们,大家都提着灯笼跑出来看情况。 还有两个贼子发现不对劲,打算趁乱打跑,被李娇娘扔去的两棍子给砸到了后背上,疼得踉跄着跌倒。 骆诚和向二宝马上冲上前,一人一个将他们摁住了。 配合的赵琮又递过绳子来,最后两个贼子也被捆了。 李娇娘朝胡安说道,“胡安,马上去知府衙门!” “是,师娘!”小少年爬上马背,扬起马鞭子就跑走了。 邻居们围着贼子们,指指点点着。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天子还在越州城呢,就敢打家劫舍的?” “骆东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还能是什么人,贼子呗?看上骆东家的钱了。” “这胆子也太肥了些!这是找死呢!居然敢入室抢劫?” “骆东家,报官了没有啊?” 骆诚朝围观的人说道,“已经报官了,大家伙来得正好,一会儿给我们做个见证。” “好说呢,骆东家,贼子们太可恨了,我们也希望他们被知府大人严惩!” “没错没错,今天敢上门偷骆东家家的,说不定,就偷到咱们这条街上的另一家。”酒馆掌柜愤恨说道。 贼子们被捆了,嘴里还被塞了破布,想说话说不出来,想跑,更是不可能。 他们心中在疑惑,主人不是说,这就是几个乡下汉子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厉害的? 他们还没有施展拳脚啊,就被捆了。 …… 胡安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到了知府衙门。 他按着李娇娘的交待,将事情对越州知府说了一遍。 越州知府惊讶得睁大双眼,“什么?八个贼子?” “是呢,我师娘说,他们并不像真正的贼子,倒像是……有着目的来行凶来的。”胡安说道。 越州知府点了点头,“本府知道了,你先行一步,本府亲自带人前去查看。” “是!” 胡安离开后,越州知府马上召集人手,飞快赶往李娇娘和骆诚的医馆。 李娇娘分析得对,那伙人不可能是单纯偷东西的贼子,而是有目的的刺客! 他们的目的,是普安郡王赵琮! 结合白天穆宣的事情,他敢肯定,那伙人,也说不定是穆宣的手笔! 越州知府被冷风吹得浑身发凉,这幸好是李娇娘骆诚机灵,提前知道了有贼子,如果是发现得迟,普安郡王被贼子们抓了,丢在了大街上,失忆失智的事情一曝光,或是被杀了…… 这可会出大事! 官家,还没有走呢,还在越州城里! 那他们全都得死! 越州知府越想越心惊,冷气从头顶窜到了脚底板。 一行人赶到医馆大门前的时候,那几个贼子已经被捆在一起,有不少人提着灯笼,站在贼子的周围看着热闹。 “知府大人来了!”有人高喊一声。 所有人都让开道来。 骆诚和李娇娘走上前相迎。 越州知府翻身下马,“医馆没受什么损失?” 骆诚说道,“没受损失,不过,大家都受到了惊吓。” “大人,您得好好审审这些人,太不像话了,官家还在城里,就敢抢劫,这是活腻了吗?”李娇娘也说道。 越州知府看一眼站在李娇娘身边的赵琮,眉头紧锁,朝身边的捕头说道,“将这几人嘴里的布头拿掉,开始审问!” 捕头回道,“是,大人!” 几个匪徒嘴里的布头被拿走,捕头朝其中一人踢了一脚,“谁是头?快说,不老实交待,当心狗头砸!” 那人吓得身子一抖,扭头看向身后一人,“是……是他。” 捕头走到最后一人的而前,拔出腰刀指着那人的脖子处,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说!为什么来此?” “我们是……南山脚下,胡家村的,这家的东家曾经到我们村里买猪,我们想着,能买一整头猪,他家一定相当有钱,就来此看看,想发点小财……” “胡家村的?叫什么名?”捕头眯了下眼。 “张……张五。” “捕头官爷,他在胡说!他们不是胡家村的人!”胡安这时大声说道,“我是就是胡家村的人,我从小在那儿长大,整个村子不到一百户人家,我家家户户的人都认得,可是这几人,我从没有见过!他们撒谎!” 被人揭穿,这几人的脸色更加死白。 李娇娘笑了笑,“知府大人,捕头大哥,这好办呀,搜身,搜一搜,总能找到证据!” “搜身!”越州知府大声说道。 捕头招手,喊过三个人,“去搜身!” 三个人一人搜两个,很快就搜完了。 他们从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到一副画,从那个打头人的身上,搜到一张银票和一个腰牌。 “大人,有结果!”捕头将三样东西递上去。 打头的看到东西,脸色更是吓白如死灰。 越州知府接到手里一看,又惊又气又吓。 画上画的是赵琮! 腰牌上刻着一个“穆”字,至于银票,足足有两百贯之多。 他看一眼八个贼子,冷笑一声,“好哇,果然是有目的‘打家劫舍’呢!哼!” 骆诚和李娇娘对视一眼,两人装着不知情地问道,“知府大人,什么叫有目的的打家劫舍?” “你们看。这不是有目的,是什么?”越州知府将手里的画,抖开来给他们看。 春丫将灯笼提得近了些,她惊讶一声,大声说道,“哎呀,这不是小琮儿的画像么?” “这是我养子的画像,为何出现在这几人的身上?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李娇娘一脸的怒气。 “八个人前来,是想绑架我养子?”骆诚冷笑。 “啊,原来是想绑架人啊,这是什么人?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胆大包天绑架人?”酒馆的掌柜,惊得大声嚷道。 “这里有个腰牌,上面写着一个‘穆’字!还有一张银票,是城中鑫汇钱庄的。”越州知府看向那几人,厉声喝问,“你们是穆家的人?是不是穆宣指使的?” 那几人哪里敢承认? 全都闭紧嘴|巴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说话也能查出来,钱捕头,拿着这张银票去查一查,是什么人存在那里的。”越州知府将银票递与捕头。 “是,大人。”捕头接过银票,骑马飞快离去。 有人又说道,“有块‘穆’姓的腰牌,这些人一定是穆家的!临安观文殿穆大学士的孙子,有别院安在越州城。” “啊,穆家人,为何要绑架骆东家的养子?”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不久的一天,穆小公子爷同琮小东家在街上吵了起来,难道是穆小公子因此怀恨在心来报复?” “吵几句嘴,就派人杀上门,这人未免太心狠了?” 围观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捕头行动很快,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将银票递还越州知府,“大人,查清了,这正是穆家的银票,于今日一早所存,存钱的人名叫于能,那人是穆家小公子爷的贴身长随。” 越州知府厉声大喝,“全都带走!关进大牢!” 第437章 背锅 穆家虽然是临安城的大族,但当年跟着高宗往南逃难时,一家子来到越州城后,也在越州城购置了房产和田产。 穆宣作为穆家嫡房孙子,这次前来越州城,一是奉祖父之命前来和李家结亲,二呢,是来查看田庄的收成。 到年底了,城外田庄的年货,要收齐了运往临安去。 临安那一大家子,还等着这田庄的收获好过年呢。 粮食,鱼肉,酿的酒,各类兽皮都已备好,如今就等田里的新鲜菜蔬采摘了,另外,还有些莲藕还没有采挖完。 再等个二三天,等这些全部准备齐全后,他就可以带着年货回临安过年了。 他来越州城,只为完成家里安排的事情,可没想到,竟意外地遇到了赵琮。 如果将赵琮的事处理好,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他不是长孙,家里的一些重大事务,轮不到他插手。 家业也不会让他继承大头。 所以,他只能格外拼命些的努力往上爬。 想他前世,他可是家中的长孙,事事都是他说了算,他也无需努力就会继承家业,来到异世居然要受气? 实在活得窝囊。 穆宣不服命运,他要给自己争口气。 所以,他今天做了个大胆的安排。 - 寒冬天的二更天时分,寒风阵阵,穆宅四处都安静下来,不少仆人都入睡了。 两个值夜的仆人,拢着袖子打着哈欠,坐在院门旁的倒座房里值夜差。 他们面前的炉子里,炭火烧得旺旺的,屋里熏得暖暖的,两人越发想睡觉。 这时,宅子门忽然被拍得砰砰作响。 “开门,开门!”有急|促的声音,大声嚷道。 在寂静的夜晚里听来,直叫人心头渗得慌。 两个仆人的瞌睡,顿时被吓得无影无踪。 “这是谁啊,大冷天的晚上,急吼吼地喊什么呢?他家死人了?”一个仆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倒座房去开了院门,“谁家死人了,嚷什么呢?” 仆人自持是三品大学士家的家丁,一向不将越州城的其他府邸的仆人放在眼里。 因为在越州城,穆家的品阶是高的。 连四品的知府大人,见了他们穆小公子爷,也要客气地拱个手,问个安,陪个笑脸。 哪知这回,这仆人在阴沟里翻了船。 闯进来的人不买他的帐,抬脚就朝他的身上狠踹过去,冷笑喝道,“放肆,敢骂官家?你有几个脑袋被砍?” 什么? 这是官家的人? 穆家仆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让开到一旁,“小……小人嘴贱,还请官爷恕罪!” “穆宣在哪儿?官家宣穆宣速去觐见!”说话的是郑元,踹脚的也是他。 他可是宫卫头领,三品带刀侍卫,怎会怕穆宣一个无品阶的官宦子弟? 更是不将穆家的家仆放在眼里。 穆家另一个仆人马上说道,“官爷请稍等,小人马上去请我家小公子爷前来!官爷请稍后。” 说完,他提起袍子飞快往后宅跑去。 心里一阵嘀咕,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来的人凶神恶煞的,好像事情对小公子爷很不利呢! - 穆宣正在书房里看书,等着手下人回来汇报情况。 按着计划,事情一个时辰就能解决,可现在两个时辰都过了,人还没有回来。 穆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他推开门,正要到院中散步,就见守门的仆人飞快跑来,连跑带惊呼,“小公子爷,官家身边的人来了府里,宣您马上去见官家!” 官家?高宗? 穆宣心里头,猛地咯噔了下。 该死的一群废物们,计划失败了? 穆宣冷沉着脸,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来到了宅子门那里。 高宗身边的护卫头领郑元,站在宅子门口,一身黑袍,一身煞气,看到穆宣走来,冷声说道,“穆小公子爷,官家有话问你,马上跟我走一趟?” 穆宣倒也不怕,淡淡说道,“官家找我何事?” “去了便知道了。”郑元袖子一甩,转身便走。 穆宅那个被踢的仆人,小声对穆宣说道,“小公子爷,刚才这人脾气好大,小人刚将门打开,他就一脚踢上来了,小人这心口还疼着呢。” 开门便打人? 这怕是不好的兆头。 “知道了,备马车!” “是,小公子爷。” - 这一晚,越州知府衙门的后堂,又是灯火通明的一晚。 相较上一回,知府一家心情轻松多了。 因为有人要倒霉了,要背黑锅了。 越州知府在高宗休息的东厢房正堂陪坐,神情轻松。 李娇娘和骆诚站在知府的身侧,两人一个脸色忧愁,一个脸色怒气冲冲,——都是装的。 高宗坐在正首,神情愠怒。 西侧间那屋里,坐着知府夫人和知府千金。 两人围着炉子烤着火,等着那边屋的消息。 有仆人打听了消息,跑了进来,“夫人,姑娘,穆家小公子爷来了,进东侧间去了。” “再去探,听到消息马上来报。”知府夫人道。 “是,夫人。”这婆子又飞快跑走了。 屋里,只有母女俩。 知府夫人笑着道,“那天李娇娘来的时候,我听到消息吓成什么似的,今天呀,我们终于不用吓了。” 知府千金往东侧间方向看去一眼,小声问着她娘,“娘,你说……官家会相信吗?” 知府夫人笑着道,“你可别小瞧了李娇娘。几天前的事情那么凶险,都被她化险为夷了,今天的事情证据确凿,穆家的罪证,还能跑不成?” “……” “等着瞧,官家一准会治穆家的罪!”知府夫人说着说着,将声音的音量放低,“普安郡王失忆失智这件事,正好可以栽赃到穆家的头上了!你爹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普安郡王流落到越州城,失忆失智究竟是在哪里开始的,没人知道。 官家若是查下来,查不到真正的凶手的话,就会让越州城的人担责。 而知府衙门,首先就难逃干系。 知府一家知道高宗来问普安郡王的事情,吓得几天没休息好。 李娇娘和他们商议着,先将普安郡王的事情瞒下来,不承认普安郡王在越州,只要官家见不着人,一切都好办。 可今天,穆家居然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难题,——劫杀普安郡王! 大胆机智的李娇娘两口子又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决定,宣布他们的养子是普安郡王。 当然,他们说事先并不知情,是穆家的仆人说的。 但现在,普安郡王遇刺后,变得失忆失智了。 其实呢,哪怕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官家那里,也会相信普安郡王的失忆失智,是穆家所为。 。 穆宣硬着头皮,跟着郑元进了东厢房正堂。 “官家,穆宣到了。”郑元上前回话。 穆宣走上前,朝高宗行了个十分周正的礼,“微臣穆宣,叩见官家。” 高宗脸上腾着杀气,将几件物品,丢在穆宣面前的地上。 他不能言语,吉昌代为说话,“穆小公子爷,你解释下,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哦不,确切地说,穆家的八个护卫,为什么会扮成劫匪,守在诚信医馆附近埋伏?意图行刺——普安郡王?” 穆宣抬头,故作一脸的惊讶,“普安郡王?穆家的护卫行刺?吉大人,在下一无所知呀。” “穆小公子爷,你不知?那你问问你家的护卫?”吉昌冷笑,“来人,带穆家的护卫!” 有衙役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人押着一个黑衣黑帽人,走了进来。 “跪下!” 穆家的护卫被人踢倒在地。 穆宣看到那人,心底的凉气直往头顶窜。 完了,他今天是要挂了吗? “诚信医馆李娘子和骆官人的养子,便是普安郡王,你的人有着目的前往行刺,穆宣,这一切是不是你的指使?”吉昌再次厉声喝问。 穆宣整个人懵住,高宗知道那傻子是赵琮了? 第438章 赔偿农庄给赵琮 “小公子爷,救我,救我啊!”那护卫看着穆宣,一阵大哭。 “滚开,胡言乱语什么?”穆宣嫌弃地走开几步远,甩着袖子怒道,“我怎会指使你干行凶的事,绝无可能!休要诬陷我!” “官家,民妇有话讲。”李娇娘这时说道。 高宗看向她,点了点头。 “民妇谢官家恩典。”李娇娘行了礼,平身时,她看一眼穆宣说道,“官家,穆小公子爷,十天前就曾与普安郡王发生冲突,当时在街上,不少人都看见了,还有工部执事李大人的四女儿李四姑娘李佩玉也看见了。” “……” “普安郡王当时,神志清晰,言语正常,可今天晚上遇袭后,就说起胡话来,还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变得糊糊涂涂了。” “……” “官家,普安郡王隐藏身份来到越州,是为了体察民情,才认我们夫妇做养父母,却没想到,与穆小公子爷一点点的摩|擦争执,竟招来杀身之祸。” “……” “可叹他年纪小,受不得惊吓,眼下胡言乱语,不知几时会好,请官家为普安郡王做主!”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角,连声长叹。 穆宣气得差点吐血,“李娇娘,你在胡说八道,诬陷栽赃!那普安郡王早就失忆失智了!我半月前见到他时,他就是失忆失智的!” “哦,你早认得他?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他吗?穆小公子爷?你说的话,倒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李娇娘厉声问道,“在官家面前,你居然敢谎话连篇?” 前一世,这个渣男骗她财害她命! 这一世风水轮流转,他落到她的手里,她不虐得他哇哇大哭,她就白活一世了! “穆宣,你的人已经全都招了,连刑都没有用过,八个人,分开审问却是口径一致。他们说,一切都是你所安排,你知道我们的养子是普安郡王,才派了人前来行刺!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骆诚冷笑。 “穆小公子爷,你还有什么话好讲!”吉昌冷冷问道。 “穆宣,人证物证俱在,本府又亲眼看见你的家丁在医馆附近埋伏行刺,还有附近的百姓做证,你还想抵赖吗?”越州知府也大声喝问。 高宗没说话,但双目死死盯着穆宣。 穆宣看着地上的三件物品,一副普安郡王的画像,一张银票,一枚穆家的腰牌,心底凉气直冒。 他知道,他今天栽在李娇娘的手里了。 他的手下人是废物不说,还被人塞去了一张画像栽赃。 眼下狡辩没有用了,还是认罪,也许不会被治死罪。 他这一世的祖父,可是大学士。 宋时文臣权势极大,他相信,他祖爷会保他。 “官家,小臣当初见到普安郡王时,只是怀疑,不敢肯定,因为普安郡王也没有亮明身份,小臣担心认错人,才没有说认得他。至于今晚的事情……,是小臣管教手下无方,并非小臣的授意啊,他们是在栽赃,拉小臣一起领罪,小臣愿领罚。”穆宣撩起袍子摆,在高宗面前跪倒下来。 整个人惶惶不安的匍匐跪拜着。 李娇娘心中冷笑,这会儿怎么认罪了? 刚才不是挺刚的吗?继续刚呀! 高宗脸色阴沉,挑了挑眉。 吉昌看向高宗,“官家?” 高宗伸手,吉昌会意,马上递上笔。 高宗提笔,写起了字来。 运笔飞快,一副漂亮的瘦金体,跃然纸上。 李娇娘看得两眼冒光,宋高宗的瘦金体字!放九百年后值多少钱?有机会一定收集一些,留给子孙做财富。 骆诚轻轻拽下她的袖子,拿眼神提醒她,正演悲情戏呢,好歹专业点啊,别想七想八的让人识了破绽。 李娇娘得到提醒,马上敛了心神,低下头去,又是一脸的忧伤状,——心疼养子被穆家的护卫吓成了傻子。 骆诚看她一眼,悄悄莞尔一笑。 。 穆宣虽然将责任全推到护卫的头上,自己只承认管教失职,但将皇子吓得失忆还失智,仍是罪责难逃。 高宗念及他是穆大学士的孙子,只罚了钱物,并没有将他关进大牢治罪。 ——将穆家的庄子没收了! 作为给普安郡王的赔偿。 可穆宣听着圣旨,还是气得想暴跳如雷的大骂高宗赵构是阴人! “谢恩,穆小公子爷?”吉昌将高宗的亲笔文书递给穆宣看。 他哪里有心情看?只得忍着怒火,谢了恩。 窝囊啊,被夺了庄子,还得谢恩? 什么鬼世道啊? 他要回去! 回现代做集团太子爷! 李娇娘看着他,冷笑着,回去?想得美! …… 高宗原本计划次日一早回临安城,但突然来了一场变故,他便将计划改变了。 决定推迟几日再回。 他要知道,赵琮的病情究竟有多严重。 这个时候,李娇娘和骆诚,以及越州知府陆家陈家这些人,反而不像刚开始隐瞒赵琮身份时那样紧张了。 因为有人背了黑锅。 而且赵琮的病情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李娇娘有把握在年底除夕前,治好赵琮的病。 所以高宗说他迟些日子回临安,大家都没有惊慌。 …… 晌午后,高宗身着便服,坐着越州知府安排的马车,来到了李娇娘的医馆。 陪行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人。 全都是便装而行,连越州知府也是便服。 医馆门大开,李娇娘和骆诚带着大家,站在门口相迎。 高宗下了马车,往左右看了看,在元昌和越州知府左右陪同下,走进了医馆。 “官家,普安郡王在楼上的卧房。”李娇娘说道。 高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娇娘骆诚,在前面引路,随后跟着元昌,再后面是越州知府和高宗,最后走着郑元,一行人来到二楼。 李娇娘推开赵琮卧房的门。 卧房内守着的春丫,忙站起身来。 虽然她早已知道会有高宗一行人前来,但还是吓得不轻,赶紧退开来,低头站着。 “这是民妇的小姑子骆春丫,普安郡王病倒后,由她照看着。”李娇娘说道。 高宗点了下头,走到床前来。 床上,赵琮正在沉睡。 是李娇娘让他睡的。 既然是“受惊吓发了高烧,变得失忆失智了”,当然得做做样子了。 让人装病,李娇娘是信手拈来。 “普安郡王现在如何?”元昌收到高宗的眼神,问着李娇良。 李娇娘朝高宗行了一礼,回道,“病情稳了,不发烧了,但睡梦中,会说胡话。” 高宗的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就在这时,床上的赵琮忽然啊了一声,他赫然坐起。发现屋内站着不少人,他神情惊愕。 李娇娘忙走上前,给他把起脉来,“很稳,没什么异样。”她又摸摸赵琮的额头,“没有发烧。” “这么多人……”赵琮看着众人,喃喃说道。 “琮儿,官家来看你来了,你可还记得官家?”李娇娘轻声问道。 说着,她朝赵琮眨眨眼,告诉他,可以开始演戏了。 赵琮心领神会。 他掀开被子,踩着便鞋子走到高宗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行着礼,“爹,儿子不孝,叫您担忧了。” 高宗看着他,脸色黑沉,因为不能讲话,只重重哼了一声。 吉昌带为讲话,“郡王殿下,官家说,您的确是不孝,官家为了你,亲自来了越州城,因为水土不服,一直病着不能讲话。” 赵琮马上惶惶低下头去,“都是因为儿子鲁莽行事,才害得爹爹如此,请爹爹责罚。” 高宗甩袖,又重重哼了一声。 吉昌说道,“郡王殿下,官家确实要罚你。你来这越州城,说是为了考察民情,那就要做一番功业出来,除夕年夜,官家等着你的汇报。” 李娇娘心中暗道,这个处罚好,做得好,还能让赵琮扬名。 她在越州城呆了这么久,上上下下的关系打点得这么好,帮赵琮做点功绩,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赵琮低头,谦恭回道,“是,儿子定不会叫爹爹失望。” 第439章 庆贺,吃大餐去 高宗又示意吉昌,对赵琮问了些别的问题。 有些问题,赵琮能回答,有些问题,他则是一脸的茫然。 李娇娘马上解释,“官家,普安郡王受的惊吓还没有全好,还需调养几日。” 其实赵琮回答的问题,都是骆诚事先教他的,而那些回答不上来的,是骆诚没有想到的问题,所以没有教。 赵琮便不知答案,自然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的失忆失智情况,借着穆宣派人行刺一事已经无需隐瞒了,不知道答案,表现得坦坦荡荡的。 高宗沉了沉气息,朝吉昌打了下手势。 吉昌便朝越州知府说道,“知府大人,官家说,普安郡王在越州城调查民意一事,全权由知府大人辅佐,不得有误。” 越州知府被李娇娘拉着,强行站队到赵琮这一方,他不敢不帮,也不得不帮。 “是,微臣领旨。”越州知府回道。 高宗没在医馆呆多久,茶水都没有吃,便离开了回了知府衙门。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了又去,引得附近的百姓都来看热闹。 李娇娘一行人站在医馆门口相送,直到高宗的人走远,他们才回医馆。 街上,看热闹的行人,这才敢走动起来,议论着刚才离去的人。 “刚才来的那是当朝天子啊。” “听说,医馆东家和他娘子收的养子,是官家的养子呢,人称普安郡王。” “啊,那不是个傻子吗?”有人大着胆子,小声说道。 “你胡说什么呀?那是普安郡王故意扮成的,是为了混于市井之中调查民意。你还敢如此非议他,当心被他听了去,叫知府大人砍了你的狗头!” 议论赵琮是傻子的,吓得全都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人群中站着两人,听着大家的议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惊得嘴|巴张得滚圆。 “老哥,请问,那医馆的东家叫什么名?他娘子是不是姓李?”中年男人问。 另一个戴貂皮帽子的宽脸汉子,扭头看他,“兄弟,你是外乡人?” “我是从处州城云和县来的,对了,我看那医馆的东家有些面熟,好像我一个亲戚呢,他是不是姓骆啊?” “对啊,他就是姓骆,也是处州云和县人呢。他是你什么亲戚啊?”宽脸汉子问道。 “我大侄子,他是我亲侄子!”骆福财咧嘴一笑,“多谢了大哥,谢谢啦!” 骆福财拉着喜梅,“走,上骆诚家吃饭去,我就说嘛,刚才那人像骆诚,嘿,想不到还真是他,他穿上好看的衣裳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喜梅却皱着眉头,“福财,他会不会认你啊。” “放心,会认的。”骆福财信心满满说道。 他拉着喜梅,挤过街上看热闹的人群,跑进了医馆里。 医馆中,李娇娘他们正高兴地说着话。 送走了高宗一行人,赵琮的身份也正式公开,再不必藏着掖着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了,大家都很高兴,正商议着大吃一顿庆贺时,有个熟悉但不招人喜欢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讨论。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 只见笑得讨好的骆福财,和他二婚妻子喜梅,一起走进了医馆。 春丫的脸,马上拉得长长的,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看着他。 向二宝皱了下眉头。 胡安不认识这人,好奇地看着骆福财。 赵琮无动于衷。 骆诚冷哼一声。 只有李娇娘,笑意吟吟说道,“呀,这不是六叔吗?你怎么来了越州城啊?” 但也只是笑着说话,并不说要招待的话。 骆福财轻咳一声,“大侄媳妇,你怎不叫人倒个茶水给我喝喝的?这大冷天的……” “没茶,我们都没茶水喝呢。”李娇娘似笑非笑,“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越州城啊?” “这不,听说越州城富庶好谋生,我便来了呗。”骆福财笑着道。 打死他也不说,他是来躲赌债来的。 他已经欠了五百来贯钱了,在云和县实在呆不下去了,才跑来外乡的。 也是赶巧了,他运气好,在这儿遇到了李娇娘和骆诚。 他想着,这两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侄子侄媳妇啊,总不能看着他活活饿死。 嘿,没想到,他还看到了女儿春丫和女婿向二宝。 老天待他不薄呢,他乡遇了亲人,他又能活命了。 “哦,原来六叔发大财了呀,六叔是来请我们吃饭的是不是呀?”李娇娘笑着道,“多谢六叔,六叔可太好了。正好,我们大家都没有吃饭呢,走走,把门关上,大家跟六叔吃大餐去。” 胡安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来的陌生男人,是李娇娘的富豪六叔,他拍着手笑着道,“太好了,有好吃的了,我去关后院门去。” 他跑到后院那儿,给后院门上门栓去了。 骆福财傻眼了,什么?吃他的? 他哪有钱? 他身上的存钱不到一贯钱,哪里够这么多人吃的? 不对,凭什么要吃他的钱? 这李娇娘半年不见,怎么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急得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大侄媳,你听说我……” 李娇娘笑眯眯抢话说道,“哦,六叔不知道哪儿的酒馆好吃是?我知道啊,就在我们医馆对门,那儿有家酒馆,那里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呢,就那里吃。我们跟那酒馆的掌柜是老熟人了,他一定会给六叔打个八折的,吃不了六叔几贯钱的。” 骆福财又急又气,直嚷嚷起来,“不是,我我我……” “走了走了,骆诚哥,扶着六叔啊。”李娇娘拉着一头雾水的赵琮,当先走出了医馆大门。 春丫向二宝看一眼骆福财,什么也不说,跟着李娇娘走到医馆外面候着。 骆诚冷着脸,抓着骆福财的胳膊,将他连推带赶往外带,“六叔,走!” 骆诚的力气大,几下就将骆福财推到了医馆门外。 门外面,刚才那些看高宗的行人和街坊,还没有全走,有一部分人,仍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站着闲聊。 大家看到医馆那儿又发生了争执,全都抬眼往那里看去。 只见刚才那个说着外乡口音的中年男子,被骆诚推到了医馆门外。 站得近的人,马上走上前瞧热闹。 虎子问着骆诚,“咦,骆东家,这是怎么回事?这位不是说,是你的六叔吗?” “嗯,他说是,可我不想认。”骆诚弹了下袖子,转身往医馆里走。 骆福财追上前,拉着骆诚的袖子,哀求着说道,“骆诚啊,你怎么能不认我呢?我是你的亲六叔啊!” 骆诚挥开他的袖子,冷着脸,一脸的嫌弃。 李娇娘说道,“我说六叔,我们也不是不想认你,只是,得看春丫的意思。” 喜梅不知骆福财曾卖过春丫,还曾卖过两次,马上说道,“春丫,你不认我,但得认爹?” “不认!”春丫将头扭过。 骆福财气得走到她面前,“死丫头,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居然不认我?我……我真是白养你了!” 他又气又急跺着脚,蹲在地上捂起脸,装着十分难过的样子。 “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无情呢?”喜梅撇了撇唇。 春丫看着她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呀?” 李娇娘笑着道,“六叔,我看啦,你请春丫吃顿饭,你说你这做爹的大老远来看女儿,不买些好吃的,可说不过去?” 胡安关好了后院门,走到台阶这儿,又听到了说要买好吃的,他拍着手笑着道,“对对对,要是我爹还活着的话,要是他买好吃的给我,他打我一顿的事,我都可以原谅的。” “是呀,请春丫吃顿好吃的,赔个礼,过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六叔,站在你旁边的就是酒馆的伙计,你跟他说,他会带你去点菜。”李娇娘笑眯眯道。 她故意这么说的。 骆福财这人,有钱就会花天酒地,没钱就会坑蒙拐骗偷东西。 她在试探骆福财有没有钱,有钱,她就留下他。 他没钱,她是不会留下的,留下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她现在的事情多着呢,哪里有闲心管骆福财的事? 被李娇娘催着要请客吃饭,骆福财头疼了,他哪有钱啊? “我我我……”他又开始吱唔起来。 喜梅急得拍了下他的肩头,“你什么你呀,你说实话呀,咱们只有几百文钱了,哪里够请吃饭?吃了饭,明天吃什么啊?” 李娇娘不笑了,冷冷说道,“原来六叔没钱啊,没钱你一直夸什么海口说发财了?” paoshuba.com 第440章 治赌棍,为我所用 “我没说请吃饭啊?”骆福财快被李娇娘绕晕了。 “那六叔前来找我们,究竟是来做什么?”李娇娘冷冷说道。 “这不都是亲戚吗?我还是春丫的爹呢,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来看你们啊。”骆福财看一眼周围,发现好多人围着看,他袖子一甩,指着李娇娘骆诚和春丫说道,“你们你们,发财了就不认人了?哼!” 春丫气得鼓鼓着脸,“我不认你,你不是打娘就是琢磨着将我卖掉换钱,我不认识你!” 李娇娘笑了笑,“六叔,看,春丫不认你,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虎子和胡安,一起惊讶说道,“什么?卖女儿的爹爹?啊,那不要认了。” 围观的街坊和过路行人们,也惊讶了,纷纷指着骆福财愤愤不平说道,“原来是个卖女儿的爹啊,没人性!死了都不要去管!”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骆福财。 这会儿是在外乡,骆福财不敢像在村里那样横,只得再次向骆诚李娇娘还有春丫祈求。 他一脸的委屈状,“那都是我过去干的混蛋事,我现在改好了,我真的是来城里找事儿做的,哪知盘缠被小偷偷走了,不然的话,我……我怎会麻烦你们?” 李娇娘挑眉,“是吗?被偷了盘缠?” “千真万确!”骆福财点头。 “你真的是来找事做的?”李娇娘又问。 “对对对,我想重新开始新生活呢,这不,我把你新六婶也带上了。我们是来找活儿干的,只是运气不好,丢了盘缠,好几十贯钱呢,要是钱不丢,我就请你们吃饭了。”骆福财一阵长吁短叹。 他说着话,还悄悄拉了下喜梅的袖子。 喜梅马上跟着点头,“是呢是呢,我们是来找活儿做的。” “只要肯干,不愁找不到活。”向二宝这时说道。 “是呢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骆福财嘻嘻笑着,“娇娘,骆诚,春丫二宝,你们让我在这儿住下,等我找到活儿赚了钱,我马上搬走。” “这里没有地方住了,屋子不够。”骆诚冷冷说道。 “我们住柴房也行,我不挑床,哦,喜梅也不挑。”骆福财笑着道。 喜梅忍着怒火,她挑!柴房能睡觉的? 但被骆福财死死掐着手腕,喜梅只得将腾着的火气压下去。 “柴房也不行!”骆诚不太客气说道,“不过,我有朋友,能带你们去睡觉。” 骆福财大喜,“好好好,太好了。” 他搓着手,打量着医馆,打量着春丫向二宝,还有李娇娘骆诚。 啊呀,他们一定发大财了? 瞧瞧他们的穿着,瞧瞧这屋里的装饰,哪哪都透着有钱二字啊。 啊,洗脸的盆居然是铜盆! 金山村和玉山村只有几个有钱的员外家才是铜盆,其他人家都用瓦盆。 啊啊啊,这桌子还是梨花木的哟! 啊啊啊啊,这一排排的药材柜子,里头装的不是药材,分明是钱啊,所有药材加起来,有个千儿八百贯了。 喜梅也暗喜,跟着骆福财,迟早是要享福的。 骆诚写了个地址递给胡安,“胡安,你骑上马,到这个地方找一个叫老黄的人,如果老黄不在,找阿生也成,见到他二人中的一人,叫他马上来见这里见我。” 胡安这几天跟着李娇娘和骆诚认了些字,记下了城中地名的字,这字条上写着城隍庙三个字,胡安全都认得。 他马上点头,“是,师傅。” 胡安骑马离开了。 骆福财和喜梅,乐滋滋地等着消息。 他们想着,骆诚如今有钱了,认得的人,一定也是大人物啊,最少,也是相当有钱的人。 “六叔,我这里没有地方住,我朋友那儿地方大。他会带你们找地方休息。”骆诚说道。 骆福财喜滋滋着笑道,“好好好,骆诚啊,不枉我以前疼过你啊。” 骆诚心说,骆福财什么时候疼过他? 但骆诚一贯懒于跟人争执,只冷着脸,将头扭过,吩咐二宝做事去了。 赵琮坐在椅上,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骆福财。 骆诚没有让他上楼,而是准许他坐在正堂里玩。 没多久,胡安回来了。 一进门,他便说道,“师傅,字条送到了,老黄不在,是阿生接的字条,他叫我先回一步,他马上就到。” 骆诚点头,“好,辛苦了,把马儿栓好,忙自己的去。” “好呢。”胡安停马儿去了。 骆福财抖了抖袖子,自己找了椅子坐着。 他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儿等着有人前来接他。 春丫看不惯他的样子,扭头走进了厨房,择菜去了。 向二宝见有骆诚在,他这身份不好管事,也跟着春丫进了厨房。 就在骆福财哼着第二首曲子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叫花子,笑呵呵地走进了医馆。 骆福财马上站起来,横眉瞪向那人,嫌弃说道,“哪来的叫花子?出去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讨饭,到对面酒馆去,那里多的是剩饭剩菜。” 那人看一眼骆福财走向了骆诚,“骆官人,有事儿吩咐啊?” 骆诚点头,指着骆福财说道,“嗯,这里有个人,丢了盘缠,没地儿住了,你带他去找地方睡觉。” 阿生笑着道,“好呢!” 骆福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阿生对骆诚大声嚷道,“骆诚,我好歹是你六叔呢,你让我跟一个叫花子一起住?” 看热闹的赵琮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也大声说道,“不许对我爹爹大声说话!” 骆福财一怔,回头看向赵琮,“你谁啊?你喊骆诚……爹爹?“他哈哈哈一笑,“骆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哪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莫不是个傻子?” 赵琮听得懂傻子是什么意思,脸色马上难看起来,“大胆!” 大胆两字,是李娇娘教他的,还跟他说,说这两字时要说得有气势,要像老虎吼一样。 这时他说话的语气,相当的严厉,直接将骆福财吓住了,“大大……大胆?你……你谁啊?” “他是普安郡王,六叔。你刚才在街上看热闹?听说了当今天子进过我医馆大门的事?他是当今天子的养子,普安郡王。”李娇娘笑微微道,“六叔,还不上前行礼?” 骆福财吓得魂飞魄散。 喜梅也吓住了,她推了把骆福财,“快去。” 骆福财回过神来,扑到赵琮的跟前跪倒在地,抱着赵琮的脚说道,“小人参见普安郡王。” 赵琮嫌弃地抽回脚,“我爹不喜欢你,你快走!” “是是是,走走走。”骆福财再不敢装大了,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喜梅就跑出了医馆大门。 娘啊,吓死他了!他怎么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官家的养子在呢? 原来那位就是啊? 阿生也吓了一跳,朝赵琮行着礼,“小人见过普安郡王。” “你把刚才那人带走,我爹娘不喜欢他。”赵琮冷冷说道。 “是,普安郡王。”阿生赶紧回道。 骆诚说道,“阿生,刚才走出去的人,名叫骆福财,是和我一个村的,这人爱赌,你盯着他点,要是又赌上了,你就替我管教着,不必客气。” 阿生马上明白了,笑着道,“好呢,骆官人。” 骆诚给了他一个荷包,说道,“这里头是些钱,天气越发冷了,你们每人买身棉衣。” 阿生千恩万谢,“骆大官人,您真是大善人啊。” 骆诚说道,“阿生,还有件事,我想求你们相助。” 阿生捧着钱袋子,笑着道,“骆官人,你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的,有需要帮忙的事,你尽管说。” “普安郡王新得了个田庄,庄上需要大量人做活,你回去跟大家说一声,有愿意到庄上住下做活的,明早天一亮就来这里找我。”骆诚说道。 阿生笑着道,“骆大官人,我敢打赌,他们一定全都愿意。到庄上住着,有房子住,他们做梦都会笑醒呢。” “那好,就送样安排,刚才那人你得尽心看好了,别让他惹事。”骆诚又说道。 阿生笑着点头,“骆大官人放心,我一定看好他。”想了想,阿生又说道,“骆大官人,我有个小建议,骆大官人看可不可行。” “你说说看。” “骆大官人说,刚才那人是个赌棍,还爱惹事,不如,也将他带去田庄上?我们人多,看他一个还看不住?”阿生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我看这个法子可行,不让人看着他,他又变着法子骗春丫二宝怎么办?”这骆福财真会找,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赵琮这时说道,“他再不听话,就赶到北边军营守城门去!让他为我所用!” 第441章 安排田庄,唐氏又堵心了 李娇娘听得一愣,回头看向赵琮。 骆诚胡安阿生,也一起看向他。 赵琮眨着眼,愣愣说道,“我……我说错了吗?娘?爹?” 李娇娘笑着拍拍他的肩头,“没错,你说的对,将来,他是你的臣民,臣民当然为你所用。” 骆诚教他,他将来若是君王,这天下臣民皆为他所用。 他这么快就记下了。 赵琮得到表扬,很高兴,“爹,娘,我上楼看书去了。” “好,胡安也去,你将来就跟着他,而且要保护他。”骆诚朝胡安点了下头。 胡安很高兴,这赵琮可是皇子啊,能做皇子的跟班,那可太威风了,“是,师傅。” 两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说说笑笑着上了二楼。 春丫和向二宝在后院做饭,堂屋里只有李娇娘和骆诚。 这会儿没有人前来看病和买药,李娇娘和骆诚,便围坐在火炉边商议起了事情。 李娇娘倒着茶水,说道,“骆诚哥,明早我们一起去田庄,接收田庄后,我就将寄放在陆家的那批马队移到田庄里。” 她一直发愁,那批马的安放问题。 虽然她每月都给陆家庄上钱,陆家也没有说什么。 但必竟马匹数量不少,有足足一百匹之多,看管喂养可不是件小活儿。 时间久了,陆家老太太不会说什么,唐氏那里一定会有怨言。 为这点小事跟陆家产生分歧,不值得。 她将来还指望陆游帮赵琮呢,可不希望唐氏在陆游的耳边扇风点火。 骆诚说道,“对,我也在想那批马的事情,正好,我这里有几个人,我想让他们管着马队。” “……” “他们都是些孤儿,常年在街上流浪居无定所,给他们固定的地方住,给固定的活儿干,我想他们应该愿意的。” 李娇娘笑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琮儿的身份公开,这些人都巴不得来巴结呢,你不必发愁他们不情愿。” 骆诚又说道,“那庄子在胡家村,到时候,也问问胡老七愿不愿进庄子做事。” 李娇娘说道,“胡老七这人还真不能落下他,他心高气傲的,我们将街上流浪的汉子都带进了庄子里,不带他的话,他会认为我们瞧不上他,再说,有他在庄里看着,我还挺放心的,他这人适合当管事。” 骆诚点头,“好,就这样安排。” 两人正说着正事,医馆外面的台阶外,传来马车轮子的轱辘声。 两人一起往外面看去,有马车停在了医馆的台阶前。 “那是陆家的马车,这谁来了?”李娇娘道,“我瞧瞧去。” 她放下捧着的茶杯,站起身走过去。 骆诚也跟着走了过去。 赶车的车夫朝他们笑着喊了声,“表少爷,表少夫人。” 帘子被挑起,金秀走了出来。 “表少夫人。”金秀笑着喊李娇娘,又看向骆诚,“表少爷。” 李娇娘走过去,笑着道,“是表姨祖母来了?这么冷的天,表姨祖母怎么来了?我正打算明天就去看望表姨祖母呢。” 金秀笑着道,“不光老太太来了,夫人和三少爷也来了。” 头一个走下来的是陆老太太,接着,便是唐氏和陆游。 李娇娘笑着道,“表姨祖母,外头冷,屋里坐。” 骆诚也喊了声表姨祖母,又朝唐氏和陆游点了下头,便来搀扶陆老太太。 李娇娘笑着走向唐氏,“表伯母,你身子好些了?早几天前,我就想去看你来着,但这几天我医馆里事儿多,就给耽误了。” 唐氏前几天生病,是听说赵士程袭爵的事,给气得病倒了。 她心高气傲又不肯好好吃药,小病给拖成了大病。 其实这会儿也没有全好,身子还有些弱,但想到陆游和陆家的前程,唐氏只好来了。 一来就看到李娇娘春风得意的笑脸,她感觉自己又快病倒了。 这李娇娘的运气忒好了些,官家都来见她了。 要是那赵琮肯呆在陆家,官家感谢的就不是李娇娘,而是她唐氏了。 唐氏心中嫉妒得不行。 “你都说了事儿多,就不必看我了。”唐氏不咸不淡说道。 大家进了屋。 不等落座,陆老太太马上问骆诚,“骆诚啊,普安郡王呢?” “他在楼上。”骆诚道。 “走,带我前去见他。”陆老太太说道,“这几天的事情,一出接一出的,如今总算尘埃落定了,我们也该正式拜见了。” 关于赵琮的事情,李娇娘和骆诚是如何安排的,陆老太太全都知道。 但因为之前没有公开,所以陆老太太并没有前来见赵琮。 眼下高宗都来过了,陆老太太当然是不能再坐在家里了。 不过,陆老太太又想到一件事情,她没有急着上楼,只走到楼梯口那里,便又停下了脚步。 “骆诚。”她小声问道,“普安郡王的病情并没有全好,官家见到他时,说了什么没有?” 骆诚说道,“琮儿的病情,娇娘给他治得差不多了,是因为昨晚的刺杀,让他受了惊吓,才再次变得少言寡语。” “……” “官家问的学问,他大多能回答,所以官家并没有说什么,只说命他好好休养。并命我和娇娘,以及知府大人好生看护,年前护送他回临安。” “原来是这样……”陆老太太心中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赵琮会被高宗嫌弃,既然什么都没有说,那表示还有希望。 陆家的将来有希望了。 “走,去楼上拜见普安郡王。”陆老太太轻情轻松说道。 。 大家上了二楼,来到赵琮的卧房。 陆老太太和唐氏,还有陆游,一起给赵琮行着大礼。 赵琮的表现,不再是像刚遇到李娇娘那会儿时一样,见到生人就胆小不不知所措,或是顽皮闹腾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会儿的他,经过骆诚的调|教,已经知道如何应对拜见他的陌生人了。 “起来,不必多礼。”赵琮平静说道。 这份冷静沉稳,让陆老太太又惊又喜。 没错,这才是少年郡王该有的样子。 陆游也惊讶,不过是一月多时间不见,赵琮竟完全变了样。 唐氏见到赵琮时,还担心赵琮会打她,她可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赵琮时,赵琮还是混混沌沌的一个人,将她推到水里去了,差点没将她冻死。 这会儿发现赵琮是个正常人的表现,唐氏心中的担忧,才消失不见。 陆老太太又说道,“郡王殿下将来有什么需求,可随时找我楚国公府陆家。陆家愿尽全族之力,相助郡王。” 赵琮有些听不明白,愣愣看着她。 李娇娘心中大喜,陆老太太当着赵琮的面,亲自许下誓言,就绝不会食言。 她对赵琮说道,“琮儿,还不快谢谢国公夫人?她在向你表忠心呢。” “多谢国公夫人。”赵琮颔首。 “应该的应该的。”陆老太太百感交集,陆家,终于有出路了。 …… 陆老太太前来,一是前来看望赵琮,亲自表忠心,二呢,是来请赵琮前往陆府赴宴。 请了赵琮,当然也请了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知道,陆老太太冒着严寒亲自来请,这是想讨好赵琮的意思。 她当然不会拒绝赵琮前往赴宴了。 来到陆家,陆府里的府门大开着,府门的屋檐下挂着崭新的红灯笼,府里更是布置一新,红地毯从府门口一直延伸向府里铺去。 十足一副迎贵人的阵势。 所有奴仆已候着府门的两侧。 “恭迎普安郡王!” 陆吉管家,带着仆人们给赵琮行礼问安。 赵琮吓了一大跳。 李娇娘飞快捏住他的手,小心声说道,“镇定,深吸气。知道该怎么做吗?” 赵琮轻轻嗯了一声。 “都平身。”他看陆家的仆人,沉声平静说道。 “谢普安郡王。”仆人们纷纷起身。 陆吉走到陆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暖阁安排好了,宴席也备好了。” “好,摆宴席。”陆老太太笑道。 “是,老太太。” 陆老太太笑着对赵琮说道,“府里的一处暖阁,又大又暖和,郡王殿下,请?” “请。”赵琮点头。 今天陆家安排的宴席,不仅有陆家老太太和陆游参加,有陆家大郎和二郎参加,陆家还请了其他人。 还请了陈阁老父子,王家人,石家人,越州知府,陆小七的婆家刘家人,以及另外三家和陆家一直有来往的世家大族。 王家和刘家是陆家的姻亲,他们一直认为陆家是高攀了他们,可眼下知道赵琮是陆家亲戚骆诚的养子后,这两家对陆家又刮目相看了。 在李娇娘和骆诚的轮流暗示下,赵琮的表现,虽然不及一些成年郡王那般老成圆滑,但又比一般的世家子弟们,表现得要沉稳大方。 赴宴的人们,除了知府内情的越州知府,没人再质疑赵琮的失忆失智一事是真的。 有人在私下小声议论着,“看来,传闻不可信啊,看,普安郡王哪里是疯子傻子?和在座的诸位不是一样的嘛。” “之前他的表现,那是伪装的,但被有心人以讹传讹传得失真了。传话人是穆府的小公子爷,穆府支持的可是赵玖!” “所以由此看来,关于普安郡王的谣言,是穆家有意安排的。” “穆家人实在太可恨,小人之心!” “说的没错!” 陆老太太请这几家赴宴,一方面给赵琮拉幕僚,二呢,陆家老太太也是为了向大家炫耀,她和赵琮的关系与别家不同。 陆家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了。 言外之意,你们都别小瞧我陆家了。 李娇娘看着高高兴兴的陆家人,不禁莞尔一笑。 不过,唐氏依旧是特别的一个。 她此时,坐在隔壁的小厅里,又生着闷气呢。 不为别的,她刚才听到赴宴的石家人说,唐婉于前天订亲了。 因为赵士程的身份已是伯爵身份,唐婉已被封诰命夫人了,正式成婚后,唐婉便是伯爵夫人。 这将来,不得高于她一头? 唐氏想到将来,可能还会遇到唐婉,还得看唐婉的脸色,她心中堵得又难受了。 李娇娘发现,唐氏跟石家夫人说了几句话后,脸色马上大变,揉着额头进了隔壁小厅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刚才,她隐约听到她们在小声说,“承恩伯”这三个字。 李娇娘心中暗忖,承恩伯不是赵士程现在的封号吗? 唐氏是不是又嫉妒唐婉赵士程了? 她眸光闪了闪,同陆老太太道了声失陪,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屋中,唐氏歪在椅内,以手支着额头,正闭目养神。 大丫头春杏正在给她面前的炉子加炭火。 “表伯母怎么离了宴席?”李娇娘笑意吟吟,走了过去。 唐氏听到声音,回头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去陪老太太,跑来做什么?” 李娇娘笑着道,“我见表伯母离席了,我就跟来了,表伯母怎么啦?怎么脸色不好看?” 这个唐氏,能不能消停点? 以前呢,她没有见到赵琮的时候,陆家闹得鸡飞狗跳,她也懒得操心。 可眼下她将陆游拉到赵琮的幕僚团了,她不能再让唐氏祸祸陆游的后院了。 第442章 敲打唐氏 后院起火,前院的男人还怎么办差事? 唐氏不喜欢李娇娘,但又不敢得罪李娇娘。 她忍着厌恶,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呢,今天风大,我这头被冷风吹了,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躺会儿就好,你不必陪我呢,去陪老太太和几位夫人说话。” 李娇娘走上前,笑着道,“表伯母,你忘了我是大夫么?我给你瞧瞧,免得小病拖延成了大病,可别像上回那样……” 她说了半截话,住了口。 上回,小气量的唐氏生生将自己的小风寒,折磨成了大风寒。 在床上躺了十天才下床。 病好以后,眼眶也深陷了不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提到前几天的病情,唐氏气得脸色更加难看。 李娇娘看她一眼,从衣兜里取了个小铜镜,递到她的眼前,“表伯母看看你的脸色,比我第一次见到表伯母时的脸色,差太多了。” 唐氏心说,还不是因为你气的! 她将头扭过,不看镜中的自己。 “最近府里事多,我管这管那的,忙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的脸色能好看吗?” “……” “老太太心善,又时常带些穷亲戚们来家里打秋风的,我又不得不安顿着,你三表嫂又没有进门,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做……” 唐氏的语气,甚是委屈。 李娇娘怎听不懂唐氏的想法? 她笑着道,“还不是因为表伯母能干,表姨祖母才让表伯母管着家的?” “……” “表姨祖母怎没看上别人,单单看上表伯母呢?想当年,表伯母嫁入陆府的时候,一定是相当风光的?” 这话有点拍马屁的意思。 唐氏爱听。 她回想当年自己的出嫁,没错,是相当的风光,嫁的可是国公之子。 只可惜,陆老爷子的国公爵位只是加封,不能世袭。 老爷子病故后没几年,已没人记得陆府还是楚国公府。 再之后,她男人也病故了,她的风光日子一去不复返。 “过去的风光,提那些干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唐氏自嘲一笑。 李娇娘给唐氏揉了下太阳穴,收了手,在她面前坐下来,说道,“表伯母,今早官家到医馆的时候,提了句三表哥。” 唐氏颓败的神情,瞬即一扫而光。 她睁大双眼看着李娇娘,“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娇娘微微一笑,“我说,今天一早,官家在医馆里问骆诚哥,陆三表哥是不是他的表哥。” “他怎么说的?”唐氏激动问道。 “当然是实话实说呀,在官家的面前,还能撒谎的?”李娇娘说道。 唐氏坐起身来,也不装病了,“春杏,春杏!” 春杏急匆匆走过来,“夫人,您有事吩咐?” “表少夫人来了,茶呢?”唐氏沉着脸,呵斥道。 春杏眨眨眼,看一眼李娇娘,一脸不解,唐氏不是不喜欢李娇娘的吗? 不当面赶人就不错了,这回居然叫上茶水? “是,夫人。”春杏想不明白,但还是跑去倒茶去了。 “临安城送来的贡茶,我不轻易拿出来的。”唐氏头一次,朝李娇娘认真露了个笑脸,“一会儿尝尝看,要是喜欢,带些回去。” 李娇娘笑着道,“表伯母太客气了。” 唐氏又笑着道,“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好茶随时可买,可贡品茶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只有宫里才有。家里为官者,或是有世袭爵位的,才有机会分到贡品茶叶。” “……” “你大表哥二表哥在任上,才得了点茶叶。一般的人家,可是没有的。普安郡王一定会喜欢贡品茶的,那可是他以前的日常饮品,你千万要带些回去。” 唐氏这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呢! 李娇娘心中好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唐氏说的贡品茶叶,怕不是陆大郎陆二郎的,是老太太这个国公夫人的? 陆家二子的官职没超过六品,哪里有资格分到宫中的贡品茶?欺负她是农妇不知这规矩? 拿老太太的东西送礼,也只有唐氏做得出来? 春杏端来点好的茶水。 李娇娘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是好茶。 她笑着道,“好香,比我平日里吃的茶更加清香。” 唐氏马上对春杏道,“将这茶叶拿两盒包起来,一会儿给表少夫人带回去。” 春杏更加惊讶了,唐氏还给李娇娘送贡品茶叶? 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唐氏发烧了? 春杏一头雾水,进屋包茶叶去了。 李娇娘笑着道了谢,她才不管是哪里来的茶叶,只要是唐氏送的,她收着便是了。 这说明,唐氏开始向她示好了,不跟她作对了。 吃了茶,李娇娘站起身来,说道,“我得回表姨祖母那里去了,表伯母休息好了,也过去,免得表姨祖母担心你。” “我休息好了,走走走,一起去。”唐氏又喊着春杏拿斗篷和暖手炉子给她。 两人一起往小厅外走。 李娇娘朝唐氏看去一眼,又说道,“表伯母,你可得千万注意着身体,千万别生病了啊。三表哥被官家点了名,没准哪天就忽然点名到临安任职去了呢?” “……” “三表哥当了官,要给表伯母请诰命,可表伯母要是病倒在床的话,还怎么做诰命夫人?那身诰命服天天挂在卧房里,只给丫头看?估计三表哥也会伤心的,他奋力拼搏给表伯母请封了诰命,可表伯母却无福享受。” 唐氏听了这话,心中不生气反而越发高兴,“对对对,我不能病倒。” “还有,从现在起,表伯母尽量少让三表哥操心,他得抓紧时间学习呢,年底前普安郡王回临安,他要跟着送行,官家见普安郡王的时候,就是见他的时候。”李娇娘又说道。 唐氏的脑袋,又清明了不少。 哎呀,她这是糊涂了么?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闹什么脾气呢? 小儿子的前途才是最要紧的,赵士程袭了爵,给唐婉挣了个夫人,她的儿子也会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封号回来! 她不气不气,气死了便宜唐婉了。 唐氏深吸一口气,笑意吟吟走出小厅,李娇娘往她脸上看去一眼。 忍不住勾住讽笑。 陆游这时,急匆匆走来,还没有走到唐氏的近前,就焦急问道,“母亲,我听说你又病倒了,怎么又下床了?可是好些了?要是没好,可千万别硬撑着。” 走到唐氏的近前,陆游这个大孝子朝唐氏的脸上不住地打量起来。 唐氏挥了挥手,斥着道,“看什么呢,真没事!刚才只是脚冻麻了,回屋烤了下火,换了双鞋子,又暖和了。我哪里又病倒了?你可不要咒我。” 陆游松了口气,“母亲没有生病,那我就放心了,刚才陪客人吃酒,心中都是不安的。” 李娇娘笑着道,“表哥就是瞎操心,不是还有我这个大夫在吗?我刚才给表伯母看过了,她确实没病。” “有劳表弟妹了。”陆游客客气气给李娇娘拱手行了一礼。 李娇娘笑着道,“客气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好了三表哥,表伯母这里由我陪着,你快去陪客。” 陆游道了谢,离开了。 唐氏和李娇娘,进了女眷们的宴席花厅。 得到李娇娘敲打提醒的唐氏,像打了鸡血一样,又满血复活了。 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也不似刚才那样脸色惨白一副快绝气的样子了,欢喜的同大家说话。 大家都很奇怪,她怎么忽然变了样。 客人们不好意思问,陆老太太就敢问了。 她悄悄问了一起回来的李娇娘,唐氏是怎么回事。 李娇娘微微一笑,小声说道,“表姨祖母,表伯母刚才是装病,是想让三表哥去安慰她。可我觉得三表哥那么忙,哪能天天陪着当娘的?我便说一句话……” 说着,她狡黠一笑。 陆老太太好奇,催着问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我就说,三表哥被官家点了名,年底前还要送普安郡王去临安,若是官家问起三表哥的学问,而三表哥却天天陪着表伯母说话,耽误了读书回答不上来的话……” 陆老太太马上明白了,伸手一戳李娇娘的额头,笑着斥道,“狡猾。” 李娇娘却没有笑,“老太太,我没有耍狡猾,虽然官家没有点名,但年底时,三表哥陪普安郡王进临安,官家那时,也一定会点名三表哥。” 陆老太太蹙眉沉思,“嗯,但愿。” “不是但愿,是一定会的。”李娇娘说道,“三表哥时常去医馆给普安郡王指点学业,普安郡王来越州城的变化,官家一定会好奇是谁教的,这一问,不就是知道了吗?” 陆老太太恍然。 她笑着道,“娇娘啦,你真是有心了。” 李娇娘笑道,“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大家彼此相帮,我和骆诚哥刚来越州城的时候,什么都不熟悉,天天坐吃山空的,要不是表姨祖母接济,我们那点小钱,怕是早就吃完了。” “……” “后来我们开医馆,医馆里的装饰,买床买桌椅买柜子,还得亏陆管家,他找的熟人,让我们省了一大半的钱。” 陆老太太讪讪笑着,“是呢,是呢,一家人。” 她想到骆诚的事情,觉得有些对不助李娇娘,“娇娘……”欲言又止。 李娇娘看着她,“怎么啦?表姨祖母?” “年底你和骆诚去了临安后,记着,尽量不要和太后娘娘接触,能不见面就不见面。”陆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说道。 如今陆家的前程,已经不需要靠骆诚向韦太后讨好来换取了,骆诚去不去临安见太后,已经不重要了。 有普安郡王引路,陆家的前程一定是前程似锦。 李娇娘眨了眨眼,“为什么?那个老太太很难相处吗?” 陆老太太看她一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讲。 “韦太后经历了些事,性情有些古怪,我担心她会苛责你们。”陆老太太想了想,说道。 十来年前,韦太后被掳到金国去,在金营中很是受了些羞辱吃了不少苦头,是因为这样才会性情不好?担心有人嘲笑?李娇娘如是想着。 她从自己了解的历史知识上判断,也对那位老太太没有太大的好感。 据说,韦太后回到宋国后,将那些一起回来的同被掳去金国的人全杀了,因为她怕那些人说出她曾在金国受辱的经过。 宋国人没人知道,可金国那里,谁都知道,并且记入书册留传后世了。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她在徽宗时,只是个小宫女,徽宗甚至不知有她这个人,是乔贵妃将她引见给了徽宗,才生了高宗。 两人在宫中结为姐妹,相约同富贵,莫相忘。 后来韦太后和乔贵妃一同被掳去金国,乔贵妃助她回到宋国,临前行,乔贵妃抱着她哭,再三提醒韦太后回国后一定要高宗派人接乔贵妃回国。 但韦太后回到宋国后,将她与乔贵妃的约定,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乔贵妃到死,也没有等到她昔日提拔的“好姐妹”,来救她出火炕。 第443章 筹备幕僚团 最终,乔贵妃客死他乡了,连尸骨都没有运回来。 李娇娘想到韦太后的这些过往,便对陆老太太说道,“表姨祖母提醒的话,我记下了,将来到了临安城,我尽量避开她便是。” “你记下了,还要记得提醒着骆诚。”陆老太太又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知道了,表姨祖母。” 。 在陆家赴完宴席后,李娇娘和骆诚,带着赵琮回到医馆。 医馆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李娇娘认出来了,那是李佩玉家的马车。 胡安不认得,说道,“师娘,师傅,是不是有病人上门来了?” 李娇娘冷笑,“那是李家的马车,不知他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胡安来了医馆一些日子了,已经从春丫他们的口中得知,李娇娘的二婶一家,也住在越州城里。 那天,胡老七他们绑架的二人中,其中的女子便是李家四姑娘。 因为李娇娘是孤儿,祖母和二婶一家嫌弃她是累赘,和李娇娘极少来往。 今天忽然来了,只怕又有什么古怪。 “我先下去看看。”骆诚按着李娇娘的手,“你和琮儿在后面走。” 李娇娘点了点头,笑眯眯说道,“也好。” 这便是有男人的好处呢,家里有事了,是自家男人跑在前头。 骆诚走到李家马车旁,发现车里没人,车夫坐在马车的赶车位上,缩着脖子往手里哈着气取暖。 车夫认得他,马上笑着问安,“五姑爷。” 骆诚从不承认,自己是李家的姑爷。 因为他不认为李娇娘是李家的人,李娇娘只是单独的一个人。 既然李娇娘不是李家的人,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李家姑爷? 骆诚当没听到车夫的话,直接走进了医馆里。 车夫摇摇头,心说五姑爷明显不待见李家人嘛,二老爷还非要舔着脸前来认亲,这不是打脸吗? 医馆中,坐着李二老爷,李二夫人,还有李四姑娘。 春丫和向二宝,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骆诚走了过去。 李二老爷马上站起身来,朝他拱手笑道,“侄女婿啊,听说普安郡王昨晚受了惊吓,我们是特意来看望的,他现在人呢?对了,娇娘呢?” 桌子上还放着一堆礼品。 骆诚看他一眼,没理会。 向二宝春丫看到骆诚回来,两人神色一松,“骆诚哥,你回来了?咦,娇娘姐呢?” 两人往他身后看去,没看到人。 “嗯,她在后面。”骆诚回道。 “我去看娇娘姐。”春丫道。 她跑了出去。 李二老爷朝李二夫人和李四姑娘挥挥手,“娇娘在后面,普安郡王也一定在后面,走走,咱们去迎接普安郡王。” 李二夫人欢欢喜喜站起身来,李四姑娘李佩玉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向二宝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现在跑来攀亲戚,以前在金山村的时候,耀武扬威骂人的事情就忘记了?” 李二老爷一家,当没听见,径直走出去了。 骆诚冷冷说道,“二宝,这等人直接轰走,再不许他们进来!”他指着桌上的东西,“还给他们,我们不稀罕。” 向二宝咧嘴一笑,“知道了,骆诚哥。” 桌上是两瓶竹叶青酒,还有两盒子上好的点心,一盒子参茸一盒人参。 向二宝抱在怀里,大步追了出去,一股脑全塞进了李家的马车里,“拿走拿走,我们不稀罕。” 李二老爷的脸色,变得相当的难看。 李佩玉忍不住怒道,“谁叫你拿出来的?” “是我!”骆诚也走了出来,“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 “你们不是早已跟我断绝关系了吗?还来做什么?”李娇娘冷笑一声,满脸都是嘲讽之色。 李二老爷推了推李二夫人。 李二夫人马上笑得一脸灿烂,走上去拉李娇娘的手,“娇娘啦……” 李娇娘将手藏于身后,不让她碰,似笑非笑着,“别,李二夫人,你最好别碰,你上回说我这手捏过刀子,带煞气,还碰什么呢?” 李二夫人的脸色,窘红成一片。 她讪讪着说道,“一家人的,何必总记着过去呢?我当时就随口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又看向李娇娘身侧的赵琮,“普安郡王,民妇参见普安郡王。” 说着,还行了个屈膝礼。 李二老爷和李佩玉也一起行礼。 赵琮袖子一甩,冷冷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还不马上离开?” 李二老爷和李二夫人一起赔着笑脸,“是是,马上就离开。” 李佩玉倒是一脸的不耐烦。 三人坐进了马车,看到车里堆的礼物,一起黑了脸。 李娇娘站在他们的马车旁,说道,“你们来了,我也不让你们空手回去,送句话给你们。” 李二夫人咬着后槽牙,脸上却堆着笑说道,“什么话?” “穆宣那人心胸狭隘,可不是什么良配,我劝你们,还是退婚为好。跟他这种人结亲,当心引火上身。” 李二夫人眯了下眼。 李佩玉抢话怒道,“李娇娘,你成心的是不是?叫我退婚,你好看笑话?” 李娇娘轻笑,“我可没那么闲,看你的笑话!反正啦,我话说完了,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她再不理会李家人,拉着赵琮走进了医馆。 骆诚对跟着走出来的向二宝说道,“二宝,再看到他们,直接轰走!琮儿和娇娘都不想看到他们。” 向二宝笑嘻嘻说道,“晓得了,骆诚哥。”他大步走到李家马车前,双手叉腰,看向车中人,“听到没?我们都不欢迎你们前来,走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事。” 春丫拢着袖子,走来说道,“笑死个人了,当初死活不认娇娘姐,还将病重的她扔在荒林里,让她自生自灭,这会儿舔着脸上门来认亲?好大一张脸啦!” 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声说着,又引得邻居们前来看热闹。 李家人来这里,不止一次了,邻居们都认得他们了。 大家一起轰赶着李家人,“哎哟,怎么又来了?又来骚扰李娘子啊?快走快走,别影响我们生意!” “这是看到普安郡王住在这里,才厚着脸皮前来认亲?早干嘛去了?哎呀,脸真厚,比城墙还厚呢!” 一二十人围着马车指着骂着,无需春丫二宝上阵,将李家人骂得灰溜溜跑走了。 布行掌柜和杂货铺子的掌柜,对春丫和向二宝说道,“请转告李娘子一声,只要我们看到刚才那家人,一定帮你们轰走他们!绝不让他们骚扰到郡王殿下。” 向二宝当然高兴了,笑着道,“啊,那可多谢相助了。” 几个掌柜一起笑着道,“都是邻居啊,说什么多谢的客气话?” 一边说着不必客气,一边又小声说,“记得跟郡王殿下提起我们哦。” 向二宝笑着应道,“当然,当然啊。” …… 医馆附近的邻居们,自从知道赵琮是普安郡王后,不时有人前来送礼。 贵重些的有金珠玉器,银票大元宝。 价值稍轻些的有布匹书册等物,普通百姓之家送的是吃的,有的是自己买的,有的是自己做的。 从天擦黑那会儿,一直送到二更天时分。 不过,李娇娘只留下了部分吃的,用的物品和钱物,不管值钱与不值钱的,她一样都没有收下。 全让骆诚向二宝劝走了。 之所以只拿部分吃的,是因为她平时做了好吃的,也会分给邻居们吃。 她收下吃的食物,权当礼尚往来,如果连吃的都不收,就显得不尽人情。会被人说,她地位身份高了瞧不起人了。 向二宝叹着气,一脸的惋惜,“娇娘姐,为什么要退回去呀?那件老虎皮,做成了披风给小琮儿披着,多威风呀。” 春丫也说道,“我问琮儿了,琮儿说他身上没钱,官家虽然来看他,但没有给钱,那钱是大家送的,又不是我们主动要的,为什么不收?” 赵琮也跟着说道,“嗯呢,官家爹没给我钱,一文钱也没有给,他很小气。” 说着,他拍拍衣服口袋,表示真的很穷。 骆诚将大门关上,走来说道,“拿人手短,你们忘记了这句古语?” 李娇娘从柜子里拿出帐本翻着,“我们又不缺钱,为什么要收别人的钱?”她看向赵琮,又问道,“琮儿,什么叫昏君?” 赵琮站正身子,一本正经说道,“昏君便是收刮民脂民膏的为君者,压迫百姓却不知自己是坏人的坏君王,只管自己享乐,不管百姓死活的君王。” 李娇娘点头,“很好,你爹教的,你都记下了。好了,说到正事上来,我们要是收了刚才那些人的财物,传开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前来送礼。” “……” “可钱又是来之不易的,他们会想着法子谋取不义之财,用来讨好你。有人送一百贯钱,就会有人送上两百贯钱,攀比送礼之风会越刮越甚。最终苦的是百姓,这社会法则就乱了套。” 赵琮眨着眼,似懂非懂。 李娇娘又说道,“打个比方,琮儿。比如刚才那布行的掌柜,送了两百贯钱来。如果我们收了他的钱,杂货铺掌柜知道后,为了显得他对琮儿更加好,一定会送来三百贯。” “……” “而布行掌柜知道后,定是不甘心,再送来四百贯,如此反复,他们两家会攀比着送礼。可两家又并非极富贵的人家,他们没钱了,定会想些歪门斜道来谋钱。” “……” “他们这种不厚道的做法,是必会让其他人所鄙视,但他们不会说是自己的原因,会说是琮儿喜欢钱,让他们那么做的。” “……” “事情传开之后,大家就会说琮儿是个贪财的昏君了,琮儿,你希望大家这么说你吗?明明不是你做的,却要你替他们背坏名声,你愿意吗?” 这番解释,赵琮听懂了。 他用力摇摇头,“不愿意,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可事情是因你而起,大家就要怪到你呀。”李娇娘说道。 赵琮眨眨眼,“那我不收礼了,就怪不到我头上了。” 李娇娘笑着道,“对,你不收礼,他们不做坏事谋财,自然就不会说你了。所以刚才,我替琮儿做主,不收邻居们的钱财。” 春丫笑着道,“啊,我明白娇娘姐的做法了,这叫做,不留污名被人言谈。” 李娇娘又说道,“琮儿还不是太子,他还有一个兄弟对手,我们不能让对方抓着琮儿的把柄,被对比下去。” 事情说到严重性了,大家的神情都肃然起来,连赵琮也感受到了压力。 “娘,那我该怎么做?”赵琮皱起了眉头,“事情好多好复杂,我担心一不小心就做错。” 李娇娘微微一笑,“琮儿别担心,你既然喊我一声娘,我当然要替你着想啊,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大家都看着她。 骆诚问道,“娇娘,你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给琮儿建一个幕僚团,便是智囊团,一起出谋划策,争那个太子位!”李娇娘说道。 春丫和向二宝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摇头摆手,“我们两个不行,娇娘姐,我们帮不上琮儿的忙,家国大事什么的,我们一窍不通呢。” 胡安叹了口气,说道,“我只会赶车,也只认得一百一十二个字,我看不懂书,想不出办法。” 骆诚道,“我参加一个,我会尽量帮琮儿。” 李娇娘笑着道,“谁说幕僚团就只是家国大事的?事情多着呢,你们作为琮儿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都不能少!” 春丫苦着头,“娇娘姐,我能做什么啊?” 向二宝也问,“是啊,娇娘姐,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做的?” 李娇娘说道,“琮儿作为太子的预备人选,不仅要每天努力学习书册知识充实自己,还要频繁和学者官员们来往,讨论天下大事。” “……” “这便需要有人打理他的书册,安排出门拜访的行程,还有起居生话的安排。穿什么衣,坐什么车马。他一个人能安排得了这许多事吗?” 第444章 出城,去收田庄 春丫他们还没有说话,赵琮先说道,“不能。我不会赶马车,我也不会做饭,不懂穿衣。” 说完,他还叹了口气。 每天穿什么衣衫,颜色怎么搭配,全是李娇娘事先给他预备好,有时李娇娘忙起来给准备迟了,他就胡乱穿搭。 夏衣冬衣,黑的白的红的绿的,胡乱混配,不伦不类。 李娇娘说道,“所以呀,他的身边需要有助手,这助手也分工种,懂学问的,陪他出门应酬学者官员们。会家事的,打理家事。比如官家的臣僚们,可不是人人都是宰相哦。” 这样一说明,春丫向二宝胡安他们都听明白了。 春丫说道,“我只会做饭打理起居的事情。” 李娇娘笑着道,“这就可以了。” 胡安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多学些字,将来是不是可以做宰相?” 李娇娘哈哈哈一笑,“当然啊,只要你努力,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骆诚催着大家收拾收拾早些睡觉。 李娇娘看一眼桌上的沙漏,都二更天过半了,快午夜了。 她让赵琮向二宝春丫胡安他们先去睡觉,她则抖开帐本,查起了帐来。 最近忙,只记了明细,还没有来得及汇总,最近又增收了多少小钱钱。 她摆好算盘,噼里啪啦算起来。 骆诚将楼上的火炕烘暖,走下楼来时,她还在算。 骆诚走上前,按着算盘,“睡觉,明天再算。” 这女人,现在掉钱眼里?以前缺钱时,她整天琢磨着赚钱,现在不缺钱了,她更是使着劲地赚钱。 “骆诚哥。”李娇娘笑眯眯说道,“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钱了吗?” “很多?”骆诚微笑道。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楼下冷,她的鼻头都冻红了。 “加上我爹娘留下的遗产,我们光现钱就有两万三千贯了。”李娇娘得意说道,“我成小富婆了呢。” 骆诚说道,“钱这么多了,该放下心来休息了?当心明天成乌眼圈。” “是是是,睡睡睡。”李娇娘好笑道。 骆诚每天最积极的事情,便是催她睡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楼上的小暖炕是真的很暖和。 睡到半夜时,她忍不住还将脚伸出来透气。 骆诚收了她的帐本算盘,李娇娘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胳膊腿,就去洗浴去了。 …… 李家人被李娇娘和骆诚赶走后,因为李娇娘提醒的那句话,一家子回家后马上争吵了起来。 一直吵到半夜。 当然了,李佩玉是打死也不同意退婚的。 她是真喜欢穆宣。 李二夫人看中了穆家的钱,也不同意退婚。 李二老爷骂道,“穆宣得罪了普安郡王,将来只怕会有祸事缠身,不及早退婚,将来受牵连了怎么办?” 李二夫人不以为然,“普安郡王不过是个郡王,将来能不能当上太子还说不定呢,你这么早就下定论的?” 李佩玉说道,“娘说的没错,将来那普安郡王不一定是太子,咱们不必怕他。” “……” “穆宣也说了,皇上其实最器重另一个皇子恩平郡王,一直嫌弃普安郡王个子瘦弱,恐不长寿。” 李二老爷却说道,“你们懂什么?要是真嫌弃的话,会不放心的亲自来看他?” “那为什么不带回临安,依旧是扔在这越州城?”李二夫人又说道。 李二老爷袖子一甩,“你们两个妇人,懂什么时局?官家喜欢恩平郡王,那是故意迷惑世人的,就看大家是不是没眼光!那恩平郡王,据说不及普安郡王聪明。” 李二夫人冷笑,“我虽然没有见着恩平郡王,但见过普安郡王,要说不聪明,普安郡王才是不聪明的那个!” “他是在装样子,为了体查民情。”李二老爷说道。 “什么呀?那是李娇娘使的诡计!瞒骗世人的!”李佩玉冷笑。 “你们……你们两个榆木脑袋!”李二老爷气得骂了起来。 “总之我不同意退婚,老爷要是退,我死给你看!”李二夫人气哼哼道。 “爹爹要是给女儿退了婚,女儿还怎么嫁人?我不得被人笑死?”李佩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如此一个哭,一个闹,退婚一事终究是没有达成一致,不了了之了。 ……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按着前一天商议的计划,今天得出城去胡家村收穆家的庄子。 李娇娘决定,今天医馆的所有人,全都歇业一天,一起出城去。 去看新家,大家都很高兴,天才朦朦亮时,所有人都起了床。 春丫和李娇娘进了厨房,一起做了早饭。 骆诚带着胡安和向二宝,一起套马车。 天冷,出城后更冷。 几十里的路坐着不运动,更加冷,得往车里安放褥子和暖手炉子。 车不够坐这么多的人,骆诚又向杂货铺子家里借了辆牛车。 向二宝带着春丫坐牛车。 李娇娘骆诚赵琮和胡安,坐马车。 他们吃好早饭,将马车和牛车刚赶到医馆前的大道上,叫花子阿生一行人,带着骆福财喜梅来了。 骆福财见到春丫,没好气地骂道,“死丫头,你自己住得舒舒服服的,就不管爹了?” 骆福财昨晚睡在城隍庙里,虽然不被寒风吹着,但架不住天冷啊。 那城隍庙里盖的的被子和垫的稻草,根本抵抗不了寒冷,冷得他一晚没睡好。 喜梅看到春丫,同样是没好脸色。 春丫如今手头上有钱,不怕骆福财了,她冷笑着道,“你是我爹吗?成天打主意想卖我!我没你这样的爹!” “死丫头,一早上就敢跟我顶嘴!”骆福财气得挥拳就朝春丫揍去。 赵琮恰好站在春丫的面前,他伸手一抓,将骆福财的手腕抓住了。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眼神凌厉盯着骆福财。 骆福财忽然想起,这位是郡王! 吓得马上变了脸色,“郡……郡王殿下,松……松手,好疼。” 赵琮习过武,手劲如铁钳。 “再打人,我便送你去边关守城门。”赵琮面无表情说道。 骆福吓得赶紧回道,“不敢不敢,再不敢了。” 李娇娘看着众人,“大家都做个见证,六叔再打春丫,若是谁见着了,直接捆了送往知府大人那里,知府大人会安排送他去边关的,边关最近缺人严重啦!” 向二宝当先回道,“晓得了,娇娘姐。” 骆福财怕李娇娘骆诚怕赵琮,可不怕向二宝这个女婿。 他狠狠瞪一眼向二宝。 向二宝不怕他,回瞪回去。 骆福财气得磨后槽牙,却是无可奈何。 赵琮松了骆福财的手腕,转身问着李娇娘,“娘,可以走了吗?” 李娇娘笑着道,“嗯,出发,离田庄还有好几十里路呢。” 向二宝扶着春丫坐进了牛车,他们先一步往前走去,没管骆福财。 骆福财再次怒了,可不敢大声骂,只敢小声嘀咕着。 喜梅一直伸手掐着他的胳膊,骂他没用。 骆诚让李娇娘和赵琮坐进马车,给了把铜钱对阿生他们说道,“我们要出城去南山脚下的胡家村穆家庄子,你们租辆车随后跟上。” “晓得了,骆官人。”阿生接过钱,笑着道。 只不过,阿生为了省钱,没有租带蓬子的马车,而是租了两辆平板牛车。 出了城,没有房屋的遮挡,城外的北风更加肆意地吹着,吹得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生疼生疼的。 喜梅都疼哭了,一直不停地骂着骆福财。 骆福财也冷啊,他一直抱怨不停,心中后悔来见骆诚他们,没得到好处不说,反而被人管着吃苦,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行,还是跑掉好了。 阿生拢着袖子,皮笑肉不笑说道,“又不是高门府里的小娘子,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 “到南山脚下的胡家村,不过是五六十里的路,眨眼功夫就到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阿生一行人,都是常年在外乞讨的人,吃得苦。 他们不用走路,就觉得是享受了。 可骆福财和喜梅是两个好吃懒做的人,哪里吃得了这份苦。 走到半路休息时,两人就悄悄逃跑。 但没跑多远,还是被阿生抓到了。 paoshuba.com 第445章 阿生警告着说道,“郡王殿下和骆东家说了,你要是敢跑,除非跑到天边去,不然的话,抓到了就送到边关守城门去。” 骆福财只敢在心里抱怨,再不敢跑了。 不过,硬的不行,他便来软的。 他拢着袖子,坐在阿生身旁,“阿生兄弟,你们的骆东家,可是我亲侄子,春丫向二宝是我亲女儿亲女婿,我和他们只是吵了架闹了点小矛盾而已,他们说要你们管我,你们就真的听话管着我?当心他们回过神来罚你。老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可是有血亲关系的人!” 阿生笑嘻嘻说道,“到时候再说,我呀,拿人钱财,替人干活。骆官家可是付了钱的,就算他到时候又和你亲,那到时候再说呗。” 骆福财气黑了脸:“……” …… 胡安赶着李娇娘的马车,一路往南山方向而去。 走到离城二十来里远的地方时,对面驶来一辆马车。 等两辆马车走得靠近些时,那辆马车里,忽然有人大声说道,“对面车里,坐着的可是城中诚信医馆的李娘子?” 赶车的胡安点头回道,“是啊,我师娘就在车里,你是哪家的啊?” “哎呀,可真是巧了啊,我正要进城送信给李娘子呢,竟在这里遇到了。”车里的人笑着道。 他命车夫停了马车,挑了帘子走下车来。 李娇娘在车里和赵琮骆诚正说着话,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忙挑了帘子来看。 因为声音有些熟悉。 待看清那人,她笑着道,“这不是赵官人家里的管事胡叔么?你怎么来越州城了?”她走下马车来,笑着走向胡贵,“你们家赵官人的订亲宴,办得热闹?只可惜离得远,我又忙,没时间过去观礼。” 胡贵朝她行了个礼,笑着道,“李娘子贺礼送到,心意便到了,我们家郎君不会在意的。”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怎么又回越州城了?”李娇娘笑着问道,“赵官人派你来办事吗?” “哎哟,瞧我都高兴糊涂了,我呀,是奉了我们家郎君之命,来给李娘子送喜贴的。这不,在路上遇到李娘子,我一高兴,竟将正事给忘记了。”胡贵笑着拍拍脑门,又走回马车里,取了封烫金的朱红请贴来,双手递与李娇娘,“是正月十八的婚期。” 李娇娘接到手里,打开来看。 贴子上面的字,是赵士程的亲笔信。 李娇娘高兴了,这比得到一万贯钱,还要令她高兴。 她一定要好好收藏这份贴子,九百年后,一定能拍个好价钱。 骆诚也走下了马车。 胡贵笑着朝骆诚问好,“骆东家。” 骆诚微微一笑,“听说赵官人袭爵了,恭喜他。” 胡贵笑着道,“按着朝中惯例,我们家郎君本没有机会袭爵的,但官家开恩,破例了一回。” 李娇娘笑着道,“一定是赵官人学问好,深得官家喜欢,所以才破例了。” 胡贵笑着说道,“一是因为学问好,二呢,赵官人帮官家解决了一个难题,那个难题,朝中所有人都解决不了呢,商议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我们郎君想了个办法,帮官家解了烦恼。” 李娇娘好奇了,“哦,什么难题呀?” 胡贵说道,“金国使者来访收岁币,要的东西太多,可国库吃紧拿不出来,官家发愁,礼部的大臣们同金国使者谈判了好几天,都没能说动金国使者,我们家郎君去说,竟说得对方让步了,官家大喜,表扬了郎君。” 李娇娘笑着道,“所以,官家马上封了赵官人的爵位?” 胡贵笑着道,“主要还是,我们郎君一直在请封呢,他说要给新娘子一个好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李娇娘心中恍然。 她就说嘛,赵士程一个淡薄名利的人,几时对自家丢了多年的爵位感兴趣了? 他要是真喜欢那个伯爵之位,早几年就可以去努力了,至于等到现在?原来是为唐婉。 如此一来,唐婉嫁的是伯爵,算是风光大嫁了。 要知道,宋时爵位不世袭,除非有较大功劳者,能世袭三代,但三代之后爵位会收回。 从高祖帝到现在,近百年时间了,已经没有几家还留有爵位。 仅有几家,还是高宗封的。 但跟赵士程家的世袭爵位,没得比。 “你们郎君对唐姐姐有心了。”李娇娘笑着道。 胡贵笑着道,“郎君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夫妇同贵嘛。”他又往李娇娘的马车看去,说道,“李娘子,你们这大冷天的,怎么在城外啊?” “哦,我们去一处庄子上办点事情。”李娇娘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李娘子办事了。骆官人,李娘子,明年正月十八,请二位一定要准时赴宴啊。”胡贵朝骆诚和李娇娘又行了一礼,抱拳说道。 “一定一定,请回去转告你们家郎君,我们明年正月一定准时去临安。”李娇娘笑着道。 胡贵朝他们挥挥手,“我还要进城送几封请贴,就先行离开了,二位,告辞了。” 李娇娘朝他点了点头,坐进了马车里。 胡贵的车夫扬起马鞭,将马车继续往城里赶去。 李娇娘和骆诚的马车,则接着往山庄而行。 李娇娘将贴子递给骆诚看,笑着道,“看来,我们得在临安过年了。我那亲爹在临安的小房子,我正好借机去看一看,到时候,咱们住那里。” 李家大老爷是生意人,生前不仅在处州和龙泉县置了房产田产,还在临安买了座二进门的小宅。 临安房价贵,二进门的小宅,不少官员都买不起,大多靠租房。 李家老爷居然买了宅子! 李娇娘心中,很是感谢那位英年早逝的亲爹,也十分佩服他的能力。 骆诚忽然想起,这宅子的房契虽然在他们的手里,但宅子却被李家二房人占着。 他说道,“你这样说,我们还得提前去看看,那宅子一定被李家人占着,去了临安,是必又是一场争论。” “争什么争的,我直接轰他们走!那是我爹娘给我的宅子!”李娇娘冷笑。 赵琮说道,“爹,娘,我在临安城有宅子啊,你们房地方住了,跟我一起住。我记得,我宅子的房间挺多的。” 骆诚看着他,“琮儿,你的宅子,我们不能住。” 赵琮听不懂,“为什么不能住?在医馆里,我们不就住一起吗?别人家的儿子都跟爹娘一起住啊?” 李娇娘叹气,心说,你是皇家子嗣,这规矩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啊。 骆诚说道,“官家不允许,琮儿,我们必竟……不是你的亲爹娘。” 赵琮道,“我不管,我就要你们跟我一起住,我想起一些事了,我的宅子里有很多很多的房间,到时候,爹爹住一间,娘住一间,你们不用挤一屋挤一床睡觉了。” 骆诚马上黑了脸:“……” 李娇娘忍着不要笑出声来,但还是好想笑怎么办? “咳咳,吃栗子糕。”骆诚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了赵琮的嘴里。 李娇娘抓了把南瓜子剥起来,眼睛却笑眯眯看着骆诚。 骆诚哼了一声。 …… 中午的时候,李娇娘骆诚他们到了胡家村。 向二宝的牛车走在前面,被村口的人拦了下来问,“你们是哪村的人?找谁啊?” 春丫扯开帘子,望向外面,“我们去穆家庄上。” 拦着他们问的是胡老七。 胡老七穿着一件旧的快掉光毛的貂皮袍子,挑着眉头傲慢说道,“过路费。一人五十文钱。” 向二宝跳下牛车,不服气嚷道,“为什么?这村子的路是你修的?” “村子的路,只给本村人走,外乡人一律得给钱。给钱,你们几个人?”胡老七说着,走来看帘子里。 李娇娘的马车这时也走到了,赶车的胡安大声说道,“七叔,那是自己人,你不能要他们钱。” 胡老七回头,发现是胡安,他高兴走上前,“呀,小子,是你回来了呀,哈哈哈,几天不见,穿得好看了,脸也长肉了长白了。” “好你个胡老七,又使坏呢,快给我小姑子骆娘子和兄弟向二宝道歉!”李娇娘扯开帘子,朝胡老七怒道。 胡老七吓了一跳,“啊,李娘子也来了?” “我也来了。”赵琮也将脑袋挤到车窗这儿来看。 胡老七曾是赵琮的手下败将,吓得赶紧赔笑,“这这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呢。好好好,我赔礼道歉去。” 第446章 维护庄上的财产 不等李娇娘再催,胡老七马上转身跑向前面的牛车那里,朝春丫和向二宝拱手笑道,“骆娘子,向兄弟,对不住啊,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呢,你们可别当真啊。” 向二宝和春丫惊讶不已,这个大个子大胡子,居然怕李娇娘和赵琮? 太奇怪了。 “不当真不当真。”向二宝讪讪一笑。 春丫见这人一脸的凶相,有些怕。 对方虽然道歉了,她也只笑了笑,不敢说话,赶紧放下帘子,躲进了车里。 那边,李娇娘又说道,“胡老七,这大冷天的,你一个人站在这村口,做什么呢?” 胡老七走向马车,将皮袍子的帽子往头上罩了罩,拢着袖子说道,“这不,我听说穆家庄子里在搬家,我好奇呢,便想走去看热闹,没想到,巧遇到你们了。对了,刚才骆娘子说,你们要去穆家庄子上,去那儿做什么?” 李娇娘说道,“穆家庄,从今天起就要改名了。” 胡老七眨眼着,“啊,改名?什么意思啊?” “那庄子从此不是他们家的了,是我们的了。确切的说,是我养子琮儿的。”李娇娘笑着道,“穆宣犯了事,被罚没财产,庄子赔给了我养子。我们前来,便是去接收庄子的。” 胡老七说道,“我说那庄上为什么会有衙役守着呢,原来是犯事了啊!呸,活该,坏事做绝了?遭报应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嫌弃地撇唇。 没一会儿胡老七又说道,“那庄子归李娘子了,哎呀那可太好了,那穆家人太霸道,早该滚走了。”说着,他又朝李娇娘拱手笑着道,“我先恭喜李娘子啊,得一庄子。” 李娇娘又说道,“胡老七,我们想请你到庄上当管事,不知你可愿意?工钱的话,自然不会亏待你。” 胡老七大喜。 他想举双手同意,大声笑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李娇娘笑着道,“事不宜迟早,走,一起去收庄子去。” “好嘞。”胡老七大笑。 坐在赶车位上的胡安,将位置挪了挪,“七叔,坐上来,咱们一起去庄子上。” “来啦。”胡老七高兴地大笑道,爬上了马车的赶车位,他指挥着走在前面的向二宝,“往右拐,直走的那条道有处坑,过车怕是会陷进去。走右边的道,虽然远一些,但却是大道,又宽又平,驿站的车马都从那儿走过。” 胡安说道,“二宝叔,七叔说的对,往右走,那是条大道。” 前方几十步远的地方,便是条叉道。 向二宝将牛车赶往右边的道上。 走了一小段路,果然走上了一条大道。 路大宽又平。 胡老七又指挥着,“一直往前走,看到路左边的大庄子便是。” 路宽了起来,向二宝将牛车赶得跑快起来。 胡安扬起马鞭子,将马车赶得超了过去。 走了四里来路,他们果然看到一座大庄子,横在田野之上。 庄子的一侧,是一大片枫林,红叶似火,煞是好看。 胡老七大声说道,“李娘子,前面便是穆家的庄子。” 李娇娘正挑着帘子看呢,“这庄子以后改名叫红枫山庄好了。骆诚哥,你说呢?” “红红火火,好名。”骆诚点头赞道。 “好名。”赵琮也点头。 李娇娘回头,朝他们笑了笑,又接着看庄子。 从远处看,这庄子比陆家的庄子要大许多。 庄子里,有小山,有树林,三三两两的房屋,建立在树林之中。 穆家的物品,大约没有搬完,庄子的门口,还停着不少车马。 有几个衙役守在庄子的门口,看来越州知府对赵琮的事情还是上心的。 “五子,把车赶快点,可别让他们将庄里的东西搬空了。我记得那庄子里有一大片荷塘,这时候正是采藕的好时节,他们将藕采完了,咱们就亏大了。”胡老七想起一件事来,拍着大腿说道。 “好呢。”胡安抽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吃痛,飞奔起来,很快就来到了庄子的门口。 庄子门口停着三架牛车,两架骡子车,一架马车。 三辆牛车上,均堆满了一筐一筐的莲藕。 两架骡子车上,则堆满了大白菜,萝卜冬笋等一些季节菜。 马车不是穆宣平时坐的马车,但马车的装饰也算是中等,估计是庄上管事的马车。 “好家伙,看,我说得没错?要是来迟了,这不得搬空了?”胡老七冷笑,“如今老子是庄子的管事,谁敢多搬一点东西走,老子拔他的皮!” 土匪出身的胡老七,容不得别人占他半点便宜,当下就火气上来了,大声骂起来。 他不等马车赶到庄子的门口,跳下马车大步跑了过去。 马车里,骆诚微微挑了下眉尖。 李娇娘笑着道,“怎么样,骆诚哥,我选的这个管事,还行?” 骆诚自然是满意的,对付不讲理的人,还就得胡老七这种脾气的人。 穆家庄的人在村里蛮横霸道,还得亏有胡老七,若不然,全村都没有活路了。 “若他将庄子打理得好,工钱按穆家管事的一样给。”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哥说的对,我赞同。” 穆家的庄子,建有一二十年了,穆家的管事拿多少钱一年,在这村里一定不是什么秘密。 要是给胡老七的钱比穆家管事的少了,胡老七是必有怨言,不会尽心打理庄子。 而她和骆诚又不会长久在庄上住,庄子里乱了套,他们会鞭长莫及。 因为一点小小的支出而损失大的利益,不划算。 想让手下人死心踏地跟着自己干,首先得大方。 若是请其他人来管庄子,而他们又不在庄上的话,胡老七这个地头蛇,指不定会怎么给那人捣乱。 就像现代那世的村长只用本村人当,是一个道理。 地方小官就只能用地头蛇,怎么管好地头蛇,打压加安抚双管齐下是最好的法子。 她和赵琮将胡老七揍了一顿,再给点好处安抚下,他就会老实听话。 新官上任四把火的胡老七,在东家面前想好好表现一番。 他撸着袖子冲到庄子的门口,将那牛车上装藕的箩筐往下搬。 马上有穆家庄子的人跑来嚷着道,“干什么干什么?胡老七你居然敢抢穆家的东西?” 三个人将胡老七给围了起来。 胡老七一脚踹倒一个,还有一个用胳膊撞倒,“放屁,你们才是抢劫的,老子不过是维护自己的东西,全都放下,谁敢动,当心我拳头不长眼!” 三个人不服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起围攻胡老七。 但他们的身量不高,力气也不够大,三个人合起来都打不过胡老七。 守门的几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边的打斗,惊动了庄子里的人,很快就跑出了更多的人,围起胡老七。 “胡老七,这莲藕是我们庄上水塘里的,怎么成了你的东西,你要不要脸?”庄上的人骂着道。 “你他娘的才不要脸,庄子都给别人了,还敢挖莲藕?你咋不将房子也给拔了,田里的土也给铲走呢?”胡老七骂道。 “胡老七,平时我们让你,今天休想,来人,给我揍!”穆家管事大声道。 反正他们要搬走了,把胡老七再得罪,胡老七也报复不到他们了,因为他们要进城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赵琮的声音,忽然冷喝着道。 大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玉白长衫,外罩灰狐狸毛大氅的俊美少年,一脸愠怒从马车上走来。 跟着走下马车的,还有一位容颜俏丽的年轻娘子,一个高个子英武的黑貂皮青年男子。 三人的打扮,不像农庄上的人,像是城里的富户。 有个衙役认出了李娇娘和骆诚,赶紧朝其他几人招手,大家一起走过去。 “见过李娘子,骆官人。” 第447章 李娇娘淡淡扬眉,“陈大人的安排,没安排周全啊。” 为首的衙役,一脸的窘色,“在下们不知,哪里没有周全。” 李娇娘一指一筐筐的蔬菜,“这是什么?怎么让搬出来的?” 衙役头子道,“这是穆家的东西,他们说可以搬走。” 胡老七骂道,“放屁,这不是穆家的!” 穆家仆人不认识李娇娘他们,也不将小小的衙役放在眼,管事傲然地看着李娇娘三人,冷笑着问,“你们谁啊?敢管穆家的闲事?” “普安郡王,这庄子的新主人,怎么,能管吗?”骆诚走上前,一指赵琮冷笑着道。 普安郡王的名号,随着穆宣派人“行刺”失败受罚后,已在越州城传开,家里有人在城中的,也都知道了赵琮的名号。 穆家庄上的人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少年,加上穆宣曾对他们的描述,马上敛了神色,再不敢嚣张了,一个个小心卑微着走到赵琮面前来,行礼问安。 “小人参见普安郡王,殿下万福。” 胡老七甩甩袖子,鼻子里重重地一哼。 ——鄙视。 “是穆宣叫你们这么做的吗?”赵琮冷声问道,“他胆子不小!” 他声音稚嫩,但跟着骆诚的样子学,也学得像模像样的,十足一个高高在上的冷傲皇子。 穆家仆人们吓得脸色发白,全都低着头,不敢抬头。 只有管事硬着头皮壮胆说道,“回普安郡王的话,我家小公子爷交待,尽早搬走庄上的物品,好让郡王殿下入住。但官家的圣旨是只给庄子,并没有说要没收物品,所以,我们小公子爷才下此命令,叫我等搬走庄上的物品。” 这个问题难住了赵琮,他不知怎么回答。 因为对方没有说错啊,官家只说给庄子,没有说连庄上的物品也一并要给他。 他看一眼骆诚,又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笑了笑,问那管事,“哦,是呢,官家是这么说的。但没说,长在庄上的东西,也叫你们搬走?若是这样?你们怎么不将庄上的土啊,草啊,全都挖走呢?自古以来让人腾空房屋,搬走的不都是可以挪动的吗?几时听说,长了根的,也要挪走?” 赵琮得到提醒,跟着说道,“那城中买卖房屋,交接房子时,全都只是搬走各人随身物品,从未听说,有谁将宅子里的树挖去的,将草也挖去的!你们违反转让条例,我看,还是到官家那里理论理论好了,把穆宣给本殿下找来回话!他人呢?” 穆家仆人全都吓住了。 他们哪里敢找来穆宣相助?“郡王殿下,小公子爷已去往别处,不在庄上。在下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知这些规矩。” “不知者无罪,既然你们不知道,就赦你们无罪,全都退回去。”赵琮面无表情说道。 于是,那些搬上了牛车骡子车的菜蔬莲藕,又全都被搬了下来,抬进了庄子里。 胡老七对李娇娘和骆诚赵琮说道,“郡王殿下,李娘子,骆官人,你们只管进庄子去看,这庄子门口的事情,就交给我。” 骆诚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胡老七哈哈哈一笑。 几个衙役们,侍立在一旁,全都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呀。 李娇娘走到他们的面前,冷声说道,“几位官爷,知府陈大人派你们前来,是来守普安郡王殿下的庄子的,可不是守穆家的物品,你们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几个衙役怕穆家,再说他们哪懂怎么腾空庄子的规矩?他们被一向高高在上的穆家仆人给忽悠了。 被李娇娘一呵斥,更加吓得不轻。 “李娘子放心,在下们一定看守好庄子大门,再不让穆家搬走一件物品。” 李娇娘道,“那就好,郡王殿下的事务多着呢,别再闹出小事烦他。” “是是是是。”衙役们不住点头。 普安郡王赵琮亲自来看庄子,衙役们为了表现一番,再不敢偷懒闲站,一起催着穆家仆人们快搬,“速度快点!” 胡老七拍着肚皮,得意地笑着,鄙视地瞧着穆家人。 春丫向二宝,胡安,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这么怕小琮儿啊。 骆诚指着穆家的管事说道,“前头带路,我们要进庄子里看看。” 穆家管事不太情愿,但不敢不从,只好说道,“几位随我来。” 庄子很大,房屋建得又毫无规律,走了一圈,发现回去的路又不在哪儿了。 向二宝悄悄跟骆诚抱怨道,他一个人走,可能会迷路。 骆诚便向穆家的管事要庄子的布局图。 那管事傲然说道,“抱歉,骆官人,没有。这庄子每年都有变化,有时一年改建几回,都是我们小公子爷兴趣来了,随手改建的,所认没有布局图。” 骆诚冷冷说道,“若是让我在庄子里找到布局图,休怪我不客气!” 穆家管事不以为然,“你们请便。” 李娇娘从肩头拎下蹲着的灰毛卷球,“该你露一手了,没有走过的地方,带我们走一趟。” 灰毛卷球跳起来,马上往一个方向窜去。 李娇娘微微一笑,“走,大家去那边。” 穆家管事的脸色,马上变了样,“那边走过了。” “我怎么不记得啊?”向二宝道。 “我也不记得。”胡安说道。 “真的走过了。”穆家管事不肯往前走。 李娇娘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所以你不让我们前去?” 穆家管事紧张得直摇头,“没有。”但却当先跟了上前。 “老子瞧着,八成有古怪,哼,敢搞鬼,小心吃拳头!”胡老七跟在那管事的后面,一步不离。 管事的头,更加头疼了。 向二宝也说道,“我跟去看看。” 胡安也说道,“我也去。” 到了地方,李娇娘他们发现,这处屋子没有来过。 屋子前的院子里,堆着不少砍得齐整的木头。 灰毛卷球从破旧的窗子里,跳了进去。 胡老七跟上前,一脚将门踹开了。 “咦,这里有古怪。”胡老七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穆家的管事,吓得转身就跑。 被向二宝和胡安给堵住了,两人一人按一只胳膊。 “你跑什么呢?做贼心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李娇娘冷笑,“二宝,胡安,看着他,他敢跑,给我狠揍!” “晓得了,师娘。”胡安头一回办大事格外的兴奋。 向二宝这半年长了不少个子,力气也大了许多,按着这个瘦个子的穆家管事,一点都不费力。 “放心,娇娘姐,他跑不掉的。”向二宝大声笑道。 骆诚朝胡老七走过去,“有什么古怪?老七?” “呸,穆家人不是东西!我说村里的羊儿怎么这几天总有丢失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天冷,山上的狼没有吃的进了山里偷走了,原来是穆家的狼偷走了!”胡老七大骂道。 骆诚眸光幽沉,走进了那间屋子。 只见那屋子里,堆着不少已经宰杀过的羊。 有的已经腌制好挂起来风干着,这是早几日宰杀的。 有的刚将皮毛剥下来,看那血渍干涸的程度,大约是昨天宰杀的。 有的刚刚杀死,喉咙那儿还在淌血。 粗粗数一数,有三十来只羊。 李娇娘也走到了屋子的门口。 看到屋里的情景,她冷笑一声,“胡老七,他们偷你们的羊,你们不还回去的?” “当然,怎么可能不还?”胡老七走到那管事的面前,轮起拳头就打,“老子揍死你个偷羊贼!” 李娇娘对向二宝说道,“二宝,你和胡安去庄子门口查看下,那装蔬菜的筐子底下,是不是藏着羊肉。” 她就说嘛,穆家再穷,也不至于劳神费力地搬走几筐萝卜白菜莲藕,这能值几个钱? 不怕其他高门世家们笑话,搬家搬走几筐萝卜白菜? 原来是别有猫腻呢! “好嘞。”两个少年,飞快往庄子的门口跑去。 穆家管事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心中一直叫着麻烦了。 羊肉运不到临安城,他和小公子爷穆宣,都得被家里老爷夫人骂了。 第448章 看穆家怎么收场! 胡老七大步朝穆家管事走来。 他一把揪住穆家管事的衣领,挥拳就揍,“好你们穆家,表面看呢,书香世家,临安大族,可实际上……,我呸,偷羊贼!” 管事的脸上被揍了两拳,脸上马上青肿一片。 管事的冷笑,“胡说,那是我们穆家庄上买的羊!” “我呸,不要脸!居然敢说,这是你们买的羊?哪儿买的?买主是谁?花了多少钱?”胡老七大声问道。 穆家管事吱吱唔唔着,“刘村买的。” “刘村?哼!”胡老七冷笑,“刘村那村只有一户人家养羊!他家的羊还是从我们村买的羊羔喂养大的,不过才二十来头!那刘老头为了防自己的羊走丢被人牵走,每只羊的羊蹄上做了墨水记号。” “……” “我们村的人跟着学样子,也是各家各户在自己家的羊身上做记号,每只羊的羊脚上,和羊角上,都刻着自家的名号!你赖都赖不掉!” 穆家管事傻眼,心里骂着胡家村人好狡猾。 李娇娘佩服胡家村人的智慧。 她冷冷一笑,“我说穆家管事,你还有话说吗?偷了就是偷了,敢做不敢当?真小人呢!” “小人都不配当,他们就一王八!”胡老七大怒道,又揍了那穆家管事一拳头。 疼得穆家管事苦着脸求饶,“胡老七,我就一管事的,不关我的事呢,这都是我们小公子爷干的,不是我啊。” “你只说,你是不是穆家的人?”胡老七怒道。 “是……是是。”管事的叹气。 胡老七冷笑,“这不就对了?你是穆家的人,这事情是穆家干的,我不找你找谁?你说是你们小公子爷干的,你找他去啊!” “我我我……”穆家管事哪敢找穆宣?这黑锅他铁定背定了。 “哼,你给老子老实呆着!这事儿没完!”胡老七将穆家管事踹翻在地。 地上的雪结了冰,跟石头一样硬。 穆家管事的屁|股着地,马上疼得哀嚎起来。 胡老七又骂,“嚎什么嚎的?当初你打我们村里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嚎?再嚎老子打断你的腿!” 穆家管事不敢嚎叫了。 胡安和向二宝去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就跑回来了。 两人一边跑,一边大声说着。 “娇娘姐,骆诚哥,那白菜筐的底下,全是羊皮!” “师娘,装冬笋筐子里有夹层,最底层装的是腌制好的羊肉,每个筐子只有上面一层是笋,底下堆满了肉干。” 胡老七看向穆家管事,冷笑着道,“胡家村有一半的人家都在养羊,他们说丢了一半羊,约摸有二百来只。我还说呢,哪来的狼吃得了这么多的羊?原来,全是你们穆家干的,哼,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穆家管事不敢吱声,拢着袖子,低着头坐在地上。 赵琮问着李娇娘,“娘,要报官的话,是不是要找陈知府?” “当然,这事儿归他管。”李娇娘说道,她看向骆诚,“骆诚,你说呢?” 骆诚点头,说道,“庄子的门口有衙役,胡安,去请衙役前来。” “好呢,骆诚哥。”胡安又往庄子门口跑去。 胡老七不满地冷哼着,“衙役?哼,看着大门还让穆家的将东西搬走!究竟是哪边人,还不好说!” 李娇娘心中暗道,那些个小小的衙役,哪里真敢查穆家的箩筐? 就连越州知府,以前不也是一样怕着穆宣? 要不是她使计将知府拉到赵琮这一方,越州知府早和穆家站队了。 胡安腿快,又跑回到庄子门那儿。 几个衙役听说,庄子里头出了事,打头的不敢大意,带着两人飞快跑到李娇娘骆诚这里。 看到穆家管事的脸上青肿了一块,狼狈坐在冰地上,衙役们愣了愣。 “郡王殿下,李娘子,骆官人,出什么事了?”衙役班头,忙陪笑着问道。 “进去,自己看!”赵琮背着手,目光望一眼身后的屋子,冷声说道。 衙役在庄子门那儿,已经知道穆家私运羊肉出庄的事了。 他不明白穆家为什么要这么做,眼下普安郡王发了怒,只怕不是好事。 他招手叫过一个手下,“进去看。” 怕里面有危险,叫手下人先走进屋里。 手下进了屋,马上大叫一声,“哎呀。” “里面怎么回事?”衙役班头忙问。 “头,里头一堆正在宰杀的羊。” 衙役班头挤进屋去看,可不是么,架子上挂着的,大盆里堆着的,案板上放着的,全是羊。 有刚杀的,有已疑难杂症腌制风干好的,还有的正准备剥皮。 好家伙,好几十只呢。 他匆匆跑回李娇娘骆诚赵琮他们面前,“郡王殿下,李娘子,骆官人,这……这有什么不对吗?穆家宰杀羊羔做腊肉而已啊。” 李娇娘冷笑,“可他们宰杀的不是自己庄子上的羊,而是偷的村里的!” 衙役吃惊地睁大双眼,“什么?偷的?” 胡老七冷呵呵一声,“我说官差兄弟,这件事,是不是要报与知府大人知晓?” “要的要的,在下这就安排人去知府衙门向陈大人汇报。”他朝身边一个衙役挥挥手,“速去报与知府大人知晓!” “是,班头!” 衙役骑了马,匆匆赶往城里报信去了。 姗姗来迟的骆福财和喜梅,被阿生他们押着,也来到了庄子门口。 骆福财欠了一屁|股的债,又是躲债而来,身上的衣衫可想而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破破烂烂的,袍子摆上还撕了几个口子。 阿生他们又是真正的叫花子流浪汉,穿得更差。 这伙人来到庄子门口,嚷着要进去,被衙役们全都拦着了。 骆福财见他们吵着嚷着,找着机会又想溜走,哪知,胡安走来了。 李娇娘猜测着,阿生骆福财一行人快到了,特意叫他前来迎接的。 胡安眼尖,看到骆福财想跑。 他马上大声喊着,“咦,你不是师傅老家的同乡么?你想跑哪儿去?骆六爷?” 阿生回头,一把将骆福财揪了回来,“你居然又想跑?你给我回来!” 骆福财讪笑着,“我不是想跑,我是……我是去方便。” “不许单独行动。”阿生叫了个人,跟着骆福财,“你跟着他。” 骆福财心里骂死骆诚了,居然将他看得这么牢? 他哪里要方便?他是撒谎,往荒草堆走了一圈,又走回来了。 胡安问着守门的衙役,“这些人是我师傅师娘的人,是安排在庄上给郡王殿下守庄子的,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衙役记得胡安是赵琮身边的人,马上不好意思道,“小哥,我认得你,可不认得他们啊,不过现在认得了,小哥带他们进去。” 胡安朝阿生他们招招手,“都进来,师傅师娘正等着你们呢。” “走了走了,进庄子咯,今后这就是咱们的家咯。”阿生他们高兴着道。 十六个人,押着骆福财和喜梅,高高兴兴往庄里走去。 穆家庄子上的仆人直翻白眼,普安郡王居然跟叫花子们打交道? 还斗得过恩平郡王么? 胡安将他们带到李娇娘骆诚那里。 向二宝看看天,摇摇头,“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我们都候了你们好半天了。” 春丫也说道,“是呀,我们在庄子里都走了一圈了呢。” 阿生一指骆福财和喜梅,“都怪这两人,老是想跑,这一路上,不是嚷肚子疼,就是嚷脚疼。刚才在庄子的门口,还想着跑掉呢!” “是吗?六叔?你又想跑?”李娇娘笑了笑,“你千辛万苦找到我们,咱们还没有请你吃饭呢,你就跑掉?” 骆福财大喜,“啊?请我们吃饭啊,吃什么啊?” 喜梅看看四周,“这庄子这么多,吃的一定多。” “等着!”骆诚沉声道。 骆福财怕骆诚,不敢多话了,喜梅心中抱怨着,却更是不敢多话。 在等候越州知府到来的时间里,李娇娘和大家,又在庄子里逛起来。 一是检查没有查到的地方,二呢,让阿生他们熟悉起来。 庄上出了重大的事情,传话的衙役不敢马虎,用着最快的速度,骑马赶回城里。 越州知府听到衙役的汇报,气得恨不得杀了穆宣的心都有了。 心说穆家这干的是什么事? 这不是给他添乱么? 大冷天的,他呆在屋里烤火多舒服,这会儿还得出城审案子,这是人干的事? 自古以来腾空屋子宅子,前主人搬走自己的随身物品带走自己的仆人就可,拿什么菜呀? 这下好了,被心眼多的李娇娘和骆诚发现了端倪,揭发了短处,看这穆宣怎么收场! 越州知府想到大冷天的出城受冻审案子,心情就不好,朝身边衙役喝道,“速去穆家传话给穆宣,叫他马上去城外的庄子上,他庄上出事了,普安郡王发火了!” 衙役领命,又跑去穆家传话。 这时候的穆宣,正吩咐身边仆人打理行装,准备近几天就回临安城过年。 听到衙役的传话,他眸光微暗,庄上又出什么事了? 这帮子愚蠢的古人! 净给他添乱! 穆宣压着心里的怒火,问着衙役,“陈大人呢?” “我们大人当然先去庄上了,大人说,请穆小公子爷速去庄上,普安郡王还等着穆家的答复呢。” “知道了,我这就赶往庄上。” 打发走衙役,穆宣马上找来宅子里的管事,问着庄子上的事情。 宅子里的人,极少去庄上。 管事摇摇头,“小公子,小人不知情啊?” 穆宣眸光暗沉,“备马车……不,备马,出城!”马车太慢,他得尽快赶往庄子上,查看下出了什么事情。 管事说道,“小公子爷,午饭都备好了,您不吃午饭么?” “来得及吃饭吗?若是去迟了,知府大人那里,怎么交待?” 他连马车都不坐了,改骑马吹冷风,便是想早点出城去看究竟。 马上快过年了,他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管事只好吩咐仆人去备马。 马匹备好,穆宣带了两个随从,匆匆出了城,赶往庄上。 来到庄子的门口,守门的衙役说,“穆小公子爷,知府大人说,您来了后,马上去柴房那里!” “知府大人来了多久了?” “两刻时间前到的。”衙役说道。 得来这么快? 穆宣翻身下马,将马儿丢给庄子门口自家的一个仆人。 他看一眼门那儿的衙役,拉着仆人走进庄子里,离着那几个衙役远一些的地方站着,小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仆人苦着脸,“小人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李管事叫大家将菜蔬往外运,可被普安郡王的人拦下了,他们在装菜的筐子里,发现了羊肉干和羊皮。” 穆宣的脸色,马上阴沉沉一片。 原来是为这个…… 那个愚蠢的李管事,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就会被李娇娘骆诚他们给发现了? 第449章 赔钱,篝火宴 该死的! 他回临安后,怎么向家里交待? 穆宣袖子一拂,阴沉着脸,大步往庄子里走去。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也赶紧跟上。 到了柴房,穆宣发现那里,站着不少人。 一群叫花子,李娇娘医馆的那一家子,还有陈知府的人,穆家庄子上的李管事,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的拿刀看守着。 胡家村的胡老七也在。 胡老七看到穆宣走来,大声说道,“候你半天了呢,穆小公子爷?” 穆宣不理会胡会七,没应声。 他一向都不喜欢村里人,特别是这个莽汉子胡老七。 陈知府骑马而来,被冷风吹得脸色都白了,这会儿正捧着李娇娘的人递来的小火炉子烘着手,他挑了下眉,望向穆宣。 “穆小公子,本府已经查清了,事情呢,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你们庄上的人,偷了胡家村一百二十只羊,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怎么处理?是官了,还是私了?” 官了自然不必说,庄上的人必须有人去蹲牢房。 私了…… 那就赔一点钱好了 如果官了,除非杀了李管事,否则就会供出他来。 可眼下偷羊的罪,还不到砍头的资格。 穆宣狠狠剜一眼李管事,忍着心底腾起的火气,问道,“知府大人,是我穆家管理不严,愿私了!” “那就好办了,这里有胡家村的人,他们说一只羊五十贯钱,一百二十只的话,赔六千贯。”陈知府看一眼胡老七,对穆宣说道。 穆宣还没有说话,那庄上的李管事马上叫嚷道,“羊哪里有那么贵的?城里都只卖五贯一只羊!” 穆宣气得喝骂,“你给我闭嘴!” 偷羊赔钱的事情是小事,可闹到官家那里,就是大事了,这个蠢货! 管事仆人赶紧低头。 李娇娘这时冷笑道,“嫌多是?为什么要赔六千贯钱,那我算给你们听!村里丢的一百二十只羊,有一百头是母羊!羊生羊,羊再生羊,羊再产奶,你们算算,何止六千贯?一年后,这百来只羊羔,六万贯都不止了!” 管事吓了一大跳,这么个赔钱法? “听清了?六千贯多?一点都不多!”陈知府摇摇头,“穆公子,我也是为你们家好,同他们做了好一番讨价还价呢,才议了这个六千贯的赔偿额。我说,马上就是腊月了,闹得太过了,也不好看,是不是?郡王殿下也同意了,穆小公子,你们也爽快些?” 能不爽快吗? 要不然,被李娇娘这伙狡猾的人算计来算计去,就得赔六万贯了! 杀了他,也没有六万贯钱! “好,我们赔!”穆宣暗自咬牙,他先赔,等回了穆家,他再来收拾这个李管事! 穆宣恰好随身带着银票,将六千贯钱赔给了李娇娘,“拿去!” 担心李娇娘她们耍赖,他还叫李娇娘骆诚写了收条。 “我们再穷,也不会干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穆小公子爷!”李娇娘收好银票,朝穆宣做了个请的手势,“银票多谢了,庄子呢,你们也腾空了,穆小公子爷,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郡普安郡王还要收拾庄子呢,这天也不早了” 赶得毫不客气。 穆宣转身,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走到自家李管事那里,他骂着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吗?等着受罚是不是?” 管事低着头,赶紧跟上穆宣的脚步。 “小公子爷,咱们钱也赔了,那些羊肉是不是该带走?”管事小声问。 “带什么带?带走不怕人笑话?”穆宣咬牙大怒。 六千贯,买一堆羊肉?他丢不起那个人! 管事的却还在心疼,嘟囔着道,“不要的话,亏大了呢。” “你给我闭嘴!”穆宣咬牙低声骂道。 管事的飞快将头低下,不敢再多话了。 两人到了庄子的门口,将其他仆人也全都带走了,至于那几筐菜,穆宣更是没脸再叫人拿了。 搬家搬走几筐白菜,这事情传到临安去,怕是会被人笑死。 穆宣一行人走之后,越州知府嫌弃这庄上比城里冷,再加上下午过半了,再墨迹下去,天就黑了。 他也马上离开了庄子,带着衙役们回城去了。 胡老七拍手大笑道,“总算都走了,这下清静多了,哈哈哈。” 李娇娘将六千贯的银票钱给了胡老七。 胡老七非要分出一半给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摆手,“我又没有损失羊,为什么要给我钱啊?” 胡老七道,“李娘子啊,要不是你的机智,我们连一文钱的赔钱都没有。所以,这一半的好处,你必须要拿。” 那一百来只羊,顶多就值五六百贯的钱,李娇娘却帮胡家村人要了六千贯,胡老七说什么也要分些给李娇娘。 李娇妨坚决不要,“你要真给我,我拿了也是送到村里,给大家做过年的钱。” 她说什么也不肯要。 胡老七无法,只好收下,又喊着胡安,“快去请里正来这里,咱们登记下损失山羊的分多少钱。” “好嘞。”胡安高兴着跑走了。 李娇娘搓着冻僵的手,笑着道,“这庄子地方宽敞,真适合篝火宴,晚上咱们吃烤野味怎么样?骆诚哥?” 早饭在医馆里吃的,吃得丰盛,来到庄上都中午了。 大家不熟悉庄上的情况,骆诚到庄外的农家买了些熟食温酒,随便对付了一顿。 现在穆家的人全走了,他们可以畅快地做饭吃饭了。 骆诚微微一笑,“好,我去打野味。” 胡老七马上笑着道,“还打什么野味呀,村里羊多着呢,随便拿来一只不就是了?穆家偷的羊还堆在那屋里,那么多还不够吃的?” 骆福财只吃了点阿生给的烙饼,他没吃饱,听说吃烤羊,马上欢喜说道,“对对对,说的没错,那些羊放着不吃掉,会坏掉的。” 春丫冷笑道,“这大冬天的,天气这么冷,哪里会坏掉?” “你这死丫头,巴不得我饿死是不是?”骆福财挥着拳头又要揍人。 赵琮走过去,挡在春丫的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冷眼瞧着骆福财。 骆福财脖子一缩,再不敢多说话了。 骆诚看了下天,“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差不多就要天黑了,趁着这会儿天亮,大家马上行动起来,将庄子整理好,晚上就在庄上休息。” 胡老七搓着手,笑着道,“我先去请里正来,说下分钱的事。” 李娇娘点头,“老七先去忙。庄上的事情有骆诚哥在,他会安排好,明天可就归你管了,到时可有得你忙了。” 胡老七笑着道,“忙着好,太闲了会长肚子肉。”他大笑着,挥挥手走了。 接下来,李娇娘就安排其他人的事情。 她和骆诚商议着,今天的时间不多了,放在陆家庄上的马匹,今天运不来了,明天再说。今天的主要事情是清理庄上的房间,安排大家分工。 赵琮站在他们身侧,听着他们商议,忽然说道,“爹,娘,需不需我画出庄子的房子图来?” 骆诚看着他,“房子图?”他当是小孩子画着玩呢,摆摆手说道,“不需要呢。”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琮儿,你画画看,是什么房子图?” “这样啊……”赵琮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这是大门,这是路,一直走,这里有竹子林,这里还有条路,……这里是叉道,这里有个小院子……” 一副像模像样的图,很快就画了出来。 骆诚惊讶了。 李娇娘笑着道,“好好好,画得真好。”她对胡安说道,“胡安,我记得庄子门口的倒座房里有纸笔,你快去找来给琮儿画图。” “好呢。”胡安应了一声,飞快跑走了。 小少年腿快,很快就跑回来了,拿着纸笔墨砚,“来了来了,东西拿来了。” 赵琮接了过来,铺在一块石头上。 胡安研磨,赵琮想都没想,提笔就画。 也就小片刻间,他就画好了庄子的平面布局图。 哪里是大门,哪里是柴房,哪里是厨房,哪里是住的院子,画得清楚明了。 “好记性!”李娇娘佩服着赞道。 第450章 安排 难怪刚才那穆家管事说,没有庄子的布局图时,赵琮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他竟记下了。 赵琮得到表扬,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有了图纸,庄子的布局就一目了然了。 这庄子颇大,占地近二十亩。 庄中有竹林,桃林,成片的板栗树,桔树。 还有一块三亩地大的藕塘。 骆诚拿着图纸,看着众人说道,“阿生,你们人多,住竹林前面的这处房子,这里有六间大砖房,够你们住了。” 阿生他们刚去过那片竹林,那里的六间大砖房,每间房屋都十分的宽敞,每间房都有大宽床。 阿生笑着道,“住得下住得下,一间屋子都住得下,别说六间了。”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那几间屋子好,我们都喜欢。” 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哪里还挑地方呢? 这里可比城中的破旧城隍庙好多了。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喜欢就好。” 骆诚又说道,“将你们安排在那里住下,也是有原因的,那里有片竹林,还有片藕塘,都需要打理,你们人多,就交与你们。” 阿生笑着道,“骆东家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骆诚又指着竹林后的厨房,对骆福财说道,“六叔住这里,厨房那儿有三间房,两间做厨房,另一间,给你们住着。另外,喜梅婶管庄上的做饭。” 喜梅听说要她做饭,马上变了脸色,拿眼死死瞪向骆福财。 希望骆福财替她说几句话。 骆福财也不高兴住那里,马上抱怨道,“什么?骆诚,你叫我们住厨房?那里的房子那么小,我不住!” 骆诚冷冷问道,“没得选!” “我是你亲叔!”骆福财拔高音量嚷道。 “我爹没兄弟!”骆诚冷哼。 骆福财,“……” 李娇娘不急不恼,笑眯眯说道,“六叔,其实呢,我们也想让你走啊,让你住外面去,外面的房子好啊,又大又宽敞。” “……” “比如,知府衙门斜对面的一家客栈,那还是官家住过的呢,里头的床,据说还是雕花梨花木的。” “……” “不过,我怕知府大人看到你,将你抓起来。” 骆福财吓得脸色大变,“我又没有犯事,知府大人为什么要抓我?” 李娇娘耸耸肩头,“我哪儿知道?是知府大人刚才对我和骆诚哥说的。他还说,若是普安郡王有一点闪失,你的小命就没了。” 骆福财彻底吓着了。 他这是倒的什么霉? 普安郡王吓唬他,说他不听话,送他去边地。知府大人这回更狠,直接要砍他的头? “去就去!”骆福财心中不痛快,坐在一块石头上,扭头不说话了。 只要不冻死,不就是个房子么?他住下便是了。 喜梅看看李娇娘和骆诚,也不敢多话了。 李娇娘抿唇一笑,“骆诚哥,接着说。” 骆诚又指着图纸,说道,“前门这里需要看守庄子门的人,这里有两间屋子,可以住人,阿生,你安排两个人住过来轮流值夜。” 阿生笑着道,“好呢。”他指了两个老实可靠的人,“你们住前门那里。” 两人高兴地答应着。 骆诚又说道,“打理庄子的水塘和竹林,以及果林不需太多人,阿生你安排五个人就好了,其他人看管马匹,明天会有一百匹马送来庄上。” 阿生又点了五个人的名,“你们五人管庄上的事,其他人管马匹。” 庄子大,事情多,骆诚让阿生做胡老七的助手。 阿生很高兴,“是,骆东家,我一定做好。” 骆福财不服气,嘟囔着道,“凭什么不让我做助手?那小子懂什么?” 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李娇娘听到了。 她拢着袖子,笑微微道,“六叔,当庄子的助手,一是会种田,二呢,会打猎,三,会像骆诚哥这样安排事。总而言之,什么都会。不然的话,别人来请教,你不会的话,服不了人啊。六叔,你会什么?” 喜梅翻白眼,心说骆福财只会玩骰子,其他的全不会。 骆福财哼哼着,不说话。 李娇娘说道,“六叔不说话,那就表示没有意见喽?” 骆福财冷哼,他有意见,可他说了没用! 这边事情刚安排好,胡老七带着村里的里正走来了。 同来的还有几个丢羊的村民。 在来的路上,胡老七已将事情的经过,对大家说了。 里正和几个村民,见到李娇娘骆诚他们,马上拱手行礼,“多谢几位帮忙啊,若不然,我们这个年都不知怎么过下去了。” 李娇娘并不往自己和骆诚身上揽功能,说道,“大家不必谢我们夫妇,今天的功劳,是普安郡王殿下的,他是庄子的新主人,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里正和几个村民,又一起给赵琮行大礼,“小民,参见普安郡王殿下。” 赵琮按着骆诚交待的样子,虚虚抬手,“请起。” 李娇娘替他说道,“你们也不必道谢,郡王殿下作为庄子的新主人,将来和大家是邻居,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当的。” 可越是不揽功劳,越是让里正他们心存感激。 他们原以为,皇家之人全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之人,没想到,也有这等宅心仁厚之人。 听说,官家有两位养子,真希望这一位将来当上太子啊。 里正说道,“这庄子如今归了郡王殿下,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后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尽管说,村里人一定帮忙。” 赵琮点头,“里正客气。” 里正瞧一眼赵琮,又偷偷瞧一眼,心说这位郡王殿下,怎么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老成? 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李娇娘将他的表情瞧在眼里,心里直叹息,赵琮是装的啊,也不知要装到什么时候。 在骆诚李娇娘的主持下,在赵琮的见证下,里正胡老七,将六千贯钱作了安排。 大半的钱补给了丢羊的村民,按一只羊三十贯钱补偿。 余下的一千来贯钱,按着全村人口来均分。 至于那些被穆家宰杀的羊,里正和村民们都说不要,要送与庄上。 “郡王殿下李娘子骆官人帮着我们村里拿到了赔偿钱,我们送些谢礼本来就是应该的,你们不收,那就一起分钱好了。”胡老七大声嚷道。 李娇娘笑着道,“好好好,既然成了邻居,那就有钱大家赚,有吃的大家一起吃,里正,今晚上请村里人来庄上一起烤全羊?” 里正答应着笑道,“我做主,同意了。” 。 穆家庄,从建庄以来,今天是最热闹的一天。 得到消息的胡家村人,陆陆续续来到庄上领分到的钱。 当然了,感激着新庄主赵琮和李娇娘骆诚的同时,他们也骂着穆家人。 。 山村人热情。 他们晚上来参加烤羊宴时,每家都送来了礼物。 李娇娘没收他们的礼物,倒是借用了一些被褥用品。 穆家人离庄时,连锄头都带走了,枕头床单一样没落下,只留一个空庄子。 大冬天的晚上,没有御寒的被褥可会冻死人的。 村里人要送,李娇娘也没收,只说借一晚。 她明天会到城里集中采买。 这是个小山村,离着城里远,又是在大山的山沟里,交通不发达,村里没什么收入来源,她不忍心收他们的礼物。 全村的主要收入,便是羊,据说,这村里的大部分人,是二十来年前,躲北边战乱来此定居的。 也因此,将北方的生活习惯,带到了这里。 比如爱养牛羊,会做粉丝,面丝。 爱吃面食。 。 晚上虽然冷,但没什么风。 火堆在厨房前的空地上摆开。 三个大火堆,红红亮亮地,将院子照得跟白天似的。 每个火堆上,都架着三只肥羊。 调料是从村里拿来的,均匀抹在嫩羊上,羊肉遇到火,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第451章 主意 夜空中,散着醉人的肉香。 赵琮坐在李娇娘和骆诚身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一起吃一起玩,他很是高兴。 骆福财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捏着一块烤熟的羊腿,眯着眼小口的啃着。 喜梅问着他,“怎么,我烤的不好吃?不好吃给我吃,我的那块还没有熟。” 骆福财等不及一只羊熟,砍了两只羊腿,单独的烤着。 先熟的那只,被他拿着吃起来。 喜梅怒火三丈,她现在不靠这男人吃饭,他却依旧扮着大爷架子。 李娇娘说,她做饭做得好,一月有一千文的月钱。 包月包住,拿一千文钱,简直太爽了。 她嫁骆福财小半年了,天天做饭洗衣,一百文钱也没有给她。 “你过来,我跟你说。”骆福财朝喜梅招招手。 喜梅没好气道,“我没聋,说。” “你个死女人,叫你过来就过来!”骆福财将喜梅拉到身旁,冲她耳朵小声说起来。 喜梅眨眨眼,吃惊说道,“啊?你……你你你,又又打你女儿的主意?” 骆福财压低着声音,“死女人,你小声点,当心叫春丫听见。” 喜梅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不去,我怕你那侄子侄媳打,要去你自己去。” 这骆福财疯了么? 女儿早已许了人家,都订亲了,他居然又想将女儿许给另一人? 他就不怕遭雷劈么? 她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将来雷劈下来,连累了她。 骆福财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个蠢货,春丫嫁了好人家,骆诚李娇娘只会怕你,哪敢打你?” 喜梅冷笑,“你女儿许给了向二宝,你还想着再许一次?你就不怕你女儿恨死你?怪你将他当摇钱树?” “她年纪小,懂什么好与坏?我都是为她好,她跟了有钱有地位的人,将来吃穿不愁!那向二宝再好,不过是穷小子一个,买得起越州城的房子吗?买得起临安城的房子吗?给你一个诰命夫人当吗?” 喜梅又眨眨眼,“你说,我将来能当诰命夫人?” “那是当然啊,我女婿也是你女婿啊,春丫被封夫人,我得了荣光,你也得荣光啊!”骆福财循循善诱。 几番说下来,犹豫的喜梅有些动心了。 “好,我去找春丫说说。”喜梅将火堆上的羊腿翻了个面,叮嘱着骆福财,“盯着羊腿,别给我吃完了,我还饿着呢。” “知道知道,你快去便是。”骆福财朝喜梅挥挥手。 春丫和向二宝单独坐在一起,两人一边烤着羊腿,一边小声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喜梅走到春丫身旁,捏了捏手指,股足了勇气强笑着说道,“春丫,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跟你说说。” 春丫嘴里咬着肉,含糊说道,“什么事啊,不能在这儿说的?” 喜梅看一眼向二宝,微微一笑,“是姑娘家的事情。” 春丫也看一眼向二宝,“哦。”她将手里的羊骨头递给向二宝,“帮我拿着,我马上回来。” “别跑远了,天黑看不见,当心跌跤。”向二宝提醒她。 “晓得了。”春丫朝身后挥挥手。 喜梅拉着春丫,往竹林这里走来。 这里离着篝火堆那里较远,那边的大声说话声,这里都听不见。 春丫抹着嘴上的油,说道,“喜梅婶,什么事啊,快说。” “是你爹叫我跟你说的,他说,二宝那小子穷鬼一个,叫你退婚得了。”喜梅拢着袖子,缩了下脖子说道。 春丫睁大双眼,“我们订亲的事,整个金山村都知道了,他现在叫我退婚?他想什么呢?我不退。” 她说完,转身就走。 喜梅拉着她,“退了之后嫁个更好的啊。比如,普安郡王?将来郡王殿下要是当了太子,你就是太子妃了,多风光啊,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春丫吸了口凉气,不可思议看着喜梅,“他疯了啊,琮儿是骆诚哥和娇娘姐的养子,我是他小姑,我我……我嫁好?这什么辈分?” 喜梅说道,“不过是认养的,不做数的,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亲的,将来到了临安,谁知道这事?” 春丫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你跟他说,叫他别做春秋大梦了,老实本份地做事攒钱过日子。喜梅婶,我喊你一声婶子,你就做个婶子的样子,别做些叫人不喜欢的事情。” 说完,再不理会喜梅,大步往向二宝那里跑去。 “倔丫头!”喜梅哼了一声,也往篝火那里走去。 骆福财看到她们离开,焦急着羊腿都不吃了,坐立不安地不时看那边。 见春丫气鼓鼓跑回来,他料想着事情一定没谈好,心中顿时恼火起来。 没一会儿,喜梅也回来了,拉长着脸,撇着唇。 骆福财小声问道,“怎么样,春丫答应没有?” “答应个屁,我还被骂了!”喜梅气恼着身子一歪坐下来,“要说你自己去说,别找我了,她骂我多管闲事呢。说我不是她亲娘,管不着她的事!” “死丫头,反了她了。”骆福财咬牙骂道,“我找她去!” 骆福财拢着袖子,站起身走向了春丫向二宝。 春丫走了一圈,吹了冷风,手冷了,向二宝正给她搓手,冷不防被人拽了起来,“你给我过来!” 春丫被提得咧呛了下,差点跌倒地上。 向二宝飞快扶着她,怒目瞪向骆福财。 “穷小子,你瞪什么瞪的?”骆福财推开向二宝,拽着春丫就走。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春丫大声嚷起来。 虽然这里的人多,大几十人呢,但春丫叫嚷的声音很大,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 李娇娘和骆诚,一起朝这里走来。 “六叔,这是做什么?”骆诚抓开骆福财的手,将春丫护在身后。 李娇娘小声问春丫,“怎么回事?” 春丫红着眼,咬着牙说道,“我不认识他,娇娘姐,你叫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死丫头,我是你亲爹,你居然赶我走?这大晚上的,大冷天的,你把我赶走?想冻死我是不是?”骆福财气得大骂,“我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对我的?” 这里来的人,除了骆诚李娇娘向二宝,没人知道春丫吃过的苦,没人知道骆福财的为人。 连喜梅也知道的不多,要不然,就不会被骆福财骗到手了。 骆福财大声地嚷着,引得其他人都往这里看来。 胡家村的人,就劝着春丫,“你这孩子,再怎么跟亲爹怄气,也不能赶亲爹走啊,这大冷天的,他上哪儿睡觉去?搞不好,会冻死人呢。” 春丫急了,“你们……你们不知道,我不是,我不是,你们不能光听他说,你们听我说……” 她焦急地辩解着,可一人哪里说得过众人? 再说了,也没人相信啊。 春丫急得哭了起来。 “六叔,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不行吗?本来高兴着你非得将人整哭,我看春丫坐在这里好好的,也没有说六叔?六叔巴巴得跑来找她说话,把她惹急了,又说她不好,六叔不是没事找事么?”李娇娘冷冷说道。 赵琮也走过来,“不许吵!” 骆财福这才不敢吵了,甩着袖子,怏怏走回去坐好。 李娇娘哄着春丫,“好了好了,你坐着,有我和你骆诚哥在,他不敢再闹你。” 骆诚皱着眉头,“春丫,刚才你们吵什么?” 春丫看看周围,发现胡家的人都看着她,她又羞又气,都不知怎么说了。 李娇娘往她脸上看去,拉着她的胳膊道,“咱们那边说话。”一直走了百来步远,李娇娘才又小声说,“可以说了,说,他说什么了?你气成那样?” 第452章 送骆福财去边关 春丫气鼓鼓着脸,红着眼角说道,“他要将我……将我……” 她将头扭过。 真丢脸啊,她说不出口。 李娇娘按着春丫的肩头,看着她的脸说道,“春丫,有我在,你尽管说便是,我替你做主,说,是不是你爹打你了?还是又找你要钱了?” 骆福财那个混蛋,就不能干点好事么? 春丫叹口气,摇摇头,“都不是。” 李娇娘气恼着又问,“究竟是什么呀,快说呀?你这包子性格,叫我怎么帮你?你不说我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春丫咬着唇,几乎要哭了,“我爹他……她叫我和二宝退婚,改嫁……” 李娇娘眯了下眼,“改嫁谁?” “小琮儿。”春丫气得踢了下脚下的土,真是说不出口呀。 “这个混蛋!”李娇娘怒道,“小琮儿喊你小姑呢。” “他嫌贫爱富了!”春丫咬牙恨道,“嫌弃二宝不会赚大钱。” “他又会赚大钱了?”李娇娘冷笑,“春丫你别怕,有我在,有你骆诚哥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安抚好春丫,李娇娘将她带回向二宝身旁坐好,又朝骆诚点了点头,“骆诚哥。” 骆诚将烤好的一只羊腿,递给赵琮,“这只烤好了,你先吃。” 羊腿上划了些口子,洒进了盐巴,在火上烤过,焦黄的表皮卷起,正滋滋滴着油,散着阵阵清香。 李娇娘想着,要是有孜然粉洒点上面,那味道更好了,可惜没有。 赵琮马上递给李娇娘,“娘,你先吃。” 李娇娘一怔,心说这孩子没有白疼,有吃的马上想到娘。 她笑着摆摆手,“你先吃,我和你爹商议点事情。” “哦,那我先放着。”赵琮将羊腿放在一个木架上搁好,又去烤另一片羊排。 这孩子! 李娇娘好笑。 “琮儿,你先吃,冷了不好吃。”骆诚劝他。 赵琮摇摇头,“不,留给娘,娘还没有吃呢。” 骆诚莞尔一笑,随他去了。 两人离开人群,骆诚马相问着李娇娘,“什么事,娇娘?你和春丫刚才说了什么?” “六叔这人又欠揍呢!”李娇娘想到春丫的事,好心情又没有了,恨恨着咬牙,“他要春丫和二宝退婚,想将春丫嫁琮儿!” 骆诚惊讶得挑眉,“什么?他脑袋被驴踢了?” “而且不止踢一下,估计踢了好几下,踢傻了呢!”李娇娘怒道,“琮儿年纪小不说,他那身份,能随便娶个民间女子的?我们同意了,赵氏族里能同意的?还不得死劲地刁难?” “……” “这不上赶着给自己找难题吗?再说了,哪有一女许二夫的事?春丫和二宝多好的一对,他居然想拆散?” “……” “哼,嫌贫爱富,说得好像他赚了很多钱似的!” “我去找六叔!”骆诚捏着拳头,想去揍一顿骆福财,“他不能留在这里了,他必须得走!一来就坏事!” 李娇娘跟上他的脚步,“骆诚哥,你打算将他安排到哪儿去?” “当然是安排得越远越好,不能再让他出现在春丫的面前!这一回,他必须得去边地了!”骆诚冷声说道。 李娇娘笑了起来,“叫知府大人送去?” 骆诚点了点头,“今晚先将他关起来再说。”他走回到人群中,喊着阿生,“阿生,带两个人过来。” 阿生放下手里啃着的羊骨头,抹着嘴边的油,喊了两个人,笑着跑来,“骆东家,有事吗?” “嗯,你们跟我来。”骆诚朝他们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到骆福财的面前,“将他捆起来,关柴房去。” 阿生咧嘴一笑,“好呢。” 三个人冲过来,将骆福财一把摁住了。 喜梅吓了一大跳,赶紧跳开来,紧张地看着大家。 骆福财叫嚷起来,“为什么关我?骆诚,我是你亲叔!” “六叔,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来越州城躲赌债的?说来做生意,丢了盘缠,是假的?实则是被人催债催得紧,才跑来越州城的,对?”骆诚盯着骆福财的脸,冷冷问道。 骆福财眨眨眼,“没有的事,不是的。” 骆诚看他一眼,问着喜梅,“喜梅婶,你说,他是来躲赌债的,还是来做生意的?” 喜梅眼珠子转了转,“我说实话,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给庄子上做饭,你多给些钱给我?一千文一月有些少,一千五一月成不成?” 骆诚说道,“你先烧饭一段时间再说,大家都没有意见,我可以出到一千五一月。” 喜梅高兴了,“好,我说我说,不过,你要说话算话啊。” 骆诚说道,“我医馆的名字叫诚信医馆,我做人信奉的便是诚信二字。” 李娇娘也说道,“喜梅婶放心,我们从未做过失信的事。” 喜梅点头说道,“好,那我信你们,我说实话。”她一指骆福财,冷笑道,“他哪里是来做生意的,他是来躲赌债的,他欠了人五百贯钱呢,那人说,年底前不还钱的话,就将我们卖到南洋去做苦力。” 嫁了骆福财几月,她也看出来了,跟着骆福财没好日子过。 老是躲债,躲债,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回可好,债主说连她都要抓去卖掉! 要是这里供她吃喝,还给地儿住,她就留下来,不跟骆福财东奔西躲了。 这骆诚的养子是个郡王,跟在郡王手下当差,总比逃亡的日子强。 骆福财跳脚,“胡说,没有的事,你……你撒谎!你这臭女人,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53章 喜梅往李娇娘的身后躲,骆福财想打人,没打着,被阿生拉回去了。 “她没有撒谎,不然,我怎么会忽然问你?”骆诚冷声说道,“刚才有人说,一个外口音的人,在城里打听六叔的下落呢,说六叔欠了不少赌债,还说,要到知府衙门里告你。” 骆福财吓白了脸,“什……什么?王麻子找来了?” “对,拿着画像四处打听你呢,你说,你藏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已经是个逃亡之人了,不老实呆着,你还闹什么闹的?打春丫,打喜梅婶?六叔是想早已被王麻子抓着?”骆诚冷笑。 骆福财摇摇头,“不想,骆诚,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骆诚又说道,“我这不正救你吗?才叫阿生将你关起来。那王麻子请的人,已经找到胡家村了,万一胡家村的人明天白天认出了,可怎么办?所以我先将你关起来,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在庄上了。” 骆福财松了口气,原来骆诚是在帮他。 “那……那明天以后?”骆福财又问。 “昨天我会派人去联系知府大人,请他给你安排个去处,王麻子这辈子都找不到你。”骆诚又道。 一旁站着的李娇娘,抿唇而笑。 她家男人,这是从哪里学得的一手好腹黑? 将骆福财卖了,骆福财还在感谢他呢! 骆福财听说请知府大人,吸了口凉气,“骆诚,知府大人会帮我?那王麻子不是已经告到知府大人那里了吗?” 骆诚道,“六叔,今天那知府大人前来庄上的时候,他对我们态度如何?” 骆福财回想着,“很恭敬啊?” “没错,因为我是普安郡王的养子,所以他恭敬着我。他看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但是你离了他或者我,王麻子就会找到你,明白吗?六叔?我们可不能,辈子都带着你,这不现实。” 骆福财想了想,是这个理。 他松了口气,“骆诚,知府大人会如何安排我?” “看他的安排,吃住方面,总不会亏待你。”骆诚道。 骆福财搓手掌,“好好好,不错不错。” 李娇娘勾了下唇角,“阿生,你们带六叔下去,记着,明天知府的人到来前,不准让六叔出来四处行走。” “晓得了,李娘子。”阿生笑着应道。 就这样,骆福财被阿生关进了柴房。 骆福财摸摸身下的柴草堆,“再搬床被子给我,晚上冷。” 阿生抽抽嘴角,“被关了就要有被关的觉悟,安静点,吵死了!” 怕他冻死,还是给了被子。 骆福财被关,瞬即安静了。 春丫知道消息,松了口气。 篝火宴席一直闹到晚上二更天才散。 大家各回各的住处,用着村民送来的临时被褥物品,将就着睡下。 向二宝和春丫没有正式成婚,分开住着。 向二宝住庄子门倒座房后的一个小院中,那里有三间房,有一片枣树林。 赵琮自然是跟着李娇娘骆诚住着。 春丫作为骆诚的堂妹,李娇娘将她带在身边住着。 他们四人住正北首方向的一处院落里,这里有五间房。 春丫住最西边间,赵琮住东边间,李娇娘和骆诚住正房。两边的耳房是空着的,将来用来放物品。 天冷,被褥又不多,春丫和赵琮陪李娇娘骆诚说了会儿话,各自回屋睡下。 李娇娘怕冷,衣裳都不敢脱,裹着披风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骆诚看到她,将自己裹得跟棕子似人,不禁莞尔一笑。 “笑什么笑的,你不怕冷?”李娇娘没好气道。 骆诚总是调侃怕冷的李娇娘,李娇娘无语了。 她前世明明是个北方人,零下二十来度的天气,都没有瑟瑟发抖过,怎么穿越成南方人,就成天抖着了? 这几天偶尔下下小雪,吹吹级的北风,气温只在零度上下飘着,根本不及北方冷嘛。 “当然冷。”骆诚学着她的样子,抖了抖。 李娇娘:“……”死男人,好想打他一顿! 要不是离开被窝更冷,她想冲上前拧他的肉了。 算了,就在心里拧一把。 骆诚看着她微微一笑,走到外面院来,找来些木柴和两个旧的洗脚大瓦盆,在屋里生起了火盆。 两个大火盆烧起来,屋里马上暖和多了。 骆诚又想起李娇娘说的,屋里生了火盆,就得透气,不然的话,人会烟气中毒。 不少人就此睡过去了。 这是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骆诚便将南边的窗子,开了半尺的缝隙,用作透气。 李娇娘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抿唇微笑。 安排好自己屋里的,骆诚又去查看了赵琮屋子的窗子,和春丫屋子的窗子。 他们的窗子关得紧紧的。 原来两人屋里没有生火盆,倒不必操心这些事。 忙好一切,骆诚才回了屋,挤到床上来,搂着李娇娘睡。 “今晚让你占点便宜。”李娇娘享受着大暖袋,往骆诚身边挪了又挪。 骆诚一笑,“究竟谁占谁的便宜?我快被你挤到床下去了” 李娇娘轻咳,“你啊,咳咳。”她不可承认,是自己占他便宜。 多丢面子。 …… 次日一早,骆诚便安排人回城向知府说明骆福财的事情。 越州知府听说这件事,当下就点头,表示愿意出手相助。 如今边地正缺兵士,送人前往边地,那边是举双手欢迎。 “请骆东家放心,我这里马上安排好。”越州知府,对前来送信的胡安说道。 他马上安排了两个衙役,跟着胡安回到庄上,将骆福财带走,送往兵营去了。 地方上的兵营,又安排人将骆福财,送往了北地。 李娇娘那里,也没有闲着。 她亲自带着胡老七,去了陆家的庄上,带出了那一百匹马。 第454章 开荒山,增收入 “春丫。”李娇娘说道,“我不生气,是因为,一,我一直借用陆家的庄子,陆家却没有收场地费。” “……” “二,他们可没有说不还,一直说是借,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跟陆家闹翻,越州城人会说我忘恩负义。” “……” “会说,我这等自私自利的小人,是教不好普安郡王的,那可对他的名声不好。” “……” “另外呢,我会说,这些马匹已送与了普安郡王。普安郡王宅心仁厚,体量陆家买不起多的马匹,先借用给陆家。” “……” “陆家明知是普安郡王的马匹,敢一直占着不还的话,他们也不敢的?” 春丫惊讶地看着李娇娘,“事情居然这么复杂?” 李娇娘一笑,“事情本来简单着,却被唐氏弄得复杂了,她直接说借,我又不是不借,偷偷拿走了却不说,还非得我问出来。这做法,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唐氏拿走马匹不还,故意将她一军,她也不是个软柿市,任由唐氏捏。 春丫这时“呀”了一声,“我记得,陆家的三少夫人和离了,据说是跟陆夫人唐氏不和,是不是因为她脾气不好?” “差不多是,总之是个难相处的人。”李娇娘皱眉。 春丫一提醒,李娇娘想起一件事。 她掐指算着日子,离过年不远了,她要准备唐婉和赵士程的大婚贺礼了,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 马队赶回到庄子上,若大冷清的庄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 在庄上安排事情的骆诚也来了。 他将一个刚刚加了炭火的暖手炉,塞到李娇娘的手里,问道,“一百匹马,全带回来了?” 李娇娘马车里的暖手炉,炭火已经熄灭了,她冻得手指都僵了。 这新到手的热乎乎的暖手炉捧着,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李娇娘摇摇头,“没有,还有十二匹马,被表伯母拿去送人情去了。” 骆诚皱眉。 春丫快言快语,说道,“说是过年后归还,天晓得还不还?” 骆诚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李娇娘笑着道,“会还来的,必竟这马匹又不是我的,是普安郡王的马队,她总不会一直借着不还?我们不说,这城里的其他人,可会时不时的提醒她。” 骆诚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秒懂了她的想法。 他微微笑了笑,“鬼机灵。” 阿生走来问道,“李娘子,骆东家,这些马匹安排在哪儿?” 庄子门口左侧角,是一片板栗林,高大的树冠罩着,里面的寒风比外头小一些。 李娇娘说道,“就栓在板栗林里,那里暖和些。” 阿生点头,“好呢,我去安排。” 骆诚又说道,“晚上天寒,在外围的树杆上,围些旧草席挡风。” 阿生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人忙活去了。 …… 中午饭,大家是在庄上吃的。 刚搬来庄上,诸多物件都没有备齐全,大家像昨晚和早上那样,凑合了一顿。 吃的是清粥加烤羊肉。 到下午过半时,去城里购买生活用品的胡老七,赶着牛车回来了。 租来的五辆牛车上,堆满了生活用品。 新的被褥,毡毯,锅碗瓢盆,米面盐油。 人多,所以购买的物品也多。 胡老七办完了一件差事,高兴着向骆诚和李娇娘汇报邀功。 他将清单给他们看,“这是买的物品,这是花的钱,这是剩余的钱。”胡老七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认得的字不多,又怕记不住,便央求卖油娘子给写了下来。我说,她写的,骆东家,李娘子,写得可算清楚?” 李娇娘点头笑着道,“很清楚。” 骆诚道,“辛苦你了。” 胡老七憨憨笑着,“嗨,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的差事,哪能叫辛苦?”又说道,“骆东家,李娘子,咱们庄上这么多的马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啊?不利用起来,怪可惜的。” 李娇娘早想到了马匹的安排,也和骆诚商议过,骆诚表示支持。 骆诚对她做的事情,一向都支持。 李娇娘说道,“胡老七,你会马上战术吗?” 胡老七一怔,“马上战术?骑马打架吗?” 李娇娘点头,“对呀。万一有人来抢庄子,我们骑马同他们对着干,谁打得过?” 胡老七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说道,“我只会骑马,不会骑马打架。不过,李娘子,有我胡老七在,没人敢抢庄子的,你放心好了。” 李娇娘不过是试探着问,胡老七的骑术如何,他不会,她会。 目前庄子刚刚建立,人心还不稳定,还不宜建立铁骑队,等庄子的人物固定下来,她手头上的钱更多些时,再来建立铁骑队。 用来给赵琮做秘密暗卫队。 她笑着道,“我随口一说呢,这些马匹,我想利用起来,建立一个马帮。” “马帮?”胡老七眨着眼,“做什么用?” 李娇娘说道,“我仔细看过了,从村里到城里,或是城里人出行,并不是家家都有马车,不少人出行,都是租马车。” “……” “但城中出租的马车,破旧不说,赶车的技术也是参差不齐的。不如我们建立一支专业的租车队。做成统一的马车,车身上刷上统一的颜色,赶车人穿统一的服装。” 她要建立一只古代出租车公司。 表面是出租的马车,实则是赵琮的暗卫队。 用出租赚来的钱,来养暗卫,一方面节省开支,另一方面,不易被人察觉。 第455章 赵士程来陆家 皇子不得建立人数较多的护卫队,但在争储君之位时,又不能没有护卫队,所以,她设一支秘密暗卫队。 胡老七一拍大,腿,“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村里人出行,不少人都是靠租车,租一次几十文钱,进城的话,就得一百文钱了,买一匹马就贵了,最少得三十贯钱,做车架子又得一笔钱。整个村,没人买得起马,买得起牛儿的,也只有五六户人家。” 李娇娘说道,“如今,马儿不缺,缺的是人手,老七,你打听下,看看有谁愿意来干这个活儿,最好是身强体壮的,赶马车,护庄子,要都在行。” 胡老七道,“呀,挑这样的人就难了,还要护庄子呢,那得身手好。” 李娇娘说道,“除了胡家村,其他村也去问问看,我要五十人。” 胡老七应道,“好呢,我抽空就去几个村转转去。” 胡老七离开后,李娇娘又和骆诚,商议起了安排马队的具体事宜。 骆诚说道,“朝中规定,民间不得私藏数量较大的兵器,娇娘,马队较多,本身就是一个引人注意的目标,再加上武器的话,怕是会引来麻烦。再说了,也买不到大量的铁具铜具,所以武器不能用铁和铜,必须得换成其他的。” 李娇娘冷哼,“民间不得私藏大量兵器,战场上也没见得多了数量,难怪会败啊。” 骆诚又皱了起眉头,神色变得幽暗起来。 李娇娘忽然笑了一声,“上有政策,我有对策,不能有刀敛武器,我就木棍总行,木棍打狼,打野兽,我这里靠大山,棍子都不能私藏,就说不过去了。” 骆诚道,“可以做成狼牙棒。” 李娇娘眉梢一扬,“这个主意好。” …… 日用品虽然不如医馆用的精致,但勉强还凑合。 李娇娘和骆诚,在庄上暂时住了下来。 在他们的监督安排下,胡老七和阿生,将庄上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娇娘担心喜梅使性子逃跑,又委托胡老七,从村里找了两个家里贫困的孤寡妇人,一起在厨房做饭。 给工钱,还提供的吃住,她们都很高兴。 如此,厨房有三个人帮工,庄上二十来人的吃饭问题,半点没耽误。 喜梅有人监督着,也不敢偷懒了。 庄子里的果树,该摘果的摘果,该修枝的修枝,藕塘,该采挖的采挖,庄里的几块菜地,该翻整的翻整。 大家伙干得热火朝天。 桃树桔子树和板栗树,这时候过了季节,树上早没了果子。 枣子树却是硕果累累的,拿竹杆一敲,马上滚一地的枣子。 李娇娘带着春丫和胡安打枣子,一天功夫,就装了五箩筐,放秤上称一称,足有三百来斤重了。 还有柿子,也摘了三四百斤。 李娇娘请教了村里的妇人们,将枣子洗净,放锅里蒸熟做成蜜枣。 那些柿子,则堆放起来烘熟做柿饼。 当初庄子赏给赵琮的时候,不带庄外的几百亩农田,想收入增收,李娇娘和骆诚,将庄子四周的荒地荒山规划出来,改成农田。 占地面积估算了下,能有近一二百亩田之多。 李娇娘憧憬着未来,要不了三年,她就成越州城首富了。 …… 在庄上住了五天后,李娇娘和骆诚,带着春丫向二宝胡安回了城。 若不是城里派人前来催她,她还能再住一些日子。 带着大家开荒山,多有趣。 今天是个好天气,虽然冷,但天蓝如洗,阳光也照得刺眼。 李娇娘挑了帘子,看着车外,“不回不行啊,小七的出嫁日子,哪能不参加的?” 唐氏也是发狠了,小女儿订亲出嫁,全放在年底,这是有多恨女儿不早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刘家确实有钱,做的是皇商的生意。 唐氏嫁女儿嫁得风光。 也是怕夜长梦多,丢了这门亲事? 春丫笑着道,“娇娘姐,我能跟着去看看吗?”她还没有看过大户人家的喜宴呢,春丫表示很好奇。 李娇娘笑着道,“成,带你去,让你提前了解下成亲的过程。” 春丫的脸,马上红了,赶紧将帘子放下来,催着向二宝将牛车赶快点,超过李娇娘的马车。 李娇娘更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琮也跟着问道,“娘,我能去吗?” “你当然能去啊。”李娇娘笑着道。 上一次,陆小七订亲宴上,赵琮表现的是混沌少年的样子,因为当时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便由着他玩。 大家都说他是傻子,这一次去,她得帮他洗清早前的形象了。 …… 唐氏这一早,又头疼了。 前院守门的,送来一封拜贴,那是赵士程送来的,他要前来参加小女儿的婚宴。 赵士程前来,她不能赶走,还得受气迎接。 唐氏怎不头疼? 曾娘子不知她气什么,小心问道,“夫人,您怎么啦?” 唐氏隔上几天就病倒在床,大夫来查看,也不是什么病症,只说是心病。 这又是谁惹着她了? 第456章 赵士程来越州城的目的 陆家大管家陆吉,看到赵士程前来,头疼得很。 但他还是满脸堆笑,走上前问安,“承恩伯。”又看向和赵士程一起来的陈家小公子爷,拱手行着礼,“陈小公子爷。” “咦,怎么没有看到府上的陆三郎呀?”陈小公子爷往四周看了看,笑着道,“我还以为,他会在府门这儿迎客呢,这是躲起来偷闲去了么?” 陆吉心说,你带着赵士程前来,陆三郎哪里敢来迎客? 这不是找气受? 但他表面还是笑着道,“三少爷刚才还在呢,这会儿……也不知走哪儿忙去了,您二位请先到府里吃茶,在下马上找他去。” “我看你这府门前够忙的,就不必管我们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府上,熟着呢,你忙你的去。”陈小公子爷笑着摆摆手,带着赵士程往府里走去。 陆吉哪敢真不管他们的? 那不是待客之道。 他马上招手叫过两个仆人,“快,跟上他们服侍着。” 两个仆人快步跟上去了。 李娇娘和骆诚,带着春丫向二宝赵琮,走了过去。 “陆管家。”李娇娘笑着喊道。 陆吉回头,惊讶着道,“是表少夫人?表少爷?”又赶紧给赵琮见礼,“郡王殿下。” 府门口其他人,见陆吉行礼,也跟着见礼。 这种还礼的场合,赵琮见得多了,他已经能轻松自如地就对了,虚虚抬了下手,“都平身。” “谢郡王殿下。” 人们三三两两起身,然后,用眼神交流着。 不是说普安郡王是个傻子吗?怎么不像啊?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陆吉亲自将李娇娘他们一行人往府里引,“郡王殿下,表少爷表少夫人,老太太念叨你们多时了。” 李娇娘笑着道,“也好,先到老太太那里坐坐。” 他们到了陆老太太的上房。 坐在院中晒太阳的一群女眷们,惊讶之余,带着艳羡地起身给赵琮见礼。 赵琮还礼,动作完美,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 陆老太太很惊讶,想不到李娇娘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这里都是女眷,骆诚带着赵琮和向二宝,给陆老太太见礼后,又跟着陆吉离开了,去了别处休息。 李娇娘带着春丫,陪着陆老太太说话。 春丫来城中多日,身上已经找不到乡下姑娘的那种拘谨和胆怯了,而是像陆家的其他姑娘那样,落落大方地坐着,很让陆老太太刮目相看。 陆老太太难得见到李娇娘,她想问问赵琮的事情,便寻了个借口,喊着李娇娘扶着她进屋里更衣。 春丫留在院中,和陆家的几个姑娘们,一起陪赴宴的夫人们。 进了卧房,陆老太太马上问李娇娘,“普安郡王,完全恢复了?” 李娇娘微微皱眉,摇着头说道,“没有,只恢复了六成。” 陆老太太神情凝重,“那可怎么办?这都腊月了,到年底越来越近了。” 李娇娘却并不惊慌,“不是还没有到年底么?只要多一天的时间,就多一天的希望。” “话是这么说,可是……”陆老太太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到了这一步,硬着头皮走。”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这两个皇子,其实呢,官家是偏爱普安郡王的。” 李娇娘抬眸,“哦?那为何不立他为太子?” 陆老太太抿了下唇,说道,“还不是因为韦太后不同意?太后娘娘更加偏爱恩平郡王。而官家又是孝子,不想同太后娘娘做对。” 原来如此,李娇娘心中恍然。 她在记忆中,搜索着前世的历史知识。 记忆中,太后反对的那个,后来还是当上了太子,继承了皇位。 难道说,她家的赵琮,就是后来的孝宗? 但眼下,这一世多了个她,天晓得会不会因为她,事情而有所改变? 李娇娘尽管知道了真相,但还是不敢大意。 “我又听说,太后娘娘有意想让两位皇子进行比试,胜出的那个立为太子。娇娘,如今普安郡王归你教养着,可千万不能出现差池。”陆老太太又沉声说道。 李娇娘点了点头,“晓得了,多谢表姨祖母提醒。” “唉,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如果普安郡王当上太子,你们两口子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陆老太太笑了起来。 “是呢。”李娇娘陪着一笑。 可她心里却想着,衣食无忧? 怕是不容易做到。 儿子当了太子,当了皇帝,她还得操心他的国库啊。 …… 骆诚带着向二宝和赵琮,往陆家前院而来找陆游。 他们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前来找陆游的赵士程和陈小公子爷。 赵士程和陈小公子爷,看到赵琮也在,赶紧着问安行礼,“普安郡王。” 赵琮微微点头,“免礼。” 陈小公子爷看到赵琮,略有所思。 但因有陆家的仆人在,他不好多问。 第457章 比试 五千石粮食,是最大的难题! 赵士程看着赵琮,“为何不难?”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赵琮虽然失忆,如今恢复了大半,也能明白一些事情,特别是记着李娇娘的计划。 他说道,“我爹我娘就可以办到。” 骆诚嘴角抽抽,拿爹娘当挡箭的? 败家儿子。 他这一说,陈小公子爷和赵士程,一起看向骆诚。 “骆诚,你有办法?”赵士程忙问。 骆诚说道,“我目前便有一百匹马,是内子从王家赢来的,你们忘记了?” 两人恍然。 陈小公子爷笑着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李娘子和王家姑娘斗茶,赢了一百匹马。可是那五千石的粮食和十万贯的钱呢?一百天内筹集齐,只怕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钱不成问题,至于粮食……,船到桥头自然直。离比试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时间尚早。”骆诚答得轻松。 “骆兄呀,不可大意啊,万一输了……”赵士程微微一叹,“普安郡王的太子之位,可就要丢了。” 骆诚道,“不会丢的,到时候,大家试目以待。” 陈小公子爷和赵士程互相望一眼,目前也只能乐观处事了。 离开茶馆,骆诚赵士程陈小公子还有赵琮向二宝,又回到陆家。 赵士程并没有去见唐氏,也没有见陆游,只有陈小公子爷见了他们,替赵士程将礼物送了。 赵士程拜见了陆老太太后,就离开了陆家。 唐氏知道后,十分惊讶。 赵士程来一趟陆家,不见她? 不是有意来羞辱她的? “这个赵士程,成心吓我的是?”唐氏得知赵士程又离开了,愤恨说道。 曾娘子又忍不住在心中讽笑道,唐氏怎么总是一副赵士程要害她的心情? 那赵士程,大度着呢。 “走了好,省得我看见了心烦。”唐氏走下榻来,神清气爽喊着曾娘子给她更衣,“外头忙着呢,我老是歪在床上也不像话,老太太年纪大,将府里的事情推到老太太的跟前,她身体吃不消。” 曾娘子暗暗撇着唇,知道老太太年纪大,还动不动就生气? 一把年纪了,还跟一个小媳妇似的矫情。 更好衣,重新洗了脸,唐氏带着曾娘子,走出卧房来。 早有前院负责迎客的管事娘子候在外间屋里,见她走来,马上说道,“夫人,有几位夫人们在前院荣华堂等着夫人呢。” “都有哪些人?”唐氏问道。 那管事娘子说道,“有知府夫人,柳夫人,还有工部执事李二夫人,石夫人,陈夫人婆媳。王家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忠毅侯府少夫人,曹通判夫人。” 除了柳家石家陈家王家,和陆家一直有来往,其他的,全是新近才跟陆家交往的。 皆因陆游和王家姑娘结亲,也皆因普安郡王和陆府有联系,唐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今整个越州城,也只有陆家有这份能耐,能让城中所有的达官夫人们,全都聚集在一起。 “走,让人久等了,可不是待客之道。”唐氏道。 进了荣华堂,屋里的夫人和姑娘们,辈分低的,全都站起身来,其他的年长的品阶高的,也纷纷朝唐氏点头微笑。 唐氏很受用,笑着道,“我身子不好,刚才吃了点静心丸,这才略好了些,让大家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有人便说道,“陆夫人一人操持若大的家,确实辛苦。” 唐氏谦虚着笑了笑,落了座,和大家闲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头侍立的侍女走进来说道,“夫人,表少夫人来了。” 陆家的表少夫人,谁都知道是李娇娘。 如今的李娇娘,可不是半年前那个乡下的村妇了。 她除了一手医术了得,帮不少闺中女子解决了难言病症,还是当今天子养子的养母。 如果普安郡王当上太子,将来继承皇位,这位可就是贵不可言的夫人了。 大家抛开唐氏,全都朝门口望来。 李娇娘穿一身火狐狸毛的大氅,头发高挽,戴着时下流行的珍珠发冠。 华贵却又不失优雅。 不施粉黛,却也娇艳可人。 李娇娘带着春丫走上前,微微笑道,“我刚去看望了老太太,所以来迟了,还望夫人们见谅。” 说着,她给几位年长的夫人和几位辈分高的夫人们行了礼。 大家哪敢受她的礼?一起说道,“李娘子不必客气,来得不迟呢,我们也是刚来。” 春丫跟着落落大方行了礼,站在李娇娘身后,静静瞧着屋里的人。 她心中暗道,李娇娘好厉害,见到这么多的夫人,都不害怕的? 唐氏的鼻子都气歪了。 她走进屋里的时候,大家就没有这么客气着。 屋里坐着的李二夫人,马上脸上堆笑朝李娇娘走来,“娇娘啦,好多天没有见着你了,最近可好?” 李娇娘才不愿意让她拉手,干干说道,“好着呢。” 这虽然是唐家的宴席,但显然,所有人都围着李娇娘说起话来。 说着说着,也不知谁提了句承恩伯赵士程,唐氏的心情更坏了。 她觉得,她还是装病,她快要被气死了。 在座的夫人们,和李娇娘说话,大多都声音温和眼神温柔,只有王大少夫人,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心中诧异,她的病情又复发了? 医馆的那间铺子,在租下来之前一直闹鬼,租不出去。 李娇娘用极便宜的价格租到了,也查到了闹鬼的原因,是这个王大少夫人得了失心疯,每晚去那里哭儿子而已。 后来李娇娘将王大少夫人的病治好了,她会医术的事,也因此传扬开来,一炮而红。 李娇娘走到王大少夫人跟前,“大少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好。”王大少夫人讪讪笑着,她抿了抿唇,斟酌了会儿,才说道,“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啊。” 两人来到正堂外面的梅花树下。 “什么事啊,大少夫人?”李娇娘微笑道。 “衡阳夫人,你真的不认识吗?”王大少夫人,认真打量着李娇娘的脸,说道。 李娇娘摇摇头,“不认得,没听过。” 她疑惑地皱了下眉尖,这个王大少夫人,已经是第二次问她,关于“衡阳夫人”的事情了。 衡阳夫人,究竟是谁? “那是怎么回事?”王大少夫人,喃喃念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越发引起了李娇娘心中的好奇心。 李娇娘眯了下眼,“那个衡阳夫人,是什么人?” 王大少夫人见她问起,又激动起来,“她是我一位远亲,她住临安城,夫家也姓李,太夫人是赵氏的帝姬,李大人现任朝中的中书侍郎,因助官家登基有功,她被封衡阳夫人。 不过,两人成婚十来年了,一直膝下无儿。早年的时候,有个女儿,据说失踪了,又有说早夭了。李娘子和那衡阳夫人,长得极像,我竟有些错觉,李娘子是衡阳夫人丢失的女儿。” 李娇娘笑了笑,“我不可能是那个李大人的女儿,我是处州人。大少夫人,这话千万别瞎说,免得让人误会。” 王大少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我只对你说过,没有对外人讲。” 李娇娘道,“这件事,就此打住,我们进厅里吃茶。” 王大少夫人又恢复了神色,“好。” …… 陆小七出嫁,陆家办得热热闹闹的。 除了有人偶尔提起唐婉和赵士程,故意恶心一把唐氏,夸一句唐婉的二婚丈夫是个良人,惹得唐氏不高兴外,陆家的喜宴,没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春丫算是大开了眼界,回来后,一直和向二宝说着婚宴的热闹。 赵琮则和胡安,说着陆家的马车如何如何多,街上的行人如何有趣。 他们各有话题,聊得起劲。 李娇娘和骆诚,却轻松不起来,因为明年春,两位皇子的正式比试,就要开始了。 第458章 不是难事 李娇娘面露忧色,“钱不是大问题,铁骑队也不是问题。最大的难题是粮食,五千石,可不是小数字。而且,还是春天的时候要,那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上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粮食?” 韦太后故意刁难的? 李娇娘心中如是想着。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五千石,就是六十万斤,是三百吨。 放在现代那世,得十五辆大卡车才拉完。 这是一个大粮仓的储粮量! 约等于一个城区人口一年的口粮! 骆诚早已思量了半天,反而不焦急,“娇娘,我们筹集不到,对方也不可能筹集得到,大不了一起输,三局比试,我们赢另外两局比试就好。” 李娇娘眸光一转,笑了起来,“骆诚哥说得对,咱们俩这么聪明,都想不出办法来解决五千石粮食的问题。另一个皇子,一定更加想不出办法来。所以,咱们不急不急,先想办法解决另外的两个难题。” 骆诚说道,“百名骑射队,庄上便有现成的马匹,只缺人,不过这个也不难,胡老七会向村里打听着,人手一到,我们就开始训练起来。十万贯的钱,就是难题了。” 李娇娘眯着眼,冷笑着道,“我怀疑啊,国库没钱了呢,说什么让皇子们比试,实则是给支持皇子的大臣们施压,十万贯就到手了。” 骆诚皱着眉头,说道,“只怕支持琮儿的人,不肯拿出这么多的钱来。” 李娇娘笑眯眯道,“那就变着法子来。” 骆诚想了想,点头说道,“先这样计划着。” …… 赵士程离开陆家后,来到唐婉的宅子这里。 对面的扇子铺这季节仍然开着,不过现在没有卖扇子,而是卖起了油纸折伞。 挡挡风雨,挡挡雪花,生意还过得去。 那小伙计看到赵士程主仆走来,马上笑着跑上前,“这不是赵大官人吗?今天怎么来了越州城呀?” “是刘胜啊,生意可好?”赵士程微笑道,“我来办事情,顺便,来看看宅子。” 刘胜摸摸脑袋,咦了一声,“这不是唐娘子的宅子吗?赵大官人不是将宅子卖给了唐娘子吗?怎么还是你的宅子啊?” 赵士程的书童赵童哈哈一笑,“刘胜啊,唐娘子是我们郎君的未婚妻啊,他们已经订亲啦。” 刘胜惊讶着道,“是真的吗?那可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在上月呢。”赵童说道。 赵士程从袖中摸了个荷包给刘胜,“还没有送你红包,这个当红包。” 刘胜马上喜滋滋接在手里,笑着道,“祝福赵官人和唐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托你吉言。”赵士程笑着道,满面春风走去敲宅子门。 唐婉离开越州城后,唐二少爷安排了两个唐家老仆,在宅中照看着屋子。 赵士程只敲了两声门,门后就传来问话声,“谁啊?” 赵士程道,“是我,赵士程,路过这里,来看看宅子。” 门马上就打开了。 守门的老夫妇,笑着将赵士程往里迎。 “原来是姑爷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老汉又催着老妇,“老婆子,快去给炉子加炭火,再去泡好茶来,给姑爷暖暖手。” 赵士程微笑着道,“宅中可安好?” “好呢,还跟姑娘离开时一样,我们天天清扫院子呢。”老汉笑着道。 赵童将马车停好,也跟着进了宅子。 赵士程对老汉道,“我来越州城要办些事情,会在宅中住上两日,可有干净屋子?” 老汉笑着道,“当然有了。这宅子当初就是姑爷的,姑娘说,一切按着原来的样子摆放,叫我们不得乱挪动家具。 说姑爷要来宅子里住,就住东厢房卧房。那东厢房的被子,我家婆子隔上几天就会翻晒一下。屋里干干净净着呢,您随时可以住下。” “那就好。”赵士程微笑道。 订亲那日,他往湖州唐家送纳采礼,唐婉就对他说,宅子里有人看管着,她住的房间会定时打扫,他去越州城办事的话,就住她住过的屋子。 其实呢,唐婉住过的那间屋子,也是他曾经的卧房。 赵士程走进东厢房卧房,发现,果然和唐婉离开时的一样。 花瓶,书册,榻上的靠枕,全都没有变。 赵士程在榻上坐下来,抓起一个靠枕塞在身后,舒服的躺下。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美好。 他没有在陆家用饭,这会儿是中午饭时间,宅子的老仆夫妇,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也不知合不合姑爷的胃口。”两人笑着道。 四菜一汤,一碗米饭。 菜有冬笋炒腊肉,羊肉炖萝卜,盐水白菜丝,清炒胡萝卜,蒸鱼。 赵士程满意地点头,“很丰盛。” 那老妇笑着道,“这些菜,是姑娘叫我们备下的。” 赵士程讶然,“她几时来过越州城?” 老妇笑着道,“不曾,她离开越州城后,就没有来过,这是她离开时,叮嘱我们的。说姑爷要是来了宅子里吃饭的话,就预备这几样菜。” 几样菜,全是赵士程爱吃的。 赵士程的唇角,不由得勾起微笑。 他等她一场,没有白等。 她处处替他着想着。 他唯有对她更好,回报她。 比如,他要让自己的伯爵身份,变成侯爵,他要立一番功业,给她挣个侯夫人名号来。 “菜很合胃口,我满意。”赵士程微笑道。 “那就好,那我们放心了。”老妇笑着朝赵士程福了一礼,退下了。 吃罢午饭,赵士程在宅子里闲逛起来。 宅中除了大量的海棠花,还有几株腊梅。 这个季节,应该是花满枝头了。 赵士程刚走进花园,宅子对门扇子铺的伙计刘胜,来找赵士程来了。 “我叔叔听说赵官人年后大婚,和唐娘子喜结连理了,叫我送份礼物给赵官人。”刘胜将一个锦盒,递给赵士程,“我叔说,赵官人唐娘子关照我们家铺子生意多年,他理应送份贺礼。” 赵士程笑着接在手里,“你那掌柜叔叔真是太客气了。” 刘胜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我叔说,赵官人是风雅之人,见的东西多,希望不要嫌弃他的贺礼。” 赵士程笑着道,“不嫌弃,不嫌弃,你们哪怕不送贺礼,只送恭贺的话语,我也是高兴的。” 刘胜咧嘴一笑,“那赵官人你先忙,我回去了。”他挥挥手,笑呵呵跑回家去了。 赵童瞧着赵士程手里的锦盒,“郎君,这里面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赵士程将锦盒,递给了赵童。 赵童便打开来看。 看到盒中的物品,赵童惊讶道,“真好看。” 赵士程也往那盒中看去。 只见盒中是一对浅翠色的玉雕,雕刻成如意状。 “是一对翡翠如意。”赵童笑着道,“扇子铺的掌柜,好手笔啊。” 赵士程却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他拿起翡翠如意,打量起来。 赵童不解,问道,“郎君,这对如意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我在看如意上雕刻的字体,这人是个奇人,没想到,我巧遇到他了。”赵士程将翡翠如意放回锦盒,“赵童,将这如意收好,我去拜访下扇子铺的掌柜。” 赵童呐呐地点头,“哦。” 因为人家送了礼,赵士程也带着回礼,去了对面的铺子。 他的回礼是一套湖州笔。 扇子铺的掌柜,是个落第屡次不中的秀才。 爱工笔画,善于画人物,却对花鸟画不擅长,所以,特别欣赏赵士程的工笔海棠画。 只可惜,赵士程的海棠,画得好的都送与了唐婉。 刘胜见赵士程捧着一个长盒子走来,心中明白,客气地的赵士程送回礼来了。 他马上笑着迎上前,“赵官人。” “你家掌柜叔呢?我带了套湖州笔给他。”赵士程微笑道。 “在后堂里呢。”刘胜笑道,他转身看向后堂,大声喊着,“叔,赵官人来了!” 第459章 好消息,深山里的奇人 这时候,铺子的刘掌柜,正在后堂画伞面画呢。 听到喊他,刘掌柜马上丢下画笔,快步迎了出来,笑着道,“是赵官人来了啊,请坐请坐。” 赵士程将礼物送上,笑着道,“知道你喜欢收藏笔,我特意带了我未婚妻家乡的湖州笔给你。” 一套笔是六支,从狼毫到最小的描工笔画的小号笔,齐整地摆在盒子里。 湖州笔名扬天下,做工好,价格贵,好的笔要一贯钱以上。 刘掌柜大喜着接了,但仍谦虚着道,“赵官人客气了,都是邻居的,不必客气。” 说着,又邀请赵士程进后堂吃茶。 赵士程却摆摆手,说道,“我前来,一是送笔给刘掌柜,二呢,想问问刘掌柜,刚才刘胜送去的那对玉如意上的刻字,可是葫芦居士所刻?” 刘掌柜点头,“对呀,正是他所刻。不过,赵官人,有什么不对吗?” 赵士程大喜,“没什么不对,我想知道他在哪儿?刘掌柜,你可知他现在住哪儿?” 刘掌柜好奇了,“赵官人,他虽然刻玉刻得好,但却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赵官人打听他做什么?” “我有些学问请教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赵士程急忙问道。 对于刘掌柜来说,葫芦居士是个奇怪的人,对于他和李娇娘骆诚他们来说,只要骑射技术好,脾气怪点,又有什么关系? 赵琮目前正需要一个骑射高手,来教习那一百人的马上战术。 马上的战术,除了拼马上的武器武功,还拼骑射。 刘掌柜见赵士程问得紧,就说道,“很好找啊,就城隍山上。看到狐狸们成群接队跑出跑进的地方,就可以找到他。不过,那些狐狸千万别捕杀,那些可是葫芦居士的儿子。要是他发现有人敢捕杀他的狐狸儿子,他会报复上门的。” 赵士程说道,“多谢提醒,我只是去请他相助,不会虐待他的狐狸。” 因为还有急事,赵士程和刘掌柜只说了几句闲话,就匆匆离开扇子铺,又往医馆来找骆诚李娇娘他们。 他今天真是运气旺,意外之中,打听到了一位能帮他和赵琮的贵人。 赵士程来到医馆的时候,李娇娘正和骆诚画着图,商议着怎么开荒山。 这时,他们听到医馆的门口,有人喊着,“骆诚?骆诚?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向二宝迎上前,笑着道,“是承恩伯来了?请进请进。” 春丫忙着去倒茶水。 李娇娘和骆诚,一起站起身来。 “是赵官人来了?”李娇娘忙笑着问,“有何好消息啊?” 赵士程一脸喜色,走路带风,和以往看到他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老话说得好啊,人适喜事,精神爽。 升官发财娶娇|妻,人生中,还有什么比得上这几件事叫人快活的? 却全被赵士程赶上了。 唐婉再给他生个孩子,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骆诚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挪了椅子,请他落座。 赵士程坐下了,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问道,“一百人的骑射队,你们有计划如何训练吗?” 骆诚说道,“目前我们不缺马匹,只缺人手,前几天就安排着寻人了。” “谁训练他们马上功夫和骑射?”赵士程问。 骆诚皱眉,“我勉强可以。” 李娇娘道,“我会射箭,我们一起训练那一百人,问题应该不大。” 赵士程又说道,“可你们还要兼顾医馆的生意,要筹集那五千石的粮食,要筹集十万贯的钱,你们应付得过来吗?对了,听你说们还要开荒山,帮普安郡王打理庄子?事情如此之多……” 骆诚皱了皱眉,“确实忙不过来,但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我们人手不够。” 李娇娘眸光微闪,微笑着道,“赵官人,你刚才一进屋,就说有个好消息,这个好消息,是不是帮我们解决人手不够的好消息?” 骆诚眸光一亮,也望向赵士程。 赵士程微微一笑,“正是,我打听到一个奇人,他对你们一定有帮助。” 李娇娘忙问,“什么奇人?” 赵士程道,“他名叫西门飞,二十多年前,金兵大举南下的时候,他曾站在东京的城门楼上,拉弓射箭,一人一天射杀了百余人金兵。” “……” “一人一骑曾闯进金营,烧了对方的粮仓。令金人闻名色变,还曾被金国元帅悬赏一万贯捉拿他。” “……” “我打听到他的下落了,他就住在临安城西城门外的城隍山上,隐居度日。如果请他出山,不到百日,一定能训练出一支厉害的骑射队。有他帮忙训练骑射队,你们可以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情。” 骆诚眉眼舒展,“这人好生厉害。” 李娇娘说道,“他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赵士程说道。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么厉害的人,年纪也不大,为何隐居?不想做官,当个山庄庄主,收些门客逍遥过日,也是不错的啊。” 赵士程叹了一声,“当年金人不是悬赏一万贯,要他的人头么?朝中有奸人和金人勾结,将他捉住了,他逃出时,身受重伤,几乎死掉。” “……” “后来他到临安城请求严惩那奸贼,可是……,总之奸贼一直逍遥着,他失望而去,不知去向。没想到,西门飞竟住在临安城郊。” “和金人勾结的奸贼?”李娇娘眸光微闪,轻笑一声,“赵官人,那奸贼是谁?” 能让高宗都不敢动摇的人,难道是那位? 赵士程神情愠怒,“还能是谁?朝中权重位高之人。” “是当今的秦丞相秦桧?”李娇娘眯了下眼。 赵士程未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来,饮起茶来,脸色冷沉。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笑了笑,“赵官人不说话,我就当我猜对咯。” “当年,朝中在议和,秦桧是主事人,官家怎会处罚他?”赵士程轻笑,神情嘲讽。 骆诚眸光暗沉,“这样看来,他不一定会帮琮儿。” 李娇娘说道,“咱们的琮儿,和官家又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想法,我试着去会会他,说不定,他会帮忙呢?” 赵士程也说道,“他对官家有意见,不一定对其他人有意见。去试着见见面也好,说不定,他肯帮忙。” 李娇娘说道,“没错,见都没见着那人呢,下结论太早。” 骆诚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已经下午过半了,冬天天黑得早,怕是没到城隍山,就天黑了。明早出发,今天咱们准备一下。” 赵士程道,“他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也是个文人,尤其爱雕刻,什么玉雕,根雕,石雕,爱雕刻到了痴迷的程度。而且,爱养狐狸,那城隍山上,时常跑着的狐狸全是他养的,据说,他当儿子一样爱着,你们见到狐狸,千万别虐杀。” 李娇娘笑着道,“多谢赵官人提醒。”她抬起袖子,要倒茶给赵士程,一眼瞥见身上的火狐狸毛大氅,又笑着道,“明天去见拜见他时,我这衣裳也得换。” 骆诚马上说道,“娇娘,你穿的是狐狸大氅。他定会说你穿他儿子的皮毛,当然不能穿了。” 赵士程“呀”了一声,“对对对,没错,千万别穿狐狸毛的衣裳,最好是别的兽皮衣也不要穿,你们穿棉袍上山。” 李娇娘笑道,“棉袍棉披风也有,一会儿我去找出来。” 但是骆诚没有棉披风,赵琮也没有。 也幸好赵士程提醒啊,不然的话,明天她和骆诚赵琮上了山,估计得被那个古怪的人赶下山来。 难得见到赵士程,他又是赵琮的远亲旧友,骆诚约赵士程到前面的酒馆一起吃酒,赵士程应了约。 骆诚喊来赵琮,叫上向二宝,四个男子去了对面的酒楼。 李娇娘叫春丫看守医馆,她则坐着马车,带着胡安上街购买棉布披风去了。 出了城风更大,没有披风御寒,身体吃不消。 第460章 慷慨的赵士程 附近的一家成品衣店,李娇娘是那里的常客。 她如今的经济能力,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做衣裳了。 只偶尔给自己做块帕子,或是做她和骆诚的贴身里衣。 因为普安郡王微服私访,认李娇娘做养母,这条街上但凡认得她的,无不恭敬着。 李娇娘带着胡安一走进铺子,马上有小伙计笑着迎上来,“李娘子来了?要买点什么?” “带风雪帽的披风。”李娇娘直接走上二楼,二楼的衣裳,做工要好些,“要厚实些的,给我家官人和郡王殿下买的,要两件。” 听说是给赵琮买的,伙计马上说道,“有有有,我们掌柜娘子今天刚做好了几件披风,您去挑挑看。” 走到楼上,伙计又高声喊着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是个中年胖妇人,马上笑盈盈从侧间耳房里走出来,向李娘子笑着问好,“李娘子好,这一排都是这几天新做的,这几件是今天做好的,全是用新的棉絮做的。” 这时期棉花没有普及,江南地区几乎没有。 据史书上说,只在西北地干旱一带少有种植。 人们的御寒衣物,不是动物皮毛,便是用木棉絮的填充物做的夹衣夹被,或是葛麻植物做的夹衣。 李娇娘想着,明年春,她要寻一寻棉花种子,在城外的荒山上,遍种棉花。 棉花絮,可比木棉花絮要暖和得多,而且种植也广。 木棉树,树少果实产量少。 掌柜娘子取下两件披风,递到李娇娘的手里。 一件绛红色缎面浅杏色里子的棉披风,一件墨色绸面墨色里子的。 两件都是新的,作工也精细。 李娇娘又挑了件稍小些的,给胡安。 她问了价钱。 掌柜娘子笑着道,“你是老客,三件就收两千文,本来呢,我们的披风是七百文一件,要二千一百文的,我就少收一百文。” 这掌柜娘子会说话,给胡安的那件稍小些的,其实只要六百文。 原本一共就是二千文,她故意抬高了价,再减一百文。 反正价格也不贵,是正常价,李娇娘就不计较了。 买了披风,李娇娘带着胡安回了医馆。 小少年胡安,得到了新衣裳,十分的高兴,穿着披风不停地问春丫好不好看。 春丫翻翻白眼,笑着道,“又不是去相亲,你穿好看给谁看?” 胡安哼哼,“给我自己看。” 骆诚他们吃着酒,一直吃到了天黑才回。 赵士程进医馆来,同大家说好了明天出城去城隍山的时间,就回唐宅去了。 李娇娘抱着小暖炉,问着骆诚他们都吃了什么酒菜。 她和春丫胡安还饿着呢,这几个大男人却吃得饱饱的。 赵琮将一个提篮,放在桌上,“娘,爹给你买的,好吃的。” 向二宝将一瓶酒放在桌上,也笑着道,“还有一斤温好的竹叶青。” 李娇娘这才勾起唇角,“这还差不多。”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盖子,看到里面的菜,她下意识地舔了下舌|头。 虎子家厨子的手艺,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比不了她和骆诚的,但比一般酒馆厨子的厨艺强。 她这会儿饿着了,也就不挑了。 六个菜,有酱烧肘子,葱油鱼,切片鹅肝,冬菇汤,胡萝卜炖羊排,清炒莴苣。 还有一大碗的米饭,米饭是三个人的饭量。 春丫笑嘻嘻着,找了三个碗来分。 胡安搓了搓手,麻利地摆上筷子和酒碗。 向二宝敲着胡安的头,“小毛孩子,少喝酒,当心记不住事情。” “师娘都没说我呢,你为什么说我?我就喝一小口,一小口。”胡安拿酒碗比划着,划了个三分之一的地方,“就喝这么点。” 李娇娘黑着脸,“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喝了酒伤脑子。” 赵琮也跟着点头,“对,我也没有喝酒。” 胡安舔着嘴角,一脸失望。 李娇娘笑了笑,将那羊肉汤推到他的面前,“来,喝汤,喝汤长个儿。” 胡安只好喝起汤来。 骆诚向二宝赵琮吃过饭了,就陪着李娇娘春丫胡安坐着喝茶,聊天。 李娇娘往嘴里扒着饭,随口问道,“骆诚哥,你们聊天聊了什么?怎么吃酒吃到现在?” 吃了两个时辰了。 骆诚微笑道,“赵士程好生慷慨。” 李娇娘抬头看他,“哦?怎么个慷慨?” 骆诚说道,“他答应咱们,明年比试的时候,会拿三万贯的钱给我们。” 李娇娘惊讶道,“我记得,他不是没有钱的吗?现在怎会有这么多的钱?当初就是因为没有钱,才卖了宅子。那天我听到他家仆人说,因为他弟弟惹了什么官司,要赔钱五千贯,他拿不出来,才卖起了宅子。” 骆诚道,“我也这么问他,他说彼一时,此一时,他既然答应了,就拿得出来的,叫我们不必担心他,只需筹集余下的七万贯即可。” 李娇娘道,“这样的话,就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难题呢。” 余下的七万贯,她自己拿出一部分,到时候,再问赵琮的亲哥赵圭要一部分,就凑齐了。 赵琮的亲哥袭了家里的爵位,三万贯的钱,想必拿得出来。 李娇娘决定,先写封信过去,提前通知下宣德郎赵圭。 让他也帮着做下准备。 想到这里,李娇娘又说道,“不知道这件事,琮儿的亲哥宣德郎有没有做起准备,咱们写封信去,跟他说下我们的准备,让他心里有个底。骆诚哥,你觉得呢?” 骆诚说道,“赵士程刚才说,在临安的时候,已经见过宣德郎了,宣德郎说会做准备,但不知情况怎样了,我们是该写信去,同他商议着来。” 李娇娘说道,“虽然事情棘手,但人多力量大,难事就不难了。” 骆诚走到柜台那边,找出了信纸和信封。 赵琮已经很懂事了,跟着走过去,将烛火移到骆诚面前照明,又找来砚台,滴入清水,磨起墨来。 “爹,我来帮忙。” 骆诚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 信纸展开,骆诚略一思量,将他和李娇娘以及和赵士程商议的事情,在信中详细写明了。 写好后,骆诚用蜡烛油封了封口,盖了他的私印。 驿馆这时候已关门了,只能明早去送信。 但骆诚明早要赶在卯时时分出发,那时候,天还没有大亮,驿站也没有开门。 骆诚便将信给了向二宝,“二宝,明天一大早,将这封信送到驿站去,记得贴上三根鸟羽,要加急送到临安城宣德郎府。” 向二宝认真收了信,“晓得了,骆诚哥。” …… 次日一早,李娇娘他们在五更棒子敲响时,就起床了,做了早饭吃后,骆诚套好马车,胡安赶车,载着李娇娘骆诚和赵琮,往北城门而来。 城隍山在北城门城外。 离这里有一百多里的路,所以,赵士程才说要他们赶早。 到了城门口,李娇娘看到赵士程的马车已经候在那里了。 马车车头,还挂着一盏琉璃灯。 李娇娘认出来了,那是唐婉卧房里,曾挂着的一盏灯。 这二人是物品互用了么? 李娇娘暗笑。 马车里的赵士程,正挑着帘子看着李娇娘骆诚的马车到来,也看到李娇娘瞧着他的马车车头灯微笑,他也不在意,只说道,“骆诚,离开城门还有一刻的时间,我们在这里等上片刻。” 骆诚回道,“来早比来迟好,等上片刻无妨。” 来到城门口等着城门开的,不仅有他们的马车,还有一些出城走亲戚的,出远门的人,或是坐着牛车,或是坐着骡子车。 七八架车的车头,都挂着车头灯。 但都不及李娇娘骆诚和赵士程的车头灯精美,他们两辆马车是琉璃灯,其他人家,只是纸做的灯笼。 挂上这种灯笼,不能跑快,否则,烛火一沾上灯笼纸,就得烧起来。 一刻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有城门兵高呼一声,“卯时整,开城门!” 第461章 发现棉花 城门一开,守在第一位的胡安,高兴地扬了扬马鞭子,将马儿赶出了城门 跑上了城外大道。 赵士程的马车,随后跟上。 这几天的天气,虽然依旧寒冷着,但天气晴好,没有雨雪的日子里,方便赶车。 车头灯将道路照亮,加上天上有明月,行路并不吃力。 往北的大道宽敞,可以并排走上两三辆马车。 赵童赶着马车,和胡安的马车并排走着。 北风吹得大,马车小跑着往前而行。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车夫,时不时地聊着天。 一个说着临安官话,一个说着越州城的乡下土语。 语音天差地别,靠半手语半猜测,他们竟也能聊得十分起劲。 胡安炫耀着身上新买的披风,“我师娘买的,好看?” 赵童则说,“今天的天气好好呀,可能是大晴天呢,看,天上有好多的星子呀。” 胡安说,“天上没下雪呢,但还是冷,好在有新披风呀,除了脸冷,我全身都暖和着呢。” 赵童又指了指路的两旁,说道,“啊呀,打霜了呢,地上一片雪白呀,像下了雪一样。” 胡安也看向地里,说道,“这地里的萝卜怎么还不收呢?天太冷,萝卜心冻裂开了,就不好吃了呀,我们村里的萝卜早就收了,早放进地窖去了。” 鸡同鸭讲。 听得李娇娘忍不住好笑,骆诚忍不住挑了好几次眉。 赵琮似乎听得全懂,忽而看看赵童,忽而看看胡安,还不时地插几句话。 听着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行路起来,倒也不寂寞无聊。 不知不觉间,天就大亮了。 太阳一出来,地上的霜渐渐地融化了,更加暖和了。 赶到一百多里远的城隍山时,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那儿了。 李娇娘估算着时间,也就是现代那世的早上八点左右。 城隍山比南山更加的高大,山上的路窄小不说,还很崎岖。 林密路窄,马车上不去了。 胡安和赵童,将马车停下来。 两人都说道,“马车上不了山呢,只能停下了。” 骆诚挑起帘子走下马车,看了眼四周,道,“那就走着上去。” 赵琮下了马车后,好奇宝宝一样四处打量着。 李娇娘抱着灰毛卷球,和一个小暖手炉,随后跟着下了马车。 城隍山比南山可爱多了,满山的红枫,似妖娆的春花。 而南山长得多的只是单调的竹子,山上大部分是单调的灰绿色。 “这里景色不错。”李娇娘赞道,“西门飞好会挑地方隐居。” 赵士程也走下了马车。 他打量着四周,微微皱着眉头道,“我打听到西门飞住在城隍山,但不知具体住在哪一处山头哪一处山坡,咱们是分头找,还是一起找?这里不止一条上山的路。” 眼前上山的路,有四条,将大家难住了。 李娇娘笑微微道,“这可是荒山,单独行动的话,万一遇到大型的野兽呢?大家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她拍拍小灰毛卷球的脑袋,“我有只小灵兽带路,不会迷路的。” 灰毛卷球马上得意地龇牙竖耳朵,“老子天下第一聪明。” 赵士程很意外,“这只小东西,来过这里?” 李娇娘笑着道,“没有,但是赵官人不是说,西门飞的住处,有狐狸窝么?这只小兽认得狐狸,叫它寻着狐狸味找过去,咱们在后面跟着,不就是了?” 赵士程讶然失笑,说道,“这样的话,那就省力多了。” “事不宜迟,那就快走。”李娇娘拍拍灰毛卷球的小脑袋,“带路,小家伙。” 小家伙跳到地上,往最左边的一条路跑去。 李娇娘指着前方,“走,大家跟上!” 胡安和赵童二人,在山下守着马车。 李娇娘骆诚,还有赵琮赵士程,跟着灰毛卷球往山上而来。 骆诚背着背篓,牵着李娇娘的手,走在最前面。 山路崎岖,好在不是很陡峭,行路并不吃力。 从山脚下一路往山上的路,沿路都有铺着的石头台阶。 可见,这条路往前的地方有人居住,或是常有人前来行走。 不知不觉间,四人走到了半山腰一处平坦之地。 骆诚见李娇娘走得脸颊通红,额头冒汗,便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儿?”又从随身背着的背篓里,取了牛皮水袋和干粮放在一块石头上,“都来喝口水,吃点东西。” 干粮是一盒盒的米糕。 四个人,一人一份。 赵士程笑着道,“骆兄好细心,竟带了水和吃的,我倒给忘记了。” 骆诚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他将一个牛皮袋和一盒玫瑰糕,递给了李娇娘。 这一袋里,装的是蜂蜜水。 李娇娘喝了一口,望着他笑了笑,就知道她家官人细心,知道她爱喝蜂蜜水。 赵士程和赵琮,各拿了水和点心,俩叔侄坐一处说起话来。 骆诚牵着李娇娘的手,“咱们坐这里。” 一处山石旁,有根伸出的松树根,形状像个靠背椅子一样,能靠着休息。 李娇娘脱了披风,骆诚帮她拿着,两人靠在上面喝水休息。 这时,李娇娘意外地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向阳的悬崖旁,长着两株棉花树。 李娇娘记得史书上说,棉花还要五十年之后才在中原地区开始引起注意。 并且只是小面积的种,中原人,最开始当棉花是观赏植物。 这里种了两株,而且棉花树的根部,还扎有竹枝固定树形,防止歪倒。 这说明,这两株不是野生的杂树,是有人移载到此的。 可只有两株。 不像是为了摘棉花用来纺线,而像是——观赏的? 骆诚见她不喝水,只盯着一个地方一瞬不瞬地瞧着,诧异问道,“娇娘,怎么啦?看什么呢?” “那里,那两株开白花的树。”李娇娘将牛皮水袋放在骆诚的手里,走了过去。 这山上土地肥沃,两株棉花树,长得真跟小树一样,比她的人还要两头,上面挂满了白茸茸的花球,煞是可爱。 骆诚说道,“这种花树倒是少见,这叫什么花?” 赵士程也看到那两株花树了,走过来说道,“这叫棉花,我小时候跟随家父去兴州知府家做客,曾见他家的后花园里,种有几株这种花树。还曾要了种子种在临安城的家中,大约水土不服,没一粒种子发芽,想不到,这里竟有两株,看这花树四周扎着竹篱笆护着,想必是葫芦舍人西门飞所种。” 赵琮也走过来看。 他伸手摸摸那雪白之花,惊讶道,“好软。”闻了闻,皱眉头道,“奇怪,怎么不香?也没有任何气味。这不是花吗?为何不香?我鼻子生病了吗?” 他疑心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死劲嗅了嗅。 还是没有闻到香味。 李娇娘笑着道,“这种花树,早期开淡黄,色的花朵,之后转为艳红色,结了绿果后,又开这种白色软绵的花朵,这白花的花,可用来做棉被棉衣棉线,没有花香。” 赵士程惊讶道,“这如何做衣裳?” 李娇娘说道,“和木棉花絮一样使用,但比木锦花产量高而且更加保暖,纺的线也更结实耐用。” 赵士程讶然,“李娘子从何处知晓的?我小时候去过不少地方,从未听说过,这种花树的花,还能做衣裳?” 李娇娘笑着道,“我听我家一个老仆说的,他是听我父亲生前说的,他说西域一带有大量种植,大家用这种花织布做衣裳。” 她瞎编了个理由。 赵士程恍然,“原来在西域那里有大量种植啊,我大宋跟西域多年未通关了,那边的情况,多年不知详细。” 说着,神情黯然起来。 大送朝朝中上上下下颓败,四周都来欺负着,还通关?不来打上一打踩上一踩,已是客气的了。李娇娘心中暗自嘲讽。 骆诚说道,“娇娘,不如寻些这种棉花的种子,种到开荒的山上?” 第462章 寻到奇人了 李娇娘笑着道,“我正有这个想法呢,赵官人说,这棉花树可能是葫芦舍人种下的,那咱们快去找他,问他要些种子来。” 赵琮刚才听骆诚说,要在开荒的山上大量种植,他便说道,“娘,那庄子里也种些,我喜欢这花。” 李娇娘心说,等弹棉花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这只是观赏花了。 “好,都种,哪里有空隙就种哪儿。不过,我们得先将种子寻过来。”李娇娘微笑道。 大家喝好水,休息好了,又接着往山上而行。 小灰毛卷球跑跑跳跳地,在前方带着路。 也就走了几百步的路,大家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火狐狸,从一丛灌木丛里,跳了出来。 见到有人来了,又惊吓着赶紧往回跑。 灰毛卷球在它们后面追着,“胆小鬼,站住,别跑!站住!” 它的动作很快,眨眼功夫就追上了两只狐狸。 狐狸回头看它一眼,停了脚步,两只狐狸四只眼,一起瞪眼看向小灰毛卷球。 “别跑,来来来,交个朋友。”灰毛卷球走向它们面前,抬了抬爪子。 两只狐狸吱吱唔唔了几声,又转身就跑。 “呔,胆小鬼——”灰毛卷球又跟了上去。 三只小兽在林中追追赶赶,穿梭而行。 最后,两只狐狸钻进一堆劈好的柴火中,灰毛卷球也跟着钻了进去。 钻过柴草堆,便见三间小木屋建在一株大枫树下。 靠西间的应是厨房,有不少烟气从窗子口和屋顶处冒出来。 两只狐狸钻进了厨房门。 厨房里,一个男人说道,“吃的马上好,马上好,稍等啊,很快就好了。” 语气很和善,像哄孩子一般。 咄咄咄咄—— 传来刀剁骨头的声音。 灰毛卷球跳到窗户那儿,往里看去。 两只狐狸发现了它,吱吱唔唔叫嚷起来。 那男人不慌不忙道,“知道你们饿了,我这不正做着早饭嘛,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咯。” 咄咄咄咄—— 又接着剁骨头。 灰毛卷球跳下窗台,转身往回跑。 在它跟着两只狐狸离开后,李娇娘他们停下了脚步,坐在原地休息起来。 “等它探清了路回来,咱们再接着往前走。免得走岔了道,白走了路。”李娇娘看了看四周,说道。 越往山上走,山林越密,不知山上到底有几条路。 走山路很辛苦,赵士程点了点头,“也好。” 几人就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喝水休息。 不到一刻时间,灰毛卷球跑回来了,十分兴奋地在李娇娘的面前跳来跳去,吱吱唔唔着。 李娇娘弯唇一笑,“哦,不错不错,辛苦了。” 她伸过手去,灰毛卷球顺着她的胳膊,跳到了她的肩头上,又跳进她的风雪帽子里,惬意地蜷缩起来。 赵士程听不懂它的语言,好奇问道,“它说什么?” 李娇娘说道,“它说,前面有三间木屋,那里住着一个中年男人,是刚才那两只火狐狸的主人。” 说着,她指了指前方的一个方向。 赵士程笑着道,“那一定是葫芦舍人的住处了。” 赵琮得意说道,“我听得懂它的话,它说穿过前方的树林往右边拐弯,再直走就到了。” 说完,他抖了抖披风,大步往前走。 “你们跟着我走。” “小心,小永子!”赵士程飞快跟上他的脚步,“你听得懂它的话?你怎么会听得懂呢?” 赵琮没回头,“我就是听得懂啊。” 赵士程疑惑不解,回头问骆诚,“骆诚兄,他听得懂兽语,什么时候学的?” 骆诚道,“没人教,他就说他听得懂。” 赵士程更加惊讶了,“他以前可不会的……,这是大脑受伤后,才听得懂的?” 李娇娘想到了自己,大约是受伤穿越来才听得懂兽语的,想必,赵琮也是这样的。 她便说道,“大约是,这只小兽很有灵性,是个好帮手,将来,我让它跟着琮儿,有它保护着,琮儿不会有危险,别看它小小个个子,它能轻松斗倒野猪,斗倒豹子,打倒四五个汉子不成问题。” 赵士程大喜,“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四人已经走到了那处小木屋前面。 李娇娘发现,木屋前的一侧,也种着两株棉花树。 这里的土壤大约更肥沃些,也可能没有掐顶枝,那两株棉花树,有小房子的屋顶那么高了。 一团团雪白的花球,挂满枝头。 屋子前的灌木丛里,不时有狐狸跑进跑出着。 有褐红色皮毛的,有灰毛的。 李娇娘数了数,大约有五只狐狸。 看到有陌生前来,吱吱唔唔声不断,一只只藏在草丛里,只敢露着小脑袋看,不敢跑出来。 惹得灰毛卷球龇牙哼哼,“胆小鬼。” 小木屋的西侧间那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呵斥着谁。 “哎呀,不要抢嘛,都有都有,每个碗里都是五块骨头,还不够吃的?还要抢的?真是的……,阿红阿花阿大它们都还没有吃呢,我得做它们的早饭去,你们能不能听话些?别吵架了?” 虽然是呵斥的声音,但语气温柔,像是哄着三岁小儿。 李娇娘小声问着赵士程,“赵官人,这位是葫芦舍人吗?” 赵士程的眉尖微微皱了皱,“可能是的,我上前去打声招呼,你们先在外面稍等。” 李娇娘和骆诚都说道,“也好,我们在外面等着。” 赵士程的手里,有葫芦舍人的翡翠如意雕刻,有话题沟通。 第463章 条件 最后,她指了指赵士程。 她发现,赵士程刻意不说自己的姓氏,她也就不说好了。 西门飞被秦桧诬陷,险些没命。 高宗不帮忙不说,还帮着金兵和秦桧一起诬陷西门飞。 西门飞的心中,一定恨死了这个“赵”字。 要想让他不对所有姓赵人仇恨,还是暂时不要提起这个姓氏来。 果然,李娇娘送上石头后,西门飞就将赵士程撇开到一旁去了。 他看一眼石头,将手里的菜刀放在一块磨刀石上,挽起袖子磨起刀来。 “我十二岁到江湖历练,如今是四十三岁,这三十年里见的人,比你们吃的饭还多,你们少跟我打马虎眼,说真话,不说真话,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哼!”西门飞磨刀霍霍。 赵士程皱起眉尖看向骆诚。 骆诚说道,“我们四人,前来拜访西门先生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我的朋友,只是单纯的想请教先生的雕刻技艺。而我们夫妻二人,却是想请先生下山帮忙的。” 西门飞停了磨刀,眯了下眼偏头望向骆诚,“下山帮忙?帮什么忙?” “训练一支骑射队,让先生的本事,得以传扬。”李娇娘说道。 她拉着骆诚和赵琮,走到西门飞的面前,向西门飞行了个大礼。 “骑射队?多少人的?”提到自己的老本行,西门飞果然眉眼放亮,马上问道。 李娇娘说道,“一百人,我们有一百匹马,人手的话……正在几个村子里寻人,目前缺一个骑射技术好的教头来训练这只骑射队。” 西门飞的眸光,更加放亮了。 他丢下磨着的菜刀,站起身来,目光审视盯着李娇娘,“一百人的骑射队?你们是什么人,怎会有一百匹?” 李娇娘笑了笑,说道,“打赌赢的。” “赢的谁家的马?”西门飞眯了下眼,又问道。 “王家,当今丞相夫人一个堂侄女的。” “哈哈哈,赢得好,赢得妙!王家和秦家,都不是好东西!”西门飞一拍大腿,开怀大笑起来,“厉害厉害,老子佩服!”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这个是真恨秦桧啊,将秦桧的远亲王氏一族也一并恨上了! “对了,你们训练那只骑射队,究竟想做什么?”西门飞想到正事,眸光微沉,声音肃然了几分。 李娇娘冷冷笑了笑,“当然是上北地杀金兵了!不然的话,这么多的马匹,做马帮生意多好,何必练什么骑射浪费时间浪费钱的?” “去北方杀金敌?”西门飞又笑了起来。 这一回,不是开怀的大笑,而是嘲讽的大笑。 “西门先生不相信我们会去北地?”李娇娘正色问道。 “我相信你们,那又怎样?如今的朝廷,还是当年的朝廷吗?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只要他们不同意杀金兵,你们的骑射队练与不练,不都是一样的? 因为根本没有机会上战场!”西门飞冷冷一哼,又坐回磨刀石那里,霍霍磨起菜刀来。 李娇娘说道,“如果我们有信心,这支训练的骑射队,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呢?西门先生也不教吗?” 西门飞冷笑,“那你们说说目前的计划,让我相信你们的本事!别尽说大话!” 李娇娘便说道,“西门先生,实不相瞒,这位少年是当今官家的养子普安郡王,而这位,是赵氏宗亲,承恩伯赵士程。 以前的朝廷不敢派兵进攻,但我相信,以后的朝廷一定会!官家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将来,我养子即有可能登基,如他登基,他是必挥师北上!那么这支骑射队,就能派上用场!” 她分别指着赵琮和赵士程说道。 赵琮不知西门飞的过往,表情平静地站着。 赵士程则不同了,脸上渐渐浮起忧色。 果然,西门飞听到“赵”这个词,马上跳了起来。 他怒气冲冲手拿菜刀对着李娇娘他们。 “两个姓赵的懦夫,也敢来见老子?挥师北上?我呸!说什么大话呢?都给老子滚!在老子的菜刀磨好之前,全都滚到山下去,要不然,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赵士程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打打陆游那个书生,倒是不在话下。 面对一人能杀百名金兵的西门飞,他的脸色更加大变,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赵琮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他本身功夫高强。 当那菜刀挥到李娇娘的面前时,骆诚将李娇娘往身后一藏,赵琮则飞快出手,将那菜刀夺了过来。 西门飞愣住了,怔怔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 他吃惊地看着赵琮,“你……你倒有点本事。” “不许拿刀对着我娘!”赵琮冷哼着说道,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菜刀。 这一回,是赵琮拿刀抵向西门飞。 他舞刀的动作很快,反倒将西门飞吓得变了脸色。 西门飞快步后退几步,丢了面子的他,梗着脖子大声嚷道,“人多欺负人少,了不起是不是?走走走走,你们给我走!” 他抱起地上正啃着骨头的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转身飞快就跑,钻进密林里去了。 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脚步声也渐渐没了。 赵士程失望说道,“葫芦舍人发怒了,不肯见我们了,看来,请不动他了。” 李娇娘却不以为然。 她微笑道,“他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了。” 骆诚看向四周,“这山上只有这里有屋子,山上的霜还没有融化,天寒地冻的,他走不远的。除非,他在山下找到住处。” 赵士程点了点头,“等上一等也好,要是连等的耐心都没有,就显得没有诚心了。” 赵琮将手里的菜刀丢在地上,揉着肚子道,“娘,我饿了,我们打野味烤着吃?” 李娇娘:“……”这孩子要作死啊?这西门飞是个将兽类当儿子看待的人,能容忍有人在他家门口杀野味? “呃……,琮儿,咱们吃别的?这山上的野味不能打。” “为什么不能打?”赵琮不明白,“那屋里不是有骨头吗?” “那是猪骨头,估计是西门先生从别处买来的,但野兽不能打。”李娇娘说道,“这座山是西门先生的山,我们打野味得经过他的同意,而他是个不喜吃野味的人,咱们吃别的?娘会做好多好多素食,比如香菇包子,煎饼啦,冬笋啦。” 赵琮也不是个特别执拗的人,有好吃的就可以。 他点头道,“有好吃的就行,娘做的都好吃。” “好,我来做好吃的。”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她看向西门飞的厨房,“眼下,先借用一下西门先生的厨房。” 赵士程有些担忧道,“李娘子,这样会不会太冒犯?” “不会,西门先生只会感激我。”她笑眯眯道。 李娇娘将披风脱下来,挂在院中的一棵丹桂树叉上,挽着袖子走进了厨房。 她刚才往厨房里瞥去几眼,厨房里乱糟糟一团,可见,这个西门飞不会做饭,每天的饭食,估计都是凑合着对付的,看他长得瘦削,就可以看出来了。 要是伙食好,吃素食也会长胖的,可西门飞却不胖。 她要做一顿好吃的,馋死他! 骆诚看了看屋里屋外,说道,“这屋里吃的很少,我去找些吃的来。” 说着,他寻了把铁锹扛在肩头,往密林走去。 小灰毛卷球跳到他的肩头,钻进了他的帽子里。 赵士程不会做饭,便做些其他事情帮忙。 他整理了些木柴,往厨房里搬。 赵琮对磨刀产生了兴趣,坐到了西门飞磨刀的地方,拿起菜刀磨起来。 虽然动作不娴熟,但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赵士程惊讶得直皱眉。 他走过去,“小永子,放下放下让我来,当心割手。” “不要,我要自己做。”赵琮不肯放手。 李娇娘正在厨房刷锅,听到他们说话,她探着头往外看来,说道,“赵官人,让他做,只有体验了民间生活,知晓了民间生活的艰辛,才会真心的怜惜普通百姓,做一个明君。” 第464章 找到一棵枣子树,丰盛的午饭 做一个明君? 赵士程想着李娇娘的话,心里暗暗吃惊。 这李娘子居然看得如此长远。 他点了点头,失笑道,“李娘子提醒得是,我竟忘记了,他不仅是我侄子,是个孩子,还是个皇子,是太子人选!” 李娇娘笑着道,“我也将他当孩子看待啊,不过我想着,只要不是太累身体的事情,都尽量让他做。多做些体力活,既锻炼了身体,也增加了见识,还能多吃两碗饭。你没见他比之前长胖了不少?我见到他的时候,脸瘦得跟猴儿似的,跟现在没法比。” 确实,赵琮比年初时长得要胖了些。 大约在宫里太过于拘谨,赵琮一直吃睡不好,脸颊瘦得跟大病后的病人似的。 这也是韦太后一直不喜欢赵琮的原因,瘦得实在难看。 怕活不长久。 而此时赵琮的模样,才像个正常的少年。 “也好,让他多锻炼着。”赵士程不反对了,微笑着道。 …… 骆诚提着铁锹,带着灰毛卷球,走进了山林。 野兽不能打,他只好挖野菜。 这山上散长着一些竹子,不如挖些冬笋带回去炒酸菜。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野果子。 山上天气比山下冷,到了太阳升到正当空,林间的霜才融化了一些。 地上湿润起来,骆诚在竹林里没费什么力气,就挖了五棵大冬笋。 他丢进了背着的竹篓子里,继续往前而行。 灰毛卷球坐在他的肩头,吱吱唔唔地叫着,“笨蛋,前头有果子!” 骆诚听不懂,依旧不紧不慢地走自己的,而且方向是反的。 灰毛卷球急了,“笨男人,笨男人!娇娘比你聪明,你听不懂老子的话?” 骆诚当然听不懂,嫌弃它吵闹,冷笑着道,“再吵吵将你扔到山下去!” 灰毛卷球怒了,一爪子抓住他的披风领子扯了扯,“呔,笨蛋笨蛋!” 它从骆诚的肩头跳下来,往那处果子树跑去。 骆诚只是吓唬它,可舍不得真的丢了它。 见它跑走了,骆诚又赶紧追上去哄着它,“小东西,说你几句你还赌气跑掉?快回来!“ 灰毛卷球见骆诚跟来了,跑得更欢了。 一人一兽,在密林中穿梭奔跑着。 没跑片刻时间,灰毛卷球不跑了,跳到一株断树的树杆上,惬意地蹲下来。 骆诚跑到近前,站在树下将手伸过去,“小东西,过来。” 他在家地位最低,娇娘为大,赵琮为二,这只小兽第三,他行四。 那三只生气了,都归他哄。 灰毛卷球龇着牙,吱唔着道,“呆子男人!”扑哧着往前跳去。 前方可是悬崖。 骆诚眸光闪烁了下,飞快走到崖边去看。 他知道那小东西摔不死,但忽然跳下去,定是有古怪。 果然,灰毛卷球跳到了悬崖峭壁处的一棵树上。 小家伙坐在树上,欢快地跳着,吱吱唔唔着,十分的得意。 那是棵枣树,长在悬崖峭壁上。 树离着悬崖边上,有好两三丈的距离。 树下是数十丈的深谷。 想必是因为如此,那株枣树的果子,才挂满枝头也无人采摘,倒是便宜了他。 “不错不错,好样的,全都摘了来。”骆诚朝灰毛卷球挥了挥手。 他将背篓子取下,拿出里面的五只大冬笋,又取出里面的一根备用的绳子,将背篓系在绳子上,慢慢地放到树那里。 另一端,则系在悬崖上面的一株松树杆上。 灰毛卷球搓搓爪子,开始摘起枣子来。 必竟是兽,摘果子这种活儿,对它来说,就是玩。 摘着摘着就玩起来,挥着爪子拍着树杆,抖落不少枣子。 骆诚看着心疼可惜,却无可奈何,说了这只兽也听不懂! 他想了想,将背篓的绳子放长些,放在枣树的下方,那些不停落着的枣子,竟有不少掉进了背篓里。 直到枣子装了大半背篓,骆诚才喊了停,“够了,可以回去了!” 这么多的枣子,做成蜜枣顶好半月的早饭了。 办好一件差事的灰毛卷球,欢快地跃上了悬崖,坐到了骆诚的肩头。 回去时,骆诚还寻到了几根山药。 …… 李娇娘将厨房整理干净,又揉好了面团时,骆诚背着一篓子吃的回来了。 “娇娘,看我带回来什么?”骆诚笑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背篓,放在厨房的门口。 赵琮和赵士程一起走过去看。 “好多枣子!还有冬笋,……这又是什么?”赵士程是世家子弟,平时极少和厨房打交道,因此,认得的菜蔬瓜果不多。 赵琮更是见得少,他抓起两根山药,问着骆诚,“爹,这树根能吃吗?” “能。”骆诚笑道,“你娘会做吃的。” “我要吃这个。”赵琮将两根山药棍,兴冲冲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笑着道,“我在厨房找到一点糖,就做一盘拔丝山药,和一盘清蒸山药饼。” 她拿着山药,去清洗去皮。 骆诚捡出五个大冬笋,剥起皮来。 “我来洗枣子。”赵士程也找起了活儿来做。 他找了个干净的大瓦盆,将一些颜色红一些的枣子挑出来,倒进瓦盆里,端到厨房一侧的山泉那里接泉水清洗起来。 厨房旁边,是一座高约几丈的石头山。 有泉水从石头缝里渗出来,西门飞用竹子做了个管子,接着那些水,做了一个简易水龙头。 难怪西门飞挑这里隐居了,因为这里背靠着山,避风暖和,还有泉水。 除了骆诚找的这些吃的,西门飞的厨房里,有萝卜干,有咸菜干,有鱼干,还有一些香菇干,有一些大米,一些面粉,还有少量的白芝麻。 调料则有盐巴和少量的蔗糖,另外便是油,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食材严重缺乏。 但李娇娘是巧手,只要有盐和油,任何食材,都难不倒她。 她将香菇泡软,清洗干净后切成粒,放入大米里一起煮成粥,熟了之后,加入少量盐巴,做成香菇粥。 萝卜干泡软了之后,和两条瘦鱼干一起炒。 咸菜和冬笋片一起炒了。 冬笋味苦涩,焯水后和肉一起炒最好吃,但眼下不是没肉么?那就和咸菜炒,也能去苦涩之味。 山药蒸熟成泥,揉碎了和面粉拌一起,做成了山药饼。 另一根山药,切成小块状,在锅子里煮熟后,捞起晾干,锅里加油烧热,倒入煮熟的山药块,加入糖水汁勾芡。 拔出丝来,装盘即可。 厨房的另一侧,种着些小白菜,不过都冻死了,不能吃,只有几小丛绿葱仍然顽强地生长着。 李娇娘拔了几棵葱,洗净切成碎花,和白芝麻一起,做了葱花芝麻烙饼。 三个男人一起帮忙,洗菜的洗菜,洗碗的洗碗,掌灶的塞柴火,李娇娘的午饭,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除了两条两寸长的瘦鱼干,其他全是素的,却也清香扑鼻。 尤其是芝麻烙饼,被烙得两面金黄。 李娇娘一口气做了二十五个手心大的煎饼。 赵琮忙了半天,已经饿了。 他盯着一桌吃的,眼神贪婪问着李娇娘,“娘,可以吃了吗?” 李娇娘笑眯眯道,“可以啊。”却又小声说道,“再等会儿,我们等一个人一起吃。嘘——,别大声说话。” 赵琮听不懂,但还是眨了眨眼,也跟着小声说道,“好,我先忍一忍。” 李娇娘轻咳一声,捏着一块烙饼,朝厨房外面大声说道,“啊呀,好香的芝麻烙饼啊,骆诚哥,快点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呀,冷了就不香脆了呀。” 骆诚秒懂她的鬼心思,莞尔一笑,也跟着大声说道,“娇娘,你放了太多的芝麻呢。” 李娇娘笑着道,“这是芝麻香葱烙饼,当然要多多放芝麻啦,瞧瞧我煎饼的手艺,一点都没有煎糊呢,粒粒芝麻都是金黄的呢。好香好香,我要吃了啊,我一个人能吃掉十五个大饼。” 骆诚道,“真的很香,我吃十个。” 第465章 吃人嘴短 “啊,你们两人就分完了,我吃什么?”赵士程微微一笑,也跟着配合说道。 “你吃香菇粥啊,还有还有,吃这个枣子,刚刚蒸熟的蜜枣,可甜了,赵官人,来来来,尝一尝。”李娇娘看一眼厨房门口,又大声道。 赌气走掉的西门飞,其实并没有走太远。 他要面子,才走下半个山坡,他又绕了回来。 但他没有回到自己房子那里,而是一直藏在离着房子才几丈远的荒草丛里。 他扒拉开荒草,就能看到自家的厨房门口。 西门飞眯着双眼,一手搂着他心爱的小狐狸,一手托着下巴,琢磨着那几人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在磨刀劈柴洗锅刷碗。 直到后面那小娘子说要做饭,他才不屑地哼了哼,他家里就几把菜干,能做什么吃的? 这些人饿着了,自然会走的。 他且等着。 哪知,他等着等着,没等到那些人走掉,反而从厨房里,飘出饭菜的清香,还传来欢笑声。 那小娘子说煎了芝麻饼? 她会做芝麻饼? 真的假的? 西门飞揉了下肚子,好饿,肚子在叫嚷着要吃东西。 他咬了咬牙,面子算个屁!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 何况,是好吃的芝麻烙饼? 吃着美食死,做鬼也快活! 西门飞抹了把脸,咽了咽口水,袖子一甩,大步走向自己的房子,走进了厨房。 “一群强盗!居然敢在我家里偷东西?全都给我出去!出去!”西门飞双手叉腰,大声嚷道。 最后,目光盯着那一桌子吃的。 这全是他的,谁也不准抢! 李娇娘眨眨眼,“哦,不好意思,刚才实在太饿,借用先生的厨房做了些吃的,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她朝骆诚眨眨眼。 骆诚心领神会,将小桌子抬起来,就往厨房外走。 西门飞一怔,嗯? 居然敢带走吃的? “把吃的放下!人出去!”西门飞怒道。 李娇娘接过骆诚手里的桌子,放在地上。 她笑了笑,“西门先生,这些吃的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带走?” “因为……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我的!面粉大米也都是我的!香菇干和鱼干,萝卜干也是我的!”西门飞哼哼着嚷道,“芝麻小葱也是我的!你们不能带走!” 李娇娘笑眯眯道,“可是刚才你不是弃了这里,跑走了吗?我们以为你不要了呢,西门先生,做人可不能这样啊,你说不要了,我们才拿来用的,等我们做成吃的,你又嚷着都是你的,你可太霸道呢。” 西门飞不服气地嚷道,“此山是老子开,此屋是老子建,老子说了算!” 李娇娘笑眯眯看一眼赵琮,“琮儿?” 赵琮“哦”了一声,“娘?什么事啊?” 李娇娘不说话,笑微微看了眼西门飞。 西门飞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他打不过赵琮。 他马上往后一跳三步远,白着脸扯着嗓子嚷道,“想干什么?又想以多欺负少?姓赵的都这么不要脸吗?” 李娇娘摇摇头,“不是呢,西门先生,是想请你坐下说话。”她又叹了口气,“西门先生,我们只是前来拜访你的,并不想跟你结怨。 我们没有跟你打招呼,就擅自用你的厨房,实在是对不住的很。可当时西门先生离开了,我们又实在太饿了,只好先借用了。 不过西门先生,我们会拿物品弥补。看,这一筐的枣子,还有这几棵冬笋,还有这一桌子吃的……,我们四人吃的不多,大多都是给先生准备的。算是……补偿。” 她语气轻柔,态度谦恭,诚心道歉。 西门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有人跟他道歉,他心中很是受用。 炸起的毛被抚得顺顺贴贴的,孤傲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 他轻咳一声,翻了翻白眼,“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些芝麻饼不够分吗?还有多的给我?哼!虚情假意!” 李娇娘笑着道,“我们只是说着笑话闹着玩呢,即便是我们饿上三天,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吃的。” 二十五个大饼,蒸熟的枣子,大约有十斤。 山药饼也有八个。 一大锅的香菇粥,外加炒的菜。 西门飞仔细看向桌子上,可不是么,这三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尤其是两面金黄的香葱芝麻饼,哎呀,好香呀,二十五个饼呢,他们吃得完吗? 西门飞拿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抓了块饼就吃起来。 有点烫,但真的很好吃呀。 西门飞吸一口气,吹一下饼,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块饼。 好吃好吃真好吃。 他又抓了块饼,两三口吞咽起来。 李娇娘骆诚赵士程三人相视一笑,也在桌旁坐下。 赵琮跟着坐下。 西门飞将那一盆的烙饼,全都扒拉到自己的怀里,“你们吃别的,这个太烫了,太咸了,不好吃,我作为年长之人,吃点难吃的,你们年轻人吃点好吃的。” 李娇娘心中好笑,这西门飞,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一起吃饭,是消除彼此之间隔阂的最好办法。 这一顿午饭吃下来,西门飞对李娇娘四人的态度,友善了不少。 他一口气吃了五个香葱芝麻饼,两个山药饼,一碗香菇粥,一把蜜枣。 摸着吃撑的肚皮,西门飞看了眼四人,说道,“老子平生最不爱欠人情,今天吃了这顿饭,就帮你们一个帮忙。今后,不许说老子欠了你们的!” 李娇娘笑眯眯点头,“一言为定!” 赵士程大喜,忙说道,“西门先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然当然!”西门飞不耐烦说道。 骆诚拉起赵琮,给西门飞行礼,“多谢西门先生。” 西门飞瞥一眼赵琮,挑着眉梢说道,“不过你得发誓,老子帮你训练好了骑射队,将来你登基后,一定要拉到北地去杀金兵!” 赵琮得过骆诚的提醒,说道,“当然,我是君子,君子一言九鼎!” 西门飞又道,“你要是不拉到北地杀金兵,你就是缩头王八!怕死鬼废物!” 赵琮马上怒道,“我不是乌龟王八,我不怕死!” “好,今天大家都做个见证,我家两儿子也听到了,你将来若不守诺言,你就是乌龟王八废物蛋!”西门飞拍拍两只狐狸的脑袋,眯着眼,看了眼大家说道。 “放心,西门先生,我们都会做见证的。”李娇娘点头说道。 西门飞拢着袖子站起身来,“你们庄子在哪儿?走走走,早点训练好骑射,老子早点逍遥快活。” 李娇娘笑道,“不远,就在南山山脚下。” 西门飞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催着李娇娘他们快些下山。 李娇娘心中,还记着另一件正事呢,棉花种子。 她又说道,“西门先生,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下。” 西门飞不耐烦了,嚷着道,“怎么那么多事?快说快说。” 李娇娘说道,“我在半山腰时,见到两株开着雪白茸花的花树,我记得那叫棉花,请问先生,你手里还有种子吗?我想种那些花。” 西门飞说道,“哦,那两株花树呀,种子没有,那是今年春天时,玄一和尚丢的种子自己长起来的,老子瞧着好看,扎了两根竹子防着雨水冲走了,那花里就有种子,你真想要种子,把花摘了去不就得了?啰嗦!” 李娇娘又问道,“玄一和尚?他在哪里?我想去拜访他。” 西门飞说道,“他是少林寺的和尚,喜欢云游四方,天晓得他去了哪里?这十年里,他来我这城隍山,也不过三回。” 那定是找不到的,李娇娘有些失望。 不过,有那两株棉花供她摘种子,也是不错的。 李娇娘笑着道,“那便多谢西门先生了。” 那两株棉花树,有好几十朵白棉花,每朵花里又有数粒种子。 第466章 暖和的棉花盖被 百粒种子培育起来,明年就是百株棉花树,后年,就是一山的棉花树了。 后年,她就能靠棉花大赚一笔了! 李娇娘梦想着,做出柔软的棉花被来。 木棉花的被子,根本不及棉花被暖和。 …… 西门飞的屋里,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没有家当,下山时,他抱走两只狐狸,带走没吃完的吃的,就催着大家赶紧下山。 行李衣裳也没有带,看他身上穿得破破旧旧的,估计也没有像样的衣裳。 李娇娘计划着,等到了庄子上,再给他置两身衣裳。 走到半山腰那里,李娇娘将两株棉花全采了。 棉花雪白雪白的,骆诚担心放进背篓里弄脏了,他解下披风,将棉花团包在披风里,抱着怀里搂着。 李娇娘莞尔一笑,真是个心思细的男人啊。 。 大家到了山脚下,胡安和赵童看到他们回来,高兴地迎上来。 “你们可算下山了,我们等得无聊死了。”赵童拍着袖子道。 “不过是一个来时辰而已,怎么就等得久了?”赵士程挑眉。 “我们下了八盘棋了,你们才回来。”胡安笑着道。 两个小少年,吃了车里备的干粮,无聊之下,将李娇娘放在马车里的围棋拿出来玩。 赵童会下围棋,是赵士程教的,可胡安不会,两人干脆当玩具摆龙门阵玩,倒也玩不不亦乐乎。 李娇娘惊讶了,“胡安,昨天教你下围棋,你不是没学会吗?怎么今天就会了?赵童教你的?” 她看到马车旁的一块石头上,摆着围棋盘,上面散着一些棋子。 “不是,师娘教的不会,我们玩别的。”胡安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们玩黑白子接龙,看谁接得快。” 李娇娘:“……”这也行? 骆诚指着西门说道,“这是西门飞先生,同意跟我们去山庄,将马车掉头,尽量在天黑前,赶到山庄休息。” “是,师父。”胡安朝西门飞行了个礼,去将马车掉头。 赵士程说道,“骆兄,你们的马车里坐着三个人,再坐不下了多的人了,西门先生坐我的马车,车里只有我一人。” 骆诚点头道,“也好。” 赵童很机灵,朝西门飞微笑着点头,“西门先生,请上车,车里暖和。” 西门飞轻咳一声,抱着两只狐狸,坐进了车里 不放心那些没有吃完的午饭,他又挑了帘子,喊着骆诚,“那些吃的,拿到我这马车里来。” 赵士程惊讶得挑眉。 李娇娘已经坐进了另一辆马车里,听到他的喊话,忍不住抿唇而笑。 这个西门飞,这是馋鬼转世吗? “骆诚哥,拿去。”李娇娘将装着吃的篮子,拎给骆诚。 骆诚抽抽嘴角,走下马车,递到赵士程的马车里。 西门飞接了过来,飞快掀开盖子去看篮子里。 骆诚轻咳一声,“一块饼没少,还有八块。” 西门飞挺着脖子,“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老子不过是看看里头的一碗菜有没有洒掉,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骆诚知道,他是个在吃的面前,连面子都不要的人,也就不跟他计较,只淡淡挑了下眉头,走回自己的马车里去了。 李娇娘小声笑道,“这个西门飞,既然这么爱美食,那我施展下美食计。” “估计,遇到吃的就脾气好了。”骆诚笑着道。 “总比油盐不进的人,要可爱许多。有爱好是好事啊,投其所好。”李娇娘笑着道。 ……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转道往南山方向而行。 从城北的山地绕到城西面,有近百里的路程。 虽然他们快马加鞭赶路,但必竟不是驿道,路时而窄,时而泥泞,走走停停的,一直走到一更天过半时,才赶到赵琮的庄子,红枫山庄。 胡安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先停在庄子的门口。 他扯着大嗓门嚷着道,“快开门,郡王殿下,骆官人和李娘子来了!” 庄子门的右侧,有两间屋子,大家习惯称为倒座房。 守大门的人,值夜时会住在里面。 守门的人,原先在城里要饭,被骆诚带到了庄子里做事。 有了差事,有了吃穿住,大家都很感激骆诚。 胡安高声一嚷,守门的老黄马上从温暖的被窝里跑爬出来,胡乱穿了件衣裳踩着鞋子就跑出来开门。 “呀,这么晚上了,郡王殿下和东家们怎么来庄上来了?”老黄将庄子大门打得大开,让两辆马车走进来。 “黄伯,东家请了贵人来庄上,快去请胡七叔阿生叔到聚福堂,东家有话说。”胡安大声说道。 “啊,有贵人前来啊,我马上找人喊人去。”老黄喊着另一个守大门的少年,“快去喊人去。” 少年顾不上冷,披着一件衣裳就跑进庄子里面去了。 为了照路,守门老黄马上燃起了灯笼,挂在倒坐房的门口。 赵士程挑着帘子,看向庄内。 这是他头一次来这庄上,他得知,这庄子是罚没收穆家的,赏给赵琮的。 李娇娘骆诚他们替赵琮收下庄子时,只是座空庄子,里头除了空屋子什么也没有。 庄里的人,全是两口子从附近村里调来的,听说,还有些是叫花子。 这些人,能守好这个庄子吗? 赵士程决定,在庄上住上两日,看个究竟。 李娇娘和骆诚他们来到庄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庄子。 冬天天冷,掌灯后,庄上的人大多都睡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听到李娇娘他们了,又全都从被子里爬出来。 没有抱怨,一个个兴奋着,跑进庄上的议事大堂聚福堂。 二十来个人,除了三个妇人,看门的五十来岁的老黄,其他都是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娇娘骆诚一行人走进大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郡王殿下!” “李娘子!” “骆东家!” 那份热情激动,让人很震撼。 西门飞和赵士程,惊讶得睁大双眼。 西门飞自语说道,“怪哉,比老子当年的部下,还要斗志昂扬啊,这谁训练的?” 赵士程惊讶的是,想不到李娇娘和骆诚,竟收了这许多忠诚的手下! 凭这份精神气,就可看出管理者的本事。 他替赵琮感到高兴。 有李娇娘和骆诚这等能干之人,何愁争不赢太子之位? 骆诚走到正首,转身看着大家,“大家肃静。”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骆诚先朝西门飞拱了拱手,对大家说道,“这位是我刚请来的教头,西门先生,他会在庄上小住几月,是来教习骑射队的。” 大家一起朝西门飞抱拳问好,“西门先生。” 胡老七这时,忽然走出人群,走上前朝西门飞抱拳问道,“请问西门先生,二十年前,是否去过金州城射杀金兵?” 西门飞抬起下巴,傲然冷笑,“当然!” 胡老七惊喜着又问道,“那请问先生,认不认得神射手西门飞?” 西门飞挑眉,“老子就是西门飞,有何赐教?” 胡老七大喜,朝西门飞深深拜下,“西门先生,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再遇到你。” 西门飞惊讶了,“你认得我?你是谁?” 胡老七说道,“先生当时是将领,当然不认得我这个小喽啰了,当年我只有十二岁,被征兵队拉到金州城城门上当守门兵,有幸见识先生的百步穿杨箭法!今天骆东家请来先生教习我等箭法,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啊。” 提到当年的金州城大战,西门飞孤傲的神情,渐渐变得颓败起来,“不提当年,不提当了。” 胡老七赶紧收了笑容,“是是,不提当年事,咱们且听骆东家说眼下的事。” 金州城虽然大败,却不是败在对方的手里,而是败在自己人手里,胡老七知道那段过往,也不想提起。 骆诚和李娇娘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皱了下眉头。 第467章 那段过往,是每个宋人心里的伤疤。 “说下面的事情,骆诚哥。”李娇娘说道。 “好。”骆诚点头,接下来,他又介绍了赵士程,“今天同来的,还有临安城的承恩伯赵士程。” 大家又一起见礼。 骆诚又说道,“他们二位将来来庄上小住,不得怠慢。” “是,骆东家!” “好了,今天天晚了,就只见个面,明早辰时二刻,依旧来此议事,商议下庄子里的事情。”骆诚说道。 “是,骆东家。” 李娇娘又吩咐着喜梅和另外两个厨娘,却做些吃的来。 “做些汤面,吃了暖和。”李娇娘说道。 喜梅答应着,和另两个厨娘离开了。 见完面,大家给赵琮见了礼,胡老七激动地朝西门飞行着礼道别,大家才三三两两散去。 聚福堂里,又变得安静下来。 李娇娘说道,“西门先生,目前庄上只有这些人,但庄上的管事,便是刚才同先生说话的胡老七,正在四处召集人手。” 西门飞眯了下眼,问道,“刚才那人,住哪里?” “住庄上啊。”李娇娘道。 “不是,我是问,他先前住哪里?”西门飞又问。 “他是这附近村里的人,一次巧合,他被普安郡王打败了,甘愿做我手下,郡王得了这个庄子,我便请他来做管事,因为他是这庄子附近村里的人,熟悉地方。”李娇娘说道。 西门飞眯了下眼,嘴唇紧抿着,没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他脾气一向古怪,李娇娘便也不追问他了。 …… 骆诚吩咐着胡安,打热水给大家洗手洗脸。 收拾好,喜梅她们,端着夜宵来了。 一人一碗牛杂汤面。 牛肉汤的清香,霎时飘满整个聚议堂。 西门飞那点儿神伤的心情,瞬间被美食赶跑了。 舍不得打野味,在山上吃了素食多年的西门飞,盯着那碗牛肉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也不客气了,抓了筷子,自己先端着一碗,大口吃起来。 赵琮是个老实孩子,他问着西门飞,“西门先生,你不是不吃兽的吗?为什么要吃牛肉?” 西门飞咬着牛肉含糊着嚷道,“牛不是兽,牛是耕田的。” “耕田的兽,也是兽!”赵琮辩解。 西门飞,“……”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 赵士程担心赵琮得罪了西门飞,将好不容易请到的西门飞气跑了,马上上前拉开赵琮,“快吃,没看到你娘都吃完了?她和你爹一吃完,就有人会来收碗了,你碗里的牛肉汤面就得倒掉了。” 那可不成! 赵琮想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不敢多废话了,老实坐回到了自己的椅上。 他还饿着呢,牛肉汤倒掉了,他不得饿到明天? …… 大家吃好夜宵,李娇娘和骆诚,带着西门飞和赵士程,去了庄上的客房。 那是胡老七住的院子,里头有五间屋子。 胡老七一人占了一间,其他四间空着。 李娇娘骆诚他们走进院里的时候,胡老七马上走出房间来,笑着道,“另外四间空房,我刚刚收拾好了,西门先生,承恩伯,你们进屋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尽管说,我马上安排人备好。” 赵童笑着道,“我去瞧瞧新住处。” 他乐呵呵地,跑进几间开着门的房间去看,胡安跟他相处熟悉了,也跟着去看。 没一会儿,两人跑了出来。 赵童朝赵士程说道,“郎君,房间很整洁,该有的东西都有,跟咱们住的稽山书院的房间差不多,最边上那间房有一床一榻,咱们住那间?我睡榻,郎君睡大床。” 只是暂住,东西不缺就可,赵士程不挑。 他点了点头,“好,就住那间。” “屋里有炉子,有柴火,我去生炭火去。”赵童又兴冲冲跑进去了。 “我一个人,随便哪间。”西门飞抱着狐狸,走进了赵士程隔壁一间房。 “我去将炭火生起来。”胡老七笑着道,也跟着走进屋里去了。 李娇娘又吩咐小徒弟胡安,“去跟喜梅婶说一声,叫厨房里多烧些热水提来这里,给两位客人沐浴更衣。” “晓得了,师娘。”胡安应道。 …… 李娇娘和骆诚,去了他们安在庄上的住处。 胡老七作为庄上的管事,安排起了赵士程和西门飞的起居。 赵士程有书童跑腿,他又是个细心的人,马车里就备有不少生活用品。 比如书册,比如换洗的衣物鞋袜,比如柳枝条的牙刷,洗脸的布巾,洗脸的铜盆洗脚的高脚木盆,还有洗浴用的皂泥块也带来了。 胡老七不担心他了,便安顿起了粗枝大叶的西门飞。 西门飞带来的,除了两只狐狸和一篮子吃的,再没有其他了,脚上还是光着的,连袜子都没有穿。 胡老七忍痛割爱,将自己的一套新衣一套新的柳枝牙刷,给了西门飞。 胡安带着厨娘挑来热水,西门飞沐浴收拾干净后,拢着袖子坐在火炉边烤火。 他挑着眉,朝胡老七抱怨道,“你们将老子侍候得这么好,老子都不想回山上木屋了。” 胡老七笑着道,“不回去正好,先生就在这儿住下,这儿人多,热闹,李娘子和骆东家又心善,知道先生留下来,一定很高兴。” 西门飞看向胡老七,“还记得京兆话怎么说吗?” 胡老七一怔,京兆话?失去的故地那儿的方言? 西门飞冷笑道,“你来到越州二十年,眼下说的也是一口越州音,怕是早忘记了京兆话怎么说了?” 胡老七惭愧地低下头,只说了几句简短的京兆话,“先生,惭愧,实在是离乡多年,又和越州人一起居住……,所以……” 他当年跟着北地难民,刚逃难到越州城郊的时候,说的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口音,而这里是南方。 因为交流困难,被当地人视作恶人,不准他们靠近居住。 不得已,他们学起了本地方言,能顺利跟当地人交流了,当地人才接纳了他们。 因为多年都没有听到乡音,加上当年年纪不大,才忘记了不少。 西门飞嘲讽一笑,“哼,就知道你忘记得不少。”他弹起袖子站起身来,“我记得,当年北地逃难的人,是一拨一拨的往南逃来,和你一起逃难来的人呢?他们都住哪儿?” 提到老乡,胡老七马上来了精神。 他笑着说道,“先生,这庄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便住着不少当年从京兆一带逃难来的人。” 西门飞冷笑,“既然都是当年的同乡,为何你找人找不齐?废物!” 胡老七叹口气,“先生,我威望不够,在胡家村,我还能说几句话,可到了外村后,人家根本不理我。 胡家村的人少,青壮年不多,大多因家里有事来不了,所以才一直找不到人。” 西门飞冷笑,“你明天去几个村里说,跟那些从北地来的人家说,就说我西门飞在征人,家里有几个儿子的,却不来一人的,当心老子上门抢人! 这是在温柔乡里住惯了,不记得老家的耻辱了?祭祀时,是不是都忘记了祖坟所埋之地?” 他说得义愤填膺。 胡老七马上说道,“先生,我明早就去各村中找人去!” …… 庄子里的房子,不像越州城中的房子那样,因占地面积少而建了两层,庄上的房子全都是一层的。 做火炕方便。 骆诚怕李娇娘冷,叫阿生带着人,在李娇娘住的屋里,做了火炕。 此时,屋里的火炕生起来了,屋里暖烘烘的。 李娇娘只穿着夹衣,坐在灯下翻着庄上的帐本。 帐本是胡老七做的帐,想不到,他一个粗人,字也写得不齐整,但帐却做得好。 一笔笔开支,一笔笔收入,写得明明白白,详详细细的。 她笑着对骆诚说道,“有胡老七看庄子,我不必太操心了。” 第468章 要办件成人该办的事 骆诚在铺床。 他抖了抖被子,冷笑着道,“你能不能操心下我?” 李娇娘一怔,歪着头笑着看他,“我眼里心里都是你,哪里没操心你?” “哼!” 李娇娘丢开帐本,走到铜盆那里洗了手,笑着朝骆诚走来,“哼什么哼呢?嗯?” 她捏捏他的脸蛋,左捏捏,右捏捏。 碰过水的手,冰冷冷的,撩得人火起。 骆诚忽然将她放到床上,哑着声音道,“不许闹。” 李娇娘吃吃笑着,“你这怪脾气可真是的,我不闻不问,你有意见,我走过来了,你又叫我不要闹,喂,倒底叫我哪样啊。” 骆诚俯身看着她,不说话,目光灼灼。 身下火炕暖和如春,李娇娘脸颊渐渐发烫,“不……不早了,睡睡睡。” 李娇娘推开骆诚,踢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骆诚皱了皱眉头,掀开被子,钻进了另一边,“睡不着呢,讲个故事来听。” 他拿脚踢踢李娇娘的脚。 李娇娘惬意地躺着,右脚搁在左脚上,双手枕头,抿唇一笑,“好。”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哪里是想听故事?他是精力旺得无处发泄没事找事而已。 “骆诚哥,我生辰日快到了。”李娇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笑眯眯说道。 那天,给他个惊喜。 骆诚一怔,转了个身看着她,“你不是忘记了吗?又想起来了?” “嗯,忽然想起来了。”李娇娘笑着道,她伸手去握骆诚的手,“是腊月二十八,没几天时间了呢。” 她这一世的生辰日,和前一世是一样的。 她不想记起来,故意说忘记,是因为,她前世的父母,是在那一天自尽的。 两人经营公司亏本,欠下巨额外债,受不了债主日夜不停地追债骚扰,选择了轻生自尽,将一堆乱摊子,丢给年迈的奶奶,和当时年幼的她。 他们逃了,但那些债主却没有放过前世的她和奶奶。 前世父母将所有值钱的全拿去抵押,他们逃了后,债主们收走了房子和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 帝都一座老宅因为在奶奶的名下,才得以幸免。 卖掉倒是能抵消欠债,但她和奶奶就无家可归了。 十年后,欠款没减反而利滚利的,越滚越多。奶奶不得已,只得选择了卖宅子还债,却被骗签了假合同,卖房被忽悠成赠与。 只得到超低价的卖房钱,奶奶气绝而亡,前世的她也没有落到好下场。 说来说去,她前世那么倒霉,全是因为那对怯弱的父母害的。 才三十来岁的他们,嚷着受不了被人追债选择轻生逃避,那他们十岁的女儿和六十岁的老母,就受得了? 想起前世,小小年纪的她和奶奶为了还债,做过的那些苦力工作,她涩然一笑。 要不是前世的奶奶告诉她要坚强,要学会各种生存技能,她这一世不可能活得这么顺利。 床侧小桌上的烛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分外的柔和。 李娇娘的神情,忽而愤怒,忽然苦笑,骆诚眸光闪了闪,反握着她的手,“怎么啦?娇娘?想什么呢?” 李娇娘看着他,感谢有你相陪。 “骆诚哥,想好那天送我什么生辰礼物没有?”她笑眯眯问道。 她想回送一个礼物给他。 骆诚温和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李娇娘笑着道,“我要一个惊喜,说开了就没惊喜了,你先想好,到那天再给我。” 骆诚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李娇娘笑了笑,钻进他的被子,滚进他的怀里,一把搂着他。 骆诚瞬间呆住。 “到那天,我们办件成人该办的事?”李娇娘搂着他的腰,说道。 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真好掐。 骆诚的心狂跳起来,整个人都仿似在燃烧着,“娇……娇娘?不是说,再过两年么?嗯?” 他激动得大脑一片空白。 李娇娘忍着笑,说道,“过两年要孩子,办事情,过了这个生辰日就可以了。” 按着这时期的年纪算,她到下个年头,就是成人了。 骆诚翻了个身,俯身看着她,哑声道,“娇娘?” “嗯?”李娇娘抿唇微笑,捧着他的脸,抬头亲了他一下。 骆诚脸色一黑,“又抢!”明明是他该主动。 “你动作太慢!”李娇娘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 “是吗?”他冷笑。 挥熄烛火后,骆诚忽然俯身而下。 李娇娘,“……” 混蛋男人,能不能温柔点? 没法呼吸了! ……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不过,天虽然是晴的,一早就有太阳爬上了树梢,但天气冷得很,风也大,吹得树枝唰唰作响。 满山遍野一片白茫茫,——又打霜了。 阿生扯着大嗓门,满庄子喊人早起去开荒山。 骆诚和李娇娘起床后,将隔壁屋的赵琮也喊起了床,他们先去了西门飞住的院子。 西门飞起得早,和他同住一个院的赵童说,西门飞卯时就起了床。 那会儿天还没亮呢,他就捏了根棍子,就着月色,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 李娇娘和骆诚赵琮去的时候,西门飞已经练好了棍法,换了身衣裳,和赵士程聊起天来。 赵琮听赵童说,西门飞耍过棍法。 他好奇之下,捡起棍子,走到赵士程的屋里,问着西门飞,“先生,棍子怎么玩法?” 西门飞,“……”他是赵琮的手下败将好,赵琮居然来问他如何打棍? 岂有此理! 这不是羞辱他么? 他黑着脸,“郡王殿下不知么?” 赵琮摇摇头,“不知。” 西门飞眯了下眼,“你怎会不知?”成心耍他的是? 赵琮被他瞪得一脸的委屈,“我真的不知。” 骆诚说道,“西门先生,他失忆了,所以真的不知。” 李娇娘也点头,“西门先生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他与同年纪的孩子,不一样?” 既然打算同干一番大事,当然不能对西门飞有所隐瞒了。 西门飞眯了下眼,“怎么回事?你们……”他指了指赵琮,“不会叫我帮一个……一个傻子?” 他忽然感觉被骗了,有些沮丧地甩着袖子,走到院中的石头上坐下来,“我还是回山上去,我不想被气死。” 赵士程暗暗一叹,朝西门飞拱手说道,“西门先生,他的病情并非厉害得无法医治的那种,是可以治好的。” 西门飞冷哼,“可以治好?少哄我,我不信!” 赵士程皱着眉尖,向李娇娘求救。 李娇娘接过赵琮手里的棍子,走到西门飞的面前来,说道,“西门先生难道就不想想,他为什么会成这样?官家选了两个赵氏子弟做养子,挑的都是相貌出众,品性出众,学识出众的,可他却了这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西门飞不耐烦道,“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病了?或是伤了头?” 李娇娘说道,“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可忽然成了这样,而且,他一直住在临安,并没有出临安城。 眼下却忽然来了这越州城,西门先生,你不想想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吗?” 西门飞抬头,看向李娇娘,目光微缩,“什么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知道?” 李娇娘说道,“他是被人陷害的,他武功不弱,却被人打伤了,可见,害他的人比他更强大。 他不过是个备选皇子,却被人陷害,更说明,有些人不希望他当上太子!” 西门飞眸光暗沉,“然后呢?” “然后?”李娇娘冷笑,“他和我们的想法一样,不喜欢当前朝中的一些苟且安生的做法。” “……” “若他当上太子,将来登基为皇,是必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一改当前怀柔的做法,练兵扩军。” “……” “而害他的人,则是相反的思路,西门先生,你希望他永远不要上台吗?你希望自己的本事,一生得不到施展吗?自己一辈子这么苟活在深山里?” 第469章 弹棉花,马队开始训练 西门飞冷笑,“可他这样了……” “我可以治好!我是个生意人,无利不起早,怎会做亏本的买卖?”李娇娘笑,“我投入的,可不只是西门先生。” 西门飞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娇娘,这个小女子,想法居然如此不简单? 她支助普安郡王,是为了……发财? “你还投入了多少?”西门飞又问。 “十万贯的钱,还有五千石的粮食,外加一百人的骑射队。”李娇娘说道,“嗯,我还会拉动我所有的熟人,帮他成立幕僚团,城中的楚国公府陆家,陈家,石家,陈知府,已经明说会站队到他这一方。” 西门飞更加震惊了。 “十万贯的钱?五千石粮食?”西门飞惊讶说道,“十万贯的钱,找几个高门世家援助一下,倒是不难筹集到,那五千石的粮食就难了,你有本事办到?” 李娇娘说道,“这三个条件,是韦太后开的考题,谁完成了,太子的人选,就落到谁的头上了。” “……” “即便不能,我也要拼尽全力赌一赌!” “……” “西门先生,我一个小女子都敢应战,西门先生堂堂神射手,一天之中射杀了百名金兵的好汉却不敢应战,我有点怀疑你当年的本事是吹出来的,不是真实的!不然的话,你现在打什么退堂鼓呢?” 西门飞眉梢一扬,怒道,“老子没打退堂鼓!” “那西门先生为何说要回山上去?”李娇娘冷笑。 西门飞神情微窘,看一眼赵琮,说道,“老子只是不想,辛苦一场训练好骑射队,被个……被人不知珍惜利用,那还不如回屋睡大觉,省得失望气死!” 李娇娘笑了笑,“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来了,我丢下赚钱的生意不管前来相助普安郡王,还有城中那么多的高门世家们都不怕白白忙活一场,西门先生一个单身汉子,又怕什么呢?” “……” “我输了,可就彻底输了,医馆,庄子,田产财产,全都没了,可我不怕输,大不了从头再来。西门先生没有家当,输了不过是输了半年的时间,西门先生有什么好失望惧怕的?” 一番说辞,说得西门飞更加窘然。 是呢,李娇娘一个生意人都不怕,城中的高门世家们站错队的话,输的是一世荣耀,他们也不怕。 他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怕什么? 如此回山上去,怕是会被胡老七他们笑死! 他一早还骂胡老七不记得祖坟呢,这会儿,他怎么就退缩了呢? 西门飞如是一想,心中又不那么沮丧了。 “好,不走就不走,老子赌了!”他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说道,“反正老子一无所有,输了就输了,怕什么?” 赵士程心中,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更加佩服李娇娘。 好一个即将法! 。 胡老七去村里寻人,还没有回来。 没有人手,西门飞这教头就无事可做。 但他闲不住,嚷着要去看马。 骆诚和赵士程,还有赵琮,他们三人便陪他去看马。 李娇娘跟着去看了会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看那包棉花团。 有些事情,不必她事事亲为,骆诚可以办得更好。 西门飞是男子,男子们之间更加好交流。 李娇娘找了个干净的箩筐,将棉花装在里面,搬到院中晾晒。 一边翻晒,李娇娘一边摘棉花籽。 这几十朵的棉花,顶多只一斤的重量。 棉花太少,只能做个盖腿的小盖被。 种子全部摘出来,李娇娘数了数,有二百八十三粒,比她想像的要多。 种子不会粒粒发芽,不过,有一半能发芽,也能长成百株棉花,百株之后,再百株,那片荒山就能遍种棉花了。 她将种子铺在一块石头上晾晒着,将那堆棉花均匀铺开晾晒。 接下来,该弹棉花了。 弹一斤的棉花,那只是小工序,简单得很。 。 西门飞看了马匹之后,说道,“马是好马,不过,全都没有马鞍和脚踏,全是裸马,怎么骑?” 骆诚说道,“脚踏已经到铁铺里定制去了,马鞍也在采购了。” 西门飞惊讶了,这些人,比他想象的要能干,行动迅速。 “得催一下才行,没有马鞍和脚踏,根本无法训练。” 骆诚说道,“这个自然,西门生先不必操心。” 。 到上午过半时,起一大早去村里找人的胡老七回来了。 经西门飞一提醒,他果然如愿带来一百名青壮年。 陪着那些人来的,还有一些年长的人,说着略带北地口音的越州话。 乌压压一群人进了庄子后,围着西门飞纷纷说着当年北地的事情。 “西门先生,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遇到先生啊。”有老者拉着西门飞的手,哭了起来。 一口当年的京兆口音。 西门飞心里感叹着,哽咽着,除了神情悲愤,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老乡见面,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说着当年逃难的事情,人人心中都感慨着。 李娇娘和骆诚赵士程没有打搅他们,让这些进庄子的人,一直陪着西门飞说话。 到了中午吃饭时分,他们才渐渐回家去了。 至于那找来的一百人,当然是要留在庄上吃饭了。 人太多,开销自然就大,胡老七和阿生一起来找李娇娘和骆诚,商议着这些人目前的吃住问题。 虽然李娇娘说,马匹闲下来时,会派往城中做出租的生意,但眼下出现了皇子比试的事情,又到了年关,一百架的马车,根本赶制不出来。 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是,年前半月的吃饭问题。 “李娘子,骆东家,这些人家里的日子,都过得不是很宽裕,他们前来参加训练,家里的活计没人干了,家里收入就少了,叫他们回家吃饭,一是太远,二是,他们家里也没有多的口粮啊。”胡老七忧心说道,“全部吃庄上的粮食,花费也不少,李娘子,骆东家,这得多准备钱粮才是。” 李娇娘早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她说道,“他们当然全都在庄上吃饭了,住的话,就让他们回家住,都离得不远呢。至于说他们吃饭的钱,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城中那些大户们,对赵琮的事情坐视不管,可说不过去。 她得找找他们了。 骆诚从袖中取了一份图纸,递给胡老七,“这是安排,你看一下。” 胡老七接在手里,看完之后,马上笑着道,“这个主意好,骆东家,你想得真周到。” 李娇娘笑着道,“这样的话,他们就没有意见了?” “这当然不会有想法了。”胡老七笑着道,“包吃饭,还有钱,还能回家,这是美差呢!” 昨晚,骆诚说睡不着的时候,她和骆诚商议出了一个安排人员的对策出来。 每人每天包吃之外,再补贴三十文钱。 另外,将一百人分成十队。 每隔五天,安排一队人,也就是十人回家休息一天,这一天,足够他们帮着家里处理杂事了。 每天安排两队人,同阿生的人一起,上山开荒。 只有荒山开荒出来了,庄里的吃饭就完全不成问题了,今天靠救济,明年就能自给自足了。 。 胡老七将李娇娘和骆诚的安排,传达给那一百人听,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眼下是冬季,天寒地冻的,田里根本没有活儿干。 出门打猎,很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在家也是宅着,出来找点事做,糊个口,还得几十文的零花,划算。 。 赵士程见李娇娘和骆诚将西门飞劝住了,将人员也安排得极好,午饭后,他和赵琮告了别,就回城去了。 他来越州城,一是递消息,二是看赵琮,事情都办好了,他得尽快回到临安去准备他的亲事。 李娇娘和骆诚知道他事情多,也便没有劝留,送他离开了。 。 在庄上又住了一晚后,次日一早,李娇娘和骆诚,带着赵琮,回了城里。 接下来,便是拜访几大世家,劝他们出钱出力了。 李娇娘的马车在医馆前停下。 又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停在了医馆大门的另一侧。 那马车的车轮上,沾满泥浆,赶车的车夫,戴着皮帽子,穿着厚大氅,手上也套着皮套子,整个人裹得跟棕子似的。 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隔得远,不知年纪大小。 “郎君,您运气好,咱们要是早来一步,就遇不到人了,这会儿郡王殿下和骆官人他们正好回家呢。”赶车的人看一眼马车里,笑着道。 听声音年纪不大,原来是个小厮。 李娇娘听那车夫说起她和骆诚赵琮,便走上前,“请问,车里是哪家府上的贵人?” 第470章 亲哥来相助 赶车的车夫笑着道,“李娘子,这是宣德郎啊,郡王殿下的兄长,他来看殿下来了。” 车夫扯下皮帽子来,咧嘴一笑。 李娇娘认出了这人,确实是赵圭的随从,她惊讶了,赵圭来了? 赵圭就着车夫挑起的帘子,走下马车来,朝李娇娘微笑着颔首一礼,“李娘子。” “客气了客气了。”李娇娘笑着道,又回头看一眼走来的赵琮和骆诚,“我们去看了下城外的庄子,昨晚在那儿住了一晚,今早才起程回来,赶巧了,宣德郎君也到了。” 骆诚走过来,微笑着见礼,“宣德郎。” 赵圭赶紧回礼,“骆官人不必客气。” 赵琮看到赵圭,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疏离,他微微一笑,“哥。” 赵圭呆呆看着他,激动得唇角颤|抖着,“二弟?” “哥,外面好冷,风好大,进屋说话。”赵琮指了指医馆的大门。 赵圭更加感动了。 谁说他二弟不会好一直是傻子的? 看,这就好多了不是? 知道关心他了。 “好,进去说话。”赵圭高兴得哽咽起来。 守医馆的春丫和向二宝听到门口有说话声,一起迎了出来。 见李娇娘和客人在说话,她和向二宝就没有打搅。 大家一起进了医馆,春丫向二宝,赶紧挪火炉子,沏热茶。 他们见过赵圭,这位可是贵人,是赵琮的亲哥,皇帝亲封的宣德郎,吃的是皇家俸禄。 赵圭将手伸向火炉上烤了烤,全身的寒意渐渐消退,医馆还是那个医馆,这里的人,仍是那样热情。 真好。 他心中都羡慕起了弟弟。 骆诚这时问道,“我们写了信送往临安,宣德郎君可有收到?” 赵圭说道,“你们寄的是加急信件,昨天下午时分我便收到了,我是连夜赶来的。”他微微一笑,感激着道,“为了普安郡王的事,你们辛苦了。” 李娇娘笑着道,“宣德郎君客气了,我们将他当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帮忙了。” 骆诚面露忧色,“不过,我们目前有困难,正打算去城里的几个世家走走,求些相助。” 赵圭敛了神色,黯然说道,“连我都感到困难,何况你们?那个决定,分明是针对琮儿的,赵玖他爹活着,他有家人支持,而我们兄弟……”他沉了沉气息,勉强露着笑脸,“不过不打紧,我们父亲也留了些家产给我们。” 李娇娘微笑道,“有宣德郎君支持一点,我们再想点办法,难关一定会度过。” 赵圭点了点头,“我会竭尽全力帮助的。” 李娇娘说道,“宣德郎君这里准备了多少?我们有一百匹马,粮食却是一粒也没有,钱的话,不到两万贯。” 赵圭惊讶道,“你们有一百匹马?我还担心呢,已在临安城准备了三十匹马,剩下的马匹,打算去北地购买,可如今北地不太平……,如此看来,我是不是不必准备马匹了?”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不必准备了,不仅如此,人员也不必准备了,我们目前只缺粮食和钱。” 赵圭说道,“我准备了六万贯的钱,余下的四万贯,也在想办法。只是粮食……”他神色惭愧,“天寒时节,四处的库存粮食并不多,这五千石,只怕是困难了。” 骆诚安慰着他,“宣德郎君不必沮丧,五千石粮食可不是小数字,我们没有,另一位皇子那里,也不一定有,大不了这场比赛一起输。我们比另外的两场便是。” 赵圭眼神一亮,恍然说道,“没错,粮食不比钱物,可以筹集得到,粮食没有,只能靠地里收成,地里不长,拿钱也买不到!我发动所有人寻粮食,都没有筹集到,赵玖一定也是筹集不到的!” 听着大家商议事情的赵琮,忽然说道,“我们没有,金营里应该有,可以去那里拿。” 大家一起看向他。 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说话的向二宝和春丫,也一起看向他,大家全是吃惊的表情。 李娇娘笑着问他,“琮儿,谁跟你说,金营里有粮食的?” 赵琮说道,“是西门先生,他说的。” 赵圭眸光微闪,“西门飞?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是谁?” “二十年前在京兆府的城墙上,射杀了百余名金兵的那位,人称神射手,我们请了他教习骑射队箭术。”李娇娘说道。 赵圭恍然,“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我小时候,家父还曾提起过他,想不到,骆官人和李娘子,竟请到他来做教头,实在叫人佩服啊。” 骆诚说道,“是承恩伯介绍的,我们以前,也并不认得他。” 赵圭惊讶道,“承恩伯也来了临安诚?” 李娇娘说道,“陆家嫁小女儿,承恩伯前来送贺礼,我们聚在一起时,他跟我们提起了西门先生,才得以请到他。” “原来是这样,那我便更放心了,西门先生可是神射手。”赵圭高兴说道,“有贵人相助,琮儿的比赛,一定会赢。” 赵琮却叹道,“赢不了呢,那粮食呢?你们还没有告诉我,能不能从金营拿来粮食?西门先生说,他当年进过金营,金营里有不少粮食。” 李娇娘看着赵琮,摇摇头,“琮儿,进那里,得靠勇气和智慧,况且,现在金营离咱们远着呢,就算有粮食,也拿不到。” 赵琮眼神肯定,“我一定能拿到!我比西门先生厉害,他能进金营偷粮食,我也能。” 李娇娘:“……”这傻孩子,当年是隔江而战,过了江就进了金营,现在没有正式交战,去金营得跑几百里远的路,就算找得到粮食,可能运得回来吗? 她担心赵琮又犯傻劲了,又说道,“现在是冬天,他们也没有吃的,不然的话,就不会总是南下来抢粮食了。” 赵琮皱眉,“那可惜了。” 赵圭拍拍赵琮的肩头,“琮儿,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从他们的兵营里,运来粮食,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你还不是太子,做不了主。” 赵琮认真点头,“我一定会当上太子,一定!” 。 赵圭的到来,让李娇娘和骆诚安心不少。 他出了六万贯的钱,就等于帮了大忙了,只剩下四万贯,就不是很难了。 和李娇娘骆诚商议好事情,赵圭说要见赵士程。 但他不知赵士程目前的住宅,骆诚引着他前去了。 。 天刚掌灯时分,赵圭和赵士程一起来了医馆,大家商议一番后,又出了门。 不过李娇娘没有跟去,是骆诚陪着他们前往。 他们先后去了陈阁老家,石家,陆家,柳家,最后,去了知府陈家。 骆诚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直说了两位皇子比试的事情,比赛的项目也对这几家说了。 陈阁老怕韦太后,但也不敢得罪骆诚,同意支助五千贯钱,但粮食他们没有。 冬天的时节,大家都不敢将口粮全部送人,万一来年春天买不到粮食,那日子可就会过得惨了。 三人也就没有强求。 石家也是五千贯,同样没有粮食。 柳家没有钱,却给了一百石粮食。 陆家的钱也没有,唐氏听说要她支助,脸色马上变了,一直嚷着没有。 陆游有心想帮,但他和唐婉没有和离时,用钱都是找唐婉要,他更是没有钱。 何况,他马上要大婚了,也不敢将所剩不多的钱给赵琮。 命管家陆吉,将庄上收来的粮食,拿了两百石粮食给他们。 他们没钱,但陆老太太有,二话不说,命金秀拿了一万贯的钱出来。 “我们陆家如今,不比当年,但为了普安郡王的比赛大胜,付出一些也是应该的。” 一路走来,就属陆家的老太太最慷慨,这让赵圭很感动。 他朝陆老太太施了一礼,“国公夫人的相助,赵圭谨记在心。” 赵琮最近,也渐渐明白一些事理了。 他虽然不及赵圭会说话,但不再是嘻哈胡闹的表情,而是,也跟着行礼,神色肃然。 陆老太太心中感慨,她会赌赢?一定会的? 最后,骆诚他们去了陈知府的府上。 军粮税粮的收缴,全归陈知府管辖。 越州府内的财税,更是归他管。 赵圭将来意一说,陈知府的脸上表情,变得比任何人都快。 他嚷了半天苦,最后,还是被逼得无法,拿了一千石的粮食出来,和一万贯的钱。 。 离开陈知府家,赵士程回唐宅。 赵圭得知唐宅是赵士程未婚妻的宅子,虽然那宅子中只有赵士程和一对老仆住着,他也没有打搅,而是去了客栈住。 骆诚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过半了。 向二宝和春丫,还有赵琮,都各自睡下了。 李娇娘还没有睡,沐浴后,披着件厚实的披风,拢着被子坐在火炕上翻书等骆诚。 骆诚推门进来,见她披着发坐在床上,姿态慵懒而美好。 想到昨天在庄上她说的话,骆诚心跳快了几分。 竟一时呆住。 李娇娘偏头来看,不禁笑着道,“发什么呆呢?事情谈得可顺利?那些世家大族肯帮忙吗?” 骆诚回过神来,走到床前来,握着她的手,“粮食筹集到一点,钱是家家都有出。” 骆诚将几家的情况,对李娇娘说了。 李娇娘高兴说道,“不错,你们太厉害了,解决了大问题。如此一来,十万贯就齐了。剩下的,只有粮食问题了。” 骆诚见她高兴,心情也很好。 他捏捏李娇娘的鼻子,“是不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李娇娘丢开书册,身子往被子里缩去,点头道,“那是当然啊。”她推了推骆诚,“快去洗浴,睡觉啦。” 骆诚莞尔一笑,“好。” …… 第二天一早,赵士程的马车在医馆前停了会儿,向李娇娘骆诚告别后,就回临安去了。 赵圭倒是在越州城,又多住了两天。 见李娇娘骆诚将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当,也放心离开了。 虽然心中依旧牵挂着失忆的弟弟,但他想着李娇娘的话,还是狠心离开。 李娇娘说,若想赵琮早日成长,就不能太呵护,温室的小苗儿,经不起风刀寒剑。 想到冷血无情的皇宫,想到二弟绵软的性子,他只好狠狠心,放手不管。 …… 离年底越来越近了,越州城也越来越热闹了。 离乡的人,陆陆续续归了家。 客栈的生意,渐渐冷清起来。 如意客栈里,如今就只住着六个客人。 这六个客人中,有五个人还是一起的。 单独的那个人,已经在租马车了,估计住不了半天就会离去,因此掌柜的十分讨好另个的五人。 嘘寒问暖,吃的玩的用的,一律面面俱到。 这天早上,这五人中的主子,又拢着袖子坐在饭桌前叹气。 他的两个贴身长随,不时的说笑话说趣事逗着他,他依旧皱着眉头,还嫌弃他们吵,一人踢了他们一脚。 两个随从旋即不敢多话了。 这主仆三人,正是秦桧的儿子秦熺,和他的两个随从。 掌柜正的算帐,眼珠子一转,走了过来,笑着道,“公子爷,可是对今早的早点不满意?要不,小老儿给您换个口味的?” “不了,这个就不错。”秦熺挥挥手,示意掌柜别吵他。 他最近缺钱用,心情能好吗? 掌柜的见他捏着两粒骰子在桌上转着玩,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公子爷一定喜欢。” “什么好去处啊?说得不好,当心我罚你。” “保准公子爷喜欢。”掌柜的笑着道,“您顺着咱们客栈右的小巷一直走,走到两棵柳树的岔道口往右拐,再一直走,走出巷子口便可见一家赌坊,那家赌坊门面不大,里头却有……” 掌柜的眯着两眼,笑嘻嘻着不说话了。 秦熺挑眉,“有什么?” “十分年轻的小娘子陪玩。” 秦熺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我瞧瞧去!” 最近赌钱老是输,再输他就要卖马匹卖仆人了,今天换个地方,一定要赢回来。 秦熺带着仆人,乐呵呵走出客栈,刚要坐进马车里,他的随从说道,“咦,公子爷,那个人,不是搅黄了你生意的小子吗?” “在哪儿?”秦熺眯着眼。 “那不是!”随从指着街对面一人说道。 秦熺眯着眼看去,嗯?赵琮? 这傻小子,一个人走进对面的铺子里,做什么呢? 起初他并不认得赵琮,这个木呆的小皇子常年呆在宫里,没几个人认得,不久前他抓了几个毛孩子想套一笔钱,其中就有赵琮。 后来赵琮跟其他人一起逃了,还搅坏了他的庄子。 他寻到赵琮的所住之地,打算教训一顿时,看到赵琮他亲哥赵圭来了,才知赵琮的身份。 再后来,官家也找来了,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今天这赵琮是一个人,又是失忆的…… 第471章 赵琮给李娇娘买生辰礼物 秦熺手摸下巴,阴阴笑着。 随从讨好着问道,“公子爷,要不要属下们前去揍他一顿?帮您解解气?” 秦熺袖子一甩,冷笑着道,“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揍?你不想活了?” 随从眨巴着眼,“他不就是城中柳家一个亲戚的儿子么?公子爷为什么怕他?” 秦熺冷笑一声,“跟爷来了越州城这么久,你也天天在外面跑的,怎么消息还比我知道得少?他哪是柳家亲戚?他是普安郡王赵琮!” 随从吸了口凉气,惊讶得睁大双眼,“公……公子爷,他……他他他怎会是普安郡王?可他又怎会跟柳家小子在一起玩?” 秦熺冷笑,“你忘记了,陆家一个表亲,在城里开着医馆,他如今就住在那医馆里,认了人家做养子,柳家和陆家交往甚近。他去陆家,可不就去了柳家了么?” 随从恍然,“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话说回来了,普安郡王,怎会一个人出门来?他现在是个傻子啊!” 秦熺再次阴阴笑着,“走,咱们去会会他。” 他甩着袖子,大步往前走。 两个随从,一左一右跟着他。 刚才那个说话的胖脸随从又问道,“公子爷,咱们又不能打他一顿出气,会他做什么?还不如去刚才那掌柜说的地方,玩一把呢。” 秦熺爱赌,他的两个随从,也是爱赌之人。 秦熺这人,不及他儿子和老爹聪明,身边的随从们,时常搞些小动作,从他那里弄走钱财。 以供自己挥霍。 所以即便是秦熺脾气不好,总是打骂身边的随从,随从也不肯离去的原因。 另一个瘦脸的随从也点头应道,“是呢,公子爷,咱们现在惹不起他啊,他的身份都公开了,万一将他惹火了,他搬出知府打压咱们怎么办?您刚才都说了,打他打不得!” 两个随从都不主张秦熺去见赵琮,实在是秦熺的脾气太暴戾。 三言两语之下,脾气上来了就喜欢动手。 跟皇子们斗斗嘴吵吵架倒也罢了,万一打起来,就得被治罪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熺才不怕这些,他爹是谁? 他爹是秦桧! 金王座前的贵人,大宋官家跟前的红人! 当今丞相! 他爹上哪儿都被人敬着。 他说怕,那也只是嘴上说说,他根本不怕赵琮! “谁说要出拳头的?跟着爷这么些年,一点本事也没有学到?废物,哼!”秦熺冷笑,大步往前继续走去。 两个随从互相看一眼,一起皱了皱眉头,。 还能怎么滴?跟着! 这是家首饰铺子。 秦熺三人打扮不俗,一走进铺子门,马上有老伙计殷勤地迎上来,满脸堆笑,“三位客官,要买点什么?我们是老字号的铺子,开了百十年了,有高端价格的,也有低端价格的。” 那个胖脸随从冷笑,“你看我们像买低端价的吗?” 伙计也不恼火,依旧笑着道,“有,不少高门子弟也买低端价的呢,赏给下人的年节礼嘛,可不就是送低端的?像公子爷这等身家,自己配戴或是送亲朋好友,当然是买高端价的首饰啦。” 这马屁拍得好,秦熺很满意。 他朝那伙计点了点头,“你过来。” 老伙计笑呵呵走到他的面前,“公子爷,您吩咐。” 秦熺的目光,看了眼前方专心看首饰的赵琮,小声问着伙计,“前面那个穿褐色斗篷的小子,他来买什么首饰?” 伙计守铺子多年,秦熺是打扮得最华丽的人。 秦熺的随从,也是最嚣张的人。 伙计不敢怠慢,马上对他小声说道,“哦,那个小官人说,他娘亲马上要过寿辰了,想买件好看的首饰做生辰礼物。” 赵琮的娘亲? 赵琮的娘亲不是死了多年了吗? 等等,这说的是养母李娘子? 秦熺心中冷笑,这赵琮的脑袋确实是坏死了,认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做养母,也不怕被世人笑死。 秦熺眯了下眼,又小声问道,“他打算买多贵的首饰?” 老伙计说道,“他带了五百贯的钱,在我们这儿,只能买套中等的头面。不过,单买一件首饰的话,可以买上等品,但他说想买一套,所以只能买中等品,他这会儿正在挑样式呢。” 秦熺眯了下眼,“原来只带了五百贯的钱……”他朝老伙计挥挥手,“知道了,去去。” 老伙计又笑着道,“公子爷,咱们铺子里有新货呢,要不要小的给您介绍下?” “不用了,我自己看看,等我看好了,我再叫你。”秦熺不耐烦地挥手。 伙计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来,撇了撇唇角,走开了。 他心中冷笑,他说了半天,不买东西啊。 哼,看来穿得好看的,不一定是有钱人。 秦熺等那伙计走开,朝两个随从招招手,“过来,有事情吩咐。” 两个随从马上走到他的跟着,神情肃然看着他。 “一会儿,你们这么做……”秦熺压低着声音,小声说着安排,“那小子将钱袋子拿出来后……” 他眯了下眼,做了个抢的动作。 两个随从一起吓了一大跳,抢钱? 胖脸随从一脸忧色,小声说道,“公子爷,这……不会被打?那可是普安郡王啊!” 瘦脸随从也皱着眉头点头,表示赞同,“他是皇子,公子爷。” 唉,他们就说嘛,秦熺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天不怕地不怕的搞事了。 秦熺冷笑一声,“你们又忘记了?他失忆了!还是个傻子,抢了飞快跑走就是,他哪里追得上?一个傻子而已,记得什么?他要是记得,就不会被人笑作傻子了。” 两个随从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着不敢行动。 还是胖脸随从先问,“公子爷,刚才那伙计说,普安郡王只带了五百贯的钱呢,这么点钱,犯得着冒险抢么?” 去陈知府的府上坐一坐,也有这么多的钱借到手里。 秦熺借钱,哪里需要还?也没有人敢催债呀! 为了几百贯的钱去抢一个郡王的,秦熺的脑袋才变傻了! 胖随从心中冷笑。 秦熺不耐烦,抬脚踢了两个随从各一脚,“废物,这点都都办不好?快去!” 两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边的喝骂声,还是惊动了赵琮。 赵琮回头来看,发现那个穿得漂亮的三十来岁的矮短男子,是他见过的人。 他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 他认得那人,是上回想骗他钱,被娘亲抓到的那个坏蛋。 他们看他做什么? 赵琮不喜欢那人,也不喜欢那人的随从,皱了下眉头,又回头看首饰。 接待他的伙计说道,“这套珍珠头面,五百零一贯,真的不贵呢,你要是诚心想买,我们掌柜说了,五百贯可以卖给你。便宜一贯钱呢,真的很划算。” 赵琮想了想,是的呀,便宜了好多。 “好,我就买这个。”他从袖子中,取了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这是钱,快把柜台里的珍珠头面给我。” 哪知,他的银票刚放在柜台上,就有一只手伸向了银票,抓了过去。 赵琮一怔,嗯?抢钱的? 他伸手就去夺,但胳膊被人拉住了。 他跑不了了,抢银票的人转身就往铺子门外跑。 “混蛋,快把钱还我,那是我给娘亲买首饰用的。”赵琮又气又惊,将那个拉他胳膊的人,用力一甩。 胖脸随从被甩到地上,屁|股着地,疼得他眼花直冒。 赵琮得到自由,飞快追了出去。 瘦随从跑得很快,但却跑不过赵琮。 赵琮的身影像猎豹一样,一个眨眼间就追上了瘦脸随从。 他将瘦脸随从的衣领子提起来,怒道,“钱呢?快还我。不还我,我揍你!” 说着,他还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瘦脸随从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普安郡王,会武? 居然跑得这么快? 第472章 踢到铁板了 娘呀,他是不是要被打死了? 瘦脸随从吓得战战兢兢着,抬起手,将银票递到赵琮的面前,“在……在在在在这儿呢,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哼!你再敢,我就再打!”赵琮夺回银票,手一松,随从砰地落地,摔得他眼冒金星。 屁|股摔疼了。 赵琮甩了下袖子,又往首饰铺子里走,那个胖随从,还站在原地,揉着屁|股呢。 秦熺吓得赶紧转身过去,拿袖子挡着脸。 偏偏赵琮不按套路出牌,走到他的面前,将他的胳膊抓着,拿开来,看着他冷冷问道,“是不是你叫刚才那两人抢我的钱,还打我的?” 秦熺才不会承认。 他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没有,是他们自己要抢的。我是好人,不是坏人,我不抢钱也不打人。” 赵琮于是放下他的手,“那就好,我冤枉你了。” 秦熺嘿嘿笑着,“你本来就冤枉我了呀。” 赵琮走到柜台边,又去看那副珍珠头面,将钱放在柜台上,“这是五百贯钱,快收好,不要再让那两人抢走了。我替你看着,你将钱锁在柜子里,将首饰给我。” 铺子的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心说,这傻子真好骗呢,那人说不是坏人,这傻子就信了? 不过,秦熺穿得华丽,伙计们猜着秦熺一定是个大富之家的公子爷,这样的人。不缺吃喝,不缺钱,他们抢钱,八成是抢着玩呢。 但小傻子都信了,他们就不拆穿,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没有一人吱声,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伙计担心这笔生意黄了,飞快收下钱,将那套珍珠头面拿出来,又找了个精美的盒子包了,小小心心递给赵琮,笑着道,“小官人,您的首饰包装好了,请收好。” 赵琮兴冲冲抱在怀里,飞快跑出了首饰铺子。 秦熺的两个随从,看着赵琮从他们身边跑过,吓得身体绷得笔值,大气不敢走。 直到赵琮的身影跑远了,他们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秦熺的计划没有实施成,他心情不好了,大骂着两个随从,“废物!” 胖随从小心问道,“公子爷,接下来怎么做?普安郡王跑回去了。” 瘦随从揉着被赵琮抓疼的胳膊,心中直叫苦,他们俩随从的本事也不差,为什么跑不过那个小傻子? “怎么办?追呀!”秦熺又朝两个随从各踢了一脚,“废物,快追!” “啊,是是是。”两个人奋力去追。 可赵琮走得快,加上街道巷子又多又复杂,哪里追得上? 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赵琮的身影。 两个随从只得又回来回复秦熺,“公子爷,没有追上,这街上的巷子太多了,不知道他走哪儿去了。” 秦熺摸摸下巴,眯了下眼,“去诚信医馆,他一定跑回去了。” 胖随从实在理解不了秦熺的做法,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暗算斗不赢,明着算计……秦熺也没有那个胆子。 这是要做哪番? “公子爷,咱们这般算计普安郡王,好像得不到好处呢?”胖脸随从忍不住,又问道。 瘦脸随从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只管听吩咐做就是了,这是你们该问的事吗?”春秦熺怒道。 两个人不敢再问了。 “套马车来,去诚信医馆!”秦熺甩了下袖子,大步往前走去。 瘦脸随从套好马车,赶到马路对面这里。 秦熺爬进马车,随从随后跟上。 天冷,马路上没有什么人,马车跑得快,没多久,马车就到了诚信医馆附近。 胖脸随从问道,“公子爷,咱们要进医馆吗?” 秦熺冷冷瞥了他一眼,“进医馆去干嘛?本公子爷又没有生病!”他往旁边看去,这是家酒馆,正好,肚子饿了,先吃饭再说,“去吃点酒再说。” 秦熺走下马车,进了酒馆。 小伙计虎子马上迎了上来,“公子爷,楼上有雅座。” “嗯,楼上去。”秦熺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了二楼。 这家酒馆还不错,干净,雅致,关键是在医馆的对门。 两个随从停好了马车,也跟着上了二楼。 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路对面的医馆。 秦熺正好看到,赵琮捧着那个装首饰的盒子,兴冲冲跑进了医馆。 他气得阴沉了脸。 这两个废物随从是怎么追人的?这赵琮才刚刚回来嘛。 胖随从也看到了,“公子爷,看,普安郡王刚回来。” “我看到了,要你提醒?”秦熺怒道。 胖随从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虎子推门进来,笑着问,“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咱们小店有……” “我们公子爷有的是钱,你挑顶好的端上来便是!”胖随从不耐烦说道。 “是是是,端顶好的上来。”虎子马上笑着道, 他转身要下楼,秦熺眯了下眼,喊着他,“等会儿。” 虎子马上回过头来,笑着问,“公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秦熺从荷包中摸了块小银锭,放在桌上,“替我办件事。” 虎子乐呵呵接了,“公子爷请说。” “对面医馆里,是不是有个呆头呆脑的小少年?”秦熺问。 虎子一愣,这是说小琮儿? 他点了点头,“嗯,是的啊,他叫小琮儿。” 小琮儿?这不就是赵琮么。 秦熺心下暗喜,原来这小伙计跟赵琮熟悉,这就好办了。 “我有件事情想请他帮个忙,我会给好处,你去将他叫来,我请他吃饭。”秦熺说道。 虎子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公子爷稍等,我端来酒菜就去喊他。” 酒菜端上来后,虎子马上跑到了对面的医馆里。 医馆中,李娇娘和骆诚不在,说是去城外的庄上去了,只有向二宝和春丫,还有赵琮守着医馆。 向二宝在分择药材,春丫在切药片,赵琮一个人坐着,翻着书本看。 见虎子跑进来,春丫和向二宝只喊了声“虎子”,又各忙各的。 赵琮见到他,倒是很高兴,“虎子,找我去玩啊,不过我现在没空,我要看这本书。” 虎子拉着他就往外走,“书随时可以看,事情不办就过去了。” 赵琮问,“什么事啊。” 虎子笑着道,“有人请你吃饭呢。” 赵琮抚着肚子,嗯,真的饿了,可是没有到饭点,他得忍着,因为春丫小姑很忙,现在没有时间做饭。 “太好了。”赵琮高兴点头,可走了两步,他又疑惑问道,“谁请我吃饭?我谁也不认得。” 他来医馆多日,只有医馆里的人请他吃过东西,没有其他人请他吃过饭。 虎子说道,“是一个有钱的贵人。你到了我们酒馆的二楼,就知道了,他可能认得你呢,不然的话,怎会点那许多的好酒菜?花了七贯钱呢。” 七贯钱不少了,可以买两只肥羊。 赵琮想到早上骆诚买的肥羊,李娇娘腌制起来了,抹了盐巴放在坛子里,说过五六天就挂起来晾晒,可以放很久。要吃的时候,切一块炖。 想到羊肉汤的香,赵琮更饿了。 “哦。”赵琮高兴了,跟着虎子上了二楼。 走进雅室,赵琮认出了秦熺。 “是你?我和你不熟,为什么请我吃饭?”赵琮冷着脸,不肯走上前。 秦熺笑嘻嘻站起身来,走来拉赵琮,“哎呀,一回不熟悉,两回就熟了嘛。我的两个随从闹着玩,得罪了你,我替他们给你赔不是呢,所以才想请你吃饭,看,都是好吃的,有酒有菜。” 桌上的菜有炖羊排,白切鸡,大块熟牛肉,腊肉炒冬笋,清蒸鱼,炖藕。 香气扑鼻,热气腾腾。 另外,桌上还有两壶酒。 赵琮记得,这种碧青的坛子里装的酒,叫竹叶青,是一种好喝的酒。 春丫二宝,爹和娘都喜欢。 他想喝,但娘不让,说他年纪小。 今天又看到酒坛了,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秦熺见他眼馋的样子,心中越发高兴了,拉着他坐下,“来来来,大冬天的,喝喝小酒吃吃热菜,别提有多惬意了。” 第473章 赚他的钱 赵琮是真的饿了。 刚才走了那么久的路,吃的早饭早就消化完了。 可离正午时分,还差大个时辰,春丫不可能做饭。 他又不会做吃的。 眼下看到吃的,赵琮就不客气了,坐下后,抓了筷子就吃。 见虎子站在一旁,又招呼虎子,“一起坐下来吃。” 虎子早就眼馋了,笑呵呵坐下了。 秦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没反对,并且还殷勤地给赵琮布菜。 秦熺的两个随从气得直瞪眼。 他们跟着秦熺多年,可从没有一起坐桌子吃饭的优待。 这伙计居然上了桌子吃饭? “这个好吃,来来来,吃块羊排。”秦熺笑着朝赵琮招手。 “这牛肉煮得真香,也不知用什么调料做的,好吃,真好吃。”他自己夹了一大块吃了,又将整盘放在赵琮的面前。 赵琮饿了,吃一块好吃,也就不客气了,整盘都端了。 虎子笑着说道,“我们酒馆大厨的厨艺,是这条街最好的,他烧的菜,连官家都夸呢,这间屋子啊,官家也在此吃过饭呢。” “是嘛,那我可得沾沾福气了。”秦熺大笑,端起酒壶给赵琮倒酒。 虎子眨着眼,“李娘子说,小琮儿年纪小,不能饮酒。” “嗯?”秦熺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这里又没有李娘子,想喝就喝。” 虎子得了秦熺的赏钱,不敢多话了,闷头吃菜。 “那是天热的时候,当然不能饮酒啦,现在不是天冷吗?饮一杯酒不要紧。我小时候,比他小还天天饮酒呢,看我,不是长得壮壮的?”秦熺说着,抬了抬胳膊,展示着自己的大粗胳膊。 赵琮被酒馋得不行,再说也真饿了,在秦熺的诱|惑下,饮了一杯酒。 好喝。 再喝了一口,真不错。 他干脆将整个酒壶拿起来,自己给自己倒起酒来。 秦熺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喝,喝,喝醉了叫他东就东,叫他西就西,嘿嘿—— 几个菜,三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没一会儿就扫得差不多了。 “可我还没吃饱。”赵琮看着桌子上空了大半的碗盘,皱着眉头。 喝了酒,脸颊微微泛红,眉尖挑起,带着微醉。 还没醉倒,还得再灌点。 秦熺心里骂着,饿死鬼投胎的啊,吃这么多! 但他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再点几个菜不就是了,你,再去点两个好菜上来。”他指着虎子。 “两个菜不够吃,要四个。”赵琮说道。 秦熺咬着后槽牙,“那就点四个菜。” “我要好吃的,不好吃的菜我不要。”赵琮看向虎子,“虎子,要最好吃的。” 反正不是赵琮出钱,再说了,自己还能沾点光跟着吃,虎子当下笑着点头,“小琮儿,我晓得了。” 虎子乐呵呵来到楼下,跟掌柜说了,要点四样最好的菜。 掌柜的是个精明人,一眼瞧出秦熺是相当的有钱,他马上进了厨房,安排起来。 有几样顶级贵的,平时少有人吃的菜,全被他安排上了。 什么酱烧鸭舌,什么鹿腿肉丝,爆炒牛筋,干锅腰花。 他想着,大约酒水也喝完了,掌柜又叫虎子端了两壶好酒,一并送到雅室里。 酒菜一摆上,赵琮马上招呼着虎子,“一起吃。” 虎子笑着道,“好呢。” 兄弟俩一起吃着,将秦熺撇开到一旁不管了。 秦熺的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他吃饱了,加上心情不好,更加吃不下了。 秦熺站起身来,笑着道,“赵小公子爷,你先吃着,我去出个恭。” 赵琮挥挥手,示意他要去就去,他吃着饭呢,跟他汇报什么? 秦熺无声一哼,走出了雅室。 胖脸随从朝瘦脸随从眨了下眼,小声道,“你守着,我去跟着公子爷。” 瘦脸随从撇了下唇,这是人受的罪吗?看着别人吃! 胖脸随从追出雅室,回头往门那儿看了看,小声问着秦熺,“公子爷,您这是究竟想做什么?怎么还请他吃起饭来?吃几个菜就行了,还点了四个顶贵的菜?那一桌子菜,属下瞧着怕是要二十贯的钱了。” 秦熺咬牙,“哼,吃进去的钱,我会叫他加倍吐出来!” 胖脸随从听不懂,“公子爷,怎么吐?那钱要得回来?” 秦熺冷笑,“不然呢?你真当我闲着没事干,请他吃饭?哼!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我带他去那家四季发赌坊玩玩,我要跟他赌!非赢他个十万八万贯不可!” 胖脸随从惊讶道,“公子爷,他有那么多的钱吗?据说,官家来越州,一贯钱也没有打赏给医馆更没给他。 他如今吃的用的,全是姓骆的和他娘子的,那两人的医馆,也没有那么多的钱? 几千贯差不多有,十万八万的,怕是没有的。” 秦熺冷笑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我得到了秘密消息,太后娘娘让两个皇子进行比试,其中一项是三个月内筹集十万贯的钱。 那骆诚两口子去找陈知府时,被我遇见了,陈知府愁苦着脸,骆诚两口子满意而归。 如此看来,他们一定为赵琮筹集到了十万贯的钱! 他跟我对赌要是赌输了,那十万贯的钱,不就是我的了?” 秦熺着说,得意地甩袖一笑。 胖脸随从惊讶着笑着道,“原来公子爷接近普安郡王,是为了那十万贯的钱呀,公子爷好谋划。” “哼,本公子爷的的智慧,岂是你等小人能揣摩的?”秦熺踢了下胖脸随从的脚,“走,接着去喝酒。” 他出恭是假,出来透气散心是真。 刚才在首饰铺子里,他故意叫随从抢赵琮的钱,赵琮想给李娇娘买首饰,要是没有钱了,他再劝着赵琮去赌,只要一赌,他一定会叫赵琮输。 哪知那小子好生厉害,他的随从没有得手。 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将赵琮灌醉,拉着去赌坊玩玩,一定能叫赵琮输! 秦熺为自己想到一个好点子,十分的得意。 0 第74章 进赌坊,锦鲤附体 来到楼下,秦熺背着手,抬步往外走。 他心情愉悦,走路带飘。 胖脸长随走到柜台边去付钱。 酒馆掌柜是个精明人,知道秦糦有钱,价钱往高里说,“这位客官,一共是五十八贯钱。” 胖脸长随马上炸毛了,“什么,这么贵?你们是黑店是不是?” 他一向横惯了,当下就黑了脸,将掌柜的衣领子揪了起来。 虎子马上来劝架,“客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刚才送去的几样菜,确实要这么多的钱呀,那酒可是十八年酿造的,顶贵的呢。还有鸭舌,还有鹿肉丝,都不是便宜菜,公子爷说要吃好的,好的可不就贵么。” 赵琮走过去,挡在掌柜的面前,木着脸看着胖脸随从,“你们说请我和虎子吃酒,现在又不给钱,是想耍赖?我娘说了,对耍赖的人,就不要客气了。” 砰—— 他挥起拳头,就往胖长随的脸上揍去。 胖脸随从一声惨叫,倒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吓得瘦脸随从赶紧去扶。 急等着骗赵琮去赌坊的秦熺走了回来,往胖长随的身上踹了一脚,“爷没钱吗?五十贯也值得讨价还价?快给钱!” 胖脸随从心中委屈极了。 昨天的时候,秦熺还为五贯钱跟丽春楼的老鸨讲过价呢,现在倒是大方了? 五十贯的钱,说给就给了? 胖脸长随想不明白。 但主子吩咐了,他能怎么办? 照着做呗。 胖脸长随被瘦脸长随扶起来后,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张五十贯的钱,拍在桌上,“哼!” 恶狠狠瞪一眼掌柜,和瘦脸长随往酒馆外走去。 酒馆掌柜飞快抓起银票,乐呵呵对赵琮说道,“多谢郡王殿下相助。” “我是小琮儿,不是郡王。”赵琮一点也不喜欢普安郡王这个称号。 掌柜的笑着道,“是是是,小琮儿。” 虎子这时借机说道,“掌柜的,小琮儿要带我去玩。”掌柜的心情一好,总会答应他请假。 果然,今天大赚一笔的掌柜,十分爽快说道,“去去,好生给小琮儿当差。” “知道了,掌柜。”虎子高兴说道。 “你们快点,那里关门了,就玩不了!”门口那里,秦熺催着赵琮和虎子。 虎子咧嘴一笑,“来了来了,公子爷。” 瘦脸长随已经将马车掉好头,胖脸随从扶着秦熺,坐进了马车了。 赵琮带着虎子,也坐了进去。 他们和秦熺主仆,对面而坐。 胖脸长随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赵琮看着他问道,“你不服气什么?是不是还想跟我打架?”不是挑衅的神情,是一脸好奇的询问。 虎子扬眉,唇角浮着得意。 想不到小琮儿好生厉害,一拳就能将人揍倒。 唉,当初差点赶走了小琮儿,要是赶走了,他今天哪里有好酒菜吃?还时常有赏钱拿? 小琮儿简直是福星啊。 胖脸长随感觉受到了嘲讽,赵琮失忆了,他可没失忆,哪敢真打赵琮? 万一赵琮恢复了,想到了他,他可就死定了。 胖脸随从将头扭过,不跟赵琮说话。 虎子瞧在眼里,越发得意了。 官高一级压死人呀,老话果然没错。 。 马车绕来绕去的,不走大道,尽走小巷。 虎子看得心里发怵,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 他转头去看赵琮,发现赵琮神情平静,一点不怕的样子,他也就不怕了,安静地坐着。 反正赵琮会打架,要是去了有坏人的地方,赵琮一拳头一个。 他还怕什么呀? 走着走着,马车停了,外头赶车的瘦脸随从说道,“公子爷,到地方了。” 这是条巷子里。 虽然只是巷子里,但外面很热闹 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 虎子挑了帘子往外面,发现马车停在一家赌坊的前面。 赌坊的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着。 有人高兴地大笑着,捂着鼓起的钱袋子离去,有人垂着头,叹着气低头离开。 有人输了不给钱,被人揪着暴打的。 有的不想赌,被劝着进去的。 声音嘲杂,很是热闹。 虎子皱眉,原来好玩的地方,是这个赌坊? “到了到了,走,下车去玩玩?”秦熺上前来拉赵琮的胳膊。 赵琮将手往身后一藏,皱着眉头道,“我自己走,不要碰我。” 秦熺心中冷哼,大老爷们的,又不是小娘子,还怕别人拉胳膊? 嗤—— 以为他愿意拉? “那好,那你自己下车啊。”秦熺的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的。 这赵琮脸色绯红,酒劲上来了呢,嘿嘿,喝得醉熏熏的了,看他怎么将赵琮的十万贯钱赢过来。 秦熺下了马车,接着是赵琮,最后是虎子。 那两个随从,则跟在他们一左一右。 赌坊门口的两个守门汉子,见秦糦衣着不俗,赵琮贵气非凡,虎子机灵漂亮,料想着,这是世家子弟前来玩来了。 两人忙迎了上前,笑着道,“几位里面请,二楼有雅座,一楼是散玩的。几位是去大堂热热闹闹地玩,还是去楼上清静的地方?” 秦熺希望的是,赵琮赌输钱的事传扬出去,免得这小子赖账,便说道,“楼上冷清,就楼下,人多热闹。” 两个伙计马上朝里喊着,“好嘞,一楼大堂安排座位咯——” 秦熺朝身边的胖脸随从眨了下眼。 随从会意,拉过守门的汉子,悄悄耳语了几句,并递上一块银锭。 汉子会心一笑,小声道,“放心,包管叫你家郎君赢钱,叫那小官人输。” 胖脸随从嘿嘿一笑,“有劳有劳了。” 赵琮是头一次来赌坊,对每一处都感到新奇,四处看来看去的。 秦熺朝他招手,“来来来,这里坐。” 角落里有张桌子是空着的,秦熺先坐了过去。 赵琮坐到他的对面。 虎子打量了下四周,坐到了赵琮的旁边。 赵琮看到空空如也的桌子,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这桌上是空的。” 秦熺笑着道,“有,当然有好玩的,马上送来。” 两个汉子将几样赌具,放在桌上。 有骰子,有龟壳,有八卦盘。 宋时的赌具不及明清先进详细,这时期的赌具简单,但人们也依旧是玩得不亦乐乎。 骰子玩法简单,猜大小,将几粒刻着点数的骰子装入竹筒里或是碗盏里摇晃后赌大小。 龟壳是占吉凶,赌吉凶。 八卦是赌星运。 后两者复杂,得懂占卜和星盘才会玩。 秦熺不懂,他朝俩汉子挥挥手,“我们哥俩就随便玩玩,玩个兴致,你拿这许多来做什么?拿走拿走。”他指着星盘和龟壳说道,“我们只要骰子。” 一个汉子便拿走了。 另一个汉子坐到桌边,坐在秦熺和赵琮的中间,当起了庄家,“两位,现在开始吗?” 赵琮看不懂,问他,“你怎么也坐着?” 秦熺笑着解释道,“这是庄家呀,他执骰子,我们猜大小。” “哦。”赵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秦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上,他又问赵琮,“你的钱呢?拿出来呀。” 赵琮道,“为何还要放钱?” 秦熺心说,这不废话么?赌坊里不赌钱,玩个屁呢? “当然要放钱啊,我要是输了,这钱就是你的。”他面前放着一百贯的票子。 赵琮似懂非懂,便问虎子,“虎子,你可懂这个?” 虎子没玩过,但酒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他略知道一些,比赵琮懂得多。 虎子就说道,“就是猜大小,庄家将骰子摇一摇。大家押上自己的钱,说出大小来,揭盖子后,里头的点数如果和自己猜的一样,就是赢了。就将对方的钱赢过来。赢家押多少,输家赔多少。如果还想玩,没钱的话,就借。” 赢了就得对方的钱,赵琮表示很满意,他喜欢那一百贯。 这几天爹和娘都在为钱四处奔波,他要是有很多钱,他们就不必辛苦了。 “可我只有几文钱。”赵琮从荷包里,摸了几文钱放在桌上,那是春丫给他买包子吃的。 他没有买,攒着。 秦熺压着火气,却依旧笑着道,“没关系没关系,输了欠着也行。” 他朝庄家汉子眨了下眼。 庄家汉子笑着道,“没错,可以记帐的。” 赵琮说道,“我不会输,我要赢。” 秦熺心中冷笑,不会输?每个赌钱的都是这么说呢! 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他都输了好几万贯了。 不然的话,快过年了,他为什么还在越州城呆着不回临安去? 还不是因为临安的债主会找到他? “对对对,要有赢的决心,哈哈哈。”秦熺笑着道。 第475章 赵琮的好运气 两相说好,赌骰子开始。 庄家汉子看一眼秦熺,又看一眼赵琮。 他心中暗想着,这个少年小子,傻里傻气的,连赌钱的规矩都不懂,这是铁定输啦。 没准啊,输得连裤衩都没有。 不管了,赌场这地方,最忌同情心,关他什么事? 他抓起装骰子的竹筒,死劲摇了摇。 啪—— 重重放在桌上,“押,是大是小。” 桌上画着两个圆,一个写着大字,一个写着小字。 那竹筒则扣在中间。 秦熺眯了下眼,将钱放在写着大的圆圈里,“我押大。” 赵琮则押在“小”字里。 “快开快开。”秦熺催着那庄家汉子。 赵琮也催着,“开快。” 虎子紧张地双手握拳,“也不知里头是大是小啊,小琮儿你一定不能输啊。” 赵琮本来就穷,不对,本应是富有的,只是他官家亲爹没有给钱,每天吃零嘴的钱,还得医馆的其他人给,眼下来赌钱居然只押了五文钱。 真是没眼看啊。 虎子觉得跟赵琮坐一起,有点丢脸了。当然,要是赵琮不输的话,他还是有脸的。 “好嘞,开了!”庄家汉子各看了大家一眼,将倒扣的竹筒揭了开来。 三个骰子,全是六点。 秦熺高兴了,“我赢了,我赢了。”他将赵琮的五文钱,收到了自己的面前,笑眯眯又说道,“我押的是一百贯,所以呢,你还得给我一百贯。” 赵琮皱眉,“可我没钱。” 秦熺心里骂了一句,穷鬼! “写个借条也行。”他瞥一眼胖脸随从。 胖脸随从马上从袖中取出事先写好的借条,放在桌上。 庄家汉子又殷勤地送上笔墨和朱色印泥,一并放在桌上。 “来来来,按个手印签个名就可,我借钱给你翻本。”秦熺将一千贯的钱放在赵琮的面前。 虎子吸了口凉气,一千贯? 万一输完了…… “小琮儿,三思呀,一千贯呢。”虎子小声劝着他。 赵琮咬了咬唇,“不,我要签。” 他抓起笔,在借条的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赵琮。 这是骆诚跟他说的,他叫赵琮。 “还要按手印。”胖脸随从,指着他的名字说道。 赵琮想到了李娇娘平时签文书的事情,将大拇指沾了点朱红印泥,印在了名字上面。 秦熺看得心花怒放,一千贯输下去,就是翻着倍的输。 他会叫骆诚李娇娘输掉十万贯再输掉医馆! 赵琮按着他们的要求,签了名按了手印, 胖脸随从将九张一百贯的票子,放在赵琮的面前,拿走了那张借条。 秦熺接过来,揣自己怀里去了。 “只有九张,这是九百贯……”虎子替赵琮数着钱。 秦熺笑了笑,“刚才不是输了一百贯吗?当然要扣掉了。” 虎子心里叹气,这么快就少了一百贯? “小琮儿,咱们不赌了好么?输得太快了。”虎子劝着赵琮。 赵琮摇摇头,“不,我要玩。” 虎子又叹口气,“行行行,你玩。”反正你是皇子,输得多了,你官家亲爹替你还上。 赌骰子接着开始。 秦熺这一回,拿出的是一千贯的银票。 他将一堆票子,放在“大”字上面。 赵琮便押了小,押是九百贯钱。 虎子差点没吓晕。 骰子在竹筒里跳动着,啪—— 庄家汉子将竹筒倒扣在桌上。 “快开快开!”秦熺敲着桌子,又伸手掳了掳袖子,神情兴奋。 虎子更加紧张了,对方押了一千贯,赵琮要是输了,这一千贯的外债,可就背定了! “小琮儿,加油啊!”虎子紧张得声音发颤。 “开——”庄家汉子缓缓拿起竹筒。 只见三粒骰子安静地躺在那儿,还全是六点。 这是大! 赵琮又输了。 虎子吓得脸都白了。 赵琮酒劲上来了,晃晃头,“我又输了?” 秦熺笑着道,“不好意思了,我又赢了,对了,我押的是一千贯,可你这里只有九百贯,你是再写借条呢,还是回去拿钱给我?” 胖脸随从陪笑着道,“小公子爷,回去做什么?接着来呀,外头冷,冷风吹吹将好运气会吹跑的。你再借点,借点翻本。” 虎子拉了拉赵琮的袖子,小声说道,“不能再借了。” 赵琮揉揉耳朵,“我耳朵刚才痒痒的,没听清声音,我揉了揉,不痒痒了,我会听清声音的,再不会输了。” 秦熺就喜欢说不怕输的人。 他笑着道,“对对对,不会输。来来来,接着来,钱不够,我再借点你?” 不等赵琮说话,秦熺催着胖脸长随写借条。 这一回,写的是五千一百贯。 却只给了赵琮五千贯,胖脸长随说道,“这一百贯是你刚才欠的,我们公子爷赢了一千贯,可你只给了九百,所以要还的。” 秦熺小赢赢得不耐烦了,他要一次赢一万,次赢来十万贯。 虎子看到五千贯的借条,吓得呆了呆,脸色发白。 他按着赵琮的胳膊,“小琮儿,咱们回家,不玩了?” “不行,我输了,得赢回来。”赵琮推开他,“坐好,别……别吵我。” “对对对,要赢回来!”秦熺笑着道。 虎子眯着眼,看着秦熺,心说这人是坏人?怎么老是劝着赵琮赌钱借钱的? 可他又劝说不动赵琮,只好坐着相陪。 赌骰子再次开始。 秦熺将五千贯,押上了大上面。 “来来来,赵小公子爷,你押多少?”秦熺笑得得意。 “五千贯。”赵琮将骰子押上了“小”字上面。 “好嘞,开始了!”庄家汉子又摇起了骰子。 赵琮闭着眼,盯着那竹筒。 庄家汉子摇摇了几下后,将竹筒往桌上扣去。 这时,赵琮飞快抓了下他的袖子。 庄家汉子的胳膊晃了晃。 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傻子无意碰的胳膊而已。 啪—— 竹筒扣在桌上。 “要开了啊。”庄家汉子看了眼几人。 “开开,哈哈哈。”赢得顺手的秦熺,苍蝇搓手笑呵呵说道。 他的两个随从,兴奋地看着竹筒。 虎子拿手遮眼,还是不看,反正是输的。 唉…… “我押对了,是小,三个一,是最小?”赵琮愉悦的声音,忽然说道。 虎子一怔,拿开手赶紧去看桌上。 可不是么,三粒骰子平静地躺在桌上,每面都是一点朝上。 秦熺吓白了脸,怎么回事? 他怎么输了? “你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输?”秦熺怒得拍着桌子。 胖脸随从和瘦脸随从,一左一右围着那庄家汉子。 庄家汉子可不怕他们。 但凡开着赌坊的,背后都有人。他们不认得秦熺,只当是城中哪个有钱子弟,所以,并不怕秦熺。 他手一挥,马上有七八个汉子走了过来。 几个人凶神恶煞地看着秦熺。 “这位大官人,看你的言行,也是赌坊的老客,怎不知赌坊的规矩?庄家只管执骰子,大小是你们押的,怪我?再说了,在大门那里时……”汉子挑了下眉头。 秦熺怕他说出悄悄给好处的事情来,只得压下火气。 他们两方吵架,赵琮丝毫没理会,只管说着自己的,“我押的是五千贯,你得跟赔,这五千贯是我的了。” 他将秦熺面前的五千贯拿了回来,和自己的五千贯一并放在“小”字上面。 “我还要玩,我押一万!”赵琮催着秦熺,“快押啊。” 虎子惊得心肝乱颤,双手死死按着那一万贯,不让他赌,“别玩了,小福宗啊,咱们回家,李娘子和骆东家知道你在这儿玩,会生气的。” “他们去城外庄上去了,不会这么快回来的。”赵琮推开虎子,“我要玩,你不许吵我。” 虎子抓了抓头发,“万一输了呢?赢了这么多差不多了。” 扣掉借的钱一千加五千,得一万贯,小琮儿还赚了四千贯啊。 “我不会输。”赵琮不理会。 虎子气得想撞墙。 秦熺从兜里摸银票,没摸着,摸出了刚才赵琮的两张欠条,他一并拍在桌上,“押大,再来!” 他就不信他还会输! 第476章 真是好儿子 他恶狠狠看着那庄家,示意他摇准点。 赵琮看着他面前的欠条,不高兴说道,“这不是钱。” 秦熺咬着后槽牙,“这不是你欠的?你还给我就是钱了!六千贯,开始!” 虎子给赵琮解释,“小琮儿,欠条也等于钱呢,你将欠的钱还给他,他就有钱了。” 赵琮想了想,似乎明白了。 他点着头,“好,开始。” “开始!”秦熺咬牙。 赌骰子又开始。 结果是赵琮又赢了。 赵琮押的是一万贯,秦熺得跟赔一万,可他只有六千的欠条,等于还欠赵琮四千贯。 “还差四千,快给钱。”赵琮按着虎子说的,将欠条收回来,丢在火炉里烧了,将手伸向秦熺,“四千贯。” 这傻子居然还会算帐?秦熺气得直咬牙。 “你没钱就写欠条。”赵琮想了想,说道。 虎子点头,“对,写欠条,如果赢了,就抵消了,小琮儿刚才就抵消了。” 秦熺想翻本呢,他不信赌不赢赵琮这个傻子,还是个醉酒的傻子。 “笔墨拿来!”他嚷着道。 两个随从拿来纸笔和印泥,赵琮道,“我写。” 秦熺冷哼,“那你写。” “你要多少?”赵琮又问。 “一万贯!”秦熺咬了咬牙。他要将赵琮的一万贯赢过来,再叫赵琮吐出一万来! 然后押两万,叫赵琮输两万! 哼哼哼—— 赵琮点头,“好,一万贯。” 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按着刚才秦熺写的欠条的格式,赵琮写了欠钱一万贯。 并让秦熺画押了。 赵琮将欠条贴身收好,将一万贯的钱,给了秦熺。 秦熺全都拍在桌上,这一回,他不押大了,“押小。” 庄家汉子再次摇起了骰子。 赵琮闭了下眼,等那庄家汉子将骰子往桌上一扣,他马上说道,“我押大。” 秦熺冷笑,这小子,这一回一定输。 这边的两人,赌的钱数目极大,引得其他桌的人都围过来看。 “打开,打开,打开!”大家催着庄家汉子。 押一万贯!这是他们赌钱多年,头一次见到赌这么大的两人。 大家都很兴奋,想知道这二人,究竟谁赢到最后。 在众人的期待眼神和催促声中,庄家汉子大声道,“起!” 竹筒拿开,三粒玉刻的骰子,全都是朱色六点朝上,六六六为大。 虎子拍着手掌笑着道,“小琮儿赢了。” 赵琮将那一万贯收到面前,“我赢了。” 秦熺傻眼,一万贯的银票没了,还欠了一万的欠条? 不不不,他不服输。 “再来!这一回我一定要赢回来!”秦熺气得脸色发青。 赵琮看着他,“你没有钱了,再写欠条吗?” “写!”赌红了眼的秦熺咬牙切齿。 一万的欠条写好,秦熺又开始赌,结果,仍是输。 他不服气,再写欠条再赌。 如此几番下来,他写了五张欠条了,仍然没有赢赵琮一文钱。 其间,他怀疑骰子有问题,换过骰子,他自己找人出门买了骰子来重新赌,还是输。 和赵琮换了位置,也是输。 换了庄家,还是输。 秦熺输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秦熺的两随从吓傻了,两人小声劝着秦熺,“公子爷,咱们不赌了,一直输呢。” “不,我要翻本!”只想翻本的秦熺不服气地嚷着。 “那就再来。”赵琮依旧慢悠悠地将一万银票放在桌上。 可就在这时,门口那里传来向二宝的声音,“小琮儿,你果然在这里啊,快回家,你爹爹你娘亲正找你呢。” “啊,爹爹和娘亲回城了?”赵琮高兴了,“我这就回去。” 他抓起自己的银票,又朝虎子招招手,“走了,回家了。” “哎,回家啦。”虎子高兴应道。 赵琮赢了钱,不是傻蛋啊,虎子也替赵琮高兴。 可秦熺不干啊,“你给我站住,赢了就想跑?门都没有!” 赵琮现在是失忆的,他可不怕赵琮。 秦熺将赵琮拦住了,又喊着两个随从,“别让他跑了!” 赵琮怒道,“不放我走,我生气了!” 两个随从一起冲上前来拦他,赵琮大怒着左一脚右一脚地踢着。 尽管周围还围着不少人,秦熺主仆三人都来拦赵琮,但还是没拦住。 向二宝挤过来帮忙,将赵琮和虎子,带出了赌馆。 三人往一条巷子里跑去,将秦熺主仆三人给甩掉了。 “没追来呢,歇会儿。”向二宝跑得气喘吁吁,靠在墙壁上休息起来。 他双手叉腰,冷笑着看着赵琮和虎子,“好哇你们两个,居然跑来这里赌钱?要不是我问酒馆的刘掌柜,还找不到你们呢。哼,你们等着回去挨骂。” 虎子苦着脸,“我没赌,我只坐在一旁看着,是小琮儿在赌。” 向二宝斥道,“虎子,平时我们对你好,你比小琮儿年纪大,他又什么都不懂,你都不给劝劝的?赌钱?呵呵呵,要是输了,我们可没有钱还债!” 向二宝恨得黑着脸。 要不是赵琮是皇子,他都想打一顿这失忆的毛孩子了。 小小年纪就去赌坊,长大了还得了? 虎子苦着脸,“二宝啊,不是我带他来的啊,是一个秦公子爷带他来的,他们三个人呢,不停地劝着小琮儿,小琮儿就听信了,被糊弄着玩起了赌钱,我一个人拦他们三个,我拦不住啊。” “输了多少?”向二宝眯了下眼。 问起输赢,虎子得意笑着,“哈哈哈,若问输了还是赢了,你得表扬下小琮儿哦。” 向二宝惊讶了,“没输?” 虎子笑着道,“当然啊,不仅没输,还赢了不少呢,小琮儿,银票和欠条呢?” “在这儿啊。”赵琮从怀里摸出一把票据来。 向二宝一眼便看到几张大额银票,数一数,居然有一万贯! 他暗吸一口凉气,又数了几张欠条,惊得他疑心在做梦。 欠款五万贯? “虎……虎子,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做梦啊?” 虎子笑着,果真掐了把向二宝。 向二宝疼得哎哟了一声,“轻点,脸蛋捏破了。疼,不是做梦呢。” 虎子笑着道,“本来就不是梦啊。” 向二宝激动得要晕眩。 活到这么大,这是头一次见到几万贯的钱。 还是能买十家钱子的钱! 虽然不是他的,过过手,也是激动得不行啊。 “拿好拿好,可不能丢了。”向二宝将银票塞进赵琮的怀里,又开始看欠条,没一会儿,他眉头皱起,“咦,这是谁的签字?秦……秦伯阳?秦伯阳是谁?” 虽然拿着这么多的欠条,但不认得人啊,向二宝又觉得没意思了。 虎子说道,“哦,他是到酒馆吃饭的一个人,听口音是从临安来的。挺有钱的,大家都叫他秦大官人。” 向二宝皱着眉,“那他住哪儿?” 虎子傻眼,“啊……,我不知道啊。” 向二宝敲了下虎子的额头,黑着脸道,“是呢,你不知道他住哪儿,就算是收了欠条又有什么用?” 赵琮说道,“我记得他的样子,只要再见到他,我就认得出来。” 向二宝想了想,“不行,我回去找找去,你们俩站在这里等我,我偷偷打听下那人的住处。” 只是,向二宝回到赌坊的时候,秦熺主仆三人已经走了。 原来,秦熺见赵琮三人跑掉后,回头一想,赵琮又不认得他,至少现在不认得,他盖的印章又是字,没人知道他的真身份,写了欠条找不到他的人,也是白搭啊。 这样一想,秦熺心情大好,又带着随从,坐着马车去别处去逛去了。 他们三人刚走,向二宝就来了,自然没有找到他。 秦熺又是第一次来这里,赌坊的人,没一个认得他。 向二宝空手而归。 回到巷子里,他沮丧地朝虎子和赵琮摆摆手,“走,回。” 虎子见他垂头丧气的,担忧问道,“二虎哥,是不是他们走了?没找着?” “嗯,他们不仅走了,而且,赌坊的人没人认得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向二宝叹了口气,“找不到人,欠条就成了废纸了。” 虎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惜了。” 赵琮听不懂,“可惜什么?” “啊,没什么呢,可惜没有坐马车来,现在走回去,得走三条街呢。”向二宝不想赵琮伤心生气,打着哈哈说道。 “不怕累,我走得了路。”赵琮说道。 他甩着袖子,大步往前走去。 向二宝摇摇头,还是没心没肺活着好啊,不伤心不生气。 虎子也叹口气,跟着往前走去。 …… 回到医馆。 春丫走来埋怨着道,“小琮儿,你怎么跟着人瞎跑的?万一遇到坏人呢。” 李娇娘正和骆诚说着话,她扭头看来,发现向二宝和虎子垂头丧气的,赵琮倒是兴高采烈,她疑惑问道,“二宝,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在赌坊。”向二宝没好气说道。 骆诚马上黑了脸,“什么?琮儿,虎子,你们去了赌坊?” “我赢了好多钱。”赵琮从怀里摸出一大把票子,兴冲冲递给骆诚看,又递给李娇娘。 “赢钱?”李娇娘冷笑,“你还真是好儿子,娘缺钱吗?要你赢钱?站好!今天得罚罚你!居然去了赌坊!” 她找了根鸡毛掸子,拿到赵琮的面前晃着,“下回还去吗?” “娘,真的好多钱呢,你不看看?” “不看。”李娇娘黑着脸道,她快要被气死了,“赌徒赢再多钱,也是赌徒!这不是好习惯。” 骆诚也冷笑道,“赌钱赢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这回赢,下回就会输得更多。输了又想赢回来,万一赢不回来,输得更多,更加想赢。如此恶性循环,将整个人生都耗费在了赌桌上,荒废人生,活得毫无价值!” 第477章 虎子拉拉赵琮的袖子,小声说道,“快说不去了。” 赵琮点头,“嗯,不去了,那里不好玩,人太多了,好味,屋子里好臭。” 虎子嘴角抽抽,一屋子的抠脚男人,能不臭么? “下次再去,我便不认你了!我把你送回临安去!”李娇娘沉着脸。 赵琮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说道,“再不敢去了,钱全都给娘,我一文也不要。这是六万贯的钱,娘收着。” 李娇娘一怔,什么? 六万贯? 她没听错? 骆诚也吃了一惊。 赵琮见二人表情变了,咧嘴笑着道,“有一万的银票,还有五万的欠条,看,这都是呢。” 他将几张票据,全都塞到了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心中感慨,真是好儿子,没白养一场,知道有了钱就孝敬她。 可是生财的路子不对呀。 “好,我收着,下不为例。”李娇娘的脸色缓和下来。 骆诚也说道,“这次先警告,不准有下次。” “是。”赵琮见他们不生气了,高兴地点头。 李娇娘好笑道,“去洗个手,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你春丫小姑炖了莲藕排骨汤呢,可香了。” “哎。”赵琮高兴地跑到后院洗手去了。 向二宝这时叹息道,“骆诚哥,娇娘姐,虽然小琮儿拿回了五万贯的欠条,可是,那写欠条的人,我们都不认识啊。虎子只知道是去他们酒馆吃饭的人,那人住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啊。” 虎子摇摇头,“小琮儿白忙活一场。” 骆诚本就不同意赵琮赌钱,说道,“找不到人算了,赢了对方六万贯,要是一般的人家,怕是得家破人亡了。这里不是还有一万贯的银票吗?差不多就这样,琮儿也不算白忙。” 虎子笑着道,“骆东家真善良。” 骆诚说道,“不少赌钱的人,都是一时脑热,并没有想到输掉钱的后果。过后想起,没一个不后悔的。咱们不收他的钱,让他好好反醒反醒,说不定能让他改掉恶性,走上正途。” 李娇娘却忽然哈哈一笑,十分高兴说道,“不必忧心,你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知道啊。” 虎子和向二宝,一起惊讶地看向李娇娘。 骆诚挑着眉尖,“娇娘,就算知道是谁,咱们也不去要钱了?万一将对方逼上绝路……” 李娇娘冷笑,“他不可能因为输掉几万贯钱,就被逼上绝路,他家富可敌国呢!” 骆诚眸光惊讶,“富可敌国之家?是谁?” “当今丞相之家啊,跟琮儿对赌的,是秦桧之子秦熺!伯阳是他的字。”李娇娘冷冷一笑,“叫他吐出五万贯来,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向二宝咦了一声,说道,“娇娘姐,你怎么知道,秦伯阳是秦丞相的儿子?万一有同名同姓的呢?” 虎子叹着口气,“还真有可能随手写的,撞了名字。” 李娇娘笑着道,“他是不是矮短身材?三十来岁的年纪,说话有点咬舌?细长小眼睛?两个随从,一个是大饼黑脸,一个瘦尖脸?” 虎子马上点头说道,“是呢是呢。呀,娇娘姐见过他?” 李娇娘点头,“当然啊。”她朝骆诚笑眯眯说道,“上回揍了他一顿,以为他老实了回临安去了,没想到,还没有回去呢,还在越州城住着骗人钱财?” 骆诚眸光幽冷,“居然真是他?那就不能太放过他!” 李娇娘冷笑一声,“小琮儿根本不懂赌钱,被他拉去赌钱,八成是想骗得小琮儿输,官家来越州城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一定知道琮儿的身份,听说,他还曾找过陈知府借钱,说不知道琮儿的身份,我是不相信的! 知道身份还拉着琮儿去赌钱,这是想借着琮儿失忆糊涂时,骗得琮儿输,好大赚一笔!这人太可恨了。” 骆诚看了眼李娇娘手里的欠条,“如果是他的,那就收回来。用这些钱,给山庄附近的村民修几座桥,也强过在他手里。” 李娇娘笑着道,“主意不错。” 虎子却又叹息说道,“虽说知道他是谁了,可是不知他住哪里啊?” 李娇娘笑着道,“这就不难了,知府大人,总有办法找到他的。”她朝一旁烤火闲坐的胡安说道,“五子,你去趟知府衙门,跟陈知府说,秦衙内欠了普安郡王五万贯钱,他想赖着不还悄悄跑掉,叫陈知府帮着追下债。” 胡安咧嘴一笑,“好呢,师娘,我马上去知府衙门。” 向二宝说道,“我跟着去看看。” 骆诚点头,“好,一起去看看也好。” 两人坐着马车,离开了医馆。 虎子离开酒馆多时,担心掌柜说他,也回去了。 不过,他说一会儿再来看情况。 赵琮在后厨房吃完了莲藕汤,走到前屋正堂来,见李娇娘和骆诚的神情愉悦,他也高兴说道,“爹,娘,你们笑什么?” 李娇娘拉拉他的胳膊,“来,坐下来烤火。” “哦。”赵琮听话地坐下了。 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并不叫骆诚欢喜,因为他还是失忆的。 要不是失忆了,又怎会被秦熺一连骗两次? 骆诚算着日子,离年底除夕没几日了,他们要送赵琮回临安了,可赵琮的记忆…… “琮儿,跟你对赌的那个人,你一点都不认得?”骆诚问道。 赵琮皱眉叹道,“不认得。” 李娇娘按着骆诚的手,“别担心,他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行,不是还可以装么?你教了他那么久,他学得挺像的。 再说了,我们送他去临安,也并不是丢下他就不管了,还可以在临安城陪他啊。” 事情发展缓慢,急也急不成,只能如此心里安慰。 骆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赵琮看看李娇娘,又看看骆诚,“娘,爹,你们刚才还笑着呢,怎么又苦着脸了?” 李娇娘皱着眉,“想到明年你就大了一岁,高兴呀,可又一想我们岂不是老一岁了?啊,这就没法让人高兴了。” 赵琮想到一件事,“娘,我送你件礼物,你就高兴了。” 李娇娘笑着问道,“什么礼物啊?” “生辰礼物啊。”赵琮说道。 骆诚和李娇娘,惊讶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想着,这孩子居然想到买生辰礼物? 春丫走进正堂来,笑道,“小琮儿,生辰礼物要到生辰那日送,才更让人惊喜呢,你现在送,送早了。” 李娇娘说道,“一样惊喜,琮儿,你要送我什么?” “我这就去拿。”赵琮飞奔上楼,到自己的卧房里,拿来那件生辰礼。 他兴冲冲放在桌上,“装在里头了。娘,快打开来看。” 还神神秘秘的,李娇娘好笑。 她打开盒子盖,看到里面装的物品,李娇娘惊讶得睁大双眼。 好漂亮的一件头饰。 估摸着价值五六百贯。 赵琮这是把所有零花钱都用掉了?李娇娘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骆诚也是眸光闪烁着,他微微一笑,“琮儿的生辰礼,很漂亮。” 李娇娘笑着道,“没错,这是我收到的最漂亮的首饰。” 赵琮更高兴了,“娘喜欢,琮儿就高兴。” 骆诚又问道,“琮儿,你还有钱吗?” 赵琮手一摊,“没了,全买这件首饰了。我自己不买东西,可以不要钱。” 骆诚和李娇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欣慰。 春丫笑着道,“小琮儿从小就会勤俭持家,将来准发大财!” 赵琮见李娇娘和骆诚很高兴,春丫还夸他,他更高兴了,“发了大财给你们用。” 春丫笑眯眯的,“好啊。” 她不要钱,她希望赵琮当上太子当上皇帝,将来封她个夫人,封二宝一个小官,她的人生就完美了,她那混蛋爹再不敢打她主意卖她了。 …… 胡安赶车,载着向二宝,来到了越州知府衙门。 陈知府见到他们,很惊讶,忙询问是何事。“你们匆匆而来,可是郡王殿下有事吩咐?” 向二宝年长些,说话清晰,马上说了李娇娘吩咐的说辞。 陈知府狠狠皱着眉头,心说这个秦熺在搞什么?居然敢跟普安郡王对赌? 赢了还真能全拿走? 输了…… 输了就得老实还钱,看看,还不起时,催债催到知府衙门了。 陈知府听完他们的述说,捏着胡子说道,“你们回去转告普安郡王,还有骆东家和李娘子,我本府马上派人寻找秦衙内,找到他,我一定会押着他前往医馆,道歉并还钱!” 两人很高兴,“多谢知府大人相助。” 两人道了谢,离开了知府衙门,回到医馆。 一进门,向二宝就兴冲冲说道,“骆诚哥,娇娘姐,知府大人答应帮着寻人了,叫我们在医馆等着。” 李娇娘笑着道,“看,我就说了,这件事,知府大人是不可能不管的。由他发动人找秦熺,天黑前一定能找到。” …… 秦熺输了不少钱,虽然心情郁闷恼火,但又一想,那五万贯的欠条是不必还的,他心中就又高兴了。 赵琮和那两傻小子都不认得他,找得他才怪。 回了客栈,换了身衣裳,秦熺就歪到榻上去了,烤着火,捏着本话本子,嗑着西瓜子,日子过得美哉,游哉。 胖脸随从,坐在一旁,点着茶。 这时,瘦脸随从匆匆跑进了屋子,“公子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秦熺气得骂道,“你娘才不好了,你太祖奶奶才不好了,你娘的全家都不好了,老子好得很呢,你咒谁呢?” 他将手里的书册,往瘦脸随从的头上狠狠扔去。 狗东西属下,话都说不好。 扔了书不解气,他正要扔砚台时,瘦脸随从飞快说道,“衙门里来人了,在找公子爷。” 秦熺眯了下眼,“你说什么?衙门里的人找我?” “气势汹汹的,可能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的话,不可能这么急着找人。”瘦脸随从又说道。 胖脸随从吸了口凉气,“公子爷,会不会是普安郡王叫知府大人在找公子爷?” 秦熺眯着眼,“不可能啊?他根本不认得我啊?”他看向瘦脸随从,“知府大人找到客栈来了。” “来的是衙役,手里捏着公子爷的画像。” 胖脸随从惊讶了,“连画像都用上了,公子爷跑不掉了。” 瘦脸随从紧张着问,“公子爷,怎么办?要不,咱们护着公子爷现在就离开越州去?” 真要是来催债的,秦熺根本还不起嘛。 刚输了一万贯钱,现在他们所有的钱加起来,不到一千贯了。 可还有五万贯的欠条要还,哪里还得起? 秦熺一掀盖在身上的被子,从榻上溜下来,惶惶说道,“走!” 只是,还不等他将鞋子穿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两个随从吓得赶紧看他,声音都颤,抖起来,“公……公子爷?” “该死的!”秦熺眯一眼窗子,从这里跳下去,不知可不可以。 他飞快去推窗,看到楼下站着的两个衙役,秦熺心里失望了。 这跳下去也没有用啊。 这不活捉么? 就在他犹豫时,门被撞开了。 两个衙役闯了进来。 其中一个还是捕头。 捕头自然是认得秦熺的,马上说道,“啊呀,秦公子爷啊,知府大人正四处找你呢?” 秦熺大头了,硬着头皮问,“他找我什么事啊?” 捕头笑着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只是个捕快。” 楼下楼上都是衙役,逃也逃不了了,秦熺只好咬着牙道,“前头带路!” 卫捕头笑着道,“秦公子爷请。” 假笑得毫不掩饰。 秦熺的眼睛里,崩出怒火,却毫无办法。 怒气冲冲穿了鞋子,袖子一甩,走出了客房。 客栈掌柜惊讶了,不是说,秦熺一行人是贵人吗?怎么还被衙役拿住的? 等这行人一走,恍然过后的掌柜一拍大|腿,这下可好,大客户走了,客栈里没客人了。 年底了,都回家去了呢。 …… 秦熺被卫捕头“请进了”马车。 与此同时,卫捕头又派出一名衙役,“速回衙门汇报知府大人,就说秦公子爷已找到,现在已请去诚信医馆,请大人速往。” 第478章 “是,头。”衙役应了一声,骑马离去。 卫捕头走到马车旁,挑了帘子笑着对秦熺道,“秦大公子爷,坐好了,在下要赶车了。” 秦熺的目光森冷地瞪他一眼,将头扭过,重重哼了一声。 他的两个随从坐在他的对面,眼观鼻,鼻观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个眼神也不敢乱飞。 两人心中都在抱怨着秦熺。 看看,算计不成反丢了钱,亏大了!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的便是秦熺! …… 秦熺来到医馆的时候,已是晚上掌灯时分。 陈知府收到衙役的汇报,已经骑马先一步到了医馆,这会儿,他正捧着热茶碗,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捧着茶碗品茶呢。 秦熺走进医馆。 陈知府笑着起身相迎,双手抱拳恭敬问道,“秦大公子爷,候你多时了呢。” 他心中去暗道,该,以为自己是太子呢? 为所欲为! 阴沟里翻船了不是? 呵呵。 陈知府坐等看笑话,看李娇娘如何收拾秦熺。 这小娘子连官家都敢糊弄,可见不简单呢。 敢发动他寻找秦熺,就有治秦糦的本事,他且坐着看笑话好了。 陈知府笑得施施然。 秦熺怒得想揍人。 “什么事?陈知府?居然发动这许多人找本公子爷?”秦熺甩着袖子,傲然说道。 医馆里,春丫向二宝胡安,还有前来看热闹的虎子,全都不做声,看一眼骆诚,看一眼李娇娘。 显然,这家伙不好惹呢,横得很,这欠条怕是不好收呀。 赵琮淡淡说道,“你欠了我的钱,得还我。” “哪有欠啊?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秦熺想赖账。 骆诚从袖中,取出欠条来,“秦公子爷,这白纸黑字,可有你的签名。” 秦熺吱唔着说道,“有人冒充我的名字,你们不要赖上我。” 骆诚道,“咱们到赌坊里找人对质一下,再找人去临安城寻来公子爷写过的字对比一下,就知是不是冒充的了,秦公子爷,这样可行?” 秦熺,“……” 李娇娘笑微微朝秦熺走来,“我这医馆附近的人都说,秦大公子爷欠的钱,是铁定不会还的。还说,秦大公子爷借了陈知府的钱,也不会还呢。因为是丞相之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家都怕呢。他儿子用掉别人区区几万贯几千贯,不是什么大事,是,秦大公子爷?” 秦熺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虽然,他老爹在朝中管着朝政,整个朝廷都怕他老爹,但他爹对他也管得严,最厌恶他做了丢丞相府的事情。 这钱没还的事,要是传到临安老爹的耳里…… 秦熺忽然头疼了。 “还就还,催什么催的?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一个个还当真了?呸,什么气量?”秦熺冷笑。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那就快还。郡王殿下还等着这等钱,孝敬官家呢,他已经写信给官家了,说秦公子爷欠的五万贯一还上,他就马上回临安去送钱。” 秦熺吸了口凉气,什么?还写信给了官家? 完了,这下完了,赖都赖不过去了。 “可我现在没钱。”秦熺沮丧着脸。 李娇娘轻轻一笑,“我们也不是那种为难人的人,最多三天,三天后,秦大公子爷请记得准时将钱送来。我们这边呢,先给郡王殿下收拾收拾行李,秦大公子爷的钱一到位,我们就去临安了。” 秦熺冷哼,“放心,不少你们的钱。” 他袖子一甩,转身往外走。 答应给钱,也逮着他了,不担心他会赖帐了。 骆诚李娇娘,便向陈知府道谢,“有劳知府大人跑一趟了。” 陈知府一直拿秦熺没法,赶不走,不能打,不敢骂,秦熺隔三差五来知府衙门敲竹杠,他都要烦死了。 这回见李娇娘和骆诚将秦熺治得服服贴贴,他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走来,心情大好。 陈知府笑着道,“客气了,骆东家和李娘子不说,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么?不必客气呢。” 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朝捕头衙役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一行人离开了医馆。 春丫这时说道,“娇娘姐,这个秦熺,不就是上回骗我和二宝钱的那个人么?他是丞相之子啊?” 向二宝也忧心说道,“这钱怕是不好收回。” 虎子叹了一声,“那不是白白高兴了?” 赵琮听不懂,“为什么收不回?他不给,我去要。” 说着话,他就站起身来。 骆诚将他按回椅内,“你们几个……”他轻哼一声,“没见他灰土土着脸,跑掉了么?他不敢不还的。” 李娇娘也笑着道,“他要是不还,我将事情闹到临安去,他爹再厉害,必竟不是如来佛祖支手遮天,还是怕言官怕官家的。” 春丫眨眨眼,将信将疑,“那就好。” …… 正如李娇娘说的那样,三天之后的早上,秦熺身边的那个黑胖脸随从,如约准时的送来了五万银票。 银票上面,盖的是临安一座钱庄的印戳。 李娇娘请来同城钱庄的分号掌柜,辨别了真伪,同城分号的掌柜说,银票是他家的,钱庄昨天已经收到临安总号的来信,要他们准备五万贯的钱,以便给李娇娘他们兑换。 胖脸随从傲然说道,“我们公子爷光明磊落,不肖做那等违约之事。” 李娇娘心里呵呵。 当初,是谁想赖账来着? 要不是她使些手段,拿官家和秦桧的名声威胁,那个秦熺,还想赖账跑路呢! 不过眼下钱已到手,她也懒得跟秦家随从逞口舌之快。 她愉快地收了钱,并送上欠条,“好了,如此,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胖脸随从飞快检查起欠条,确定是自家混沌主子签的欠条,这才放心放回兜里。 还得拿回去给秦熺过目呢。 他甩着袖子,招呼也不打了,傲然转身就走。 虎子在他身后说道,“再赌钱的话,再约,我们换个地方。” 胖脸随从差点没吓趴下,还赌? 再赌命都没了。 为了拿到这五万贯钱,秦熺是找他儿子要的。 秦桧不喜欢儿子,却极喜欢孙子。 丢脸哦,三十几岁的人了,找儿子要钱还赌债。 胖脸随从不敢再傲然了,提起袍子摆就跑走了。 虎子在后面拍手大笑。 赵琮闷声闷气说道,“爹和娘说了,不能赌钱,赌钱是坏毛病,会败家。” 虎子不好意思摸摸头,笑着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下那个秦公子爷,谁叫他骗小琮儿的,该吓。我不赌钱,我们掌柜也不让赌。” 赵琮点头,“这还差不多。” …… 临安的秦桧,知道儿子在越州城与人赌钱赌输了,气得对身边人大骂道,“把那个混蛋东西给我捆回来!没钱还债,找儿子要钱?他这是嫌弃老秦家的脸不够丢么?” 秦熺的不少做法,确实不招人喜欢。 因为是秦松唯一儿子,从小被宠到大,也因此行事一向无法无天。 将官家都气着了好几回。 大家都想着,秦桧要是死了,这秦熺只怕也命不久矣。 “是,丞相大人。” 马上快过年了,秦家仆人也不希望这父子二人吵闹不休,将火气撒到他们的头上,影响他们过年啊。 当下,秦家大管家,亲自带着十来个人,来到越州城抓秦熺。 秦糦这会儿,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见家里人来找他,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再等我一天,明天,最多明天中午我就跟你们回去。”秦熺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拢着袖子不肯离开。 秦家大管家头疼了,还要玩一天?他不活命,他们还想活呢! 大过年的,能不能消停点? “公子爷,丞相大人发脾气了,你还是快跟我们回临安,你好,我们做下人的才有个好日子过啊。”管家都快给秦熺下跪了。 秦熺的眼神,浮着算计,“我将这件事情干好,我爹只会高兴,不会骂你也不会骂我。” 他将手放在火盆上方,阴阴笑着,搓着快冻僵的手。 管家眨着眼,“公子爷,你要办什么事?” 就没办成功一件事嘛! 没做一件对秦府有利的事情! 这么个玩意,也不知丞相大人为什么要收为养子,认作儿子! 秦家管家瞧不起秦熺,他不明白秦桧的做法。 “反正是件大事,你不让我办成,我就到我娘面前告你,说你打我了!”秦熺哼哼一声。 秦管家苦着脸,只好说道,“那行,在下再等公子爷一天。” 王氏护子,比秦桧护得更厉害,他们还是不跟秦熺顶撞,反正只多等一天,也不是大事。 …… 将管家一行的支开,秦熺马上问起了胖脸随从,“安排得怎样了?” 胖脸随从点头,得意笑道,“公子爷放心,安排得极好,那船只离岸半个时辰,就得吃水。” 秦熺搓着手,嘿嘿笑着,“哼哼,听说那两个是旱鸭子,掉到河里,不被淹死也是冻死,那河上可结着冰呢。” …… 今天上午,李娇娘和骆诚,去陆家吃酒席去了。 赵琮着了点风寒,鼻子不住的打喷嚏,李娇娘亲自给开了方子,煎了药给他服下。 因为不停打喷嚏的样子着实滑稽可笑,李娇娘担心他的形象受损,就没有带赵琮出门。 今天是陆游和王蕴大婚的日子。 原本王家不同意年前大婚,订亲和大婚日子相隔太近,婚宴会办得仓促,也会显得女方不矜持。 但陆游明年春就得去临安参加锁厅试,再加上在临安拜访各高门府邸,耽误下来又是一两月,回到越州,就得是春末夏初了。 唐氏不想等那么久。 她担心,万一陆游考不上,王家退亲怎么办? 这么好的亲事,丢了就可惜了。 前儿媳唐婉嫁了个伯爵,她儿子万一连媳妇都娶不到,这可就丢脸了。 再说除夕宫宴她会在临安遇到唐婉,她可不想被唐婉奚落。 唐氏便去催王家。 王蕴是巴不得早些嫁入陆家,她便来催自己的父母。 她要死要活的闹。 王蕴父母想着,这门亲事是王蕴使手段得来的,陆游一直不情不愿着,万一陆游在锁厅试得了个第一,以他祖父在朝中的威望,这是必会得一高官职位,退掉女儿的亲事都有可能。、 王家父母如此一想,便答应了陆家的要求,年前成婚。 除夕一起进宫见圣,说不定还能得赏赐。 官家一直无子,赵家的子嗣少,官家和太后,最爱看到百姓办喜宴。 听说,那陆游的前妻嫁的赵士程,本来没有机会袭爵的,因为大婚的事情传到宫里,官家和太后都高兴,又加上赵士程办了件让官家高兴的差事,破例之下,让赵士程袭了爵,陆游的前妻跟着沾光,得了个伯爵夫人的称号。 王蕴父母也希望女儿沾点陆游的光,得个诰命封号。 …… 赵琮的风寒病并不严重,吃了李娇娘开的药鼻子好受多了。 屋外飘着雪,虽然没有风,但还是冷得很。 他坐在自己的卧房里,拢着小火炉翻着书本看着,这时,酒馆对面的虎子跑来了,“小琮儿,小琮儿。” 赵琮正无聊呢,见虎子来了,很是高兴,“虎子,你怎么来了?你家酒馆又不忙呀?” “不忙不忙,年底了,又是风雪天,从一大早到现在,酒馆里一个人都没来,掌柜的都坐着打瞌睡了,我告了假,来找你玩。” 赵琮高兴道,“好啊,那玩什么?” “去河里划船玩,我知道我们掌柜的船在哪儿。”虎子兴奋说道,“坐在船里,围着炉吃茶吃果子,看外头的雪花飘,多好玩。” 赵琮想不起自己有没有坐过船,很是期待坐回船,当下就站起身来,拿了斗篷穿上,“那咱们走,坐船去。” 来到街后面的河边,虎子带着赵琮走到一株柳树下。 他指着河里说道,“看,这就是我们掌柜的船。” 半新半旧的乌蓬船,静静停在水里。 船顶上落了层厚厚的雪花,厚棉布帘子垂着,挡着船里的风景。 赵琮点头,“这船好玩。”他提起袍子摆,当先走上了船。 虎子跟着走了上去。 第479章 想起过去 赵琮撩开船的布帘子,钻进了船上的蓬子。 虎子随后跟着走进来。 船蓬里有炉子,炉子里有炭,炉上还有个小铜罐子。 虎子将怀里的包裹放在一个小桌上,提起铜罐子,在小河里打了半罐子水放回炉上。 赵琮问他,“你要做什么?” “烧水温茶啊,唉,你爹娘不让饮酒,我们喝茶好了。”虎子笑着道。 他摸出火石敲着,崩出火星后,拿一块小油纸飞快点着了,塞进了炉子里。 炉里有些细柴草,柴草烧起来后,很快引燃了粗的木柴。 炉里的火苗腾起,发出吱吱的声响。 赵琮将手伸过去,烘着手。 没一会儿,手就暖和了。 炉上小铜罐子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来。 虎子打开放在桌上的小包裹,陆续取出放在里面的点心果子和茶壶来。 茶水用棉布包着,还没有冷,虎子将整个茶壶放进了炉上的小铜罐子里烫着。 接着,他又摆好两个茶碗,等茶水烫了好倒茶。 赵琮见虎子忙个不停,便往桌上看来。 只见虎子从布包裹里,依次取出一包包的炒板栗,炒西瓜籽,还有松子,还有一盒桂花米糕。 “来来来,小琮儿,来吃。”虎子抓了把炒松子,放在赵琮的手里,“我听说你最爱吃松子,特意跑南街那儿买的,那里有家店卖的炒松子,不仅粒大还脆香呢。” 赵琮往虎子手里看去,一粒粒松子确实比向二宝买的要个大。 他剥了粒咬着,嗯,好香。 赵琮笑着道,“好吃。” 炉上铜罐子里的水烧开了,虎子拎出茶壶来,倒了两碗茶水,“来喝茶。” 赵琮捧着茶碗闻了闻,“好香。” 虎子笑着道,“我去摇船,咱们划到别处去看看。” 赵琮道,“我也想划船。” “好,咱们一起来划。”虎子笑道。 两个少年走到船头,一人拿起一只船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赵琮是第一次划船,很是新奇。 他一会儿划下右边,一会儿嚷着要和虎子交换划左右。 虎子笑着道,“两边都是一样划啦。” 不知不觉间,小船儿已划出了主城区,到了城西一带。 这里景色更好,河面也宽了不少。 远方的小山树林,被雪花覆盖着,远远看去,像水墨画一样好看。 虎子笑着道,“怎么样,小琮儿,这船上好玩?” 赵琮点头,“好玩。” “咱们再往前划一点,前面有处拐角的地方有处卖米糕的铺子,咱们买些回去。” 赵琮想起李娇娘爱吃,说道,“我也要买。” 虎子笑道,“好,那就多买些。” 下着雪,又是走到了房舍少的地方,河两边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看到。 河边零星停着小船,大约天气冷,船只都只静静地停着,没人划到河中来。 河中只有虎子和赵琮的船,两人划得畅通无阻。 只是,划着划着,虎子发觉了不对劲。 他脸色渐渐变了,“小琮儿,咱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赵琮点头,“嗯,船变矮了一些。” 虎子听他这样说,想哭又想笑,“不是变矮了,是船里进水了,船要沉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琮摇摇头,“我不知道,虎子,现在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虎子往两边的岸上看去。 他们的船只离着岸边有丈来远,这可怎么跳到岸上啊! “救命啊,救命——”虎子又发现,水已经没过脚了,吓得他拼命大叫。 赵琮看向他,皱着眉头叹着气,“我想救你,可我不知道怎么救。” 虎子苦着脸说道,“好兄弟,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拉你出来玩,我没想到船是坏的,我……” 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因为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应声。 可见,河边停着那几只船里,没有人! 赵琮道,“我也喊,救命——,救命啊——” 两人扯着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 喊了好半天,也没人应声出现。 这时,河边的路上,缓缓走来一辆马车。 车里,坐着秦熺。 赶车的瘦脸随从说道,“公子爷,河里的船要沉了。” 秦熺挑了帘子,往河中看去,可不,那小船儿的一半,已经沉下了水,两只旱鸭子正慌张地喊救命呢。 “停停停,就停这里,等船沉了再走。”秦熺怀里抱着小暖炉,拢着袖子看着河里,阴阴笑着,“哼,赢走我五万贯,小爷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淹不死你!” 河里,赵琮和虎子的小船,越来越倾斜,最后,忽然一晃,彻底沉了。 河水呛进了虎子的嘴里,吓得他更加大声的地叫嚷着。 “救——救命啊——” 赵琮的喉咙里呛了水,冰凉的河水刺激着喉咙,也刺激着大脑。 他在水里扑腾着,双手拼命地划水,伸着手努力去抓虎子。 可是,他不知怎么游水,只在水里瞎扑腾。 很快,他就沉了下去。 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你不如老实呆在湖底!哀家不想看到你!” “……郡王殿下,小人是奉命行事,你死后,千万别来找小人,小人也是逼不得以啊。” “……殿下,殿下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殿下,阿嬷没本事,不能护殿下到成人,往后的路,殿下务必看清脚下再行走。身边的人,务必看清品性再结交——” “……你真令朕失望,你比玖儿还要年长一岁,为何他表现优异,而你处处行事古怪愚蠢?” “……二弟,进宫之后,务必多加保重呀,二弟——” “……琮儿快醒醒,起床啦!娘带你出去玩,别睡了好吗?太阳都晒屁股啦!你大哥都念了一遍书了,你也要快起来才是啊!” “……小琮儿,从今天开始,他是你爹,我是你娘,我教你医术,你爹教你做人的道理……” 小琮儿? 小琮儿是谁? 谁是小琮儿?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的声音,绕在他耳边嗡嗡嗡响着。 数不清的身影,在赵琮的眼前飞速闪过。 那些人的脸孔,似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赵琮忽然觉得头疼。 他捂起耳朵,想大声嚷,“你们是谁?” 可嘴一张,河水就灌进了嘴巴。 “小琮儿……,救我,小琮儿……”虎子在河里扑腾着,双手胡乱抓着,发现抓到了什么,一把抱住不放。 赵琮也在河水里扑腾着,冷不防被谁抱住。 “小琮儿救我?”那人含糊着嚷着,哭着,“我不想死……” “……殿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救我……” 有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又在赵琮的耳傍响起。 赵琮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白光。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他曾经的内侍随从,明喜。 “明喜?”他在内心大声喊着,“你们不能打死他,他没有错,他没有错,没有错——” “我不想死,小琮儿,救……救我。”虎子冷得发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赵琮反而清醒了过来。 明喜死了,那些人当着他的面打死了明喜。 他们说,是明喜带坏了他,明喜心存歹毒之心。 其实,是明喜不想让他太劳累的学习而已。 明喜已死,他无力再救活。 但能救和明喜一样年纪的虎子。 他要救虎子! 赵琮游出水面,将虎子从身上扒拉开来,一手抓着虎子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奋力划着水。 小河并不宽,丈的距离而已,赵琮很快就游到了岸边。 他想将虎子推到岸上。 只是,岸边全是石头垒成的埠头,高约一尺来高,他又受了冻,又呛了水,大脑一阵发沉,再使不出力气来。 很快就昏了过去。 虎子反而清醒了过来,又冻又吓,脸色惨白,一手将他努力托着,防着他滑进水里去,一手攀在石头埠旁,哭着喊,“来人啊,救命啊!” 秦熺的马车,停在十来丈远的地方。 他自然是看到了赵琮和虎子。 “这两小子,命真大呢,没死呢?” “公……公子爷?咱们快走?万一给认出来,会怀疑咱们的。”赶车的瘦脸随从,紧张说道。 那赵琮虽然失忆糊涂,但不管怎么说,可是皇子啊! 他家公子爷也太大胆了,敢陷害皇子! “走!”秦熺咬牙,低喝一声。 马车掉了个头,往一条岔道跑走了。 虎子这时发现了马车。 他更加绝望了,大声骂道,“见死不救,必遭雷劈!天打五雷轰!” 第480章 恢复记忆 paoshuba.com 虎子哭哭啼啼努力爬上了岸,咬了咬牙,将昏过去的赵琮拉了上来。 赵琮受了冻,脸色惨白唇色发青。 虎子更加嚎啕大哭,“小琮儿你可别死了啊,你死了我就是罪人了。来人啊,救命啊——” 他绝望地看向四周,却没看到一个过路人。 这可怎么送赵琮回去? 虎子哇地一声,更加大声哭起来。 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妇人,往河边走来。 篮子里装着几件湿衣裳,大约是来河边漂洗的。 她发现了虎子他们,慌忙跑过来惊讶问道,“哎呀,怎么回事呢这是?你们可是落了水?” 虎子看到有人来了,马上抹了泪,拼命点头,“好心的阿婆帮帮忙啊,救救他,他昏过去了。” “你们俩孩子是不是来河边玩掉河里了?这天多冷啊,哪里不好玩,跑河边来玩,真是的!”她跺了下脚,“等着,我回去喊人,我背不动他。” 说着,她转身又往回走,脚步飞快。 虎子傻眼,啊? 这就走了? “喂,阿婆!”虎子从地上爬起来,将赵琮背上后背,试着背了背,发现赵琮好重,但勉强还能走路。 虎子半背半拖着赵琮,追着老妇人的脚步。 老妇人只拎着个小竹篮,走得比虎子快,没走多久,老妇人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虎子又哭了,“人呢?上哪儿去了?喂,回来啊,救命啊——” 他连哭边走。 没过太长时间,前方的雪雾中,出现三个身影。 那三人是朝虎子的方向而行。 不是在走路,是在奔跑。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虎子的跟前。 虎子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刚才那个老妇人。 “快快,赶紧的,将他们背起来,再冻下去就没命了。” 跟着老妇人前来的,是两个大个子汉子。 其中一人朝虎子招招手,“小兄弟,跟我们回家去换身衣裳,烤烤火。” 虎子感动得哭了,“多谢你们了,多谢阿婆。” 他刚才还以为老妇人跑掉了不救他们,没想到,是回去喊人啊。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老妇人摆摆手,笑着道。 两个大汉,分别背起虎子和赵琮,跟着老妇人往回走。 绕过一片树林,再绕过一个土坡,就见几间院落,错落盖在一片白菜地的边上。 这个时节,白菜早已全部收割,地里只有一些菜根桩,或是几片烂菜叶子。 菜地的旁边,是一个扎着竹篱笆的破落小院。 院中有三间半泥墙房。 其中一间房的屋顶上,飘着炊烟,有个小姑娘的咳嗽声,不时地传来。 老妇人推开篱笆院门,招手叫大家跟上。 她朝那冒着炊烟的屋子喊着,“杏子,热水烧好了没有?” “奶奶,正烧着呢,水就快开了。”小姑娘的声音,大声回道。 “快点,人已经带来了。”老妇人大声道。 “周婶子,人放在哪里啊?”一个大汉子问道。 “放我屋里,我那屋要宽敞些。”老妇人说道。 两个汉子,背着虎子和赵琮,走进紧挨厨房的那间西边屋。 虎子这时说道,“大叔,放我下来,我能走路。” 背虎子的大汉说道,“也好,让你走走路暖和一下。” 他将虎子放下来。 另一个汉子,将赵琮放在床上。 老妇人又说道,“都莫慌着走,帮人帮到底,快给他们将湿衣裳脱掉,我端热水来。” 虎子不好意了,“我……我自己来。” 背虎子来的中年汉子笑道,“小毛孩子还不好意思呢,行行,你自己脱,我给你找个毯子盖。” 另一个汉子则将赵琮的湿衣和湿鞋子退掉了,扯过被子盖了。 虎子裹着毯子,瑟瑟发抖走到床边。 他往赵琮的脸上看来,哭着脸道,“他怎样了?” “冻昏过去了而已,性命没关系,看,这手上的脉搏还跳着呢。”一个汉子捏捏赵琮的手腕,说道。 “那就好。”虎子松了口气。 老妇人提着水壶走进房间来,“热水来了,快来擦擦身子。” 一个汉子帮着找来沐浴的木盆,放在屋子中间。 另一个汉子道,“周婶子,我回家找些男娃子的衣裳来给他们换换。” 老妇人道,“那还不快去,你找来衣裳,他们正好擦好澡了。” “诶。”汉子笑着,回家去了。 在老妇人和两个汉子的帮忙下,虎子和赵琮都用热水擦过了身子。 他们穿着上送来的半新的夹衣。 老妇人叫虎子也躺床上,又端了姜糖水,给虎子服下。 赵琮在昏迷,是老妇人一勺一勺喂的。 热糖水饮下,又换了衣裳又是睡在被暖和的窝里,没多久,赵琮就醒来了。 看到坐在床另一头的虎子,他愣住了。 他这是在哪儿? 虎子却哇地一声哭了,“小琮儿,你可醒了呀,吓死我了。” 赵琮看着他,点了点头,“我无事。”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给你瞧过脉,你身子骨好,只是受了冻而已,会很快就醒来的,看,换了衣裳没多久你就醒了。”那个背虎子回来的汉子,大笑着道。 他四方脸,头上戴着黑皮帽子,穿着半旧的褐色皮袄,双手揣着袖子里,是一个典型的乡下相貌的中年汉子。 朴实,和蔼。 另一个汉子年纪要小一些,话少一些,只微微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大家说话。 老妇人在给床前的炉子里添炭火,见赵琮醒了,便忙丢下搅炉灰的火剪,走到床前来摸赵琮的额头 她笑着道,“没发烧,真是太好了。你这小娃子啊,掉水里只昏过去了一会儿,我家那丫头去年掉水里后,发烧了三天才醒,我差点吓死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女孩,端着两碗热汤走进卧房来,嗔道,“奶奶,又在人前提我的糗事,这越州城到处都是沟沟河河的,这城里城外的人,哪个人没掉水里过?十个人有八个人掉水里过?你怎么老是将我单独拎出来说?” “是呀,周婶子,这样说来,我小时候也掉水里过呢。”那个话多的汉子,哈哈笑道。 “都皮得很。”老妇人笑着道。 红衣女孩将托盘放在桌上,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对虎子和赵琮道,“刚做的热汤面,加了肉末在里面,还滴了香油,吃点?吃了暖和点。” 老妇人也说道,“家穷,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们不嫌弃的话,将就点?” 老妇人从赵琮的鞋子上瞧出来了,这少年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 那双鞋子,最少要值一贯钱。 赵琮看一眼红衣女孩,又看了眼两位汉子,最后,他朝老妇颔首说道,“多谢几位相救。不知几位姓什名谁?这里是什么村什么寨,请告之在下,将来也好报答一二。” “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不必报答了。”老妇人笑呵呵说道,她将一碗汤面端到赵琮的面前,“吃点热的,暖和。” 赵琮抬头,看向老妇人笑盈盈的脸,眼眶忽然一热,滚下泪来。 他想到了死去的张嬷嬷。 因他而死,因为宠他,对他特别了一些,被处死了。 罪名是陷害他。 从他进宫起,就是张嬷嬷照顾他,怎会在几年之后陷害他? 他替张嬷嬷喊冤,可没人信他。 自从张嬷嬷死,贴身随从明喜死,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后,他时常遭遇暗算与陷害。 终于在一次醉酒后,他被人打了一顿,头痛得不知方向,踩空了脚掉进了湖里…… 再之后,他成了一个傻子! 想到过往,赵琮苦笑一声。 可没一会儿,又是轻轻地一声冷笑。 “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老妇人赶紧放下汤碗,伸手来摸赵琮的额头,“咦,没烧呀?” 虎子却哭了起来,“完了,小琮儿更傻了,李娘子和骆东家会打死我的,哇——” 赵琮被气得笑不起来,更哭不出来,喝道,“闭嘴,我没傻!你这个傻子!” 第481章 感动,查原因 赵琮失忆的时候,从不这样大声发脾气。 就算是生气,也是温和的。 像小孩子生气的那种脸孔,只瞪着眼,板着脸。 没人怕他。 虎子和他认识多日,时常在一起玩,更是熟悉他的脾气。 赵琮此时眼神凌厉,语气森然,和平常是完全两样的神情。 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威慑住虎子。 反而让虎子更加坚信,赵琮变得更傻了。 虎子又哭了,“小琮儿,我是虎子,你认得我不?对对对,你不傻,我傻,我是傻子。” 他哭着往赵琮身边挪,“我会带你回去,你不要怕。” 赵琮被气得笑了起来,“孙虎,你坐好,我们正经说话。” 虎子一怔,啥? 这小琮儿记得他的全名? 他好像,只说过几次?那这是傻呢,还是没傻? “哦,那你说。”虎子点头。 赵琮道,“我们离开这里太久了,医馆中的人,还有你们掌柜,都得担心了,我们得立刻回去。” 虎子眨眨眼,赵琮说话的神情,怎么变得古怪了? 难道,他真的不傻了? “好好好,回去回去。”虎子掀开被子,溜下床。 老妇人和两个汉子,一起摆手说道,“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们就这样离开?” 虎子往身上看去。 可不,他和赵琮掉水里了,他们的衣裳全湿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衣,更薄的裤子。 这还是穿的别人的。 脚上没袜子,光着。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还不觉得冷,这会儿溜下床,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冷得他不禁抖了抖。 赵琮也掀开了被子,他穿得和虎子一样子多。 也冷得打了个激灵。 “知道你们急着想回家,这不,你们的衣裳正在烘烤呢,烘干了你们有衣裳穿了再回。”老妇人笑着道。 只好这样了。 下着雪的天,只穿单衣根本无法走路。 两个汉子和老妇人,一起烘着他们的衣裳和鞋袜。 那个红衣小女孩,则又生了个炉子。 屋里摆上了两个炉子,更加的温暖了。 衣裳薄,容易烘干,在火盆上方架上木架子,将湿衣摊开搁在上面烘着就行。 每隔一会儿,翻个面。 鞋子就不好烘了。 底厚面厚不说,鞋子尖深处,炉火烘不到里面。 两个汉子将他们的鞋子面烘干了,看着鞋子尖里面,一筹莫展,“周婶子,这可怎么烘干呀?” 老妇人将烘干的衣裳,放在床上,示意赵琮和虎子可以穿上了。 她笑着道,“我去找块旧布来,包些热乎乎的草木灰,放在鞋子里吸干。” 那个戴皮帽子的方脸汉子笑脸,“啊呀,这个法子好。” 虎子笑道,“我以前打湿了鞋子,就见有人这么烘干过,鞋子里烘得暖烘烘的。” “也给你烘得暖烘烘的。”老妇人笑着道。 赵琮不知怎么烘鞋子,很好奇,眼神专注瞧着他们忙活。 老妇人喊着孙女,找来了四个旧布头, 她将布头分别缝成四个小口袋。 每个口袋里,装上刚刚烧尽的,还带着温度的草木灰。 再缝上封口。 “来,每个鞋子里放一个,等这草木灰变湿了,就换干的草木灰。”老妇人将布包递给两个汉子,笑着道,“隔一会儿翻动一下,我再缝几个轮着用。” 红衣女孩又找来几个布头,祖孙俩坐在炉子边一起缝补着。 原来是这样烘干鞋子,赵琮在心里,佩服着他们的智慧。 红衣女孩抬头,见赵琮微笑看着他们。 她也微微一笑,“哎,咱们为你们忙活了半天,还不知你们叫什么名呢?你呢,你叫什么?” 她望着赵琮,歪着头笑眯眯问道。 已经恢复记忆的赵琮,早知晓男女有别。 被女孩盯着看盯着问,他的脸色腾地红了。 飞快将眼神挪开,“我……我……我我……” 他生得相貌俊朗,脸色白净,害羞之下,脸上飞起的红晕格外显眼。 大胆又快言快语的红衣女孩杏子,噗嗤一声笑了,“你个小官人怎么还害羞呢?我只问个名字而已呀,我叫杏子,你叫什么?” 杏子笑着又问道。 赵琮用着很轻的声音说道,“赵琮。” 虎子在酒馆跑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见得比赵琮多,再加上当伙计能练口才和胆子。 他比赵琮胆大。 虎子摸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我叫虎子,我和他是邻居。” 杏子笑眯眯又说道,“所以你俩一起跑出来玩,又一起掉河里了?话说,你们是怎么游上岸的?虽然那河不宽,可我记得很深的,你们谁救的谁?” 虎子想了想,好像不是他救的赵琮,是赵琮救的他。 他记得当时吓得大叫时,明明在河中间的,清醒一点时,已经到岸边了。 “唉,惭愧,是他救的我。”虎子叹气。 “不会游泳还去河边玩,下回知道不能随便去了?”杏子像个大姐姐一样,训斥着虎子,又看向赵琮。 虎子:“……”小丫头比他还小,居然教训他? 可一想,他还是人家救的呢。 虎子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琮这时说道,“我们不是在河边玩时落的水,我们是坐船出行,那船忽然漏水沉了,才落的水。” 大家面面相觑,“船漏水?你们坐的是一只坏船?” 虎子说道,“不是,那船是我家掌柜的,他时常划船回家呢,是好的船。前几天还重新刷过桐油,一早上,我们掌柜还坐着船去过别处,船是好的。” “既然船是好的,可为何会忽然漏水?”杏子眨着眼,“你们坐船玩的时候,将船弄坏了?” 虎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弄坏我们掌柜的船,我赔不起不说,他还会打死我的。” 赵琮的眸光微闪,“这么说,船在刘掌柜坐后,出了问题?” 杏子说道,“哎呀,要是你们说的刘掌柜,没有失手弄坏船的话,那就是有人要害你们啊。” 那个戴皮帽子的汉子说道,“要不要报官查一查?” 虎子想到那辆停在河边,又忽然离开的马车。 他惊讶说道,“一定是有人这么干的,我敢打赌!” 赵琮眯了下眼,“虎子,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虎子说道,“小琮儿,你将我送到岸边后,你昏过去了,我却清醒着,我看到附近停着一辆马车,我朝马车喊着救命,可马车却忽然掉头走了,走得还挺快的。你不觉得很古怪吗?” 赵琮薄唇紧抿,眼眸幽沉,一言不发。 “这是谁呀,这么坏呢,大冬天的弄坏他人的船,这落了水,可是会冻死人的。”老妇人摇摇头,冷哼着说道。 赵琮的心头,沉沉的,难道是害他的人,追来了越州城? 他担心医馆里的人,说道,“鞋子没干没关系,走一走路就会干的,就这样。” 他又坐到了床沿边,朝两个汉子点了点头,“两位大叔,不必烘了,我们要回去了。” “这就好了,马上啊。”方脸汉子烘的是赵琮的鞋子。 他取出鞋子中的布包,笑着道,“差不多了呢,再烘一次就好了。” 又烘了一次,鞋子干了八成了。 赵琮急着要回家,他们只好作罢。 穿戴好,赵琮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荷包。 这才想起,他失忆时,骆春丫担心他掉钱,每天只给他几十文钱零花。 他们担心他走丢,要么不出门,出门必有人陪着替他付钱。 所以,他的身上一向没有钱。 赵琮脸色惭愧,朝老妇人拱手说道,“还请阿婆告之名姓地址,我好叫家人前来道谢。” 老妇人笑着道,“不必谢了,不必谢了。救你们俩孩子,要什么谢?我们只是出了几块火炭,两盆热水,那又值得什么?乡下人家,到处都是木材和水,不值钱的。” 说完,她哈哈笑着。 虎子说道,“可还吃了面汤,和姜糖水。” “全是地里收的做的,也不值钱呢。面粉是地里的麦子磨的,姜是地里长的,糖是地里的甘蔗熬的汁做的。”老妇人笑着道,“好了,知道你们急着回家,我就不留你们了。” 她给两人拢好斗篷,送他们走出屋子。 老妇人叹着气道,“我们这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家穷,没有马车,有一家倒是有辆牛车,但他家几天前走亲戚去了,没法借,只好叫你们顶着风雪走回去了。” 虎子笑道,“我们又不是贵人,走走路算什么?” 第482章 怕了吗? “唉,惭愧,是他救的我。”虎子叹息。 “不会游泳还去河边玩,下回知道不能随便去了?”杏子像个大姐姐一样,训斥着虎子,又看向赵琮。 虎子:“……”小丫头比他还小,居然教训他? 可一想,他还是人家救的呢。 虎子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琮这时说道,“我们不是在河边玩时落的水,我们是坐船出行,那船忽然漏水沉了,才落的水。” 大家面面相觑,“船漏水?你们坐的是一只坏船?” 虎子说道,“不是,那船是我家掌柜的,他时常划船回家呢,是好的船。前几天还重新刷过桐油,一早上,我们掌柜还坐着船去了别处,船是好的。” “既然船是好的,可为何会忽然漏水?”杏子眨着眼,“你们坐船玩的时候,将船弄坏了?” 虎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弄坏我们掌柜的船,我赔不起不说,他还会打死我的。” 赵琮的眸光微闪,“这么说,船在刘掌柜坐后,出了问题?” 第0482章要么赔偿,要么坐牢(二更) 杏子说道,“哎呀,要是你们说的刘掌柜没有失手弄坏船的话,那就是有人要害你们啊。” 那个戴皮帽子的汉子说道,“要不要报官查一查?” 虎子想到那辆停在河边,又忽然离开的马车,惊讶说道,“一定是有人这么干的,我敢打赌!” 赵琮眯了下眼,“虎子,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虎子说道,“小琮儿,你将我送到岸边后,你昏过去了,我却清醒着,我看到附近停着一辆马车,我朝马车喊着救命,可马车却忽然掉头走了,走得还挺快的。” 赵琮薄唇紧抿,眼眸幽沉,一言不发。 “这是谁呀,这么坏呢,大冬天的弄坏他人的船,这落了水,可是会冻死人的。”老妇人摇摇头,冷哼着说道。 赵琮的心头,沉沉的,难道是害他的人,追来了越州城? 他担心医馆里的人,说道,“鞋子没干没关系,走一走路就会干的,就这样。” 他又坐到了床沿边,朝两个汉子点了点头,“两位大叔,不必烘了,我们要回去了。” “这就好了,马上啊。”方脸汉子烘的是赵琮的鞋子。 他取出鞋子中的布包,笑着道,“差不多了呢,再烘一次就好了。” 又烘了一次,鞋子干了八成了。 赵琮急着要回家,他们只好作罢。 穿戴好,赵琮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荷包,这才想起,他失忆时,骆春丫担心他掉钱,每天只给他几十文钱。 他不缺吃喝,要么不出门,出门必有人陪着替他付钱。 所以,他的身上一向没有钱。 赵琮脸色惭愧,朝老妇人拱手说道,“还请阿婆告之名姓地址,我好叫家人前来道谢。” 老妇人笑着道,“不必谢了,不必谢了。救你们俩孩子,要什么谢,我们只是出了几块火炭,两盆热水,那又值得什么?乡下人家,到处都是木材和水,不值钱。” 虎子说道,“可还吃了面汤,和姜糖水。” “全是地里收的做的,也不值钱呢。”老妇人笑着道,“好了,知道你们急着回家,我就不留你们了。” 她给两个拢好斗篷,送他们走出屋子。 老妇人叹着气道,“我们这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家穷,没有马车,有一家倒是有辆牛车,但他家几天前走亲戚去了,只好叫你们顶着风雪走回去了。” 虎子笑道,“我们又不是贵人,走走路算什么?” 赵琮也说道,“我经常跟着娘爬山采药,也不怕走路。” 老妇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红衣女孩杏子笑道,“下回坐船先检查下船呀。” 赵琮很是感动,原来陌生人也如此善良,而那处宫墙里的人…… 他暗暗叹了口气,朝女孩子点了点头,带着虎子走出了篱笆院墙。 两个汉子将他们送到河边,“你们沿着河走,就能走到主城了。” 赵琮道了谢,朝他们挥挥手,离开了。 这个时候,已是快黄昏时分了。 李娇娘和骆诚,正在陆家,等着看陆游和王蕴的拜堂,向二宝急匆匆找来了。 “娇娘姐,骆诚哥,小琮儿和虎子出门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娇娘知道赵琮会武,那失忆的熊孩子如果被逼爆了,能打倒胡老七这样个子的七个人。 她不担心赵琮会被挨打。 “放心,准是上哪儿玩去了,天黑就会回来的。”李娇娘说道。 骆诚说道,“他最近喜欢单独出门,他记忆力,不会走丢的。” 向二宝却哭丧着脸说道,“他们是坐船出行的,我们沿着河找,没找到虎子掌柜的船,却看到河上飘着坏船的蓬子。” 李娇娘眯了下眼,“什么?” 第483章 找来了 虎子惊讶问道,“小琮儿,那人是谁啊?” 赵琮没说话,唇角噙了抹冷笑,缓步走进了客栈里。 年底了,客栈的生意并不好。 因为该回家的客人,差不多都回家了。 这家客栈里,只住着一位客人,以及他的随从们。 因为人多,倒也住了几间房,客栈显得不是那么冷清。 客人有钱,脾气也不好,爱玩,半夜三更出去玩,或是半夜三更回来,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开门迟了,他会大发脾气。 客栈的掌柜惹不起,只好将大门白天黑夜的开着。 赵琮带着虎子,走进客栈的时候,正堂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坐着嗑瓜子。 黑面白里的西瓜子皮,吐了一地。 见赵琮二人走进来,他飞快丢下手里的一把西瓜子,拿手在衣裳摆上擦了擦,笑微微走上前,“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我们这儿的上房今早刚打扫过,干净整洁着呢。” 他看一眼虎子,只问着赵琮。 实在是虎子的打扮像个下人,赵琮的打扮,像个小公子爷。 伙计见的人多,赵琮的披风,可是貂毛的,里头的衣袍还是上好的缎面。袖口的刺绣精美得没有一丝歪线的地方。 这身打扮,少说也要一百贯的钱。 拿一百贯的衣裳往身上穿,可不多。 赵琮说道,“我们不住店,我来打听一个人。” 什么?露了半天笑脸,不住店? 伙计的脾气不那么好了,拢着袖子,神情不耐烦说道,“打听谁啊,我们客栈现在没什么人,你打听错了地方。” “秦熺。”赵琮声音清冷,为了不浪费时间,他直接说道,“我知道他住在这里,你只需引着我前去他的房间就可。若说假话,我会请知府大人前来询问,后果自负。” 虎子惊讶了,赵琮怎么知道,秦熺住这里?不对,赵琮知道是秦熺弄坏的船? 他想问赵琮,但眼下有外人在,他咬了咬唇,还是忍住了。 伙计很意外,又是找秦公子爷的? 几天前,知府衙门的人已经来找过秦熺了。 客栈里闹哄哄的,将一位打算入住的客人都吓跑了。 这知府大人再来的话…… 他这客栈不要开了? 伙计怕惹事,只好说道,“在楼上呢,跟我来。” 这位小公子爷打扮华丽,气度不凡,莫非,是跟秦公子爷相熟的人? 到了二楼,伙计指着最尽头的一间屋子说道,“他就住在那里,你自己去敲门,我不敢再领你去了。” 赵琮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自己走上前。 虎子朝四周打量了几眼,快步跟上。 那伙计将身子藏于楼梯口,偷偷瞧着赵琮二人,不敢跟上前。 赵琮伸手拍门。 屋里,秦熺的随从马上问道,“什么事?” “开门,找秦熺。”赵琮淡淡说道。 里头的人似乎愣了愣,没开门。 过了会儿,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往屋里小跑而去,紧接着,有几人低声说起话来。 虎子对赵琮小声说道,“小琮儿,我猜测着,这里头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呢,瞧,他们不敢开门。” 赵琮看向虎子,“你有匕首吗?” 虎子摇摇头,“没有,掉船上了,不过这会儿已经掉河里了。”他叹息一声,“那只匕首买来花了二百文呢,很锋利的,切牛骨头不在话下。” “没有匕首的话,那我拿脚开门了。”赵琮想用匕首文雅的开门,但虎子没匕首,他也没有,那就来点武力的。 就在虎子一愣神时,只见赵琮忽然飞起一脚。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屋里的三人,惊得呆在当地。 秦熺看到赵琮忽然出现,不禁吸了口凉气。 但又一想,这不是个傻子嘛,他怕一个傻子干什么? “原来是你?你擅闯我屋里,想干什么?”秦熺怒道。 与此同时,他看一眼左右的胖瘦两个随从,示意他们赶紧着赶人。 两随从也会功夫,既是贴身随从,也是护卫。 两人抬了抬胳膊,不知该不该同赵琮对打。 赵琮再怎么失忆,可是皇子啊,这要是秋后算帐的话?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秦公子爷在今天上午的时候,有没有去金水河的月牙桥那里。”赵琮抬步,缓缓走进了房间。 他眸光幽沉盯着秦熺。 秦熺吸了口凉气。 这小子的眼神……,好可怕,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这下子完了。 胖脸随从和瘦脸随从,也吓得吸了口凉气。 瞧这赵琮的神情,跟之前见到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啊,这是不傻了? “怎么不说话?”赵琮见三人吓得呆住了,心里冷笑一声,这副表情,完全可以说明,将船弄坏的就是他们了。 秦熺打死也不承认,他去过河边。 他挺着脖子大声嚷道,“没有的事,我在屋里睡觉呢。” 赵琮轻笑,“你可能失忆了,走,我带你去那处地方走一走,帮你回忆下。” 他走上前,忽然抓住秦熺的胳膊,用力往房外拽去。 秦熺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嚷着,“你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他回头朝两个随从喊着,“废物,帮忙啊!” 两个随从这才回过神来,一起上来拉秦熺。 赵琮停了脚步,回头望向两个仆人,冷笑道,“本殿下不过是请秦公子爷出去走走,散散心,你们这么不放心他,是在质疑本殿下会害死他?嗯?” 这声音透着威严,将两个随从吓得一下子呆在当地。 这口气,这是普安郡王的口气! 坏了,赵琮没有失忆,他不是傻子了! “哼!”赵琮袖子一甩,抓着秦熺继续往前走。 经过呆站的虎子身边时,他说道,“跟上!” 虎子“啊”了一声,“哦哦。” 脑袋一片空白,跟着赵琮往楼下走。 那个客栈的伙计吓着了,这是什么情况? 秦熺已是难缠之人,怎么来了个比秦熺更厉害的人? 他更加不敢拦,飞快往楼下跑去,跟他掌柜汇报去了。 客栈掌柜听到了楼上的吵闹声,正想找人上去看情况呢,见伙计急匆匆跑下来,抓着他就问,“楼上怎么回事?” “好像是秦公子爷的对头找来了,惹不起的那种。”伙计小声说道。 掌柜的吸了口凉气。 他听说,秦公子爷是临安城的高门世家子弟,又是姓秦,莫非跟当朝丞相是亲戚? 可是有人连秦公子爷都不怕,想必是更厉害的人。 惹不起惹不起,躲起来。 掌柜的一躲,其他伙计也跟着躲。 于是,秦熺喊了一路“救命”,也没人相助。 赵琮将他拖出了客栈,往回路走去。 虎子跟在他们身后小跑。 秦熺的两个随从,不敢跟得太近,只敢离着几十步的地方,远远的跟着。 赵琮虽然拽着秦熺,但他走得却并不慢。 虎子是一路小跑的跟着。 秦熺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哭丧着脸问道,“殿下,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说呢?”赵琮冷笑。 秦熺叹口气,“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快放过我,我回临安城后,我会跟我爹说,要他帮你当上太子,你看行不?” 赵琮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不说话,这是不相信?秦熺只好又说道,“你要是不相信,咱们立字据怎样?我写上我的大名,盖上我的私印。” 赵琮依旧是不说话,这一回,是冷笑了一声。 秦熺有些焦急,“那……那你说要怎么做?才能放了我?” 街上空空旷旷的,冷风直吹人的脸。 秦熺没有穿披风,只穿着夹衣,冷得他直缩脖子。 赵琮依旧不说话,就这样拽着秦熺往前走。 快要走到河边的时候,一只小东西跳到了赵琮的肩头。 “呆子,原来你在这儿,叫老子好找。”是灰毛卷球。 虎子听不懂小家伙的话,但听出了声音,他惊讶说道,“哎呀,我还认为是只野猫呢,没想到是小甜甜呀,你怎么在这儿?” 第484章 “老子是来找小呆子的,小小呆子!”灰毛卷球龇牙。 虎子笑着道,“来来来,我抱着你走。” 赵琮听得它的叫嚷声,回头看一眼秦熺的两个随从,说道,“小甜甜,去,将那两个跟着的尾巴截断。” “小呆子,你没有尾巴。” 赵琮黑着脸,“跟着的两个人。” “呔,看老子的。”小家伙从赵琮的肩头跳下来,直奔秦熺的两个随从。 它的爪子乱抓。 吓得两个随从只好停了脚步,挥起手来对灰毛卷球对打。 灰毛卷球东跳跳,西跳跳的,将两人拦住了。 而赵琮,则抓着秦熺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前方拐了个弯,就到了河边。 秦熺直接吓傻,“你你你,殿下,你要做什么?” “我朋友的匕首掉河里去了,你去帮忙捞起来,我就对你弄坏船,想害死我的事情,既往不咎了。”赵琮淡淡说道。 秦熺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弄坏了船,他嚷着道,“我没有弄坏船。” “我看见你的马车了,你要是不承认,我就请知府大人前来查案。但是秦大公子爷,要是事情惊动了陈知府,他可不会保密的,他会上折子送到临安去,谋杀皇子之罪,你们整个秦家都吃不起这罪的。” 秦熺吸了口凉气,惨白着脸道,“我我我,不是我,是我的随从干的。” 赵琮说道,“可你是主子,随从犯事,主子也要罚,去不去找匕首?那匕首很贵的,价值六万贯一把。” 虎子大吸口气,小琮儿什么时候变得腹黑起来了? 那匕首明明也就两百文啦。 “这么冷的天去河里?我会冻死的!”秦熺嘟囔着。 赵琮回头看一眼跟着的虎子,冷笑了一声,“他和我都去过河里,我们都没死,你身上肉比我们多,怎么就会冻死?” 虎子大着胆子道,“水里比路上暖和,我记得。” 秦熺,“……”他怕得想哭。 “去,这河并不深,只到你的脖子那里。”赵琮说道。 到了小河边,也不管秦熺怎样哭号,赵琮直接将他拎到河里。 腿一碰到水,秦熺马上大叫起来,“好冷啊。” 赵琮冷笑,“我们在水里游了一圈,也没有冷死,你嚎叫什么呢?下去!” 赵琮将秦熺整个人放在了水里。 秦熺马上惨叫起来,“冷死了。” 虎子听得直皱眉,“我们是从河里游上来的,你这还在岸边呢。哪里冷?” 赵琮道,“好好找匕首,那可是六万贯一把的,可贵着呢,找到后送到诚信医馆里去。找不到,那你就赔六万贯。” 说完,他放开秦熺,转身往回走,“咱们回,虎子。” 虎子吐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好呢,回家。” 两人沿着河边小路,往回走。 等他们的脚步声走了,秦熺飞快从水里爬起来,哆哆嗦嗦着在原地跳着,“娘啊,冻死本爷了。” 他小跑着往回跑,可是四周没有人家,没灯火,只有地上的雪发着微弱的雪光。 他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往回走的路在哪儿。 瞎跑了几圈后,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处地方,是城中的最偏僻的地方,只有荒地和荒林,是城中的大户们,春天游玩的地方。 现在是冬天,会连着数日没有一个人前往。 秦熺发现了不对劲,可是又找不到回头路了。 他站在荒地上大哭起来,哭几句后,又骂几句赵琮怎么不冻死掉? …… 虎子跟着赵琮往回走。 他惊讶发现,这夜色沉沉的荒郊野地,四面八方都差不多的样子,赵琮居然走得毫不犹豫。 “小琮儿,你怎么知道走这条路能回去?” 虽说刚走了一圈,但虎子很快就忘记了路的样子。 如果不是赵琮带着他走,他会发懵的。 “看树,看路,看草。”赵琮说道。 虎子看看四周,“都差不多的样子啊?” 赵琮微笑道,“不,有区别,仔细看,仔细记。” 虎子叹气,“我记不住,算了,我不记了,跟着你走。” 赵琮刚才走了一遍,没有走丢,这回也丢不了。 又想到一件事,虎子又问道,“小琮儿,你怎么知道,是秦公子爷弄坏的马车?” “我猜的。”赵琮语气得意。 虎子惊讶了,“啊,这也能猜中?”看秦熺的表情,十分像是他干的。 不然的话,怎会怕成那样? 赵琮冷笑,“也不是随便猜,猜到他,当然也有依据。我赢了他的钱,他想跑掉赖帐不还,却被我爹我娘将他逮到了,他不得不还了。 只是,还得不情不愿的,当然是暗中报复了,这种事,他之前可没少做。在临安城有人撑腰他无法无天,在这里,他还敢嚣张那是自找苦吃!” 虎子吸了口气,“啊?他在临安有人撑腰的话,那小琮儿你回了临安,会不会遇到大麻烦啊?他爹可是丞相。” “不会,回了临安,我自有主意。”赵琮轻轻一笑。 以前的他,太善良,总是被人算计欺负。 再回去,他不会那么做了。 有些人,就不该善良对待。 两人还没有走到主城区,有马蹄奔跑的声音,从前方相对而来。 夜色昏暗,远远的,只听到声音,看不清身影。 虎子惊讶说道,“这么晚了,路上居然还有人?” 赵琮加快了步子,兴奋说道,“虎子,走快点,有人来接我们来了。” 虎子说道,“小琮儿,你怎么知道有人接我们来了?” 赵琮说道,“听马蹄声,听,那是闪电的声音。” 闪电,是赵琮给医馆的那匹马儿取的名。 过了会儿,一点光亮出现在夜色里。 两方人相对而行,没多久,那马儿跑到了赵琮虎子的面前。 他们看清了,那跑来的是辆马车,车头的灯笼光,照出马车的车蓬。 正是医馆的马车。 赶车的是胡安。 胡安看到他们,大声说道,“师娘,师父,他们果然在这儿呢。” 李娇娘和骆诚同时挑起帘子,两人一起走下马车来。 “你们两个!真是吓死我了!”李娇娘看到他们,敲敲这个的头,锤锤那个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坐船去玩的吗?怎么在这儿?二宝说船坏了,担心你们掉河里了,我们沿着河一路找着呢。小甜甜说你们来了这一带,我们就找来了。” 李娇娘看到他们,又惊喜又生气。 真是两个熊孩子啊,玩到半夜都不回,还在路上闲逛。 不知道别人正着急着吗? “回去罚站!”骆诚的声音,威严说道。 虎子吓得将脖子一缩,站在赵琮的身后,不敢吭声。 赵琮心头忽然一哽,眼泪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他深吸口气,走到李娇娘和骆诚的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儿子不孝,叫爹娘担心了。” 说话的嗓音哽咽着。 李娇娘一怔,回头看向骆诚。 骆诚也很意外。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你喊我们一声爹娘,当然会担心你了。”骆诚扶他起来,“外头冷,坐车里去,回去说话。” 赵琮又深吸一口气,“……好。” 父子两个坐进了马车里。 李娇娘又回头看向虎子,“呵呵”一声。 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虎子要哭了,“李娘子,是不是我家掌柜要罚我呀。” “哼,真聪明,被你猜中了。”李娇娘咬着牙,似笑非笑。 这死孩子,把糊涂的赵琮带着到处跑,叫她担心了一晚上,该罚。 “救命啊,李娘子,那船不是我弄坏的,是有人弄坏的。”虎子吓得拉着李娇娘的袖子求饶。 李娇娘眯了下眼,“有人弄坏的?怎么回事?快说,谁弄坏的?都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叹了口气,就将今天上午到现在的事情,对李娇娘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了。 李娇娘惊讶了,原来是这样…… 秦熺? 他居然敢暗算赵琮? 找死呢! 虎子又说道,“不过啊,那秦公子爷这会儿在水里呢,小琮儿说,他找不到匕首就得赔六万贯钱。”说完,他还哈哈一笑,“哼,我们挨冻,也叫他挨下冻!” 第485章 改变 李娇娘没有笑。 她在心里暗暗惊讶着,赵琮被算计落水受冻,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只是像小孩子那样生气生闷气,面对别人欺负一筹莫展,而是将秦熺扔水里了? 这做法够腹黑,着实解气! 根本不像个失忆失智者的做法! 另外,他居然知道秦熺的住址! 那天,那卫捕头只随口提了一句,她特别留意之下才记住。 向二宝和春丫都没有记下,连骆诚都只记下了客栈的名字,并没有记下房间号和街道号。 赵琮当时在看书,是怎么记下的? 李娇娘心中太好奇了。 还是…… 虎子见李娇娘皱着眉尖,略有所思,便小声说道,“李娘子,我瞧着,小琮儿好像恢复记忆了。” 李娇娘赫然抬头看他。 “是真的,他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以前的样子了。还有,他将秦公子爷抓到的时候,那眼神很吓人,把我还吓着了。”虎子装着样子抖了抖,“他自称本殿下。” 李娇娘抿了抿唇,点点头,“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情可别到处乱说,会给他惹事。” 虎子听不懂,“为什么?” 李娇娘神情肃然,“事情得循序渐进发展,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如果这件事忽然揭发出来,打乱了其他事情的安排,会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 “虎子你知道的,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打理城外的庄子。那是官家安排给他的差事。” “……” “而那庄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是白手起家的在干。你和他是好朋友,你不希望他不能好好打理庄子?” 虎子说道,“我不会游泳,这次落水后,还多亏他救我呢,他是我朋友,也是我恩人,我只会希望他好,不希望他有麻烦。” 李娇娘说道,“你这样说,我很放心呢。” 虎子又想到船的事,叹了口气,“李娘子,那船的事,待会儿见了我们掌柜,你替我说几句好话?”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了,那船又不是你故意弄坏的,我会说的,你放心。” 虎子松了口气,“太好了,多谢李娘子。” 那边,骆诚挑了帘子喊着,“还不回去吗?” 李娇娘笑着回道,“就来啦!”她朝虎子点了点头,“走,跟我们回去。” 虎子笑道,“好嘞。” 马车载着虎子和赵琮,还有李娇娘骆诚,转道往回而行。 一路上,骆诚不时地和赵琮说话。 问一句,赵琮答一句,没有往日的兴致。 往日,他哪怕是被秦熺骗进发财骗局,一天一宿邋遢着回来,也是兴致勃勃说着所见所闻。 今天却是寡言少语。 李娇娘想着,这前后的经历,对他的震撼一定不小。 堂堂皇子,居然流落到了街头,被人当叫花子嘲笑,出门游玩,还被人算计落水。 她叹口气,今天先不问,让他自己先捋一捋心情。 …… 回到医馆,还有三里来路。 路远,闷坐显得无聊。 李娇娘便寻着话题说道,“琮儿,饿了一天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赵琮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好。”顿了顿,又道,“娘辛苦了。” 李娇娘笑了,“我们是一家人啊,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谁叫你是我们医馆中最小的?” 她嗓音温和,带着笑意。 马车里很黑,看不到李娇娘的脸,赵琮想着,如果他亲娘活着,也是这样的声音? “是。”他深吸一口气,哽咽回道。 李娇娘听得一怔,这孩子声音发颤,又感触什么了? …… 回到医馆的时候,已是二更天了。 医馆的门虽然关着,但从窗户里透出灯光来。 春丫和向二宝还没有睡,在候着大家。 胡安将马车停下后,飞快跑上前拍门,“二宝叔,开门啦,都回来了。” 向二宝飞快开了门,笑着道,“可算回来了。” 大家走下马车。 李娇娘说道,“二宝,叫春丫做点吃的,他们饿坏了。” 向二宝笑道,“罐子里煨着羊骨汤呢,还是热乎乎的,还有包子,也是刚做好的。” 骆诚微笑道,“这个好,琮儿爱吃包子。” 春丫也走过来,“小琮儿,你们可真会玩,玩了一天啦!” 赵琮十分歉意,“叫大家担心了,再不会这么玩了。” 说着,他朝春丫微微颔首。 春丫一怔,小琮儿怎么怪怪的? 李娇娘喊着虎子,叫他也一起进医馆吃点东西。 虎子不好意思摸摸头,“那怎么好意思?” 李娇娘笑道,“还要不要我替你说情啦?” 虎子点头如捣蒜,“要的要的,当然要。” “那就一起吃点东西,我叫二宝去请你掌柜来,我来说明情况。”李娇娘说道。 虎子快感激得哭了,“多谢李娘子了。” “行了,吃东西去。”李娇娘笑着道。 她看出来了,虽然赵琮恢复了记忆,但和虎子的感情并没有生分,人嘛,朋友越多越好。 她希望虎子和赵琮永远是朋友,所以,她帮虎子。 进了医馆,春丫喊着大家洗手。 向二宝将一大罐的羊肉汤端到正堂来。 春丫端来包子,拿来碗筷。 李娇娘又对胡安说道,“快去对面的酒馆里,请来虎子的掌柜,就说人找到了,就在咱们这儿呢。” 胡安答应着,跑到对面找人去了。 向二宝喊着虎子坐下,因为赵琮骆诚已经坐到桌旁了。 可虎子不敢坐。 他皱着眉,“我还是等我们掌柜的来。” 虽然李娇娘答应替他说情,但不管怎么说,他请的是半天的假,却在外面耽搁了一天,他还是有错。 向二宝笑着道,“真是胆小鬼。” 赵琮这时说道,“你尽管坐下,我替你担着。” 虎子惊讶地看着他。 赵琮微微一笑,“不相信我?” 虎子连连摆手,“不不不,当然相信啦,小琮儿最好了。” 对面的酒馆里,这会儿还没有打烊,大门大开着,不时有酒客进进出出。 酒馆与客栈不同。 客栈到了年底,该回家的人都回家了,没什么人还留宿在外。而酒馆呢,每逢到了年节日,都有人邀上好友,在酒馆里点上一桌子菜,吃到打烊为止。 二更天的酒馆,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要到三更过半,酒馆才会开始打烊。 不过也有少数喝高的人,会一直吃喝到四更天。 胡安跑去喊刘掌柜的时候,刘掌柜一面忙着指挥其他人招呼客人,一面问着寻找虎子的人,有没有找到人。 虎子从小在酒馆里当差,刘掌柜将他当徒弟也当儿子一般看待。 眼下人没找着,他着急上火了。 胡安对他说,人找到了,并在医馆里时,气得刘掌柜操起一把扫帚就往医馆冲来。 连跑边骂。 “好小子,看我不抽死他!弄坏我的船不说,还玩到这会儿才回?老子差点操心死了!” 急火火冲进医馆正堂,将虎子吓得赶紧藏到了赵琮的身后。 刘掌柜看到一堂屋的人,倒不好意动手了,手里扫把抖了抖,没扔出去。 “咳,你们就不该帮着那个混小子。”刘掌柜跑得急,喘着气说道。 骆诚走上前,拿下刘掌柜的扫把,“你得问清情况,再来打人,刘掌柜。” 李娇娘笑着道,“是呢,他这么晚回,事出有因。” 刘掌柜梗着脖子道,“有什么因?不就是贪玩么?小屁孩子一天不打就上房了!啊不,下水破船了。” 虎子吓得脖子直缩。 赵琮对虎子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将他推到自己面前来。 虎子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说道,“掌柜,要不,一起吃点再回去?” 刘掌柜一怔。 李娇娘和骆诚,一起看向赵琮。 骆诚惊讶得挑眉,李娇娘莞尔一笑。 刘掌柜冷哼了一声,“吃吃吃,我那酒馆里还有八桌人在吃酒,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炒着菜呢,缺吃的?” 第486章 虎子陪着笑脸,说道,“掌柜在酒馆里只看着其他人吃,自己并没有坐下来吃啊。” 这话直戳心窝里。 确实,开酒馆的人,可不就是一天到晚的看着别人吃么? 饿得前胸贴肚皮的时候,也只能随便扒拉一碗饭填填肚子后,接着干活赚钱。 刘掌柜心酸着,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他赚钱多,可谁知他的辛苦? 连自己娘子也说他,不就是坐着算算帐,指挥下炒菜端菜么,有多辛苦? 可虎子这个小伙计,却理解他的辛苦。 李娇娘见他脸上怒气消了,笑着道,“刘掌柜,坐下喝口热汤?你吃惯了自己酒馆大厨做的饭菜,也尝尝我们的手艺?” 骆诚倒了杯酒,“刘掌柜,喝杯酒?” 大家都这么热情,刘掌柜倒不好意了。 他笑着道,“好好好,坐下来,吃杯酒再走。” 晚上没人来,大家就在正堂里,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起来。 气氛一活跃,李娇娘借机说了那只小船的事情。 刘掌柜皱眉道,“原来是有人弄坏的,谁这么可恨啊。” 虎子看向赵琮。 赵琮说道,“刘掌柜放心,这件事,已经有人去查去了,到时候,会给刘掌柜一个赔偿的。” 刘掌柜平时见到赵琮的时候,赵琮是个糊糊涂涂的人,眼神和笑容一向纯真无邪,眼下却是一脸的肃然,眸光幽冷。 这神情看着,一点都不糊涂的样子。 他想到了赵琮的真正身份,马上道谢,“那可……多谢了。” 李娇娘笑着道,“刘掌柜,邻里之间你客气什么呢?” 骆诚也说道,“咱们是邻居,理应互相帮助。” 刘掌柜很感动,说道,“李娘子,骆东家,今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李娇娘等的便是这句话。 她辛苦经营邻里关系,几乎和所有越州城的高门世家有来往,就是希望他们能帮到赵琮。 “刘掌柜,我可将这句话记下了哦。”李娇娘故意笑眯眯说道。 刘掌柜也是个爽快的人,笑着道,“尽快记着便是。” 虎子饿着了,喝了一碗羊肉汤,吃了四个肉包子。 刘掌柜只饮了一杯酒,吃了个包子。 吃好后,他们就离开医馆,回酒馆去了。 李娇娘和大家也吃好了,大家分工合作,将碗筷收拾好,桌椅归纳好,各自洗漱后,各回各的房间。 赵琮进了自己的卧房。 骆诚和李娇娘走去,只跟他说了句,“房间里火盆燃起来了,记得开窗子透气。” 赵琮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点头道,“晓得了,爹娘也早些睡。” 李娇娘给他关了门,和骆诚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李娇娘吐了口气,站在门口略有所思。 骆诚道,“娇娘,你是不是在想赵琮的事情?” 李娇娘点了点头,“他恢复记忆了。” 骆诚没有太惊讶,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赵琮和早上看到的那个赵琮,完全是两样的神情。 他说道,“娇娘,这于他来说,是好事。” 李娇娘说道,“当然是好事了,可是……”她看着骆诚,“有点失落。” 骆诚讶然,“为什么这样想?他不还是那个他么?他现在又没有离开?” 李娇娘幽幽说道,“但我感觉,和他生分了。特别是说话的时候,有了距离感。” 骆诚笑着捏捏她的掉鼻子,“娇娘,失落当然会有一点失落,我也有,他之前的失忆失智,表现得像个孩子。现在好了,恢复了正常的想法,行事说话像大人了,前后有了差距,当然会让人感觉不一样了。但,我发现他还是那个赵琮,人没变。” 李娇娘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骆诚拉着她的手,走向床榻,“睡,一觉醒来,什么忧愁都没有了。”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安慰着自己。 儿大自然得离母,再说他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他还有事业,还有家人,迟早得离开。 当初收留他时,她每天的想法,不是打听他的家人在哪里早些送走他吗? 怎么过了几个月,他要走了反而还失落起来了? 糊涂糊涂。 李娇娘伸手敲敲自己的额头,失笑起来。 …… 第二天一早。 李娇娘和骆诚,刚走出卧房门,就见赵琮也从卧房里走出来。 “爹,娘,早啊。”他像往常一样,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李娇娘一怔,心头暖暖的,也微笑道,“你昨天累着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天也冷,没什么事做嘛。” 他恢复记忆了,规矩礼仪就不必辛苦的学了。 以前担心他瞎跑,怕他走丢,安排的磨药粉切药片的事情,也不必做了。 骆诚也说道,“多睡觉,长个子,明天辰时二刻起床就可以了。” 这会儿才刚刚辰时整。 赵琮说道,“我和虎子昨天落水后,被西城一带的几个村民救了,我想去感谢他们,送送礼。昨天我们俩都没有带钱,吃的用的又全落水里了,只空口说了道谢。救命之恩,口头感谢显得太薄情。” 原来是这样,李娇娘笑道,“那是该感谢他们,我给你备礼物去。” 赵琮又说道,“送的礼物,我已经写好了明细,娘看看可行不?” 他从袖中取了一张纸,递给李娇娘看。 李娇娘抖开纸,细看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三家人,各是一百斤大米,十斤菜油,十斤腊肉,二十贯钱。 余外,老妇人家里,再多两块布料。 一块青色的,一块绛红的,都要上好的细布,每块料子十五尺。 李娇娘心里暗暗赞道,想不到,这孩子如此细心。 这年底的日子,有了这些钱和物,正好过一个丰足年了。 “好,很好呢,琮儿好细心。”李娇娘赞道。 赵琮微微一笑,“娘说好,我就放心了。” 三人一起下了楼。 楼下,春丫已经打开了大门,正在分捡药材,向二宝在担水。 赵琮也是像平日那样,喊着春丫小姑,二宝小叔。 只是,客气了几分,言行举止十分的得体,十足一个有涵养的大户人家的公子爷模样。 春丫和向二宝看得愣了愣。 骆诚带着赵琮去洗漱,李娇娘去准备礼物。 送的物品,有些家里有,比如腊肉,比如布料,她直接找出来就是。 有些没有,比如大米和油,家里地方小,可存不了几百斤大米,几十斤的油。 这时候的油,不像现代那世,装在透明的轻薄的塑料桶里,一百斤也不占什么地方。 这时候的油,全装在粗笨的坛子里,个大,占的地方大,李娇娘每回只买回来十斤家用,不储存。 再说了,这时候的油是现榨的,没有作杀菌处理,不能存放太久。 李娇娘喊过胡安,给了他钱,叫他去粮油铺子买米。 胡安打着哈欠,“师娘,这会儿还早呢,粮油铺没这么早开门呢。” 李娇娘笑着道,“你说买三百斤大米,三十斤菜油,看他开不开门,不开门,咱们家明年去别家买米买粮食了。” 这条街上的米铺掌柜夫妇,是一对胖子。 按说胖子肉多该不怕冷才对。 可这一百好几十斤的大胖子夫妇,却格外的怕冷。 自从进入冬天后,他们不睡到辰时末刻上午过半,绝不起床。 要不是他家诚信经营,从不以次充好短斤少两,只怕是生意早黄了。 因为生意诚信,铺子开了十来年了,生意一直好。 熟悉他们两口子脾气的人,也就顺着他们的意,都是下午去买米。 不过李娇娘今早有要事,要早早出门,暂时不让他们睡懒觉了。 胡安听李娇娘这样说,咧嘴一笑,“是,师娘。” 小毛孩子,拿了钱,赶着马车快快乐乐买米买油去了。 李娇娘则挽了袖子,开始包装肉。 家里晒着的豹子肉很多,李娇娘切了五斤多的豹子肉,又切了五斤多的腌猪肉。 一并放在一个篮子里。 如此这样,放了三个篮子。 接着,她又包了两块细布。 第487章 老秦家的败家玩意儿 胡安将米和油买回来时,虎子高高兴兴走来了。 他手里也拎着东西,是他们掌柜准备的酒,和几条晒干的鱼。 鱼是大草鱼。 每条都有四五斤重。 一共六条鱼,加上三坛子酒,把虎子累得够呛。 他要和赵琮一起去送礼。 胡安上前,帮他将鱼和酒放在马车上。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俩理应一起去。” 送礼的时候,她和骆诚都没有跟去。 李娇娘的想法是,半大少年,能独立完成的事情,就该独立去做。 从小培养独立自主的性格,将来就有处理大事的勇气。 从小就被父母保护,长大就是妈宝了。 胡安赶着马车,和他们一起去。 看着马车渐渐远离,骆诚拉着李娇娘的手,说道,“看,赵琮可不是薄情之人,人家救了他一场,他马上想到了感谢。我们不仅救了他,还养了他一场,他不会不记我们的。” 刚才,李娇娘听说赵琮要去送礼,心中也着实欣慰不已。 “嗯,但愿他不要忘记我们。”李娇娘幽幽说道。 …… 前一晚,赵琮和虎子平安回家,舒服地睡进了被窝。 被赵琮拎到河边,寻找匕首的秦熺,可就苦惨了。 夜色昏暗,他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走到救起赵琮和虎子那个村民家附近去了。 赵琮和虎子是俩半大的孩子,说话行事客客气气的,周阿婆和杏子,还有那两个邻居汉子都喜欢他们,愿意帮助他们。 但秦熺脾气不好,走进村里后,像土匪一样的踢门,还骂骂咧咧的。 村里人听口音,发现是外地的,脾气还不好,以为是强盗来了。 十几户人家的男人们全都起了床,操棍子的,抓扫把的,拿门栓的,一起上阵,将秦熺痛打一顿。 秦熺气得跳脚大骂。 而且骂得难听。 什么女人偷了汉子生的儿子像隔壁老头,男人还喜呵呵以为是自己的,什么家家户户会绝子绝孙,什么生了女儿的下场就是被卖青楼。 眼看要过年了,大家都喜欢听吉利喜庆话。 大半夜的,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恶言相骂,谁不气? 晦气! 汉子们可不是包子脾气,气得再次提了棍子,将秦熺又痛打一顿,赶离了五里来远,才放开他回了村。 这个地方,离着主城区更远了,是城中的一片荒林。 平时的时候,是城里的大户们,会来此春游或秋猎。 可这会儿是冬天,白天都没什么人来,更别说是晚上了。 四周除了风声,树枝沙沙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阴沉沉的。 秦熺又冷又饿又累又怕,走几步,骂几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秦熺的手下随从们,才在荒林里找着了他。 秦熺因为怕冷,在林子里走走跑跑地热身,忙到了天亮,袍子在荆棘枯枝上撕扯得成了一条条的。 秦家管家看到他,表面哭着喊着大公子爷这是受了什么罪啊,心里骂着老秦家的祖坟是不是没有埋好,怎么收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居然敢算计普安郡王? 结果可好,被人反算计了? 现在狼狈得像个叫花子了! 该! “你们怎么才来?老子快要死了!蠢货,猪头!”秦熺看到自己人来了,怒得一人踢去一脚,“还不快背老子进马车?” 秦管家身上挨了一脚,忍着怒火,指挥着两个仆人,“快,背公子爷进马车。” 。 秦熺没有找到匕首,便吩咐手下人替他去河里找。 那河水最深的地方,有一人多深,浅的地方也到了胸口的地方。 加上天冷河里结了冰,寻找困难。 秦家随从仆人们,一直忙到天黑,仍是一无所获。 秦熺怒得又是一顿破口大骂。 秦管家想到此行来的任务,是来催秦熺回临安城的,他便说道,“公子爷,依在下看来,那匕首要么没有掉进河里,是普安郡王随口说的,要么是他记错了地方。” “……” “那条河好几里长,水又深,匕首又小,如何寻找?他说匕首值六万贯,在下以为,他的目的,是要公子爷赔他六万贯的意思。” 秦熺怒道,“我不赔!” 上回跟赵琮赌钱赌输了,他已经输了六万贯,还要再赔六万贯,他爹会剥了他的皮! “公子爷,不赔不行啊,普安郡王亲自下的命令,事情没有处理好,他是不会罢休的。”管家催促说道。 秦熺:“……”他气得踢了秦管家一脚,骂道,“你是我秦家的人,还是赵琮的人?怎么总是叫我赔他钱?他给你多少好处了?” 秦管家皱了下眉头,忍着厌恶,说道, “可是公子爷,要是不赔的话,普安郡王会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必竟将船弄坏的事,他可是有证据的。 公子爷惹的事,就会传到临安丞相的耳里,公子爷的麻烦更大啊。” 秦熺怔住了。 他怎么忘记了这回事? 这是个大麻烦! 赔钱,虽然会让他爹更恼火,但是丢了秦府的面子,似乎问题更大? 秦熺烦得抓着头发。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咬牙切齿说道,“赔!” 秦管家却又开始叹气,“公子爷,咱们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钱啊,您上回的欠款,还是小公子给的呢,再写信回去,叫他送来点?” “把他养这么大,他不替老子还钱,谁还?派个人送信去临安,赶紧着再送来六万贯。跟他说,速度慢了,他明年就得披麻戴孝了。”秦熺想到一个点子,袖子一甩,说道。 秦管家扯了扯唇,心里骂着,什么玩意儿啊! 以死威胁儿子要钱? 呸,不是东西! 得到指示,秦管家只好派出一个随从,拿着秦熺的亲笔信,快马加鞭赶回临安找秦埙要钱。 秦埙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少年老成,学问也好。 长相也颇有秦桧的风雅。 目前正在日夜补习功课,为参加明年春的锁厅式做准备。 他如此用功,很得秦桧的喜欢,又是长孙子,家里的家产,大半在他的手里。 相反的,秦熺并没有什么钱。 秦家随从日常兼程赶到了临安,将秦熺的亲笔信给了秦埙,并说了秦熺目前的困难。 秦埙眉头皱起,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给了钱。 他将钱存入临安的钱庄,叫随从拿着钱庄的银票给秦熺,到越州城钱庄的分号取钱。 秦熺得到随从拿回的银票后,将银票在怀里捂了好久,骂骂咧咧,依依不舍的去取了钱。 不过,送钱的时候,他没有亲自去。 而是坐在马车里,叫管家送去的。 赵琮坐在医馆里,接过六万贯的银票,淡淡说了句,“如此,就当匕首的赔偿钱了。” 管家心里骂着,六万贯买把匕首?也亏你敢说得出口。 心里骂,脸上却不敢露出不满的表情。 他笑着道,“我们公子爷说,还请郡王殿下写份字据,说明今后再无欠款。” 赵琮心中冷笑,今后? 暂时的而已。 “好,我写便是。” 写了收据,赵琮将那管家打发走了。 李娇娘坐在一旁翻着帐本,至始至终,没有插话一句。 赵琮变回原来的赵琮了,处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她插手。 秦家仆人走后,赵琮将银票放在李娇娘的面前,高兴道,“娘,拿着。” 李娇娘挑眉,“全给我?” “嗯。”赵琮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娇娘惊讶了,“可你不是没钱了吗?” 赵琮浅浅笑道,“我吃住在这里,不需要用钱,回了临安后,更是不缺钱花。明天就是娘的生辰日了,这钱是给娘的生辰礼物。” 六万贯的生辰贺礼? 李娇娘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想到赵琮不久前买过的一件首饰,笑着道,“你不是准备了礼物吗?那套珍珠头面?怎么还送呢?” 赵琮说道,“那个太便宜了,娘随便戴着玩玩,这个才是正式的贺礼。” 五百贯的首饰太便宜了? 第488章 孝敬娘,再贵也愿意 随便戴着玩玩? 这儿子,恢复记忆就开始败家了? “嗯?”李娇娘沉下脸来,“五百贯叫太便宜?你还真敢说呢!知不知道五百贯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有多重要?” 赵琮一怔,“当然记得。” 李娇娘看着他,“说下最近的物价来,大米,白面粉,油,鸡蛋,牛肉,布匹,诸如这类的价格。” 赵琮便说起来,“精米八文一斤,糙米五文一斤,精面八文一斤,灰面五文一斤,鸡蛋两文钱一个,牛肉八十文一斤。细布五十文一尺,粗麻三十文一尺。” 李娇娘暗赞,不错,好记性,正是今早集市上的物价。 “那你说说,这五百贯钱,能买多少斤米?” 赵琮捏着手指,在心里默算了一遍。 没一会儿,他说道,“如果买精米,可买六万两千五百斤,如果买糙米,可买十万斤。” 李娇娘又说道,“那么,如果是一个四口之家,这些米,能让他们吃多久?” 赵琮又捏着手指头默算起来,“他们若是一月吃三十斤米左右的话,精米能吃两千零八十三月,一百七十三年?” 他惊讶了。 因为,他从没有如此细算过! 李娇娘说道,“这还吃的全是精米,而且是顿顿都吃饭,如果是糙米呢?如果是家穷的,只吃野菜粥的那种呢?一月吃不了斤米的那种人家,能吃好几代人了?” 赵琮惭愧说道,“确实能吃好几代人。” “琮儿,那么,你还说这五百贯钱的珍珠头面,随便戴着玩玩吗?还要说太便宜吗?”李娇娘叹口气, “你在这里跟我说,哪怕说五万贯的头面都是很便宜的,随便戴戴,不喜欢就丢,我们不会说什么,我们只当你说了个笑话,可是在临安城,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会惹事。” 赵琮暗吸一口凉气。 李娇娘的心思,好生缜密! 比他想得还要远! 只可恨,她不是他亲娘。 赵琮感激说道,“娘放心,回到临安后,我绝不会说这样不计后果的话。其实,就算是在越州城,我也只对娘说。 娘虽然不是亲娘,但养恩并不低于生恩。 娘对我好,我送什么都愿意,再贵的也不在乎。五百贯的首饰如此,六万贯的钱也如此,我有钱时,娘随便花。” 李娇娘惊住,这口气! 不感动是不存在的。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你孝顺。”李娇娘笑道,“那我先收着,庄子上要用钱,回到临安后,四处打点关系也要钱。你和恩平郡王的比试,也更加需要钱。” 说到和恩平郡王的比试,李娇娘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眸光沉沉说道,“琮儿,前些日子,为了你不输于比试,我和你爹找过城中的世家大族们,软硬皆施地用了些法子,让他们出了些钱。 当时实在没钱,才想了那个主意,眼下我们有钱了,不如将钱还与他们,免得将来落人口舌。” 收了粮食,赵琮一人一府也吃不了那许多,将来只会用于做军粮。 收多少粮食对赵琮的名声都不会有影响。 可收了钱,这钱的来路就得做详细记录。 万一被有心之人攻击,麻烦是必不少。 她当初筹的钱,也只是暂时的拿,想着,等赵琮恢复记忆了,马上再归还。 但没想到,赵琮比她预计的恢复要快,钱到位也快。 赵琮说道,“我去还。” 李娇娘高兴道,“好,我将明细拿出来给你。” 她从抽屉里取了记录本,给了赵琮。 将那六万贯钱,又还在赵琮的手里,“拿着。” 赵琮皱起了眉头,“这钱还没被娘捂热……” “钱是水,有来有去。”李娇娘笑着道,“死守钱是发不了大财的,去,去。” 赵琮攥着银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赚更多的钱,来报答养父母。 李娇娘让胡安赶马车,带着赵琮出门。 看着马车离开,李娇娘松了口气,又走回医馆来,接着整理帐本。 医馆的收入,每天都是呈递增式增加。 她的收入,已经能打败这城中九成的人家了。 想到七十年后,这宋朝就完了,李娇娘开始琢磨着,将银票兑换成银子的想法。 曹皇后创立的交子,也就是银票,就相当于现代的钞票纸币,遇到战乱经济下滑,纸币就不值钱了。 银子和金子,才是最保值的物品。 骆诚在外办完事情回来,走进医馆时,就见李娇娘站在柜台边发呆。 “娇娘,想什么呢?”他也给李娇娘准备好了生辰贺礼,不过,他先藏起来,暂时保密。 李娇娘抬起头来,见他头顶上落满了雪花,走过去拿帕子扫落了。 笑着道,“外头又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骆诚笑着道。 李娇娘拉着他坐在火盆旁,给他倒着热茶,说起了赵琮。 “他让秦熺赔的六万贯,刚才秦家管家送来了,琮儿要送给我,不过,我没收。” 骆诚一向赞同她的做法,说道,“娇娘不收,是不是别有安排?” 李娇娘点头,说道,“前些日子,我们不是找柳家,陆家,还有石家和陈知府他们借了钱,凑齐那十万贯么? 如今有钱了,何不还回去? 老话说,拿人手短。免得将来被人拿来说事,不如还了去。” “原来是这样。”骆诚讶然,没想到李娇娘想得如此周全,说道,“嗯,娇娘想得周到,当时是手头紧张,才迫不得已那么种,如今不缺钱,那就还掉。” “我叫小琮儿去还的,只给了他地址和明细表。”李娇娘笑道,“我想着,这么大的人了,不该还要我陪着出门?” 骆诚眸光幽沉,轻哼一声。 “确实不该陪着,大人了,该自立了。”他顿了顿,“等赵琮回来,我们去庄上去安排下,明早回来后,后天一早出发去临安。” 李娇娘眨着眼,惊讶说道,“明天出发去临安不行吗?为什么要等一天?虽然这里去临安不远,但万一路上不好走,耽误时间去迟了呢?” 骆诚微微挑了下眉尖,握着李娇娘的手说道, “赵士程来越州城时,我便向他打听过,通往临安的路,平平坦坦的,快马加鞭,一个晚上就到了。 根本不必明天出发。 后天二十九下午出发,半路找地方休息。 三十那天一早到临安。 晚上参加宫宴,一点都不耽误。” 李娇娘眨了下眼,笑着道,“真厉害,你怎么将时间算得如此精细?” 骆诚轻咳一声,脸色不自然道,“明天是你生辰日,又赶上赵琮要回临安,不得不这么安排。” 说着话,眼神似乎有隐隐期待。 李娇娘想到曾说过的誓言,脸色腾地绯红一片。 “要去庄上了?我问下春丫要不要一起去走走。难得今天天气好,庄外的冬景一定好看。” 她从骆诚手里抽回手,飞快站起身来,跑向后院去了。 骆诚望着她仓皇逃走的身影,莞尔一笑。 其实,他也是紧张的。 …… 赵琮头一个去的是陆家。 他以前的样子,虽然在骆诚的严格教导下,装得十分的老实,但言行举止易装,眼神装不了。 若是离他离得近些,还是可以从眼神中看出,赵琮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纯真孩童。 只能糊弄马虎人。 精明的人,比如陆老太太,半点也糊弄不了。 叫陆家人很是担心,怕押错了宝。 今天他单独来见陆老太太和陆游,将二人都惊住了。 “之前,陆家倾囊相助,琮,十分的感谢。”赵琮朝陆老太太行着大礼,“当初说的只是借,如今琮钱财有余,特意来归还。” 陆游诧异之下,忙看向陆老太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听错了话。 陆老太太也是如此。 她不敢置信。 曾经的混沌少年赵琮,顶撞起唐氏来像个岁顽童的赵琮,此时说的话,竟是如此的老成。 第489章 陆老太太赶紧离座,双手搀扶起赵琮。 虽然她年长,但她只是国公夫人,眼前的少年却是郡王。 “郡王殿下请起,这般大礼,可折煞老身了。” 赵琮起身,喊着跟来的胡安,“胡安。” 胡安将捧着的目录递上前。 赵琮翻看起来,说道,“银票归还国公夫人,粮食的话,我这边收下了,届时会运往临安城。” “……” “至于会派到穷困民众的手里,还是会派送到边地做军粮,一切听官家安排。” 陆老太太欣慰说道,“好好好,如此安排粮食,自然是不错的。至于钱……”陆老太太忙摆摆手,“郡王殿下不必归还了,算作陆府赠与殿下的,殿下协助官家料理朝政,不少地方都需要钱呢。” 但赵琮是不肯收下的。 他将所借银票捧上,“国公夫人,君子受财,取之有道,无功不受禄。若琮将钱收下了,恐被世人讽为收刮民脂民膏的昏庸之人。” 陆老太太暗暗吃惊。 如果这番话,是他自己说的,是他心中所想,那他们陆家,就没有押错宝! 陆游这时开口,“祖母,郡王殿下所虑极是,是我们大意了。太后娘娘命两位皇子角逐。能力和名声,都来不得半点差池。这钱,现在不能给。” 陆老太太失笑,“对对对,不能给,那我老太太权且收下。将来郡王殿下若再有指示,请尽管派人前来通知陆家。陆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赵琮道谢,“多谢国公夫人。” 陆老太太又问了赵琮,哪日起程去临安的事情。 赵琮说,等李娇娘安排好医馆的事情,就会去临安,大约是二十九。 也可能三十那日凌晨出发,傍晚到临安直接参加宫宴。 陆老太太还想着同赵琮一同前往临安,如此看来,怕是不能同路了。 他们年轻人能赶快马,她一个老太太,可吃不消。 马车跑快了,她一老骨头怕是得跌散。 陆老太太便说道,“如此看来,我们就不能同路了,老身在此,祝殿下一路平安,并在来年的比赛中,取得胜利。” “也祝国公夫人一路平安。”赵琮还礼。 …… 离开时,陆游送赵琮。 他们走到前院时,遇到了唐氏和两个管事娘子。 唐氏不知赵琮已恢复了记忆,依旧像往常那样,傲然地站在那儿,等着赵琮到了近前,好训斥一番。 知母莫若子。 陆游太熟悉唐氏的脾气了,连连朝唐氏打眼神,示意她走上前问安。 唐氏不知是何意,没理会。 她不冷不热对赵琮说道,“殿下怎么一人前来了?你娘没陪同么?她就不担心你走丢了?”说着话,她摇摇头,“她就比你大三岁而已,当你亲娘,这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可一看便知。” 陆游气得脸都白了,“娘!郡王殿下是来看祖母的!” 唐氏一怔,三儿子没来由的一句话,什么意思? 赵琮声音清冷开口,表情疏离,“陆夫人,好久不见,近日似乎苍老了不少。你该多注意保养才是,若不然,和国公夫人坐一处,让人看着不像是婆媳,到像是妯娌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唐氏,甩袖抬步往前走去。 唐氏气得脸色铁青,赵琮,拐着弯的骂她呢! 这是骂她老? 哎哟,气得心口疼。 等赵琮走远一些后,陆游小声对唐氏说道,“娘,你惹祸了。” 唐氏忍着怒火,“我惹什么祸?” “普安郡王的样子,像是恢复了记忆。”陆游摇摇头,“娘,你老是这么冲动,就没有发现,他与往日不同么?” 唐氏吸了口凉气,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那……那怎么办?” 陆游冷冷说道,“我刚才朝娘眨眼摇头来着,娘没看?” 唐氏气得咬牙,“你这古怪的动作,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跺了下脚,转身去追赵琮,又朝陆游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 只是,唐氏没有追上越琮。 她追到府门口的时候,赵琮已经坐上了马车。 那小车夫扬了扬马鞭子,将马车赶上了大道,离开了。 陆游随后跟来,站在府门口,朝马车挥了挥手。 “挥什么挥的,人都走了。”唐氏恨恨转身。 她运气怎么如此不好? 头一次看到赵琮时,以为是哪家的熊孩子,想训斥一顿,结果被赵琮推得落水。 这又看到赵琮,她居然没有发现他恢复了? 陆游跟在唐氏的身后,“娘,今天二十七,该准备起程去临安了。” 唐氏问道,“那普安郡王何日起程去临安?” 陆游将刚才陆老太太和赵琮的商议说了。 唐氏叹着气,“如此看来,还不能同路了,他们二十九三十出发,时间那么赶,一定是坐快马,我们同行的话,老太太身体吃不消的。” 陆游说道,“郡王殿下让我们自行安排去临安。” 唐氏轻哼,“分开走就分开走,到了临安,也一样能见着面,骆诚他不熟悉临安,届时,会主动找我们。” 陆游皱了下眉,心说,骆诚和他媳妇的脾气,怕是不会主动见陆家人。 但这么说,母亲唐氏又会气得心口疼。 他叹口气,将想法压在了心里。 唐氏又道,“这样的话,我们明早就出发。我这里安排下去,你回去同你媳妇说声,叫她着手打点起来。” 王蕴嫁进府里,表面看着,比唐婉性子好,见面三分笑,说话也软绵绵的。 但真正接触后,唐氏发现,王蕴是个棉里藏着针的人。 比如说,唐氏叫王蕴处理一下,府里一个老仆犯错的事情。 那老仆是陆老太太娘家带来的人。 唐氏担心自己处理老仆,会遭陆老太太的怨恨,便叫王蕴去。 王蕴是新嫁进来的孙媳妇,做了什么事情,陆老太太也不会对新媳妇怎样。 哪知王蕴一再推脱自己什么都不懂,说什么也不愿当家。 将唐氏气得够呛。 她可早打听过了,王蕴在家做姑娘时,就帮着家里管着家务,不然的话,她怎会看上王蕴? 可这王蕴,嫁进陆家后,装起大来了? 左一个不会,又一个不懂! 唐氏想到王蕴就生气,还不如唐婉呢。 唐婉那是真不懂,但骂一句,说一句,唐婉还是会去做,而王蕴,不管怎么说,一问三不知地装傻。 哎哟,气死她了! …… 离开陆家,赵琮又去了其他几家。 赵宗的表现,无懈可击。 这几家人的表现,都和陆老太太一样。 惊讶,但同时又暗暗惊喜。 原来年少的赵琮,单独行事时,也可以如此的老成。 他们没有没错队。 面对赵琮的退钱,这几家人的表现,也和陆老太太一样,不肯收回钱去。 说是要送与赵琮,赵琮言辞决绝,半文钱也没有收。 也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大家也就不再勉强,也因此对赵琮的人品,更加的看好了。 离开时,胡安赶着马车,载着赵琮往回走。 他和赵琮接触的日子不多,对于赵琮前后的变化,没有多大感触。 他受李娇娘安排,今生都会做赵琮的跟班。 他是全心全意考虑着赵琮,因此就问道,“小公子爷,他们似乎更加敬重小公子爷了。小公子爷这个做法,看来十分有用呢。” 赵琮望向胡安,说道,“将来你跟我去了临安,也要做到,不贪,不拿。人活一世,够吃够用就可,不是自己的,不得强拿。拿再多,死了也拿不走,反得一身骂名,可记下了?” 胡安点头,笑着道,“晓得了,小公子爷。” …… 赵琮和胡安回到医馆,李娇娘和骆诚,还有向二宝春丫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去庄上过夜的行李。 只等赵琮和胡安回来了。 骆诚对赵琮说了最近几日的安排。 赵琮说道,“爹爹的安排甚好。” 春丫记挂着放在庄上的那二三百个柿子,这几天天气好,也不知柿子晒得熟了没有。 要是熟了,正好装起来,给李娇娘带去临安的路上吃。 她便笑着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出发。去晚了,又到天黑了。” 李娇娘笑着喊赵琮,“你的换洗衣裳也装好了,走,咱们去庄上看看去。” 赵琮这时说道,“你们先坐上马车,我去下对面的酒馆,一会儿就回来。” 李娇娘忙问,“什么事啊,琮儿?” 骆诚走来,也说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一件小事,我一个人去就好。”赵琮摇摇头,说道,“我和虎子出门玩,将刘掌柜的船弄坏了,我想补点钱给他。必竟,船可不是小物件,买条船的价格可不便宜。” 原来是这件事。 李娇娘恍然。 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瞧瞧我们,差点忙忘记了,得亏你想起来。”她失笑道,“刘掌柜和咱们熟,定是不好意思主动提,但心里想必记着呢。我记得,买那样一只乌逢船,和马车的价格差不多了。” 赵琮道,“我也打听过价格了,我去去就来,爹,娘,你们不必跟着我,我只带胡安去就好。” 说着,他朝胡安招招手,两个少年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酒馆。 李娇娘感慨道,“他果真不一样了。” 春丫点头,“有骆诚哥行事的风格,独立,心细,大胆。” 骆诚莞尔一笑。 自己男人被夸,李娇娘很是得意。 她笑着道,“那是当然啊,你骆诚哥手把手的教的。” 但愿赵琮有骆诚待身边亲人的宅心仁厚,有处理恶人的雷厉风行的手段。 该善时行善,该狠戾时,不要手软。 …… 赵琮和胡安走进了酒馆。 虎子这会儿正在给三桌端菜,十分的忙碌。 他笑着道,“小琮久,胡安,你们自己挑地方坐,我这会儿忙。咱们等会儿说话。“ 胡安笑着道,“小公子爷不找你,找你们掌柜。” 虎子将托盘上的菜放在桌上后,进他们走来,笑着问,“哦,找我们掌柜做什么?” 赵琮微微一笑,“说件事情,你忙你的,我跟他说几句话,一会儿再来找你。” 虎子笑着道,“他在二楼呢,陪几个城中的大族子弟吃酒,我去喊下他。” 赵琮点头,“也好。” 虎子登登跑上了二楼。 没一会儿,酒馆的刘掌柜,提着袍子小跑而来。 老远就朝赵琮拱手问安,“赵小公子爷啊,有何事吩咐啊?” 赵琮曾对大家说过,人多的地方,叫他小琮儿就可,不要喊出真身份来。 刘掌柜哪里敢啊? 那就依照世家公子的称呼,喊声公子爷。 赵琮年纪小,上头又有个骆诚在,刘掌柜便像胡安那样,喊着小公子爷。 赵琮浅浅颔首,说道,“前几天将掌柜的船划出去,不料,被恶人弄坏了,实在对不住,这里有一些钱,掌柜的拿去买条新船。” 赵琮将五百贯的银票,放在桌上。 刘掌柜惊讶了,连连摆手,“哎呀,要不了这么多啊,五十贯就能买条那样的小船呢,再说我那就是旧船,用了十来年了,早就不值钱了呢。” 赵琮说道,“余下的钱,是做他用的。” 刘掌柜听不懂,眸光闪了闪,问着赵琮,“小公子爷,他用,是何意啊?” 赵琮看一眼正在忙着端菜端酒的虎子,说道,“余下的钱,掌柜的拿去再买个小仆,虎子就送与我。我想带他进临安去,在我身边当差。” 刘掌柜大喜,暗暗搓着手。 这赵琮可是皇子啊,将来哪怕不当太子,不当皇帝,也是封侯封王的节奏。 虎子在赵琮的身边当差,最小也能熬个五六品的侍卫当当。 将来回越州城,能让一片的官员仰视啊。 刘掌柜真心替虎子高兴。 当然了,他是虎子的东家,也是师父,养了虎子多年呢,虎子飞黄腾达了,应该不会忘记他的。 “成啊,成成成。”刘掌柜大喜,当下拍了板,“我喊虎子过来,他跟着小公子爷,可是大大的福气啊。” 他将虎子托盘上的菜,一碗碗的放在客人的桌上。 虎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掌……掌柜?”掌柜的怎么忽然热情了? “蠢小子,你走好运了,把托盘放下,跟我来。”刘掌柜将他的手里的空托盘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拉着虎子走到赵琮的跟前。 虎子一头雾水,“什么好运?” “虎子,我要回临安去了,你想不想回我一起去?就在我府里当差,做我的贴身随从,你可愿意?” 虎子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他做梦都想去临安看看,没想到,现在就有人带他去临安! “愿意愿意,你什么时候走?我收拾收拾行李,跟你一起去。”虎子兴奋说道。 第490章 赵琮笑着道,“我还担心你不愿去呢,所以才找了刘掌柜。我们现在去庄上,后天一早出发。不过,可能会直接从庄上离开去临安,不回城里了,所以,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虎子眨着眼,惊讶了,“这么快就走啊?收拾行李都来不及了。” 胡安笑着道,“虎子,去了临安,你还怕没有衣裳穿?” 虎子说道,“去了临安,小琮儿当然不会让我光着膀子啊,可是,这不还要去庄上住一晚吗?” 赵琮微微一笑,“你捡几件换洗衣裳就行了,别的东西,临安的府里,一应俱全呢。” 虎子憨憨笑道,“哦,我晓得了,你们等我片刻啊,我马上就来。” 刘掌柜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笑骂着道,“混小子,快点啊,慢了你自己跑着去临安。” 吓得虎子跑得更快了。 胡安在后面,大笑起来。 虎子的动作果然快,也就半碗茶水的时间,他到酒馆后堂自己的小房间里,卷了个小包裹出来。 “打包好行李了,咱们走。”虎子高兴地催着赵琮。 赵琮朝刘掌柜颔首一礼,“告辞了”,喊了声“虎子,胡安”,往酒馆外走去。 刘掌柜却忽然红了眼角,看着虎子依依不舍。 那边听到说话声的帐房老头,也走了过来。 他笑呵呵朝虎子说道,“虎子,看,掌柜都舍不得你呢。” 虎子心里也酸酸。 他吸了口气,说道,“掌柜,我明年有空就会回来。” 掌柜的心里感激,口里却说道,“谁要你看?滚滚。”转身走向厨房,催着大厨炒菜去了。 虎子朝他背影大声说道,“掌柜,我明年有空了,真的会回来看你!” 刘掌柜脊背一僵,唇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虎子又看他一眼,朝帐房老先生鞠了个躬,和胡安离开酒馆,去了对面的医馆。 那边,赵琮向李娇娘和骆诚,说着要带虎子去临安的事。 骆诚点头,“你和虎子患难之交,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是放心的。” 李娇娘也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虎子这孩子不错,见多识广,又聪慧,将来定是你的好帮手。” 虎子抱着个行李包走来了,笑着朝大家打招呼,“李娘子,骆东家。春丫,二宝。” 小少年嘿嘿笑着,一脸的兴奋。 “欢迎跟我们同路。”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朝大家看了看,说道,“出发。” 车辆已经准备好了,停在医馆的门口。 春丫在锁门。 马车不够坐这么多的人,向二宝向隔壁的铺子掌柜家,借了辆牛车。 虎子,向二宝,春丫坐牛车。 胡安赶着马车,带着李娇娘骆诚和赵琮。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城,往庄上疾驰而行。 为了赶时间,大家没有吃午饭,而是将吃的搬上了车。 牛车上,细心的春丫拎起一个篮子,打开包着的一层布。 “来来来,吃点东西。是牛肉汤呢。”春丫笑着道,“还有烙好的饼,饼里也是牛肉馅。” 她找了个大碗,盛了半碗汤,抓了个饼先给了虎子。 虎子笑道,“先给二宝小叔呀。” 虎子比胡安和赵琮要大一岁。 胡安和赵琮都喊二宝小叔,虎子和他们又一起玩,便也跟着他们喊二宝小叔了。 春丫笑道,“还有半罐子呢,多着呢,你先吃。我怕车晃来晃去的晃洒了,只打了半碗,吃完了再打。” 汤是温的,不汤嘴。 虎子接在手里,吃起来。 春丫又拿了个碗,打了半碗递给了向二宝,“来,吃点?车赶慢点。” 向二宝笑着接在手里了。 他喝了口汤,说道,“骆诚哥和娇娘姐要去临安了,那一百匹马,也得带去了,咱们找时间买匹马,借牛车也不是办法。” 他和春丫在云和县时,就攒了点钱。 现在来了越州城,在李娇娘和骆诚的帮助下,他们的钱更是翻了几翻。 他们一共赚了两千贯钱了。 都够在家里买百亩田了。 春丫点头回道,“嗯,是得买车。将来回云和县,正好用得着。” 走在前面的马车中,李娇娘也拿出了吃的。 和春丫准备的吃的,是一样的,不过他们人多,牛肉汤多一些,烙饼也多三张。 李娇娘先将汤盛了一碗,给了赶车的胡安。 胡安捧着热乎乎的碗,笑着道,“好香。”又咬一口烙饼,赞着道,“好吃。” 李娇娘笑着道,“这孩子,你是饿着了。跟昨天的牛肉汤是一样的。” 虎子道,“不一样,昨天是春丫小姑炖的牛肉汤,今天是师娘做的。” 李娇娘:“……”这马屁拍得! 不过,又让她想到一件事情,李娇娘说道,“五子,去了临安后,我和你师父不能时时指点你的言行,你跟着小琮儿出行,说话方面,可得注意点,别给人留下把柄。总之,多拍拍马屁总是不错的。” 胡安笑着道,“我爹娘从小没了,我在村里东家蹭饭西家讨水的混日子过,七叔就教过我,嘴甜有饭吃,所以师娘放心,嘴甜保命,我是晓得地。” 骆诚沉着脸叮嘱道,“别说大话,凡事小心为好。” 胡安将嘴里的牛肉咽下,点头应道,“晓得了,师父。” 骆诚不要李娇娘帮忙,自己捡了块饼咬着。 李娇娘将另一碗汤给了赵琮,“来,小琮儿,吃点东西,到庄上的话,怕是得傍晚时分了,没吃午饭呢,就在车上吃点。” 赵琮不接,“娘先吃。” 他也学着骆诚样子,抓了块饼咬着。 李娇娘:“……” 她心中失笑,赵琮恢复记忆了,越发客气规矩了。 她笑了笑,“好好好好,一家子的,客气什么呢?要吃自己打汤,自己拿饼吃。” 她端着牛肉汤,自己先吃起来。 果然,客气反而叫人拘谨。李娇娘不管赵琮和骆诚。 这“父子俩”将烙饼咬了半块后,各自找碗打起牛肉汤来。 为争几块肉,还互相盯着对方碗里瞧。 一人七块肉,均分的。 但骆诚舀汤时,发现里头还有一块。 “多了一块,给娘。”赵琮飞快舀起那块肉,放入李娇娘的碗里。 骆诚:“……” 第491章 给娘一个惊喜(已修正) 赵琮说道,“娘做汤辛苦,多吃一块。” 骆诚嘴角抽抽,说得好像他平时不关心李娇娘似的。 王八孩子! 偏心! 李娇娘捧着热乎乎的汤碗,笑眯眯道,“小琮儿最乖。” 骆诚闷声闷气吃饼,喝汤。 王八儿子不喜欢他,他自己生个儿子去! 李娇娘回头时,看到沉着脸的骆诚,忍不住好笑。 …… 果然如李娇娘估算的那样,到庄子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 他们的车辆走在乡间的道路上,老远就可看见,前方农户家的屋顶上,飘起的袅袅炊烟。 大人们高声喊着自家娃子们的名字。 像牧羊人唤着羊羔归圈一样。 天气寒冷,但天气晴好。 绚丽的晚霞,在西边天际逶迤铺开来。 李娇娘挑着帘子,指着晚霞笑着对骆诚和赵琮说道,“你们看,晚霞。农谚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老天都帮咱们呢,知道我们要出远门了,特意安排了好天气。今天有晚霞,这接连几天都会是晴好天气。” 骆诚说道,“这样看来,半天时间就可以到临安了,不必在路上寻地方过夜休息。” 李娇娘想到临安城,又想到了李家大老爷置的房产。 那是留给她的。 将来回去时,经过龙泉县,她一定要去给英年早逝的便宜爹上上香。 给了她一大笔遗产,她得好好祭拜下他。 李娇娘说道,“正好,我去看看我那位亲爹留给我的房子,二进门的小宅,也够我们住的了。” 骆诚说道,“你许久不去,那房子也不知被谁住着。” 李娇娘冷笑,“还能是谁,左右不过是李家二房的人,房契在我手里,我说了算。” 若不是骆诚运气好,找到了那些房契,她和骆诚这次去临安,就得租房住了。 虽然有赵琮这个养子,但没有经过高宗的批准,加上上头还有个脾气不太好的韦太后,她和骆诚住进赵琮的宅子,只会引来临安大臣们的不满和弹劾,还有韦太后的指责。 那是给赵琮惹麻烦。 赵琮眉头皱起,眸光暗沉说道,“娘,若有人占着娘的房子不给,琮儿去帮娘赶走那些人。” 李娇娘欣慰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很高兴了。不过,这种小事,难不倒我,你不必出手。” 赵琮说道,“可我愿意帮娘做事情。” 李娇娘笑着道,“知道你懂事,但这真的只是小事。回了临安,你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们的事就不必管了。” 骆诚也说道,“琮儿,到了临安,我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自然会去找你,你先忙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时时想着我们,我们可是从云和县的村子里,一路闯来越州城的,多少事情没见过?还需你这小娃娃操心?” 说着,他笑着拍拍赵琮的肩头。 赵琮微微一笑,“也好。” …… 说着话,马车已经进了村里,没多久,就到了庄子前。 天还没有黑,傍晚的时分,庄子的大门口那里,陆续有人回庄。 有人是去山上开荒回来的,有的是放马回来的。 有人认出了赶车的胡安,大声笑道,“五子,可是东家和李娘子来了?” 五子是胡安在村里的小名,这庄上的人,大多是胡家村人,在此打临工的。 胡家村的人,没一个不认得吃百家饭长大的胡安。 胡安笑着回道,“是呢,东家要在庄上小住,快去通知我七叔他们。” “好嘞。”有人扛着锄头,快步跑进庄里去了。 守门的将庄子大门打开,让马车和牛车,一起赶进了庄子里。 庄里大路平坦,车马可以直接走到自己的小院前。 胡安将马车停到了李娇娘和骆诚住的院子前,胡老七阿生这两个庄子的管事,带着几个分管事务的来了。 庄子大,事多。 在刚刚接手庄子时,李娇娘将庄内的任务,作了划分。 打理藕塘的,打里庄内果园的,喂马的。负责庄外的荒山开荒的,管理庄内几亩农田的。 因此,每个管理区,都有一个小管事。 大家围着马车,说笑着。 李娇娘先走下马车,接着是骆诚,最后是赵琮。 “辛苦大家了,进屋说话。”李娇娘笑着道。 胡安将马车停好后,机灵地跑上前开了正屋门。 接着,他又忙着跑前跑后地搬行李。 骆诚带着大家走进屋里,赵琮跟在李娇娘身侧静静走着,没说话。 以前他来的时候,也是少言寡语的,大家见了面,喊一声小公子爷,就都找骆诚说话去了。 必竟说的都是庄上的事务,比如如何挖沟,如何给藕塘采泥,如何给马儿治病。 赵琮一个问题都不懂,便安静地坐着。 今天也是如此。 赵琮坐着听了会儿话,就走去看胡安整理行李。 他将赵琮的行李,放在赵琮的屋里。 将李娇娘和骆诚的行李,放在东厢房主屋。 李娇娘和骆诚,平时不来庄上住,但有庄上的妇人,时常来屋里擦洗家具,屋里还算干净清爽。 喜梅听说李娇娘来了,带着两个妇人,端着烧好的火盆来,堂屋放一个,东侧间李娇娘和骆诚的屋里放一个,另一个,放在了西侧间赵琮的屋里。 喜梅是个青楼女子,本打算从良跟人过好日子,哪晓得,遇到骆福财这个骗子,将喜梅骗来越州城。 要不是遇到李娇娘他们,喜梅差点被骆福财卖了。 李娇娘安排喜梅在庄上烧饭,没怎么做过农家活的喜梅,为了活下去,竟也变得勤快起来。 她笑着赵琮,“小公子爷,火盆的火,可够旺?” 李娇娘和骆诚,正忙着和庄上的管事们说话,喜梅插不上话,便来问赵琮。 赵琮点了点头,“尚可。”想了想,他又说道,“梅娘子明天上午要是不忙的话,帮我做件事情,当然了,跑腿费不会少你的。” 秦熺赔给赵琮的六万贯,赵琮还了四万后,剩下的两万,他先留下了。 原想全给李娇娘,但他又一想,李娇娘拿着钱,一定全投入到庄里去了,不肯用在自己的身上。 那他还是留下着。 他有了钱,就可以给李娇娘买好吃的,买用的。 喜梅一月只有一千多点的月钱,每天都在想着办法怎样赚更多的钱。 听说赵琮给跑腿的小费,她当下就笑着说道,“小公子爷说,我一定帮忙办好。” 赵琮看一眼堂屋那里,说道,“明天是娘的生辰日,我要准备一下,给她个精细。她的屋子要全部装饰新的,喜庆的。”想了想,他又说道,“办成喜房那样最好。” 原来只是这点小事。 喜梅马上点头,“这好办,不难,明天我起一大早,到集市上采买去。” “这里有二十贯钱拿去采买物品。办好了事情,赏钱回来再给。记住,要办好,别给我省钱。不够再来拿。“ “晓得了,小公子爷。”喜梅喜滋滋接了沉沉的荷包袋子。 赵琮又说道,“我喊一个人给你帮忙,你坐着马车去。”他朝走来的胡安喊道,“胡安!” 胡安乐呵呵走来,“小公子爷,什么事啊?” 赵琮说道,“明天一早,梅娘子要去集市上采买物品,你赶着马车送她,跟她一起办好差事,事情办好了,我一样有赏。” 胡安笑着道,“好嘞!” 安排好事情,赵琮离开自己的西厢房,往东厢房走来。 在廊檐下,他遇到了迟来的西门飞。 西门飞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棉布斗篷,戴着一顶黑毡帽。 眉梢轻挑,下巴微抬。 依旧是往日的,散漫傲然的样子。 “西门先生。”赵琮等他走近,拱手行了一礼。 西门飞比他矮一寸,要仰头看他。 可西门飞又瞧不起这个失了忆,混沌的少年。 他不甘心仰头看赵琮,于是,便踮起脚来,背着手,淡淡说道,“原来是郡王殿下来了,殿下在此候着在下,有何赐教?” 赵琮如今可不糊涂,心中明白西门飞为何是这般的傲然表情。 他决定,杀杀西门飞的锐气。 “久闻西门先生的眼力极佳,是神射手,咱们比试一番如何?”赵琮微笑说道。 西门飞眯了下眼,什么? 这个傻子敢他比赛? 哎哟,这是想打脸吗? 行行行,成全你。 西门飞点了点头,“离吃饭的时间还早,那就比比?比什么呢?” 赵琮歪着头,想了想,“我不知庄子里有什么样的地方,适合比赛,先生熟悉这里,那就请先生立规矩找场地。” 第492章 送粮 西门飞更是得意了。 规矩由他定,那是更好不过了。 他一向瞧不起赵氏的子弟,一个个弱得跟娘们似的,要不是为了心中的梦想,再杀一把金兵,他才不来给赵琮训练马队呢! 在山上养养狐狸,睡睡觉多舒服! 西门飞如此想着,就有心想捉弄一把赵琮,叫这赵琮从此之后,乖乖听他的话。 他捏着小胡子尖,眯着眼想了想,说道,“那就比射铜钱,追箭,夺羊。场地么,就在庄子旁的马场那里地儿够宽。” 射铜钱,便是在百步左右的地方,悬挂一枚铜钱,将箭射进铜眼里。 十支箭,全射进为大胜。 追箭,则是往天上射去一支箭。 比赛的人飞快射出一支箭,追落为赢。 夺羊就好理解了,一只奔跑的活物,谁射下谁为赢。 赵琮点头说道,“好,就这样比这赛。” 西门飞又问道,“那么,小公子爷决定几时比赛?这会儿天也快黑了……” 赵琮心想,这西门飞急于想求胜,当然是越快比赛越好。 “就现在,再比一下谁的目力好。”赵琮说道。 西门飞心中冷笑,这黄毛小子可知他的另一个外号? 猫眼? 他的眼睛,晚上比白天更厉害! 西门飞朝一个跟来的汉子说道,“你马上去安排一下,我和小公子要切磋下箭术。” 那天他大意了,被赵琮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让他很没有面子。 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面子找回来。 那个汉子看一眼赵琮,看一眼西门飞,眨了下眼,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赵琮说道,“西门先生也去准备。晚饭后,我们马场见。” 西门飞哈哈一笑,“好,晚饭后见!现在我去见见骆东家。” 他朝赵琮拱拱手,算是见了礼,走进了堂屋。 赵琮也跟着走了进去。 虽然大家说的,都是庄上的农活事务。 赵琮大多听不懂,但他依旧坐在一旁听着,听不懂,强行让自己去听,去学。 骆诚和李娇娘都曾对他说过,百姓是水,王朝是舟。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若想让舟不被水颠覆,得了解水的性子。 李娇娘见他坐在一旁听得认真,还小声地解释了几句。 赵琮听不懂的,也会问上几句。 庄上人和骆诚最淡得来。 骆诚在金山村生活了二十年,从小跟土地打交道,深知村民的苦与乐。 大家开始说的是庄上的事情,渐渐的,说起了附近的三个村子中的情况。 有人说着冬天的粮食不够吃。 有人说着冬天的御寒问题。 有人说,哪村又冻死了几个人。 有人说着哪村的几块水塘干了,得走三四里远才挑得到水。 骆诚听着他们议论,说了几个小点子,必竟他不是里正,也不是亭长,不能越权管事。 只能出点子帮忙,不能做主干涉。 赵琮这时说道,“我想说几句。” 大家都抬头朝他看来。 西门飞也眯了眼看他。 不少人表情淡淡,没什么期待地看着他。 骆诚说道,“琮儿有什么点子?” 赵琮说道,“我这红枫山庄,建在三村附近,算是大家的邻居。邻居有难,不帮可说不过去。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西门飞挑着眉尖,故意说道,“小公子爷莫非想送钱大家,让大家过个好年?” 李娇娘飞快去看西门飞,西门飞搞什么呢? 这一问,所有人的表情,都期待起来。 小声聊天的不聊了,坐正身子,一个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骆诚也回头来看赵琮。 李娇娘微笑道,“琮儿,你想到什么点子?” 赵琮说道,“我记得,上回就分了钱给附近的村民,分钱的农户,每家都有几十贯。这些人家除外,其他的,比如家中有常年生病吃药的,老人孩子较多的人家,再补每家十贯钱。” 这话一落,大家马上小声议论起来。 纷纷赞着点头。 有一人大声说道,“小公子爷,如今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粮食不够吃啊。” 另一人也说道,“是呢,去集市买粮,还得按手印,每人每月不得超过五斤粮。” “……” “我家七口人,包括三岁的孙儿都抱去按了手印,也只得三十五斤粮,可是七口人,一月三十五斤粮食,根本不够吃,顶多吃大半月,这还得一顿干的,一顿稀的搭着吃。” 赵琮听不懂,“为什么不让多买?买得多,他粮食铺子不是赚得多吗?” 那个老汉嗤笑一声,“小公子爷,粮食大多都缴了税,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大冬天,粮铺里也没有米粮卖啊,一下子卖光了,他铺子的人气就没了,来年的生意就做不了了,当然是省着卖呀。”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是灾年的屯粮涨价? 难怪越州城的粮价,最近大涨了。 也难怪买了粮食的胡安回来说,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胖掌柜不会卖那么多的粮食给她。 她叫胡安买了三百斤粮送给救了赵琮的人,换作其他人去买,定是买不到了。 骆诚皱了下眉尖,没说话,和李娇娘一起,看向赵琮。 他们想看赵琮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赵琮看了看骆诚,又看向李娇娘,说道,“娘,我们手头上不是有粮食吗?拿出来分些他们?” 李娇娘眨眨眼,说道,“琮儿,粮食只筹集了小部分,这一分出去,不是更少了?万一比赛输了呢?” 赵琮说道,“比赛输了,我不过是输了名声而已,村民们没粮,丢的可是性命。” “……” “名声暂时丢了,还可以找回来。命丢了,那可是永远找不回的。”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赵琮,小小年纪便心胸豁达,将来必是大气之材! 西门飞想到一会儿的比赛,心中有些不自然起来,总觉得自己是小人。 他想着,要不,比赛时自己装着输了得了? 赵琮送粮,他还赢了赵琮的话,显得忒不是东西啊! 李娇娘这时,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送钱给家里有病人或是老人多小孩多的家庭,叫扶弱。 值得提倡。 可是送粮给没有粮食的家庭,会引来恶意占便宜之人的谎报,这样一样,弱势之家反而得不到粮食,会耍手段的人,反而得了粮。 要是激发矛盾,赵琮反而会背骂,吃力不讨好。 “琮儿!”李娇娘拉了拉赵琮的袖子,小声对他说了几句,将她的忧虑说给赵琮听。 赵琮赫然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李娇娘。 他竟忘记了这个大问题! 娘不愧是娘,想得就是周到。 “我明白。”他说道,“我自有主意。”赵琮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呢,粮食不是白拿,这批粮食原计划是送往北地做军粮的,我是冒着被官家罚的危险,拿了出来送与村里。为了不让北地的军士没有粮食吃,这粮食算做借,明年中秋前归还。不收利息,借多少,明年还多少。” 有几个打算多抢粮食的人,脸上的兴奋劲马上消了大半。 他们撇撇唇,还要还啊? 那不要了,家里还有屯粮,还能熬到明年。 有那胆小的人,马上高兴了。 因为他们过日子也是靠借,但借十斤,要还一斤的,眼下借庄里的,不要还利息粮,那可太划算了。 大部分的人,都高兴地说道,“这样安排极好。” 骆诚说道,“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安排,明早通知下去,明天晌午后,叫他们来庄上拿粮。” 筹集的粮食,一部分运到了庄子里,一部分还在陈知府的库房里。 庄上人多,吃饭问题大,李娇娘要了几百石粮食,屯于庄子里。 “我们没有意见!骆东家,赵小公子爷。”大家都高兴说道。 商议好,大家就散去了。 骆诚又问了胡老七和阿生一些问题,两人都兴奋地汇报着。 一直说到喜梅来催问哪里摆饭桌,大家才停了讨论。 李娇娘说道,“就在这里摆,这屋里暖和,老七和阿生也一起吃,人多热闹。”又喊着西门飞,一起坐下饮酒。 一张大圆桌,就在堂屋里摆开了。 大圆桌是特别定置的,可转动,中间还挖了个孔洞,放下一只小锅子,桌下放着四面开口的火炉。 锅子就搁置在炉子上。 一面可以烤火,另一方面,可以当火锅用。 桌上摆着菜,锅里煮着汤。 庄上不缺野味,肉骨汤可以天天吃。 今天是野兔汤。 八个小菜,围着锅子,摆了一圈。 第493章 比赛 菜也是地道的山里菜。 冬笋炒腊肉,清炒莴苣,蒸熟切成的芋头片,菠菜汤,腌白菜丝,咸鸭蛋,酱牛肉,还有一大锅卤猪蹄。 酒水是村庄里买来的自酿酒。 越州黄酒扬名天下,几乎家家户户会酿酒。 手艺好的,味道醇的,就会打出名气来。 比如竹叶青,女儿红。 黄酒温着才好喝,暖胃。 不过李娇娘怕上头,只喝了小半碗。 今天人多气氛好,李娇娘准许赵琮喝了半碗。 大家吆五喝六,好不畅快。 李娇娘想查看庄子,喊着春丫离了席,将酒席留给了男人们。 两人不喝酒,早早吃得饱饱的了。 春丫找了个灯笼提着,陪着李娇娘逛庄子。 走了一段路,春丫笑着道,“娇娘姐,看这庄子,我们几日不来,又变了模样。这杂草几乎看不到了。路上扫得光溜溜的。” 李娇娘也看到了,她笑着点头,“还不错,说明阿生和胡老七,打理庄子是尽了心的。” 两人正走着,就看到两个庄里的长工,抬着东西从另一条路走来。 他们走到李娇娘和春丫的面前,客客气气恭敬地喊了声“李娘子,骆娘子”,又接着往前走。 李娇娘看到,他们抬的是箭羽和靶子。 她好奇了,这么晚了,抬这个做什么? “你们这是要抬往哪里去?”李娇娘问道。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长工说道,“哦,西门先生要用,说是待会儿要和人比赛射箭。” 李娇娘眨眨眼,大晚上的,跟人比赛? “跟谁比赛啊?”春丫也好奇问道。 “不晓得呢,西门先生只说,叫我们快些准备好,他吃了晚饭就要比赛了。”那长工笑着道,“比赛的地方就安排在竹林旁的马场呢,不少人都抢地方观看去了。” 春丫来了兴趣,笑着道,“娇娘姐,我们也去看看。” 李娇娘笑道,“好,难得出门玩。我们先去占地方,呆会儿叫琮儿虎子二宝他们也过来看。” “好呢。”春丫笑着道。 两人跟着那两个长工,往竹林旁的马场走去。 到了地方,果然可见不少人。 有的坐在石头上,有讲究的,搬来了凳子,有的就蹲在一个高坡上,有的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聚在一起闲聊着。 七八个大火把,一个大火盆,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有人看到李娇娘和春丫来了,纷纷问好,“李娘子,骆娘子。” 春丫很高兴,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被人记着名字热情欢迎。 “好好好,我和你们一样,来看热闹来了,对了,听说西门先生跟人比赛箭法,他和谁比赛啊?”李娇娘笑着问大家。 不少人摇摇头,“不知道啊。” 这时,有个人走来大声说道,“是和赵小公子爷比赛!” 赵琮的真正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他和庄上人打交道的不多,没什么存在感。 大家都按着最开始的习惯,只叫他赵小公子爷。 “咦,赵小公子爷,会箭术吗?”有人好奇问道。 “不清楚啊,敢应战,应该会的?”另有人说道。 “西门先生的箭术那是不在话下,赵小公子爷比不比都没有关系,只看看西门先生的箭术,也可以一饱眼福的啊。”有西门飞当年的同乡,笑着道。 春丫惊讶了,说道,“娇娘姐,是小琮儿和西门先生比赛。” 李娇娘嗯了一声,“看来咱们来得巧呢,等会儿将骆诚哥他们都喊来观看。” 春丫往左右看了看,叹口气说道,“看这情形,西门先生赢的呼声比较高啊。我听了听声音,全是说西门先生厉害的,没一人说小琮儿厉害的,这么说,西门先生很厉害了,小琮儿怕是得输。” 李娇娘笑着道,“谁说没有人说小琮儿厉害的,有我啊,我就觉得,小琮儿比西门先生厉害。” 春丫苦笑,“娇娘姐,我是认真说话,不是在说笑话,你一人看好,有什么用啊,得大家看好。” “他们又没有见过小琮儿的箭术,当然不欢呼了,看,等比赛正式开始,就会全部倒戈了。”李娇娘拢着袖子,十分期待说道。 春丫眨眨眼,“他真的厉害?” “你去瞧瞧他们吃好了没有,吃好了的话,叫他们快来比赛。”李娇娘说道,“那个西门飞还真是的,要和小琮儿比赛了,居然不说出来,还在那儿悠哉地吃着酒,过份了啊,这是以为十拿九稳么?”李娇娘挑眉。 春丫摇摇头,还真有可能十拿九稳。 有人端来椅子,请李娇娘坐下,春丫提着灯笼,跑回去喊人去了。 不过,她还没有走到聚餐的正堂那里,就见大家走来了。 向二宝看到她走来,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娇娘姐呢?” 春丫说道,“娇娘姐去了竹林那边的场地,听说西门先生要和小琮儿比箭术,她早早跑去候着看热闹了,我是来喊大家一起去的。” 向二宝笑道,“我们正要去呢。” “这样啊,那一起走。”春丫走到向二宝身旁,跟着大家一起走。 骆诚笑了笑,道,“西门先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比赛而已,怎么还藏着掖着的?怕我们知道你赢了比赛,而怪罪你?” 西门飞伸手挠挠头,讪讪笑着,“也不是要藏着掖着,这不,大家吃得正高兴的,就没有说嘛,说了大家就吃得不安心了,吃完了说,不是一样的?” 他本来不想惊动大家,比完就完了。 赢了赵琮,他会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一个厨娘多嘴,说了出来,让骆诚知道了。 酒还没有吃完,骆诚就催着他快比赛。 骆诚笑着道,“放心,就算先生赢了比赛,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必竟先生是长者,箭术精湛,经验丰富,赢了比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西门飞开怀一笑。 他心中想着,骆诚的说法,是让他大胆地赢咯。 赢就赢,那还不是小意思的事情? 说着话,一行人到了竹林旁的空地处。 早来的几十人,看到西门飞和骆诚他们到了,大家都高声打着招呼,喊骆东家的,喊西门飞的。 有赌谁赢的,七嘴八舌,吵个不休。 吵吵嚷嚷的声音,将林间的麻雀都惊飞了。 胡老七的粗嗓门嚷着道,“想看比赛就安静些,不想看的滚回去睡觉,吵死了。” 那还是看热闹,冬天的夜晚太长,睡久了反而不舒服。 难得有娱乐,大家都不走,个个都听话的不吵嚷了,只小声议论着。 骆诚和赵琮走到李娇娘身旁,有人马上端来椅子。 “琮儿,加油!”李娇娘做了个握拳鼓劲的手势。 赵琮微微一笑,“小小的比赛而已,给家人逗乐的。” 西门飞已经走到场地的中间去了,大声说着他和赵琮比赛的规矩。 大家马上又小声议论起来,说的都是西门飞如何能赢的事情。 跟着来的虎子,小声问赵琮,“小琮儿,你得加油啊,可不能输了。” “放心,我不会输的。”赵琮微笑道。 他站起身来,脱了穿着的厚重披风。 虎子帮他拿着。 有打杂的长工,取了弓箭给赵琮试手劲。 赵琮试了试弓弦,满意地点了点头。 虎子说道,“小琮儿,你不挑一挑的?就这把就定了?” “这把就可以的,不必挑了。”赵琮看了看弓箭说道。 有围观的人摇摇头,这是外行啊。 一准会输。 比赛的工具,哪能随便拿一个的? 第一场比赛,是射铜钱眼。 早有人在百步远的地方,摆好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悬挂着两枚铜钱。 在另一头的地方,则摆好了箭筒。 赵琮和西门飞,分别站在左右两方的箭筒前。 有人激动起来,又喊起了西门飞的名字。 气得胡老七大喊,“安静!” 虽然,他更崇拜西门飞,但赵琮可是他恩人的养子,再说这回赵琮财大气粗,又是给钱村里,又是发粮食的,这可是村民们的真正父母官。 两边都不能得罪的情况下,那就叫大家都闭嘴。 吼了两嗓子,瞬间又安静了。 胡老七自荐主持人,走到两人的中间,清了清嗓子,大声喊着,“准备——,开始!” paoshuba.com 不等胡老七发号令,赵琮将弓箭抬起,放开拉满的弦,箭弦弹起,将箭弹射出去。 五只羽箭,分别射向系着五枚铜钱的细麻线。 叮叮咚咚。 铜钱在石板地上落得清脆。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好!”虎子和胡安,不约而同拍手欢呼。 围观的人们,不少人都惊讶得“哇”了一声。 更多的,是将目光望向西门飞。 西门飞的名号,早已传响。 他们期待西门飞更精彩的表演。 “西门先生,该你了。”赵琮转身望向西门飞,浅浅一礼。 西门飞有些骑虎难下了。 再不敢大意。 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手拿起弓箭,也搭箭五支。 瞄准。 射出。 只是,只射中四支。 还有一支射偏了。 那枚铜钱,固执地悬挂于那里。 孤零零的,傲然的,说着西门飞败了。 西门飞的脸,一下子窘然一片。 围着看热闹的人,全都傻眼。 西门飞败了? 李娇娘和骆诚,相视一笑。 虎子和胡安击掌欢呼,“小琮儿威武!” 春丫和向二宝也很高兴。 向二宝还朝旁边站着的一人挤眉,“你说赵小公子爷会败,瞧瞧,他不是赢了?三局为定,这才一局呢,还有两局。” 那个汉子是西门飞的同乡,站队西门飞。 他哼了一声,“比赛还没完呢,西门先生会赢的!” “嘿嘿,我还是押赵小公子赢。”向二宝笑道。 “承让了,西门先生。”赵琮朝西门飞拱手一礼。 西门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摆摆手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哈哈,后生可畏。” “第一局,赵小公子爷胜!”主持胡老七,大声说道,“接下来,是追箭比试。” 比赛又要开始了,围观的人们,停止了大声喧哗,安静地看着。 追箭,顾名思义,一箭在前,另一箭在后追。 追上为赢。 这种比赛,一般是在白天进行。 目力好的人,能瞄准箭,目力和臂力上层者能获胜。 但这会儿是在晚上。 箭射出去,看都看不清呢,往哪儿追? 这就考验目力了。 “西门先生,这局请先生先发箭?”赵琮客气谦让。 西门飞有心想看看赵琮的真正实力,说道,“也好。” “三箭,胜两箭者为胜!”胡老七大声说着规矩。 西门飞取了一支箭,搭于弓上。 抬弓,瞄准,往漆黑的夜空射去。 嗖—— 羽箭眨眼之间就没有踪影。 这支箭刚飞出一个眨眼时间,马上就有另一支箭追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有箭羽折断的声音,从前方的暗夜中传来。 胡老七马上喊道,“来两个人,举火把快去找箭!” “来了!” “我去。” 两个汉子,抓着两个火把,往断箭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有人说道,“哎呀,千万别断在庄外的水塘里,不然就不好找了。” 李娇娘从怀里拎出灰毛卷球,“去,带着大家找到那支断箭。” 小家伙是兽眼,再黑的夜晚也看得见。 它哧溜着窜出去,没一会儿,怪叫着嚷起来。 李娇娘听懂了,大声说道,“小甜甜找到箭了,大家快去看看。” 那两个汉子依言跑了过去。 果然找到了箭。 箭并没有出庄子,也就射离了百来步距离而已。 “找到了!”一个汉子高兴地捡起箭,拿回来给胡老七看。 只见一支箭,将另一支箭的箭杆射断了。 “好厉害,这么黑的晚上,都看得清啊。”有人赞道。 西门飞讪讪一笑,“后生可畏嘛,哈哈哈。” “还有两箭,先生不必让着我。”赵琮谦虚说道。 “好,接着再来!”西门飞收起心思,专心比赛。 不敢不专心啊,再输下去,这脸就丢尽了。 可是,事实不如他所想,西门飞的另两支箭,也一样输了。 这两次输的更不好看。 他的箭只射出五十来步远,就被追上了。 所有人都惊讶了,对赵琮开始刮目相看。 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这真应了老话,人不可貌相啊。 胡老七高兴啊,恩人也厉害呢,虽然他崇拜的西门飞输了,但一想,西门飞年纪大,输了也没有什么丢脸的啊,往前数二十年,西门飞的威名,曾叫金兵吓得睡不着觉呢。 “第二局,赵小公子爷胜!”胡老七大声道。 虎子和胡安高兴地直跺脚,春丫和向二宝不停地鼓掌。 骆诚朝赵琮竖了个大拇指。 李娇娘说道,“还有一场比赛,射活物,不过,这活物不好找啊。” 骆诚问着胡老七,“准备的是什么活物?” 胡老七正要回答,说是野兔,这时,就听赵琮哎哟了一声。 似乎哪儿疼了。 大家都朝他看去。 李娇娘忙站起身来,走向赵琮,“怎么啦?小琮儿?” 赵琮捏着手腕,一脸痛苦的模样。 “大约刚才用力过猛,手腕扭了。”赵琮叹气,“第三场,我怕是比不了了,我认输。我这手拉不开弓箭了。” 说着话,他朝李娇娘眨了下眼。 李娇娘微微愣了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毛孩子,玩得一手好腹黑! 他哪里是手腕扭了,他是故意给西门飞台阶下! 主动认输! 李娇娘的前世可是投标的高手,目力极好,这赵琮的目力,不亚于她。 要是再比下去,别说比三场,比三十场,赵琮也不会输! 但这样一来,就会让西门飞丢大脸。 这山庄的人,大部分都是西门飞的崇拜者和同乡,在故人面前丢脸,西门飞这辈子都不要做人了。 想叫西门飞臣服赵琮,点到为止就可。 三场比赛,赵琮已经赢了两场了,最后一场赵琮不比赛,也是赢定了。 因为按规矩,三赛两胜为赢。 她还是给西门飞留一个面子。 于是,李娇娘就说道,“你呀你,逞能了,手扭了?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不就是射了几箭?居然将手腕扭了? 你可丢大脸了! 西门先生二十来年前,可是一人护了一座城,射了上万只箭,手腕依旧跟钢一样! 要像你的手这么脆,那金州城的百姓也早被兵杀光了,他早就被金兵抓了,他还能在这里跟你比赛,坐一起吃饭喝酒?” 赵琮点了点头,惭愧说道,“娘教训得是,再不敢逞强了。”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给你手腕上点药,这几天都休息着,可别再提弓箭了。”李娇娘又叮嘱道。 赵琮乖巧回道,“晓得了,娘。” 他转身走向西门飞,歉意说道,“抱歉,西门先生,我这手腕扭了,没法再比赛了,请先生见谅。第三场,我退赛,认输。” 西门飞正好不想比了呢,再比下去,他就得被人笑话了。 赵琮给他挽尊,他心情大好。 “既然手腕伤着了,那就多休息着。”西门飞摆摆手,大度说道。 赵琮却扬了扬眉,“不过西门先生,这活物的比赛,我明年还要找先生比。” 西门飞一愣,这小子还想比? 赵琮说道,“等我练好手腕的力度,再跟先生来比个高下,如何?明年不行的话,后年也成。不知先生愿不愿意,等琮练好手腕?” 这是给台阶下了。 西门飞大笑道,“好好好,那我且等着你的手腕练好。” 赵琮喊过虎子和胡安,两人提着灯笼,护着赵琮回去休息去了。 于是,虽然赵琮胜了两场,但赢的是年轻或运气,持久战赢不了。 西门飞并非惨败。 再加上赵琮对他恭敬有佳,大家并没有对赵琮有怨言,相反的,更对他的谦谦有礼十分的赞赏。 今天的比赛,没有人输,双赢。 西门飞的名气更扬,赵琮的大度让人敬仰。 时辰不早,骆诚建议大家早些回去睡觉,明天下午,通知村里的贫困户来庄上领粮。 说到领粮,人们马上想到了赵琮。 大家散去的时候,纷纷议论起来。 参加了议事的人说道,“知道吗?这粮食是赵小公子爷拿出来的呢,本来是要送到临安城的,但赵小公子爷说,送到临安他只得一个表扬,空有虚名,还不如做点实事,让困难户度过难关。” “这样看来,赵小公子爷真是善人啊。” “小小年纪就知行善,长大必有一番作为。” “希望他被官家重视,当上太子,将来造福宋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啊。” 引论声传到李娇娘的耳内,她微微一笑,心里松口气。 看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赵琮的名气,正一点点地积累。 第495章 喜事 西门飞输了比赛,输得心服口服。 等大家都散去后,他又独自来找赵琮。 赵琮这会儿还没有睡,正坐在灯下,围着火炉,和虎子胡安聊天。 这两人将来是要跟着进临安城的,李娇娘便安排他们和赵琮住一起,熟悉熟悉感情。 西门飞走进屋来。 虎子咦了一声,“这不是西门先生吗?你还想要比赛啊?” 西门飞脸色微窘。 哪家的毛孩子呢,没礼貌,专揭人胆处?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找小公子爷单独说些事情,你们俩先回避下。” 他甩了下袖子,傲然抬头。 这里的三个娃子,年纪加起来才和他的年纪差不多。 他有资格倚老卖老。 “哦,是说事情呀。”虎子拉着胡安,“走,咱们外面走走去,我还没有看够庄子呢。” “我带你去走走。”胡安点了点头,和虎子往院子外走去。 这是座五间连房的小院子,十分的清幽。 两人走到院门口,遇到了从外面散步回来的李娇娘和骆诚。 他们俩住东边的两间房,西边两间房,是赵琮和虎子胡安住。 最中间的大堂屋,是刚才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平时做会客用。 “这么晚了,你们要上哪儿去?”李娇娘笑着问。 胡安笑着道,“西门先生来了,说要和小琮儿单独说话,将我们赶出来了。” 骆诚讶然,“单独说话?说什么?” 虎子摇摇头,“不晓得。”他眨眨眼,小声说道,“我要不要去偷听一下?” 骆诚沉着脸,“不可,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李娇娘也沉声道,“虎子,将来你跟着小琮儿去了临安,偷听琮儿说话的事,绝不可做!更不可将琮儿的事情外传。你要将他当作自己的眼睛,眼睛坏了,你就没方向了。” 虎子神色凛然,点头道,“晓得了,我记下了。” 李娇娘又对胡安说道,“胡安,你也一样,你和虎子是小琮儿的左膀右臂,你们仨是一体的。” “嗯,记下了,师娘。”胡安回道。 骆诚朝他们挥挥手,“去,难得来庄上,胡安带虎子玩去。” “好呢。” 两个少年,快快乐乐跑开了。 小灯笼在手里一晃一晃的,眨眼就跑远了。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和骆诚走进了院里。 她只往西侧间看去一眼,就和骆诚进他们的东侧间去了,没有偷听。 西门飞会武,耳力比常人厉害。 偷听? 西门飞很快就会发觉。 他大晚上的来找赵琮,定是说些不想让第三人知道的话。 他要面子,所以,李娇娘才不让大家惊扰他,让他将事情和赵琮私下说好。 反正西门飞打不过赵琮,李娇娘不担心赵琮吃亏。 西边间,最边上的一间屋子,是赵琮的卧房。 赵琮提起茶壶,捡了空杯子倒茶水。 之前他在宫里时,吃的都是点的茶水,但来到医馆后,李娇娘忙,春丫也忙,点茶费时,就只吃冲泡的茶水。 茶叶丢进茶壶里,开水洗一遍后,再注入稍稍放凉一点的开水。 沏出的茶,也别有一番味道。 “先生吃茶。”赵琮推过茶杯。 西门飞摆摆手,“我不吃茶,我前来,是想问殿下一件事情。” 这会儿只有两人在,西门飞说起了敬语。 赵琮浅浅一笑,“先生请说。” 西门飞问道,“殿下的功夫和箭术,是何人所教?” 赵琮恍然,原来是说这个。 想要跟人结交,就得交心,而能快速交心的,便是说出秘密。 反正他会武的事,迟早会公开。 赵琮便说道,“是临安城郊永济寺的老方丈无尘大师,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我娘为了让我活得久一些,拜永济大师为师,做了他的记名弟子,以求佛祖庇护。” “……” “之后,我每年都会去小住一些日子,他便教了我些武艺,让我强身健体。而那箭术,是因我贪玩久坐不住,他让我练耐性才教我学的。” 西门飞一拍大腿,笑着道,“哎呀,说来说去,原来在下和殿下还沾着点关系呢。” 赵琮听不懂,问道,“西门先生,这话怎讲?” 西门飞笑着道,“我少年的时候,曾跟着家人在永济寺住过,也曾受无尘大师的点拨,这才让我的箭术突飞猛进。只不过,我只小住了三月,就离开了临安,去了北地的金州。” 赵琮微笑道,“原来如此。” 西门飞哈哈一笑,“这样看来,我输给殿下一点都不丢脸,殿下是无尘大师正儿八经的弟子,我不过是个旁听的,只学了皮毛而已。” 说到曾经的师父是同一人,西门飞和赵琮之间,距离更加拉近了。 西门飞对赵琮,也更加的崇拜了。 少年老成,心地善良,有勇有谋,值得追随。 两人喝着茶水,越说越有精神。 虎子和胡安,在庄里走了一圈回来,他们俩还在说。 一直到庄上的更夫敲了三更的棒子,西门飞才大笑着走出赵琮的屋子,提着灯笼离开了。 虎子和胡安在院子门口,笑着送行,“西门先生好走。” 这人可算走了,好困啊。 西门飞在二人的面前停了脚步。 他眯着眼,盯着二人的脸,“你们都是殿下的随从?” 虎子和胡安一头,“对呀。” 西门飞扬眉,“好生侍候殿下,不得有误。” 虎子心说,这不废话么?小琮儿是他的救命恩人,没小琮儿,他早被淹死了。 “这个自然。”虎子道。 胡安也说道,“他是我师父师娘的养子,我当然得照顾他。” “嗯,很好。”西门飞满意地点头,扬长而去。 等他走远,胡安耸耸肩头,说道,“怪人。” 虎子眨眨眼,“胡安,什么怪人?” “我说西门先生啊,我们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恨我们了,小琮儿将他打倒在地,他的脾气又马上变好了。之前一直瞧不起小琮儿,因为小琮儿失忆了嘛。可小琮儿跟他比箭比赢了,他又对小琮儿好了,这不是怪人是什么?” 虎子见的事情多,明白西门飞为什么会转变。 他笑着道,“这位西门先生呀,是被小琮儿打服了,他们习武之人,最敬佩比自己厉害的人。” 胡安恍然,“原来是这样。” 虎子打着哈欠,往屋里走,“好困,睡了睡了。” 胡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惊得一拍大腿,“睡觉睡觉,明天卯时,我还得早起带梅娘子去集市呢。” 虎子问,“起那么早,做什么?天还没亮呢。” 胡安往李娇娘那边的东厢房看去一眼,小声说道,“明天是师娘的喜日子,小琮儿叫我们准备一下,嘘,你别说出去啊,他要给师娘一个惊喜。” 虎子眨眨眼,“哦?什么喜事啊?” “不知道,走走走,睡了,好困啊。”胡安又打了个哈欠。 …… 转眼便是第二天。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八,快过小年了。 庄子里,不少人都起得早。 因为骆诚吩咐下去,今天中午庄里吃小年夜饭。 二十九他和李娇娘赵琮一行人就得离开庄上,去临安,今天提前吃年饭。 庄上人多,饭菜多,得早早准备起来。 负责砍柴的,一早就挑着担子,去庄外的荒山那里挑柴去了。 荒山开荒了一小半,山上的杂树砍了,被运到了山下,砍断了堆在山脚晾晒着,要用时,挑回来就可。 七八个人,顶着朦朦的晨雾,说说笑笑着去担柴。 厨房那儿,早起的厨房已经开始烧水做早饭。 睡在厨房一侧小屋的喜梅,匆匆梳洗后,提了个篮子出了门。 门口扫地的一个厨娘问道,“你这一大早的要上哪儿去?不做饭啦?” 喜梅要去办赵琮安排的差事,有赏钱拿。 她头也不回道,“小公子爷叫我去买东西,我得赶早。” 脚下步子生风,很快就走远了。 “嘿,准是得了赏钱,看把她美的。”一个厨娘撇了撇唇。 另一个厨娘笑着道,“你也别嫉妒,骆东家昨天说了,今天中午吃年饭时,都会有红包,都赶紧地,利索地干起来。” “对对对,忘了这事了,梅娘子跑掉了不帮厨,咱们厨房的红包不分她。” “当然不分了,她都不干话的,哪有份?” 几个人说笑着,手脚麻利地忙起来了。 有人生炉子,有人往大锅子里舀水烧水。 一早的早饭是汤面加包子。 …… 喜梅走到庄子的门口时,胡安的马车也到了。 “快点快点,卯时三刻了。”胡安催着道。 “你咋不快点?毛孩子。”喜梅翻了个白眼,爬上了马车,“你不也刚来?” 不等喜梅坐好,胡安就将马车赶了出去,喜梅差点跌倒在车里。 她拢着袖子,大声道,“知道集市怎么走吗?” 胡安哼哼,“我在这附近长大的,怎不知道?跟着走就是了。” 五里来远的地方,有个乡里集市。 胡安路熟,又是大早上赶车,路上又没什么人,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集市上。 喜梅记着赵琮的吩咐,要买喜烛,喜果,红窗花纸,大红床单和喜被…… 她心里嘀咕着,这不是洞房花烛用的东西吗? 李娇娘过个小寿宴而已,为什么要装扮成喜房的样子? 第496章 喜房 啊呀,不管了,反正有赏钱拿。 五百文赏钱,抵得上她小半月的月钱了。 再说了,买东西又不是她出钱,管他呢。 到了集市,胡安将马车停在人少的地方候着喜梅。 喜梅提着篮子,兴冲冲走进人群,打听卖红绸和喜烛喜果的铺子。 快过年了,大早上的,集市上就挤满了人。 而且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日的普通赶集还要拥挤。 必竟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年货再不抓紧时间买点,就卖完了。 还有那赶在年底人多的时候,将家里的山货都挑出来卖的。 是以,街上人很多,喜梅的篮子都快挤扁了。 她一连问了三个人,总算打听到了卖喜果的铺子。 铺子的生意很好,两三丈大小的铺子里,挤满了人。 各样的点心果子,堆满了货柜。 打听之下,原来不少人家,赶在年底或正月里办喜事,就来买喜果了。 买的人,大多是穷人,只挑最简单的几样买。 什么红枣桂圆莲子,而且,每样只买一二两。 稍稍有钱的,会再买两样画着大红喜字的糕点。 铺子的掌柜娘子撇着唇,耐着性子称着。 简单的四样喜果,花费不超过一百文。 刨除成本,也只赚二三十文钱。 不过,到了喜梅这里就不同了。 喜梅的兜里,装着赵琮给的二十贯钱呢,能买半个铺子的喜果了。 喜梅财大气粗地东指指西指指,“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每样包一斤,哦不,四斤,好事成双,事事如意。” 掌柜娘子高兴了,卷着袖子麻利地称着。 红枣,桂圆,核桃,莲子,葡萄干,板栗,又买了两个用山楂汁画了大红喜字的桂花米糕。 扯了四尺铺桌子的红绸,两大张用来剪喜字的红纸。 最后,她还买了一对有小儿胳膊粗的红烛。 掌柜娘子包了三个大包,用红绳子捆得牢牢的,递给喜梅。 她笑着道,“这位娘子,一共是一千九百文,要不您再凑点,凑个吉祥数?” 喜梅拎在手里,想着,赵琮也不知这果子的价格啊,她不如再买点,自己吃? 想到这里,喜梅又买了两样糕点。 “我买这么多,你给便宜点?” 掌柜娘子遇到大客户,说话就爽快了,“行行行,算你一千九百九十九文,长长久久顺顺当当。” 喜梅高兴地给了钱。 掌柜娘子接了钱,笑着道,“大娘子,这是给家里的新人买的?” 喜梅道,“哈,我也不懂,叫我买就买呗,我给人跑腿。” 她心中想着,李娇娘骆诚不是早成婚了吗?还买这些个做什么? 又一想,赵琮那孩子不懂才让这样买的? 过生辰日而已,怎么整得像洞房花烛似的? 喜梅想不明白。 她摇摇头,管他呢,反正不是她出钱。 果子加糕点加红绸,有好几十斤重了。 掌柜娘子喊了个伙计帮着拿。 走回马车那里,喜娘打发走伙计,将东西一样样塞进车里放好。 胡安拢着袖子,正在看街上的热闹呢,见她买了几包东西回来,好奇问道,“都买了什么呀?这么多?” 喜梅黑着脸,“那是给李娘子的,不许偷吃。” 胡安撇着唇,“我师娘的东西,我怎会偷吃?哼!” 喜梅将篮子,也放进车里。 胡安扭头去看,“这又是什么?” 喜梅担心胡安偷吃,这个可没有包严实。 她抓了把炒板栗给胡安,“这些给你吃,别的不许动,要上交的。” 胡安咧嘴一笑,“行行行,不吃不吃。” “我还要再买些被单套子,你再等会儿。”喜梅拍了拍衣袖,转身又往集市走。 “晓得啦。”胡安吃着板栗。 等喜梅走后,他揉了揉肚子,到附近买了两个包子啃着。 小半个时辰后,喜梅买回了大红色的绣着富贵牡丹的床单,还有一对同色枕头,还有两个被罩。 外加两双男女的鞋子,同样是喜色的。 再次,还有描着朱色喜字的洗手盆,洗脚盆,一对刻着富贵吉祥的铜镜,一对铜梳。 一个老汉挑着担子,帮她将物品送到马车边上。 喜梅付了钱,将人打发走了。 胡安看到后,惊讶问道,“梅娘子,你要嫁人了?” “嫁你个头,小屁孩!”喜梅拿手拍了下胡安的后脑勺,“说了是给李娘子的,还问?回庄了!回庄吃午饭。” 饿死她了,刚才只啃了两个包子,来来回回跑个不停的。 赚点小费真不容易啊。 …… 喜梅胡安回到庄上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了。 庄上热闹非凡。 喜梅带着胡安,抱着买好的物品,来找赵琮交差。 赵琮一样一样检查着,满意着点了头,“不错,你们辛苦了。” 喜梅很高兴,“就担心买不好呢,这里是乡下,东西不多,赶巧是集市,七七八八的拼凑着,才买了这些。” 按着约定,赵琮给了她和胡安一人五百文赏钱。 两人高兴地接了。 赵琮又吩咐说道,“这会儿东边间那边没有人,你们俩随我来,将他们屋子布置一下。” 得了赏钱,还小赚了点余钱的喜梅,高兴地应道,“好呢,我这就忙起来。” 她手脚麻利地抱着东西,喊着胡安快跟上。 胡安也高兴,端着两个盆,跟在她后面。 马上要吃年饭了,李娇娘去了厨房那里,看人布菜去了,骆诚这会儿正指挥着胡老七和阿生,抬桌子摆酒桌呢。 东边间的屋子锁着门,而钥匙在赵琮这儿。 赵琮走去开了门,喜梅就和胡安一起忙活起来。 屋子是天天擦洗的,不必再擦洗,只需挪挪桌子椅子,将床上物品换下来就好。 事情不是很复杂,喜梅和胡安一起忙活,小半个时辰就忙好了。 屋子布置一新,完全变了样。 胡安惊讶地伸手挠头,“怎么瞧着像喜房?” 喜梅又拍下他的后脑勺,“多话!” 赵琮这时沉声说道,“胡安,梅娘子,我安排你们做的事,不得跟任何人说。” 喜梅笑着道,“晓得了,小公子爷。” 胡安也认真点头,“知道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院子里,传来西门飞大嗓门的声音,“小公子爷,吃年饭了,咦?人呢?” 赵琮说道,“走,吃年饭去。” “太好了,吃饭去吃饭去,正好肚子饿了。”胡安期待着年饭,揉了揉肚子,快步跑出屋子去了。 喜梅也走跟了出去,她也饿了。 赵琮回头看了眼屋子,微微一笑,将门锁了。 走到院中,就见西门飞大笑着走来,“啊呀,原来小公子爷在这里,叫我好找,走走走,吃年饭了,咱们好好喝喝酒。” “好。”赵琮浅浅笑道。 …… 庄子里人多,十来张桌子,从厨房前的空地,一直延伸到竹林那里。 天气晴好,虽然冷,但没有风,大家就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吃饭。 倒也是美事一桩。 赵琮和西门飞走上前的时候,不少人大声欢呼着。 有喊赵琮的,有喊西门飞的。 大多是喊赵琮的。 今天的年饭,是赵琮掏钱,下午送的粮食,还是赵琮掏钱。 赵琮简直是大金腿,谁不抱谁傻。 李娇娘在查看几个炉子上炖的菜,骆诚在听胡老七说着粮食的分配问题。 西门飞拉着赵琮,走到最前方一张桌子旁坐下了。 这张桌子,是李娇娘骆诚,春丫二宝,虎子胡安胡老七还有庄上几个管事坐的。 赵琮身份最高,被西门飞推到了主座。 赵琮起身,“还是让我爹娘坐,一日认父母,终身为父母。” 说着,又拖过另一张椅子,让上座空出两个座位来。 李娇娘那边安排好了事情,骆诚也吩咐好了粮食问题,两人一起走来了。 赵琮一手拉一个,扶着他们坐下。 “爹爹坐这儿,娘亲坐这儿。” 他这般谦让,越发让庄上的人对他心生敬意。 被当众尊敬着,李娇娘很高兴。 她笑着道,“琮儿有心了,坐坐。” 骆诚坐下又站起身来,望向大家道,“今天是咱们头一次大团圆饭,今后庄上的事务,还要依仗大家多多出力。有大家,才有庄子的明天。” 不少人大声说道,“骆东家客气了,有骆东家和小公子爷,才有我们明天。” 赵琮说道,“买的酒呢?都抬上来。” 李娇娘也喊道,“几位大娘子,上菜了!” 热热闹闹的年饭,开始了。 一桌十个人,十二个菜。 两个热汤菜,炖羊骨汤,炖莲藕汤。 四样冷盘,酱牛肉片,白斩鸡,蒸熟的咸鱼干,切成瓣的咸鸭蛋。 四样蔬菜,咸菜炒笋干,糖醋水萝卜,清炒莴苣,卤熟的豆腐干。 两个水果,桔子,冬枣。 菜式简单,却是地道的乡下菜。 酒水也是村里人酿造的,酒味醇厚。 揭开封口,光闻着酒香,就让人醉了三分。 胡老七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他提起酒壶,先给赵琮和骆诚李娇娘敬酒,接着才是敬西门飞。 西门飞的地位,被排在庄上第四位,他一点都不介意。 打架打不过赵琮,比箭术也输了。 赵琮的养父母又是骆诚李娇娘,他只好甘当老四咯。 大丈夫的胳膊腿能伸能屈,做人也该能伸能屈才是。 输了没什么丢脸的,又不是输给金兵。 西门飞大度地笑着,陪骆诚赵琮一起喝酒。 今天高兴,李娇娘也准许赵琮喝酒。 不过,骆诚没准李娇娘多喝。 实在是李娇娘的酒品不咋地,醉酒后就各种胡闹,让人招架不住。 想到今天是个特别日子,为了酒壮人胆,李娇娘偷偷拿了一壶,藏于披风里面。 不让喝,她偷着喝。 春丫看见了,好奇地眨着眼,想问原因。 李娇娘狠狠瞪她一眼,警告她不得说出来。 春丫:“……”李娇娘犯什么毛病呢?偷一壶酒藏着? 胡老七一带头,庄上其他人,也纷纷走到李娇娘他们这一桌来敬酒。 先是虎子胡安二宝,再便是被骆诚救的乞丐阿生他们。 再是几个厨娘来敬酒。 骆诚酒量好,这么多人来敬,他都没有醉倒。 酒好,菜好,天气好,人多。 年饭吃得极为热闹,一直吃到晌午过半,桌上杯盘狼藉,一个个肚皮吃得滚圆,才三三两两离席。 骆诚有些微醉了,可胡老七和西门飞还拉着骆诚喝酒。 李娇娘抿唇而笑,一点都不着急。 他喝他的酒,她慢悠悠剥着她的桔子,和几个厨娘及春丫闲聊。 但赵琮似乎很着急。 他对胡老七道,“一会儿村里来人了,还要不要分粮食了?骆东家醉酒了,你们自己管事啊。” 吓得胡老七再不敢劝,放下酒坛子,拉着阿生和另几个庄上的管事就跑走了。 差点忘记大事呢! 骆诚摆摆手,“我没醉,小琮儿,我没醉。” 说着没醉,手里的酒杯却捏不稳,将酒洒到了袍子上。 李娇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第497章 圆满 西门飞喝得高兴,嚷着道,“是呢,骆东家没醉呢,还能再来一坛,酒……酒呢?酒……” 赵琮将西门飞的袖子拽住,沉声道,“西门先生,咱们比过拳脚功夫,比过箭术,好像还没有比过赛马,不如,赛马去?” 听说要去赛马,西门飞的酒立刻醒了大半。 他的箭术精湛,但他的马术,却是一般。 赵琮主动要赛马,莫非马术一流? 虽然他脸皮厚,一连输给赵琮两次他也不觉得丢人,但再输一次的话…… 那就有点儿丢人了。 不比不比,打死也不比赛马。 西门飞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我……我我我头晕乎乎的,骑不了马,我得回去醒醒酒,我好像醉得很厉害呢。” 说完,摆摆手,装着醉酒的样子,摇摇晃晃走了。 赵琮又望向其他人,“桌子该收了?分粮食的人来了,都不去帮下忙的?对了,晚饭后发红包,表现好先发。” 金主开口,没人敢不听。 其他坐着闲聊的人,赶紧着站起身来,“小公子爷,这就收拾起来。” 动作一个比一个快,就怕自己的表现,被人比下去了。 春丫也拉着向二宝,悄悄离开了。 虎子和胡安,更是溜得贼快。 于是,收桌子的收桌子,扫地的扫地。 最后,就剩下骆诚这一桌没有清理了。 喜梅还等着赵琮再赏下红包呢,笑着道,“骆东家,这桌子该收了,你还要喝酒的话,可以回屋喝呀?” 那屋里装扮得多好看,那么多吃的摆上了,不回去看看? 赵琮跟着说道,“对对对,爹,回屋喝酒,他们要清扫地方了。” 李娇娘扬眉,看向赵琮,这孩子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呢。 “嗯,该散席了。”骆诚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一坛子酒,往他和李娇娘住的小院走去。 赵琮吐了口气。 终于走了。 李娇娘对大家吩咐了几句后,跟上前来搀扶骆诚。 “又没有醉,不用扶。”骆诚挥挥手。 “是是是,没醉,我就想扶你走走。”李娇娘笑着道。 两人并排走着,回了小院。 李娇娘从荷包里,摸了钥匙开正屋门,接着,开卧房门。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呆住了。 她走错了吗? 这是……喜房? 她回头看看身后,没错呀,是她和骆诚在庄上的卧房。 骆诚也惊得呆住,他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切,“娇娘?怎么回事?” 李娇娘摇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们一早出门到现在才回来,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那就是咱们的儿子准备的。”骆诚忽然一笑。 李娇娘恍然,“难怪呢,他刚才不停地催着大家快离席,他可从没有这么赶过人,他一直喜欢人多。” 还将她的钥匙要去过,她还纳闷呢,要钥匙做什么,他说是想到一本收放在她屋里,他来取,她就给了钥匙。 原来是布置屋子。 那也不能布置得喜房一样啊,王八孩子! 骆诚放下手里的酒坛,将她的肩头板正过来,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娇娘。” 李娇娘抬头,“嗯,什么事啊,骆诚哥?” 骆诚深吸一口气,浅浅含笑,“生辰日快乐。” 李娇娘,“……”她抿唇而笑,“嗯,多谢。” 骆诚,“……”就这?没话说了?他忽然觉得嗓子干哑,“……娇娘。”又低低喊了她一声。 李娇娘被他瞧得脸色腾地通红一片。 她轻咳一声,讪讪说道,“口渴是不是?我给你倒茶水去。” 她推开骆诚,往桌边走去倒茶。 骆诚将她拉了回来,“我不渴。”手将她的腰身搂得紧紧的。 李娇娘紧张得内心狂跳。 骆诚忽然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 李娇娘:“……” 他不是第一次亲她,李娇娘没有特别激动,但这会儿是大白天,再说那门还开着呢,这庄上可有百十号人,随时可能会有人来! 骆诚发现她不太专心,黑着脸道,“三心二意!” 惹恼他的下场是,更加的攻城掠地。 李娇娘气笑了,“别……别闹,大白天的。” 骆诚不理会,继续。 李娇娘用力推开骆诚,沉着脸道,“晚上……晚上随便,现在别闹了,差不多够了。” 再亲下去,嘴唇肿了,她还怎么见人啦。 下午的事情多着呢。 明天一早要出发去临安了,她还得准备行李啊。 骆诚松开她,给她理了理发髻,浅浅而笑,“好。” “好什么好的?”李娇娘气笑了,转过身去整理衣领,“我给你倒点酸梅汤来醒酒。” 她走出去忙去了。 骆诚微微一笑,走到床后,取了锁,去开一个箱子。 过了一会儿,李娇娘端着酸梅汤回来。 骆诚接过来,放在桌上,将一把钥匙放在她的手里。 “那天,我说会在你的生辰日时送一份礼物,这便是礼物。” 李娇娘往手里看去,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挺大个的,有两寸长了,想必锁的是把好锁。 李娇娘端详着,“这是什么钥匙?锁什么的?” “临安城,我母亲留下的宅子。”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了起来,“啊?这么说,骆诚哥还是个小富豪呢,居然在临安城有宅子?”她笑眯眯道,“想不到我婆婆还留了宅子给我们,太好了。” 她幻想着宅子的样子。 骆诚皱了下眉,说道,“只是,二十年没人住了,荒废了。” 李娇娘:“……”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手捏捏骆诚的眉骨。 “好了,别纠结了,宅子破旧了,修一修也是可以住人的。”她笑眯眯看着钥匙,“虽然宅子破旧了,但在临安城,贵的不是宅子,而是地!那宅子破了就破了,地值钱!再说了,我在临安不是也有宅子么?咱们去了临安,先住那儿,有空再收拾婆婆的宅子。” 骆诚松了口气,“好。” 李娇娘将钥匙贴身收好,“好了,现在,你将醒酒汤喝掉,咱们去看胡老七分粮,晚上咱们再来说其他事。” 骆诚挑着眉梢问她,“别的什么事?” 李娇娘脸色微窘,“给我庆生辰日,要给我许愿,给我讲故事,总之……”她将下巴一抬,扭身往外走,“今天我最大。” 骆诚浅浅含笑,“好。” …… 如何分粮食,分给哪些人,分多少,都在昨天晚上做了商讨。 胡老七和阿生去了三个村的里正家。 同里正一商讨,定下了名单。 名单贴下去后,那几家困难户,就高高兴兴地来庄里领粮食了。 粮食是借,而不是送。 虽然如此,还是让不少人家高兴。 因为他们去村里富户家借粮,是要收利息的,十斤得还十一斤。庄里的粮食,借十斤,明年秋依旧只还十斤。 划算。 分了粮食,又对几家困难户,送去了补助的过年钱。 村民们更加对赵琮感激了,沿路都是赞美他的声音。 安顿好村里,接下来是给庄里的人分过年钱。 一人两贯钱。 有人想表达感谢,做了大红的灯笼,送到庄里来,以示喜庆。 一人送灯笼,其他人都跟着学,到了掌灯时分,整个庄子里,到处都是明亮亮的灯笼。 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大大的福字。 胡安和虎子,在灯笼间穿梭,数着灯笼的数量。 胡安赞道,“小公子爷真是财大气粗,又是送粮,又是送钱,看,感谢的人送来二百二十八个灯笼了。” 虎子哈哈一笑,“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钱,是别人的钱。” 胡安惊讶问道,“他用的谁的钱?” “你忘记了,是那秦大公子爷的啊?他赔给小公子爷的。”虎子笑着道,“小公子爷说,反正不是他的钱,不如都舍了去,有舍才有得,做人不能太吝啬太抠门,不然没朋友。” 胡安恍然,“啊呀,差点忘记了这事,对咯对咯,那秦大公子爷赔来的钱,不用白不用啊。” …… 庄上的人,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早早的睡去了。 胡安和虎子将明天出发的马车套好后,也各自回去睡去了。 赵琮看了会儿书后,也吹灯睡觉了,明天就要去临安,得早睡。 李娇娘和骆诚这屋,却亮着烛火。 明明亮亮的烛光,照在满屋的喜庆红绸上,绚丽得像洞房。 李娇娘忍不住好笑。 骆诚沐浴后,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娇……娇娘?该睡了。” 今天是圆房的日子,他有些紧张。 “哦。”李娇娘坐在镜前拆头发,回头看他一眼,抿唇而笑,“白天时,说好了要讲故事我听的,想好讲什么没有?” 第498章 甜蜜蜜 骆诚轻咳一声,“想好了。” 李娇娘弯唇笑道,“哦,讲什么故事呀?” “穿这么少,不冷吗?睡了睡了。”骆诚见她墨墨迹迹地,一直跟自己的头发做着纠缠,实在看不过去了,走了过去。 只穿着夹衣坐着梳头,也不怕着凉。 他将李娇娘手里的梳子拿过来,放回桌上,“梳得再好明早也是乱的。”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塞进被子里盖好。 李娇娘将头发拢到一边,笑着看一眼房门那儿,“门关好没有?” 骆诚的脸色,更加不自然起来。 想了想,他又走去检查门。 卧房是里间屋,前面还有一间是起居室,只摆着桌子椅子,是见客用的。 隔壁是空屋,再隔壁是正堂,再过去便是虎子胡安的卧房,最边上那边是赵琮。 那几间屋子离得远,那边有人说话,这边也是听不到的。 骆诚将外间的门栓查看了下,回来后又来检查卧室门,确认都关牢后,他才走回床这里。 放下帐子,正要上床,想了想,骆诚又转身去吹灯。 李娇娘起身将他拉回来,笑着道,“别,那是对喜烛,别吹,燃着,燃到天亮。” 骆诚回头惊讶看她,“喜……烛?” 李娇娘好笑,“你儿子干的好事!” 骆诚黑着脸,“他居然懂喜烛?” 还有这屋里,整个得喜房似的,骆诚无语。 李娇娘坐回床上,“睡觉,睡觉,早睡早起。” 骆诚捏了捏手指,呼了口气,将帐子掩好,躺到了床上,两眼望帐顶,躺着没动。 李娇娘抬脚踢了踢他,“说好的,讲故事啦。” 骆诚翻了个身,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俯身看着她,哑声道,“那个儿子不要了,我要生个自己的儿子。” 李娇娘呼吸陡然停住,心儿砰砰砰乱跳,“那个……要不要……先把衣裳脱了?” 太紧张了,没经验啊,希望头一次不要太丢脸。 正胡思乱想,骆诚把她脱光了。 李娇娘:“……” 正一愣神,骆诚把自己脱光了。 李娇娘:“……” 再一愣神,她忽然感到不对劲,咬牙抱怨道,“骆诚哥你轻点,痛死了!” 骆诚窘着脸,“还没有进去。” 李娇娘:“……”听说那啥头一次都会很痛,算了,忍一忍,不忍儿子女儿从哪儿来? “要不,改天?”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天时,地利,人和,气氛也好,那什么我也准备好了,你你你,你大胆来。”李娇娘咬一牙,身子一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骆诚本来在紧张,担心她受不住,可眼下她这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他很温柔地一点一点地要她。 轻轻地。 等李娇娘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彼此拥有了对方。 四目相望,彼此可见对方眼里的柔情。 “娇娘。” 李娇娘弯唇微笑,双手捧着他的脸,“嗯,骆诚哥。” 骆诚轻轻吻着她,“我们生几个孩子?” 李娇娘想着,反正她现在不差钱,有地有房有银票,她身子又好,要不,生一打? “一打。”她道。 “嗯?”骆诚没听清。 “十二个!” 骆诚:“……” …… 第二天醒来时,李娇娘是被骆诚亲醒的。 “别闹,累。”李娇娘有气无力道。 想一脚将死男人踢开,可腿太酸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想收回昨晚的誓言,造人运动太辛苦了,一打估计吃不消,还是一个。 不不不,一个太孤单,最多两个,不能再多了。 “那你再睡会儿,我收拾东西,我们该出发了。”骆诚将她的一头乱发往耳边别过去,揉了下她的脸说道。 “好。”李娇娘打了个哈欠,接着睡,“收拾好了叫我,又困又累。” 记得第一次跟骆诚下地时,她刨了半天的地,也没有这么累过。 骆诚看她一眼,浅浅一笑,穿衣下了床。 床前桌上的喜烛,还没有燃尽,照着凌乱的床,和床上温柔的人儿,他的妻。 骆诚温柔微笑,放下帐子,走去洗漱。 收拾好自己,他马上挽了袖子,整理他和娇娘的衣物。 昨天来时,衣物已整理得差不多了,四个大箱子,三箱李娇娘的,他一箱。 他重新打开,又查看了一番,又加了几件进去,取了件厚实些的大氅出来给李娇娘穿。 临安比越州城要冷,加上这会儿是清晨,需穿厚实的衣物。 骆诚整理好两人的行李,这才来床边扶李娇娘。 “困,累,骆诚哥,还想睡。” 骆诚拿过她的衣裳往她身上套,“到车上睡。我们去临安,有两辆马车出行。我和你坐一辆车,胡安赶车。琮儿和虎子坐一辆车。我刚才吩咐胡安了,在车里铺上厚褥子,你在车里睡。” 李娇娘打了个哈欠,“好。” 虽然困,而且累,李娇娘的心里,仍估记挂着正事。 再不出发,今天傍晚就到不了临安了。 第499章 临安 四个大箱子,三箱李娇娘的,他一箱。 他重新打开,又查看了一番,又加了几件进去,取了件厚实些的大氅出来给李娇娘穿。 临安比越州城要冷,加上这会儿是清晨,需穿厚实的衣物。 骆诚整理好两人的行李,这才来床边扶李娇娘。 “困,累,还想睡。” 骆诚拿过她的衣裳往她身上套,“到车上睡。我们去临安,有两辆马车出行。我和你坐一辆车,胡安赶车。琮儿和虎子坐一辆车。我刚才吩咐胡安了,在车里铺上厚褥子,你在车里睡。” 李娇娘打了个哈欠,“好。” 虽然困,而且累,李娇娘的心里,仍估记挂着正事。 再不出发,今天傍晚就到不了临安了。 0 起了床,李娇娘回头看到床上的凌乱,想到昨晚两人的甜蜜,她的脸一下子腾红一片。 马上要离开了,这床单不能叫春丫洗,她丢不起那脸。 在骆诚走出去时,李娇娘飞快扯起床单,卷了几卷,塞进一个箱子里。 她要带临安去洗。 骆诚出去打了热水回来,就见她神色慌张,在放什么东西。 他挑着眉尖,疑惑问道,“娇娘,忙什么呢?我全都收拾好了,你只管收拾好自己就可以了。” 李娇娘轻咳一声,“没什么,那箱子没关牢,我重新关了下。” 骆诚随意看去一眼,没说什么,“过来洗脸。” “来了。”李娇娘笑眯眯道。 被骆诚扶着,李娇娘梳洗更衣后,来到隔壁的屋子。 这间屋子没人住,被李娇娘用来在接见庄上的管事,商议事情。 这时候,春丫和向二宝,还有胡老七阿生西门飞都来了。 “早,各位。”李娇娘微微笑着,走了过去。 腿发酸,她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了。 春丫走过去,见她脸色不好,一脸的疲倦,不解地问道,“李娇娘脸,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一脸的憔悴。” 骆诚看了她们一眼,朝胡老七阿生西门飞向二宝几个男管事点了点头,“我们这边说话。” 男人们粗心,不会关心女人们睡没睡好觉的事,说说笑笑着,围着骆诚说起事情了,无非是路上一路平安的祝福。 这边,李娇娘神色不自然地撩起耳边的一缕头发,讪讪说道,“当然没睡好,我昨天不是生辰日吗?我偷拿了壶酒回来,被你骆诚哥发现了,不让我喝呢。” “平时不让我喝,也就罢了,生辰日也不让我喝,可就过份了,我就同他吵,于是,吵到后半夜,等他睡着了,我又偷偷起床喝,哪知喝多了,起床迟了不说,这头还很晕。” 春丫笑着道,“看你还喝不喝酒,酒水虽然好喝,但喝多了头就晕,我就不敢多喝。我家二宝也不让我喝。” “是是是,我下回不敢多喝了。”李娇娘笑着道,她将这屋里的钥匙交到春丫的手里,正色说道,“春丫,这处小院,还有庄上的事情,还有医馆的事情,就拜托你和二宝了。” 春丫接过钥匙,笑着道,“放心,娇娘姐,我跟着你和骆诚哥这么久,已经知道怎么管医馆和庄子了。” “如果有人前去医馆找我看病,就让他们去别家去,如果买药,你按着老价钱给便是。”李娇娘又叮嘱道。 春丫点头,“晓得啦。” 另一边,骆诚对胡老七阿生西门飞向二宝又作了交待,就和大家告辞说道,“庄上的事情就拜托几位了,我们将临安的事情安顿好后,最迟二月回庄。” “保重,骆东家。” “一路平安,骆东家。” 正告别时,赵琮带着虎子和胡安也来了。 “我们收拾好了,爹,娘,你们准备好了吗?” 骆诚沉着声音,嗯了一声,“准备好了,搬行李。” “来几个人,搬行李了。”胡老七招手,叫来几个汉子。 庄子的路平坦,大门又阔,马车可以一路赶到李娇娘的小院前。 几个大藤条箱子,搬到院门前的马车上,一点不费事。 春丫向二宝小跑着监督着,“小心些,里头有易碎品。” “小心着呢,骆娘子,向二哥。”阿生笑着道。 行李安放好,喜梅带着厨房,端来早饭。 大家匆匆吃罢饭,各自坐上马车。 胡安和虎子赶车,马车走到庄子门口那里时,庄上人的其他人,都起床来相送来了。 这时候,天也才朦朦亮。 不少人手举火把,给他们送行,“小公子爷,骆东家,李娘子,一路平安!” “一路顺风。” “早些回来啊!” 李娇娘挑着帘子,向大家告别。 她想着,要是赵琮没有当上太子,他们一家三口回来经营庄子也不错。 庄外正在开荒地几百亩地,有大庄子,有几个拥护他们的村子,有庄上的百十号人。 人生有这些,也是完美的。 …… 第500 雀巢鸠占 这位庄娘子,第三次对她提起衡阳夫人。 李娇娘不想感兴趣,都不能了。 好奇之下,她问道,“这位衡阳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庄娘子惊讶问道。 李娇娘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听你提起来的,我之前从没有听过。” 赵琮这时说道,“我知道她,我还去过她家吃过饭,去年正月的时候,和我大哥一起去的。” 李娇娘回头,忙问道,“琮儿,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琮说道,“她丈夫是衡阳公,是赵氏的宗亲。按着辈分算,我喊衡阳公一声叔祖。” “……” “不过衡阳公病倒在床多年了,大家对衡阳公都没什么印象了,衡阳夫人倒是时常出入临安城。” 庄娘子说道,“衡阳夫人有位女儿,和李娘子的年纪一样子,据说,多年前失踪了。所以我看到李娘子,总疑心是衡阳夫人的女儿。” 李娇娘笑道,“这世上长得相的人,大有人在,我不可能是那位夫人的女儿。我的记忆中,对临安,对赵姓,一点印象也没有。” 庄娘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可能我多想了,李娘子,还请勿怪。” 李娇娘大度一笑,“没什么,误会了而已。对了,庄娘子,我们来客栈休息,你也是吗?” 庄娘子点头,“对,我进客栈吃点东西,然后再赶路去临安城。” 李娇娘笑着道,“赶巧了,我们一起走?” 庄娘子也想有个伴,马上笑道,“甚好,求之不得呢。” 庄娘子的侍女和一个嬷嬷走过来,朝李娇娘和赵琮行礼问了个好,走进客栈的一楼去了。 一楼也是酒馆,摆着十来张桌子,有一半桌子,坐着吃酒的客人。 庄娘子主仆几人,要了两桌。 骆诚安排好车马,也走进了正堂。 李娇娘看向庄娘子,对骆诚说道,“骆诚哥,庄娘子和我们同路,一会儿一起进临安城。” 庄娘子朝骆诚微微一笑,“叨扰了。” 骆诚只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问了个好。 骆诚李娇娘这边要了一桌酒菜,两方人的桌子挨着,吃着饭,说着路上和路况。 有庄娘子一行人在,赵琮不提去青山寺的事了,对李娇娘说改天再去看。 也不知城里情况如何,李娇娘不放心,便也没有强求。 大家吃好饭,略休息了下,就又各自上了马车,往临安城进发。 二十来里路,路况平坦,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赶到了南城门。 到底是临时的京城,繁华程度,比越州城更胜一筹。 傍晚时分的城门口,仍就有来来往往的车马轿子。 许是年关,城门口的兵差,对过往的行人盘查得十分的严格。 不管是轿子,还是车马,不管是贫民的,还是富人的,一律开轿门或是马车门检查。 到了李娇娘这里,也是不例外。 城门兵朝马车喝道,“里面的人,自己将帘子挑起来!” 骆诚挑了帘子,眸光淡淡望向城门兵。 “干什么的,哪来的?”一个大个子城门兵,粗声粗气问道。 “处州人,家人在临安城买了房子,我们是来看房子的。”骆诚用处州方言,淡淡说道。 “房子在哪儿?” “乌衣巷,八十八号。” “走。”城门兵听到乌衣巷,马上闪身开来,走向了后面的马车。 后面的马车中,坐着赵琮。 赵琮主动挑了帘子。 城门兵看到他的脸,微微愣了愣,眨了下眼后,照例问道,“哪儿人?来临安干什么的?” “临安人,回家。”他说的是地地道道的临安官话。 城门兵再不敢多问,“放行。” 再问到走在后面的庄娘子一行人,发现都是女眷,没发现刀具等凶器,也是马上放了行。 四辆马车,走进城门,进了城中的大道。 这时候,天已擦黑了。 街道两旁的商铺,全都燃起了灯,亮如白昼。 街上行人如梭。 熙熙攘攘的声音,很是热闹。 走在后面的庄娘子,命马车赶快了几步,和李娇娘的马车并排走着。 她挑了帘子,朝李娇娘的马车说道,“李娘子,咱们就此别过,改天我在约你,我住柳叶巷庄府,对了,李娘子,你住哪儿?” “乌衣巷,八十八号,李宅。”李娇娘也挑了帘子,笑着回道。 庄娘子朝她挥挥手,让马车赶向一个拐角,离开了。 赶车的胡安问道,“师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李娇娘说道,“去宅子那里,乌衣巷。”她将一张地图摊开来,查找着乌衣巷的地方,找到后,递给胡安,“照着走,咱们现在在这儿,这是乌衣巷,找到八十八号。” 她指了指现在马车所在的地方南城门,说道。 地图是赵琮画的,小毛孩子的画,画得十分的清晰。 哪儿有棵树,有口井,有个卖包子的铺子,他都画得详详细细。 李娇娘真心佩服他的记忆力。 胡安笑眯眯捏在手里,“晓得了,师娘。” 有图就好找地方了。 胡安照着图赶车,很快便到了乌衣巷的八十八号。 这是座普通的小宅,青瓦白墙。 屋檐下,挂着两只大红的灯笼。 一面写着“李宅”,一面写着“福至”。 胡安笑着道,“师娘,便是这里了,看,李宅。” 李娇娘笑道,“下车,我们进去看看。” 大家下了车。 虎子高兴地道,“我去敲门。”他走上前,砰砰砰地捶着门。 没一会儿,门后有个男子的声音问道,“谁啊?” “可是处州李家的宅子?”李娇娘问道。 宅子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打量着李娇娘一行人,点头道,“是呀,你找谁?” “不找谁,我来看看我爹留给我的宅子。”李娇娘道,说着,就走进了宅子。 那中年汉子惊讶了,赶紧来追李娇娘,“你是谁?你走错地方了?我们公子爷才二十八岁,哪来你这么大的女儿?出去出去。”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来拽李娇娘的胳膊。 骆诚闪身上前,挥袖将他掀开,冷声问道,“你们公子爷?叫什么名?” 李娇娘回头,眯了下眼,看着那仆人,“是不是叫李昌盛?” 第501章 猖狂 李二福苦着脸说道,“公子爷,是五姑娘来了,还带了其他人来,将家里的男仆全都打了,嚷着要赶走公子爷呢!” “什么?那个死丫头来了?”李昌惊讶了,没一会儿冷笑道,“赶我走?她想得美!” 李二福问道,“公子爷,现在怎么办?” 李昌傲然笑着,冷哼一声,“你去,马上从后门离开,去找府尹大人,我就不信,她赶得走本公子爷,谁赶谁,还说不定呢!” 李二福得到指示,马上从宅子的后门处,骑马去往知府衙门去了。 李大少夫人这时走来说道,“郎君,绝不能让那丫头占了房子,她把房子抢了去,咱们住哪儿?” 李家二房的一家子,原先住龙泉县。 李昌成婚后,他亲娘李二夫人给了他一把钥匙,告诉他们临安有宅子,叫儿子一家到临安来住。 住到临安,紧挨皇城,差事好找,生意好做。 关键是能遇到达官贵人。 没准哪天傍上贵人后,就飞黄腾达了。 李昌和他娘子,欢喜地收拾了行李,来到临安城定居。 这宅子虽然只有十间房,只是座二进门的小宅,但他们住了十年了,早已住习惯了。 叫他们搬家? 那是不可能的事。 要走也是李娇娘走。 李昌袖子一甩,冷笑道,“那是当然,她想要房子?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李昌娘子眯了下眼,“她要是来硬的,我就跟她拼了。” 李昌说道,“对,就这么干!好好教训下那个不知天高厚的丫头!” 李昌娘子泼辣,李昌不担心李娇娘敢来硬的。 但又说回来,李娇娘是怎么知道,临安有座宅子是她家的? 谁跟她说的? …… 前院那里。 赵琮将李宅的仆人打跑后,李娇娘说道,“走,进宅子里瞧瞧去。我倒要看看,谁的脸这么大,占我的宅子。” 骆诚李娇娘赵琮,走进了宅子的正堂,正遇到李昌一家子,从厢房走到正堂来。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和两个女仆。 李娇娘从记忆中搜寻了一番,认出了那个长着鹰钩鼻子,尖下巴的青年男子,正是李家二房唯一的儿子李昌。 和李二夫人长得很像,同样有一副冷漠的眼睛。 看人时,喜欢抬着下巴,表情傲然。 “你们胆子不小!”李昌冷笑,“知道私闯民宅的罪是什么吗?” 赵琮淡淡说道,“当然知道,杖罚三十棍子,罚钱一百贯。” 李昌哈哈一声冷笑,“知道还敢闯?不想被罚的话,滚出去!” 李娇娘笑了,“该滚出去的是你?李昌,这是我爹娘买的房子,你雀巢鸠占,还有脸叫我滚出去?” 李昌冷笑,“我是李家男丁,房子就该归我,难不成,让你带去给一个外姓?” 李昌的目光,扫向其他人。 赵琮年纪小,不可能是李娇娘的那个乡下男人,那么就是另一个了。 另一个,个子高大长相不俗,可惜是个乡巴佬! “你管不着!”李娇娘冷笑,“骆诚哥,赶人!” “我看谁敢!”李昌的娘子,忽然冲上前来,手里抓着两把菜刀。 拦着李娇娘几人,不让他们进宅子。 骆诚和赵琮,同时将李娇娘护向身后。 李娇娘冷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占着别人的房子,还敢如此嚣张!” 李昌冷冷说道,“你爹娘临死的时候,将房子给了我爹娘,说我是李家唯一的男儿,房子该由我来继承,你个丫头片子,没资格拿李家的财产!给了你也是给外人!” 李娇娘不慌不忙说道,“哦,那房契呢?他们要是给房子,该给房契才是,给我瞧瞧你的房契。” 李昌自然是胸有成竹的。 因为李娇娘的父母死后,那些房契呀,田契呀,全被老太太收着。 在老太太的手里,自然也会到二房的手里。 李昌不着急。 他笑着道,“当然是在我爹娘的手里。” “是吗?少来哄我!”李娇娘冷笑,“那你看看这什么?”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份房契书出来,抖开来,递向李昌。 李昌看到上面写的地址,吸了口凉气。 这份房契,正是这处宅子的! 宅子大小,有多少间房,房子的门牌号,宅子的形状,在房契上写明画明。 “你这是假的!”李昌不承认! “真不真,假不假,咱们到衙门里说话去!城中的房子登记,在衙门里可都有备录!”李娇娘冷笑。 李昌的娘子,提着两把刀,没敢像刚才那样撒泼疯闹,气焰矮了一截,她挪到李昌的身侧。 “郎……郎君?”用眼神询问。 李昌咬牙,他怎么可能认输? “好你个李娇娘,拿份假的来骗我房子!”李昌抢过他娘子手里的菜刀,朝李娇娘冲来。 试图来抢房契。 赵琮抬脚一踢,将李昌踹倒在地。 一把刀甩了出去,被李娇娘抬脚踩住。 李昌的另一只手,被赵琮的脚踩住了。 李昌娘子傻眼,抓乱头发往宅子门外冲去。 “来人啊,有人上门打劫啦,邻居们啊,帮帮忙啊,贼子们抓了我家官人要杀他啊!” 她声音尖利,边跑边喊。 在宅子门口守着马车的胡安和虎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她跑过去了。 这所宅子的附近,还有不少宅子。 一家挨着一家。 这家在大声吵架,隔壁邻居能听得清清楚楚。 邻里之间,有的只隔一条小巷,有的还是共用一道院墙。 李昌娘子跑出去大声喊叫,很快就引得不少人走出家门来看热闹。 有人问道,“李家大娘子,出什么事了?” 李昌娘子披头散发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她惊惶着嚷道,“有贼子闯进我家,要打死我男人和我一双幼小的儿女,大家伙帮帮忙啊,一起将他们赶走。” “什么人这么嚣张,敢上门来打人?” “太猖狂了!这可是皇城根下!” “大家伙一起进去看看,把他们赶走!” 十来个邻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起走进李家宅子。 大家果然看到,李昌倒在地上。 一只手还被人踩着。 那手里还有把菜刀,另一只菜刀,在离着他五六远的地方,被另一人踩着。 院中站着三个青年男女,模样陌生。 大家惊讶着,一起走过去,“李大郎,他们是哪里来的?” “他们是强盗,土匪!”李昌骂道。 李昌八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正哇哇大哭着。 一个丫头一个婆子,正哄着那俩孩子。 李娇娘对丫头和婆子说道,“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掺和了,你们带他们离开。” 丫头和婆子站着不动。 李昌骂起来,“不走,不准走!让他们看看他们的爹娘是怎么被人欺负的!” 李昌娘子跑回来,叉腰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大过年的上门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围观的邻居们,也纷纷指着李娇娘骆诚赵琮说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哪来的?为什么要打人?” “李郎君,报官没有?没报官我们替你们报官!” “咱临安的府尹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置!” 说着报官,门口有人说道,“是这里报官吗?” 两个衙役大步走了进来。 虎子也跑了进来,神色担忧说道,“骆东家,李娘子,来了官差。” 李娇娘并不惧怕。 官差不来,她还要请呢。 “来了就来了,有理有据,怕什么?”李娇娘笑道。 “虎子,你守好马车就可,这里的事情,自有我们处理。”骆诚说道。 虎子看看院中的众人,又跑到宅子外面去了。 紧接着,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和另两个衙役也走了进来。 李昌看到救兵到了,马上告起状来,“陈捕头啊,你可算是来了,快救我啊,这些人无法无天,不将府尹大人和你们官爷放在眼里,青天白日就敢闹事。” 李昌继承了李二夫人的圆滑。 他来临安又多年了,早和这城中的大小官吏们混得烂熟。 和陈捕头时常聚一起吃酒。 陈捕头来李宅,也不下十次了。 他信心满满地,等着陈捕头轰人。 只要将人轰走了,再借机抢到房契,量这李娇娘也不敢将他怎么着。 哪知,陈捕头看也不看他一眼,马上走到赵琮的面前,抱拳行礼,“临安府捕头陈宁,参见普安郡王!殿下万安。” 赵琮浅浅一笑,“陈宁?陈捕头?好久不见?你那匹西域马,可追回来了?” 第502章 灰溜溜跑掉 陈捕头受宠若惊说道,“殿下,当天就追回来了。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殿下还记着在下的名字。” 赵琮一笑,“呵,要不是本殿下闪身快,你那匹马差点将本殿下踩死了。” 陈捕头讪讪笑着,“那是匹烈马,在下那天刚刚买到手,还没有驯服它,让殿下受了惊,实在是罪过。”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也只惊了一下,没受什么伤。倒是今天的事情……”赵琮指了指地上的李昌,“这人怎么处理?” 李昌傻眼。 普安郡王? 这位是普安郡王赵琮? 麻烦大了,他将郡王骂了! 李昌在地上赶紧着给赵琮赔不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殿下驾临,罪该万死。” 赵琮松开脚,放开他。 李昌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阵行礼问安。 赵琮理也不理。 其他邻居们更是傻眼了,什么? 普安郡王? 哎哟,他们是吃多了掺和李家的事情? 上门来要宅子的,是郡王啊! 赶紧走赶紧走,得罪郡王可就麻烦了。 离着宅子门近的人,马上悄悄溜走了。 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往外退。 十来个人,没一会儿,就溜了个干干净净。 在宅子门口守着马车的胡安和虎子,一起大笑道,“喂,你们跑什么呀?郡王殿下又不会打你们?” 一个个跑得更快了。 赵琮轻轻弹了下袖子,淡淡看一眼李昌,问着陈捕头,“这事怎么处理?陈捕头?我带养父母前来收宅子,却发现宅子被人占着。” “……” “占着倒还罢了,还拿刀砍,反诬陷我们是强盗土匪,还对孩子恶意教唆,诬陷是我们的问题。” 陈捕头不敢得罪赵琮,但也是个讲原则的人。 他朝赵琮拱了下手,说道,“殿下,在下吃朝廷的饭,理应秉公办事,请容在下问李昌几句话。” “问,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你一问便知。”赵琮淡淡说道。 局势反转,李昌不敢闹了。 李昌的娘子,更加的怂,吓得悄悄往屋子里溜。 他的一双儿女,也早已识趣地闭了嘴,跟着李昌娘子跑进了卧房,收拾东西去了。 瞧这阵势,很有可能被赶走啊。 院中,陈捕头问着李昌,“李郎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宅子究竟是谁的?” “是……是我大伯送与我爹的,我爹又给了我。”李昌才不会承认,是他们一家子强行住进来的。 这宅子,李家大房也没有住,平时租给其他人住着。 在李大老爷夫妇死后,收的租子被李老太太拿着。 李老太太没来过临安,房子就被李二夫人收回来了,让李昌一家住下了。 而那时候,李娇娘还不到十岁,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一个小丫头片子,管什么宅子? 就不怕被外人骗走? 李娇娘将房契抖给陈捕头看,“陈捕头,这是这所宅子的房契,我爹娘,可从没有将房子交与其他人看管!李昌是鸠占雀巢,强占我家的房子!” 李昌不服气嚷道,“胡说,就是大伯送与我家的!” “为什么不将房契也一并给你?为什么房契在我的手里?”李娇娘冷笑。 “大伯忘记了!”李昌大声道,“大伯怎可能将房子给女儿?让你再给外人?” “外人?你才是外人!你占我家的房子,空口胡编乱造编排我父母,我今天非到衙门里讨说话不可!”李娇娘冷笑,她望向陈捕头,“陈捕头,这案子,衙门里审理吗?” 陈捕头说道,“当然审了,曹府尹看证据,按着证据断案子。李娘子的手里头有证据,府尹大人会将房子判与李娘子的。” “那么,占着房子不走,强行说房子是他的,会被判什么罪?”李娇娘笑微微问道。 陈捕头没说话,而是望向李昌。 必竟是一起喝过酒的,他得提醒下李昌,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眼下有个郡王帮着李娇娘,李昌哪敢再嚣张? 他咬了咬牙,冷笑道,“罢了罢了,我做这哥哥的,也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房子让与你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袖走进厢房。 骆诚厌恶得皱眉。 厢房里,有李昌的大声说话声,“娘子,快点收拾东西,将房子腾与五妹妹,免得被人笑着哥哥欺负堂妹。” “知道了,官人,这不正收拾着吗!” 嚷的声音很大,站在门口的虎子和胡安都听到了。 两人往地上呸了一声。 “不要脸,占着别人的房子,还说让出来!” 有赵琮和陈捕头在,李昌一家子,不敢耽误,三下两下将东西收拾好,搬出了宅子。 连床架桌椅柜子锅盆等物,也全都搬了出来。 这是李昌娘子特意叮嘱仆人们做的。 虽然床架桌椅柜子等物,全是李大老爷买的,但李昌娘子想着,量那李娇娘也想不到,宅子里的家具是她爹买的。 这些家具,全都是用好木料做的,折算起来值上千贯了。 不能便宜李娇娘。 两个女仆将行李往院墙边堆了一地。 一个男仆赶来马车,预备李家人坐车。 另一个男仆,雇佣了三辆牛车来拉行李。 李昌灰着脸,带着仆人往车上搬东西。 李昌的娘子看着两个孩子。 胡安和虎子,见那两孩子长得可爱,走过去跟他们说话。 哪知,那两孩子可不是善茬,女孩子翻了个白眼,男孩子不知从哪捡了个砖头,狠狠进胡安的头上砸去。 胡安一时没反应。 砰—— 被砸倒在地。 幸好有厚实的皮帽子遮着头皮,不然的话,就得出血了。 但还是疼啊。 疼得胡安眼泪都掉下来了,“有病啊你,为什么打我?”他恶狠狠瞪着那男孩。 虎子怒得冲上去,要抓那男孩。 男孩朝虎子吐了个舌头,躲到他娘的身后去了。 李昌娘子老母鸡护鸡崽子似的护着儿子,大声怒道,“好哇你们,我们都搬出来了,还要欺负我儿子?是不是要我们跳了河,你们才甘心?” 虎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胡安揉着头,骂道,“是他先打我的!” “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你比他大这么多,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气量?”李昌娘子翻白眼,“呸,有其仆必有其主!” “你……”胡安气得想暴起。 虎子这时忽然笑睐眯道,“他主子是普安郡王,李家大娘子是在骂郡王殿下么?” 胡安反应过来,也跟着冷笑道,“哼,我看你分明就是在骂殿下!说我们的样子是跟殿下学的!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拐着弯的骂郡王殿下!” 李昌娘子吓得一下子哑了口。 哪里还敢再骂人?推着两个孩子坐进了马车。 随后,她也跟着爬了进去。 另一边,李昌更是不敢吱声,替自己娘子声讨。 他也怕赵琮怪罪。 敦促着几个仆人将行李全都搬上牛车马车,趁着天还没有黑,一家子灰溜溜跑走了。 “呸,什么玩意儿?还以为多利害呢!”虎子朝离开的李家人吐了口口水。 骆诚走到院门口来,说道,“胡安看着马车,虎子进来收拾下,整理整理咱们今晚住这里了。” 虎子乐呵呵跑过来,“来了,骆东家。” 十间房,全是空的。 虎子边扫地边骂道,“家具都搬走了,睡哪儿啊?一把椅子都没给留下。” 李娇娘说道,“全是旧的,搬走就搬走。” 她猜测些,那些家具没准是李大老爷买的,可房契上又没有写明宅子里包含家具。 没人证明家具是李大老爷的,李昌要搬走,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骆诚说道,“我去问问看,哪里有卖的,买些进来。” 李娇娘笑道,“带着胡安一起去。” 骆诚点点头,走出去了。 但这时,赵琮走了过来,微笑道,“不必买了,家具马上送来。” 李娇娘惊讶问道,“你买了?” 赵琮点头,“我在医馆白吃白住那么久,送些家具过来,是应该的。” 李娇娘叹了声,说道,“你这孩子……”她不知怎么说才好。 骆诚和胡安要去买家具,也被赵琮劝了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一队车马停在了宅子的门口。 七八辆马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 伙计们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浮。 大家将马车上的家具,陆陆续续往下搬着。 邻居们都探头来看,心说这来的是什么人家? 买的竟然都是昂贵的家具。 有上好的梨花木,有海棠木。 每样都雕刻精美。 第503章 新家 刚搬完家具,又有三辆马车来了。 这回运来的,是被褥茶具锅碗等小物件。 随行的,还有两个打扮不俗的妇人。 华丽说不上,但看气质,却不像普通人家的女人。 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言谈举止十分的得体。 她们走到李娇娘和骆诚的面前,行了个屈膝礼,说道,“我们是宣德郎府上的,郎君叫我们从今天起,在二位府上当差,府上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着。” 骆诚挑了下眉,“宣德郎?”赵琮哥哥赵圭的府上? 李娇娘笑着道,“那有劳你们了。” “李娘子和骆官人尽管放心歇息着,安排宅子的事情,就让我们俩来做。”两个妇人朝他们点了点头,果然麻利地安排起来。 她们一个指挥着摆家具,另一个指挥着搬小物件。 东西全都搬进各个房间后,两人又逐个房间的整理起来。 虎子和胡安都插不上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俩都是男孩子,也不懂怎样整理屋子,顶多帮着挪个椅子,搬个花瓶什么的。 赵琮倒是很忙,忙着监督。 哪儿摆屏风,哪儿摆八仙桌,十分的尽心。 李娇娘和骆诚,完完全全成了闲人。 将屋子整理好,差不多已是一更天过半的时间,晚饭时间都过了。 附近的宅子,全都掌了灯。 虎子和胡安,也将几间屋子的烛火燃了起来。 李娇娘和骆诚,商议起了怎么吃晚饭。 李娇娘说道,“咱们宅子里虽然有锅盆,但没有食材,这会儿集市也早关门了,没地方买菜,怎么做吃的?” 骆诚说道,“那就出去吃?我去找酒楼。” 李娇娘笑道,“只能这样了,我看明早也得到外头吃了,明天多买些回来屯起来,预备过年用。” 骆诚点头,“好。明早我去打听集市。” 赵琮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爹,娘,我已经安排人到城中的酒楼订了饭菜,马上就会送到。” 李娇娘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订的饭菜?” “刚刚收了宅子的时候。”赵琮说道,“到了临安城我熟悉的地方,哪能还叫爹娘操心的?爹娘该享福才是。” 李娇娘和骆诚都很欣慰。 “辛苦了,琮儿。”骆诚赞道。 “爹娘赶路一天,早已疲乏了,我不过是点了饭菜而已,小事情一件。”赵琮笑着道。 没多久,宅子门那里就有拍门声响起。 胡安走去问道,“谁啊?” “庆春酒楼的,送酒菜来了。” 胡安早得到了赵琮的叮嘱,听到庆春楼送酒菜来了,开门请进来便是。 他马上打开了门。 一个厨子打扮的胖男子,领着两个伙计两个厨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每人的手里,都拎着两个一尺高的食盒。 胡安引着他们,走进了正堂。 正堂中,已经摆上了碗筷,只等酒饭送到。 赵圭送来的两个仆妇,已经将火盆生起,放在了桌下。 方便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烘腿。 十个食盒,装了十样菜。 有汤菜,有凉菜,有炒菜。 都是临安城的名菜。 赵琮将桌旁的椅子挪开,说道,“爹,娘,吃饭了。我点的是临安的名菜,不知合不合爹娘的口味。” 胡安和虎子,已经两眼放光了,不停地搓着手,只等下令开吃。 下午过半时在路上吃的饭,到这会儿早消化完了。 李娇娘只想大碗吃饭吃得饱饱的,管他名菜还是小菜? 宋时的菜,跟后世没法比,这时候的炒菜才刚刚流行起来,佐料也不齐全,不少菜都是做熟即可。 要挑口味,她只爱自己做的。 但自己懒惰不想做饭时,就不能嫌弃别人做的。 “不错不错,瞧着就好吃。”李娇娘笑着道。 至少比一般酒楼的要好。 赵琮辛苦做东一场,哪能驳他的好意? 赵琮高兴了,亲自倒起酒来。 先给了骆诚,又给了李娇娘。 最后,将酒壶给了虎子胡安,意思是叫他们随意的意思。 骆诚饮了一口酒,“不错。” 赵琮更高兴了,他还担心骆诚和李娇娘不满意临安酒楼的酒菜呢。 大家坐了一天的车,又整理了家,早已又累又饿。 十个菜,五个人几乎是一扫而光了。 特别是虎子跟胡安,两人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吃东西一扫而光。 吃罢饭。 两个仆妇又说道,“房间全都整理好了,厨房炉子上烧着热水,郎君和大娘子请休息。” 忽然被服侍,李娇娘还有点不习惯。 “晓得了,有劳两位嫂嫂。”李娇娘朝二人微笑着点头。 一个年长些的马上说道,“使不得,大娘子,奴家们哪敢做大娘子的嫂嫂?奴家姓桑,大娘子叫我桑娘子就好。”又指着另一位妇人说道,“她姓田,大娘子喊她田娘子。” 李娇娘点头,“也好,辛苦两位娘子了,我们也累了,就安排着休息。” 两位娘子应了一声,下去打水去了。 这宅子的正房后面,便是厨房,厨房的小院里,还有口井。 用水什么的,极为方便。 宅子是二进门的,宅子虽然小,却如麻雀一般,五脏俱全。 前面院门那里,有南房两间,供守门的仆人用。 东西两边厢房,各有三间卧房。 一间正房。 正房的两边,各有一间是耳房。 另外便是正房后面的厨房。 足够一家子生活用了。 李娇娘和骆诚用了东厢房的三间房。 赵琮会暂时住这里,用了西侧间。 胡安和虎子,住进了宅子门一侧的南房。 方便守宅子门。 两个仆妇,桑娘子和田娘子则住进了正房左边的一间耳房。那里离着厨房近,方便做家务。 南房一侧有影壁,后面有块空地,正好可以停下两辆马车。 胡安和虎子将马儿安顿好,打着哈欠去瞧自己的新房间。 床是新的,被褥等物也是新的。 两人都很高兴。 大家都累了,各自洗漱后,就睡下了。 李娇娘换了新地方,怎么也睡不踏实,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 骆诚将她捞进怀里,按着她不让她动。 李娇娘想到昨晚的累,一阵紧张,伸手推他,“别闹了,累啊。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骆诚揉着她的脸,温柔笑道,“好。睡,不闹你。” 昨晚她辛苦了,今天又坐车一天,铁打的人都会累。 何况是娇弱身子的李娇娘? 骆诚本就不忍心要她,不让她动,是想让她早点睡而已。 果然,骆诚这般说,李娇娘身心一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 李娇娘想着大年三十这一天的重要事情,睡得并不踏实。 稍稍清醒了一点的时候,她就不睡了。 扭头往身侧看,骆诚已经起了床。 窗外已是大亮。 窗前的树上,有鸟儿的鸣叫声。 李娇娘揉了把脸,伸了个懒腰,挑了帐子要起床。 她刚将便鞋穿上,坐在屋里做针线的田娘子,马上走来说道,“大娘子醒了?大娘子可是要起床?奴去给大娘子打洗脸水来。” 李娘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是有仆人的人。 将来她的钱更多些时,仆人只会是常态。 这得适应。 李娇娘便认可了被人服侍。 她点了点头,“不早了,该起了。你去打水,我自己找衣裳穿。” 田娘子应道,“好的呢。”又说道,“大娘子和郎君的衣裳,全都整理到柜子里了,左边是大娘子的,右边是郎君的。” “晓得了。”李娇娘说道。 田娘子出去了。 李娇娘呼了口气,认真打量起了卧房。 这间卧房,比医馆的卧房要宽,比她小时候住在龙泉县的也要宽敞。 横竖有二十步的样子。 床前是六扇门的雕花梨花木屏风,刻的是富贵吉祥牡丹花图。 床外的墙边,摆着八扇门开的大柜子。 屏风外,是八仙桌。 桌上铺着秋香色的,精美的刺绣织锦。 桌上还有一个胖肚描着红梅折枝的白茶壶,六个雪白可爱的杯子,倒扣在托盘里。 第504章 四个雕花鼓凳,围着桌子摆了一圈。 窗前还有贵妃榻,榻上铺有羊毛毡毯。 昨天李昌搬走,只丢了把破扫把,其他的,连鸡毛掸子也拿走了。 而她和骆诚来临安,只带了随身的衣物,一床铺在马车里的旧被子。 这卧房里多了许多物品,而且全是崭新的,比陆家的更胜一筹。 显然,赵琮和赵圭两兄弟,没少操心她的到来。 既然是赵琮名义上的养母,李娇娘不希望给赵琮丢脸,她从柜里取了件华丽的裙子穿了,又取了件紫狐狸的大氅出来,预备着出门穿。 梳妆台上有精美的铜镜。 李娇娘取出赵琮在越州城买给她的首饰出来,挑了件精美的珍珠头发钗出来。 今天她要梳个华美的妇人发髻。 她不会梳,一会儿叫田娘子代劳好了。 不多时,田娘子提了热水进来。 李娇娘洗漱后,请了田娘子代劳,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妇人发髻。 戴上珍珠头面后,田娘子暗暗赞道,这位李娘子的长相,可真是太美了。 不对,这长相,在哪里见过? 她看向镜中的李娇娘,越看越惊讶。 只不过,初次见面,感情不深,她不敢多问。 梳洗后,李娇娘带着田娘子,往正房走来。 正房门口的廊檐下,坐着看院中银杏树的胡安。 胡安看到李娇娘走来,马上笑着站起来,“师娘早。” 李娇娘笑着点头,“怎么在外面坐着?你师父呢?” “在正堂跟人说话,师父叫我坐在外面,不让我听。”胡安摸摸后脑勺,“我也听不懂呀。” 李娇娘走到胡安面前,正色说道,“胡安,咱们来了临安,小琮儿,还有你师父,嗯,可能还有我,都会和人商议不少大事,可这大事,是不能随意叫人听了去的,所以,得叫人守在门外,不让人打搅。可懂?” 胡安在越州城的时候,大家并不将他当小车夫,医馆里有什么事情,都是敞开来说的。 可眼下胡安成了真正的车夫,李娇娘不希望这孩子失落。 胡安大大咧咧的,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好呢,师娘,我记下了。”胡安笑着道。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现在你走到门口问下里面,喊一声师父,问他我来了,可不可以进去。” 这一大早的,屏蔽胡安说话,会是谁来了? 李娇娘表示好奇。 胡安点点头,走到门口那里,大声问着里面,“师父,师娘来了。” 里头默了一瞬,就听骆诚的声音说道,“请你师娘进来。” 胡安回头道,“师娘,师父叫你进去。” 他挑了挡风的棉布帘子,李娇娘弯了腰,走了进去。 不过,跟着来的田娘子,没有跟进去。 她自小就给人当差,深知宅门里的规矩。 主子说话,没得到准许跟随,仆人是不得跟去听的。 李娇娘走进正堂,看到屋里的客人,她微微愣了愣。 这不是高宗身边的那个内侍么? 他怎么找到这里了? 陪坐的,还有赵琮。 那内侍见李娇娘走来,也是微微愣了愣,站起来朝李娇娘拱了下手,笑着道,“李娘子好。” 李娇娘笑着点头,“听说来了客人,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吉大人。” “大人不敢当,咱家就一个内侍而已。”吉昌谦虚说道。 赵琮走过来,给李娇娘挪了下椅子,“娘,坐。” 这份殷勤,引得吉昌微微眯了下眼。 李娇娘坐下了,笑着问道,“吉大人,我们昨晚才搬来,吉大人怎会找来这里?你这打听消息的本事,可着实厉害。” 吉昌笑着道,“咱家哪有本事?侍候官家都不得空呢,是官家听到宣德郎在安排车马,说一会儿要来这里看看,官家便猜着,是殿下来临安城了。这不,叫咱家来接殿下进宫呢,官家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殿下了,心中挂念呢。” 李娇娘道,“原来如此。” 心中却如老母亲担心幼子一样,担心着赵琮。 她该想个什么法子,跟着进宫呢? 这时,就听赵琮说道,“吉大人稍候,我稍准备下就进宫。” “是,应当的。”吉昌说道。 “我要带我养母进宫,吉大人,没问题?”赵琮又说道。 吉昌眨了下眼,笑着道,“官家没说不让李娘子进宫。” 赵琮松了口气,“好。” 骆诚喊了胡安进来,服侍吉昌吃茶等候。 他们一家三口,去了东厢房的卧房外间。 田娘子将早饭摆在了这里。 就算要进宫了,也不能饿着肚子进去,天晓得宫里有多少事情要说?有多少人要见? 李娇娘浑然不管吉昌是不是等得久,只管和赵琮吃着早饭。 骆诚在一旁做陪。 他叮嘱着李娇娘和赵琮,“进了宫,多看,少说话。” 李娇娘笑道,“晓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骆诚又对赵琮道,“你熟悉宫里,记得保护好你娘。” 赵琮马上挺着胸脯,认真回道,“爹放心,一定平安送娘回来。” …… 早饭吃好后,胡安赶着马车,载着李娇娘和赵琮,虎子和田娘子,跟着吉昌去往皇宫。 临安城的皇宫,不像明清时的那样,有着具体的宫城。 百姓们进不了宫墙,宫内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宫。 宫卫们把守着几处城门,戒备森严。 将皇族住所和普通百姓之家,隔离分开。 这时的皇宫,没有宫墙,只是一处处的阁楼或宅子,聚集在一块地方而已,被百姓们习惯称为皇宫。 说白了,就是个较大的家族而已。 也有守卫,不那么森严,不过,百姓们自觉的不靠近。 皇帝的架子也不像后世那样,见了令人生畏。 除了正式宫宴或见外帮使者,才正儿八经地自称“朕”,一般的时候,都是自称“我”,或是“吾”。 见了皇帝面,也不必行跪拜礼,跪拜礼是清时的礼仪。 这一点,很叫李娇娘满意。 她可不喜欢跪来跪去的,她只跪天跪地跪祖宗。 跪其他人,凭什么? 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 车外,吉昌说道,“殿下,李娘子,到官家的宫苑了。” 李娇娘挑了帘子往外看,只见马车停在一处牌坊前。 牌坊内的绿树间,隐着雕栏画栋,亭台楼阁。 吉昌已经走下轿来,正和站在牌坊门口的宣德郎赵圭在说话。 赵圭神情激动,大步走到马车这里。 “二弟……” 赵琮往车窗外看来,掩着激动,轻轻喊了声,“大哥。” “昨晚有事没能去看你,这一路走来,还好?”赵圭伸手,隔着马车车窗,紧紧握着赵琮的手,眼光闪动。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这兄弟二人怕是会抱着痛哭一场。 赵琮笑着点头,“很好,爹和娘将我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赵圭松了口气,又望向车中,朝李娇娘深深一礼,“李娘子辛苦了。” “宣德郎君客气了,不必多礼。”李娇娘微微一笑,由田娘子扶着,走下了马车。 随后是赵琮和虎子。 虎子得过李娇娘的提醒,要提起心来护着赵琮的安全。 他在酒馆里当差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叫李娇娘放心。 他这种性格,非常适合给赵琮当随从。 “两位殿下,李娘子,请随咱家来。”吉昌在前头引路,引着大家走进了牌坊门。 胡安守着马车,没能跟着。 不过他也不在意,能来临安城看大地方的热闹,已让他十分的满足了。 在亭台楼阁之间一路蜿蜒而行。 李娇娘一面走,一面默记着路线。 其实她也并不担心会走丢,她的小腿上,挂着个引路挂件呢。 灰毛卷球正抓着她的小腿裤子,隐身跟着她,由长而宽大的裙子摆遮盖着,没人发现得了它。 赵圭和赵琮两人并排走在前面,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离别之情。 虎子跟在赵琮的身侧。 吉昌走在最前面带路。 李娇娘和田娘子,则走在最后。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到一处抄手游廊那里时,他们遇到了一个贵妇人。 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雍容华贵,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也是打扮不俗,比田娘子打扮得要贵气。 可见,身份不低。 吉昌当先行礼问安,“衡阳夫人。” 赵琮赵圭也见礼。 这个名字听得太多,李娇娘跟着行礼之后,好奇之下抬头朝那妇人看去。 这一看,吓得她呼吸都停了。 这妇人的长相,跟她太像了! 难怪庄娘子几次三番地问她,认不认识衡阳夫人。 第505章 多问些她的情况 她和这位夫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像了。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宣德郎和普安郡王两位。”衡阳夫人走到他们近前,浅浅含笑颔首,“请起,不必客气了。” 赵琮和赵圭,一起平身。 “普安郡王不是在越州的吗?哪日回京的?”衡阳夫人笑道。 “昨日回京的。”赵琮道。 衡阳夫人又往前看去,目光落到了李娇娘的脸上。 她发现,李娇娘也正在看她。 衡阳夫人赫然睁大双眼,呆在当地。 她身边的两个侍女,也是一脸见鬼表情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将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疑惑不已。 难道说,她们也疑惑起来了? 她的长相,和这位衡阳夫人诡异的像? 衡阳夫人越过赵琮赵圭,走到李娇娘的面前站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上的娘子?” 李娇娘微微垂下眼帘,平静答道,“我娘家姓李,夫家姓骆,闺名娇娘,是从越州城来的,是楚国公夫人的远亲,在越州城巧遇普安郡王。他回临安城,将我夫妇二人带了来见世面。” 她隐去了相救赵琮的事情。 跟这夫人也不熟,没有必要将私事说得那么详细。 衡阳夫人眯了下眼,目光直直盯着李娇娘,“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李……” “李娇娘。”李娇娘答道。 “今年多大年纪了。” “十六岁了。” “十六……,李娇……”衡阳夫人喃喃念着,又看了李娇娘一眼,走过去了。 那两个侍女,也纷纷看了眼李娇娘,跟着离开了。 赵琮回头看一眼衡阳夫人,又看向李娇娘,眉尖皱起。 不只他心中在疑惑,在场的几个人,赵圭,吉昌,虎子和田娘子,也都在心中惊诧着。 因为李娇娘的长相,和衡阳夫人实在是太像了。 以前的李娇娘,打扮普通,又是单独见着她,并没有觉得她和衡阳夫人有多像。 眼下李娇娘穿着盛装,又和衡阳夫人站在一处,这两人一对比,真是越看越像。 “走,官家还等着呢。”虽然心中疑惑,但眼下也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吉昌想到了正事,催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大家便将心中的疑惑,藏在了心里,跟着吉昌接着走。 等他们几人走远了,衡阳夫人停了脚步,回头来看李娇娘一行人。 “夫人,您看什么呢?”其中一个圆脸的仆妇,疑惑问道。 衡阳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走远的李娇娘的背影说道,“英娘,你没发现吗?刚才那个小娘子,和娇娇长得很像。” 英娘点了点头,“夫人,不仅仅只是像,而是太像了,名字也叫娇,年纪也是一样的,太巧合了。” 另一个仆妇说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啊。” 衡阳夫人眸光微闪,说道,“英娘,我先回别庄去休息,你在这里候着那位李娘子,多问些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速来汇报。” 英娘应了声“是”。 衡阳夫人又朝李娇娘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抿了抿唇,带着另一个侍女转身离开了。 …… 李娇娘和赵圭赵琮兄弟俩,跟着吉昌到了一处高大华丽的宫殿前。 高大的宫门两侧,站着持刀宫卫。 靠近门那里,左右各站着一个内侍太监。 吉昌先一步跑上了台阶,说道,“赶紧着进去通报,宣德郎和普安郡王到了。” 站在左首的内侍,飞快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官家说请进去说话。” 走上台阶,赵琮往门那儿看去一眼,对李娇娘说道,“娘,你先候在外面,我和大哥进去说说话就出来,你别怕。” 李娇娘才不怕呢,她前世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笑着道,“去,我不怕的。” 赵琮点了点头,和赵圭一起,跟着吉昌走进了殿中。 田娘子是由宫里教导出来的侍女,知道规矩,不能跟进去,便笔直地站在台阶下候着。 虎子虽然知道规矩,得老实站着,但管不住好奇的双眼。 脚是老实的站着,眼睛却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 赵琮赵圭进去没多久,吉昌又走了过来,朝李娇娘拱手微笑道,“李娘子,官家请李娘子进去说话。” 就知道一定会见她。 李娇娘笑着道,“请吉大人带路。” 吉昌回头看一眼李娇娘,率先走进了大殿。 他偷偷瞧着李娇娘举止,心说这位李娘子真是不简单,居然连宫中走路的规矩都懂。 李娇娘将他的疑惑瞧在眼里,心中冷笑。 不就是走个路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世没有学过宫规,前世的历史知识,她可没少学。 她前世的奶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她的礼仪,知道的并不少。 进了殿内,李娇娘看到,正上首的地方,摆着一张又大又长的华丽的雕花桌案,桌案上面刻着不少龙纹。 桌后,坐着一身龙袍的高宗。 高宗看到李娇娘走来,威严地抬了下下巴。 听说,这个李娇娘不简单,已经将穆家的庄子打理起来了,他要听听,她是怎么在打理的。 李娇娘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着大礼,“民妇骆李氏,参见官家。” 不必行跪拜礼,只需屈膝行礼就好。 李娇娘对这一时期的礼节,表示满意。 她厌恶清时的跪下磕头。 要是皇帝不高兴,会让人一直跪着,那是人受的罪吗? 而这时期,皇帝是不能随意对人施罚的,如果是文臣,还能直言抗争皇帝的霸权。 高宗点了点头,“平身。” 膝盖弯了十几秒而已。 李娇娘暗暗吐了口气,直起身来,“谢官家。” 高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开始问道,“我听人说,普安郡王的那所庄子,李娘子已经安排人手打理着了?进展如何?” 李娇娘说着进展的情况,“庄子附近的荒地,安排了一些村民开荒,庄里的屋舍,也请了村人来打理。” “……” “今年收到庄子时,已是冬天,只能做整理的工作,等过了年到了春天,就安排人手修理庄内的果树和庄外的田地。” 高宗点了点头,又问了些赵琮学习的事情。 赵琮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对于高宗的问题,他几乎能对答如流。 这叫高宗很满意。 “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你们先告退,晚上的宫宴,李娘子夫妇一起来参加。”高宗放下茶盏,说道。 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李娇娘忙谢恩,“多谢官家赐宴。” 有没有好吃的东西无所谓,关键是能一睹这时期的重要官员。 退出高宗的大殿,吉昌又说道,“太后娘娘那里,也早已盼着郡王殿下前去问安,殿下,是这会儿去,还是……” 赵琮皱了下眉头,说道,“太后娘娘记挂着我,当然是现在就去看望太后娘娘了。” 于是,吉昌又引着大家,前往韦太后的宫苑。 高宗是孝子,他和亲娘韦太后的宫苑之间,隔得并不是很远,大家只走了一碗茶水的时间,便到了。 这处地方,比高宗的宫殿差不了多少,一样的高大华丽。 他们在宫苑的门口,遇到了一个胖少年。 这少年比赵琮年纪略小的样子。 看到赵琮赵圭二人走来,他甩着袖子哈哈一笑,“赵琮,听说你在越州城吃过泥巴当过叫花子,是不是?对了,还认了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做干娘,是也不是啊?哈哈哈!” “我知道你亲娘死得早,急着找娘,但也犯不着找个这么小的?哈哈哈!”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这胖小子! 穿着华丽,言行嚣张,又出现在韦太后的宫殿门口,莫非是高宗的另一个养子,赵玖? 她记得史书上说,韦太后之所以不喜欢赵琮,是因为赵琮太瘦弱,又时常生病,担心活得不长久。 才喜欢另一个身材壮硕的皇子。 第506章 实在是宋时期的皇帝都不长寿,除了眼下的高宗以外,不过高宗大约是因为没有男人的能力,才活得长久。 皇位的继承者,当然得选身体好的。 赵琮才被嫌弃着。 但眼前的胖少年,身体好不好,不知道,——胖子也不一定身子好,体弱多病的大有人在。 这少年出言狂傲,根本不是明君之料嘛。 这要是当了皇帝,十足的昏君! 赵琮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冷笑道,“那也比你爹给你找了五房小娘强!” 说完,他怒气冲冲甩袖走进了韦太后的大殿。 赵玖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 吉昌忍着笑,“恩平郡王,咱家要去见太后娘娘,失陪。”说完,也走进大殿去了。 赵圭笑着看向赵玖,“赵玖,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家去盯着你亲爹?当心他又给你娶回一个小娘回来。” “……” “哦,对了,小娘多也是好事呀,过年可以多收红包。我和我弟赵琮,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可惜我爹去得早,只娶了我娘一个,没法娶很多娘,哈哈哈——” “要你管!”骂人没占到便宜,反被人骂得不知怎么回驳的赵玖,气得朝赵圭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掉了。 虎子听不懂,小声问李娇娘,“李娘子,什么叫娶几个小娘?” 田娘子抿唇而笑,却不敢笑,憋着。 赵玖亲爹爱娶小娘的事,在临安城可是不小的谈资。 田娘子不敢笑,守在宫苑门口的几个内侍宫女们,也个个都憋着笑。 赵圭却不管那许多,他也是皇亲,跟赵玖的身份一样,他见赵玖跑掉了,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心中则暗喜着,弟弟的一张嘴,几时变得毒辣起来? 见虎子这个他乡来的人听不懂,他便笑着对虎子道,“哦,便是后娘的意思,恩平郡王的亲娘已经过逝了,他爹便给他娶后娘,但娶的后娘年纪小,有的都和他一样大了。这不,娶了五房了,听说还要娶六房呢。为这事,恩平郡王生气得许久没有回家了,跟他亲爹几月没有说话了。” “原来……”虎子憋着笑。 这是什么人啊,娶小老婆就罢了,娶的还比儿子年纪小,还娶了一个又一个,叫儿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恩平郡王的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啊。 老不正经! 难怪恩平郡王生气了。 虎子想笑,又一想,这是皇宫里,他便憋着了。 赵圭笑着道,“现在不能笑,出了宫,随便笑。” 虎子:“……” 田娘子咬着唇忍着笑:“……” 李娇娘心中无语了,这哥俩的毒舌,一个比一个厉害呢。 赵琮走进韦太后的殿中没多久,一个侍女走出来说道,“太后娘娘请李娘子进去说话。”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吸了口气,提裙走进了殿中。 一侧的贵妃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却满头珠翠的老妇。 这便是韦太后了。 韦太后看到李娇娘,不等李娇娘行礼,便冷笑着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敢认堂堂皇室宗亲为养子!谁借你的胆子?” 赵琮和吉昌,一起看向李娇娘。 特别是赵琮,一脸的担忧。 韦太后身侧坐着的一个贵妇人,忽然微微笑了笑,“太后娘娘,她有此胆量,想必自己也有过人之才?” 李娇娘打量着这个妇人。 穿着比刚才见到的衡阳夫人还要华丽,年纪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看她的气派,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是高宗的第二任皇后,吴皇后。 刚才那位胖少年赵玖的养母。 赵琮的养母张贤妃早逝,吴皇后便将赵琮也一并养育了。 虽然对外称两子一同对待,没有伯仲之分,但从赵琮对宫中厌恶的言行来看,吴皇后对赵琮并不友善。 侍立在一旁的赵琮,对李娇娘说道,“娘,快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李娇娘很感动,进了皇宫,赵琮依旧喊着她娘。 “是。”李娇娘点了点头,走上前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又朝吴皇后行礼,“皇后娘娘。” “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呢。”韦太后神情不悦,再次冷声问道。 李娇娘直起身来,不卑不亢说道,“民妇当时并不知普安郡王是宗室子弟,所以民妇何罪之有?” 赵琮也说道,“是的,太后娘娘,娘当时并不知孙儿的身份。” “我问你话了吗?平日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长辈们说话,轮得到晚辈插嘴吗?”韦太后冷笑。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规规矩矩的,这出宫半年回来,跟野猴子似的了,敢顶嘴了。” 赵琮神情渐冷,皱了下眉。 韦太后又说道,“官家还说你学有大成,可你这样子……,哼,和那城中小户子弟没两样了。” 赵琮被训斥得马上闭了口,看向李娇娘时,神色更加担忧起来。 吴皇后浅浅一笑,不说话。 李娇娘心中笑了笑,谁说宋时宫中没有宫斗的? 皇子少就不斗? 独生子的家里,婆媳还有争斗呢。 涉及权利之争的地方,便有战场。 李娇娘落落大方,说道,“当时确实不知普安郡王便是宗亲皇子。” “……” “郡王殿下微服去了越州城查看百姓生活,又怎会让身份那么容易暴露呢?” 韦太后挑眉,“微服私访?查看百姓生活?”她轻哼一声,问着赵琮,“是吗?那你说说看,都私访了些什么事情?” 赵琮便说道,“百姓的衣食住行。” 接着,他说起了越州城的房子价格,米粮价格,衣料价格,车马的费用,看病的费用。 又说了平民家的日常支出情况,也说了陆家那等勋贵之家的生活情况。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一旁侍立的内侍宫女们,个个都惊讶地朝赵琮看来。 这些人,全都出自贫家。 有的是自小在宫里当差,但逢年过节,也会出宫和市井中的亲戚来往,因此了解百姓民生。 有的是十来岁稍大些进的宫,更是知晓民间的生活开支。 吉昌也暗暗赞着赵琮的厉害。 随后跟进来的赵圭,则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吴皇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淡了下来。 韦太后轻咳一声,说道,“让你学习百姓经济,你这半年时间,就只查查市井的衣食价格?荒废时间。” 赵琮以为要表扬他,哪晓得,吴皇后脸情淡淡,韦太后直接是批评。 少年的自尊心,被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了下。 “听说李娘子在云和县种过地,做过农妇?”韦太后话题一转,又问起了李娇娘。 李娇娘知道,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她坦陈回道,“是的。” “一个农妇!”韦太后冷哼,“你说,刚见到普安郡王的时候,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才收他做养子,可后来官家去了越州城,他的身份公开了,你却仍是一副养母的姿态,你是何意?” 吴皇后不咸不淡说道,“太后娘娘,做皇子的养母,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韦太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李娇娘瞥了眼吴皇后,这女人…… 嘴巴闭紧会死吗? 煽风点火的本事,倒是强得很啦! 想到吴皇后活了八十三岁才死,活得比下一个皇帝还要活得久,李娇娘便不敢太得罪吴皇后。 她不怕吴皇后,但怕吴皇后暗中针对赵琮。 这可是赵琮正儿八经的嫡母! 李娇娘因此说道,“民妇知道普安郡王的身份时,也是大吃一惊,也对普安郡王说,无才教导郡王殿下,但当时出了件事情,让民妇不得不忍着被太后娘娘责罚和被臣子弹劾的风险,继续让他留在身边。” “你倒是会说话。”韦太后冷笑,“当时出了什么事?” “穆家的小公子爷穆宣,派人暗算郡王,郡王的身边没有随从跟随,若是放任他不管,民妇担心他的性命不保。”李娇娘说道。 韦太后这才想起,穆家的小孙子,被高宗责罚一事。 第507章 没占到便宜 因为这件事情,穆大学士还被臣子们群起弹劾了 说穆大学士治家不严,纵容孙子胡作非为。 韦太后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跟着来的吉昌,赞叹地看了眼李娇娘,心说这李娇娘果然不简单,居然连太后的问话,也能对答如流。 而她只是一个农妇…… 一个农妇遇到太后不惊不慌,这份镇定着实叫人惊叹。 赵圭上前一步,趁机说道,“当时的情况很凶险,穆家的小公子爷想恐吓琮儿,但那些人却临时改了主意,改成了刺杀,若不是李娘子和她丈夫以及几个伙计相助,只怕琮儿……” 他叹了口气,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总之,李娘子是琮儿明义上的养母,实则是暗中保护他的人。” 吴皇后轻轻摇头,望向赵琮,“普安,你这孩子,下回可不要这么鲁莽了,只身一人微服私访,多危险啦。万一遇到坏人……,你以为太后娘娘真要责怪你和李娘子吗?她是担心你啊。” 李娇娘轻轻牵了下唇角。 担心? 她没看出来,韦太后的脸上有一丝的担心表情。 韦太后轻咳一声,“好了,这件事情就此算了,下不为例。” 事情反转。 要是自己再苛待李娇娘,再斥责李娇娘,就显得自己对赵琮太薄情冷血了。 韦太后可不希望被臣子们弹劾。 “是,太后娘娘。”众人点头回道。 韦太后抬了抬手,指着前面的椅子对李娇娘赵圭赵琮说道,“坐,说说普安在越州城的情况。” 坐着说话,气氛就活跃多了。 虽然韦太后接下来的问话,仍是刁钻的,但没有一个问题难倒李娇娘。 她每个问题都对答如流。 甚至有好几次,韦太后和吴皇后还被李娇娘的反问难倒了。 说着说着,韦太后不想跟李娇娘说话了。 没占到便宜嘛。 韦太后伸手揉着太阳穴,“我乏了,你们先告退。” 大家起身行礼告辞。 等李娇娘和赵琮赵圭兄弟俩,还有吉昌都离开后,韦太后马上问吴皇后,“时隔半年后,再次见到普安,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吴皇后浅浅含笑,“哦,他长高了不少,像个大人了。” “哼,我是指他的能力。和恩平相比,是落后了,还是进步了?”韦太后沉声说道。 韦太后从金国回朝,首先迎接她的,便是恩平郡王赵玖亲爹那一支族人。 之后,她的宫殿重新修缮,所花费的钱也是赵玖亲爹给的。 在确定高宗无法生育,臣子们都谏言要高宗收宗室子做养子时,韦太后马上推荐了赵玖。 虽然臣子们推荐的赵琮,首先进了宫,但因为有韦太后的做保,高宗对赵玖略偏袒些。 吴皇后能坐上皇后之位,也是得亏了韦太后,因此,吴皇后马上收了赵玖做养子。 眼下韦太后拿出两个皇子做着比较,吴皇后明白,韦太后不希望赵琮比赵玖强。 否则的话,这太子之位便是赵琮的了。 选谁当太子,韦太后和高宗都没有决定权,决定权在臣子们的手里。 而臣子们选人,选的是能力强者。 吴皇后马上敛了悠闲的神情,忧色说道,“能力看不出来强了还是弱了,但那言行举止,比半年前要强上许多,那模样,像个大人了。” 韦太后抿了抿唇,沉声说道,“今晚的宫宴,我会宣布让两个皇子正式进行角逐比试,恩平一定不能输!” 吴皇后正色回道,“媳妇晓得了,请太后娘娘放心,媳妇会竭尽全力助恩平当上太子。” 一干人等全都离开了慈宁宫后,韦太后望着殿中的火炉叹气不已。 近身服侍的嬷嬷问道,“太后娘娘,大年三十了,两位皇子也都回宫了,官家也会准备热闹的宫宴,您该高兴啊,怎么还叹气呢?” “哀家和官家的意思,是想让恩平当太子,但朝中大臣们却希望普安当太子。可你瞧瞧普安的身子!”韦太后哼了一声,“去年一年的时候,他病了三回了,恩平却一次都没有病过。这样子的身子,如何当太子?” 嬷嬷不知怎么回道,只跟着附和,“是呢是呢。” “总之,哀家是不会同意普安当太子的。”韦太后沉声说道。 …… 见了高宗和韦太后吴皇后,李娇娘就得离宫了。 宫宴时间在黄昏时分,这会儿才上午过半,时间还早。 宫里没人留她,她只能出宫。 赵琮回临安了,不能再像在越州城那样,随心所欲的玩。 他得恢复皇子的作息时间。 赵琮将李娇娘送到皇宫出入口的牌坊处,歉意说道,“娘,我得留在宫里陪官家理政,没时间送娘回去。不过,我哥会将娘平安送到李宅的,娘大可放心。” 赵圭也说道,“是呢,李娘子尽可放心。” 李娇娘说道,“我没什么担心的,天子脚下,太平着呢。倒是琮儿你,管好自己,宫里的规矩多,小心些行事,别被人抓着把柄。” 赵琮点头,“琮儿晓得了。” 李娇娘又对虎子道,“从现在起,你是琮儿的贴身随从,他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得事事小心护着他。” 赵琮是虎子的救命恩人,虎子拍着胸膛说道,“李娘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琮儿。” “叫普安郡王,或是郡王殿下,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得叫名字,这是不敬。”李娇娘沉着脸,叮嘱着虎子。 虎子吐了吐舌头,“是,记下了,我一定会听郡王殿下的话。” 赵琮笑了起来。 李娇娘提起衣袍,将灰毛卷球给了赵琮,“它是灵兽,从现在起,我把它送给你,它会帮你的。” 灰毛卷球马上炸毛,“老子不要他!” 李娇娘黑着脸,“他比我有钱,你想吃什么,他都能给你,倒是你,跟着我我快养不活了。天天吃糖,哪有那么多的钱买?” 灰毛卷球怕李娇娘,李娇娘一吼,马上老实了。 赵圭惊讶了,“这只小东西,长得可真有意思。” “你他娘的才有意思,呆子!”灰毛卷球龇牙。 赵圭:“……” 赵琮微微一笑,捏捏它的耳朵,“走,吃好吃的去。”他朝李娇娘挥挥手。 李娇娘也挥了挥手,坐进了马车里。 赵圭坐着轿子相送。 等他们的马车和轿子走远了,赵琮才微微一叹,朝虎子点点头,“走,咱们去官家的御书房。” 虎子惊讶道,“去那里做什么?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官家处理朝政的地方,我作为他的儿子,得帮着协理朝政。”赵琮说道。 虎子叹了口气,“你可真辛苦。” 他本想说,大过年的都不让休息的? 当个皇子可不自由。 但他想到李娇娘的提醒,不敢随意乱说话,怕给赵琮惹来麻烦。 …… 李娇娘的马车,才走上大道,便被一个妇人拦着了。 她站在马车前,颔首微笑说道,“李娘子,我是衡阳公府上的,奉我们夫人之令,前来请李娘子到府上说话。” 赵圭见马车停了,好奇地挑了帘子来看。 只见衡阳夫人的侍女,站在李娇娘的马车前说着话。 李娇娘听到衡阳夫人的名号,忙探头来看。 这个侍女,正是刚才衡阳夫人身边的。 她微微一笑,“我与衡阳夫人不熟悉,夫人为何相邀?” 这个衡阳夫人,可着实的奇怪,李娇娘心中暗忖。 侍女说道,“李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夫人和普安郡王那一支,可是近亲呢。李娘子照顾普安郡王,我们夫人想表示感谢。” 近亲? 感谢? 怎么总瞧着很奇怪呢? 李娇娘琢磨不透了。 但衡阳夫人是一品夫人,她男人可是国公。 衡阳公是赵氏的宗亲,比陆老太太那没有封地只是个虚名的楚国公夫人,可有地位多了。 惹不起,躲不掉,只好顺从了。 李娇娘只好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民妇去便是了。” 第508章 认亲 她走下马车,朝马车后面轿中的赵圭说道,“宣德郎君请先回府,我要去别处赴约,衡阳夫人请我去府上说话。” 那个侍女也走来,朝赵圭施了一礼,“宣德郎。” 李娇娘要处理私事,赵圭当然不好阻拦。 他微笑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正好,好久不曾给衡阳夫人问安了,也跟着走一走。” 那侍女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太愿意让赵圭前往,却也说不出什么赶人的借口来,只好说道,“郎君请自便。” 李娇娘坐回马车,赵圭的轿子随行,跟着衡阳夫人侍女的轿子,走向城中的御街,往湖边方向而行。 马车中,李娇娘问起衡阳夫人的事情。 田娘子说道,“李娘子,这去的应是衡阳公府上设在城中的别院。衡阳公身子不好,一直在城外休养,很少回城。” “……” “平时只有衡阳夫人回城处理事务,不过,衡阳夫人来城中的次数也少。” 李娇娘眯了下眼,问着田娘子,“这个衡阳夫人,好相处吗?脾气怎样?” 田娘子摇摇头,说道,“不太清楚,她有差不多十年不参加城中其他世家高门的宴席了,今天在宫里出现,已经是很奇怪的事了。她一直住在城外,不与其他家人来往,所以,没人知道她的脾气。” 李娇娘想了想,问道,“田娘子,你说,她为什么要邀请我?” 田娘子眨眨眼,打量着李娇娘的五观,说道,“李娘子,你没发现吗?” 李娇娘微微一笑,“发现什么?” “你和那位衡阳夫人长得很像呢。”田娘子说道,“像……母女。” 李娇娘微微眯了下眼,“为什么这么说?” 诚然,她也认为她和衡阳夫人长得像,但像母女的说法,可着实大胆了些。 她是个小身份的人,而衡阳夫人,是赵氏的宗妇,是国公夫人。 没准衡阳夫人的后代,将来还能当皇帝。 田娘子压低声音说道,“李娘子有所不知,衡阳夫人的女儿,十年前不见了,她一直在寻找女儿,而李娘子又长得像衡阳夫人,这难免不让人遐想啊。” 李娇娘看着她,说道,“可我却是地地道道的龙泉县人,你听我说话的口音,一点临安话的影子都没有嘛,我说的是龙泉口音。” 田娘子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李娇娘笑着道,“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呢。我不可能是那位衡阳夫人的女儿,我是龙泉县李家的女儿。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父母在龙泉县城游玩的事呢,对于临安城,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不过……”田娘子又望向李娇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娇娘是赵琮的恩人,而赵琮又是赵圭的亲弟,田娘子是两兄弟府上的老仆人。 她是真心希望兄弟二人过得好。 所以,赵圭说将她派往李娇娘身边当差时,她没有犹豫地马上答应了。 照顾好恩人,也是照顾好他们兄弟二人。 见到李娇娘后,田娘子发现李娇娘是个好相处的人,更是希望李娇娘过得好。 便想将心里话,对李娇娘说。 李娇娘眨着眼,“不过什么?你就直说。你是宣德郎府上的老仆人,他们兄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他们有事也不瞒我,所以,我也没将你当外人呢,有话直说。” 她笑着道。 田娘子便说道,“我是说,那衡阳夫人的地位,在临安城的一众夫人中间,可不低。她的辈分比官家还高,是和太后娘娘一辈的。” “……” “李娘子来临安城居住,要是和她攀上关系,这城中的其他世家,可不敢小瞧了李娘子去。” “……” “眼下衡阳夫人主动邀请李娘子上府上说话,可见,她对李娘子是友好的,李娘子何不借此机会,认衡阳夫人做义母?” 这田娘子可真是操心啦。 义母哪里是随便认就认的? 脾气不对,三观不和,认了做什么? 自找麻烦? 自找气受? 李娇娘笑着道,“我晓得田娘子是为我好,不过,我对衡阳夫人一点都不了解,认亲的事,再说。” 田娘子点头,“初次见面就主动认亲,确实不妥,但李娘子可将事情记在心上,找个机会认亲。” 李娇娘淡淡一笑,“再说。……咦,好像到地方了,马车停了。” 马车外,那个接李娇娘的侍女说道,“李娘子,宣德郎,到地方了,请二位下车。” “好。”李娇娘回道。 田娘子先走下马车,接着才来搀扶李娇娘。 另一边,赵圭已经走下轿来,正打量着四周。 “宣德郎,李娘子,请进。”那侍女朝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走上了台阶,敲响了宅子大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 一个老仆人闪身让开在一旁,朝赵圭问着安,“宣德郎。”不认得李娇娘,只微微点了下头。 不过,望向李娇娘的目光,却透着惊讶。 侍女对守门仆人说道,“这位是夫人请来的客人,普安郡王的恩人李娘子。” 仆人赶紧行礼,“李娘子。” 李娇娘微微笑道,“不必多礼。”随后,跟着那侍女走进了宅子,她边走边打量着。 宅子不算大,像三进三出的宅子,但布置得甚是典雅精致。 屋檐和廊柱上,均刻有花纹。 每处角落,都有植被花草。 可见,宅子的主人,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来到宅中的正堂,李娇娘和赵圭刚落座,衡阳夫人便来了。 两人起身行礼。 赵圭微笑道,“好久没见夫人,我是来问安的。” “宣德郎有礼了。”衡阳夫人笑着道,“我这宅中的红梅全开花了,郎君有没有兴趣去赏一赏梅花?” 这是说,不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赵圭知道,衡阳夫人本来请的又不是他,他只是跟来的。 因此赵圭便说道,“那我可有眼福了。” 衡阳夫人派了个仆人,带着赵圭下去了。 这边,衡阳夫人的目光,认真打量起李娇娘来。 她微笑道,“李娘子不必拘谨,早些年,我们府上与宣德郎和普安郡王的父亲,曾经多有来往,你随意就好。” 李娇娘点头道谢,问道,“不知夫人派人请我来,想说什么?” 衡阳夫人的目光微微闪了闪,说道,“听说李娘子是龙泉县人?后来才去的云和县?你夫家是楚国公陆府的远亲?之后又去了越州城?” 李娇娘笑道,“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农妇,竟引起了临安城衡阳夫人的注意,真是又意外,又让人受宠若惊。” 衡阳夫人微微一愣,笑着道,“你可不是小小的农妇。你能让官家放心,继续让普安郡王留在你的医馆里,还协助普安郡王打理庄子,可见你的见识不是农妇的见识。” 李娇娘暗忖,她收养赵琮一事,想必已传遍临安城。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便说道,“当时普安郡王身子不适,染了小小的病,留在医馆方便疗养身子,并不是因为我的拙见让官家赏识。” 衡阳夫人敛了眸色,又问道,“李娘子的娘家,还有什么人?” 李娇娘心中猜测着,这个衡阳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隐瞒是瞒不住的。 将来李家二房的人来了临安,李佩玉嫁给穆宣后,她的事情迟早会被那家人传开。 再说了,她又不是犯事之人的后代,没什么不可说的。 李娇娘便说了自己的情况。 “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先后病逝了,跟着祖母生活。后来和家人走散,嫁给了云和县的农家青年骆诚,他是越州城陆家的远亲。祖母和叔婶目前在越州城,二房的堂姐是观文殿穆大学士孙子的未婚妻。” “哦?原来你叔婶和穆家是亲家?”衡阳夫人忽然笑了笑,“你是孤儿,而你堂姐不仅有父母,嫁得还好,你不担心被她嘲笑贬低?” 第509章 婉拒 李娇娘笑着道,“我从不觉得,我比我堂姐低一等。我靠双手创造财富,没偷没抢,做人光明磊落,我怎会比她低一等?” “……” “至于她会嘲笑我的事,嘴巴长在她的脸上,她要嘲笑我,我也管不着啊。” “……” “可不管是当面贬损我也好,还是背后非议我也好,无端说人长短,都不是高门淑女的行为,那是市井长舌妇的做派。” “……” “虽然她嫁得好,将来家世比我好,但爱嘲笑他人这种行为,已让她的品性大打了折扣。” “……” “我若在临安城长住,相信大家会愿意和我交往,而不会和她那个搬弄是非爱论人长短的小人来往。” “……” “我无需出手反击,和她的比试已见高下。” 衡阳夫人听得一愣,浅笑着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见识倒不浅,倒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她又道,“看时辰,已到了午饭的时间,李娘子要是不嫌弃,到舍下用点饭再回去如何?宣德郎送你前来,他也一直饿着肚子呢。” 李娇娘倒是想饿着肚子回去陪骆诚吃午饭,但想到赵圭是送她前来的,让他也饿着,可说不过去。 再说吃饭而已,拒绝了未免太失礼数。 李娇娘便说道,“多谢夫人款待。” 。 午饭安排在正堂一侧的小花厅里。 七个菜,一个汤。 衡阳夫人陪着李娇娘和赵圭吃饭,厨娘一边上菜,衡阳夫人一边说着菜名。 宋时的菜,也就只一个口味,跟现在大厨的厨艺没得比。 因为佐料少。 赵圭在一旁笑着道,“听说夫人府上的厨子手艺了得,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那就多吃点。”衡阳夫人像款待小辈一样,招呼着赵圭和李娇娘吃饭。 吃了饭,李娇娘和赵圭,又陪衡阳夫人略小坐了会儿,他们就离开了。 赵圭将李娇娘送到李宅。 骆诚一直在等候着李娇娘回来,听到门口的车马声和胡安的说话声,马上开了宅子门。 “宣德郎来了?”骆诚将赵圭往里请。 赵圭只走到宅内的影壁处,就停了脚步,说道,“我只是送李娘子回来,我马上得回去,还要安排琮儿府上的事情。” 骆诚点头,“辛苦你了。” “小事而已,不辛苦,我还讨了顿饭吃。”赵圭笑着道。 骆诚皱眉,表示听不懂。 李娇娘说道,“衡阳夫人邀请我去她宅子里做客,宣德郎送我过去,又一起在那儿吃了午饭。” 原来是这样,骆诚微微一笑。 赵圭又说道,“另外,我还有件事,想问李娘子,实在是心中好奇,刚才在衡阳夫人那儿不方便问。” 因为涉及到他弟弟的事,他得了解李娇娘的情况。 他担心李娇娘不熟悉临安的权贵之争,近而也让赵琮陷入麻烦之中。 见他神情肃然,李娇娘忙敛了眸色,说道,“宣德郎请说。” 赵圭便说道,“李娘子,衡阳夫人有意结交李娘子,李娘子为何拒绝她?” 李娇娘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和她初次见面,她就这么示好,万一是陷阱呢?我可一点都不了解她。” “……” “我是琮儿名义上的养母,我跟谁结交,我得同他商议着来,这里是临安城,不是我说了算的越州府,我不想给琮儿惹麻烦。” 赵圭感慨,这李娘子好生机警。 衡阳夫人的性情十分的古怪,京城的人,几乎没人了解她的脾气。 和衡阳夫人走得近的府邸,几乎没有。 若不是衡阳公在赵氏中辈分高,衡阳府怕是早就没落了,衡阳夫人也根本没机会随意出入皇宫。 “原来如此,李娘子,琮儿有你教导,是他的幸事啊。”赵圭说道。 “一日认母,终身为母,他喊我一声娘,我便要尽到当娘的责任。”李娇娘说道。 李娇娘的言行,叫赵圭很是放心。 也庆幸自己的弟弟遇到的是李娇娘,而不是别的普通妇人。 李娇娘不仅保护了赵琮,还引着赵琮走向正道的方向。 看来,赵琮的太子之争,不会输了。 赵圭心中欣慰,再次感谢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一指宅子,笑着道,“快别说感谢的事,我们还要感谢你呢,又是送仆人又是送家具的,该我们感谢你才是。” 赵圭摆摆手,“和李娘子骆官人送与琮儿的,还差了很多呢,不值得什么。” 他大度地笑了笑,摆摆手,转身离开了李宅。 李娇娘和骆诚,走进他们的东厢房。 田娘子倒了茶水后,就退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骆诚问起了李娇娘进宫的事,神情担忧,“你可见着太后了?” 他想让李娇娘不要见太后,但进了宫,哪怕是不进宫,这也由不得李娇娘不愿意。 和赵琮来往,韦太后不可能不见李娇娘。 李娇娘笑了起来,还很得意。 骆诚很意外,不禁挑了眉。 李娇娘笑道,“当然见了啊,见了官家后,就去见了太后。” 骆诚紧张起来,“她有没有刁难你?” 李娇娘摇摇头,“没有,我是谁?我怎会吃亏?哈哈哈哈,我还将她怼得哑口无言,她气得将我赶走了。” 李娇娘便将见到韦太后时说的话,对骆诚说了。 骆诚莞尔一笑,捏捏她的鼻子,“调皮。” 他松了口气,还担心李娇娘会吃亏,看来,他想多了。 不过又一想,韦太后不知李娇娘是成阳公主的儿媳,就为难不了她。 他决定,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用虚伪狡诈换来荣华富贵,他宁可不要。 …… 静园,是衡阳夫人设在临安城中的一处别院。 靠近西湖,建在一处土坡上,比周围平民的宅子略高些。 宅子四周,没有钢筋水泥高楼的遮挡,站在不到三丈高的二楼小阁上,可望见不远处的西湖美景。 衡阳夫人,此时就站在宅中后花园的小阁二楼,望着西湖景色出神。 推窗远眺,西湖的景色尽收眼底,北风习习吹来,冻得人脸色发僵。 侍女英娘忙说道,“夫人,关上窗,国公爷好像觉得冷。” 衡阳公半躺在一张靠椅上,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衡阳夫人。 嘴角歪斜,表情怪异。 衡阳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关上。” 英娘将窗子关了。 “你去看看国公爷的药煎好了没有,好了就端来。”衡阳夫人说道。 “是,夫人。”英娘走下楼去了。 阁楼上,只有衡阳公和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走到衡阳公的面前坐下来,叹着气道,“你快要好起来,你一直这样可怎么好?” 衡阳公看着她,只眨了眨眼,表情依旧不变。 不仅如此,全身的肌肉,也僵硬着动不了。 衡阳夫人又说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寻到了一位名医,他说能治好娇娇的病。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衡阳夫人握着衡阳公的手,温柔笑道。 衡阳公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眼睛狠狠眨了眨。 “我没有骗你,真的。”衡阳夫人说道,“我们的女儿马上会醒来。” …… 走下小阁,衡阳夫人回到后宅正房。 宅子里面积颇大,可宅内所住的人却并不多。 只有她和两个侍女,以及一个守门的老仆,一个做饭的嬷嬷,再便是一个中风后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的衡阳公。 衡阳公多年前便是这样了,以至于,有些人认为衡阳公已经过逝了。 为了每年从皇家正常拿到俸禄,衡阳夫人不得不在每年的年底,带着不能行动不能言语的衡阳公从城郊来到城中,请内务司官员和太医前来看看,确认他活着。 她好照常拿到一年八千贯的俸禄。 一年八千贯,按着古今货币来折算,价值好几百万。 能在临安购买两座二进门的宅子。 这是一笔巨款,衡阳夫人不想丢弃。 第510章 衡阳夫人的心事 宅中人少,显得诡异的安静。 衡阳夫人双目无神,望向大门处。 侍女英娘走来说道,“夫人,药煎好了,要送去给国公爷喝吗?” “你去喂,我今天就不去了。”衡阳夫人摆摆手,伸手揉起了额头。 英娘微微一怔,应了声“是”,离开了。 以往给衡阳公喂药,一直是衡阳夫人。 今天的衡阳夫人脸色不好,大约累着了。 英娘如是想着。 丈夫中风病倒,女儿也是如此,家中又没有其他人相助。 换作其他女人,要么改嫁跑了,要么被折磨疯了。 也亏得衡阳夫人坚强,撑了十年。 英娘喂好药,回到正堂来,衡阳夫人仍在呆坐着。 英娘走过去,说道,“夫人,国公爷吃了药,睡下了。” “嗯。”衡阳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英娘往她脸上看去,问道,“夫人可有心事?” 衡阳夫人眯了下眼,说道,“那个李娇娘,脾气着实古怪,居然拒绝了我。”她冷笑一声,“居然还有不看中权贵的?这临安城中,多少人家想和我结亲,想做我的养子养女,她居然瞧不上我?” 衡阳夫人是生气的,也是惊讶的。 英娘也说道,“这个李娘子,可着实的清高,也不知是故意的,假装清高,旨引得夫人关注,还是不识抬举。连官家见了夫人,也得尊敬着喊一声婶母,她居然敢拒绝?” 衡阳夫人说道,“不行,我一定要让她做我的女儿!只有她,才能让国公爷清醒过来!” 英娘说道,“可是她拒绝了,夫人,还有什么法子,让她爽快地答应?” 衡阳夫人挑着眉梢,“韦太后那里,不喜欢普安郡王,而她是普安郡王的养母。等着,韦太后一定会刁难她的,到时候,我们再伸手相助,我就不信她不会来认亲。这件事,你先记着。” 英娘笑道,“这个法子好。” …… 晚上还有宫宴。 这可是一年一度最大的宫宴。 临安城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家眷,全都会进宫赴宴。 不仅如此,散居在外地的,有爵位的,或是三品以上的地方官,也都要进宫赴宴。 一方面是述职,一方面是领皇帝发的赏赐。 到晌午后,临安城大街小巷的守卫兵们,渐渐的多了起来,全城戒备中。 通行的车辆,一律都得出示通行牌。 不能出门玩,胡安就关了门,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这间屋子,可比他以前住的任何的屋子,都要宽敞暖和。 窗户又大又明亮,床还是雕花的,床下放着火盆烘着,暖和得不需要穿棉衣睡觉。 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太舒服了。 只是,舒服还没有一刻时间,宅子门被敲响了。 胡安皱了皱眉头,只能飞快穿了鞋子,穿了衣披了披风跑去开门。 “谁啊?”胡安隔着门,大声问道。 “可是骆诚表少爷的住处?”门外,有人大声问道。 骆诚表少爷? 越州城的口音? “你是哪个府上的?”胡安又问。 “越州城陆家的,我们老夫人来了临安,叫我找表少爷和表少夫人呢。”外头的人答道。 原来是陆家的。 胡安忙打开门,“原来是陆管家啊,请进。” 来的是陆家的管家,陆吉。 从云和县接骆诚和李娇娘去越州城的,便是陆吉。 胡安去过几回陆家,认出了来人。 陆吉取下头上的斗篷帽子,笑着道,“还真被我找着了,原来表少爷真的住在这里。” 胡安笑着道,“陆管家,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鼻子下面一张嘴呗,问来的。”陆吉笑着道,“我们老太太和夫人少爷少夫人他们,昨天就来到临安了。今早老太太进宫时,遇到了普安郡王殿下,这一问,才知表少爷和表少夫人昨晚就到了,老太太便叫我来看看表少爷和表少夫人。” “……” “又听说表少夫人晚上要进宫赴宴,老太太担心表少夫人没参加过宴席,不知宫里的规矩,特意叫我来通知表少夫人,她会带表少夫人一起进宫去。” “老太太有心了。”胡安笑着道,将陆吉迎进宅子里,关了大门,“我去找师父和师娘。” 李娇娘从衡阳夫人的静园回来,回到自己的卧房,和骆诚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 两人正说着话,胡安来说,陆家的管家陆吉来了。 骆诚微微挑了下眉,“他们行动好迅速。” 李娇娘笑着道,“许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叮嘱,才叫人找来了,请陆管家到正堂吃茶,我们马上就来。” 胡安应了一声,出去了。 李娇娘回头看着骆诚,笑着道,“陆家来人,你皱什么眉头?” 骆诚想到了韦太后。 陆老太太前来,绝不可能只是单单的关心他和娇娘,一定会撺掇着他们去见韦太后。 韦太后,明知他生父生母是被冤枉的,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赴死而无动于衷,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要求他见她? 他不肯进宫见她,她便给陆家和陈家施压! 而那两家又是他的恩人…… 虚伪! 骆诚心中冷笑。 “怎么啦?骆诚哥?”见骆诚不说话,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李娇娘忙问道。 骆诚微微一笑,“没什么,宫里的规矩多,我担心你应付不来而受罚。” 李娇娘笑着道,“没事的,别担心我,我可机灵呢。今天上午进宫走了一圈,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晚上赴宴,我和你一起去。”骆诚不想进宫,但担心李娇娘,决定还是进宫走一趟。 李娇娘笑道,“好。” 两人来到正堂见陆吉。 陆吉赶紧着行礼问安,“表少爷,表少夫人,一路可平安?” 骆诚点了点头,“还好,老太太他们现在住哪里?” “依旧是住姑太太那里。”陆吉说道。 陆老太太有个女儿嫁到临安城,陆家的人进京,每回都是借住在那里。 这件事,李娇娘曾听唐婉说起过。 “难为你了,竟打听到我们的住处。”李娇娘笑着道,“本想马上通知表姨祖母的,但事情多,一时给耽误了。” “是问的普安郡王殿下。”陆吉回道。 “对了,表姨祖母叫你前来,有什么事情吩咐没有?”李娇娘又问。 “有,老太太担心表少夫人独自进宫不知规矩,会带表少夫人一起去,寅时三刻时,会有人前来接表少夫人。”陆吉说道。 就知道陆老太太会放心不下她。 李娇娘笑着道,“知道了,会准时的。” 陆吉又道,“老太太又说,今天的场合重大,表少夫人尽量打扮好些,不必吝啬首饰。” 李娇娘道,“晓得了。” 送走陆吉后,李娇娘就开始整理进宫穿的衣裳和首饰。 刚才进宫,只是见高宗和韦太后,不失礼仪就可,打扮不必浓重,比家常装稍稍华丽就可。 但晚上的宫宴,就不能随意了。 按现代那世的要求,是要穿晚礼服的。 陆老太太的话“不必吝啬首饰”,言外之意,是有多少值钱的,往头上堆着便是。 骆诚的衣裳,来来回回就那几样,他给自己挑了件新的后,就来帮李娇娘装备首饰。 首饰盒子里,有一套是成阳公主生前配戴过的。 虽然华丽,但太招眼。 这套珍珠头面戴进宫,但凡有些年纪的,全能一下子认出来。 另有一套是赵琮失忆时送的,几百贯钱买的,是普普通通的首饰,平时戴戴还好,进宫是拿不出手的。 再有一套是他在越州城买的,花了一千多贯,是一套玉兰花式样的。 骆诚将这一套拿出来,在李娇娘的发髻上比划着。 “就这套,这套好看。” 李娇娘好笑,他自己买的,当然好看了。 不过,也确实好看,她喜欢这珍珠的颜色,浅粉色的。 “好,就戴这套。”李娇娘笑道。 她刚将首饰放下,就听田娘子在门外说道,“大娘子,郡王殿下派人送东西来了。” 这孩子,又送什么? 李娇娘笑着道,“叫人进来。” 第511章 败家儿子的礼物 田娘子领着两个五十来岁的嬷嬷走进屋来。 一个嬷嬷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型的大锦盒。 另一个的手里,则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两人走上前,一起朝李娇娘和骆诚行着礼。 打首的那个嬷嬷笑着道,“骆官人,李娘子,这是普安殿下给二位置办的,进宫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 李娇娘笑着道,“他真细心。” 田娘子接过盒子,放在桌上。 打首的嬷嬷打开三个盒子,请骆诚和李娇娘过目。 看到首饰盒,李娇娘惊得呆住了。 心里嚷了句,败家儿子,这首饰价值万贯了! 赵琮上回送她的首饰,只是普普通通的发钗。 由一粒粒珍珠串在金线上,绕成的梅花蝴蝶形状。 是城中普通人家配戴的发饰。 但是眼前的这套发饰,则是顶极豪华款。 珍珠是稀有的淡金色,额前的一粒,还是硕大的东珠,有桂圆大小了。 这么大的金色珠子,只有皇家才有。 小些的珠子拼成蝴蝶牡丹花式样,最后组成一个大的花冠,整体样式是荷花状的。 宋时女子发冠上的小团花数量,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 皇后的发冠上面,小珍珠拼成的不是花朵便是凤凰。 有多少只凤凰多少朵花,有着明文规定,数量最多。 王妃发冠上的花和凤凰数量略少,一品诰命夫人们的再少一些。 皇太后的发冠,华丽程度和皇后的不相伯仲。 不过因为是年长者,颜色不及皇后的艳丽夺目,反衬之下,皇后的发冠是最明艳华美的。 李娇娘的这顶发冠,珍珠拼成的花朵数量不能多,因为她没有封号,但可以用更昂贵的珍珠做花朵。 因此,看着不大的花冠,反而是价值连城的。 骆诚看着这顶花冠,也微微皱了下眉头,太华贵了。 不过,想着是儿子孝敬娘的,骆诚又不纠结了。 那嬷嬷说道,“殿下说,希望李娘子不要嫌弃他的眼光。” 李娇娘笑道,“不嫌弃,顶好的。” 价值万贯的花冠,戴在头上还要嫌弃,那她可太矫情了。 嬷嬷又取出衣裳来。 “这是宫里的绣娘做的,是按着李娘子的身材尺寸做的。这件紫貂披风,是殿下去年打的貂,留下的皮,他预备给自己做衣裳,前些天命人赶制成了女式披风。” 李娇娘往衣裳上看去,颜是她平时爱穿的耦荷色,刺绣是紫竹图。 绣工比越州城的高档刺绣铺子的绣品,还要精品。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宫里的绣品,当然比别处要好。 骆诚道,“他什么时候叫人定制的?” 嬷嬷笑着道,“五天前,他写信回来给宣德郎,郎君进了宫找的绣娘,给了一笔钱,叫绣娘日夜兼程赶制出来的。年底了,各宫的娘娘和外府的夫人们,都在绣坊司定制衣裳呢,绣娘们手里的活儿都不少,但郎君给的钱多,大家先做了李娘子的。” 五天前? 李娇娘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是他恢复记忆的时候,这个赵琮啊…… 这是生怕她担心他忘记了她? 另一个嬷嬷,则拿出了另一个锦盒中的衣裳。 这是骆诚的。 “也是按着官人的身量订制的,官人的是男子服,样式简单些,没有费什么时间,一天就赶制出来了。”嬷嬷笑着道。 颜色也是耦荷色的,和李娇娘的那身是相配的颜色和刺绣。 “这是玉带,这是玉佩,这是冠巾,是搭配着穿的。”嬷嬷指着盒子里的装饰品说道,介绍着如何穿戴。 骆诚头一次觉得,穿衣裳也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怎么比女子的衣裳还复杂?”他皱着眉头。 田娘子在一旁打趣道,“骆官人,今天是宫宴席,是盛宴,当然要打扮呀,不过,这可不比女子的复杂,女子的头发都要梳头半个时辰呢。” “儿子的一片好意,你还嫌弃?”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也笑道,“不是嫌弃,是感叹。” 虽然离着赴宴的时间还早,但因为衣裳的样式复杂,加上还有些规矩要交待。 两位嬷嬷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留在了宅子里,教习李娇娘和骆诚一些宫里的规矩。 另外则是检查他们的衣裳穿戴。 田娘子和另一位娘子桑娘子,给李娇娘和骆诚烧了热水。 二人沐浴后,开始穿戴新衣。 骆诚的衣裳,一刻时间就穿好了。 李娇娘的衣裳复杂,里三层外三层,又是配环,又是腰带,又是比子,足足穿了两刻时间。 穿好了,接下来是梳头。 骆诚的头发同样是片刻就好了。 李娇娘的头发又长又浓密,田娘子和两个嬷嬷,梳了半个时辰才梳好。 戴上珍珠花冠,李娇娘俨然成了临安城的高门贵妇。 田娘子桑娘子和两个嬷嬷,连连赞叹李娇娘的打扮。 “比那宫里的娘娘们,也不逊色呢。”田娘子笑着道。 第512章 骆诚不爱听这话,“我们是平民小户,怎比得了娘娘们?” 田娘子马上敛了神色,“我这嘴该打,瞎说话了。” 她心中则暗道,夸他媳妇长得好看,这骆官人怎么不高兴呢? 打扮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娇娘说道,“该出发了,陆家老太太还等着我呢。” 田娘子说道,“我去叫胡安准备马车。” 胡安早等着进宫呢,马车早早就准备好了,也换了身衣裳,美美地站在大门那儿。 陆家的人,又来了,这回是来接李娇娘的。 不过,来的不是陆吉,而是另一个仆人。 那仆人一眼便瞧见了两个嬷嬷,心中暗暗惊讶。 这打扮,分明是宫里的嬷嬷嘛。 看来,陆老太太担心骆诚李娇娘的言行会出错,是白操心嘛,早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来教导他们俩了。 因为要去见陆老太太,李娇娘让两个嬷嬷先回去回复赵琮,她和骆诚还有田娘子,则跟着陆家的仆人,去了陆家姑太太的府邸。 陆家这位姑太太,嫁的是城中一位曹姓官员。 任职观文殿,五品官。 给内阁抄抄文书整整资料什么的,没什么实权。 不过曹家可是世家,是仁宗曹皇后娘家的后人。 因此,这门亲事在陆家看来,是好亲。 陆老太太每年来临安城,都是住在这个女儿家里。 陆家仆人手持陆家腰牌,沿路的巡查兵没有过多检查,他们的马车几乎畅通无阻的到了曹家。 。 此时的曹家内宅正堂,曹老夫人和陆家姑子曹夫人,正陪着陆老太太和唐氏以及王蕴在闲聊。 王蕴进不了宫,因为陆游没有官职。 她是陪陆游前来的赶考的,王家在临安城有别院,陆游和她住在王家。 这会儿是来看姑姑曹陆氏的。 唐氏出身高门,王蕴的家世更不必细说,她堂姑是当朝丞相夫人。 陆老太太是国公夫人,身份更是不低。 曹老夫人对这几位,还算尊敬,但想到等的那个人是个村姑,她心中就不太好了。 一次一次勾起唇角,露着鄙夷的笑容。 “听说,国公夫人的这位远亲侄孙媳是个农妇?种得一手好庄稼?”曹老太爷还在世,儿孙也满堂,因此,打扮得比陆老太太要华丽鲜艳些。 必竟,陆老太太的丈夫楚国公,去逝多年了,陆老太太不仅守寡多年,儿子也早逝多年,她的打扮老气中透着淡然。 于是曹老夫人每回见到陆老太太,就是一副优越感的表情。 陆老太太听到曹老太太这话,心中马上不高兴了。 亲家阴阳怪气的说话,当她听不懂? 意思是说,陆家的眼光差,和一个农妇走得太近了!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却坐在这里等一个农妇! 农妇农妇,说得谁家的祖上,没有农妇似的。 “听说,曹国舅当年一心求仙时,曾隐居山里,种了一手好庄稼,得过仁宗先祖的表扬?赞他是神农在世?”陆老太太想到曹家的一个先辈,张口说道。 陆游眉梢微扬,微露愠色,也不大喜欢曹家贬损骆诚和李娇娘。 他也说道,“仁宗帝当众表扬过曹国舅。” 陆老太太笑着道,“哦,那便是农夫了?” 曹老夫人神情窘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唐氏不以为然,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想着老太太有毛病呢?替李娇娘说话得罪曹家?犯得着么? 陆老太太却心情大好,乘胜说道,“对了,普安郡王认她做养母,便是看中她身上的朴实。虽然是农妇,行事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输高门的命妇啊。” 曹老夫人暗暗扯唇,吹的? 农妇而已,还不输于高门命妇? 那她们是什么?比农妇还农妇的? 笑死人了! 曹陆氏看看亲娘,看看婆婆,夹在中间十分的为难。 她笑着道,“天气冷,我叫人点茶来,大家吃着茶水等。” 不过,她刚站起身来,棉布门帘子外头有侍女说道,“老夫人,夫人,李娘子到了。” 曹陆氏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将人等到了,“快请来这里。” 侍女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侍女的声音说道,“骆官人李娘子到了。” 一个翠衣丫头挑起帘子,李娇娘当先走进来。 接着便是骆诚和田娘子。 李娇娘头顶珍珠花冠上的硕大东珠,闪着璀璨的光芒,十分的夺目耀眼。 这粒东珠,曾是官家赏与赵琮的生辰礼物。 据说,这么大的东珠,官家也只得了十粒,两个皇子各一粒,太后四粒,皇后两粒,官家自己两粒。 如今,赵琮仅有的一粒,却给了李娇娘! 这得是多敬爱,才将这么昂贵的物品给她? 曹老夫人又惊讶又羡慕。 唐氏更是嫉妒得绞帕子。 连见多识广的王蕴,也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陆老太太反而高兴了,笑着朝李娇娘两口子招手,“娇娘,快过来见见曹老夫人和你姑母。” 第513章 给内阁抄抄文书整整资料什么的,没什么实权。 不过曹家可是世家,是仁宗曹皇后娘家的后人。 因此,这门亲事在陆家看来,是好亲。 陆老太太每年来临安城,都是住在这个女儿家里。 陆家仆人手持陆家腰牌,沿路的巡查兵没有过多检查,他们的马车几乎畅通无阻的到了曹家。 。 此时的曹家内宅正堂,曹老夫人和陆家姑子曹夫人,正陪着陆老太太和唐氏以及王蕴在闲聊。 王蕴进不了宫,因为陆游没有官职。 她是陪陆游前来的赶考的,王家在临安城有别院,陆游和她住在王家。 这会儿是来看姑姑曹陆氏的。 唐氏出身高门,王蕴的家世更不必细说,她堂姑是当朝丞相夫人。 陆老太太是国公夫人,身份更是不低。 曹老夫人对这几位,还算尊敬,但想到等的那个人是个村姑,她心中就不太好了。 一次一次勾起唇角,露着鄙夷的笑容。 “听说,国公夫人的这位远亲侄孙媳是个农妇?种得一手好庄稼?”曹老太爷还在世,儿孙也满堂,因此,打扮得比陆老太太要华丽鲜艳些。 必竟,陆老太太的丈夫楚国公,去逝多年了,陆老太太不仅守寡多年,儿子也早逝多年,她的打扮老气中透着淡然。 于是曹老夫人每回见到陆老太太,就是一副优越感的表情。 陆老太太听到曹老太太这话,心中马上不高兴了。 亲家阴阳怪气的说话,当她听不懂? 意思是说,陆家的眼光差,和一个农妇走得太近了!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却坐在这里等一个农妇! 农妇农妇,说得谁家的祖上,没有农妇似的。 “听说,曹国舅当年一心求仙时,曾隐居山里,种了一手好庄稼,得过仁宗先祖的表扬?赞他是神农在世?”陆老太太想到曹家的一个先辈,张口说道。 陆游眉梢微扬,微露愠色,也不大喜欢曹家贬损骆诚和李娇娘。 他也说道,“仁宗帝当众表扬过曹国舅。” 陆老太太笑着道,“哦,那便是农夫了?” 曹老夫人神情窘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唐氏不以为然,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想着老太太有毛病呢?替李娇娘说话得罪曹家?犯得着么? 陆老太太却心情大好,乘胜说道,“对了,普安郡王认她做养母,便是看中她身上的朴实。虽然是农妇,行事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输高门的命妇啊。” 曹老夫人暗暗扯唇,吹的? 农妇而已,还不输于高门命妇? 那她们是什么?比农妇还农妇的? 笑死人了! 曹陆氏看看亲娘,看看婆婆,夹在中间十分的为难。 她笑着道,“天气冷,我叫人点茶来,大家吃着茶水等。” 不过,她刚站起身来,棉布门帘子外头有侍女说道,“老夫人,夫人,李娘子到了。” 曹陆氏心中松了口气,总算将人等到了,“快请来这里。” 侍女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侍女的声音说道,“骆官人李娘子到了。” 一个翠衣丫头挑起帘子,李娇娘当先走进来。 接着便是骆诚和田娘子。 李娇娘头顶珍珠花冠上的硕大东珠,闪着璀璨的光芒,十分的夺目耀眼。 这粒东珠,曾是官家赏与赵琮的生辰礼物。 据说,这么大的东珠,官家也只得了十粒,两个皇子各一粒,太后四粒,皇后两粒,官家自己两粒。 如今,赵琮仅有的一粒,却给了李娇娘! 这得是多敬爱,才将这么昂贵的物品给她? 曹老夫人又惊讶又羡慕。 唐氏更是嫉妒得绞帕子。 连见多识广的王蕴,也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陆老太太反而高兴了,笑着朝李娇娘两口子招手,“娇娘,快过来见见曹老夫人和你姑母。” == 李娇娘和骆诚走上前,给曹老夫人和曹陆氏行礼,又给陆老太太和唐氏行礼。 到了陆游和王蕴这里,因为是平辈,李娇娘只微微点头,骆诚拱了下手,算是行礼了。 两人的礼,没有半丝的不周到之处。 让曹陆氏十分的惊讶。 而曹老夫人,则更多的是惊讶于二人的衣裳和身上的配饰。 曹家主子的衣裳,大多由宫里的绣娘做的。 因此,曹老夫人一看到二人的衣裳,就得知这身料子的价格不菲。 更别说李娇娘头上的珍珠花冠了。 显然,普安郡王对二人,是花足了金钱来孝敬。 曹老夫人能不嫉妒吗? 再看李娇娘和骆诚的长相,这二人哪里是农夫农妇? 不比城中的高门子弟差。 不,甚至更胜一筹。 陆老太太发现曹老夫人神情窘然,知道她说大话被打脸了,更是有心想踩一踩曹老夫人。 便笑着道,“亲家母,我这侄孙侄孙媳长相太粗蛮,叫亲家母见笑了。” 曹老夫人脸色难看,这还叫粗蛮? 那京城中没人好看了。 “哪里哪里,国公夫人谦虚了。”曹老夫人笑着道,她抬了抬手,指着下首的椅子说道,“坐坐,休息会儿咱们再出发不迟。” 两人道了谢,坐下了。 曹陆氏作为家中的当家夫人,又说道,“我叫人点茶来。” 点茶,是高门中人的雅兴活动。 村头乡下的百姓或城里的小门小户,是玩不起这个活动的。 倒不是说,需要十分昂贵的茶叶和茶具。 实在是点茶是个细活,花费的时间长。 得半个时辰才点好茶。 穷人家,吃一次茶等半个时辰,一天吃个五六回茶,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那还要不要劳作了? 也只有高门贵族里的闲人,才有雅兴玩点茶。 反正不要自己动手做家务干活去赚钱,他们坐着就能拿俸禄,享用祖上留下的财产。 有大把的钱用不完,有大把的仆人供他们驱使。 钱多,身边有仆人干活,大把的闲适光阴无处打发,可不就点着茶玩么? 几人聚在一起,一人点茶,其他人或抚琴,或吟诗词,或表演歌舞,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无聊的一天打发掉了。 曹老夫人想着,这个李娇娘和骆诚出身农家,一定不会点茶,说不定,还没有见识过点茶。 她有心想让李娇娘和骆诚出出丑,打压下陆家人的气焰,便喊住了媳妇曹陆氏,“陆氏,你稍等。” 曹陆氏停了脚步,回头看向婆婆,“母亲?” 曹老夫人笑着道,“骆官人和李娘子是普安郡王的养父养母,学识自然不比我等差,点茶的技术,也是不差的?” 陆老太太抬眸,望向曹老夫人。 唐氏眨眨眼,这个曹老夫人,想说什么? 王蕴吸了口凉气,惊讶地看着曹老夫人。 陆游担心王蕴嚷出李娇娘会点茶,拉着了王蕴。 他瞧出来了,曹家老夫人有心想让李娇娘出丑呢。 可殊不知,李娇娘是点茶高手。 曾和王蕴斗茶,赢了一百匹马! 第514章 固执 赵士程爽朗一笑,“你们可真是大忙人。对了,你们如今住哪里?等宴席过后,我上你们那儿喝酒。” 李娇娘笑着说了个地址,“乌衣巷八十八号。” “原来住那里?那地方好找,我记下了。”赵士程笑道。 三人相谈甚欢。 而且赵士程的表情和言语,对骆诚和李娇娘十分的和善友好。 这更加引得不知骆诚李娇娘身份的人,好奇不已。 这年轻的夫妇二人,究竟是谁呀? 居然让承恩伯撇开其他世家高门不理会,专门来迎接他们? 什么人呀?小人! 李佩玉已经走牌坊大门了,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又嫉妒了起来。 “地上有蚂蚁吗?”有人声音冷沉,冷笑着说道。 李佩玉抬起头来,看到这人马上收了脸上的冷笑,露了个甜甜的笑容出来。 “穆宣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到处找你呢。”李佩玉小跑了两步,走到穆宣的身边,仰头微笑。 穆宣淡淡瞥了前眼方的李娇娘和骆诚,冷笑着道,“你要是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那就再走慢些。” 同样是姓李,同样是李家的姑娘,那个李娇娘还嫁的是农家汉子,可华美的衣裳穿起来,丝毫不比这周围的高门贵女们差。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端庄贵气。 眼前这个李配玉呢? 说话鬼鬼祟祟,缩头缩脑,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穆宣真心不想要这样的女人。 若不是算命的说,娶了李佩玉就能回去,他一定休了李佩玉! “蚂……蚂蚁?”李佩玉一怔,待明白过来穆宣话中的意思,李佩玉的脸色一片窘然,“是,我走快点。” 穆宣冷冷看她一眼,甩袖走开了。 官员及家眷们,陆续走进了牌坊。 有领头的执事内侍宫女们,引着大家走进了办宴席的大殿。 品阶高的,自然是靠近主台而坐,这里靠近帝后之座,有着无上的荣耀。 前面坐男眷,后面坐其他晚辈。 如果是夫妻,或是母子关系的,则是并排而坐。 李娇娘和骆诚走进大殿后,被安排在了离着主台最近的左首方向而坐。 当然了,不是坐在前面,而是在第二排桌子那儿。 第一排的桌子,是赵琮的座位。 不过,他这时还没有来。 对面的第一排桌子那里,赵琮的堂弟赵玖,高宗的另一个养子,已经坐在桌子旁了。 小胖子少年,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玩着桌上一只空酒杯。 他身侧站在一个中年内侍,看一眼四周,小声地对他说着上什么。 赵玖似乎不爱听他说的话,撇了撇唇,将头扭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那中年内侍的脸上,马上焦急一片,轻轻拉他的袖子。 他恼恨着抽回袖子,干脆趴到桌上去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看到这景象,李娇娘莞尔一笑。 还比什么? 这赵玖,十足一个顽童,就算是没成年,但好歹也有初中学生的年纪了,该知道人多的地方注意仪态才对。 他到好,我行我素呢。 看把他的随从给急得! 赵士程是皇室宗亲,被安排在了赵琮略靠后的地方而坐。 这中间还隔着五六个位置,想必是赵氏其他位高之人的座位。 是然,没一会儿,走来几个人,其中就有衡阳夫人。 她看到李娇娘,微微愣了愣,在赵琮下一个位置上坐下了。 衡阳夫人扭着头,朝斜后方的李娇娘微微点头后,又看向其他地方去了。 李娇娘眸光微闪,这个衡阳夫人…… 着实奇怪。 陆家的陆老太太是一品国公夫人,坐在对面之位的第一排,比赵玖的位置略靠后。 陆续间,又有其他官员和家眷们前来。 李娇娘看到穆宣也来了,带着李佩玉并排而坐,坐在对面第二排的座位上。 李佩玉只是穆宣的未婚妻,她都来了,唐婉会来吗? 李娇娘刚才只顾着看热闹的人群了,忘记了问唐婉,她探着身子,小声问着赵士程,“承恩伯,婉姐姐呢?” 赵士程回头,微微一笑小声说道,“她在湖州备嫁,不在临安城。” 李娇娘一怔,失笑道,“啊,我忘记了你们马上要大婚了,大婚在即不宜见面。” 赵士程微笑道,“天冷,她事情多,来回奔波比较辛苦,将来一起来赴宴,有的是机会。” 李娇娘笑着道,“是呢,机会很多的。” 唐婉的身体,比她预想的恢复得要好。 绝不会像史书上那样写的,英年早逝。 “爹,娘,你们来了?”赵琮走来,看到李娇娘和骆诚,高兴着喊道。 李娇娘往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们。 她笑着摆摆手,“坐坐。”又小声道,“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我身份低,会让你面子过不去。” “我不管,我爱怎么喊爹娘,是我的权利,官家都没有说,关别人什么事?”赵琮固执说道。 第515章 干涉 李娇娘:“……”这孩子! 骆诚打着圆场,“娇娘,如何称呼,是琮儿的自由,旁人确实无权干涉。” 李娇娘好笑,“好,我应着便是。” 她还不是怕赵琮被人说么? 特别是小气量的人,这朝中不乏拈酸吃醋的人,拿着笔杆子胡写一通。 大殿中的人,差不多坐满了。 不少人探着身子扭着头,和坐在自己附近的人打招呼。 近二十年,江南无战事,北地无大战。 人们早已忘记了二十来年前的耻辱,过得悠哉游哉着。 李娇娘想着,她要是活得长久,活到九十岁的话,还能看到宋朝的江山易主。 可这件事,是她无能为力的事。 她的愿望,是当下的天下太太平平就好。 李娇娘想着心事,静坐不动,眼神空远。 她打扮又华丽,这副样子,越发显得端庄秀美。 穆宣坐在对面的一排席位上。 看着李娇娘的神情,他心中略有所思,这女人…… 怎么越看越熟悉? “穆宣哥,你在看什么?”李佩玉发现他不说话,一直看向前方。 “没什么。”穆宣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来。 没什么? 李佩玉不相信。 她顺着穆宣的目光往前看去,发现那个方向,坐着李娇娘。 李娇娘坐在那群人中间,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 衣饰华美,年轻靓丽,神态端庄。 不少男子都在频频看她。 李佩玉嫉妒了。 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几时勾|引了穆宣? 引得穆宣频频看她? 李佩玉恨得牙痒痒。 “李姑娘,那位穿紫貂披风,戴着珍珠荷花冠的年轻娘子,是谁呀?”坐在李佩玉左侧的一位年轻姑娘,看一眼李娇娘,小声问着李佩玉。 这位是秦桧家的亲戚,家里有人当着三品官,因此,才有机会进宫来赴宴。 她心中暗暗思慕着赵琮,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 欣赏着李娇娘华美的衣裳时,同时也在看赵琮。 李佩玉正嫉恨着李娇娘呢,她咬了咬牙,冷冷说道,“那是普安郡王的养母李娇娘。” 秦姑娘笑了起来,“原来她就是那位传说中,十分厉害的李娘子啊。难怪呢!” 李佩玉眨眨眼,“难怪什么?” 秦姑娘笑着道,“大家都在说,她博古通今,才会让普安郡王认定做养母。” 李佩玉却笑了笑,“我是她堂姐,我怎么不知道她博古通今?” 秦姑娘惊讶了,“啊?你是她堂姐?真的假的?” 李配玉抬了抬下巴,“这还能有假?不信,你问我未婚夫穆宣啊?我们都是龙泉县人氏,只不过她……” 她轻咳一声,欲言又止,一副不想说的表情。 秦姑娘好奇问道,“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坐在另一桌的穆家姑娘,见她们聊得起劲,也探头来听。 只不过,没听着。 李佩玉看一眼四周,小声说道,“只不过,我一直被我爹娘管得严,不敢做任何不守规矩的事情。” “……” “而她,爹娘死得早,一向做法大胆,没规没矩的,常常大胆跑出去,终于有一回……” 她又轻咳一声,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说故事不说完整,简直让人抓狂。 秦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哎呀,好奇死了呢,快说啊,改天我请你吃茶。” 不知穆姑娘几时悄悄走到李佩玉的身旁蹲着,她也轻轻拉了拉李佩玉的袖子,“我也请你吃茶。” 李佩玉看一眼左边的秦姑娘,看一眼右边的穆姑娘,心中得意了。 李娇娘,我上回就说过,一定要你好看! 她压低着声音,说道,“她不守规矩,趁着我家里的嬷嬷打瞌睡时,悄悄跑掉了。” “……” “我祖母和父母,派了人四处找她。最后发现,她跟一个农家汉子私自成亲了。” 秦姑娘和穆姑娘,一起大吃一惊。 两人齐齐睁大双眼看着李佩玉,“哪,她好大的胆子啊!” 两个姑娘,虽然心中也有喜欢的男子,但也仅限于见面时说说客气话,大胆着问声好。 可不敢私下来往。 听到李佩玉说李娇娘跟人私奔,一起吓了一大跳。 李佩玉轻哼一声,“可不是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没有,可不是胆大么?” “……” “我娘到乡下去接她回去,要她断了跟那农家汉子的来往,她反而将我娘羞辱一顿。” “……” “还怂恿着村人打我,要不是我家的嬷嬷和管家护着我和我娘跑得快,我们差点被那村里人打死了。” 这更是少见的奇闻。 秦姑娘和穆姑娘,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李娘子……,怎么是这样的人?”秦姑娘皱着眉头,摇摇头。 “总之,是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不管家人名声如何的自私之人。”李配玉冷笑,“普安郡王年纪小,被她怂恿着认了干亲,这往后,她一定会仗恃欺人。” 第516章 “……” “必竟有郡王殿下撑腰嘛,说不定啊,她还会干涉普安郡王娶妻呢。” 李娇娘是什么品性,秦姑娘和穆姑娘不会管,也懒得管。 但是李娇娘要是干涉赵琮娶妻,那她们就不能容忍李娇娘霸道下去。 过份了呢,一个养母而已,居然胆大得干涉义子娶妻? 一个农妇而已! “她只配想想,不可能让她得逞的。”秦姑娘一改脸上的端庄微笑,冷笑着道。 “过份了啊,她凭什么要干涉普安郡王娶妻?这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得官家和皇后还有太后娘娘安排。”穆姑娘也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李佩玉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她会蛊惑人心啊。你们想想啊,她不满意哪家的姑娘,就不停地跟普安郡王洗脑唱反调。” “……” “普安郡王还不得听她的?普安郡王不想娶的女子,官家皇后娘娘还有太后娘娘,难道强行让他娶?” 秦姑娘和穆姑娘,双双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确实,要是赵琮不喜欢哪家的姑娘,以死相抵不娶,官家和其他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京城的高门贵女这么多,娶哪家不是娶呢? 两人忧思起来,不说话了。 李佩玉将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得意起来。 要是她没有看错眼的话,秦姑娘在暗暗爱慕赵琮。 刚才,那眼睛一直瞧着赵琮呢。 而穆家姑娘,她未来小姑子的心思,她早就摸清了。 小姑娘和她聊天时,三句不离赵琮。 一会儿夸赵琮的字写得好,说临安城的少年们字写得好的大有人在,但像赵琮一样写得赛过大书法家的,却是只有他一人,少年老成,不少人都夸呢。 又说赵琮长得俊朗,比另一位皇子长得好看。 又说赵琮将来八成是太子,虽然穆家支持恩平郡王赵玖,但她支持赵琮。 天天将赵琮挂在嘴边,不是爱慕是什么? 她故意说,李娇娘会干涉赵琮娶妻,这两人的脸色,吓得一下子变了色。 看看,她猜中了。 秦姑娘看一眼李娇娘的方向,站起身来,离开了席位。 离开宴时间还早,不时有人起身离席,或是相熟的人,相约去了殿外交谈,或是去更衣,或是去茅房。 秦姑娘离开的时候,喊走了一个随侍的小宫女。 穆姑娘咬了咬牙,拉过身边的侍女,也起身离开了。 两人离开时,都看了眼李娇娘那里。 李佩玉心中高兴了,这两人莫不是一起商议着怎么对付李娇娘? 如她所想。 没一会儿,那个原先站在秦姑娘身旁的小宫女,走到了李娇娘的身旁,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李娇娘对骆诚说了几句后,跟着那小宫女离开了。 李佩玉弯唇一笑,李娇娘,今天你死定了! 得罪秦丞相侄孙女和穆大学士的孙女,有得你好果子吃。 。 大殿外的廊柱旁。 秦姑娘和穆姑娘,一起将李娇娘堵在墙角。 “李娘子,我请你出来,是有句话想问问你。”胆子大些的秦姑娘,捧着狐狸毛暖袖枕,不太客气问着李娇娘。 李娇娘挑眉,看一眼这位绯衣姑娘,又看一眼另一个蓝衣姑娘,一头雾水。 这俩小姑娘,她好像没得罪她们? 看她怎么跟看仇人似的? “你们是谁?我不认得你们呀?”李娇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礼貌地问道。 先礼后兵。 待她搞清楚情况,再来动手不迟。 “我姓秦,当今丞相的堂侄孙女。”秦姑娘说道,“现在认得我了?” “我姓穆,是观文殿穆大学士的孙女,也是穆家唯一的孙女。”穆姑娘淡淡说道,“我堂哥的未婚妻,是你四堂姐。” 秦家姑娘? 和穆宣的妹妹?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差不多猜到了一些。 不是穆宣挑唆,便是李佩玉挑唆。 这俩姑娘刚才还是一副傻白甜的表情,这会儿却是一脸恶毒表情,显然,是受了蛊惑,来找她麻烦来了。 “哦,原来是秦姑娘,穆姑娘。我记下你们了。不过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李娇娘坦坦荡荡地看着她们,笑微微问道。 等她打发了这两个毛丫头,再去收拾李佩玉和穆宣! 她这副不怕事的坦然表情,激怒了秦姑娘,这在秦姑娘看来,李娇娘完全是个依仗赵琮想管着赵琮闲事的恶毒女人。 还是是个没有头脑,心胸狭隘的乡下女人! 依旧是秦姑娘先说话,她冷笑着道,“李娘子,告诉你,这宫中的规矩,一向由官家和皇后娘娘,或是太后娘娘说了算。” “……” “你虽然是普安郡王的养母,但没有官家的封号赐下,是没人认可你的,别想左右普安郡王!” “……” “他选什么人为妻子,轮不到你个半路来的乡下女人作主!” 穆姑娘也淡淡说道,“这是临安城,可不是你那乡下的村子,靠拳头硬说话。” 第517章 “……” “在临安这里,一切都讲规矩和律法,不知规矩触犯了律法,可是要受罚的。轻者关进宫里的慎刑司,重者,直接拉到知府衙门里砍头!” 李娇娘:“……” 两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搬出律法和官规来吓她? 不得做主赵琮的娶妻一事? 什么跟什么嘛? 赵琮娶媳妇,她想管,轮得到她管? 高宗还没有死,韦太后也活得好好的。 还有一个会活到八十来岁才死的吴皇后,也不是善茬! 还有赵琮的哥哥赵圭,更是关心着弟弟赵琮的大小事宜。 她顶多只能干预下赵琮的三观,不让赵琮走上歪路,告诉他如何做个明君,做个造福天下百姓的好皇帝。 叫他娶什么妻,还真轮不上她说话。 这两黄毛小丫头找到她威胁她,简直可笑。 再说了,她相信赵琮的眼光,不会娶一个傻头傻脑心胸狭隘的女人回去,祸害他的后院。 “我说,你们想多了。”李娇娘淡淡弹了下袖子,“他娶什么妻子,可不是我说了算,我想管,也轮不到我。” “……” “你们爱慕他,想嫁给他,该去讨好官家去或是威胁官家去才是,问我做什么?你们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一个平民妇人,没权没利。” 秦姑娘冷笑,“你少来,我不相信你的话!普安郡王那么相信你,你一定会蛊惑他,对不对?” 穆姑娘也点头,“除非你发誓,不再管普安郡王的任何事情!参加了宫宴后,马上离开临安城,回你的云和县当你的村妇去!” 李娇娘眯了下眼,管得倒是挺宽的。 她回不回去,关这两丫头什么事? 李娇娘的神色,不像刚才那么和善了。 她笑了笑,“你们是什么官职?” 秦姑娘一怔,“我没有官职。” 穆姑娘说道,“我爷爷是三品大学士。” “哦,那就是说,你们都没有官职?那既然没有官职,凭什么管我去哪儿?我想到临安住下,就住到老死,不想住,我就马上走,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连官家都不能管我,你们为什么管我?难不成,你们俩的官,比官家还大?”李娇娘似笑非笑说道。 比官家还大? 两小丫头吓了一跳,这个李娇娘,居然让她们绕进了这个话题。 “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姑娘冷冷说道。 穆姑娘也不服气冷哼,“你诬陷我们。” “那我们一起去见官?到知府衙门那里评理去?哦不,知府大人和他夫人来赴宴来了,衙门里没人审案子,要不,咱们一起去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李娇娘笑了笑。 两个小丫头的年纪,在现代那世,也就初一初二女生的年纪。 她现代那世的年纪,可比她们大多了,跟她斗,绕不死这两人! 果然,话题绕来绕去,两个小姑娘吓得脸色都白了。 连连往后退。 李娇娘不放过她们,“哎,你们要走吗?话还没有说清呢,谁给你们的权利,不让我在临安城住,要我滚回云和县去?秦丞相?穆大学士?” “没有,我叔祖父没说。”秦姑娘嚷道。 “我爷爷也没有说!你瞎说!”穆姑娘也嚷道。 “琳儿,你在那里做什么?”有个少年,朝她们走来说道。 李娇娘抬头去看,这不是秦埙么? 秦桧的宝贝大孙子。 秦琳儿听到堂哥的声音,回头来看,“没……没什么。” 说着话,她提了裙子摆就要跑。 穆家姑娘见她要跑,她跟着一起跑。 李娇娘却不放过她们,飞快出手,一左一右拉着二人的胳膊。 “话还没有说完,你们跑什么呢?正好,秦小公子爷来了,请他做个裁判,究竟是你们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李娇娘轻轻一笑。 但说话的声音,却是冷冷冰冰的。 秦埙是中途走来的,不知她们刚才说的话。 他一头雾水说道,“你们说什么?”又朝李娇娘深深施了一礼,“李娘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不好,我被她们威胁呢。”李娇娘皱了下眉头。 秦埙的目光攸地一沉,冷冷看着秦琳儿,“琳儿?” 他年纪并不大,声音却透着威严。 又比秦琳儿高了半头,眼神凌厉看着秦琳儿,吓得秦琳儿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穆家姑娘更是不敢说话,只敢呆站着。 秦埙目前在翰林院当差。 虽然只是临时安排的职务,没有什么实权,打杂的差事而已。 但却有好几次,已经得过高宗的奖励了。 有早朝的当面夸奖,还有时,会叫内侍送了封赏到家里。 没当差却有这份殊荣,除了承恩伯赵士程,就是秦埙了。 而秦埙年纪比赵士程要小,大家都说,秦埙前途无量。 秦埙又是个耿直的人,办事只认规矩不讲情面。 连他爹秦熺都怕他。 第518章 “好。”赵琮微微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骆诚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怎么说了这许久?” “我们在闲聊。”李娇娘笑着道,她拍拍赵琮的胳膊,“走,再耽误下去,人都到齐了。” “是,娘。”赵琮微笑道。 三人回了大殿。 果然,除了上首主台的高宗和吴皇后,还有韦太后没有到以外,其他人全都到了。 不少人在小声地交谈。 李娇娘不想骆诚担心,将刚才外面的事情,对他说了。 “是琮儿吓跑了她们。”李娇娘笑道。 她知道骆诚不喜欢秦埙,便没有说出秦埙来。 “是吗?”骆诚不大相信。 “是。”李娇娘伸手掐了下他的手指,好笑道。 对面那排座位那里,李佩玉望向李娇娘的眼神,冷然嫉妒。 李佩玉心中暗忖,李娇娘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就回来了? 穆子兰和秦琳儿没有难住她? 这俩废物! 李佩玉往左边看去,发现秦琳儿不在。 右边坐着的穆子兰,倒是早早的回来了,不过,脸色不好看。 李佩玉挪了挪身子,悄悄问着穆子兰,“子兰,你们刚才出去,说了什么?秦姑娘怎么没回来?” 穆子兰想到刚才赵琮的眼神,心里烦躁得很,“不知道,别问我!” 还朝李佩玉翻了个白眼。 都是这个李佩玉,瞎怂恿什么呀? 这下可好,害得她被赵琮嫌弃了。 李佩玉:“……”有病,朝她发火? “不想被赶出去,就老实坐着,有人来了。”这时,穆宣的声音,清冷说道。 李佩玉吓了一大跳,慌忙屏住了呼吸。 整个大殿,只缺三个空座位了。 再来人便是高宗吴皇后和韦太后。 大殿外传来不少脚步声,问候声,不少人朝大殿门口望去。 有着以前参加宫宴经验的人,全都肃然起来,扭头看向大殿门口。 还有人整起了衣冠。 “是官家到了。”赵琮微微偏头,小声提醒着身后的李娇娘和骆诚。 果然,没一会儿,有主持内侍官在大殿门口高声呼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太后娘娘到——” 大家全都起身行礼。 礼乐声随之响起,一身礼服的高宗,带着吴皇后和韦太后,缓缓走进了大殿。 大殿中所有人,山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太后娘娘千岁。” 声音响彻大殿,震得人耳朵发麻。 李娇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设计这大殿的人,一定是故意的,让回声反复地响着。 简直要耳朵的命。 今天是重要的节日,君臣行的是大礼。 因此,行了一礼,又一礼,拜了一拜,又一拜,没完没了。 李娇娘拜得头都晕了,却也只得忍着。 礼毕。 高宗赐座。 大家坐下后,宫女们端着酒水果子点心走进了大殿。 高宗吴皇后韦太后那三桌,规格自然是最高的,有专门的人送。 酒水点心果子,不仅样式多,还份量多。 其他臣子和家眷们的,都是普通内侍和宫女送。 酒水一人一壶,点心一人两盘,点心是御厨做的,式样是梅花和兰花状,闻着香气,有桂花和栗子味。 两盘点心,每粒点心都没有铜钱大小,每样五块。 勉强尝下味道,吃饱是不可能吃得饱的。 果子是拼盘。 盘子倒是够大,不过果子不多。 李娇娘数了数面前盘子里的果子,越数越好笑,这还不够塞她一人的牙缝。 高宗这个抠门老头,还不如现代那世的私企老板大方。 现代那世,部门员工和老板开茶话会,瓜子花生糖果水果能管饱,这个高宗可好,吝啬抠门只放一小把果子。 八粒桂圆,八粒红枣,一串八粒的葡萄,八个金桔,八个杏子。 加上几片桂花叶子铺在盘子里衬景。 然后,没了。 不过她又一想,这种场合,想吃什么,那是不可能吃到的,高宗要的只是朝贺,大家要的只是荣耀。 得,回家再煮汤面。 李娇娘揉了下肚子。 中午吃的饭早消化了,到了现在的晚饭时间,居然只有几粒果子?几块小得可怜的点心? 骆诚见她盯着面前的果盘和点心盘皱眉头,心知她嫌少。 他将自己面前的两盘点心,全都端到了她的面前,小声说道,“吃。” 李娇娘回头看他,也小声问道,“那你呢?你不也饿着?” “我不饿,中午吃得比你多。”骆诚温和一笑。 李娇娘:“……”这男人!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赵琮,从袖子里取了包点心,悄悄塞到李娇娘的桌上。 李娇娘讶然,还能私带? “这是刚才,我的内侍悄悄送来的,待会儿大家饮酒的时候,娘尽管放开吃。”赵琮小声说道,“是一包牛肉干。” 这个不错,能吃饱。 李娇娘好笑,“好。”她小声回道。 赵琮莞尔一笑。 酒水备上,果子点心摆上,接下来,便是高宗的例行官话套话了。 第519章 什么祝贺来年国运恒昌,什么在座的各位家门兴旺。 他先敬大家一杯。 然后,是各臣子们敬酒表忠心。 秦桧作为内阁首辅,是头一个站出来说话。 各种官话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 听得李娇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怪官运亨通了,会说话嘛。 反正没她说话的机会,她就一应景的,他们说着时,她悄悄吃着牛肉干。 吃一片,又塞一片骆诚的手里。 骆诚看她一眼,莞尔一笑。 秦桧说完恭贺话之后,转身时朝恩平郡王赵玖眨了下眼。 小胖子正在跟一串葡萄较劲。 浑然没有发现秦桧,正朝他眨眼。 气得秦桧想上前拉他起来。 李娇娘轻轻拉了下赵琮的袖子,小声说了句,“琮儿快说,顺便,提醒下恩平郡王。” 赵琮心领神会,端着酒杯,马上走离座位,朝上首的高宗敬酒,“儿子祝父皇,万寿永康,福我大宋,千秋万年,祝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说完,不等高宗说话,他看一眼赵玖那里,对秦桧说道,“丞相大人,恩平年纪小,经不起饿,他此时饿了,就让他先吃完再敬酒,你别催了。” 秦桧:“……”怎么不按套路行事呢? 吴皇后气得脸都青了,说什么呢? 秦桧更是瞪直了眼。 韦太后闭了下眼,将头扭过。 臣子们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赵琮当众说出了赵玖的窘事。 但这话没说错啊,赵玖还在吃呢。 有人莞尔一笑,有人掩袖而笑。 赵玖不是太子的人选,这朝中谁不知道? 但太后不认为,皇后不认为,秦桧为首的臣子们不认为。 这些都是权利顶峰的人,他们支持赵玖,谁敢说半个不字? 部分正直的人,在心里替赵琮叫屈,却没人敢说出来。 赵士程倒是提了几次赵琮,但被高宗呵斥了,他也不敢说了。 说了无用。 以往,赵琮是胆小的,行事说话缩首缩尾,但今天,他是毫不客气地直接说了出来。 叫人十分的意外。 他谦恭有礼,高宗满意地点了点头,“琮儿有心了,赏。” 马上有内侍官,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赵琮的面前。 这是一斛珍珠。 赵琮放下酒杯,谢了恩,接了过来。 不过,他将珍珠放在了李娇娘面前的桌上。 李娇娘微微一笑,他倒是大方,一斛珍珠呢! 赵玖见赵琮得了一斛珍珠,好强心起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葡萄,也端了酒走到上首的桌案前,行着礼,学着赵琮的样子说着吉祥话。 不过,他吐词不清,说得结结巴巴的,反倒惹得大家窃笑不已。 高宗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秦桧闭了眼,将头扭过,没眼看。 吴皇后和韦太后却很高兴。 吴皇后连连夸着他,韦太后直接命人打赏。 赏的是一斛珍珠,外加一对玉佩。 这明显是偏爱。 赵琮神色黯然,垂下眼帘。 不少臣子们的神情,也不大愉悦了。 秦桧夸着赵玖淳朴孝顺,催着赵玖谢恩。 不过是走走过场,赵玖说什么不重要,只要说了,吴皇后和韦太后,都是高兴的。 李娇娘像看闹剧一样,看着韦太后吴皇后那些人。 她们是真心爱赵玖,希望他当上太子,继而坐上皇位,还是觉得,赵玖这种耿直少年适合做他们的提线木偶? 李娇娘在心里,沉思着这个问题。 如果是前者,让赵玖出局,倒是有些难度。 遇到疯狂溺爱的人,指不定会出什么杀手锏。 但若只是将赵玖当提线木偶,并不爱赵玖的话,只要赵玖的身上出现一些对吴皇后韦太后和秦桧不利的事情来,他们一定会马上和赵玖撇清关系。 躲得远远的。 那时候,赵玖成了孤立的人,不想败,都由不得他了。 走过场的阿谀奉承之后,便是高宗奖励臣子的时候来了。 安排身边的近身内侍,给劳苦功高的臣子赐酒。 群臣又是一片山呼万岁。 接下来,才是宴席的正题部分,宫里的教坊司献舞献歌开始。 一支舞毕,喝彩声四起。 不知是谁说了句,“如此表演,未免单调了些,不如来场比试如何?” 李娇娘抬头望去,说话的是秦熺。 原来,秦琳儿被秦埙赶走后,并不死心。 她找到了秦熺,一声好伯父,一声好伯伯,撒娇卖萌求着秦熺办事。 秦熺耳根子软,经不住磨,只好答应下来,问她是什么事。 秦琳儿已经知道,秦熺在越州城的时候,在李娇娘的手里吃过亏,她便挑着火说道, “伯父,你被人欺负了,就不知报复回去?就不怕别人笑你废物?” “……” “你可真给叔祖父丢脸,难怪叔祖父不喜欢你了,他宁可跟我爹一起吃茶,也不去你家吃年饭。” “……” “我爹跟叔祖父可是隔了好几代的亲戚,你们才是至亲。可他却不喜欢你,你不想想原因?” 秦熺以为说的是赵琮。 第520章 至于琴,他哪怕乱弹,也比姓骆的和姓李的女人强。 那两人生在穷家,买得起琴吗? 见过琴吗? 秦琳儿又说道,“伯父,咱们秦家人,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字。叔祖父的字,还被官家拿来做样板,号令咱大宋所有人照着学呢。” “……” “伯父的字,也被官家奖励过多次了,伯父怎么忘记了?” 秦熺哪里忘记了? 他最得意的,便是他们老秦家的字。 世人称为秦体字。 举国模仿。 皆因每年考生的字,写得各种乱七八糟,看得不知所云。还有官员们的字,各种龙飞凤舞,看了叫人头疼。 他爹秦桧发明一种字体,横竖撇捺钩,一笔一画工整划一,方便阅读。 他得了他爹的真传,被不少人都夸过。 他就不信,那对乡巴佬,能比他写得好? 秦熺苍蝇搓手状,一脸得意笑道,“对对对,就比这个,比写字,哈哈哈,我要他们输得颜面尽失!” 秦琳儿眨眨眼,又开始献计,“伯父,光比赛没啥意思,要是下了彩头,那更有意思了。比如,押上几万贯的钱?” 秦熺捏捏下巴,笑得得意,“对对对,押彩头。哼,我上回输了六万贯钱,这一回一定要赢回来!” 秦琳儿朝秦熺屈膝一礼,“那琳儿预祝伯父大获全胜。” 秦熺高兴地大笑,“哈哈哈,要是我赢了钱,我就包一个大红包给你,比去年的红包大十倍!” 去年秦琳儿得了秦熺一千贯钱的过年红包,今年给十倍多的话,便是一万贯钱。 秦琳儿大喜,再次行礼,“琳儿提前多谢伯父。” “嗯,去去,我进大殿了,你等着好消息。”秦熺拍拍草包大肚子,乐呵呵走进大殿中去了。 秦琳儿勾了勾唇角,去了别处。 不过没有回家,而是去找宫里的妃子们玩去了。 今天的宫宴,后宫中只有皇后和太后出席。 小宫妃们,都没有机会参加。 吴皇后善妒,哪里轮得上其他妃子们出头露面? 一个个正围着炉子,无聊地聊天打发时间呢。 高宗无法行房事,妃子们的人生,可以用惨淡形容。 有娘家的,从宫里薅点钱送到娘家,让娘家飞黄腾达。 没娘家的,混吃等死,胡吃海喝。 出宫是不能出宫了,除非高宗死,吴皇后心善放她们出去。 但目前来看,高宗一点要死的迹象都没有,那就吃呗,喝呗,玩呗。 玩的无非是猜字迷,行酒令之类的。 秦琳儿时常跟着母亲和堂祖母王氏进宫,和妃子们混得烂熟。 这会儿,她走进一个近些的宫苑,找妃子们玩去了。 。 大殿中,秦熺嚷着献艺,有那讨好秦家的马上跟着附和起来。 高宗高兴啊,马上应和着,“准。在座的各家,都推荐一人出来,或是献舞,或是献歌,舞剑,不拘什么才艺,只要热闹就行。” 得到准许,秦熺高兴了,眼睛往李娇娘和骆诚那里瞄了一眼,谢了恩,坐下了。 这一幕,让吴皇后看到了。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对高宗笑着道,“官家,只单单献艺,未免单调无聊了些,不如,带些彩头?” 高宗高兴,笑着道,“皇后有何高见?” 吴皇后笑着道,“只单单的献艺,大家一定不会拿出真本事来,不如,加点彩头,比赛一番如何?” “……” “输的一方出彩头,赢的一方得彩头,另外,赢的一方如果特别优秀的,本宫再另行看赏。” 这就跟赌钱一样的嘛。 有那技艺在身的,马上高兴地昂头,跃跃欲试。 有那什么都不会的,一脸的纠结。 高宗笑着道,“如此甚好,准。” 吴皇后便说了细节。 比如,唱歌的一组,献舞的一组,男子比剑的一组,杂耍的一组。 还有器乐组。 秦熺嚷着道,“我比试写字。” 有人轻轻讽笑起来,因为秦熺别的都不会,只会写字。笑他是个废物。 也有人一脸的自危,就怕秦熺拉上自己比赛写字。 吴皇后笑着道,“这个不错,听说丞相府上的人,各个会写字,今天是一饱眼福啊。” 赵士程皱了下眉头,比写字?倒是头一次见。 衡阳夫人却来了兴趣,一脸期待地看着秦熺。 秦熺这时说道,“听闻普安郡王的养父养母,是深藏不露的书法高手,在下愿意和二位斗字。” 李娇娘眯了下眼,哪个王八蛋说的,她是高手? 骆诚的字倒是不错,但是不是高手,她不知道,必竟这宋时期的书法大师,可多着呢。 比如高高在上的高宗,他老爹还发明了瘦金体,秦桧这厮发明了秦体字,后世人厌恶他,改成了宋体字。 宋朝最拿得出手的,一是词,二是画,三是字。 守江山没本事,搞文学方面,却是高手如云。 李娇娘担心骆诚,小声问道,“骆诚哥,你行吗?” 骆诚挑眉,“试试。” 李娇娘有些担心,“万一输了呢?我怀疑这秦熺是故意嚷出来的。” 秦熺在越州城做尽坏事,她和骆诚逮到秦熺,罚了秦熺。 这家伙是想公报私仇? 赵琮听到他们的小声议论声,扭头过来说道,“娘,你刚才还说,人生在世,所做的事情不是成功,便是失败,哪能怕失败就不肯往前而行的?” 说得李娇娘一怔。 这孩子,反过来教育她来了? 骆诚说道,“没错,娇娘,不就是比试么?不试的话,反而更显废物,我可不是废物。” 李娇娘眸光微闪,笑着道,“我还有个主意。” 赵琮和骆诚一起看向她。 “娇娘,什么主意?”骆诚问道。 “我和你一起参赛,我弹琵琶助阵。”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皱眉,“还是不要,太吵。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别人吃不住这声音。” 有一回,他陪李娇娘在越州城中闲逛时,他们逛到了一家器乐铺子。 李娇娘对铺子里的一把琵琶,十分感兴趣。 她即兴弹了一只曲子,将附近的人,全都震慑住了,有人还手舞足蹈起来。 简直是魔音! 赵琮好奇问道,“为什么会太吵,器乐伴奏,不是挺雅兴的事情吗?” 骆诚不知如何说,“问你娘。” “一只欢快的曲子。”李娇娘笑着道。 “那敢情好啊,今天除夕,要的就是欢快。”赵琮笑着道。 “只是,太过于欢快。”骆诚担心大家都会忍不住跳起舞来。 赵琮说道,“爹听着音乐,会不会写不好字?” 骆诚黑着脸道,“你娘制造各种杂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习惯了。” 李娇娘:“……”她就这么会制造噪音? 无语。 秦熺见他们小声地议论着,一直没有回应。 他不耐烦了,大声说道,“骆官人,李娘子,是否不敢比试啊?怎么商议了半天,还没有结果?” 骆诚回道,“当然不是,我们在商议由谁来写字。” 人群中,不少人窃笑起来。 “不管由谁写,还不都是一个样?也就比那大公鸡扒的泥印子好看一丁点。” “也不知会不会捏毛笔杆。” “捏柴刀的手,哪会捏笔呀?” “哈哈哈——” 和秦家走得近的人家,一个个小声议论起来,连声笑道。 李佩玉也勾了勾唇角,因为李娇娘在李家时,就是个怎么也写不好字的人,常被女先生罚站。 后来女先生烦了,就不管李娇娘了,由着她学,爱学学,不爱学了趴着睡觉,女先生再不说李娇娘。 在乡下呆了大半年,难不成还学了字? 不见得。 穆宣和他的堂妹,双双坐着看笑话。 吴皇后和韦太后,倒是温和的笑着,不过,是朝哪方人笑的,没人知道。 站骆诚这一方的人,比如赵圭,赵士程,陆老太太,比如赵琮,都神情担忧看向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这时,却站起身来。 神色坦然。 第521章 她朝上首坐着的高宗吴皇后韦太后屈膝行礼。 “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我们夫妻二人商议好了,由我夫君写字,我弹琵琶助兴。”李娇娘说道。 弹琵琶? 不少人又开始窃笑了。 李佩玉翻白眼,李娇娘弹琵琶? 弹棉花? 也有人期待地看着她。 希望一睹风采。 吴皇后眉梢微扬,看一眼高宗笑着道,“这倒是雅兴呢,皇上,您说呢?” 高宗也想知道,这个李娘子和骆诚的本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准了。” “谢皇上。”李娇娘行礼。 “取琵琶来。”吴皇后朝身后站着的大宫女说道。 “是,娘娘。”宫女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取来了琵琶,递给了李娇娘。 李娇娘抱在怀里,查看着琴弦。 琵琶是好琵琶,不过,一会儿弹的音乐,怕是会让在座的各位激动不已。 想到那只曲子,李娇娘不禁莞尔一笑。 为了在高宗的面前表现一番,各家都将有本事的小辈们推了出来。 有五六十人之多,分成了十个组比试。 哪组先比试,采用的是抽签的方式。 巧了,李娇娘的手气不是一般的好,抽到了第一。 于是,又有人幸灾乐祸起来。 李佩玉悄悄对穆子兰说道,“别吃东西了,等着看笑话。” 穆子兰眯了下眼,“这次的斗艺十分的有意思呢,竟然出彩头,佩玉,咱们斗一斗?” 李佩玉一怔,她哪有钱斗? “我没钱。” 穆子兰笑着道,“咱们不出钱,随便拿什么做彩头就好了。” 说着,她扯下裙子上面一只玉佩,“我站李娇娘赢。” 李佩玉眯了下眼,这穆子兰疯了? 居然站队李娇娘? 行,那她站秦熺好了。 她从头上拔了根簪子,“我站队秦大公子爷。” 穆宣身侧的一个少年,悄悄问着穆宣,“穆兄,你站队哪边?” 他的问话,让穆宣的爷爷穆大学士听到了。 穆大学士冷哼一声,“当然是秦公子爷赢了。秦家的字,可是我大宋所有衙门官差必学的字体。那个姓骆的村夫,哪里比得了秦公子爷?宣儿,押秦公子爷。” 穆宣心里想押骆诚,因为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秦熺会输。 但他爷爷发话了,他不敢不听,“是。” “我押一千贯。”那个少年笑嘻嘻说道。 “那我也……押一千。”穆宣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银票。 其他人,有的图的热闹,意思意思,押根发簪,或是一对耳环,或是一只板指,一粒玉扣。 大殿中间,秦熺默默取了份单据,“六万贯。” 大家惊呼起来。 六万贯! 也就有钱的秦家才拿得出,一般的臣子之家,谁也拿不出来。 不少人担忧地看向李娇娘和骆诚,如果他们斗艺输了,就得跟着输六万贯。 他们,有这么多的钱输吗? “我们没有那么多,只有一百贯钱。”李娇娘笑微微道,她也取了张字条,抖开给秦熺看,“秦公子爷,你放心写字,我们出的不多。” “哼,谁要你安慰?”秦熺翻着白眼。 秦桧悠哉地坐着品酒,压根没看大殿之中。 对于他秦家字,他一向是胸有成竹。 不过,秦熺的儿子秦埙,却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秦桧看到了,说道,“你爹的字,你还不放心?皱什么眉头?” 秦埙叹了口气,“爷爷,我觉得这么做,有点恃强凌弱的意思。” “什么恃强凌弱?你说什么呢?你怎么替外人说话了?”秦桧压低着声音,呵斥着孙子。 秦埙张了张口,不敢说话了。 心里叹了口气,替李娇娘和骆诚担心着。 赵士程和赵琮,还有赵圭,一起看向骆诚,给他打气。 陆老太太一脸忧色。 衡阳夫人盯着李娇娘怀里的琵琶,略有所思。 有宫女内侍们,抬来两张桌子,分别铺上笔墨纸砚。 笔有五种号型的笔,方便比赛选笔用。 每张桌子旁,分别站一个递拿东西的小内侍。 两张桌上的物品,全都是一样的。 骆诚和秦熺,各挑了一张桌子。 两张桌子前面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椅子,李娇娘抱着琵琶,走了过去。 端坐好后,她轻轻捏起一根琴弦,试了试音色。 是好琵琶,能够弹一首吓死人不偿命的曲子来。 高宗朝身边的内侍官吉昌点了点头。 吉昌高声念叨,“斗艺开始,首先是魏书,二位各选诗词歌赋一首默写。” 写魏体字不难,难的是,还要默写一首词。 秦熺气得瞪了眼吉昌,心说死阉党,不是只比写字吗? 怎么还要背诵诗词? 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写完了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长了三十来岁,就没有背会过一首! 看骆诚那边,已经开始写了,写了两行字了。 而他还没有想到要写的诗词,秦熺开始急了。 气得秦桧想冲过去揍他一顿。 平时不努力,这会子丢脸的不是? 一旁的王氏,看不过去了,悄悄写了张字条,咳嗽一声,抖起来给秦熺看。 王氏将字写得手心大,离着二三十来步远,秦熺仍看得见,他心中大喜,提了笔就开始抄。 但是,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琵琶声。 呛—— 声音十分的干脆利落。 如惊雷之音。 吓了秦熺一跳,他手里的笔一抖,一滴墨落了下去。 秦熺怒道,“你干什么?” 李娇娘不慌不忙说道,“你们比写字,我献艺,互不冲突,有何错?再说了,我弹琵琶,可是皇后娘娘准许的,这琵琶还是皇后娘娘差人拿来的,你朝我发什么怒?” 赵琮见秦熺为难李娇娘,冷冷说道,“秦公子爷,你若有意见,可以去问皇后娘娘,为何质问我娘?” 秦熺:“……” 第522章 赵士程也说道,“没错,说斗才艺的,也是你,嫌弃器乐的,也是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秦熺不要做什么,他只要写字的时候安静一些。 “秦公子爷,我看你还是快写,那记时的一支香,燃了快一半了。”赵圭轻轻一笑。 秦熺抬头去看,可不,香燃了一半了。 没时间了。 他咬了咬牙,瞪一眼李娇娘,“不准吓我!”忍着噪音,开始写字。 李娇娘弹的便是噪音。 琵琶声缓缓,从指尖跃出。 由轻柔的《春江花月夜》的开场曲,渐渐地,成了改良版《赛马》。 狂热的曲调,将大殿中人们的情绪带动了起来。 大家不由得跟着曲子点着头,敲着手指,跺着脚。 秦熺写了两个字,也跟着晃起了头。 这一来,那写更是没法写了。 写字讲究气定神闲,这般扭动晃动,笔也捏不稳,哪里写得好字? 而骆诚,他对李娇娘乱弹的琵琶音,早已有了免疫,任她将《赛马》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他内心始终淡然沉着。 片刻后,字好了,他捏着纸,轻轻地吹着墨汁。 那支香,已经烧得只余一截小桩桩了。 再看秦熺,才写到第四个字。 李娇娘轻轻一笑,手指更加灵活地拨弄着琴弦,恶搞版《赛马》,更加的澎湃激昂。 琵琶声在大殿里,横冲直撞得肆无忌惮。 秦熺勉强撑着写完。 但那字体没法看,哄哄现在那世的幼儿园小朋友还行,是连小学生看了,都会觉得差的字体。 手抖了,所以笔画的线条均曾波浪形。 等眼前的香完全燃尽,李娇娘手指一收,琴音悠扬不绝,许久才消失不见。 但不少人,仍然沉浸在曲乐声中,手在敲打着,脚在跺着,合着拍子。 妖乐! 蛊惑人心的妖乐! 秦熺发现自己的字,写得一团糟时,大怒起来。 他发狠地扔了纸笔,指着李娇娘怒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她弹的是妖乐,一定是魅惑人心的妖乐。” 赵琮冷声道,“秦公子爷莫非不懂曲乐?每一支曲子,都能震撼心灵,若是震撼不了,那就不是曲子了,那是杂音。” “这是只喜庆欢快的曲子,你感受到了喜庆欢快,便是好乐,你若发癫发狂,才是妖乐,你哪儿癫狂了?你不是好好的吗?”赵圭也跟着说道。 秦熺:“……” 秦桧恨恨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说道,“让人心神不宁,如何不是妖乐?” 赵琮挑眉,“破阵曲,和刚才的曲子如出一辙,咱们大军出征前,城门前会奏响破阵曲子,这也是妖乐?” 秦埙摇摇头,也站起身来,说道,“父亲,祖父,这不算妖乐。” 秦熺朝儿子狠狠瞪去一眼,这儿子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居然胳膊肘子朝外拐? 秦桧也不满地横了孙子一眼。 秦埙当没看见,表情依旧固执着。 高宗见两方吵了起来,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这局算平局。接下来比试宋书。骆诚,秦熺,开始准备。李娘子再择一只曲子。” 秦桧行礼,“谢皇上。”眉梢微扬,显然,得意着。 秦熺的得意更虽张扬,“多谢皇上。” 秦埙叹了口气,似乎很失望。 赵琮赵圭,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年长些的赵士程马上朝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急躁,比赛还没有结束,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两人压下火气,静坐下来。 李娇娘不恼,也朝高宗行礼,笑微微说道,“民妇下支曲子改破阵曲,请皇上应允。” 破阵曲,出征时的鼓舞士气的曲子,但凡是官宦家的子弟,都熟悉这支曲子。 有的出过征,听过,没出过征的,也会弹这支曲子。 在高门子弟们打马球时,也会常弹这只曲子做伴乐喝彩。 李佩玉眨眨眼,破阵曲?李娇娘会弹吗? 可别是将村口编麻绳老汉的弹绳子声音记下来,当成破阵曲? 她抿着唇,哼笑一声。 穆子兰看一眼李娇娘问着李佩玉,“这一局,哪方会输?佩玉?” 李佩玉笑着道,“当然是秦公子爷赢了,骆诚李娇娘输。” 穆子兰皱了下眉头,“我还是押李娇娘赢。这局她要是赢了,你快给彩头。” 李佩玉翻白眼,“知道了,不会赖帐的。” 陆家人那里,陆老太太紧抿唇角不说话,神色一直是担忧的。 只有唐氏,一脸漫不经心,她希望李娇娘输,但李娇娘输了,又似乎对三儿子的仕途不利。 所以她干脆不看不管,吃着自己的葡萄。 秦熺听说弹《破阵曲》,神情飘飘然,一脸不在乎。 秦桧捏着胡子尖,没说话。 高宗看了这父子二人一眼,点了点头,“准了。” 大殿中的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人们惊讶李娇娘的琵琶技艺。 “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农妇,居然还会谈琵琶?” 第523章 “没什么了不起,刚才那曲子听起来怪怪的,虽然听起来是欢快的曲子,但从没听过嘢,不知弹的是什么。” “下一支是《破阵曲》,曲子是咱们熟悉的,她想蒙混过去,那是不能的了,技艺好不好,就看下支曲子了。” “说得没错,且往下看。” 人们好整以暇看着李娇娘。 穆宣眯着眼,盯着李娇娘手里的琵琶,眉头紧锁,他怎么瞧着,那曲子好生熟悉? 在哪儿听过? “哥,你在想什么?”坐在他旁边的穆子兰,小声问道。 “李娇娘弹的曲子,你听过没有?”穆宣问道。 穆子兰摇摇头,“没有。”她眨眨眼,“哥,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那支曲子我似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穆宣眉头紧锁。 穆子兰笑着道,“哥走的地方多,见的人多,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无意听到过的呢?不奇怪呀?” 穆宣想了想,“也许。” 衡阳夫人也在沉思,她也在回想着李娇娘刚才弹的曲子。 这曲子,也似乎在哪儿听过? 她对器乐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曾经的婆婆和女儿,倒是这方面的爱好者。 想到过去,她叹了口气,又望向李娇娘那里。 比赛再次开始了。 依旧是一人一桌,每桌旁,站立一个小内侍。 桌上重新铺了纸,压了镇纸。 小内侍研好了墨。 骆诚和秦熺,各挑了新笔,沾了墨,试起了笔力。 和刚才一样,各默写一首诗词。 骆诚心中酝酿了下,重新选了首诗。 秦熺不会背,抄起了刚才写的。 李娇娘看见了,心中一阵嘲讽,就这本事,还想当丞相?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史书上说,当秦桧病得快死的时候,好几次上书要秦熺子承父业做下任丞相。 不过呢,这父子俩没得逞。 臣子们反对,高宗一人做不了主,没同意。 骆诚和秦熺开始提笔写字。 这回写的是宋体字,是秦桧发明的,秦熺最拿手。 也因此,他写得气定神闲。 李娇娘知道骆诚也会写宋体字,但他平时必竟写得少。 字和武一样,一日不练手生。 他只在医馆写方子时写一写,平时没练习。 看到秦熺一脸的得意,秦桧满不在乎,李娇娘担心骆诚会输。 她闭了眼,手指捏着琴弦,悠扬的琵琶音,自指尖缓缓流出。 开始是轻柔的曲调,渐渐的,转为高亢。 破阵曲,传说是越王勾践所创。 自军中将士间传开。 其实,具体的曲谱,没人知道。 每朝每代,也大约不同,她之所以了解这时期的曲调,还是得亏了唐婉。 利用前世奶奶所教授的琵琶知识,她很快就学会了。 不过,她并没有死板的弹着这时期的曲调,而是加以了改良。 融入了自己的心情。 指尖传出的是破阵曲,心中想的是宋末诗人刘克庄的《破阵曲》。 黄旗一片边头回,两河百郡送款来。 至尊御殿受捷奏,六军张凯声如雷。 元戎剑履云台上,麾下偏裨皆将相。 腐儒笔力尚跌宕,燕山之铭高十丈。 看着一个个打扮华丽的朝臣和家眷们,李娇娘心中暗自嘲笑着,这些人,可知百年后,这座大殿就要改名换姓了? 刚才的曲调是欢快的,令人控制不住想跟着起舞,高歌一首。 而这只破阵曲,却是豪迈的,令人热血沸腾的。 李娇娘又加入了自己的情绪,让曲子更加的充满感染力。 大殿中的不少人,又开始坐不住了,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直想奋起高呼一声。 杀—— 受不了干扰的秦熺,自然而然的,又捏不好笔了,呆板的宋体字,被他写得了暴躁版,不少笔画都写歪了。 勉强算个字,好看谈不上。 不等曲毕,骆诚当先写好了,他放下笔,轻轻吹起了墨汁。 而秦熺,才写了一行字。 很快,曲子就弹完了。 李娇娘收了手指,静静看向秦熺那里。 秦熺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骆诚写完了,他扔了笔,指着李娇娘暴怒道,“她搞鬼!这曲子不对,越听越心慌。” 李娇娘笑着道,“怎么不对?这不是很普通的破阵曲吗?” 骆诚往他面前的纸上看去一眼,轻笑道,“你输了找借口?” 赵琮也说道,“秦公子爷,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啊,一会儿说这不行,一会儿说那不行的?” “我写字受不得声音干扰,没有声音,我一定写得好。”秦熺不服气地嚷道。 站队赵琮这边的,比如赵圭和赵士程,又开始了攻击秦熺,说他狡辩找借口。 其他的,比如穆大学士就支持秦熺,说写字时得清静。 沉不下心来,就写不好。 他孙子押了一千贯的钱呢,要是秦熺输了,输的不是钱,而是面子。 赵琮赵士程赵圭三人马上又反击,连衡阳夫人也开了口,说秦熺一定是找着借口,实则不会写字。 另有几个胆大的谏官,也说着秦熺。 秦桧据理力争。 两方人等,又开始争吵。 韦太后皱着眉头,“那就再写一份,这一回,不能有任何声音,李娘子不必弹琵琶了,两支曲子都不怎么样,哀家听了耳朵疼。” 第524章 “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啊,一会儿说这不行,一会儿说那不行的?” “我写字受不得声音干扰,没有声音,我一定写得好。”秦熺不服气地嚷道。 站队赵琮这边的,比如赵圭和赵士程,又开始了攻击秦熺,说他狡辩找借口。 其他的,比如穆大学士就支持秦熺,说写字时得清静。 沉不下心来,就写不好。 他孙子押了一千贯的钱呢,要是秦熺输了,输的不是钱,而是面子。 赵琮赵士程赵圭三人马上又反击,连衡阳夫人也开了口,说秦熺一定是找着借口,实则不会写字。 另有几个胆大的谏官,也说着秦熺。 秦桧据理力争。 两方人等,又开始争吵。 韦太后皱着眉头,“那就再写一份,这一回,不能有任何声音,李娘子不必弹琵琶了,两支曲子都不怎么样,哀家听了耳朵疼。” 0 韦太后发话,高宗便说道,“如此,那就不要伴乐了,骆诚和秦熺,再写一份来,写小纂。” “是,皇上。” 高宗发话,没人反对了。 李娇娘也行了一礼,答应了一声。 不过,她并没有将琵琶归还,而是依旧抱着琵琶,坐回了椅上。 静静看着秦熺那里。 秦熺轻哼,这回没有声音干扰,他一定写得比姓骆的好。 内侍官重新燃起一支香来。 骆诚和秦熺再次提笔写字。 小纂不似宋体字的要求高,宋体字得每个字一样大,横竖撇捺得写得刻板。 小纂写出自己的风格即可。 骆诚最擅长的便是小纂,这一次,他写得最为放松。 没有声音干扰,秦熺也是写得最放松的。 只不过,李娇娘不放过他。 她时不时的,轻咳一声。 秦熺听到她的咳嗽声,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 这一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心里狠狠一颤抖,手跟着抖了抖。 只见李娇娘的手,正抚着琵琶的琴弦上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公子爷,你怎么不写了,我官人快写好了。”说着,她抬着下巴指了骆诚。 秦熺狠狠瞪一眼李娇娘,看向骆诚那里。 可不是么,骆诚的一首诗,写了一半了。 秦熺心里着慌起来,吸了口气,接着去写。 但因为刚才紧张过,这心神怎么也静不下来。 加上李娇娘时不时地轻咳一声,手指有意无意地去按琴弦,秦熺总疑心她要马上抚琴,手抖就没有停过。 于是,这一回的比试,秦熺又输了。 本应工整书写的纂体字,被他写成了草体。 骆诚写好了,神态悠然地吹着墨汁。 秦熺气得脸色通红。 秦桧咬着牙,心里骂着儿子,废物,怎么又写不好了。 连王氏也不满了,脸色沉得要滴水。 秦埙是老实孩子,他先说道,“爹,你又输了。” 秦熺想拍死这儿子,不说话会死吗? 非要揭他的短么?王八儿子的胳膊肘子总是朝外拐。 李娇娘走过去看,笑了笑,“秦公子爷,你的字,可不是纂体呀,这是草体?” 秦熺气得咬牙,不说话。 高宗道,“吉昌,去拿过来。” “是,皇上。”吉昌走过去,将二人的字收上来,呈给高宗。 他先往骆诚的字那儿看去,心说,好字! 谁说乡下人不会写字的,这不是一个? 再看秦熺的字,他暗暗摇头,果然应了世人说的话,秦熺不是老秦家的人,所以不像秦相爷。 秦相爷秦桧,那字写得多好,这秦熺写得干什么玩意? 还不如宫里嬷嬷写的字。 “三局比试,骆诚胜。”高宗看三副字,说道,“秦熺,你输了。” 秦桧不服,上前说道,“官家,吾儿今天手不舒服,请让他再比试一次。” 这可真是耍赖啊。 李娇娘心中冷笑,她说道,“丞相大人,说好的三局昵?怎么还要比?” “……” “提出比赛的,可是秦公子爷呀?怎么输了,就说手不舒服了?这是不是耍赖?” 赵琮也说道,“丞相大人,愿赌为输。我记得,去年丞相大人教过我这一句。今天怎么就是骗赌为赖呢?” 秦桧:“……” 支持赵琮这边的,纷纷跟着附和。 一时之间,大殿中吵成一团。 好好的一个宴会,吵得跟市一样,高宗不悦起来。 “愿赌服输,丞相,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赛而已,丞相何必跟小辈计较?”高宗淡淡说道。 衡阳夫人轻轻一笑,“丞相大人这般出尔反尔,将来还如何统领朝臣?” 秦桧:“……”气得不想说话了。 高宗说道,“朕宣布,首场比试,骆诚胜。愿赌服输,你们两方投了彩头的,就拿出来,让朕看看,你们都是谁押赢了,谁输了?” 他乐呵呵看着大殿中的人。 赵琮赵圭还有赵士程,都很高兴,一起向骆诚道贺。 离得远的陆老太太,也遥遥朝骆诚点了点头,只有唐氏不屑地宵地撇唇。 第525章 她看着大家淡淡说道,“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我有问必答。” “我娘行事光明磊落,你们尽管问。”赵琮神情冷峻,淡淡说道。 穆子兰因为赵琮的事情,心中嫉恨着李娇娘。 她笑了笑,说道,“李娘子,佩玉说,你将他哥哥一家子赶走了,是也不是?你说说这件事,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对?” 赵琮走到李娇娘的身边了,她马上笑意浅浅温声说道。 这话看似是帮李娇娘说的,实则是想看李娇娘的笑话。 李佩玉将李娇娘堵在宫门口,事情八成是真的。 赵琮的脸色,马上变得冷沉如霜。 骆诚冷笑一声,眸光清冷。 李娇娘淡然笑道,“是我赶走的。” 围观的人们大吃一惊,“李娘子为何如此做?” 有人冷笑道,“莫非真的是仗恃欺人?” 衡阳夫人正要坐上轿子,看到前方围着一圈人,她摆摆手,对侍女说道,“那是李娇娘的声音,我去看看,你叫轿子先候着。” 侍女对轿夫吩咐了几句,陪着衡阳夫人往李娇娘这边走来。 侍女说道,“夫人,这个李娘子,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我一眼就瞧出,她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个女儿,我认定了。”衡阳夫人微微一笑。 侍女叹了口气,“可她脾气十分的倔强,不想认夫人做养母。” “多多接触着,找准弱点下手,我就不信,她不会认我这个娘。”衡阳夫人自信满满说道,“瞧,她眼下不是被人围着了么?我去帮她解围。” 两人走到人群近前。 有人见她来了,马上自动让开路来。 只见李娇娘不慌不忙说道,“我仗势欺人?我不过是收回我自己的房子,就叫仗恃欺人?各位不让外人随意进屋子,是不是也是仗恃欺人?” “那是我们自己的宅子,不准外人随意进入,是正当行为,可你抢的是他人的房子!你没道理!”有人冷声说道。 “这个东西,能不能证明那房子我的?”李娇娘将手里的房契抖开来,给大家看。 牌坊前挂着数只明亮的大灯笼,加上各家仆人手里的灯笼,和各家马车的马头灯,这处地方亮如白昼。 李娇娘手里的房契,被照得清清楚楚。 大家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李函。” “这是……” “我父亲的名字,有问题吗?”李娇娘说道,“越州城工部执事李祥的大哥,便是我的父亲。那位工部执事李大事,是朝中穆大学士嫡孙穆宣的未来岳父,大家可以问问真假。” 围观的人说道,“这样说来,那房子真是李娘子的?” 李娇娘点头,“对呀,不然呢?我抢人房子,难道不怕被人告么?我之所以敢抢,当然是有证据的。” 李佩玉一怔,这李娇娘,真有房契?大哥不是说,没有的吗? 穆子兰也怔住了,这,李佩玉又说谎了? 该死的,她站队又站错了? 穆子兰这会儿不想理李佩玉了。 连穆宣,也不想理会李佩玉了,转身就走。 李佩玉不甘心,咬了咬牙,“你在我家住了十年,用了多少钱?房子给我哥住怎么不行?” “对啊,还住了十年呢。李娘子,这笔帐,还是得算啊?”又有人说道。 李娇娘不慌不忙说道,“我六岁丧父丧母,被祖母安放在二房寄养。我感激二房对我的照顾,也感激他们,将我父母留下的钱财,照顾得一文不剩,将商铺生意,照顾得无影无踪,平时非打即骂,更将我照顾得命仆人活埋。” 活埋二字,被她咬着牙说的。 众人吸了口凉气,什么?活埋? “李娘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活埋,什么叫一文不剩?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活埋了啊?”围观的人,再次问道。 李娇娘冷笑,“我命大不死,活了下来呗。”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娘子,你倒是说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又开始催道。 “好,我说。”李娇娘指着李佩玉,冷冷说道,“李佩玉,你以为来了临安城,你一家子在龙泉县做的事情,就可以成过往云烟,没人知道了?” “……” “不,我有证人,有证据!你们之所以留着我,不过是看在我父母留了钱,留了商铺,留了几处房产的份上!” “……” “你们家将我父母的钱用尽之后,又霸上了房子和田产。在得知我外祖家给我寻了门好亲,你娘又开始打上了我的主意!看上了我的婚配!” “……” “你们一家子在我大病时将我活埋,却对我外祖家苏家人说,我已跟人私奔了!外祖家不想得罪穆家,同意你娘和老太太的建议,让你顶着我的名号去和苏家结亲。” “……” “现在还有脸来质问我?” 这话一落,所有人大吃一惊,“啊,李娘子,这是不是真的?这这这……,骇人听闻啊!” 第526章 特别是穆宣,听得不耐烦正要坐上马车时,听到李娇娘刚才说话,大吃一惊。 又猛地回头来看。 他眯了下眼,李佩玉这个蠢女人,根本就不是和他从小订亲的那个? 她是冒名顶替的那个? 他就说呢,他这一世的爷爷是大学士,父亲也是朝中官员,全家家风好,怎会看上李佩玉那个草包? 原来,是调包了! 苏家是处州大族,李家大房有人在京城做生意,和大房女儿订亲,这才是说得过去的说法。 二房的那个李祥,还有那个李二夫人,全是势力眼! 可是,原该是他娘子的李娇娘,却早嫁给了骆诚! 穆宣感到被戏耍了,气得脸色铁青,只想将李佩玉拉来暴打一顿。 不不不,整个李家二房都要打一顿,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奇耻大辱! 穆子兰听到这里,也是暗暗吃惊,转身来看穆宣。 她发现,穆宣的脸色极为难看,那眼里的怒火,似要喷出来灭了李佩玉似的。 穆子兰飞快走过去,紧紧拉着穆宣的胳膊,小声说道,“哥,别冲,这件事情回去找祖父商议,找大伯和大伯娘商议!” 她是幺房的女儿,穆宣是长房的孙子,但不是嫡长孙。 两人是堂兄妹。 穆宣会玩各种豪门公子的玩乐,会说话,朋友多,穆子兰喜欢跟着他出门。 穆宣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穆子兰往身后看去一眼,“我们坐马车上听。这个李佩玉,哼——” 她撇了撇唇,冷笑一声。 居然敢顶替她人之名,和穆宣订亲? 胆子也够大,够不要脸! 穆宣点了点头,兄妹二人,坐进了马车里。 李佩玉的过往,被李娇娘全抖了出来,她一下子懵了。 “不不不,你胡说!我们没有活埋你,你撒谎,撒谎会得报应的!”李佩玉惊慌说道。 同时,她飞快回头去看。 发现没看到穆宣。 她松了口气,穆宣是不是已经回家去了? 也好,听不到她的事情,她明早去穆家去解释清楚。 李娇娘胡说八道,是在故意毁她的名声。 “哦,我胡说八道?”李娇娘笑了,一指骆诚,朗声说道,“李家二房到处诬陷我,说我跟一个农家汉子私奔了,而事实呢?” 她顿了顿,冷笑道,“是我被人活埋了!当时下着雨,打着雷,我被活埋了一半,李家仆人张妈吓跑了,是我官人骆诚救了我!” “……” “我前进无路,后退回李家只有死路一条,我走投无路,嫁给了骆诚哥,但他是君子,他说我想走,随时可走。我为什么要走?他除了穷一点,哪样比别人差?” 大家恍然,原来所谓的私奔,是被人救了? 有人赞道,“如此男人,当嫁!” “穷不是问题,钱可以赚!李娘子嫁的是良人!” “胡说,他们窜通好了的!”李佩玉再次开始狡辩。 李娇娘冷笑,“云和县金竹乡金山村,牛二,项贵,这些人都可以做证,是骆诚救了我!” “……” “当时雷声阵阵,大家都说我是妖女,只有骆诚没有怀疑我!你们谁不相信,尽可以去那个村子问问!” 同时,她举起另一个物件,对大家说道,“还有个证据,能证明是李家二房的人活埋我!” 那是一只金麒麟,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李佩玉看到那只金麒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怎么会? 这东西怎么会在李娇娘的手里? “那是什么?李娘子?”围观的人们,再次好奇问道。 “这是只金麒麟,挂在脖子上面的,上面写着人名,和生辰日,是我这位四堂姐李佩玉的,这只金麒麟,就掉在活埋我的那片荒林中的乱坟岗。”李娇娘问着李佩玉,“你要不要认一认,这是不是你的?” 李配玉哪敢回答? 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为什么这只金麒麟会在荒林里? 张妈给了李娇娘?还是张妈掉在那里的? 那个蠢货张妈,居然将她送的礼物,给弄丢了! 还正好被李娇娘捡到了! 李娇娘望着脸色煞白的李佩玉,又冷笑道,“你不说?不敢说?我来说!当时张妈活埋我时,从袖子里掉了件东西,她当时害怕我醒了,惶惶的挖土,因此,金麒麟掉了也不知道。但被我捡了去,这上面,一面刻着一个纂体的李字,另一面,刻着佩玉二字,也是纂体字。中间,则刻着卯时一刻,四姐姐,你是卯时一刻出生的?你不要说不知道,这件事,龙泉县那儿,知道的人可大有人在!二婶希望你嫁进富贵之家,可没少往县城的庙里捐香油钱,你的生辰日,早被她不知用佛纸写了多少次。压在菩萨的座下。” 李佩玉吓得,脸色更加死白一片。 “你还要说什么话?”李娇娘冷笑,“抢我婚配,我没意见,我已嫁人,至于穆家的婚事,你爱抢便抢,抢我钱财,我没见着的部分,你们家抢了骗我说用在我身上了,我无话可讲,你们说我天天吃燕窝,十年间才用了几万贯的钱,我也无话可讲,但宅子!我绝对不让!” paoshuba.com 穆宣走进上房的东侧院,这里住着他这一世的父母。 在这一世,君权为天,父权为地。 他要做一件事情,特别是关乎家族的事情,都得向父母请示。 得到准许,才能去做,否则,被视为不孝。 穆宣很不喜欢这一世的身份。 所以,他忍着性子,想要回去。 有位得道高僧说,叫他取十八子,卯时一刻的女子。 家里早年给他相的一门亲,也是姓李,十八子。 他稍一打听,得知生辰时辰正是卯时一刻。 于是,他马上接受了家中的安排,不管对方好与不好,且成婚后再说。 哪知! 这是位冒牌的! 今天又在南宫门那儿闹了笑话,他还如何能要那种女人? 万一,回不去呢? 又娶进了门,不是要让他恶心一辈子? 穆宣心下一横,他要休了李佩玉! 穆大老爷和穆大夫人,正在灯下说话,仆人们正在铺床,两老也差不多要安睡了。 连连打着哈欠。 这时,就听仆人走来说道,“大老爷,大夫人,三公子爷来了。” “哦,从宫里回来了?叫他进来。”穆大老爷笑着道。 穆大夫人笑道,“我们没有进宫,他和他妹妹跟着老爷子进宫去了,咱们且听他说说宫里的趣事。” 传话的大丫头笑着道,“是,老爷,夫人。” 于是,睡觉的事情就暂停下来。 穆大夫人披着披风,坐在火盆前烘着手,望向门那里。 不一会儿,穆宣走进来了。 他不是家里的独子,上头的两位哥哥,十分的优秀。 大哥继承家业,打理田产铺子,二哥学问好,已经去了书院里当文职差。 他是嫡长子,家业的事情,他只能继承少总分,所以,他得靠学业来给自己谋前途。 他会说话,已让赵玖对他产生依赖,他做了赵玖的侍读。 “瞧瞧你,急火火走来,想说些什么?”穆大夫人笑着道,又喊着丫头端暖手炉子来,“端养生茶来。” 穆宣没有接东西,而是走到穆老爷和穆夫人的跟前,深深行了一礼,儿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穆夫人笑着道,“说说,是不是宫里的事情?” 穆宣吸了口气,摇摇头,“不是,是……儿子想休了李家四娘李佩玉。” 穆大老爷和穆大夫人,一起吃惊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穆大老爷惊讶得睁大双眼,从软椅上站起身来。 “究竟怎么回事?快说。”穆大夫人也忙说道。 穆宣沉了沉心神,说道,“李佩玉,根本不是李家大房的女儿,而是李祥的女儿!” “……” “他们家活埋了李家大房的女儿,拿自己的女儿顶替了,父亲,母亲,这样的人家,如何能结亲?虚伪不说,还是歹毒心肠!” 接着,他将刚才发生在南宫门那里的事情,对穆家老爷和夫人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没有避讳丫头婆子们在场,他说着话,惊得屋里侍立的侍女们,一个个睁大了双眼。 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老爷,你看这事……”穆大夫人神情凝重,望着穆大老爷。 穆大老爷捏了捏胡子,眯着眼说道,“李祥?哼,欺人太甚!” 他冷笑一声。 穆大夫人说道,“若是别家的姑娘,休了便休了,可这件事,是宣儿爷爷和苏家订下来。得让宣儿爷爷点头才行。” “苏家也不像话,居然伙同李祥欺我穆府,可恨可耻!”穆大老爷气哼哼说道,他朝穆宣点了点头,“走,现在就去请示你爷爷。” 穆宣心中松了口气,“是,父亲。” 穆大老爷和穆宣,连夜去了找了穆老爷子。 这会儿,穆老爷子正在守岁呢,和族里的几个年长着,说着族里的大事。 穆大老爷走上前,说了句,“老爷子,宣儿有重要的事情说。” 说着,他看了眼左右。 穆老爷子沉着脸,朝大家点了点头,“不早了,各位,得休息了。” 族老们,虽然年长,辈分高,但官职并不高。 纷纷站起身来,朝穆老爷子拱手告辞。 明天还要开祠堂祭祀,是得休息了,明早还得早起。 等人一走,穆老爷子就说道,“是不是南宫门那儿的事情?” 穆宣点了点头,“爷爷知道了?” 穆老爷子冷笑,“闹得那么吵,我怎会不知?我回府里来,也就比你早半刻时间而已。” 穆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看这事……” “看什么看的?小小的工部执事,就管戏耍我穆府?哼,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穆老爷子冷笑道。 穆宣看一眼自己父亲,又说道,“爷爷,这桩婚事,苏家也知道,那苏家,于咱们家有恩……,这要是休妻的话,苏家那里怎么说?” “怎么说?如实说!我穆家要的是李函的女儿,苏家为什么和李祥合伙欺骗咱们?送了另一个过来?”穆老爷子冷笑道,“我还没有告他们骗婚,他们还有脸来说我们穆家?” 第528章 看你怎么交待 次日一早,天朦朦亮时,骆诚就醒了。 李娇娘却睡得跟泥一样。 骆诚小心翼翼地将李娇娘的胳膊从脖子上拿开,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 他要去燃爆竹了。 爆竹迎新。 走出卧房时,骆诚拿了几个前一晚包好的荷包在手里。 荷包是朱色,绣着金色的福字。 这种红包,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用到。 有钱的人家装金银锞子,珍珠玛瑙。 没钱的人家,为了讨个喜庆,也会装些铜钱在里头。 骆诚想到了小时候,金山村的养父养母和骆老爹,陪着他过年时的情景。 他们会在这一天的大清早,给他一个装了八文,十文的朱色荷包。 他总会兴冲冲地迫不及待地将荷包打开。 哪怕一年也只得几文钱的零花钱,他也欢喜。 只是…… 好人不长命。 他们太早就过逝了。 骆诚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开心,大步往前宅走去。 田娘子和桑娘子走来贺喜,“骆官人新年吉祥。” 骆诚递了两个荷包过去,笑着道,“吉祥,吉祥。” 两人高兴地接在手里。 骆诚笑着道,“我去燃爆竹,你们准备早饭。” “炉上煨着羊肉汤,刚做好了牛肉包,骆官人燃好了爆竹,牛肉包也蒸好了,就可以吃早饭了。”桑娘子笑着道。 骆诚说道,“娇娘还在睡,你们晚些蒸包子,我喝碗羊肉汤就好。” “好的呢。”桑娘子点头。 骆诚继续往宅子门走去。 田娘子和桑娘子,这才打开荷包来瞧。 里头均装着两只银锞子。 瞧分量,有二三两之重。 两人一起笑着道,“这骆官人倒是大方呢。” 骆诚走到宅子门口。 宅子门已经大开了,戴着皮帽子的胡安,正拢着袖子,站在宅子门口,打量着新宅的两只大红灯笼。 硕大的灯笼上,一面写着李字,一面写着福字。 胡安心里叹道,宅子姓李,骆诚这是甘当上门女婿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娘子对骆诚蛮好的,骆诚的上门女婿当得也蛮舒坦的啊。 唉,他要不要也去当上门女婿? 他是孤儿,又没有父母要赡养。 “五子,燃爆竹了。”骆诚走来说道。 胡安回头,笑着应道,“嗯呢,来了。” 骆诚递了个红包给他,“拿着,又长一岁了,五子。”说着,拍了拍他的头。 胡安笑着接在手里,“多谢骆东家。” 骆诚走进宅子门口胡安住的南房。 前一天赵琮派人送来的爆竹,放在南房的外间屋里。 胡安打开朱色的荷包,发现里头是两只银锞子,他开心极了,得有二三两重?能值二三千贯了。 他将荷包塞进怀里,说道,“对了,东家,我刚才瞧见穆家的马车走过去了。” 穆家的马车走到宅子门口时,车轮子轧到一块石头歪了下。 车停了,那个车夫走下马车来看轮子。 所以,胡安才看清了赶车的车夫,正是那个穆宣的随从。 骆诚随口说道,“宅子门前的路,每天都有不少马车走过,穿过这条巷子,走到尽头就是御街。穆家的马车走过,不稀奇。” 胡安伸手挠挠头,自言自语说道,“那个穆宣的随从,初一一大早的,赶着马车会上哪儿去呢?” 骆诚喊着他,“五子,别家的事情不必管了,来放爆竹。” 胡安乐呵呵拍拍袖子跑来,“好嘞。”又笑着道,“骆东家,咱们的爆竹好大一串啊,比别家的都要大呢。” 骆诚笑着道,“郡王府送来的,当然不小了。” 两人合力,将沉重的爆竹搬到宅子的门口。 骆诚拿来一只燃着的香,点燃裹了硝石灰的麻绳引钱。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马上响了起来。 胡安拍手笑着道,“啊,新年啦——,东家,新年吉祥如意啊!” 骆诚看着宅子门的大红灯笼,说道,“吉祥如意。” …… 李佩玉和李二夫人租的宅子那里,仆人将大门才打开,便见穆家的马车到了。 来的是穆宣的随从。 仆人见过多次了,吓得他赶紧着上前问道,“原来是穆小公子爷身边的于小哥。新年吉祥啊,于小哥。” 于能跳下赶车位,冷着脸道,“你们夫人在府上吗?” 仆人心说,这新年初一的大早上,于能冷着脸前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问“你们夫人”,而不是问“二夫人”,这口气大不敬啊。 “在,在呢,于小哥请。”仆人将宅子门打得大开,将穆宣的随从于能往里迎。 穆李两家地位悬殊,李家仆人一向不敢得罪穆家人,哪怕是仆人。 “替我看下马车,我马上出来。”于能背着手,大步往宅子里走。 仆人心里咯噔跳着,应着道,“好的呢,于小哥放心。” 于能走到影壁那里,遇到了李二夫人身边的婆子。 婆子已经知道了李佩玉的事情,见穆宣的随从冷着脸走来,她吓得脸色一下子白了。 “这是于小哥呢,新年吉祥。”婆子舔着脸笑道。 于能只说道,“我找你们夫人。” 婆子笑容有些僵,“二夫人在后堂,请随我来。” 于能依旧背着手,跟着婆子来到后宅的正堂。 这时候,李佩玉的大哥和大嫂,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正在正堂里,陪李二夫人和李佩玉说着话,拜着年。 婆子领着于能走进正堂,大家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 尤其是李佩玉,吓得一张脸白如死灰。 李佩玉的大哥和大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笑着相迎。 “咦,这不是穆宣身边的于小哥吗?请坐请坐。”李家大郎站起身来,指着客座的椅子说道。 李二夫人捏了捏袖子摆,也强笑着道,“大郎,于小哥带表穆宣前来拜年,快封赏。” 李大郎笑着道,“好呢,娘。”说着,就朝自己媳妇使眼色,意思是快拿红包,这可是小妹妹未来婆家的人。 李大郎媳妇站着不动,心里冷笑,你妹子婆家来人,为什么叫我拿赏钱? 两口子用眼神打仗时,于能已从袖中拿出穆宣写的休书来。 “今天一早前来,是受我们小公子爷所嘱咐,前来送封信,你们家给看看。” 李二夫人战战兢兢起来。 李大郎一头雾水,“大家住得这么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还要送信?” 于能笑了笑,“当然得写信了,口说无凭嘛。”又道,“对了,我们小公子爷说了,当年我们老太爷送来的信物,叫我带回去给他,是一只翡翠玉镯子,还请二夫人尽快找出来便是。” 当还信物,不用说,这是退婚的意思了。 李佩玉吓得软倒在椅上。 那只翡翠玉镯子,此时就戴在她的手上。 她时常拿来炫耀。 这镯子,是皇后娘娘赏给穆家大夫人的,在穆李两亲订亲时,镯子送到李娇娘外祖家苏家,成了订亲信物,最后到了她的手上。 不不不,她不想拿出去。 李佩玉捂着手上的镯子,一千个不想送回去。 “哦,对了,还有贵府送给宣小公子爷的信物,他叫我拿来还给你们。他说两家的亲事,他想重新考虑一下。”于能说道。 “重新考虑,是什么意?”仍是一头雾水的李大郎,问着于能。 于能冷笑,“当然是,我们宣小公子爷,觉得他和李四姑娘的婚事不是良配了,要重新思量下。” 李大郎大吃一惊,嚷了起来,“什么?这这这,我妹妹究竟有什么不好,他为何要这么做?” 李大郎的娘子,也急了起来,“你不说个清楚,我们不退!” 李二夫人的儿子,读书读不进去,做生意没本事,就拿着李二夫人给的钱,七混八混的过着日子。 李二夫人大些的三个女儿,嫁的也是一般的人家,都不太有钱。 最好的一门亲,也只和李二夫人家里差不多。 只有小女儿这里,相的是三品大学士家的亲,门第高不说,家里有钱。 李家二房上上下下都不想失去这门好亲。 第529章 收回订婚信物 尤其是混吃过日子的李大郎两口子,他们都等着这个妹妹嫁入穆家,好得一棵摇钱树呢。 哪会甘愿让李佩玉的亲事黄了? 那是万万不想的。 不甘心地吵着问原因。 于能只是来拿回信物,并送休书的。 他懒得跟李家二房的人废口舌。 将手里的休书和信物扔在桌上后,于能淡淡说道,“有些写在了上面,有些呢,顾你们面子,没写。” “……” “但原因么,李四姑娘知道,大半个临安城的高门世家们也知道。” “……” “想知道原因问李四姑娘,她不想说,你们走出门去,随便问问哪个三品之上的官员之家,他们会很乐意告诉你们答案的。” 于能说话傲慢。 显然,李佩玉惹的乱子不小。 李二夫人抖着手,将那封信拆开来看。 越看越心惊。 信上的内容,跟李佩玉侍女说的差不多。 另外,穆宣还说了李佩玉的其他恶习。 说,李佩玉不会心疼他,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被困越州城郊南山雪夜的那次,李佩玉只知哭泣指责他,不知如何关怀她未婚夫。 又说李佩玉嫉妒成性,他不过是跟朋友去青楼喝酒,就诬陷他睡卧青楼包了哪个青楼女子,闹个不休。 让他在朋友面前脸面难堪。 又说,她今晚在南宫门前不顾贵女身份,像市井泼妇一样与人吵闹,让穆家颜面尽失,成了京城笑柄。 气得穆家人大过年的一脸愁云。 还说,与穆家结亲的明明是苏家外孙女李家大房的女儿,为何会是李佩玉这个二房的女儿? 李佩玉收买仆人活埋大房女儿,顶替大房女儿强行要嫁入穆府,这件事说明她恶毒阴险。 他穆家是绝对不会要这等女子的。 李二夫人脊背发凉,脸色发白。 原来,所有事情都被穆宣知道了? 完了完了。 不对,事情明明瞒得好好的,全是这个蠢女儿惹的好事,早跟她说了不要惹李娇娘,她偏不听。 这下可好! “佩玉!你你你——”李二夫人指了指李佩玉,闭了下眼,气得不想说话。 李大郎两口子吸了口凉气,一起惊讶地看向李佩玉,“四妹妹,你倒是说呀?” 李佩玉只管坐着,咬着唇,低着头一声不吭。 可她越是这样不说话,李大郎两口子越是不放过她。 被一家人轮番逼问,李佩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跑进自己的厢房去了。 “我是个下人,宣小公子爷的意思,我不清楚,我只负责将信物送到,另外,收回穆家的信物。那信物,可是皇后娘娘赏下的,可不能弄丢了,否则的话,可是要治罪的。”于能又说道。 李二夫人一听到皇后娘娘赏下的这几个字,再不敢磨蹭了,她朝李大郎的娘子说道,“去拿信物,在佩玉那儿。” 李大郎的娘子撇了撇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西厢房去了。 李佩玉扑在床上,哭得伤心得不得了。 李大郎的娘子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到手的好姻缘被你折腾没了,你倒是个人才。呵呵。” 李佩玉心情正不好,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指着李大郎的娘子就骂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你以为我喜欢来呀?还不是母亲叫我来的。”李大郎的娘子冷笑道。 她看到李佩玉指着的手腕上,挂着一只翠碧翠碧的镯子,马上冲上前,拔了下来。 李佩玉更是大怒,扭打着去抢。 “不要脸,被人休了还留着信物?也不怕人笑话。”李大郎的娘子骂道。 她十分泼辣,连她男人都敢打,哪里怕一个未嫁的小姑子? 李大郎的娘子狠狠朝李佩玉推去一把,将李佩玉推倒在地。 她鄙夷地弹了弹袖子,走出了厢房。 李佩玉趴在地上,号哭起来。 李大郎的娘子,拿着信物回到正堂。 李二夫人看到那只镯子,心中好一阵叹气。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女儿到手的好姻缘飞了。 婚姻虽然不成了,但也不敢得罪穆家。 李二夫人接过镯子,双手递到于能的手里,“辛苦于小哥了。” 又喊着儿子拿红包。 于能扬了扬眉,将镯子塞进怀里放好,淡淡说道,“不必客气。” 李二夫人的红包,能有几文钱? 他不稀罕。 于能弹了下袖子,转身离开了李家二房的宅子。 他一走,李大郎马上冲到厢房那里,大声骂起了李佩玉。 “你长脑子了没有?这么好的姻缘也被你闹得没了,废物!” 李大郎的娘子更是泼辣,连李二夫人都不怕的。 她也跑了过去,叉腰大骂,“废物,连男人都不会勾引,白活了!要是我,死了算了。” 李佩玉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李二夫人看不下去了,走来说道,“行了行了,被休又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怕再嫁不出去?” 李大郎的娘子抱着胳膊,撇着唇冷笑,“当然可以再嫁啊,只是啊,再也找不到穆家那样好的亲事了。” 李二夫人气得咬牙,冷笑道,“这件事,是苏家做的决定,穆家想休,得问问苏家答不答应。” 李佩玉想到苏家的背景,马上不哭了,走到门口来说道,“娘,那还不快写信给苏家?叫苏家派人前来临安城啊。” 李二夫人说道,“这个自然,佩玉你也不必操心了。” 李佩玉点了点头,“好。”只能这样了。 但愿苏家帮她再夺回穆家的亲事。 。 安慰好女儿,李二夫人将大儿子两口子赶到外间。 她冷着脸说道,“从今天开始,都不准提佩玉被休的事。” 李大郎娘子朝天翻白眼,做了还怕人知道? 又当又立? 她这副傲慢的样子,气得李二夫人几乎七窍生烟。 李大郎听话些,点了点头,“晓得了。” 李二夫人又说道,“咱们住在这临安城里,我就不信,佩玉找不到好亲事。你们都给留意着,她嫁得好,你们也会跟着沾光。” 这话实在,李大郎的娘子爱听。 她挑了下眉,“晓得了,母亲。” 李大郎也说道,“是,娘。” …… 大年初一女儿被未婚夫休,李二夫人越想越憋气。 李大郎的娘子也气。 整天看着婆婆拉着脸,自己也烦得很。 她就说道,“母亲,依媳妇看,一定是佩玉去年冲撞了什么,才会一整年的倒霉连累得今年的初一也跟着遭殃。母亲何不去庙里进进香,求菩萨保佑,让四小姑寻个好婆家?” 只要李佩玉嫁进了好人家,她所生的一双儿女,就不愁没钱用没钱读书了。 叫李佩玉拿呗。 李大郎娘子想着这件事,想了许久,想出一个主意来。 李二夫人一拍大腿,“哎呀,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李大郎娘子就说道,“城外就有座香火极盛的寺庙,叫青山寺,离城里只有二十来里路,咱们去那里进进香。” 李二夫人说道,“那就准备起来,明天一大早前去。” 。 第二天是初三日。 李二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一家,还有女儿李佩玉,坐马车出了城,来到了二十来里外的青山寺。 才上午过半时分,庙里已是人头攒动。 香烟袅袅。 原来,新年头几天进寺里进香,祈求新年家顺安康,是临安城一带的习俗。 李大郎的娘子,时常来寺里游玩,熟悉寺里的一切。 她引着大家往寺里走,并做着介绍。 一家子走到大殿前,正要进殿时,遇到几个熟悉的人,正从大殿里走出来。 李二夫人看到其中一人,顿时火冒三丈。 李佩玉咬牙冷笑,“李娇娘?都是你!你这个恶毒女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高兴了?” 李二夫人也冷冷笑道,“李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胳膊肘子朝外拐的女儿?看到自家人活得不痛快,你就痛快了是不是?你就这么见不得佩玉过得好么?” “自私,恶毒!”李大郎也冷笑道。 李二夫人一家子看到的,是李娇娘和田娘子,还有桑娘子。 以及另一位,看起来是大户人家主事娘子的女人。 这位主事娘子,是衡阳夫人府上的,也因此,李二夫人一家子不认得。 今天一大早,衡阳夫人就派了人前来接李娇娘,去城外的芙蓉山庄做客。 大过年的,再次来邀请,李娇娘想到赵琮,想到目前的处境,也不好太得罪那位夫人,便同意前往。 她们路过青山寺,李娇娘想进来看看寺里有名的金莲。 看完准备离开,没想到,遇到了李二夫人一家子。 第530章 当初提醒过你 李娇娘笑微微道,“你们也来寺里进香?巧呢。对了,忘记说新年好了。” 她朝李二夫人微微颔首,“二夫人新年好呀。” 她笑容甜美,这副表情在李二夫人看来,是在挑衅。 李二夫人更加怒了,走上前两步,咬牙冷笑,“李娇娘,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针对佩玉?” 田娘子跟着李娇娘进过宫,目睹了除夕那天,李佩玉在南宫门前的撒泼疯闹。 她翻了个白眼,这一家子要是不被穆家嫌弃,李佩玉不被穆家休,那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了。 真是无耻呢,贼喊抓贼? 究竟谁针对谁,她这个跟了李娇娘才五天的人,就已经看得透透彻彻了! 李二夫人,居然还有脸来闹? 不要脸! “李娘子,这里人多,她们是想再演一遍南宫门前的闹剧?”田娘子看不过去了,笑着说道。 桑娘子笑眯眯点头,“那挺热闹的,这里的人也不少。” 李娇娘笑着道,“也许是的哦。” 提到南宫门前的事情,李二夫人一下子哑了口。 李佩玉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 她的脸上戴着面纱,赶紧抬手,将面纱扯了扯,以防面纱不小心掉下来,让人看见了她的真面容,认出了她。 李大郎的娘子狠狠瞪一眼李二夫人和李大郎李佩玉,心说这一家子有毛病么? 换作其他人,躲着李娇娘都来不及呢! 这母女三人倒好,拦着李娇娘骂。 看看,要揭老底了。 李大郎娘子拉了拉自己男人,小声说道,“走,再站下去,脸都丢尽了。” 李大郎也反应过来了。 他悄悄去拉李二夫人和李佩玉的胳膊,示意她们快走,别跟李娇娘对抗上。 闹开了,他们一家子没好果子吃。 李二夫人回过神来,恨恨咬了咬牙,瞪一眼李娇娘后,拉着女儿李佩玉的胳膊,打算走过去。 但李娇娘没放过李二夫人。 她退后一步,拦在李二夫人的面前。 “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们走什么?”李娇娘淡淡说道。 李二夫人怒了,冷笑道,“李娇娘,你什么意思?仗势欺人是不是?这青山寺是你建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走?” 她朝李娇娘身边,另一个打扮不俗的妇人看去一眼,心中暗想着,这妇人的头上,戴着不逊于一般高门府邸中大娘子的首饰,穿着的衣裳,也不比她差。 对李娇娘态度谦恭,看别人却是一脸的傲然,身边又没有其他侍女跟着,莫非是皇家的嬷嬷? 赵琮或是赵圭派来的? 李二夫人不敢得罪,但心中却是不服气的。 李娇娘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身后的英娘,笑着对李二夫人说道,“二夫人,你诬陷她人的毛病,怎么总是不改?这很吃亏的。我拦着你,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 李二夫人忍着怒火,“什么话,快说!” “这话,我在越州城的时候,已经对四姐姐说过了,她记性不好,给忘记了,才让你们一家子,限于如今的境地。”李娇娘看一眼李佩玉,淡淡说道。 李二夫人疑惑地看一眼李佩玉,问道,“佩玉,什么话?” 李佩玉一头雾水,“她说了很多废话,我哪知道是哪句?” 李娇娘笑着道,“那我提醒下,我曾说,穆宣这人阴险狡猾,一旦遇到一丁点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会舍弃身边人,保自己逃掉。” “……” “就比如这一次,四姐姐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穆宣就写了休书,可见,他没有与人同甘共苦的想法,他看到四姐姐惹了些小乱子,马上就舍了四姐姐,逃之夭夭了。” “……” “还有在越州城郊的南山那一晚,我家骆诚冒着严寒,出门打猎砍柴照顾我吃,照顾我冷暖,而穆宣,却一味指责四姐姐不够贤良不照顾他。” “……” “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打猎砍柴的事,是外事,这不该是男人做的吗?怎么到了穆宣这里,却成了女人做的?” “……” “不仅这些,他还时不时地嘲讽四姐姐的言行。总之,四姐姐做什么都是错的,这样一个人,你们早该与之断绝关系,提前说出退婚的事情,而不是等到现在,让他主动写了休书,让他打了你们的脸!” “……” “你们明明可以休了他,却拖延成被他休,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拦着我指责,是不是有些不讲理?” 她望着李佩玉,“四姐姐,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不要跟穆宣来往,速与他退婚?” 李二夫人吸了口凉气,赫然看向李佩玉,“佩玉,她跟你说过这话?” 李佩玉窘着脸,不说话。 李娇娘确实说过,但她那时以为,是李娇娘嫉妒她才那么说的。 现在想起,又有什么用? 李佩玉恨着自己,没早看清穆宣这个人! 李二夫人看向李佩玉,恨恨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李佩玉吱吱唔唔说道,“我说了,我早说了,那天从南山回来,我就跟爹和娘说了呀,你们不听,只说我……” 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虽然喜欢穆宣,也抱怨过穆宣对她不好,但父母和奶奶不听她的抱怨,反而怪她不够讨好穆宣。 家里人得知穆宣在越州城郊的南山上打猎,劝着她前往,哪知,反而被穆宣嫌弃。 她这一哭,马上引得不少人朝这里看过来。 青山寺离着城里不远,二十来里路,时常有城里的人,出城来这里进香或郊游。 有人认出了李二夫人,近而,猜测着蒙面少女的身份。 “咦,那个妇人,不是穆家宣小公子的未来丈母娘吗?那个蒙着面纱的,是她女儿?宣小公子爷的未婚妻?听声音很像的。”一个年轻的娘子说道。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中年妇人。 妇人冷笑,“什么未婚妻?什么丈母娘?宣小公子爷已将李二夫人的女儿休了,大年初一那天递了休书,信物也收回去了。” 年轻的娘子惊讶说道,“啊?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这位李四姑娘,可是个人才,大年夜那晚,在南宫门前与人吵闹,丢尽了穆家的脸,穆家和她结亲本就是低娶,她这般闹,人家怎会再要她?不休她休谁?” “……” “另外啊,与穆家订亲的原是李五姑娘,这位李四姑娘买通仆人陷害李五姑娘,自己顶着李五姑娘的名号与穆家订了亲。” “啊,居然有这等事?”年轻娘子吃惊得睁大双眼。 “被人休了不知反思,这又跑来与人吵闹,啧啧啧,还有人敢提亲么?”中年妇人冷笑一声。 这二人的议论声,引得其他人纷纷前来询问。 又另有人认出了李二夫人,也说起了李佩玉。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更加多了,议论声也更多了。 李佩玉又羞又窘,只想遁入地下。 她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双手捂脸转身就跑。 “佩……”李二夫人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李大郎冷冷看一眼李娇娘,也追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去了。 李大郎的娘子倒是无所谓,接着往前走,进大殿进香去了。 她得祈祷祈祷菩萨,保佑她的儿女今后被小姑养着,不愁吃喝。 “多行不义必自毙!”田娘子冷笑。 “热闹瞧够了,走。”李娇娘淡淡说道。 她要去会会衡阳夫人了。 她得搞清楚,这位衡阳夫人,为什么执着于收她做义女。 。 衡阳夫人的芙蓉山庄,便在这个青山寺的山脚下附近。 李娇娘和三位娘子,走出寺庙的山门,步行走下百来级的石板台阶,来到山脚下。 候着的马车车夫见她们走来了,马上跳下马车的赶车位,取下踩脚的凳子,供李娇娘上马车。 这辆马车不是李娇娘的,是衡阳夫人山庄上的。 车夫是个中年汉子,像会武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 马车宽大华丽,张扬又阔气。 连车夫穿的衣裳,也是华丽的。 她们一行人走到这里,引得不少人朝这里看来,纷纷小声议论着。 “看到了吗?那是衡阳夫人的马车。衡阳夫人的芙蓉山庄,就在这附近。”有人小声说道。 “那位十分年轻漂亮的娘子,好像是普安郡王的养母。”另一人说道。 “衡阳夫人已经多年不请人进她的山庄了,这位李娘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让衡阳夫人另眼相待?她一来临安城,衡阳夫人就找上她了?”又一人小声说道。 第531章 衡阳山庄的秘密 几个人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还是让那车夫听到了,李娇娘耳力好,也听到了一些。 两人都往那几人那里看去。 尤其是车夫,脸色不善。 田娘子和桑娘子,还有英娘没听清,但见那几个妇人一直朝这里看来,神情古怪,显然,是在乱嚼舌头。 三人的脸色,马上一沉。 英娘先挑了马车帘子,田娘子和桑娘子,一起扶着李娇娘,坐进了马车里。 车夫扬了扬马鞭子,马车嚣张而去。 扬起一阵尘土。 那几个说话的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人说道,“哎呀,那车夫怎么这么嚣张?” “你们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当着衡阳夫人仆人的面,嚼衡阳夫人的事情。这位夫人,可不好惹!”另一个夫人小声说道,神色肃然。 先说话的人好奇问道,“为何这么说?” 另几个没说话的人,一起朝这人看来。 这人说道,“衡阳夫人比官家的辈分还要高。据说,衡阳公还曾帮助过官家继位,若不是衡阳公身子不好,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怕是衡阳公了。” “哦,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啊。”其他几人恍然。 这人又说道,“虽然衡阳公病倒在床不能在朝为官,但衡阳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 “她熟知历史,精晓经济朝政,官家有些决策上的难量,还常去请教她呢。” 几个人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这人又冷笑道,“连官家都敬畏她几分,你们一个个的,居然敢当着她府上仆人的面,嚼她的话题?” “……” “若是被她的仆人认出你们来,你们可要当心点了。她要是告到官家那里,指不定官家会寻个什么借口,罚上你们家的人。” 议论的人,想到刚才那车夫眼神不善盯着她们瞧,顿时吓得屏住了气。 互相看一眼,带着自己的侍女婆子,各自散开了。 走得跟逃似的。 等大家都走完了,这人自言自语说道,“怪事了,刚才那李娘子,怎么长得那么像衡阳夫人?” 。 马车离开青山寺所在的这座小山,又绕过一片杂树林,便见前方的一处水塘旁,静卧着一座大庄子。 庄子门是高大的汉白玉牌坊,横梁上面书写着几个朱色大字:芙蓉山庄。 山庄的门口,还卧着两个大石头狮子。 古时等级森严,宅子门的大小,彰显着主人身份的高低。 李娇娘已从赵琮赵圭田娘子他们的口中,得知这位衡阳夫人的故事。 衡阳夫人的身份,和韦太后齐平,衡阳公曾经帮过高宗登基,所以,衡阳夫人在朝中很有些威望。 尽管她不怎么抛头露面,但只要一出现,就没人敢不敬,连韦太后都怕她三分。 韦太后出身贫寒之家,做过侍女,做过小妾,若不是生下高宗,是做不了太后的。 而衡阳夫人是名门之后,是拥有免死金牌柴家的女儿。 自小博览群书,受过女夫子的教诲。 她当然不怕韦太后了。 到现在,她都瞧不起韦太后。 这样高身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对一个农妇感兴趣?李娇娘想不明白。 马车走进了牌坊,又往前走了半里路,就到了庄子的大门前。 大门的门楣上,挂着四个朱红的大灯笼,上面写着衡阳,和芙蓉山庄字样。 大门大开着,马车直驱而入。 一直走到里面的正堂那里,马车才停下。 李娇娘由田娘子扶着,走下了马车。 车外,早有四个三十来岁的仆妇,候在那里。 见到李娇娘,她的眼神齐齐一震,但没一会儿又一起露着笑脸朝李娇娘问安,“李娘子一路辛苦了。” “夫人如今在哪儿?”接李娇娘的英娘,问着其中一个仆妇。“ “在映荷园。”那仆妇说道。 映荷园? 李娇娘眨眨眼,想到前世她家帝都的老宅。 前世的她,住的那间屋子,便叫映荷园。 那时候,她十分喜欢荷花,她前世的父亲便将她的屋子装修成一间古朴的闺房,房间门的门楣上,挂着桃木牌匾,上面写着“映荷园”。 “好,知道了。”英娘点了点头,又对李娇娘说道,“夫人在后宅的一处园子里,我带你去见她。” 李娇娘说道,“好。” 穿过一株株的芙蓉树,来到一座小园。 园中有三间屋。 园子建得小巧别致。 李娇娘和田娘子,桑娘子跟着英娘走进园中的正堂。 衡阳夫人穿着家常衣裳,正在亲自点茶。 见李娇娘来了,她笑着点头,“来了?先坐,我在点茶,马上就好,咱们喝茶聊天。”又喊着身边的侍女,“去备些果子点心来。” 侍女应了一声,下去了。 李娇娘在客座上坐下来。 田娘子和桑娘子,站在她的身侧相陪。 藏在李娇娘裙子里,抱着她的小腿的小灰毛卷球,不安份地伸着爪子,挠着她的小腿。 虽然穿着裤子,但隔着布被爪子挠,也是很不舒服的好? 李娇娘想将这只不听话的小东西抬腿甩出去。 赵琮昨晚来宅子里吃晚饭,将这小家伙忘记带走了。 今早她出门,它就赖上她了。 想着这家伙大约在宫里听着大家文绉绉地说话,听得腻味了,她便带着它出城来散心。 跟它交待了不得闹事,若是被衡阳夫人的人发现了,会将它扔走的。 但它居然忘记了! 李娇娘抬起右脚,踢踢左小腿上的小灰毛卷球,示意它安静点。 但这小东西不听话,竟从裙子里钻出来,哧溜着跑走了。 李娇娘,“……” 你大爷的,你要是惹事了,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这小东西! 衡阳夫人古里古怪的,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李娇娘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屋中衡阳夫人的两个侍女和英娘,都在看衡阳夫人点茶,没人看她。 而衡阳夫人正在专心的点茶,更没时间分神。 李娇娘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发现小灰毛卷球跑走了。 点茶时间长,粗略点茶两刻时间就好。精致讲究些的,能点半个时辰之久。 就在李娇娘等着衡阳夫人的茶水点好时,小灰毛卷球又跑回来了。 李娇娘:“……” 她正想抱怨一句,内心骂一句你大爷的,这只小灰毛卷球的声音颤颤抖抖忽然说道,“有死人,跟娇娘一样的,这里有。” 李娇娘,“……”她顿时黑脸,你大爷的,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祥话?你才死了,跟你一样的! 等等,它说什么? 什么叫,跟她一样的,死人? 什么意思? 李娇娘大吸着气,小灰毛卷球,怎么忽然说这些话? 这只小兽的脾气,她十分的了解。 排除它没有吃到糖果时,或受到虐待时会骂人瞎骂一气,其他时候,不会说谎话。 可她刚才没有骂它,在马车上时,她还悄悄丢了一些糖果在马车里,被它全捡了去吃了。 当时它还心情好好的,玩着她鞋子上的珍珠扣。 那么说,它没有说慌。 可这死人……,跟她一样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衡阳山庄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这只小东西,无意间发现了? 李娇娘的呼吸,不由得慢了半拍。 结合衡阳夫人屡次三番,想认她做养女的事情看,这个衡阳夫人,一定有着惊天的秘密! 而且,还是和她有关的! 既然被盯上了,她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不将事情查个清楚,她吃亏了被算计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娇娘决定,一定要查个清楚。 她看一眼小灰毛卷球,示意它藏起来,别让人看到了。 小家伙看懂了她的手势,果真身影一闪,藏到一个柜子后面去了。 它个子不到一尺,瘦小机灵,藏起来不出声,没人发现得了。 李娇娘松了口气。 又过了会儿,衡阳夫人那里的茶水点好了。 第532 睡美人 侍女捧着茶盏,端到李娇娘座位旁的茶几上来。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精美的点心。 做工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要精美。 显然,这个衡阳夫人对生活很有品味。 “茶水怎样?”衡阳夫人笑着道,“听说你点茶的本事极高,我这算不算班门弄斧?” 李娇娘品了一口茶,笑着道,“我和几个小年纪的姑娘家斗着玩的,赢了她们,那真不值得什么。夫人的茶,才是点出了精华,我自愧不如。” 衡阳夫人哈哈一笑,“你这爽朗的性子,和我极像,咱们可真是投缘呢,茫茫人海中,让我们相遇。” 她说着话,眼神一瞬不瞬望着李娇娘。 似有无尽心事,藏在眼神里。 李娇娘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这衡阳夫人说到这里,接下来又会说起认义女的事情? 哪知衡阳夫人忽然话题一转,说到了荷花上面。 就听她说道,“这园子名叫映荷园,皆因园子左侧外面,便是一片荷花池塘,夏季的时候,站在池塘另一边往这里看来,像极了这园子卧在荷花上面,所以,这园子才得了这个名。” 衡阳夫人主动介绍起了园子名的由来。 李娇娘听到这个解释,心里吸了口凉气。 因为,她曾对自己前世的父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才有了她前世那间房的名字:映荷园。 这件事,简直巧合的诡异! “李娘子?”衡阳夫人见李娇娘垂眸沉思,轻轻喊了一声。 李娇娘抬起头来,看一眼手里的茶杯,笑着道,“好香的茶。”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衡阳夫人笑着道,“你收养普安郡王,是他的养母,而我是普安郡王的婶祖母,如此看来,我高你一辈,我年纪又比你长,不如,我喊你名字如何?李娘子李娘子的喊着,到像是喊一个路人一样,太生分了。” 她和善地笑了笑。 李娇娘无所谓,说道,“夫人喜欢,就喊名字。” 衡阳夫人笑着道,“那就喊娇娇。” 李娇娘表情一僵,讪讪着应道,“也好。” 她前世的小名,叫娇娇。 “好好,我便叫你娇娇。”衡阳夫人笑道,又指挥着侍女们,“通知厨房,多备些好菜,中午我和娇娇一起吃饭。” 英娘朝一个侍女挥挥手。 侍女应了一声,下去了。 吃了茶水点心,衡阳夫人又说道,“娇娇,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庄子里别处走走?我这庄子虽然不大,但种了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一片梅林,一片芙蓉林。这时候,开得热闹的是梅花,有雪白的,有朱红的。侍女们会采梅花晒干做梅花酒,一会儿去瞧瞧?” 李娇娘的心中,记挂着庄子里那个,和她长得像的“死人”,便说道,“多谢夫人。” 她要找机会去看看。 “走。”衡阳夫人先站起身来,带着侍女往外走去。 李娇娘和田娘子桑娘子,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在庄子里逛了起来。 衡阳夫人说着山庄名字的由来。 因为山庄里外,种着不少芙蓉花树,才因此得名“芙蓉山庄”。 走到梅林,果然可见一片开得灿烂的红梅林。 三个侍女的腰间,挂着竹篮,在梅林中忙碌着采摘着梅花。 衡阳夫人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侍女们会如何做梅花酒。 李娇娘敷衍地应着。 逛了一圈后,李娇娘找着借口要去茅房。 衡阳夫人笑了笑,喊着身边的一个侍女送她去。 李娇娘带着田娘子跟着前往。 那侍女在前头走着,李娇娘和田娘子走在后面。 她小声对田娘子说道,“到了茅房那儿,你想办法将那侍女支开,越远越好。” 田娘子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 李娇娘小声解释着,“我并不是真的要上茅房,我是有别的事情,不想让那侍女知道而已。” 田娘子只当李娇娘要整衣裳或是要整妆容,不好意思面对外人,找了个上茅房的借口,她便笑着点了点头,“晓得了。” 茅房在一片山石后面,走了几百步后到了。 那侍女说道,“李娘子,便是这里了,推开那个门便是。” 李娇娘笑着点了点头,走去推开门,走进茅房。 看到茅房里的的装饰,李娇娘讶然,这个衡阳夫人真是会过日子,茅房里,居然是用汉白玉砌的。 白净得像新的一样。 里头还摆着花卉,香气扑鼻。 李娇娘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外面,田娘子说道,“哎哟,姑娘,我肚子疼,我也要上茅房。” 那侍女说道,“这是我们夫人用的,你不能用,前面还有处地方,我带你去。” “好的呢,麻烦姑娘了。” 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开了。 李娇娘飞快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轻轻喊着小灰毛卷球。 小东西从山石上跳下来,落在她的肩头。 “走,带我去那处地方。”李娇娘说道。 小灰毛卷球吱吱唔唔着,带着李娇娘往前走。 李娇娘发现,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除了奇形怪状的山石假山,便是竹林树林。 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一间屋子。 穿过一片竹林,灰毛卷球欢快地吱唔起来。 李娇娘看到,一座假山旁,有座石屋。 她正要走过去,就听灰毛卷球又说道,“啊,有个人来了。” “引开他!”李娇娘低声道。 灰毛卷球跳开李娇娘的肩头,往山石后面一处地方扑了过去。 没一会儿,有个男子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兽?好生的厉害!” “你大爷。”灰毛卷球吱唔着怪叫。 “晦气,怎么追着我咬,滚开!” 李娇娘悄悄走去,藏在石头后往前看去。 一人一兽正大战着。 这是那个车夫? 李娇娘惊讶了,这个车夫会武? 好厉害的拳头功夫。 要不是有灰毛卷球,她就得被车夫抓住。 这车夫的身手,比她的三脚猫本事,可强多了。 李娇娘抿了抿唇,转身走向了石室。 门关得紧,李娇娘试着推了推,推不动。 这时,她惊讶地发现,石室上刻着一串英文字母! 这…… 穿越的? 还是有老外来过? 唐时期,就有不少海外的人前来游历。 一串英文字母看似杂乱,但她又发现,用罗马字体写的几个字母拼起来,是一个词语。 sleepgbeauty。 睡美人? 她的手指,在那串字母上划过,石门忽然开了。 李娇娘暗喜,闪身走了进去。 石室里,有亮光,墙壁上燃着油灯。 李娇娘不担心氧气问题,将门推得关上了。 石室有两间,她所站的外间里,有石桌,四个石凳子。 左侧是内室。 灰毛卷球说的那个“睡美人”,就在那里了? 李娇娘按着激动的心,走进了内室。 内室靠里侧的地方,停着一个石棺。 石棺上面装饰着透明的物体,不知是水晶,还是琉璃。 站在门口,已能看到棺中人的上半身。 是个年轻的姑娘。 闭了眼,安详的“睡着”。 这模样…… 李娇娘吸了凉气,飞快走了过去。 果然,和她一模一样! 十六七岁的年轻,穿着一身杏色的锦裙。 头上戴着一顶珍珠做的荷花型发冠。 比赵琮送她的那一顶,还要华丽。 这顶发冠上面,有五粒东珠不说,还有璀璨的红蓝宝石。 宋国不产宝石,宝石之类的装饰品,来自西域,十分的昂贵。 这五粒东珠已是价值不菲,加上十来粒红蓝宝石和成串的珍珠,这顶花冠的价值,怕是得价值连城了。 棺上面,刻着女子的生辰日期,还有一个名字。 赵蕤。 姓赵的年轻女子,又停放在芙蓉山庄里,莫非,就是那个人们传说的,衡阳夫人“失踪的”女儿? 不是失踪,而是死亡了? 难怪衡阳夫人看到她时,表情怪异了,原来,衡阳夫人死去的女儿,和她长得太像了。 衡阳夫人频繁找她说话,是想以此慰籍自己的内心? 第533章 撒谎 衡阳夫人频繁找她说话,是想以此慰籍自己的内心?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不知怎么的,她不想给做衡阳夫人做女儿。 李娇娘又往棺中之人看去一眼,打算转身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她又意外地发现,那棺中女子的脖子上面,有一道黑褐色的勒痕! 李娇娘大吸一凉气。 这姑娘,是悬梁自尽的? 时间久了,勒过的红痕成了黑褐色了。 身为赵氏的宗亲,衡阳公的女儿,她怎会自尽而亡? 这姑娘所生在的年代,已没有了大范围的战乱,如果早生二十年,就得遇到靖康之耻了,那时候自尽,可是说得过去的。 可现在,战事只是小范围的发生在边地,中原无战事,她自尽做什么? 李娇娘太意外了。 不不不,还有一点叫她理解不了的是,明明亡故了,为何衡阳夫人不对外发丧,不让女儿入土为安?却要停棺于此,对外说失踪十年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娇娘想不明白。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石棺那里,走出了石室。 附近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李娇娘将门关上,快步离开了这里,往原路走去。 小灰毛卷球缠着那个车夫打斗,不知跑哪儿去了。 不过她不担心它会走丢。 它是靠气味寻人的,只要她在这庄子里,不管走在哪里,它都能找到她。 李娇娘走了一会儿,离着刚才那处茅厕还有些距离时,听到那个引着她前来的侍女在喊着她的名字。 “李娘子?李娘子?” 然后,又是田娘子的声音,“李娘子?你在哪儿?” 李娇娘莞尔一笑。 赵圭送来的人,就是机灵,看这田娘子焦急地喊她,这是引着那侍女以为她走丢了? 必竟,她是庄上的新客人。 李娇娘大声回答,“我在这儿。” 她朝声音方向走去。 没一会儿,从一丛假山石后绕过两个人来。 打首的侍女似乎松了口气,笑着道,“李娘子你在这儿啊?害我们好找。对了,李娘子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侍女往李娇娘的身后方向看去一眼,笑容马上消失了。 再次小心问道,“李娘子,你刚才去了哪里?” 李娇娘叹气,蹲下身揉着脚脖子,“就走到这儿呢,脚崴了下,我正揉着脚,你们就来了。 这庄子好大呀,我走出茅房后,没看到你们,就凭着记忆往回。 可走着走着,竟走到这里来了,这里的路像迷宫一样,我怎么也走不出去。” 说迷宫也不为过。 这里没有房子,除了树林就是假山石,如果不留意着看,会发现假山石都差不多,树也差不多。 她刚才来,是由会识路的灰毛卷球带着走来的,所以,是半步路都没有走错。 往回走,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她故意走得偏离那处石室。 侍女听她这么说,神色明显一松。 笑着道,“李娘子,芙蓉山庄占地广,人却少,树木山石多,不熟悉庄子的人,很容易迷路的,李娘子下回可千万不要乱走动啊。”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的呢。” 往回走的时候,李娇娘听到灰毛卷球在身边树木上叫唤的声音。 这家伙,又在得意呢。 打赢了时,它总是这么不可一世的跳在枝头炫耀着叫唤。 李娇娘悄悄勾了勾唇角。 侍女带着李娇娘回到衡阳夫人那儿。 衡阳夫人正在梅林旁的小阁里,对一个管事娘子说着什么。 见李娇娘走来,她笑着道,“这里避风暖和,又看得到她们摘梅花,就在这里摆午饭?” 李娇娘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好。” 很快,午饭摆上了。 虽然只有她们两人吃饭,但菜式依旧丰盛。 八个菜,冷热汤炒,样样齐全。 “来,尝尝厨娘今天做的菜,看味道好不好。”衡阳夫人招呼着李娇娘。 李娇娘接过英娘递来的热手布,擦了手后坐下了。 她客气着,每样都尝了下。 “很不错,比城里几家大酒楼做的都要好吃。”李娇娘笑道。 来城中不过四天时间,赵琮赵圭两兄弟,轮流着派酒楼的大厨送酒菜到李宅里。 她这几天就没有开过火,全吃现成的,将城中五家顶有名的酒楼的菜,吃了个遍。 “是吗?那就多吃点。”衡阳夫人笑着道。 她吃得不多,给李娇娘布菜却多。 李娇娘说道,“夫人您不必管我,我自己会来。” “我喜欢看着你们小辈吃饭。”衡阳夫人笑道。 李娇娘吃着饭,心中思量着,怎么开口问赵蕤的问题。 不过,吃饭的时候问,怕不是好时候。 等饭吃好,坐着吃茶闲聊的时候,李娇娘就问道,“夫人,我听一些夫人们说,您有位女儿,和我年纪一样大,只是,不见了。怎么会弄丢的?” 田娘子望向李娇娘,眸光惊讶。 她心说,这李娘子不是挺懂事的人?这会儿怎么当面戳人心痛之事? 衡阳夫人被问起女儿,表情僵了僵。 她苦笑一声,“十年了,十年前,我和她爹带着她夜游临安城,却不料……”她深吸口气,“不小心将她弄丢了,就再没有找回来。” 李娇娘眯了下眼。 她女儿明明在庄子里。 为何要撒谎? 李娇娘安慰着道,“夫人不必担心,会找到她的。” 衡阳夫人看着李娇娘,“对,会找到的,一定会。” …… 李娇娘陪衡阳夫人说了会儿话,陪她抚了会儿琴,到下午过半时,就说要回城了。 衡阳夫人也没有挽留,笑着道,“天也不早了,是得送你回去了。”她看了眼跟着李娇娘来的两个娘子,说道,“这两位娘子都是宣德郎送你的?” 李娇娘点了点头,“是他送的,宣德郎真是个心细的人。”她笑着道。 “两个娘子瞧着也是伶俐的人,可必竟,她们是年长的娘子,不懂你们年轻小娘子的想法。 你身边该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侍女才是。”衡阳夫人说道,“这样,我身边的侍女多,我挑个机灵些的给你。” 送侍女?李娇娘很意外,连忙说道,“这可怎么好意思呢?我那宅子又小,住不下太多的侍女。” 衡阳夫人却说道,“这两位娘子住哪儿,就让她住哪儿呗?三人睡一屋就好。” 她不容李娇娘执拗,非要送人。 李娇娘只好答应了。 衡阳夫人喊着英娘,“去将无霜叫来。” “是,夫人。”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大丫头,跟着英娘走来了。 容貌不是十分的出众,还不及春丫好看,但那双眼,却十分的灵动。 一看便是个机灵的丫头。 衡阳夫人指着李娇娘说道,“今后,你不必跟着我了,跟着李娘子,你将她当作我,不得有二心。” 无霜马上说道,“奴的命是夫人救的,奴听夫人的安排。” “好,就这么说好了。李娘子要回城了,你跟着去。” “是,夫人。”无霜回道,又朝李娇娘施了一礼,“李娘子。” 这丫头机灵,会说话,只要不是针对她,她也没有意见,李娇娘抚起她,“起来,不必行大礼。” 衡阳夫人又喊着英娘备马车,送李娇娘回城。 回去时,英娘相送。 不过,马车换了个车夫。 来的时候,是个大个子中年车夫。 这会儿是个老头。 话不多,车赶得平平稳稳的。 看着李娇娘离开,衡阳夫人马上敛了眸光,问起另一个侍女红玉。 “红玉,左文的伤势严不严重?” “脸上被抓了三条深血痕,上过了药,不太严重。”红玉说道,“奇怪了,哪来的小兽?好生的厉害,连武功高强的左文都躲不过的?” “我去瞧瞧他。”衡阳夫人站起身来,往小阁外走去。 “左文这会儿在前院的南房那儿休息着。”红玉说道。 衡阳夫人虽然身份高贵,但对庄子里的人一向和蔼,并没有当他们是下人。 来到宅子门那儿的南房,衡阳夫人见到了她的车夫左文。 左文脸上被抓伤了,虽然上过药,但依旧疼得直龇牙。 见衡阳夫人走来,他忙站起身来,“夫人,惭愧,今天阴沟里翻了船,竟让一只小兽抓伤了。” 衡阳夫人问道,“那只兽出现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走过去?比如,石屋那里?” 左文摇摇头,“没有啊?我把那只兽赶走后,去了石屋附近查看,在那儿等候了许久,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 第534章 衡阳夫人没再问了,只说道,“这几天赶车的事情,就让老贾去做,你好生休息便是。” 左文忙行礼回道,“是,夫人。” 离开南房,衡阳夫人带着侍女红玉,往石屋方向走。 庄子里的仆人,加上两个车夫,两个贴身侍女,四个普通侍女,两个厨房,四个做杂活的婆子,再没有其他人。 而庄子,占地却有近三十亩。 衡阳夫人带着红玉在庄子里走着,沿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这时,红玉就说道,“夫人,咱们庄子里,怎么会忽然有兽呢?左文还说是一只,从没有见到过的兽,真是太奇怪了。” 衡阳夫人轻轻笑了笑,“那兽,是李娇娘带来的。” 红玉惊讶了,“啊?她带来的?她的兽抓伤了左文,夫人怎么不说她?” 衡阳夫人说道,“她要是不知情呢?我们因为一只兽,和李娇娘吵翻,值得么?传出去,外人怎么说我们芙蓉山庄?” 红玉脸色一窘,“夫人想得周到,是我大意了。” 衡阳夫人的眸光,却忽然黯然下来,“李娇娘太聪明了,只怕,不肯做我养女了。” 红玉眨眨眼,“夫人,她一直在拒绝呀。” 衡阳夫人说道,“之前她拒绝,可以说她是不想攀附权贵,矜持的行为。” “……” “但今天之后,只怕不是了。”她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世上的事情,总是跟我唱反调。我的运气,一向都不好啊。” 红玉惊讶说道,“夫人,她今天的表现,看不出厌恶夫人呀?夫人为何这么以为?” “她的兽出现在石屋附近,还抓伤了左文。我怀疑,她进过石屋了。”衡阳夫人闭了下眼,心中暗叹。 红玉讶然,“夫人怎知,那是李娇娘的兽?” “左文所描述的兽,曾在普安郡王赵琮的身边出现过,如今又出现在庄子里,不是李娇娘的,会是谁的?赵琮可是十分敬重李娇娘。对她的事,有求必应。”衡阳夫人冷笑道。 红玉又说道,“可是,就算李娇娘有意让兽抓伤左文,拦着左文,让她找到了那石室,但那石室的机关,她怎会看得懂,打得开?夫人多虑了呢。” “但愿是我想多了,走,到石屋看一看,就知她没有闯过石室。” 两人走到石屋前。 红玉自觉地背过身去,衡阳夫人伸手在几个字母上点击了几下。 石室门缓缓而开。 “进来。”衡阳夫人当先走进了石室。 红玉转身过来,跟着走进了石室。 照旧是,红玉站在外间候着,衡阳夫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室。 石棺,棺中的人,安详如初。 衡阳夫人缓步走到棺前,抖着手,抚向石棺。 她闭了下眼,长长叹了口气,“娇娇……,你为何要自尽啊,让我们活得痛苦……” 石棺是原样,棺中的人,也是原样,听不到她的叹息声。 沉静如昨。 衡阳夫人吸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内室。 红玉见她惨白着脸走出来,忙上前去扶她,“夫人……,你可还好?” 衡阳夫人点了点头,“我还好,这里的一切,还和昨一一样,没有被人动过。可能如你说的,李娇娘不知机关,开不了门。” 红玉往内室那儿看去一眼,“那咱们走,让姑娘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好。”衡阳夫人点了点头。 …… 李娇娘回到城中的李宅后,送她的英娘,就带着马车回去了。 骆诚在家里,听到宅子门前的声响,走出来迎接她。 他握了握李娇娘的手,温声问道,“中午饭吃过了吗?” “在庄上吃过了。”李娇娘笑着道,又指着衡阳夫人送来的侍女无霜说道,“这是衡阳夫人送我的侍女,她叫无霜。” 无霜机灵,马上朝骆诚福了一礼,“郎君。” 骆诚皱了下眉头,点了点头,“田娘子桑娘子带她下去。你们给安排下。” 两人便带着无霜离开了。 骆诚拉着李娇娘的手,带着她进了他们的东厢房。 天气虽然晴好,但是冷,骆诚马上塞了个暖手炉在李娇娘的手里,“瞧瞧,手都凉了。”说着,将门关了。 大半天不见,骆诚马上将她揽在怀里。 李娇娘好笑,以前他没得手的时候,倒是还能君子着,虽然也偶尔揩下她的油,但大多时候手还规矩。 现在尝到味了,是半点都不规矩。 只要房里没外人,他就对她上下其手。 李娇娘好笑着推他,低声笑骂道,“别闹。” “就一会儿……” 只是,他的一会儿时间格外长些。 最少是小半个时间。 骆诚她将抵在门 大白天的,李娇娘不敢出声,咬着唇,忍着笑,满足着生龙活虎的他。 田娘子安排好了无霜,走到东厢房来请示李娇娘晚饭的事情,见那卧房关着门,她抿唇而笑,又轻手轻脚离开了。 小两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八成是亲热着呢。 李娇娘听到了外面田娘子的声音,慌慌张张推着骆诚,小声道,“别闹了,好了好了,叫田娘子听见了,我还要不要脸了呢?” 骆诚坦然说道,“刚才我们没有说话,她不知道。” 李娇娘脸一红,没说话不表示没有其他声音啊? 尼玛,死男人就不能忍一忍? 再等两个来时辰,天黑了,这里打架了都没人来打搅。 好在田娘子走后,就再没人前来打搅。 骆诚心满意足地松开李娇娘。 李娇娘的脸红扑扑的,坐在床上瞪着骆诚。 骆诚给她拢衣,哄着她,“来,坐到火盆那儿说说话,那里暖和。” 现在她哪里还冷?运动后全身发热,能穿着单衣在屋外走上三圈了。 两人收拾好,骆诚将床也整理了, 李娇娘赶紧将卧房门打开,再不开,她就得被田娘子和桑娘子两个妇人取笑了。 骆诚拉着她,坐火盆边烤火,一旁的桌上,煮着茶水。 “我见你回来时,脸色不好看,庄上遇到什么事吗?” 李娇娘瞪了他一眼,“本想说正事呢,被你按着办别的事情了。” 想到刚才的事,李娇娘脸颊又发烫起来。 虽说她是现代来的,但大白天的办那啥事,又是头一回,她仍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骆诚见她脸色绯红绯红的,料想是想到刚才了。 他揉了下她的脸,莞尔一笑,“好好好,下回改晚上。” 李娇娘横了他一眼,轻咳一声,“说正事了。”她吐了口气,说起了庄上看到的那一具石棺,以及,石棺中的人。 骆诚的眸光,攸地暗沉下来,赫然看她,“你说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李娇娘点了点头,“毫无血亲关系,却长得像,这并不算稀奇事。” “……” “我惊讶的是,衡阳夫人对外说,她女儿失踪十年了,可竟是死了,还是悬梁自尽的,这就匪夷所思了。她为什么要瞒着女儿的事?不安葬女儿,却那么停在那儿?” “这确实很奇怪,娇娘想知道,我们不如去问问琮儿和赵圭,衡阳夫人是赵氏的人,他们多多少少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消失?”骆诚说道。 “一定要弄清楚。”李娇娘说道,“那个衡阳夫人如何对她的女儿,本和我无关。” “……” “可现在,她三番四次主动接近我,又说了认亲的事,我就得弄清楚,她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诚站起身来,“我去找下赵琮和赵圭。” …… 到晚饭时间,骆诚回来了。 李娇娘迫不及待地悄声问他,“如何,打听到什么?” 骆诚说道,“琮儿和赵圭都不清楚衡阳夫人女儿的事情,不过,赵圭府上一个老仆妇,倒是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 “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赵圭说她是个糊涂人,言语时常颠三倒四,说的话不可全信。” “且说说看,那老妇人说了什么?”李娇娘忙问道。 第535章 巧遇,还是心计? 骆诚便说道,“那老妇人说,十年前,衡阳夫人的女儿,在正月里逛花灯节的时候,意外间走丢了。” “……” “不过,前不久衡阳夫人又找到她了,但那赵姑娘却不想做回原来的自己,又悄悄跑掉了。” 李娇娘说道,“老妇人以为赵姑娘跑走了,就没有再跑回来,可殊不知,赵蕤已经自尽了。这个跑走了,大约是衡阳夫人说出的隐瞒赵姑娘死因的借口。” “……” “必竟,如果一个人回来了,却长日不出现的话,还是会引起旁人的猜测的。” “……” “衡阳夫人受不了打击,才瞒着不报丧。可是,她找到我,又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明说了,没有认她为义母的想法。” “你和她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比如,要加害你?”骆诚蹙着眉尖,担忧着问道。 李娇娘摇摇头。 她正要说“没有”,这时,衡阳夫人送来的侍女无霜走来了。 李娇娘朝骆诚使了个眼色。 两人马上停了说话。 他们这时,坐在东厢房的外间屋里。 李娇娘端起茶碗来,装着吃茶。 骆诚便问着无霜,“何事?” 无霜朝他们行了个礼,“说道,郎君,大娘子,晚饭好了,桑娘子叫我来问问,摆在哪里好?” “就摆这里。”骆诚说道。 无霜点了点头,“好的。”就又离开了。 等她走远,李娇娘说道,“这个侍女,我不想要,可衡阳夫人硬塞给我,权高一极压死人啊。” “衡阳夫人没对你怎么样?”骆诚接着又问。 李娇娘摇摇头,“没有。”她眯了下眼,“不过,放一个侍女在我身边,我觉得有点监视我的意思。” 骆诚冷冷说道,“那就赶走她!” 李娇娘按着他的手,“骆诚,现在还不能赶走她,现在,也不能太得罪衡阳夫人,她的身份太高,人又老谋深算,咱们惹了事,可以拍拍衣袖一走了之,可是琮儿那里呢?” 骆诚看着她,眉头又蹙起。 “一日认子,终身为子,我们不能不管他。”李娇娘说道。 骆诚也不想这么随意丢下赵琮。 他说道,“确实不行。” “再说了,我们如今的身份,怕是藏不起来了。”她苦笑一声,“如果我们还是当初的云和县的骆诚和李娇娘,我们得罪了人,就得罪呗,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过日子,反正没几个人认得我们。” “……” “可现在……,牵扯太多了。” 骆诚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娇娘别怕,一切有我。不管是那个侍女也好,还是衡阳夫人也好,没人敢伤你。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情。” 李娇娘笑着道,“我才不怕什么事,我只是感慨,我的人生变得复杂起来了。” 自从走进越州城,走进临安城,她发现,钱虽然越来越多了,她已经不必亲自做饭亲自洗衣和洒扫,但日子却过得不清静了。 …… 中原无战事,临安城的春节,一年比一年热闹。 李娇娘的前一世,一直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忙着替父母还债,帮忙赚钱养奶奶,一直没有好好过个年。 如今在异世,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地玩,好好地过年。 初一到十五这半月,不是赵琮请,便是赵圭请,陆家也请了一回。 赵士程忙着备婚宴时,也请了一回。 衡阳夫人又接她去了两回庄上,她没有单独去,而是带着骆诚前往。 起初,衡阳夫人不同意骆诚前去。 李娇娘就说,骆诚不去,她就不去。 衡阳夫人无法,只好应允了。 有骆诚在,衡阳夫人对李娇娘就没有说什么认养女的话,也明显的更加客气了几分。 这种疏离,李娇娘正求之不得。 过了十五,节日过完了,大家都开始忙正事了,请李娇娘游玩吃饭的事,就少了下来。 十六一天都没人请。 十七这一天,上午过半了,也没有人前来邀请。 骆诚便提议,他们自己去玩。 李娇娘马上赞同。 明天就是赵士程的大婚日,李娇娘虽然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但她想着,城中这么多的商铺,再去逛逛,也许能找到更衬心的礼物呢? 于是,李娇娘便挑了古玩字画多的那条街,和骆诚逛了起来。 无霜自然是要跟着的,赶都赶不走。 李娇娘颇为头疼,想跟骆诚单独说话都没机会。 走着走着,李娇娘看到前面有家茶馆。 她便说道,“啊,走累了呢,咱们进茶馆喝喝茶。” 找个借口叫无霜去买东西,她就和骆诚可以单独说话了。 骆诚抬头看去,这是家规模不小的木阁茶楼。 有两层高,大门有四扇门。 因为是刚刚年后,大家都有闲暇时间,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 楼里,还有丝竹声音传来。 骆诚说道,“瞧着是个热闹的地方,进去休息下也好。” 两人便走进了茶馆。 无霜左右瞧了瞧,跟着走了进去。 一楼声音太吵闹,骆诚带着李娇娘,往二楼走。 这时候,有小二走来笑着相迎,“客户几位?可有订好的座位?” “就我们几位,没有订座,你给挑个安静的地方。”骆诚说道。 “好嘞,楼上还有空座,都是极安静的。”小二笑着,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了二楼,这里果然清静些。 有隔成一间一间的雅间,也有开阔的桌子。 不过,二楼的桌子摆放,比一楼的摆得要间隔得远一些,中间还隔着雕花屏风,摆着盆景。 私密空间多一些。 出来是来瞧热闹的,坐在雅间里怪闷的,李娇娘挑了间靠窗子的角落坐下。 “就这儿,这里好。”对面就是楼梯,上来下去什么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挨着窗子,这窗下便是茶馆的大门,可看见路上各色的行人。 适合看热闹。 骆诚给了钱,打发小二端好茶好点心上来。 小二乐呵呵下楼去了。 两人落了座。 无霜照例是站在李娇娘的身后,安静地侍立着。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 李娇娘眸光一转,说道,“无霜,我本想走到前面一条街上买几样点心的,可我脚走累了,你脚步快,帮忙去买些回来?” 无霜马上说道,“我是李娘子的侍女,李娘子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必说帮忙客气的话,这很折煞无霜呢!”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好好,那你就跑下腿。” 她说了一家糕点房的名字,“挑新做的样,买些回来。”又说了一家南北货行的铺子,“挑几样咱们吃得少的干果,对了,松子和西瓜籽多买些,郡王殿下喜欢吃,预备着他去宅子里。另外,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有个溢香园,里头的炒板栗炒得极好,也买些回来。” “晓得了,李娘子。”无霜回道。 骆诚给了钱,无霜又说道,“我马上回来,你们稍候。” 等她走下楼去,李娇娘才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每当她和骆诚说着话时,这个无霜就要凑过去听。 真是无语了,当监视的情商未免太低了? 能不能专业点,给她点面子? 小二这时端来了点心和茶水。 骆诚和李娇娘,一边吃着,一边赏着街景。 就在这时,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李佩玉! 李佩玉经过茶馆大门口的时候,和一个正走下马车的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正要发火,可一看是个小娘子,马上又笑呵呵起来,拉着李佩玉的手,问长问短。 李佩玉似乎还不讨厌? 十分的享受? “秦熺?”骆诚认出了那人,轻轻一哼,“真是无耻呢,大街上拉着一个未嫁姑娘的手!” 李娇娘冷笑,“她似乎很享受,你操什么心呢?” 这李佩玉,被穆宣休了之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被陌生男人当街拉着手,还不肯撒手的? 李娇娘佩服她的厚脸皮。 骆诚将头扭过,似乎楼下的一幕看多了,会得眼病。 他提起茶壶,倒起茶来。 但这时,就听李娇娘又说道,“不对,有问题。” 骆诚问道,“什么问题?” “李佩玉和秦熺,绝不是偶遇,而是有目的的相遇。”李娇娘冷笑,“好有心计。” 骆诚往楼下看去,“谁使心计?” 他刚才倒茶去了,后面的一幕,没看到。 这会儿只看到秦熺往前走,李佩玉和李二夫人,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走进了茶楼。 李娇娘冷笑道,“当然是李二夫人母女了。我刚才看到,李二夫人在暗中朝李佩玉打眼色,李佩玉马上就按着要求做,只差没有倒到秦熺怀里去。这不是使着心计是什么?” 骆诚说道,“秦家比穆家更有钱,她们一定作了比较。” 李娇娘笑了起来,“那秦熺的年纪,比李二夫人小不了多少,大了李佩玉两倍,李二夫人居然肯将女儿送与他结交?真是……” 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穆宣不是良人,但好歹是年轻人。 这秦熺的儿子都快有李佩玉大了,品性也不好。 真可是,为了富贵,李二夫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秦熺不是什么好人,李二夫人母女结交这样的人,迟早会吃亏,娇娘不必理会她们。”骆诚说道,“出门就是来散心的,别的就不管了?咱们来吃茶。” 李娇娘笑着道,“不管不管,我才不管李佩玉呢,我只是惊讶而已。” 没有无霜在,两个人随心所欲地畅谈起来。 不过,无霜的动作实在惊人的快,李娇娘交待她买十几样东西,要跑两条街,三个铺面,她居然只用了两刻时间,就全都买齐了。 无霜将肩头上的一个大布袋子放在地上,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往桌上放。 “李娘子,这是点心,这是西瓜子,这是松子……” 东西全买对了,份量和质量也够。 李娇娘,“……”她揉了揉额头,“辛苦了,吃杯热茶吃点点心。” 她和骆诚点的茶水和点心还有不少,又拿了个杯子给无霜。 无霜摆手,“不不,夫人吩咐过了,我是仆,李娘子是主子,主仆不能共桌。” “你们夫人倒是讲究。”李娇娘笑道。 不吃就不吃,她也不勉强。 休息好了,买的东西也多,再逛下去,李娇娘担心无霜扛着的吃的会挤坏,也担心让这丫头扛着一大袋东西跟着逛街,她一生气扔了呢? 李娇娘决定打道回家。 无霜却逛起了劲,“李娘子,不再逛了吗?你不是说,还有西湖那儿没去吗?” 李娇娘:“……” 这丫头是受虐狂? 从这儿走到西湖那里,还有三条街的路程,二三里路呢,她就不怕累的? 还是套她的话? 李娇娘摆摆手,“不逛了,脚疼,回家了。” “那我去叫辆马车?”无霜又道。 李娇娘:“……”她无语了,“不了不了,也不是太累,走走活动筋骨。” 第536章 她会自作自受的 “那也好,李娘子要是累了,就说出来,我马上去叫车。”无霜说道。 李娇娘讪讪着道,“我有郎君关心呢,你还是小心拿着吃的,今天街上人怪多的,当心挤坏了。” “哦,好好。我小心着拿。” 无霜将注意力,放在那袋子吃的上面去了,这才没有一直盯着李娇娘。 回了李宅,李娇娘松了口气,吩咐着无霜,“将吃的东西给田娘子收着,拿一部分放着,一部分叫她分下去给宅子里的大家吃,过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吃点零嘴。” 无霜答应着,扛着吃的找田娘子去了。 李娇娘呼了口气,“这个无霜!呆愣愣的,不招人喜欢,却也无从发火。” 骆诚想了想,“下回偷偷出去?” 李娇娘摆摆手,“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出门。” …… 次日是赵士程和唐婉大婚日。 李娇娘和骆诚,早早就起了床。 骆诚的打扮简单,梳好头发,穿上得体的衣裳,就可以了。 李娇娘还要挽复杂的发髻,佩戴复杂的珠冠和首饰。 衣裳也十分的繁琐,一层层一件件,前后要大半个时辰。 完了,还要往脸上涂脂抹霜。 骆诚穿戴好,已经吩咐胡安套好了马车,李娇娘还在梳头发。 他微微一笑,坐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不急不急,你慢些打扮。” 李娇娘反而急了起来,催着给她梳头的田娘子快些。 田娘子笑着道,“已经很快了,大娘子,这发髻不梳好,一会儿那发冠戴不稳,会掉的。今天承恩伯大婚,那府上宾客定然不少,大娘子想闹笑话?” 那不想,李娇娘不想闹笑话。 “就好了就好了。”田娘子笑着道。 等李娇娘梳妆好,骆诚已看完了一册书。 “总算好了。”李娇娘呼了口气。 门口,桑娘子走来说道,“郎君,大娘子,普安郡王和宣德郎来了。” 骆诚笑着道,“他们俩来得巧,不必等。” 李娇娘提起裙子摆,冷笑道,“还是嫌弃我打扮慢?” 骆诚往她脸上看去一眼,摇摇头,“不,你打扮一天我也等。” 呵呵,开始油腔滑调了,李娇娘朝他翻了个白眼。 田娘子忍着笑,走出去了,小两口又打情骂俏了。 李娇娘骆诚来到前院正堂,赵琮赵圭两人已经候在那里了。 见他们走来,赵琮忙上前喊着“爹,娘。” 赵圭则是恭敬地问着安,“骆官人,李娘子。” 屋里的桌上,摆着两件包装好的物品,大约是哥俩带来的。 两尺长,一尺宽的大小,不知是什么。 骆诚问道,“这是什么?” 赵琮笑道,“是送给承恩伯的新婚礼物。咱们哥俩一人一块玉屏,正好凑了一对。” 赵圭揭开包裹着的绸布,果然可见两块碧玉的玉屏。 这么大块的玉,已是罕见,何况,还要打磨成图画。 一面玉面上,是一对鸳鸯。 另一面上面,则是旭日东升国。 都是好寓意。 “好礼物。”李娇娘赞道。 赵琮又问道,“爹和娘送承恩伯什么?” 骆诚说道,“哦,是一架四开门的玉屏风。” 赵琮笑着道,“不愧是爹爹,送的豪气。”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俩娶媳妇时,我们会送更好的。” 赵圭已经订亲,他哈哈哈一笑,“那我先期待着。” 赵琮年纪小,马上不好意思起来,“我还小呢,爹娘说早了。” 李娇娘笑着道,“可以早准备啊。” 说说笑笑着,赵圭安排着随从,将礼物抬上马车。 他们兄弟俩的,还有李娇娘骆诚的,全装在一个大马车里。 都是昂贵的礼物,得妥善安排。 哥俩坐另一辆马车,李娇娘和骆诚坐一辆马车,往城中赵士程的府邸承恩伯府而来。 三辆马车走到城中的一处三叉路口时,忽然停了车。 李娇娘敲敲马车壁,疑惑问道,“胡安,怎么不走了?” “啊,那是陆家的马车呢,他们车坏了,堵住了咱们的去路。”胡安说道。 李娇娘挑了帘子去看,可不是么,一辆马车的轮子歪了。 堵在路中间。 路窄,这辆马车不走,她和后面的装礼物的马车,以及赵琮赵圭的马车,都走不了了。 李娇娘认出了车夫,那是唐氏的仆人。 车里坐着唐氏? 李娇娘说道,“胡安,去帮下忙。” 她倒不是想帮唐氏,实在是,唐氏的马车堵在这条单行道上,唐氏的马车不往前走,她和赵家兄弟的马车,也走不了。 后退麻烦不说,走这条路,还是去往赵士程府邸最近的路。 另一条路,得多绕半个来时辰才到。 还要经过一条十分拥挤的小街,一段坑洼的小路。 她担心马车上的三件玉器会颠簸坏。 胡安撇了下唇,有心不想出手,但李娇娘发话,他不敢不听,“是,师娘。” 胡安常去陆家,可没少见唐氏奚落李娇娘和骆诚。 唐氏一直斜着眼睛看李娇娘和骆诚,胡安能喜欢唐氏才怪。 “我也去看看,赌着路了,他们不先走,我们也走不了。”骆诚说道。 “是轴承断掉了,找根铜丝固定轴承。”李娇娘说道。 骆诚惊讶了,“这你也看出来了?” 李娇娘心说,她前世还跟着人修过汽车轮子呢,会不会更惊讶? “多难的事?小问题。”李娇娘笑道。 跟着出门的无霜,这时走出马车,“我会,郎君不必动手,仔细脏了衣袍,你还要去做客呢,脏了可怎么好?” 无霜走下马车后,马上卷了袖子。 李娇娘眨眨眼,这丫头会修车轮子? 虽然无霜不让骆诚动手,但骆诚还是走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看着。 陆家的车夫发现是骆诚来了,很是高兴,“是表少爷啊?好巧啊,哎呀,太好了,有表少爷帮忙,夫人就不必担心赶不到王家了。” 骆诚道,“原来车里坐着表伯母?”他走到马车前,朝马车喊了声“表伯母。” 马车里的唐氏,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有心想不去看,装糊涂,哪知车夫嚷出了她。 唐氏气得七窍生烟。 多嘴的车夫,装哑巴会死人吗? 她只得挑了帘子,来看骆诚,淡淡说道,“是骆诚啊。”又见骆诚穿得齐整,随口问道,“你今天打扮得倒是好看,这是要上哪儿?” 这两口子,居然在临安城也有房子! 唐氏听说后,十分的惊讶。 要知道,临安城的房子可不便宜。 不少当官的都买不起呢。 像李娇娘那种二进门的小宅子,就值近万贯了。 这两口子究竟赚了多少钱? 唐氏有些嫉妒了。 骆诚说道,“哦,承恩伯赵士程大婚,我带着娇娘去贺喜。” 唐氏一怔,赵士程大婚? 和唐婚的? 是今天? 是呢,十八日大婚,在越州城的时候,她就听说了。 只是,来了临安后,一连几天都在拜访城中的高门府邸,她竟忘记了这回事。 唐氏不喜欢唐婉,听到唐婚过得好的消息,她会十分的不高兴,就想恶心一把,踩一把唐婉。 顺带着,也踩一下赵士程。 “这老承恩伯夫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儿子明明年轻有为,家世又好,门第又高,怎会娶一个二婚的女人?也不怕亲戚们笑话?”唐氏轻轻扯唇一笑。 骆诚神色一怔,脸色幽沉下来,冷冷说道,“表伯母,唐娘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娶媳看的是贤惠,可不是看几婚。” “她要是好,为何你三表哥不要她?”唐氏冷笑。 骆诚:“……” 李娇娘看不下去了,二婚二婚,这唐氏居然敢这么说唐婉? 她呼地扯开帘子,走下了马车,“表伯母。” 唐氏看到李娇娘走来,心情更不好了,又是李娇娘! 伶牙俐齿的女人! 她将头扭过,“今天风大,吹得我头疼,我先休息着,你们休好了马车叫我。” 第537章 赵士程大婚 她放下帘子,躲回了马车里。 李娇娘却不想放过她,这唐氏几次三番逮着二婚女人说,实在可恨。 “表伯母,我想问你件事。”李娇娘走到车窗那儿,隔着帘子看着里面说道。 马车里,唐氏没好气说道,“什么事?” “先仁宗的曹皇后,是不是嫁过一次,再嫁的仁宗帝?” 唐氏不假思索说道,“史书上不写着吗?” 李娇娘笑着道,“表伯母看过史书,必然知道曹皇后,她就是二婚。表伯母当街说二婚女人不好,是说曹皇后不好?” 唐氏吓了一大跳。 坏了,曹皇后也是二婚后嫁的仁宗帝!她怎么瞎说话呢?” “还有当朝太后娘娘,她还三嫁呢。表伯母,三嫁的女人,又是什么品性?”李娇娘似笑非笑说道。 无霜嘴快,冷冷说道,“夫人当街羞辱太后娘娘,就不怕娘娘责罚?” 唐氏吓得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了。 李娇娘淡淡一笑,“表伯母,我知道你对唐姐姐有想法,可是,三表哥不是已经娶妻了吗?你还对一个前儿媳妇有想法,可会被人说小气量的。” “……” “再者,你说她别的不好,倒也罢了,可万万不能再说她是二婚女人了。这会让太后娘娘的脸面不好看。” 韦太后韦氏,先做了一个小官的小妾,之后进宫为宫女,一朝宠幸怀上了高宗,后被封妃。 坊间传言,她在金国也嫁了人,生了子女。 堂堂一国太后被俘后还做了他人小妾,还生了子女,这可是大耻辱。 因为这事,高宗命人将韦氏所有的记载全改了,虚加了十岁。 坊间又有传言时,高宗便说,韦太后是五十岁被俘,金人怎会看上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 所以韦太后给金人做小妾又生子女的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虽然这事被高宗强有力的手腕压了下去,但也仅仅是压着不让人说,不敢说。 但不时有被俘的人回来,消息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韦太后高宗母子,只能生闷气,无法与人别解。 再别解,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打自招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听传言就要杀人就要暴跳而起,想不怀疑都不行了。 能杀尽宋国传谣言的人,可那金国的呢? 不敢杀,也杀不完,更鞭长莫及杀不到。 唐氏口无遮拦说什么二婚女人,这会叫韦太后起杀心。 杀不到金国人,杀一个宋国的臣子家眷,她还是敢的。 提到韦太后,唐氏吓得大气不敢出。 赵琮赵圭兄弟二人,见马车停了,李娇娘骆诚,一直与前面马车中的人,说着什么二婚,太后的话。 两人好奇,一起走下了马车,来到唐氏的马车旁。 赵琮问道,“娘,出什么事了吗?这车里是谁?” 唐氏听出了赵琮的声音,更加吓住了。 赵圭倒是认出了陆家的车夫,他说道,“咦,这不是越州城陆家的车夫吗?” 车夫忙上前行礼,“郡王殿下,宣德郎,是我们夫人出行。” “哦,原来是陆夫人。”赵圭朝马车客气一礼。 唐氏只得挑了帘子来回礼,“郡王殿下,宣德郎。”无比的尴尬和害怕,就怕这两兄弟逮着她刚才的失语追问。 恰好这时车夫说,“夫人,马车修好了。” 唐氏抓了抓袖子,大吸一口气,“走。” 片刻都不敢再呆下去了。 无霜这时却不满说道,“喂,你这人可有意思了,虽然骆郎君和李娘子喊你一声表伯母,但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唐氏忍着怒火,“什么意思?” “道谢呀?”无霜叉着腰,看着唐氏道,“马车是我修好的,我是代表着李娘子骆官人出手相助的,你不说声感谢吗?就这么凉凉说一个‘走’字?这是越州城高门的规矩?” 赵琮目光不悦,赵圭神情淡淡。 一起看向唐氏。 唐氏脸色挂不住,气得七窍生烟。 今天居然被一个丫头当街训斥? 她压着怒火望着李娇娘,“李娇娘,不是人人都用得起侍女的,付给月钱时,还要花时间调|教!你这丫头粗蛮无理!你不管管吗?” 李娇娘正不知如何管教无霜呢,她笑着道,“表伯母,这虽然是我的丫头,可不归我训导。” 唐氏冷笑,“不归你训导?骂丫头无礼也会骂你无礼!” “我是衡阳夫人的侍女,如今暂时服侍李娘子,我怎的无礼了?你倒是说呀?”无霜不客气嚷道。 什么? 这是衡阳夫人的侍女? 唐氏更加害怕了。 临安城,真是处处卧虎藏龙! 遇到赵琮赵圭兄弟二人,已叫她不敢放肆,现在还跑出个衡阳夫人的人来? 这衡阳夫人比韦太后更可怕! 衡阳公救过高宗,扶持着高宗登基,还接过韦太后回朝,是韦太后母子的恩人,这朝野上下,哪个敢得罪衡阳夫人? 唐氏看一眼李娇娘,不情不愿说道,“今天,多谢了。”又道,“替我向衡阳夫人问好,也感谢她的侍女出手。” 无霜大度着挥挥手,“好说好说,夫人,好走不送。” 唐氏大松一口气,喊着车夫,“走!” 车夫倒是极客气礼貌的,朝骆诚和李娇娘还有赵琮赵圭兄弟俩行了礼,又对无霜笑着点头,“多谢姑娘,姑娘好生厉害,车轮子也会修。” “快走,要不是你们挡路了,我也不会下车来修车。”无霜傲骄地抬了下抬下巴。 车夫不好意思起来,跳上马车位,将马车赶走了。 李娇娘回头看无霜,这小妮子,还不错嘛。 要是她不老是以一种监视人的眼光看人的话,其实也蛮可爱的。 前面拦路的马车走开,大家重新坐上马车,赶往赵士程的府邸。 。 今天的承恩伯府,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李娇娘他们赶到的时候,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轿子。 府里的管事们,正忙着将客人们往府里请。 井然有序。 李娇娘他们一行人到来,府里的大管事马上亲自来迎接。 “郎君在查看宴席,由我来迎接几位贵客。”大管家笑着道。 骆诚说道,“他今天才是大贵人,紧着他才是。” 赵琮赵圭也跟着附和说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府上,不必拘礼。” 大管家笑着道,“不过几位放心,好酒好菜好点心好茶水,还是不缺的。” “那敢情好。”骆诚笑着道。 大管家将大家迎进府里,亲自安排在一处茶室休息着。 赵士程虽然很忙,但听说骆诚李娇娘他们来了,还是于百忙之中,前来和他们叙话。 李娇娘笑着道,“赵大哥你客气什么呢?我们自来熟得很,你还是忙好大婚宴席和庆典,万一哪处地方做得不够周到,唐姐姐生气了,掉头走了可怎么办?” 她只是开玩笑的说法,赵士程却听得一愣,渐而脸色变了。 “怠慢大家了,我这边先安排好事宜,马上再回来。” 骆诚摆摆手,“快去罢快去罢,我们明天一起喝酒,也是一样的,但娶妻的日子,可只有今,唐娘子是不会等到明天的。” 说得赵士程越发担忧。 他朝大家拱了拱手,道了声失陪,叫大管家安排着陪客,他又匆匆离去了。 李娇娘不禁笑了起来,“瞧瞧他着慌的样子。” 赵士程的婚礼进程,和陆游的婚礼差不多。 区别在于,赵士程是高宗跟前新宠上的几个青年才俊之一,又是在临安城,他又是赵氏宗亲,因此,宾客比陆府的要多上一半以上。 城中的高门府邸,该来的都来了。 连秦家和王家,也派了人前来。 不过,赵士程的官职必竟不高,爵位也不高,秦家和王家,派来的都是小辈的人,秦桧和王氏的大哥这种辈分高,权势重的,是不会屈尊前来的。 秦家来的是秦熺父子。 没什么实权官职,只在一些府门里挂着虚职。 赵琮赵圭骆诚,和赵士程的三弟,一起聊起了生意经。 李娇娘这唯一的女眷,便带着无霜,去找其他女眷聊天。 她们跟随承恩伯府的一个管事娘子,往后园一处暖阁走去时,李娇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匆匆走过去了。 李二夫人? 她怎么来了这里? 李娇娘好奇,想跟着去看个究竟。 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去干什么。 今天是唐婉和赵士程大婚,李二夫人敢惹事,她就敢将李二夫人扔进池塘里冻上一冻! 第538章 有目的 “李娘子,你在看什么?”无霜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 一主一仆两个妇人,刚从前面的小路走过去了。 “李家二夫人。”李娇娘说道。 只要不是和她有关的私事,李娇娘倒也不会瞒着无霜。 瞒多了,就会引起无霜的怀疑。 这丫头可是个机灵鬼。 “李家二夫人?那个欺负过李娘子的妇人?”无霜冷冷说道,“要我去揍她一顿吗?” 李娇娘:“……” 这个暴戾丫头,脾气不错! 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贸然打一顿李二夫人,怕是会被人记下把柄。 “我只是好奇,她在干什么。她怎么会在这儿的?”李娇娘眯了下眼。 赵士程府上的管事娘子,这时说道,“李娘子是说那位夫人啊?对了,她是跟着秦公子爷的夫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来做客的,那便没什么事,走,去前面走走。”李娇娘笑着道。 赵士程家的管事娘子,将李娇娘主仆带进前面的暖阁后,就离开了。 这里有赵士程家的女眷在,不会怠慢了李娇娘。 十来个女眷们,纷纷朝李娇娘打招呼。 赵士程这一族,站队赵琮,支持赵琮竞争太子之位。 而李娇娘又是赵琮的养母,所以,赵士程家的女眷们,见到李娇娘十分的热情。 必竟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落座后,便是上茶。 趁着等点茶的时间,李娇娘对无霜悄悄说道,“刚才那个妇人,记下了吗?” 无霜问道,“李娘子说的可是李二夫人?” 李娇娘说道,“就是她,你找下她,悄悄跟着看看,看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可别是在婚宴上惹事,查清后,马上来报之与我。” 李二夫人和赵士程又没有交情,来这里做客可着实奇怪。 莫非,是有意接近秦熺的? 无霜应道,“明白。” 离开这处茶厅后,无霜脚步如飞,很快就走得没影了。 李娇娘又惊讶了。 瞧这身手,像是会武的样子。 难怪昨天出门逛街,无霜不喊累,扛着一袋子吃的还步伐轻松了。 赶情是练出来的。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看来,还不能和这丫头冲撞起来,只能哄着。 要不然,打起来没准她还吃亏。 …… 无霜离开茶厅,回到刚才遇到李二夫人的地方。 她凭着记忆,追着李二夫人走的路线寻找。 又朝府里两个仆妇娘子打听了下,无霜找到了李二夫人。 这时候,李二夫人正和秦熺说着话。 “秦公子爷上回看了小女的画作之后,有何评价?”李二夫人提着茶壶,往秦熺面前的茶杯里倒着茶水,笑微微问道。 倒完茶水后,从袖里取了方帕子,放在桌上。 那是方粉色的绢帕。 帕子角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秦熺往那帕子上看去一眼,眯着眼,捏着小胡子尖笑了笑,“不错,不过,还有些地方要改进,这样,叫她后天去墨林坊,我在哪里给她指点下画技。” “那就多谢了。”李二夫人起身,朝秦熺行了一礼后,一脸兴奋地离开了。 秦熺将那帕子捏在手里,放在鼻下闻了起来,一脸的猥琐得意。 无霜秀眉皱起,直撇唇。 “李佩玉?好名字。”秦熺哈哈一笑,将帕子塞进怀里,起身离开了这里。 无霜也悄悄退开,回到了暖阁。 她将偷听到的,看到的,详细地说给了李娇娘听。 李娇娘冷声笑了笑,“果然被我猜中了。” 无霜好奇,“李娘子,猜中什么?” 李娇娘勾起唇角,“李二夫人的女儿被穆家休了之后,这又攀附上了秦熺。可那秦熺的品性,比那穆宣还要坏!那母俩,一定会自作孽不可活!” 无霜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就不管她,让她吃个大亏,就知好与歹。” …… 一席席宴,十分的热闹的进行着,转眼,就到了下午了。 李娇娘照例和赵士程的家人闲聊着,等傍晚的拜堂过后,她才能回去。 大家正聊得热闹时,有管事娘子匆匆走来,对赵士程的母亲小声说了起来。 赵夫人的脸色,忽然变了。 大家都看向她。 赵家其他女眷便问道,“婶子,出了何事?” “弟妹,怎么啦?” 赵夫人讪讪说道,“没什么,在清点迎亲的人呢,人数太多,管事那里,不知如何定夺。” 那边一位妇人说道,“嫂嫂,有什么不好定夺的?大家要去,就都去呗,我家四郎要是年纪够,我就让他去了,可惜他才五岁,连新娘子是什么意思,他还不知道呢!” 说完,哈哈一笑。 又一个妇人说道,“是呀,婶婶,大家要去,就让他们去呗。人多才显热闹。” 按着娶远嫁姑娘的惯例,女方的送嫁队到了城外后,就该男方家的迎亲队到了。 男方家这边,为了显出娶亲的诚意,一向是有多少未婚身份高的男眷,就派去多少。 原本有王家的同意前往,不知出了哪里纰漏,王家生气了,王家几个小辈全都走了。 这三个王家少年一走,跟着王家相熟的几家少年公子,也跟着走了。 这清点之下,同意去迎亲的少年郎,加上赵士程和他的一个弟弟一个堂弟,也只有六个人。 人太少。 太寒酸了,还不及寒门娶妻。 唐家的人,是必会有想法。 唐家可是抬来了一百抬的嫁妆,只派六个少年郎迎亲,可实在说不过去。 但这种事,赵士程的母亲,怎好跟其他人说? 这不是抖出家丑么? 最多只能跟直系亲属说,这几位问话的旁支们,她是万万不能将真相说给她们听的。 有两人还是长舌妇,指不定会将承恩伯府怎么样编排。 赵士程的母亲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撒谎说道,“是呀,士程是这样安排的,可管事的非说人太多了,到了十里亭好里,没地儿站,会太混乱。” “这是废物管事么?这么点事儿都不会安排?人多的话,一字排开不就是了?”一个年长些的妇人,数落着赵士程的母亲。 赵夫人依旧只讪讪说道,“是呢,这样安排极好。”她站起身来,笑着道,“你们且吃着茶水,我瞧瞧就来。” “去去,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人操劳,也够辛苦的。”赵家的一位老太太摆摆手,“唐家姑娘嫁进府里来,你就轻松了,婆媳俩一起管事。” 赵夫人讪讪笑着,道了声失陪,离开了这里。 她们的议论声,引起了李娇娘的好奇。 迎亲的少年? 人手太多? 太多还焦急什么?八成是太少才对。 李娇娘眸光微转,要是人手少,她这里倒是有人相助。 赵圭和赵琮不是少年郎? 派去不就得了? 李娇娘寻了个借口,说要找相熟的朋友,向几位年长的赵家女眷道了声失陪,朝一个管事娘子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走过一排游廊,李娇娘对管事娘子说道,“男眷们那里外男多,我不便进去寻人,劳烦娘子帮着请来承恩伯的书童赵童,就说,我有要事问他。” 她给了跑腿费给那娘子。 管事娘子笑着道,“这不是难事,李娘子稍等,我马上就来。” 无霜的做法是,李娇娘不说,她便不问。 两人就站在原地等着。 没有等太久,赵童跟着那管事娘子,匆匆走来了。 看到李娇娘,赵童很高兴地说道,“李娘子好。” “好好好。”李娇娘笑着道,打发走了管事娘子,这才眸色肃然问着赵童,“赵童,赵大哥迎亲的事,可是出了难事?” 赵童叹了口气,“李娘子你怎么知道的啊?” 李娇娘说道,“我猜的,要不然,我怎会找你来问?我想知道是怎么个难事,看我能不能帮忙。” 赵童说道,“唉,说难事也是难事,说不难,也不是大事,是我们郎君太认真,才是难事。” “……” “按我们这儿的规矩,迎远嫁姑娘要派一些未婚的少年郎,跟着新郎出城一起去迎亲。不拘亲戚,相熟的朋友也成。” “……” “本来有十八个人,可是不知怎么的,到了迎亲这关头了,大家都说有事,不肯前往,夫人和郎君都急坏了。” “……” “要说不是难事,少去几个人也是可以的,可就怕唐家有想法。咱们郎君说,那会对唐家不敬对新娘子不敬。” 果然被猜中了。 李娇娘说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对了,去迎亲的人中,有普安郡王和宣德郎吗?” 赵童说道,“哪敢请他们?宣德郎是官家近亲,郡王如今是皇子,我们郎君可不敢造次相请。” 李娇娘说道,“我来请。你帮忙请他们二人过来,就说我找他们。” 赵童一听马上高兴了,是呢,别人不敢请也请不动那哥俩,但李娇娘是一定请得动的。 李娇娘是他们的恩人呢。 “是,李娘子,我这就请他们来。”赵童高兴地跑走了。 没多久,赵琮和赵圭哥俩一起走来了。 李娇娘将事情对他们说了一遍。 赵琮马上说道,“原来是承恩叔有了难事,我们这就去帮忙。” 第539章 相助 赵圭也说道,“小事一件,李娘子放心好了,我们马上找人去。” 李娇娘又说道,“光你们俩去,怕是人手也不够。能不能在两刻时间之内,再找些少年郎来?越多越好。” 赵琮笑着道,“若是在越州城,我请到的只能是虎子胡安柳家少年他们,但在越州城,我的朋友还是不少的。” 这些人没有虎子的赤诚相待,舍命相救,但捧场争好处时,他们还是会随请即到。 赵圭也说道,“我能最少请到二十人前来。” 李娇娘大喜,“那可太好了,你们俩的朋友,承恩伯一定也喜欢。事成之后,我请他们到吉庆楼吃酒。” 吉庆楼是临安城一家有名的酒楼。 不少达官贵人们,时常在那里宴请朋友。 消费档次颇高。 赵圭说道,“请客吃酒的事情,李娘子就不必操心了。和我们来往近的朋友,平时我们可没少请他们吃酒。” 赵琮也说道,“娘,这种事情就不劳娘操心了。” 两人朝李娇娘摆摆手,便去找朋友去了。 李娇娘放下心来,又对赵童说道,“你马上去找赵夫人和赵大哥,就说人手最少二三十人够不够。” 赵童大喜,“够够够,夫人和郎君知道了一定高兴。” 赵童欣喜着,转身跑去汇报去了。 。 赵夫人和赵士程正商议着,该上哪儿再去请人时,赵童回来了。 他高兴着道,“夫人,郎君,问题解决了。” 赵夫人疑惑问道,“什么问题解决了?” 赵童说道,“跟着去迎亲的少年郎啊?” 赵士程惊讶问道,“你解决的?你是怎么解决的?找的哪些人?” 赵夫人摇摇头,“赵童,少年郎不是不好找,是要找有身份的,要说单单少年郎,咱们府里的小厮就有十来个了。” “……” “再到别家借借伙计,能凑一百人,可这些人去有什么用?唐家会说咱们轻视他们,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做,会被别府笑话的。” 赵童笑着道,“不是,夫人,是普安郡王和宣德郎。” 赵士程沉着脸色,“你找过他们了?胡闹!” 赵夫人说道,“我怎不知他们在府上?可是他们的身份……,我们请了,得落下一个大大的人情。” 赵童笑着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夫人,郎君,是李娘子找的他们。他们二位还说会请朋友来相助,那些人,就不是什么小厮伙计了。” 他将刚才李娇娘找到他问话的事,又找来赵琮赵圭商议的事,对赵夫人赵士程说了。 赵夫人和赵士程一起吃了一惊。 “李娘子?”赵夫人眨着眼,“她……,她出手相助?” 赵夫人知道李娇娘骆诚两口子和赵士程交情颇深,没想到会帮这么大一个忙。 赵士程倒是明白李娇娘的心意。 他笑着道,“娘不必惊讶,李娘子虽然帮的是咱们赵家,但也帮了唐家。” 赵夫人又不明白了,“帮唐家?她和唐家关系好?” “她和婉儿关系好,她这么做,定是不希望婉儿面子不好看。”赵士程微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赵夫人忽然想到,李娇娘还是陆家的远亲,大约在那时认得唐婉的,“这件事情先这样安排。” “是,娘。”赵士程道,朝赵童点了点头,主仆二人离开了。 赵士程还要忙着查看座骑的事,即便请来了人,马匹不一定都准备好了。 他府上得提前准备着。 两人离开后,赵夫人对身边的管事娘子说道,“李娘子今天帮了大忙,得好生款待着。” “是,夫人。” “另外。”她看着那管事娘子,冷声说道,“去打听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王家几个少年郎一离开,其他家的少年郎们,也跟着全都有事离开了?这件事,不可能那么简单,一定有问题。” 那管事娘子说道,“夫人,我也觉得有可能,一定有人撺掇了,挑事了。” “去查。” “是!” …… 承恩伯府,赵士程府上,后院一处小茶厅里。 这处地方的几间厅堂,全都用来招待外府的女眷们。 爱热闹的年轻姑娘家们,去了后园玩,茶厅里坐着的,都是些已成家的大娘子们。 王家旁支一个夫人,正与她的侍女小声说着什么。 “果然如夫人所料,承恩伯府上着急了,几位公子爷一离开,他们就着慌起来了。”侍女小声笑道。 王家夫人轻轻一笑,“你去曹府找陆夫人,将这消息告诉她,也提醒下她,记得她说的话。” 这位王家旁支的王夫人,家里有人在城中做着小官。 虽然和秦桧的夫人王氏是一个族的,但那位太高高在上,她一年也见不到王氏两回,求着办事,那是更难办到的。 可这个旁支王家总要生存过日子呀,于是,就四处巴结人。 她便找上了嫁入陆家的同族堂侄女王蕴。 王蕴家和丞相夫人王氏家,关系要近一些。也因此,她通过王蕴认得了王蕴现在的婆婆唐氏陆夫人。 陆夫人跟她说,只要帮她办件事,好处不会少。 不管是得钱,还是得其他恩惠,比如生意方面让着她家一点,她都是乐意的。 听说,陆家在临安城也有两家铺子。 到铺子里买东西,能有常年的优惠,也是不错的。 她这王家是小门小户,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千把贯的钱。 今天舔着脸,跟着其他人家参加承恩伯府的婚宴,本就是想结交一些权贵,没想到,竟有人主动找到了她。 她要发财了。 第540章 脸面放哪儿? 是陆夫人唐氏,要她找到王家的几个少年郎,叫少年郎们带着其他少年郎离开赵府。 唐氏许的好处是,他们到城中一家笔墨铺子里买纸笔等物,今年一年全都八折算。 八折,一年下来就是不少钱了。 这些少年郎们,哪个不要天天写字用笔的? 她一说,少年郎们全都高兴了。 本是些见钱眼开的纨绔子弟,得了好处,全都走了个干净。 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她们的身后,站着一个青衣丫头。 丫头梳着两个丸子头,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瞧瞧王夫人,瞧瞧王夫人的丫头。 “李娘子,他们在说陆夫人的事情。陆夫人是你表伯母?”无霜大声说道。 两人吓了一大跳,一起回头来看。 只见站在她们身后的,是个陌生的丫头,丫头正招手喊着前方一个正走来的小娘子。 那是李娇娘。 如今临安城中的风云人物。 “哦,就来了。”李娇娘回道,很快,她就走到了王夫人和侍女的面前,好奇问道,“你们说我表伯母什么?” 王夫人:“……” 侍女:“……” 王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对主仆,怎么不按常理办事? 有这样大声呼嚷出来的吗? 还有,这个侍女,听到她们说了多少? 王夫人心里着慌起来。 “李娘子,我知道她们说陆夫人什么话。”无霜说道。 “哦,说什么?”李娇娘装着好奇的样子,问道。 她对这个二愣子丫头,越来越满意了。 无霜鹦鹉学舌说道,“这个侍女说,‘果然如夫人所料,承恩伯府上着急了,几位公子爷一离开,他们就着慌起来了’,这位夫人对侍女说,‘你去曹府找陆夫人,将这消息告诉她,也提醒下她,记得她说的话’。” 无霜愣呼呼一嚷嚷,将屋里休息着的,其他几个高门命妇们,全都惊得看过来。 有人问道,“李娘子,你们说什么?什么陆夫人,什么曹家。” 李娇娘说道,“哦,这位夫人不知使了办法,让府上一些少年郎们离开了,要把事情告诉给住在曹家的陆夫人听。” 另一人说道,“承恩伯马上要去迎亲了,这少年郎们走了,怎么迎亲?王家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与老承恩伯夫人有仇,还是与承恩伯有仇?” 王家夫人脸色死白,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我头疼……”她抬起袖子捂着脸,慌张着跑走了。 “不像话!”几个年长的夫人,冷冷说道,“王家怎会有这种长舌妇?” 茶厅中的几个妇人,小声议论起来。 有说王家夫人不好的,有说赵士程倒霉的。 有说这事情扯上了陆家的唐氏,那唐氏是不是嫉妒前儿媳嫁进来,故意使坏? 但当事人跑走了,问也没法问。 有人问起李娇娘,“李娘子可听到其他的话,这与陆夫人有关么?” 李娇娘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等我再遇到那位夫人,再问。” 她朝几位夫人们福了一礼,起身离开了。 想不到,她四处闲逛着,还能听到秘闻。 唐氏在针对赵士程? 真是不像话。 她得敲打下唐氏,不能让她再惹事了。 这临安城,可不是越州。 惹了事,到时还是得陆游收拾烂摊子,而陆游又是赵琮这一战队的,近而会给赵琮惹上麻烦。 …… 王家的旁支夫人,已不敢在承恩伯府呆下去,带着侍女匆匆离开了。 唐氏却早得到赵士程这里的消息,得知赵士程找不到迎亲的少年郎,她轻轻笑了笑。 她对贴身侍女曾娘子笑着道,“都说承恩伯厉害,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他的人品但凡好点,怎会找不到帮着迎亲的少年郎?府里那么多的宾客,只有六个人愿意前往,这人品也差到边了。” 曾娘子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农家娶妻,也不会只有六人。” 主仆二人说着笑着,被路过的陆游听到了。 陆游也从街上的行人口中得知,赵士程找不到迎亲的少年郎,他正在想办法打算去相助,却听到唐氏的话。 他又气又惊。 原来是自己母亲在暗中搞鬼! “母亲?赵士程的事情,是你授意的?”陆游气得脸色发青,大步走进亭子中。 唐氏吓了一大跳。 她吸了口气,不服说道,“你还有点出息没有?竟帮着赵士程说话?想想他去年曾打过你一顿!” “少年人打架的事,算什么事?值得拿来说?”陆游不满说道。 虽然赵士程因为唐婉的事,打过他一顿,但他也娶妻了,赵士程也即将婚娶。 过去的事已成云烟,那点儿女小事一直记着,就非君子了。 再说赵士程真是大度之人,居然帮了他的忙。 这次的锁厅试,因为秦桧搞鬼,他没有了考试的资格,还是赵士程找到官家说情,破例将他的名字补上了。 他并没有求到赵士程那里,可赵士程却主动帮了忙。 他可欠了赵士程一份大人情。 正愁不知怎么还恩,母亲倒好,害起了赵士程。 耿直陆游的脸色,一下子气得铁青一片。 “怎么不能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被人打了,还替对方说情?我真是……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唐氏气得扭头不看陆游。 第541章 十里亭迎亲 陆游甩着袖子,冷着脸道,“这次的锁厅试大考,还得亏有了赵士程相助,我才有了名额应考,我们没有感谢不说,你还害人家?母亲,你你你……” 不善于与人辩解的陆游,唯有气得脸色铁青,表示着心中的愤怒。 唐氏冷笑,“我害他什么?害他什么?要不是你休妻,不要唐婉,他娶得到媳妇吗?得了个媳妇,帮下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陆游不想再说下去了,“在这件事情没有查下来之前,母亲,你得马上解决赵士程迎亲的事情。不然的话,咱们陆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唐氏忽然站起身来,大步往亭子外面走去。 把陆游晾在那儿。 曾娘子朝陆游福了一礼,跟着离开了。 “母亲?”陆游喊着唐氏。 唐氏不理会,走得头也不回,脚步匆匆。 陆游叹了口气。 恰巧,这时候曹家的仆人走来了,陆游只得放弃劝说,也走开了。 他们一家子借助在曹府,闹了矛盾,是必会让曹家笑话,让姑母的脸面难看。 唐氏回了自己的住处后,派出曾娘子到街上打听赵士程家的消息。 陆游则匆匆离开曹府,去找相熟的人。 而这时候,赵士程已经带着赵圭和赵琮二人找来的少年郎们,骑马出城去了。 八十六个少年郎,年纪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都是世家子弟,打扮漂亮不说,长相个个都不俗,而且精气神也好。 跟在赵家的一众迎亲队伍中,浩浩荡荡往北城门而行,沿路都有不少人观看。 “咦,那是承恩伯府的人啊,这是去接新娘子?” “往北城门而行,一定是的。” “我听人说,不是找不到迎亲的少年郎吗?可这都有好近百人了,怎会叫找不到?” “八成是编排承恩伯府的人瞎说的。” “也不知谁那么缺德,干这等坏事!” “大喜的日子使坏,走路摔他一跤!” “没错!” “就是!” “说得对!” 曹家有人在赵士程家赴宴,年长的曹老爷子吃完酒,已经等不及看拜堂,就回了曹府。 他一回家,就向家人说起了赵士程迎亲队的豪华和热闹。 “想不到承恩伯的人缘那么好。我还以为他府邸没落,家穷请不起少年郎,没想到,迎亲的少年郎竟有五十来人了。” “哦,他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的少年郎?”曹老夫人好奇着问道。 “据说,是普安郡王和宣德郎的伴读们,还有他们结交的世家子弟。” 曹老夫人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普安郡王是官家的养子,他要请人,还不得都跟着来巴结?” “那是当然啦,不过,以前啊,普安郡王和承恩伯也不熟的,据说,他们在越州城见过面,一起体验民情,承恩后帮助过普安郡王,普安郡王今天算是报恩呢。” 曹老夫人道,“如此看来,不管是承恩伯也好,普安郡王也好,都是品性善良的人,咱们曹家没有站错队。” 曹家和陆家是亲家。 陆游的姑姑是曹家媳妇。 陆家头一个站队普安郡王,曹家作为亲家也马上跟着站队。 站队归站队,他们也时时处于观望中。 如今赵琮和赵士程,处事时都有着感恩的心,看来,他们没有看错人。 曹老爷子与曹老夫人聊着赵士程家的事情,很快,全府都知道了赵士程的豪华迎亲队。 唐氏气得心口又疼起来,躺倒了。 曾娘子从街上打听到消息回来,看到唐氏正卧倒在床。 她正要汇报赵士程家的情况,唐氏直摆手。 示意她什么也别说。 她问着唐氏,“夫人,您哪儿不舒服?”又两眼呆呆望着帐顶,不发一言。 “没哪儿不舒服。”唐氏有气无力道,“叫三郎娘子过来,我跟她说说话。” 曾娘子心下猜着,大约唐氏知道了陆家的情况,气倒了? 嗨,这赵士程究竟是什么本事? 居然找了八十多个少年郎来。 很快,王蕴被曾娘子请来了。 不过,王蕴来是来了。 却带着娘家的一个堂嫂来了,唐氏想说什么话,也不好说了。 她暗示着王蕴,要王蕴服侍着她吃茶吃药。 但王蕴一直没理会她的眼神和脸色。 也不知是真看不懂,还是自持有娘家嫂嫂在替她撑腰,装糊涂。 唐氏更气了。 她想到了唐婉的好。 唐婉那人,叫她东,她是不敢西的。 这王蕴,行事是棉里藏针。 整天笑盈盈的,却心思缜密,找不到半点纰漏。 连陆游,打算相敬如宾冷落下去的,也做不到冷落了。 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 却也拿不到王蕴的短处。 唐氏发现,遇到了对手。 她挥挥手,“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交待的,既然你嫂嫂来了,就不必陪我了,去,我只是累着了,想休息下。” 王蕴心说,想休息还叫人来干嘛? 这是听见前儿媳嫁得风光了,心里不好受找她出气来着? 她可不是傻里傻气的唐婉,想到她的麻烦,先惦念下自己。 王蕴笑盈盈站起身来,“那母亲休息着,儿媳先告退了。” 王家那位少夫人也笑着说了声“保重”,和王蕴一起离开了。 等她们的脚步声走得听不见了,唐氏气得砸了个枕头到地上。 曾娘子:“……”这又是闹什么脾气? …… 北城门外,十里亭附近,唐家的送亲队到了。 他们看到前方迎亲的人马,个个都惊讶起来。 只见几十个少年郎,打扮华丽,骑着高头大马,整齐站列于大道两则。 承恩伯府的仆人们,也全是崭新的青衣墨帽。 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望向走来的送亲队。 道路中间,停着一抬八人抬的大喜轿。 那是预备给唐婉换乘的。 一身喜服的赵士程,骑着一匹大白马,轻扬马鞭,朝送亲队策马而来。 送亲的是唐婉的二哥。 他骑马出在队伍的最前面。 不过,看到赵士程打马而来,他马上退回到后面的马车旁。 唐二郎笑着对车里的唐婉笑道,“小妹,看来赵士程是上了心啊,瞧瞧那阵势,知道的呢,是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迎接哪国使者呢。” 唐婉刚才挑了帘子,也看到了。 见唐二郎走来,她又飞快放下帘子。 隔着车帘,她嗔道,“二哥,马上进城了,在城里,可休要这番胡说,会给承恩伯府惹麻烦。” 唐二郎哈哈哈一笑,“还没有拜堂呢,都替人家说话了?胳膊肘子朝外拐了?” 唐婉重重一哼,“不跟你说了!” 陪坐在车里的百灵说道,“二少爷,当心承恩伯叫人灌醉你哦。” “呵呵,一个个的!”唐二郎重重一哼。 但那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看来,结的这门亲还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反对。 只隔着不到一二里路,很快,赵士程就到了唐家送亲队跟前。 “二哥,一路辛苦了。”赵士程朝唐二郎,拱手问礼。 唐二郎是个爽快的人,笑着道,“我辛苦什么?辛苦的是婉儿,她可是一直闷坐在马车里呢!” 赵士程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朝里面温声说道,“婉婉,辛苦了。” 马车里,唐婉忍着笑意,低下头去,正要说“还好,不辛苦。” 快嘴的百灵马上替她回答道,“我们姑娘累得不想说话呢,她很辛苦。” 赵士程马上惶恐起来,“啊,我让轿夫将轿子抬头,坐上轿子该舒服些。” 唐婉死死盯着百灵,这丫头,怎么替她说话了? 百灵歪着头,抿唇而笑,小声道,“今天你最大,该矜持时就矜持。” 唐婉气笑了,“多事。” 赵士程朝身后的轿子挥了挥手。 那边的人,马上心领神会,迎亲队一起向前进发,多走了一里来路,和送亲队汇合了。 按着城中的风俗,迎亲队,大都候在十里亭那里。 但赵士程为了让唐婉早些坐上舒服的轿子,让迎亲队多行了两里路。 赵士程家的退步,让唐家随行的人,半句也挑不出不是来。 虽然是二婚,大家难免不想到唐婉的头一次大婚,陆家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娶唐婉。 除了陆游愿意,其他人的眼光,哪个不是高高在上? 到最后,陆游也嫌弃了唐婉,唐婉的处境就更难了,一个府里的管事娘子都敢大呼小叫了。 而这次,赵家娶亲一让再让,显然,是真心的娶着唐婉。 没有敷衍。 第542章 甜蜜 唐婉万万没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赵士程,竟是如此的勇猛。 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死死咬着唇,双手抓着身下的被子,不敢发出半丝声响来。 怕外面值夜的侍女婆子们,听到屋里羞涩的声音。 那她明早不要见人了。 赵士程皱眉,小声问道,“可是不舒服?”他知道他的动作过于猛了些,可谁叫他忍不住呢? 又心疼她,又忍不住。 这可真是磨人。 “不不,我……我受得住……”唐婉红着脸,小声道,“你……你尽管……你……” 得到肯定,赵士程放心下来,不再强忍着自己。 唐婉忍不住“啊”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 但因为在夜间,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外屋。 外屋的百灵和百合一个机灵,吓得瞌睡全无。 两人互相看着,一脸懵怔。 百合伸手敲了下百灵的头,小声骂道,“呆子,大惊小怪的,把耳朵捂着。” 百灵撇着唇,“你也捂着。” 两人捂着耳朵,打了个哈欠接着睡。 太困了,白天又走了路,支持不住啊。 没一会儿,两人就睡着了。 屋里,唐婉吓得睁大双眼,看着门口方向,发现没有人说话,更没人前来,她才松了口气。 怎么就不矜持一点呢? 喊什么喊的,真是的。 赵士程微微一笑,“我轻一点。” 唐婉横了他一眼,就没轻过。 哪怕一点点都没有过。 …… 承恩伯府的喜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参加过宴席的,没有参加过的,大多都在议论迎亲队的豪华。 李娇娘和骆诚,也在议论着。 一直说到半夜,李娇娘也仍是兴奋不已。 必竟,她帮了大忙嘛,心情高兴。 骆诚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喊了声,“娇娘。”却又不往下说了。 “什么?”李娇娘眨着眼,扭头看着他,“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我给你办个豪华寿宴?”骆诚说道。 婚宴没法补办了,可看到她说着别家的豪华婚宴,眼神中透着艳羡的光芒时,他心中有着深深的愧疚。 当时的他太穷了,李娇娘和他拜堂时穿的衣裳,还是向家的旧衣改的。 唯一新的是,她当时手上拿着的红绸。 李娇娘一怔,这男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的清奇。 说婚礼呢,怎么想到她的生辰了? “那可有得等。”李娇娘笑着道,“我这么年轻,大的寿宴办了不吉,到五十岁方可大办。可那要等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后,还是叫儿孙们给我办,你当甩手掌柜闲着就好。” 她说完,哈哈一笑。 想像着儿孙们跪了一地,给她磕头拜寿,她豪迈地洒着赏钱,不不,洒着金子的情景。 反正用不完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洒给儿孙们好了。 顿了顿,李娇娘又说道,“说赵大哥的婚宴呢,你怎么忽然说到了我的寿宴了?这跟他的婚宴有什么关联?” “咱们的婚宴办得太寒酸了。”骆诚说道,“不能补办,可我心中愧疚,想着……” 原来是这回事。 李娇娘握着他的手,笑着道,“我不在乎,我说起赵府的婚宴,是感叹唐姐姐的再婚嫁得好,可不是话中有话暗示你,别瞎想。” 骆诚挑眉看她。 “真的,没骗你。”李娇娘笑着道,怕他又胡思乱想,她搂着他脖子亲了他一口。 骆诚,“……” 李娇娘闷声笑了起来,想到一件事差点忘记了说,她又说道,“对了,跟你说件事,重要的。” 骆诚便问道,“什么事?娇娘?” 李娇娘说了王家旁支那位夫人的事情。 “骆诚哥,那夫人口里说着,要上曹府汇报给表伯母知晓。我猜侧着,赵大哥府上的事情,一定是表伯母安排的。” 骆诚眸光暗沉,“表伯母?她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这件事情,不能就此算了,不然的话,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李娇娘说道。 骆诚没有反对,说道,“这是在京城,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掺和进来了,官家那里会说琮儿治属臣不严。到时候,咱们大家一起有麻烦。” 李娇娘说道,“明天也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曹家见陆老太太。让表伯母不闹事,还得陆老太太出面。” “那位王家少夫人,想办法也带去。”骆诚说道。 “这好办,一个八品小吏的夫人而已,将她找到,一点都不难。知道她男人的任职衙门,又知道名姓,还愁找不到她家?叫无霜去将她带来就好。” “无霜,她办得好差事?”骆诚惊讶。 李娇娘笑着道,“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机灵着呢,鬼点子也多,让她去。” 不让无霜办事,无霜就老盯着她。 她可受不了被人一天到晚盯着瞧。 一点隐私也没有。 …… 次日一早,李娇娘写了个地址,给了无霜。 “去将那王家夫人,请到曹家对面的茶楼。请到了,派人到曹府递话,我带陆老太太前去说事情。”李娇娘交代着无霜。 无霜快言快语,说话直,“审王家夫人和陆夫人?” 李娇娘:“……”这妮子,说话不能含蓄点? “没错,昨天她们二人闹了事,哪能这样算了?我不能打她们一顿,也做不到将她们关进牢里去,还不能敲打一下,吓一吓的?” 无霜笑嘿嘿道,“放心,李娘子,我要是说出我夫人的名号出来,她们都得怕。” 她将写了地址的字条塞进荷包里,就大步离开了。 李娇娘皱了下眉头,她并不想依靠衡阳夫人,这个无霜,真是多事! …… 无霜真是个怪人,也不要马车,也不骑马,甩着只条腿,就出门了。 李娇娘站在宅子门口,看到她走路的样子,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马和马车了。 脚步如飞。 哪里还需要马匹? 李娇娘想着,这姑娘在现代那世,要是参加竞走比赛的话,一定能得个世界冠军。 无霜去的地方,是国子监。 她大大方方问着守门的衙役,“找王谏。” 守门的扬眉,“你谁哪,王大人的名号,是你叫的?” 无霜懒得废话,直接拿出了衡阳夫人给的腰牌。 守门的衙役认出上面的字,吓得脸色变了,“你是……衡阳夫人的人?” “我能见王谏吗?” “能能能能!”衙役忙说道。 这朝中谁人不知,官家曾经发话,只要衡阳夫人的事,不能有任何人阻拦。 何况,只是见个人。 守门衙役闪身让开,无霜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王谏,国子监八品小吏。 因为人不够聪明,一直不得秦桧两口子的喜欢。 看在是王氏娘家一族的份上,秦桧随便安排了个小差事,就将他打发了。 可王谏还每天做着梦,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 第543章 别有目的 无霜找来的时候,王谏正在和一帮子同僚们,吹着牛,淡着天南地北。 “哪位是王谏?”无霜扫一眼五六个衙门小吏,淡淡问道。 王谏顿时怒了,嚯地站起身来,怒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敢直呼本官的大名?你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王谏指着引着无霜进来的衙役骂道。 那衙役一脸为难,“大人,她……她是……” 王谏听得不耐烦,挥着袖子,“把她赶走!念在她年纪小,本官就不打她板子了。” “她是衡阳夫人的侍女。”衙役苦着脸道。 提到衡阳夫人,这屋里的几个小吏全都变了脸色。 王谏一改刚才的傲慢,赔笑着道,“原来是衡阳夫人的侍女,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你家在哪儿?带我去!”无霜懒得废话,直接问道。 王谏,“……”啥意思? “我找你夫人,快带我去见她。”无霜催道。 他夫人?那女人又惹什么事了? 王谏忍着怒火,只好说道,“好,请随我来。” 两人离开国子监,步行到了王谏家。 王家夫人正在打扮换外出的衣裳,打算去见唐氏,商谈她得到的好处。 这时,她男人王谏回来了。 “咦,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王夫人不解地问道。 王谏不说话,往身后看去一眼。 无霜正木着脸,大步走进正堂来。 王夫人吓了一大跳,见鬼似的看着无霜,“你你你……” 无霜挑眉,“王夫人,跟我走一趟。” 王夫人不敢去。 李娇娘的人找到她家里来了,八成没好事。 “我干嘛要跟你走?你走走走,我家不欢迎你。”又喊着她男人,“郎君,这个丫头会打人,昨天在承恩伯府上吃酒,她就对我出言不逊,还挥了拳头。” 无霜冷笑,“颠倒黑白,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说慌话烂舌头,脸上长疮!” 王谏怕衡阳夫人怪罪下来,将他夫人往无霜跟前推,“衡阳夫人找你,好生说话。” 王夫人吓了一跳,眨眨眼,“啊?衡阳夫人?我又不认得衡阳夫人,她找我干什么?” “她是衡阳夫人的侍女,快跟她走,到了地方好生说话。”王谏一个八品小吏,在临安城,随时可见比他官高的人。 他哪个都不敢得罪。 王夫人被自己男人催,请她的又是官家最敬重的衡阳夫人。 王夫人不敢不去。 硬着头皮,跟着无霜到了曹家附近。 王夫人想到昨天的事,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问着无霜。 “姑娘,你们夫人找我,究竟是什么事?”王夫人问道。 “少问。”无霜朝她招招手,“跟我来。” 王夫人只好不问了,无霜的眼神太冷了。 曹府的对门,是家规模中等的茶楼。 一大早的,没什么人气,零星两三个人坐在里头吃着茶聊天。 无霜按着李娇娘的吩咐,带着王夫人直接走到了二楼,要了间雅室候着李娇娘。 又给了钱,叫茶馆小二跑去了对门的府邸曹家,给李娇娘递话。 今天早上,无霜来找王夫人,李娇娘和骆诚,则来了曹府看陆老太太。 茶馆小二将话递到的时候,李娇娘和骆诚,已经陪着陆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了。 陆老太太问道,“你们订了茶馆的雅间?” 李娇娘笑着道,“听说那里来了个会点茶的娘子,想请表姨祖母去坐坐。来了临安城多天,大家都忙,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坐着说说话。今天得了空,想请表姨祖母。” 骆诚也说道,“娇娘一早就安排好了。” 陆老太太笑着道,“那可有口福了。” 她喊着侍女拿披风。 又说道,“要不要请曹老太太?” 李娇娘笑着道,“只是咱们这边亲戚说话,曹家老太太下回请。对了,将表姑母和三表叔也请过去。” 陆老太太不知她前来的目的,才会说请曹老太太。 请外人,丢了唐氏的脸,也丢了陆家的脸。 连带着,让骆诚丢脸。 李娇娘不想这么做。 陆老太太对大丫头金秀说道,“请夫人和三少爷前来。” 唐氏和陆游先后来了。 李娇娘依旧是笑盈盈喊着唐氏“表伯母”。 唐氏淡淡应了一声,说道,“天怪冷的,不在家闲呆着,怎么有空过来?”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李娇娘的笑意怪怪的。 一行人到了对面的茶馆。 小二事先得过无霜的吩咐,看到一行人走来,问清是陆老太太后,将大家请进订好的雅间。 陆老太太先一步走进雅间。 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妇人站在里面,有些讶然。 唐氏看到那人,脸色顿时大变。 王谏的娘子? “我们走错了吗?”陆老太太问道。 她对无霜没什么印象,更不认得那个妇人。 以为走错了地方。 李娇娘说道,“是这间,没有错。这位是我的新侍女,她叫无霜,这位夫人是国子监一位书吏的夫人。她和表伯母有生意来往。” “哦,是这样啊。”陆老太太点了点头,朝王夫人道,“请坐。” 王夫人不敢坐。 她心中正怕得要死,频频拿眼神看向唐氏。 如果没有衡阳夫人的人插手进来,她才不怕陆家老太太,她早甩袖走人了。 因为有了衡阳夫人掺和,她担心衡阳夫人将她男人的官职撤掉。 那她男人会打死她的。 “看来王夫人喜欢站着听,那就请随意好了。”李娇娘笑着道。 陆老太太沉着脸,“娇娘,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李娇娘笑了笑,“表姨祖母你不必管她,这位夫人可胆子大着呢,也不知是她唆使表伯母,还是表伯母找的她,总之,她进了一趟承恩伯府,将那府上安排好的迎亲的少年郎们,全都说跑了,赵士程大哥差点娶不到亲。” 陆游知道这件事情,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唐氏脸色大变,怒目望向李娇娘,这个死妮子,请老太太来这里是别有目的? “什么?”陆老太太大吃一惊,旋即怒道,“唐氏,怎么回事?” 她经历了不少事情。 各种阴谋诡计,见过的比这里的人吃的饭还多。 她不用脑袋去想,只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唐氏为什么那么做。 但她还是想知道,唐氏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母亲,她胡说八道!”唐氏不敢承认,指着王夫人大声道,“全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将赵士程的婚事毁掉,是为了讨好我。母亲,我堂堂国公府的媳妇,稀罕她的讨好?她男人不过是国子监的八品书吏!” “哦?王夫人,我表伯母说,事情全是你一人安排的,对不对?那天你说要告诉我表伯母,只是一人所为?”李娇娘问着王夫人。 王夫人吓了一大跳。 她万万不能承认,是她一人所为。 否则,她男人会打死她的。 “不是!”王夫人大声道,“是陆夫人的安排!” “你胡说,我又不认得你,我如何安排你?”唐氏怒道。 王夫人也怒了,事情两人做,凭什么她一人承认? “没错,我们本不认识。但陆夫人不要忘记了,你儿媳是王家姑娘,我和她可是见过面的。我和她,都和丞相夫人王氏有着亲戚关系,你叫她找到我。然后我跟着她见到你。” 陆老太太马上看向唐氏,冷冷说道,“唐氏?她说的是真的?” “母亲,你要相信儿媳,儿媳没有这么做!”唐氏抓着陆老太太的袖子,哭诉着道。 “哼!”陆老太太嫌弃地抽回了袖子。 陆游叹了口气,朝陆太太说道,“祖母,请让王家夫人先行回去,这件事,我来说。” 得知叫自己回去,王夫人的神情轻松起来。 她看着大家道,“你们陆家的事情,我不想参与,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走。 “等一下,王夫人,事情还没有完呢。”李娇娘忽然又说道。 无霜脚步一闪,拦着她。 王夫人怒了,“陆家人叫我走的,你拦我做什么?” 李娇娘笑微微道,“你好像很怕衡阳夫人?” 王夫人一怔,抿了抿唇,不说话。 心说这朝中哪个不怕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的丈夫衡阳公救过当今天子,又扶持着天子登基。 别的人都得了封赏,在朝为官。 可只有衡阳公夫妇,什么也不求,隐居在城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们越是这样与世无争,越让官家内疚,发下话来,只要衡阳夫人有所求,官人一定有所应。 万一衡阳夫人杀她,她的小命休矣! 第544章 训话 王夫人看一眼李娇娘,紧张着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娇娘说道,“我只说一句,若夫人再这般背后害人的话。我定去求衡阳夫人出面,要王夫人的日子难过。” 王夫人的脸色忽然一白。 她看一眼唐氏,呐呐着道,“只要她不找我。” “好,夫人记着今天说的话。这间雅室里,人可不少,可都是要做证的。”李娇娘又说道。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走出了雅间。 无霜马上又将门关上,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防着有人来打搅。 “这里都是自己的人,三郎你说。”陆老太太说道。 陆游看一眼唐氏,将昨天偷听到唐氏说的话,对陆老太太说了。 唐氏气得想捶一顿儿子。 胳膊肘子朝外拐? 这儿子白生了! “你瞪他做什么?他没做错!”陆老太太冷笑道,“这是在临安城,可不是越州城,你这般闹下去,以为只是让赵士程难堪了?你想得太简单了!” 唐氏倔强地抬着下巴,只将眼帘微微低垂着,不说话。 陆老太太又接着说道,“这次得亏是娇娘发现了,她刚才也警告了那个王夫人,不让她说出去。若这件事让承恩伯府知道了。他哪怕念在婉儿的份上不与计较,但其他人呢?会告你蔑视皇室宗亲,到时候,陆家曹家,三郎的仕途,全都毁了!” 唐氏大惊,。 “怎么,知道怕了?”陆老太太发现她病了脸色,冷笑着道。 唐氏说道,“母亲,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哪想到那王夫人竟当真了?我哪会真干那样的事?” 李娇娘微微一笑,“表伯母,是玩笑就好,若是真当真的了,三表哥可就永远别想进锁厅试考试了。” 唐氏冷冷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李娇娘顾全陆家的面子,将大家请到茶馆里来说事情。 这个时候,茶馆的二楼只有这一间雅间有人,加上有无霜监听着,不担心其他人听了去。 若是到曹家说这件事,万一被曹府的仆人听了去,陆家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陆老太太感激着李娇娘的安排,也恼恨着唐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 回去时,陆老太太不客气地警告着唐氏,若再发生这等事情,就让唐氏回越州老宅去。 不必在城里住着了。 唐氏吓坏了。 陆家的老宅在山里呢,靠着陆宅的祖坟地,那里能住人的? 打死她都不去! 去了后她就没脸见人了。 陆老太太的语气十分的坚决,唐氏只好下着保证。 陆老太太道,“好,你可记得说话算话,今天在场的有娇娘骆诚两口子,还有他们的侍女,还有三郎。到时候,你别说又不记得了,我们替你记着呢。” 唐氏憋着怒气,“晓得了,母亲。” 真是晦气了,她堂堂夫人,居然被老太太这么训斥? 可有什么办法? 再不忍忍,三儿子的仕途就完了。 那就忍忍,等三儿子考上了学再说。 …… 又过了几天,到了正月底。 李娇娘这几天见了两回唐婉,发现她整天都是笑脸,脸颊也红润润的。 可见,唐婉的婚后生活过得甚好。 如今陆游两口子也在临安城,她担心陆游去骚扰唐婉。 于是,她悄悄问了百灵百合。 两丫头说,陆游似乎很避嫌,偶尔在街上遇到一回,也是转头就走了。 她们没有对唐婉说,陆游曾在附近出现过。 这样最好,大家各自婚配了,就该过着自己的生活才是。 李娇娘暗想着,大约是那天,她穿着唐婉的斗篷,对陆游说的那番话,让他有所顿悟? 男子汉大丈夫当向前看,何必总是纠结于过去? …… 这一天,李娇娘穿好外出的衣裳,正装备去见唐婉,宫里来人了。 宣她即刻进宫。 这是慈宁宫的内侍官。 李娇娘跟着赵琮进宫时,见过两次。 “不知太后娘娘找民妇,有何事?”李娇娘笑着问着那内侍官。 内侍官笑得灿烂,说话却是没有营养的。 “咱家不知呢,太后娘娘未说。” 李娇娘没有带着小灰毛卷球,便找着借口说道,“公公请稍等,我换身衣裳就随你进宫。” 内侍宫笑着道,“李娘子请便。” 李娇娘进了屋,换了身看着颜色柔和,不那么张扬的衣裳。 无霜往她头上看了看,拔下一只普通的玉簪,戴上了一只珍珠发钗。 宋人极爱珍珠。 珍珠串成的头花,耳环,手环。 珍珠做成花冠。 珍珠研磨成粉往脸上抹得雪白。 珍珠切成半粒,贴于脸上,做成泪妆。 衡阳夫人也送来过一盒珍珠首饰,不过,她一回也没有戴。 她的首饰很多,有陆老夫人送的昔日成阳公主的首饰,有赵琮送的,还有骆诚买的。 她干嘛要用衡阳夫人的? 那个夫人接近她的举动,她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所以,她不想用她的首饰。 她计划着,哪天送回无霜,就将首饰也一并送回去。 但是今天,无霜却十分的固执,说什么也要让李娇娘戴上衡阳夫人送来的首饰。 “为什么不让我戴其他的?我喜欢这款发钗。”李娇娘捏着成阳公主往日戴过的一只蝴蝶钗说道。 “那只过时了,这是今天的新款,戴这个。”无霜说道,“夫人说,太后娘娘对打扮很有讲究,打扮得不好看的女子,在她眼里全是蠢女子,李娘子你这会儿去见她,不希望被她笑话成蠢女子?” “无所谓呀。”李娇娘道。 反正她也不喜欢韦太后。 无霜挑眉,“她不喜欢的人,就会时时给对方穿小鞋,你不怕?” 李娇娘:“……”韦太后还有这个脾气? 打扮不好看就嫌弃?嫌弃了就要给对方穿小鞋?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娇娘想了想,算了,没必要去冒险,就依了无霜的。 只戴今天一次,回来就收起来。 “行行行,就依你。”李娇娘妥协。 李娇娘按着无霜的样子打扮好,将小灰毛卷球藏到裙子下面,让它抓着自己的鞋子。 小东西只有三斤重,小腿上挂着它,并不觉得重。 李娇娘来到外间,那内侍官说了句,“李娘子,请。” “公公请。” 内侍官坐轿,李娇娘坐马车,带着无霜,来到了皇宫。 宫内道路崎岖,也为了显示高贵,所有不是宫中之人入宫者,大多都得下轿下车马。 除了一些御封的,有着特别身份的人。 据说,衡阳夫人和秦桧便是两个特例。 一个身份高,一个权重。 李娇娘只是布衣平民,老老实实地下了马车,带着无霜,跟着那内侍官往慈宁宫方向走。 到了慈宁宫,进了大殿,李娇娘这才发现,韦太后请的不止她一人。 大殿中,已经坐着不少大臣中的家眷了。 有年长的夫人,有年轻的小娘子,未婚的姑娘家。 不算侍女,有二三十人之多。 李娇娘走来,大家都停了说话,一起朝她看来。 她永远是临安城中,最特别的那个。 没法不去看她。 李娇娘走向上首,屈膝一福,“民妇见过太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又朝一旁的吴皇后一福,“皇后娘娘金安万福。” 韦太后不喜欢,表情毫不掩饰,淡淡说道,“起来,来人,看座。” 有小内侍搬来椅子,放在了最末尾。 李娇娘一落座,马上有窃窃的笑声传来。 看来,她也并没有让全临安城的女人们折服啊,看,有嘲笑的。 李娇娘轻轻勾了下唇角。 这时,只听前方的韦太后笑着说道,“哀家请大家来,一是吃茶,二呢,今天天气好,想看看大家击球。” 李娇娘抬头,这不就是打马球么? 这韦太后是闲得无聊了,叫大家表演给她看? 她记得,徽宗父子在位时,宫中还有专门的女子马球队。 第545章 衡阳夫人再次相助 皇帝,皇后,贵妃,都有自己的马球队。 有些城中的豪门富户们,也有自己的马球队。 每年春天,由皇帝组织,官员家的和皇宫中的马球队,会进行比赛。 城中的赌坊,还会下注哪方会赢。 除了皇帝的马球队,是固定的第一名,其他人的马球队,输赢看天定。 不少人会事先打听或是收买球队,只为赢得大钱。 也因此,京城每年的春天,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这种盛况,一直延续到金兵来袭才中止。 后来,高宗继位,马球比赛也偶尔会办,不过,供得起马球队的官员们,已经不多了。 目前全临安城的官员之中,也只有三家人有马球队。 还只是自家人闲暇时娱乐着玩的,技术没法跟二十年前相比。 举办马球比赛的事项,就此停办了。 想到昔日的繁华,年长的妇人们,纷纷唏嘘不已。 如今韦太后重办马球赛,虽然规模小,只有两队人参加,便仍然能给人欢乐。 因此,不少人都应和道,“太后娘娘的建议甚好。” 李娇娘无可无不可,打马球她也会一些。 凑个数也行。 接下来,大家就分组。 三十来人中,有些是老太太和年纪比较小的女孩。 年纪大的体力不行,年纪小的,马背都爬不上呢,这些人是不能参加的。 挑来挑去,剩下的三十二人,正好组成两队人马。 有一方强势一些,大多是王氏一族秦氏穆家那边的,她们自觉地组成一队。 其他的人,全是些散姓氏,家里的门第也稍低一下。 大家都怀疑着对方会不会打马球。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泄气。 不少人心中想着,今天铁定是输了。 京城中,谁不知秦家和王家的人马球打得好? 因为这两家的马匹多,有机会时常练习马球。 而其他人家,家里的两三匹马,得用来拉马车,得供男人们出行。 轮不到女人们闲玩着用。 韦太后笑着道,“既然大家都说好。那么,就这么定了。赢者,每人赏一百金。” 一百两金子! 一千贯银呢! 不少人都暗暗窃喜起来,想像着自己能赢。 韦太后望向身边的内侍官,“通知下去,安排场地和马匹。” “是,太后娘娘。” 宫中有一处地方,有着平坦的草地。 草地旁是一处两丈左右高的土坡,坡上建有一座木楼,叫牡丹楼。 因为木楼的四周,种着各色牡丹而得名。 春天,赏着各色牡丹,沐浴着春风阳光,看着热闹的打马球,倒也逍遥快活。 真会玩,难怪会亡国。 李娇娘心中暗叹。 一行人,跟着韦太后,到了牡丹楼的草地前。 十几个内侍官们,已经在忙忙碌碌着了。 摆球杆,摆马球。 牡丹楼的一楼处,窗户敞开着,廊檐下一字排开摆了不少椅子。 供观球的人休息。 吴皇后正带着两个宫妃,监督着几个内侍们摆桌椅和点心果子。 大家走到场地来。 一个内侍官引着大家挑马匹。 秦家人和王家人强势,当先将好的马匹给抢走了。 剩下些瘦弱些的,看着都十分的寒碜。 陆家亲家曹家的姑娘撇着唇,叹着气,“这马也太……”她看到秦琳儿走来了,马上又闭了嘴。 秦琳儿是当今丞相的堂侄孙女,她可惹不起。 秦琳儿早已知道,曹家和李娇娘是拐着弯的亲戚。 她便故意说道,“曹玟,马球马球,看的是球,又不是看马。你要是真担心输了,不如去教教那个不会打球的。可别让她掉下马来,摔了胳膊腿,到时还要怪你们不帮着她。” 穆子兰微微一笑,说道,“还是自觉得地认输,免得输得太多脸上不好看。” 两个人嘻嘻笑着。 曹玟阴着脸,不说话。 她妹妹曹珍拉拉她的袖子,说道,“姐,娇娘表嫂说她会打马球。你不必担心她。” “是吗?到时候,咱们马上一决高下。”秦琳儿看一眼那边的李娇娘,扭头走开了。 和秦琳儿一起的几人,也是傲然笑着走过。 这越发叫曹家两姑娘担心不已。 “倒霉哟,跟一个不会打球的一组。”又一个世家的年轻媳妇,走来阴不阴晴不晴地哼了一声。 曹珍:“……” 曹玟:“……” 两人越发担心了。 恰巧,李娇娘走来了。 她刚将小灰毛卷球放在一丛草里,让它自己逮蝴蝶玩去。 “李表嫂,你会不会打马球?”曹玟没好气地问道。 李娇娘想了想,她也不确定啊。 前世的她,小时候家里是有马的,她学过打马球,可这都过了好些年了,也不知忘记了手法没有。 要是没有忘记,她应该是会的。 “我会骑马,会捏杆,击球的话,应该还行?”李娇娘想了想,说道。 还是不要说太厉害,万一打脸了,可就难堪了。 曹玟吐了口气,“行,你会骑马捏杆就好,打不打得进球,再说,反正有我们姐俩。” 她就知道,一个乡下出身的娘子,会骑马就不错了,指望她打球? 简直是做梦呢! 两队的人,各自挑着自己的马匹。 虽然李娇娘她们这一队,全是些歪瓜裂枣的马儿,但矮个中也有高个儿。 稍好的,全被曹家姐妹和另几个门第高些的挑走了。 李娇娘因为要安顿好灰毛卷球,等她走到停马的地方时,只剩下了一匹马。 还是匹老马。 老得快要退休的马。 李娇娘拍拍它的马背,不禁笑了笑,“延迟退休,都延迟到马儿这儿来了?辛苦你了。” 她往四周望了望,其他人,全有侍女跟随,帮着看管马儿。 就她没有侍女。 无霜哪儿去了? 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正找着时,无霜牵着一匹马儿走来了。 “李娘子!”她高兴地朝李娇娘抬手。 那是匹良驹! 李娇娘讶然,这丫头,是从哪里找来的马儿? 无霜走近了,拍了拍马背,笑着对李娇娘道,“这匹马怎样?” 李娇娘点头,“不错。” 这匹马,比所有的马匹都强。 “你从哪儿找来的马儿?”李娇娘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有马儿,这是多出的一匹。 “我们夫人存在宫里的一匹马,是她专门用来打马球用的。这两年夫人没心情打球,这马儿一直就存放在宫里。”无霜说道。 无心打球,许是家里人生了变故的原因。 李娇娘想着。 “要不是夫人有马存在宫里,李娘子今天打球就得输,那匹老马有病,跑不快不说,不适宜长久奔跑。”无霜指着最后的一匹马,冷笑着道。 李娇娘笑了笑,“有人不想我赢,当然会放一匹劣马给我了。” “那他们算盘打错了,有我家夫人在,李娘子你是不会输的。”无霜傲然说道。 李娇娘看着无霜,笑着道,“你擅自将马儿牵来给我,不怕将来你们夫人怪罪?” 无霜摇摇头,说道,“夫人说了,只要李娘子想用,她的东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好慷慨! 但如此慷慨,却叫人匪夷所思呢! 老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 虽然她和衡阳夫人长得像,却根本不是母女! 就算想认养女,就得倾其所有相送? 怕是有问题。 衡阳夫人,究竟想干什么? 李娇娘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疑心。 那一边,曹家两个姑娘,喊着李娇娘,“李表嫂,你还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牵到马匹的人,已经全都上马,各自拿着球杆,试着挥杆。 只有李娇娘一人,还站在原处,和侍女在闲谈。 曹家姑娘们,等得不耐烦了。 另一方队中,秦琳儿和穆子兰,又开始嘲笑起李娇娘来。 秦琳儿笑了笑,说道,“那个李娇娘,八成是请教那个侍女怎么打马球呢,那侍女,据说是衡阳夫人送她的。” “她自持长得像衡阳夫人,开始傲慢起来了,可殊不知,衡阳夫人是位能人,马球打得好,还会理政,会做生意,会很多东西,她可比衡阳夫人差远了。衡阳夫人,是不会喜欢一个蠢妇的。”穆子兰也冷笑道。 第546章 赢 两人说着笑着,其他几家讨好的人,也跟着附和着。 韦太后和吴皇后,还有两位宫妃,以及几位年长的夫人们,带着几个幼小的姑娘,坐到了高台的木楼那里。 有内侍官大声说道,“两方人员准备——” 两队人马,各站好了位置。 为了区分两队人马,内侍们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秦家王家穆家那几家的马匹脖子上,挂着宽红绸。 另一方,曹家李娇娘她们的马儿,脖子上挂着翠绿色的绸布。 红绿两色,十分的显眼。 这就不易看混了。 一个内侍官,站在两队人的中间。 他的手里,举着一粒塞满了羊毛,有着柚子大小的牛皮球。 “开——始——” 他高呼一声,将球往前扔了出去。 旋即,两队的人,打马挥杆飞快冲了过去。 内侍官则跑回到高台那儿,做着裁判。 高台的两方,还分别站着两位监督官。 一方是红队的,一方是绿队的。 眼睛专盯对方,防着对方暗中对自己这一方搞鬼。 秦家和王家的姑娘娘子们,不愧是自小就学习打马球的世家。 球丢出后,两家人马上就冲了上去,一直是跑在最前面。 不过,让她们意外的是,李娇娘的速度比她们更快。 抢在她们前面,挥起球杆,将球截走了。 球滚到了曹家姐姐曹玟的马侧。 曹玟大喜,挥起杆子就扫进了对方的球门——,一处竹子搭建的竹门里。 秦琳儿和穆子兰,惊得目瞪口呆。 曹玟大喜,“我赢了一球!” 曹珍打马过去,拉拉曹玟的手,高兴说道,“姐姐,好样的!” 曹玟笑着道,“妹妹,咱们再接再厉!” “嗯,再接再厉!”曹珍笑道。 有人笑着道,“是李娘子递的球。” 刚才嘲讽过李娇娘的曹玟,不好意思地朝李娇娘点了点头,她口里“策策”两声,又打马走开了。 开球不过喝了两三口茶水的时间,就进了一球。 速度太快,让大家一时愣了愣。 还是曹家老夫人笑着打破僵局,“承让,让大孙女赢了一球。” 秦琳儿的母亲,秦五夫人淡淡勾了下唇角,将头扭过,“运气真好。” 曹老夫人气得脸色一黑。 对方赢球是运气好,自己赢球是技术好? 这语气,分明是嫉妒她孙女,哼! 韦太后却在看李娇娘,心说那李娇娘真是不简单,居然会打马球? 吴皇后也是暗暗吃惊。 比赛继续进行。 更让人跌眼球的是,之后所有的球,仍是绿队赢。 全是李娇娘助功,曹家两姐妹进球。 红队一方,一个球都没有进。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惊讶了。 向曹家姐妹祝贺的,更多是将惊讶的目光,望向李娇娘。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没有李娇娘的传球,曹家姐妹不可能打得进对方的竹门。 秦琳儿和穆子兰,两人惊在当地。 李娇娘,是神人不是? 怎么会如此快的速度? 木楼看台那儿,曹老太太很高兴。 不过,她依旧是谦虚着说道,“两小孩子闹着玩的,下回就不一定有这劲头了。” “运气好而已。”秦琳儿的母亲,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了句。 谁叫秦家有势力呢? 曹老太太心中不痛快,却也只得受了。 吴皇后笑了笑,“今天这李娘子好生厉害,全是她传球呢,好多球都是从秦姑娘的手里抢走的。” 秦琳儿的母亲,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曹老太太抿了抿唇,吴皇后瞎说,明明有的球,是从别人的手里抢的。 但人家是皇后,她能说什么? 受着呗。 韦太后发现是李娇娘和曹家那队赢了,有些不大高兴。 但说的话是泼的水。 收不回了。 该赏的,还是要赏。 她淡淡说道,“赏。” 内侍官大声呼道,“赢者,赏!” 十六人,每人一百两金子。 李娇娘不客气地接了,心里讽笑着。 看台那儿,韦太后吴皇后,秦家人,似乎都不太高兴呢。 可关她什么事?她高兴就好。 一百两金子,她又发了一小笔。 …… 离开皇宫,回家的时候,大家在宫门口又相会了。 曹家姐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李娇娘冷淡,而是主动拉了拉她的手。 “李娘子,有空来家玩。”曹玟微微一笑,装着十分大方的样子,说道。 这姑娘,能屈能伸,性格不错。 李娇娘笑着道,“好啊。” 两姐妹朝她挥挥手,坐上家里的马车,离开了。 李娇娘正要坐进自己家的马车,这时,听得身后有人说道,“李娇娘!马球打得不错。” 李娇娘回头,发现是秦琳儿。 来临安不少日子了,只有这秦琳儿,总是喜欢喊她名字,其他的人,都是客气地喊她一声“李娘子”。 对方不礼貌,她也犯不着礼貌。 “秦琳儿,什么事?”李娇娘也不客气问道。 笑脸都懒得给一个。 “你今天运气真好,赢了不少球呢。”秦琳儿笑了笑。 李娇娘道,“我运气一向好。” “是吗?敢不敢再赛一场?”秦琳儿挑衅地扬了扬眉。 李娇娘眯了下眼,说道,“下彩头吗?下彩头就玩,不下,我不玩。” 秦琳儿心说,下了彩头的话,输不死你! 你那临安城的二进门小宅子,怕是不够输。 “好啊,五千贯钱,敢不敢玩啊?”秦琳儿抬了抬下巴。 “太少,凑个整,一万贯。”李娇娘说道。 黄毛丫头,看她不赢死你! 秦琳儿吸了口凉气,一万贯? 行,好大的口气! 输了要是找赵琮要钱的话,李娇娘就会被官家赶出临安城了! 只要李娇娘滚走了,她就能嫁赵琮了。 “好,一万就一万,就这么说好了!”秦琳儿大方说道。 “什么时候比赛?”李娇娘理了理袖子上的皱折,淡淡问道。 秦琳儿说道,“五天后,瞧这天气,五天后也会是晴天。地点么,到时候通知你。你准备带上十六个人前来就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坐上马车后,秦琳儿的侍女说道,“姑娘,李娇娘找齐十六个人不是难事呀,今天陪着她击球的,不就是十六个人么?她一定会再找上那些人的。” 秦琳儿冷笑道,“我不会给她机会的。” 侍女眨着眼,表示听不懂。 秦琳儿说道,“回去后,你一家一家的上门去,就说,我不喜欢她们跟李娇娘走得太近,也不想看到,她们帮李娇娘击球。” 侍女马上明白了,笑着道,“姑娘果然是姑娘,这招厉害。不过……”她眨眨眼,又说道,“曹家两姐妹怕是不会听姑娘的,必竟,曹家和陆家是亲戚,而陆家又是李娇娘的亲戚。” “不就两个人么?没什么。那姐妹二人今天击球击得好,只是运气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秦琳儿不以为然。 侍女笑着道,“姑娘说得没错,李娇娘也不可能回回都运气好。” 。 看着走远的秦琳儿,李娇娘挑眉,“好个骄傲的小妮子!” 不愧是秦桧家的人,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无霜说道,“李娘子不用担心,不就是十六个击马球的人么?小意思,咱们找得到。” 李娇娘看着她,“今天和我击球的十六人,下回不一定还陪我击球。秦琳儿一定会从中搞鬼,威胁那些人不和我玩。必竟,她可是秦家的姑娘,有资本威胁。那些姑娘和小娘子,想到自家的利益,就会听她的。” 无霜微微一笑,“那些人,一个不来都没有关系,我给李娘子找另外的人。” 李娇娘看着她,“又是你们夫人的人?你们夫人好能耐啊。” 无霜说道,“有个厉害的人帮助你,你不喜欢吗?” 李娇娘摇摇头,“除了我男人我儿子帮我,其他人帮我,我都不喜欢,当然,亲爹亲娘也可以。” 无功不受禄。 没什么关系的人,却忽然鼎力相助,让她有些害怕。 担心掉入了一个甜蜜陷阱。 甜蜜的后面,是刀子。 第547章 偷听 无霜说道,“李娘子,你可以将衡阳夫人当作你的亲娘。” 李娇娘笑了笑,再次问着无霜,“无霜,为什么你们夫人,这么热情地执着于认我做养女?” 无霜想都没有多想,说道,“李娘子,我们夫人很好呀,你看,她有钱,有地位,心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 “你要是认她做了养母,这京城中再没人欺负你了。而且,有她相助的话,普安郡王当上太子,一点也没有问题。” 又是老话。 李娇娘听得耳朵长茧了。 她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话题了。回家。” 她相信,时间长了,衡阳夫人接近她的真正目的,一定会水落石出。 两人坐上了马车。 小车夫胡安,乐悠悠地晃着鞭子,哼着小曲。 李娇娘不禁笑着问他,“小家伙,乐什么乐的?” “师娘,我刚才听到不少人说,师娘今天又大赢了一把,是?师娘?”胡安看一眼身后的马车,笑着道。 李娇娘笑道,“当然啦,赢了不少呢。”她想到骆诚出门去了,也不知中午饭吃得好不好,就又说道,“绕到吉庆楼那里,我们点些菜带回去。” 吉庆楼可是城里有名的酒楼。 李娇娘会做菜,因此口味比较挑。 不过,吉庆酒楼大厨做的菜,她还算满意。 骆诚和她相处大半年了,也习惯了她的口味。 她点的菜做的菜,骆诚都爱吃。 李娇娘来临安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却成了吉庆楼的常客。 有三次是她自己来点菜,有两次是胡安点菜,但送的地方是一样的。 其他的五次,是赵琮或赵圭点菜,也是送到同一个地方。 吉庆楼的掌柜,一听说是送往乌衣巷八十八号,马上特意叮嘱起了厨子。 今天李娇娘又来到了吉庆楼,掌柜的马上热情招待。 “老规矩,六个热菜,两个汤菜,做法也是按老样,送往老地方。”李娇娘点了菜,付了钱。 掌柜的高兴道,“好嘞,李娘子放心,一个时辰内,包准送到。” 李娇娘安排好,正要转身离开吉庆楼。 这时,她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从前方楼梯上,走到二楼去了。 无霜见她蹙眉在看,小声说道,“李娘子,我看清了,是李二夫人母女,和秦熺。” “不知又在干什么。”李娇娘眯了下眼。 无霜说道,“奴婢去听听?” 李娇娘道,“我亲自去。” 若李二夫人母女,只是单纯的爱慕虚荣攀上秦熺,也就罢了,若是暗中搞破坏,她可不绕她们。 两人走到二楼。 秦熺和李二夫人母女,已经在一个靠窗子的地方落座了。 李娇娘和无霜,闪身藏到一个屏风后的桌旁坐下。 这里,只和秦熺他们那一桌隔着屏风。 后面的桌子那儿,他们说什么,她们能清楚地听到。 那一桌点了酒菜,打发走小二后,就听李二夫人说道,“秦大公子爷,佩玉的将来,可全靠你了。” 秦熺笑了一声,“那个自然。” 李二夫人又催着李佩玉,“佩玉,还不快给秦大公子爷倒酒?” 于是,又听到李佩玉软软绵绵的声音说道,“知道了,娘。……秦大公子爷请吃酒。” “吃酒吃酒,哈哈哈。”过了会儿,秦熺又说道,“双宁街那条绸缎铺子,生意不错,届时,你们自己去瞧瞧。” 又听李二夫人欢喜着说道,“多谢秦大公子爷。” “不客气,哈哈。” 后面,又说着上哪儿玩的事,又说着李佩玉的八字,又说着李佩玉会些什么有什么特长。 这么卖力地将男人推销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母亲,啧啧啧,李娇娘不知说干什么才好。 她懒得听了,带着无霜,悄悄离开了这里。 李二夫人卖女儿呢,她才懒得管了。 她们爱卖卖。 李娇娘走出酒楼,坐上了马车。 胡安刚将马车赶上大道,只见挑着帘子往外看风景的无霜说道,“李娘子,只有李二夫人一个人走出来了,那个李佩玉,并没有走出来。” 李娇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么,李二夫人独自一人走进了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就离开了。 她往楼上那处窗子看去,依稀可见李佩玉的那身玫红斗篷。 “呵——”李娇娘将头扭过,“人各有志,走。” 只要她们母女俩不妨碍她和她的身边人,她们爱咋地咋地。 有人要自甘堕落跳坑里,她有什么办法? 人各有志。 李娇娘回了家,这时候,骆诚还没有回来。 田娘子走来笑着道,“郎君说,他和承恩伯,还有普安郡王和宣德郎,去国子监听学去了,要晚一点回来。” 李娇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道,“一会儿会有吉庆楼的酒菜送来,田娘子给收一下,放在厨房里温着,等郎君回来再一起吃。我这会儿累着了,先休息下。” 田娘子见李娇娘一脸的疲倦,忙问道,“大娘子这是做什么了?怎么一脸倦容?” “进宫击球了。”李娇娘笑着道。 无霜又说道,“李娘子赢了球,还得了奖励。” 田娘子高兴道,“那可恭喜李娘子呀,开年就得赏,预示着一整年运气都好呢。” 李娇娘笑道,“托你吉言。” 说了会儿笑话,田娘子出去忙去了。 李娇娘今天击马球,热了一声汗。 叫桑娘子烧了热水,她沐浴换了身衣裳后,刚想去眯一会儿,又见田娘子走来说道,“大娘子,承恩伯府来人了,是府里的管事大娘子,送了礼物来,还说要见大娘子。” 李娇娘笑着道,“怎么又送礼?” 她在赵士程的婚礼上帮了大忙,次日,赵士程就亲自来送了他和唐婉的谢礼。 这会儿又是赵夫人送礼。 赵士程家太客气了。 李娇娘笑着道,“好,我这就前去。” 到了前院正堂的会客厅,李娇娘便看到屋中的桌面上,摆着两个大锦盒。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笑盈盈朝李娇娘问好,“李娘子。” 这是赵士程母亲身边的管事大娘子,第一心腹。 赵夫人的陪嫁。 赵士程见了面,也要喊声“姨”。 李娇娘笑着回礼,“方娘子好,你们夫人和少夫人可好?” “好好,都好呢,这不,她们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也闲下来了,想请李娘子明天上我们府上坐一坐,园里的一些迎春花开了,煞是好看,少夫人请李娘子过去赏花吃茶。”方娘子笑着道。 李娇娘笑道,“我明天得空,一定前去。” 方娘子将两盒礼物送上,“这个方盒子是夫人的,这个圆盒子是少夫人的,一点心意,李娘子千万不要嫌弃。” 李娘子笑着道了谢,“你们家夫人和少夫人可太客气了。” 送走方娘子,李娇娘这才打开两个盒子。 她顿时惊讶了,赵士程母亲好大方。 唐婉和她好,送她一些宫里的御赐珍珠粉就罢了,而赵夫人,送来的是贡品锦缎,这时期的特等品,云锦。 这样的织锦,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只有皇宫里有。 当然,一些勋爵和宠臣之家,也是有的,全靠宫里赏下来。 昨天赵琮送来两块,今天赵夫人又送来两块。 赵琮喊她娘,送她好的布料,是人之常情,赵夫人送她这么贵的,可见赵夫人的大方。 …… 到掌灯时分,骆诚回来了。 他回来了一只酱肘子和一壶酒。 一进东厢房的正屋门,他就笑着道,“听胡安说,你又赢了比赛?” 骆诚将吃的放在桌上。 “还得了一百两金子呢。”李娇娘很得意。 骆诚捏捏她的脸,“我娘子真厉害。” 李娇娘好笑,自打两人圆房后,大约关系更亲密了,骆诚更会说话了。 “我运气好。”李娇娘笑道,又道,“对了,我点了吉庆楼的菜,在厨房里温着,咱们一起来庆祝下喝点小酒?” 第548章 送了本奇怪的册子给骆诚 “好,庆祝下。”骆诚也高兴,“我带回了一只肘子和一壶酒,一起吃。” 其实他在外面时,被赵琮赵圭赵士程拉着已经吃了酒饭,不过他担心李娇娘没吃,又带回了肘子和酒。 没想到,李娇娘也点了菜。 见李娇娘晚上高兴,他还是陪着她吃了一些。 两人吃着,说着今天的事情。 骆诚说起了他今天见到的几个学者。 他对听讲学没什么兴趣,不过,见赵琮赵圭赵士程他们三人喜欢听,他也陪着听了一天。 也认识了一些人。 有些人似乎认出了他,问了些他不爱听的事情。 这些事,骆诚没有对李娇娘说。 因为李娇娘正高兴着说着她的事情,骆诚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 李娇娘也没有说被秦琳儿针对的事,只说了靠着大家的团结,赢了比赛。 秦琳儿约她五天后再赛一次。 “到时候,我一定去看你比赛。”骆诚笑着道。 “好,我等着骆诚哥去看我比赛。”李娇娘笑道。 她将那一百两金子,递给骆诚看。 “太后今天倒是大方,赢的一方有十六人,一人百两金子。”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看着那十个大金锭,眼中露了抹嘲讽。 “骆诚哥?”李娇娘轻轻喊着他,“这些要不要换成银票?” 骆诚回过神来,“不换,留着镇镇宅子。” 李娇娘笑着道,“好呢,留着镇宅子,金的银的滚滚来。” 吃着饭,李娇娘又说了赵士程母亲送礼的事情,“明天我去赵大哥府上做客,唐姐姐约我赏花。” 骆诚扭着头,看那几块料子,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今天遇到赵士程母亲,赵夫人说,承恩伯府上新得的贡品锦缎,有两块杏色的柔软料子,适合做婴儿服,一会儿会送来他家里。 又说,他和娇娘成亲早,圆房早,一定比她的儿子儿媳先得贵子。 没想到,赵夫人马上就送来面料了。 “你笑什么?”李娇娘见他盯着两块面料傻笑着,忍不住问道。 骆诚回头过来,眉眼含笑问着李娇娘,“娇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布料吗?” 李娇娘喝着汤,眨了眨说道,“贡品啊,上好的云锦。怎么啦,我说得不对吗?” “是用来做婴儿服的。” “咳咳……” 李娇娘将汤呛着了。 她以为没婆婆日子得过舒心,不会被催生子,没想到,半道杀来个赵夫人。 瞧这糟心的事! 赵夫人您还是关心关心您儿媳妇唐婉的肚子,她的肚子就别关心了。 她不会这么早生孩子的。 骆诚忍着笑,“怎么,不对吗?” 李娇娘黑着脸,“……” 不想跟这男人说话了。 她以为他是个木头,啥都不懂的,现在是啥啥都懂了? 圆房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哪来的婴儿? 日子还远着呢! …… 吃好饭,洗浴后,就是二更天时间了。 李娇娘一饮酒就醉,一醉就成泥。 骆诚将她叠成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 “再叠叠叠腿就断了。”李娇娘嘟囔着抱怨。 这尼玛是哪儿学来的w势!? 李娇娘羞愧得酒都醒了大半,瞪圆了眼睛看着骆诚。 骆诚:“……”他挑了下眉毛,“娇娘?不舒服?” 醉生醉死啦! 李娇娘无语子,除了那啥的,太难为情了! 实在是,帐子外头的烛火太亮,一些尴尬的部位又照得太明显。 李娇娘叹气,刚才忘记提醒骆诚吹烛火,这会儿他俩又谁都不想去了。 “没……没呢……,只是……,不习惯……” 李娇娘忽然好笑,她一个现代人,居然还不好意思了? 一闪神,骆诚将他翻了个面。 她又成形。 李娇娘:“……” …… 李娇娘如今,过的日子可谓是养尊处优。 吃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酒扫有人做,出行有人赶车,如今头发也有人梳了。 劳动少,昨天稍稍一运动,今早她就起不来了。 骆诚给她揉着胳膊和肩头,说道,“你如今活动少了,就会显得累。” 李娇娘表示赞同。 “嗯,是得多活动活动。” 然后,骆诚将她翻了个面。 李娇娘惊悚了:“……” 这尼玛她不要这个活动啊! …… 上午过半,李娇娘带着无霜去了承恩伯府。 唐婉看到她,一直眉眼含笑。 李娇娘拉着她的手,笑着道,“瞧瞧,日子过得舒心?这扬起的唇角就没有挂下来。” 唐婉歪着头,看着她,笑道,“我是笑你,你扯我做什么?我婚前婚后都一样啊。” 一样个鬼,婚前瘦一些,婚后的脸颊明显丰了一圈,可见赵士程待她极好。 “笑我什么?”李娇娘没好气道。 她日子过好了,竟拿她取笑了。 唐婉眨眨眼,指了指李娇娘的眼帘下方笑道,“眨眨,晚上干些什么了,熬夜熬得眼睛都有了黑眼圈。” 熬夜干嘛? 骆诚要造小人儿! 李娇娘干干咳嗽一声,“没干啥,这几天干着做针线,没睡好。” “哦,是吗?”唐婉笑。 居然不相信?怀疑好?李娇娘气了,“不相信我说的话?” 唐婉摇摇头,笑道,“当然。” 李娇娘黑着脸,“不跟你说了。”她转身就走,“对了,你约我前来,不是说看迎春花吗?花在哪儿?” 唐婉笑着,走到她的身侧,对她小声说道,“我家郎君送了本册子给骆诚兄弟,你可见着?” 李娇娘眨眨眼,停了脚步看她,“册了?没见着?” 唐婉拿着小团扇,遮着唇轻笑,“我大婚那天,家里老嬷嬷送来两本册给我家郎君,他嫌多了,说要送一本给骆诚兄弟。你没见着吗?比如,枕头下,或是箱子里?” 李娇娘:“……”春那啥图吗? 无语了! 宋时期的男人们,时兴送那种小册子? 过份啊! “没见着!”李娇娘黑着脸,转身又走。 难怪骆诚昨天的动作很奇怪了。 这是学了小册子上面的? 这个骆诚,学那倒是学得挺快的,一眼秒懂啊! 唐婉跟着她走,又小声笑道,“这是宗室子弟家的规矩,夫妻的事,都有老嬷嬷教的。可你家骆诚没有人教,我家郎君也是好心。” 李娇娘:“……”没法交流了。 她眼珠一转,拉上唐婉的手腕,“我给你瞧瞧脉象。” 唐婉眨眨眼,“我很好啊,没什么不舒服的。” 李娇娘道,“你成婚也有十天了,我瞧瞧你怀了没有。” 唐婉飞快收回手,红着脸道,“才十天,哪有那么快?” 不过,葵水迟了两日了。 会不会是呢? 但这也不好说的,以前也有过迟几日来的。 李娇娘发现她红了脸,心中高兴了,哼,唐婉说她,她就催唐婉生孩子。 “谁说十天不能怀上的?有那一天就怀上的呢。”李娇娘道,“你俩热情了十天,怀上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 越说唐婉越脸红。 她昨晚就梦见自己怀上了,还是双胞胎。 唐婉窘着脸,“我才十天,能看出什么来?你和骆诚兄弟圆房好久了?怎不见你怀一个?” 她说着,伸手去摸李娇娘的小肚子。 李娇娘挥开她的手,嗔道,“我年纪比你小,我难怀上。” 唐婉好笑道,“也没小几岁嘛,没准你已经怀上了。” 李娇娘黑着脸,“我是大夫,我清楚我自己呢,没有的事。” 唐婉笑道,“大夫只会给别人看病,是看不了自己的。” “我是个例。” “哈哈,我不相信。” 两人手拉手,肩并肩,小声说话嘻嘻哈哈往前走。 说着话间,到了府里的一处大花园。 南方季节,过年后天气持续晴好,满眼可见春色。 花园中,几株玉兰树已经开花了。 围墙边,亭子旁,金灿灿的迎春花,开得热闹。 荷花池塘旁亭子里,坐着几个夫人和年轻娘子。 大家在说笑着聊天。 唐婉说道,“那是郎君家的几个亲戚,我引着你去见她们,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你不必拘谨。”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 不过,更让她注意的是赵夫人。 赵夫人和一个管事娘子,正站在离着亭子有着百十步远的地方,小声说着话。 她眉尖皱起,似乎听到了十分忧心的事情。 没一会儿,又是一脸的愤怒。 李娇娘对唐婉说道,“唐姐姐,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看,赵夫人很生气的样子。” 唐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可不是么,婆婆的脸上,一脸的愤怒。 “没有呀,刚才还心情好好的呢,叫我到府门口接你来着。”唐婉摇摇头,“没听说有什么事情。” 李娇娘说道,“唐姐姐,你去看看赵夫人,我这里就不必管我了。” “那怎么成?”唐婉摇摇头。 “没事儿,你那边说好了话,再来陪我也是一样的,你作为新妇,关心婆婆,才是最应该的。”李娇娘推了推她的胳膊。 唐婉感激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先委屈你一会儿。”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陪着玩?”李娇娘笑着道,“去。” “好。”唐婉道。 她将李娇娘领进了亭子里。 赵家的女眷们,都认识李娇娘,纷纷向她问好。 不过,李娇娘认不全她们。 唐婉给作了介绍。 李娇娘便坐下了,和大家聊起天来。 唐婉又道了声“失陪”,离开了亭子,走向了赵夫人那儿。 “母亲,出什么事了吗?”唐婉轻声问着赵夫人。 赵夫人往亭子那里看去一眼,背对着亭子那儿说道,“这件事情,也迟早要让你知道,是家里绸缎铺子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今天家里忙,改天再带你去看看。” 那管事娘子则说道,“少夫人不必担心,自有铺子掌柜和管事娘子操心,生意嘛,有时好,有时淡,这是常有的事情。” 赵夫人朝那管事娘子说道,“钱家娘子你且去,按着我说的做,有事再来汇报。” “是,夫人。”钱家娘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唐婉再次问着赵夫人,“母亲,是哪家绸缎铺子?” “双宁街的那家,那家铺子开了多年了,生意一直不错,相邻的几个绸缎铺,也是多年的生意同伙,大家一向和气,从不乱价格。” “……” “谁知左边那家铺子,今天早上忽然降价,还诬陷我们铺子是浸了水的绸缎。” “……” “今天一早到现在,一个生意也没有,整条街都在传,我们家的绸缎是浸了水的。这往后走……” 唐婉安慰着赵夫人,“母亲别忧心了,等下午时分客人们走了,我去铺子里看看。” 赵夫人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我年纪大了,那些生意,迟早要交到你和大郎的手里,先熟悉起来也好。” 家里铺子生意出了事情,赵夫人和唐婉,都是心不在焉的。 家中几个亲戚,都是常来府上的。 见她们婆媳神色不好,大家也料想到家里有事,两个仆妇神色匆匆跑来汇报事情,不是出事才怪。 第549章 抢生意 勉强吃了中午饭后,赵士程家的几个女亲戚们没有多耽搁,就陆续回去了。 李娇娘没有马上走,她拉过唐婉,问起了缘由。 “唐姐姐,是不是家里有事?” 唐婉讪讪笑了笑,“没什么事,家大,仆人多,矛盾多,婆婆忙不过来,叫我帮着管管。” 管几个仆人,会犯得着心神不宁? 该罚罚,该奖励的奖励,简单得很。 赵夫人是大族出生的女人,管个家还被难着了? 李娇娘不相信。 “唐姐姐不方便说么?那我不问了。”李娇娘微微一笑。 唐婉叹了口气,“娇娘,也不是不方便说与你听,是担心你替我担心。” “咱俩这么好,我关心下你应该的呀,我又没有大宅子要管理,生意也没有,我闲得很呢,说,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李娇娘笑道。 唐婉知道她热心快肠,只好说道,“家里的一家绸缎铺子,被人恶意搞鬼,生意少了不少。” “……” “这才刚进了一批料子,就被人诬陷是浸了水的料子,谣言传大了的话,今年就没收入了。” “……” “家里的开支,可少不了那家铺子,婆婆才发愁的。” 唐婉叹了一声。 李娇娘眯了下眼,谁这么坏呢,搞人生意? “你们马上要去铺子里吗?”李娇娘问,“我这会儿没事,我陪你走走。” 唐婉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娇娘,你去了之后,看着就好。你都有乌眼圈了,我不忍心叫你再累着。” “知道知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才想去看看,顺便,也学些绸缎生意。”李娇娘笑着道。 生意隔行如隔山。 前世的时候,她自小跟着邻居老头学过医,所以穿越来,开起医馆不是难事。 但绸缎生意,她前世今生都没有接触过。 李娇娘有心想学,将来没准用得着。 “嗯,那家绸缎庄,是家里开了多年的,掌柜有着二十来年的经验,你可以请教他。”唐婉说道。 “好的呢,咱们就出发?”李娇娘说道。 “好,出发。”唐婉说道,“我跟我婆婆说一声。” 赵夫人得知,李娇娘想去学学绸缎的生意,没有阻拦,同意她前往。 备好马车后,赵夫人唐婉和李娇娘,带着侍女随从,赶到了那家绸缎铺子。 到了地方,李娇娘看到,赵夫人家的绸缎铺子前,聚集着不少人。 可没一人进去看料子,反而是围着两个伙计和一个掌柜,在吵嚷着什么。 吵吵嚷嚷的,将街上不少行人都吸引得停步看热闹。 十人围着三人吵,那三人被吵得焦头烂额,不停地解释着。 三人难敌众嘴,哪里解释得清楚? 有一个小伙计都快被说哭了。 唐婉看到那么多的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赵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婉儿,你没有应对的经验,先不要下马车,坐在车上先看着,人多,可别挤着你了。” 唐婉虽然害怕人多,却还是大着胆子道,“那些人还不认得我,不会为难我的。我走进铺子里听着,那里离得近。在马车上听不清楚。” 赵夫人不同意。 唐婉却执意要去,“母亲既然要将铺子交与我打理,我怎能不去呢?我不去,下回不是一样不会面对这种事情?我不与人争吵,我只静静地听着看着,学着。” 李娇娘说道,“赵夫人,这样,我来保护唐姐姐。” 赵夫人摇摇头,“你也是小娘子,挤着你了我也不放心。” 两个新婚不久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赵夫人心疼她们。 她带她们来看看,以为没人呢,哪想到,这么多的人。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夫人心里也有些发忤。 可她必竟是年长的妇人,老脸老皮的,不怕挤。 大家正商议着要不要下马车时,只听无霜忽然说道,“李娘子,赵夫人家隔壁的铺子,是李佩玉的铺子?” 李娇娘凑到车窗旁去看。 可不是么,那家铺子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佩玉。 正鬼鬼祟祟往赵夫人家的铺子这儿看,看一会儿,还跟身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李娇娘眸光微闪,莫非,害得唐婉婆家绸缎铺子出乱的,是李佩玉? 等等! 双宁街的铺子? 她想到昨天在吉庆酒楼,偷听秦熺和李二夫人母女说的话。 李二夫人说到过一家铺子,在双宁街。 那秦熺说会将铺子给她们打理。 当时她以为,李二夫人卖女儿得铺子,所以将那事没放在心上。 李二夫人卖女儿,不归她管,她也管不着。 谁知,得了铺子的李二夫人李佩玉,开始针对唐婉婆家了? 其心太恶! 看来,她还是来对了。 不然的话,她还不知李佩玉仍就没有老实! “李佩玉?那不是你二叔的女儿吗?娇娘。”唐婉问着李娇娘。 李娇娘冷笑,“正是她,唐姐姐,我们去会会这个李佩玉,那家铺子里没有吵闹,人不多不挤。” 赵夫人除夕那天赴宴回来时,曾见李佩玉在那里刁难李娇娘。 李娇娘当时有衡阳夫人相助,加上人又多,她没有挤过去。 但李佩玉的嘴脸,她还是看清了的。 “这个李佩玉,品性不端,婉儿,李娘子,你们不要跟她顶撞,在那铺子里站会儿也好。”赵夫人嘱咐着二人。 唐婉点头,“晓得了,母亲。” 李娇娘也说道,“赵夫人放心,我们只站一会儿,不跟她争吵。” 赵夫人担心着铺子,带着管事娘子走下马车,进铺子里去了。 李娇娘带着无霜,唐婉带着快嘴百灵,则去了李佩玉所站的那家铺子。 李佩玉和铺子掌柜说完话,转身时,发现进来几个女子,其中一人,竟然是李娇娘! 李佩玉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李娇娘?你来干什么?” 掌柜的倒是和和气气的,“两位娘子,要买点什么?” “买什么买?我们不欢迎她们!”李佩玉望向伙计和掌柜,“轰她们出去!” 掌柜的并没有轰,而是皱了皱眉头。 那伙计看一眼李佩玉,朝李娇娘唐婉走来。 不过,只走了两步,又被掌柜给拽了回去。 伙计一头雾水看向掌柜。 掌柜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伙计还是看不懂:“……” 掌柜的脸色一沉,露出怒意来。 伙计便将头低了低。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其中……有什么门道? 李佩玉见这掌柜伙计不听她的话,顿时怒了,“怎么,要我亲自动手?” 掌柜的拢着袖子,陪着笑脸,“李四姑娘,东家订的规矩,只要不来闹事,不管是什么客人,都不能随意赶走的。姑娘叫我们赶人,这要是让东家知道了……” 李佩玉冷笑,“我马上就是这铺子的东家!我说了算!” 掌柜的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等您真正成了东家,您再做新的规定,咱们自然会按着姑娘的要求办事。” “……” “但是这会儿……,规矩是老东家定的,在下拿的也是老东家的钱。所以恕在下不能听姑娘的。” 李娇娘听明白了。 敢情,这李佩玉还没有接手这家铺子呢,就来插手管事了? 幸好这铺子掌柜是个明事理的。 她不禁笑了笑。 唐婉也听明白了,也微微一笑。 李佩玉的脸上挂不住了,指了指掌柜,冷笑道,“好好好,你等着,我找大公子爷去!哼!” 她恶狠狠瞪了眼李娇娘和唐婉,甩袖走了。 她的两个侍女,也跟着一起走了。 掌柜的无声一哼,甩了下袖子。 唐婉走上前,朝那掌柜点了点头,“这位掌柜,敢问贵姓?” 掌柜的朝唐婉拱了拱手,“娘子客气,小老头免贵姓詹。” 唐婉道,“原来是詹掌柜,小妇人夫家姓赵,是隔壁荣记绸缎铺的儿媳唐氏,咱们两家商铺是同行,詹掌柜,还请多多关照。” 詹掌柜讶然,这位是隔壁承恩伯府铺子的儿媳? 说话如此端庄大方,不愧是伯夫人的气派。 第550章 求助 说话如此端庄大方,不愧是伯夫人的气派。 詹掌柜客气道,“哪里哪里,伯夫人说笑话了,小老儿的铺子,还想请伯夫人家里多多关照呢。” 唐婉道,“我家铺子里今天出了点事,怕是没法关照詹掌柜这里了。”她笑了笑。 詹掌柜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唐婉有心想问,却又怕对方不肯说,反而自己尴尬。 她便也不说了。 只说着詹掌柜家的货进得好,都是颜色好的布料。 说了会儿话,站在门口一直观望着隔壁的百灵走来说道,“少夫人,夫人那边好像没什么事了。” 李娇娘也注意到了,围观的人渐渐地走了不少。 想必是赵夫人将事情处理好了。 李娇娘说道,“唐姐姐,咱们过去?” “好。”唐婉说道,又朝詹掌柜点了点头,“告辞,詹掌柜,下回再来讨教。” 李娇娘也点了点头,和唐婉一起离开了。 她们主仆四人走后,这詹掌柜对刚才那小伙计说道,“这位伯夫人好气量,她进咱们铺子里,不可能没猜到事情的真相,可人家没发火。刚才我跟她说着话,心里虚得不得了。” 小伙计也说道,“这伯夫人和她的同伴,都跟李四姑娘吵起来了,我也觉得,她们发现了问题。” “这个李四姑娘!”詹掌柜气得甩着袖子,“还没当东家呢,就嚣张跋扈了,要是真当了东家,只怕咱们日子都不好过。” 小伙计叹道,“人家有大公子爷给她撑腰啊。” 詹掌柜冷哼,“且看,夫人回来后发现铺子给了李四姑娘,铁定不会罢休的,咱们还是观望着,别站队太早。” 小伙计想了想,没反对。 詹掌柜又说道,“没准夫人闹起来,大公子爷怕了夫人,将李四姑娘赶走,铺子的一切还是照旧。” 小伙计点头,“还是掌柜想得周到。” “两手准备,错不了。” …… 李娇娘和唐婉回了荣记绸缎铺。 刚刚说了不少话的赵夫人,此时正坐着吃着茶。 大约话说多了,一脸的倦容。 唐婉走过去,轻轻喊了声,“母亲。” 赵夫人抬头,看着她们微微一笑,“事情解决了,你们不必担心了。” 李娇娘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夫人?” 唐婉也问道,“是呢,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些人吵得那么凶,怎么又全走了?” 赵夫人疲倦地笑着道,“他们说我们的布料卖贵了,要退差价,我同意退了。” 唐婉和李娇娘齐齐吸了口凉气。 “退差价?刚才那么多的人,这得退多少?”唐婉忧心不已,“母亲,这……这种做生意的法子,怕不是长久之计呀。” 李娇娘也说道,“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今天退了,下回呢?咱们做生意赚的就是钱,将差价退了,这还赚什么?” 赵夫人沉了沉气息,“我也不想,可不这样的话……”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附近的同款布料卖多少?比咱们的价格低吗?” 赵夫人点头,“就是因为低,买过的人才会跑来嚷着要退差价。” 唐婉惊讶说道,“其他铺子,怎会卖得那么便宜?他们从哪儿进的货?” 赵夫人冷笑,“货源一样,是故意压低的价格。” 唐婉吸了口凉气,“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宁可亏着?” 赵夫人气得叹了口气,“八成有人在搞鬼,故意害我们铺子。” 李娇娘说道,“用恶毒的手段打乱市场,逼得对方破产,然后自家独大垄断所有生意,这是生意场上常用的伎俩。” 唐婉眨眨眼,“好恶毒的法子!” 赵夫人惊讶地看着李娇娘,心说这小娘子好厉害,居然看清了门道? “只是不知,是谁在搞鬼。”她气息沉了沉。 李娇娘想到了李佩玉,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 唐婉和赵夫人一起看向她,“谁?”两人问道。 “隔壁铺子的新东家,刚才那个李佩玉。”李娇娘说道。 唐婉冷冷说道,“这个李佩玉!真是恶毒!” 赵夫人却眨着眼,脸色微变,“隔壁铺子是丞相府的,如是这样的话……” 她不说话了。 唐婉吃了一惊,“什么?母亲?是丞相府的?” “确切的说,是秦丞相儿子秦大郎秦熺的铺子。”赵夫人说道。 唐婉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如今临安城中,谁的权势最大,谁人不知是秦丞相秦桧? 他家的铺子要挤兑别家,谁敢还击? 唐婉不敢问赵夫人该怎么做,因为赵夫人不可能想得出办法来。 婆媳俩一起忧虑的时候,就听李娇娘说道,“你们不必担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忙解决荣记铺子的麻烦。” 赵夫人和唐婉一起看她。 “李娘子,你想到谁?”赵夫人欣喜问道。 她心中想的是,衡阳夫人。 城中在传说,衡阳夫人很喜欢李娇娘,一直想认李娇娘做义女,可李娇娘一直没有答应。 整个临安城,也只有衡阳夫人敢跟丞相府抗衡。 不过,李娇娘想到的,却不是衡阳夫人。 而是另外一个人。 李娇娘娘微笑着道,“是那位秦大公子爷秦熺的夫人。” 唐婉说道,“她男人的铺子,也等于是她的铺子,她怎会出手相助?” 赵夫人说道,“李娘子和秦夫人相熟?” 李娇娘说道,“不认得,不过,我可以试试找她说一说这件事情。” 唐婉叹了口气,“怕是成功不了。” 李娇娘说道,“试一试,不成功就算了。” 赵夫人说道,“两边都安排着,秦家那边,就辛苦李娘子跑一趟了,铺子这边,我来想办法。” 唐婉握着李娇娘的手,“娇娘,如果事情解决了,我一定重谢。” 李娇娘心说,唐婉劝住赵士程别送小册子给骆诚,她就感激不尽啦,别的感谢就不必了。 “小事而已,不必说谢。”李娇娘笑着道。 赵夫人这时说道,“李娘子帮了忙,感谢是应该的,哪能让你白忙活一场?” 李娇娘说道,“事情还没有做呢,这感谢的话,还是等我回来再说。还不知见那秦夫人顺不顺利。” 赵夫人说道,“李娘子不必太忧心,成与不成都不必挂在心上,那秦家的人,本就是很难相处的。” 李娇娘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赵夫人派了个伙计回承恩伯府,将李娇娘的车夫喊了来。 李娇娘来铺子,是坐着赵夫人的马车来的,胡安和马车,还停在承恩伯府前。 等马车一到,李娇娘就带着无霜往秦府而去了。 看着她离开,赵夫人感叹着对唐婉说道,“婉儿啊,这个李娘子的为人,真是不错呢,你结交她是结交对了。也难怪衡阳夫人喜欢她,我也喜欢。” 唐婉心里说道,李娇娘当然好了,在陆家的时候,帮了她的大忙。 不过,她现在是赵家的媳妇,陆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 …… 马车里,无霜问着李娇娘。 “李娘子,你有把握让那秦夫人助你?” 李娇娘微微一笑,“你忘记了李佩玉和李二夫人接近秦熺的目的?” “她们的目的?”无霜眨了下眼,“李二夫人想让李佩玉做秦熺的女人。那铺子,八成是秦熺送与李佩玉的礼物。” 李娇娘笑着道,“秦熺想养外室,还是个不安分的外室,秦熺的夫人会答应?” 无霜笑了起来,朝李娇娘竖起大拇指,“李娘子这招好高明。” 李娇娘敛了笑容,沉了沉气息,说道,“还不知见不见得着秦夫人。” 无霜眉尖挑了挑,“李娘子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见得着她,她不肯见你,我掳了她来。” 李娇娘,“……”匪气! 不过,她喜欢。 …… 胡安有着赵琮画的临安城的车辇图,没费什么周折,很容易就找到了秦府。 李娇娘曾和骆诚坐着马车在城里闲逛,不止一次路过这里。 秦家府邸的阔气,堪比王府了。 第551章 上秦府 李娇娘掐着手指头算着,也就两三年,秦桧就会一命呜呼了。 然后,他一死,他儿子秦熺没了靠山,全朝臣子群起攻之,不久也一命呜呼了。 这座府邸,最后归了秦桧的大孙子秦埙。 秦埙和他爷爷及父亲走的路完全相反,也因此,这座府邸才得以幸免。 秦家也因此,又延续了几代。 直到宋亡。 “师娘,到地方了。”胡安说道。 看着眼前的府邸,胡安是惊讶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皇宫。 直到他真正见识了皇宫,心中又想着,也差不了多少嘛。 李娇娘和无霜走下马车。 不过,马车没有停到秦府的府门附近,而是停在了府门对面的路旁。 无霜不满地问道,“为什么停对面?” 胡安嘟囔着道,“你们看,那府门前,仆人在轰人呢。那府里的仆人好生凶狠,马车不让停到近前。” 无霜看见了,冷笑道,“他们也只敢轰那些小草民,敢轰我们夫人的马车试试?” 李娇娘说道,“停这里也没有关系,我们进了府里,万一那些刁仆欺负胡安怎么办?” 胡安拼命点头,“嗯,欺负我怎么办?” 他可惹不起秦府的人。 无霜撇了下唇,“我替你揍他们。” 李娇娘好笑,“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走过去。” 胡安在路的对面守着马车,李娇娘和无霜,步行到了对面的秦府门前。 守门的汉子,挑着眉毛问,“找谁?” 步行来的,可见是穷鬼,守门的仆人一脸的鄙夷。 “找你们小公子爷,秦埙。”李娇娘说道。 见秦夫人不好见,那就见秦埙。 守门的仆人挑眉问,“贴子?” “没有,我是他旧友,跟他说姓李的娘子,他自然知道。”李娇娘说道。 仆人马上冷笑道,“没有贴子?还旧友?滚!既然旧友怎可能没有贴子?你们这种人,我一天能见一百个,都是进府打秋风的,滚滚滚滚——” 无霜怒道,“叫谁滚呢?你胆子不小!” “哈哈哈,爷的胆子一向都大,滚滚滚滚!没有贴子一律滚!”仆人抓了把扫把,开始扫人。 无霜大怒,伸手过去,将那扫把抢了过来,用力一扫,将汉子仆人扫落在地。 她的动作快又准。 仆人汉子摔了个狗啃泥。 这人自持是丞相府的人,即便是个看门的,也自认比一般人高等。 几时吃过这等亏? 恼羞成怒的仆人汉子,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无霜破口大骂。 “臭娘门,敢打老子?老子把你剥光了吊着打!”汉子朝左右招手,“还不都来帮忙?” 就在他被打倒在地上时,已经有另外的几个仆人们,围了过来。 向来都是秦家的仆人打外府的人,被外府的人打,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们不甘心受到羞辱,一个个撸了袖子就来抓无霜。 “原来是两个前来闹事的!可别让她们跑了,速速抓起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说道。 李娇娘回头,发现是秦琳儿的声音。 无霜马上取了腰牌亮给大家看,“我是衡阳府上的,谁敢抓我们?” “谁知是真是假?”秦琳儿冷笑。 她路过这里,见这里闹事,发现是李娇娘主仆,她马上高兴了,命车夫停了马车,走过来看情况。 这可是她叔公的府上。 她可不怕什么衡阳夫人什么,更不可能怕李娇娘了。 叔公秦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实权,而那个什么衡阳夫人,不过是官家许的虚荣罢了。 根本没实力和秦府比。 她盼望着李娇娘被抓走关起来,最好是被打一顿。 秦琳儿是丞相家的亲戚,仆人们自然是认得她的,马上更加卖力地来抓无霜和李娇娘。 可就在这时,又听到有人冷喝,“都给我住手!”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严厉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喝住了。 五个仆人飞快放下拳头,垂手而立,望向那人。 “埙……埙小公子爷?”那个被打的仆人汉子,惶惶望向走来的人。 来的是秦埙。 秦埙大约是去买书了,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仆人,其中两个仆人的手里,拎着两提新书,一人手里捧着些新的笔墨纸砚等物。 秦埙朝李娇娘点了点头,“李娘子,你怎会在这儿?” 李娇娘笑着道,“我是来找你的。” 秦埙惊讶了,少年窘着脸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确切的说,我是来找你母亲秦夫人的,不过,我不认识她,便想先找到你,再去见她。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李娇娘说道。 秦埙微微一笑,“我母亲不怎么出门,常日在府里,你要见她,随时可见,跟我进来。” 李娇娘笑着道了谢,“多谢埙小公子爷。” 秦埙笑着道,“不客气,你救过我一命,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多谢。”李娇娘笑道。 那个捧着笔墨的小书童,眨着眼问李娇娘,“李娘子,我家的牡丹花,还好?” 牡丹花? 李娇娘微微愣了愣。 那书童见她发呆,一脸难过说道,“你不会将我的牡丹花虐待死了?” 他说完,一副要哭的样子。 李娇娘想起来了,这书童说的是那头毛驴,当初她没有替行的脚力牲口。 见秦埙有一马一驴,便主动治好了秦埙的病,要了毛驴做诊金。这书童当时很舍不得将驴子送出,啰啰嗦嗦着叮嘱了很久。 那头小毛驴可帮了她不少大忙,她怎会虐待它? 她笑着道,“好着呢,放在云和县的乡下养着了。” 小书童这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秦埙看一眼秦琳儿和几个仆人,又说道,“下回李娘子前来,谁敢怠慢,我绝不轻饶!” 一众人赶紧回道,“是,埙公子爷。” 秦琳儿也白着脸,应了声“知道了。” 她这位小堂弟在家里说一不二,没人敢不听他的话,她一个旁支的姑娘,更加不敢得罪。 秦埙冷冷看一眼众人,引着李娇娘和无霜,走进秦府去了。 守门的仆人们,小声嘀咕着,“这个李娘子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让埙小公子爷也怕的?” “不知道,难不成,埙小公子爷怕衡阳夫人?” ”怎么可能嘛,埙小公子爷怕过谁?官家他都不怕的。” 秦琳儿听到他们议论,翻着白眼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呀,那个李娇娘属狐狸的,用美色迷住了埙弟弟。” “啊,是不是真的?”几个仆人,纷纷朝秦琳儿看来。 秦琳儿的侍女小声说道,“姑娘,别说了,埙小公子爷的书童走来了。” 秦琳儿马上闭了口,飞快坐进马车里。 她的侍女随后跟上。 马车跟逃也似的,跑走了。 书童表情清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仆人们笑着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说。” 书童冷笑道,“没有最好,要是让埙小公子爷知道你们在背后说他坏话,他会打断你们的腿!” …… 秦埙命仆人和书童先行离开了,他则带着李娇娘和无霜,往府里后宅走去。 李娇娘自认是见过故宫御花园和苏州园林的人,不会为古代的繁华所迷眼。 但见到秦府的奢华,还是让她十分的震惊。 有钱,太有钱了! 现代那世的园林中,稀有珍宝已经被收走陈列于博物馆里了,园林中只有亭台楼阁和花草。 现代那世的古建筑可以说美,但不能说华丽。 秦家的园林,除了奇花异草,还有精美的建筑,另外,便是昂贵的装饰物。 庭中立有白玉屏风。 亭子上面挂的是金铃铛。 一座小阁楼的二楼,窗户装的不是窗纸,而是少见的彩色琉璃。 秦宅的面积之广,让李娇娘感觉,她在逛整个苏州园林。 走了许久,还没有走到后宅,依旧在前宅转着。 衡阳夫人的庄子大,是因为在乡下,荒地大,随便她开垦。 但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宅子建得超过三十亩,那就是豪宅中的豪宅了。 衡阳夫人的庄子,贵在雅,广。 秦家的宅子,是奢,豪。 所见之处,无一不在说:老子有钱任性! 李娇娘悄眯眯搓手,这些钱,迟早是她儿子赵琮的。 后有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前期嘛,秦桧跌倒,赵琮吃饱。 不过,满眼所见的奢华,无霜并没有太惊讶的表情,而是撇着唇,时不时地翻了个白眼。 第552章 挑明 李娇娘:“……” 无霜不愧是衡阳夫人的侍女。 据说,衡阳夫人极讨厌秦桧,她的侍女,当然是和她一条心了。 走了约摸有一刻来时间,秦埙指着前方一处大院落说道,“我母亲就住这里。” 李娇娘抬头去看,只见院门上写着“沉香院”三个古纂体字。 院子大门开着,站在门口,就可见院中的一切。 入门便是一座精巧的八角小亭。 柱绿瓦,小巧可爱。 亭子一侧,种着几株梅花,不过这时候花儿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丛丛绿叶占据着主导地位。 在门口洒扫的侍女见秦埙来了,马上走上前来行礼,“埙公子爷。” 又见来了两个陌生的女子,侍女只看了一眼,因为不知道身份并没有行礼和询问。 虽然如此,表情却不显傲然,而是神色平静着。 和府里所见的其他仆人相比,完全是两样的,倒叫李娇娘意外。 “夫人可在院中?”秦埙问。 “夫人在点茶。”侍女回道。 秦埙指着李娇娘说道,“这是李娘子,她是普安郡王的养母。”又指着无霜说道,“这是李娘子的侍女。” “见过李娘子。”侍女行着礼,得知李娇娘的身份后,表情依旧是平静的。 半丝儿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 李娇娘很惊讶。 秦埙带着李娇娘和无霜,继续往前走,到了正屋前。 正屋的廊檐那儿,有三个丫头在忙碌着。 一个在给架上的鹦鹉喂水,一个提着小桶,在给台阶一旁的小树浇水,另一个在拿着一只小球,逗着一只狮子狗在玩。 李娇娘暗叹,这才是高门夫人的生活,闲适。 当初她见到唐氏和唐婉时,以为她们的生活才是高门贵妇的生活。 后来接触的人多了,才发现她们过的日子,只是表面好看而已。 内里,不知有多少的艰辛。 陆家的家境并不好,唐氏却死要面子,违持着高规格的生活,东墙贴西墙的填补着。 自己填补不了了,就找儿媳妇唐婉。 于是,矛盾就来了。 主子闹矛盾了,下人们哪里有心情玩? 一个个也紧张着。 而这秦家,基本不会有唐氏缺钱的烦恼。 秦家的财富,富可敌国呢。 所以这当家的夫人日子过得清闲,连带着,侍女的日子也过得清闲。 一个丫头看到秦埙走来,笑着喊了声,“埙小公子爷。” 另外两个侍女,也停了手里的活儿,喊着秦埙。 有个丫头笑着道,“我进去通报。” 丫头进去没一会儿,就走出来了,笑着道,“夫人请埙小公子爷进去。” 秦埙带着李娇娘和无霜,走进了正屋。 一个妇人温和声音笑着道,“埙儿来了?”又发现来了客人,她坐正身子,微微一笑,“原来是李娘子。” 秦夫人去过除夕宫宴,自然是认得李娇娘的。 李娇娘那天,赢了秦熺不少钱。 秦夫人便将李娇娘记下了。 不仅她记下了,那天所有参加宫宴的人,全将李娇娘记下了。 一是她特别,敢赢秦熺的钱,二是她长的样子特别,有几分像衡阳夫人,三是,她是赵琮的养母,年纪轻,收养一个皇子,大家都想知道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是,李娇娘却认不全她们。 眼下见到秦夫人,李娇娘心中不禁惊讶起来。 秦熺长相普通,其貌不扬,品性纨绔。 而这秦夫人,看起来却是个温文尔雅的夫人。 有几分书卷气。 她此时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秦熺是个纨绔子弟,而儿子秦埙却是个书香子弟了。 这一定是受了秦夫人的影响。 也难怪这院子叫沉香院了。 沉香是百香之首,香品高雅,而且难得。 “秦夫人好。”李娇娘走上前,给秦夫人行了个标准的闺秀礼。 无霜浅浅一礼,站到了一旁。 秦夫人认出了无霜,笑着道,“李娘子好福气,得衡阳夫人厚爱,居然将她心爱的侍女送与你了。” 李娇娘看一眼无霜,微微一笑,“也并不是,夫人派她跟着我,是让她教我熟悉临安城,等我熟悉了,还是要还回去的。” 秦夫人又喊着丫头看座上茶。 秦埙这时说道,“母亲,李娘子前来,是特意来找你的。” 秦夫人便问道,“李娘子,有事尽管直说。” 李娇娘看一眼左右,说道,“夫人,请屏蔽左右。” 秦夫人朝左右挥了挥手,“都退下,把门也关上。” 几个侍女,一起退下了。 接着,门也关了。 秦埙在秦夫人身侧的椅上坐下,没有出去。 无霜站在李娇娘的身后。 李娇娘便开始说道,“秦夫人,双宁街荣记绸缎铺左边的那家铺子,掌柜姓詹的,可是夫人府上的铺子?” 秦夫人点头,“没错,是我们秦家的绸缎铺。” 李娇娘又说道,“那么,秦夫人可知,那家绸缎铺子的东家易主了?” 秦夫人端起茶杯,正要饮茶,听到李娇娘这么说,便抬头看她,眯着眼说道,“易主?那东家是我,我怎不知易了主?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李娇娘眸光微闪,原东家是秦夫人? 第553章 一物降一物,问话 不是秦熺的? 那么,秦熺为什么将那铺子给李佩玉? 还是,秦熺的手里没铺子,只好拿自己夫人的给? 他胆子倒是大,也不怕谎话拆穿。 李娇娘说道,“我刚从双宁街回来,也和詹掌柜聊了几句,听他话中的意思,东家要换了,铺子里正在调整价格呢。” “换谁?”秦夫人眯着眼问。 “好像是一位姓李的姑娘。”李娇娘说道。 “李姑娘?”秦夫人的眸光中,渐渐地积攒起了寒意。 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几乎要将茶杯捏碎。 李娇娘悄悄勾了下唇角,这秦夫人发火了。 想来也是呢,再有涵养的女人,也不喜欢听到说,自己的男人将家里的钱财给了别的女人。 而且,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不生气才怪。 秦埙忙看向他娘,“母亲?这件事,我去查查看?” 家里的铺子,莫名其妙的要换主人了,秦夫人自己却不知。 再好的涵养,她也忍不住动怒了。 “好。”她压着怒火,点了点头。 话传到,李娇娘知道,再坐下去就会让秦夫人难堪了。 她也起身告辞。 “我便不远送了,埙儿,送送李娘子。”秦夫人说道。 秦埙点了点头,“李娘子,请。” “那便告辞了。”李娇娘带着无霜,跟着秦埙离开了。 出了秦府的府门,秦埙坐着轿子,去了双宁街。 李娇娘则坐上马车,去了承恩伯府。 绸缎铺子的事情一了,赵夫人和唐婉想必已经回去了。 她去通知她们好消息。 。 秦府沉香院。 等李娇娘秦埙他们一离开,秦夫人平静的脸色,马上是一脸的怒容,“来人!”她厉声喝道。 一个管事娘子匆匆走来,“夫人?” “去将公子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问他。”秦夫人脸上,怒气腾腾。 管事娘子往她脸上看去一眼,应了声“是”,便去吩咐去了。 秦夫人极少动大怒,今天见了李娘子,却是脸色大变,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可见,真生气了。 发生了什么? 管事娘子心中纳闷。 刚才大家都站在门外,听不到屋里的说话。 。 秦熺不久前刚从外面回来,这时候正在他书房里。 他晚上有个应酬,这会儿正在随从的服侍下沐浴。 管事娘子找来的时候,守在外间的仆人说道,“大公子爷在沐浴,等他沐浴好了,再去夫人那儿。” 管事娘子将话传到,就回了沉香院秦夫人这里来回话。 “夫人,大公子爷在沐浴,身边的小厮说,大公子爷换身衣裳就会来夫人这里。” 秦夫人冷哼一声,一脸嫌弃说道,“晚饭都没有吃,沐浴?他这是要上哪儿去?” 管事娘子表情讪讪着,“不知。大公子的仆人没说。” “呵呵,他怎会跟咱们说?”秦夫人冷笑一声,“他又几时将咱们当成这府里的人了?” 管事娘子看她一眼,不说话了,讪讪着站着。 秦熺和夫人一直有矛盾。 这府里谁人不知他们两口子不和? 这两人不管看哪方面,都不像是夫妻。 一个长相是仙女;一个是小丑。 一个出身书香世家,琴棋书画画样样精通;一个纨绔不学无术,逗鸟溜狗赌钱逛青楼。 一个说话轻声细语温文尔雅;一个粗声粗气满口脏话。 已经有好几年,他们不住一起了,一直是各过各的,各玩各的。 除了年节日,基本不在一起吃饭。 按夫人的话说,看着那张脸就吃不下饭。 而秦大公子爷觉得面对自己的夫人,像面对自己的老娘一样,总感觉下一句就是说教。 何苦面对她找骂? 不如逃走去玩乐。 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居然有三个儿子。 这真是叫人想不明白,也不知那三个儿子是怎么生下来的。 也幸好,那三个儿子无论长相还是品性,全都随了夫人,没有一个随秦熺。 要不然,按着秦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不得气死? 像埙小公子爷,十来岁的年纪,无人不夸,不管是学问还是长相或品性,简直是少年中的完美。 秦夫人有这样的儿子,就将秦熺丢开到一旁去了,专心培养儿子。 要不是今天闹了一出“李姑娘”的事,秦夫人是绝不可能见秦熺的。 等了差不多两碗茶水的时间,秦熺才姗姗来迟。 他穿一身崭新的浅蓝色锦袍,头上戴着同色的东坡帽。 衣裳大约熏过香,一进门,满屋都是香气。 秦夫人爱淡雅的香气。 一闻这种浓郁的龙涎香,就一阵头晕目眩恶心翻胃。 但此时她有重要的话问秦熺,便只好生生忍着。 秦熺许久不曾被夫人召唤,听说夫人找他,洗澡的时间都提前结束了。 可一走进门,就看到夫人冷冰冰的脸,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什么事啊?夫人?我很忙呢。”秦熺撩起袍子摆,大摇大摆地在桌旁坐下了,瞧见有一碗热茶,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 那可是上好的青花官窑! 秦夫人心头一阵滴血,那是她的杯子!她的茶水,她放在那儿的她忘记了喝! 第55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夫人忍着怒火,冷冷说道,“郎君,双宁街那家绸缎铺子,是不是转卖了?” 秦熺一愣,拼命摇头,“没有的事情,夫人听谁说的?没有的事情。” 他娘子虽然管着府上的生意,但不怎么出门。 今天怎么会忽然问起那间铺子的? 秦熺心里直嘀咕。 不过,他是不承认的。 承认了他就得挨骂了。 “我听谁说?我听街上人行人说的,他们说,咱们铺子怎么改姓成李了?” “……” “我记得我可没有改姓,咱们秦家也没有改姓,怎么家里的铺子就改了姓了?” “……” “敢情,是铺子转卖了?” 秦夫人冷笑一声。 秦熺袖子一甩,“夫人你莫非病了?发烧了?居然胡言乱语了,我什么时候卖过铺子了?没有的事!” “你敢不敢跟我到铺子里去?”秦夫人压着怒火,咬牙问道。 “我还有事,有人约了我吃酒,我先走了。”秦熺站起身来,甩着袖子往外跑。 秦夫人气得从椅上跳了起来,浑然不敢是不是失了斯文。 “你给我站住!”她抓起秦熺刚才喝茶的杯子就砸了出去。 虽然十分喜欢那套杯子,但是被秦熺喝过水了,她厌恶那杯子,砸了后眼不见心不烦了。 秦熺跑得快,没有被砸到。 不过,也跑得更快了。 他怕跑慢了,被逮到了,夫人又会一顿说教。 还是跑了。 那间铺子给了李佩玉,今天晚上,他要去李家租的宅子里会李佩玉。 如果运气好,没准今晚就能得到美人了。 沉香院里,秦夫人的杯子砸出去,砸了个空。 瓷瓦片飞溅,砸到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守在外面的几个侍女,吓得赶紧走到门口来看。 却也不敢走进屋,只敢侍立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 管事娘子安慰着秦夫人。 “夫人,别生气了,等埙公子爷回来,叫埙公子爷管管大公子爷。” 秦家爷孙三代,与别家的三代不同。 别家是爷为大,父为次,孙为末。 秦家的秩序是反着来的。 孙为大,爷为次,父为末。 秦熺在府里,地位最末。 秦埙在秦府俨然是家主。 谁叫所有库房的钥匙,和田契房契全在秦埙的手里呢? 他说给谁钱,就给谁,谁不怕? 他行事又刻板,不讲半分情面。 府里人在他前面,耍不得半点滑头。 秦夫人对这个儿子也相当满意。 她点了点头,“就等他,我这精神是不行了,再受不得气了。” 她虽然贵为秦家夫人,但出身并不高,家里的联姻让她嫁了个纨绔。 多生儿子成了她的主要任务。 娘家好处得了不少,却也牺牲了她的幸福。 在苦闷与气恼中,过了半生。 她才三十来岁,却时常精神不济。 她担心有朝一日会被秦熺活活气死。 除非他先死! 秦埙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了。 他一进正屋门,等得着急的秦夫人马上问他,“埙儿,查得怎样?那铺子可曾被你父亲转卖?” 秦埙扶着秦夫人坐下,说道,“娘你别着急,他再怎么转卖,铺子的房契在娘的手里,也是转卖不了的。” 管事娘子也说道,“夫人,埙少爷说的对,夫人不必着急。” “那个李姑娘是怎么回事?你问詹掌柜没有?”秦夫人又问。 她知道秦埙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因为她很多年不曾与秦埙同房了,只要他不拿她的钱财,随便他有多少女人,她都不会过问。 而那双宁街的铺子,是她生第一个儿子时,秦家送与她的奖励,虽然说是秦家的铺子,但实则是她个人的! 秦熺转卖,她绝不允许! “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骗钱的,娘不必放在心上。”秦埙安慰着秦夫人。 秦夫人眯了下眼,“不对,小门小户的女儿,才是可怕的存在,因为穷,才会不择手段的攀附着有钱人,你是不是瞒着娘?她的真实目的?” 秦埙摇摇头,“没有,娘,我怎会骗娘呢?” 他给秦夫人倒着茶水,“娘,我饿了,咱们晚饭吃什么?” 秦夫人盯着他的脸,说道,“埙儿,你一定瞒着娘。不过,你如果将事情悄悄处理好了,没有让娘吃亏,娘也就不过问了,不然的话,我明天会亲自去铺子里,核查帐目!” 秦夫人聪慧过人,任何帐目的做假,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秦埙忙说道,“放心,娘,有那打铺子主意的人,我会第一时间替娘除了她!” 看来,他得再跑一趟,查查李佩玉的住处了。 秦夫人松了口气,“好,娘相信埙儿不会叫娘失望。” 为了安抚好自己的母亲,秦埙陪着秦夫人吃晚饭。 晚饭后,他又匆匆离开秦府,去了李宅。 去打听李佩玉的下落。 李娇娘这时候,已经从赵士程的承恩伯府回来了。 赵夫人和唐婉得知她办事顺利,都松了口气,说要感谢她。 她笑着说事情才进展到一半,真正的成功,还要看明白。 天色不早,她就回了府。 刚和骆诚吃罢晚饭,正坐在灯下闲聊,田娘子就走来汇报,秦埙来访。 骆诚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 他冷冷吐了几个字,“小白脸。” 田娘子不知骆诚和秦埙的恩怨,听得一头雾水。 李娇娘好笑,说道,“田娘子,请他到前院正堂吃茶,我马上就到。” 田娘子笑着道,“大娘子,他说不进府,只打听一件事,叫我问了大娘子,大娘子说一声我再转告他即可。” 骆诚抬眸,“什么事?”不进来正好,宅子小,容不下他那尊佛。 田娘子说道,“他打听李二夫人的女儿李四姑娘的下落。说有急事找李四姑娘问。” 李娇娘心中明白,急事啊。 那可不能耽误人家了。 “哦,我知道,我写个地址,你拿给她。”李娇娘说道。 骆诚却说道,“娇娘你来说,我来写。” 他马上找了纸笔,准备就绪。 李娇娘,“……”至于吗?不就几个字吗? 她忍着笑,说了个地址。 骆诚提笔写好,递给了田娘子。 田娘子拿着字条,去了前院宅子门那儿。 “埙小公子爷,这是我们大娘子给的地址。”田娘子将字条递上。 秦埙接在手里,看到上面的字,他眉尖微皱,这不是李娘子的字。 这是她家官人骆诚的字。 “替我多谢你家李娘子。”秦埙给了一串钱,给田娘子。 田娘子高兴地接了,笑着道,“好的呢。” 这临安城,谁人见了秦家父子,都会厌恶地皱眉,可见了秦家这位小小公子爷,却是生不气来。 简直不像那家的人。 秦埙拿了地址,骑马直奔李二夫人和李佩玉所住的宅子。 第555章 下马威 “原来是埙小公子爷,埙小公子爷寒夜寻来小宅,有何事?”李二夫人微微笑着,给秦埙行了个礼。 秦埙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一阵恶寒。 这是李娇娘的二婶。 同样出身李家,为什么李娇娘冰清玉洁,这个李二夫人的女儿却是一身脂粉庸俗气? 不过想想也是,当娘的一脸的献媚讨好权贵,使着下作手段谋财,当女儿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幸好李娇娘和这李二夫人一家子断绝来往了,否则,他还担心李娇娘被李二夫人带坏。 秦埙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身后的车夫,冷冷说道,“我爹也在这儿?” 车夫是他爹的车夫,却将马车停在李二夫人家的宅子前,这不得不让人往更深处想。 秦埙虽然年纪不大,但出身秦家,声乐场合他娘不让他参与,但听得不少。 看到车夫,他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看到李二夫人后,他更是恶心至极。 李二夫人心里正打着算盘,巴不得秦埙问起他爹。 “秦大公子来找民妇小儿说话,他们这会儿在喝酒呢。埙小公子爷,请进。”李二夫人朝秦埙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找她儿子说话?哼,当他是傻子么? 李二夫人的儿子不过是个平庸的布衣,他爹才看不上她儿子,一定是来会李四姑娘了。 秦埙看了李二夫人一眼,抬步往里走。 其实他根本不想进这座宅子。 可有些话,不适合在路上说。 进了宅子后,李二夫人便将秦埙往东厢房方向引,“埙公子爷,在这边呢。” 秦埙只当秦熺果真在东厢房这里,没有疑心其他,跟着李二夫人走。 到了东厢房那儿,他也确实听到屋里面,有秦熺的说话声,还有笑声。 秦埙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家里,母亲着急上火了,父亲在这儿喝酒快活。 秦埙只觉得,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叫人不愉快。 可有什么办法? 父亲能抛弃儿子,儿子不能抛弃父亲。 他忍着烦闷走上台阶,发现门关着,又看向李二夫人,示意她开门。 李二夫人微微一笑,“天晚夜寒,所以关着门。” 她走上前,细听了下,发现里面声音小了一些。 不过这时间也才一刻左右,她料想事情还没有办完,便大大方方地推开门。 因为穷,屋里没有放屏风。 秦熺办事急,也没有放下帐子。 走进屋里后,一眼便看到床那里。 床榻上的春光,一览无余。 李二夫人看到正办事的二人,心里暗暗叫喜。 但为了显得自己吃了亏,大叫一声,“秦大公子爷,这这这……,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她跳着脚,一阵捶胸顿足大叫大喊。 秦熺抱怨,“你跑进来干什么?”事情还没办完呢,正快活着呢。 李佩玉尖叫一声,赶紧拿手将脸捂住。 心里却暗暗佩服着自己的老娘,来得太好了。 把这秦熺的事情看见了,量他也不敢反悔。 秦埙走得快了些,听到李佩玉的声音时,已经走到屋子的中间了。 屋子不大,从门到床也就十步的距离。 于是,他将床上的一幕看了个全。 他虽然已是少年,但家里还没有安排房里丫头,男女之事也只是听小厮们吹牛时说起过。 被他爹摁着头看了回启蒙图画,教他男女床第之事为何意。 为那事,他娘抽了他一顿。 所以对于男女的事,他一直是半知半解。 眼下看了个真景,窘得一张白脸成了粉脸。 秦埙吓得转身就往外跑。 不跑不行啊,那是他爹。 他爹再混蛋,也不能看。 跑得急,还差点被门槛绊得摔倒。 一口气跑了百来步远,估摸着听不到那屋里的声音了,秦埙才了脚步,扶着一棵树大喘着气。 这叫什么事儿? 屋里,李二夫人一顿嚎,跳着脚,“哎哟,秦大公子爷啊,你你你……,我女儿的清白之身,可是被你毁了啊。你得为她负责啊。” 李佩玉听到这话,心里很是高兴,脸上却是委屈着的,配合着李二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秦熺不耐烦了,吼着道,“出去出去!”正高兴呢,吵什么吵的? 李二夫人也不敢闹得太过,将帐子放下来,挡着床上的风景。 她却不离开,背着身子站着,说道,“大公子爷,您就说,这事儿怎么办?” 秦熺看着眼前的李佩玉,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刚才不是很享受着的吗?他问她快不快活,她说很快活,怎么又哭了? 真是烦得很。 他正要说是李佩玉主动的,屋外,儿子秦埙的声音大声传来,“爹,你给我出来!” 秦熺一愣,怎么儿子也在? 心情瞬即不好了。 家里是儿子当家,他不敢得罪儿子,草草完事下了床,浑然不管呜呜咽咽哭着的李佩玉和李二夫人,整理好衣冠来到屋外。 “你怎么来这儿了?”秦熺没好气说道。 这儿子太不懂事了,也不怕吓得他爹不举? 他走到秦埙的面前,小声抱怨道,“你这孩子怎么没眼力见?你爹我正在办事呢。” 他刚才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瞧那衣裳的颜色,正是儿子此时身上的衣裳颜色,料想着儿子进了屋看到他的事了。 看到就看到,反正这种事儿,儿子将来也会经历。 提前让儿子见识,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熺不以为然。 秦埙见他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气得想暴打一顿。 他小脸都丢尽了。 这地方是李娇娘告诉他的,没准李娇娘已经猜中他爹前来的目的。 他一直想着,李娇娘的男人又穷地位又低,根本不配她。等他锁厅试一举夺魁,就让李娇娘和骆诚和离,他娶李娇娘。 眼下出了这等事,他哪里还有脸见李娇娘? 自家有这等混蛋爹,他会一辈子在李娇娘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的努力白费了。 秦埙又沮丧又恼火。 “我怎么来这里?娘叫我来找爹说事情,我问了几个人,问到这里来了,爹,我不能来?还是娘不能找爹?”秦埙冷冷说道。 秦熺理亏,缩着脖子道,“找我做什么?家里事情不都是你们娘俩商议着办么?你们商议好了,说给我听就得了。” “哼,可眼下一件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呢,你就一个人拿了主意。”秦埙怒道。 “哪有?没有的事,我一向不管事的,你不是不知道?你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尽瞎说。”秦熺讪讪笑着。 笑? 他还笑得出来。 秦埙怒得踢了下身侧的小树。 他一指东厢房那里,冷笑着道,“那是怎么回事?你怎会认得李四姑娘?双宁街的铺子是不是给她了?” 秦熺讪讪着道,“没有,没有,你听谁乱说的?” 屋里,李二夫人在秦熺走后,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飞快来到床边看女儿李佩玉。 李佩玉这会儿,正将身子缩在被子里。 李二夫人将被子扯开来一些,揉了揉她的脸,笑着道,“别不好意思,这种事,以后是常事,快跟我说说,秦大公子爷对你如何?” 李佩玉想到刚才的事,羞着脸道,“还……还行。” 床第的事情,她娘教过她。 所以,她有心理准备。 应付秦熺时,没有那么紧张难受。 看她一脸满意,李二夫人心里放心了。 男人对女人好,就是上心了。 上心了,就不怕他不再来。 男女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不怕第二回第三回不来。那就跟吃神仙药一样,是会上瘾的。 李二夫人对自己的决定,十分的满意。 她于是又问道,“秦大公子爷又说了什么没有?你就没有借机提一提要求?” 李佩玉得意说道,“那是当然,我没那么傻。他说会过几天带我去见秦老夫人。” “真的?”李二夫人大喜。 秦老夫人,便是秦桧的夫人王氏。 虽然年纪大了,已不管家,但声望在那里,是整个秦氏一族最厉害的人,连丞相的一些决定,都听秦老夫人的。 有秦老夫人拍板,还愁其他? 什么秦夫人秦熺秦埙,统统靠边站。 没准,她女儿会直接升为二房。 进秦家做二夫人。 李佩玉想起一件事,说道,“娘,外面喊大公子爷的人是谁呀?” 跑得快,她一时没看清。 李二夫人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记了他,那是秦大公子爷的大儿子秦埙,埙小公子爷,找大公子爷来着,这会儿他们还站在院里说话呢,我去见他们去。” 李佩玉冷着脸,“娘,那人怎么会跑进我屋里来?你别给他好脸色!” 过不了几天,她就是秦熺的二夫人,秦埙得喊她一声小娘。 居然敢冒冒失失地跑进她屋里来?不道歉的话,这事儿没完! 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李二夫人笑着道,“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不好吗?看那秦大公子爷好不好意思不收你。” 李佩玉恍然,原来是这层意思。 虽说有些难堪,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没什么的。 第556章 在秦家,我说了算 李佩玉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笑着道,“娘,那你还不快去见见他们?我的事,得即刻叫秦大公子爷表态才是。最好呢,当着他儿子的面叫他表态。” 李二夫人拍拍她的肩头,笑着道,“放心,娘可不是个吃亏的人,你的名份,必须得在今晚定下来。” 李佩玉得意地翘起唇角,“那娘快去。” “知道知道。”李二夫人笑着,放下帐子,走出去了。 李佩玉想了想,还是决定穿衣起床。 她要接受秦埙的叩拜。 将来,她还要接受李娇娘的叩拜。 秦家人,这临安城里谁人不怕? 她美滋滋地穿好衣,梳着头,嘴里哼着小曲。 憧憬着未来。 却浑然不知,她娘李二夫人走到院中后,听到秦家父子的对话,惊得呆在当地。 如当头被人打了一棒。 那些绸缎铺子不给佩玉了? 怎么可以! “大公子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那家铺子给佩玉经营。”李二夫人走上前,急忙说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秦熺和秦埙一起回头。 秦埙看一眼李二夫人,对他爹冷冷说道,“爹?” 秦熺窘着脸,“李二夫人,铺子的事,你记错了?我可没有说过。” 李二夫人着慌起来,“不不,大公子爷,你不能这样啊,你明明说过的,今天一早不是还带着我们母女二人去了铺子里吗?还吩咐那詹掌柜说要认真教教佩玉看帐本,你怎么会说没有说过这话?” 秦熺被追着问得不耐烦。 他甩着袖子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说完,他拔腿就往院门那儿跑。 “大公子爷,事情还没有说好呢,你不能走。”在西厢房听到院中吵闹的李大郎两口子,跑了出来,拦着秦熺不让走。 秦熺急了起来,嚷着道,“埙儿,交给你了,你给我拦着!” 说着,他用力推开李大郎,提起袍子就跑。 他的车夫听到院里的动静,走来迎接他。 将他拉进了马车里,赶着马车一溜烟跑走了。 李大郎两口子傻眼了,这是穿了衣裳就不认人了? “大郎,这怎么办?”李大郎娘子急得跺脚。 “院里还有个小的,找他!”李大郎咬了咬牙,就道。 “走,拦着他!” 两口子商议好,又走了回来拦着秦埙。 李二夫人气得嚷着,“那铺子,明明是大公子爷给我们家的,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没错!”李大郎点头。 “我爹爱喝酒,一喝就糊涂,他的糊涂话能信的?”秦埙淡淡说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为好。” 李二夫人冷冷说道,“异想天开?”她笑了笑,“埙小公子爷,我女儿,已经是秦大公子爷的女人了,得他一间铺子,有什么为过的?” 秦埙想到那屋里的一幕,脸色窘得难看。 这一家子,居然将这话对他说? 他又不管这些。 秦埙冷冷说道,“你们找我也没有用,那铺子是我娘的,房契不在我爹的手里,即便他签了字说送与你们也是没有用的,只要我娘到衙门里一告,你们就得退回铺子还会吃官司,所以,你们还想要铺子吗?” 李二夫人和她儿子儿媳齐齐一愣,什么? 那铺子是秦夫人的?不是秦熺的? 这这这…… 感觉上了大当的李二夫人,又要跳脚了。 “不可能,你少骗我!”李二夫人嚷道。 “娘,他一定是在吓唬我们,别听他的,咱们明天上秦府去!”李大郎冷冷说道。 秦埙从出生起,就跟着他爷爷秦桧见了各种世面,不管是官里的森严等级,还是城外的土匪们的刀光剑影,还是朝臣们的明里背里的辱骂,他全都见过。 也替自家老爹处理过几起女人闹事的事件。 像李家这种的,他早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替自家爹赶过女人。 何惧李家人的威吓? “不管你们去哪里要,我们家都不会让出半间铺子来,还有……”他冷冷看着大家,“在秦家,我说了算!找我爹没用!” 说完,他甩着袖子就走。 “不许他走!”穿好衣,听到外面的闹剧,李佩玉又慌又怕又气,连头发都顾不上梳好,冲了出来,大声嚷着。 李大郎两口子马上来围秦埙。 秦埙看了他们一眼,冷笑着道,“我来这里,我娘我全家都知道,要是我少根发头,你们可不能活了。” “……” “在临安城,可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秦家的人。你们来了临安城多日,就没听过这句话?衙门是秦家的,连官家,也是我们秦家的。” 李大郎吓得脊背一凉。 他娘子也吓得赶紧闪身让开,不敢再拦着。 秦埙冷哼一声,甩袖走出了院子门。 守门的婆子,更是闪开到老远,看着他悠然骑马离去。 “娘?怎么办啊?”李佩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秦熺在家里做不了主。 居然跑了不管她了? “娘,不能就这样算了。”李大郎也说道。 李二夫人又气又急又慌,“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你们都想想办法,这事儿怎么办?” 李大郎看向他娘子,“你说说怎么办?”他娘子的办法主意一向多。 李二夫人和李佩玉,也一起看向李大郎娘子。 第557章 要挟也不顶用 “吃家里住家里,你要钱做什么?吃住在家里,又不出门,你要马车和轿子做什么?”秦埙怒道,“老实呆在家里,少给我惹事!下月表现好,下下月恢复月钱!下下月表现不好,下下下月继续没钱!” “你敢扣老子的钱试试,反了你?” “就敢扣!有本事你到爷爷那里告我!”秦埙才不怕他告。 秦熺:“……”他也就是随口说说。 在这儿子十岁之前,家里的钱随便他花。 自打儿子十岁开始了管帐,他的地域日子到了。 他要用钱,儿子说了算。 这哪是儿子? 这特么是来了个老子! 前一个老子病了老了快不行了,这来了个接班的“老子”? 这倒霉透顶的日子! 秦熺觉得,他前辈子的亲娘一定给亲爹找过野汉子,要不然,这辈子咋来了两个“爹”? “你去不去?”秦埙见他爹不说话,再次冷冷说道。 秦熺缩了缩脖子,闷声说道,“去就去,我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恶事!” 秦埙怒得想暴起。 没做恶事? 是呢,没做恶事,却做了恶心的事! 他懒得跟他爹废话了,只催着快走。 不去不行了,秦熺闷头往前走。 进了沉香院,守门的婆子看见他,只淡淡喊了声“大公子爷”,就走开了,连礼也不行。 秦熺冷哼一声,却不敢发火,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沉香院里的人,他可不敢惹。 惹了仆人等于惹了他家夫人。 他夫人那张冷脸,比他老娘的冷脸更叫人害怕。 也不知他夫人哪来的本事,让府里的人都听他夫人的,不听他的。 都说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可在他看来,乐个屁! 明明掉到了十八层地域! 一个个的,都来管着他。 秦熺心里长长叹着气,这倒霉日子! 进了沉香院的正堂,秦熺的脚还没有站稳,就听一声冷笑,“郎君又快活了?” 铿—— 茶碗盖子重重扣在茶碗上面。 砰—— 茶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惊得秦熺眼皮跳了几跳。 他讪讪着笑了笑,挑了张离着秦夫人远远的椅子上坐着。 “哪有快活?外头走了一圈,被冷风吹得头皮都疼了,手也冻僵了。”他嘿嘿干笑着,将手伸到火盆那里去烤火。 临安城所处的地方,虽然比以前的京城要偏南一些。 但因是水多地方,冬春天气反而更觉冷。 特别是晚上,寒风一吹,那冷气似钻进了骨头里,冻得人跟僵了似的,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了。 生冻疮的人尤其多。 但像秦熺这种公子哥儿,是不可能冻到发僵的地步的。 他就是没话找话说。 秦夫人冷笑着道,“知道外头冷,还跑出去?” “这不是没料到么,以为白天太阳好,晚上会暖和,哪晓得这么冷。” “那李家二夫人,就没有给你多生几个火盆?”秦夫人冷笑着看着他。 秦熺,“……” 他往身后看去,发现秦埙还没有走进来。 这小子告的密? 不对呀,这小子不是走在他的身后吗? 比他还晚回来呀! 秦夫人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冷笑着道,“你别看埙儿,不是他告的密,是秦恩说的。” 秦恩是秦府的二管事,是秦夫人身边一个顶得力的仆人。 秦熺明白了,一定是夫人叫秦恩跟踪了他。 他顿时怒了,“你叫人跟踪我?” 秦夫人更怒道,“我才没心情叫人跟踪你,父亲病了,他在找你,我才派秦恩去找你!” 秦熺惊讶道,“父亲病了?” 秦夫人冷哼,“你每天只知玩乐,哪里知这府里人的生死?” 秦熺怕老爹,他赶紧站起身来,“我瞧瞧父亲去。” “你给我站住!事实没说完,你跑什么跑?”秦夫人怒道。 “父亲的病才是大事,我先看父亲,等会儿再来。”秦熺转身就要跑。 “这事儿不说清楚,父亲怕是会被你活活气死。”秦夫人冷笑。 “哪有那么严重?”秦熺心虚,小声嘀咕着。 “你出门的时候,被父亲的长随看到了,他将你的事情跟父亲说了。你说,你去见他的时候,他会不会说你的事?”秦夫人冷冷说道。 秦熺不敢跑了,回过头来,看着他夫人笑嘻嘻道,“夫人,不就是吃了点酒么?他不会生气的。” “你身上沾的那些女人的气味,可瞒不过去的。”秦夫人人淡淡说道。 秦熺笑容一僵,“哪有女人的气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秦夫人冷笑,“我不管你在外头怎么胡闹,想带女人进来,要么我死,要么父亲同意,你看着办。” “知道知道。”秦熺不耐烦地抓抓头发。 “天不早了,郎君去休息着。”秦夫人开始撵人。 “哦,那我走了。”得到同意,秦熺大松口气,提起袍子就跑出去了。 跑到院中,发现儿子秦埙还在。 他讪讪着道,“你还没走?” “爹,娘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秦埙冷冷说道。 “我又不是聋子,怎么没听进去?”秦熺冷哼。 “那是最好不过。”秦埙不客气道,“爷爷病了,你还是快去看看。” “知道了。”秦熺叹了口气。 虽然他顶烦他老子管着他,比任何人都盼着他老子爹秦桧快死。但不管怎么说,他的一切全是他老子爹给的,万一他爹真没了…… 秦熺不敢往下想。 他骂他爹早死,其实不过是气话。 他不希望他爹死了。 儿子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小聪明,哪里震得住那帮子朝臣? 那弹劾的折子不得将秦家拆了? 秦熺开始忧心着未来。 父子俩,来到秦桧的书房。 虽然已是快二更天了,但书房里仍是灯火通明着。 书房外间,几个侍从全都静声候着。 秦熺父子俩走进屋里,所有人都起身问安,但声音很小。 “丞相怎样?”秦熺忙问。 一个长随走来说道,“丞相只是染了小风寒,并没有大碍。” “那为何说是病重了?”秦熺不解地挑眉。 长随叹了口气,“今天丞相上朝,被几个顽固的老臣子联名上了折子,官家这回居然没有罚他们,还让人收了折子细看,丞相因此事气闷于胸,才加重了头痛病。” 秦熺气恼着道,“是哪几个老顽固,老子明天打断他们的腿!” 秦埙沉声说道,“爹,还是先进去看看爷爷,这种朝中之事,能靠打打杀杀的?” 长随也点了点头,心说秦熺尽说胡话。 打了杀了,这不是更加给人留下话柄么? 秦家的名声已经够不好听的了,还嫌不够多么? 官家都没有说杀人,秦家杀了人,这会被世人指着骂。 秦熺便不说话了,背着手,进了秦桧的书房。 秦埙跟着走了进去。 秦桧的病,也并不是一时来的,而是年久累积的。 加上最近朝中不利于他的声音,越来越多,于是乎,气得病上加病。 看到儿子孙子走到床前来,秦桧心中甚是安慰。 儿子没用不要紧,有孙子就行了。 但这儿子总爱惹事,他又不得不操心。 他叮嘱着儿子,“伯阳,朝中最近有不少声音,是不利于秦家的,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别给秦家惹事,别给人抓着把柄!” 秦熺老实点头,“晓得了,爹。” …… 秦桧因不少人弹劾的事,变得谨小慎微。 但凡有不利于秦家的事情,都是严厉处理。 但秦家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上午辰时刚过,秦家的府门口,来了个浅荷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啼啼哭哭着说要进府找秦熺。 守门的挑眉,“哪来的?” “我是大公子爷的女人,有要事找大公子爷相商。”李佩玉拿帕子擦着眼泪说道。 她的脸上没有擦胭脂,只抹了些增白的珍珠粉。 这一哭一揉,越发显得好脸色白净娇柔,楚楚可怜。 守门的惊讶了,大公子爷的女人?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何凭证?”守门傲然问道,“每天来找大公子爷的女人可多了,要都说是就往里闯,我们秦府怕是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当然有。”李佩玉从袖里取了件衣裳给那守门的看,“这是昨晚大公子爷留在我家里的。” 那是件中衣。 是秦熺脱下来的,不过昨晚他慌慌张张的没穿。 冬天的衣裳多,少穿了一件,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发觉。 当然,是李佩玉故意藏的一件。 守门的瞧着那料子,确实是上好的料子,没准真是大公子爷的? “你叫什么?”守门的问。 “单姓李,在家行四。你说李四姑娘,他便知晓。”李佩玉说道。 怕这守门的不肯传话,相随一起来的李二夫人,又给了个荷包,“劳烦小哥。” 守门的这才说道,“等着。”便走进府里传话去了。 秦熺昨晚听了他老子爹的话,要规规矩矩着,所以这会儿正装模做样看书呢,听到仆人来传话,说有个“李四姑娘”找来了,要见他。 他当下就冷笑,“怎么,还上门来要挟?要挟也不顶用!”他冷冷说道,“轰走轰走!” 第558章 不怕告 仆人又说道,“大公子爷,那女人的手里头,还有公子爷的一件中衣呢。” 秦熺眯了下眼,好个李佩玉,居然藏了他的一件衣裳? 等等,中衣? 中衣能认出什么来? 秦熺说道,“又没写我的名字,谁知她从哪里捡来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轰走轰走!” “是,公子爷。” 仆人又来到府门口,这一回,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撸了袖子毫不客气地推着李二夫人母女。 “走走走,哪来的骗子?捡了中衣就说是我们公子爷的?再不走,想吃拳头?” 李二夫人急了,“这不是捡的,这真是大公子爷的中衣啊。” 李佩玉干脆说道,“让我见大公子爷,让我们进去,我亲自跟他说。” “说什么?”一个妇人的声音,清冷问道。 守门的人看到来人,全都垂手站好,“夫人。” 李二夫人和李佩玉同时回头。 她们看到,一个十分书卷气,却又神情威严的中年美妇人,正从一顶轿子中走下来。 这妇人打扮得并不奢华,但那举手投足间,却又尽显华美。 李二夫人和李佩玉,都曾远远地瞧见过她。 这位是秦熺的夫人,秦家目前的掌家夫人。 李二夫人和李佩玉,再不敢大声嚷嚷了,也齐齐站好。 “秦夫人。”李二夫人拉了拉女儿的胳膊,屈膝行礼。 “夫人。”李佩玉也跟着喊了一声。 “听说,你们要找我家郎君?”秦夫人走到他们的面前,目光清冷扫了眼李佩玉,淡淡问道。 长得不错,可惜看错了人,认错了门。 秦家的门哪里那么好进的? 秦夫人心中冷笑。 李二夫人看了眼李佩玉,大着胆子说道,“是大公子爷,说要收留我女儿的,我们才找来这里。” “我做为他的嫡妻,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秦夫人冷笑,“这位夫人,我看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夫人,怎么学起了那勾栏的伎俩,上门闹了?” 李二夫人吓得一怔。 秦夫人不再看她们,抬步往里走。 “府里的规矩,都忘记了么?不相干的人等,全给我轰走,要是惊扰了老太爷,你们一个个的仔细吃板子!” “是,夫人。”守门的仆人齐齐回道。 这就走了? 秦熺不出不,秦夫人不让她们进,她们白来一趟? 李佩玉不干了,嚷了起来,“好,大公子爷不出来,那我就上衙门去!我不信,这件事没个说理的地方!” 秦夫人已经走进了大门,听到李佩玉这样嚷嚷,又转身过来。 她淡淡说道,“姑娘,我奉劝你一句,秦家从来没有输过官司,你不怕丢名声,尽管告!昨晚,你是怎么将大公子爷灌醉,怎么着的后面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 李佩玉被这话吓得呆住了。 脸色渐渐变白。 李二夫人更是吸了口凉气。 若说穆宣的退婚,只是叫她们难堪,但这事闹开了,她们就没法在临安城呆下去了。 见她们吓住了,秦夫人冷哼一声,甩袖走进府里去了。 等她的身影走远,守门的几个仆人,和过路看热闹的几个行人,纷纷起哄笑道,“姑娘,你是怎么灌醉秦大公子爷的?后面又做了什么?” 李佩玉的脸上虽然蒙着面纱,但因为极度的愤怒,那额头都气红了。 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跑。 李二夫人也羞愧着跑走了。 两人跑到马路对面租来的马车里,命那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急匆匆回到租住的宅子里。 李大郎两口子,正等着她们的消息。 见她们狼狈跑回来,料想事情没成功。 李大郎的娘子有心想恶心一把心高气傲的小姑子,故意问道,“四妹妹,如何,那秦大公子怎么说,几时接妹妹进秦府?对了,给咱们找的宅子在哪儿?” 李佩玉气得狠狠推她一把,捂着脸跑进自己的厢房去了。 李大郎娘子继续装糊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李二夫人气得咬牙,“不说话会死人吗?” 李大郎娘子挑着眉,“我关心一下不行吗?不问说我不关心,问了说我多话,做人真难啦。” 她翻了个白眼。 “少说几句!没见妹妹生气了?”李大郎冷哼一声。 李大郎娘子扭过身去,坐到一旁去了。 “娘,究竟怎么回事啊?”李大郎又问着李二夫人。 “怎么回事?”李二夫人恨恨咬牙,“秦熺这个无奈,他不认帐了!不不不,他和他夫人一起欺负佩玉。” “什么叫一起欺负佩玉?他夫人打了佩玉?”李大郎吸了口凉气。 李二夫人冷哼,“那倒没有,可是……”她气得跺脚,“说不怕咱们告,还说秦家从没有打输过官司。” 李大郎摇摇头,“那就麻烦了,妹妹的进不了秦府。” “进不了秦府是事小,关键是……”李二夫人恨啊,女儿白白被占了便宜,却没有得到好处。 第559章 不需你们操心 田娘子管宅子的大小杂事,桑娘子管采买,宅里事多,赵琮便又派了人前来帮忙。 田娘子道,“大娘子,这李二夫人一家,不是和大娘子断绝来往了么?怎么还会来见大娘子?” 李娇娘的事情,宅子里的人全都知道。 大家都很同情她,所以没人喜欢李二夫人一家子。 李娇娘笑了笑,“是呢,天晓得他们有什么事?” 嬷嬷便说道,“大娘子不想见,我赶他们走便是。” 李娇娘却摆摆手,“见,瞧瞧他们找我做什么。” 她猜测着,会不会是因为李佩玉的事情? 可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正堂里,赵琮和骆诚说着话。 李娇娘让嬷嬷将李二夫人他们引到东厢房外间来。 田娘子和桑娘子,继续忙着挑料子。 李娇娘提笔写着记录。 无霜坐在一旁,无聊地嗑着西瓜子。 这时候没有葵花子,西瓜子南瓜子是大家的最爱。 不多时,李二夫人一家子,跟着嬷嬷走进来了。 “大娘子,人到了。”嬷嬷说道。 李娇娘停下笔,看向李二夫人一家,笑了笑,“二夫人大驾光临,有何事指教?” 李二夫人看着眼前的年轻小妇人,很有些吃惊。 这李娇娘,几日不见,又变了样。 变得像高门家的大娘子了。 身旁有侍女仆妇,穿金戴玉,衣裳华美,脸色红晕。 这哪是当初那个眼神怯怯,骨瘦如柴的李五姑娘? 更不是那个,穿着粗布衣,叉腰骂她的骆李氏。 想到李娇娘发财的来由,李二夫人心中嫉妒不已。 李娇娘的运气怎么这么好,怎么就遇到一个皇子呢? 她家佩玉怎么就没有遇到? 李大郎的心中,也是十分的惊讶,他想到此时来的目的,便悄悄推了下他娘。 李二夫人反应过来,将孙子李庆推到面前来,笑着道,“娇娘啦,这是庆儿,你侄子。”又对八岁的李庆道,“庆儿,快喊姑。” 李庆咬着唇,瞪着李娇娘不说话。 李二夫人只得又哄着,“庆儿乖,快叫姑啊。” 姑? 李娇娘冷笑,真认姑的话,整整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想来认她? 这孩子一脸仇恨盯着她,这是来认亲的,还是来寻仇的? 她可记得,她第一次来宅子的时候,这孩子就对她喊打喊杀来着。 李庆不愧是猪队友,恨恨说道,“我不叫,她抢了我家的房子,是坏女人,不是姑。” 李娇娘眯了下眼,果然!对孩子灌输了不好的言论!颠倒黑白了! 田娘子和桑娘子,一起怒了,冷冷看着他们。 无霜说话直,直接呸了一声,“这房子是李娘子的父亲留给李娘子的,你爹抢了她的房子住了几年,怎么就成了你家的?王八孩子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李庆吓得赶紧藏到李二夫人的身后去。 李娇娘笑了笑,“原来不是来认亲的,是来抢房子的啊。这房子究竟是谁的,还要我再说一遍?还是请知府大人来再说一遍?” 李二夫人气得想抽一顿李庆,心里更骂着儿子儿媳,这俩平时口没遮拦当着孩子乱说了? 李大郎朝李庆拍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姑的房子!” 李庆才八岁,哪里知道这之间的弯弯绕绕? 他被打懵了,捂着后脑勺哭了起来,“是爹和娘说的啊,你们天天都在说,咱们的房子被一个小贱人抢走了,还叫我抢回来。” 李大郎,“……” 李二夫人,“……” 田娘子和桑娘子噗嗤一声笑了。 无霜冷笑,“看看,谁说谎了?听听这孩子说了什么?你们是来要房子的?那好啊,等我将知府大人喊来,咱们说个明白。” 李娇娘也笑着道,“看来是得请知府大人了,总是这么吵着,也不是办法,这孩子现在小,不敢抢,长大了一定敢抢,没准拿刀来逼着我还房子呢,是不是啊,二夫人,李大郎?” 两个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恨不得将李庆塞进地缝里去。 李大郎伸手掐着李庆,“死孩子,胡说什么?我打死你!” 把李庆掐得哇哇大哭。 田娘子不客气说道,“你们要打孩子,出去打,在我们大娘子跟前打,算怎么回事?指桑骂槐吗?” 李大郎不敢打了,用眼瞪着李庆不准哭。 李庆忍着疼,果真不敢哭了,但那脸上满是委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李二夫人横了眼儿子孙子,忍着怒火,赔着笑说道,“娇娘,咱们是一家人啊,何必闹成这样啊?” 一家人?李娇娘笑,“我不记得我们是一家人。” 李二夫人讪笑道,“好了好了,过去是我们不对,好?你说你,怎么总是记着过去干什么?人要往前看,是不?这房子大郎也还给你了,你就别记着过去的事了,好?” 李娇娘懒得跟她绕圈子了,淡淡说道,“二夫人,我这会儿忙着呢,你就直说什么事。” 李二夫人见她神色缓和下来了,又将李庆推到面前来,讪讪说道,“这是你侄儿,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话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回去后,我一定收拾他。” “好好好,一个小孩子而已,我还懒得跟他计较。”李娇娘摆摆手,“说完了吗?说完就走。” 李二夫人又急忙道,“没呢。”她推着李庆,“快,给姑姑赔个不是,姑姑回云和县,会带你去给大爷上香磕头。” “大爷是谁?”李庆眨眨眼问。 “就是你爷爷的大哥啊,你大爷没有儿子孙子,你得给他当孙子,替他上香扫墓。”李二夫人说道,“你是李家唯一的孙子,大爷的一切,你得守好看好。” “哦。”李庆表示听懂了,他走到李娇娘的面前来,提起袍子摆,就要磕头。 李娇娘忙伸手去拦,“别,我受不起。” 她算听明白了,这是强行要她认李庆呢。 是呢,按着古人的风俗习惯,香火是不能断的,一定得收个同宗族的男孩子到自家,以便延续香火。 没同宗的男孩,就收养一个改姓成自家的姓。 比如赵构没儿子,就过继了两个同宗的子弟来,赵琮和赵玖。 李二夫人说道,“娇娘,别闹孩子气,你爹没儿子没孙子,你希望他的名字后面,断掉香火吗?他的坟头没人祭祀吗?” 李娇娘冷笑,“那是我家的事情,二夫人,你操心操过头了?” 李二夫人叹了叹,“娇娘,你是女孩家,嫁人了当然不管这娘家姓氏的事,可你九泉之下的爹,可不会这么想,别家的坟头都是香火繁盛,你爹的坟头却是冷冷清清的,你忍心他在九泉之下寒心么?” “谁说李大老爷的坟头前,没有人祭祀的?”赵琮冷冷说道,抬步走进了屋里。 他的身后,还跟着骆诚。 两人的面色,均是一脸的清冷。 李二夫人吓得赶紧转身过来,“郡王殿下。”又按着李庆行礼,“快喊殿下。” 李大郎也吓得走上前行礼,“郡王殿下。” 赵琮冷哼一声,走到李娇娘的身侧站着。 他冷笑着道,“你们说,李大老爷没儿子,没孙子,所以将来没人祭祀,没人扫墓没人上香?我不是他孙子?我爹作为女婿,不能去上香?” 李二夫人吓得赶紧说道,“殿下可以。” 赵琮又说道,“只要我赵氏不亡,李大老爷坟头的香火就不会衰,所以李二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能说什么? 谁敢说赵氏会亡? “没……没什么了,民妇替大老爷感到高兴,有殿下关心着大老爷一家。”李二夫人讪讪着道。 “既然没什么,那就回,我们一家人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你们在这里,会碍事。”赵琮毫不客气地开始撵人。 好不容易来了,李二夫人哪里肯轻易地离去? 她硬着头皮说道,“民妇们前来,其实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赵琮不耐烦了,“快说!说完快走。” 李二夫人道了谢,望向李娇娘,“娇娘,让庆儿认亲的事,并不是我们主要的事,另一件才是,是……是你四姐佩玉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李娇娘笑,“她的事我可帮不了忙。” 李二夫人说道,“不不不,你帮得上忙。佩玉想进秦府,可你也知道秦夫人的脾气……,你能进秦府,你带她进府里好不好?将来她不会忘记你的好。” 李娇娘笑了笑,“不会忘记我的好?那你们用着我爹的钱,住着我爹的房子的时候,可曾记着我的好了?” 李二夫人的脸,一下子窘成猪肝色,“都……都过去了,还提那做什么?” “是呢,过是过去了,可我受到的伤害呢?你补偿我?”李娇娘笑,“我在农家吃的苦呢?你怎么还我?” 李二夫人急了,“娇娘,等佩玉进了秦府,当了二夫人,你要什么赔偿,只管说,可现在……,现在咱们赔不了你。” 李娇娘更笑了,“你们在越州城的时候,过得也不差,赔了没有?” 李二夫人指天发誓,“娇娘,我发誓,只要佩玉当了二夫人,一定赔偿你。” 田娘子桑娘子听出了李二夫人来的真正目的,她们心中齐齐嘲笑着。 她们可是在临安城住了多年的人,熟悉着秦府的规矩,李二夫人的女儿想进秦府? 做梦! 秦府收个仆人都讲究着,何况是侧夫人? 没有秦老夫人点头,秦夫人同意,皇帝赏下来都不顶事,这个李二夫人异想天开呢? 李娇娘笑了,这是不死心啦? “那秦府的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进得了,想在府里多停留,是不可能的,想做侧夫人,更不可能,圣旨都不顶用。就算我带你们进了秦府,你们也迟早会被撵出来,何苦找羞辱?” 李二夫人说道,“娇娘,进都没进秦府,你怎知佩玉会被撵出来?佩玉的相貌和学识,你也是知道的,她不可能会被撵出来,再说她和秦大公子爷已经……” “已经什么?”李娇娘眨着眼问。 心说佩玉不会已经爬过床了? 这是爬了床之后,又被甩了? 那可就倒霉了,难怪李二夫人放下架子,舔着脸来求她来了。 急了呗。 李二夫人讪讪着道,“总之,你带我们进了秦府,秦大公子爷见了佩玉,一定会留下她的。” 李娇娘索性将话说开,断了李二夫人的贪图念想。 “二夫人,实话跟你说,秦家的规矩,你稍稍打听就能打听到,他们家娶侧夫人,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当的。得测八字,合姻缘。” “……” “另外,秦府如今是秦夫人当家,她有三个儿子,秦家香火旺着呢,无需女人再生儿子旺秦家子嗣,所以她是疯了给自己找麻烦,给后宅添女人?” 第560章 撵走 李二夫人不甘心,又嚷了起来。 “你都没有带我们进秦府,你怎么知道秦家不要佩玉?你是不是怕佩玉地位高了,压着你了?放心,她不会压着你。” 李娇娘无语了。 李佩玉哪怕是当了皇妃,她也不怕李佩玉压着她一头。 不管李佩玉作什么妖,她都有办法踩下去。 但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帮一个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爬上高位。 李娇娘笑了笑,“二夫人,你们昨天是被秦府的仆人撵着走的,对?” 这件事,早有爱打听八卦的无霜,打听来告诉给她听了。 李二夫人怔了怔,讪讪着道,“仆人狗眼看人低。” 李娇娘又笑着道,“不是仆人,是秦夫人撵人了?” 李二夫人一怔,这件事,李娇娘知道了? 李娇娘敛了眸色,说道,“实不相瞒,二夫人,秦府的气数快没了,你们家要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我奉劝你们还是远离他们为好。” 赵琮来找骆诚,说的便是秦家的事情。 秦桧病重,按着历史进程,他顶多拖延两年就会一命呜呼。 大约他知道自己的气数到头了,在作垂死挣扎,将朝中不利于自己的人,大肆打压着。 好让自己的儿子秦熺接他的班。 秦桧死后,高宗还活着,秦熺这个混世魔王在临安城很是胡作非为了一番。 高宗爱收藏书册,秦熺便四处抢藏书讨好,还闹出过人命。 李佩玉要是傍了秦熺,只怕得飞扬到上天去。 为了今后她和骆诚还有赵琮的安宁,她是必得阻止李佩玉。 李二夫人不相信李娇娘的话,冷冷说道,“如今秦家正如日中天,怎会气数将尽?李娇娘,你目光太短浅!” “……” “佩玉进了秦家,对你也有好处,她会帮你!你想想你没有亲人,只有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骆诚这时冷声开口,“她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关怀,你们不将她活埋,她就感激不尽了。”他不想再多说话,朝田娘子和桑娘子点了点头,“送客!” 田娘子和桑娘子早就看得不耐烦了,两人朝李二夫人一家走来,毫不客气地轰赶。 “走走,都断绝关系了,还来做什么?你们不嫌丢脸,我们嫌!” 不容分说,连推带撵,将李二夫人李大郎父子推出了宅子门外。 然后,砰—— 将门关了。 李二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门怒道,“看看,养了白眼狼!自家姐姐有了困难,她居然见死不救?早知她这么狠心,我当初就不该收养她!” 她发现,有几家人家,宅子门开着。 有人探着头,在门后悄悄往这里看。 李二夫人见有人捧场,越发骂得大声。 “这不是李二夫人么?这是骂谁呢?”有妇人在李二夫人的身后,冷笑了一声。 李二夫人回头,发现是个陌生的妇人。 她眨着眼,“你是谁?” 妇人从一辆马车里走下来,来到她的面前。 “我曾在越州城住过,我娘家姓庄,你叫我庄娘子就好。”庄娘子朝李二夫人微微点了下头。 李二夫人愣愣看她,“我不认得你,你是谁?有什么事?” 庄娘子看一眼李宅的大门,微微一笑,“没什么事,我是来找李娘子的,恰好,听到李二夫人在抱怨李娘子见死不救,我想,我能说几句话吗?” 李二夫人见她笑得阴阳怪气的,也不认得她,只冷冷说道,“庄娘子,我又不认得你,你爱说便说,我要离开了。” “唉,别呀。”庄娘子拉着李二夫人,“你在越州城的事情,这附近的邻居们还不知道呢,你不说说你自己吗?” 李大郎发现,这庄娘子说的话,对他们十分的不利,遂拉着他娘就走,“别理这妇人!” 庄娘子看着他们笑了笑,“只许你们骂人,不许别人揭发你们的身份么?” “……” “当初是谁将李娘子活埋,再发誓不认李娘子的?说李家没样这样的女儿家?” “……” “怎么这会儿见李娘子发迹了,又舔着脸来认亲来了?要说厚脸皮,你们若是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偷偷瞧着热闹的邻居们,听到庄娘子这么说,纷纷在心里腹诽着。 敢情,是贼喊捉贼啊。 这个李二夫人和李大郎,居然好意思厚着脸皮前来? 李大郎在这里住了多年,邻居们和他的关系不好不坏。 可眼下发现李大郎一家子行事阴毒,有那爱管闲事的,走出宅子门来说道,“李大郎,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既然断绝了关系,还来骚扰人家做什么?” “就是,都将人活埋过了,人家没告你们吃官司就是大恩了,你们居然还骂上门?”另一人也不客气说道。 李二夫人和李大郎一句话也不敢辩解,坐上租来的马车,灰溜溜跑走了。 “世上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庄娘子摇摇头,她喊着侍女,“去敲门。” “是。”侍女拍着门,“我们是城中柳叶巷庄府的,找李娘子。” 门开了条缝隙,守门的嬷嬷道,“请稍候,容我进去禀报。”说完,门又关了。 侍女看了看四周,发现看热闹的全都回去了,她小声说道,“大娘子,你说,李娘子会帮咱们吗?” “我也不知道,试着问问。”庄娘子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今天咱们只拜访,过几天再说那件事也不迟。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处理不好。” 她想求李娇娘,帮她在衡阳夫人的面前说说好话,让衡阳夫人帮她娘家一个忙。 那个忙,也不是很急,却很重要。 并没有等太久,门开了。 那守门的嬷嬷说道,“我们大娘子请娘子进去说话。” 庄娘子道了谢,带着侍女走进了宅子里。 她打量着小宅,心中暗暗赞叹,这宅子虽小,却打理得甚是齐整素雅。 引路嬷嬷带着她来到东厢房,这时候,赵琮和骆诚已经回到正堂,接着商议事情去了,李娇娘和田娘子桑娘子,继续记录着春衫的用料。 嬷嬷引着庄娘子前来,李娇娘十分的意外,笑着道,“庄娘子,好久不见呢。”又喊着田娘子倒茶水。 庄娘子落了座,笑着道,“初来临安那天见了一面,到现在一个月了,一直说想来看李娘子,可听说李娘子一直很忙,就没有来打搅,今天来,好像来的又不是时候。” 李娇娘笑道,“我没什么事啊,很闲啦。瞧瞧,现在还穿着夹衣,我就准备起了春衫,还不是因为闲着?” 这临安城,她认得的人除了刚嫁来的唐婉,便是这位和夫家和离的庄娘子。 庄娘子是越州王家的一位少夫人,王蕴的堂嫂。 男人宠妾灭妻,小妾害死庄娘子的儿子,男人不帮她,反而纵容小妾逼疯了她。 庄娘子半夜三更在医馆那里闹,大家都以为是闹鬼,才让医馆那间铺子一直租不出去,便宜她和骆诚租了来。 来临安城的那天,她和骆诚在一个小集市休息时,又巧遇了庄娘子。 她得知,庄娘子已经和离了。 庄娘子道,“刚才我在你家宅子门口,看到了你二婶李二夫人,她骂得很凶,你脾气真好,居然忍着。” 李娇娘笑了笑,“难道我和她对骂?她不想在临安城住下去了,可我还想。” 李二夫人名声已坏,她再怎么骂,旁人也不会信。 只会认为李二夫人没教养。 若是回骂,倒显得自己品性不端了。 跟狗对骂,那自己不也是狗了? 庄娘子想了想,失笑道,“对,还是你想得通透,我就没忍住,将她训斥了一顿。” 李娇娘笑着道,“那还多谢庄娘子了。” 庆娘子笑道,“值得什么?”顿了顿,她又道,“进入春日天气晴好,不知李娘子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青山寺进香?” 青山寺挨近衡阳夫人的芙蓉山庄。 再借机会,请李娘子进山庄见衡阳夫人。 第561章 母女 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李娇娘和衡阳夫人见面的消息,而且,衡阳夫人对李娇娘十分的特别,想认李娇娘做养女,不过,听说李娇娘没同意。 虽然如此,衡阳夫人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将一个十分中意的侍女,送给李娇娘做贴身侍女。 可见李娇娘在衡阳夫人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 无霜听到说,要去青山寺,马上表示赞同。 “那寺里除了金莲出名,还有杏花树,满院的杏树,很是壮观。”无霜说道。 这几天也没什么事,离着和秦琳儿赛击马球还有两天。 “那就……明天怎么样?后天我没时间了,后天得和人比赛击球。”李娇娘说道。 庄娘子高兴道,“好好好。” 李娇娘想了想,又道,“我再约一个人,庄娘子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了,人多咱们还热闹些。” “好,那就这样说好了。”李娇娘笑道。 约好出游时间,庄娘子满意地离去了。 李娇娘要去通知唐婉一起出游,便带着无霜去了承恩伯府。 顺便,问了唐婉绸缎铺子的事情。 唐婉说道,“没人捣蛋了,生意恢复了正常,不过娇娘啊,你使了什么法子,让那秦家的绸缎铺,不在使坏了?” 李娇娘狡黠地眨眨眼,“当然是一物降一物了。” 唐婉好奇问道,“怎么个一物降一物?” 李娇娘便将事情的经过,还有今天早上的事情,对唐婉说了。 唐婉听得目瞪口呆。 唐婉家教严,不管是丫头小厮,还是庶女,都没人敢做这等事情。 “这这……”她惊讶得不知作何评价了。 李娇娘笑了笑,“算了,不提她了,对了,我来看你,另外,想请你明天出游,有没有时间,我和另一位娘子明天约好了去青山寺踏青。” 唐婉早就听说,青山寺的香火极灵,也在安排时间去上香,她想求求子嗣。 眼下李娇娘相约,正合她的意思。 “有空,我有大把的时间呢。”唐婉笑道。 “那好,我明天辰时时分来接你,咱们早去早回。” “好,我这就叫百灵收拾起来。”唐婉笑道。 …… 次日一大早,庄娘子如约来到李宅。 两人又各自带了侍女坐了马车,去接唐婉。 唐婉家的宅子离着城门近,到了她家,可直接出城了。 庄娘子和唐婉,都曾是越州城的高门娘子,彼此之间也见过面。 也都听说了对方的过往,都是苦命的婚姻不顺的女人。 不过唐婉如今苦尽甘来,庄娘子向唐婉表示祝福。 唐婉安慰着庄娘子,“你还年轻,向前看,将来也会遇到心宜之人。” 庄娘子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比唐婉大不了几岁。 她笑着道,“托你吉言,正好,今天去青山寺我去求支签,问问姻缘。” 唐婉求子嗣,她笑着道,“那咱们快走,早去早回。” 于是,大家又各自坐马车出发。 到青山寺,并不远,三四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在太阳升到树尖上时,她们赶到了青山寺。 站在半山腰,赏如雪杏花,沐浴着春风,感受着大自然,李娇娘觉得,人生最惬意的事,不过如此了。 庄娘子笑着道,“也不要光看山景啊,咱们进寺里上柱香去。” 唐婉笑着道,“今天来的人不多,说不定啊,能上头柱香。” 李娇娘笑道,“头柱香一定要让唐姐姐上,我就随意啦。” 唐婉高兴道,“好啊,不准抢。” 三人说说笑着,进了寺里。 果然如大家所想,寺里还没有香客前来。 问了小沙弥,说是有人包了寺院,不让普通香客上香。 李娇娘好奇问道,“谁啊,能将寺院都包下来?” 小沙弥说道,“这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便是山下芙蓉山庄的衡阳夫人。她每年的二月,都要包寺庙一月,香客可以求签,可以赏玩休息,但不准进香。” 霸道! 李娇娘问无霜,“你们夫人,每年如此?” 无霜点头,“从国公爷病倒后,就这样了。这不是秘密,我以为娘子知道。” 李娇娘心说,她知道什么呀? 她除夕那天才来临安城,她什么都不知道好不? 衡阳夫人的事情,大家议论的也不多。 唐婉不是临安人,没听过这事。 她惋惜道,“那不是白来了?我是想上香来着。” 庄娘子是临安人,她清楚这件事情。 不过,她是特意来见衡阳夫人的,所以,才没有对大家说明。 她说道,“上不了香,就求签,寺里的签很灵验的,什么求子啊,求姻缘啊,很准的。” 唐婉新婚才半个月,想必会求子嗣。 庄娘子如是想着。 唐婉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便笑着点头,“好呢,求签去。” 三人问了小沙弥,找到住持大师。 得知是求签,住持大师很爽快地答应了。 观音大士前跪拜后,住持大师给二人看了面相,就开始抽签。 李娇娘不信佛,她们二人求签时,她便带着无霜到寺里逛起来。 看看佛像的雕塑,看看开得热闹的杏花,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事情。 走了会儿,李娇娘口渴了,她对无霜道,“去讨些茶水来。” 无霜说道,“大娘子别四处乱走,这寺里人多怕是不好寻人,我马上就来。” 李娇娘心说,她怀里抱着小灰毛卷球,丢不了。 “晓得了,你去。”她说道。 只要在寺里,无霜找不到她,她可以找到无霜。 茶水端来不知要多久,李娇娘走出这个大殿,又走向另一处佛殿。 这时,她怀里的小灰毛卷球不安分起来。 “别动,又想跑哪儿去?” “那个人。”小家伙吱唔着,跳出她的怀里,往一处地方奔去。 李娇娘提起裙子摆,只得去追。 那个人? 哪个人? 灰毛卷球跳来跳去,跳到一个山坡上,那里有个小院,院中有三间禅房。 它又跳到靠东边间的门口,蹲着不动了。 那间禅房,谁在里面? 李娇娘好奇,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传来衡阳夫人的说话声。 她在叹息,在忏悔着说着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失主虔心忏悔,佛主定会保偌施主的。” 衡阳夫人道,“大师,你说,这是佛在惩罚我吗?佛说人有轮回转世,我的记忆中,就有着前世。” 前世? 李娇娘的呼吸惊得一窒,更加屏息去听。 衡阳夫人又说道,“记忆中的那一世,我与夫君被债务困扰,遂产生厌世的情绪,于是有一天,我们……,我们自尽了。” 李娇娘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一起自尽! 欠债后自尽!! “那一世,还有个十岁的女儿,算算时间,十六年了……” 李娇娘脸色煞白,开始哆嗦起来,十六年!对,十六年了! “这一世,上天也给了我一个女儿,两个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上天却夺了这个女儿的命!” “……” “大师,你说我的命运如此之悲,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不该抛弃前世的女儿?才让这一世的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失了女儿,夫君又重病多年不起?” “……” “是呢,我不该让两个女儿都叫同一个名字,不该都叫娇娇!” 晴天霹雳! 衡阳夫人是……柴毓馨! 几件事,在李娇娘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 芙蓉山庄有“映荷园”! 前世帝都老宅也有“映荷园”,名字都是同样的出处。 十六年,前世父母的离世,到她出事正好十六年! 两世女儿的名字,都叫“娇”,只不过一个是小名,一个是大名,但两人又诡异地长得像!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口无比的疼。 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只想快速逃离这里。 她不想看到屋里的妇人! 竟管,那人有可能是前世的母亲。 而且是带着记忆而来。 第562,惊闻 后退中,李娇娘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花盆。 砰—— 花盆架子倒了,摔在地上,碎了好几片。 “谁?”衡阳夫人推开门,走出禅房,看到脸色惨白的李娇娘,她眸光跳了跳,“你……娇娘?娇娇?” “别叫我娇娇!”李娇娘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不配!” 她不配! 眼前的女人,前世厌世自尽,让年幼的孤女和年迈的婆婆,独自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要债人。 他们不择手段地上门来闹。 不得已,奶奶放弃继承父母的公司与股份,还有宅子中的古董物品,用来抵押还债。 可那些全部抵押了,也不够还债。 奶奶只好出门工作。 只要能赚钱,什么工作都做。 可叹奶奶一个早年大户人家的闺秀,哪里懂工作懂营生? 一把年纪的人吃了不少苦,钱却赚得不多。 而她,为了省学费,小小年纪被送去体育学校,学校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苦的体育没人去学,她去学。 为了得到奖学金,她咬着牙的苦练。 赚的钱全都还债,目的只为保住老宅。 可到头来,老宅还是被人骗去。 奶奶被活活气死。 为了讨回老宅,她也被骗得跌下山崖,到了这异世。 好在这世遇到良人,她才没有死掉! 可眼前的女人——, 前世抛家弃子,这世在享福! 何其不公! 她心中涌出无限的委屈,转身拔腿就跑。 跌跌撞撞一直跑到山门外,在胡安的诧异眼神中,爬进了马车。 “师娘?怎么啦?出什么事了?”胡安站在马车门外,惊讶问道。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静了静心神,说道,“无事,头疼,想休息一会儿。” 胡安更加惊讶了,“师娘,寺中没有禅房吗?马车里窄小,不好休息啊。” “马车里安静,……别吵,让我静静。”李娇娘闭着眼,无力说道。 “哦。”胡安伸手挠挠头。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不敢问。 …… 无霜找来茶水,回到原地时,发现没有看到李娇娘。 只看到一只小兽,蹲在那里,歪着头看她。 那是李娇娘的小兽,一只十分聪明的灵兽。 无霜蹲下身,看着它,“李娘子呢?” “跑了。”小灰毛卷球道。 无霜眯了下眼,听不懂它的话。 小灰毛卷球跳了几跳,往寺门跑去。 无霜眨眨眼,李娇娘出去了? 她正要出去找,身后,衡阳夫人的声音说道,“无霜。” 无霜回头,朝衡阳夫人走过去,“夫人。” “娇娘在寺外的马车里,不必找了。”衡阳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无霜看着她,“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您脸色不好。” 衡阳夫人抿了抿唇,“送娇娘回去,晚些时,我会去李宅。” 无霜点头,“晓得了,夫人。” “另外,这件事不要跟娇娘讲。”衡阳夫人又说道。 无霜更意外了,“是,夫人。” …… 李娇娘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无霜听从衡阳夫人的安排,对唐婉和庄娘子说,她头疼病犯了,不宜吹风,才进了马车休息。 两人听信了。 唐婉担心李娇娘,只随意求了根签,也没有听细解,买下签,也离开寺里,进了李娇娘的马车上相陪。 庄娘子则借机找到了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见她和李娇娘一起来的,便破例见了她。 “你有何事?”衡阳夫人坐在禅房里,轻轻翻着佛经,问道。 因为她身份的原因,这城中不时有人前来找她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可她一个熟知历史的穿越客,知道历史无法更改,所以,她尽量选择不帮任何人。 帮赵构摆脱金兵追杀顺利登基,已是最大的让步。 却也因此让她的丈夫从此病倒。 那寺中的得道盲僧说,是因为她逆天改了一些人的命数,才会遭横祸。 是她的身边人替她挡了祸。 女儿才会早夭,丈夫才会病倒。 这回,庄娘子求来,她马上问是什么事。 小事情,她倒也可以出手相救,大事大人物,她再不能救了。 她担心连丈夫也失去。 庄娘子便说道,“夫人,秦家欺人太甚,霸我庄家的田地和藏书,反诬陷我弟弟庄怀安贪墨。” “……” “夫人能见官家,能帮忙求求情吗?不求夫人亲自奔走,只求夫人到官家面前提一句,重审庄怀安的案子即可。我弟若得救,我定当大谢夫人。” 衡阳夫人眯了下眼,“秦家?秦桧?” “正是他。”庄娘子道。 衡阳夫人摇摇头,“若是他家的事情,我帮不了。” 秦桧还要活两年,她不能提前让秦桧死。 擅自更改他人的命数,她的命数,她的命数也会减少! “夫人,我求你了!”庄娘子在衡阳夫人的面前跪下来,哀声相求。 衡阳夫人摇摇头,“我帮不了。” “为什么?夫人只需对官家说一声就可,并不是难事啊。”庄娘子道。 “总之,害人性命的事,我不能做。”衡阳夫人摆摆手,“你走,我无能为力。” 她不想费口舌,放下经书,走出了禅房。 “夫人可当真冷血,夫人,您没有亲人吗?亲人出事,您是不是也是无动于衷?”庄娘子急了,大声说道。 衡阳夫人回头,冷冷说道,“庄娘子,看在你是和娇娘一起来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刚才的话,若是平时对我说,我定不饶你!” 亲人,她当然有亲人! 别人怎知她的痛苦? 衡阳夫人走得很快,走出院门,绕进一旁的竹林里,不见了。 庄娘子从地上爬起来,叹着气,离开了这里,回到山脚下的马车那里。 唐婉安慰好李娇娘,从马车里走下来,看到庄娘子的神情,她疑惑问道,“怎么啦这是?怎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庄娘子讪讪着道,“没有,累着了,咱们回?” “也好,回,娇娘说头疼呢。”唐婉说道。 三个人,除了唐婉求了只上上签,心情大好以为,李娇娘和庄娘子二人,却是闷闷不乐的。 三个人有两个不想玩了,连斋饭也没有吃,便一起打道回城了。 进了城,庄娘子向二人告别,回庄家去了。 唐婉则是将李娇娘送回了李宅。 守门的嬷嬷开了门,见李娇娘神色苍白回来,惊讶问道,“大娘子这是怎么啦?怎么脸色不好看?” “吹了风,嚷头疼呢。”唐婉扶着她,说道,“快叫人熬些姜汤来。” “诶,我去喊桑娘子。”婆子去了厨房。 唐婉和无霜,一左一右扶着李娇娘回了卧房。 骆诚不在家,田娘子在屋里做针线,见李娇娘这副样子,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啦?怎么脸色苍白着?” “吹了风,嚷头疼,让她睡会儿。”唐婉叹了一声,说道。 “我打些热水来。”田娘子喊着无霜细心些照顾,她则匆匆去了厨房。 几个人一阵忙,将李娇娘安顿好休息下。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一个个的,我只是累着了,无事,不必担心我。”又对唐婉道,“唐姐姐也要休息下才是,别只顾着管我。” “我好着呢,倒是你。”唐婉叹了一声。 “我没事。”李娇娘笑道,“赵大哥还担心唐姐姐呢,唐姐姐早些回!” 唐婉也怕赵士程担心,便说道,“那我先回了,有事再派人去找我。” “知道知道。”李娇娘挥挥手。 她将唐婉劝回了家,吃了点姜汤后,就睡下了。 只是,睡得并不踏实。 一会儿听到前世的奶奶在哭,在抱怨着父母的胆小怯弱,被债主逼着就去自尽。 一会儿又是奶奶身亡。 一会儿又是穆宣无情冷血的诅咒声。 又是衡阳夫人说,“娇娇,我想要你的血,救我的女儿。” 不—— 她不要救那个自私女人的女儿! 她也是衡阳夫的女儿,凭什么一直伤害她? 她心中委屈,愤怒,焦躁。 “我不!” 被几种情绪反复折磨下,李娇娘忽然惊醒过来。 睁眼便见坐在床头的骆诚,一脸疑惑看着她,“怎么啦,娇娘?” 恶梦! 所有的一切,全是梦! 李娇娘大口大口喘着气,看,骆诚在,那一切全是梦,与她无关的梦! 她如是想着。 “我做了个梦,吓醒了。”李娇娘不好意思笑着道。 “一个梦而已。”骆诚笑着搂着她,“瞧把你吓的。” “我想喝水。”李娇娘搂着他的胳膊,笑着道。 “好,我去倒水。”骆诚揉揉她的脸。 两人正亲密说话,卧房外,田娘子的声音说道,“大娘子,郎君,衡阳夫人来访。” 骆诚疑惑说道,“如此身份高贵的人,怎会来了我们的宅子? 李娇娘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一片,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骆诚发现异样,“怎么啦?娇娘?” “不见!”李娇娘死死抓着骆诚的手,颤声说道,“我不见她,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骆诚哄着她,“好,我去将她赶走。” 他的话刚说完,外间,田娘子惊讶的声音说道,“衡阳夫人?” “听说娇娘病了,我带了药材来看她,她好些了吗?”外间,衡阳夫人说道。 也不等旁人请她,衡阳夫人自己走进了卧房,来到了李娇娘的床前。 天色已晚,屋中的烛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是触摸不到的真实。 李娇娘双手紧紧抓着骆诚的胳膊,冷冷看着她。 老天可真是会开玩笑呢,让她在异世看到前世的母亲。 骆诚想站起身来,但发现被李娇娘拽着。 他只能微微欠了下身,“衡阳夫人,内子只是些微的身体不适,怎敢劳神夫人亲自前来探望?” 李娇娘被衡阳夫人认作养女的事情,他也知道。 他不赞成,也不反对。 顺其自然。 但如果李娇娘坚决说“不”,他是一定会站李娇娘这一边的。 老话说,无功不受禄,他总觉得,衡阳夫人无故主动示好,背后一定有所图谋。 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衡阳夫人看一眼李娇娘抓着骆诚的手,眸光微微闪了闪。 她浅浅笑道,“我已认娇娘为义女,那我这义母,前来看望她,不是应该的吗?” 骆诚道,“但娇娘并没有同意,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的目光,露出不悦来。 她淡淡说道,“她会答应的,是不是,娇娇?”她望向李娇娘。 李娇娘握了握骆诚的手,“骆诚,你先出去,我跟她说些事情。” 有些事,迟早要说开。 骆诚看着她,有些讶然,“娇娘?” 李娇娘微微一笑,“待会儿再跟你说,我跟她,有些私人恩怨未了。人太多,我怕激动之下,说不清楚,等我和她说清楚了,我再跟你说,总之,我不会瞒你什么。” 骆诚望着她,“好。” 从见面到如今快一年了,她一直是坦坦荡荡的人。 骆诚看一眼衡阳夫人,走出了卧房。 第563章 面对 卧房外间,无霜走上前来,淡淡说道,“骆官人,请这边等候。” 她做了个请骆诚走出屋子的手势。 骆诚抬眸,“无霜,你倒使唤起我来了?” 无霜面无表情,“得罪了,骆官人。” 她忽然出手,朝骆诚一掌打了过去。 骆诚眸光微沉,闪身让开。 无霜的手马上又打来,步步紧逼,将骆诚往院中驱赶。 骆诚冷笑,“你到底还是向着你主子!跑来娇娘身边,不过是听了你主子的指使?” “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服从夫人,夫人和李娘子说话,不希望外人听到!” “我是娇娘的夫君,如何成了外人?”骆诚一面还手,一面冷笑。 “在母女之间,其他人全是外人。”无霜淡淡回道。 她口里说着话,心里却在暗暗称奇,这个骆诚的本事,居然这样了得? 她居然打不过? 外面,两人都不让步,你一拳我一脚,来来回回打得热闹。 田娘子桑娘子站在院子里,吓得不敢近前。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自然就惊动了屋里的李娇娘。 李娇娘说道,“骆诚,你到院子里坐会儿,我和衡阳夫人说几句话而已。” 骆诚不肯走,冷冷说道,“你这个侍女,果然是养不熟的。看,都和我动起武来了。” 卧房中,李娇娘望向衡阳夫人,“叫无霜停下,她敢伤骆诚,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娇娇?”衡阳夫人看着她,神情忧伤,“你这样跟我说话?” “敢问夫人,我要哪样跟你说话?”李娇娘冷笑。 衡阳夫人的唇角颤了颤,闭了下眼,只好说道,“无霜,住手,退下!” 无霜收手退开。 骆诚也收了手,他弹了下袖子,走进卧房来。 “娇娘?”他走到床头来,看一眼衡阳夫人,冷冷说道,“看来,衡阳夫人来者不善呢。” 李娇娘握着他的手,“骆诚,我和衡阳夫人认识多年,确实有些恩怨要说,总之,她也不敢伤我,你就到院中坐会儿。” “都动起武来了,我怎会相信?”骆诚不肯走。 李娇娘笑了笑,“她若是伤我,她的夫君衡阳公也活不了了,她的女儿,就会灰飞烟灭了。”她看着衡阳夫人,“是,夫人?” 骆诚眸光微闪,“娇娘,你在说什么?” 李娇娘说,“我在跟她说条件,她若伤了我,她也得不到好处。” 衡阳夫人看着她,“对,若伤了你,我不过是损兵一千,自伤八百,得不偿失。” 但是,骆诚仍然有些犹豫。 李娇娘说道,“就几句话,说完,咱们就跟她撇个干干净净。” 骆诚看了她一会儿,“好。我就站在台阶那里,有事你喊我。” “我知道。”李娇娘点了点头。 骆诚看了眼衡阳夫人,松开李娇娘的手,走了出去。 无霜自动让道。 骆诚果然只走到台阶那里,便不肯走了。 无霜担心他闯进来,走到门口堵着。 骆诚冷笑,背着手,望向卧房那里。 卧房中,李娇娘淡淡说道,“骆诚已经走开了,这卧房里只有我们两人。夫人,可以说话了。” 衡阳夫人走到床头,缓缓蹲下身来,“娇娇……” 她伸手过来,想握李娇娘的手,不过,李娇娘没让她握,而是将手拿开了。 还将身子往床里挪了挪。 那份疏离,半点都不带掩藏。 衡阳夫人一怔。 “你……你……” “柴毓馨!”李娇娘看着她,“你半天说不出口,我替你说出来!” 一声柴毓馨,惊得衡阳夫人身子狠狠地一颤,“娇……娇娇?” 李娇娘接着说道,“柴毓馨,启鹏房产总经理,逃债自尽后穿越到了异世,成了宋国名门望族柴家女儿,嫁赵氏宗亲,助皇帝登基被封衡阳夫人,我没说错?” 衡阳夫人闭了下眼,叹声说道,“还是被你知道了。” “就算没有今日在青山寺的意外偷听,我也早就怀疑你了!”李娇娘冷冷说道,“映荷园,芙蓉山庄房屋的布局,还有你写的字!早就告诉我,你的来历!” 衡阳夫人叹了一声,“是呢,你看出来了。” “你接近我,也是认出我了?”李娇娘冷笑。 “是你的相貌,说话的语气,跟小时候是一样的。”衡阳夫人伸手去抚她的脸,“娇娇,对不起啊。” “没什么对不起的,人各有志嘛。你不想还债,嫌弃破产丢脸一死百了。我能说什么呢?”她笑了笑。 “你和奶奶吃了很多苦。”衡阳夫人又问。 “你说呢?”李娇娘笑,“你们的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抵押掉后,还欠五百万。” “……” “我当时十岁,奶奶六十岁,我们四处借债,没一人肯借,可不还债,老宅就保不住。” “……” “于是,我们一起去工作,嗯了,什么工作都做,只要能赚钱,几十块几百块钱,我们都不嫌少的去赚。” “……” “十来年,倒也还得差不多了。只余一家的钱,欠得有些多,于是,我们将老宅抵押了。” 衡阳夫人惊了,“老宅不止五百万,你们抵押了多少?” “一个亿。”李娇娘淡淡说道。 衡阳夫人忽然一阵头疼。 她睁大双眼看着李娇娘,失声嚷道,“娇娇,那宅子在帝都商圈中心,占地面积又广,顾及价值两个亿了!你们居然只卖了一个亿?你们亏大了!” 她急得跺了下脚。 “不过,我们眼花了看错了合同,到手时只得了一百万。”李娇娘自嘲地笑了笑。 衡阳夫人惊得心都凉透了。 气血直冲脑门,几乎要晕眩过去。 她拔高了声音怒道,“你们两个蠢货!居然只得了一百万?咱们宅子那大门,还是洪武帝御赐的,就那两扇大门,就能值一百万了,那十来间老宅,你们居然只卖了一百万?” 衡阳夫人捂着心口,她觉得自己要气得吐血了。 狠狠数落着李娇娘。 不,她想打一顿李娇娘! 从小失了亲娘管教,长得又蠢又固执!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李娇娘心中冷笑着。 前世,她十岁就被送入封闭学校学习,接触的事情是日以继夜的训练,毫无社会阅历。 离开学校刚踏入社会没几天,就被奶奶带着去卖房。 于是,祖孙两个小白生意人,被恶人骗得渣渣都不剩。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来年的前世的母亲,竟然好意思来指责她? 她除了讽笑,还能说什么? 李娇娘淡淡说道,“夫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卖房还债?丢下烂摊子跑了,别人做得好与不好,好歹做了,可夫人你呢?” 衡阳夫人一怔:“……”她喃喃道,“娇娇,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夫人?” “这一世的我是李家人,身上留着李家的血,我住的这房子也是李大老爷的,我不认他们,岂不是忘恩负义了?”李娇娘自嘲道。 衡阳夫人叹了口气,“我没有让你不认李家人,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没有父母,你可以认我和衡阳公。” 提到衡阳公,衡阳夫人的眸光又闪烁起来,“娇娇,你还没有见过衡阳公?他……他是父亲啊?” 李娇娘赫然看她,眯着双眼。 “没错,我们俩一起来到这里了,所以娇娇,让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在一起。”衡阳夫人带着祈求的口气,又说道。 李娇娘心里乱成一团。 她忍不住苦笑一声,这算什么?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夫人,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天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明早我还要和人比赛击球,就不陪夫人说话了。”李娇娘抖了下被子,睡下了。 衡阳夫人伸手过去,按了按她的肩头。 李娇娘没理她,身子往床里侧又挪了挪。 衡阳夫人叹了一声,“好,我改天再来。对了,无霜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她很机灵,能帮你的忙。” 第564章 我的人生,我说了算 李娇娘笑了笑,“不必了,她刚才连骆诚也敢打,没准哪天打我呢?还是请她回去。” “她刚才并不是针对骆诚,她只是听从我的安排办事。”衡阳夫人说道。 李娇娘不理会她。 衡阳夫人看她一眼,走出了卧房。 无霜马上迎过来,“夫人?” “你继续留在这里,一切听娇娘的安排。”衡阳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无霜回道。 衡阳夫人离开正房,往院里走来。 骆诚马上走上前,拦着她。 他淡淡说道,“夫人,娇娘并不想做夫人的养女,夫人何必强人所难?” 衡阳夫人笑了笑,“骆诚?一个出身农家的青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骆诚眸光幽沉,“我是她丈夫。” “丈夫?”衡阳夫人笑,“我若认她做养女,她的身份最低是个县主。她当配世间最好的男儿,而你,不配!” 一旁站着的田娘子和桑娘子,齐齐大吸一口气。 这个衡阳夫人,这是来坏事来的? “夫人,他们成婚快一年了。”田娘子大着胆子说道,“这要是不配,他们能好一年吗?” 她就没见比骆诚和李娇娘还要恩爱的两口子。 两人只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心中的想法。 骆诚对李娇娘,那是半点委屈都不让她受的。 桑娘子也说道,“夫人,骆官人对大娘子极好,从没让她吃过苦,他是大娘子的良人。” 衡阳夫人讽笑一声,望向骆诚,“良人?你能给她什么?地位?金钱?多高的地位?有多少金钱?你什么时候拿得比我给她的多,你再来同我说话。” 说完,她再不看骆诚,扬长而去。 在宅子门口守门的胡安,见她远远地走来,吓得赶紧让道。 不让不行,他身侧站着的一个大个子持马鞭的汉子,看着太凶神恶煞了。 这是衡阳夫人的车夫。 胡安心中暗道,这是个什么来头的夫人?好厉害的样子,看着比太后还凶。 胡安送李娇娘去过皇宫,在宫门口,曾远远地看到韦太后的鸾轿,那份威严的阵势,也只是吓吓路人,那韦太后的模样根本不威严。 这位夫人远远就瞧着让人不寒而栗。 眼神太冷。 田娘子和桑娘子是赵圭府上的老仆人,她们见过几次衡阳夫人,也听多了她的传说。 知道她的手腕和本事,两人一起为骆诚捏了把汗。 “骆官人?” “骆郎君?” 两人一起喊着骆诚。 骆诚在看宅子门口,等那衡阳夫人的身影走出大门,他马上快步进了卧房。 李娇娘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衣。 骆诚走过去,搂着她的肩头,“娇娘,她跟你说什么了?” 李娇娘抬头看着他,“骆诚。”她道,“我不管她是谁,或是再出现一个谁,没人能分开我们,我的人生,我说了算!” 柴毓馨前世抛弃她,任她的人生走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这一世却来摘成熟的果子,想来操控她的人生,未免霸道无情! “娇娘……”骆诚将她揽进怀里。 李娇娘反手搂着他,“你们刚才在院里说的话,我听见了。她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女人,可我是个固执的人,一如当时见到你时说的话,哪怕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就赖着你了。” 骆诚看着她,眉眼含笑,“好,我也赖着你。” 李娇娘说道,“她嫌弃你,那就让她嫌弃去,反正我不嫌弃。” 骆诚点头,“嗯,知道了。” “我不管你有没有地位,有没有钱,我也赖着你。”李娇娘抬头看着他,“你没地位,我给你挣,你没钱,我来挣。” 骆诚的唇角噙着笑意,“娇娘是说养着我?” 李娇娘看着他,“我养不起吗?” 骆诚认真点头,“嗯,养得起。” 李娇娘得意起来,“我养个把男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放心好了。” 骆诚笑着道,“那么,养活男人之前,你是不是该吃饱饭?” 李娇娘一怔,这才想起,她回来之后就睡下了。 中饭没吃,这会儿天也黑了,肚子饿得已经难受起来了。 “吃饭吃饭,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我都饿了。” “你穿衣,我去喊田娘子端吃的来。” “好。”李娇娘笑着道。 衡阳夫人离开后,李娇娘的小宅里,又恢复了温馨和平静。 除了无霜依旧冷着脸,一脸的寒霜,自己玩自己的,吃自己的独来独往以外,其他人个个都愉快地吃着晚饭。 胡安走来问无霜,“我师娘现在讨厌你了,你怎么不走?” 无霜瞪眼,“要你管,小屁孩。” “哼,你还敢打我师父,我以后不跟你说话。”胡安朝她翻了个白眼。 “呵呵,小屁孩下回有人欺负你,别喊‘无霜姐姐救我啊’,我就感激不尽啦。”无霜再次瞪他一眼。 胡安:“……” 无霜武功高强,骆诚只和她打成平手。 赶不走的情况下,李娇娘就让大家由她去。 让她无聊之下自己走掉。 …… 衡阳夫人离开李家,并没有回山庄,而是回了城中的别院,静园。 中了风,不能言语的衡阳公,依旧躺在二楼的阁楼上,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远处的西湖。 夜色下的西湖,有灯火在缓缓地移动着,那是有人在乘船夜游。 衡阳夫人走进二楼,服侍的英娘说道,“国公爷刚才发了点声响,好像想讲话。” 衡阳夫人马上走上前,握着衡阳公的手,“你想讲干什么?” 衡阳公的眼神,从窗子口那里,移到她的脸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似乎在叹息。 英娘知道,他夫妻二人要说悄悄话了,便主动退下,“夫人,婢子先退下了。” 英娘离开后,还关了门。 衡阳夫人看着衡阳公,微笑着道,“知道吗?我同娇娘说开了。” 衡阳公眨着眼,眼神询问。 衡阳夫人说道,“只不过,她自己相的男人和她不配。” 衡阳公赫然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衡阳夫人,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不满意。 “你不要激动,我不会像对赵蕤一样对她。赵蕤是被人骗了,而她不是。她比赵蕤聪明,我相信,我多多提醒她一点,她会离开那个男人的。” 衡阳公闭了眼,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声音来。 衡阳夫人说道,“好了好了,我会安排好事情的,你不必担心娇娘。我相信不久后,我们一家三口,不不,说不定,我们一家四口就会团聚了。” 衡阳公睁开眼来,看着她。 “相信我,我一定能办到。”衡阳夫人说道。 …… 次日,李娇娘早早起了床。 按着和秦琳儿的约定,今天是她和秦琳儿打赌的日子。 击马球比赛。 李娇娘和骆诚吃早饭的时候,胡安走来说,“师娘师娘,你快到前门那儿看看,来了不少娘子。” 李娇娘下意识地去看无霜。 这丫头昨天对骆诚出手,被李娇娘冷落了,这会儿一个人拿着个包子,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啃着。 无霜带来的? 无霜那天说,叫她不要操心比赛的事,说有办法解决。 “多事!”李娇娘扯了扯唇角,她临时找人都能打赢秦琳儿。 可这时,骆诚说道,“是我找的人,娇娘。” 李娇娘惊讶了,“骆诚,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骆诚笑着道,“你以为,我就闲着什么也没有做?”他捏了下李娇娘的下巴,“你回来那天,同我说了一次,我便去找了赵圭,他的手里有几个会击马球的人,我借了来给你用。” 李娇娘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他呢,好好好,我瞧瞧队友去。” 是呢,她忙前忙后,竟忘记了赵圭。 赵氏子弟,大多爱击球,有私人球队,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两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无霜这时急忙说道,“李娘子,宣德郎的击球队全是一群纸糊的老虎,看着挺厉害的,其实都不怎么会击球。我们夫人的球队才厉害。” 李娇娘淡淡说道,“不劳你们夫人操心,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 李娇娘没理会无霜,和骆诚去了前院。 十五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齐刷刷在前院照壁旁,站了一排。 个个都英姿飒爽。 她们穿着男子式样的短打衣裳,像男儿一样束着头发,打扮得干净利落。 赵圭见李娇娘和骆诚走来了,对十五个人说道,“快给李娘子和骆官人见礼,你们今天暂时听从他们的安排。” 第565章 比赛 “是,郎君。”十五个人,又一起给李娇娘和骆诚见礼,“李娘子,骆官人。” 声音洪亮,动作齐整。 瞧这阵势,就知道是练习过的,而且她们身手还不错。 不然的话,说话不会这么洪亮,身手不会这么利落。 这让李娇娘想起了前世的女子运动队。 这时候的各项运动赛事,已到顶峰,只可惜后世战乱不断,一些赛事都停罢了。 “请起。”李娇娘走过去,一一打量着她们,她笑着道,“好一支娘子军。” 赵圭说道,“这是给琮儿准备的,不过他目前用不着,所以就先带来给李娘子用着。” 他没有明说,但李娇娘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用妇人作暗卫,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表面身份是宫女,真正的身份,却是武功高强的暗卫。 放在身边或是带进宫里,不会引人注目猜测。 可若是带上男子出行,就会麻烦许多,会遇到各种盘查。 高宗,怎会容忍赵琮带着男护卫进宫? 赵圭这么做,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李娇娘笑着道,“今天要是赢了比赛,我一定重谢你们。” 赵圭爽朗一笑,“谢我们就不必了,谢她们,是她们在辛苦。” 李娇娘笑道,“当然不会忘了几位娘子的。” 赵圭带来了人,也带来了马匹。 十五个人,服装齐整,马儿的装备齐整,瞧着都精神气十足。 胡安不禁赞道,“好厉害的样子。” 无霜翻白眼,“不及我们夫人的马队。” “嗤,就你们夫人厉害?天下其他人都不厉害?”胡安不服气。 无霜得意说道,“那是当然了。” “哼哼,我不信。”胡安也朝她翻了翻眼皮。 。 秦琳儿给的比赛地址,就在城中。 是紧靠西湖那儿的一处游园。 园前有空地,常有人前往鞠蹴戏耍。 年节时,还有人在那儿办杂耍会。 秦琳儿为了将李娇娘的面子踩死,这几天四处散发消息,说她和李娇娘会在西湖边上的柳园前比赛击球。 秦琳儿家里有女子击球队,是个击球的高手。 李娇娘是临安城的新晋名人,还是赵琮的养母。 这二人都是城中的有名人物,她们要比赛,得到消息的人,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大半个临安城的人都知道了她们比赛的事。 爱看击球的,爱看秦琳儿的精湛球技的,捧着秦家的,或是想踩一把赵琮的,或是想一睹李娇娘风采的,全都往柳园而来。 太阳刚刚爬到树梢那儿时,柳园前的空地处就已聚集了不少人。 李娇娘和骆诚到了柳园时,马车都没地方停了。 胡安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 “要看着马车的话,就看不到击球了。”胡安有些沮丧说道。 这个地方,在柳园的背面。 被一排房舍和树木挡着视线,只能听到空地那儿的嘲杂声,看不到击球。 李娇娘笑着道,“不会叫你看不到击球,你师娘我比赛,怎么着你也该看啊。” “可谁来看马车?”胡安叹气。 他瞅一眼赖着脸皮跟来的无霜,心中冷笑,这个臭脸丫头是不会帮忙的。 骆诚从车里拎出小灰毛卷球,说道,“五子,叫它看着马车。” 小灰毛卷球,“又是老子看马车。”它打了个哈欠,拿爪子挡着眼睛,“看马车就看马车,能睡觉,人类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记得看好马车。”李娇娘拍拍它的小脑袋。 胡安知道小灰毛卷球的本事,马上高兴道,“啊,它也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无霜扯了下唇角,走开了。 李娇娘朝她看去一眼,没理会她。 昨天跟这丫头吵翻了后,她就一直独来独往的,没再跟李宅的人合群。管不了也管不着,就随她去好了。 李娇娘笑着道,“走,咱们进场了。” 赵圭带着那十五个人,已经先一步进场看环境去了。 李娇娘骆诚,还有胡安,也随后跟上。 无霜独自一人,去了另一处。 她走到一处小树林旁,将手指放在唇下,吹了个呼哨。 没一会儿,跑出来十七八个人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各色打扮的都有。 有小厮,有农夫,有秀才模样的人,有市井大娘,有闺门娘子。 “无霜姑娘,有事吩咐?”其中一个年纪最长者,问着无霜。 无霜说道,“秦琳儿邀请李娘子比赛击马球。今天是秦家人占主场,秦家势力大,这城中的百姓大多向着秦家。” “……” “李娘子可能会吃亏,你们务必留意起来,提防秦家人搞鬼。总之,李娘子不能输!只能让秦琳儿输!” 大家都点头,“晓得了,无霜姑娘。” “那就散去,大家各回各位。”无霜朝众人摆摆手。 大家就全都散去了。 这些人身份不同,打扮不同,很快就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无霜见大家都走了,也往击球场地走去。 不过,她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无霜抬头,看着那人咧嘴一笑,“骆官人?” “无霜,可别让我发现你在搞什么阴谋。” 无霜耸耸肩头,“没有,骆官人放心好了。” “你觉得我会放心你们?”骆诚冷冷说道,“你们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着我和娇娘,我会放心?” 无霜扬眉,“骆官人,虽然我替夫人办事,拿的是她的钱,不过,我还是看好你的。” 骆诚眯了下眼,看着她。 无霜说道,“你不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骆诚冷笑,“当然不会。” 无霜笑了笑,“所以骆官人你担心什么呢?夫人鄙视你,你就反打击回去啊。” 她朝骆诚施了一礼,错身大步走开了。 骆诚的眸光,略有所思。 柳园是一座前朝官员的园子。 战乱后,时代更替,那柳家人早已不知去向。 园子也荒废了。 园中的房舍大多都倒塌了,不过,花园还在。 金灿灿的迎春花,在早春的时节,疯狂的长着。 一丛丛,一簇簇,开得十分的热闹。 吸引了不少城中的文人骚客前来赏玩。 园子前方的一片空草地也还在。 成了临安城百姓们平时嬉戏的地方。 有人到园中赏了遍景色后,便来到空地前看击球。 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两方人正在做准备。 秦琳儿那一方的十来个女子,全都是清一色的朱色衣衫,头戴同色头巾,连马儿也是同样个子的大黑马。 加上秦琳儿,一共是十六人,十六匹马。 一字排开,气势很足。 李娇娘这一方,虽然打扮也是统一的,都是青色的短打衣裳,打扮成男儿模样,但马匹的颜色不一。 枣红马,大黑马,大白马,颜色各异,马的高矮也各异,气势明显矮了对方一截。 人们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瞧瞧,谁输谁赢,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肯定是秦家姑娘赢啦,看那些马儿,看那些年轻的娘子们,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光看气势就知道了。” “那还用说么,秦家的这些人啊,可是练了多年的了,连官家都夸秦家的击球队厉害呢。” “唉,李娘子的那一队,输定了哦。” “就是,瞧瞧都是什么人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马也没几匹好马,歪瓜裂枣的,一看就不行啊。” 除了和李娇娘相好的人,比如赶着来看的唐婉和赵士程,还有陆游,还有曹家的姐妹,还有赵琮赵圭,其他人,全都不看好李娇娘。 曹家姐妹安慰着李娇娘,“娇娘,我们这几天不大舒服,要不然我们一定会帮你。” 说不舒服,其实是在撒谎。 秦琳儿上门直接警告,若是曹家姐妹帮了李娇娘,今后碰了面,她可是不客气的。 曹家虽然是名门世族,但家族中并没有品阶高的子弟,哪里敢跟秦家比? 秦琳一警告,她们就不敢帮李娇娘了。 城中那些曾和李娇娘来往过的人,也被秦琳儿警告过了。 而这些,早在李娇娘所料之中。 她原计划到教坊请人的,那些人,不受秦家的约束,给钱就办事。 击球击得好不好,没关系,她会就行。 可没想到,临到比赛时,骆诚帮她想了办法。 她手头上有人,就不在乎曹家姐妹帮不帮忙了。 因此她笑着道,“不必自责,我这不是有人吗?”她笑着道。 曹玟讪讪着道,“娇娘,你挑的人都不错,一定会赢的。” 曹珍也说道,“我也相信,李娘子你一定会赢。” 第566章 战术安排 “好,借你们吉言,我就赢个三场下来。”李娇娘笑着道。 她翻身上马,提了击球杆,开始溜马热身。 骆诚挥挥手,提醒她小心骑马。 她笑微微回道,“知道,会小心的。” 赵琮赵圭也朝她挥手。 那一边,唐婉挥着帕子,朝李娇娘打招呼,“娇娘,一定要赢啊。” 李娇娘也挥挥手,“当然会赢啦,赢了请你吃饭。” 对面的秦琳儿冷笑,“等着输!李娇娘!” 看比赛的人,这里一群,那里一堆,围着空地站着。 约摸着有二三百人了。 加上声音嘲杂,树木的遮挡,隔得远的人,根本看不到前方那一群人里有谁。 唐婉高声喊着李娇娘,让站在另一群人中的陆游,听出了她的声音。 他大吃一惊,赫然往那声音看去。 只见一个脸色蒙着面纱,穿一身朱色衣衫的年轻娘子,正朝李娇娘挥着手。 那确实是唐婉。 以前的她,从不穿如此艳丽的衣裳,也从没有如此爽朗的笑容。 想不到,她和赵士程成婚后,变化这么大。 赵士程站在她的身侧,微微笑着,轻声说着什么。 唐婉扶着他的肩头,坐下了。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亲密地说着什么。 陆游忽然觉得心里极不舒服,叹了口气,将头扭过了。 虽然有几十步的距离,但陆游还是担心隔得太近,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悄悄地离开了这里,去了较远的一处地方,看着比赛。 场地上,已经开始了比赛。 有司仪官说起了双方比赛的事项,声明彩头一万贯。 赢者得,输者付。 一万贯,能在城中买一座宅子了。 这是不小的数字。 围观看击球的人们,全都兴奋起来。 也跟着押起了彩头。 大多数人,押的都是秦琳儿赢。 赌李娇娘输。 无霜大声冷笑,“那好,咱们也赌一赌怎样?押李娘子赢的,将彩头放在左边,押秦琳儿赢的,放在右边。” 她一吆喝,不少人都说道,“我押秦姑娘!” “我也是!” “我也是!” 虽然曹家姐妹不敢参加李娇娘击球队,但她们还是相信李娇娘会赢。有人押彩头,她们一人也押了十贯钱,赌李娇娘赢。 唐婉和赵士程赵琮赵圭还有骆诚,更是毫不犹豫地赌李娇娘赢。 另一边,陆游也放下了赌注,押在李娇娘那一方。 二三百人中,只有十来人支持李娇娘,这对比就强烈了。 看着押自己这一方的彩头堆成了小山状,秦琳儿得意了,她催着司仪官。 “还不开始吗?早些比赛完,早些回家吃午饭。” “是,秦姑娘,马上开始。”司仪官是秦琳请来的,他回答后,马上高声喊了开始。 随着他手里的牛皮球被他抛了开去,比赛正式开始了。 担心伤着看比赛的,李娇娘早早就命人在场地的一圈,围上旧渔网。 这样的话,即使球飞出去,也不会打伤观众,而是会弹回去。 英姿飒爽的女子击球队,在赛场上骑马驰骋着。 一红一绿,两只击球队,打得难分难舍。 球被秦琳儿的红队抢去后,马上有一群人高声喝彩。 球到了李娇娘那一队,则有人大声尖叫干扰。 无霜冷眸一扫,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 于是,局势反转了。 秦琳儿那一方得到球时,人们喝倒彩,李娇娘这一方得到球时,大家一起欢呼。 秦琳儿被喊得心里发慌,暗暗骂着,那帮人收了钱不办事吗?又骂着道,哪来的刁民,居然敢对她起哄? 等她赢了球,她要将那些人全都送进牢里去! 两方都是高手,打得甚为激烈。 秦琳儿那一方已经进了两球了,但李娇娘这一方,却是一个球也没有进。 看得无霜直皱眉。 她心里暗暗抱怨着,李娇娘真是固执,早用了衡阳夫人的击球队,这会儿早赢了,哪里会打了这么久,一个球都不进的? 她却不知,这是李娇娘的战术。 娇纵战! 让对方得意,才会大意傲慢之下,失去所有的赢球机会。 另外,会刺激场上的人赢彩头。 比赛,不管是古时也好,今世也好,背后都连着博彩。 她辛苦击球一场,支持她的人辛苦看球一场,不赢点钱回去,太不值得这么辛苦了。 在比赛前,她也将想法给另外的十五个娘子说了。 大家都十分佩服李娇娘的想法,一起表示,要将秦琳儿狠狠的教训下。 于是,就出了场上的情况。 唐婉不知情,焦急说道,“娇娘会不会输啊?” 赵士程安慰着她,“李娘子行事一向有分寸,不会输的,婉婉放心好了。” “唉,反正我是无条件站她这边,不管赢钱还是输钱,我只是担心她。”唐婉叹道。 骆诚的神情,却平静得很。 虽然李娇娘没有对他说战术的事,但他理解李娇娘。那个小女人明明厉害却故意输,一定有着其他安排。 不过,没有猜到李娇娘想法的胡安赵琮赵圭,就担心起来了。 特别是赵琮,还埋怨着赵圭,“哥,你不是说,你的人很厉害的吗?怎么还输了?” 赵圭也急啊,“我也想不明白呢。她们平时练习的时候,明明很厉害的。” 赵琮冷哼,“要是我娘输了,我可不饶她们!一个个平时吹牛吹大了,真正比赛了,全都废物了!” “二弟,你先别急,再看看,兴许……,咦,进球了!”赵圭还在纳闷时,就看到李娇娘挥起球杆,将牛皮球扫进了前方的渔网球门。 马上有人欢呼起来。 赵琮这才放过赵圭,“哼,且看看再说。” 赵圭笑着道,“放心好了,我怀疑啊,李娇娘是有意输的。” 赵琮往场上看去,好像,他哥说的是对的? 进了一个球之后,李娇娘紧接着,又接连扫进了两个球。 而且动作之快,丝毫没有给对方拦截的机会。 他这才放心下来。 唐婉和赵士程,也齐齐松了口气。 更高兴的,还是胡安和曹家姐妹他们。 必竟,他们都没有多少钱,押的钱可是他们的积蓄。 看到李娇娘接连进了三个球,高兴地直欢呼。 秦琳儿却是慌了神。 她万万没想到,李娇娘忽然发力了。 “我手累了,我要休息。”秦琳儿嚷着。 司仪官准了,喊着,“休息一刻时间。” 秦琳儿这边是赢两球,但是李娇娘那边却赢了三个球了。 看球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有说可能李娇娘会赢的,有说秦琳儿一定会赶超的。 必竟嘛,才相差一个球的距离。 秦琳儿下了马,走到自己一方的休息处。 她的侍女马上拿了手巾把子给她擦汗。 “姑娘,要喝水吗?刚沏的茶水,不烫了,是温的。” “还用问吗?端来便是。”秦琳儿输了球,心情不好,大声呵斥着侍女。 侍女神色惶惶,将茶水端了过去。 秦琳儿喝了一碗茶,开始训斥另外的十五个队友。 她冷眸扫向众人,“我不管你们怎么击球,总之不能输!如果输了——”她冷冷说道,“我拿你们试问!” 秦家的处罚很严。 轻者罚月钱,罚跪。 重者直接挨板子,打死一扔,打残让其自生自灭,活了接着用,伤了不能干活了就撵出去。 秦琳儿的话,让十五个女子吓得脸色齐齐一变。 “是,姑娘。” 。 李娇娘也在休息,跟着来的田娘子,不住地夸着她,“大娘子好厉害,大娘子一定会赢!” 骆诚担心她焦急出乱,说道,“不急不燥,能赢则赢,输就输了,不过一万贯而已。” 李娇娘黑着脸,“你如今倒是有钱了,不过一万贯?” 骆诚挑着眉尖,“和你的安全相比,一万贯确实不值什么。” 这话说得叫人安心。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知道了,我能赢就赢,赢不了就算了,输了你帮我出钱。” 骆诚微微一笑,“好。” 。 休息的一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大家重新上场。 秦琳儿那一方,打法越发蛮横。 李娇娘丝毫不慌,沉着应对。 小半个时辰,李娇娘又赢了三球。 秦琳儿心中怒气腾腾。 她再次嚷着要休息。 得到准许后,秦琳儿马上找来带来的护卫,“按着事先的计划进行。” “明白!” 护卫带着十来个人,隐没进人群里。 这一幕,没有逃过骆诚的眼睛。 他朝赵圭小声地说了几句。 赵圭眸光攸地一沉,“哼,当我们是死人吗?放心,骆官人,这事交给我们了。” 赵圭前来,也带来了护卫。 全都打扮成普通人,站在人群里看着比赛。 当秦琳儿的护卫,暗中埋伏,准备对李娇娘的马匹动手的时候,赵圭的护卫们,马上盯上了他们。 不过,当他们要行动时,马上来了一群人,迅速将秦家的那些人,全都制服了。 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丝毫不带掩饰。 这让赵圭的护卫们,个个都惊讶不已。 这些是什么人? 那些人将闹事的几个主要人,全都堵了嘴巴,拖离了人群中。 赵圭的护卫们,纷纷跟上前去看究竟。 只见李娇娘的侍女无霜,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来。 她看一眼赵圭的护卫们,对自己的人说道,“看好了,等比赛结束后,再将这些人推到场地上去。记着,别让这些恶贼跑掉了,也别让人抢走了!” “是,姑娘!” 无霜说完,扬长离去。 好傲然的丫头! 赵圭的护卫们,忙了个寂寞。 不过,反正捣蛋的人已经控制住了,是谁抓的,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便来回复赵圭。 赵圭讶然,无霜抓的人? 骆诚听到了他们的汇报,眸光闪烁了下,又是无霜? …… 场外,有无霜和赵圭的人,暗中守着秩序。 场内,李娇娘带着十五个击球手,沉着应战。 她们越打越勇,根本不给秦琳儿那队人抢球的机会。 秦琳儿那一队,除了开头赢的两个球,就再没有赢过球。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比赛结束,李娇娘这一方打进了六十八球,秦琳儿那一方,仍然只有两球。 这输赢不可谓不大。 简直是将秦琳儿的脸,往地上摔了之后,再狠狠地碾了碾。 秦琳儿气得脸色铁青。 李娇娘打马走到她的面前,笑盈盈说道,“奏姑娘,一万贯钱,我收下了,多谢多谢。” 说着,她伸着手,等着秦琳儿给钱。 “给钱,给钱!” “愿赌服输,快给钱!” 场下,不少人起着哄。 几百人注目下,输了个彻底,不给不行了。 秦琳儿冷笑,“放心,我们秦家最不缺的便是钱!” “那就拿来呀。”李娇娘笑眯眯说道。 说得大方,你倒是掏钱爽快点呀? 磨磨叽叽地,做给谁看呢? 秦琳儿被大家催着,看着,不得不拿了钱,递到李娇娘的手里。 “一万贯的银票,不过是我们秦家的九牛之一毛!”秦琳儿说完,冷冷看一眼李娇娘,打马转身离开了。 第567章 芙蓉山庄盛宴 场上,李娇娘赢了钱。 场下,下注到她这一方的,也跟着豪赢了一番。 唐婉赵士程,赵圭赵琮他们,不过是应个景,给李娇娘鼓鼓气势,赢多赢少,倒也不在乎。 数千贯的钱赢了来,不过是添一点乐子而已。 手头紧,没有什么钱的曹家姐妹和胡安,却是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胡安兴奋地向骆诚汇报,说他也赢了一百来贯。 骆诚点头说道,“攒起来,慢慢花。” 胡安将银票揣进怀里放好,得意说道,“那是当然啊。” 曹家姐妹问着表亲陆游赢了多少。 陆游讪讪着道,“没多少。”他跟骆诚打了声招呼,就悄然离开了。 有唐婉和赵士程在,他还是离去为好。 。 场上大部分的人都输了。 有人赌品好,输得心甘情愿。 赌品不好的人,直接骂起了秦琳儿。 骆诚听到这些声音,对无霜说道,“你扣的那些人,是不是可以带出来了?” 无霜扬眉,“当然啦,凡是针对李娘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骆诚眯着眼,看着她。 无霜已经走开了,走进柳园旁的树林里去了。 不多时,她带着一队人走了走来。 一伙人押着另一伙人。 这两伙人,打扮都是普通人。 被押的那伙人,全都蒙着眼睛,堵着嘴巴。 “骆官人,人已带到,请安排。”无霜朝身后的人招招手,“押上来!” 一二十个蒙着眼睛的人,被推到了骆诚的面前。 李娇娘忙好了自己的事情,也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她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 “秦家派来捣蛋的,被我抓了。”无霜说道。 这个无霜! 不占衡阳夫人那边,李娇娘对她一点都不反感。 可现在…… “骆诚,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秦琳儿约我来比赛,本就没有存好心,我不打得她老实,她下回一定再来骚扰我。” “娇娘放心,我不会手软。”骆诚说道。 他将那些蒙着眼睛的人,带到空场地上。 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们,又重新坐好,看向那些人。 不少人都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 “不清楚,看看说什么。” 场地四周,大家议论纷纷。 秦琳儿认出了那些人,顿时吸了口凉气。 心里骂着自家的护卫都是蠢蛋么?居然让人给逮到了? 这下麻烦了,狡猾的李娇娘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了。 果然,就听骆诚说道,“这些人是秦府的人,我想问问秦琳儿姑娘,你们府上的人,为什么会装扮成百姓,混进人群里捣乱?” 说着,他从这些人的身上,搜出了弹弓和弓弩等物,扔到地上。 大家看到那些东西,更加惊讶了。 “秦姑娘,这些人是你们府上的人么?” “秦姑娘,你安排这些人想做什么?” “秦姑娘,你快说呀?” 说什么?秦琳儿此时骑虎难下。 她咬了咬牙,想偷偷跑掉。 但李娇娘走过去,将她的路堵住了,“秦琳儿,你跑什么?做贼心虚么?” “才不是,我没有!”秦琳儿不服气地嚷道。 李娇娘笑眯眯道,“哦?那就不要走,且看个究竟。” 场地那儿,无霜抬起右脚,踢了一个汉子一脚。“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汉子疼得痛呼一声,只好说道,“是……是我们姑娘叫我们这么做的。” “你们姑娘是谁?”骆诚冷冷问道。 “是……”他往前方看去一眼,“是秦琳儿。” “她想干什么?”骆诚冷眸微沉,又冷冷问道。 “她说……说……万一她输了,就叫我们拿弹弓和弓弩射对方的马。” 这人话一落,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快跑中的马被忽然射伤,会将马上的人甩出去! 这哪是害马?这是害人! 李娇娘冷笑,“秦琳儿,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骆诚望向秦琳儿方向,也说道,“秦姑娘是不是要解释下,你府上的护卫,为何要针对我娘子?” “对,秦琳儿,你快说!比赛就比赛,输了就要伤对方的马,是何道理?” “想不到小小年纪如此使坏,也不知秦家的好家风,是如何来的!”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说得秦琳儿脸色惨白,恨不得插对翅膀飞走。 赵琮对身边人说道,“速请知府大人前来裁断。” “是,郡王殿下。” 这里离知府衙门不远,赵琮的手下骑马飞奔报信,不到一刻时间,临安知府带着人前来了。 秦琳儿看到官府来了人,吓得脸色更是死灰一片。 赵琮走到秦琳儿的面前,对知府说道,“人证物证俱在,知府大人,你看着审。” 知府大人认得秦琳儿。 这可是秦家的姑娘,抓起来关进牢里? 秦桧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不抓,放了?赵琮这边怎么交待? 秦琳儿教唆仆人设计陷害赵琮的养母,这可不是小事! 知府问了人证,又问了在场的其他人,心中想到了个主意。 知府心中权衡了下,说道,“念秦姑娘年纪小,又是初犯,又都有家人在朝中任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认个错?” 见李娇娘骆诚不说话,知府又提醒说道,“不管怎么说,给秦丞相一个面子?” 李娇娘心中冷笑,是呢,现在还是秦桧当权。 虽说,知府的话,让人听了不大高兴,叫她服软的意思。 可现在这时候,也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骆诚看向李娇娘。 李娇娘回看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骆诚便说道,“那就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娘子行个大礼,并发誓,从此离我们远一点。” “还有赔偿,我娘受到了惊吓,不能就此算了。”赵琮冷冷说道,“秦姑娘刚才说,秦家有的是钱,输的一万贯,不过是秦家的九牛之一毛,本殿下相信,秦姑娘赔钱,也会赔得爽快?必竟秦家最不差的便是钱,是不是?” 秦琳儿一直渴望嫁给赵琮,做一个皇子妃。可眼下被赵琮当众奚落嘲讽,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还能怎么着? 被抓了现行,逃也逃不掉了。 “赔……赔就是了。”秦琳儿咬了咬牙,“我又没说要跑。” “好,秦姑娘爽快,一万贯,我娘也不是那么得理不饶人的人,秦琳儿赔我娘一万贯,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 知府见李娇娘一方让了步,心下松口气,他笑着道,“本府做个见证,秦琳儿赔了钱,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李娇娘也说道,“秦姑娘,你不会想赖掉?” “谁赖了?”她冷笑道,“我赔便是了,只是这会儿没带这么多的钱来。” “那就写个欠条,我们一会儿到你府上收钱,也是一样的。”李娇娘说道。 秦琳儿无法,只好写了欠条。 李娇娘看了看,笑着收下了。 “好,一个时辰后,我们上秦府收钱。” 秦琳儿见事情一了,马上带着人就跑走了。 至于那几个办事不成的护卫们,她理都没理。 临安知府命人将他们每人打了十棍子,当场放了。 。 比赛完。 人们渐渐地散去。 曹家姐妹离开时,向李娇娘贺了喜。 李娇娘则去问无霜。 “你让我刮目相看呢,来城里的人,不止你一人?” 无霜倒是回答得坦荡,“夫人经营十来年,几个护卫还是养得起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 李娇娘闭了下眼,衡阳夫人…… 想到那人是母亲,她为什么一点也感激不起来? 。 秦琳儿大输一场,还被人抓了现行,差点关进牢里。 事情在秦家传开。 如今秦家虽然仍是掌着朝中的大权,但朝中有不少人,发现秦桧病倒后,开始蠢蠢欲动,针对起秦家来。 这个时候秦琳儿惹事,无疑是送人把柄! 秦桧命人将秦琳儿叫到跟前,狠狠责骂了一顿。 秦埙更是毫不留情,命她去祠堂罚跪。 秦琳儿的父母前来给秦桧跪下求情,秦桧不仅不放人,反而也将那二人责骂了一顿,“想一起去跪就立刻前往,再啰嗦一句,就罚琳儿跪三天!“ 跪三天可不仅仅是跪着,还没有饭吃。 三天下来,这人还不得饿死? 秦琳儿的父母吓着了,再不敢求情了。 秦琳儿一个人跪在森凉的祠堂里,又哭又后悔。 她为什么去招惹李娇娘呢? 那赵琮,跟护亲娘一样的护着李娇娘,她今天败了就完全是低估了李娇娘在赵琮心中的地位。 。 李娇娘大赚一笔后,开始在城中寻起了铺子。 她的想法是,钱要利用起来,才能钱生钱。 钱放着,是不会变多的,得让钱发芽,开花结果。 。 无霜知道她的想法,比任何人都积极,主动在城中寻找起来。 李娇娘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 由着她。 。 日子平静地过着,转眼便到了二月中。 江南的天气,年后开春之后,天气日日温暖宜人。 衡阳夫人派人送来了贴子,二月十八日,她在芙蓉山庄办宴席,广邀城中的高门世家。 李娇娘捏着贴子,眸光微闪,“她又想做什么?” 田娘子也不解说道,“衡阳夫人有些年头没有宴请宾客了,这忽然办宴席,居然办得这么轰动?邀请了一百家?” paoshuba.com 无霜知道她的想法,比任何人都积极,主动在城中寻找起来。 李娇娘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 由着她。 。 日子平静地过着,转眼便到了二月中。 江南的天气,年后开春之后,天气日日温暖宜人。 衡阳夫人派人送来了贴子,二月十八日,她在芙蓉山庄办宴席,广邀城中的高门世家。 李娇娘捏着贴子,眸光微闪,“她又想做什么?” 田娘子也不解说道,“衡阳夫人有些年头没有宴请宾客了,这忽然办宴席,居然办得这么轰动?邀请了一百家?” 第0568章嫁给权贵,不如自己成权贵(一更) 李娇娘捏着贴子,放在了一边。 她拿起另外的信件看起来。 这是越州城的胡老七,和西门飞写来的信件。 信件寄到了骆诚的手里,骆诚看了后,又交到她的手里。 越州城外的庄子,如今正在春耕,大家正热火朝天的翻地施肥播种。 她看得高兴,却忽然送来一份扫兴的贴子。 李娇娘看一眼芙蓉山庄的贴子,说道,“谁知呢?衡阳夫人的脾气……,我也琢磨不透。” 前世,柴毓馨早早就抛弃了她,她的记忆中,生母柴毓馨是个不爱笑的冷漠的人。 会参加慈善宴,会去孤儿园,会领养流浪猫狗,就是不爱搭理她。 前世的她,是和奶奶和保姆一起过的。 写作文的时候,别人描写亲妈的怀抱,亲妈的笑容,亲妈陪着做什么做什么。 这些她都感受不到,她只能描写亲妈的衣裳有多少,亲妈的首饰有多少,照片有多漂亮。 她只能从杂志上,看亲妈的笑容。 以至于,前世小时候写亲妈的作文,总是低分。 老师给的评语是,作文跑题。 再后来,亲妈索性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人嚷着柴毓馨的名字,嚷着叫她还钱,让她许多年不敢认这个名字。 隔着前世的十来年再次相见,她的心中生不起半分的亲情来。 李娇娘闭了下眼,暗暗口气。 田娘子看出她脸上的忧愁,轻声说道,“大娘子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 李娇娘抬起头,笑了笑,“去。我感觉,这场宴会是专门为我而办的,我若不去的话,她定不会放过我的。她想罚我,可有的是办法。” 田娘子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按说,旁人得了衡阳夫人这样的宠爱,指不定会怎样高兴呢,但为什么李娇娘却是如此的反感呢? 而且除了反感厌恶,还有悲伤和委屈。 她猜不透李娇娘的想法。 “宴会在下月初,还有半个来月的时间,大娘子可以好好的准备下衣衫首饰。那天去的人多,咱们不能让人比下去。”田娘子说道。 李娇娘说道,“我这人随性,不要太差就行,比我强就比我强。”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是必要出下风头,但去衡阳夫人的地方,就随意好了。 她不想太招眼。 田娘子皱了皱眉,“好,我这里先安排着,到时大娘子挑一套喜欢的。” 李娇娘点头,表示同意了。 …… 后天便是高宗举办的锁厅试考试。 这种考试,是专门为一些官宦子弟们准备的。 平民子弟,需要经过乡试,殿试,层层往上考,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考不上一个秀才。 秀才都考不上,更不要提以后的举人和进士了。 考不到进士,就别想进入官场。 而官宦家的子弟,不需要这等层层考试。 到了一定的年纪,自认学问可以的,就可以直接报名参加皇帝举办的锁厅试。 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安排官职。 前三名的,还会安排要职。 史书上记载,陆游得的是第二名,第一名是秦埙。 不过,其实是陆游是第一,秦桧不高兴自己的孙子被别人踩着,找了评卷子的人,非要将陆游改为第二,他孙子改为第一。 李娇娘担心,这一世的陆游,也会出现史书上记载的那样。 她无法将后世的事情告之于人,便只提醒骆诚,要骆诚去提醒陆游,小心秦家的搞鬼。 她希望陆游赢,因为陆游是站队赵琮这边的。 骆诚也希望陆游赢。 马上要考试了,骆诚去了曹家找陆游。 曹家也有子弟,在做准备参加后天的考试。 骆诚去的时候,陆老太太正命唐氏打点行装。 不管赢还是输,陆家人都得回去了。 必竟,曹家是亲家,一直借助下去,陆老太太也不愿意。 “你来得正好,我还想派人去找你呢。”陆老太太见到骆诚,说道,“我们单独说说话。” 骆诚知道,陆老太太又想说什么。 他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想听。 陆老太太挥挥手,让屋里的几个侍女,全都退下了。 她叹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固执。” 骆诚淡淡说道,“有些事情,我不到不固执。” 第569章 不服气,告我呀 陆游惊讶说道,“花钱捐一个,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捐来的官职低微不说,而且价格不菲,我听说,有人捐了个八品,就花了十万贯钱,不值,太不值了。” 陆游摇摇头。 陆家缺钱,不缺藏书和学问。 在陆家人的眼里,明明可以不花什么钱而获得功名和俸禄,为什么要花钱去买功名和俸禄? 他们觉得不值,亏。 骆诚失笑,“当然不会了,确实不值。” 陆游又说道,“那你可是从军功?可那样的话,你得从军才是。而且军功难立。” “都不是。” “那是什么?” 骆诚微微一笑,“到时你便知晓。” 陆游跟着笑了笑,“你有打算就好,我就不必担心你……” 他好笑地摇摇头。 “担心我不思进取?”骆诚笑。 陆游不好意思道,“也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你想想表弟妹,风风火火忙前忙后,而你却没有事业,我担心她怨恨你。” “她不会,三表哥多虑了。”骆诚笑道。 陆游跟着一笑,“好,但愿是我多心了。” …… 离开曹家。 骆诚并没有马上回李宅。 他骑马去了西湖北岸,一处正在修缮中的大宅子。 宅子的大门已修缮完毕,宅中的亭台和屋舍,也修缮得差不多了,目前正在休整细节处。 比如窗棂和屋中的家具要重新上漆,有些实在破败的,需要做新的。 新家具的颜色,还得和屋子搭配,这些,都不能马虎。 骆诚并不是每天都来这里。 从半月前开始,他找了虎子做监工。 骆诚将马匹系在宅子门一侧的树上,问着守门的人,“孙虎在宅子里吗?” 守门的马上走来说道,“郎君,孙小哥在宅子里呢。” 骆诚进了宅子里。 不时有工匠问好,“郎君好。” 大家只知道,他是宅子的新主人,将宅子修缮好,送给自己娘子的,但不知道他的名姓。 不过,他们一群打临工的,关心主家名姓做什么呢? 工钱给到位就是。 监工的是位官爷,不怕没工钱拿。 宅子占地不小,骆诚走了一刻时间,才走到后宅的正院。 虎子正在查看大门上刷的油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忙回头来看。 他笑着道,“是骆诚哥呀?骆诚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当好监工,你不必天天来,忙自己的事就好。” 骆诚笑着道,“我当然放心你,我来看宅子,是来看宅子的变化,刚才一路走来,又变了不少模样。” 虎子笑着道,“这宅子规模可不小,李娘子看到了一定喜欢。” 骆诚沉着脸,“说好的,先保密。” 虎子马上敛了笑容,认真点头,“知道了,骆诚哥。” 。 骆诚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后,满意地离开了。 按着进程,到三月中,这处宅子就可以完全修缮好,三月底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其实,想要住的话,现在就可以搬进来。 有几处院落已经修缮好了。 但骆诚不想让李娇娘只看到一所空空的,荒凉的宅子。 他要等宅子中的花草长得繁盛起来。 而这时候移栽植被,最快也要到下月底才能见到绿茵茵的叶,五彩斑斓的花。 。 骆诚骑马往东离去,没多久,从西边方向,走来几个的女子。 有年轻的娘子,有未嫁的姑娘。 七八个主子,加上跟随的侍女,热热闹闹的一群人。 她们说说笑笑着,走到宅子前,停了脚步。 打首的是穆家的姑娘穆子兰,穆宣的堂妹。 “这所宅子,是目前临安城中,除了秦府以外,最大的一所宅子。”穆子兰指着宅子大门说道。 大门上方,悬着一块烫金的牌匾,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榴月庄”。 “这是什么人的庄子?居然如此阔气?”一位女子说道。 王蕴说道,“据说,这庄子被一个有钱人买下来了,他重新修缮后,要送给他刚成婚不久的妻子作礼物。” 穆子兰看一眼人群中的李娇娘,轻轻一笑,“有的人也是刚成婚不久,却连个宅子也没有,住的还是自己妻子家的房子。” “那是入赘的。”王蕴说道。 “也不是,就是嫁出去,可男方家没宅子,她便将自己夫君带进自家宅子里。”穆子兰看着李娇娘笑着道。 曹玟看见她盯着李娇娘说话,而且这话中的意思,有点暗指李娇娘和骆诚。 曹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不管怎么说,李娇娘和骆诚,是自己婶娘陆氏家的远亲。 而且在秦琳儿针对她和妹妹曹珍时,李娇娘出手相助过。 曹家最近出了点小麻烦,李娇娘找了普安郡王和宣德郎帮着曹家解决了。 李娇娘于曹家有恩。 曹玟便护起了李娇娘,瞪着穆子兰不客气说道,“穆子兰,大家相约一起出来玩,有必要说些指桑骂槐的话吗?我表嫂可没有说你,你为何说她?” 她跟着陆氏的儿女们,喊李娇娘表嫂,喊骆诚为表兄。 曹珍也说道,“就是,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 穆子兰的爷爷是观文殿三品大学士,才不怕区区五品小官家的两姐妹。 她轻轻一笑,“我说错了吗?我冤枉她了吗?你们要是觉得我说错了,我冤枉了李娘子,你们到知府衙门去告我呀?或者,上官家跟前告呀?” 另一个和穆子兰交好的年轻姑娘,也跟着附和着说道,“子兰说得没错呀,李娘子的夫君,可不就是住在李娘子的宅子里么?” “……” “哦,对了,她夫君是个乡下的种田汉子?怎会买得起宅子呢?临安城的宅子,可不是一般的人能买得起的。” 这位年轻女子,又指着“榴月庄”的大门,笑着说道,“像这等豪宅,更是送不起的。” 穆子兰点头,“给不起自家娘子大宅子的男人,等同废物。” 曹玟气得脸发白,指着穆子兰和那位年轻女子说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曹珍冷冷说道,“你们自己玩,我们不奉陪了!” 这时,有位年轻女子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今天是我邀请大家出来玩,怎么,我还邀请错了?” 大家看她一眼,便都不说话了。 这位是恩平郡王赵玖的亲姐,永安县主。 永安县主下月就要大婚了,她担心婚后操持婆家的事情,没有机会随意所欲的出门游玩。 便借着春日天气晴好,请了城中几个女子出来踏青。 没想到,不过是看了一所宅子,有人便吵了起来。 扫兴。 这里的几人中,她的身份最高。 她一开口,大家便都不吵了。 不过,永安县主是个直性子的人,不会拐着弯的想事情。 她见大家都在说李娇娘,李娇娘反而是一直淡笑不语,她心中好奇,便直言直语说道,“李娘子,她们说你,你怎么不吭声?不生气?” 曹玟曹珍两姐妹的脸色,马上又一起沉下来。 这个永安县主,不让别人说,她自己倒说起来了? 好么,李娇娘今天成了群起攻之的对象了。 曹家姐妹俩,不禁为李娇娘捏了把汗。 李娇娘笑微微说道,“生什么气呢?说的是实话呀。” 穆子兰得意地笑了笑,“看,她也承认了,我没有瞎说。” 可李娇娘又说道,“那是因为,我有钱我买得起宅子。我不想让我夫君吃苦再买宅子,夫妻俩之间,谁规定谁一定要买宅子?” “……” “几位公主和几位郡主县主们,也没有全都让夫君家出宅子?穆姑娘的意思是说,她们选的夫君,全都是废物?” 她的话说远,头一个变了脸色的是永安县主。 “穆子兰,你为何嘲笑我未婚夫?”永安县主大声怒道。 穆子兰吓了一大跳,惶惶说道,“县主,我并没有呀,并没有嘲笑呀?这话是从何说起?” 永安县主冷笑,“我未婚夫便没有宅子,我们成婚后,他会住进我的宅子里,你这不是笑他是废物是什么?” 永安县主这样说,大家这才想起,她的未婚夫昌平侯的二公子郭威,和她成婚后会住进永安县主的府邸里。 小两口是从牙牙学语时认识的,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感情相当的好。 永安县主护未婚夫跟护儿子似的,临安城中无不人知。 再加上,她亲弟弟如今是高宗的养子,将来可能是太子,更可能是下一任的皇帝。 若恩平郡王当了下任皇帝,亲姐永安县主,便一定是长公主。 穆子兰想到这,吓得脸色更加的惨白了。 第570章 秦琳儿的不放心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县主,你别多想。”穆子兰不停地道歉。 永安县主冷笑道,“你说的话,怎不叫我多想?那你叫我怎么想?” “我我我……”穆子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向大家求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希望其他人替她说几句好话。 但是,没人理会她。 曹家姐妹俩巴不得她被骂,陆游的继妻王蕴是个圆滑的人,八面玲珑极少出头去得罪人。 另两位年轻姑娘,身份地位都不高,正想巴结永安县主呢,怎可能帮穆子兰说话? 两人装着没看到她的眼神,转身去看前方的西湖春景。 穆子兰傻眼,平时不是和她玩得很好的两人吗? 她有困难了居然不帮忙? 李娇娘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轻笑,墙倒众人推,这么简单的问题,穆子兰不懂? 永安县主冷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转身就走,“回府,逛得没意思。” 她沿着原路往回走。 大家三三两两跟在她的身后,走上前方停着的马车,各自回家去了。 穆子兰的马车,才停在自家府门前,就见秦琳儿坐着马车来了。 她先走下马车,去喊秦琳儿。 “秦琳儿?你今天怎么有空前来找我玩?”穆子兰走到秦琳儿的马车前,挑了帘子看车里的秦琳儿。 秦琳儿得知,穆子兰心中也是向往赵琮的,便不再成穆子兰一起玩了,两人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不过,秦琳儿刚才在路上遇到了永安县主,提到了穆子兰,说穆子兰这个大嘴巴,居然敢指桑骂槐的骂永安县主。 秦琳儿便想来看看穆子兰的窘样。 她也不下马车,只坐在车里,看着穆子兰轻笑。 “听说,你原本想奚落李娇娘的,反被她笑了?”秦琳儿笑着道,“你说你,堂堂三品大学士的嫡孙女,还是独孙女,居然说不过一个乡下来的小娘子?你可真是废物。” 穆子兰刚被永安县主说了一顿,心中正不好受呢。 回到家想清静一会儿,又遇到秦琳儿嘲讽她。 穆子兰不高兴了,马上冷笑道,“说得好像你本事挺大的。我虽然没有说过李娇娘,但我好歹没有输钱!” “……” “而你,输了一万贯?不不不,我记错了,唆使家丁害人马匹,还被罚了一万贯?也就是说,你被李娇娘赚走了两万贯?” 提到两万贯,秦琳儿的脸色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穆子兰!”她咬牙切齿,“咱俩没完!” 穆子兰冷哼,没完就没完,她现在不怕秦琳儿了。 她爷爷对她说,秦桧快不行了。 秦桧一死,秦家的势力就会弱去一半。 到时候,看这秦琳儿还怎么嚣张! 两人互相瞪眼,各自走开。 。 秦琳儿命车夫驾车,去了秦桧家。 秦桧和夫人王氏,很喜欢秦琳儿。 秦琳儿几乎每天都去窜门。 她刚走进丞相府,就看到了堂兄秦埙。 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天的堂兄,看她时,眼神总是冷得跟冰刀似的。 秦琳儿看到秦埙走来,像往常一样,提起裙子摆就往另外一条道上跑去。 秦埙不喜欢这个张扬跋扈的堂妹,她每回躲着他跑,他装着没看见。 不过这一回,他却喊着她。 “琳儿,你给我站住!” 秦埙是秦家的小家主,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归他管着。 秦琳儿的爹娘也怕秦埙,秦琳儿不敢跑了,只得缩着脖子,往回走。 她的侍女,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地跟着走。 “有件事,跟你说一声。”秦埙不等她走近,开口说道。 秦琳儿小小心心问道,“埙哥哥,什么事啊?” “我听府里人说,你最近没事总爱往李家宅子那里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就是输了两万贯钱么?至于一直记在心上?”秦埙冷冷说道。 秦琳儿才不肯承认,她三两天头去李娇娘家的附近转悠。 她抬着下巴道,“我才不是去那里转悠,那宅子前的路那么宽,正好过马车,我不能走吗?我还看到别的马车也从那里过呢。哥哥为何只说我,不说别的马车。” 秦埙说道,“不是去骚扰李宅的人,那是最好不过。如今爷爷病着了,朝中的不少人,已经不大站队咱们家了,你最好少惹事!” 秦琳儿从小被秦埙训斥。 她只当是秦埙的日常训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知道知道。”她敷衍着说道。 “不光要知道,还要记着。”秦埙再次提醒。 秦琳儿不耐烦了,“晓得了。” 她朝秦埙挥挥手,去看秦桧去了。 秦桧是染了风寒病倒。 但因为年纪大了,将过往的旧疾也引了出来。 所以,这一病,从正月一直到二月中,断断续续地就没有停过看病。 不是咳嗽,但是气喘。 有时是发烧头痛,伴着晕眩。 这病瞧着,竟是一天重过一天的样子。 因为秦桧是秦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病,都是瞒了又瞒。 外人只知偶感风寒,却不知是病入膏肓了。 有时偶尔能上朝,他也是强撑着而已。 回来便是一阵昏睡和几个大夫的会诊。 王氏抱怨,“都这样了,还上什么朝?” 可不上朝不行,一直在家呆着,又一直吃着药请着大人,会让外人更加起疑心。 搞不好,会群起攻之。 这朝中有一部分,在为岳家军平反。 若秦桧不去上朝,那平反的事,就得成了! 王氏心下着急,却也只得如此。 秦琳儿去见秦桧的时候,秦桧刚从宫中回来不久,看了大夫看了药,刚休息下。 秦琳儿没能跟秦桧说上话,便在外间,同王氏说话。 “伯祖母,伯祖父会好起来的,你不必忧心了。”秦琳儿安慰着王氏。 王氏道,“我哪里只担心你伯祖父,我还担心你埙哥哥。” 秦琳儿说道,“担心他?他可厉害着,还需要担心么?” 王氏说道,“后天就是锁厅试,我担心他会考不上头名。” 秦琳儿笑着道,“又不是糊名卷,大家看着埙哥哥的名字,还敢不给咱们秦家的面子?” 王氏说道,“不不不,今年的锁厅式,可没有那么简单。阅卷之人换人了,那人是穆家的门生,你伯祖父担心,那名次会被穆家得走。” 秦琳儿想到刚才被穆子兰取笑的事,心中便不痛快起来。 她知道,穆子兰有几个堂哥,也会参加考试,比如那个只做着恩平郡王伴读的穆宣。 穆宣若想升官,就得参加考试。 万一穆宣考了头名,那就没秦埙什么事了。、 虽然,秦埙总是骂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秦琳儿还是希望秦埙赢。 她想了想,说道,“伯祖母,我让父亲去会会那个阅卷之人。” 这件事,王氏也正在思量之中。 顶梁柱秦桧病倒后,家里这么多的人,但没几个人能办事的。 大孙子秦埙嫉恶如仇,他是打死也不会去干这事的,儿子秦熺不会说话,万一事情办砸了,会适得其反。 还真得靠旁支的人出面去。 王氏便说道,“那是最好不过。你马去请你父亲过来,我亲自与他说。” 秦琳儿高兴道,“好,我马上去找父亲。” 。 事情重大紧急。 秦琳儿很快就找到她父亲,父女俩一起来到了丞相府。 这时候,秦桧已睡醒了。 他刚刚听了夫人王氏的建议。 这一点,也是他早已想好过的。 只是他最近精力有限,处理一件事情后,就得卧床休息会儿。 侄子和侄孙女替他跑腿办事,那是最好不过。 “这是亲笔信,你务必办好。”秦桧将刚刚写好的一封短信,交到侄子的手里。 秦琳儿父亲说道,“放心,伯父,侄儿不会让伯父失望的。” 。 礼部陈侍郎家的府门口,这一天忽然来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马车陌生,但马车的名片却不陌生。 金灿灿的刻着“秦府”二字。 守门的不敢大意,马上垂手而立,候着那位马车的主人出下马车。 要知道,陈侍郎虽然是三品,但在秦家人的面前,哪怕是在一个管事的面前,三品侍郎也不敢得罪的。 打狗,得看主人嘛。 不多时,马车的帘子挑起,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走下了马车。 守门的认出来了,这们是秦桧的侄子,在国子监任职。 他心说,这位怎么来了? “秦大人。”守门的上前问好。 秦琳儿的父亲,背着手,傲然走上前,“你们陈大人可在家里?” “在在在,老爷下朝回来就没有出门。”仆人回道,接了递过来的贴子,命宅子门一侧的小厮,快进府通传。 守门的人,则领着秦琳儿的父亲往府门里走去。 其他两个守门的,大气不敢走,垂手而立站在门两侧。 陈家的对面,是个茶馆。 胡安正坐在茶馆中的一个靠窗子的桌边,吃着茶水,嗑着瓜子。 他认出那辆马车后,马上将怀里小灰毛卷球扔了出去,“该你探路了。” 灰毛卷球龇牙,“呔,又是老子干差事。” 按着李娇娘的吩咐,它窜进陈府的书房,偷听去了。 偷听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叼了封书信出来。 它将书信扔在胡安的面前。 胡安认出上面的落款:秦 他高兴了,“走,回家跟师娘交差。” 第571 他高兴了,“走,回家跟师娘交差。” …… 李娇娘今天出门,坐的是曹家姐妹的马车。 其实,早在几天前,得知主考官和审卷官是礼部陈诗郎后,她就不要胡安赶车了。 她安排胡安,每天坐在陈侍郎家对面的茶馆里吃茶。 看到秦家人上门,就放出灰毛卷球去偷听。 按着历史进展,秦桧担心孙子考不上锁厅试头名,会给陈侍郎施压。 命他在考试和阅卷时放水。 后来,秦桧的孙子秦埙如愿得第一名,陆游屈居第二。 秦桧又接连打压,第二名的陆游连做官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到第二年秦桧死,秦埙的老爹秦熺又不成气候翻不起大浪,陆游才有机会重新考试重新入仕。 赵琮的身边,需要能人。 可到明年才等到陆游来相助,这时间太久。 她不想等那么久。 李娇娘决定,提前出手。 傍晚时分,胡安回来了。 人还没有走进东厢房的正房,就高兴地说道,“师娘,信带回来了。” 李娇娘走正房,笑着道,“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是小家伙的功劳。”胡安憨憨一笑。 李娇娘接过信,抖开来看。 里面的内容,跟她料想的差不多。 是秦桧写给陈侍郎的,没有明说要陈侍郎特别关照秦埙,但却以官位相威胁。 然后,又提到了若秦埙夺得头名,会许陈家什么好处。 这话的言外之意,还是要陈侍郎特别关照秦埙的意思。 。 骆诚回来得有些晚,晚饭摆上桌了,他才回来。 李娇娘马上将信件,给了骆诚看。 == 骆诚看到信的落款处,写着一个“秦”字,眸光闪烁了下。 “秦家的信?”他讶然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弯唇一笑,“先看完内容,咱们再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骆诚微微一笑,往下看来。 信上的内容,超乎他的想象。 他冷笑道,“秦家这是想一手遮天么?” 李娇娘冷笑道,“他们一家子,什么时候没有遮天过?” 骆诚想起一些往事,说道,“我去见赵圭。这件事,他出面比较好。” 李娇娘说道,“骆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这可正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骆诚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喜欢见官家。” 李娇娘笑了笑,“好,无所谓啦,你安排好就行。” 她之前问过骆诚,骆诚说不喜欢宫里的人。 还说除夕宴已是破例。 宫中的人,要不是因为赵琮,她也不喜欢见。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李娇娘查看着家里的帐本,骆诚拿了信,连夜去了宣德郎的府上。 赵圭在观文殿任着一个小职务。 他是宗室的近亲,所以他不必像赵士程这样的远亲要考锁厅试拿功名,再去谋职。 虽然如此,他也关心着朝中的局势。 关心着后天锁厅试的情况。 仆人给他送来了应试的名单。 赵圭看着上面的数十个人名,蹙眉沉思。 仆人说道,“郎君怎么愁苦着脸?” “我担心承恩伯,也担心陆家三郎。”赵圭将名单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仆人笑着道,“郎君,这二位的学问,可是出了名的好,尤其是陆家三郎,在越州城的暨山书院,名气极大。哦,他还出过诗集呢。” 陆家自从陆老爷子病逝后,家中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后来陆老爷也病逝了,陆家大郎和二郎的官职不高,也不营生,家用还得靠唐氏贴补。 陆游又是个只知读书的人。 家里开支颇大,陆家靠借钱过起了日子。 李娇娘来越州城后,给陆游出了个主意,叫他写诗印册子卖。 城中也有其他人印诗集册子。 陆游的诗集与众不同,上面配了图画。 图画是简笔画。 有人物,有花鸟,再配上现代的中二语言。 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出书,让陆游挺过了难关,才有了来临安的费用。 也因此,让他一时之间名声大振。 赵圭的桌上,便有一本陆游的诗集。 他摇摇头说道,“可是锁厅试,考的不是诗,考的是治国的方针,再说那……” 他想说秦家。 有秦家从中作梗,陆游想夺得头名,怕是很难。 这时,门外有仆人说道,“郎君,骆官人来了。” 赵圭一扫心中的阴霾,笑着道,“快请他进来。” 竹帘子轻响,骆诚挑了帘子,走进了书房。 “这都掌灯了,骆官人怎么来了?”赵圭笑着道,又喊着仆人上茶水。 骆诚说道,“有封重要的信件,送与你看。” 赵圭马上接在手里,打开来看。 他越看越心惊,“这是……”他抬头看向骆诚,十分惊讶说道,“从哪里得来的信件。” “当然是用了些特别的法子。”骆诚笑道,“我们身边有只特别的小兽,是只灵兽。” 赵圭明白了,“原来是那只小东西帮的忙。” 赵琮回京后,李娇娘怕他无聊,将灰毛卷球放在他身边相陪。 因此,赵圭对灰毛卷球不陌生。 虽然赵圭不知它吱吱唔唔的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但那只小东西,却听得懂他的语言。 很复杂的交待,它都听得懂,办的事情一件不差,比如到哪里叼什么东西过来,它办得准确无误。 “下午时分,秦家三房的秦卯去了陈侍郎的府上,送的便是这封信。”骆诚又说道。 赵圭眯了下眼,沉声说道,“骆官人,这封信很重要,我得连夜进宫去。” 他将信件,塞进了怀里放好。 第572章 他将李佩玉纳为妾,是有着目的。 他才不喜欢李佩玉! “不过是个妾。”穆宣轻笑。 李娇娘又笑着道,“穆公子满面春风走出考场,想必心中有胜算,提前恭喜了。” 只怕,这穆宣到时候会哭。 穆宣得意说道,“在下不才,前三名还是能轻松得到的。” 李娇娘哈哈一笑,“恭喜恭喜。” “娇娘,我们得走了。”骆诚冷冷看一眼穆宣,催着李娇娘。 “走。”李娇娘点头。 她才不喜欢跟穆宣说话,她是想看看穆宣失败前,怎么个得意,失败后是怎么的失落。 “李娇娘,这个男人不配你!等我中得头名,我是必要将你抢过来!” “那就看你脸面够不够厚了。”骆诚冷冷说道。 “等着瞧!”穆宣傲然说道。 …… 考场安排在礼部衙门的空院中。 天气晴好,没有风。 太阳晒下来,暖洋洋的。 几十个学子,一人一桌,正在沉思书写。 上首坐着三个考官。 当中一人,正是礼部的陈侍郎。 李娇娘和骆诚来到大门前,马上有衙役走来,提着刀相拦,“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李娇娘拉着骆诚走开了。 前来打听的,并不止李娇娘和骆诚,还有不少人,挤来挤去的,差不多有近百人。 大多是考生们的随从或家仆。 今天的考试,可不比往日,这些考生全是达官贵人的子嗣。 家里人担心成绩,便纷纷派了仆人前来打听情况。 不多时,秦埙和陆游前排走出来了。 秦埙的神情,有些沮丧,可见,他发挥不好。 陆游却是神采飞扬的。 李娇娘拉着骆诚走了过去。 “三表哥,如何?”骆诚笑着道。 “这篇治吏篇,去年我就写过,暨山书院的夫子还夸过我,我几乎是信手拈来。只是……”他想到那三个考官,心中却是没有底气。 主审官是穆大学士的门生,而穆家和秦家是一派的。 另两位,直接是秦桧的人。 遇到这三人,他想夺得头魁,可比登天还难。 “只是什么?”骆诚关心着问道。 陆游讽笑一声,“三位考官是穆家和秦家的人。” 李娇娘笑着道,“三表哥别灰心,我相信,礼部陈侍郎是个公正的人,试卷该怎么批改就怎么批改,不会徇徇私舞弊的。” “哼,难说。”有位考生,冷哼一声,甩着袖子。 他看到秦埙,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秦埙脸色尴尬。 他朝李娇娘拱了下手,“李娘子。” “秦小公子爷。”李娇娘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爹,娘,你们也来了?”赵琮笑着走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赵圭。 李娇娘和骆诚,马上去和他们说话,大家都没有理会秦埙。 秦埙白着脸,低头走来了。 他的书童走来,朝李娇娘他们那边看去一眼,哼了一声。 “小公子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们不喜欢小公子爷,小公子爷何必去见他们?” “你闭嘴。”秦埙朝书童冷喝。 “是。”书童撇了下唇。 赵士程走出考场,一眼便看到了骆诚李娇娘他们。 他正想走过去,却又看到陆游也在。 他摇摇头,走开了。 “郎君?考得如何?”有女子的声音,在赵士程的面前轻轻问道。 赵士程抬头,发现唐婉站在他的面前。 他眸光闪烁着,“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给你鼓劲!”唐婉笑着道。 “考卷不是太难,一切还算顺利。”赵士程笑着道。 两人进了旁边停着的马车,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唐婉也看到了骆诚他们,也看到了陆游在、 这时候上前跟李娇娘说话,未免难堪。 就当没见着他们,住一个城里,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李娇娘安慰了会儿陆游,回头来寻赵士程唐婉,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两人! 李娇娘好笑。 不管考得如何,总之,考完了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赵圭做东,邀请赵琮陆游和骆诚李娇娘,到他的府上做客吃酒。 进了宣德郎府,没有外人的地方,赵圭说话就大胆多了。 他拍拍陆游的肩头,笑着道,“陆郎君不必愁苦着脸,你不是发挥得很好吗?第一名非你莫属。” 陆游苦笑一声,“宣德郎,主考的三位大人,是什么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他们还敢徇私舞弊不成?”赵圭笑着道。 陆游讽笑,“还真有可能。” 赵圭笑着道,“这榜都没有放,你怎知道他们不会尽心批卷?” 骆诚也说道,“是呢,三表哥,等明日再看结果,今天只饮酒。” 赵琮也劝着陆游。 陆游想了想,也对呢,愁苦与不愁苦,已经于事无补,等明天看了榜再说。 “好,喝酒!” …… 皇宫。 高宗带着两个宠妃,在御花园里闲逛。 才二月早春时节,御花园里已经是繁花似锦。 景好,身边人美,边地没有大战事,朝政也太平。 高宗很满意眼下的生活。 他执着酒杯,赏赏花,吟吟诗,很是快活。 这时,一个内侍监匆匆跑来。 手里捏着一份单子,神色惶惶。 “官家,了不得啦!” 高宗眯了下眼,“什么了不得?” “官家请看。”内侍监将单子,递到高宗的手里,“也不知是谁人撒的,城中不少地方都有,百姓们都抢着看呢,巡城的兵士捡了一份,发现事情重大,马上递进宫里来。” 高宗将酒杯递与身边宫女,他马上皱着眉头看起单子来。 没一会儿,他大怒一声,“他们胆子不小!” 第573章 秦家失算 他走上前,“官家,去了七个地方,打听的情况全都一样。” 高宗冷冷看一眼陈侍郎,对吉昌说道,“如实讲来。” “是。”吉昌回道。 他将大街上人们的议论,一件件说给了高宗听,一句都没有带隐瞒的。 陈侍郎站在一旁听着,脸都吓白了。 坏了,这件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还有那封信,明明在他的桌上啊? 那封信,骆诚给赵圭看完之后,又让小灰毛卷球送了回去,陈侍郎当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 吉昌的话讲完后,斜着眼偷偷去看陈侍郎。 他心说,这陈侍郎的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干这等勾结臣子徇私舞弊的事? 就不怕事情败露后,考生们不服气闹起来? 那可是一帮子读书人,会写书印书,会将自己的不满印成书,代代往下传。 传到后世可会得骂名的! 吉昌心里直骂陈侍郎眼界太窄。 又骂陈侍郎是个笨蛋,居然将这么重要的密信,给弄丢了。 看看,被有心之人捡了去,传了个全城不是? 看怎么收场。 吉昌好整以暇,看着陈侍郎。 “陈爱卿?你不解释下这件事么?”高宗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陈侍郎额头直冒冷汗,惨白着脸说道,“官……官家,这件事,不是真的。这传单上的内容是假的,微臣根本就没有收到这样的信啊。” “秦家三房的秦卯,丞相的侄儿,前天不是去了你府上吗?他没有送信给你?”高宗又冷声问道。 陈侍郎咬了咬牙,撒谎说道,“去是去了,却不是送信,也没有说应考的事情。” “你们说了什么?”高宗盯着他的脸问。 “是说……说媒的。” 高宗眉梢一挑,“说媒?谁的媒?” 陈侍郎顺着谎话往下说,“微臣七堂弟家的一个侄儿,就是那个住在湖州的,今年十八岁,还没有订亲。 微臣上月求过秦卯大人,拜托他给侄儿说个媒。他前天去微臣府上,便是告诉微臣说,打了一个合适的姑娘。 他问微臣的意下,又商议着哪天见见微臣的侄儿。官家,我们二人便是说的这件事,不是其他呀。” 高宗眯了下眼,“哦?是这件事?” “千真万确。”陈侍郎心里直打鼓,高宗可千万不要喊来秦卯对质啊,否则他死定了。 这个说媒的事,是他去年某一天,偶尔对秦卯提了句嘴。 也不知秦卯记下没有,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呢。 陈侍郎在这里担心,哪知高宗压根没有打算喊来秦卯来对质的意思。 秦家现在的权势,高宗也忌惮。 他怕秦桧,却又要依仗秦桧替他打理好这个天下。 所以,他不敢得罪秦家人。 敲打下其他臣子,不要闹得太过份,就可以了。 这是高宗处理朝政的一贯做法。 “这件事情的真假,我会去查,如若真如传单上说的那样……”高宗冷冷看向陈侍郎,冷哼了一声。 陈侍郎惶惶拜倒在地,“微臣自愿领罚。” “如此,退下罢,继续去批你的卷子去。” “是,微臣告退。”陈侍郎又朝高宗行了个礼,这才起身离开。 一直走出皇宫门,陈侍郎才敢抹掉额头的冷汗。 他站在宫门附近的一株大柳树下,扶着树杆沉思。 高宗看了传单十分的生气,也就是说,他万万不能照着秦家的意思办事了。 否则的话,就应了单子上说的了,他会去关照秦桧的孙子秦埙。 不行,秦埙一定不能夺得第一名,让秦埙得个第二好了。 万一秦家追问起来,他就说事情败露了,官家在追查。 如果还要按着之前商议好的办事,搞不好都大家会受到处罚。 陈侍郎想到这里,心下大松口气,转道去了礼部衙门,接着批卷去了。 …… 临安城中,捡到密信的人,将上面的内容一传十,十传百。 也就半天的时间,几乎整个临安城的百姓之家,都知道了密信中的内容。 知道秦家暗中威胁陈侍郎,要求陈侍郎关照秦埙考举的事。 秦府也不例外。 当仆人将消息告诉给秦琳儿时,她吓得不轻。 “怎么会这样?” “小人也不知道啊。”仆人惶惶说道。 “废物,你不会查清了再来汇?你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向爹爹和伯祖父汇报?滚,再去查!查清了再来告诉我。”秦琳儿怒喝道。 “是,是是。”仆人应了声,赶紧着去查真相去了。 但这种事情,怎么查得清楚? 陈侍郎还在礼部衙门批卷呢,他被高宗的话吓倒过,这会儿谁也不见,和另外两个官员,关着门阅着卷子。 秦家的仆人见不着陈侍郎,无从查起,他只好回府如实汇报。 气得秦琳儿又是一顿喝骂。 无法,秦琳儿只得硬着头皮来找她爹。 秦卯刚从外面回来。 他不仅知道了传单的事情,还捡了份单子回来。 秦琳儿问着秦卯,“爹,这封信怎么会传得满大街都是啊?” 秦卯皱着眉头,“这件事情,着实古怪得很,为父查不出原因。” “会不会是陈侍郎故意这么做的?他不想帮咱们秦家,故意将单子扔得满街都是?”秦琳儿愤恨说道。 “哼,他胆敢这么做,休怪我们秦家无情。”秦卯袖子一甩,我去找你伯祖父,让他好好治治陈子茂的过阴奉阳违!” “爹说得对。”秦琳儿点头。 秦卯捏着传单,进了秦桧家。 秦桧这会儿精神略好了些,正扶着仆人的手,在院里散着步。 秦卯匆匆走上前,“伯父。” 秦桧眯着眼看他,“怎么神情惶惶的?” 秦卯将单子递上,“街上四处扔的都是,侄儿捡了份回来。” 秦桧没有接,淡淡看去一眼,冷哼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秦卯抬头看向秦桧,对于秦桧的回答,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伯父是丞相,他能知道的事情,他伯父不可能不知道。 “这件事情,伯父怎么看?会不会是陈子茂干的?他不想帮咱们秦家,就故意将信的内容,印成传单扔得满城都是,让全城的人知道是秦家在刁难他?” 秦桧冷笑一声,“他没这么聪明,也不敢这么做!” 秦卯讶然说道,“伯父为何这么说?那又会是谁干的?” 第574章 头名 “那封密信的事如此传开,我相信陈侍郎一定不敢承认是真的。他要是承认了,就承认了收了咱们家的好处。” “……” “他要是说了慌,咱们也跟着说谎好了,两方都不承认,官家还怎么治咱们的罪?” “……” “这时候,我们只需说是有人恶意陷害,事情就能不了了之了。” 秦埙说完,秦桧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秦卯,“三郎,可明白了?” 他望向秦卯。 秦卯摸摸额头,不好意思笑着道,“懂了,伯父。” “哼,懂?”秦桧冷笑,“这件事情这么简单,你都想不到,往后事情更复杂,你怎么应对?” 秦卯被骂,吓得脸色一白,忙说道,“伯父请吩咐。” “我吩咐什么?我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秦家将来的事情,你问埙儿。”秦桧说道。 秦卯只得点头,“知道了,伯父。” …… 经过高宗言外之意的敲打。 陈侍郎再不敢按着秦家的吩咐来,也不敢讨好穆家了。 而是实事求是地审着卷子。 两个部下见他批卷子批得如此用心,不带一丝私心,也不敢大意。 也因此,这一回的比赛,前往未有的公平。 陈侍郎将批阅好的卷子送往宫里,请高宗复查。 高宗看着卷子,微微一笑,“陈爱卿辛苦了。” 陈侍郎哪敢揽功劳,忙说道,“监考和审卷,是微臣应该做的。” 高宗说道,“如此,就按着你批阅的名次公布。” 陈侍郎松了口气,“是。” …… 考生多,又全是论述内容。 因此审卷阅卷的时间,得花三天。 也就是说,放榜的日子是三天后。 这三天中,李娇娘和骆诚去见陆游时,陆游的神情,一直舒展不开来,一脸的忧心。 无论骆诚怎样的安慰,他的笑容总是很勉强。 。 赵士程也是一样的。 虽然他不太在乎是不是夺得前三名,但他担心会排名太靠后。 因为这样的话,他的官职会被撤下。 宋时的律法,宗室的子弟可以早早到衙门里先任职再考举。 但如果成绩太差,会被免去职务。 那时候,该是丢脸面的时候? 赵士程这三天中,一直想着这件事。 不管唐婉怎么安慰,他依旧担心。 心神不宁没法去衙门,赵士程索性辞了差事,在家陪着唐婉逛园子闲聊。 赵夫人带着几个妇人和姑娘,走进园子来,巧遇见唐婉和赵士程。 “见过母亲。”唐婉落落大方朝赵夫人行了个礼。 赵士程也喊了声母亲。 然后,两人看了眼这几个陌生脸孔的人,问着赵夫人,“母亲,这几位是……” 赵夫人笑着道,“她们是老太太娘家的人,前来家里借住几日,我以为你们出门去了,便没有喊你们一起来吃茶,我这正带着她们去客房呢,没想到遇到你们了,你们几时回家了?” 赵士程说道,“才走到院门那儿,想起还有册书没有读,便又回来了,看了几页书头有些发沉,婉儿建议来园中走走。我们才进园子里。” 他瞎了个借口。 赵夫人还没有说话,那几个女眷中的一个年长的说道,“六娘,你家大郎的身体怎的如此差?看几页书也头疼?那这功名只怕……” 说完,她摇摇头。 赵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不悦起来。 被人当着面说儿子不行,她没法高兴起来。 但对方年纪大,又是和自己婆婆一个辈分的,她不好顶撞,也不知怎么顶撞。 于是,只讪讪着对唐婉和赵士程说道,“大郎,婉婉,来来,见过三舅婆,这是三舅婆的大儿媳,这是二儿媳,你们喊表伯母。这是两位表妹,她们刚过及笄的年纪。” 唐婉和骆诚见了礼。 按着赵夫人的介绍,纷纷喊了称呼。 本以为这事这样过去了,这几位女亲戚也会走开,哪想到刚才那个老妇人又轻哼了一声,“六娘,你这新娶的儿媳妇,可不贤惠啦。” 唐婉一怔,她不贤惠? 谁说过她不贤惠? 站出来! 她要对质! 赵夫人直接黑了脸,“三舅母,婉婉没有贤惠的地方,我很满意她。” 三舅婆却笑了笑,“行啦行啦,反正贤惠不贤惠的,都是你们家的事,和我可没有关系。” 赵夫人:“……” 唐婉见婆婆一连两次被人说得哑了口,马上替婆婆打起抱不平。 “三舅婆,我哪里不贤惠,请指出来,我马上改正。可你不能说婆婆,也不能暗讽她。”唐婉朗声说道。 三舅婆一愣。 她活了七十多岁,头一次被一个年轻的小娘子给顶撞了。 她的两个儿媳,马上窃笑起来。 三舅婆的脸色,铁青一片。 她不客气地怒道,“贤惠?你要是贤惠的话,就不会拉着大郎闲逛了,而是规劝他马上进屋读书。你要是贤惠,就不会被陆家休了。你要是贤惠,陆家的三郎,早就考了头名呢!” 提到和陆游失败的婚姻,唐婉的脸色,死白一片。 头婚失败,是她的错吗?明明她没有错! 第575章 得了头名的,会有衙差专门前来送榜,传喜讯。 其他名次的,不会理会。 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名,成绩如何,要自己去礼部衙门一侧的石壁那儿,看张贴的喜榜。 陆游家和秦埙家,还有穆宣家,都派了仆人前去。 三家人看到名次,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陆游第三,秦埙第三,穆宣排得十分靠后, 第二十八。 朝中录用的名次,只到第十位,其他的全都打回重新学习,来年再考。 如果在朝中任职的,还会免除职位。 秦埙的书童看到名次,一点没沮丧,反而是十分的高兴。 因为秦埙对他说,名次不出前五就满意了。 但居然是第三名。 比预想的考得要好。 秦埙的书童,欢欢喜喜牵过马儿,打算回府告诉喜迅。 他刚爬上马背,这时,他看到了穆宣。 “穆官人,穆官人?我家埙小公子爷说,你有空就去秦府找他喝酒。” 穆宣当没听见,坐进了马车里,飞快离开了。 二十八? 他怎么才第二十八名? 陈子茂是爷爷的门生,居然不肯帮他? 不不不,不帮他,他也不至于只考第二十八名! 穆宣想不明白。 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 穆宣不悦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停了?” “前面有马车挡了道。”车夫说道。 “轰走!”穆宣心情不好,冷冷说道。 车夫却一脸的为难,“公子爷,那马车……” “马车怎么啦?是老虎会吃人是不是?”穆宣冷笑。 “也……差不多,那是李娘子的马车。”车夫说道。 如今这临安城,但凡是大户人家的人,几乎都认得李娇娘。 穆宣为难过李娇娘,这车夫当然也认出了李娇娘的马车,和车夫了。 穆宣一听李娇娘在此,想到那天羞辱李娇娘说的话,他脸上一阵火辣辣,仿似被人打过一样。 “转道离开。”穆宣吩咐着车夫。 车夫:“……”怎么又怕起了李娘子?“是,公子爷。” 只是,他还没有转道,对面赶车的胡安便笑着喊着他们。 “喂,对面车里的,可是穆家公子爷穆宣啦?” 穆家车夫冷冷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甩起马鞭,抽了下马背,将马儿赶往一侧的巷子中。 胡安却不放过他们,依旧大声说道,“我说,穆家公子爷你羞不羞啊?锁厅试只考了个二十八名,居然想让我师娘改嫁给你做妾?一个二十八名的人,也配说这样的话?大言不惭啦!” 这里是一处集市,街上的行人不少。 大家听到胡安的话,纷纷问道,“啊?什么人考了二十八名啊?” 胡安笑着道,“穆大学士的三孙子,这次的锁厅试只考了二十八名,他前天大言不惭地对我师娘道,叫我师娘抛夫改嫁给他做妾,他脸怎么那么大?改说那样的话?他以为他是谁啊?” “赶车小哥,你师娘是谁啊?”围观的一人问道。 “我师娘是普安郡王的养母,李娘子。”胡安说道。 “啊?原来是李娘子啊?”有一人恨恨说道,“那个姓穆的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让普安郡王的养母做他的妾?他这是不将郡王殿下放在眼里么?” “他胆子不小!” “穆家是想造反么?敢如此羞辱普安郡王?” 街上的人多,因此穆家的车夫没法将马车赶快。 大家嘲笑着穆宣和穆家时,穆家的马车才走出了几十步远。 隔得近,那些话,全被穆宣听进了耳内。 他恨恨咬牙,李娇娘! 等着瞧,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将那个羞辱他的李娇娘狠狠罚一顿! 一个小门小户来的女人,居然敢嘲笑他? 他不会罢休的! 穆宣颓败回了府。 他没有考上好名次的事情,在他没有回来时,有仆人事先打听好,早已汇报给家里人了。 他不是嫡长子,所以,他并不得宠。 如果考不上功名,意味着不能做官。 不能做官,又继承不了家里的家业,将来成婚分府,他会过得比李佩玉的大哥还差! 这不是穆宣想要的。 所以,他做了两手的准备。 他找到了李佩玉。 他要借用李佩玉,帮他谋一个好前程。 穆宣回到府里,不出意料的,被祖父穆大学士训斥了一顿,说他没有好好读书才没有考上好功名。 接着,他父亲又训斥了他,叫他再抓紧时间读书,来年再考。 如果再考不上,就叫他马上娶个妻子另外立府去。 言外之意,不管他的死活了。 穆宣不敢执拗,只点头称是。 回自己住处的路上,穆宣一直在想。 不是说,现代人穿越过去,都会一路开挂的吗?为什么他一路倒霉? 他低着头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自己的住处了。 一座四间房的小院。 院里有两个侍女,是他的通房丫头,也做些其他洒扫的活儿。 他住一间卧房,另一间,是那两个侍女住。 一间正屋,用来会客。 还有一间屋子,原本是用来做书房的,现在多了个人,他让出来了。 穆宣走进正堂,侍女春叶马上走上前来,“公子爷,李四娘不吃饭。” “她想吃什么?”穆宣冷哼一声,拂着袖子,走进了西侧间卧房。 李四娘,是他给李佩玉取的小名。 喊她李娘子,他总疑心在喊李娇娘。 可脸又不是那张脸,未免叫人嗝应。 她在家行四,他便喊她李四娘。 李佩玉也没有反对。 “为什么不吃饭?”穆宣一走进房间,看到李佩玉就冷冷问道。 还以为是当初的李四姑娘?不过是被秦熺抛弃的玩物罢了。 他好心,捡了回来。 李佩玉扭头看他,红着眼角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菜?这能吃得下么?” 她如今是穆宣的侍妾,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妇人的衣裳。 五天前,她被穆宣找到,收了她做妾。 做他的妾,和做秦熺的妾,也没什么两样。 他还年轻些,李佩玉同意了。 他给了家里五百贯钱,她就跟着他来到了穆家。 来这里后,当晚她就和穆宣同宿了。 她很尽心服侍,穆宣也很满意。 原以为,穆宣没有正妻,这小院里,是她说了算。 将来她生了儿子,没准能扶上正室位。 但她想错了。 第576章 昨晚她来了葵水,穆宣便让春叶侍寝了。 隔着一间屋子,她都能听到那女人放肆的叫嚷声,还有今早春叶看向她的得意眼神,她忍无可忍了。 她好歹和穆宣有过婚约,还是穆宣花了五百贯钱两人抬轿子送进府里来的。 这个春叶算什么? 不过是夫人给的洒扫侍女! 居然敢和她平起平坐? 中午的饭菜,好吃的被春叶吃了,差的难吃的送到她的桌上,她彻底无法忍了。 穆宣看向桌上,上面有三样菜,一碗米饭,一碗汤。 菜是蒸腊肉,炒藕片,盐水腌过的白菜丝。 汤是豆腐汤,米是湖州产的粳米。 穆宣不悦地扬眉,“我平日也是这么吃的,你如何吃不下?” 李佩玉从袖里抽出帕子来,装着擦泪,“可是我……我今日小日子,不宜吃这些素的。” 春叶翻白眼,“那腊肉是素的吗?” “腊肉太硬,我咬不动。”李佩玉叹着气。 穆宣今天落榜,心情不好,回来本想在后院女人这里得到安慰,哪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李佩玉的无理取闹。 他想发火。 可又一想,他还得利用她。 穆宣便忍住了怒火,说道,“今日府上有客人来访,大厨里事多,有什么吃的先将就着,改天有时间再带你出去吃。“ 他说的语气很轻柔,让李佩玉很受用。 “好,宣郎千万要记得。“李佩玉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然后挑衅地看了眼春叶。 春叶朝她翻了个白眼,理都懒得理会。 秋叶直接勾唇冷笑。 李佩玉借着宠爱,乘胜追击。 她将春叶和秋叶打发走,拉着穆宣的手道,“宣郎,你别太宠春叶,她不过是个侍女。” 穆宣知道,她又在嫉妒昨晚的事情。 今早她说过一次了,现在又提? 她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管到了他的头上? “你有小日子在身,可晚上我需要女人,我不找她或是秋叶,你让我怎么办?忍出病来你高兴?”穆宣捏着她的下巴,摇摇头,“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狠心。” 李佩玉吓得摇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要她们侍寝,但不要那么宠那她们,是那方面的宠。” 李佩玉小声对穆宣说了几句。 穆宣心中冷笑,这跟叫他忍着,有什么区别? 他轻轻一笑,“她们不过是工具人而已,你不必在意她们。” “工具人?”李佩玉表示听不懂。 穆宣说道,“她们就像鞋子,我爱时,多穿几日,不爱时,扔了去。” 这么说,李佩玉就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我懂。我下回不跟她们计较了,因为她们是鞋子,不配我计较。” 她得意地扬唇。 穆宣心中却讽笑,你也是工具人。 …… 陆游又是屈居第二,这让李娇娘很意外。 “这不可能嘛,他怎么只得第二?”李娇娘看着榜上第二的名字,死劲地眨着眼,她总以为她看花眼了,揉了好几下眼,“你们再看看,我是看错了?” “娇娘,你没有看错,三表哥确实是第二。”骆诚说道。 “那是怎么回事?”李娇娘叹气,“不可能啊!” 那一世的陆游,是第二名,头名被秦桧使坏让他孙子得了去。陆游只得了个第二。 这一回,又是第二? 他的学问,比赵士程差? 他不是说胸有成竹嘛。 “李娘子,打听清楚原因了。”赵圭走出礼部衙门,来到李娇娘和骆诚的面前,“陆三郎确实是第二。原因么,说他的卷面不够洁清,而有位审卷的知事大人是个十分讲究的人。赵郎君和陆三郎的卷子,不分伯仲,但陆三郎的卷子上不洁,三位主考官,一致决定,将头名给了赵郎君。” 李娇娘:“……”卷面不洁?好,现代那世也有扣清洁分的做法,敢情这还是传统啊,“怎么个不洁?” 她好奇问道。 赵圭从袖中取了份纸出来,抖开来给李娇娘和骆诚看。 “这是我让人临摹的一份,这个地方多了点墨水。”赵圭指着纸面,说道。 李娇娘往纸上看去,只见一行行齐齐整整的瘦金体字中,确实多了点墨点。 而那点墨,落得好巧不巧地,落在一个“上”字的一旁。 上,在这里指的是皇上,代指高宗。 在高宗的名字旁多一点,有点侮辱的意思。 这要是在后期清时,怕是会受处罚。 这时候对文人算是优待的。 只不过遇到一个较真的,让陆游屈居了第二。 “可惜了。”骆诚叹了一声。 “胡大人?”衙门那儿,有人忽然说道。 接着,有好几人迎了过去,朝他人行礼。 赵圭小声说道,“便是这位主审官,指出了陆三郎的卷面不洁。” 他朝李娇娘骆诚点了点头,朝那胡主审走了过去,“胡大人。” 无非是官场上的寒暄。 骆诚是布衣,不必上前。 李娇娘和他站在十步来远的地方,打量着那个胡主审。 只见那人说着话时,死劲地盯着赵圭的鞋子看。 盯人家鞋子看,什么毛病? 李娇娘好奇,也去看赵圭的鞋子。 赵圭的鞋子很干净啊,没毛病,除了左边的鞋尖处,落了片叶子以外。 墨色的鞋面,落一片浅绿色的小柳叶,十分的显眼。 胡主审和赵圭说了几句话,拱了拱手,朝一旁的轿子走去。 他挑起帘子,正要坐进去,发现那轿帘是歪的,便伸手去扯。 扯了好几下,确认两边高低一致后,这才坐进轿子离去。 李娇娘惊讶得睁圆双眼:“……”她明白了,这人是强迫症! 赵圭的鞋子只有一只脚落了叶子,轿帘子左右两边高低不一样,陆游的卷面上多了点墨,这些事情确实很让强迫症人心里抓狂啊。 。 陆游只考了第二名的消息,传到了陆家的亲戚家,曹家。 曹家的旁支,本想前来嘲讽下陆游,以便踩一下长房的媳妇陆氏,也就是陆游的姑姑。 可没想到,曹家旁支家的儿子考得更差,只得了个末名。 曹家人便不说什么了。 但饶是如此,唐氏的心情却仍是不好。 第577章 又气倒了 那是因为,曹家一位长舌妇,跑来跟她说赵士程夺得了头名。 这叫她怎么能忍受? 那唐婉还不得意得上天? 她心中不痛快,将陆游叫到跟前,好一阵训斥。 “你不是说,你胸有成竹吗?怎么只得了第二名?”唐氏心中恼怒。 早饭吃不下,中午饭不想吃,这会儿只喝了半碗茶水,教训陆游教训得嗓子冒烟了,还不想停下。 心中火气没发泄完。 王蕴站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道,“不管怎么说,三郎好歹是个第二,那曹家两兄弟一个得了末名,一个得了十五名,比三郎差得更多。” 唐氏看一眼王蕴,冷冷说道,“你没有好好劝教他么?让他多读书,少操心别的事情。” 王蕴被说得脸色窘然。 她心中暗怒,之前唐婉在时,陆三郎考得更差,这回好歹是个第二,怎么还怪起了她? 她气得将头偏过去,捏着袖子口,不说话了。 陆游安慰着唐氏,“娘,我下回一定考得头名。” “下回?”唐氏冷笑,“锁厅试又没有规定考试的时间,有时一年一考,有时两年一考,有时三年一考。下回?哪年的下回?” 陆游被说得哑口无言。 母子二人正在对持中,唐氏身边的曾娘子走来说道,“夫人,李娘子和骆表少爷来了。” 唐氏听到李娇娘的名字就头疼。 她朝陆游两口子挥挥手,“我头痛,不想再见任何人,你们替我招待他们。” “是,母亲。”陆游心中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王蕴朝唐氏福了一福,也跟着走了。 唐氏躺在贵妃椅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以手抚额,口里长吁短叹。 曾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说道,“夫人,三少爷这一回考得不错呢,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屈居第二。” “我不管什么原因,没有第一名,就是不可以!”唐氏恼恨说道,“他输给谁不好,怎么就输给了赵士程?” 曾娘子张了张口,不说话了。 唐氏这时的脾气,没法接着说啊。 她刚才听李娘子说,陆三郎的文章写得还是不错的,只是,卷面上脏了点,因为有个主审官十分爱干净,见不得一点脏的东西。 两相对比,他就选了赵士程为第一名。 可唐氏不让她说啊。 得,她就不说。 。 陆游见到李娇娘和骆诚前来,苦笑着道,“看看,被我猜中了,头名不可能是我。你们当时还不信,非要安慰我。” 骆诚说道,“三表哥,你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可以得第一的,只是因为别的一件小事,才影响了名次。” 陆游自嘲一笑,“你别安慰我了,我可能,真的学问差。” 他背着手,仰头长叹。 李娇娘说道,“不是学问的事,是,三表哥的卷面上,多了一点墨。是那一点墨坏的事情。” 陆游忽地看她,“一点墨?什么一点墨?” 李娇娘从袖中取出赵圭临摹的那份考卷出来,递给陆游,“这份是临摹你的考卷,这个地方多了一点墨。主审官批卷时,说这点落在‘上’字这里,是对官家的不敬。” 陆游惊得呆了一瞬。 他不知是该嘲笑自己的马虎呢,还是该笑自己并不差。 原来,输给第一名的,只是多了一点墨! 骆诚说道,“三表哥,锁厅试来年还会有,下回再接再厉便是。” 陆游深吸一口气,笑着道,“能得第二,已让我很满意了,我的预想中,就没有得第一的期待。” 李娇娘说道,“三表哥,考试完毕后,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她有点担心陆游跑回越州不来临安了。 陆游说道,“等朝中通知,我好歹是第二,多多少少会安排差职的。所以,我会继续留在临安城。” 李娇娘笑着道,“这样的话,就叫我们放心了。有了差事,三表哥就有上升的机会。” 陆游苦笑一声,“不是头名,官职不会很高,按着以往的惯例,不过是各衙门中不入流的九品小吏而已。” 骆诚说道,“总比没有差事好,九品就九品。先干着,干得好,一定会升职,再说了,下回考得好,也可以升职。” 这时期的锁厅试,有点像现代那式的职业再培训考核。 任职的人,考得好的升职,考得差的降职,考得极差的,直接撵出衙门,考到好名次再到衙门当差。 虽然金字塔尖的几个权利大的差事,被几大家族的人罢占着,但金字塔底端的职业还是很多的。 在下面干得好,也可以升职,也可以升到顶端的塔尖。 对于家势差的子弟们来说,这可是一个跳出寒门的好机会。 陆游刚才还沮丧的心,被李娇娘和骆诚轮流一番安慰后,他心中倒没那么灰心泄气了。 “对,下次再战!下次,我换一支好写的笔。” 。 次日,礼部衙门里的衙差,果然来到了曹家。 陆游被安排在礼部任职,一个八品的文书,比他想象的要高两级。 王蕴松了口气,陆游总算有了差事。 但唐氏不高兴。 她听说,赵士程做了陆游的顶头上司,五品官! 这悬殊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在同一个衙门当差,天天被前妻的现任丈夫压着一头,这怎么能叫人忍受? 陆游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唐氏不高兴了,又将陆游喊到面前一陆训斥。 “三郎,退了那个官职,一个八品小吏而已,有什么好当的?”唐氏对陆游的文书一职,相当的不满。 抄抄写写的职位,一点前途也没有。 王蕴的脸色,马上拉长了,“母亲,这辞了职,他做什么呢?” 虽然是八品,但好歹有俸禄不是? 天天吃她的用她的,王蕴不想再贴补了。 唐氏冷笑,“什么事情不好找?临安城这么大,总能找到事做。” 陆游闭了下眼,心里叹气,又来了。 他撒着谎说道,“衙门里说,不准辞职,儿子考的便是礼部的差事,考上了又不去任职,会被重罚的。还会被记下污点,下回即便上考得了头名,有污点记载,也升不了高职。” 唐氏眨着眼,“有这说话?我为何从没有听说过?” 第578章 有喜 陆游说道,“衙门的规矩,又不是律法,里头的规矩可以随时更改的。” 唐氏不敢再劝了,只好妥协,“行行行,那随你了。” 。 陆家人前来临安城,一是陪陆老太太参加除夕宫宴,二呢,是陪陆游前来赶考。 陆游已被安排在礼部衙门里任职。 陆老太太担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这看看已是二月中了,再在曹家住下去,也不太像话。 陆老太太催着唐氏打点着行装,明早出发回越州城。 消息一放出去,不少人都前来送行。 大部分的人,是和陆老太太相好的,和唐氏相好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人。 来看陆老太太的,却是七八个人。 李娇娘和骆诚,也来送行。 骆诚来问了个安,去找陆游去了。 李娇娘和其他家的女眷们,坐在陆老太太卧房的外间闲聊。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提到了唐婉。 说她二婚的婆婆待她好。 有人发现说漏了嘴,赶紧拿帕子遮着嘴,掩饰着尴尬。 李娇娘心中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还巴不得唐氏气倒呢。 这都过了多久了,唐氏还放不下唐氏,也是没谁了。 唐氏心里这会儿发起酸来,暗忖道,那个赵士程莫不是身体有病?娶不上媳妇才娶的唐婉?唐婉也没有什么能耐嘛,怎么承恩伯府就宝贝上天了呢? “又不会生养,又不让纳妾,娶了有什么用?”唐氏酸溜溜说了一句。 有站唐氏这边的人,跟着说道,“说得也是啊,她不会生养,又不准自己男人娶妾,这是要断了承恩伯的后么?啧啧啧,可怜的承恩伯。” 陆老太太沉着脸道,“她生不生的,咱们管她做什么?她是别家的媳妇,又不是咱们的媳妇。一个个的,总说这事是什么意思?” 几人讪讪着道,“是呢是呢,管不着啊。” 李娇娘这时笑着道,“谁说承恩伯夫人小唐氏不能生养的?谣言谣言!” 有人说道,“李娘子,这不是谣言啊。她前婚嫁陆家,几年不能生养,这嫁了赵家,也没听说有动静啊。” “他们成婚也才一个月,哪里能有太大的动静?”李娇娘笑着道,“不过,我给她查过月信了,她月信停了大半个月了,我瞧着她的脉象,是喜脉。” 按着这时候的医术,是查不出唐婉有孕的。 不过,李娇娘可以查得到。 她穿越而来,老天送她一双异眼,她清楚地看到了唐婉的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胚胎。 昨天李娇娘去见唐婉时,发现唐婉懒洋洋睡在榻上。 侍女百灵说,唐婉一连几天都这样,没什么胃口,总说累着了。 明明睡得早,起得晚,下午却还要加睡两个时辰。 大家原以为是小两口的夜生活不节制,才让唐婉这样。 唐婉悄悄跟李娇娘说,赵士程最近体谅她,一晚才恩爱一回。 说可能是春困,唐婉没往自己可能有孕这方面想。 李娇娘却留了心,给唐婉把了脉,用异眼查看了她的小腹,果不其然,被猜中了,唐婉有喜了。 李娇娘将消息告诉给唐婉和赵家,赵家这会儿快将唐婉供成祖宗了。 李娇娘的话,惊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李娘子,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唐娘子,真的有孕了?”那个说唐婉不能生养的妇人,惊讶问道。 陆老太太刚才在喝茶,也吃惊得不喝了,等着听李娇娘的解释。 唐氏惊得脸色都变了。 因为,陆游和王蕴的大婚,比唐婉和赵士程的早了近一个月,晚成婚的唐婉有了身孕,而王蕴这里,还一点动近都没有。 唐氏不气才怪。 李娇娘笑着点头,“我昨天去了承恩伯府,瞧过唐娘子的脉象,她确实有喜了。” “你别是看错了?她成婚不过一个月时间,她怀得再快,那也才一个月,一个月能看得出来?还是……她的肚子不止一个月?”唐氏轻轻一笑。 这话说得离谱! 说唐婉的肚子不止一个月,是说唐婉和赵士程在婚前就已有了关系! 这是在嘲讽唐婉的作风。 大家的表情,意味深长起来。 陆老太太沉着脸道,“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唐氏狡辩,“我只是推断娇娘的话,本朝的御医,也看不出不到一个月的喜脉。” “可我看得出。”李娇娘笑微微道,“表伯母,我的医术如何,在越州城,可无人不知啊。” 有几人讪讪着道,“对对对,李娘子的医术了得,她一定看得准。” 李娇娘想起一件事来,冷冷说道,“表伯母,我记得大表哥是七个半月生下来的,好像,也没有谁在怀疑表伯母的怀孕日子?” 她的话一落,马上有几人意味常长看着唐氏。 陆老太太不恼恨,反而勾了下唇角。 唐氏的脸色,旋即一变,“李娇娘,你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李娇娘反唇相讥,“表伯母是长辈,为何总跟晚们过不去?那唐娘子的事情,赵家都没说什么,表伯母何必激动?大家从不拿大表哥的事情来说表伯母,表伯母何必说唐娘子?再说了,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传来传去会传变味,表伯母,你身为长辈,不会不懂?” 唐氏气得一噎,磨着后槽牙,好个伶牙俐齿的死妮子,真是气死她了! “行了行了,都不要说了。你们是来送行的,还是想给我闹心的?”陆老太太淡淡看向大家。 所有人便都不说话了,只喝茶水。 又略坐了会儿,大家便散了。 陆老太太只单留下了唐氏。 唐氏勉强露了个笑脸,“母亲,行装都打点好了,母亲大可放心。” 第579章 老夫老妻 唐氏口里应着同意,心里却不服气。 她喃喃着念道,“媳妇怎么会害三郎呢?他是我儿子……” 陆老太太听到她的话,冷笑一声,“你可不要忘记了,那承恩伯可是三郎的上司。” 唐氏暗吃一惊,不说话了。 她怎么将这事给忘记了? 陆老太太看她一眼,冷冷说道,“行了,事情到此为止。他们年轻人都不计较什么,不说什么了,你一个做长辈的老参合计较什么?没得自找羞辱。” 唐氏紧咬着后槽牙。 她不计较,可她气不过。 但儿子只考了第二,还能怎么着? 忍着。 “知道了,母亲。”唐氏敷衍着回道。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卯时时分,陆家人便从曹家出发了。 三辆马车一字排开,来到南城门。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只有朦朦的晨光。 城门刚开启不久,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人。 李娇娘和骆诚起了一大早,前来相送。 马车头的灯笼,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明亮。 骆诚站在陆老太太的马车旁,说道,“表姨祖母,一路保重。” 陆老太太挑着帘子,看着他,叹了口气,“如今我也不强求你什么了,往后的路,你自己看着走。” 来临安城后,她曾几次对骆诚说,要他认回自己的身份。 但骆诚说什么也不愿意。 罢了,人各有志,还是不要强求好了。 “表姨祖母,诚自当会安排好自己的事情的,表姨祖母不必担心。” “好好好,我放心了。”陆老太太又朝李娇娘挥挥手,叮嘱她不管有什么事,只管写信送去越州。 “你跟李家断了来往,那衡阳夫人的脾气也着实古怪,定不会帮你什么,我陆家虽然不是高门府邸,但会尽能力帮你,做你的娘家人。” 李娇娘道了谢,“娇娘多谢表姨祖母厚爱。” 接着,陆游和王蕴又上前告别。 陆老太太又叮嘱他们,要和李娇娘骆诚保持来往。 看看时辰不早了,陆老太太吩咐着管家陆吉,“时辰不早了,出发!” 三辆马车,四个骑马的随从,从南城门出发,往越州方向而行。 直到马车走远,李娇娘和骆诚,这才同陆游王蕴告别,回了李宅。 总算送走了家里人,能和陆游单独相处,王蕴显得心情很好。 他们在临安城,单独租了所宅子。 离着礼部衙门较近,方便陆游早晚去衙门办差。 “郎君,中午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叫陈娘子去买。”坐上马车,王蕴拉着陆游的胳膊,笑着问道。 陆游看一眼那双手,将胳膊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随便。”他淡淡说了句。 王蕴一怔,“随……随便?”但她还是努力露了个笑容,“好,我挑几个你喜欢吃的,叫陈娘子安排起来。” 看看离着去衙门的时间差不多了,陆游没有回家,直接让车夫将他送到礼部衙门。 也没有跟王蕴说告别的话,下了马车后,他径直走进大门去了。 守门的才将门打开,看到他走来,呀了一声,“陆大人,你今天来得好早,你是头一个呢。” “刚才送家人回越州城,所以起得早了些。”陆游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守门的笑着道,“这几天天气晴好,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啊,家人一定会一路顺风的。” 王蕴看着陆游走得消失不见,这才叹了口气,命车夫回宅子。 她揉着肚子,不是说唐婉不会生养吗?怎么唐婉都怀上了,她还没有怀上? 王蕴看自己平平的小腹,心中又嫉妒,又焦急。 葵水昨晚刚到,这月又怀不上了。 ……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而过。 转眼便是去芙蓉山庄赴宴的日子。 一大早,无霜便开始催着李娇娘打扮。 李娇娘觉得,无霜简直像她的婆婆。 无霜在这宅子里,管东管西,管天管地,骆诚不屑跟她对打,其他人又打不过她,她便管上了宅子里的人和事。 李娇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今天去跟衡阳夫人摊牌,就可以将无霜送走了。 骆诚也被邀请了。 如果是其他家的邀请,他大多会推掉。 但去衡阳夫人那里,他不放心李娇娘,他一定要同去。 胡安将马车套好,李娇娘和骆诚坐着马车带着田娘子,无霜骑马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往芙蓉山庄进发。 衡阳夫人大半个月前,就发了贴子。 这次宴请的人又多,在城中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李娇娘的马车走在城外的路上,不时看到其他家的马车跑过去。 有人认出了李娇娘的马车,挑着帘子打招呼。 李娇娘也挑了帘子,笑着回应。 只不过,帘子一放下,那个打招呼的人,马上和马车里的同伴小声说笑起来。 “知道吗?李娇娘居然将她官人也带上了,就不怕他官人在庄上受到其他人的嘲讽?一个农夫而已。” “奇怪了,她怎么会甘心嫁一个农夫?那个农夫有什么好的?” “我敢打赌,她一准会后悔,会甩了那个农夫。” 虽然这马车里的说话声,压低了些,但李娇娘觉得,也并没有压太低,反正她全听见了。 李娇娘歪着头,看着骆诚,笑着道,“听,她们要我休了你。” 骆诚欺身过去,“那么娇娘想休夫吗?” 李娇娘笑眯眯摸着他的脸,“休了再娶夫,怪麻烦的。” 骆诚黑着脸,“只是嫌弃麻烦?” 李娇娘被气笑了,她抓了把他结实的胸膛,笑着道,“当然不是啦,咱俩这么久了,老夫老妻了嘛,换个人,怪不习惯的,还是不换了,将就。” 骆诚眉梢一挑,“将就?”这女人,也不知跟谁学的,嘴皮子越来越皮了。 李娇娘更气笑了,开不起玩笑啊?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骆诚的脸色,腾地红了。 整个人如被点着了一般,全身发烫。 李娇娘反而更笑了,瞧瞧,古代男人就是不经撩。 只是她不知,她笑的时候,那微微抹了点胭脂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勾着的样子,别得有多撩人了。 骆诚心神荡漾,往那唇上忽然覆了上去。 李娇娘一怔,心中发笑,很快就反攻起来。 骆诚不服,这明明是他该干的事,却总是被这女人主动,不行,得来强的。 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忽然来的猛烈进攻,吓了李娇娘一跳。 她受不住伸手推了骆诚一把,却不小心碰倒了车里的小桌子。 咚咚一阵闷响。 赶车的胡安问道,“师父,师娘,怎么啦?” 骆诚黑着脸,只得松开李娇娘,朝胡安方向说道,“车没走稳当,你师娘差点摔倒!” 吓得胡安忙说道,“这城外的路不平坦,赶快了就会颠簸。” “那就赶慢些,不急,时辰还早。”骆诚看一眼李娇娘,又对胡安说道。 胡安吓得连连回道,“知道了,师父。” 李娇娘乐不可支,微笑着用唇型说道,“就知道欺负小徒弟。” 骆诚看着她,也用口型说道,“还想欺负你。” 李娇娘抿唇一笑,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咬牙小声道,“现在是白天,忍着。” 骆诚轻哼一声,将她的头扳过来,给她理发。 最近闲着无事,骆诚跟着田娘子学了一手梳女子发髻的手艺,李娇娘对他梳的发型很满意。 …… 不知不觉间,李娇娘和骆诚的马车,到了芙蓉山庄。 山庄在城外,庄子门前的空地十分的开阔。 可饶是如此,也被数不清的马车占领了。 马车的间隙中,还有些马匹。 各家的仆人小厮们,则在庄子门前的一排凉亭里闲坐闲聊。 凉亭是新建的,做工并非精美,却显出主人的诚心。 随从仆人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说话说得热闹。 胡安看到这阵势,很是惊讶,“啊呀,来得有些迟呢,车停哪儿?” 他想将马车赶快,可师父说太颠簸,看看,来迟了都没地方停马车了。 无霜面无表情,“有我在,还愁没有地方停马车?只管进来便是。” 她打马走进了庄子里。 没一会儿,跑出来一个仆人。 那人说道,“李娘子的车夫,请随我来。” 他招招手,将胡安带到庄子门一侧的空地处,“停这里。” 被优待了,胡安很高兴。 “师娘,师父,这个地方好,阴凉。”胡安笑着道。 关键是一侧还有一丛花,这里守着马车闻着花香,多舒服。 胡安很满意。 第580章 李娇娘和骆诚走下了马车。 无霜将马儿,丢给那个引路的仆人,说道,“李娘子,骆官人,请随我来。” 李娇娘轻轻一笑,“来了这里,你就是主人了。” 无霜只扬了扬眉,一句也没有说,转身在前头引路。 李娇娘对胡安交待了几句后,和骆诚跟着无霜来到庄子的正堂。 才走到台阶那里,李娇娘就听到,正堂里有不少人在说话。 有男子的声音,有女子的声音。 她细听之下,有人在说着她。 听八卦,没想到那八卦就是自己。 骆诚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李娇娘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他们过日子,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 她爱一个农夫,关这些什么事? 咸吃萝卜淡操心! 无霜看了他们一眼,先一步走进了正堂,“夫人,李娘子和骆官人来了。” 大家都停了说话,一起往门口看去。 坐在上首的衡阳夫人,微微一笑,“请他们进来。” 无霜走出去,去请李娇娘和骆诚。 夫妻二人走进屋来,马上有不少双眼睛,朝他们一齐望来。 有见过李娇娘的,惊叹她今天的打扮,婉约清丽中,却又不失华贵。再看骆诚,明明是一个乡下的汉子,却走出了世家子弟的气质。 这反差太奇怪了。 没见过他们二人,只听了传闻的人,更是不相信,眼前的男子和女子,是传说中的乡下村妇村夫。 “他们就是李娘子和骆官人?”有人小声问着身边人。 “对呀,他们就是。” “怎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 “不是说,是从乡下农家来的吗?怎么瞧着,跟城中的高门中人没两样啊。” “不光你这么想,我也这么想啊,我也觉得奇怪呢。” 大家的议论,被李娇娘听在耳内,她只淡然一笑。 走到上首那儿,李娇娘朝衡阳夫人施一礼,“夫人好。” 她这前世的母亲,一如既往地爱高调啊,瞧瞧,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五六十人,也有三四十了。 都是来奉承衡阳夫人的。 衡阳夫人微微点了下头,朝她招了招手,“来,坐这儿。”她指着紧靠身边的一个位置。 李娇娘不想跟她坐得这么近,可屋里又没有其他坐位了,她只好和骆诚坐下了。 屋中坐满了人,衡阳夫人又命侍从上茶水点心。 人一多,话题就多,七嘴八舌间,很快就聊得热闹了。 不知谁起了个头,聊到了大家的宅子。 有人说道,“李娘子的宅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李娇娘捧着茶杯,正浅浅地抿着,她放下茶杯,笑着道,“我生父留下的,他年轻那会儿在临安城做生意,赚了一点钱买的宅子,专门留给我的。” “哦,李娘子的父亲生意做得可不小,能在临安城买得起宅子了。” 临安的房价出奇的贵,被说买不起宅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不少人做官几年,都买不起。 何况平民百姓之家? 李娇娘笑着道,“依稀记得父亲对我说,再苦不能苦了我。这是他省吃俭用买的。” 她说着话,看一眼上首坐着的衡阳夫人。 同为父母,为什么区别那么大呢? 她前世的父母,丢下一摊子债务,逃之夭夭,不管幼女和老母亲的死活。 他们坚强一点,卖掉股份和宅子,也不至于会到了后面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这一世的父母,却满天下买宅子买田地,只为给她留下一份资产,让她有地方可住不至于饿着冻着寄人于篱下。 可偏偏呢,爱她的人活不久,不爱她的人,居然活两世! 老天待人太不公平了! 衡阳夫人看懂了她的眼神,脸色微微一变。 她将头扭过,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另一个夫人。 那位夫人和她对视一眼,忽然笑了笑,说道,“李娘子的官人,可有给李娘子买宅子?” 又问这样的话题? 有意思么? 李娇娘的脸色沉下来,她正要反唇相讥,就听骆诚说道,“买了。” 两个字,如同巨石落水,砸起一片高高的水花。 惊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骆诚。 包括李娇娘。 李娇娘以为听错了,眨了下眼,“骆诚,你说什么?” “我说,买了宅子。”骆诚微微一笑。 李娇娘:“……”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买的宅子? 那个问话的夫人,这时笑了笑,说道,“李娘子,你家官人给你买了所宅子,只是不知,宅子所在地在哪儿。靠近御街近的宅子都贵,靠近西湖的宅子就要便宜不少。哦,城外的宅子更便宜了,一二百贯就能买一座带院子的,不过,那是乡下人家的宅子,城里的人是不会去住的。” 骆诚说道,“宅子在西湖附近,大门离着西湖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原来是西湖附近的宅子。”有人笑着道,“那地方的宅子,可相当的便宜呢。” 没说话的人,纷纷窃笑起来。 言下之意,说骆诚只能买便宜的。 那个夫人又笑道,“虽然是西湖边的宅子,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城里的宅子不是?要是村里的小宅子,那可没法住人。” 说完,她拿着帕子掩唇一笑。 李娇娘愕然问着骆诚,“骆诚,你几时在西湖边买了宅子?” 骆诚说道,“也不全算是买的,是亲戚留给我的宅子,我花钱重新修缮了下。” “……” “原本是座废弃了二十年的宅子,我本不想要,那天听你说,要是能住在西湖边上,天天看到西湖就好了。” “……” “我就找人修缮起来,快则这月底,慢则下月初,我们就能入住了。” “原来不是买的,一个旧宅子改的?”先前说话的夫人,又笑了笑,“那就更便宜了,花不了几百贯钱?” 骆诚说道,“因为是朋友相助,所以只出了不到两百贯的工钱和材料费。” 那夫人又笑着道,“如此看来,宅子并不大?” 骆诚说道,比衡阳夫人的山庄要小。” 比三十来亩地的芙蓉山庄小,这个范围就广了。 二进门不到一亩地的宅子,叫小,三进门两亩地的宅子,也小。 听懂了骆诚所说的话,大家又纷纷窃笑不已。 李娇娘神情清冷,“生前宅子再大,死后睡的不过五尺之棺。” 说得那夫人神情一僵,笑都不敢笑了。 只敢暗自生气。 因为衡阳夫人正一瞬不瞬看着她,她不敢发作。 “好了好了,咱们聊些别的。”衡阳夫人转了话题说道。 可骆诚却依旧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宅子确实不大,但种了不少花木,到时候,会请在座的各位前去一观,只是不知大家肯不肯赏脸。” 衡阳夫人头一个挑眉说道,“当然,你给个具体的日期,到时候我一定前往恭贺乔迁之喜。” 她且看看,这个骆诚究竟买了多大的宅子。 其他人见衡阳夫人会去,也纷纷说道,“自然会去。” 骆诚说道,“那就,下月,三月初二。” 衡阳夫人说道,“好,那么一言为定。” …… 中午的宴席,在山庄内摆开。 山庄占地不小,随处可见亭台楼阁。 衡阳夫人领着李娇娘和骆诚,在各宴席间穿梭。 李娇娘留意到,衡阳夫人带她见的人,不是身份较高者,便是城中顶级富庶之家的人。 这做法,有点故意让她和骆诚相形见绌的意思。 不过,她并不在意。 骆诚似乎也淡然处理。 让衡阳夫人很是不悦。 宴席毕。 大家各自休息。 衡阳夫人带着李娇娘和几个高门夫人,去了另一处地方。 李娇娘发现,走的这条路,便是那座石屋。 她马上留意起了衡阳夫人的神色。 柴毓馨又想做什么? 到了石屋前,无霜已经候在那里了。 “把门打开。”衡阳夫人说道。 无霜看一眼李娇娘,按动了机关,石门缓缓而开。 那几个跟着而来的高门夫人,纷纷惊讶不已。 想不到,这山庄里还有座如此奇特的石室? 但衡阳夫人脾气古怪,身份又高,当今官家又十分敬仰衡阳夫人,大家都不敢惹她。 她们便也只敢看着,互相对视几眼,没人敢问。 石门开了之后,衡阳夫人朝大家点了点头,“请进。” 她先一步走进了石室。 大家又互相看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也走了进去。 进了外室,走进内室。 大家一眼便看见了石棺中躺着的年轻女子,——死去的赵蕤,衡阳夫人的女儿。 这几个高门夫人惊呼起来,“那是……” 第581章 羡慕那个女儿 进了外室,走进内室。 大家一眼便看见了石棺中躺着的年轻女子,——死去的赵蕤,衡阳夫人的女儿。 这几个高门夫人惊呼起来,“那是……” 石棺的正上面是透明的水晶盖,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那是我不久前失踪又找到的女儿,赵蕤。”衡阳夫人看着石棺平静说道。 几个高门夫人一起看向衡阳夫人,不明白她的做法。 为什么,赵蕤会睡在石棺里? 难道说…… 赵蕤,死了? “她只是昏迷了,有相士说,将她放在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冲去她身上的煞气,再加上药物调理,她就会醒过来。”衡阳夫人回头看着李娇娘,说道。 李娇娘眯了下双眼,她又想打什么主意? 几个高门夫人互相对视几眼,纷纷在心里腹诽起来,衡阳夫人的古怪脾气,莫不是因为这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儿? “娇娘,如果你救活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衡阳夫人走到李娇娘的面前,扑通一声忽然跪下来。 这举动,将所有人都吓住了。 李娇娘飞快错身让开。 原来,是让她救赵蕤?衡阳夫人柴毓馨这一世的女儿? 那么她呢?她这个柴毓馨前一世的女儿,柴毓馨却从没有问她过得好不好! 一见面,就是霸道粗蛮地干预她的生活,要她和骆诚和离。 “我救不了她。”李娇娘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几个高门夫人,愕然看着她们。 衡阳夫人神情悲伤,“不不不,她并没有死,她活着!她只是……昏迷了。” 几个夫人的神色,更加惊愕了。 李娇娘的心里,却渐渐凉下去。 她羡慕着赵蕤。 衡阳夫人柴毓馨,居然为了赵蕤,给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下跪? 而柴毓馨在前世,可从没有对那一世的女儿李娇,有过如此的举动,在李娇生病时,她只将李娇交与护士,自己转身去参加派对。 李娇娘想到前世的自己,孤零零在医院等着柴毓馨去陪伴,但等到出院,也没有等到生母柴毓馨前来。 “你爱李娇吗?”李娇娘看着她问。 衡阳夫人怔了怔,说道,“她比蕤儿年长,她性子沉稳,不会吃亏,而蕤蕤……,娇娘,你要什么我都给,我只求你救救她。” 衡阳夫人向前跪行几步,忽然抱住李娇娘的双腿,“我给你磕头都行。” 她这一举动,更叫众人惊愕不已。 李娇娘的心,却更加凉了几分。 无霜说道,“李娘子,夫人待你如何,这两月以来,你都看到了?她让我到你身边当差帮你,又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去做,一切由她给你善后。这世上,还有谁如此慷慨?” 有一个夫人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李娘子那天去会见太后娘娘时,头上戴的便是夫人的首饰。那首饰,是官家赏下来的,宫里只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有,诰命夫人中,只有夫人有。可夫人却送给了李娘子。” 李娇娘赫然看向无霜。 这个无霜,是有意的么? 那天进宫,她确实戴了衡阳夫人的一只发钗,上面镶着不少东珠。 她当时没太在意。 谁想到,今天竟成了无霜的把柄了? 这个夫人一开口,其他夫人们,也纷纷劝着李娇娘同意。 “李娘子,你的医术不是很精湛吗?你就帮帮衡阳夫人?可怜她只有一个女儿啊。” “是呢,李娘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衡阳公也在病中,女儿长睡不起,你忍心看着衡阳夫人,后半生孤苦无依么?” 无霜又说道,“李娘子,你的心莫非是铁做的不成?” 李娇娘看着大家,她算明白了。 衡阳夫人将大家邀请来,便是来给她施压的。 如果她不答应,那么,她冷情冷血的事情就会传遍临安城,学子们和臣子们的笔,会胡乱书写,会对她群起攻之。 她就别想帮赵琮了。 衡阳夫人今天邀请这么多人前来,目的是将她的军! 当然了,以衡阳夫人的厚脸皮,今天为难不了她,也会是他日。 她被盯上了,摆不脱了。 也罢,前世的母女债,是必要算个清楚了。 “夫人请起。”李娇娘用力挣开她的胳膊,退开几步远,“我医便是。” 衡阳夫人似乎松了口气,指着众人说道,“你当着大家的面发誓。” 李娇娘要笑了,看看,她就猜对了,穿越而来,活了两世的柴毓馨,性子一点没改。 “好,我发誓。”李娇娘看一眼大家,说道,“我李娇娘,尽最大能力的去医赵蕤姑娘,不过,医不医得好,我不敢保证。” “不行,你得发誓要医好她!”衡阳夫人再次冷冷说道。 “我若医不好……”李娇娘看着衡阳夫人,冷冷说道,“让我亲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衡阳夫人看她一眼,“行,就这么样。” 李娇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石室。 无霜似乎怕她跑了,紧紧跟着她。 没一会儿,衡阳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也全都走出来了。 李娇娘忽然转身,看向衡阳夫人,“我想先见见衡阳公。” 那个前世的父亲,这世却成了一个病人。 听说,病得很重,一直卧病在床,吃喝拉撒睡都要仆人安置。 这样看来,是中风全瘫无疑了。 “好,我带你去见他。”衡阳夫人点头。 。 李娇娘回到骆诚的身边。 骆诚刚从几个男眷席面上下来,出来喝茶透气。 官场的溜须拍马,让他不大习惯。 “你脸色不好,怎么啦?是不是衡阳夫人又说你什么了?”骆诚摸摸李娇娘的脸,心疼问道。 李娇娘讪讪一笑,“没有,她说来说去都是让我做她的女儿,我耳朵都听茧子了,我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乱心神。” “那是因为什么?”骆诚又端详着她的脸,“你的脸色,确实不好看。” 李娇娘闭了下眼,说道,“我一会儿会去看看衡阳公,试试看能不能治他的病。” 治一个活着的人,可比治一个死人容易多了。 没准他能让衡阳公坐起来,清醒过来。 但那个赵蕤,她且拖延一些日子。 反正呢,发的誓言是她和衡阳夫人同归于尽。 想到这个词,她心中忽然很凄然,伸手去握骆诚的手,“骆诚啊。” 骆诚低头看她的脸,眉头皱得死死的,“娇娘,究竟怎么啦?”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看他,“等琮儿当上太子后,咱们回云和县去。” 这临安城的虚华与爱慕虚荣的攀比,实在叫人不喜。 她还是喜欢金山村的日子,每天琢磨着田里的庄稼,琢磨着下顿吃什么。 嗑着西瓜子,看着村里人家的鸡零狗碎。 听着妇人吆喝娃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骆诚点头,“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 李娇娘说道,“助他当上太子,足够还清他喊咱们一声爹娘的恩情了。” “一直帮着,他会长不大。”骆诚说道。 李娇娘赞成这个观点,“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做一个君王,就得学问独立面对一切。 。 李娇娘和骆诚喝完一杯茶水,无霜又走来了。 “李娘子,夫人有请。” 骆诚看着无霜的冰块脸,就不大喜欢。 他冷冷问道,“你们夫人倒是很会差遣娇娘。” “夫人将李娘子当女儿看待,怎会是差遣她?骆官人说错了。”无霜平静说道。 “哼。”骆诚不客气地冷哼。 李娇娘弹了下袖子,“前头带路。” 如果救醒衡阳公,没准他能帮她说说话。 李娇娘想起前世的父亲,那个父亲怕母亲,在母亲忽视她,嫌弃她的时候,父亲会偷偷的补偿她,给她钱,陪她玩。 但也仅此而已。 必竟,那一世的父亲还有公司,工作比较忙。 骆诚紧跟在李娇娘的身后,“一起去。” 第582章 救衡阳公 无霜看他一眼,没有反对。 走出这间小厅,无霜带着李娇娘骆诚,去了庄上一座较大的院落。 院落颇大,院门高大而且华丽。 李娇娘看着这大门,不禁笑了笑。 衡阳夫人的审美,依旧如此。 这大门,是前世帝都一座公园的大门。 那座公园,就在帝都老宅的隔壁。 衡阳夫人是想不出设计的图稿了,照搬了前世的? “李娘子,夫人等了多时了。”无霜见她不走,只看着大门发笑,又催着道。 “这大门是夫人设计的?”李娇娘问无霜。 无霜点头,“对呀,夫人无成不能。” 李娇娘笑,“是呀,无所不能,却救不活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提到那两个人,无霜不说话了。 衡阳夫人懂许多东西,是皇帝的座上宾,却唯独不懂医。 不仅不懂,还一窍不通,闹过不少笑话。 进了院中,来到正堂。 屋里只有衡阳夫人和她的侍女英娘在。 大约等不及,衡阳夫人连客套话都省了,站起身来直接说道,“娇娘随我来,其他人在此等候。” 李娇娘朝骆诚点了点头,“骆诚,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出来。” 骆诚抓着她的手,目光凛然说道,“不行,说好了同进退,我不放心你单独前往。” 衡阳夫人转身过来,冷笑道,“我衡阳夫人,还不屑于为难一个小辈。” 骆诚讽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前往,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如此说话?”衡阳夫人大怒,“无霜,英娘,把他给我轰出去!” “是,夫人。”两个侍女一起走上前来。 李娇娘将骆诚护在身后,大声说道,“我看夫人是不想救衡阳公和赵姑娘了?那好啊,你闹,反正我是不急的,大不了,死了就回去见奶奶!这个地方的一些人,我受够了!” 骆诚听不懂,“娇娘?什么奶奶?” 李娇娘冷笑说道,“一个好人奶奶,是衡阳夫人认识的人,她可一直在骂着衡阳公和衡阳夫人呢。” “骂什么?”骆诚问。 他发现衡阳夫人的脸色变了,说明这个夫人不想听到什么“奶奶”,他不如接着说。 “骂衡阳公和衡阳夫人自私,留下一大摊子杂事叫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处理,他们却跑到别处去逍遥。”李娇娘再次说道。 衡阳夫人的唇角颤了颤。 “别说了!”她冷冷看一眼李娇娘和骆诚,“一起进来!” 说完,她转身往前走去。 骆诚抓着李娇娘的手,紧跟在她的后面。 衡阳夫人走向正堂的后门,穿过一排游廊,走进了最尽头的一间屋子。 李娇娘和骆诚,跟着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便可见一张木榻上,躺着个中年男人。 侍立在一旁的侍女红玉,马上站起身来,“夫人。”然后,目光疑惑地看了眼骆诚。 “国公爷怎样了?”衡阳夫人问着红玉。 红玉看一眼骆诚和李娇娘,说道,“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 李娇娘走到榻前,去看那个病中的中年男人。 “衡阳公。”李娇娘说道,“我叫李娇娘,是个大夫。夫人带我前来给你看病。” 自从李娇娘走进屋中来,衡阳公的目光就注意到了她。 他的眼神是惊愕的。 此时李娇娘走到他的面前,他更加看清了李娇娘的脸,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骆诚,见过衡阳公。”骆诚也走上前,朝衡阳公抱拳一礼。 衡阳看着骆诚,眼神诧异。 “他是我丈夫。”李娇娘说道。 衡阳公眨了下眼,眼神温和下来。 衡阳夫人走过来,握着衡阳公的手,说道,“他们会救你,也会救娇娇,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衡阳公看着衡阳夫人,眸光又变得诧异起来。 “准备热水和布巾,还有银针。”李娇娘说道。 她出门时,并没有带银针,但她相信,以衡阳夫人的能力,这些东西想必都有备用。 别人的东西用起来虽然不顺手,但总比没有。 “去准备。”衡阳夫人看了眼侍女红玉。 红玉望一眼李娇娘,眨了眨眼,应了声“是”,退出去了。 没多久,红玉取来了银针,她的身后,跟着个婆子,婆子将一盆热水和一块布巾放在架上就离开了。 “开始。”衡阳夫人催着李娇娘。 李娇娘喊着红玉,“将衡阳公的额头和颈部擦一擦。” 红玉心说,刚擦过的,又擦什么? 但李娇娘此时是大夫,她不敢执拗,依言照着做了。 李娇娘伸手给衡阳公把了脉,看过脉象后,她心中了然,基本跟她想的一样。 中风后全瘫,不过因为照顾得好,没有生褥子病,脸色看起来也好。 接着,李娇娘开始施针。 衡阳公的脑部中,有大块的阻塞。 李娇娘扎了几针后,衡阳公觉得头不疼了,嘴唇会动了。 他看着李娇娘,唇角颤颤巍巍抖了好一会儿,吐了个字,“娇……” 这一巨大的变化,让衡阳夫人激动不已。 “你能发声了?太好了。” 衡阳公看着李娇娘,依旧喊着,“娇,娇娇……” 李娇娘心中忽然酸涩起来。 他看到她的脸,是想到死去的赵蕤,还是想到前世的女儿李娇? 衡阳公虽然还不会讲话,但有了变化,还是叫衡阳夫人很高兴。 李娇娘不想在庄子里多呆,便说道,“不过,医治病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会见好,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复诊。今天就到这里,我改天有空再来。” 衡阳夫人说道,“我会带衡阳公回西湖边的静园,你上那儿去。”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 她看了眼衡阳公,离开了这间屋子。 衡阳公还不会讲话,有衡阳夫人干涉,她多呆也没有意义。 骆诚跟在她的身后,也离开了。 李娇娘对跟来的无霜说,要回城去找药材,想早点回去,无霜将话转述给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没有拦她,同意了。 不过,李娇娘又提了个要求,不让无霜跟着回去。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听管教,太我行无素了,有她在李宅里,李娇娘总疑心被人监视着。 不要无霜跟着去李宅,衡阳夫人也同意了。 …… 下午过半时分,陆续有人离开庄子回城。 李娇娘的马车,走在最前面。 和来时一样,大家认出了她的马车后,又开始了新的嘲讽。 “你们说,李娇娘的官人,真的买了宅子给李娇娘?” “说得那么肯定,一定是?” “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呢?工钱都要了三百贯,这宅子可能值几千贯,上万贯,他有那么多的钱吗?”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可以不出一文钱,就可以炫耀自己有宅子。” 这人说完,好几个声音一起说道,“啊,我知道了,他莫不是要去租房子?租房子就便宜很多呢,一座过去的王府,租一天也不过一百贯钱,他邀请大家去做客,只需租一天就可。这可比买宅子便宜很多呢。”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居然靠租房子来炫耀,我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听说呢。”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这边马车里,李娇娘歪着头问骆诚,“你不会是跟她们说的那样,租了宅子?” 骆诚扬了扬眉,“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吗?” 李娇娘想了想,“好像不是。” “那就是了,我不会租宅子炫富,花钱买虚荣的事,我不干。”骆诚说道。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骆诚啊,宅子在哪儿,先让我看看行不?” 骆诚摇摇头,“还没有完全修缮好,还不能给你看,再过几天。” 李娇娘好笑,“行行行,再过几天。” 骆诚这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 第583章 李娇娘离开后,衡阳夫人一直陪在衡阳公的身旁。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侍女在。 衡阳夫人握着衡阳公的手,神情依旧激动着,“她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你要有信心。” 衡阳公也激动不已,躺了几年,如今终于可以开口了,说明他的病并不是无药无救。 “娇,娇娇……” “对对,她就是娇娇。不过她是大人了,咱们该想到另一个娇娇才是,她更需要我们。” 衡阳公眯了下眼,看着她。 “你知道吗?她说一定会治好娇娇。当然,她要是治不好……”衡阳夫人的声音冷下来,“我会对那个骆诚不客气!” 衡阳公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喉咙里又发出“啊啊”的声音。 但衡阳夫人的目光正望着窗外,正憧憬着未来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浑然没发现衡阳公眼神的变化。 她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着,要李娇娘若不治好赵蕤,她不仅杀了骆诚,还要李娇娘身败名裂。 还说,这个女儿无情无意不要也罢。 衡阳公不想再听下去,将眼睛紧紧闭上了。 衡阳夫人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完,回头时,发现衡阳公闭着上了眼睛。 她将被子掖了掖,说道,“你累了?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着。” 她站起身来,步伐轻松走出了屋子。 外面衡阳夫人吩咐着侍女红玉,“国公爷睡着了,你坐在一旁守着便好,不要吵着他。” “是,夫人。” 衡阳公睁开双眼,看着屋顶,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柴毓馨,她果真是个疯子! …… 接下来的日子,李娇娘开始寻找着治衡阳公的药材,将别的事情都暂停了下来。 唐婉前来看她,她也只陪了一会儿,送了些安胎药,就又叮嘱唐婉早出门,多在家呆着休息着。 必竟之前滑过胎,得更加小心才是。 唐婉好奇,再三问她忙些干什么。 李娇娘忙着翻医书,过几天我再看你,不及多说,就百灵送唐婉回去。 唐婉一头雾水,“忙什么呢?都不出门玩了?” 衡阳夫人派无霜前来问进展,被骆诚冷冷挡住了,“娇娘找到药材,自然会去静园,你们不必催了。这荮材,又不是地里的萝卜,随时可买到挖到。” 无霜扬眉,“我们夫人问,要什么药材只管跟她说,不管什么药材,她都有办法弄到,她希望月底能治好衡阳公。” 骆诚冷笑,“娇娘说谢了,哪怕是同样的药材,也要分哪个地方长的,哪个季节采的,生长的日期,药的气味,她都要严格的筛选,前几样,你们能办到,那最后一样,你们办得到?送来了,还得娇娘筛查,更浪费了她的时间。” 一番话,将无霜说得哑口无言。 她将原话说与衡阳夫人听,衡阳夫人摆摆手,“算了,随她去。” 李娇娘找了五天时间,终于找齐了所需的药材。 这几天,她又请人将她的手术刀具加工了一番。 第六天的早上,她和骆诚,坐着马车去了静园。 因为时间是说好的,他们来到静园的时候,衡阳夫人已经等候在大门那里了。 “你很准时。”衡阳夫人淡淡说道。 “我一向说话算话,从小便是这种性格。”李娇娘看着衡阳夫人,“也没过多少年嘛,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衡阳夫人错开她的眼神,“进来,衡阳公等你多时了。” 她带着李娇娘和骆诚,去了园中的二层小阁楼。 二楼靠窗子那里,摆着一张榻,上面静静躺着衡阳公。 窗子半开着,躺在那里,只需微微抬起眼帘,就能看到西湖。 这个地方,倒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李娇娘想起前世,她曾对父母说,想在西湖边住上几天。 最好是那种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西湖的房间。 可父母对她说的是,西湖边的房子不好买,买不到,所以满足不了她的要求。 她当时问奶奶,是不是西湖边的房子不好买。 奶奶跟她说,确实不好买,因为那里的地好,早几十年大家就抢光了那儿的房子。 她那时,倒也没有多失望,必竟,早几十年前,父母都没有出生呢,哪能强求他们买到房子呢? 不过后来的一件事,又让她对父母失望了。 买不到,不可以住一晚酒店么? 但那时候,怯弱的父母,早逃离了前世那个世界。 “可以开始了?”衡阳夫人催着李娇娘问道。 李娇娘收回心神,“可以了。”她走到衡阳公的面前,说道,“这个时空的药材不齐全,但我会用其他办法克服,你要相信我。” 前世的父母都让她失望,但相较之下,这个父亲比母亲多一点人情味。 当母亲抽她的耳光的时候,至少他会跟母亲吵。 衡阳公看着她,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信任来。 “好。”他闭了下眼,说了一个字。 接下来,李娇娘又对衡阳夫人说了要求。 要些热水,要一个侍女站在门外随时听差。 要求骆诚不得离开,给她做助手。 最重要的一点是,衡阳夫人必须得离开这间屋子。 前面的几点,衡阳夫人还能答应。 后面的要求,衡阳夫人不同意了。 她当下就冷了脸,“我不能离开!” 衡阳公一瞬不瞬看着她,有些不高兴。 李娇娘说道,“若是夫人不离开,干扰我施针怎么办?” 衡阳夫人冷冷说道,“我不会干扰你。” “我可不放心。”李娇娘看她一眼,“这万一你忍不住打搅了我,害我扎错了针,这病情,只会变得更加严重。” 衡阳夫人的脸色,旋即一变。 李娇娘又说道,“夫人想衡阳公变得更加严重?” 衡阳公眯了下眼,看着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咬了咬牙,“好。我出去。” 她走上前握了握衡阳公的手,“我就站在门外。” “夫人一直当我是外人,却又口口声声对外说,想收我做义女,原来,不过是个谎言而已。”李娇娘涩然一笑。 衡阳夫人冷冷说道,“我没有当你是外人。” “若你真当我是义女,那么,我也会认衡阳公是亲人,我怎么会害他?” 衡阳夫人一怔。 衡阳公一瞬不瞬看着她,“走,走,走走……” 衡阳夫人叹了口气,走到门外去了。 没多儿,红玉按着李娇娘的要求,送来了热水布巾等物。 骆诚将门关了。 屋里,只有他们两口子,和衡阳公。 衡阳看着李娇娘,目光温和。 李娇娘给他喂服了一粒,她自己研制的麻醉药丸。 又喂了些水。 担心他吞咽困难,李娇娘又揉着他脖子下方的穴位。 “吞下去了你就眨下眼。”李娇娘看着他,说道。 衡阳公眨了下眼。 “好,你闭上眼睛休息着,我一会儿要给你扎针,这次如果顺利的话,你就可以讲话了。” 衡阳公欣喜地朝她眨了下眼,闭上了双眼。 药物的作用,加了李娇娘的施针,没多久,衡阳公就睡着了。 骆诚说道,“需要开刀吗?” 李娇娘摇摇头,“不必。扎针就好。” 只是,需要扎好几次针。 而且会扎遍全身。 那模样很骇人。 她将衡阳夫人赶出去,便是不希望衡阳公的样子吓着衡阳夫人,衡阳夫人害怕了,是必会质疑她的医术。 必竟,前世的她,可从没有学过医。 前世的她,在柴毓馨的眼里,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不管她学什么,柴毓馨都会骂她,“你三岁就定了性了,我能看你八十的样子!” 可抱歉,她现在的样子,还真和三岁时不一样。 骆诚打着下手,给衡阳公退了外衫。 李娇娘利用异眼,找准着衡阳公体内那些淤塞的穴位扎着针。 扎针是个慢活。 她一直忙了一个时辰,才收了手。 这其间,并没有喊门外的衡阳夫人和红玉要什么东西。 倒是衡阳夫人喊了几声李娇娘。 被骆诚冷冷的话语挡了回去,“再吵嚷,我们就不管了。” 衡阳夫人才停了吵嚷。 又过了半个时辰,衡阳公醒了过来。 他看到扎成刺猬状的自己,很是惊讶。 李娇娘揉着手酸的右手腕,问着他,“试着说说话。” 衡阳公眨了下眼,“说……说什……说什么?” 骆诚高兴着道,“娇娘,看,他会说话了。”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李娇娘也高兴,她笑着道,“闭口了多年,语言需锻炼才会说得流利,衡阳公,平时试着多说话。” 第584章 衡阳公很激动,“娇娇,你是娇娇?” 李娇娘心中感慨,点了点头,“是,我是娇娇。” 大约,衡阳夫人对他说了她的身份。 骆诚疑惑地看了眼李娇娘,又说道,“娇娘,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再观察一会儿,差不多就可以收针了。” “好。” 李娇娘对衡阳公说道,“我要收针了,不会痛,你不必紧张。” 衡阳公激动说道,“不……不紧张。” 李娇娘微微叹了叹,开始收针。 几十枚银针,收了小半个时辰。 全部忙完,李娇娘已经是疲倦不堪了。 衡阳公身子弱,在等待收针中,又睡着了。 骆诚将银针等物品收进一个藤条小箱里,端起一旁桌上的参茶水给她,“喝口参茶再走。” “好。”李娇娘接过来,一饮而尽。 房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衡阳夫人焦急的声音说道,“开门,我听到衡阳公的声音了,他是不是醒了?” 李娇娘的眼神变得幽冷,朝骆诚点了点头,“我们走。” “好。”骆诚提起小箱,扶起她。 两人打开房门,衡阳夫人看也没看李娇娘,飞快冲到榻那里。 发现衡阳公在昏睡,她摇着他的胳膊喊着,“绍山,绍山?” 李绍山,前世父亲的名字。 李娇娘涩然一笑。 她回过头来看着衡阳夫人,“他累着了,睡着了,过会儿就会醒的。” 衡阳夫人看着她,焦急问道,“他好了没有?要多久才会醒?” “这个不好说,看他的体质。”李娇娘疲倦地闭了下眼,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夫人听过这话?他比之前又好了不少,会说完整的句子了。总之,他醒了你问他,另外,按着我给的药煎给他喝。怎么服用,药包上写着说明。” 说完,李娇娘就和骆诚离开了。 衡阳夫人没理会李娇娘他们,只一心一意地去看衡阳公。 过了差不多半碗茶水的时间,衡阳公醒了过来。 “娇娇?”他往四周看看,发现李娇娘不在,连忙问衡阳夫人,“娇娇呢?” 语气焦急。 衡阳夫人惊愕地看着他,“你……,你可以动了?” 只见衡阳公正扭着头,张望着四周,双手紧紧抓着衡阳夫人的胳膊,神情激动。 衡阳夫人比他还要激动。 激动得眼角都红了。 “我问你娇娇呢?” “咱们的女儿,在芙蓉山庄的石室里,咱们一会儿就去看她。”衡阳夫人激动着说道。 “不是,我是说,刚才的那个,李娇娘,她也是娇娇,她人呢?快将她找回来!”衡阳公又急又怒拍着床板。 衡阳夫人有些不耐烦,“你找她做什么?” “她也是我们的女儿啊!”衡阳公焦急说道。 “从小到大她就跟我唱反调,我要她做什么?”衡阳夫人怒道,“我们有赵蕤就够了。” 衡阳公叹了一声,“可是蕤蕤她……她已经不在了。” “不,她没有不在,她就睡在芙蓉山庄石屋的冰棺里,只要治好她,她就会醒来。李娇娘已经同意医治她,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过来!”衡阳夫人因为太激动,脸上露着狂喜之色。 “你疯了?蕤蕤已经自尽而亡了!她死了很久了!”衡阳公一脸惊愕,“娇娘怎么会答应去救?你不要幻想了!” 衡阳夫人冷笑,“不,她会救!她要是不救,我就杀了那个骆诚!一个种田汉子,也值得嫁?愚蠢!” 衡阳公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你……疯了,你疯了!” 衡阳夫人苦笑说道,“对,我差点疯了,我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谁都不帮我……这个鬼地方的人个个都那么坏……” 衡阳公闭了下眼,疲倦说道,“你敢伤害娇娘,咱们夫妻情尽了。” 衡阳夫人吃惊地看着他,“你……你你……你这样对我说话?” 衡阳公扭过头去,淡淡说道,“叫红玉进来服侍,你出去!” 说完,他再不看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只当他一时清醒过来,精神不好,便说道,“那好,你且休息着,我一会再来看你。” 等衡阳夫人离后开,衡阳公叹了一声又一声,口里翻来覆去念着“她疯了她疯了”。 …… 在骆诚邀请大家参加庄子的前一天,李娇娘又去了静园。 这一回,衡阳公表现得较平静。 他没有像上回那样激动不已,而是问了些李娇娘几时学了医术的事情。 李娇娘说是十岁时,向一个邻居老头学的,他是个老中医。 衡阳公想起前世的事情,想起了那个老医。 他点了点头,“是他呀,我有点印象。” 他想知道一些李娇娘更多的事情,便找着借口,让跟随而来的骆诚离开,又让其他人全退下了。 他这才急忙问道,“娇娇?你是怎么来到这一时空的?” 李娇娘涩然一笑,“说来可就话长了。” 衡阳夫人只知道她是现代那世的李娇,却没问过一句她前世的事情。 更没关心她过得好好。 反倒是衡阳公问起她来。 前世的时候,她对这个不善于言辞,表情总是很严肃的父亲,没什么亲近感。 为人严肃,又相聚不多,前世和他相处的年纪,又是小女孩,她分辨不些假善与真恶。 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她,她对他没什么感情。 可万万没想到,异世再相逢,竟是父亲对她关心的多一些。 她简单的说了,前世父母自尽后,那十来年的过往,以及,她是怎么来到异世,又是怎么遇到骆诚怎么来的临安城。 虽然只是简单的叙事,却说尽沧桑。 衡阳公惊得呼吸都慢了几拍,“怎……怎会这样?” 李娇娘笑,“那一世的李娇只有十岁,李奶奶有六十了,她们不懂生意,结局可不就这样么?” 衡阳公很自责,“对不起啊,娇娇,我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竟是这样的……” 李娇娘笑了笑,“希望衡阳公下次再自尽的时候,想想身边人。” 说完,她朝衡阳公施了一礼,走出了屋子。 等衡阳公反应过来,李娇娘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他闭了下眼,叹了一声。 他前世根本不是自尽而亡,而是柴毓馨设的局失败了! 他和柴毓馨欠了太多的债,他让柴毓馨卖掉奢侈包包还债,柴毓馨不同意。 而是想了个骗保的法子。 柴毓馨让他假死,可没想到,那天他们的车失灵了…… 翻下盘山公路的山崖,而下面是大海…… 他们再睁眼,便到了异世。 穿越成一对刚刚成婚的夫妇,她成了名门望族的嫡女,他是赵氏皇帝的近亲。 他们利用前世掌握的历史知识,很快就帮着赵构登基并巩固了政权。 如他们所愿,他被封衡阳公,柴毓馨是国夫人。 他们生了个女儿,和前世的女儿长得很像。 他取名叫赵蕤,小名娇娇。 他们很疼她,可谁知,一次外出时,女儿不见了。 他焦急之下晕倒了,再醒来就全瘫痪了。 五年后柴毓馨找到赵蕤,可她竟然爱上了一个种田的汉子,要死要活的要嫁。 接回国公府,过上了高门嫡女生活,她还是逃了,竟然跟那庄稼汉子私自成婚了。 以柴毓馨的性子,自然是不同意的,她大怒之下将那种田汉子活活打死。 在旧时代,高高在上的贵族杀死一个蝼蚁般的平民,那是易如反掌,而且,她一点事也没有。 女儿赵睿受不了刺激,悬了梁。 看到死去的蕤蕤,想到全瘫的自己,他以为他在异世生活就是这样了。 可没想到,前世的女儿出现了。 而柴毓馨竟为了死去的小女儿,为难起了大女儿! 衡阳公闭了一下眼,袖中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心中暗暗发誓,不不不,他不能再让柴毓馨这个疯女人胡来! 第585章 衡阳公恢复得比预计的要好。 这一次施针之后,他已经能够坐起来了。 在李娇娘离开时,他还坐着轮椅到宅子门口相送。 “听说,你给娇娘买了座宅子?明天会邀请一些人前去参观?”衡阳公看着骆诚,说道。 他的眼神很温和,不似衡阳夫人那样凌厉无情。 骆诚便对他恭敬些。 “是的。” “很好,我可不可以去参观?”衡阳公又问道。 骆诚爽快说道,“当然可以。” 衡阳公很高兴,“好好好,届时,我会备上一份厚礼。” 骆诚道了谢,没看衡阳夫人,带着李娇娘离开了。 一直到他们的马车消失不见,衡阳公才命红玉将轮椅推进宅子里。 “有人说,那姓骆的小子可能是租的宅子,租的宅子而已,也值得你送礼?”衡阳夫人站在正屋那里,冷冷说道。 想到李娇娘是自己前世的女儿,却嫁了个种田汉子,又不肯和离,衡阳夫人就不想认李娇娘了。 有个种田汉女婿,她觉得是件丢脸的事情。 李娇娘和骆诚离开时,她没有相送,只站在正屋的门口,看着大家的一举一动。 “人云亦云,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查过?”衡阳公不满地说道。 衡阳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你居然不相信我?” 衡阳公的神色,不置可否。 他朝推着轮椅的红玉点了点头,“去书房。” “是,国公爷。” 衡阳公从衡阳夫人的身边走过去,看都没看衡阳夫人。 “你……”衡阳夫人气得咬牙。 …… 这天下午,临安城的不少高门大户们,收到了骆诚的请贴,邀请他们到西湖北岸的榴月园游园参观。 大家均是一脸的疑惑。 榴月园?西湖北岸? 在哪里?没见着啊? “八成是李娇娘的官人故弄玄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找的地方。” “西湖北岸哪有什么榴月园?真是搞笑呢!” “去看看也好,正好揭穿李娇娘两口子的虚伪!” 于是,大家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来到了西湖北岸。 包括衡阳夫人和衡阳公。 北岸线很长,庄子倒是有几座,但不是皇家的庄子,便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别院。 没有一座叫榴月园。 大家想看笑话,都议论起来,“怎么没找着榴月园啊?” “唉,别是写错了地址?” 这时,两个内侍官模样的人,骑马朝早到的几人飞奔而来。 “几位夫人郎君娘子,骆官人的府邸还在前面,请随我来。”一个内侍官说道。 有人认出了那位内侍官,“咦,这不是普安郡王身边的内侍吗?” “对,没错,正是普安郡王身边的内侍官。” “他居然当起了骆诚的引路人?看来,普安郡王对骆诚格外不同啊。” “哈,那是当然了,郡王殿下喊骆诚一声养父呢。” “这个骆诚胆子不小,居然心甘情愿地受着郡王喊他养父?” “都喊了小半年了,他受得理所当然呢!”有人讽笑。 大家七嘴八舌,小声议论着骆诚。 不知不觉间,大家走到了一处宅子前。 只见那宅子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牌匾。 牌匾上写着三个墨底鎏金大字,“榴月园”。 宅子门建得十分的阔气,大门大开,抬眼便可见汉白玉雕花而成的垂花门。 “这不是……”有人惊讶说道,“这不是当初成阳公主的成阳府吗?” “对对对,哎呀,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没错,正是成阳公主原来的府邸,可是,怎么成了骆诚的榴月园?” 大家面面相觑,一头的雾水。 刚刚走来的李娇娘,也吃惊起来,“骆诚,这便是你买的宅子?” 骆诚微微一笑,“对,我送与你的宅子,喜不喜欢?” 李娇娘笑着道,“比芙蓉山庄建得还要华美大气。喜欢,很喜欢。不过,骆诚,这宅子不便宜?你哪来的那么多的钱?” 骆诚想了想说道,“没花多少钱,因为是送的。” 李娇娘惊讶了,“送的?谁这么大方,送帝都豪华的宅子给你?” “表姨祖母,你忘记了,有一回我去见她,她送我一把钥匙,说是临安城一座废宅子的大门钥匙,我若要这宅子,就自己修缮下。我这几天正好有空,就修缮好了,还可以?” 不是还可以,是非常可以! 但李娇娘还是奇怪,“她为什么要送你这宅子?他们陆家,也并不富裕。” 骆诚看着四周,目光幽沉,“因为这宅子,是我父母的。” 李娇娘恍然,“哦,是公公婆婆留下的呀,那我可以住得安心了。” 李娇娘一直以为,是骆诚云和县的父母留下的,她所了解的骆父骆母,是从临安逃难来到云和县的。 那么,在临安城有所废弃的宅子,并不算奇怪的事。 他们小声的议论着,其他人并没有听见。 后到的衡阳公,对骆诚的新宅十分的满意。 衡阳夫人却不这么想,她觉得,她抓到骆诚一个把柄了。 一个出身布衣的种田汉子,居然拥有一个高规格的府邸,这是对礼制的逾越。 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是要吃官司的。 她放慢脚步,等红玉将衡阳公的轮椅推到前面一些时,她对身旁的无霜小声说道,“马上去知府那里,就说骆诚逾越了礼制,布衣家的宅子门,居然超过了国夫人家的府邸大门!” 无霜眨眨眼,“夫人,这……这不好?” 第586章 告骆诚逾越礼制 骆诚不管怎么说,是普安郡王的养父,这会儿郡王还在府里,今天是骆诚的乔迁之喜日,夫人喊来官府……” 衡阳夫人冷笑,“无霜,你拿的是谁给的钱?你居然帮外人说话?” 无霜忙说道,“夫人,婢子拿的是夫人的钱。” 衡阳夫人又冷笑道,“拿我的钱,却不为我着想,你想受罚吗?” 无霜吓得脸色一白,“不……不是。” 衡阳夫人冷哼着道,“你这么卖力地讨好,可知他们根本不领情,还将你赶出李宅?” 无霜低下头去。 “去,马上报之知府知晓!如果临安知府不来,我拿你试问!”衡阳夫人冷冷说道。 无霜无法,只得咬了咬牙,回道,“是,夫人。” 她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榴园。 胡安在宅子门口迎客,看到无霜冷着脸走出来,他哼哼一声,“姓无的,谁欠你一文钱没还呀?” 胡安看不惯无霜的冷脸,无霜看不惯胡安的小得瑟劲。 两人互不对卯,见了面就互嘲,或是互不理会。 胡安以为无霜又不会理他,他说完就将头扭过,但谁知这一回,无霜理他了。 无霜走到他跟前来,咬了咬唇说道,“快去通知骆东家,有人要告他了,叫他做好准备,一会儿临安知府会来抓他。” 胡安吓了一大跳,“为什么?我师父犯什么事了?” 无霜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有人说你师父的宅子大门,建得太阔,超了礼制,去知府那里告状去了。他是布衣,按规矩,他的宅子大门不得建得超过七品官的宅子门,可如今这大门,却有一品国公家的宅子门大小了。” 胡安听得懵懵懂懂,抬头看了看大门,可不是么,建得太阔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也十分招眼得很。 他朝无霜挥挥手,“今天多谢了,这回多谢你。” 说完,他往宅子里跑去。 李娇娘和骆诚,正在陪大家逛宅子。 宅子的房子,全部修缮完毕,工匠的手艺极好,看不出是旧屋翻新。 只有新种下的花草,让人知道,这所宅子新建没多久。 因为有不少花树,还十分的低矮。 一看就知是新种下的。 一所宅子的花树,大多都低矮,这就可看出是新宅子。 宅子不仅阔,而且精致。 除了衡阳夫人,其他人都在赞着宅子的华美。 特别是衡阳公,还送来了一对华美的翡翠玉挂屏。 骆诚马上命人悬挂于前院正堂那里。 精美的宅子,配上精美的装饰品,美不胜收。 衡阳公的身份特殊,能让他送礼物的人可不多。 前来参观的人,大多对骆诚和李娇娘羡慕不已。 纷纷表示祝贺。 只有衡阳夫人,表情清冷。 不过,有衡阳公在时,她就成了次要了。 这越发让衡阳夫人心中不痛快。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心中冷笑着,且看这骆诚,得意到几时。 骆诚正和一位老夫人说话,这时,胡安跑来了。 他神情紧张,“师父师父。” 骆诚疑惑地挑眉,“怎么啦。” “有重要的事情汇报。”胡安急得什么似的,连忙说道。 骆诚皱了下眉,只好微微一笑,对那老夫人说了声失陪,让李娇娘陪着老夫人说话,他则带着胡安,走到另一旁去了。 “什么事?怎么急成这样了?”骆诚问道。 胡安看看四周,发现大家离这里很远,估摸着都听不到他说的话,便将刚才无霜说的话,对骆诚说道了。 “师父,怎么办?”他恨恨说道,“谁这么坏啊,去知府那里告发?碍他什么事了?” 骆诚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胡安急得跺脚,“师父,你倒是说话呀,接下来怎么办?” 骆诚思量了一会儿,说道,“来就来。” 胡安更急了,“啊?知府来了后,就会罚师父啊,这这这……”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驶诚的神情,轻松起来。 胡安朝他脸上看去一眼,小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想出了应对的罚子?” 骆诚平静说道,“没有。” 胡安吃惊问道,“啊?那那……” “好了,不必担心我,总之,不会有事的,你去大门那儿迎客,知府大人来了,你只管请进来便是。”骆诚拍拍胡安的肩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他说得云淡风清,一点都不在乎,可胡安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算了,一会儿看师父怎么应对。 胡安点点头,“好呢。” 他垂头叹气,走回到宅子门那儿。 如无霜说的,没过太久时间,果然来了一队衙役。 衙役们簇拥着一顶轿子而来。 看那行头,八成是临安知府无疑了。 胡安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赶紧站直身子。 很快,那队衙役和轿子,就到了大门这儿。 胡安走过去行礼,“大人。” 临安知府从轿中走下来,看一眼胡安,惊讶说道,“你不是……骆郎君的小徒弟么?” 胡安回道,“正是。” 知府又问,“那这宅子的主人是谁?” 胡安说道,“正是小人的师父骆诚。” 临安知府吃了一惊。 骆诚的宅子? 那他怎么抓? 骆诚可是普安郡王的养父! 他抬头又看一眼宅子门,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问骆诚。 不查不行! 他不过问,万一别人问起来,说他办事疏忽,最后罚的还是他! 胡安头皮痛,还得陪着笑说道,“大人里面请。小人的师父在宅子里会客呢,小人马上去找他来。” 第587章 骆诚特别的身份 临安知府收到衡阳夫人侍女的报案,不得不来。 因为,他不敢惹衡阳夫人。 可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告的是普安郡王的养父骆诚。 临安知府的头,一下子疼起来了。 这件事被衡阳夫人逮着了,不处理清楚,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他不处理,他便是懒政怠政,官家和丞相那里也不会饶他。 “在这里候着,本府进去看看。”临安知府只带着两个贴身护卫和一个捕头,硬着头皮进了宅子里。 胡安在前面引路,带着临安知府来到正堂。 大家正说得高兴,看到临安知府一身官服前来,都很诧异。 衡阳公眉梢一挑,不悦说道,“知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安知府走上前,惊讶说道,“衡阳公,听说你的病大好了,原来不是谣言,是真的啊,恭喜啊恭喜。” 衡阳公淡淡抬手,“在下腿不便,不能起身还礼,还请知府大人勿怪。” 临安知府又说道,“国公爷,您这腿,是哪位神医医好的呀?本府想拜会他,请他到府上给老夫人瞧瞧老毛病。” 衡阳公说道,“那位神医么,过会儿再跟你说说,知府大人你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来此,我们这些人中,谁犯了事?” 他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人。 有那高身份的人,自然是不屑看到临安知府的。 有些身份低的,则是一脸的紧张,不知哪里得罪了谁,被告了。 衡阳夫人勾唇浅笑,站在衡阳公身侧,一言不发。 李娇娘也是一脸的疑惑,她走上前来,问道,“知府大人,有事请直说。” 胡安看着骆诚,叹了口气,心说师父今天可麻烦了。 骆诚反而很平静,等着临安知府开口说下文。 临安知府轻咳一声,斟酌着说道,“李娘子,骆官人,请问,这所宅子是谁人的?” 宅子? 所有人都看向骆诚和李娇娘。 衡阳夫人淡淡开口,说道,“骆小官人说,这宅子是他买的,修缮之后,特意请了我们大家前来参观。” 骆诚说道,“宅子是在下的,不过,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租的? 大家的眼神玩味起来。 衡阳夫人轻轻一笑,“哦,不是买的?那便是租的了?” 临安知府说道,“若宅子不是买的,是租的,那便没事了,要说宅子是买的话,就归骆官人所有了,那么,事情就有些繁琐了。” 这话问得,骆诚的回答不管是,还是不是,都很棘手。 若回答不是买的,说明宅子不是他的,那他今天就打脸了。租了宅子装阔佬。 若回答是,那宅子便是骆诚自己的,可就惹了麻烦了。 大家这么一想,全都好整以暇地看着骆诚。 衡阳夫人轻轻笑了笑。 这一笑,引起了李娇娘的好奇,她回头去看衡阳夫人,心中暗忖,莫非,这件事是衡阳夫人引起的? 是衡阳夫人引来了知府? “什么繁琐?”李娇娘眯了下眼,问道。 临安知府只得说道,“按着礼制,骆官人是布衣,不能建有二十尺宽的大门,门前更不能建有石狮。” 李娇娘恍然,问题原来出在这儿。 这门怕是得推了重建,石头狮子也得搬走了。 还得罚钱。 若不照做,就得受处罚。 “这宅子……”是普安郡王赵琮的! 她想说这句话,却被骆诚打断了,“确实不是在下的宅子。” 有人讽笑,“原来不是骆官人的宅子呀,是骆官人租的?” 衡阳夫人冷笑,“你买得起便买,何必租?你自己打脸不要紧,却让娇娘的面子难堪,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她冷哼一声,“世上怎会有如此自私的人?” 她一开口,马上又有其他人跟着嘲讽起来。 李娇娘忍着怒火,问着骆诚,“骆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怪骆诚欺瞒宅子的事,她怪骆诚说话含糊她没法爽快同人反击。 衡阳公也很焦急,“骆诚,快说是怎么回事?” 骆诚看着大家,淡然一笑,“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果然还是租的。” “打肿脸充胖子要不得啊。” “我早就觉得这宅子有问题了,他怎么可能买得起?只能是租的。呵呵……”、 “普安郡王的脸都快被丢尽了,唉,丢脸哟。” 有人小声地议论着,嘲讽着。 胡安闭了眼,急得很想挖个洞,不是埋了自己,而是将这些说师父的人埋进去,再狠狠踩几踩,看他们还怎么说师父。 可他也只是想想,他说不过大家,也想不出办法帮师父解决窘境。 “在下是说,这宅子不是租的,而是在下父母的。所以,就当然不是在下的了。”骆诚云淡风轻说道。 胡安一怔,呀,是师公师祖的宅子?那就不关骆师父什么事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咧嘴笑了起来。 李娇娘也想起骆诚说的话,这宅子确实是骆诚父母的,她刚才急糊涂了,一时没有想起来。 “没错,不是我官人的,而是我公公婆婆的宅子,请问大家,还有问题吗?”李娇娘淡淡说道。 有人笑着道,“也对啊,宅子是骆官人亲人的,确实没有问题了。” 但马上又有人反驳说道,“不过……骆官人的父母除非是朝中一品大员,否则,也是没有资格住这等宅子的,所以请问骆官人,你的父母,曾任朝中何职?” 衡阳夫人也笑了笑,“你父母是谁啊?居然送得起这等宅子?” “成阳公主和宁国公。”骆诚平静说道。 他忽然说出这两个久违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了一惊。 衡阳夫人的脸色,璇玑大变,“成……成阳?你是成阳的儿子?” 骆诚点头,“正是。” “这……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衡阳夫人死劲眨眼,看着骆诚。 李娇娘也是暗吸一口凉气,“骆诚?你是成阳公主的儿子?” 骆诚歉意说道,“娇娘,对不起,我瞒着你了。” “不不不,我不怪你,我只是确认一下。”李娇娘按着激动的心,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骆诚居然还有个这么特别的身份? 难怪陆老太太送她成阳公主的饰物,说她是最有资格戴的,她当时以为,是她的容貌配得上。 传说成阳公主是个美人,她的饰品华美大气,一般姿色的女子压不住。 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有相信的,有怀疑的。 衡阳公微笑道,“这就可以解释得清了,这所宅子,当初也确实是成阳公主的,她的宅子,她的儿子拿来住,有什么可非议的?是不是啊,知府大人?” 胡安高兴地点头,对对对,师父是公主的儿子,这可是当年的公主府啊,宅子建得华美,一点问题没有嘛。 临安知府半晌回不过神来,事情的转折,怎么是这样的? 骆诚是成阳公主和宁国公的儿子? 这这这…… 这位的身份,可比衡阳公还要不敢惹! 临安知府慌忙后退两步,朝骆诚行了一个大礼,“原来是骆公子爷,本府这边有礼了。” 骆诚说道,“知府大人可是朝中命官,在下一个布衣而已。” 临安知府忙说道,“不不不,骆公子爷怎会是布衣呢?公子爷明明是皇亲国戚。” 就在大家震惊于骆诚的身份时,衡阳夫人这时淡淡说道,“骆诚,你说你是成阳公主的儿子,可有证据?比如信物什么的?” 她一说,马上有其他人附和着说道,“骆官人,你说你是成阳公主的儿子,咱们几人相信,可万一城中百姓不相信呢?官家那里,也是要追问的。所以,你有什么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给咱们看看,好让咱们给你撑腰,免得有人怀疑不相信你。” 这话看似是关心骆诚,实则是不相信骆诚的意思。 李娇娘相信骆诚,却不希望别人持怀疑目光看骆诚,也问道,“骆诚,你有信物的?拿出来,堵一些人的嘴!” 第588章 态度转变 骆诚淡淡说道,“没有。” “哈哈哈——”不知谁笑了一声,“没有信物,你如何自证身份?” 衡阳夫人说道,“据我所知,成阳公主的儿子,在她死后,也死了,你怎会是她的儿子?” 有一人笑了笑,“骆官人,你莫不是知道这宅子的原主人是成阳公主,就说了谎话,认她为母?” “你可知成阳公主其人?她可不是普通的帝姬。她的身份和血统,比当今任何赵姓皇族都要高贵,你这般假冒她儿子,要是让官家知道了,你的麻烦就大了。” 李娇娘皱起了眉头,“骆诚,你真的没有信物?” 骆诚看着她,摇摇头,“没有。” 李娇娘眨眨眼,骆诚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办起了糊涂事? 她怎么看不懂骆诚的做法了? 胡安又开始着急了,“师父?”他忍不住拉了拉骆诚的袖子。 临安知府的心,一下子被抛到高空,一下子又跌落水底。 他这到底是罚骆诚,还是不罚啊。 临安知府的头又开始疼了。 “骆官人,你倒是说个清楚啊!本府听不明白。” 衡阳公也开始催着他,“骆诚,你尽管说,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一切有我。” 衡阳夫人气得朝衡阳公直瞪眼。 其他人个个都惊讶了,心说骆诚这是走了什么好运? 居然让德高望重的衡阳公厚爱了,帮着说话。 骆诚神色平静,淡淡说道,“虽然我没有信物,可我背得出官家手里的一封信,那是成阳公主写给官家的,世上,只有我会背。” 有人马上说道,“骆官人,成阳公主去世的时候,你不过是几个月的年纪,你当时怎知成阳公主的信,又如何会背?” 骆诚说道,“当然是公主留下了信的底书,她封在一个竹筒里,竹筒上印上她的私章,那密信,五年前我才打开,而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我如何不会背?” “信上说了什么?”衡阳夫人问道。 她心中暗道,人人都说成阳公主心思聪慧,没想到,人都死了,还留了一手。 当真狡猾如狐。 骆诚看她一眼,对大家说道,“我将密信内容默出来,烦请衡阳公带与官家过目,我是真是假的,一切由官家定夺。” 他又喊着胡安,“取纸笔来。” 这一起一浮的事件,将胡安惊得忽而热血沸腾,忽而心凉如冰。 “是,师父。”胡安飞奔出去,找纸笔去了。 很快,他捧着纸笔而来。 铺好纸,磨好墨,骆诚不假思索地提笔就写。 大家隔得远远地看着,不知他写了些什么。 只见他运笔快速,一封信不带停歇地写完了。 衡阳公满意地点头。 他看向大家故意说道,“看看,一个种田的乡下人,也能将字写得如此的大气,某些自小出身锦衣之乡的人,是不是得遁地去了?” 他辈分高,地位高,他的话哪怕很难听,也没人敢反驳。 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回嘴。 李娇娘弯唇一笑。 骆诚写好了,将信装入信封中,滴上蜡油,印上私印。 他双手递与衡阳公,“有劳衡阳公了。” 衡阳公接在手里,目光一眼便看见那蜡油上面印的私印。 那是成阳公主的私印。 临安知府惊呼一声,“成阳公主印?” 这下子,大家的脸色一齐变了。 “各位在此稍候。”衡阳公将信塞入袖子,朝推车的红玉说道,“进宫。” 临安知府眸光一转,说道,“本府护送衡阳公。” 大家目送衡阳公和临安知府离去后,并没有离开庄子。 都等着看事情的结果呢。 原先叫嚷得最响声的几人,这会儿一齐沉默下来。 胡安撇唇暗讽,“一个个见风使舵的人。” 李娇娘微微一笑,朝大家说道,“还有一半的地方,大家没有看到呢,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逛逛园子,话说,这园子也挺好看的。 衡阳公和临安知府离开后,也就小半个时辰间,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高宗身边的大内侍官吉昌。 吉昌带着四个小内侍跟班,跑得气喘吁吁。 还在老远的地方,他就喊着骆诚,“骆官人,骆官人,官家叫咱家接骆官人进宫!” 吉昌虽然是内侍官,拿的却是正三品的俸禄。 他的地位,比这里大多数人的地位都高。 由他亲自迎接的人,品阶都不低,不是皇亲便是朝中命官。 而今天,他却来迎接骆诚,还不是一人前来,而是还着两个四人前来。 可见,骆诚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大家看向骆诚的眼神,又变了几分。 已经有人开始恭喜骆诚了。 胡安这会儿,才将胸脯挺了又挺,表情别提有多得意了。 骆诚的情色,反而是平静的,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他淡淡说道,“即刻?” 吉昌跑到他的跟前,向大家集体问了个好,又对骆诚认真行了个礼,笑着道,“可不是即刻么?啊呀,骆官人啊,你就不要磨叽了,快跟咱家走?” 李娇娘说道,“我可以跟着去吗?” 吉昌笑着喊了声“李娘子”,说道,“这个,咱家做不了主。”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她看一眼旁边树上蹲着的小灰毛卷球,呆会儿叫这只小东西跟着骆诚。 骆诚握了下李娇娘的手,“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李娇娘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骆诚对大家说了一声“失陪”,就跟着吉昌离开了。 。 也不知骆诚离开后,要多久回来,大家逛园子就没了兴致。 不少人正要离开时,临安知府回来了。 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各位,都不必纠结骆官人的宅子门问题了,官家已经肯定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成阳公主的儿子。” 临安知府说着话,还朝李娇娘拱手贺喜,“李娘子,恭喜啊。” 李娇娘淡淡一笑,“同喜同喜。” 也不知刚才是谁在嘲讽骆诚! 当她记不住这些人的嘴脸? 又过了一会儿,衡阳公的长随回来了,对李娇娘说,“官家会留骆官人和衡阳公在宫里说话,可能要很晚才回来,大家不必等着他们了。” 也就是说,主人不在家,大家自由活动的意思。 大家便都说道,“我们大家自当自便,骆官人不必担心。” 李娇娘照旧安排了酒水。 不过,一些人却没有坐吃酒,说了会儿客套话,就回去了。 衡阳夫人一改往日清冷的脸色,对李娇娘也格外的客气着,“娇娘,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改日再接你去静园。” 李娇娘淡淡说道,“不必了,我很忙,恐怕没时间去夫人的府上了。” 衡阳夫人神情讪讪,“娇娘,母女哪有隔夜仇呢?你不能这样。” 李娇娘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喊着身边的田娘子,“送客。” 说完,转身便走了。 田娘子是赵琮的人,她一直不喜欢衡阳夫人。 在她看来,虽然衡阳夫人总说,将李娇娘当成女儿看待,也诚心想收李娇娘做义女,却并没有太李娇娘。 衡阳夫人对待李娇娘时,一直是盛气凌人的,没有爱,只有压迫和威胁。 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衡阳夫人淡淡看一眼李娇娘,冷着脸转身走了。 无霜咬了咬唇,也跟着走了。 前来参观逛园子的人,陆续离开后,李娇娘并没有回去,而是坐在榴月园里的正堂里,等着骆诚。 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等到骆诚回来,倒是等来了赵琮和赵圭兄弟俩,还有赵士程。 赵士程一见到李娇娘,马上说道,“对不住啊李娘子,婉婉今天不舒服,来不了,我又被官家喊进宫去了,我母亲又要照看婉婉,改天,改天她们一定前来参观新宅。” 李娇娘笑着道,“赵夫人和唐姐姐虽然没有前来,可送来了贺礼啊,和她们本人来了是一样的。” 赵琮和赵圭年纪小,都没有娶媳妇,不知新媳妇的不舒服是什么意思,两人还问道,“承恩伯,婶夫人的病,要不要紧啊?” 赵士程讪讪笑道,“不要紧,一点点不舒服而已。”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多虑了,人家郎君都说不要紧,当然是不要紧啦。” 说不要紧了,赵琮和赵圭才没问什么。 赵琮便说起骆诚的事情,“娘,我和大哥前来,是来说爹的事情。” 赵圭说道,“李娘子放心,骆官人在宫里很好,官家和他只聊着家常,没为难他。” 赵士程也说道,“没错,他好着呢,我担心听差了,一连问了三个内侍,都说骆兄弟一点事没有,官家这会儿留着他在宫里吃饭,可能会在一更天回来。” 第589章 田娘子笑着说道,“大娘子该放心了?” 李娇娘笑着道,“我相信他的办事能力。” 赵士程还担心唐婉,略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赵圭说要进宫看看骆诚,没过一会儿也走了。 赵琮陪着李娇娘,等骆诚。 一直等到一更天过半,骆诚和衡阳公才回来,同来的,还有后来又进了宫的赵圭。 赵琮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前来,在宅子里帮着当差。 大家开了宅子门,提灯笼的提灯笼,引路的引路,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一行人簇拥着骆诚和衡阳公,来到宅子的正堂。 今天这一出变故,还多亏了衡阳公。 李娇娘因此说道,“今天多谢衡阳公。” 衡阳公看着她,心里长长一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的女儿,和他生分得像陌生人一样了。 “不必道谢,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衡阳公温和说道。 赵琮关心骆诚在宫里的情况,便又问道,“爹,官家又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当年的成阳公主和宁国公是含冤而亡。 虽然是由徽宗定的案,但和现在的高宗也有一丝联系。 证据在高宗的手里,审案时高宗却沉默了。 宁国公被处死,成阳公主也受到了牵连,被罚抄家。 两人的幼儿在当年的事变中失踪,不久后成阳公主血溅断头台,以死自谏清白。 后来传说,成阳公主的儿子流落到民间去了。 陈阁老和楚国公陆老爷子负责寻找下落。 不久后,陆老爷子去世,陆老太太接着寻找。 五年前,他们的人找到了云和县。 当时早已知道自己身世的骆诚,并没有理会寻来的人,以要为收养过他一场的骆老汉守孝五年为由,拒绝了他们。 骆老汉是宁国公的远亲,当年北地生变,成阳公主和宁国公蒙冤,他们一家带着几个月大的骆诚,和其他北方的高门大户们一起往南逃。 其他人散居在城中,他们一家子隐居到了乡下。 没有钱,没有地,没有房,一家子的生活十分困难。 最后由里正做媒,当时才四十来岁的骆老汉,和村中的一个刚没了丈夫的妇人成亲了。 做了那家的入赘男人。 骆诚和他的养父母们,为了避开北方来的追查,也跟着入赘。 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平静。 后来,骆诚养父母意外去世,再后来骆老汉病世,再不久,陆家来人,将骆诚接去越州,再到临安。 骆诚一直没有透出自己的身世。 知道当初那段变故的人,都在猜想着,骆诚大约对当年的冤案,一直报有想法。 因为,高宗一直没有昭告天下,说宁国公是冤死的。 他只命人重修了成阳公主墓,并宣称,成阳公主府的宅子,谁也不准动,只有成阳公主和宁国公的后人,才能继承。 骆诚看着大家,微微笑了笑,“没有,官家只问了我为何不说自己的身世。” 赵琮关切问道,“爹是怎么回答的?” 他也很好奇,骆诚心中真正的想法。 “说出自己的身份,是必会有不少人前来找我,而我喜静,不喜吵闹。今天若不是有人一追问宅子的事情,我会将身世一直瞒下去的。”骆诚淡然说道。 临安知府为何忽然前来,衡阳公已经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的神色冷峻下来,眉头狠狠皱起。 李娇娘说道,“骆诚想过安静的日子,也不是不行啊,我替你拦着不相干的人。” 骆诚欣慰看着她,“好。” 大家坐在一起吃了晚饭,又说了会儿话,就陆续离开了。 衡阳公坐上马车前,回头对李娇娘和骆诚说道,“我会一直住静园,你们有什么困难,只管前去找我,静园离这里不远,你们走走路就能走到。” 静园在西湖南岸,榴月园在西湖北岸,确实不远。 而这时候的西湖,也不及现代那世的面积广,只是一个小湖。 李娇娘点了点头,“好。” 衡阳公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朝随从们说道,“回静园。” 他行动时,不是坐轮椅,便是拄拐杖,走较远的路,只能坐马车,坐轿子的话,轮椅没处放。 李娇娘给他想了个办法,让他的轮椅跟随着他走。 她画了张图稿,让人照着做了一架辇,只需将两根长棍穿进轮椅两侧的扶手里,就能抬起轮椅。 坐这样的轮椅出行,免去了衡阳公下轿上轿或上车下车的繁琐。 衡阳公离开后,赵琮和赵圭也各自回府去了。 他们送来的随从,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榴月园中,供骆诚和李娇娘听差。 时间已是二更天过半了,李娇娘吩咐田娘子安排人关宅子门休息。 她和骆诚,也宿在榴月园了。 看着宽广华丽的新卧房,李娇娘很是不适应。 骆诚见她只顾着看屋子的家具不看他,不满意地沉下脸来。 他走上前,抓着她的手,往床榻边走,“看什么呢?看得不睡觉了?” 李娇娘抿唇而笑,“我在看家具的雕刻,不得不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家具。” 她见过陆家的家具,见过王蕴越州婶婶家的屋子,见过越州陈家的,见过衡阳夫人家的,独独对这榴月园屋子的家具情有独钟。 精致华丽,超过了其他她所见过的任何家具。 “有我好看?”骆诚挑眉。 “家具当然没有你好看,不过,家具有家具的美。”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转身,搂着她的肩头,认真看着她的脸,“娇娘。” 李娇娘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啦?这么严肃?” “你怪不怪我,瞒着身份这件事?”骆诚蹙眉看着她。 第590章 单独进宫 李娇娘笑着道,“你只是瞒着我,另有爹娘,又不是瞒着我另有媳妇,我怎会怪你?”说到这,她黑着脸问道,“你有没有另外的媳妇?” 骆诚原本正在忧心她会怪他,听到她说另有媳妇的事,气得脸色比她还要黑。 他捏着她的脸说道,“咱俩圆房那晚,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会是最后一个女人,我哪来的另外的媳妇?” 李娇娘想起那晚,他磨叽了好半天才办好事情,就知道他没有过女人。 但她有心故意逗逗他,依旧黑着脸道,“虽然这么说,但是,没准宫里早已给你安排了别的女人呢?比如什么通房大丫头,比如什么侍妾,比如什么……” 骆诚的脸色越发黑了,“越说越离谱,看来不罚罚你,明天是不是说还有个孩子跑出来?” 李娇娘认真点头,“对对对,这件事忘记了问你,娶我之前,你没有和人生过孩子?” 骆诚怒得将她扛上肩头,走到大床那里扔了上去,然后飞快脱衣,冷着脸道,“我只想和你生孩子。” 李娇娘噗嗤一声笑了,才翻了个身,冷不防骆诚压了上来。 她气得伸手去捶,笑着骂道,“混蛋,轻点轻点!” 。 骆诚是成阳公主儿子的事情,很快就转遍了全城。 次日一早,便陆续有人来到榴月园拜会。 有人的手里,还提着礼物。 但凡是带着礼物前来的,全被胡安和田娘子挡了回去。 空手而来的,则请了进去。 于是,那些人将礼物放进了马车里,空着手走来拜会。 这样的人,胡安和田娘子没有拒绝。 而这些,是李娇娘吩咐他们做的。 拿人手短。 无端收人礼物,会被人抓着小辫子。 将来会有口也说不清。 这些人中,有休息好的唐婉,还有李娇娘在越州城认识的旧友庄娘子,有陆游王蕴,有曹家的人,当然,还有秦府的人。 另外,便是一些小门小户们。 田娘子引着大家走进宅子的正堂。 李娇娘和骆诚出来,接见了他们。 不认识的人,收下拜贴便让他们回了。 认得的人,便一起坐下说话。 陆游看到唐婉的侍女站在廊檐下,扭头就走,只让王蕴进去见李娇娘。 而他则对胡安说,想单独跟骆诚说话。 胡安不知内理,抓了抓头皮,那屋里有鬼吗? 这个陆三郎君怎么不敢进屋? 骆诚走到另一间小厅中,来见陆游。 “三表哥?” 陆游和赵琮赵圭他们的想法一样,马上问骆诚,“骆诚,官家没有问些特别的话题?有没有为难你?” 必竟,高宗对成阳公主和宁国公见死不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骆诚说道,“多谢表哥关心,没有问特别的,只问了我为什么一直瞒着身份。” “你怎么回答的?”陆游忙问。 “我实话实说,我喜欢平静的生活,若说明是成阳公主的儿子,是必平静不了。” 陆游点了点头,“人各有志,三表哥支持你,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骆诚微微一笑,“能有什么打算?依旧和以前一样生活。该如何就如何?” 陆游点头表示明白了。 骆诚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过,不想做官,只喜欢田园生活。 。 另一方,唐婉也问着李娇娘同样的话题。 不过,因为她是女子,她关心的是女子方面的话题。 “娇娘,我得提醒你啊。”唐婉小声说道。 李娇娘眨眨眼,“什么事啊,唐姐姐?” 唐婉一脸的严肃,“娇娘,你得赶紧怀上孩子,越快越好。” 就这事? 李娇娘心中好笑,她着急,也急不来啊。 “知道啦!”李娇娘抿唇而笑。 唐婉见她无声谓的样子,急得什么似的,又说道,“娇娘,不光要知道,还要认真知道,你要是不早点怀孩子,万一别的女人先怀上,你就麻烦了。” 李娇娘眯了下眼,“别的女人?” 唐婉又说道,“你怎么不明白的?你要是不尽早生个孩子下来,太后就会给骆兄弟纳妾,会让妾先生下孩子,那你的孩子,将来就不是长子了?这不是麻烦事?” 李娇娘笑着道,“唐姐姐多虑了,骆诚不会纳妾的。” 唐婉说道,“这可由不得他,反正赵家有不成文的规矩是,先生下孩子再纳妾。会让女人先怀上骆诚的孩子,再认身份。” 李娇娘说道,“他不是赵家的人,他只是赵家的外甥。” “也是一样的!总之,这种事可是有先例的。”唐婉叹着气说道,“这件事,还是我家郎跟我说的,他不好跟骆诚真说,也更没法跟你说,叫我来转告你。你没个娘家人提醒你,他担心你吃亏,被太后娘娘摆一道。” 看来她这个媒人当得不错,赵士程记着她的恩呢。 “我晓得了,唐姐姐,我会留意这件事情的。”李娇娘说道。 唐婉不放心地说道,“你可千万要记着啊。” “知道啦!” 。 唐婉是真心关心李娇娘,其他人,只是单纯的前来攀关系的。 王蕴对李娇娘的态度大为改变,李娇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庄娘子倒是真心祝福,恭喜她慧眼识人。 李娇娘发现她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一直预言又止。 可当李娇娘多问几句话,庄娘子又笑得云淡风轻了。 李娇娘虽然和她认识,也算是好朋友关系,但还不是和唐婉那种推心置腹的那种。 她也就不多问了,只笑着陪着说话。 …… 很多时起都是,疑心什么,担心什么,多想些什么,就来些什么。 骆诚公开身份的第三天,韦太后那里派人来了。 不过,只请了骆诚,没有请李娇娘。 骆诚神色淡淡,问着前来宣旨的内侍官,“我可以带我娘子进宫吗?” 那内侍官笑得灿烂,“太后娘娘说,只带骆公子爷一人进宫,并没有说要带李娘子一同进宫。所以,骆公子爷,您可别为难咱家了。” 第591章 一起去看究竟 李娇娘看向骆诚,挑眉说道,“看看,她找不到你,就找到我了。” 这个韦太后,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 难怪做妃子时不得徽宗帝的喜欢了,要不是因为生了个儿子,大约一辈子只是宫女。 骆诚抓着她的手,小声叮嘱着,“小心些。” 李娇娘笑着道,“知道啦,我机灵着呢。” 她将小灰毛卷球从裙子底取出来,放在骆诚身边,“有事叫它找我。” 小灰毛卷球伸了个懒腰,缩了缩脖子,在骆诚的枕头边睡下了。 “好。”骆诚握了握她的手。 李娇娘绕过屏风,走到外间开了门。 “李娘子,请。”那个传话的宫女,伸了伸手,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娇娘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有劳了。” 那宫女眼神乱闪,垂下头去,“这是婢子应该做的。” 来到正殿,李娇娘看到,殿中比刚才多了几个人。 有两位赵氏宗亲的夫人,还有两个嫔妃,一个大臣家的老夫人。 大家看到李娇娘走来,纷纷朝她点了点头。 虽然她的身份没有确定,没有得到正式的封赏,但只要骆诚的身份被承认了,按着惯例,李娇娘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她的身份,不会比在座的各位差。 “见过两位娘娘,夫人们好。”李娇娘大大方方地,朝大家颔首微笑。 其他人也客气着微笑。 李娇娘在临安城住了两个月了,城中的大部分高门夫人们,她都见过。 在座的几人,李娇娘见过几次面,因此,都不陌生。 谈话的氛围,十分的融洽。 其中一位夫人,还去过骆诚的榴月园。 那人便提起榴月园,夸奖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这个话题说,互相夸起对方的园子。 这边说得高兴,坐另一边的韦太后和吴皇后,只端着茶盏品茶。 一个宫女走来,对韦太后小声低语了几句。 韦太后看一眼李娇娘,点了点头。 “很好。”她道。 宫女悄然退下了。 李娇娘耳力好,将宫女的话听了个七八成。 她眸光微闪,“人已经进去了”? 进哪里?是不是骆诚的屋子? 李娇娘开始担心起骆诚来。 “太后娘娘。”李娇娘忽然说道,“有件重要的事情,民妇不得不说。” 她没有封号,只能自称“民妇”。 韦太后不悦地挑了下眉尖,“什么事?说。” “我家郎君醉酒后,必会发头痛病,需医治才好。”李娇娘道。 韦太后朝身旁的内侍官道,“请太医来。” “他的头疼病,只有我治得好,一般的大夫,可看不好。”李娇娘说道。 韦太后轻笑,“太医也看不好?” 吴皇后笑了笑,“宫中太医院的太医,可是我朝最好的大夫,李娘子大可以放心。” 李娇娘说道,“我看不见得?如果说他们的医术最好,那为何衡阳公的病,被拖延了几年,最后还是我给治好的?我听他说,衡阳夫人请遍了太医院的太医,大家都说治不好。” 吴皇后的脸色,被怼得一片铁青。 打脸了呗。 有人窃笑起来。 韦太后说道,“你们伉俪情深,你担心他是情理之中,去去,不让你去,你也没安心吃茶聊天。” 她朝一位宫女挥挥手,示意宫女带李娇娘前往。 等李娇娘一离开,韦太后轻轻哼了一声。 吴皇后依旧笑意盈盈,端起茶杯来吃茶。 眼波却不时的往后飞去。 她的侍女会意,悄悄退离了这里。 没一会儿,有一个宫女神色惊惶匆匆走来,“太后娘娘。” 这是韦太后身旁的大宫女。 韦太后眸光赫然一沉,“慌慌张张做什么?” 那宫女看一眼大殿中坐着的众人,预言又止。 吴皇后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有什么事,只管说,有太后娘娘和本宫在,你不必害怕。” “是。”那宫女咬了咬唇,大着胆子说起来,“骆公子爷……骆公子爷他……” “他什么,你倒是说啊!”韦太后急得跺脚。 吴皇后也说道,“你快说,骆公子爷是成阳公主的儿子,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责任吗?” 其他人见那宫女吞吞吐吐地说着话,心中越发好奇起来,都想知道个清楚明白。 全都朝这里望过来。 “是……,皇后娘娘。”宫女神色纠结了好半天,才说道,“骆公子爷在隔壁偏殿里,和……和宫女行……苟且之事。” 这话一落,大殿中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韦皇后当下沉下脸来,“胡说,你敢诬陷骆公子爷,哀家定不饶你!” 吴皇后也说道,“那可是成阳公主的儿子,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你居然这么说他?” 宫女低着头,“千真万确,婢子不敢胡说。” 吴皇后望向韦太后,神情凝重,“太后娘娘,这件事情,您看……” 韦太后眸光沉下来,“去看个究竟,凡事讲证据,不能没有见着事情,就见风是雨。” 吴皇后点头,“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她走上前,亲自扶起韦太后来,又朝那宫女喝道,“还不快在前头带路!” 宫女吓得赶紧应道,“是是是”,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韦太后和吴皇后,跟着宫女走出大殿。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有一位得宠的嫔妃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呢,可别气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官家可是要担心的。”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跟着走出去了。 另外几人也各自找着理由,跟着前往。 吴皇后回头看去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勾了下唇角。 一行人到了宫女说的那间屋子前。 只见那宫门大开着,里间的屋里,有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 里间屋的大门也开着,门口掉了一只鞋子,和一件外衫。 两个宫女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几个宫妃吓得赶紧后退两步。 几个年轻些的妇人,也大变脸色。 只有几个年老些的妇人,神色古怪。 韦太后直接脸色铁青,“来人,进去看看!” 吴皇后朝身边的老嬷嬷说道,“去看看。” “是,娘娘。”老嬷嬷又朝两个婆子招招手,三人大步往里间屋冲去。 没一会儿,就听她们尖叫一声,一起跑了出来。 韦太后沉着脸问,“跑什么呢?说,里面是不是骆诚?” 那个老嬷嬷摇摇头,“不是,只有槿香一人。” 吴皇后眸色微闪,“那骆公子爷呢?” 老嬷嬷摇摇头,“回娘娘话,没看到。” 韦太后眯了下眼,“哀家去看看。” 她冷着脸,迈步走进了台阶,走进了里间屋。 有人撤走了屏风,露出屏风后的榻来。 可不是么,那榻上只有一个宫女在。 宫女只穿着一只鞋子,外衫没穿,里衫的袖子被一只小兽咬着不放。 宫女看到大家走来,一下子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韦太后气得直咬牙,废物,那个骆诚怎么不见了? “骆公子爷呢?这只小兽是哪来的?”韦太后冷冷问道。 宫女却依旧只是“呜呜呜,啊啊啊”,神色又焦急又惊惶,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回答,骆诚公子爷呢?”吴皇后又问道。 宫女越发哭了,还是摇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在这里?”李娇娘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大家身后说道。 “我在这里,皇后娘娘有何事交待?”骆诚也说道。 大家一起回头去看,只见李娇娘和骆诚走来了。 李娇娘容颜清丽,骆诚俊朗非凡,特别是,他的衣着齐整。 “大家都在看什么呢?”李娇娘笑着道。 她和骆诚走了过去,看到榻上的宫女和灰毛卷球,李娇娘歉意说道,“哎呀,这只小东西怎么在这儿?我和骆诚正到处找它呢。” 李娇娘将灰毛卷球抱了起来。 但小灰毛卷球的爪子,却还死死地抓着那宫女的袖子不放。 第592章 不光这样,它的嘴里还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大家听不懂,以为只是小兽闹着,但李娇娘听懂了。 小灰毛卷球正在骂,“什么臭女人的袖子,老子不想抓了。” 但李娇娘却还在悄悄的下着指令,“继续抓!” 小灰毛卷球只得配合。 于是,在大家看来,就是一只淘气的兽,爱扯宫女的袖子。 它的力气很大,撕拉—— 在李娇娘转身时,借着惯性,那只袖子被小灰毛卷球的爪子给扯了下来。 有人笑了起来,“原来门口那件外衫,是这只小兽脱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李娇娘笑着问她。 那位夫人发现说快了嘴,吓得看一眼韦太后和吴皇后,赶紧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李娇娘反而笑了起来,“以为我家郎君在和这位宫女行苟且之事,是不是?” 那夫人的脸色吓得死白,哪敢往下说? 她也瞧出来了,今天的事情可不简单。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李娇娘的脸色,却赫然变冷。 她冷冷说道,“我已经听到宫女们的议论了,没有见到事情的真相就敢胡乱诽谤,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啊。” 骆诚目光幽沉望向韦太后,“这件事,太后娘娘不说一句话吗?” 韦太后指了指那个汇报的宫女,和那个被小兽抓破了袖子的宫女,朝身边人喝道,“将这二人关进慎刑司去,重罚二十板子再拉去浣衣院!” 那个汇报的宫女吓得一下子软倒在地,哭着道,“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 被抓破了衣衫的宫女,这时更哭了起来,“呜呜呜呜……,不不!不是的——”她一愣,咦,怎么又能开口了?“太后娘娘,婢子没有错,没有错啊——,娘娘饶命啊——” 只是,不管她们如何哭喊冤枉,但还是被拖下去了。 骆诚的神色,越来越清冷,眼神中全是嘲讽。 李娇娘听着那两个宫女的哭喊声音,心头揪起。 这便是强权时代,她们罚一个小宫女,犹如踩死一只蝼蚁,一点都不在乎。 。 聚会闹了个不愉快。 韦太后发现自己办事打了脸,但以她的身份,是不会向骆诚道歉也不会安抚骆诚的。 她只称自己乏了,命吴皇后招待大家接着吃茶,她则回了寝殿装病。 吴皇后甚是贤惠地招待大家。 但谁又好意思,一直在这里看韦太后的窘样? 大家略坐了会儿,就各自找着借口离去。 李娇娘和骆诚,走得最早。 两人回到榴月,发现赵琮也到了。 赵琮看到骆诚的脸色不好看,急忙问道,“爹,娘,出什么事了?宫中发生了什么?” 骆诚想到刚才被诬陷的事,脸色越发阴沉了,冷冷哼了一声。 李娇娘朝赵琮点了点头,“进宅子说话。” 进了宅子的正堂,骆诚刚坐下,赵琮又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骆诚沉着脸,气得不愿意说。 李娇娘便说起宫中发生的事情。 赵琮听得心头火起,呼地站起身来,“我向官家汇报去!” 李娇娘拉着他,沉声说道,“他们是亲母子,你不过是继子,你让官家罚他亲娘,你觉得官家会听你的?” 赵琮听得一怔。 骆诚说道,“琮儿,你娘说得对,在这件事情上,官家是不会听任何人的,没人撼动得了亲娘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而且。”李娇娘又说道,“你和恩平郡王正在如火如荼的比赛之中,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让官家对你印象不好,所以这件事情你别管了。” 赵琮气得哼哼,“就这样算了?欺人太甚嘛!” 李娇娘安慰着他,“找机会,这时候不能说,下回找机会说。” 赵琮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娇娘的主意一向多,他相信娘不会吃亏。 “对了,还有件事情,琮儿应该注意。”李娇娘说道。 赵琮认真听着,“娘说,是什么事?” “宫里会安排侍寝宫女,琮儿千万要推掉。” 赵琮红着脸,“娘,我还小,这几年应该不会想到我。” “你觉得小,但有人不觉得。他们会将安排侍寝宫女的事情,当成一件考察你的事情。”李娇娘郑重说道。 赵琮听不懂,“考察?考察什么?” 李娇娘说道,“琮儿,你说,男子小小年纪就要了侍寝宫女,是个专心读书专心政事的人吗?” 赵琮马上摇摇头,“不是,小小就学着玩乐了,没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李娇娘说道,“这不就是了嘛,你要是答应了,他们就会以为,你是个喜欢玩乐的人,所以,官家和太后或是皇后那里,给你安排侍寝宫女,你必须得推掉。” 赵琮恍然,“娘,我明白了。” 骆诚也语重心长说道,“宫里是非多,你得留十二个心。” 赵琮认真点头,“晓得了,爹。” 。 自从韦太后请了李娇娘和骆诚进宫说话后,一连好几天,他们二人再没有收到宫里的邀请。 虽然说,高宗承认了骆诚的身份,却没有给予补贴抚恤。 比如,按着祖制惯例,骆诚要被封世子,享皇亲的福利。 李娇娘还特意问了问赵士程,赵士程告诉她,按骆诚的身份,可以获得每年六千贯的俸禄。 六千贯! 坐着啥也不干,就能得到,简直不要太爽。 李娇娘很期待,马上开始着手安排。 她先后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言官,希望他们在高宗面前提一提骆诚的事情。 但是,高宗对这件事情,相当的怠慢,只说“知道,知道”,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反而是催问骆诚协助赵琮在越州开肯的荒山,进展怎么样了。 气得李娇娘心里直骂高宗老儿这是攒银子修陵墓么? 。 就在李娇娘操心那六千贯俸禄的事情时,时间又刷地过了三天。 这一天下午,慈宁宫的人,又来到了榴月园。 李娇娘见到来人,发现是那天前来宣旨,带着她和骆诚进宫的内侍官。 她笑了笑,“原来是海公公,不知海公公前来,所谓所事啊?” 第593章 韦太后的梦魇 海公公一脸笑容,心中却想着,瞧瞧,这李娘子不高兴呢,这可怎么请进宫啊? “李娘子,是这么回事,太后娘娘近来总是做恶梦,整宿整宿睡不好,皇后娘娘派咱家前来接李娘子进宫去瞧瞧太后的病情。” 原来是韦太后病着了。 哦,做恶梦呀,这是缺德事干多了? 李娇娘心中讽笑,口里淡淡说道,“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御医怎么说?” “御医治得好,还请李娘子做什么啊?”海公公叹着气。 李娇娘摇摇头,“可是,我只会治外伤,比如衡阳公那种,这种做恶梦的病,没治过,没把握。” 海公公又陪着笑,“李娘子先进宫瞧瞧去再说,不行的话,咱家再送李娘子回来?” 这还差不多。 李娇娘眸光一转,“有诊金吗?有赏钱吗?我听说,虽然说御医是宫里的人,但不管哪宫看病,都是要另外出钱的。” 想让她看病,做梦呢! 海公公讪讪着道,“咱家不知啊。” 李娇娘也知道,当面要钱哪里要得到? 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好,那就去一趟。” 骆诚要跟着进宫去。 但李娇娘想到那天在宫里的事情,没同意。 骆诚担心她。 李娇娘笑着道,“我进宫去,又不是去玩,而是去给太后看病,他们不敢为难我。” 好说歹说,李娇娘才将骆诚劝住。 进了宫,海公公带着李娇娘直接进了慈宁宫的寝殿。 只不过几日不见,韦太后就完全变了样子。 几天前的韦太后,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如今的韦太后,却是双眼无神,一脸的憔悴。 看来,病得不轻。 大宫女说着韦太后的病情,李娇娘听了一会儿,说道,“太医开的方子呢?又是怎么说的?” 方子拿来,李娇娘过了目,又听大宫女说了太医的诊断。 李娇娘心中笑了起来,能有什么大病? 不过是心病而已。 “我先瞧瞧脉象。”李娇娘给韦太后把起了脉,过了会儿,她才说道,“确实不是小病啊。” 她故意这么说的,要说是小病,就显不出自己的本事了。 要是别人,她治,要是韦太后,那就不客气了。 海公公忙问道,“李娘子,可有良方?” 韦太后也急忙说道,“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宫里的太医院说。” 李娇娘神色凝重,“药材倒不需要特别的药材。只是,需每天按时扎针,再配合药物才能痊愈。” 韦太后被恶梦折磨得早已心力交瘁,只盼着早日痊愈,马上说道,“海公公,按着李娘子说的去做。” “是,太后娘娘。”海公公赶紧回道。 李娇娘说道,“每天辰时三刻扎针一次,申时末刻扎针一次,连续扎针五天,基本可以痊愈。另外,我再开一副药方,太医的方子就先不要吃了。” 韦太后问着海公公,“可记着了?” 海公公哪敢不记着? “回太后娘娘的话,记着了。” 李娇娘开了药方,海公公马上命人拿去太医院抓药。 当然了,太医院先研究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方子抄了一份备录,安排抓了药。 药抓回来,海公公马上安排人煎药,李娇娘则开始给韦太后扎针。 在扎针的同时,她悄悄打开了放在袖中的一个香囊。 香囊里,装有几种特别的香料。 香味虽然清淡,却能让人产生幻觉。 特别是配合扎针时,能唤起人心底深处沉藏的心事。 “太后娘娘尽量放松心情,我要开始扎针了,将心里的梦魇释放出来后,就可痊愈。”李娇娘说道。 韦太后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乖乖地闭了眼,等着李娇娘的诊治。 也就小片刻的时间,韦太后开始做恶梦。 前几天那两个被关的宫女,凄厉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尖叫起来。 “娘娘,饶命啊,娘娘,婢子们是冤枉的,明明是娘娘的错,为什么是婢子们担罪啊,娘娘会遭报应的!” “娘娘若不放了婢子们,婢子们变成鬼也要找娘娘!” 那声音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 韦太后惊惶起来,“不不不,我没有冤枉你们,没有,你们有错,有错!” …… “那么我呢?我有错吗?”一个姿色绝美端庄婉约的中年妇人,嘲讽地看向韦太后,“韦氏,说好的同富贵呢?我助你逃离恶地,你却独享富贵,忘记了昔日的姐妹?” “当初要不是我,哪有你的儿子哪有你的今天?” “韦氏!要不是我将你举荐给官家,官家会要你侍寝?以你的姿色,只配在宫里扫地!” “是我,是我让官家临幸你,让你生了儿子,如今你享受着富贵,生活在温柔乡里,你怎么忍心忘记了金国的那些同受苦的姐妹?” “说好的我助你回国将来你发迹了定助我回家,万一我等不及先死,请送我的白骨回乡,可如今呢?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我却依旧埋骨冰凉之地的异乡!” “你们母子俩享受着现今的安宁生活时,可曾想过我曾经帮你们的恩情?” “你过河拆桥,你良心何在?” “你这等人,就该被恶梦活活折磨死!” …… “我成阳公主是高贵的赵氏帝姬,我生是赵氏的人,死是赵氏的鬼,我看中的男人和我一条心,我们没有背叛没有勾结外敌!” “韦氏你为了取得官家欢心居然诬陷我们夫妻,你会不得好死!眼睛变瞎,全身长疮,痛疼而死!” …… 乔贵妃,成阳公主,钦宗帝,还有无数当初一起在金国受难的赵氏宗亲们,哭着喊着问着韦太后,为什么都忘记了他们。 为什么过河拆桥,为什么要陷害。 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死,她和儿子就过不了安定日子! 虽然韦太后在心里,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安慰自己,那些人全死了,她才能活得安宁。 但实在是那些人死得太惨了,她心中无比的恐惧起来。 “所以太后娘娘为什么不放了我们呢?” “太后娘娘是想世间多两个冤魂,夜夜找你哭诉吗?” 两个宫女的哭喊声,再次传来。 韦太后彻底害怕了。 “不——”她尖叫一声,赫然睁开双眼,“海公公,放人!” 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嚷着道。 第594章 收一笔诊金 海公公此刻就侍立在床前,听到她的嚷叫声,慌慌张张走过来,“太后娘娘,您要放了谁啊?” “慎刑司的那两个……,两个……,放了她们,让她们出宫!”韦太后冷汗淋淋,惊惶地朝海公公嚷道。 海公公眨了下眼,想了想还是确认着说道,“太后娘娘是说,三天前关进慎刑司的那两个诬陷了骆公子爷的宫女么?” “快放了她们,让她们出宫去!永生永世不准进宫来!”韦太后又急忙说道,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远离临安城,越远越好。” 海公公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三天前打了那两个宫女,太后发狠着说,再有同犯的要处死,怎么又放然放了她们,还要放出宫去,另外还要送钱? 海公公想不明白。 反正啊,他就是一个跑腿的,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是,太后娘娘。” 海公公从慈宁宫库房,取了两百贯钱,来到了浣衣院。 韦太后说的那两个宫女,在慎刑司受了罚,每人被打了二十板子后,已经被送来了浣衣院。 不过,因为伤还没有好,还没有开始做事。 当海公公走进浣衣院时,主事忙上前说道,“公公放心,这就安排她们做事。” 得罪太后娘娘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想将伤养得全好再做事,那是不可能的事。 海公公摆摆手,“娘娘吩咐,得送她们出宫了,不必做事了。” 浣衣院主事愣了愣,这两个宫女这是走了什么好运? 得罪太后还能放出宫? 要知道,按着祖制,宫女除非表现好,或是遇到大赦,才会被放出去,但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 一般的宫女,在宫里呆到老死,都没机会走出宫门。 “明白明白,这就放了她们。”浣衣院主事忙说道。 海公公又问道,“伤好了没有?要是没有好,赶紧着请太医来看看,给她们上药治伤再放出去。” 伤当然没好,受罚的人,不配治伤,都是自然熬好,熬得过去就生,熬不过去便死。 活不活得久,全靠造化。 那主事吓得不知怎么才好,“公公放心,这就安排去请太医。” 太医请来,给两个宫女治了伤,海公公给了她们一人一百贯钱,并吩咐她们走得离皇宫越远越好,然后差人将她们送出了宫。 两个宫女看着高高的宫墙,一头雾水,韦太后的为人,怎么忽然大变样了? 韦太后可不是传说中的善人。 她的善良,是伪装的,是为了掩盖她当初做的恶。 “咱们自由了!”宫女槿香抱着另一个宫女,哭了起来。 “对,咱们从此自由了。” 。 海公公回到慈宁宫里时,李娇娘已经给韦太后扎好了针。 这期间,药也熬好了。 海公公又忙着安排人喂韦太后服药。 “那二人送走了?”韦太后问。 海公公笑着回道,“回太后娘娘话,请了太医看伤,一人送了一百贯钱,按着太后娘娘的吩咐,要她们走得离皇宫越远越好。” “嗯。”韦太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因为就在海公公去放人的时候,李娇娘悄悄封了袖中的香囊,并取走一个穴位上的针。 没有了药物和银针的制约,韦太后脑海中的梦魇,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她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她以为是李娇娘的医术起了作用。 在李娇娘离开时,韦太后命海公公看赏。 五百贯钱,不太多,却也不太少。 能从心胸狭隘的韦太后手里得到钱,也委实不容易。 再说了,李娇娘也没法讨价还价。 她谢了恩,带着赏钱回家。 回去时,依旧是海公公相送。 “李娘子,下午申时,李娘子可要记得再进宫。”海公公将李娇娘送到榴月园的门口时,笑着提醒。 李娇娘看着手里装着五百贯钱的锦盒,笑着点头,“自然会去的,海公公请放心。” 早晚进宫打卡一次糊弄下韦太后,也不是太难到做的差事嘛。 再说了,还有钱拿不是? 海公公放心离去,李娇娘走进宅子门。 守门的胡安瞧见她笑得开心,笑着问道,“师娘你笑什么呢?今天进宫是不是遇到高兴的事了?” 李娇娘神神秘秘一笑,“当然了。” 骆诚得知李娇娘回来了,马上走来迎接她。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骆诚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娇娘笑靥如花,一定有她高兴的事情发生。 李娇娘将手里的盒子塞到他的手里,“我的诊金。” 骆诚挑眉,“豁,你居然不是空手而归,不过,这诊金是多少。” “五百贯。”李娇娘很得意。 “不太多。”骆诚想到李娇娘赚的第一笔诊金,对方给了一千贯。 那还只是个县城的有钱员外。 而宫里的太后看病,居然只给五百贯,骆诚觉得李娇娘付出的辛苦和得到的收入不对等。 五百贯当然是不太多了,对于一个太后身份的人来说,应该给一千还差不多。 李娇娘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并没有太辛苦的看病,所以,心里也平衡了。 李娇娘笑着道,“我只是早晚去宫里走一趟而已,也没费什么力气,五百贯,也就将就。” 骆诚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一笑,“你倒是容易满足。” 李娇娘想到韦太后被扎针时,口里喃喃说的话,她想到了成阳公主。 原来,成阳公主当初的被冤枉,有韦太后的从中作梗。 她不知道要不要跟骆诚说这件事。 想让他知道真相,却又害怕他知道真相后伤心。 她正犹豫时,就听骆诚冷笑说道,“她让我母亲悲绝而亡,老天让她被梦魇折磨,算是因果报应了。” 李娇娘握着他的手,“当然,老天不会善待她!” 历史上,韦氏虽然活到长寿而亡,却早早瞎了一只眼,不少人都说,是因果报应。 是钦宗帝和乔贵妃在诅咒她的不守信。 …… 韦太后的病情,不过是她的心病。 被李娇娘循序渐进地“治好”了。 由最初的五百贯赏钱开始,到最后一天的一千贯赏钱结束。 胡安看到李娇娘天天捧着赏钱回来,裂嘴直笑。 …… 日子悄然而过。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末。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中,衡阳夫人一直没有来找李娇娘,李娇娘以为,她被衡阳公管住了,会安份许多。 哪想到,李娇娘是想当然了。 这一天,李娇娘坐着胡安赶的马车,去见唐婉。 她的马车才离开榴月园一小段的路时,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路。 胡安冷着脸道,“无霜,你发什么疯呢?为什么拦我的马车?哼,看在上回你报信通知我师父的份上,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快让开,我师娘要急着去办事。” “不让,让李娘子跟我走,我就不动手。”无霜双手叉腰,冷冷说道。 胡安怒了,“死婆娘,你这么凶,嫁不出去的知不知道?” 无霜懒得理他,大步走到车门那里,扯开帘子就来抓李娇娘。 李娇娘冷着脸怒道,“无霜,你干什么?” 她飞快闪身,却没能躲开无霜的手。 她的前世,只跟着武术老师学了些简单的拳脚,打打村妇村汉还是不在话下,要她对付一个武功高手,她就只有吃亏被擒的份了。 况且,无霜的本事,深不可测,连骆诚都难打倒她。 这丫头翻脸来抓她,难不成又是衡阳夫人派来的? “是衡阳夫人叫你来的?”李娇娘怒道。 无霜将她的双手牢牢摁着,“没错,是夫人,夫人叫我带你去跟她说说话。” 李娇娘冷笑,“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口口声声说,要收我做义女,将我当她的女儿,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真心过,她反而想害我!” 第595章 约见 无霜说道,“她不会害你,她只是想见你。” “呵,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李娇娘不相信地冷笑。 “要是你不相信,跟着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无霜拍拍车门,喊着吓呆了的胡安,“快赶车,出城去芙蓉山庄。” 胡安打不过无霜,只得跳脚大骂,“无霜,你敢伤我师娘,我跟你没完!” “小屁孩,我不会伤害李娘子,你快赶车!”无霜大声说道。 “你才是小屁孩!”胡安冷哼。 李娇娘知道,今天是逃不掉了,“行了,五子,快赶车。” 要是有小灰毛在就好了,只可惜,那只小东西被她送到赵琮那里去了,而赵琮跟着高宗视察西山军营去了。 她没帮手,根本斗不过无霜。 军营离着城中有二十来里的距离,她可没办法召唤回来。 胡安听见李娇娘发话,只得叹了一声,不情愿地回道,“是,师娘。” 他跳到赶车的位置上,刚要赶起马车,这时,他心中忽然一亮,想到一个主意来。 胡安扬起马鞭,抽了下马背,将马车掉头。 但警觉的无霜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她冷冷说道,“别搞鬼,马车头给我掉回去,否则,我就画花李娘子的脸!” 胡安不服气地嚷道,“死凶婆娘,我没搞鬼!” “你当我不知道?你将马车掉头回去,是想从榴月园门前走,以便去喊园中的人帮忙?哼,骆官人被宣德郎请走了,园中只有几个仆人在,你喊了也没有用!”无霜冷声说道。 胡安吸了口凉气,心说无霜这个恶婆娘,真是阴险! 这都查清了? “我回去喝水不行吗?”胡安的小心思被看穿,不服气地嚷道。 “给我忍着!再搞鬼,当心我揍你!”无霜不耐烦了! 李娇娘担心胡安这个毛孩子惹着了无霜而吃亏,就说道,“赶车,早去早回。” 胡安只知道衡阳夫人脾气古怪,担心她被衡阳夫人欺负,却不知,衡阳夫人是她前世的母亲。 母亲再恶毒,总不会杀了她。 她就去会会衡阳夫人,看看她想说些什么。 胡安叹气,“是,师娘。” 马车重新掉头,跑上大道,出了城门,往芙蓉山庄而来。 进了芙蓉山庄。 无霜不准胡安进去,抓着李娇娘的胳膊,带着她往庄子里走。 急得胡安在门口跳着脚,“你不准伤害我师娘,听到没有,无霜?” 无霜没有回头,“来人,把那小子看好了,免得跑了报信!” “知道了!” 走来一个大个子汉子,伸手就将胡安按住了。 胡安又吓又气,“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凭这里是国公夫人的庄子!老实点,不老实就吃拳头!” 胡安看着大拳头在眼前晃,只好泄气地闭了嘴。 。 李娇娘被无霜带到了石室那里。 无霜十分熟练地开了石门,将李娇娘推了进去。 “夫人,人带来了!”无霜关了石门,将李娇娘带进了石室的里间。 李娇娘看到,那副石棺的水晶盖子已经打开了,里头已经死去的赵蕤,已经不在里面了,而是被安置在一侧的木板上。 衡阳夫人,正站在赵蕤的面前,静静地看着。 听到无霜的说话声,她回头朝李娇娘看了一眼,平静说道,“将她放进石棺里。” “是,夫人。”无霜推着李娇娘往前走。 李娇娘眯了下眼,她想做什么? “住手!”她看一眼无霜,冷喝道,又讽笑着问衡阳夫人,“夫人,你是想杀了我么?” 衡阳夫人看着那冰棺,声音冰冷无情,“我问了术士,你如果睡进棺里去,蕤蕤就会醒过来。” 李娇娘吸了口凉气,她听错了吗? 她前世的亲娘,这一世要杀了她,为了救这一世的另一个女儿? “你真的这么狠心,杀了我?只为救赵蕤?”李娇娘涩然一笑,“她是你女儿,我也是你女儿!” “我没说要杀你!我只让你睡进去一会儿,最多几天,反正,不会超过一个月。这难道过份吗?”衡阳夫人转身看着她,“你难道忍心看着我难受?” 她一脸的悲伤,“你知不知道,她才十六岁啊!” 李娇娘冷笑,“可是夫人,我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呢。” “不,不对,你算错了,你二十六了!”她衡阳夫人无理地嚷道。 那是她前世的年纪!李娇娘涩笑。 “十六又如何,二十六又如何?你都没有杀她的理由!”衡阳公的声音,忽然在石室门口传来。 衡阳夫人吓得脸色大变,“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由着你胡闹?”衡阳公冷冷说道,“再胡闹,我看只有休妻才能让你安静了!” “休……休妻?”衡阳夫人惊讶得睁大双眼,一脸不相信地看着衡阳公,“你居然说要休了我?呵呵——” 她讽笑起来。 衡阳公看她一眼,将头扭过,“娇娘,你回去。”又朝无霜冷冷说道,“你是我捡回来养大的,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若不想活,那我便收回你的命!” 无霜吓得跪倒在地上,煞白着脸说道,“国公爷,婢子不敢!” “从现在起,你是李娇娘的婢女,你只听命于她。”他说着,从袖中取了份文书,递给李娇娘。 李娇娘看他一眼,接在手里。 这是一份身契,上面写着无霜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印有十指的指纹。 无霜马上朝李娇娘拜倒,“婢子参见主人。” 李娇娘说道,“你起来。” “是,主人。”无霜站起身来,站在李娇娘的身侧。 “多谢衡阳公。”李娇娘朝衡阳公深深行了一礼。 衡阳公叹了口气,“你不用道谢,显得……显得咱们是陌生人一样。”他挥挥手,“回去。” “好。”李娇娘看她一眼,往石室外间走去。 无霜马上跟着转身。 衡阳夫人怒道,“不准走,无霜,把她给我拦住!” 无霜没有理会她,跟着李娇娘一直走出了石室。 衡阳公冷冷说道,“无霜如今是李娇娘的侍女,你指挥不了她。” 第596章 再闹便休妻 衡阳夫人怒得亲自去追,但被衡阳公伸出来的拐杖拦住了。 “你再敢追去一步,我便送你休书!”他不客气说道。 衡阳夫人气得发抖,指着他大声说道,“我是你妻子,是你老婆,你两辈子的老婆!你就这么对我?你敢说休妻?你怎么敢?” 她歇斯底里地嚷着,朝衡阳公怒气冲冲扑上前来。 “你疯了不是?”衡阳公忽然抬手,一只铁拐杖拦着了衡阳夫人。 衡阳夫人不敢追了,因为她打不过衡阳公。 “你才疯了,你才是疯子!我们夫妻多年,我对你怎样你摸过良心没有?”衡阳夫人不服气地嚷着。 衡阳公淡淡看着她,“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地位,我努力挣地位给你。你要做什么,我从不拦你,但是!”他冷冷说道,“你再欺负娇娘,我绝不饶恕你!” 衡阳夫人冷冷说道,“我没有欺负她!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欺负她?你又诬陷我,前世是,这一世也是!你总是不相信我!” 衡阳公指着冰棺,冷笑道,“那这是什么?你让她睡进去,你要做什么当我不知道?” 衡阳夫人倔强说道,“我只是想抽一点她的血,用来救活蕤蕤。” 衡阳公气得发抖,“疯子,你真是个疯子!蕤蕤已经死了快一年了,你用再多的血喂给蕤蕤也是没有用的!” “术士说了这个办法有用!” “青山寺那个盲僧是不是?”衡阳公冷冷说道。 衡阳夫人眨了眨眼,“你见过他?对对,就是他,他是个阴阳师。他知道我们的来历,他说蕤蕤去了唐朝,过得不好,但有办法让她回来。” “他是个骗子,我昨天抓了他,还没有动刑,他就全招了!他的目的是骗钱!这几年你前前后后给了他快三万贯了?” 衡阳夫人眼神乱闪,“没那么多。” “哼,这是什么?”衡阳公将一本帐本,扔在衡阳夫人的面前,“这是他收的钱,做的记录,他不光收了你的钱,还收了其他人的钱,而且,他不是盲僧,他的眼睛是好的!他还是江洋大盗!是青州的通缉犯!” 衡阳公说完,又将一张通缉令扔在地上。 通缉令上,还有青州知府的官印。 上面画的人,正是青山寺的那个德高望重的僧人。 只不过,这人没有长胡子。 “这这……”衡阳夫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查!”衡阳公说完,自己转动着轮椅,离开了石室。 衡阳夫人怔怔站在当地,“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衡阳公在骗她,一定是在骗她! …… 衡阳公去了庄子门口,亲自送李娇娘离开后,他又带着几个人返回了石室,将赵蕤的尸身运了出来。 衡阳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嚷大闹,但面对几个会武的家丁,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蕤的墓地,并没有选太远的地方,就在庄里的一处角落。 这一点,让疯闹不止的衡阳夫人安静了不少。 她看着眼前的新坟,面如死灰。 “你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喜欢就留在身边,不管她的感受,哪怕死了也不让她安宁。” “……” “不喜欢的,从生下来就不想多看,觉得她活着都是多余的,那你又何必生孩子?” 衡阳公说得越来越不客气。 衡阳夫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 她脑中纷乱如麻,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像,她做错了? …… 李娇娘带着无霜,回到城中的榴月园。 田娘子和桑娘子看到无霜,十分的惊讶。 “你怎么又来了?”田娘子不客气地说道。 当初无霜刚来的时候,咋咋乎乎的性子,大家以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可能年纪再大几岁就好了。 没想到,她是个出卖李娇娘的奸细。 大家知道她的目的后,就不喜欢她了。 跟着去了城外的胡安,冷冷哼一声,“她非要跟着来,赖着师娘不肯走。” “田娘子,桑娘子,如今我是李娘子的人了。”无霜朝大家行礼说道。 田娘子呵呵一声,“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可后来呢?” “现在,她的身契在我的手里,衡阳公将她送给我了,她不再受命于衡阳夫人了。”李娇娘将袖中的文书,拿出来给田娘子和桑娘子看。 两位娘子也是认得字的,一起看过来。 可不是么,那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正是无霜的身契。 田娘子淡淡看一眼无霜,“这宅子虽然是李娘子和骆官人的,但却是我管家,所以,你要想在宅子里留下,就得听我的安排行事。” 无霜回道,“这个自然。” 胡安很得意,“无霜,也要听我的。” 无霜挑眉,“知道啦。” 。 晚上骆诚回来,李娇娘跟他说了无霜的事情。 骆诚眉头皱起,“那个丫头可不是个听话的人。” 李娇娘笑着道,“有身契在我手里,我不怕她闹。” 骆诚说道,“我们身边又不缺人,还是找机会打发走。” 李娇娘说道,“不管怎么说,她是衡阳公送来的,我马上赶人走,怕他寒心,多过一些日子再说。” 骆诚没有反对,同意了。 。 赵蕤安葬后,衡阳夫人消沉了不少。 她的脾气一向古怪,高兴时,一整月办宴席,不高兴时,几个月不出门不见客。 她如今将自己关在静园不出门,不见客,大家见怪不怪了。 不过,李娇娘发现了异样,发现她的马车,有好几次停在榴月园的大门前。 停上半个时辰后,再悄悄离去。 胡安问李娇娘,“师娘,要不要赶走她?” 骆诚现在是成阳公主的儿子,所以胡安不怕衡阳夫人了。 李娇娘摇摇头,“随她。” 她一直琢磨不透,她母亲柴毓馨内心真实的想法。 所以,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好。 …… 春暖花开,又到了一年的春播季节。 李娇娘担心越州城郊的开荒情况,也担心赵琮的那一百匹马的训练情况。 比赛的日子,定的是下月末。 李娇娘想这时候回越州城去,看看那处庄子,另外,她要预备试种棉花了。 第597章 回越州,遇盗马 李娇娘将心中的想法,说给骆诚听。 骆诚马上同意了。 当天,骆诚去找了赵琮和赵圭,说明了他们的行程计划。 赵琮和赵圭,安排了四个随从给他们做护卫,又送了一辆马车装行李。 李娇娘和骆诚,分别向陆游,以及唐婉赵士程告别后,在两天后起程出发了。 一辆马车坐着李娇娘和骆诚。 另一辆稍小些的马车,坐着无霜和田娘子,还有大家的行李。 卯时初刻整,他们从南城门出发,向越州城而行。 春日天气晴好,山川风景秀丽。 又不赶时间,骆诚让大家缓步而行,以便让李娇娘看景色。 傍晚时分,大家走到了一处集市。 这个地方,离着越州城还有一百来里路。 看看天色已晚,就算快马加鞭的赶路,也来不及在城门关之前回到越州城,骆诚便安排大家在集市的客栈里住下。 因为是小集市,所以客栈不大。 两层的木楼,也只有十间客房。 骆诚和李娇娘住了一间。 无霜和田娘子住了一间。 胡安和其他四个护卫住了一间客房。 小二端来了热水,给大家擦了脸,洗了手后,就问着骆诚要吃点什么。 骆诚便说道,“把你们家拿手的端上来几样便是,好酒也只管端来。” 瞧瞧这说话的口气,这可是大财主。 小二很高兴,“好嘞。” 酒菜安排了两桌。 胡安,四个护卫,无霜,田娘子,这几人坐一桌,在楼下吃着饭。 李娇娘和骆诚在楼上的卧房里,单独坐了一桌。 两人边吃,边说着计划安排。 他们是大客户,给的钱多,因此,小二十分尽心地照看他们的马匹。 这家客栈的掌柜不放心,还亲自来检查。 “仔细着干活,拿上好的谷子来喂马,再提清水来刷洗马身。”掌柜地吩咐着。 有心想讨好,他还大声地朝骆诚他们的房间喊着。 李娇娘回头看一眼,不禁笑了笑。 小二大声回道,“晓得了,掌柜。” 客栈旁的一株大树后,藏着一个人,正眯着眼,盯着那些马匹。 他伸手摸摸下巴,有六匹马呢! 不错不错,今天的任务超额完成。 接下来,他可以休息五天了。 一天一匹马的任务,说着容易,办起来不容易啊。 但愿他天天遇到今天这样的大财主。 这是个小厮,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机灵。 他看了会儿后,喜滋滋地转身跑走了。 只见他一口气跑到街的最尽头,拐进了一条小巷,最后,在一座破旧的小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砰砰砰—— 小厮用力拍门,“师父,开门啊,师父!” “来了,叫魂呢?”一个中年男子,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后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好消息没有?”中年男人打着哈欠问道。 小厮咧嘴一笑,“有有有,当然有,是大好消息。” 中年男人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左右没有人看他们,他伸手将小厮拽进了宅子里,飞快关了门。 “还不快说?”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催着小厮。 小厮得意地伸出了一只手,亮了亮五个手指头,发现不够,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晃了晃。 中年男人眯了下眼,“六?六六大顺?事情顺利?马儿好搞出来?” 小厮摇摇头,“六匹马!” 中年男人吸了口气,眼睛睁得滚圆,“六……六匹?” “对呀,两辆马车,再加四个骑马的家丁!”小厮笑得得意,“师父,我今天厉害,一下子查到了六匹马。” “好好好,办好了事情,我奖你一只烧鸡!” 小厮撇了撇唇,不够嘛。 “再加一壶酒,”中年男人伸手拧了下小厮的耳朵,“就知道你嫌弃没酒。” “嘿嘿,谢谢师父。”小厮咧嘴一笑。 “行了,别笑了,说正事了,他们有几个人?男女各几个?”中年男人又问。 小厮说道,“有四个普通个子的家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就这几人。” 中年男人伸手摸下巴,“男人有些多,硬抢有些难,得靠智取。” 小厮想到一件事情,又说道,“对了师父,他们还有很多行李,那些箱子都是新的呢,又大又沉,里头一定装着不少值钱物。” 中年男人拍了少年一后脑勺,冷笑一声,“那还用说吗?他们带着四个家丁呢,我琢磨着,那箱子里的全是钱。” “嘿嘿,师父,咱们全都搬出来?” “几个箱子?”中年男人又问。 “七个大箱子!”小厮回想了下,说道。 “不错不错。”中年男人苍蝇操手,一脸期待的笑着,“晚上找个时间去搬出来。” 小厮笑嘿嘿摸摸头,“师父,能不能……送我一箱啊?就一箱,师父得六箱,我只要一箱就够了。” 说着,他伸了一个手指头。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拍了下他的头,“想得美!最多半箱!” 小厮歪着头想了想,半箱也不错啊,没准他分的半箱里,全是钱呢? 半箱钱,得有千儿八百贯了? 哈哈哈,发财了! …… 骆诚和李娇娘赶路走累了,吃罢晚饭简单地沐浴后,他们就休息下了。 田娘子查看了下马车和马匹,对店家小二吩咐着看好马儿,也打着哈欠回房睡下了。 其他四个家丁和胡安,也各自去休息。 只有无霜的精神尚好,她悄悄推开窗子,抓了把西瓜子,坐在窗边嗑着瓜子,吃着茶水。 她的屋里没有燃灯,一只灰毛小家伙,悄悄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声音很轻,但无霜仍然听得见。 她只淡淡看去一眼,依旧嗑着炒西瓜子。 瓜子皮乱飞,有一些吐到了小灰毛卷球的脸上。 它吱唔着抱怨,“人类的笨蛋真是多!没有肉的壳,居然舔得津津有味。吱——” 它龇牙冷笑。 无霜不知它吱唔什么,没理会,而是眯着眼,专心盯着马匹那里。 今天下午,有个小屁孩一直鬼鬼祟祟地盯着马匹瞧。 要是晚上没有人前来偷马,她将瓜子皮全吞下去! 无霜吃到第三把西瓜子,一弯残月升到屋顶高时,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悄悄溜进了马厩。 他们走到最边上的一匹马那儿,悄悄解开马缰绳,接着,又是第二匹。 如此这般,一连解开六匹马的绳子。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六匹马儿全牵走了。 小灰毛卷球发现了,它马上弓起背。 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信号来,两只眼睛如同狼眼一样,凶狠地着盯着那两个盗马贼。 “愚蠢的人类丫头,那些马儿要是不见了,你就死定了!”它吱唔着要从窗口跳下去。 无霜手快,将它拉了回来。 并将它的嘴巴捂着,“别吵!” 她回头看一眼床那里,田娘子睡得正沉。 “呜呜呜呜——”灰毛卷球反抗,但在无霜这个高手的面前,反抗是无效的。 “嘘,跟我说!”无霜将它牢牢摁在地上,小声说道,“我们一起跟上前,瞧瞧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偷马的!蠢货!”小灰毛卷球骂道。 但无霜捂着它的嘴,它没法发出较大的声音来。 “好了,就这么商议好了。”无霜拎起它,从窗子口跳了下去。 她的功夫极好,落下的地方又是松土,所以,一点声响也没有。 小灰毛卷球配合得好,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人一兽,跟着那两个偷马贼,离开了客栈。 走了两里路的地方,两个偷马贼走进了一片山林。 最后,他们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来。 无霜捏捏小灰毛卷球的耳朵,小声说道,“守着,我去报信!” 小灰毛卷球龇牙,“为什么不是你守着,老子回去报信?” 无霜听不懂,只当它听懂了她的意思并同意了,伸手拍拍它的小脑袋后,悄悄往回跑去。 小灰毛卷球哼哼哼,走进了山洞。 洞中,中年男人正和小厮商议着怎么换马拿钱。 第598章 他乡遇熟人 它吱唔着,跳到了一匹马的马背上蹲下来。 山洞里燃着火把,洞又小,四周亮堂堂的。 中年汉子和小厮,一直在争吵,都没注意到,他们被一只兽监视了。 …… 两里路,无霜快步往回跑,不过就是几口茶水的时间。 她一口气跑上二楼,来到李娇娘和骆诚的房间前,“李娘子,骆官人,出事了,你们快出来。” 砰砰砰—— 她举起拳头,用力地砸起了门。 李娇娘睡觉警觉,很快就醒了,“无霜,什么事?” 骆诚将她按着,“你休息着,我去看看。” 他穿好衣裳,走来开了门,“什么事?” 骆诚沉着脸,这丫头,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无霜说道,“骆官人,咱们的马被盗了。” 骆诚的眸光骤然变冷,“盗了几匹?” 无霜说道,“全被盗了,不过,我知道贼子在哪里,已经让短尾兽守在那里了。” 李娇娘已经穿好了衣裳,走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几个贼子?” 无霜道,“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 骆诚扬眉,不满地问着无霜,“两个贼子,你打不过?” 对呀,其中还有一个小屁孩,这让李娇娘也很惊讶,“你怎么没逮到他们?” “婢子怀疑还有同伙,想引出他们的同伙。”无霜说道。 骆诚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又对李娇娘说道,“娇娘不必去了,就在客栈等着我。” 李娇娘说道,“一起去,我想想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公然盗马!” 骆诚眉头皱起,“会有危险,听话,不准去!” 李娇娘无语,“不是有个小屁孩吗?我还打不过?” 无霜说道,“看样子,他们不会武,婢子担心的是同伙会出现。” 不管对方会不会武,骆诚都不放心李娇娘跟着前往。 他想到一件事,说道,“娇娘,马匹并不贵重,咱们最值钱的是那几个大箱子,你在这里守好箱子就行。” 李娇娘知道骆诚担心她,她心中好笑,她没那么废物? “行行行,我守在这里。”李娇娘同意不跟着前往。 骆诚对无霜道,“去将其他人找来,一起守着箱子。” “是,骆官人。” 田娘子和胡安,还有四个护卫,很快就被无霜找来了。 骆诚对大家说出了贼子的事情。 胡安马上惊呼,“啊,这得报官啊。” 无霜说道,“这里离着衙门还有十里地,但贼子藏马的地方只有两里地,等官府的官差前来,怕是贼子都跑了,还不如咱们亲自去抓。” 胡安不服气,“就你知道的多。” 骆诚看着几个家丁,“我和无霜去追贼子,其他人守在大娘子这里。” “是,骆官人。” 田娘子将屋里的烛火燃得通明,陪着李娇娘坐在床边,四个家丁和胡安,坐在门口那里把守着。 那七个大箱子,则堆在床边上的墙角。 。 无霜带着骆诚,摸黑回到山洞那里。 到了洞口,无霜将身子藏在石壁后面,手里捏了块小石头,准备偷袭。 骆诚却径直走了进去。 无霜看不懂,就不怕吓着里头的两人?他们趁黑跑走了怎么办? 哪知,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忽然结巴起来,“骆……骆诚?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无霜眨眨眼,认识的人? 她丢了手里的石头,大步走了进去, 只见骆诚,双手叉腰冷冷看着那中年男人。 而那中年男人,像见鬼一样,脸色死白看着骆诚。 没一会儿,又嬉皮笑脸道,“巧……巧啊?对了,骆诚,你怎么在这儿?” 骆诚冷笑,“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北地吗?怎么跑回来了?”他一指六匹马,“还偷了马?” 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一眼骆诚,看一眼他师父,只呆愣愣站着不说话。 “这个……那个……” “六叔,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又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骆诚怒道。 骆福财摆手,“冤枉,骆诚,你六叔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可一辈子没有偷过啊,我顶多……顶多忽悠点钱来花花。” “那这马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骆诚指着六匹马,大声怒道。 小厮眨眨眼,咦,这年轻男人是师父的侄子啊? 那他不怕了。 骆福财哪里敢说马匹是他偷的? 他一指小厮,“他偷的!我发现他偷马,我悄悄跟了来,正要报官呢!我前脚到,你后脚跟来了。” 无霜眯了下眼,这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推到了小徒弟的身上? 骆诚不相信,眯着眼反问,“是吗?” “是是是,当然是真的,我没说谎。”骆福财认真点头。 小厮傻眼,哭丧着脸说道,“师父,不是的,是你叫我偷马的,你不说,我也不敢啦!” “臭小子,你敢冤枉我?我抽死你!”骆福财扬起手巴掌,重重朝小厮脸上抽去。 骆诚飞快出手,牢牢抓住骆福财的胳膊,“住手!让他将话说完。” “这小子是个骗子,他的话不能相信!”骆福财急忙说道。 “是不是骗人的话,我还是分辨得清楚的,六叔你就不必操心了。”骆诚冷冷说道,他看一眼小厮,“说,这六匹马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偷的?” 小厮见有人撑腰,就点头说道,“我师父叫我帮他偷马,说偷得越多越好,我今天傍晚时去客栈那里混饭吃,看到有人赶着六匹马儿住店,就跟师父说了,师父就带着我去客栈偷了出来。” “胡说,不对,我没有!”骆福财大声嚷起来。 “师父,你明明说了嘛。”小厮不服气地嚷道。 “我没说!” 无霜眯了下眼,背着手走地过来,“我有个办法,能检验真话假话,你们谁要试试?” 骆福财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小丫头跟着走来了,“你谁呀?” 无霜冷笑,“你管我是谁?你只说,敢不敢试?试了之后,如果说假话的人赖着脸说自己没有说假话,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第59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什……什么惩罚?”骆福财心里有些发虚,说话的音量都低了不少。 “比如,烂眼睛啊,烂嘴巴啊,忽然变成哑巴了不会说话了呀,忽然变成瘸子不能走路了啊,这可说不准的。”无霜说话一向严肃,头一回说得狡黠。 骆诚疑惑地看她一眼。 骆福财的脸色大变,“你你你……你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不相信的话,那就试试。”无霜从荷包里,摸了一张画着符的黄纸,贴在骆福财的额头上,“开始说话!” “说,说……说什么?”骆福财的腿肚子开始打颤。 他心里直嘀咕,怪啊,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张符一贴到他的额头上,他的心里就发起慌来,腿还不听使唤地抖了呢? “六匹马是不是你叫这小鬼头偷的?”无霜问道。 “不……不是……,啊——”骆福财忽然双手捂着左眼,一脸的惊恐,“我的左眼好疼啊,啊,看不到了!” “看,说假话得报应了。”无霜两手一摊,还不说实话? 骆福财的脸色,吓得更加死白。 那小厮也跟着一脸的惶恐。 他战战兢兢说道,“师父,您就说实话,要是另外一只眼睛也瞎了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我我我我,我说……”骆福财整个人抖得跟筛谷子似的,“是我……是我叫小黑……叫小黑偷马的。” 小黑松了口气,两手一摊,“看,我说不是我。” 骆诚推开骆福财,冷笑道,“偷马,卖了赌钱是不是?” 骆福财看一眼额头上的黄色符字,求饶地问着无霜,“小丫头,这个,能不能先取走?” “不行,你先回答骆官人的问话。”李娇娘不客气地说道。 骆福财泄气地垂着两手,“那就快问。” “刚才的话,还没有回道,是不是还在赌钱?”骆诚怒道。 “不是,我只是手里没有钱用了,想弄点钱用。”骆福财揉着肚子,“我这晚饭还没有吃呢,骆诚,这几匹马归你了,你手里有没有钱,借些与我?” 他伸着两只手,嘻嘻笑着,问着骆诚。 骆诚冷冷打开他的手,“没钱!不借!” “哎,我把六匹马送给你了,你都不借点钱给我的?”骆福财不服气地嚷道。 骆诚更怒了。 他冷笑道,“六叔,那六匹马是我的,我找回自己的马,还要给你钱?” 骆福财一愣:“……”哎哟,他这倒的什么霉,怎么偷到骆诚的马了?“行行行,不提马的事,可是骆诚,咱们好歹是亲戚啊,你总不能看着六叔我饿死?你就借点钱?” 骆诚看着他,冷冷说道,“你不是去了北地吗?怎么回来了?哪天回南地的?” 去年骆福财在庄上捣乱,赵琮发狠将他扔给越州知府处理。 命越州知府将骆福财送到北地军营去。 没想到,这才过了个年,骆福财又跑回来了。 这是越州知府办事不力,还是骆福财狡猾逃了回来? 按说,越州知府是不敢得罪赵琮的,那么,就一定是骆福财偷偷逃回来的。 骆诚想到骆福财的为人,对骆福财一点好感也没有,借钱是不可能借的,一文钱也不会借给骆福财。 骆福财摇摇头,一副十分悲苦的神情说道,“我被越州城的守兵送到北地后,边地守将见我是书生,说用书生守城显得武将很废物,就将我打发回来了。 哪,骆诚啊,可不是我逃回来的啊,是他们不要我。你可不能再送我回去,送了也白送,他们仍然会不要我。” 骆诚冷冷看他一眼,嫌弃得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马儿我带走,看在当初我爷爷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告辞!”骆诚朝无霜挥挥手,“走了。” 他将六匹马牵出山洞,无霜在后面押后,一起往回走去。 骆福财眸光一转,跟着跑过去,“骆诚骆诚你站住,骆诚?” 骆诚不理会他。 无霜讽笑一声。 小黑见骆福财跑,也跟着跑。 骆福财跑到骆诚的面前,张开胳膊拦着他,“骆诚骆诚,六……六叔走投无路了啊,你不救我我可就饿死了,你不心疼我,该心疼春丫春宝没爹?” 骆诚才不会心疼他,要不是看在春宝春丫的份上,他早就将骆福财打一顿了,或是扭送到官府去了。 “我正是因为春丫春宝,才没有对你怎么样,要不然,哼,你还能和我说话?”骆诚不客气说道。 骆福财长吁短叹,“骆诚啊,你不能不救啊,你不带上我,我真的会饿死的啊,饿死了烂在这荒林里,就成了一堆白骨啊,你忍心让春丫和春宝看到白骨么?” 骆诚不耐烦,“六叔,你跟着我能做什么?” 骆福财发现骆诚有松口的意思,马上说道,“我会的本事可多着呢,我会喂马啊。” “我有人喂马,不需你喂,你赶车。”骆诚想了想,说道。 他们一行人中,有两辆马车。 一辆是胡安赶车,一辆是无霜赶车。 无霜听骆诚说,叫骆福财赶车,她马上高兴起来,“要是连赶车都不会,就不必跟着了,你会赶车?” 她眯着眼问骆福财。 马车谁没赶过?他只是不太熟练而已。 骆福财梗着脖子说道,“当然会了。” 骆诚淡淡说道,“那好,从现在起,你就是车夫,喜欢就留下不喜欢的话,我便去找越州知府,再给你安排一个固定又轻松的差事。” 骆福财期待地问道,“是个什么固定的差事啊?” “越州城的大门,也是要人守的,你去守门。” 守门?开什么大玩笑!骆福财打死也不去守门。 骆福财赶紧说道,“我不去守门,我一定赶好马车!” 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呆着,要是有钱,他还是愿意的,可一个守大门的,能有多少好处? 不去不去。 没意思! 骆诚淡淡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要是干不好,就去守城门。” “一定干好,一定干好。”骆福财点头如捣蒜。 有人替自己赶车,那是最好不过。因此无霜就说道,“干不好,可得吃我的拳头。” 说着,她将自己的拳头在骆福财的眼前晃了晃。 骆福财直撇唇,一个小丫头而已,还敢揍他? 呵呵呵—— 骆福财在心里瞧不起无霜。 小黑追了上来,跟在骆福财身后走,委屈巴巴说道,“师父,你不带我走吗?” 骆福财不耐烦,“走走走,自己回家去,有爹有娘,跟着我干嘛?” 骆诚各看了他们一眼,拦着小黑问,“你有爹娘?” 他还以为是个小孤儿,被骆福财好心收留的。 小黑点头,“有。” “有爹娘还跟着外人瞎跑?快回去!”骆诚沉着脸,“再跟着他们偷东西,可没人有我这么好的脾气了,一定会打你五十板子再关进牢里去受饿!” 小黑吓得脸色一白,转身拔腿就跑。 大约就是附近的人,熟悉路,他在林中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没听见脚步声了。 骆福财松一口气,“呵呵,死毛孩子,还想赖我的钱?做梦呢!” 骆诚冷冷说道,“六叔再骗小孩子干坏事,罪加一等!我让你守一辈子城门!” 骆福财举手,“冤枉,我可没有骗小孩子,是他自己赖着我的,不关我的事。” “刚才那少年的事,我不清楚,就此放过,下回,可别让我发现!”骆诚冷哼着说道。 “不敢不敢。”骆福财赶紧发誓。 “不敢最好不过!”骆诚冷冷说道。 …… 骆诚回到客栈。 李娇娘看到骆诚不仅带回了六匹马,还带回一个人回来,十分的惊讶。 骆福财?这个打不死的程咬金,又出现了? “六叔,别来无恙啊!”李娇娘似笑非笑看着骆福财。 这个骆福财,半年不见,他还是那个样子。 嬉皮笑脸,一副二流子的模样。 骆福财嘿嘿一笑,“侄媳妇好。” 李娇娘抱着胳膊,冷笑着道,“我可不好,你一出现,我就得捂好自己的钱袋子,防着你偷哇。” 骆福财嘿嘿笑着,“这话说得,我再缺钱,也不可能拿侄媳妇的钱啊。” “好,这话我可记下了。”李娇娘点头,她又看看大家,“你们也帮忙记着。” 无霜头一个说道,“记下了。” 胡安田娘子和几个家丁纷纷说道,“李娘子,咱们都记下了。” “六叔,大家可都记下了。你也记着?”李娇娘似笑非笑。 第600 “记着呢,记得牢牢的,嘿嘿。”骆福财干干一笑。 骆诚看看大家,挥挥手说道,“时辰不早了,都去休息去,六叔和胡安几人一间屋,其他不变,散了散了,都睡觉去,明天卯时起床辰时整出发。” 无霜将小灰毛卷球抱在怀里,和田娘子回屋睡去了。 胡安喊着骆福财,招招手,“喂,走了!” 他打着哈欠往楼下的房间走去。 骆福财曾在越州城的庄子里见过胡安,他指着胡安怒道,“嘿,臭小子,敢叫我‘喂’?” “那叫你什么?骆老头?”胡安扬着眉,哼哼着说道。 骆福财,“……”死小子,他有那么老吗? 胡安朝他翻了个白眼,回了屋,四个家丁随后跟进来,各自找床睡下。 骆福财看看那四个,小声问胡安,“小五子,问你件事。” 胡安年纪小,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睁不开眼,“什么事啊?” 他踢掉鞋子,爬上了床,打着哈欠问道。 这间屋里,有三张床。 另两张床,各睡了两个家丁。 胡安是骆诚的小徒弟,单独睡了张大床。 骆福财见这床大,不客气地挤了过去。 “小五子,你们不是有几大箱子的行李吗?堆在哪里啊?怎么没看到?”骆福财小声问道。 胡安打瞌睡打得迷迷糊糊,伸手指了指隔壁,“就在那屋。” 他本来是指楼上,他的这屋的楼上,正是骆诚和李娇娘的房间,但他打瞌睡,手没力气,指歪了。 隔壁,是无霜和田娘子和房间。 “原来堆在那屋里,好办好办。”骆福财心中暗喜。 那是一个毛丫头和一个妇人的屋子,他一个人就能打倒俩。 骆福财在床上躺下来,过了一会儿后,假装打着鼾声装睡。 其他人是真的累了,很快就全都睡着了。 骆福财悄悄溜下床,先走到四个家丁那里,静静地听了听,发现大家的呼吸很均匀,可见,睡得正香。 至于胡安,更是睡得死。 骆福财刚才踢了他一脚,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骆福财轻手轻脚开了门,来到隔壁的屋子。 屋子关着门。 但这种普通的木门,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从鞋子一侧的暗袋子里,取出一根专门开门的铜锥子来,轻轻一扒拉,门开了。 骆福财轻手轻脚迈过门槛,走了过去。 屋里很暗,只依稀看到床在哪里,看不到箱子。 骆福财伸手瞎摸摸。 摸来摸去,摸到一双女子的脚。 再摸摸,是女子的腿。 这是…… 砰—— 无霜抬起脚,将骆福财踢飞在地。 “你胆子不小,敢闯进本姑娘的房间?” 噗—— 无霜抡起拳头,对骆福财便是一顿狠揍。 原来,无霜早就对骆福财起了提防之心。 她听到门那里传来异样的声响时,就飞快起了床,站在屋子的中间,等着骆福财撞过来。 骆福财因为屋里昏暗,伸的瞎瞎摸摸,正好摸到了她的脚。 无霜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人踢飞了。 “怎么回事?”刚刚睡着的田娘子,被屋中的打斗声吵醒了。 她点燃了烛火,来看情况。 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是刚才喊着骆诚李娇娘为侄子侄媳妇的陌生男人。 田娘子大吃一惊,“啊?这这……这人怎么在这里?” “一个擅闯者!”无霜冷笑。 “得告诉李娘子骆官人!”田娘子怒道。 “啊,别,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刚上了茅房,我走错房间了,你们别告诉我侄子。我被罚是事小,你们名声丢了是事大啊,你们可是两个年轻的女人。这传出去,大家都知道有男人闯进了你们房间,名声可不好听啊。”骆福财替她们着想着说道。 田娘子只是普通的妇人,听到骆福财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怎么办才是。 无霜倒是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田娘子是管事娘子,事情怎么处理,是她说了算。 她气得咬了咬牙,对无霜说道,“放了他!” 无霜无所谓放与不放,她说道,“好。” 放是同意放了,无霜却想到,不教训下,过一会儿再来个“走错”? “为了让你记着走错房间的代价,我得在你脸上做个记号。”无霜挥起拳头,重重朝骆福财的脸上揍去。 “啊,疼死我了。”骆福财疼得怪叫起来。 “还不滚走?”无霜又踢了他一脚。 骆福财怕挨打,从地上爬起来就飞快跑走了。 这是座小客栈,房间全是木板的,不怎么隔音。 加上又是晚上,骆福财挨打的惨叫声,整个客栈都听到了。 掌柜和小二们,不是头一次遇到这情况,见怪不怪,看热闹都没人前来看。 另外的住客栈的人,又不敢来看热闹。 其他人,全是李娇娘的人。 大家在刚才时,就记下了骆福财的声音,而且声音又从无霜的房间那边传来,不必猜,一定是骆福财被无霜打了。 打了是活该,没一人同情。 无霜是谁? 人见人烦打又打不过谁都不想惹的人,谁见了都绕道走的人。 是个女人,却生着男人的性格。 这骆福财是不是以为无霜是小丫头,就不放在眼里想欺负着? 那是找死! 被打了是活该。 “吵吵吵。”李娇娘伸手捂着耳内,滚到骆诚怀里,“好吵。” “我帮你捂着,你先睡。”骆诚拿开她的小手,用自己的大手给她捂着耳朵。 屋外,骆福财嚎叫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李娇娘惬意地打了个哈欠,这才迷糊睡去。 。 骆福财离开无霜田娘子的房间后,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走到一楼,向值夜的小二要了一壶酒。 “酒钱记在我侄子的帐上,我侄子便是那个带着四个家丁护卫的年轻人。”骆福财指了指搂上的骆诚。 客栈是小客栈,除了骆诚一行人,另外入住的,不过是三个人而已。 所以骆诚的样子很好认。 “记下了。”小二挑眉看他一眼,满心里嫌弃。 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这一定是被仇人打的? 这人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被打了活该。 骆福财喝了几口酒,拎着酒壶,走出了客栈。 他往左边的路看了看,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去山洞的那个方向。 两里路,骆福财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 山洞中燃着篝火,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中年男人,坐在篝火前伸手烤火。 这人的打扮,虽然是中原人,但细看五观,却又和中原人有着不一样的眉眼。 鼻梁要格外的高挺些,皮肤白得赛过女人。 骆福财看到他,赶紧走了过去,“宗大人。” 斗篷中年男人淡淡看他一眼,不悦地说道,“马匹呢?你不是说有六匹马的吗?怎么连六根马毛都没有?” 骆福财一脸的沮丧,“别提了,被人发现了,又给抢了回去。”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要马!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三十天之内找齐二十匹马,这可是你说的誓言,现在都过了十天了,一根马毛都没给我,你是想断掉一只胳膊么?”中年男人冷笑道。 骆福财苦着脸,“宗大人,这不是还有二十天么?我一定找齐二十匹马给你。”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情,眼神一亮,说道,“宗大人,请放一万个心,别说二十匹了,一百匹马我都能找到!”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你能在规定时间内找齐二十匹马,我便不再找你!吹牛的大话就不必说了。” 骆福财摇摇头,“不不不,宗大人,我说有说谎话,我真的能找到一百匹马。” 中年男人眯了下眼,“一匹马,可不是小数字!拥有一百匹马的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你能接近?你有本事得到那些马?” 骆福财十分肯定说道,“能!当然能了,那个人我认得,我侄子嘛。” “你侄子?他是谁?”中年男人疑惑问道。 第601章 背后指挥的人 骆福财说道,“他爷爷和我爹是结拜兄弟,他那个娘子才是厉害的,简直是赌神,跟人打赌赢了一百匹马,就囤在越州城外的一个庄子里。” 中年男子扬眉,“赌神?” “对呀,从没输过。但可恨的是,那死丫头倔强得很,不肯教我。”骆福财沮丧说道。 “你怎么弄出那一百匹马?”中年男人又问。 说到正事了,骆福财十分得意说道,“一点都不难,我现今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明早回越州城,一定会去庄上。” “……” “大人暗中跟随我们到越州城,到时候,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中年男人眼神微缩,“庄子在哪儿?” 骆福财说道,“地点在赵州城外,南山附近的胡家村,叫红枫山庄。” 他捡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画起了方位。 “庄子在这个地方,那附近只有一处山庄,大人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中年男人眉梢微扬,“好,事成之后,我便举荐你到右丞相座下任职。” 骆福财心花怒放,“多谢宗大人。” 离开山洞,骆福财走得脚底生风,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回到客栈时,店小二正打着哈欠,准备打烊。 见他兴冲冲跑回来,有些不满地说道,“再晚半刻时间,我就关门了。” 骆福财袖子一甩,冷哼一声,“又没少你的住宿钱,你凶什么凶的?” 小二撇撇唇,走开了。 心说出钱的又不是你这人,神气什么呀? 骆福财踢踢踏踏往自己的房间走,到了门口,他发现有一人堵在门口了。 灯光下,这人的脸色阴煞煞的。 想到刚才被打,骆福财心里直发怵。 “你……你你你,你怎么站在男人的屋子门口?让开!”骆福财梗着脖子,壮着胆子问道。 “刚才上哪儿去了?”无霜眯着眼,问着骆福财。 骆福财提了提手里的一个空酒坛,“看着月亮喝着酒,不行吗?” 无霜冷笑,“今天晚上天气不是很好,月亮在哪儿呢?” 骆福财不气嚷着,“我……我看得见路,我就这么瞎逛,你管得着么?” 无霜冷哼着道,“对,你瞎逛逛,我的确是管不着你,但是你要是敢害人,敢不老实,可休怪我不客气。” 她拍拍袖子,朝楼上走去了。 骆福财撇了下唇,小声嘀咕着,“谁家的夜丫头?脾气这么凶,嫁得出去么?” “说什么?”无霜耳朵尖,听到了骆福财的抱怨。 骆福财吓得飞快推开门,跑进了房间里,将门堵死了。 “就这点胆量,还敢害人?”无霜讽笑。 。 第二天,天没大亮的时候,大家就起了床。 骆诚喊来掌柜安排早饭。 大家吃罢饭后,就整理行李出发了。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爬到屋子的窗子那儿。 天气晴好,适宜远行。 胡安赶着马车,带着骆诚和李娇娘走在最前面。 后面是骆福财赶的马车,车里坐着无霜和田娘子。 最后面是四个家丁骑马随行。 骆福财的马车后架上,摆着四个箱子,前面骆诚的马车后架上,堆着三个箱子。 箱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将马车的后车板压得低低的。 骆福财心里痒痒,想打开那些箱子看个究竟。 他想知道骆诚发了多少的财。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他试探着问,但骆诚没理会他。 车中的无霜,发现骆福财一直鬼鬼祟祟地盯着前面的马车在看。 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很快,她就明白了骆福财心中所想。 这小子,是盯着人家的箱子看呢。 “老实点!”无霜抬起脚,狠狠朝骆福财的后背踢去,“别打什么鬼主意!当心我敲断你的腿!” 骆福财被踢了个够呛,疼得他龇牙咧嘴。 “恶女!”他只敢在心里咒骂,根本不敢对无霜怎么样。 无霜翻了个白眼,又踢了一脚,“在骂人是不是?骂一句踢一脚。” 骆福财:“……”他暗吸一口凉气,这丫头怎么比李娇娘还要狡猾恶毒? 他往前挪了挪,离着车门那里远远的,也不敢看前面的马车了,小心地赶着车。 无霜冷哼,“骨头欠揍!” …… 前面马车里,李娇娘回头看一眼身后方向,笑着对骆诚道,“看到六叔,我还发愁不知怎么收拾他,没想到,主动站出来一个人替我分忧了。” 因为顾及到春宝春丫,她和骆诚只能对骆福财软教训,不能来硬的。 可无霜不同,无霜和骆福财可没有沾半点关系。 而且无霜厉害,骆福财在无霜的面前,犹如小鸡遇到了老鹰,没得可逃。 骆诚冷冷说道,“他从小过得太顺了,不让他吃吃苦,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有人管着,再好不过。” …… 早上出发得早,到上午过半时分,骆诚李娇娘他们的马车,便到了山庄前。 早几天收到信件的胡老七西门飞和阿生他们,带着庄上的人,兴奋地走出来迎接。 “骆东家回来了!李娘子回来了!” “辛苦了,骆东家,李娘子辛苦了!” 大家围着马车欢呼着,说笑着。 田娘子感到惊讶,没想到骆东家和李娘子的手里有这么多的人啊。 庄子门大开,马车赶到庄中的院子前停下。 骆诚和李娇娘他们走下马车,大家又说笑着帮忙搬行李。 这时,在庄上做了厨娘的喜梅认出了骆福财。 她气得骂道,“你怎么回来了?你没死啊!” 骆福财怒着脸,“死婆娘,你不迎接我倒罢了,还敢骂我死?老子揍死你!” 他挥着拳头去揍喜梅。 但被一个大个子汉子挡着了路,“揍谁呢?想吃拳头?” 骆福财叉着腰,“胡老七,我管我女人,你让开。” 胡老七冷笑,“你女人?呸,你个游手好闲的东西,还配有女人?她现在是我媳妇!我们拜过堂了!” 喜梅藏在胡老七身后,得意地点头,“没错,我们上月拜堂了,骆福财,你又没跟我拜过堂,我可不是你女人!” “听到没?走开走开!看在骆东家的份上,我就不揍你了,你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胡老七嫌弃地朝他挥挥手。 骆福财不服气地甩着袖子,狠狠瞪一眼胡老七和喜梅,走到一旁坐着去了。 没人理他。 李娇娘走下马车,就发现喜梅和胡老七亲亲热热站在一排,就料想这二人好上了。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一个多年光棍汉,一个想找个依靠过踏实日子,走到一起不算意外。 她笑着道,“恭喜啊,胡老七,喜梅。” “哈哈哈,多谢多谢。”胡老七哈哈一笑。 骆诚也笑着表示祝贺。 行李搬好,胡老七打发不相干的人散去了,带着庄上的几个管事,跟着骆诚李娇娘走进院中的主屋商议事情。 第602章 “骆东家,这次回来不走了?”胡老七问道。 “京城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送马匹过去?”西门飞训练着一百匹马,他比较关心比赛的事情。 阿生负责城外的开荒,“骆东家,荒山全部开荒好了,要种什么庄稼,就等你指示了。” 问的问题比较多,骆诚说道,“咱们一个个来说。” “对对对,一个个来说,哈哈哈,这不是好久没看到你了,着急着汇报么。”爽朗的胡老七,哈哈笑着。 骆诚说道,“现在是春耕时节,我们来看看播种,等种子种下就回临安。最多待上半个月,临安城的事情还比较多,不能不回。” “就等东家来看播种。”阿生笑着道。 胡老七笑道,“也成,那咱们就欢聚半个月,吃吃饭,喝喝酒。” 西门飞这时问道,“骆东家,比赛的事,规定具体日子了?我这里全都准备好了。” 骆诚说道,“订在四月中。具体的日子,看到时候的天气情况,下雨天会推迟。” 西门飞喜滋滋地搓手,“万事具备,只欠比赛了,哈哈哈。” 李娇娘笑着道,“几位辛苦了,我们从临安城带来了好酒,大家拿去分了。” 一听说有好酒,胡老七眼睛都亮了。 “酒在哪儿呢?就不劳李娘子的人搬了,我自己来。” 守在门口的胡安笑着道,“七叔还是这么馋酒,跟我来,我知道酒在哪儿。” “嘿嘿,有酒才有力气干活啊,小鬼头,去了临安城长得漂亮了,也长高了,怎么没长聪明?”胡老七走到门外,拍拍胡安的肩头,哈哈笑着道。 心说这孩子的运气真是好啊,遇到了骆诚李娇娘,如今吃得好,穿得好,还学见识。 要是跟着他,指不定怎么在村里混呢。 不对,他现在也没有在村里瞎混,他也托了骆诚李娇娘的福,当了庄子的管事,还娶了个娘子,过起了稳定的日子。 胡老七对现在的生活,相当的满意。 他跟着胡安去马车那里搬酒。 二十坛子酒,还没有开封,就闻到了诱人的酒香。 胡老七和阿生还有西门飞一人得了一坛,余下的,他们分给了庄上的人。 李娇娘又命胡安打开其他的箱子,从里面取了临安城的果子点心,分给了庄上的人。 大家乐呵呵,又纷纷来道谢。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 胡老七是庄里的管事,他吩咐厨房里备上最好的饭菜。 庄子是乡下的庄子,吃的都是农家菜。 有从河里新捞起的小溪鱼,用盐巴略腌制入味后,再用油煎得两面金黄。 有新长的莴苣,和去冬的腊肉片一起清炒,清香扑鼻。 有野韭菜,和鸡蛋一起清炒,老远就能闻到清香。 还有香椿叶,这是李娇娘专点的菜,起初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李娇娘看到庄子里有不少这种树,叫人挑嫩的摘了来,过热水后炒野鸡蛋,爽口清香。 再便是野味菜,什么野兔啦,野鸡啦,獐子肉啦。 不要钱一样往桌上堆着。 所有人都呼朋唤友的吃着喝着,唯独没有人理会骆福财。 他一个人闷头吃着饭,抬头时,看到喜梅正和胡老七说说笑笑着,心里不是滋味。 死娘们,竟敢抛弃他? 骆福财闷头将饭吃完。 他瞅准喜梅离开宴席桌子,端着几个空碗单独一人去了厨房后,他悄悄跟了上去。 喜梅将碗放在一个小木盆里,提起一边小炉上的铜壶,往小木盆里倒热水。 热水淋到油乎乎的碗盘上,那盘上的黄油马上被热水冲掉大了大半。 热气腾腾,熏得喜梅脸都红了。 她拎起抹布在热水里搅了搅,发现热水太烫,又从一边的大水缸里,舀了半葫芦瓢的凉水。 喜梅伸手试试水温,确认温度合适后,她卷了袖子,开始洗碗。 大约心情好,她还乐呵呵地哼起了小曲。 骆福财藏在门外偷偷往屋里看。 他咬了咬牙,心里恨恨骂道,“死婆娘,老子饭都没吃饱,你居然在这里哼曲子?” 他撸了袖子,大步冲进了厨房。 “死婆娘!” 但没跑几步,就被一人扯住了头发。 “谁?哪个王八蛋?”他回头去看。 “你祖宗!”无霜冷笑着笑道。 听到无霜的声音,骆福财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你你,你给我放手!我又没惹事,你凭什么抓我?”骆福财叫骂起来。 无霜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拽出了厨房,“前来骚扰厨娘,还说没惹事?你想再挨顿打吗?” “对,他骚扰我,他刚才骂我呢,你快教训她!”喜梅见有人帮忙,马上大声说道。 “听到没有?有人作证,你骚扰别人了,可怨不得我罚你!”无霜抬起腿,朝骆福财的腿弯扫去。 骆福财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无霜拍拍袖子,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从荷包里取了两个核桃敲击着,敲开一个吃了起来。 骆福财气得眼前发黑。 喜梅高兴了,接着洗碗。 等她将碗洗干净,无霜才将骆福财放了。 可骆福财心里不服啊,他琢磨着,该怎样让这个恶丫头走掉? 想着想着,他想出一计来,这一计要是成功,李娇娘是绝对不会留下这个恶丫头的! 骆福财背着手,低着头想着主意,大步往前走。 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六叔!”骆诚的声音冷冷说道。 骆福财吓了一大跳,“骆……骆诚?”这倒霉孩子怎么忽然冒出来?吓死他了。“什么事?” 他没好气说道。 “有事找你做!跟我来!”骆诚朝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骆福财只得跟上,“什么事啊?” “你赶着马车,跟着胡老七去担水。”骆诚道,“最近天气一直晴好。山上的那眼泉水干涸了,山上荒地上的庄稼都是刚种下的,没水活不了。” 骆福财一听叫他干活,他马上嚷叫起来,“我为什么要做事?” 骆诚回头,冷冷说道,“你是车夫,你不赶车,谁赶车?” 骆福财嚷道,“对呀,我是车夫,可你不能叫我担水!” “你想吃白饭?我是庄主,我还在干活!”骆诚冷冷说道。 “骆福财!又不听骆官人的命令了?想吃拳头么?”无霜大步走来,大声说道。 “死丫头,阴魂不散。”骆福财咬牙切齿。 无霜朝骆诚说道,“骆官人,把他交给我,有我看着,他不敢偷懒。” 骆诚点头,“好,你马上带着他去找胡老七,他们现在正在安排运水的事。” “知道了,骆官人。”无霜点头,她推了一把骆福财,“走了!” 骆福财无法,只好跟着无霜走。 心里却在骂道,等着,他一定想办法将无霜赶走! 这死丫头太叫人讨厌了。 无霜将他带到胡老七那里。 胡老七想到这骆福财还在打喜梅的主意,就有心想整一整他。 说道,“今天的任务较重啊,干完活才能回庄上吃晚饭。” 骆福财就问,“多少任务?” “呐,那边一片,全都要浇完。”胡老七指着庄子外面的一个山头说道。 山头有一半是果林,有一半地势平坦的开荒成菜地。 骆福财吸了口凉气,“全……全都要浇完?” “走了,干活了!”胡老七朝另外的十来人招招手。 大家挑桶的挑桶,推独轮车的推独轮车,有一个人赶的是牛车。 牛车上摆着六个大水桶。 一辆牛车顶上三个大汉。 一辆敞篷的马车,停在庄子的门口,车上也摆着六个大水桶。 马还是那匹马,只是,带棚子的车架子换成了板车。 无霜推了把骆福财,“走,早去早回。” 骆福财无法,只好赶着马车跟着走。 山坡上的田是梯田。 马车牛车到了山坡下,就上不了山。 需要大家挑水上去。 不过,他们都是常年劳作的汉子们,力气大,挑着一对大水桶,能健步如飞。 第603章 有人找骆诚 负责运水的骆福财,和另一个赶牛车的汉子,反而接不上他们的速度。 急得胡老七不停地大声催促着,“运快点,天快黑了!” 那个赶牛车的汉子办法多,多找了两个水桶来,一边一个扶手上挂一个水桶。 他运八个水桶,轻松来回。 骆福财就不行了,没他力气大。 只运六个水桶,都比他慢。 这样一来,少不得被胡老七一顿喝骂。 无霜捏着根树杈,在骆福财的身后不停地催着。 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他们才浇好半个山坡的梯田。 “还有一半呢,明早再来。”胡老七看了看山坡,摇摇头说道。 他朝大家喊着,“收工啦,明早再来。” “收工,收工。” “回庄咯。” 大家说说笑笑返回庄上。 汉子们挑着晃悠悠地空桶,边走边笑着聊天。 赶牛车的汉子,走得最快。 他走在最前面。 骆福财赶的是马车,也不用挑笨重的空桶,也不用他走路,反而走得最慢。 无霜坐在马车上,捏着一根柳条树枝,时不时地抽一下骆福财,“赶快点,天黑路不好走!” 骆福财恨恨说道,“有本事你来赶车!催什么催的?” 无霜翻白眼,“我又不是车夫,我为什么要赶车?” 打不过,说不过,骆福财只好妥协,不再去惹无霜。 他心里暗恨,等着,等他找人收拾无霜。 骆福财是最后一个回到庄上的。 这个时候,庄上的晚饭已经摆上了。 吃饭的地方,依旧是厨房前的那片空地。 喜梅招呼着另两个厨娘,端菜端酒。 胡老七洗了手,挽着袖子笑呵呵上前帮忙。 骆福财看到他俩亲亲热热的,只觉得扎眼睛得很。 他把一块萝卜,当成胡老七狠狠地嚼了嚼,再一口吞了下去。 骆诚和李娇娘,也和大家一起吃着晚饭。 大家吃着饭,说着今天干的活,说着明天的安排。 十分的热闹。 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吃罢晚饭,天就彻底黑了。 大家聊着天,三三两两的散去,各自回去休息。 骆诚喊着胡老七,给骆福财安排睡觉的房间。 以前骆福财没有捣乱坏事的时候,是和喜梅住一个小院子,现在,那小院子被庄上另一对夫妇住着了。 胡老七恼恨骆福财老是惦记着喜梅,就给他找了个较差的屋子,和守门的几个门房住一起。 四个人挤一屋。 骆福财看到窄小的屋子,直接炸毛了,“这么小的屋子,我不住!” 胡老七冷笑,“不住?你还想住皇宫不成?不想住就出去自己找地方住去!” 出去住就得掏钱,那还是住庄上好了。 好在屋里有四张床,骆福财挑了一张空床,裹了被子就睡下了。 胡老七哼了一声,甩了袖子离开了。 将骆福财安顿好,他去给骆诚汇报。 不管怎么说,这位是骆诚的叔叔。 骆诚听到他的安排,点头赞道,“没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胡老七高兴了,他还担心骆诚不满意呢。 “骆东家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骆诚关了院门,进了正屋来。 李娇娘坐在灯下翻看着帐本。 骆诚扬眉,“天不早了,不休息么?” 李娇娘笑着道,“还有几页,马上看完了。” 怕骆诚不相信,她还抖了抖帐本。 骆诚看到只有三页了,就没有说什么。 他拿起一把小剪子,将烛台的灯芯剪去一些,烛火立刻亮了不少。 “查得怎样?”骆诚问道。 李娇娘有着敏锐的眼睛,再复杂的帐目,到了她的眼里都能马上理个头绪出来。 这叫骆诚很是佩服。 他家娘子,简直无所不能嘛。 除了……他盯着李娇娘的肚子,那里一直没啥动静。 他明明很努力。 “没什么问题。”李娇娘没抬头,在认真看帐本,“不得不说,咱们找对了人,胡老七这个大老粗,还是个心细的人。虽然字写得不怎么样,但帐做得不错。” 庄上每天用了多少钱,收进来多少钱,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花去的钱,没有写囫囵帐,而是清楚明白。 买米花了多少钱,多少一斤的米,记下了价格。 买农具,付帮工的工钱,一笔一笔,记得明白。 骆诚道,“有他帮着看着,省事不少。” “说得是呢。”李娇娘笑道。 …… 骆福财在合住的小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在心里琢磨着心事。 屋中另一床的一个小厮起来上茅房。 骆福财眼珠子一转,从袖子里摸了个小盒子捏在手里,跟着那小厮走出了屋子。 小厮从茅房回来,打着哈欠要进屋接着睡。 被骆福财拉到离屋子较远的地方,“二子,二子,帮个忙。” 小厮揉了下眼,“骆六叔啊,有事?”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骆福财是骆诚的远房叔叔,骆诚喊六叔,大家也跟着喊。 骆福财将袖中那个小盒子塞到小厮的手里,笑着道,“一点小心意,帮个小忙。” 小厮走到庄子门口挂着灯笼的地方细看,发现是个雕花镂空盖的小陶瓷盒子,六角型的,手心大小。 这是装蛐蛐的。 小厮见过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玩过。 货郎担上卖二十文一个。 不过,一般货郎担上卖的不及这个好,这个怕是值五十文了。 骆福财见他爱不释手,便笑着道,“我从北地带回来的,一个将军赏我的,这个在珍宝铺子里卖三百文一个呢。” 三百文一个? 好贵! 不不,好值钱! 小厮笑着塞进怀里去了,“帮什么忙,说骆六叔。” 骆福财指了指庄子外面,“那个地方有片竹林,你去喊下我侄子骆诚,就说我约他在那里说话。” “哦,约骆东家啊,好好好,我这就去找他。”小厮乐呵呵跑走了。 骆福财得意地勾了下唇角,从袖中又摸出一只胭脂盒,走到另两个厨娘住的地方。 他喊出其中一个厨娘,央求她喊无霜到庄子外面的竹林那里说话,“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你务必帮下忙。” 这厨娘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妇人,她有些不耐烦,“这庄子这么多,不能在庄里说话?非得到外面去?人家还是个姑娘呢。” 骆福财将一个胭脂盒递到她的手里,“北地来的,好东西。” “我一个妇人要这个做什么?”胖妇人不稀罕。 “这个值三百文,送人也好啊。”骆福财道。 妇人打开盖子来看,可不是么,还是新的,没用过的。 “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姑娘。”胖妇人警告。 “不会不会,她会武啊,我哪里敢欺负她?你不信去问问胡老七,今天到山上坡地那里浇水,我差点被她给揍死了,那丫头……”骆福财恨恨得咬牙。 “等着,我去喊她来。”胖妇人将胭脂盒塞进荷包里,找无霜去了。 骆福财得意得甩了下袖子,大步往李娇娘的院子跑去。 他到了院子的门口,发现骆诚从里走了出来。 骆福财藏在暗处,等骆诚走过去了,他轻手轻脚走进院子,站在台阶下喊着李娇娘,“大侄媳妇?大侄媳妇?” 骆诚离开后,李娇娘正裹着被子,想接着睡觉,却听外面有人喊她。 喊她侄媳妇的只有骆福财。 这个骆福财,大晚上的,喊什么呢? 李娇娘燃了灯,看看桌上的沙漏计时器,还不到二更天。 “来了!”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李娇娘穿好衣,找了块帕子包了头发,来到外间。 她忍着哈欠,没好气地问着骆福财,“什么事啊,六叔?” 骆福财焦急地一拍大腿,“大侄媳妇,出事了呀!” 李娇娘眯了下眼,“出什么事?” “是……是大侄子。” 李娇娘心头一跳,忙问道,“骆诚?骆诚怎么啦?骆诚不是找你去了吗?怎么回事?” 骆诚刚刚出门去了,听喊话的小厮说,是骆福财找骆诚有事。 “没有,我没有找他!是……是别人找的他!”骆福财重重叹着气,“是个女人,年轻貌美的女人!” 第604章 春忙 李娇娘说道,“兴许是说重要的事情,他必竟是庄主嘛。” 庄子虽然是赵琮的,但赵琮哪里能亲自来管? 回临安时,他将庄全权交给骆诚了。 骆诚是庄子的庄主。 骆福财跺了下脚,急得什么似的,“大侄媳妇啊,你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听不懂我说的话?” 李娇娘挑眉,“我听得懂啊,你说有个年轻的,而且貌美的女人将骆诚约出去了,是这个意思?” “这大晚上的,年轻的女人,还是貌美的,你就不担心?”骆福财焦急说道。 “担心什么?骆诚厉害呢,吃不了亏。”李娇娘摆摆手,“我回去睡觉了。” 她忍着哈欠说道。 “大侄媳妇你是不是傻啊?骆诚不吃亏,你吃亏啊!”骆福财急着说道,“你就不怕他俩有男女私情,骆诚收一房小妾回来气着你?分你的财产?” 李娇娘笑着道,“临安城有那么多漂亮的年轻女人,他一个都没看上,却跑到乡下来找一个村姑?六叔,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骆福财不罢休,仍是焦急说道,“大侄媳妇你就有所不知了,他是个种田汉子,那临安城是什么地方?满地贵人走,当然看不起他啦。他有自知自明,不找村里姑娘找哪个?” 李娇娘实在太困了,懒得跟他废话了,“我要睡觉了,六叔要是没事,替我将那个小妖精打跑,我明天请你吃饭。” 说完,她转身往屋里走。 骆福财是不是想挨打了,居然敢挑拨她和骆诚的感情? 她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骆诚会劈腿。 再说了,要是别人来悄悄汇报,她兴许会相信几分,可能那是个误会。 但骆福财的话,她是连误会也懒得相信。 骆福财的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我打不过那女人,她厉害着呢!”骆福财焦急说道。 “哦,是哪个厉害女人?”李娇娘好奇了,绯闻女主还是个厉害的人物? “是无霜,她和骆诚站在庄子隔壁的小竹林里,不知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你说这大晚上,孤女寡男的,会不会干点什么啊?”骆福财叹着气,越说越焦急了。 哎呀,这个李娇娘怎么不上钩呢? 急死他了。 再磨叽下去,他们就回来了。 他就白忙了。 “那你就说说,我们会干点什么?”骆诚的声音,忽然在院子门口那儿传来。 声音清冷,带着怒意。 “我觉得我们应该合伙将他揍一顿!骆官人。”无霜从骆诚身后走出来,冷笑着道。 骆福财回头,看到他们顿时傻眼。 “你……你们……你们……”他伸手一拍大腿,回头对李娇娘说道,“大侄媳妇,你看我没有说谎话?他们俩个大晚上的真的在一起呢。” 李娇娘也回头来看,发现骆诚阴沉着脸,眼睛里火气腾腾。 她嘴角不禁抽了抽,啧啧啧,骆福财要倒霉了。 “骆福财!”骆诚大声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念亲戚情了!” 李娇娘点头,“嗯,早就不该念了,他又没当咱们是亲戚。他有困难咱们是他亲戚,他没困难,咱们是路人呢。” 无霜淡淡看一眼骆诚,“骆官人,你是临安人,你不过是在云和县住了二十年而已,怎么和那里的人成了亲戚?要打直接打,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替你打!” 骆福财吓得白着脸,“你不能打我,你你你……,骆诚,我是你六叔!” “六叔?”骆诚冷笑,“你要真当我是你侄子,你会干这种事?”他伸手朝身后招招手,“都进来!” “是,骆东家。”两个人战战兢兢回道。 他们缩着脖子,从骆诚和无霜的身后,走进了院子里。 院门上方的灯笼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李娇娘认出了二人。 一个守门的小厮,大家都叫他二子。 一个是厨房专门洗菜的厨娘,姓花,大家都叫她花娘子。 她是三个厨娘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力气也最大,不过胆子却最小。 “二子,花娘子,怎么回事?”李娇娘好奇问道。 骆诚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快说!” “是。”小厮叹了口气,将刚才骆福财找他的事,对李娇娘说了,还拿出了那个贿赂他的装蛐蛐的小瓷器盒子,“他说这个很值钱,值三百文了。我没以为他要干坏事,就收下了。” 小厮委屈地低下头,将瓷器盒子递给李娇娘看。 那个胖厨娘花娘子也说了骆诚找她的事,“他给了我一盒胭脂,我错了,再不收他的东西了。” 李娇娘往二人的手里看去,东西倒是不差,这个骆福财,为了坏事,竟不惜破费。 “六叔,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骆诚冷冷说道。 骆福财见计谋被识破,便耍起赖皮来,“我……我开个玩笑不行吗?这么计较的?” 骆诚冷笑,“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就陪着开个玩笑?六叔既然睡不着,那就找点事给你做。无霜——” “骆官人,请吩咐!”无霜走上前,抱拳说道。 “厨房那里有一堆柴火没有劈?带他去劈柴。”骆诚说道。 无霜眉眼一亮,“是,骆官人。” 厨娘松了口气,那码得有小厨房高的一堆柴,平时是她和儿子劈的,要是有人帮着劈了,她和儿子就省事了。 骆福财气得嚷着道,“我……我我手疼,劈不了柴。” “那就用脚劈,带走!”骆诚冷着脸,怒道。 无霜捡了根树棍,在骆福财的面前抖了抖,“走,骆福财。” 骆福财最怕无霜了,心里恨得咬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垂头丧气往厨房方向走。 二子和花厨娘生怕骆诚也罚了他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哪知骆诚说道,“这事不怪你们,都回去睡,明早还要起早干活。” “知道了,骆官人。”两人点了点头,又一起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个,我们不敢收。” 李娇娘笑着道,“收着,下回看到了,能提醒自己,不要随意收他人的好处。” “多谢李娘子。”他们齐齐松口气,转身离开院子回去了。 “这个六叔,这是哪根筋犯了,大晚上的瞎闹腾?”李娇娘打了个哈欠,“还让不让人睡了?” “现在由无霜盯着他,他闹不了,走,接着回去睡。”骆诚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睡睡睡,好困。”李娇娘又打了个哈欠。 古人云,春困春困,诚不欺她。 李娇娘只想倒在床上呼呼睡到大天亮。 。 骆福财被无霜带到了厨房那里。 看到厨房前的那堆柴火时,他腿都吓软了。 娘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柴火码得比厨房都高了,这得劈到什么时候去? “快点去活!”无霜从小厨房里找来斧头扔到他的面前,她则找了把躺椅躺下来。 双手枕头,两脚交叠,快活得跟个神仙似的。 骆福财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哼,劈就劈,又不是没劈过柴!”骆福财往两手的手心里吐了口口水,抓起斧头就劈起来。 可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 没劈几根柴,差点没将他累死。 忍! 他且忍到宗无极前来,这庄上的一百匹马弄走后,他就马上跟着宗无极到北地去,再不来这中原了。 金国强大,迟早要吞并中原,他得做好准备,早早投靠金人免得到时候抱迟了大腿。 骆福财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咬着牙劈着柴。 倒底是没干过苦力的人,骆福财劈得很慢,一直劈到后半夜,也只劈了一小堆柴。 无霜摆摆手,“行了行了,回去睡,明早卯时再来劈。” 骆福财马上急了,他大怒道,“卯时那会儿天还没有大亮,你就叫我起床劈柴?” “要不,你一直劈到天亮去,就不会起迟了,怎么样?”无霜淡淡扬眉。 那还是回去睡,骆福财恨恨丢下柴刀,甩着发酸的胳膊离开厨房,回到小屋倒头就睡。 这倒霉的日子快点结束,宗无极快点来,骆福财在心里念叨。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卯时时分,天边就出现了鱼肚白的云。 无霜时刻记着要敦促骆福财劈柴。 骆福财提着酸软的胳膊,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挪去了厨房那儿。 早早来到厨房的喜梅看到他,冷冷笑了一声,没理他,和另两个厨娘忙着做早饭去了。 …… 骆诚和李娇娘也早早起了床。 他们吃了厨房送来的早饭后,就各自忙开了。 骆诚要带大家继续浇水,李娇娘则要种棉花种子了。 这个时节,正是播种的时节。 一百粒种子,哪怕发芽一半,也是五十株的棉花树。 来年再翻一番,就是一片地的棉花树了。 第605章 试种棉花,逮到一个陌生人 骆诚离开后,李娇娘在自己的院子里,捣鼓起了那些棉花种子。 骆诚担心她一人忙不过来,走到庄子大门那里时,将胡安找来相助打下手。 胡安对李娇娘做的事情,十分的感兴趣,不时地问着,“师娘师娘这是什么?师娘,做这个有什么用?” 李娇娘在和泥巴。 她将一些从庄外田里挖来的细软的土,和一些草木灰混在一起,装在一个大旧木盆里,不时地搅拌着。 “拌好了土,用来种棉花种子。”李娇娘说道。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小铲子递给胡安,“来,学着我的样子做。”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 也正是需要多学习的年纪。 “好嘞。”胡安看了一会儿,早就想亲自动作操作了。 不就是和泥巴嘛,好玩又简单。 这些和着草木灰的泥巴,被李娇娘装在一个破旧的木盆里。 李娇娘拿一个小铲子,像炒菜一样不时地翻搅。 “将泥巴和草木灰搅拌均匀就好了。”李娇娘说道。 “晓得了,师娘。”胡安乐呵呵地搅拌着。 李娇娘则去准备另外的工序。 她找出一截有水杯粗的竹子,踞断两头的节,留出中间的空心竹管。 胡安看着她忙,又对她手里的东西感兴趣了。 李娇娘笑着道,“快点将泥巴搅和好,一会儿给你玩这个。” “那要怎么玩?”胡安好奇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李娇娘笑道。 她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竹筒,放在一旁备用。 接着,她又搬出一个小盆来,放在阴凉处,里头是泡着的棉花种子。 这些种子,去年收集起来时,她已经晾晒过了,来越州前也在榴月园晾晒过。 种子去掉了外面的细绒,泡在冷水里一天一晚,就可以捞起播种了。 她前世并没有种过棉花。 不过,她有着好奇宝宝的性格,但凡是新鲜事,她都喜欢瞅一瞅。 前世的奶奶爱看种田节目,她也跟着瞅了几眼,将电视中播放的,怎么进行棉花播种的视频记在了心里。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娇娘将种子捞起沥干。 另一方,胡安也将土搅和好了。 她将两个竹筒拿来,给了一个胡安,“来,接下来做下面的步骤。” 胡安早就想玩这个了,兴冲冲看着李娇娘手里的那个竹筒,就等着依葫芦画瓢了。 “好呢,师娘你快做,我跟着学。” 只见李娇娘,将竹筒竖立放在墙角,接着,她拿起铲子,将刚才胡安拌好的细土,小心地铲进竹筒里。 又拿起了一个比筒小些的木棍来,将那些木捣得结实。 她拿起竹筒轻轻摇一摇,小心地取走。 一个圆柱形的土堆就做好了。 胡安看得稀奇,“师娘,做这个有什么用?” “用处大着呢,一会儿在这里种上棉花种子。”李娇娘笑着道。 接着,她又将竹筒立在这个土堆旁,做起了另一个土堆,还喊着胡安,“跟着学啊,要做一百个呢。” 胡安笑着道,“来了。” 虽然是人工做种子营养钵,但有手脚麻利的胡安协助着,倒也不慢。 一百个,没到中午就做好了。 可种子还没有晾晒好,李娇娘让胡安去休息,下午吃完晚饭再来。 胡安还舍不得走呢,一直蹲在那些土堆那里看。 到中午吃饭时,他才被回来的骆诚撵走吃饭。 李娇娘好笑地摇摇头。 骆诚看着这一百个土堆,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李娇娘神神秘秘说道,“种子会在这里发芽成长,再将来,长出比木棉还要软和的棉花出来。” 骆诚疑惑不已,“这就样能长?” “嘿嘿,等着看。” 和骆诚在小院中吃罢午饭,他们略午睡了会儿,骆诚就又出去忙去了。 骆诚是种田的好手,可胡老七他们不是,骆诚不放心,得盯着他们。 李娇娘继续翻晒那些种子。 胡安吃过午饭,就又跑来了。 见他闲着,李娇娘就打发他去找些旧的瓦盆来。 她要在院里种些其他的种子。 在越州城会呆上半月左右,那时候,这些小苗苗差不多全都发芽了。 有了新的活儿干,胡安又开始忙碌起来。 找来了七八个破旧瓦盆,又挑来了土和草木灰。 搅拌均匀后,他按着李娇娘的吩咐,在每个盆中倒入满满的细土。 李娇娘收藏了不少种子,什么豌豆的,白菜的,茄子子,豆角的,还有一些野辣椒种子。 现代那世的辣椒,要到明时期才会传入中原,不过,野生的辣椒,在南方一些山地间,却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 有人认为是野草,不敢吃。 被李娇娘寻了来,收集了种子。 现在开了春,正好种下。 来年就是一片辣椒地,可以改善饮食口味了。 将这些普通的种子种下后,时间也到了傍晚前后了,去地里监督春耕的骆诚也回来了。 看到院中的成就,他的唇角扬起,莞尔一笑。 他家娘子果真是喜欢田园生活,瞧瞧这小院子,才回来一天就摆上了各种装了土的盆盆罐罐。 李娇娘笑着道,“来帮忙。” 骆诚挽了袖子,走过来,“怎么帮忙?” 李娇娘抓了一把棉花种子塞在他的手里,“将这种子,像我这样做,一粒一粒放进土块里。一个土块里放一枚种子。种子不多,可拿仔细了,别弄丢了。” 骆诚笑着道,“好。” 这些种子被李娇娘宝贝得跟金子似的,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他哪里敢丢失一粒去? 她这么爱惜的东西,一定是十分珍贵的。 三个人一起合作,一百粒种子很快就种好了。 李娇娘又在每粒种子的上面盖上细土。 她找了块旧的粗纱布,在布里装上水,让水从密密的小孔里渗出来,浇在种子上面。 天晚夜凉。 李娇娘又找块较大的旧布,盖在这些种子上面,再在上面压上稻草。 …… 这天晚上,大家干活都累着了,吃过晚饭,所有人都是匆匆洗浴后就早早上了床。 李娇娘今天忙着下种子,忙了整整一天,将自己累得腰酸胳膊疼,头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骆诚是什么时候挨过去睡的,她都不知道。 想到他们第一次睡一床时,骆诚一靠近,她就惊醒,而且整晚都睡不踏实,骆诚不禁弯唇一笑。 看来,她已经完全习惯他睡在她身侧了。 骆诚将她的被子盖好了,合眼睡觉。 正迷糊要睡着时,守在外间的小灰毛卷球开始挠门了。 那爪子挠在木板上,声音叫人抓狂。 骆诚不悦说道,“再挠将你皮剥下来做帽子!” 小灰毛卷球骂,“呆子,坏人来了!” 骆诚听不懂,喝斥几声翻了个身接着睡。 小灰毛卷球见没人理它,不服气地继续挠。 这可将骆诚惹着了。 再大声说话会吵醒娇娘,他掀开被子起了床,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呆子,有贼子,有坏人!”小灰毛卷球见到骆诚,焦急地在原地直跳直转圈。 骆诚对它这个表情不陌生,只要有了危险,它就是这副神情。 “有情况?” “是,有情况。” 骆诚眸光微闪,走回屋里将外裳穿好,挽好头发,换了外出的鞋子,将门关好,拎上小灰毛卷。 “走,看看去!” 他将院子门关好,按着小灰毛卷球的指引,大步往前走去。 那个方向,是庄里屯放马匹的地方。 夜色很黑,只依稀看得清哪儿有树,有儿有房,至于脚下的路,骆诚看不清。 不过有小家伙带路,骆诚不担心踩到坑里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屯马儿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黑影子,正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 骆诚捏了捏小灰毛卷球的耳朵,示意它冲上前。 小家伙得到命令,吱呀着怪叫一声扑上去。 “啊——,什么东西?”那人低呼一声,开始左躲右闪。 但小灰毛卷球可是灵兽,十分的狡猾凶狠。 连武功高强的无霜,都十分的忌惮。 这个人跟小灰毛卷球周|旋了会儿,还是败下阵来。 大约是哪里被咬着了,疼得直龇牙吸气。 啪—— 骆诚擦燃了白折子,将袖中装着的半截蜡烛点着了。 那人看到骆诚吃了一惊。 骆诚走到这人的近前,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是个陌生人,个子高大,皮肤较白,戴着越州城乡下人流行的布毡帽,但看他的脸庞头发和手指,不像是庄稼人。 这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第606章 来了就别走了 一百粒种子很快就种好了。 李娇娘又在每粒种子的上面盖上细土。 她找了块旧的粗纱布,在布里装上水,让水从密密的小孔里渗出来,浇在种子上面。 天晚夜凉。 李娇娘又找块较大的旧布,盖在这些种子上面,再在上面压上稻草。 …… 这天晚上,大家干活都累着了,吃过晚饭,所有人都是匆匆洗浴后就早早上了床。 李娇娘今天忙着下种子,忙了整整一天,将自己累得腰酸胳膊疼,头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骆诚是什么时候挨过去睡的,她都不知道。 想到他们第一次睡一床时,骆诚一靠近,她就惊醒,而且整晚都睡不踏实,骆诚不禁弯唇一笑。 看来,她已经完全习惯他睡在她身侧了。 骆诚将她的被子盖好了,合眼睡觉。 正迷糊要睡着时,守在外间的小灰毛卷球开始挠门了。 那爪子挠在木板上,声音叫人抓狂。 骆诚不悦说道,“再挠将你皮剥下来做帽子!” 小灰毛卷球骂,“呆子,坏人来了!” 骆诚听不懂,喝斥几声翻了个身接着睡。 小灰毛卷球见没人理它,不服气地继续挠。 这可将骆诚惹着了。 再大声说话会吵醒娇娘,他掀开被子起了床,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呆子,有贼子,有坏人!”小灰毛卷球见到骆诚,焦急地在原地直跳直转圈。 骆诚对它这个表情不陌生,只要有了危险,它就是这副神情。 “有情况?” “是,有情况。” 骆诚眸光微闪,走回屋里将外裳穿好,挽好头发,换了外出的鞋子,将门关好,拎上小灰毛卷。 “走,看看去!” 他将院子门关好,按着小灰毛卷球的指引,大步往前走去。 那个方向,是庄里屯放马匹的地方。 夜色很黑,只依稀看得清哪儿有树,有儿有房,至于脚下的路,骆诚看不清。 不过有小家伙带路,骆诚不担心踩到坑里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屯马儿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黑影子,正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 骆诚捏了捏小灰毛卷球的耳朵,示意它冲上前。 小家伙得到命令,吱呀着怪叫一声扑上去。 “啊——,什么东西?”那人低呼一声,开始左躲右闪。 但小灰毛卷球可是灵兽,十分的狡猾凶狠。 连武功高强的无霜,都十分的忌惮。 这个人跟小灰毛卷球周|旋了会儿,还是败下阵来。 大约是哪里被咬着了,疼得直龇牙吸气。 啪—— 骆诚擦燃了白折子,将袖中装着的半截蜡烛点着了。 那人看到骆诚吃了一惊。 骆诚走到这人的近前,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是个陌生人,个子高大,皮肤较白,戴着越州城乡下人流行的布毡帽,但看他的脸庞头发和手指,不像是庄稼人。 这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第0606章来了就别走了(二更) 庄稼人因为常年风吹雨淋,哪怕身上洗得再干净,脸颊的皮肤也是粗糙的。 头发也是干枯的,手指也是粗大龟裂的。 但这中年男人,这些特征全都没有。 头发油光水滑的,脸上的皮肤细嫩得跟女人似的,手指的指甲更是修剪得干净。 除了两手的虎口处,有一些老茧,这双手,怎么看怎么像个贵人之手,还是个习过武的贵人。 所以骆诚看到这人,马上起了警觉。 一个贵人翻进他的庄子,摸进他的马匹中,不得不叫人起疑心。 中年男人右手捂着膝盖处,同样用警惕的目光回望着骆诚,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你要是不说,我便送你去官府。”骆诚冷冷说道,“越州知府衙门的规矩,进去先挨一百杀威棒,哑巴也能让他开口说话。” 那个中年男人,口里啊啊了几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处,打起手语来。 骆诚眯了下眼,哑巴? “什么意思?”骆诚对他的手势,不能完全理解。 中年男人歪了下头,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封信来,递给骆诚看。 骆诚看他一眼,将烛火放在地上,接过信来看。 哪知,那中年男人忽然挥袖将烛火扑灭了,扭身就跑。 “小甜甜,追!”骆诚大喝一声。 小灰毛卷球大骂,“呔!看老子的爪子!” 它扑上前又抓又咬,中年男人疼得直惨叫。 “人呢,都给我起来,抓贼子了!”骆诚再次大声喊着。 他的声音很大,惊动了附近住着的守马的人。 “啊,有贼子!” “抓贼子啦!” “在那边!大家伙快过来!” 不少人提起灯笼跑过来看。 这人被灰毛卷球抓伤了,跑不快,很快就被骆诚堵住了。 大家齐心合力将那人捆了起来。 “骆东家,这是什么人?”跑在最前面的西门飞,大声问道。 “不知道,装哑巴呢。”骆诚冷笑,“把他关起来,连夜审问!” “是,骆东家!” 西门飞招呼着手下人,将这人拖到一处破旧柴房里关了起来。 。 庄里进了贼子,事情重大。 将几个管事全都惊动了。 胡老七,阿生全都来了。 无霜爱热闹,也跟着大家到柴房看情况。 几个人七嘴八舌嚷着,“这个人不像是本地人,骆东家得好好审审他。” “可他就是不开口,怎么审?” “打他一顿,看他开不开口!” 都是些莽汉子,粗声粗气地嚷着。 胡老七撸起袖子,将大家推开,“都让开都让开,我来!” 大家便都让开道了。 骆诚说道,“问他是哪里人,进我们庄子做什么?” “好呢,骆东家,看我的!”胡老七走上前,将那人的衣领揪起来,扬了扬大拳头,在那人的眼前晃着,“说,干什么的?” 可不管胡老七怎么大声说道,这个人始终不开口。 只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胡老七。 “好小子,还敢小瞧老子?”噗—— 他挥拳就揍。 这人被揍倒在地。 可也只是大叫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揍他肚子!” “揍他脑袋!” “踢他下盘!” 其他人纷纷嚷着计策。 可不管怎么打,这人就是不出声。 再打下去,就打死了,骆诚皱起了眉头。 无霜推开众人,“都走开,我来!” 胡老七挑眉,“小丫头,你有什么办法?” 无霜从袖子里,摸了个小瓶子出来。 她阴阴一笑,“我这毒药,只要吃上一粒,就会全身奇痒无比,痒得想自尽,要不要试一试?” 她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捏着小瓶子晃了晃。 中年男人被打得脸色惨白,却仍是咬着牙不说话。 “不说话,就表示同意咯。”无霜嘿嘿一笑,她刚打开瓶塞子,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无霜,住手!” 大家回头来看,只见李娇娘走来了。 她手里提着小灯笼,往中年男人脸上照了照,说道,“交给官府,像这等嘴严的人,说不定是江洋大盗呢!” 说着话,她朝骆诚眨了眨眼。 骆诚会心一笑,转身时,又是一脸的严肃。 他看了眼中年男人,对胡老七说道,“我觉得,我娘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将他关起来,明天早上送往城里移交越州城官府。” 胡老七哼哼着道,“便宜这小子了。” 无霜收了药瓶,指了指柴房门说道,“这里得关牢一些,以防他逃走了。” 阿生喊着几个人,“再几根粗一些的绳子来,捆牢了。” 将柴房门关好,骆诚道,“都回去睡,门关得这么牢,量他也跑不掉。” 胡老七还想说,找两个人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但骆诚一再催着大家散去。 他心中想着,骆诚有法子看牢这个人? 要不怎么是东家呢? 胡老七就不担心了。 西门飞和阿生也是同样的想法。 三个管事,纷纷喊着大家回去睡觉。 很快,看热闹的人就走了大半。 等胡老七他们三人走后,骆诚和李娇娘也离开了。 无霜将小灰毛卷球拎着,抱在怀里,回自己的屋睡去了。 李娇娘和骆诚走了一段路后,又拉着骆诚往回走。 “娇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骆诚问道。 李娇娘狡黠说道,“这个人不是本地人长相,他鬼鬼祟祟跑进咱们庄子来,却不敢开口说话,我怀疑,他不可是哑巴,他是不敢露出口音来!” 骆诚停下脚步,眸光微缩看着她,“不敢露出口音?什么意思?” “因为他不是中原人!看他肤色,是来自北地,可能是金国人或是蒙古人,或是西辽国人,西夏人!” 骆诚眼神幽沉,“你说什么?娇娘,你怎么知道的?” 李娇娘扬唇微笑,“看头发!他的后脑勺处,有一部分是沾的假发,真假被剃除了。 北地常年缺水,洗头不便,可不洗又容易生虱子。于是,他们就剃去一部分。咱们中原人,只有小儿才剃发,和尚才剃发。 但这人不是小儿也不是和尚,头发也只剃了一半,不是北地外邦人是又会是谁?” 骆诚冷笑着道,“中原人仇恨的只有金人,这个人一直不敢开口讲话,莫非,他就是金人?” 李娇娘点头,“他一定是金人,一个金人摸进咱们的庄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骆诚说道,“当然奇怪了,若不然,我叫醒大家抓他做什么?” “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是恰合闯进来呢?还是有什么人引着他前来,我觉得,咱们进暗中查个清楚。”李娇娘说道。 骆诚说道,“我发现他时,他正在马匹那里鬼鬼祟祟看马。” 李娇娘眯了下眼,“难道,他是为那些马匹而来?” 骆诚冷笑说道,“咱们的庄子里藏着一百匹马,在越州城可不是什么秘密,当然了,一百匹马这件事,却也十分的扎眼,所以,就引来了贼子。” 李娇娘笑着道,“我看那贼子不止一人,咱们不如藏起来,悄悄地观察下,那个人有没有同伙。” 骆诚点头,“好。” “走。”李娇娘拉着骆诚,往柴房那里走去。 柴房中,中年男人虽然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但周围并没有人看守着。 在大家离开后,中年男人马上开始挣扎着,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 可是没什么用,捆得太结实了。 气得他低声用北地方言咒骂着。 就在这时,有个黑影子,悄悄走近了柴房。 中年男人马上眯了双眼,警觉地盯着那人。 “宗大人,是我,别出声,我来救你。”骆福财轻手轻脚走上前,小声地说道。 中年男人低声怒道,“那就快点,这该死的绳子怎么这么紧?” “来了,来了。”骆福财走到了近前,提起菜刀就劈上了柴房门上的绳索。 绳子虽然粗,但却是麻绳做的,磨得锋利的切肉刀只砍了三下,就将绳子砍断了。 骆福财又将中年男人身上的绳子割断。 他将菜刀丢得远远的,低声问着中年男人,“宗大人,你怎么被发现了?” 中年男人恨恨咬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今天不过是倒霉了而已,被一只小兽抓了两下,要不然,这庄里的人哪个是我的对手?” “原来是那只畜生?”骆福财恨得拍大腿,“啊呀,这庄子的不管是人还是兽,可都不是善类啊,你得快走,不不,咱们得快走。” “走哪儿啊?六叔?”李娇娘笑意盈盈问道。 “六叔,想不到,你还有个金国的朋友?真让人意外。”骆诚讽笑说道。 骆福财吓了一大跳,“骆……骆骆……骆诚?” 第607章 套话 宗无极目光微沉,冷冷说道,“你究竟是不是他亲叔?” 骆福财梗着脖子道,“当然是啦,如假包换!” “那他为什么连你也关了?” 骆福财:“……”他恨恨着道,“还不是因为他耳朵软?什么事都听他女人的!” “你想个办法,让我出去,我不能被关着,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宗无极冷冷说道。 骆福财眨着眼,“啊?这个,那个……” 宗无极冷笑,“你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根本就不是这个骆庄主的亲叔!” 骆福财急了,“我当然是的!你就没有听出我们的口音是一样的吗?” “可他将你关了起来!” 骆福财:“……” 他泄气地坐在地上,“早年有些小误会,他生气了而已。”他长长叹一声,想到一件事,眨着眼问宗无极,“宗大人,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也没有办法出去?” 两人关一起,为什么总是叫他想办法? 这个宗无极就不想办法? 骆福财不满地反问宗无极。 宗无极怒了,指了指自己的两个膝盖,“一只什么兽抓伤了我的膝盖,我无法走路,若不然,还能让那个姓骆的小子那么猖狂?” 骆福财这才意识到,宗无极一直坐在地上。 他刚才跑来救宗无极,宗无极也没有挪身。 真受伤了? 黑灯瞎火,看也看不清。 骆福财便伸手去摸。 宗无极的伤口被骆福财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 “你干什么?”他大怒着朝骆福财挥了一拳。 “啊,真受伤了?”骆福财惊讶问。 蠢货,他犯得着装受伤?宗无极怒了。 “所以我不能一直被关着,我得出去,伤口不上药,我这膝盖……”宗无极忍着痛,说道。 也不知是什么兽,尖利的爪子几乎将他的骨头给挠出来了。 “这……我也想不出办法来。”骆福财犯愁了。 “想不出也想,总之,我必须得出去!”宗无极恨恨说道。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小院。 有小灰毛卷球看守那两人,他们不担心被关的人能逃出去。 两人安心回屋接着休息。 李娇娘原本很困,被吵醒后,再难睡着。 她便拉着骆诚,靠在床头聊天。 “娇娘打算怎么处置那个金国人?”骆诚问道。 李娇娘的鬼点子一向多,骆诚想听听她的意见。 “先关着,等我问到了想要的情报,再放了他。”李娇娘狡黠一笑。 骆诚眸光闪了闪,“情报?什么情报?” 得知闯入者是个金国人时,李娇娘就开始算着金国的命数。 过不了两年,宋国便有一大劫。 虽然那个劫,来势汹汹,金军会兵分四路南下攻宋,却也不是不能解这个劫数。 但这些未来的事情,她不好跟骆诚说。 她挑着他知道的事情说道,“据我所知,如今的金主是弑君上位,帝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骆诚凝神细听,心中却惊讶不已,他这位小娘子,居然连金国的事情都知道? 李娇娘说道,“金国朝中,不少人对这位金主完颜亮有着怨言,他们国内迟早会乱。” “……” “所以,别看金国人来势汹汹,但却是纸老虎,一旦他们后院着火,根本对咱们宋国产生不了威胁。” 骆诚眸光微缩,“娇娘是想从那人的口中得知,金人的朝中有没有开始出乱子?”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要是他们没有乱,我们就造乱子,岂不更好?” 第608章 “每天竟瞎琢磨,所以不长肉。”骆诚将她按在怀里,捏捏她的纤腰,“好了,不想什么金国人了,明天再说,现在乖乖睡觉。” “睡不着……”李娇娘瞪眼看帐顶。 想得正兴奋呢,哪里睡得着? 骆诚开始解她的中衣系带,“做点事情后就睡着了。” 李娇娘笑着打他的手,“一天都不能少的……” 骆诚固执地解她的衣带,幽怨着道,“其实,一天两回也行……” 李娇娘气笑了,“想得美!” …… 第二天天亮后,李娇娘找来了无霜。 她交给无霜一个任务,要她看好骆福财和那个金国人。 无霜说道,“李娘子放心,由我看着,他们跑不掉的!” 李娇娘说道,“除了不让他们逃掉,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无霜最大的爱好,就是挑战难做的任务。 她眸光放亮,“李娘子尽管说,我保管完成任务。” 李娇娘轻轻一笑,“你可别说大话,这事要是办砸了,那就白忙活了。” 无霜眯了下眼,“究竟是什么事啊?” 李娇娘说道,“如今金国朝中,分了好几派系,你去向那个金国人套话,打听清楚,他是哪一方的人。记着,别让他起了疑心。” 无霜不屑说道,“这是一件小事嘛,不出三天,我就问出他的身份来。” 李娇娘沉声说道,“别大意,那个人十分的狡猾,要是让他起了疑心,我的计划就作废了。” 无霜马上收了笑容,眨眨眼问道,“李娘子有什么计划?” 李娇娘神秘一笑,“暂时保密。” …… 开荒的新田里,有些是直接种子下地,有些是移栽的小苗。 除了留出的一块空地,预备着半月后移栽棉花苗,其他的田地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给没有浇水的新苗,接着浇水,这都不是难事。 庄子里的事务,也安排好了。 骆诚和李娇娘,在吃罢早饭后,坐着马车进了城。 城中的药铺,也得去看一看。 陆家的老太太,还要去探望一下。 春丫和向二宝看到李娇娘骆诚回来,是又惊又喜。 两人马上打发着药铺里的小伙计,出去买菜买酒。 “娇娘姐,临安城好玩吗?你们见到皇宫了吗?”春丫兴冲冲问道。 向二宝则问着骆诚,临安城的商铺多不多,是不是家家户户都特别有钱。 骆诚笑着道,“临安城除了做官的多一些,高门大户多一些,其他的和越州城一样。” 向二宝不相信,“怎么说,那也是皇城啊,不可能和越州城一样啊。”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要是不相信,下回有机会带你们去临安城玩。” 早二十年前,临安城和越州城没什么区别。 二十年前,高宗才将国都临时安在杭州,并改名临安。这便是临安一名的由来。 “太好了,娇娘姐。”春丫高兴道。 向二宝期待地直搓手。 他给骆诚倒着茶,说道,“对了,骆诚哥,你们昨天就到了越州城,怎么不先回城里,是庄上的事情比较多吗?” 庄上的事情不多,但多了两个麻烦人。 骆诚不想跟春丫说起骆福财,必竟是春丫的亲爹。 春丫得知她爹又不干正事了,一定会烦躁得寝食难安。 他只微微笑了笑,“现在是春耕时分,事情当然多了。” 春丫笑着道,“我去帮忙,种菜我可是好手哦。” 李娇娘讪讪着道,“菜都种下了,没有你种的啊。” 春丫想到一件事情,说道,“啊呀,对了娇娘姐,你说的那个棉花种子,种下了吗?我想去看看,我还没有种过那种小苗呢 第609章 有人打掩护 “骆……骆诚?”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骆诚。 骆诚是为了李娇娘,才认的亲? 他当真是不喜欢那些人么? 骆家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笑着说道,“李娘子好福气啊,嫁对了人。” 李娇娘讪讪笑着,只端着茶杯吃茶,没说什么。 骆老太太知道,骆诚又说气话了。 她神色尴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骆诚本想略坐一会儿后,就带着李娇娘离开陆家,谁知陆老太太又请来了越州知府和陈老爷子。 看在这二人都曾帮过赵琮的份上,骆诚便又留下来,陪着吃酒。 酒宴过后,骆诚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 他起身告辞。 陆老太太和越州知府亲自相送。 不过,骆诚婉拒了陆老太太的相送。 他说道,“我有话想单独问问知府大人。” 都这样说了,旁人哪好再跟着? 全都识趣地退开。 李娇娘也先一步坐上了马车,候着骆诚。 越州知府面对骆诚时,比以前客气了不少。 他拱了拱手,谦恭着问道,“骆公子爷,有什么话,请尽管问。” 骆诚眸光微沉,“知府大人,城中最近有没有出现异样的人?比如,混进金人进来?” 越州知府吃了一惊,“未曾见过有金人出现,骆公子爷,你从哪里知道的?” 骆诚淡淡说道,“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小集市,在那里歇脚吃茶时,听到有两个过路的人在闲谈。他们说,越州城中可能混进了金人,想偷尽城中的马匹。” 越州知府大吃一惊,“这事有几分真假?” 骆诚说道,“那两个过路人说得煞有介事,不像是假的,我当时好奇,问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们说,是听几个马贩子说的。这样看来,倒不像是假的。” 骆诚没有说出庄上关着的那个金国人,而是编着谎言提醒着越州知府。 那个金人的底细,他想再探查清楚。 其实,即便那个金人什么也不说,他也能猜到他前来的目的。 ——为马匹而来。 在半道时,骆福财盗马的事,就很奇怪。 到了庄上,那个金国人也盗马,而且,骆福财还喊他大人。 那么这两人的目的,一定都是为了马匹! 战时,有马匹多者为胜。 越州知府怒道,“他们的主意打得倒是好,但有本府在,他们的奸计不可能得逞。” 骆诚说道,“知府大人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骆公子爷请尽管放心,一匹马也不会让金人盗走!”越州知府说道。 骆诚向越州知府告辞,坐上了马车。 他们的对话,李娇娘也听到了。 李娇娘说道,“这个敲山震虎的法子,但愿有用。” “有件事情,我感到很奇怪。”骆诚幽沉说道。 李娇娘眨着眼,看着他,“什么事?” “那个金人将六叔骗来一起盗马,一匹两匹容易带出城,数量庞大的马群,他们如何带走?娇娘,你不觉得其中还另有隐情么?” 李娇娘恍然,说道,“这件事情,我倒没有想起过,确实问题严重,像我们俩的一百匹马,是从王家的手里赢来的,整个越州城都知道。” “我们带着一百匹马出行,没人会说什么。换作另外的人,一定会被官府盘查,不易带走。可他们又胆大得敢盗马,那么说,有人替那个金人打掩护?” 第610章 内鬼 骆诚冷笑道,“公文规定,有十匹马一同出行,需持有官府的公文。他们想带走大量马匹,没有公文,寸步难行!” 李娇娘眸光一亮,“骆诚是说,他们和官府有勾结?” “不然呢?他们即便盗了马,也是带不走的!何况,还要带往金国去!”骆诚冷笑。 李娇娘暗吸一口凉气。 宋人打不过金人,除了当权者贪享安乐不想出钱打仗以外,蛀虫也是主要的一个因。 比如,秦桧那个最大的蛀虫! 李娇娘冷冷说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骆诚伸手敲敲车壁,喊着胡安,“五子,不去医馆了,直接出城!” “是,师父!” 胡安抖了抖马缰绳,将马车赶得飞驰起来。 回到山庄,骆诚和李娇娘马上来到庄内的柴房这里。 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个金国人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了,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李娇娘吸了口凉气,这是谁干的,打死了还怎么问话? “无霜!”她怒得大声喊道。 无霜从附近的树上跳下来,拍拍袖子,回应道,“在这儿呢。” 李娇娘一指那个金国人,“谁打的?” “西门飞干的。”无霜摊手,“他功夫不错呢,拦都拦不住。” 骆诚冷冷说道,“西门飞只是骑射厉害,拳脚功夫根本不厉害,连娇娘都能他和对打几招,你会打不过他?” 无霜摇摇头,“我当然打得过啊,不过我没出全力,让着他了。” “无霜!”李娇娘怒道,“你这么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你回衡阳公身边去。” 提到赶人,无霜的脸色才变了变,老实地站好,“别别别,别赶我走,你不要我,衡阳公会杀了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听安排?让西门飞打伤了这个人?”李娇娘冷冷说道。 无霜叹了口气,“行,你们罚我,我实在是气不过了,才让西门飞揍他的。” 无霜捡了根棍子,递给李娇娘,又将左手摊开,一副任人鞭打的姿势。 李娇娘看她一眼,冷冷说道,“先说原因。” 无霜看一眼那个金人,冷声说道,“西门飞的过往,李娘子和骆官人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我多说?” 李娇娘和骆诚互看一眼,两人都沉默下来。 西门飞的过往,在她和骆诚见到西门飞时,就已经听西门飞和赵士程说起过了。 西门飞是当时金州城的守城将士,金兵太多,城破了。 朝中反诬陷他勾结金兵开的城门,让他又气愤又失望,在越州城郊隐居了起来。 “好了,我不怪他,不过。”李娇娘看一眼那个金人,“他只打了他一顿,就没问点什么出来?” 无霜讽笑,“问了,还以为这人有多硬的骨头呢?被西门飞揍了几拳,我再用小办法吓了一吓,什么都说了。” 李娇娘眯了下眼,“他说他什么?” “他说,他有后台秦桧那厮,我们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要是死了,秦桧会要这庄里的人好看,金国人也不会放过咱们。” “好大的口气!”骆诚冷笑,“我且看看,谁敢拿我怎么样?” “这人果然有后台!”李娇娘冷冷说道,“不过,他只空口说说,咱们也不能告发什么,收到证据没有?” 李娇娘又问道。 无霜说道,“有,就等着你们回来,让你们过目。” 她从袖中取了个拇指粗的小竹筒出来,“里面有密信,但文字很奇怪,大家都看不懂。” 第611章 她又说道,“我说,你主子完颜亮的目光是不是太短浅了?没事老盯着南方做什么?当心后院起火哦!” 骆诚冷笑道,“他不知道他们的后院是什么,娇娘说太多他们也听不明白!” 宗无极没说话,而是露了抹嘲讽的笑容。 李娇娘眸光闪了闪,心中了然,这人是金主完颜亮的人! “关起来,将来带往临安去,还大有用处。”李娇娘说道。 胡老七亲自关了门,又往门上挂了大铜锁。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小院,他们刚坐下休息,西门飞就来了。 闷着头走路,像有心事。 骆诚站起身来,主动喊着道,“西门飞。” 西门飞点了点头,背着手走进正屋,“骆东家,李娘子,在下有个请求,请二位成全。” “你就直说,什么事?”李娇娘笑着道。 “能不能将那个金国人交给在下?”西门飞说道。 骆诚扬眉,“你要他做什么?” 西门飞恨恨说道,“我要砍下他的头,去祭祀我的兄弟们!”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一起看向西门飞。 西门飞的眼神中,透着悲伤和愤怒。 当年金州惨败,西门飞的手下,死伤大半,他也受伤险些丧命。 想到那些惨死的人,任谁都会愤怒不已。 “可我不能将他交与你,这个人将来还有大用处。”李娇娘摇摇头。 西门飞讽笑道,“大用处?你们想带着他去临安,揭发那个姓穆之人?” 他呵呵一声,“你们呀,太年轻了,想法太天真。即便是有人当面指着哪个朝中官员说,这人勾结了金人,是个叛徒,皇帝也不会将那大臣怎么着,反而是正直的会受到杀戮。” 他袖子一甩,又说道,“当年的宁国公,就是被冤杀的。你们可不要忘记了!” 提到宁国公,骆诚的眸光骤然变冷,袖中手指紧紧握着拳头。 “当年的宁国公被冤杀,是有人落井下石,又无人帮着作证清白,现在和当时不一样,这个姓穆之人,我们一定会将他扳倒!” 西门飞仍是一脸的不相信。 李娇娘说道,“我知道你恨金人,你想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大战一场,但现在不是时候。” 西门飞双手握拳,愤恨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出三年!一定会有一场大战,让你杀个痛快!”李娇娘扬唇一笑。 西门飞眯了下眼,“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李娇娘道。 西门飞眸光微缩,“李娘子怎么知道,三年之内必有大战?” 怎么知道?她知道历史! 不过她怎么好跟西门飞说?这也解释不清。 李娇娘说道,“你听说过临安城的衡阳公?” 西门飞点了点头,“一位博古通今的人,赵氏皇族中少有的睿智之人。” 西门飞最看不起皇族赵氏,能被他赞扬的人,实属另类。 书生气憨厚的赵士程是第一个,将他打得趴下的赵琮是第二个,没想到,他说起衡阳公来,竟用“睿智”一词来形容。 让李娇娘很意外。 她对西门飞说道,“衡阳公跟我说,金国现今的皇帝完颜亮,是弑君上位,民心不稳,他急于想干一番大事业,扬自己的君威。” “……” “至于怎样扬君威,向别国开战这一个法子无疑就是最好的。” “……” “放眼金国四周,蒙古幅员辽阔,攻打起来耗费国力和时间还不一定会赢,西夏国他目前也不敢惹。” “……” “而打南边的宋国,却能占到最大的便宜,还不太费力,必竟二十年前他们就已将宋国打败过。他现在,一定正在摩拳擦掌地想再率兵南下。” 西门飞冷笑道,“他们再敢南下,我定杀他们个有来无回!” “所以咱们抓的那个金国人还不能杀,得留着。慢慢的从他的口中套消息出来。”李娇娘说道。 西门飞咬着后槽牙,“便宜他了,让他多活几天。” “多活几天,但作用更大。”骆诚也说道。 西门飞想了想,忍着恨说道,“那就我听骆东家和李娘子的,且留他一条狗命!” 。 李娇娘和骆诚没有回医馆,直接回了山庄。 春丫和向二宝记挂着他们,傍晚时分,他们坐着马车来山庄看李娇娘和骆诚。 他们赚了些钱,为了出行方便,两人在李娇娘和骆诚离开越州城的那天,买了辆小马车。 马车不及骆诚做给李娇娘的宽大,但也结实好用。 春丫笑着道,“二宝没有骆诚哥能干,会做木工,这马车架子是买的。” “不错,不错。”李娇娘笑着夸道。 “天不早了,你们在庄上住一晚,明早回去?”骆诚看了看天色,说道。 庄上还关着骆福财呢,让他们住久了,发现骆福财在庄上,春丫又会烦心。 春丫笑着道,“医馆里也不忙,我们将行李都带来了,是来给你们帮忙的,这春耕的日子,看着没什么事,其实事情多着呢。” 李娇娘只好说道,“也行,先吃晚饭,明早再说。” 明早再想法打发他们走。 向二宝笑道,“好久没来庄上了,我和春丫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可就露馅了。 李娇娘拽了下骆诚的袖子。 骆诚马上沉着脸说道,“天都黑了,能看什么?吃晚饭早些休息了,明早带你们去看看新开的荒地。” 向二宝不好意思摸摸头,“好,骆诚哥。” 喜梅带着两个厨娘,端来了饭菜。 春丫认出了喜梅,这是她爹找的二婚娘子。 她的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你没走啊?还在庄上?” 喜梅将饭菜放下,笑了笑,“春丫,我如今嫁给胡管事了,他在这儿,我为什么要走?” 春丫一愣,喜梅又嫁别人了? 她对喜梅没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哦,那就恭喜了。” 喜梅想说骆福财也在庄上,她刚一张口,就被李娇娘抢话说道,“啊,喜梅啊,宵夜我想吃酒酿丸子,你先泡好糯米粉。” 喜梅便将骆福财的事情丢开,笑着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起来。” 她拿着托盘,带着厨娘离开了。 李娇娘松了口气。 …… 第612章 第二天早上,骆诚带着向二宝,去了庄外开荒的梯田那里看田里的春播。 李娇娘带着春丫看新种的棉花种子。 春丫看到新奇的种子催芽方法,好奇问道,“娇娘姐,为什么要将种子放在一个个土堆里催芽?” 李娇娘笑着道,“棉花种子金贵,这样做,能让种子全面发芽。” 春丫好笑道,“这也太金贵了,一粒种子呆一个地方。” 为了不让春丫闲逛庄子,李娘子又拿出去年收集的,那仅有的一点棉花给春丫看。 “这是棉花絮,那些种子成熟后会结一个个绿色的果子,像吃的桃子那样,棉桃再成熟后,就长出这种雪白的花来。用这棉花絮做棉衣棉鞋,比木棉花做的要暖和。” 春丫惊讶不已,“好神奇的果子,都迫不及待的想看这种棉花果了。” 李娇娘笑着道,“到十月中,就能见到棉花了。” 春丫掐指算着,“还要等十个月,真不容易啊。” 看了棉花,李娇娘又找出几本,从临安城买的记录药材的书册给春丫看。 这本册子原本是黑白的,李娇娘凭着记忆,给黑白的药材植物上了颜色。 看着栩栩如生,像照片一样。 李娇娘指着一种种药材,给春丫解说。 春丫指着其中一副图说道,“这种药材,我在城外的山上看到过。” 李娇娘说道,“这是止血的药材,边地在大量收购。春丫,你和二宝要多多收购才是,临安城卖不上好价钱,我帮你们联系边地的药材商,一准卖到好价钱。” 春丫笑着点点头,“太好了,我这就喊着二宝进山找药材去。” 说干就干,春丫站起身来,就嚷着要去找二宝。 李娇娘笑着道,“你急什么呢,我叫人去喊二宝回来,你们再一起离开。” 说着,她喊来无霜,叫无霜去庄外的田里喊回向二宝。 无霜脚步快,很快就找回向二宝。 春丫对向二宝说了新药材的事,向二宝也来了兴趣,两人向李娇娘骆诚告别后,马上就离开了庄子,去找药材去了。 李娇娘松了口气,总算将他们打发走了。 看看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无霜给骆福财送饭的时候,李娇娘也跟着去了。 无霜打开了柴房门,将提篮放在骆福财的面前。 骆福财不会武,门上上一个锁,他也跑不掉。 因此,关他是随便关着。 而那个金国人,则不同了,为了防着他跑掉,骆诚将他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李娇娘看着骆福财吃,摇摇头说道,“春丫和二宝刚才来了庄上,我送了本药材书给他们,给他们介绍了一种新药材,这种药材,在北边一带价钱卖得很高。他们要是采挖顺利,今年能大赚一笔,六叔想发财,我也可以介绍给你。” 骆福财摇摇头,冷冷说道,“鼠目寸光,那能挣多少钱?” 李娇娘冷笑,“六叔如今大手笔啊,千儿八百的钱,居然瞧不上了?” “你们年轻人,哼,见识少!”骆福财冷哼着道,“要是我,我将药材运到金国去,被金主封个一官半爵的,不比采药强?”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骆福财,还不死心啦? “六叔又在劝我投奔金人?”李娇娘笑了笑,讽笑着道。 “别这么说啊,我可没有,我只是说,你是生意人,咱们都是生意人,谁给钱多,就去哪边呗,为什么你和骆诚就那么死脑筋一直呆在宋国呢?难怪发不了大财。” 李娇娘觉得,这骆福财不吃一次大亏,永远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她也懒得再说了,反正到了那天,不管是骆福财也好,宋国朝中的那些蛀虫也好,猖狂的完颜亮也好,全都会重新审视这世界。 她弹了弹袖子,笑着道,“我大约是个穷苦命,六叔要发财发自己的财好了,就别替我和骆诚操心了。” 幸好将春丫和二宝劝走了,这骆福财洗脑的本事一流,将那二人洗了脑,走了歪路可就麻烦了。 …… 日子悄然而过。 转眼间,李娇娘和骆诚就在庄上住了十天了。 这一天早上,天刚亮那会儿,李娇娘还没有起床,正睡得迷糊时,就听骆诚在院子里喊着她。 “娇娘!娇娘?” 李娇娘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将头捂在被子里,接着睡。 昨晚骆诚闹了她很久,今早意犹未尽,又是一番折腾。 他倒好,神情气爽的,她却累得腰酸背痛。 早上想多睡会儿,他却还吵着她。 混蛋男人! 骆诚在院子里喊了她两声,李娇娘没应声,他只好走进卧房来喊她,“娇娘?” 李娇娘往被子里缩了缩,不理会。 骆诚走到床边,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笑着道,“你种的那些小苗儿发芽了,要不要去看看?你天天叮嘱我说,看到发芽了就喊你,怎么这会儿又不关心了?” 发芽了?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 她掀被坐起来,“我看看去。” 骆诚忍着笑,给她拿来衣裳,安排她梳洗。 李娇娘用着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洗漱好,头发只随意挽了个发髻,匆匆来到院中。 只见那一百个小土堆中,有不少嫩绿的小苗儿破土而出了。 初升的太阳照耀下,小苗儿是那么的鲜嫩可爱。 李娇娘数了数,好家伙,有二十粒种子发芽了。 她搓搓手,笑着道,“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发芽三天。” 她看看天气,这几天的天气日日晴好,有阳光且带着微风,看情形,会接连晴上好几天。 正适合种子发芽了。 果然,和李娇娘猜测的那样,三天后,一百粒种子一共有九十五粒发芽了。 剩下的五粒种子大约是劣质的,她也不作指望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发芽率,也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这些小苗要等到长出五六片叶子,才能移栽。 算算时间,还需等上一个半月左右。 她不能在庄上等这么久。 也没有时间时常回庄上查看。 李娇娘和骆诚商议,不如将棉花种子移栽到临安城的榴月园中。 总共只有九十五株小苗,后期全部存活的话,也占用不了太多的地方。 李娇娘计算了下,大约一间屋子的大小,就能全部种下。 骆诚听着她的建议,一脸无语的表情,“娇娘,那庄子也是你的庄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跟我说的。” 李娇娘摇摇头,说道,“那怎么行?那庄子可是成阳公主的心血,听说她极爱花草,可我种的是棉花,破坏了美感。” 骆诚说道,“棉花不开花吗?” 李娇娘点头,“开花呀。” 骆诚笑道,“只要开花就是花树,她不会介意的。” 李娇娘眨眨眼,对呀,谁说棉花不是花了? 别的花树一年只开一次花,棉花还开两次呢。 李娇娘笑着道,“我要西北角最角落的那片空地。我记得那里只长着一些草,我将地翻整出来种棉花。” 骆诚捏捏她的小鼻子,“西边半个庄子,你全部拿来种棉花都行。” 真是大方的男人。 她喜欢。 李娇娘笑着道,“不需要那么多的地,因为只有九十五株小苗。” “明年就多起来了,庄里的空地,随便你种。”骆诚大方说道。 李娇娘笑道,“今年先试种这么多,要是花开得多种子多,就扩大范围,这处庄外的山上坡地那儿种一些,临安城也种一些,后年,咱们在云和县也种一些。” …… 时间又过了一天,这一天的中午,骆诚和李娇娘收到了临安的来信。 赵琮说,比赛的具体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五天后。 庄上的事务和城中医馆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李娇娘便着手安排回临安的事宜。 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带着几个人轻装前来,回去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 除了来时的几个人,还多了骆福财和宗无极,以及西门飞,另外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百匹马。 百匹马出行,需要公文,这一点,骆诚提前几天就找了越州知府。 越州知府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骆诚带着大家回临安时,他还亲自来相送。 第613章 今年临安城的春天,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一个春天。 但因为两个皇子的比试在春天进行,因而变得不平静起来。 表面看着,临安城还和往年一样,臣子们按部就班的上朝,下朝。 官员之家,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百姓们都安安份份过着日子,宫里也太太平平的。 但仔细去看,却又和往年不一样。 平静的外表里,藏着暗流。 因为大家都清楚得很,这一场比试之后,太子的人选就选出来了。 站队哪一人,可关系着将来的仕途。 不仅是官员们紧张,连宫里也紧张着。 两个皇子的品性,完全的相反。 赵玖的脾气不好,但对宫妃们却十分的客气着,出手也大方,时常送她们钱物。 赵琮的脾气要好些,对人彬彬有礼,却从不和宫妃们私下来往。 后宫的嫔妃们,纷纷揣测着,选哪个皇子为好。 选赵玖,但他脾气不好,万一哪天触犯了他,被杀头可怎么办? 赵玖心情不好就拿身边人出气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选赵琮,这位说不准会将宫妃们全都潜散出宫。 可出了宫,她们能上哪儿去? 高宗好色,宫里十来岁的年轻宫妃,有数百人。加上宫女,有千余人了。 这些人,不少都是贫苦之家的女儿,享受惯了宫里的锦衣玉食,大多不想离宫。 官员们的想法,也和宫妃们差不多。 赵琮品性端正,但为人太正直,秦家穆家这种掌权惯了的世家,十分担心赵琮上位后,会收敛官员的权势。 这可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而赵玖,就能让他们放心不少。 赵玖不够精明,进宫几年,连帝王术的毛皮都没有学会。 这种人当皇帝,臣子们的日子,自然是好过些。 但赵玖脾气不好,不高兴了,不管什么人,抓起鞭子就抽,丝毫不给人脸面。 这又让大臣们忧心不已,担心这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将来伴君如伴虎。 除了普通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着皇子角逐的结果。 断断续续病了几月的秦桧,这几天也大好了,能坐着轿子上朝,也能进内阁衙门里处理公文了。 这一天下了早朝后,他在议事大殿外的小花园里,单独见了赵玖。 “恩平郡王。”秦桧朝小皇子拱了拱手,并没有弯腰,淡淡喊着。 赵玖有些怕他,“丞……丞相?有何事?” 畏畏缩缩的样子,能当太子吗?秦桧心里生气。 自己站队的人物,却是个废物,怎么不生气? “还有五天就要进行比试了,不知殿下准备得怎样了?”秦桧问道。 比试的试题是三个。 一是十万贯的钱,这个好办,恩平郡王的父亲还活着,家里不缺钱,这一方面,应该能完胜赵琮。 赵琮只有一个大三岁的哥哥,而且爵位不高,家里没有什么钱。 第二个试题是五千旦粮食,这是个重任务,听说赵琮根本没有完成,一粒粮食也没有筹集到。 现在是春天,正青黄不接的时候,哪个地方的粮仓都不满,筹齐五千旦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这方面两人都败,谁也没赢谁。 第三个试题才是角逐的关键。 不光要筹齐百匹马的骑射队,还要训练有素进行马战。 赵琮的马匹是骆诚安排的,听说还在越州城,由几个乡下汉子们训练着。 而赵玖的百匹马,全是他从军中调出的战马,人也是军中之人。 只要赵玖自己不是太差,那么第三个试题也是可以胜的。 所以秦桧拦着赵玖,问他的骑射学得怎么样了。 赵玖哪里认真学过? 练习骑射实在太辛苦。 赵琮傻了大半年什么也没有学,他干嘛还去学? 不过他怕秦桧,便撒谎说道,“学……学得很好了,教头还夸奖我呢。” 秦桧点了点头,“嗯,那样的话,本相就放心了。” “丞相要是没有别的话问,我就去见皇后娘娘了。”赵玖实在是不想跟秦桧说话,撒谎说要去见皇后。 秦桧挥挥手,“殿下去。” 赵玖松了口气,转道往皇后宫而行,走到一个拐弯处,他回头瞧了瞧,发现秦桧没看他,他马上提着袍子摆撒开腿就跑。 秦桧没看他,但耳朵好使,听到了他跑步的声音。 回头来看,可不是么,赵玖跑得跟贼似的。 秦桧气得脸都黑了,这还叫个皇子的样子吗? 更不像太子! 仓皇而跑,一点皇子的威严也没有。 秦桧气得甩袖而去。 回到府里,秦桧马上叫仆人请穆大学士进府里议事。 穆大学士是穆宣的祖父。 两人是一条阵线上的盟友,都支持赵玖。 秦桧将心中的担忧,说给了穆大学士听。 “其他两项,本相倒不担心,唯有骑射……”他神色忧沉说道,“恩平郡王的骑射,可一直都不怎么样啊。” 穆大学士微微一笑,“丞相大人,虽然恩平郡王的骑射不怎么样,可是普安郡王的骑射也不怎么样啊。他们不过是半斤对八两而已,丞相大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秦桧却冷笑道,“不可轻敌!” 穆大学士忙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可是丞相,如今离比赛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五天了,就算是让恩平郡王苦练,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 秦桧冷笑道,“穆大学士这是做学问做糊涂了么?难道不会想其他的办法? 恩平郡王的本事不会再长,那么普安郡王的呢?他的本事要是落后了一点,不是相当于恩平郡王的本事,又长了几分么?”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穆大学士却听懂了。 他忙说道,“丞相大人,这……万一官家追查下来……” 秦桧冷笑,“穆大学士也可以袖手不管。”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袖手不管的? 穆大学士只好说道,“下臣明白。” …… 穆大学士沉着脸回了穆家。 一进书房,他便将儿子和孙子们全都叫了来。 他将秦桧说的话,说给了儿孙听。 几个儿孙面面相觑。 不等穆家其他人开口,穆三公子穆宣说道,“祖父,丞相大人已经明说了,是要咱们暗中对普安郡王下手的意思。” 第614 穆家的准备 穆家所有人一起看他。 穆大老爷怒道,“丞相的意思是如此,但咱们就该按着他的要求做么?” 穆大公子冷笑道,“三弟,他是要咱们做当头鸟,万一事情成功,倒还罢了,万一失败,整个穆家都会有灾难。” 穆二公子也嘲讽着道,“天天说自己聪明,我看他也没有聪明到哪里。” 穆宣说道,“但是如果穆家不做一点反应,丞相那里,怎么交待?” 他反问一句,将大家全都问得哑了口。 “那依你的意思,你有什么好建议?”穆二公子挑眉问道。 穆宣浅浅一笑,“简单啊,既然是丞相大人下令,那就打着他的旗号好了,不必藏着掖着,替他兜着。” 穆大学士眸光一亮,捏着胡子尖略有所思。 穆家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 穆二公子甩了下袖子,问道,“老三,你说详细点。” 穆宣心中冷笑,这帮子古人,说得这么详细了,还要怎么详细? 不按套路出牌办事,往往会出其不意的取胜。 秦桧目前权势最大,他点名要穆家替他办事,不办,他会让穆家吃不了兜着走,办了,他将来定会甩锅,将责任全都推到穆家的头上。 缩头一刀,伸头一刀,他往旁边躲刀不行吗? 事情不办不行,那就换个法子办好了。 穆宣说道,“简单得很,普安郡王的马匹会从越州城运往临安来,那就在中途拦着他们,就说是奉秦丞相之命办事。” 穆二公子挑眉,“这个法子,倒还不错。” 穆大老爷和穆二老爷,一起看向穆大学士,“父亲?” “总之,这次的比赛不能输!三郎的建议,倒是可以一试。”穆大学士说道。 “是,父亲。”穆大老爷和穆二老爷一起回道。 …… 今天穆家全家商议事情,一直得不到家里重视的穆宣,终于长了一回脸。 他心情大好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城中的一处宅子,因为穆家反对他收李佩玉为妾,他只好在城中租了房子,给李佩玉另住。 李佩玉听到他的脚步声,马上迎了出来,“宣郎回来了?你心情不错,是不是老太爷夸赞你了?” 穆宣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脱了外裳,伸着手等着她前来服侍他擦手。 李佩玉秒懂他的意思,马上取了手巾,沾了温水来给他擦手。 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宣郎刚才出去时,说叫我准备着,过几天会一个重要的朋友,是谁呀?” 穆宣刚对她说起这件事,家中老太爷那里来人了,喊他过去商议事情,李佩玉没来得及问。 穆宣头一次对她慎重说事情,她觉得是件大事。 准备,准备什么呢? 诗词歌赋? 歌舞乐器? 穆宣擦了手,撩起袍子在椅上坐下来,意气风发地笑着道,“总之,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客人。这个客人你要是服侍好了,我,你,后半辈子就无忧了。” 李佩玉激动起来,马上说道,“宣郎放心,我一定尽最大能力服侍好那位客人,只是……”她眨着眼,“不知那位客人有什么喜好,知道客人的喜欢,才好服侍啊?” “喜好……”穆宣眯着眼,将李佩玉从头到脚打量着。 李佩玉被看得一头雾水。 这是在看她的身段? 要她跳舞? “宣郎要我跳舞给客人看吗?”李佩玉问道。 该死的,她哪里会跳舞? 小时候学过一点,但那个女夫子教的是难度较大的舞,她的腰受不了就没有学了。 要是真要她跳舞,那可怎么办?这几天之内她也学不会呀? 正当李佩玉犯愁时,只听穆宣轻轻一笑,“不用。” 李佩玉听不懂了,“啊?不跳舞?那……那你看我做什么?” 穆宣扬唇轻笑,站起身来,“跟我来。” 他拂了下袖子,走到里间的卧房里去了。 李佩玉眨眨眼,跟了过去。 穆宣从床头的一个小柜暗格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来,塞到李佩玉的手里,“拿着。” 李佩玉低头去看,发现是本记录夫妻床第乐事的图册。 她红着脸道,“宣郎……” 穆宣站在床前,一边脱着衣,一边说道,“过几天我要你服侍的客人,打小就锦衣玉食的生活着,什么歌没听过?什么舞没见过?什么女人没见过?可独独对床第之事,还没有尽兴,身边女人无数,却没一个得欢心的。李佩玉,你懂我的意思?” 李佩玉当然懂了,她紧张说道,“宣郎是说……”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这册子上有七十二种姿势,我教你几种,你好好记着去服侍那人,明白没有?” 李佩玉按耐着忐忑的内心,呐呐着回道,“懂……懂了……” “还不到床上来?” 李佩玉窘着脸,走过去宽衣,“……是。” …… 三天后的傍晚时分,李佩玉在穆宣租的一所小宅里,见到了那个神秘客人。 她认出了客人,惊吓得呆在当地。 客人是当今的天子,高宗帝! 李佩玉跟着穆宣去过除夕宴,见过高宗的样子。 “还不快拜见贵人?”穆宣不满地说道。 李佩玉回过神来,走上前盈盈拜下,“妾身,参见官家。” 她按着穆宣事先的提醒,穿着艳丽的衣裙,从头发丝到身体到手指到脚尖,全都用桂花花瓣熏香过。 还梳着高宗喜欢的发髻,说着高宗喜欢的语调。 果然,她拜下后,高宗一阵心神荡漾,虚虚抬手,“平身,平身。” 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佩玉起来。 穆宣笑着道,“官家请上座,微臣这里备有薄酒。” 跟来的内侍吉昌走上前,倒了酒,挪过菜盘,亲自服侍起来。 哪知高宗竟嫌弃起他来,“今天你不必服侍了,站到一旁去。我要与穆三郎商议事情。” 吉昌看一眼一旁侍立的李佩玉,心中了然,高宗哪里是商议事情? 高宗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的是美人。 五天前,穆宣向高宗献了一副美人图。 高宗便按耐不住地前来看美人来了。 果然,美人不比画上的差。 甚至还要更美几分。 高宗将他赶走,这是嫌他碍眼了? 吉昌领旨,退到一旁去了。 李佩玉收到穆宣的眼神,马上走上前来倒酒布菜。 酒过三杯,高宗便装起了醉意。 穆宣说道,“李四娘,还不快扶官家到后头休息着?” 李佩玉应道,“妾身明白。” 吉昌更是明白高宗的心思,走上前,配合着将高宗扶到后间卧房的床上。 他给高宗退了帽子和鞋子,便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穆宣在屏风外,轻咳一声,提醒着李佩玉,“李四娘,好生服侍好官家。” “是,妾身明白。”李佩玉按着慌乱的心,将帐子放下来,爬到了床上。 高宗这时睁开眼,看着她笑着问道,“美人,你叫什么?” “李……李佩玉。” “玉?好名字。”高宗笑了笑,伸手一拉,就将她拽到身边去了。 李佩玉吓了一大跳。 但想到这几天穆宣的提醒和教导,她马上大起胆子来,表面一副娇羞状,动作却非常的大胆。 将高宗服侍得神魂颠倒,一时不想走了。 吉昌在屏风外催了又催,高宗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而这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高宗提起衣裳时,拽了个玉佩丢在床上,“赏你的。” 李佩玉心中大喜,趴在床上谢恩,“谢官家。” 高宗心情大好,喊来吉昌更衣后,离开了小宅。 穆宣将他送上轿,才回来看李佩玉。 床上,李佩玉拢着被子而坐,手里捏着那枚玉佩极为得意。 穆宣拂袖笑道,“看样子,官家对你很满意。” 李佩玉扬唇而笑,“当然啦,他赏了我一枚玉佩呢。” 穆宣爬到床上来,捏着她的下巴,笑着道,“将来你飞了高枝,要怎么谢我?” 第615章 消息 李佩玉抿唇而笑,“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提携。” “好,记着你说的话。”穆宣勾唇说道。 这个女人进了宫要是不帮他的话,他是必要她好看! …… 李娇娘和骆诚回到临安,并没有进城,而是去了离城二十来里远的一个农庄。 农庄有近二十亩大小。 这是赵圭和赵琮父亲的农庄。 庄子较大,但因为没怎么打理,除了占地大,除了庄里的二十几座屋子,什么也没有。 李娇娘看到空空的庄子,连连说着可惜。 赵圭却不这么想,他笑着道,“正好可以屯马匹,训练马队。” 骆诚在庄里转了转,说道,“这二十几间屋子,住下骑射队的一百人,勉强可行,再找两个厨子来做饭,就没什么问题了。” 赵琮说道,“爹不必发愁,我们已经在村里找了会做饭的厨子,他们运米去了,马上就到。” 李娇娘笑着道,“你们准备得不错。” 赵圭谦恭说道,“李娘子,骆郎君,你们准备马匹,我们准备庄子,这可是应该的呀。” 骆诚说道,离着比赛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中,再临时训练几场,应该没有问题。” 赵琮信心十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放心,爹,我一定会赢的。” 西门飞扬了扬眉,“郡王殿下,在下带来的一百人,可是天天在训练,殿下的骑射可不要落后喔!” 赵琮轻轻一笑,“西门先生要是不放心,可以考一考。” 还考什么?赵琮的拳头将西门飞揍倒过,射箭也赢过。 西门飞不过是提醒他不要输给了对方,这小子,就提起了考试? “自有官家主考,在下不过是监督者而已。”西门飞讪讪着说道。 两人的闲聊,倒是提醒了李娇娘。 她说道,“琮儿,比赛要防规则临时改变,要是比赛带队厮杀,你确实还得再练习,这时候练习的不是单个人,而是整体,你和大家伙的配合度。” 赵圭也沉声说道,“李娘子的建议可行,琮儿,不可轻敌。” 赵琮点点头,“我晓得了。” …… 第二天,衡阳公来到了庄上,给他们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比赛的具体规则。 骑射的比赛,还正如李娇娘预想的那样,是带队厮杀。 考的是战术,而不是单独的骑射,这就比较难了。 赵琮听到是这个考题,神色都紧张了不少。 但西门飞的神情却是一派轻松,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带过队伍,这会儿带一百人而已,他根本不惧。 他对大家说了自己的安排,赵琮这才放心下来。 其他人更是不担心了。 不过,第二个消息,倒叫李娇娘惊讶不已。 李佩玉被高宗封为了才人。 李佩玉,是怎么被高宗看上的? 衡阳公见她蹙眉不语,说道,“娇娘,李才人和你是堂姐妹,你们之间又有些过节,她现在身份倍增,将来是必会针对你,你得小心些。” 李娇娘心中所想,也是这个问题。 因为她没有帮着李佩玉嫁入秦府,李佩玉便一直恨着她,好几次,在路上碰面了。李佩玉看她像看仇人似的。 这会儿进宫做了才人,按着李佩玉爱记恨的性子,一定会闹上一闹。 不过,她怎么会怕李佩玉呢? 她只担心李佩玉会针对赵琮。 “我知道了,衡阳公。”李娇娘笑着点头。 衡阳公看着她,张了张嘴,将一直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说道,“不过,娇娘也不必太担心,她若敢公然害你,我可不会放过她!” 李娇娘笑着道,“衡阳公大可放心,以她的能力,还伤害不到我。” 骆诚这时冷冷说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娇娘。” 赵琮也说道,“一个才人而已,怕她什么?娘不必害怕,有儿子在,她敢害你,我杀了她。” 李娇娘心中欣慰,但还是说道,“琮儿,不可小瞧她,我倒不怕她,倒是你,需防着她。” “一个后宫嫔妃,我何必怕她?”赵琮不以为然。 李娇娘摇摇头,说道,“琮儿,可不要小瞧了后宫的女人,她们杀起人来,从不动刀子,动的是脑子和嘴皮子。” 赵琮眯了下眼。 李娇娘说道,“你还记得,你的乳娘张嬷嬷是怎么死的吗?” 赵琮心头攸然一沉,不说话了。 他当然记得,是被太后处死的,说她犯了错,可他知道,她并没有错。 那些错处,是诬陷!是莫须有! 衡阳公看着他,“郡王殿下,李娘子说的可没有错,后宫的妇人杀人,远比前殿的男人们杀人,要阴险百倍,你不要轻敌。” 赵琮眸光沉沉,朝他拱手说道,“多谢衡阳公提醒。” “总之,你们小心些为好。”衡阳公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又坐着马车回去了。 …… 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天中午的比赛了。 赵琮赵圭一大早就回城准备去了。 李娇娘和骆诚留在庄子里,查看马匹马鞍。 如果没什么问题,他们就得带着马匹和人员,前往城中的校场待命了。 可就在这时,有守门的仆人匆匆跑来汇报,“骆官人,西门先生,李娘子,来官差了,说是要查看马匹。” 李娇娘扬眉,“马匹有什么好查看的?来的是什么官差?” “城中兵马司的衙差。”仆人说道。 骆诚眸光暗沉,“我去看看。” 仆人引着骆诚,来到前院的正堂,一个高大个子的衙役走过来,“这位可是骆诚官人?” 看这人的打扮,应该是个领头的。 骆诚道,“正是,兵马司的大人来我庄上,可有事吩咐?” “吩咐谈不上,是有人举报,贵庄里私藏了我兵马司失窃的战马,侍郎大人安排在下前来查探一番。” “战马?”骆诚冷笑,“不可能!” “有没有可能,请容在下查看了便知。”衙头冷冷说道。 骆诚冷声道,“可有查案公文?” “当然有!”衙头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出来,在骆诚的面前抖了抖。 骆诚看他一眼,往公文上看去。 果然是城中兵马司的查案公文,不过,当他看到落款签的字是“秦”字时,眼神微微一缩。 秦? 秦桧家的人? “骆官人,马匹在哪儿?”衙头收了文书,催促着道,“在下们办完差事,好早些交差。” 骆诚淡淡看他们一眼,“这边请。” 他将几个衙差,带到了屯马匹的地方。 李娇娘正和西门飞,说着喂马的事情,见骆诚带着人走来,她走了过去,“骆诚?” 骆诚看一眼身后的衙役,说道,“兵马司来的人,说咱们的马群中,有兵马司丢失的马匹。” 西门飞最厌恶官府的人,当下脸色就变了,“一派胡言!” 那衙头淡淡说道,“是不是在下胡言,那就让在下查个清楚,也可以让你们洗清嫌疑。” “我凭什么让你查?”西门飞怒道。 “凭这份文书!”衙头抖着那份文书,傲然说道。 西门飞看到文书末尾的“秦”字,更是火起。 他咬着牙,挥着拳头就要揍人。 但被骆诚拉住了,“西门飞,冷静!” “我没法冷静!”西门飞咬牙怒道,“我怎么落到今天的地步,骆东家不清楚吗?” 李娇娘笑了笑,“西门先生,让他们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说着,她朝西门飞眨了下眼。 西门飞眯了下眼,这两人都不让他拦着,难不成,他们有应对的法子? 他甩着袖子,一言不发扭过头去。 那个衙头得意了,朝带来的二十人挥了挥手,“查!” “是,大人!” 二十个人散开来,朝百匹马群大步走去。 西门飞看一眼那几人,沉着脸不满地问道,“骆官人,李娘子,就这样让他们查?” 李娇娘扬唇一笑,“我们的马匹来路正,让他们尽管查。” 可是,这些人虽然来得匆匆,但办事效率却不高,一个个慢悠悠地查着。 一百匹马,照这样的速度查下去,怕是得查到明天去。 但他们天黑前就得进城。 西门飞不禁焦急起来。 他恨恨着跺了下脚。 “骆东家,李娘子,你们看到了?这些人是故意的。说是来查盗窃的马匹,却查得这么慢,分明是故意耽误咱们时间,不让咱们的马匹进城。” 骆诚想到公文的落款,写的是一个“秦”,心中更加坐实西门飞的想法。 “看来,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滚蛋。”骆诚冷笑。 第616章 来了不准走 李娇娘却笑着道,“不,让他们滚得早了,还会有人前来骚扰,不如,留下他们。” 西门飞眨着眼,问着李娇娘,“李娘子,留下他们?怎么留?” 骆诚也不解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狡黠一笑,“他们闯入我们的庄子,我们要是丢了东西,那么,他们的嫌疑是不是最大?” 西门飞眼睛一亮,伸手拍着大腿,“好主意!” 骆诚扬唇微笑,他的小娘子,鬼点子一向多。 “我去安排。”骆诚说道。 …… 衙头带着二十个衙差,装着样子,正在一百匹马中查着“失盗的马”。 只要将时间拖延到天黑,阻止这些马匹进城,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所以,衙头对衙役们不时地吩咐着,“查仔细了,马鞍,马掌,马嘴,全都给我仔细地查!” “是,头!” 衙役们得到暗示,查得更加仔细了。 也查得更慢了。 看看到了下午过半时间,一百匹马却只查了十匹马。 按着这时间进度,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庄子里的其他人,个个都焦急起来。 有人走来催着衙头,“大人,我们的马匹天黑前还得进城,您能不能让大家快一点?” “快?”衙头冷笑,“万一有兵部的战马混进去了,这罪责是你兜着还是我兜着?” 庄子里的仆人,“……”他当然不可能兜着,“大人,我们的马匹没有问题,这一百匹马,是李娘子在越州城时,和王家一位姑娘斗茶时赢的,不可能有被盗的战马混在里面。” “哼!”衙头甩袖冷哼,“你说没有就没有?这都有人举报了,你还敢说没有?在下有搜查公文,你们庄上有什么不服的,去找兵部侍郎秦大人去!” 兵部的这位秦大人,是秦桧的一位远房侄子。 谁敢去找? 庄里的仆人不说话了。 可他心中焦急,对另一个仆人打眼神,叫他快去请示骆诚和西门飞。 这个仆人刚转身,就看到骆诚也带着人走来了。 骆诚大声说道,“来人,将这些衙役全都围起来,不准出庄!” 庄里的仆人原本并不多,赵琮赵圭来时,送来了十个护卫,骆诚和西门飞从越州城来时,带来了一百个村里的人,这些人训练了三个来月,准备参加明天的校场比试。 所以庄里的人并不少。 几十人很快就行动起来,将衙头和二十个衙役围了起来。 衙头怒道,“大胆,你们胆敢阻挠衙门办公?你们想吃板子吗?” 骆诚冷笑,“刚刚庄里进了贼子,失了财物,被抓的贼子说,你们是他们的同伙,你们和他们里应外合,你们进庄查马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他们借机搬走财物。如今财物不知去向,你们不给个交待么?” 衙头怒道,“胡说,我们是官府的人,怎会跟贼子勾结?你们分明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查清了再说!”骆诚冷笑,又对庄里人大声道,“全都看仔细了,一个个仔细盘查!” “是,骆官人!”庄里的人扬眉吐气大声回道。 有两个人冲过来,一左一右夹着衙头。 衙头大声怒道,“你们胆子不小,胆敢挟持官府的人?” “你们胆子不小,敢偷普安郡王的庄子?”骆诚看一眼四周,“将他们带到西北角那座空屋子,我要亲自审问。” “是!” 来的二十一个官差,虽然也是会武的人,但骆诚西门飞带来的一百人,更不是弱汉子。 五六十人抓二十一人,轻轻松松就抓了。 衙头衙们被关进了一间大屋子,所有人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然后,也并不审问,骆诚就叫人将大门锁了。 一众衙差傻眼了。 “头,怎么办?”有衙差小声问着衙头。 一个人问,另几个人也挪过来小声问。 衙头也着急,可他并没有办法。 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衙差啊,他们只是奉命前来办事的穆家仆人。 “还能怎么办?忍着?咱们迟迟不回复消息,三公子爷知道了,一定会派人前来查探!” 几个人小声地议论,被屋顶蹲着的一只小兽听到了。 它龇着牙,裂着嘴,哧溜着跑走了。 小身子在庄里窜来窜去的,窜到了庄子的门口。 庄子门那儿,骆诚和西门飞,正坐在马上,看着百匹马整齐有序地走出庄子,走上大道。 李娇娘和无霜还有田娘子,站在他们的身后。 西门飞笑着对骆诚道,“骆官人出其不意的一招,当真是妙啊,那帮小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先进城咯!” 小灰毛哧溜着跳到李娇娘的肩头,向她说着偷听到的话。 李娇娘眯了下眼,向三公子汇报?这些人是官差,事情没办好,不该是向上司汇报吗?比如那个姓秦的,怎么会说是向三公子爷汇报? 这不是官差? 是私人的? 李娇娘觉得,事情有蹊跷。 她看向无霜,“无霜,那些人可能有问题,你抓个来仔细审问审问。” 无霜的鬼点子多,审人最在行。 无霜眨着眼,“李娘子发现了什么?” “他们可能不是真正的官差,可能是私人的护卫。”李娇娘说道。 无霜看一眼小灰毛卷球,又是这只小东西汇报的? 真是个机灵鬼。 “明白!” 无霜从李娇娘的肩头拎起灰毛卷球,大步往关押的屋子走去。 骆诚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回头来看,“娇娘,你说的是真的?” 李娇娘冷笑,“我猜,我的怀疑没有错!” …… 李娇娘的怀疑没有错,无霜抓了那个打头的,三拳两脚下去他便开始求饶。 一根银针扎下,他就什么都交待了。 原来,这些人是穆家的家丁。 他们到兵马司拿了一张文书,穿上了官差的衣裳,来庄上查马匹,目的是阻止赵琮的一百匹马进城参加比试。 “喂,我说,普安郡王参不参加比试,跟你们穆家有什么关系?”无霜继续逼问。 打头的苦着脸说道,“小人只是个下人,主子的想法,小人哪里知道?” 第617章 顺利进城 无霜冷笑,“我看你是不想说?” 穆家仆人吓得连连说道,“不……不是的……” “那就快说!”无霜拿着小刀,往穆家仆人的脸上比划着,“不说的话,我就割了你的鼻子!” 她声色俱厉,吓得穆家仆人瑟瑟发抖。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啊。” 李娇娘走进屋里来,“无霜,不必问了,只要他们认了自己是穆家的仆人就够了。假冒官差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无霜眨眨眼,不是说谋逆罪才是株连九族吗? 怎么假冒官差也要株连九族? 李娇娘朝她眨眨眼。 无霜:“……”她扯了下唇角,好么,李娇娘一如既往的腹黑。 果然,不怎么懂律法的穆家仆人吓得更加地抖成一团。 马上说道,“小人真的不知啊,三公子爷没有多说啊。” “三公爷子?穆宣?” “是……是他。” “呵,他胆子不小!”李娇娘冷笑,“无霜,将这些人关好了,是死是活,就看官家那里怎么定夺了。” “是,李娘子!” 以防这些人再反口,李娇娘马上写了事情的详细始末,让这些人全都签名画押。 骆诚和西门飞带着马队先一步进城,李娇娘带着无霜和田娘子,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赵琮赵圭送的护卫们,则押送着这二十一个穆家仆人,以及那个金国人,走在最后。 骆诚找了三辆牛车,装着这些人。 为了防他们逃走,无霜用软筋散,将他们全都控制住了。 用她的话说,不到十二个时辰,根本解不开! 骆福财只是个跑腿的,他的证词起不了什么作用。 李娇娘将他留在庄里,让庄里原先的仆人看着他。 他不会武,门上挂着锁他就跑不掉。 骆福财在屋子里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我是骆诚的亲叔!放我出去,你们虐待我小心我到骆诚的面前告你们状!他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守庄的仆人走到窗子口冷笑,“什么?你是骆官人的亲叔?呸,不要脸呢!你算哪门子的亲叔?” “宁国公府三代单传!别说骆官人没有亲叔,他亲爹宁国公也没有亲叔!想攀亲戚也不打听清楚,就敢胡乱攀亲,啧啧啧,笑死人了!” “要不是骆官人大度,李娘子说先留着你,你早被人送进衙门里去打断了狗腿了!” 骆福财吸了口凉气,“什……什么意思?骆诚,跟宁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你不知道?”那仆人甩袖冷笑,“他是宁国公和成阳公主的儿子,你不知道?” 骆福财直摇头,他真不知道啊! 哎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骆福财暗暗搓着手。 “哼,老实呆着!”守庄子的仆人再不理会他,将门锁又加了一道,大步走开了。 …… 掌灯时分的城中校场,只有少量的兵差在巡逻着。 管事打着哈欠对身边人道,“收工收工。”又吩咐着道,“恩平郡王的马队,务必看守好了,不得有误。” “是,大人!” 管事刚走出屋子,有兵差来报,“大人,普安郡王的马队也到了。” 管事眨了下眼,“咦,不是说,普安郡王的马队不会进城的吗?” 他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大意,马上带着人亲自去迎接。 到了校场门口,他看到来的是两个陌生人,便有些轻视起来。 “有没有文书?马匹多少,人员多少?” 虽然赵琮和赵圭没有前来,正在府里做明天比试的准备,但派有两人的亲信跟随。 赵圭府上的人先亮出身份腰牌,又指着骆诚对管事大声说道,“大胆,这位是宁国公府世子骆官人,你居然不行大礼?” “狗眼看人低,是想吃板子吗?”赵琮府上的人也冷笑着道。 管事吓了一大跳,这才赶紧往骆诚的脸上细看。 看这年纪,和传说中官家新认的表亲确实相符。 再说又有赵琮赵圭府上的人跟随,可能还真是宁国公成阳公主的儿子。 管事不敢怠慢了,赶紧着行着大礼,“小人参见骆官人。” “马匹安置在哪儿?” 管事道,“请随小人前来。” 校场不仅仅只是一块空地,也设有房舍。 这里,除了是兵马司的兵差们平时操练的地方,也是兵部对将士们进行考核的地方。 所以,设有办事衙门。 赵玖的马队,设在西区,管事的将赵琮的马队设在东区。 骆诚和西门飞,在附近查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后,这才放心下来。 管事讨好着道,“放心,骆官人,马匹进了校场,不会丢失的。” 骆诚淡淡说道,“希望如此,要是丢失一匹,我便要你赔偿!” 虽然管事答应得爽快,但骆诚还是不放心,他让西门飞带着二十人守在校场里。 要不是校场的房舍不多,他会让其他的八十人全守在这里。 西门飞将校场的几十个衙役暗中进了观察。 发现他们的功夫都不高,不过是普通的衙役而已。 他对骆诚说道,“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的兵差,在某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休想搞破坏。” 骆诚眸光暗沉,叮嘱着西门飞,“你可不要忘记了,咱们在城外庄上的时候,那几个假冒的衙差!有人想让普安郡王输,一定还会使阴招!” 西门飞朗声说道,“骆官人放心,我西门飞盼着普安郡王赢盼了三四个月了,绝不会让其他人搞鬼得逞!” 骆诚拍拍他的肩头,“好,就看你的了!” 第618章 幸灾乐祸 听李娇娘这样说,桑娘子越发好奇了,“啊?发大财?这小苗儿会结好吃的果子?” 田娘子笑着道,“这果子不能吃。” 桑娘子又问道,“那开的花儿好看?比牡丹好看?” 卖花儿能发多大的财?桑娘子无法理解。 田娘子哈哈哈大笑起来。 桑娘子撇了撇唇,“行,你厉害。你去过越州长了见识就笑话我了?” 李娇娘笑着道,“好了别吵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这种小苗的果子,跟木棉花的果子作用差不多,里头会长白色的棉絮。” “……” “木棉花的棉絮少,这种果子的棉絮多,而且宜种植。要是大面积的栽种,将来收了大量的棉絮,你说,我们是不是会发大财?” “哦,这小苗的果子会长棉絮?”桑娘子好奇了。 “会,而且比木棉的棉絮要暖和。”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走了过来,“娇娘。” 李娇娘转过身来,笑着道,“骆诚,快来看我的棉花苗。” 骆诚走过去看,点了点头,“大老远运过来,一点都没压坏,真难得。” 李娇娘招呼着大家,“一株一株靠墙角摆好就可以了。”她拍拍袖子,拉着骆诚走到一旁,问道,“那些马匹安顿好了?” 骆诚说道,“安顿好了,有西门飞亲自看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李娇娘说道,“西门飞很细心,骆诚你大可以放心。” “只是……”骆诚皱起了眉头,“我刚才见到琮儿,他说官家加了试题,还要靠文课。” 李娇娘笑着道,“你不是教了他那么久吗?他又聪明好学,一定会考好的,咱们别担心了。” 骆诚想了想,担心也没辙了,明天上午比试就开始了。 …… 穆家。 穆宣将李佩玉送进宫里后,他马上得到了高宗的重视。 原本他考试落榜,翰林院的差事也随之被开除了,不过,昨天高宗亲自过问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翰林院。 不仅如此,俸禄没少,品阶没降,差事却轻松了许多。 而且,新差事还是个肥差。 穆宣现今的职位,是负责公家书籍的印刷与整理以及发行。 这个职务,可以接私活,给民间印书赚外快。 穆宣对现今的职务,十分的满意。 私自印书,那可是暴利。 今天上午他得到新差事,下午,他就马上联系了几个城中的大书商,和他们谈了出书的价格。 古时的书,价格昂贵。 一部二十本小册子的书,差不多要四贯钱了。 他拿六成,对方四成,印一万部的话,他能得二万四千贯。扣除成本其他,净收入差不多有二万贯左右。 简直大赚。 有钱有底气。 穆宣在穆家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他的大哥二哥见到他,好奇问道,“老三,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一整天都得意洋洋的?” 穆宣怎会告诉他们,他找了个发财的点子? 他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陪恩平郡王练习了半年的骑射,官家夸我劳苦功高,让我官复原职而已,哪里有什么好事?” “官复原职?什么时候的事情?”穆大郎惊讶问道。 穆宣淡淡一笑,“也就,上午的时候,翰林院来人了,喊我回去接着当差。哦,不对,换了个职务,平调,比之前的差事清闲了不少,估计啊,没什么前途?” 穆大郎和穆二郎对视一眼,两人均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穆老三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 他是走了什么好运? “恭喜恭喜啊,老三。”穆老二阴不阴阳不阳地拱了拱手。 平调也不过是六品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穆大郎笑着道,“不知三弟新调任的职务是什么?” 穆宣谦虚一笑,“一个掌管印书的小职位,不值一提,不值一得啊。” 他摆摆手,一副很惭愧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虽然这副表情,但却让穆家老大和老二一起吃了一惊。 翰林院掌管印书的差事,可不是小差事,而是肥差! 当一年差,收入个万把贯可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穆家老大和老二,马上嫉妒起穆宣起来。 “穆老三,你就别谦虚了,你这可是肥差!”穆老二呵呵一声。 穆老大也说道,“老三,谋了个发财的差事,你可要请客哦,” 穆宣被捧得飘飘然,“好说好说。” 三兄弟正说着话,有仆人匆匆跑来,“三位公子爷,老太爷请你们马上去书房。”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疑惑问着仆人,“老太爷传我们为了何事?” “不清楚,不过,看老太爷神色,似乎很不高兴。”仆人回道。 穆家老大和老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他们最近很乖,都两天没出府了,一定不是他们的事情。 而穆宣最近很忙,跑进跑出去的,没准是他的事情。 两人的心中,便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走走走,去见爷爷。”穆家大郎说道。 “走快点,爷爷最烦等人了。”穆家二郎也说道。 穆宣的心中,却是高兴的。 他重新获得得了差事的事情,还没有跟家里汇报呢,一定是那老爷子要表扬他了,叫其他人向他学习。 可不是么,走在前面的两个废物,只是比他早出生了几年而已,仗着年长占尽了家里的资源。 他是老小,因为原主是个半傻子一直不得家里人的喜欢,可现在是他,是现代的他,他一定会打败这两个废物,而当继承起穆家的家产! “说得对,咱们走快些,爷爷公事繁忙,可没有时间等着咱们。”穆宣微微一笑,拂了下袖子,大步往前面走去。 穆家老大和穆家老三相视一眼,一起露了抹讽笑。 第619章 挨骂 三兄弟来到穆大学士的书房,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爷爷,您找孙儿?” 穆宣以前一直站在最后面,可这一次,他站在了最前面。 因为他自持目前的地位和能力,都超过了他身后的两个废物。 他的神色尽量装得平静,等着老爷子夸奖他。 谁知,穆大学士重重哼了一声,大声怒道,“穆宣,你是怎么办事的?” 以前还喊三郎,这一回直接是喊起了名字。 而且是一脸的怒火,恨不得打一顿穆宣的样子。 穆宣暗吸一口凉气,死老头子疯了不是? 劈头盖脸就骂起了他? “爷爷,什么事啊?孙儿不知。”穆宣连忙收了脸上的得意,惶惶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穆家大郎和二郎,则互相看一眼,一起讽笑起来。 瞧瞧,得意过头就倒霉了不是? 呵呵。 两人各自退离几步远,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笑话。 “什么事?哼!”穆老爷子冷哼一声,“我问你,你安排去查普安郡王马匹的人,是什么人?” 穆宣吸了口凉气,事情坏在这方面了?“是……是兵马司的人。” “还狡辩?”穆老爷子怒道,“家里少的二十人,上哪儿去了?” 穆宣沉着说道,“孙儿派他们去买纸张去了。” 穆老爷子眯了下眼,“纸张?买什么纸张?” “孙儿今早接到翰林院的通知,已经调回翰林院任职了,而且,这回的差事不是编修,是掌管刊印。这个差事可以接私活,有几个书商找到孙儿,已经谈好了两笔生意,各给了一千贯的订金。孙儿便派了仆人买印书册的纸去了。”穆宣编着谎话说道。 实则呢,府里的二十一个仆人,被他派去查赵琮的马匹去了。 他爷爷的想法是,直接从兵马司借人。 但兵马司的人说借就借的?将来出了事,兵马司还不得找他算帐? 还不如直接派家里的仆人前去,反正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穆老爷子听穆宣这么说,脸上的怒色稍稍减退了一些。 “是这样的话,倒也罢了,不过有一点,我但是提醒你注意下。”穆老爷子又说道。 穆宣说道,“爷爷请说。” “普安郡王的马匹,刚刚进城了,已经去了校场。”穆老爷子说道。 穆宣吃了一惊,什么? 那群废物没有办好事情? 该死的,马队进了城,赵玖那边就有压力了。 公平竞争的话,赵玖那个草包,能斗赢赵琮才怪。 “爷爷,这件事可是真的?”穆宣问道,他想知道真假。 “怎会有错?刚刚丞相府送来了消息,丞相派人问话,问这是怎么回事!三郎,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安排人去城外拦截?”穆老爷子十分不满地说道。 穆宣道,“爷爷,孙儿安排好了,但是,没想到事情不顺利……” 穆老爷子沉声说道,“也许是兵马司的人不尽责?他们那些人,哼!”他冷笑着道,“钱给少了就不办事。” “我说三弟啊,你还口口声声说包管会办成功,可现在,人家的马队都进城了,你办的这事叫成功?”穆二郎酸溜溜说道。 穆大郎说道,“爷爷,我总觉得事情蹊跷,还是三郎查查清楚。”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大郎说得对,三郎,你马上安排人去查一查。万一明天丞相大人问起来,我也好回复他。” 穆宣心中有着疑惑,他也想查,“是,爷爷。” 等他一走,穆大郎和穆二郎马上开始落井下石。 “爷爷,三郎一定没有办好事情!我怀疑,他根本没有从兵马司找人,十有八|九是将家里的仆人派去了!”穆大郎说道。 穆二郎道,“事情没办成倒是事小,万一那些人被人抓到,逼问之下全招了出来,那……那咱们穆家可就惹大麻烦了。” 穆老爷子回过神来,大吸口凉气。 “你们俩一起去查!” “是,爷爷!” 穆宣连夜去了校场。 校场的规矩,入了夜不得有任何人入内。 哪怕是自己的马匹存在里面也不行。 入了夜,关了大门,所有人都休息了,没人前去开门。 穆宣不知这个规矩,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前来。 急得他想拿刀劈开大门。 最后,他咬了咬牙,拿出一百贯来,塞进门缝里,又喊了起来。 守门的见到有好处,这才过去问道,“什么事?”懒洋洋的,不大情愿。 穆宣问道,“普安郡王的马队,是谁带进来的?” 守门的捏起一百贯钱,塞进了怀里,打着哈欠道,“普安郡王殿下的马队,当然是他的人带进来的啊,这还用问么?” “我是说,打头的具体是谁?”穆宣又问。 守门的想了想,道,“郡王殿下的人,还亮了腰牌呢。” 这个守门的,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是在守门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说起了校场内的事情。 他只知道,送马队的人中,有普安郡王赵琮的人。 其他的事情,他根本不清楚。 穆宣花了一百贯,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事情来。 最后,他又说着好话想进校场去看看。 守门的马上说道,“那就不行了,这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就看一眼。” “半眼也不行,这可是要治罪吃牢饭的事。”守门的不耐烦了,挥着手,“好了好了,我说了不少了,再不能说了。走走。要问什么事情明早辰时初刻前来,那会儿校场开大门,你要什么,随时来问。” 守门的打了个哈欠,不再理会穆宣,伸着懒腰走远了。 气得穆宣直骂娘。 …… 第620章 穆家大郎和二郎,则去了兵部司。 他们到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兵马司没有人出城,更没有外派任何的差事。 穆家二郎笑了起来,“大哥,看来爷爷的猜测是对的,穆宣这小子偷懒搞鬼呢,根本没有到兵马司请人。” “……” “家里少的仆人,多半是被他派往城外去了,如今人没有回来,哼,一定是被扣下了。我且看他怎么向爷爷交待。” 穆家大郎眸光冷然,“走,回去回复爷爷去!” “要是爷爷打穆老三的板子,那可就太好了。哈哈哈!”穆二郎笑着道。 穆家三兄弟向来不和。 老大是嫡长子,老二长得最好看又最会说话,深得穆老夫人喜欢。 穆老三穆宣,打小脑子不灵光,连亲娘都嫌弃,别说其他人了。 偏偏呢,老太爷对他格外的看待些。 这让穆家的其他人嫉妒不已。 特别是最近半年,糊涂蛋穆老三的脑袋像开了光似的,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了,穆老大和穆老二赶到了威胁,更加合力地对付起穆宣来。 都巴不得穆宣挨训。 两人匆匆赶回家里,将查到的结果,原原本本向穆老太爷汇报起来。 穆老太爷的脸色,更加冷沉起来,“要是这样,老三这是捅了篓子了。” “爷爷,他要是给穆家惹了事,爷爷千万不要手软,一定狠狠罚罚他!”穆家大郎说道。 “嗯。”穆老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 心里又气又急,万一惹事了,丞相哪里怎么交待? 这个败家子干的好事!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都办不好? 穆宣回来后,少不了又是一顿恶狠狠地训斥。 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派出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爷爷,等明天,明天那些人回来了,就能问清楚了!”穆宣说道。 “明天?明天就来不及准备了!”穆大学士冷笑。 …… 晃眼便是明天。 穆宣担心着明天他会挨罚,早早就进了宫。 他不仅是翰林院的刊印管事,还是恩平郡王赵玖的伴读。 他打着见恩平郡王的棋号,进宫来找李佩玉。 李佩玉见到他,抬起高傲的下巴说道,“穆三公子爷,找我有何事?” 穆宣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这个女人,前几天还是他的床上人,是他的侍妾,连侧夫人都不是。 要不是他,她怎会在宫里? 如今这是得了好处不认人了? 穆宣往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时,飞快塞了一个物品到李佩玉的手里。 李佩玉悄悄去看,那是她用过的一块帕子。 布料还是穆宣买给她的,她闲着无事做了几块。 李佩玉的脸色,马上不自然起来。 “来人,看坐。” 有侍女搬来椅子,放在穆宣的面前。 “说,有什么事?”李佩玉淡淡问道,“宫里的规矩,外男不得逗留过长的时间,你只有一刻时间。” 穆宣懂这个规矩,他马上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贵人的哥哥找过在下,央求在下送句问候给贵人。” 说着话,他的眼神往那块帕子那儿看去一眼。 李佩玉心里了然,穆宣想说的话,都在帕子上面。 “我知道了,你且去。”李佩玉淡淡点头。 “是,臣告退。”穆宣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退下了。 等他一走,李娇娘马上走到里间屋去了,她打发走侍女,佯装睡下休息。 等没人时,飞快打开帕子来看来。 帕子上面,还缝着一块同色的布料,上面写着一些字。 李佩玉扯了下来。 字写得比较小,比较多。 大意是说,穆宣遇到了麻烦,要李佩玉在高宗的面前替他说话,他若无事,会好好关照李佩玉的家人。 李佩玉也确实需要人关照她的哥嫂一家和母亲。 她的哥嫂和母亲,可不是安份的人,知道她进了宫,指不定怎么不顾后果的闹事。 比如,去找李娇娘报复。 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地位还不稳,再说李娇娘现在的身份,她根本撼动不了! 那可是成阳公主的儿媳,衡阳公的干女儿。 成阳公主已经空有地位,倒还罢了,但衡阳公就不能小瞧了。 她亲眼看到高宗帝见到衡阳公时,起身离座问好。 连高宗帝都怕衡阳公,她娘要是惹了李娇娘,衡阳公不得杀了她娘? 李佩玉想到这里,决定帮一帮穆宣。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分彼此了。 …… 这一天,成了临安城最热闹紧张的一天。 虽然高宗没有明说,这次比试后能选出太子人选。 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输的那人,基本就是淘汰出局了。 赢的那人,就是未来的太子,皇位的继承者。 高宗年岁不小,也早已有厌倦朝政的心思,这次的太子选定后,高宗可能就会禅位了。 天还朦朦亮时,李娇娘就起了床。 虽然她猜到了,将来的皇位就是赵琮的,但现在多了个穆宣,多了份不确定的因素。 所以,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骆诚安慰她,“不必紧张,琮儿一定会赢的。” 李娇娘故作轻松说道,“那还用说,我儿子这么聪明,怎会输呢?” 匆匆吃了早饭,李娇娘就和骆诚坐着马车赶往校场。 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全在校场比试。 他们刚到校场,赵圭和赵士程一前一后也赶到了。 赵士程最近在陪唐婉,对赵琮的事情参与少了,现在见到了大家,马上问起了赵琮准备的情况。 赵圭神色轻松,“当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621章 输得狼狈 其他人看一眼两队人马,也纷纷下起了赌注。 有投得多的,有投得少的。 热闹非凡。 西门飞领着马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看到不少人朝他的马队指指点点说笑着,嘲讽着,心中不禁冷笑起来,都等着打脸! 他西门飞的部下,从来没有软蛋! 两队人马,左右排开站列。 主将是两个皇子,副将是领队。 赵琮的副将是西门飞,赵玖的副将是秦桧安排的一个军营军士。 两方人,两种气质。 赵玖的人马,一看便是兵士。 赵琮的人马,怎么看怎么像乌合之众。 两相对比,大家更加嘲笑起来。 “皇上,恩平可是下了苦功啊,瞧瞧他身后的人马,多精神。”吴皇后笑着对高宗说道。 “嗯,确实精神。”高宗笑着道。 “衡阳公,你说呢?”韦太后笑着问衡阳公。 她知道衡阳公因为李娇娘的关系,对赵琮格外关心起来。 而衡阳公没有醒来前,可是对任何宗氏子弟都不怎么亲近的。 赵琮虽然赢了一局,但这第三局,明显会输。 韦太后心中不免得意起来,起打击下不识趣的衡阳公。 衡阳公如何看不懂她的心思? 他淡淡一笑,“没错,精神是精神,但是,也只是看着精神而已。” 言外之意,中看不中用。 粉白烟囱一个。 韦太后气得脸都青了。 奈何衡阳公辈分高,她也不敢将衡阳公怎么着,气得将头扭过,不说话了。 场上,陆游又说起了比试的规则。 大家凭息聆听着。 这次是武试,一共有三项规矩。 先是两位皇子单打独斗。 再便是整队表演排兵布阵,最后再是两队人马的集体武斗。 这可是真刀真枪,容不得半点掺假。 看台上的所有人,全都屏息去看场内。 赵琮和赵玖,已经换上了铠甲。 赵琮是一身绛红色袍子黑色的铠甲,黑色的坐骑,提青月长刀。 赵玖是白袍银铠甲,枣红色的大马,提长枪。 两人不打斗时,看着倒也威风凛凛。 但一开打,赵琮手里的长刀只挑到第三下,就将赵玖的腰带挑了起来,将他挑到马下去了。 全场哗然。 高宗含笑点头。 韦太后刚才还洋溢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死白一片。 吴皇后更是吓得双的绞起了帕子,“娘娘别担心,这只是开始,还有射箭,恩平郡王的箭术,可是百发百中啊,不会输的。”宫女在一旁安慰着吴皇后。 吴皇后看了宫女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起来。 她是两位皇子的嫡母,偏袒其中一人做得太过了,恐招人非议。 吴皇后淡淡看一眼宫女,“谁输谁赢,还不都是本宫的儿子?” 宫女一愣,这才发现多话了,赶紧低下头去,“是,娘娘所言极是。” 开局便小胜。 支持赵琮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押了赵琮这一方输的人,全都紧张起来。 “没什么了不起,后面还有比试。”他们讪讪着道,自我安慰自己。 李娇娘也欣慰地点头。 骆诚则在看赵琮的刀法,说道,“这刀法是西门飞教的。他学得倒是快。” 李娇娘眨了下眼,惊讶地问道,“西门飞教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西门飞和赵琮比赛,比了好几场全都输了,他肯出面教赵琮,实属难得。 因为他太骄傲,认为输了之后再教胜者,是在奚落他。 “昨天教的。”骆诚笑着道,“其实也不算是教。琮儿说担心青月马使不好,被西门飞偷听到后,捡了长刀自己耍了起来,琮儿看到了,就学了过来。” 李娇娘笑着道,“原来是这样。” 一个有意偷偷教,一个偷偷学,不算是拜师。 赵玖被挑下马,摔疼了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子,支持赵琮这一方的人,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秦桧和穆大学士双双以手捂额,没眼看了。 高宗冷着脸喝斥道,“输了就哭鼻子,一点志气也没有,给朕起来!” 他大怒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吓得不敢笑了。 有想笑的,生生给憋着。 赵玖不敢哭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第一项马上比试,普安郡王胜!”礼部官员陆游高声说道。 接下来,是比试个人的箭术。 不管是静立的射箭,还是骑马射向靶子,依旧是赵琮胜。 赵玖这会儿越急哭了。 秦桧看不下去了,将他叫到跟前来,连声训斥,“不过是输了一项,哭什么哭的?比试还没有结束!” 赵玖吸着鼻子叹着气,“丞相,我觉得下面的比试,我也会输。” “还没有比试就输了士气,还有点皇子的风范吗?”秦桧气得咬牙喝道。 他声色俱厉,赵玖吓得脊背处凉气直往脑门窜。 秦桧冷冷说道,“尽最大能力去比,哪怕是输了,本相也会保你当太子!” 赵玖眨着泪眼,“输了也能当太子吗?可大家都说,输了就没有机会了。” 秦桧冷冷说道,“会,本相自持在朝堂上,说话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这一点,赵玖是相信的。 秦桧的能力,在宋国无人能及,而且,连金人都怕他呢。 赵玖便不担心了。 他抹干了眼泪,认真点头,“知道了,丞相,我一定好好比试!” “好,这才像个皇子的样子!”秦桧拍拍赵玖的肩头。 赵玖抬起头,迈着大步子,又走回到了比试场地上。 不过,他还是没有赢。 不管是布阵也好,还是整队厮杀,赵琮的那队人,看着像乌合之众,却个个生龙活虎,拼杀起来时,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 将赵玖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大半的人都被掀下马背来了。 赵士程浅浅含笑,看向身边那位和他打赌的人,“穆二公子,愿赌服输。” 他毫不客气地将手伸过去。 嗯,这一千贯钱可以给婉婉打副新首饰了。 穆二公子气得咬牙,心里骂着赵玖笨蛋,害得他输了钱。 “不是,那个承恩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有彩头呢?”穆家的三兄弟,名声在外,一个比一个脸皮厚。 赵士程可不买他的帐,“你的右边坐着大理寺卿,咱们要不要找他理论理论?刚才你我二人下赌注的时候,他还往这里看了一眼。” 穆二公子往右边看去。 可不是么,右边那几排,坐着的全是朝中的官员。 大理寺卿的前面,还坐着御使大夫。 今天可真够倒霉。 穆二公子气得直咬牙 没办法,他只好拿出了那一千贯的钱,给了赵士程。 …… 赵琮大获全胜,比试结束后,虽然高宗并没有说要立赵琮为太子,但奖励了不少物品给他。 还选了德高望重的两个老臣给赵琮当夫子。 而赵玖的夫子,从没有特别任命过。 不言而喻,高宗要重点培养赵琮了。 …… 为了庆贺赵琮大胜,骆诚李娇娘在榴园举办起了宴席。 他们邀请了赵士程,衡阳公,还有赵圭。 本来也请了陆游,但陆游推说有事,没有来。 骆诚从城中的酒楼中订了酒菜,得知是榴月园订菜,厨子们做菜的速度都快了一半。 以前呢,他们说起赵琮,都会说是宣德l郎的弟弟,成阳公主儿子骆诚的养子。榴园是成阳公主的宅子。 但至从今天赵琮得胜之后,大家提到榴月园,就马上想到这可是准太子养父的家。 这可能怠慢了。 酒楼的东家亲自带着厨子和伙计,端着菜进了榴月园。 园中正吃得热闹,守门的一个仆人走到正堂来汇报。 “大娘子,有个自称是宫里的嬷嬷,要见大娘子。” 李娇娘眯了下眼,“宫里的嬷嬷?哪宫的?” 仆人说道,“她说是春熙院李美人身边的嬷嬷。” 李美人?李佩玉? 李娇娘心中笑了笑,她又想搞什么名堂? “请她到正堂旁的小花厅去,我随后就到。” 第622章 “是,大娘子。”仆人下去了。 李娇娘对骆诚说了声要去见客人,就带着无霜去了小花厅。 那嬷嬷见到李娇娘,只微微点了下头,就说道,“我是李娘子堂姐李美人身边的人。我们贵人说,有句话想对李娘子说。” 李娇娘正要说话,无霜抢话说道,“如今宫里的人越发没有规矩了。大家都将皇后娘娘的教导全都忘记了。”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 无霜曾是衡阳夫人身边的人。 她跟着衡阳夫人出入各种地方,这城中的高门大户和宫里的人,大多都认得她。 她说什么,一般人都不敢回怼她。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叫人不大舒服。 嬷嬷不敢发火,便问道,“不知无霜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无霜冷笑道,“什么意思?呵呵呵!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成阳公主的儿媳,怎么,她的地位比你一个老中宫女的地位低? 你居然不敢不行礼?是你们将皇后娘娘的教导全都忘记了,还是说,你们贵人教你的规矩便是这样的?” 李娇娘望向无霜,心说这丫头好生腹黑,这样说了,这嬷嬷哪里敢不行礼? 果然,嬷嬷吓得慌忙低下头去俯身行了大礼。 “婢子参加李娘子。”毕恭毕敬的。 李娇娘淡淡说道,“行了,你就直说,你们贵人叫你带了什么话?” 嬷嬷低着头,说道,“贵人说,李娘子要想日子过得太平,就不要参合穆家的事情。” 无霜冷笑,“好大的口气啊!” 李娇娘心中冷笑,李佩玉进了宫,又开始飘起来了?居然敢教训她了? “那我要是参合了呢?”李娇娘淡淡说道。 嬷嬷笑了笑,“李娘子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她说完,又朝李娘子行了一礼,“婢子只是个传话的,有什么话,李娘子可以当面问贵人娘娘。” 李娇娘笑着道,“有劳嬷嬷传话,无霜,送客。” 无霜木着脸,对那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她面无表情,眼底杀气腾腾。 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敢劳烦姑娘相送,我自己走。”她提起裙子摆,转身健步如飞往回跑。 无霜看着她的背影冷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就这点胆量也敢上门来威胁?” …… 骆诚得知宫里来了人,抽了个空前来见李娇娘。 “来的是什么人?”骆诚担心问道。 李娇娘笑了笑,“李佩玉派了个嬷嬷前来给我训话。” “她?”骆诚挑眉,“她有什么资格训斥你?自不量力!” 李娇娘笑着道,“无霜替我骂了一顿。” 骆诚又说道,“除了训话,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娇娘轻笑一声,“叫我别管穆家的事情。依我看,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定是穆家做了什么事,找到她了,她提前来警告我。” 骆诚冷笑,“我还偏要找到穆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们麻烦,若是放过他们,下回就更嚣张了!” 李娇娘笑眯眯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骆诚一般不发火,也极少主动找人麻烦。 除非是被逼急了。 他这会儿一脸怒容,穆家的麻烦跑不了。 …… 赵玖输了。 穆家的气氛,明显压抑了不少。 穆家人都在发愁押错了宝,将来的仕途会不顺。穆宣则还要担心是不是会吃官司。 他不时的派人,查着那二十一个仆人的下落。 得到的回复是,查无踪影。 穆宣又亲自去了那处庄子,但庄子的把守比他想像的严格,他根本进不去。 “该死的!”他在心里骂道,难不成,他就从此栽倒了? “三公子爷,三公子爷!”有穆家仆人骑马匆匆而来,“老太爷在找你呢,快回家去!” 穆宣心中没好气,冷着脸问道,“什么事?” “出大事了,你回去便知道了!”仆人一脸焦急说道。 穆宣只得硬着头皮回了家。 一进家门,他便看到穆家大郎和二郎一脸的讽笑。 “恭喜三弟,有大理寺的人前来找三弟。”穆家大郎笑着道。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被大理寺卿亲自召见过,太废物了。”穆家二郎摇摇头,叹了一声,“我得向三弟学习啊。” 穆宣黑着脸,甩着袖子一言不发往前走。 走到正堂,果然看到大理寺的一个主事,坐在上座上,旁边站了一地的衙役。 穆家老爷子穆大学士坐在一旁陪客。 “穆三公子,跟在下走趟?大理寺的齐大人有话问三公子。”主事站起身来,朝穆宣敷衍着拱了下手。 这是客气说法了,意思是叫他过堂审案。 穆大学士冷着脸,“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穆宣只得说道,“是。” “穆大人,那便告辞了!”大理寺主事朝穆大学士拱了下手,拂袖走出了大堂。 那些衙役一个个木着脸,看着穆宣,意思是他不走,他们也不走了。 穆宣无法,只好跟着走。 到了大理寺。 威武三声喊过之后,大理寺卿升堂了。 与此同时,几个衙役押着一伙人走上堂来。 看到这些人,穆宣心中吸了口凉气。 这些人,正是他在找的穆家仆人。 二十一个人,全都在这里! 穆家仆人看到他,一齐喊了起来,“三公子爷,救我们啊!三公子爷!” 穆宣气得咬牙,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连累得他被带上堂来问话。 不过,他还是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朝大寺卿拱了拱手说道,“不知刘大人传在下前来,有何事要问?” 大理寺卿冷哼一声,“穆三公子,堂下站着的二十一人,可是你穆家的仆人?” 穆宣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刘大人,他们犯了何事?为何被抓来这里?” 大理寺卿冷冷说道,“这些人假冒官差,前往宣德郎家的庄上闹事,穆三公子,你不知道?” 穆宣装糊涂,“在下真的不知!” 大理寺卿冷笑道,“这是他们的画押,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你还说不知道?” 穆宣沉着怒火,冷冷看了眼那几人,走到台前去看那份画押。 看到上面的内容,又看到下面一长串的签名,气得脸都绿了。 第623章 又被除职了 蠢货! 他心里只有两个字! “大人,虽然这些人是我穆家的仆人,但能说明什么呢?这些人做的事,可跟在下没有任何关系!”穆宣抵死不认帐,“他们私自逃出府去,我们府上正派人找他们,没想到,竟是跑到城外去了。” “穆三公子,本官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来人,请骆官人和李娘子!”大理寺卿大声说道。 穆宣心头一沉。 李娇娘,骆诚,果然是他们! 这两只狡猾的狐狸! 声音一叠声地传下去,李娇娘和骆诚一起走进了大堂。 和他们一起走进来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李娇娘的侍女无霜。 另一个人,是一个个子高大,肤色较白的中年男人。 穆宣看到那个中年男人,脸色马上就变了。 宗无极! 这个人怎么被李娇娘抓了的? 宗无极看到穆宣,眼神也是微微闪烁了下。 “大人,金国奸细宗无极带到!”骆诚走上前,朗声说道。 “威武——”威武声响起。 有人喊着“跪!” 无霜朝宗无极的膝盖踢去一脚,宗无极被无霜的银针控制住了,膝盖一软只得跪下了。 啪—— 大理寺卿的惊堂木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穆宣,可知罪!” “跪——”两边站着的衙役,大声喝道。 穆宣看了看左右,怒目而视,但无法,还是跪了。 大理寺卿看他一眼,抖了抖手里的状纸,朗声念了起来。 “穆宣,穆大学士穆武的三孙子,勾结金人宗无极,意图盗尽越州城中的马匹!人证物证俱在,穆宣,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有衙役将状纸和证据拿到了穆宣的面前。 状纸是骆诚写的,证据是穆宣写给宗无极的密信,是用梵文写的。 落款的一个“穆”字,也是梵文。 穆宣看到证据,依旧咬牙抵死不认帐,“这是什么?在下不知。” 大理寺卿冷冷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带人证!” 两个衙役将宗无极推了上前,“大人问话,老实回答。” 无霜捏着一极银针,笑盈盈道,“老实回答哦,不想痛苦的话。” 宗无极看到那极银针,脸色变了变。 “堂下人犯,你可是金国人宗无极?”大理寺卿大声喝问。 宗无极快被无霜的银针折磨死了,他牙关打颤回,“正是。” “你可认识跪在你左边的人?” “认识,他是宋国观文殿大学士穆武的三孙子穆宣。”宗无极看一眼穆宣,冷声说道。 “这封信可是他写给你的?”大理寺卿又指着密信问道。 宗无极咬了咬牙,“正是他所写。” “胡说,我没有写!”穆宣死不认帐,“这不是我的字迹!” 他用梵文写了出来,在街上找了个陌生人抄下来的。 他算好了,假如事情败露就不认帐,反正字迹也不是他的。 李娇娘笑了,穆宣以为这是在现代那世呢? 不承认法官拿他没辙? 叫人代写,密信内容确实不是他的字迹,但这是在古代! 他忘记了这里的人审案时可以用刑! “人证物证俱在,还不承认?来人,给本官用刑!”果然,大理寺卿怒了,朝衙役们大声喝道。 夹棍被抬了上来,穆宣的手指刚放上夹棍,他就吓得冷汗淋淋起来。 “我招!”穆宣大吸了口气,只要不死,他一定会翻身! 他冷冷看着宗无极,说道,“是他找上我,要我叛国!可我没答应。他又打着我的旗号,骗去我家的仆人去抢普安郡王的马匹。” 穆家仆人面面相觑,公子爷的话中有话,是在保他们! 对,他们是被骗的,他们是下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是这个人,是这个人骗的我们,他说是我们公子爷叫我们做的,还给了钱。”打头的仆人大声说道。 宗无极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穆宣,你过河拆桥,你血口喷人,你颠倒黑白!” 穆宣冷笑道,“我怎么颠倒黑白了?我堂堂穆家公子爷,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我怎会盗马叛国?你才是颠倒黑白!” 两人互相指责,在堂上大骂起来。 骆诚和李娇娘站在一旁看着笑话。 李娇娘心中冷笑,不久前还是盟友,现在是大难到来各自飞? “大人,这两人都不承认,不如分开审问。”李娇娘这时说道。 两人都不认罪,大理寺卿也正在头疼中,李娇娘的建议倒是提醒了他。 大理寺卿马上说道,“来人,将穆宣带下去!” 两个衙役夹着穆宣便走。 穆宣离开时,朝李娇娘恶狠狠瞪去一眼。 李娇娘一点都不怕他,背着手,施施地微笑着。 至于另一个,金国人宗无极,则被留在堂上。 …… 两个人分开审问,都是大理寺卿亲自审。 果然如李娇娘说的那样,分开审问之后,他们的话马上出现了漏洞。 大理寺卿从二人的交待中,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原来,正如骆诚的状纸上所说,穆宣和这个金人宗无极早有勾结。 他们的目的是,盗尽临安周围几个州府的马匹,为年底金人攻城做准备。 临安城没有了马匹,会像二十年前那样不战而败。 大理寺卿觉得案子重大,马上将审问的结果写了折子,呈递与高宗。 高宗得知后,勃然大怒。 大骂穆宣坏事。 因为和金人签的停战协议中有一条,是要贡献一定数量的马匹。 宋国这边的马匹本就不多,如果穆宣和宗无极里外应和盗尽马匹,他拿什么上贡? “传朕的口谕给大理寺卿,叫他依法办案!” 高宗的内侍监,带着口谕去了大理寺,将旨意传达后,大理寺卿马上定了案子。 穆宣被捕入狱。 至于那个金人宗无极,因为是外邦人,大理寺卿也不敢杀,只命人关进牢里。 而且是单独一人关着,怎么发落,还得礼部写了信问了金国再发落。 如今宋国还要向金人纳贡,谁敢杀金人? …… 穆宣捅了乱子被捕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首先是穆家,简直像是炸锅了一样。 穆大学士气得将茶杯都砸了。 “三郎究竟在干什么?”居然跟金人勾结,他是想死么? 穆宣的父母再怎么恨儿子,但也是儿子,还是不忍心看着穆宣死,两人一起哭着求着穆大学士。 “父亲,快想想办法啊,不能让宣儿有事啊。” 穆家大郎和二郎最厌恶穆宣,不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穆家大郎淡淡说道,“他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这次救出来,下次呢?” 穆家二郎和赵士程打赌输了钱,心中恨着穆宣没有将赵琮的马匹盗走,间接害他输了钱,他正恼恨着穆宣,更是没有好话说。 “爷爷,爹,娘,他犯的可是通敌罪!前一个因通敌被治罪的是宁国公,他的下场是杀头,罚没家产。” “……” “别的人家遇到这样的逆子早就断绝关系了,爷爷和爹娘怎么还认他?这是希望咱家祸事少了么?” 气得穆大老爷和穆大夫人一起骂着两个儿子,“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吗?居然巴不得他死?” “够了!都给我住口!”被吵得头疼的穆老爷子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闭了口。 他眼神清冷看着众人,“不管怎么说,他是穆家的子弟,哪能不管的?旁人可不清楚关进去的是穆家哪个子弟,有可能说是大郎有可能说是二郎!世人不会只嘲笑他一人,而会嘲笑我整个穆家!” 老爷子这么说了,其他人全都不敢不发表言论了,一起说道,“是。” “备马,我马上出府!”穆大学士对长随吩咐道。 “是,老爷。”仆人回道。 …… 穆大学士离开穆家后,带着长随先去了秦府。 他想央求秦桧出面,替穆宣说说情。 但秦桧早知道了穆家的事情,也是打定主意不救的。 他还巴不得高宗罚了穆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穆三郎! 第624章 所以穆大学士到了秦府后,并没有见着秦桧本人。 仆人递出话来,秦桧又病着了,这会儿昏睡着。 都病得昏倒了,还怎么求人办事? 穆大学士识趣地离开了。 他又舔着脸去找衡阳公,直接被衡阳公骂了出来。 骂穆宣这等人没有和金人厮杀过,所以天真的以为金人会给他好处。 穆大学士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百般之下,他只好自己来见高宗。 给了好处费给递话的,但人进去了,却一直不出来。 穆大学士站在太阳底下,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累得他头昏眼花时,高宗的内侍吉昌才走来说道,“官家在午休,有什么话,穆大人明早上朝时再说。” 言外之意,不想见穆大学士。 穆大学士只得颓败着离开了皇宫。 心里却将穆宣骂了又骂。 …… 高宗并没有午休,而是在和李佩玉浓情蜜意。 李佩玉得知穆宣被关进了大牢,吓了一大跳。 想到穆宣的好,想到自己进宫来享受富贵荣华,还得亏了穆宣,她马上来找高宗来了。 她也聪明,见到高宗后,她并没有直接说起穆宣的事,而是卯足了劲地服侍着高宗。 她从穆宣那里学了不少本事,将高宗服侍得身心飘飘然。 高宗高兴之下,赏下不少钱物来。 李佩玉这才试探着提到了穆宣。 不过呢,也不是直接提起穆宣的事,也是拐着弯的说。 和高宗玩闹得正开心时,她低下头去,蹙起了眉头。 高宗察觉到了,马上问道,“美人有心事?” 李佩玉故意叹了一声,“啊,不是。” 高宗笑着道,“都叹气了,还说没心事,说,我给你帮忙。” 李佩玉忐忑着说道,“怕是官家帮不了忙。” 高宗哈哈哈笑起来,“我是天子,上天的儿子,这天下还有我办不好的事情?” 李佩玉看着他,还是叹着气。 高宗不上朝的时候,一直自称“我”,有时候是“吾”,他对臣子们严肃,但对李佩玉不严肃。 李佩玉的胆子更大了,就说道,“臣妾进宫前,家里出了事,哥哥欠了钱被要债的追着打。” 高宗挑眉,“家里没钱了?早说嘛,我叫吉昌送些钱回去。” 李佩玉摆摆手,“官家刚才赏的钱,足够家里用的了,臣妾是说。家里欠钱正困难的时候,有个人出手相救了,臣妾家里还没有来得及谢恩,他却出了事。臣妾想到这里,心里唯有叹息。” 这回轮到高宗挑眉了,“出事?出什么事?” “他得罪了人,被关进牢里去了。”李佩玉叹息着,“咱大宋国的律法是官家定的,官家哪能因臣妾的私事而破坏律法呢?恩人受一点罚而已,也不是大事。” 高宗沉着脸,“你且且说看,你的恩人得罪了谁?究竟是犯了事才被关的。” “这……”李佩玉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高宗沉着脸,“怎么,你觉得我的能力救不了你的恩人?” 李佩玉吓得赶紧摆手,“不不不,官家是咱大宋最厉害的男人,当然救得了,只是,臣妾不想让官家为难。” 高宗不耐烦了,“为难?我堂堂天子,还有为难的事?”他气笑了,“你尽管说便是!” 李佩玉纠结了会儿,只得说道,“是……臣妾的恩人叫穆宣,是观文殿穆大学士的三孙子,臣妾听说他得罪了衡阳公和成阳公主的儿子骆官人,才被关的,臣妾懂得不多,也不晓得他犯的事重不重,所以,不敢求官家。” 高宗冷笑,“原来是他啊?” 李佩玉不确定高宗的冷笑是同意呢,觉得是小事呢,还是不愿意帮忙在厌恶着穆宣才露出的冷笑。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事一件,我马上叫吉昌到大理寺去一趟,叫大理寺卿不要伤他性命。”高宗捏了捏李佩玉的下巴,说道。 李佩玉大喜。 她当即叩拜谢恩,“多谢官家。” “要怎么谢我呢?嗯?”高宗伸手掐着她的腰。 “臣妾……”李佩玉红着脸,更加卖力的服侍高宗。 将高宗逗得哈哈大笑。 守在屏风外的吉昌直摇头,心说李佩玉使了什么手段,将高宗哄得服服贴贴的? 大白天的也不肯下床榻? 高宗尽兴之后,在床上喊着吉昌,“吉昌进来!” “是,官家!”吉昌小跑着,走到床榻前,隔着帐子问道,“微臣在呢,官家。” “速去大理寺,你对刘会说,穆家三郎的案子尽量斟酌着办,年轻人犯糊涂而已,能知错就改的话,罪不至死。” 吉昌一怔,高宗的话,这是想保穆宣不死的意思? “是,官家!”吉昌回道。 他只是个内侍监,皇帝怎么处理事情,他是没有权利过问的。 更不敢过问。 擅自揣摩圣意,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吉昌坐着马车,匆匆赶到了大理寺。 他将高宗的原话,一句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给大理寺卿听。 大理寺卿听得眉头直皱,这是放过穆宣的意思? 罪不至死? 那该怎么判案? 大理寺卿庆幸着自己没有立刻杀了穆宣,这要是杀了,拿什么回复高宗? “吉大人,依你的意思,官家要本官怎么判案?”大理寺卿忙问道。 吉昌挑眉,“按字面意思办事。”说完,他就回去了。 按字面意思办事? 大理寺卿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判案。 最后,他问了自己府上的客卿和师爷。 几个人商议出了一个结果来。 判穆宣流放柳州,没有召回不得回临安。 他将判决写了折子递给高宗定夺。 高宗提笔审批:革职,流放五年,罚钱一万贯。 李佩玉知道这个消息,松了口气。 罚一万贯根本不算罚,革职也不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六品,不当也罢。 至于流放五年,没准哪天高宗高兴了,提前召回穆宣也说不定。 穆家得知这个消息,也是齐齐松口气。 只要不丢命,罚钱革职都是小事。 当然,穆家大郎和二郎又少不了一顿奚落,“家里帐房上的钱本就不多,还要为他罚钱一万?哪有钱罚?叫他自己想办法。” 穆宣知道了自己的处罚结果,很是高兴。 看来,他将李佩玉送进宫里去,是明智之举。 五年不得进临安城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没打算在临安长住。 革职他也不怕,六品小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 至于那一万贯钱,他也拿得出。 今天亏一万钱,将来一定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穆宣老老实实地交了钱,收了点细软,跟着两个衙役离开临安,往柳州去了。 消息传到榴月园,骆诚冷笑一声,“便宜他了。” 李娇娘却蹙起眉来,“他居然没有被处死!” 骆诚冷笑道,“听说,穆家老爷子在四处为他求情。还求到了衡阳公那里,不过,衡阳公并没有见穆大学士。” 李娇娘冷笑道,“穆大学士可没有能力救出穆宣,是另一个人救的他。” 骆诚问道,“谁?” “李佩玉!” 骆诚挑眉,“她?她的能耐倒是不小。” 李娇娘冷笑一声,“能耐再大,能大过皇后去?” 骆诚问道,“皇后不喜欢她?” 李娇娘笑了起来,“哪一个皇后喜欢狐媚妃子?且看,她活不长久的。” …… 皇子的比试结束,穆宣的事情也处理完毕,临安城一连半月没有新鲜事发生,时间悄悄然地进入了五月。 整个临安城又渐渐地热闹起来,大家开始准备过端午节了。 李娇娘尤为高兴,早早就安排人选粳米,挑选好的粽叶。 去年这时候,她穿越而来,被骆诚捡回家里。 骆诚穷得饭都不吃起,哪里有米做粽子? 那个时候,她看到别家吃着粽子,羡慕极了,但她没好意思提起吃粽子的事情。 人家救她一场,没饿着她就不错了,哪能提别的要求? 第625章 棕子节 但今年不同了,她有钱了,不光吃得起粽子,连铺子宅子都能成套的买了。 今年无论如何,她也要好好包包粽子,吃一吃粽子。 才五月初一,李娇娘就叮嘱着庄里的仆人们,进山多采些包粽子的叶子回来。 北方包粽子多用芦苇叶,南方用箬叶。 箬叶也叫一叶兰,叶子大常年绿色,叶型优美。 在现代那世,不少人家种了盆栽放在家里观赏。 榴月园里也种了几株一叶兰。 李娇娘吩咐园中的仆人,去采箬叶时,骆诚马上皱眉说道,“庄子中的一叶兰叶子还小,不够包粽子。” 李娇娘笑了起来,“咱们起码要包几百个粽子,那几片叶子怎么够?” 庄中的一叶兰,没种下多久,只是小苗苗才一尺来高。 也就够看看,包粽子是不够的,全拔了也不够。 骆诚说道,“怎么要包那么多?” 李娇娘掰着手指头数着,“不多啊,咱们人多,再加上送人的,根本不多。琮儿两兄弟送一些,唐姐姐家送一些,衡阳公那儿送一些,陆三表哥那儿送一些,再说光咱们庄里就有二十几人了,几百个粽子真的不算多。” 骆诚讶然,“这样算来,确实不算多。” 李娇娘怕做少了,又拿了笔做起记录,写写划划分好数量后,她惊叹一声说道,“几百个怕也不够分,做一千。咱们庄里留下六百个,其他人每人送六十个。” 骆诚又说道,“甜粽子多做些。” 李娇娘轻哼,“我爱咸的,蛋黄和肉粽是我的最爱。” 骆诚笑着道,“好,一半咸一半甜。” 李娇娘又写明了,要包些什么口味的粽子,计算了食材的用量。 算好后,骆诚拿着清单叫人买食材去了。 …… 快端午了,整个临安城的气氛,都热闹了起来。 按着惯例,高宗会对大臣们发节日赏赐。 掌管宫中财物的内务署那里,尤为热闹。 各家的管事仆人,拿着各家主子得的礼品单子,前往内务署拿赏赐品。 当然了,品阶高的,得到的赏赐最多。 比如秦桧家和衡阳公那里,东西得多拉了三马车。 布匹,珠玉,吃的,琳琅满目。 秦桧功劳大,割地赔款带来的太平日子让高宗对他极为满意,所以赏得也多。 衡阳公助高宗登基,功劳更是不小,再说他是高宗唯一的长辈,他得丰厚的赏赐,无可厚非。 芙蓉山庄的人,赶着马车装着衡阳公的赏赐品离去时,不少人投来艳羡与景仰的目光。 但看到秦桧家的马车时,人们厌恶得纷纷吐口水,“呸!贪生怕死的卖国贼!” 秦家的仆人怒目而视,打算跟路人对骂个痛快,但有一人发现了他们主子的轿子往这里来了,一起闭了口,等主子罚路人。 来的是秦桧。 秦桧听到街上路人的谩骂声,并没有理会,而是命轿夫继续往前走。 骂他的人多着呢,他总不能全杀了。 轿子直接抬进皇宫门,在吴皇后的宫苑前停下来。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上朝,今早吴皇后派了人去秦府请他,他才坐了轿子进宫来。 吴皇后特意派人来请,想必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秦桧吃了点药,身体略精神后,就出门了。 进了大殿,吴皇后马上屏退了不相干的左右,只留下了两个心腹侍女在一旁服侍。 “娘娘请老臣进宫,不知有何事相商?”秦桧问道。 吴皇后道,“本宫将大人请来,有件重要的事情想与丞相商议,是关于立太子一事。” 秦桧眸光一沉,“官家主意定了?立谁?” 吴皇后说道,“立谁倒是没有说,但有一点,让我很怀疑,他会立赵琮。” 秦桧眯了下眼,“娘娘请说。” 吴皇后说道,“今早赐端阳礼,以前呢,两个皇子的赏赐品是一样的,但今年的端阳礼,两个皇子不一样多,赵琮多了一对玉如意。” “……” “要是送别的礼物倒也罢了,但这玉如意,可是先皇当年封官家为康王时,赏下的,官家一直珍爱多年,意义非凡。” 这样一说,秦桧马上大吃一惊。 “老臣想起来了,确有这对玉如意。” “所以本宫请来丞相大人商议,怎样阻止官家立赵琮为太子。” 不管是吴皇后也好,还是秦桧也好,都不喜欢赵琮继承皇位。 赵琮为人太过于耿直,办事认真,是主战派。 他和主和派的秦桧,政治理论完全相左。 秦桧担心赵琮上位后,会斩断自己的仕途之路,削弱秦家权势。 这是秦桧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而吴皇后对赵琮冷淡,是因为没有太深的感情。 她并没有真正的抚养过赵琮,一年多前赵琮的乳娘亡故后,高宗命她将赵琮带到身边抚养,她才开始抚养。 反观赵玖,六岁进宫后,就一直在吴皇后的宫里生活,前不久才搬出宫单过。 两人情同母子。 吴皇后私心下,想让赵玖继位。 秦桧捏着胡须尖,眯着眼想了想,说道,“办法不是没有。” 吴皇后大喜,“丞相大人快讲。” 秦桧朝吴皇后走近些,小声说道,“娘娘不如这么办……” 他低声说着建议。 吴皇后听后,眉眼马上舒展开始,笑着道,“这个法子不错,将人罚下去,还不会留下话柄。” “不过,这件事得多几个人配合。”秦桧又说道。 吴皇后轻轻一笑,“本宫自有安排。” “如此,老臣静候娘娘的好消息。” 商议好,秦桧就离开了。 吴皇后心情大好,喊着左右人,“来人,去慈宁宫,该去瞧太后娘娘了。” 到了慈宁宫,吴皇后对韦太后说起两位皇子的起居生活来。 “两个孩子都单独立府了,身边尽是些内侍护卫老嬷嬷,没见几个年轻人,时间长了,这年轻人也变得老气横秋的了。”吴皇后说道。 韦太后点了点头,“这些人哪里能安排好他们的生活?还是派几个得力的娘子们过去。” 吴皇后眼珠一转,说道,“安排侍女,侍女心细,这吃穿的事情,还就属侍女安排得上心。” 韦太后眨着眼,“侍女?”她一时琢磨不透吴皇后的想法。 两个皇子也才少年的年纪,安排侍女进府里,还为时过早。 吴皇后挥手屏退左右侍从,对韦太后小声说了秦桧的建议。 韦太后因为厌恶赵琮那一房的人,因而厌恶赵琮,她也希望赵玖继位。 可比试中赵玖输给了赵琮,叫韦太后心里沮丧了好几天。 她现在听到吴皇后的建议,心中的沮丧忧郁顷刻间一扫而光。 “你选人,哀家亲自过目。” 吴皇后笑着道,“是,太后娘娘。” “不过,只安排普安那里,玖儿那里就不必了。”韦太后想了想,说道。 吴皇后摇摇头,“娘娘,如果不一视同仁,会招来谏臣的非议。” 韦太后冷笑,“那些言官着实可恨,挺大的爷们干着长舌妇的事。” 吴皇后说道,“所以媳妇才公平对待,不给他们留下话柄。” 韦太后蹙眉说道,“会不会出问题?” 吴皇后笑着道,“小小的事情而已,人进了府里,关几天不就行了?不会让她们见着玖儿。” 韦太后恍然,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你速去安排。” “是,娘娘。” …… 吴皇后回到宫里后,马上安排起来。 她选了三十名年轻的宫女。 这些人经过韦太后的再三挑选后,淘汰掉十个人,留下了二十人。 然后,她将姿色艳丽,性情活泼些的,全安排进了赵琮的府里,将那些姿色平庸的宫女,则安排进了赵玖的府里。 吴皇后将安排宫女的事情,向高宗作了汇报。 高宗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的府邸大,身边人少,安排几个人进去,也是应该的,皇后辛苦了。” 吴皇后笑着道,“臣妾是他们的母后,安排他们的生活起居是应该的。” …… 赵琮府里多了十个年轻漂亮的侍女,他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榴月园跟着李娇娘学包粽子。 他听完随从的汇报后,皱着眉头厌恶说道,“不要,全都退回给皇后娘娘,我不需要什么侍女。” 那侍从说道,“可是殿下,恩平郡王也收到了侍女,他没有退呢。殿下这边退了,皇后娘娘怪罪殿下不领她的恩情,那可怎么办?” 本来皇后就不喜欢赵琮,这不是惹事? 第626章 考验 骆诚在一旁理粽叶,冷冷说道,“府里又不缺人,好端端的送什么侍女?怕是没安好心。” 赵琮点头,“嗯,我跟爹想的一样。” 侍从皱眉说道,“可是殿下,这可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好不好都得收下,咱们可不能抱怨啊。” “倘若是别的东西,我勉强收下,但这是人,我不能收!”赵琮甩着袖子,转身就走,“我把他们碾走!” 李娇娘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喊着赵琮,“琮儿,你回来!” 赵琮回头,“娘,什么事啊?” 李娇娘说道,“收下,不仅收下,还要大大方方的,高高兴兴地收下。” 赵琮更糊涂了,“娘,可我不喜欢,我高兴不起来。” 李娇娘笑着道,“做做样子啊,人家送咱礼物,哪能嫌弃呢?” 赵琮叹了口气,“好,那我收下了。” 骆诚这时问道,“娇娘,你是不是想出了一个安顿那些侍女的办法?” 李娇娘点头,“没错,兵来将挡!”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史书,上面记载了一件关于赵琮的野史故事。 说是宫里为了考验两位皇子,分别给两人安排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 一些日子后,赵琮府里的宫女,还全是完璧之身。 而赵玖府上的宫女,不少人都破了处。 高宗对赵玖失望之下,立了赵琮为太子。 没想到,她穿越而来后,野史居然不是野史。 还真有这回事情。 那一世的赵琮,侥幸没有上当,她不敢保证,这一次的赵琮,是不是还能躲过别人的算计。 李娇娘觉得,她得亲自去看看那些貌美的宫女们。 她将包粽子的事情,交与了桑娘子。 她和骆诚,带着田娘子无霜,陪同赵琮回到他的府邸。 一进门,就见府里的总管和管事娘子一脸为难地向赵琮汇报,“殿下,十名侍女在长春阁候着呢,殿下去看看。” 李娇娘笑了笑,“虽然,她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可再怎么着,还能大过殿下去?不该是她们来见殿下么?怎么还要殿下去见她们?” 无霜点头,表示赞同李娇娘的说法。 总管苦着脸,“李娘子啊,她们来的时候,可是由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嬷嬷带来的,这……” 原来如此。 有些宫里的大嬷嬷或大内侍监,品阶可不低。 比如高宗身边的吉昌,就是三品内侍监,大理寺监或穆大学士见了吉昌,也要恭敬行礼的。 赵琮不想李娇娘跟宫里的人起冲突,他说道,“前头带路,去长春阁。” 说着,他先一步往前走去。 李娇娘微微摇摇头,只好作罢。 到了长春阁,原本坐着的十个侍女,马上站起身来。 一起给赵琮见礼,“参见郡王殿下。” “都起来。”赵琮淡淡说道。 “谢郡王殿下。”声音柔柔,软到心里。 无霜撇唇,小声嘀咕着,“一群妖精”。 李娇娘微微笑着,走向那十个侍女,绕着步子打量着她们。 不得不说,这十人真是美如尤物。 一个个肤白如雪,眼亮似星。 腰软如柳,声音舒软入骨。 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何况男人? 李娇娘心里好笑,吴皇后韦太后真是费心了呢,挑了这么些的美人前来。 “府里地方大,不得随意走动,有事向管家汇报。”赵琮说道。 说完之后,他不知说什么了,窘着脸站在那里。 想到这么些妖艳的女人,会成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他心里不大痛快了。 他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但讨厌别人硬往他身边安排女孩子。 知儿莫若母。 李娇娘猜透他的心思,笑着道,“殿下学业繁忙,安排侍女这等小事,就交与管事娘子。” 赵琮心中松了口气,还是娘亲好,懂他的想法。 “嗯,我确实忙。”他喊着长随虎子,“虎子,去书房。” “是,殿下。”主仆二人跟逃也似的跑掉了。 李娇娘又将管家打发走了,只留下一个管事娘子。 赵琮看也不看侍女们,侍女们的目光,闪着幽怨,却无可奈何。 李娇娘笑着对府里的管事娘子道,“嬷嬷,虽说人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但我想着,人不一定是娘娘亲眼见过的,这些人中,可别带着疾病进府,郡王殿下身子一向都弱,可经不起折腾。” 管事娘子不知李娇娘想做什么,眨着眼,一头雾水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看向那十个侍女,轻哼一声,“我懂医,由我来给这些侍女查验一番,确认没有疾病在身,再交与管事娘子差遣,不如管事娘子意下如何?” 管事娘子心中暗喜,莫非,这李娘子想将这十个侍女来个下马威? 她身份低微,不管对宫里来的侍女怎么样,但眼前这位可是李娘子啊! 李娘子的身份不仅是赵琮的养母,还是成阳公主的儿媳,将侍女赶走都是有权利的。 比郡王殿下更有资格撵人。 因此管事娘子马上说道,“那就辛苦李娘子了。” 李娇娘叹道,“我也是为琮儿好,他喊我一声娘亲,我得为他着想,辛苦是应该的。” 十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知李娇娘想干什么。 但她们并不惧怕,还能撵她们走不成? 更不可能打她们杀她们,她们是皇后派来的人。 于是,一个个又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走到一张椅上坐下来,拿着把小巴扇,轻轻地扇着。 目光往十个侍女的脸上扫过之后,她似笑非笑说道,“我的鼻子十分的灵,见到你们起,鼻子就一直难受,总疑心你们身上藏着什么不好的药粉,几位,将衣裳全脱了,让我查查。” 吴皇后的胆子也是够肥的,居然让宫女们踹着合欢香进赵琮的府里。 这是怕勾|引不成功,来强的? 别人闻不到这些药粉气味,她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人,可是一闻就知道了。 十个侍女的脸色,赫然一变, 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脱。 李娇娘冷笑,“怎么,不脱?难不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不敢让人知道?” 管事娘子听出李娇娘的话中之话,眸光闪了闪。 她走到十人的面前,冷冷说道,“进了府里,就得按府里的规矩来,李娘子是郡王殿下的养母,她的话,也便是郡王殿下的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脱?” “屋里都是女人,有什么不敢脱的?藏着掖着真是啰嗦磨叽,闪开,我来!”无霜跟着衡阳夫人来往于各府邸和宫中,嚣张惯了。 她连皇后的话都敢怼,更不怕几个宫女。 无霜走到一个侍女的面前,伸手一拽,便将她的内衣跟里衣一起扯开了。 一个手心大小的小纸包,从宫女胸口的小衣里掉了出来。 啪—— 发出轻轻的响声。 可见,纸包里包着不算轻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个纸包。 “咦,这是什么?”无霜好奇,捡起来看。 “别吸,那是合欢香,男女欢好时用的。”李娇娘冷笑着道,“当年我开药铺的时候,有青楼女子问我是否有卖这种药粉,我不稀罕做。我原以为,只有青楼的女子用合欢香,没想到,宫里也有?” 那侍女吓了一大跳,脸色一片死白。 管事嬷嬷冷笑道,“宫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藏有这种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身上藏合欢香?” 侍女虽然惊吓,但抵死不认帐。 她摇摇头,“婢子不知。” “不知?”李娇娘冷笑道,“你是说,皇后娘娘的人悄悄藏在你身上的?刚才可是皇后娘娘的人送你们来郡王府上的。” 侍女吓得打起寒颤,一言不发。 “其他人呢?脱!一人身上有,说不定其他人身上也有!”李娇娘冷喝道。 无霜卷了袖子,伸手走向另一人,“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我动手的话,可就不客气了!” 第627章 有一个侍女动作慢了些,无霜不耐烦了,伸手便去拽她的衣衫。 结果,那宫女没站稳当,摔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其他人见了,再不敢慢了,全都飞快脱起来。 外衣里衣,亵衣,鞋子袜子,李娇娘全都不准留下。 有头发上的首饰也取下了。 她担心首饰中间是空的,会藏有药粉。 等她们全脱了,李娇娘又说道,“无霜,查查她们的头发中间,看有没有藏着什么。” “是,李娘子。”无霜又去查她们的头发。 果然,在两人的头发中,无霜闻到了异味,“合欢香。” “你们可真是费劲心思啊。”李娇娘笑着道。 看着一地的药粉包,跟着来的田娘子,还有赵琮府里的管事娘子,纷纷惊讶得睁大双眼。 “李娘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要不要向官家汇报?”赵琮府上的管事娘子谨慎地问着李娇娘。 皇后派的人,暗藏祸心,不言而喻,和皇后脱不开干系。 没有哪个宫中人敢这么做,除了有人指使。 而皇后对赵琮的感情一般,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只能向高宗汇报。 李娇娘摆手,“暂时不汇报。” 管事娘子不懂,“为什么啊?李娘子?” “为什么?”李娇娘笑,“我自有主意,另外呢,这件事情不得外传,全都装进肚子里。” 管事娘子虽然不明白李娇娘的做法,但她十分的信任李娇娘。 李娇娘在不知赵琮真正身份的时候,收养赵琮,可见是真心的关心赵琮。 “是,李娘子。”管事娘子回道。 “还有件事。”李娇娘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这些侍女,“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处子之身,万一不是的,将来是不是会算在郡王殿下的头上?说是郡王殿下宠幸过的?” 几个侍女暗暗吃惊,心说李娇娘好生狡猾,居然连这也查? 管事娘子的脸色马上变了,“李娘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查一查!” 李娇娘点头,“没错,我可不能让人陷害我们琮儿。”她又朝田娘子说道,“田娘子一起查。” 田娘子早看不下去了,马上说道,“是,大娘子。” 田娘子没有在李娇娘身边当差的时候,是赵圭府上的管事娘子。 李娇娘来临安的当天,田娘子和另一位桑娘子,一起被赵圭安排到了李娇娘的府上。 她极不希望赵琮被暗算。 两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成过婚生过孩子,受过宫里老嬷嬷教导。 如何查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她们很有经验。 无霜没干过这种差事,因为她还是小姑娘。 好奇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学着怎么查验身子。 田娘子面无表情指着其中一人,“你,到那边躺下。” 侍女们被李娇娘一系列的操作,吓得早已失了分寸。 不仅不敢顶嘴,动作更不敢慢。 她们怕无霜的手巴掌。 一个个排着队,老实地走到榻上躺下了。 好在没有发现不是处子的,田娘子神色略缓,对李娇娘说道,“大娘子,我查的五人是完璧的。” 那边管事娘子也说道,“这边的五人也没有问题。” 李娇娘料想到,皇后也不敢拿不是完璧身子的宫女来糊弄赵琮,但她也不敢不防。 “那最好不过。不过,琮儿最近忙学业,人多会吵着他,这些人暂时不必派到他身边去。先安顿着,到时候府里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再安排她们做也不迟。” 管事娘子松了口气,“是,李娘子。”真不愧是成阳公主的儿媳啊,处事就是周全。 …… 赵玖看到送给自己的十个宫女,当场就黑了脸,“丑死了,我不要我不要!” 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 嫌弃才好,说明皇后娘娘安排的人叫人放心。 送人前来的内侍监笑着道,“不过是安排在府里做事的侍女,又不是送给殿下做夫人的,丑与美有什么关系?” 赵玖扬着眉,“赵琮呢?也有送他侍女吗?” “一样,都是十个侍女。”内侍监笑着道。 “也和她们一样?歪瓜裂枣的?”赵玖一指那十个侍女,冷哼着道。 内侍监心说当然不是的,那边的十人,个个美若天仙。 不过,他才不说实话,笑着道,“一样的啊,皇后娘娘最宠殿下了,哪能厚彼薄此呢?” “嗯,娘娘确实最宠我。”赵玖想了想,皇后一定不会偏心对他,“那就这样,来人,带她们下去。” 他朝身边跟着的大管家说道。 管家打量着几个侍女,心说这也不是特别丑啊,也就长得路人相而已,他们家殿下太挑了,一个侍女而已,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管家带着十个侍女下去了。 分别送侍女给两个皇子的大嬷嬷,办完差事后,马上回宫向吴皇后汇报情况。 吴皇后先问了去赵琮府上的那个,“如何?普安郡王有没有说什么?” 那大嬷嬷说道,“普安殿下起初不肯要,说他府上不缺人,不过,李娘子劝他收下了,说府里人少,需要做事的人,殿下便收下人了。” 吴皇后轻哼,“她还管得真宽,连赵琮府上收不收仆人都要管?” 大嬷嬷笑着道,“今天还得亏她管,不然的话,依普安殿下那脾气,哪里肯收人?” 吴皇后这才没说什么了。 她心中冷笑道,送给赵琮的十个侍女,全是从宫中的教坊司挑的。 一个个自持貌美总想勾|引上高宗,成天都在做着富贵梦。 她送她们去赵琮府上,以赵琮年轻气盛的性子,相处久了,迟早会出点事情。 再说了,她们可是有备而去。 吴皇后又问了另一个去了赵玖府上的内大嬷嬷。 那人回道,“恩平殿下嫌弃她们长得不好看。” 吴皇后气笑了,“又不是送给他做夫人,不过是做粗活的侍女,长得好看做什么?” 大嬷嬷笑着道,“是呢,婢子也是这么劝着恩平殿下的,殿下便收下了,安排她们打扫花园去了。” “嗯,如此,我便放心了。”吴皇后舒心微笑道。 …… 送两个皇子侍女的事情安排好后,吴皇后向高宗作了回复。 高宗夸着吴皇后贤惠,赏了不少物品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吴皇后不时地派人去两个皇子的府上打探消息。 李娇娘早算准她会这么做,凡是宫里来的人,一律回复,那些侍女全在后宅当差,赵琮很满意。 而赵玖那里,吴皇后自认不会出什么事,根本没有打听的必要。 …… 日子悄然而过,一晃眼便是一个多月了。 吴皇后认为,是时候收网了。 她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前往赵琮的府上。 这一天,李娇娘也恰好在。 “嬷嬷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这府上?”李娇娘认出了来人,正是吴皇后身边的大嬷嬷,她笑着问道。 那嬷嬷神色傲然,“娘娘听说了一些传闻,特命我前来查验一番。” 李娇娘眨眨眼,装着不知情地问道,“传闻?什么传闻?查验什么?” 这是找着借口来查验那十个侍女? 查,随便查! 这些人进了府里后,被府里的管事娘子全关进一个小院里,这一个多月来,她们就没有走出院子过。 当然,不管是赵琮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全都没有看过她们。 不仅如此,为了防她们私下跑出去勾|引赵琮,管事娘子还派了几个嬷嬷日夜不休地守着她们。 李娇娘也早盼着吴皇后来查验了,正好找借口把人送走。 皇后宫的大嬷嬷木着脸说道,“外头在传言,普安郡王小小年纪就宠幸了侍女。” 李娇娘冷冷说道,“我经常来这府里,我怎么不知道?” 大嬷嬷冷笑道,“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殿下怎会让李娘子见着?” 这话说得! 赵琮府上的管事娘子看不过去了,说道,“李娘子,那就让她们查,清者自清!” 第628章 吴皇后失算 “人在哪儿?前头带路!”皇后宫的大嬷嬷,傲然地抬着下巴往前走。 管事娘子没好气道,“请随我来。” 李娇娘站起身来,朝无霜和田娘子点了点头,“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到了后宅一个小院,管事娘子朝守门的嬷嬷道,“开门。” 白天为了不让人怀疑,只虚掩着门。 而晚上,门上挂起了大锁。 门推开后,皇后宫的大嬷嬷急冲冲进了院里。 十个侍女看到来了人,全都走出屋,来到院中。 她们被关了一个多月,快闷死了,见到一只鸟都是高兴的,何况是人。 侍女们认出了大嬷嬷,齐齐行礼问好,“见过嬷嬷。” 皇后宫大嬷嬷挑眉,“怎么全在这儿?” 她以为,这个时候,这些侍女不是在府里的其他地方当着差吗?怎么全在院里? 赵琮府上的管事娘子淡淡说道,“嬷嬷说要查她们,当然是全都叫来了,为了省时间。” 皇后宫大嬷嬷没再说什么,木着脸,走进了正屋。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 “你们两个,马上去检查!”她朝跟随的人挥了挥手。 “是!” 两个人挽了袖子,朝十个侍女说道,“都进屋来!” 一个负责检查五个人。 不到一刻时间,全都检查完了。 两个人拿着布巾擦着手,脸色疑惑走到大嬷嬷跟前回话,“回辛嬷嬷话,她们全是完璧之身。” 辛嬷嬷眯了下眼,全部?完璧之身? 怎么可能? “可查得仔细?” 两个嬷嬷回道,“查得很仔细,也问过她们了,郡王殿下从未宠辛过她们。” 辛嬷嬷不相信,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又走进了屋里。 十个侍女,正在整衣。 见到她前来,又一起行礼,“嬷嬷。” 辛嬷嬷冷冷问道,“郡王殿下有没有叫你们侍睡?” 十个侍女不假思索回道,“从没有,婢子们进了这府里后,只在这院里做针线活,没见过殿下。” 辛嬷嬷暗暗吃了一惊,好个狡猾的赵琮,他是知道皇后的安排,故意为之,还是……确实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她冷冷扫一眼十个侍女,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外屋,坐在椅上的李娇娘笑了笑,“嬷嬷可查清了?” 辛嬷嬷朝她颔首说道,“看来谣言不可相信。告辞,李娘子。” 说完,她朝两个跟来的嬷嬷点了点头,打算就此离去。 但李娇娘不放过她,“慢着,我还有话说。” 辛嬷嬷转身,淡淡说道,“李娘子请讲。” “大约你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这十个侍女进了府里后,就一直被关着?” 辛嬷嬷眯了下眼,她确实想知道。 “为什么?” 李娇娘冷笑,“这些人意图陷害郡王殿下!” 辛嬷嬷暗吸着一口凉气,“这不可能,这可是宫里精心挑选的侍女。” 要是说这些人有害人之心,那么,就会怀疑皇后是她们背后的主使。 “嬷嬷不相信?那就看证据。”李娇娘看向赵琮府上的管事娘子,“劳烦胡娘子将东西拿来,让辛嬷嬷过目。” “是。”管事娘子冷冷看一眼辛嬷嬷,转身拿东西去了。 以防丢失,那些物品全是她亲自管理着。 辛嬷嬷心头暗沉,证据? 难道是…… 不多时,管事娘子端着一个木盒子走来。 她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看,辛嬷嬷。” 盒子里装着十来件首饰,有金钗,有金耳环,还有佩环。 另外,还有四包药粉包,和三个香囊。 这些东西,辛嬷嬷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全是她亲自准备的,送给这些侍女的。 并交待了如何使用。 但她不会承认,装着不知情地问道,“这是什么?” 管事娘子冷冷说道,“这些东西,全是从侍女们的身上搜出来的,这些药粉包里装的全是合欢粉。” “……” “金钗金耳环是空心的,里面也装着药粉,香囊也有,佩环里也有。辛嬷嬷,宫里如何有这种东西?居然还带到了郡王殿下的府上?嬷嬷解释!” 辛嬷嬷冷笑道,“放肆!你话中有话,是在指这些东西是娘娘让带出来的?” 管事娘子淡淡说道,“不敢怀疑娘娘,只想问个清楚!” 辛嬷嬷耍赖说道,“出门的时候,宫中对她们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到了这里发现了东西,你们居然赖到娘娘的头上?好大的胆子!” “你——”管事娘子气得脸都黑了。 李娇娘笑了笑,“如此争吵不休,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进宫找太后和官家讨个说法。” 管事娘子眸光一亮,“李娘子的办法极好。” 辛嬷嬷气得咬着后槽牙,却无可奈何。 …… 皇后宫。 吴皇后正等着辛嬷嬷向她汇报好消息,不过,辛嬷嬷并没有等到,她等到了随同辛嬷嬷一同前往的另一个嬷嬷的回话。 “郡王殿下身边的侍女,全是完璧之身。” 吴皇后一怔,“这怎么可能?你们有没有查错?” 这嬷嬷回道,“没有,也错不了,她们只在当天见过一次郡王殿下,就再没有见到过。因为她们进普安殿下府里的当天,就被关进了一个院子里,并且每天都有人把守着。” 吴皇后眯了下眼,关着她们? 好个狡猾的赵琮! “辛嬷嬷呢?她为何没有回来?” 嬷嬷回道,“被李娘子扣住了,带着她找官家告状去了。” 吴皇后眸光清冷,“李娇娘?又是她?告什么状?快说!” 嬷嬷便将赵琮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对吴皇后说了。 吴皇后心里直骂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又骂李娇娘狡猾如狐。 “娘娘,您得做好准备啊,以防官家责罚您。”嬷嬷提醒着吴皇后。 吴皇后静了静心神,“一个小小的农妇,何耐我何?” …… 被派往赵琮府上的侍女出了问题,虽说没有证据是吴皇后干的,但不管怎么说,侍女是从宫中出去的。 吴皇后不得不出面,前来见高宗。 走进大殿中,吴皇后发现,殿中不仅有李娇娘赵琮,还有衡阳公也在。 吴皇后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衡阳公是绝对会帮李娇娘的。 她吸了口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大殿中。 那十个宫女,跪了一地,辛嬷嬷站在一旁,脸色灰白。 见她走进来,李娇娘浅浅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安。” 衡阳公还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朝吴皇后拱手行礼。 辛嬷嬷颤抖了下,“娘娘。” “皇后来了?我正要派人去请你呢,你来得正好,说说这些宫女是怎么回事?”高宗的脸上,露着不悦。 吴皇后硬着头皮走上前,“宫女?她们怎么啦?” 高宗挑眉,“皇后还不知道?” 吴皇后摇摇头,“臣妾刚到,什么也不知道啊?” 高宗冷冷说道,“你自己问!” 吴皇后看向辛嬷嬷,压着心里的怒火,淡淡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是……”辛嬷嬷战战兢兢着,将前后的经过,对吴皇后说了一遍。 刚才高宗问她时,她也是如是说的。 去赵琮府上查侍女的身体,却查到了合欢香,李娇娘和赵琮不依不饶,告到了高宗的面前。 “皇后,你还要说什么?人是你派去的,这些东西为何没有查出来?”高宗冷冷说道。 吴皇后不会承认东西是她安排的,承认了就得挨罚。 她压着心里的慌乱,神色不惊说道,“官家,这些人去了普安的府上一个多月了,却在今天说出查有药粉的事情,臣妾怀疑,这药粉是污蔑,根本就没有的事情!” 衡阳公轻轻一笑,“皇后娘娘意思是说,普安和李娘子一起在陷害皇后?” 吴皇后看他一眼,不说话。 衡阳公指着其中一个侍女冷冷说道,“你说,这些药粉包是怎么回事?如实讲来,若有假话便是欺君!” 侍女的面前坐着威严的高宗,她吓得瑟瑟发抖,“是……是皇后娘娘叫辛嬷嬷给奴的。” 吴皇后怒道,“你胡说!” 第629章 暴怒 侍女惶惶说道,“娘娘,奴没有胡说,奴是教坊司的人,娘娘叫奴姐妹十人务必要侍奉好郡王殿下,还说,若是侍候得好,会给奴提位份。” “原来是教坊司的宫女。”衡阳公冷笑,“那就不奇怪了,狐媚男子,可是她们的专长。” 高宗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皇后?为何选教坊司的女子给琮儿?” 吴皇后见躲不过去了,装糊涂说道,“臣妾……臣妾马虎了,没有细问。” “你平时顶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到关键时刻就糊涂了?”高宗怒道。 李娇娘心中讽笑,吴皇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赵琮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冷冷看着吴皇后。 他如今的地位不明,说不定哪天就得卷包裹走人,他心知吴皇后在算计他,却没法反抗。 就算今天他反抗吴皇后赢了,将来哪怕他登基继位了,不孝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也是吃不消的。 他看一眼李娇娘和衡阳公,心中稍暖,好在有他们相助。 他还不至于被欺负得无法翻身。 “官家息怒,臣妾……臣妾下次一定查清楚。”吴皇后低着头,开始装弱。 “哼!”高宗不悦地拂袖冷哼。 “皇后安排给两个皇子的侍女,据说是一视同仁的,普安郡王的侍女出了问题,恩平郡王那里的侍女,也要查一查才是。”衡阳公朝高宗拱手说道。 提到恩平郡王赵玖那里的侍女,吴皇后根本不担心。 因为那些人都是些长相普通的宫女,又老实本份的,送她们胆子也不敢勾搭赵玖。 高宗点了点头,“来人,去查!” 吉昌应了声“是”,招手叫过两个大宫女和两个嬷嬷,退下去了。 高宗看向大殿中的众人,冷冷说道,“都不准走,候着等消息!” 吴皇后施施然地坐着。 李娇娘好整以暇地站着看她。 衡阳公喝茶。 赵琮走到高宗身旁,研磨去了,高宗在练字。 吉昌并没有去太长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就带着人回来了。 他神色很是惶惶。 吴皇后眯了下眼,心里莫名咯噔跳了下。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高宗不满地问道。 吉昌说道,“官……官家,恩平郡王府上的一个侍女,有孕了。” “嗯?”高宗惊得睁大双眼,“什么侍女?” 吴皇后吓得呼吸都停了,脸色死白一片。 李娇娘却笑了起来。 衡阳公扬眉,停了喝茶。 赵琮眯了下眼,扬起唇角看向他娘。 李娇娘朝他眨眨眼。 吉昌看了一眼吴皇后,皱着眉头道,“便是……便是皇后娘娘送给恩平郡王的侍女,已经有孕一月了,刚才太医院去的人说,府上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但一查,却是有孕了,事情重大,他们又派了两个人复查,结果仍是一样。” 言外之意,大家都别怀疑了,确实是有孕了。 李娇娘扬了扬唇角,朝吴皇后俯身一拜,“恭喜娘娘,恭喜恩平郡王。” 吴皇后气得脸都绿了,这能恭喜吗? 她想给一耳光给李娇娘。 高宗气得胡子乱颤,“皇后!” “官家息怒,臣妾马上去查原因。”吴皇后也不敢端坐了,站起身慌忙说道。 “去查!”高宗大怒。 …… 不管怎么查,侍女有孕的事情是一百个真,半点都不带假。 吴皇后送给赵玖的侍女,十人全都不是处子身,有一个还有了身孕,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消息传遍了皇宫,也传遍了京城。 赵氏皇族子嗣单薄,添丁可是大喜事,人们欢喜地传着这个消息。 但吴皇后不高兴啊。 赵玖还不到十六岁呢,小小年纪让侍女怀孕,这是触了高宗的霉头。 侍女送进府里的时间,也就一个半月左右,有一个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很明显的说明,侍女送进府里后,马上就被赵玖宠幸了。 这是有多迫不及待的想要女人? 高宗气得将赵玖叫到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玖还委屈呢,“儿子那天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高宗更是大怒,“醉酒后手脚无力根本不能行房,你说这话是当你爹是三岁小儿不知行房是何事?” 赵玖被吼得低下头,再不敢顶嘴了。 事实上呢,醉酒是真的醉酒了,但不是他,而是侍女们。 他刚收到侍女的那天,实在太无聊了,就和侍女们行酒令。 侍女们也太笨了,总是输。 输了就喝酒,一喝酒她们就全醉了。 醉酒的侍女们,身子软软的实在太可爱了,他就忍不住了。 就照着春宫图册上的图,宠幸了她们。 十个侍女,他每晚让她们轮流陪他玩行酒令。 他哪里知道,这么容易就怀孕呢? 以前他和皇后宫的宫女们偷偷玩春宫图的时候,也没见一个怀上嘛。 “只……只有一个怀孕嘛,也不是所有的……”赵玖缩着脖子,小声说道。 “你闭嘴!”高宗怒道,“你还想让所有的都怀上?” 高宗气得差得憋过去气见了他老爹徽宗。 其实呢,两个皇子,他还是偏向赵玖的。 赵琮什么都好,唯有身子太瘦弱这一缺点,他担心赵琮活不久,这可于江山社稷不利。 反观赵玖,身子壮硕,从小到大皮实得很,就没见他生过病。 前年冬天一次游湖时,两个皇子不小心一起掉水里了,赵琮生病发烧两天才醒来,睡了五天才下床。 赵玖将湿衣一换,生龙活虎上窜下跳地玩。 大臣们便都对赵琮失望起来。 但赵琮的能力,比赵玖强,时间久了,臣子们又偏向了赵琮。 太后从一开始就看好赵玖,昨天又给他施压,叫他务必选赵玖。 他已经决定,在今年中秋时定赵玖为太子,可他到好,侍女一送到府里就全都临幸了! 让他怎么跟大臣交待? 高宗闭了眼,他想一脚将赵玖踹出门去,“回府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赵玖慌了神,“爹,乞巧节快到了,儿子能去看灯会吗?” 还有半月才到七夕乞巧节,他这就惦记上了? 惹事了不知反思还想着玩? 高宗捂着心口,不行了,他快气死了,“出去!” 他暴怒吼道。 赵玖提起袍子摆就跑走了。 …… 第630章 赚秦家一笔钱 赵玖走出大殿,马上有四个宫卫跟了上来。 他挑着眉,“干啥?” “官家有令,贴身护卫殿下!” 护卫?监视还差不多! 赵玖恨恨地甩袖子就走。 喵唔——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一只黑猫,忽然窜到赵玖的跟前,吓了他一大跳。 “该死的,吓死老子了!”他心中正没好气呢,大怒之下狠狠踢去。 喵啊唔啊—— 这一脚踢得相当的重。 黑猫被踢飞开去,撞到了高宗寝殿前的台阶上,摔了个血肉横飞。 黑猫当场毙命。 四个护卫盯睛看去,黑猫的脑袋已经撞烂了,惨不忍睹。 猫儿的惨叫声,惊动了殿中的高宗。 他冷着脸喝问,“外头怎么回事?” 吉昌忙说道,“官家息怒,容咱家去看看。” 他小跑着来到殿外,正看到那只惨死的猫儿。 吉昌不禁吸了口凉气,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在官家的寝殿前杀猫儿? “怎么回事呢?这是。” 赵玖也吓着了,心说这小猫儿怎么不经踢啊。 他明明只轻轻踢了一脚。 赵玖梗着脖子,不服气说道,“谁叫这猫儿跑出来吓我的?死了活该。” 吉昌气得不想说话了,是呢,一只猫儿而已,当然是死了就死了,可也不能在官家的寝殿前杀死啊。 “好个死了活该!赵玖!”高宗走出大殿,大声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爹……爹……我我我我……”赵玖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孩儿不是故意的,是猫儿吓孩儿。” “你给我跪着,不到天黑不准回家!”高宗怒道,又指着四个护卫,“给我看着他!” “是,官家!” “哼!”高宗气得脸色铁青,甩袖走进大殿去了。 吉昌看着赵玖,不知说什么才好,“殿下你呀,唉……” 他摇摇头,也走了。 赵玖不服气地跪着,撇着唇口里直哼哼。 一只猫儿而已,官家为什么要罚他的跪? 他的命还不如一只猫儿吗? …… 给两个皇子安排侍女的事,不是秘密,臣子们全都知道,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一定是考验两个皇子的考题。 果然,一个多月后,高宗和皇后开始查验了。 赵玖学业荒废不说,还在府里淫乱嬉戏。 而赵琮,这一个半月的字又长劲了不少,被高宗连连夸赞,侍女们也完璧无缺。 再加上赵玖脾气暴戾,为人残暴,连一只小小的猫儿也不能容忍。 小小年纪一发脾气就杀猫,长大了是不是不高兴就杀人? 两相对比,站队赵玖的人,越发对赵玖失望了。 除了秦桧穆大学士那几家,几乎没人站队赵玖了。 不少人暗中拜见骆诚,或是衡阳公,或是赵圭,想投诚。 投诚是好事,他们来者不拒。 秦桧发现了朝中的风向,极为震怒。 恨赵玖的不争气,又恨朝臣是墙头草。 加上他这半年来,病情时好时坏的,他担心不久于人世,一直为儿子的前途奔波,希望儿子继承他的相位,不让秦家势力倒下。 但衡阳公从中搞鬼,竭力反对。 高宗怕衡阳公,不敢同意。 几件事情没一件顺利的,秦桧又气又急又烦躁,又病倒了。 只不过,这一次病得比以往都要厉害,昏过去许久不见醒来。 高宗还等着他同金人谈判,减免岁贡,他一倒,谁跟金人谈判? 只有秦桧,才有本事将金人暴戾的脾气抚平。 高宗不希望秦桧有事,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派往秦府会诊。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上秦府来监督。 这份荣耀,满朝上下也只有秦家有这么殊荣。 可把秦家上下感动坏了。 虽然有高宗监督,但因为秦桧的病情实在严重,太医们把皱纹熬深了好几道,也只是将秦桧救得清醒过来,不能将他救得说话。 他只能啊啊的表示着快乐和愤怒。 一连半月,也不见任何好转。 高宗命人四处张贴告示,只要医好秦桧者,一律重赏。 消息传到了榴月园,李娇娘来了兴趣,连连问着送消息给她听的胡安,“赏金多少?” “一千贯。”胡安伸着手指头,笑着说道,“一千贯呢!” 无霜翻白眼,“也不多嘛,好便宜,堂堂丞相居然只值一千贯?便宜得跟白菜似的。” 胡安哼了一声,“一千贯还不多?你手上有一千贯吗?” 无霜眨眨眼,不服气说道,“虽然没有,但是,这一千贯是皇帝出啊,他那么有钱却只出一千贯,不是太少是什么?” 胡安伸手挠挠头,“说得也是啊,皇帝出诊金才出一千贯,也确实有点少呢,去年李娘子给王家夫人看病,人家都给了好几百贯呢。” 无霜冷笑,“是嘛,要我说啊,没有一万贯,李娘子不必出手。那秦桧也不是什么好人,死就死。” 李娇娘却笑眯眯道,“我救的人,有的能活好几十年,有的却只能活几十天。所以,有钱为什么不赚?一千贯虽然少了点,但也不是少得过份嘛。” 胡安眨着眼,“李娘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无霜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笨!” 胡安不服气说道,“那你说说啊!” 无霜嘿嘿一笑,“李娘子的意思是说,钱呢,是要赚的,至于治不治得好,看李娘子的心情咯,要是李娘子觉得心情不好不想让他活那么久,一根针下去,原本能活几十年的人,马上可以让他缩短性命到几十天。” 第631章 无霜嘿嘿一笑,“李娘子的意思是说,钱呢,是要赚的,至于治不治得好,看李娘子的心情咯,要是李娘子觉得心情不好不想让他活那么久,一根针下去,原本能活几十年的人,马上可以让他缩短性命到几十天。” 胡安眼睛一亮,“啊,还可以这样啊?” 李娇娘轻咳一声,“无霜,胡说什么呢?我是医者,医者仁心,哪能干这种事呢?” 不,她要就干这种事。 对别人她可以善良,对秦桧这个间接害了骆诚父母,又是大奸臣的人,她干嘛要心善? 她要是心善了她良心会过不去。 无霜眨眨眼,“李娘子,我说错了?” 李娇娘冷着脸,“当然错了,下回不能这么说,你坏我名声呢。” 无霜又眨眨眼,她明明没说错啊? …… 虽然李娇娘想去“救”秦桧,顺便赚一笔钱,但她并没有主动去。 她在等人请她。 第三天的时候,胡安说诊金涨到两千贯了。 但李娇娘还是没有去揭榜,说再等等,什么时候出一万贯,她再出手。 一万贯,才显得出她的本事,才显得秦桧的命不是那么的贱。 …… 又过了两天,这天下午的时候,骆诚坐着马车正要出门,却看到一个不速之客骑马而来。 秦桧的孙子,秦埙。 李娇娘想赚一笔秦家钱的事情,骆诚也是知道的,所以骆诚看到秦埙,没有像以往那样厌恶得直皱眉头,而是只微微挑着眉尖。 他淡淡说道,“秦小公子爷?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秦埙翻身下马,走到骆诚的马车前,拱手说道,“骆官人,在下前来,是想请李娘子到我府上去,给我爷爷看病。” 果然! 骆诚神色淡淡,“我娘子收的诊金可不便宜。” 秦埙说道,“再贵都没问题。” “那你出多少?”骆诚挑眉问道。 秦埙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万贯,只要治好我爷爷的病,我马上送上一万贯。” 骆诚说道,“我娘子虽然会医术,但她必竟不是神仙,做不到完全病好。” 他心中在冷笑,秦家果然抠门,收诊金还要求病全好才给。 万一秦桧得的是绝症,哪里又治得好? 那娇娘不是白忙活了? 秦埙说道,“在下知道,在下的意思是说,请李娘子尽最大的努力去医治。” 骆诚说道,“这件事,我还不能做决定,你当面跟我娘子说,她若同意便可,她若不同意,秦小公子爷请速速离开。” 秦埙松了口气,“多谢骆官人。” 骆诚走下马车,带着秦埙来到庄里。 他叫人请来李娇娘,秦埙说了事情的缘由。 李娇娘皱眉说道,“丞相大人卧床多日,这病情怕是不轻。” 秦埙叹着气,“确实不轻。” “那万一治不好呢?我没见到丞相,不敢打包票。”李娇娘说道。 秦埙说道,“在下相信李娘子的为人,不管治得好治不好,只要李娘子用心去治了,在下的诊金绝不少付。一万贯,分文不少的奉上。” 这话说得爽快。 李娇娘点头,“那好,我收拾下,就去秦府。” 秦埙松了口气,又说道,“还请李娘子尽快。” 无霜挑眉,“知道知道,你这人怎的这么啰嗦?” 怼得秦埙不敢多话了。 李娇娘带着装着银针的小药箱,带着无霜和骆诚,坐马车跟着秦埙来到了秦府。 温婉的秦夫人接待着李娇娘他们几人,“李娘子,辛苦了。” 李娇娘打量着秦埙的母亲秦夫人,心说这么温婉的女人,怎么就嫁给了秦熺那个草包? 真是可惜了。 “李娘子,请随我来。我爷爷的卧房在这边。”秦埙指了个方向,说道。 “埙儿,好生照看李娘子。”秦夫人叮嘱道。 “晓得了,娘。”秦埙恭敬回道。 李娇娘骆诚,还有无霜,跟着秦埙在秦府里穿行。 看到华丽如御花园的秦府,李娇娘暗暗乍舌,如此华丽的府邸,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的? 秦府是临安城中最奢华的府邸,连衡阳公的芙蓉山庄都比不上。 据说,秦府在秦桧没有出使金国前,还相当的破旧,自打秦桧风光后,宅子是一年比一年扩建得宽广,华丽。 如今的秦府,占着半条街。 在府里走了差不多一刻的时间,引路的秦埙指着前面的大院子说道,“就是那里了。” 李娇娘抬头去看,好嘛,简直是皇宫御花园的大门。 奢华得令人炫目。 无霜撇了撇唇,小声嘀咕着,“盖得这么奢华,死后不过五尺地。” 李娇娘回头看她一眼,无霜说话就是直。 进了院中,李娇娘看到,院中有不少侍女和仆人,正在忙着修剪枝叶。 有的在洒扫,大约怕吵着屋里的秦桧,大家手里的动作全都十分的轻柔。 第632章 秦家的秘密 见到秦埙走来,所有人都停了干活,垂手而立行礼。 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仆人,小跑着朝秦埙跑来,轻声喊了声,“埙小公子爷。” “丞相怎样了?”秦埙看一眼卧房方向,问着仆人。 这是秦桧身边的一个长随。 “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长随叹了口气,说道。 秦埙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微微叹了一声,带着李娇娘骆诚无霜走进了卧房。 屏风后的大床前,侍立着两个大丫头。 床上的秦桧,正闭着昏迷着。 床侧的椅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 看她的打扮和神情,这位想必是秦桧的夫人秦王氏了。 秦埙走上前,轻轻喊了声“祖母,大夫请来了。” 秦王氏的目光,先是看向骆诚,最后,又淡淡扫一眼李娇娘问着秦埙,“他们中,谁是大夫?” 李娇娘走出来,颔首回道,“丞相夫人,我便是。” 秦王氏上下打量着她,傲然一笑,“你?呵!” 她讽笑一声。 骆诚的脸色马上变了,冷冷说道,“秦老夫人瞧不起我家娘子的医术,那我们便离去,告辞!” 说完,他拉着李娇娘的手,转身便走。 “娇娘,咱们又不是缺钱非要赚这一笔钱不可,何必受这份闲气?实在无聊,回家种花看话本子去。”骆诚走得背影决绝。 秦埙慌了神,慌忙追了上去。 “骆官人,李娘子,你们等会儿,我祖母只是急糊涂了,因为请了太多的大夫都看不好我祖父,她开始对所有大夫排斥了,并不是针对你们呀。” 秦埙追到门口,拦着骆诚和李娇娘。 “你说没有用。”骆诚口气冷淡。 “不相信我,我可没法看病。”李娇娘也无奈地摇摇头。 秦埙说道,“你们先别走,我去劝劝我祖母,她年纪大,急糊涂了。你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又招手叫过长随,示意他拦着骆诚和李娇娘。 秦埙跑进了屏风后,叹着气道,“祖母,就叫李娘子给祖父看看,她的医术可不差呢,她将昏迷了几年的衡阳公都治好了,孙儿相信她一定也能治好祖父的病。” “李娘子?”秦老夫人讶然,“她便是衡阳夫人的义女李娘子?” 秦埙说道,“正是,孙儿在云和县意外摔伤,便是她给孙儿接的骨,让孙儿的腿很快就痊愈了。” 秦王氏默了一会儿,说道,“行,那就让她看看。” 秦埙长出一口气,“是,祖母。” 他又跑到卧房的门口来,笑着道,“李娘子,骆官人,你听见了?我祖母请李娘子看病呢。” 李娇娘淡淡说道,“好,那我便去看看。” 于是,他们又走了过去。 骆诚和无霜帮不了什么,只站在一旁看着。 李娇娘示意丫头,拿过秦桧的胳膊,她要先把下脉。 这样的年纪,病了之后昏迷不醒,除了心脏不好便是血管不好中风了。 李娇娘心中暗暗算着时间,差不多,秦桧也该到地下去见徽宗钦宗帝了。 把过脉之后,李娇娘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秦桧有中风的迹象,她又用异眼扫过秦桧的心脏,发现他的心脏也不好。 这个人不干好事,自私自利,死了也好。 不过,在秦桧死之后,她要先赚一笔秦家的钱。 反正秦家的钱多。 “你可有把握治好?”秦王氏马上回道。 李娇娘说道,“我有把握让丞相大人醒来,且等他醒来后,再看病情。” 秦王氏道,“你将丞相的病治好,诊金不成问题。” 李娇娘微微一笑,“好说。” 她朝无霜点了点头,“取银针。” 无霜打开随身背着的药箱,将装有银针的牛皮布袋子,放在床边一个小桌上。 李娇娘净了手,开始施针。 “时间会有些长,丞相夫人,您要是觉得等得乏味,可以去休息下再来看。”李娇娘说道。 这个秦王氏,一直在一旁盯着她,真叫人不自在。 秦王氏淡淡说道,“你尽管治,我不妨碍你。” 李娇娘无语,行,你就要看就看。 骆诚和无霜不耐烦久站,也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来,秦埙坐在床的另一头。 秦王氏坐在床的正面对,木着脸看着。 两个丫头侍立在左右。 施针的过程,漫长而无聊。 到了傍晚,秦桧才醒了过来。 秦王氏很高兴,秦埙也很高兴。 不过,秦桧只喝了几口药,话没说上一句,又昏迷了。 虽然如此,还是让秦王氏和秦埙感到了希望。 必竟,其他大夫可没有本事叫秦桧醒过来。 能醒小片刻,就能醒更长时间。 秦王氏说道,“李娘子今晚就不必回去了,就在我府上住下,诊金加倍!” 有钱就好办,再说了,秦家的住处还不错。 李娇娘同意了,“也好。” 秦王氏便吩咐秦埙,好安排好李娘子他们。 “知道了,祖母。”秦埙也很高兴。 秦王氏熬不住夜,守到了一更天过半,就离开了,秦埙将李娇娘骆诚无霜安排在秦桧院中的其他厢房。 李娇娘和骆诚一屋,无霜住外间的小间。 今天忙了半天,李娇娘也累着了,简单地洗漱后,李娇娘躺在床上,享受着骆诚给她按摩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到了夜里几更天,无霜站在门外小声喊着,“李娘子,李娘子?” 骆诚先被吵醒了,没好气走到门边,隔着门问道,“什么事无霜?娇娘睡着了。” “我醒了。”李娇娘也被惊醒了,她打着哈欠问,“怎么啦?无霜?” 两人都醒了,无霜说话就不顾忌什么了。 她兴奋着说道,“有秦家秘密,要不要去看?”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飞快从床上溜下来,一边穿外衫,一边说道,“要要要,什么秘密?” 无霜兴奋说道,“秦王氏在密会相好。” 李娇娘一怔,伸手一拍大腿,“那一定得去看看!” 要是事情是真的,她一定要告诉给秦桧。 不能杀人,她将人气死不过份? 骆诚听后,眉梢轻轻一声,穿衣的动作快了几分。 两人穿戴好,拉开房门。 外面,夜色沉沉。 “现在是几更天?”骆诚问。 “四更天。” “人在哪儿?”李娇娘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问着无霜。 无霜说道,“跟我来。” 她将手里的小灰毛卷球拎了拎,“刚才是这只小灰毛带的路。” 李娇娘扬唇,“不错不错,表现好,有奖励。” 灰毛卷球得意龇牙。 第633章 李娇娘和骆诚跟着无霜,避开秦府的护卫,轻手轻脚在夜色里行走着。 秦府很大,他们大约走了一刻的时间,到了一处角门附近。 角门旁种着不少花,无霜朝李娇娘和骆诚招招手,示意他们脚步再轻些。 当然要轻了,李娇娘听到前方的不远处,秦老夫人正和一个男子在低声说话。 他们似乎说到了钱。 李娇娘眯着眼,看着那朦朦夜色中的二人。 这二人站得很近,关系似乎不浅? “元娘,那个老家伙就让他去死,何必救他?”一个年长男子的声音说道。 “你闭嘴!”秦老夫人低声冷喝,“你们家吃的用的住的,全是他的钱,他一死,你们喝西北风?” 年长男子嘟囔着说道,“不是还有熺儿么?他是我儿子,他的钱也是我的钱。” “你……你的钱?你个老不要脸的!”秦老夫人咬牙低声骂道。 那年长男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低声笑了起来。 “我老不要脸?难不成你的脸还在?咱们不是一起不要脸了吗?” “你你你……你给我滚!”秦老夫人似乎跺了下脚。 可见,气得不轻。 “我滚滚滚,我马上就滚,不过,我哪能空手而回?田氏一会儿又骂我了。”年长男子无奈说道。 “你把她休了,再来拿钱。” “我休了她,我不是没娘子了吗?你又不肯嫁我!” “我怎能嫁你?我可是堂堂丞相夫人,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三十多年前你不是摸过了吗?” “你给我滚!”秦老夫人终于受不了气了,跺了下脚,转身就走。 那年长男子一把拉回秦老夫人,笑嘻嘻道,“你头上戴的这些先给我也行。” 他像摘花一样,两只手上下飞舞,只听一阵脆响后,秦老夫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我的头饰也抢?” “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再来。元娘,晚上记得想我!”年长男子哈哈一笑,推开角门,离开了。 门外的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秦老夫人还没有走,恨恨骂着,“不要脸,不要脸!” 她气得低声骂了好几句,这才跺着脚离去。 等秦老夫人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李娇娘这才长长呼了口气。 刚才好紧张,她怕大声出气将人吓跑了,就听不到故事了。 李娇娘弹弹袖子笑着道,“这可真是劲爆新闻啊!” 骆诚问道,“什么新闻?” 李娇娘笑眯眯说道,“骆诚你说,咱们将刚才的消息告诉给丞相大人,会怎样?” 无霜嘿嘿一笑,“还能怎样?会死呗。” 骆诚眉梢轻扬,“不撒谎不隐瞒,是做人的根本。” “噗!”李娇娘忍不住好笑,“做人的根本居然用到这里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秦家出了这等事,我们告诉给丞相大人,是行善,免得他到了地下也被蒙在鼓里,那就太可怜了。”骆诚说得一本正经。 明明是气死才可怜。 李娇娘更想笑了。 “行,咱们要行善,不要帮着他人隐瞒坏事。”李娇娘抿唇而笑。 骆诚看了看天,“不早了,再回去睡会儿,天亮后再接再厉,一定要医治好丞相大人。” 第634章 气不死你! 秦埙看懂了他的眼神,欣喜说道,“李娘子,我祖父说,他信任你。” 这不废话吗?如今也只有她治得了这种病,不信任她的话,就等死! “如此,我便放心医治了。”李娇娘说道。 秦家人服侍秦桧吃了点补汤后,李娇娘又开始给秦桧施针了。 时间漫长而无聊。 秦老夫人走来看了一会儿,不耐烦等,找着借口说府里的家事要看看,便离开了。 秦埙想守在床前,可有客人前来点名要找他,他出去会客去了。 长随去监督侍女煎药去了。 屋里,只有一个侍女守在床前。 李娇娘看一眼装水的盆,对那侍女说道,“水凉了,换些热水来。” 侍女便端着盆去打热水。 李娇娘往屏风外那儿看去一眼,发现骆诚坐在屏风后等着,无霜站在屏风一侧,陪李娇娘施针。 她朝无霜点了点头,说道,“有两瓶药丸落在我昨晚休息的屋里,你去找来。” 无霜看一眼床上的秦桧,点了点头,“是,李娘子。” 她转身离开了。 这样一来,除了屏风外面的骆诚,床榻这里只有李娇娘和秦桧。 当然,秦桧看不到屏风后的骆诚。 外间屋侍立的丫头,又不敢走进来。 人少方便说话。 李娇娘马上往床边挪了挪,对睁着眼不能言语的秦桧说道,“放心丞相大人,我会治好你的,不然的话,你怎么处罚你家夫人的相好呢?哦,对了,也便是你养子秦熺的生父呢?” 秦桧赫然睁大双眼,不相信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眨眨眼,“嘛?你听不懂?好,我就简单地说,你那养子秦熺,是你夫人和她相好生的!” “……” “他们瞒着你,说那孩子是你夫人大哥的私生子,夫人娘家嫂嫂容不下秦熺,劝着你收下他。我这么说,现在你听懂了?” 气死了可不怪她,这又不是她瞎编的! 这是她夫人的真实事情。 世人传说,秦王氏的嫂嫂十分善妒,秦王氏的哥哥宠了名歌女,不久歌女生了个小孩来。 秦王氏哥哥要带回家养着,但秦王氏嫂嫂坚决不同意。 恰好秦王氏和秦桧一直没有孩子,秦王氏就劝着秦桧收养。 秦桧是妻管严,便同意了。他想着,反正妻子的侄子,也算是亲戚。 可没想到…… 这回秦桧是真的听懂了,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喉咙中发出“呼咙呼咙”的声音。 他的呼吸也重了起来,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唉呀,丞相大人你别生气,虽然秦熺不是你的儿子,但却是你夫人的儿子,也是一样啊?总比之前,既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夫人的儿子要强?” “我……不……信!”秦桧大呼了几口气后,咬着牙吐了三个字。 这个女人是赵琮那边的人,她八成是来气死他的! 秦桧不相信! 他在内心喊着,不是真的,是李娇娘要气死他,故意瞎编的话。 李娇娘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我听到这话看到那人时,起初也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呀。” 她两手一摊,一副你爱信便信,不相信随你的表情。 秦桧静了静心神,眯着眼看向李娇娘,用眼神询问。 李娇娘问道,“你是说,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秦桧眨了下眼,示意她快说。 李娇娘说道,“我昨晚无意间看到的,贵夫人和一个男人在夜里相会,那男人找贵夫人要钱。对了,西北角门那里,种着不少芙蓉花树,对不对?” 秦桧眯了下眼。 李娇娘又说道,“我昨天来府上给大人看病,因为大人的病严重,一时半会儿看不好,埙小公子爷说,建议我住在贵府,好方便随时给大人诊治,我同意了。” “……” “昨晚夜里三更天过半时,我带来的一只小兽跑丢了。对了,那只小兽大人也见过,喜欢跟着普安郡王的那只。” “……” “我便去找它,找着找着,找到贵府西北角门那儿去了,意外间发现了贵夫人和一位男人,搂在一起拉拉扯扯着。” 她不说是无霜的好奇心,发现了那对相好,而是换了种说法,说她是无意间发现的。 要说是无霜在府里四处行走打听着秘密,这又会给赵琮和衡阳公惹麻烦。 秦桧反而不会相信他夫人的事,那她白欢喜白忙活了。 秦桧睁大双眼,从喉咙里挤了几个字出来,“保密,我……给你……好处……” 李娇娘点头,好处什么的,她是十分喜欢的。 “大人,在下小女子一个,别家的事情如何发生,于小女子没有半点好处,不会说出去的,大人放心好了。” 秦桧闭了下眼,表示满意李娇娘的话。 不过,在他的眼神看向别处去时,眼底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心中暗道,这个李娇娘绝对不能留! 他要杀人灭口! 。 上午的医治时间结束后,李娇娘便带着无霜和骆诚离开了。 秦桧在侍女和长随的服侍下,吃了药。 经过二次诊治,秦桧虽然还不能动,但能说些话了。 虽然不像平时说话流利,但能断断续续说上完整的句子。 秦家人都很高兴。 秦桧却不高兴。 他看向秦王氏时,脸色清冷一片。 秦桧平时也不爱笑,总是拉着一副脸,再加上他病着行动不便,大家以为,他是因为病着心情不好,才脸色不好看。 于是,大家都没有怎么在意他的表情。 “长福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秦桧吃了药,忽然淡淡说道。 秦王氏站起身来,“你好生休息着,我过会儿再来。” 说完,她带着自己的侍女走出去了。 秦埙也说道,“祖父,孙儿告退。” 这会儿,秦熺也在,他笑着道,“爹,你病好了真是太好了,朝里那帮子大臣们,天天在说你的坏话呢。” 秦桧不看他,语气清冷,“你也出去。” “哦。”秦熺早不耐烦待了,站起身来就跑走了。 在秦桧病了的这些日子里,他只来过两次。 用他的话说,他不是大夫,来了也帮不上忙。 一次是秦桧刚病倒的那天,他来过一次,一次是今天秦桧能说完整的话时。 看见他走得欢快,秦桧想到李娇娘说的话,心中更是气闷得不行。 他一定要宰了王氏和那个姘夫! 长随让其他侍从也退下了,他关了门,走到床前来,“丞相,有什么事,您吩咐。” 秦桧眸光凌厉盯着长随,“晚上,你到西北角门那里守着。” 长随眨眨眼,“丞相?您要做什么?” “王氏,他背叛了我!” 长随惊讶道,秦桧天天病倒在床,怎么知道王氏背叛的? 还有,王氏背叛了吗? 王氏都一把年纪了。 秦桧是不是病糊涂了?产生了幻觉? 他笑着道,“丞相,您好生休息着,小的知道了。” 他随口敷衍回道。 哪知,秦桧气得咬牙,“我不是在说笑话!” 长随是秦桧的心腹长随,秦桧的事情从不瞒他。 秦桧将李娇娘对他说的话,对长随说了一遍。 长随这才大惊着问道,“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老夫人怎会……,会不会是李娇娘瞎编的,诽谤老夫人和丞相的?” “我怀疑不是。所以我才叫你去西北角门那里守着,查查事情的真相,另外,再留意王氏。”秦桧冷冷说道。 长随正色回道,“放心丞相,这件事情小人一定办好。” …… 李娇娘这一天,仍然被留在秦府。 不过,这一回却不是秦埙要留下她,她要离开时,秦埙也同意了,必竟秦桧已经醒了,还能吃饭说话了。 但秦桧不放李娇娘走。 他心中想的是,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李娇娘。 知道真相得死,故意诽谤更是得死! 就在秦桧和长随说着话时,懒洋洋趴在屋顶的小灰毛卷球,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第635章 蹲守 等秦桧的长随离去后,它飞快从屋顶跳下来,窜进秦府深处,不见了。 。 这会儿是午后时分,李娇娘和骆诚无霜吃过午饭,正在屋里休息说话。 小灰毛卷球从屋顶跳下来,窜进屋里来。 李娇娘将它拎到椅上,捏捏它的小耳朵,笑着道,“说,偷听到了什么?” 小家伙吱唔着,说着自己偷听到的内容。 李娇娘笑着道,“果然,秦桧开始行动了。” 无霜在敲核桃,她眨着眼问道,“李娘子,他行动什么?” 李娇娘笑着道,“他命长随晚上去西北角门捉人。” 骆诚眉尖微扬,“他行动到是快。” 李娇娘笑着道,“不快不行啊,我又没有说那人是谁,他心中好奇啊,不快点解开迷团,他会焦急死的。” 无霜说道,“李娘子,咱们晚上要去看看吗?” 她两眼放亮,一副想看热闹的表情。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啦。” 骆诚说道,“趁着此时没人来请,娇娘,你去休息会儿。” 李娇娘笑着道,“对对,睡好觉,晚上好去看戏。” 昨晚大家都没怎么睡,今天又起得早,李娇娘又忙了一上午,说到睡午觉,她还真累着了。 李娇娘打了个哈欠,走到里屋睡去了,无霜去了另一屋。 骆诚坐在外间,守着门。 大约是秦桧已好转了,李娇娘午休的一个时辰里,都没有人来请她前去看诊。 李娇娘美美的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秦家仆人送来晚饭。 三人吃好饭,秦埙来请李娇娘过去施针。 李娇娘笑着问,“丞相大人好多了?” 是明显的好转,秦埙很高兴。 他笑着道,“祖父已经能转动头了,这还多亏了李娘子。” “你们给了诊金,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娇娘笑着道。 哪能不治好呢? 不治好,秦府不是不热闹了? 大家到了秦桧的卧房。 骆诚照旧候在外间,李娇娘带着无霜走进了卧房。 秦老夫人秦王氏不在,秦家儿媳秦夫人倒是在,正指挥着丫头给秦桧喂汤药。 李娇娘走过去,问道,“丞相大人感觉怎么样了?” 秦桧看她一眼,轻咳了一声,说道,“胸口略有些闷,还得再辛苦李娘子,在府上多住两日了。” 这没什么。 没准她还没走,秦桧就气死了,还能赶上帮着秦家出丧。 住在这里,省得她来回走路。 反正回榴月园也没什么事,不如留在这里看热闹。 “应该的,丞相大人。”李娇娘颔首回道。 她给秦桧把了脉,又重新开了方子,便离开这里回了秦府的住处。 天已黑,李娇娘吹熄了灯,装着关门睡觉。 等到二更天一过,她和骆诚,带着无霜趁着夜黑,又往西北角门而来。 只是不知,今晚那个秦王氏的相好会不会来。 李娇娘想着,反正也挺闲的,不如去碰碰运气。 三人轻车熟路,来到昨晚蹲点的地方藏起来。 刚藏好,无霜就轻轻拉了拉李娇娘的袖子,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李娇娘神情警觉起来。 无霜又说道,“是那个长随。” 李娇娘心中笑了,好嘛,来逮人的人来了。 无霜指了指前方一个暗处,示意李娇娘去看。 夜色太黑,李娇娘没看清人在哪儿,但她耳朵好,听到了前面不远的地方,有脚踩石子地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不见了。 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人也找了个好地方藏着呢。 两方的人,都将目光望向西北角门那里。 大约又过了一刻的时间,角门那里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一个婆子小声问道,“谁?” “向!” 婆子说道,“等着。” 她没有开门,而是转身离开了。 李娇娘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正是昨晚来的那个年长男子的声音。 这人果然来了! 李娇娘心下暗喜,有好戏看了。 守门的婆子离开后,去了一碗茶水的时间,又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只小灯笼,从灯笼光中可看见,她的身后,跟着穿着斗篷的秦王氏。 秦王氏大约很生气,经过李娇娘面前的花树时,李娇娘清晰地听到了她重重的冷哼声。 到了角门那里,婆子开了门,一个男人的身影闪身而入。 婆子飞快吹熄了灯笼光,说道,“老夫人,奴先告退。” 虽然只那么一瞬,但李娇娘还是看清了那个年长男人的脸。 尽管年纪不小了,但依旧长得五观端正。 这人身材挺拔,打扮得像个儒雅的书生。 依稀和秦埙的模样很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埙是秦熺的儿子,也是这人的长孙,祖孙长得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娇娘又想起之前一直疑惑的一件事情。 秦埙为什么不像秦熺那样长得粗蛮,原来是隔代遗传,长得随了他亲爷爷。 秦埙的才气像他娘,相貌多半像他亲爷爷。 品性也不似秦家人。 秦王氏看一眼婆子,小声说道,“守在前面,有人来了记得提醒。” “知道了,老夫人。”婆子回道,她点了点头,走开了。 那年长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又没人来,你紧张什么呢?” 秦王氏沉着声音说道,“丞相醒了,不得不小心。” “我说你是何苦?他快死了就让他快点死呗!花费那许多钱救他做什么?听说,你给了那个女大夫一万一千贯的诊费?”年长男子不满地说道。 “我给多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秦王氏冷冷说道。 年长男子轻哼一声说道,“秦桧死了,那钱就是秦熺的了,也就是我的了,你多给些出去,我的钱不是少了一份?” 秦王氏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这些你拿走,快些走。我忙着呢,没时间跟你多话。” 她扔了个钱袋子过去。 那年长男人笑嘻嘻接在手里,“这次是多少?” “五千贯。”秦王氏不耐烦说道。 “才五千?太少太少,你再给我五千。”年长男人嫌弃起来。 “你……”秦王氏气得恨恨说道,“我又没有造钱,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五千贯还少?能在城里买座小宅子了。” “哪里买得了?买在偏僻的城外还差不多,城里的房子最少一万贯一座,还只是二进门的年代久的宅子。” “我今天没有那么多。要就要,不要还我。” “行行行,我先收下,不过,剩下的五千贯什么时候给我?” 秦王氏气得吸了口气,“怎么还要五千贯?” “买房啊,我手里的这五千贯,加上你再给我的五千贯,我就能在城里买座二进门的小宅了。” “你你……”秦王氏不想说话了,甩着袖子就走。 “唉,别走那么快嘛,再说会儿话。”那年长男子伸手去拽秦王氏的袖子。 不想用力太猛,将秦王氏拽得摔倒了。 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秦王氏年纪不小了,这一倒,半天爬不起来。 “你扶我一把,快,我起不来了。” 年长男人笑了一声,“我说,你这腰怎的不如当年软了?就这摔一下就起不来了?” “你倒底扶不扶?” “扶扶扶扶。”年长男人笑了笑,连抱带拉地去拽秦王氏。 “秦长福,把他给我乱棍打死!”秦桧的声音,忽然冷喝起来。 与此同时,一只明晃晃的灯笼,忽然亮了起来。 秦王氏和年长男人,一起吓了一大跳。 两人回头去看,只见秦桧歪在一只轮椅内,他的长随一手抚着轮椅,一手提着灯笼,冷冷看着他们。 “是,老爷。”秦长福将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卷了袖子就来擒拿那个年长男人。 他的年纪只有三四十岁,个子高大,年轻力壮。 年长男人看到他大步走来,脸都吓绿了。 第636章 混打 他大声嚷着,“丞相大人,宋国律法,乱动私刑要吃官司!” “老夫就是官司!老夫就是律法!杀你不过是杀一只鸡!”秦桧冷笑。 秦王氏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不不——,啊——”年长男人被秦长福揍了一拳,疼得哀嚎起来。 秦长福扬起拳头,正要揍第二拳时,灯笼忽然灭了。 夜色中,一个身影忽然倒地上去了。 年长男人咦了一声,语气似乎轻松了许多。 “长福,长福,点灯笼!”秦桧喊着长随秦长福。 可他不知道的是,无霜刚才扬起一粒小石子,将灯笼击熄灭了。 骆诚出手,将秦长福揍晕过去了。 秦长福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 而这个地方,因为是秦王氏常期私会相好的地方,她平时不让人靠近这里,除了那个心腹婆子。 但婆子没有得到秦王氏的命令,是不会也不可能前来的。 年长男人伸手摸摸,摸到一个大个子的身体。 他马上明白了,刚才那汉子昏死过去了。 至于怎么昏死过去的,他现在也不及细想了,而是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秦桧的方向,伸手就去掐秦桧的脖子。 “你要杀我,我今天且杀了你!”年长男人虽然年长,但身体好,个子也高大,掐一个中了风除了会说话会眨眼会些微摇头其他都不会的秦桧,那是易如反掌。 掐得秦桧呼吸不畅,心底惊骇,“你……你胆敢……,咳咳,夫人,救……救我……” 秦王氏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却不上前,只静静地听着看着。 她不知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秦桧刚才那么生气,那么凶,见到向睐就要杀,是不是听到她和向睐说的话了? 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秦王氏吓得六神无主了,哪里听得进秦桧的呼救声? 年长男人的手劲很大,又掐着一直不放手,没多久,秦桧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休怪我,是你先嚷着要杀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年长男人吐了口气,紧张着道,“反正你病得不清,也活不久了,天天躺床上也受罪,不如早早登极乐,我送你一程,你不必道谢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这才摸索着走到角门那里,跑走了。 一直坐在地上的秦王氏,摸索地站起身来,走到秦桧那里。 她咬着牙低声说道,“你生什么气?我还没生气呢!要不是我王家扶持,你能有今天?” “……” “你不过是我王氏招的婿,我要你,你便是人,不要你,你便是狗,你神气什么?还敢打我的人?” “……” “实话告诉你,熺儿确实是我跟别人生的。只准你跟其他女人生儿子,不准我跟别的男人生?” “……” “哼,你那林贱人生的儿子早已被我除了,熺儿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有我王家在,由不得你!” “啊,你,你你你你……”秦桧不知几时,又清醒了过来,他怒目瞪着秦王氏,“你怎么能,咳咳……” 秦王氏吓了一大跳,“你没死?你居然还没有死?” 原来,刚才那年长男人因为害怕,在秦桧没吱声后,他就吓跑了。 那时候秦桧只是晕过去了,还没有死。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缓过气来了。 醒来就听到秦王氏絮絮叨叨地骂着他,她抖出了自己的私情来。 秦桧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你……你……你怎能……” 噗—— 又是一口血,这回吐得更多些,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秦王氏哆嗦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变没了。 她一屁股跌在地上。 过了会儿,她才大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这就走了?”无霜眨眨眼,“不管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夫妻啊,不收尸的?” 李娇娘说道,“咱们走,她八成是喊人去了,死了一个,昏倒在地一个,她一定要圆一个说法,我们且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早回家。” 病人死了,她不必住在这里医治了。 “回。”骆诚清清冷冷看一眼秦桧那里,只说了一个字。 三人回了住处,各自睡下。 不过,李娇娘发现,骆诚并没有睡。 “睡不着?”她摸摸他的脸,笑着道,“想什么?” 骆诚的呼吸时重时轻,一定在想心事。 “在想父母。” 李娇娘一怔,她握着他的手,说道,“明天我们去看看他们?我来了临安这么久,你还没有带我去看他们。” 骆诚反握着她的手,“好。” 并不是有意不让李娇娘去,而是,他看到父母的墓地,想到他们的惨死,心中会堵得慌。 父亲生前最厌恶的一个人死了,他得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 天还没有大亮,李娇娘和骆诚,就被敲门声吵醒。 “李娘子,李娘子?”小院门外,有秦府管事娘子急促地呼叫着。 在院中看门的婆子,马上起身去开了门。 “快请李娘子,丞相大人出事了。”管事娘子推开婆子,急冲冲跑到李娇娘的卧房这里来。 隔着门又喊李娇娘,“李娘子?李娘子?” 将门拍得砰砰作响。 李娇娘心知,这是秦桧出事了,找她去确认生死呢。 “就来了。”李娇娘应了一声。 她和骆诚匆匆穿戴好,简单梳洗后,开了房门。 李娇娘看到,外面的天才朦朦亮。 “李娘子快跟我走,丞相大人吐了血,昏过去了。”管事娘子焦急说道。 不容李娇娘分说,管事娘子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那边屋的无霜,也被吵醒了。 三人跟着管事娘子,急匆匆赶到秦桧的住处。 。 秦桧住处的大院子里,挤满了人。 走进正堂,人同样也不少。 秦老夫人一脸惨白地坐在正首,身后站着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女。 秦家其他房的人,也在屋中坐着。 有秦琳儿的一家,还有几个李娇娘不认得的。 秦家主子的身后,也挤满了仆人。 粗略看去,屋中或坐或站的,有二三十人了。 不管,李娇娘没看到秦熺一家子,卧房里间有几人在低声说道,可能在里屋? 这里里外外虽然人多,但却并不嘲杂。 不少人的脸上,显出慌乱来。 秦琳儿看到李娇娘走来,直接翻了个白眼。 李娇娘三人走上前,秦老夫人马上说道,“来人,带李娘子去看看丞相。”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是吓的,还是解脱? 李娇娘看不明白。 骆诚留在外间屋,李娇娘带着无霜,跟着一个侍女走进里屋。 果然如她猜侧的那样。 秦熺的一家子全在里屋。 秦埙作为长孙,坐在床头指挥着。 李娇娘一来,他马上让开,“李娘子快来看看祖父。” 李娇娘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的椅上坐下。 她往床上看去,秦桧的脸灰白一片,这是死人的脸。 胡子嘴角处还有些没有擦净的血渍。 好家伙,这气得吐了多少血? 昨晚夜黑看不情,她也懒得看。 李娇娘装着不知情,伸手去把脉。 她吃惊说道,“怎会这样?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 “我爹怎样了?你快说!”秦熺催促道。 秦埙喝斥着他爹,“爹你急什么?” 李娇娘叫人取来了片鸟毛。 她拿鸟毛去探秦桧的鼻息。 然后,摇摇头,一脸惋惜地说道,“丞相大人,殁了。” 可惜什么呀?可惜死得太晚了。 她的话一落,有仆人马上放声大哭。 秦熺当下跳起脚来,“你个庸医!你治死了我爹!我要告你!” 他的二儿子三儿子也跟着起哄。 很快,外间屋的人全都挤进来。 有哭的,有吵着骂李娇娘是庸医的。 骆诚走来,挡在李娇娘的面前,一脸冷然盯着众人。 无霜也冷着脸,站在李娇娘的身侧。 “你们质疑我,那就请太医院的人来复查。”李娇娘淡淡说道,“看看是我医死的,还是,他是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吐血身亡的!” 第637章 秦家发丧 “或者,请大理寺或临安知府前来查查案子,关于丞相大人的死因。”骆诚也不毫不客气说道。 无霜眨眨眼,心说这两人真腹黑。 这要是查起来,秦桧是被自家夫人气死的,秦王氏有相好的事就闹开了。 那就家丑外扬了。 秦熺不知内情,一直嚷着叫人请太医,又嚷着要报官。 他在李娇娘和骆诚手里栽了跟头,被他们赢去了不少钱。 眼下逮到一个收拾李娇娘和骆诚的办法,秦熺很是高兴。 “报官就报官,当我家怕你们不成?来人,请临安知府和太医院院正前来!”秦熺直着嗓子嚷道。 秦夫人平静说道,“这件事情,还是先请示下母亲。” “吵什么?都闭嘴!”秦老夫人秦王氏的声音,忽然大喝道。 大家主动让开道来。 秦王氏木着脸,往床这里走来。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惨白了。 秦王氏看一眼床上的秦桧,淡淡说道,“丞相大人的身子本来就弱,李娘子来之前就说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 “……” “而且在她来府上之前,其他大夫无一人让丞相醒来过,都说让办后事。丞相故去,是他的命数到了,怨不得李娘子。” 李娇娘心中笑了笑,不愧是献策害死岳武穆的秦王氏,够精明。 让事情不了了之,她的丑事就不会公开了。 秦夫人点头回道,“是,母亲。” 但愣头的秦熺仍然不干,“什么?就这样放过她?” “你闭嘴!”秦王氏冷冷看着秦熺,“丞相一生宽厚仁慈,他可不希望因为他的自然故去,而被你拿来对付他人!闹得满城风雨!” 秦熺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他怕他老娘秦王氏,低着头,不情不愿说道,“是,娘。” 秦王氏静了静心神,对李娇娘和骆诚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如今人已不在了,你们也就不必留在府上了。” 说着,又喊着人送客。 戏看完了,李娇娘也不想留下。 她说了声“秦老夫人节哀。”,就和骆诚无霜离开了。 走到府门口那里时,李娇娘问着送他的秦埙,“埙小公子爷,怎么没看到丞相大人的长随秦长福?” 秦埙说道,“我祖母派他去办事去了。对了,李娘子找他何事?” 李娇娘说道,“想问他一点别的私事,我们想打听谁家有农田卖,想买些地,他不是城外人吗?” 秦埙说道,“李娘子想买地,我帮你打听下。” 李娇娘说道,“我就随口问问的,不急,再说了,你家在办丧事,这种小事不必劳烦了。” 她朝秦埙点了点头,和骆诚无霜坐着马车离开了。 她哪里是真要买地? 她是想知道那个长随的下落。 骆诚只是打晕了长随,长随并没有死。 他又知道秦王氏的私事,现在人又不在,莫非被灭口了? 马车上,李娇娘将心中的想法说给骆诚听。 骆诚看她一眼,冷冷说道,“少和秦家人说话。” 李娇娘:“……” 她忍不住好笑,“我只是好奇长随的下落,找着借口打听,我哪里真心想跟他说话?” “无霜可以打听。” 无霜点头,“对,我可以打听。” 李娇娘扯扯唇,“是,下回见了秦家人绕道走。” 醋坛子! 不就是秦埙说了句,希望她改嫁嫁他吗? 他想她嫁,她就会嫁? 秦埙也太将自己当个人了。 她就没留意秦埙这个人嘛,骆诚尽瞎想。 …… 李娇娘他们走后,秦王氏马上命人对外发丧。 霎时,秦府上下哭声四起,响彻府外。 秦府马上挂起了孝,里里外外白花花一片。 当然,安排丧事的众多事宜,是秦夫人和他的大儿子秦埙在操持。 秦熺拢着袖子,在府里东晃晃,西晃晃的,百事不管。 闲着时,他就逗逗年轻的丫头。 他老爹死了,再没人骂他了,太好了。 接下来,他想干什么就干么了。 比如,找几个人揍一顿骆诚和李娇娘。 想到这里,秦熺说干就干。 不过,他的举动,被秦王氏得知了。 秦王氏马上命人将他叫到面前来。 “娘,什么事啊?我忙着呢!”秦熺不耐烦地嚷着道。 秦王氏挥挥手,叫屋里人全都退下了。 秦熺心中疑惑,“娘,你这是做什么?” “有件事,我必须对你说。”秦王氏目光冷然,看着秦熺。 秦熺心中七上八下,老娘的脸色,怎么不对劲? 老爹一死,她悲伤过度脑子出毛病了? “娘,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多想,再说了,咱家的人多,您想让谁陪着说话,就尽管找。”秦熺笑嘻嘻着道。 秦王氏看着他,冷冷说道,“他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 秦熺眨眨眼,“娘……”啥意思? “你是我生的,但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秦王氏道。 秦熺更糊涂了,“娘?我……我是你生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王氏将过去的事情,说给了秦熺听。 又说了昨晚的事情。 “他是气死的,身上还有伤。你要是报官或是报复李娇娘,她一定不会罢休闹腾起来,你可别忘了,她的义父是衡阳公,是丞相都不敢惹的人,你敢去惹?” 秦熺吸了口凉气,“这这……” 秦王氏又说道,“所以我才不让你去告她,更不准再找她,你听到没有?你惹了她,咱家的事情就包不住了!丞相的死因也包不住了!” 原来,原因是这个! 难怪他老娘不让告李娇娘了,只要一告一闹,李娇娘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医死了他老爹,会要求验尸,那秦家的事情就传遍全城了。 “你还要去找李娇娘吗?”秦王氏盯着秦熺,冷冷问道。 秦熺已经想通了,他死劲摇头,“不去了!” “这件事,你给我藏在心里,不得对任何人说!”秦王氏眸光沉沉,再次说道。 秦熺道,“娘,儿子当然不会说了,不过,娘,儿子的生父是谁啊?” 秦王氏只说有个人来找她,并没有说名字。 “提他干什么?混蛋一个!”秦王氏咬牙怒道。 她嫁进秦家没多久,秦桧就被派往金国去了。 她无聊时,去逛戏班。 被一个弹琵琶的男子吸引了,于是…… 于是她干了一件,令她这辈子都后悔的事情。 那个混蛋男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更扬言,敢甩他就将她的事情嚷出去! 她不怕秦桧知道她的事情,她怕她娘家丢脸,她父亲可是当年朝中的重臣,门生众多。 她不为自己,她还得给儿孙留点脸面。 秦熺见她不肯说,也就不问了。 他之所以问,只是好奇而已。 他刚摆脱一个爹的管束,可不想再找来一个爹管他。 …… 秦桧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因为他的官职,是朝中十分重要的存在,当下就震惊朝野。 高宗更是吃了一惊。 一面派人前往秦府吊唁,一面任命新的接班人。 满朝文武选来选去的,高宗看中了衡阳公。 却被衡阳公拒绝了。 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只想颐养天年。 不过有处理不了的大事,还是可以去找他的。 其他人的威望又不高,难以服众。 这样一来,丞相一位就虚了。 这可把秦熺乐坏了。 第638章 想得天真 他一直觉得,他自己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看看他老爹,并没有怎么操心嘛,口一张,大笔一挥,身边就有人将事情办好了。 签个字盖个印,就万事大吉了。 当丞相,不就是指挥人办事吗? 简单。 …… 高宗派了赵琮前来秦府吊唁。 因为身份高,他一进府,秦家马上请来秦熺来见他。 看到昔日的手下败将,赵琮淡淡说了句,“节哀,秦大公子爷。” 秦熺一改往日的胆小怕他,抬起下巴傲然说道,“殿下前来吊唁,让在下感激流涕啊。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他的表情很奇怪,赵琮心中狐疑。 吊完唁后,赵琮并没有在秦府多呆,就回自己府里去了。 秦桧已死,他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给岳飞平凡,推荐好的人当丞相。 前一件事,他一直在努力,但秦桧总是反对,而高宗又听秦桧的。 如今秦桧已死,他决定再提一提这件事情。 至于选下一任丞相的事,他得好好跟幕僚商议一下。 赵琮回府后,马上安排人去请骆诚赵士程和他哥哥赵圭。 身边的长随虎子笑着说道,“骆官人来了,不必请了。” 赵琮很高兴,“快请快请。” 骆诚被请进赵琮的书房,赵琮马上拉着他坐下,“爹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骆诚笑着道,“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赵琮笑着道,“那爹先说。” 骆诚点头,眉头微皱,说道,“我得到一个消息,秦熺想继承他老爹的位置,以秦家的威望,我很担心官家会同意。你要留意这个人。我不在朝,这件事情怕是帮不了你。” 赵琮一惊,“什么?他有能力胜任么?” 骆诚冷笑道,“他当然没有能力了,但他们家有能力让金人不打来南地。冲这一点,官家就会同意!” 秦桧之所以当上丞相,靠的不是治国的能力,而是会同金人谈判,将金人哄得听话不与南边打仗。 这一点,让不想打仗的高宗很是满意。 赵琮冷笑起来,甩着袖子怒道,“他想得天真!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再让秦家人当丞相!他做梦去!” 骆诚提醒着他,“可琮儿你不要忘了,官家是坚决反对打仗的,朝中除了秦家人,还有谁能让金人听话不打来?” 赵琮怔住了。 确实,朝中除了秦家人,再没第二个有能力让金人听话的家族。 也没人有胆量,敢去找金人谈判。 他冷冷说道,“大不了开战,打得金人听话!” 骆诚道,“官家可不喜欢开战,琮儿!他想过太平日子!” 赵琮的眉头皱起来。 骆诚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不过,琮儿也不必担心,虽然官家不想打仗,那是他不想主动打。” “……” “但如果金人非要打来的话,他也不可不还击,必竟,宋国的土地只有南方这么一小块了,再不守的话,咱们就得住南海里去了。” 赵琮一时没听懂,“爹,你想说什么?” 骆诚说道,“不久后,金人会南下,那时候,谁将金人打得听话,官家就会听谁的。” 赵琮马上兴奋说道,“爹,你是要儿子打得金人听话么?你放心,到那时候,我一定会打得金人跪下求饶!” 到底是孩子,打仗是说打就打的? 骆诚又说道,“目前来看,金人还没有南攻的迹象,不过,咱们可以做备。” 赵琮点头,“爹说得有理。” 骆诚看着赵琮,“我的事说完了,琮儿,你的事呢?你刚才要与我说什么?” 赵琮皱了下眉头,“我跟爹刚才想到一块去了,想说秦熺的事呢,爹先说了。我刚从秦家回家,秦熺竟然不似以往那样卑微,而是傲得很,我就猜测着,他一定想干些什么了,想问问爹的想法,没想到爹先说了他。” “以他的本事,他成不了气候。”骆诚冷笑。 两人正商议着,请来的赵士程和赵圭也来了。 他们一进屋就说道,“朝中有了新动向,琮儿不请我们,我们也要来与你说说。” 两人一起朝骆诚见礼,“骆官人也在?” 骆诚笑着道,“我来看琮儿。” 赵琮忙说道,“哥,承恩伯,什么新迹象?” 他年纪还没到,高宗并没有安排他职务。 他的消息,多半来自哥哥赵圭,和赵士程骆诚这里,再便是他现在的教导师傅。 所以,他的消息来得一向很迟。 赵圭说道,“官家招回了万俟卨(oqixiè),打算重用。” 赵士程也说道,“而且是派出了二十名金羽骑前去迎接。” 骆诚冷笑,“这是想让他做下一任的丞相?” 他从李娇娘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 是和秦桧政见相同的人。 在朝中任过重要的职务,因为和秦桧交恶,被秦桧赶出了朝廷,贬到西南一带任小官去了。 现在秦桧一死,估计是他的人在朝中活动,让高宗又想到了这个人。 他的能力,和秦桧不相上下。 “这是秦桧第二?”赵琮冷笑。 赵圭说道,“衡阳公不肯入朝,朝中不能没有相国,他的政见又和秦桧一样,官家当然用他了。” 说完,十分无奈地摇摇头。 骆诚说道,“官家想任命谁为丞相,我们无力左右,不过我认为,只要不是秦家人,问题都不大。” 赵士程说道,“骆兄说得有理,秦家势力太大,半个朝中都是他的人,来一个不是秦家的人任丞相,可以和秦家势力抗衡,两方斗下去,势力只会越斗越弱。于我们有好处。” 赵琮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妙啊,万俟卨和秦家可是死对头,他一上台,是必要将秦家整下去,那咱们就可以坐着看热闹了。” …… 秦桧死后,高宗任命新的丞相,万俟卨。 他刚到临安的那天晚上,衡阳公和骆诚,去拜访了他。 第二天,秦琳儿的父亲便被免职了。 第三天,秦熺的职务也被免了。 第四天,秦家大管家秦长福的尸体被找到,查出了凶手是秦老夫人秦王氏。 当然,找到尸体的,是小灰毛卷球。 它引着李娇娘去看了藏尸的地方,李娇娘马上安排人去临安知府衙门报了案。 第639章 大势已去 秦桧已死,秦家的几个主要人,也全都免了职。 因此,临安知府毫不惧怕秦家人,亲自带了二十个衙役,来到秦府。 这等阵势,可是秦家人从没有见过的。 他们以前见到的朝中官员,哪一回不是受着膜拜? 看到一身官服的临安知府,秦熺马上怒道,“知府大人这是几个意思?抓贼抓到我家里来了?” “知府大人,丞相大人的尸骨还未寒呢,你这是何意?”秦琳儿的父亲也冷冷说道。 秦琳儿和秦埙的两个弟弟,也是一脸怒目看向临安知府。 “大人,我们家哪个是贼?你就明说。” 人都死了,一个个还敢嚣张? 临安知府心中冷笑起来。 他从袖中拿走搜查令,抖了抖递到了秦熺的面前。 “秦大公子爷,你自己看看。” 语气更是没有以前恭敬。 秦熺直接怒道,“老子不识字,大人给我念念!” 跟着临安知府来的捕头,冷笑着道,“放肆!尔等敢对朝廷命官不敬?” 他招手叫过两个衙役,将秦熺按得跪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居然敢叫爷下跪?谁给你们的胆子?”秦熺大声嚷着。 其他秦家人,也跟着嚷起来。 秦琳儿的父亲,高声叫着护卫家丁,一副要跟临安知府干架的阵势。 倘若是以前,临安知府一定会陪着笑脸,手下人也会吓得战战兢兢。 但是现在,时局变了,给秦家撑腰的秦桧死了。 秦家的几个主要掌权人,也被免了职务。 临安知府哪里怕秦家人? 衙役们纷纷抽出配刀来。 临安知府冷笑着道,“谁本给官的胆子?当然是官家,你们不服,那就到官家面前告本官去!来人,将秦王氏带走!” 说着,他将缉捕令高高举起,大声说道。 这声冷喝,犹如当头一棒。 再看到寒光闪闪的配刀,秦家人没人敢吱声了,悄悄往后退。 秦熺嚣张的气焰,直接矮了一截。 其实不用临安知府提醒,秦家人已经知道,秦家的气运没了。 他们以往进皇宫,是随时可进,随时可见高宗。 但自从秦桧一死,高宗则是找着借口不见他们家的人。 也寻着各种理由,将秦家人的官职给除了。 秦家大势已去。 “是,大人!” 衙役们分成两班,一班人拦着秦熺等人,一班人往府里后宅冲去。 后宅,陪着秦王氏说话的秦埙,听到仆人的汇报,大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老夫人怎会杀人?诬陷,一定是诬陷!”秦埙不相信地说道。 仆人苦着脸,“小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知府大人手里的缉捕令上,就是这么写的,已经有不少衙役往这里来了。” “不要慌张,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见临安知府。”秦埙沉着说道,“你先到外面去候着,有人来了立刻通传。” “是,埙公子爷。”仆人转身走出去了。 秦埙回头来,安慰着秦老夫人,“祖母,你不会有事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秦王氏听到前来缉捕她的消息,她心中根本不惧怕,只有嘲笑。 她是谁? 父亲任过丞相,王家的势力可不比秦家弱,王家还是大族,哪个州府都有她王家的人。 一个小小的临安知府,就敢拿她?未免太胆大包天! 不知天高地厚! 她会教临安知府怎样做人! 秦王氏淡淡说道,“埙儿不必担心我,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合没见过?” 她言语轻松。 这倒是,秦王氏的出身和见识,不是一般临安妇人比得了的。 城中唯一能相提并论的妇人,也只有衡阳夫人了? 那是柴家的女儿。 秦埙心中微微放松了些。 没一会儿,院中传来不少脚步声。 几个仆人急匆匆跑进屋里来,神情惊慌,“老夫人,来了衙役。” “不必惊慌。”秦王氏坐着,端着茶杯喝茶。 婆子丫头只得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临安知府撩起袍子摆,大步走进了屋里。 “秦老夫人。”临安知府朝秦王氏拱了下手,算是见了个礼,“本官接到有人举报,发现贵府管家的死,和秦老夫人有关,请秦老夫人跟本府走一趟。” 秦王氏是一品诰命,在没有撤销她的封号之前,哪怕她真的有罪,临安知府也不能太得罪。 所以,还是客气着说话。 秦王氏冷笑,“你说老身杀了人?笑话!”她冷哼一声,“我堂堂一品诰命,丞相夫人,会杀一个管家?我犯得着么?真要杀人,我府上不是有仆人么?我会亲自动手?我一个老婆子,我可没有力气杀人。” 秦埙冷冷说道,“知府大人,请问是何人告的状?”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走秦老夫人?若不是你,本府自会放你回来。”临安知府淡淡说道。 说着,他将缉捕令抖给秦王氏看。 秦埙走过去,接在手里。 看到上面的说明,他吃了一惊。 上面说,有人在西湖西岸的一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尸身上有秦家的腰牌,腰牌上写着“秦长福”三个字。 从尸身上还搜出了秦桧写给一位官员的回信,落款日期是四日前,正是秦长福失踪日子。 另外,还搜到了一块小儿手心大小的玉环。 那块玉环,是在秦长福僵硬的手里发现的。 手指紧紧握着,费了不少力才取出来。 宫中内务司的人认出,那块玛瑙玉环是韦太后赏给秦王氏的。 以上推断,秦王氏一定是杀秦长福的凶手。 秦埙埙冷冷说道,“仅从一个块玉环,就推荐我祖母杀人?我还想说,是那秦长福偷的呢!” 临安知府冷冷说道,“如此之外,还有证人,证人看到秦王氏亲手打倒了秦长福,再伙同侍女抛尸。” 秦王氏冷笑,“一派胡言!老身这几日可从没有出府!” “四日前的晚上,秦老夫人可是出过府。”临安知府说道。 秦王氏心里一惊,“绝没有,全是诬陷!” 临安知府说道,“还是那句老话,老夫人去了知府衙门,见了两个证人便知是不是诬陷了。” 他也不想说废话了,朝身后的衙役招招手,“带走!” “是,大人!” 冲进来六个衙役,不容分说将秦王氏扭捆起来,往屋外拖去。 “你们放手,我祖母年纪大,你们不能粗蛮对她!”秦埙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因为他看到,秦王氏几乎被拖着走。 临安知府道,“秦老夫人自己走的话,当然可以放开她。” 秦王氏被拖得一阵心惊胆颤。 她忙说道,“放手,我自己可以走!” “放手!”临安知府说道。 衙役们一起松了手。 秦王氏的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脸色惨白一片,眼神惊惶。 秦埙大步跑上前,扶着她,“祖母莫怕,我陪你一起去衙门里。” 他又喊着两个仆人,“快去取老夫人的披风来!” 一个婆子跑回去,取了披风来。 秦埙将披风罩在秦王氏的身上,连头一并罩着,罩着她的狼狈。 秦王氏看着这个大孙子,心中感慨,还是大孙子想得周到。 有这么聪慧的大孙子,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走,知府大人。”秦王氏拢了拢披风帽子,淡淡说道。 “请,秦老夫人。”临安知府拂了下袖子,当先往前走去。 衙役押着秦王氏和秦埙走在后面。 一行人走到前院。 秦家其他人,看到秦王氏被衙役们包围着押来,一起惊呼起来,“老夫人?” “喊什么喊的?我去去就回!”秦王氏神色不惊,淡淡说道。 她的声音,让众人平静不少。 大家这才没有吵嚷。 走出秦府,秦埙陪着秦王氏,坐了马车跟着临安知府往衙门而去。 秦桧死,秦家的门口,每天都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以前他们怕秦家不敢骂,现在得知秦桧死秦家不少人被免职,就不怕秦家了,不时有人前来喝骂。 当秦王氏被衙役们押着离去时,人们马上起哄起来。 “该,也有今天啊!当初害人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成阶下囚的一天?” “让她去给岳将军下跪!” “秦家人全都要去!” “秦桧那恶贼最好别立墓碑,否则被爷发现,一准挖出来鞭尸!” 骂着要鞭尸的,是西门飞。 他得知秦桧死,几乎天天来骂。 胡安说道,“西门大爷,骂够了该回了?我师娘还等着听消息呢。” “回回回,秦王氏那个恶妇被抓了,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当然得马上告诉李娘子和骆官人了。”西门飞大声笑道。 第640章 “骂够了该回了?我师娘还等着听消息呢。” “回回回,秦王氏那个恶妇被抓了,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当然得马上告诉李娘子和骆官人了。”西门飞大声笑道。 西门飞和胡安回到榴月园,他们将秦家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笑着道,“看来,秦老夫人的麻烦跑不掉了。她那个相好,并非良人。” 西门飞听不明白,“相好?什么相好?” 胡安也问,“师娘,原来你知道啊?” 骆诚轻哼,“这些事情,全在你师娘的意料之中。” “啊?”胡安伸手挠挠头,“师娘,你可太神了,这也算准了?” 李娇娘笑着道,“并非我神算,而是我看到了。” 西门飞好奇问道,“李娘子快说说,你都看到秦家的什么秘密了?” 李娇娘狡黠一笑,“要说这秘密啊,若没有秦家的邀请,我根本看不到!” 她将那天无意间发现的秘密,说给了西门飞和胡安听。 “秦老夫人的那位相好,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无霜几句话的恐吓,他就吓得腿发软了,将秦老夫人供了出来。这一回,秦家的官司可是吃定了。” 胡安眨着眼,说道,“但不管怎么说,秦家可是昔日的丞相之家,师父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不不……” 他挠着头,想不起后面的话。 骆诚轻哼,“死而不僵,昨天教的,这就忘记了?” 胡安憨憨一笑,“对对对,是这个词。” 李娇娘冷冷说道,“不,它会马上变僵!” 西门飞眯了下眼,“李娘子,这话怎么讲?” 他不在朝中,因此,对朝中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能从李娇娘和骆诚的口中得知。 胡安也十分好奇地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说道,“现在的这位丞相,可是秦桧的仇家,他巴不得秦家人死得光光的。” “……” “如今秦家有个破绽,他怎会不抓着把柄,往死里打压?” 西门飞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这么说,咱们就等着看热闹了?” “嗯,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就去知府衙门那儿看看,有好结果,再回来说给我们听。”李娇娘笑着道。 “好,我们这就去。”西门飞大笑。 他拉着胡安,骑马赶往了临安知府衙门。 因为审的是秦王氏,这一路上惊动了不少百姓,大家都赶到了衙门口看热闹。 西门飞和胡安去的时候,大门口挤满了人。 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了进去。 大堂的地上,放着一具死尸,正是秦家的管家秦长福。 一侧的椅上,坐着秦王氏,另一侧,站着一个个子高大,穿一身灰袍的年长男人。 男人面目儒雅,却是一脸的怒容,直直盯着秦王氏。 除了他们,秦王氏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俊俏少年,那是秦王氏的孙子秦埙。 以及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那是秦王氏身边的心腹嬷嬷。 “秦王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讲?”临安知府冷冷说道,“你收买身边的嬷嬷,伙同他打昏管家秦长福,再命她抛尸西湖中。 却不料,被路过的向睐看见了。秦妈将这件事告诉给你,你又派人去向睐家纵火,意图烧死他。 他命大,不在家中,可他妻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却被火活活烧死,秦王氏!你还不认罪么?” 向睐一脸悲愤,“秦王氏,你为何要烧死他们?为何?” 秦王氏回看着他,唇角颤了颤,冷笑着道,“我忍了他们三十年了,我忍够了!” “你个毒妇!”向睐气得发抖! 秦王氏冷笑,“随你骂,惹我者,必死!” 秦埙一脸惨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祖母,“祖……祖母?你……你真的派人杀了他们?你……你和他们之间的恩怨,究竟是什么啊?” 恩怨?这说得清吗? 秦王氏看一眼四周,人太多,不便说,也不能说。 “不提也罢。”她涩然一笑,又转身望向临安知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无话可讲。” 临安知府拍起惊堂木,“来人,将秦王氏收监!” 秦埙忙说道,“大人!我祖母年纪大,请给个体面的安排。” 临安知府说道,“本府无权决定,秦小公子爷若觉得本府判得不公,判得重了,可以到官家那里请示。” 说完,再不理会秦埙,“押下去,等候刑部公文。” 衙役们冲上前来,将秦王氏押了下去。 至于同伙,秦王氏身边的嬷嬷,也一并押了下去。 “退堂!”临安知府拍着惊堂木,拂袖离开了。 霎时,衙役的威武声响起,将秦埙和向睐赶出了大堂。 又另有衙役,将秦长福的尸体抬走了。 秦埙回头看一眼衙门的大门,叹了口气,垂着头转身便走。 这时,他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秦小公子爷!” 秦埙回头来看,发现是那个向睐正大步朝他走来。 便是这人,告发的祖母。 纵使秦埙心软,也对向睐怨恨起来,“何事?” “你……你父亲可好?”向睐打量着他,心中满意道,这孩子长得像他,十分的像,隔代遗传的长相啊。 “与你何干?”秦埙冷冷说道,再不理会他,转身离开了。 向睐看着他离开,重重叹了一声,转身往家走去。 门口看热闹的人,纷纷朝他竖起大拇指,“好汉,好样的,秦王氏那等恶妇早就该死了,你干了件好事啊。” 向睐脸色白了几分,一言不发,离开了。 西门飞看看他,看看前方走远的秦埙,眯了下眼,他怎么觉得,这二人古怪得很? 长得很像? 案子已结,秦王氏被羁押,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西门飞对结果很满意,带着胡安回了榴月园,将消息汇报给了李娇娘和骆诚。 李娇娘笑着道,“看,我说,秦王氏不会有好下场的,那临安知府的妻子,和现任的丞相,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在新丞相回临安的当天,他就去拜访了,所以秦王氏的下场不会好!” 第641章 惊惶 “你说什么?”她冲过来,双手死死抓着秦熺的肩头,失声嚷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因为太过于激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眼神惊惶不已。 这副神情,是秦熺从没有见过的。 他怔怔看着他娘,“娘,你……你怎么啦?” “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啊?”秦王氏歇斯底里地嚷起来,“你不能杀他啊。” 秦熺不耐烦说道,“一个庶民而已,怕什么?”他冷冷一哼,“他敢害你,我便不能饶了他!” 秦王氏看着秦熺,无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娘,你怎么啦?”秦熺忙伸手去扶。 秦王氏抬头看着他,涩然一笑,“你知道吗?他是你生父。” 秦熺赫然睁大双眼,“什……什么?这怎么可能?我的生父,不是舅舅吗?” “不,你舅舅根本没有外室。那是为了掩盖我的事情,才对外说的。你的生父是他,是他啊!”秦王氏哭了起来,“纵使他不好,你也不能杀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熺的脑袋,忽然嗡一片响。 “你去问你舅舅,他为了我们母子,被你舅母误会了三十多年了。”秦王氏颓败的闭了眼。 秦熺心中慌乱一片。 他真的,杀了他爹? 他亲爹? 那个穷得住破烂屋子的人,是他的亲爹?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不不,不可能,是他娘在骗他! 一定是! 他是高贵的王家人,是高贵的秦家养子,怎会是个庶民之子? 他不是! 他不可能是! “你骗我!这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不要做庶民的儿子,我不要,我是王家的儿子,我是秦家的养子,我外公做过丞相,父亲也做过丞相,我不是庶民之子,娘你疯了,你一定疯了!” 秦熺抓着秦王氏的肩头,死劲的摇着,“你快说,你刚才是疯了说的胡话,快说!” 秦王氏被进牢里,原以为很快就能出去,没想到,秦家的气运变得这么快,只有儿子孙子来看她,其他人一个也没有。 连她哥哥也没有来。 她已经心灰意冷时,又听说儿子杀了他亲爹,秦王氏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被秦熺抓着肩头死劲地摇,没几下就昏了过去。 秦熺吓了一大跳,“娘?娘?娘——” 他吓得跌倒在地,娘死了? 娘死了? 不不不,他没有杀娘,没有杀爹,那人不是他爹! 秦熺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面跑去。 外面的太阳白亮亮的照着,暑气当头罩下,秦熺却仍觉得脊背发凉。 他刚才一定出现了幻觉,一定是。 女牢头从阴凉处走过来,“秦大公子爷,走了?” 秦熺看她一眼,有气无力道,“走了。” 秦家的家丁将马牵过来,扶着秦熺爬上马背,离开了。 女牢头看着颓败而去的秦熺,嘲讽着笑了一声,“啧,当初人模狗样的秦大公子,如今只有狗样了,呸,该啊!”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走进了牢里。 这里是一间单独的牢房。 必竟秦王氏的身份不同,所以单独关着。 一个年纪大的婆子,也不必派过多的人看着,里里外外也只有女牢头一人。 她走到牢房那里,扯下铁链子上大铜锁,打算重新锁好门,却发现,牢房中的秦王氏低着头,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着。 女牢头吓了一大跳,慌忙走过去看。 这一看,将她吓得腿都软了。 只见秦王氏将自己挂在了窗户上,膝盖半弯着。 她这是将自己活活勒死的。 “来人啊,不得了啦,犯人自尽啦!”女牢头吓得飞快往牢房外跑去。 …… 秦熺回了家,哪儿也没有去,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不吃不喝的闷坐着。 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他身边人的注意,仆人马上将消息报告给了秦夫人。 侍女说道,“夫人,公子爷从牢里回来后就不对劲了,会不会出事啊?” 秦夫人和他做了十几年貌合神离的夫妻,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能出什么事?无非又是操心去会哪个青楼女子罢了。别理他。”秦夫人翻着明天出丧的行程说明。 这是管事送来的,停丧几天,也该出殡了。 家里的老夫人被关,老太爷死,里里外外的事情,按说该长子担着才是,可秦熺倒好,丧期中,乔装改扮逛青楼。 秦夫人得知这件事,气得在心里咒着秦熺怎么不被秦桧收走? 这传出去,秦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他不要脸,她和儿子们还要脸呢! 所以秦夫人听丫头说他情绪不好,理都懒得理,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丫头往她脸上看去一眼,应了声“是”,悄悄退下去了。 只是,她才迈出门槛,就见府里前院的管事娘子,一脸惊惶跑来,“快,快喊夫人,老夫人出事了。” 丫头吓得腿软,“啊,老夫人怎么啦?不是秋后问斩吗?难道说……” 秋后问斩,得是中秋后,这还差着日子呢。 秦家正上下打点着官司,看能不能翻案。 以秦家的威望,死刑大约能免,所以秦家上下并不着急。 但丫头听说忽然出事了,担心刑部不按套路走,顿时吓着了。 管事娘子推开丫头,大步冲进屋里。 秦夫人已经听到声音了,从里间屋里走出来,“老夫人怎么啦?” 秦王氏是秦家唯一的柱石了,她一倒,秦家就真的倒了。 秦夫人虽然能干,但她倒底出身不好,她不希望秦王氏有事。 “刚衙门来信,老夫人在牢里悬了梁,叫家里人去收尸呢。”管事娘子焦急说道,“公子爷前脚回来,老夫人后脚挂了梁,这这这……” 秦夫人眯了下眼,“你说什么?” 管事娘子叹着气,“公子爷去牢里看老夫人,他前脚离开,女牢头后脚马上去锁门,发现老夫人用束腰的锦带将自己挂在牢里的小窗户上。” “怎么会这样……”秦夫人眯着眼,“我去见公子爷!” 难怪秦熺生垂头丧气回来,他是不是看见秦王氏自尽了? 他居然不救! 第642章 人走茶凉 秦夫人忍着怒火,大步来到书房。 书房关着门,秦熺的两个长随,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二人看到秦夫人走来,一起迎上前,“夫人。” 秦夫人看一眼书房门,疑惑说道,“怎么关着门?公子爷在做什么?” 瘦脸长随说道,“公子爷在屋里,他心情不好,说想一个人静静,叫小人们都不要打搅。” 秦夫人冷笑,“心情不好?他还有脸心情不好?” 她身边的嬷嬷说道,“将门打开,夫人要进去。” 瘦脸长随只得去敲门,“公子爷,夫人来了。” “不见不见。”屋里,秦熺不耐烦的嚷着。 “郎君在屋里躲清闲,父亲的丧事也不管了?”秦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她提起裙子摆,大步走上了台阶,亲手推开了书房门。 秦熺其实是怕夫人的。 虽然夫人的出身低,但比他聪明多了。 三言两语之下,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这也是他爱在外面找女人的原因。 外头的女人,可不会时常拿他说教。 那些女人只会哄得他开开心心的,从不瞧不起他。 “丧礼的事情,你不是管得好好的吗?还要我管什么?”秦熺这会儿躺在小榻上,见她来了,不耐烦地翻身过去,将背对着秦夫人。 这般无理的样子,叫秦夫人更是生气。 “我是问,老夫人的丧礼,你怎么安排。”秦夫人走过去,冷冷说道。 秦熺翻身而起,怒道,“我娘还没有死呢,你就操心起了丧事?你什么意思啊?” 秦夫人冷笑,“郎君居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心情不好才白天睡觉,原来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秦熺眯了下眼,从榻上溜下来。 他盯着秦夫人的脸,失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在牢里悬梁了,你不知道?你不是刚从牢里出来吗?你不知道?”秦夫人讽然一笑。 秦熺的脸,吓得死白一片,“不不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是她赶我走的,她叫我滚来着。她怎么……” 秦熺整个人哆嗦起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秦夫人眸光微沉,冷冷问道,“郎君,你对母亲说了什么?她为何叫你滚?” 秦熺杀了自己的生父,这件事情,他怎好对秦夫人讲? 他哆嗦了下,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是不是你骂过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将她活活气死,是不是?”秦夫人怒道,“否则,她怎会死?我一早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还云淡风轻的说着,没人敢将她怎么样,刑部判了死刑又怎样?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出去,她说王家有人在为她说话了。可是最后……” 秦夫人指着秦熺,“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别问我,滚!”秦熺忽然暴怒,跳起来朝秦夫人狠狠推去。 咚—— 秦夫人被推倒了。 头撞到一个书柜上,昏了过去。 她头一歪,秦熺清晰地看到,秦夫人的后脑勺那儿,正汩汩冒着血。 他吓得软倒在地,大叫起来,“来人,来人啊,快叫大人!” …… 秦夫人没有死,只是头撞破了。 也是请的李娇娘来伤。 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包扎起来后,她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 因为水肿,她的双眼肿得像桃。 秦夫人是外伤,看着吓人,却不严重。 昏倒后睡了一晚就醒了。 而秦熺则是内伤,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无伤无痛的,却时而哭时而笑的,时而惶惶不安,时而大声叫嚷。 府里人都说,这是因为二老短时间内相继过世,让他接受不了,心中悲痛,一时得了失心疯。 传来传去的,大家都夸着他是孝子。 秦夫人却是冷冷一笑,孝?如果孝的话,怎会死生母呢? 他这是干了什么恶事,能将生母活活气死? 秦夫人打听不出来,也懒得打听了。 秦熺疯疯颠颠的,秦夫人更是不待见了。 事情传到秦府外,传到朝中,大家对秦熺的印象更坏了。 秦氏家族和秦熺的外祖家王家,一直在为秦熺前程奔波,他成了这个样子,朝中所有官员,听到他的名字,一律拒绝。 秦琳儿的父亲,和秦熺的舅舅,对秦熺的状态十分的失望。 秦夫人却无所谓,她对大家说,“不做官也好,省得惹事。” 秦桧夫妇出殡后,过了半月,秦熺的病才大好。 病一好,他又着手为他的前程奔波起来。 但人走茶凉这句话,狠狠地叫他做了回人。 秦桧死后,他是走哪儿,哪儿不待见他。 更甚者,他听到不少人在议论着秦桧夫妇的恶事。 这叫他无法忍受。 那是他养父,让他过了几十年衣食无忧生活的养父! 他可以骂老头子,但别人不可以骂。 秦熺气得命人四处查书,但凡是写着秦桧坏话的书,全部烧掉! 印书的书商,全被他告到了衙门里。 他找着各种借口,将那些书商整得破了产,关门大吉再不敢印书了。 这些书商中,有陆游和骆诚。 二人在城中合开了一家书社。 陆游管诗集部分,骆诚管话本书部分。 陆游的诗集是自己写的,骆诚的话本子,是李娇写的。 她闲着时,将秦桧的恶事,编成连载体小说来印刷,销量还不错。 这天陆游和骆诚李娇娘,正在商议着扩建书社的事,一家专门卖他们书册的书社掌柜慌慌张张跑来,“出事了出事了,陆大人,骆郎君,云泠书社的书被人放了火,全烧没了。” 第643章 赏赐 输了钱,秦夫人和秦埙一起数落了秦熺。 秦熺这才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人走茶凉。 入仕没人要,经商又不会。 维护家里的形象,反而倒给人赔钱。 秦熺没一件事情办好过。 渐渐地,他在家里的地位彻底没了。 秦夫人当他不存在,他的三个儿子因为他没钱,办事又不着调,也不大跟他亲近。 他闲下时,就是混吃等死的过日子。 每天郁闷着过日子,到入秋天凉时,就病倒了。 请医吃药倒是不会亏待他。 但他自己懒洋洋的不配合大夫,病情总也不大好。 秦夫人索性不管他了。 他爱吃便吃,不吃药她也不勉强。 …… 秦家势力一倒,衡阳公赵士程赵圭,以及骆诚陆游,马上给赵琮培植起了势力。 虽然太子一位,还没有确立,但赵玖的行为屡次让高宗失望,大家都心知肚明,赵琮的太子之位,跑不掉了。 臣子们几乎一边倒的偏向赵琮,连穆家也朝赵琮频频示好。 …… 到初冬时,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唐婉生了对双胎。 承恩伯府上上下下很是热闹了一番。 九朝酒,满月酒,一直热闹到腊月里。 李娇娘陪着唐婉赏梅时,笑着道,“这马上要过年了,又是一番热闹,过了正月便是上月节,过了上元节,麒儿麟儿又该办百日酒了。” 唐婉生的是双生儿,两口子取了小名,麒儿麟儿。 合起来是麒麟。 俩孩子越长越不像,一个像唐婉一个像赵士程。 李娇娘夸着唐婉会生,孩子会长。 俩孩子长相一人随一个,都不亏。 把个唐婉逗得大笑不已。 唐婉听着李娇娘这样说,笑着道,“没办法,家里冷清久了,母亲等着办宴席等了许多年,这会儿家里添丁,她当然要大势操办啦。” 比唐婉成婚早半年的李娇娘,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进宫赴宴时,李娇娘被韦太后狠狠说了一顿,说她不替骆诚着想。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骆诚都不催,韦太后催什么? 李娇娘笑了笑,“太后娘娘,我家郎君并不催我,说我年纪尚小,再过几年再要孩子。” 韦太后冷冷说道,“你当然不着急了,没有孩子伴身就四处闲逛,是也不是?” 这个李娇娘,哪哪的事情都有她,秦家人生病,她也去掺和! 赵琮府里的事情,她也去管! 要是她,赵玖的太子之位会丢? 李娇娘眯了下眼,韦太后居然敢说教她? “太后娘娘是说我整天不务正业,吃闲饭?”李娇娘毫不客气地回怼。 “你——”韦太后气得脸色都青了,“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得为骆诚着想!作为妻子,得主动替丈夫分忧。” 李娇娘无语,她什么时候不替骆诚分忧了? “太后娘娘,这种事,还需骆诚主动说,若他不愿意,我主动做了,他反而不高兴,不是么?太后娘娘?”李娇娘笑了笑,“太后娘娘刚才也说,妻子要主动替丈夫夫分忧,而骆诚的忧,则是总担心临安城中有人会害他,他说他走进临安城,就想到生父生母。” 提到成阳公主,韦太后的脸色马上变了,不想再跟李娇娘说话了。 她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且回去。” 李娇娘心中冷笑,成阳公主是骆诚心中的痛,更是韦太后心中刺。 韦太后不喜欢,她偏要提,谁叫韦太后恶心她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 “是,太后娘娘。”李娇娘行了一礼,退下了。 等李娇娘离开后,韦皇后马上向吴皇后抱怨起来,“这个李娇娘,真正不叫人喜欢,见了她我就生气。” 不喜欢还叫到身边来训斥?这不是自找麻烦? 吴皇后笑着道,“说来说去,还是骆诚的身边女人太少。” 一句话,提醒了韦太后。 她回头看着吴皇后,眸光微闪,“你是说……” 吴皇后笑了笑,“要是榴月园里多几个女人,她就不会这么闲着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韦太后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要是她自己家里事多,哪里还会管普安府上的事?这么着,你去见官家,叫他赐几个女人给骆诚。” 吴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什么?叫她去? 但作为媳妇,她又不能不听从婆婆的吩咐。 “是,太后娘娘。”吴皇后忍着心中的怒火,淡淡说道。 来见高宗的路上,吴皇后身边的嬷嬷说道,“娘娘,太后这是叫你做小人呢。” “哼,一个婢女!”吴皇后咬着后槽牙。 侍女赫然看她。 怔了会儿,才明白吴皇后刚才那话的意思。 吴皇后嫌弃韦太后是婢女出身,不及她的出身高。 可那又怎样?韦太后命好。 先帝的儿子全死了,只留了个高宗,于是,韦妃顺利成了韦太后。 说来说去,韦妃的命可着实的好。 。 吴皇后来到御花园见高宗。 此时的高宗,正和几个新收的美人在赏花。 看到其中的一人,吴皇后怒从心底生。 这是李佩玉。 李娇娘的堂妹。 长得跟狐狸似的,穆家休了她,她居然又做了穆家三儿子的妾。 穆家为讨好高宗,将李佩玉送来了宫里。 这个女人,品性不端,看了就叫人恼火。 “官家。”吴皇后走过去,含笑行礼。 其他妃嫔也纷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李佩玉站在人群中,望着吴皇后身上的装扮,满眼都是羡慕。 高宗对这个皇后很满意,吴皇后从不干涉他的事情,他不管选多少美人,她从无怨言。 不过,高宗只看到了吴皇后的表面,却不知她的内心,在高宗死后,吴皇后赐死了不少宫中的美人。 当然,这是后话。 “皇后所来何事?”高宗笑微微问道。 他走过去,亲自搀扶起吴皇后。 吴皇后看一眼左右,说道,“你们先退下。” 宫女内侍和妃嫔们,应了声“是”,全都退到了百步远的地方。 高宗拉着吴皇后,两人并排在花园中的木椅上会下,笑着道,“皇后是说要机密事么?” 第644章 李佩玉傻眼了 吴皇后敛了神色,说道,“臣妾是奉太后娘娘之令前来见官家的,太后娘娘说,骆诚成婚快两年了,他娘子却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儿,成阳公主和宁国公在地上恐会不安,太后娘娘说,请官家给他赐几个美人过去,绵延子嗣。” 吴皇后将责任全推到韦太后的身上,就算将来李娇娘闹起来,也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个传话的。 李娇娘再厉害再泼辣,还敢来闹韦太后和高宗? “原来是这件事,小事情而已。”高宗笑着道,“宫里的美人,你随便挑四个送过去便行了。” 随便她挑吗?吴皇后大喜,那她先挑李佩玉。 将李佩玉送到李娇娘的身边去,恶心死李娇娘。 “是,官家。” 吴皇后回到慈宁宫,来回复韦太后。 韦太后很满意,“皇后辛苦了。” “这是媳妇应该做的。”吴皇后笑道。 说着话,她马上喊来身边的大嬷嬷,“你去内务司,命他们将碧波苑中的李才人和王才人,还有景园中的田美人,晚风苑中的向郡君,一并送往榴月园骆官人的府上。这是太后娘娘赏下来,送与骆官人的,叫他们务必尽快安排。” 大嬷嬷佩服地看一眼吴皇后,“是,皇后娘娘。” 皇后这招实在高。 这四个美人,都是极不安分的。 仗着高宗宠爱她们,每天在宫里勾心斗角,搬弄是非,片刻都不安宁。 吴皇后哪有那么多的精力,每日处理她们的破事? 早想处理掉她们了。 眼下得高宗一句话,正好将她们撵走,将这乱摊子扔给别人去处理。 高宗去见大臣后,李佩玉几个宫妃,各自回了自己的宫苑。 冬日天冷,李佩玉命人生了炉子。 她正惬意地拢着暖手炉,歪着小榻上听着宫女念话本子,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问着安,“秦公公,伍嬷嬷。” 秦公公,伍嬷嬷? 他们怎么来了? 秦公公是内务司的,伍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大嬷嬷。 李佩玉坐起身来,一个年长的五品内侍监,和一个大嬷嬷大步走进来了。 李佩玉朝他们颔首,“两位来我苑里,可是有事?” 伍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奉太后娘娘令,送李才人去榴月园。” 李佩玉一怔,榴月园? 那不是李娇娘和骆诚的住处吗?送她去那里做什么? “送我去那里做什么?”李佩玉忙问道。 她心中,怎么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伍嬷嬷笑了笑,“这还要解释吗?但凡宫里送出的女人,都是赏给对方做内室的。” 什么? 做骆诚的内室?做妾? 那李娇娘不是踩她一头了? 李佩玉不干了。 她大声嚷起来,“我不去!我要见官家!” 伍嬷嬷微微一笑,“李才人,是官家下令,送你出宫的,你见了也没有用,还是不要去找不快了。” 那个秦公公则朝左右冷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将李才人送走!” “是,公公。” 冲进来两个大嬷嬷,一左一右将李佩玉夹起来,拖出去了。 “我要见官家,你们放开我,官家宠我,不会送我走的,你们放开我!”李佩玉大声喊叫起来,“皇后娘娘一定弄错了,一定弄错了,你们放开我!” 可不管她怎么大喊大叫,伍嬷嬷和秦公公都不理会她。 李佩玉被拖出宫门,塞进了一辆大马车里。 马车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了。 这三人,李佩玉全都认识。 也是不久前高宗新宠上的女人。 曾经和她争过宠,吵过架,有一人还被她打过一巴掌。 看到三人在此,李佩玉的心理,马上平衡了不少。 不用说,这三人也和她一样,也是被赏给骆诚的。 “几位姐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李佩玉坐稳当后,扶了扶歪掉的发髻,笑了笑。 她故意这么恶心她们的。 “李佩玉,你笑什么笑?大家彼此彼此!” “就是,心知肚明,何必多问?” “李佩玉你怎么空手出来?”王才人呀了一声,“你的首饰和衣裳呢?” 李佩玉这才仔细打量她们。 这三人,每人怀里都抱着个小木匣,身边还堆着个大包裹。 不必问,匣子里装着值钱的金银细软,包裹里是衣物。 李佩玉这下子傻眼了。 她只顾着喊委屈了,没有带东西出来! 按着宫里的规矩,出宫的人可以带走自己随身的所有衣物和钱财。 有会攒钱的,出宫的时候带了几千贯的钱,一马车的衣物。 她进宫小半年了,也攒了八百来贯,还有八只金钗,三套珍珠头面,四对耳环,五个戒指,一对金镯子,一个玉镯子,两块玉佩,一对玉环。 还有三个扇坠,一只玉笛。 还有四大箱子的四季衣物鞋子! 全都没有带出来!!!! 李佩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跳起来,拍打着马车车壁,“停下,快停下,我的东西还没有拿走来,我要回宫拿行李!” 李佩玉被塞进了马车后,马车就出发了,这会儿已经走出两里来远了。 坐在马车赶车位上的伍嬷嬷,偏了下头冷笑一声,“李才人,哦不,出宫了你们的位份全没了,为了区分榴月园的那位,就喊你李四娘子,李四娘子,宫里的规矩,出宫的女人没有旨意不得擅自回宫。” 还敢要行李? 早干嘛去了? 进宫半年这点规矩都没记着?脑子长哪儿了? 李佩玉吸了口凉气,位份没了? 李四娘子? 李佩玉吓傻了,不不不不! 她不甘心! 不甘心又怎样?斗得过太后?这可是太后的意思。另三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露了个讽笑。 她们平时,没少受李佩玉的欺负,眼下看到李佩玉蠢得没有带出行李来,一个个在心里幸灾乐祸着。 没有李行伴身,将来的日子能好过? 三个人等着看李佩玉的笑话。 几个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 车外,伍嬷嬷大声喊着,“到地方了,都下来。” 没有侍女,四个人各自挑了帘子,陆续走下马车。 李佩玉看着眼前高大的府邸大门,心里直叹气,先这么着。 她是皇帝赏下来的女人,量那李娇娘也不敢将她怎么着。 其他三个女子,肩头上背着包裹,怀里抱着木匣子,倒是一脸的期待。 因为这三人,并不喜欢皇宫。 赶车的小内侍监上前拍着门,“开门,宫里来人了。” 大门很快就开了,守门看到伍嬷嬷,很惊讶。 这伍嬷嬷来过庄里一次,因此,守门的认得。 “原来是伍嬷嬷,请进。”守门的做着请的手势。 不过,他的目光扫到四个年轻的女人时,却是一脸的疑惑。 这是四个娘子,穿得华丽,趾高气扬的,不知是什么人。 但他一个守门的,只敢在心里猜,不敢多问,打发一个小厮进去通报去了。 李娇娘这会儿,正和田娘子桑娘子商议准备年货的事情。 又到年底了,又该准备年货了。 今年换了大宅子,人多吃的多,年货得多多准备。 她说,田娘子写,桑娘子在一提着意见。 三人正说着时,守门的小仆来报,“大娘子,宫里伍嬷嬷来了,带了四个娘子来,要见大娘子。” “见我?什么样的四个娘子?”李娇娘好奇问道。 “四个贵人娘子。”小厮回来。 李娇娘琢磨不出,伍嬷嬷带来的是什么人,说道,“请他们到前院正堂,我就来。” 小厮下去了。 田娘子冷笑道,“伍嬷嬷?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她会来做什么?” 吴皇后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婉善良的模样。 但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人都知道,那是个棉里藏针的人。 她要害人,是不会主动的。 田娘子曾是宫里的宫女,对吴皇后的品性十分的清楚。 同样是宫女出身的桑娘子道,“凭她想来干什么,一个嬷嬷而已,还怕她不成?” “走,一起去见见她们。”李娇娘提起暖手的小铜炉,站起身往外走去。 田娘子桑娘子收起纸笔,跟了过去。 第645章 随我处置 田娘子曾是宫里的宫女,对吴皇后的品性十分的清楚。 同样是宫女出身的桑娘子道,“凭她想来干什么,一个嬷嬷而已,还怕她不成?” “走,一起去见见她们。”李娇娘提起暖手的小铜炉,站起身往外走去。 田娘子桑娘子收起纸笔,跟了过去。 到了前院的正堂,李娇娘才发现,来的不仅有伍嬷嬷,还有四个宫妃。 其中有一人是李佩玉。 李佩玉看到她,狠狠瞪了一眼,又将头扭过去了。 除了李佩玉,其他三人的手里,全都抱着个木匣子,肩头上还背着行李。 李娇娘看不明白了,这是来做什么的? 伍嬷嬷看到李娇娘走来,微微屈膝行礼,“李娘子。” 三个带行李的宫妃,也一起行礼,“李娘子。” 只有李佩玉,膝盖像是被捆了板子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那三人见她一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心中更是鄙夷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来的可是将来的主母! 讨好了主母,将来的日子才好过,这个李佩玉是蠢呢?还是瞎呢? 李娇娘淡淡点了下头,说道,“不知伍嬷嬷和几位娘娘前来,有何事?” 她怎么觉着,来者不善? 伍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和官家体恤骆官人宅院里的女人少,送来四个娘子给骆官人绵延子嗣。” 李娇娘挑眉,什么? 送女人给骆诚? 嚯,这是报复来了? 今天一大早,韦太后嫌弃她太闲了,下午就送几个女人过来? 好嘛,胳膊伸得倒是挺长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能不同意。 李娇娘表面笑嘻嘻,心里买嘛皮。 “我替我家郎君,多谢太后娘娘了。”李娘子颔首,微微一笑。 伍嬷嬷又分别介绍着四个美人,“这是王娘子,李四娘子,邱娘子,向娘子。” 李佩玉看一眼李娇娘,不说话,站着不动。 其他三个娘子,再次给李娇娘行礼,“大娘子。” 这回改口,认起了主母。 是三个聪明的人,李娇娘表示满意,至于李佩玉么,她有的是办法收拾。 “几位娘子客气了,请坐。”李娇娘又喊着田娘子看座看茶,又喊着桑娘子帮着收拾她们的行李。 三人感激着道了谢。 没人理会李佩玉,她自己寻了地方坐下了。 伍嬷嬷见人送到,便要告辞。 “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告辞,李娘子。”伍嬷嬷朝李娇娘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李娇娘喊住了她,“嬷嬷请稍等,我还有话要问。” 伍嬷嬷只得又转身过来,“李娘子有话尽管问。” 李娇娘看了四人一眼,笑着道,“这四人送给我家郎君做屋里人,而我又是他的大娘子,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她们四人从此以后就得听我的安排,从此是我家的人了,她们的将来,由我支配?” 伍嬷嬷巴不得李娇娘收拾这四个小妖精。 好让吴皇后出一口气。 她马上说道,“当然,李娘子是大娘子,管着骆官人屋里的妾室是天经地意的。” “明白了,嬷嬷好走。”李娇娘笑着点头,又叫桑嬷嬷送客。 等伍嬷嬷一行人离开正堂,李娇娘马上敛了眸色,淡淡说道,“刚才你们也听见了,来了这庄里,你们就得听我的安排,如果敢不听话,我必要行主母令施家法。” 王娘子邱娘子向娘子一起恭敬回道,“不敢不听主母之命。” 只有李佩玉撇撇唇,将头一扭,仿佛没有听见李娇娘的话。 李娇娘看她一眼,勾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田娘子却厌恶得直皱眉头。 等桑娘子送完客回来后,李娇娘便说道,“安排四位娘子到东北角那处小院里休息着。” 李佩玉马上竖眉,不情愿问道,“我们四人住一起?” “怎么?你还想单独住?”桑娘子冷冷说道。 李佩玉看了另外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住哪儿我倒没意见,我只是,不想跟她们住一起。” 另外三人马上冷笑起来,“我们也不想和你住一起。” 李娇娘看看四人,笑了笑,“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刚才说的话?来了这里,就得听我的安排,不然的话,我有权利处置你们。” 那三人眸光微动,马上不敢多话了,一起应道,“是,大娘子。” 李佩玉眯了下眼,也没再说什么。 “几位,走。”桑娘子看她们一眼,先一步往外走去。 四人陆续跟上。 看着她们离开,田娘子马上说道,“大娘子,你怎么将她们留下了?” 李娇娘喝了口茶,说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官家的主意,皇后的安排,如此重要的三人安排下来的,我敢不从?” 田娘子眨眨眼,李娇娘怎么忽然怕这三位来了? 今年一早,不还跟太后怼过了吗? “这四人可不是善主。”田娘子皱眉。 “行了,得四个劳动力,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可竟然落在我的手里了,你还愁苦?”李娇娘笑着道。 田娘子哭笑不得,李娇娘还笑得出来? 行,且看她接下来怎么安排。 王娘子向娘子邱娘子,还有李佩玉,跟着桑娘子往东北角的小院走来。 李佩玉是头一次来榴月园,看到华丽且宽阔的宅子,她心里又嫉妒又羡慕。 李娇娘为什么运气这么好,被衡阳公夫妇认义女不说,还嫁了个公主的儿子? 她明明处处都比李娇娘强! 她为什么没有好命? 这进都进了宫,才享受了几月富贵又被赶了出来。 李佩玉心中沮丧极了。 到了小院,桑娘子说道,“到地方了,这座小院里,只有三间屋子。一间正堂,用来会客,左右两间厢房,你们四人两人一屋住下。” 说着,她先进了小院,打开了左右两间房的门。 屋子里有床有榻,有桌有椅有柜子,还算宽敞。 三个美人都没有意见,只有李佩玉马上嚷起来,“我一个人住一屋,我不喜欢跟别人合住。” 桑娘子冷笑,“李四娘子是不是记性不好?来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你要是不满意,就去跟大娘子说。你跟我说是没有用的。” 提到李娇娘,李佩玉马上哑了口。 她扭身走进了东边屋,“我住东边。” 三个娘子均露了个鄙夷的神情,她们对桑娘子说道,“我们三人愿意住一屋,不知桑娘子同不同意?” 桑娘子心说,这三位可真通情达理。 住一屋当然是没有问题了。 她笑着点头,“还是三位娘子和善,如此也好。”她引着三人进了西边间,“这屋虽然是靠西,但西边没有窗子,窗子在南边,一样的暖和。” 三人打量着屋子,比她们想象中要宽敞明亮。 有一张大床,靠墙有张小榻。 桑娘子说道,“只有一床一榻,我再给你们搬张床进来,” 王娘子马上说道,“再搬张床进来,这屋里就嫌挤了,这张大床足够我们三人睡了。不必再搬床了,就这样。” 真是通情达理啊,桑娘子对她们的印象更好了。 桑娘子点头,“那也行,我先这样去回复大娘子。” 将她们安顿好,桑娘子就去回复李娇娘了。 “那个李四娘子真是不招人喜欢,还以为自己在皇宫呢,一会儿嫌弃屋子不好,一会儿又嚷着要一个人住,幸好那三位好说话,说要住一起,这才没有吵起来。”桑娘子说道。 田娘子道,“大娘子,留下那三人倒也还好,必竟她们听话不闹事,但那个李四娘子,只怕会给大娘子惹事。” 李娇娘说道,“我可不怕她闹,她敢闹,我就敢治她,倒是你们说的三位,我觉得放了她们为好。” 田娘子眨着眼,不解地问道,“大娘子为何要放她们走?这万一上头问起来她们来,咱们怎么回复啊?” 第646章 孤立 李娇娘一笑,“刚才伍嬷嬷离开时不是对我说了吗?这人送来了,就随我支配,我想怎么管她们就怎么管她们,放也好,留也好,都是我的权利。” 田娘子恍然,笑着道,“也对啊,送走她们,省得给大娘子添麻烦。” 李娇娘和骆诚恩恩爱爱的两口子,非得插进来四个女人,这不是让小两口离心? …… 李佩玉坐在屋里,生闷气,因为没有人服侍她。 屋里吃的喝的都没有,李佩玉口渴了,到处找喝的,没找着。 她只好走屋院子,去找桑娘子。 庄里的仆人侍女见到她,倒也没有为难她,告诉了她桑娘子在哪里。 李佩玉在庄子里绕来饶去的,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桑娘子。 “我屋里的侍女呢?我喝口水找不到人,有你们这么对待二房娘子的吗?”李佩玉走累了,身子一歪,在椅上坐下了。 这是桑娘子的屋子,桌上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有四个小杯子。 李佩玉很渴,很想抓起杯子喝茶。 但又一想,这是桑娘子的茶壶茶杯,一个下人的东西,她才不要用,喝了茶水会跌她的身份。 桑娘子在看李娇娘写给她的购买年货的清单,她看一眼李佩玉,冷声笑了笑,“侍女?大娘子和郎君身边都没有仆人,你要什么仆人?你的身份高得过大娘子和郎君?” 李佩玉不服气地说道,“那个无霜不是李娇娘的侍女吗?” “无霜姑娘是衡阳公府上的人,他送给大娘子临时用的,李四娘子想要侍女,可以找官家或是皇后娘娘要啊?怎么找起咱们要人了?”桑娘子冷笑着道。 李佩玉被呛了个哑口。 但她还是不服气,气哼哼嚷着道,“那不同,我可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宫里的侍女不得带出宫,我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侍妾,你得搞清楚,所以,我要侍女,赶紧着安排人给我。” 桑娘子想大笑,“不好意思啊,李四娘子,没有侍女。你要是不服,找李娘子去,或是直接找皇后娘娘诉苦去。” 一个被送出宫来的人,皇后会给她撑腰? 桑娘子心中讽笑,这个李佩玉是以为,这庄里的人是傻子不成,吓一吓就得听从? “你,哼!”李佩玉气得站起身来,甩袖走了。 “李四娘子好走,我就不远送了。”桑娘子故意笑道。 李佩玉气急败坏回到住处。 另外三个人已经收拾好自己屋里的床铺,坐在火炉边烤起火来。 一边烤火一边说着什么,时不时地笑一声。 李佩玉走进屋里的时候,大家只淡淡看她一眼,又接着说自己的,没人理她。 “喂,你们说什么呢?”李佩玉走过去,也去烤火。 “我们在说,一个失忆者的故事。”王娘子笑眯眯说道。 李佩玉眨了下眼,“什么失忆者?” “一个明明被赶出皇宫,却还以为自己是贵人的失忆者。”王娘子嘻嘻一笑。 李佩玉一怔,马上明白王娘子是在含沙射影地骂她。 气得她大怒,撸起袖子就往王娘子的头上扇去。 “贱人,你敢骂我!” 啪,王娘子的脸上被挨了一记耳光。 小粉脸马上红肿了半边。 王娘子顿时大怒,“姐妹们,咱们一起揍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婆娘!” 她一招手,三个女人一起挽了袖子,朝李佩玉大步冲来。 李佩玉被王娘子扑倒在地。 邱娘子按着她的两只胳膊。 向娘子挥起手巴掌狠狠扇了李佩玉一记耳光,“这是你上回打我的,我还给你!” “向妹妹,记得收利息。”邱娘子笑着道。 “没错,利息还要收呢。”向娘子咬着牙,又给了李佩玉一耳光。 王娘子冷笑道,“该我了,你敢打老娘?老娘今天不把你的脸打成猪头,就不姓王!” 啪啪啪—— 一连甩了好几个耳光。 王娘子打得手疼起来了,才停下来。 李佩玉的鼻子打出血了,嘴唇打破了,披头散发趴在地上哭。 王娘子打累了,从地上爬起来。 她叉腰冷笑道,“小贱人,下回再敢嚣张,我把你牙打掉!” “我看你还是省省,这里不是皇宫了。”邱娘子笑着道。 “不是什么李才人了。”向娘子翻了个白眼。 “走,姐妹们,咱们洗把脸,梳个头,该去向大娘子问安了。”王娘子看了看外面,说道。 这会儿天擦黑了。 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妾室早晚要向大娘子问安请示。 这三位深知今后得依仗李娇娘过活,得处处讨好李娇娘才是。 王美人一提醒,邱娘子和向娘子都说道,“哎呀,差点忘记这事了。” 三人丢下李佩玉不管,回了她们屋子,洗脸整衣,互相帮着梳头。 打扮清爽了后,一起离开了。 看都没看李佩玉。 李佩玉还趴在地上哭,她心中委屈着呢。 哭累了后,她抬起头来看,发现天全黑了。 屋里没有燃烛火,黑灯瞎火的,李佩玉回自己屋时,脚绊倒在门槛上,重重摔了一跤。 噗—— 正好撞到了鼻子,疼得李佩玉又是一阵哀嚎。 …… 三位美人去给李娇娘请安。 让李娇娘一时适应不过来,她笑着道,“天也不早了,你们搬家想必也累着了,吃完饭后都早些去睡。” 说着,她喊着田娘子给三人安排晚饭。 李娇娘对人的态度,不像传说中的大娘子们那样凶悍不讲理,而是温婉恬静,也让三位美人十分的惊讶。 于是,她们对李娇娘更加尊敬了。 晚饭在小厅中摆开。 饭菜不及宫里的奢华,但也不寒酸,和普通富户们家的没有区别。 四菜一汤,饭后上的是今年的新茶。 三人吃得很满意。 饭后,她们向李娇娘道了谢,就一起回去了。 东侧间那里,李佩玉有一下没有一下的“咝咝”着,——被打疼了,一个人嚷疼呢。 王娘子扯了扯唇角,捂着肚子故意大声说道,“哎呀,吃得好撑,可不能睡早了,肚子会难受。” 邱娘子忍着笑,也大声跟着附和,“晚上那晚清蒸桂鱼真好吃呀。” “我喜欢那碗炖兔肉。”向娘子笑着道。 两侧屋中,李佩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下。 高宗说喜欢她的细腰,所以她一向吃得少。 今早在宫里时,只喝了小半碗莲子汤。 中午只有一碗芙蓉蛋羹。 要是平常在宫里,她会在下午时加餐,吃些燕窝,晚上再吃少量的米饭。 可来了这里,哪里有下午加餐? 现在晚饭过了点,她又被人打过,早已肚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吃吃,当心肥死你们!”李佩玉不敢大声回骂,只敢小声地嘀咕着。 …… 三位美人吃好饭刚回去,骆诚就回来了。 他还在前院门那里时,就听守门的说了今天宅子里的事情。 家里多了四个人,是送给他做妾的。 李娇娘还大大方方的收了,不仅收了,还好吃好喝好住地安排下来了。 骆诚的脸色,顿时黑如锅盖。 胡安看着他,“师父,师娘给你纳妾,你怎么还不高兴?” “我看她太闲了!哼!”骆诚气哼着道。 胡安:“……”什么意思? 骆诚走进他和李娇娘的小院,正屋里亮堂堂一片。 李娇娘和田娘子在说话。 他沉着脸走进去的时候,田娘子问声了好,就走到外面去了。 李娇娘笑着问他,“今天又回得晚了些,在外面吃过了吗?” 最近骆诚在安排赵琮幕僚府的事情,每天需要应酬,回得较迟,有时会在外面和人吃饭。 骆诚黑着脸,“没吃,饿着。” 李娇娘说道,“我也没吃呢,我叫田娘子安排晚饭来。” 哪知,她刚站起身来,就被骆诚拖到里屋去了,还将门关上了。 李娇娘笑着道,“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吗?” 骆诚将她往床边带,“饿了,先吃。” 说着,伸手来扯她的衣带。 第647章 给我等着 李娇娘脸色红扑扑回到外间屋的时候,田娘子和桑娘子已经将晚饭摆好了。 有炖兔子肉,冬笋丝煨鸭汤,咸水捞白菜梗。 白菜梗切成细丝,咸水腌制后,热锅里放少量油略滚一遍就捞起,爽脆可口。 还有一盘酥脆鹌鹑蛋。 鹌鹑蛋煮熟,外面裹上加了各种调料的面粉,放入油锅里滚一滚,外表炸得香脆即可。 骆诚对晚饭的菜很满意,含笑点头,“桑娘子的手艺又进步了。” 桑娘子笑着道,“郎君夸错了,今天晚饭的菜,只有一盘白菜梗是我炒的,其他都是大娘子做的。” 李娇娘洗着手,回头看着骆诚笑,“下午闲着了,就下了厨。” 骆诚洗好了手,坐在桌旁,看一眼菜说道,“也就白菜梗最好。” 桑娘子和田娘子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得,这两人今天闹别扭了。 刚才在屋里大战了几个回合,还没气消么? 李娇娘今天表现不佳啊,没哄好骆诚。 桑娘子田娘子笑着收了托盘,走到外面去了。 屋里只有骆诚和李娇娘,两人吃饭说话就随意多了。 骆诚一面给李娇娘舀汤夹菜,一面说道,“为什么留下那四人?庄里的房子并不多。” 言外之意,多了四人显得挤,叫李娇娘赶走她们。 刚才在卧房时,他就想问她。 不过李娇娘立了规矩,卧房中是亲密的地方不准争吵。他要是说了那四人的事,李娇娘一准会反对。 两人难免不会争吵。 李娇娘笑着道,“那小院不是一直空着吗?哪里就挤不下了?” 骆诚,“……”这女人怎么忽然变笨了?他冷笑着道,“我不养闲人。” “我也不想养闲人,可这不是上头赏下来的吗?我们能不收?”李娇娘挑眉。 骆诚冷笑,“他们是清静日子过得久了,又开始干涉别人了?”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你别担心,我怎会白养人呢?明天一早我去找她们,给安排安排事情做。” 骆诚眸光微闪,“安排什么事?” 李娇娘道,“我听说,那个王娘子是秀州人,娘家人曾在当地办着很大的绣庄,她从小就在绣庄生活,会一手好的绣活,我想向她讨教下女红。” 骆诚讶然,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这才释然,“这样的话,那就暂时留下。不过,你得管着她们不准骚扰我。” 李娇娘歪着头,看着他笑,“我要是管不住呢?” 骆诚冷哼,“那我搬走。” 李娇娘好笑:“……”不至于? …… 渐渐地,夜深了。 王娘子她们三人,找到桑娘子要了些热水,简单的梳洗后就睡下了。 李佩玉却睡不着。 她虽然也要了热水洗漱了,但奈何肚子饿,哪里睡得着? 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一直挨到了三更天,她还是无法入睡。 她揉着肚子摸下床,悄悄来到外间,外间屋的桌上,散着几个碗。 碗里有些残羹,她往西侧屋看了看,发现那边屋很静,没声响。 李佩玉飞快端起来,将三只碗里的一点可怜的残汤喝了。 但也只是润了润嘴巴和喉咙,肚子还是饿。 李佩玉咬咬牙,轻轻推开门,摸着黑,往厨房而来。 入睡前,她去要过热水,记熟了厨房的路线。 到了厨房这里,她惊喜地发现,厨房的窗子没有关上。 她心中大喜,搬了块石头放在窗子下面,将裙子摆系了系,踩着石块爬了进去。 哪知,窗子里面的地上,摆着居然是水缸! 李佩玉爬下窗子后,直接掉进水缸里去了。 腊月的夜晚,腿脚一沾水寒气直往骨头里窜。 李佩玉冻得直打哆嗦。 可一想到饿,她还是忍着了。 李佩玉从水缸里爬出来,在厨房摸索着寻起了吃的。 可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无霜打着哈欠说道,“哎呀,没有吃饱呢,我找找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李佩玉吓着了,什么? 李娇娘那个侍女来了? 那个小贱人! 她吓得慌忙找地方躲藏。 可厨房的地方小,她找不到藏身的地方,最后一咬牙,她又钻进了水缸里。 无霜勾了下唇角,取了钥匙将厨房门打开了。 “哎呀,黑漆漆的,看不见呢。” 无霜自言自语道。 她取了火折子,将烛火点燃了。 “嗯,这会儿亮了。” 无霜挽了挽袖子,在厨房里东找找,西找找,最后,打开一个柜子,取了半只烧鸡来吃。 “想起来了,这里还有酒水。” 她又倒了碗酒,一个人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烧鸡。 酒香烧鸡香,飘进水缸中李佩玉的鼻内,馋得李佩玉差点流口水。 心里骂着无霜怎么还不快走?她快要冻死了,不不不,快要饿死了。 无霜吃得慢,李佩玉等得煎熬,她感觉等了一年那么久,无霜终于吃好了。 “饱了饱了,回去睡觉了。”她打了饱嗝,打着哈欠道。 走到门这儿来时,口里咦了一声,“这里有水渍……,这又是什么?” 无霜眯了下眼,盯着水缸盖子外面垂着的一条朱色丝绦说道。 她的声音就在盖子上面,吓得盖子里面的李佩玉大气不敢出。 无霜冷笑一声,将盖子揭了开来。 看到里面的人,她轻轻一哼。 “喂,你佩玉,你藏在里面做什么?” 李佩玉被人发现,便不装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哆哆嗦嗦着从水缸里爬起来。 “咦,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啊,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啊,我落荷花池了。”李佩玉装着糊涂,准着没有见着无霜,装着还是在皇宫里的样子,喊着侍从仆人。 无霜抱着胳膊冷笑着,“行了,别装了,李佩玉!从你走出卧房起,我就一直跟着你了,你嘴里骂骂咧咧的,骂着李娘子不给你吃的,骂着这里虐待你,跑来厨房后,又是搬石头垫脚,又是爬窗子的,你敢说你不是来偷吃的?” “我……我没有……”李佩玉冻得瑟瑟发抖,咬着牙拒不承认。 “呵,好,你就不承认,那我报官好了,让临安的知府大人来审审你。”无霜拍拍袖子转身就走。 李佩玉慌了,一把拉着她,“别,无霜,别报官。” 无霜转身过来,看着她笑了笑,“为啥不报官?你又不承认。” “行行行,我承认不就是了?我……我就是来找水喝的,不小心掉水缸里了,你来了后,我担心你告诉你李娇娘。” “我还偏要告诉李娇娘,跟我走!”无霜将李佩玉从水缸里拽起来,往李娇娘的住处拽去。 李佩玉吓傻了,只好求饶,“无霜,无霜,你放了我,我……我给你钱,怎么样?” 无霜冷笑着道,“我不缺钱。” 李佩玉这才想起来,无霜是衡阳夫人跟前得宠的丫头,平时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哪里会缺钱? 李佩玉咬了咬牙,只好说道,“那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答应放我?” 无霜停了脚步,看着她,眼珠子转了转,“放了你嘛,也不是不可以。” 李配玉听出无霜的话中话,惊喜说道,“那你快说。” 无霜看一眼她,指着厨房的大水缸说道,“你将那水缸的水弄脏了,明天桑娘子拿什么做饭?去,将水缸洗干净,并将水打满,做好这些我就放了你。” 李佩玉吸了口凉气,跳起脚来嚷道,“什么?你叫我挑水?” “怎么?你还当你是宫里的娘娘?”无霜冷笑,“实话告诉你,进了这庄里,每个人都要干活,不然没饭吃。” “我要到官家面前告你!你敢虐待官家的女人!”李佩玉大声怒道。 无霜一点都不恼火,笑眯眯说道,“你告呀,我可不怕你。”她伸手点点李佩玉的额头,“不过现在,你就得干活,否则明天的饭也别吃了,不吃饭,我看你怎么进宫告状!哼!” 说着,无霜拽着李佩玉往回走,“走走走,挑水去!” 李佩玉气得在心里骂着,贱丫头,别神气,你给我等着! 两人回到厨房。 无霜燃了灯,生了火炉子,她寻了几个核桃,一边敲着,一边监视着李佩玉。 李佩玉想偷懒都偷不了,只好老实干活。 无霜会功夫,她打不过无霜。 拖着湿漉漉的衣裳,挨着饿,李佩玉先了水缸,又从厨房前的水井中担了水,一点一点往水缸里挑。 从小养尊处优的李佩玉,挑不动整桶的,便挑半桶的。 无霜也没计较。 她不必冷拖延着挑水,爱受罪与她何干? 一直挑到后半夜,李佩玉才将水缸挑满。 无霜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李佩玉又累又饿,一屁股歪坐在地上,“喂,水挑完了,我可以走了?” 倒霉透顶的,吃的没找着,居然还挑了一晚的水? “行,那你回!”无霜朝她挥挥手。 “你得给我点吃的,我要是饿死了,你们庄里也得有麻烦!”李佩玉冷哼着道。 无霜轻嗤,真是自找的,早说要吃的,何必吃这些苦? “等着!”无霜从食柜里端了碗饼出来,“牛肉饼,不过是冷的,要吃就吃,不吃我就拿回去,这深更半夜的,想吃好的可是没有的。” 李佩玉饿到现在,又干了重体力活,哪里还计较食物的冷与热? 她生怕无霜反悔,冲过去将那碗饼子抢在手里,转身就跑走了。 “土匪!”无霜鄙夷一笑。 李佩玉摸黑回到自己的住处,也顾不上梳洗了,脱了湿衣就钻进了被子里,搂着被子啃了两个肉饼子,这才惬意地睡下。 第二天,王娘子三人天亮就起来了。 她们往东侧屋看一眼,没喊李佩玉,径直去了李娇娘的主屋。 李娇娘和骆诚已经起了床,正坐在主屋里,等着田娘子端早饭来。 无霜快言快语说了昨晚的事情,李娇娘只淡淡扬了扬眉,没说什么。 王娘子三人看到骆诚也在,更加规矩地踩地小步子,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着礼。 “妾,见过郎君。”又喊着李娇娘,“大娘了。” 骆诚的脸色很难看,不说话。 李娇娘笑着道,“都起来,坐着说话。”她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几张椅子。 大家道了谢,坐下了。 骆诚看帐本,当没看到她们进屋来。 那三人早已听说了骆诚的脾气,知道他除了李娇娘外,别的女子都是正眼也不看的。 她们也不计较骆诚的冷淡脾气。 能让她们不饿着有地方住,她们就满足了。 她们三人,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进了宫本想找个依靠,没想到吴皇后容不下她们,将她们撵出宫来。 也幸好李娇娘没有苛待她们,让她们住在庄里。 至于骆诚愿不愿收她们为房里人,她们也不计较了。 “昨晚睡得可好?”李娇娘笑着问。 王娘子的年纪,是三人中最大的,也最有主意。 她看了另外两人,笑着回道,“睡得还行,我们三人不挑地方。” 李娇娘点头,“那就好。”说着话,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微微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一直住宫里,对我们这榴月园的情况,可能不清楚,趁着大家都在,这会儿我也有空,我就说说咱们这儿的规矩。” 提到规矩,三人马上坐正身子,认真看向李娇娘。 “大娘子请说。” 李娇娘说道,“郎君虽然被官家认亲,可他没有得到一文钱的俸禄,也就是说,我们没有钱养闲人。” 王娘子邱娘子向娘子互相看一眼,一起疑惑地看向李娇娘。 王娘子说道,“大娘子是要赶我们走吗?可我们是太后娘娘安排下来送来庄里的,如果大娘子就此将我们送走,大娘子和郎君恐会被官家降罪。” 李娇娘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世,她们一说这话,她马上明白了她们的想法。 这话听表面意思,是替李娇娘着想,实则是不想走的意思。 李娇娘微微叹息,“多谢几位娘子提醒,可是我们庄上实在是太穷,坐吃山空的将来,就是家徒四壁,庄里的人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每个人都在做事情。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paoshuba.com 王娘子眨眨眼,“李娘子,你是说,我们也要做事情?” 李娇娘说道,“没错,你们也要做事。我和郎君也没有吃闲饭,郎君管外面的生意,我管庄里的日常。你们为什么不做事?” 王娘子邱娘子还有向娘子马上说道,“大娘子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着便是。” 做事就做事,总比在外面流浪强。 李娇娘等的便是这句话。 她看向王娘子,说道,“听说,王娘子的娘家,是开绣庄的?” 王娘子叹了口气,“那是我没有进宫前的事了,祖父开了家绣庄,父亲和叔伯都在里面打理生意,谁想到十年前一场火全烧没了。” “……” “祖母和父亲也命丧火海,大火将客人送来的布料全烧了,叔伯只得拿钱赔偿,这一赔,就将家里的钱全赔掉了,还欠了不少。” “……” “母亲受不了打击,带着弟弟改嫁了。我跟着祖母过活,一年后祖母去世,叔叔将我卖进了宫里……” 王娘子说着过往,将头低下了,心中又长长叹了一声。 这些事情,李娇娘曾听无霜说起过。 而无霜是因为经常进宫偷听来的。 李娇娘说道,“王娘子进宫的时候,也有十一岁了?进宫之前,一定学了一手绣活?” 王娘子说道,“三岁学搓线分线,四岁学捏针,五岁学绣花,六岁学裁剪,七岁能绣一套帐子,十岁能绣嫁衣。进宫后,给官家绣了不少枕头和被面。” 李娇娘说道,“能让官家满意的绣活,想必不差了,王娘子,你就用这个手艺做些事情。” 王娘子点头,欣喜地说道,“李娘子不嫌弃我的手艺,尽管将布料拿来让我做。” 李娇娘笑着道,“我现在暂时不缺衣裳,我要开一家绣庄,你来当掌柜娘子,如何?” 王娘子大喜,让她当掌柜娘子,这便是有钱进帐了。 这可比坐吃山空等着别人打赏强,比在宫里都钱快。 她马上说道,“没问题,我愿意。” 邱娘子和向娘子没有什么技艺,她们是教坊歌姬出身。 难道叫她们继续回教坊唱歌赚钱去? 可她们都二十岁了,老女人了,教坊哪会再要她们? 教坊里全是十三到十六的年轻小娘子。 两人互相看一眼,一起对李娘子说道,“大娘子,我们也愿意进绣纺做事。” 李娇娘求之不得。 她笑着道,“那最好不过了。你们三人同出同进,一起去做事,也熟悉脾气,不必我再找陌生人来。” 三人道了谢。 李娇娘又说道,“那么,你们今天先休息着,等绣庄安排好了,我再带你们去看。” “是,大娘子。”三人点了点,站起身来,又朝骆诚喊了声“郎君”,一起离开了。 等她们走后,李娇娘笑着问骆诚,“如何,我安排她们做事?” 骆诚冷哼,“我看最好让她们住到外面去。” 李娇娘忍着笑,“一会儿我去铺子看看,等那里安排好了,就带她们过去。那铺子的二楼十分的宽,可以隔开一半来住人。” 因为有三个外来的女人在绣庄,骆诚便对绣庄不感兴趣了。 他说道,“让田娘子和无霜陪你去。” 李娇娘眨眨眼,“你不陪我去?” 骆诚轻咳,“我不懂绣庄,我在铺子外面候着你。” 李娇娘猜懂他的想法,心中更是好笑了。 至于吗? 那三个女人是老虎? 田娘子摆上早饭,骆诚和李娇娘吃好早饭,两人换了外出的衣裳,正要安排着去绣庄铺子的事情,守门的小厮跑来了。 “郎君,大娘子,李四娘子要出庄子,还叫安排马车给她。” 骆诚冷笑,“她要出去便出去,马车可没有。” 李娇娘问道,“她要去哪儿?” “没说,一脸怒气呢,我问了好几遍,她也不说,还冲我发火。” 李娇娘笑着道,“太后官家有旨,命她来榴月园给郎君开枝散叶,郎君没让她走,她若是敢跑掉的话,就是欺君!宝生,你将我的话原话告诉她,跟她说,她现在爱去哪去哪,但马车没有。” 小厮摸摸头,哦哦了两声,这样回话,那个李四娘子就会回来? 按着李娇娘的吩咐,守门小厮回来回复李佩玉,“大娘子说,马车没有,四娘子要出门,自己找马车去。” 李佩玉站在庄子门口,庄子里里外外经过的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 她忍着怒火,咬着牙,“行,等我回来收拾你们。” 不给马车就不给,她大不了租一辆马车去。 她要告诉高宗,这里的人欺负她。 不不,所有的人都欺负她! 看在往日恩爱的份上,高宗不会不帮她。 李佩玉沿着西湖边往前走,用一只耳环租了辆马车,来到了皇宫。 但让她失望的是,她根本就进不了皇宫门。 还不等她靠近宫门,就被人撵了出来。 两个宫卫恶狠狠地拿刀抵着她。 “我是宫里的李才人,让我进宫,我要见官家,我要见皇后娘娘。”李佩玉拿出首饰,去贿赂宫卫。 一个宫卫冷冷说道,“宫里可没有你这样的才人。还不快离开?小心刀剑不长眼。” 那寒光闪闪的大刀,刺得人眼花,刺得人心里发凉。 李佩玉吓得只好后退。 可她来都来了,不甘心就此离开。 便一直藏在离着宫门不太远的地方候着,饿了,忍着,渴了,吞一口水。 一直等到快中午时,有一顶小轿子走出了宫门。 小轿子的旁边,跟着个小内侍监。 李佩玉认出,那是高宗身旁大内监吉昌的小徒弟。 小徒弟在,那么,轿子里一定坐着吉昌。 李佩玉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跑过去,拦着轿子,“吉公公,吉公公,我是李才人啊,吉公公。” 吉昌出宫,是去找衡阳公问事情的,他正想着怎么开口问,而不让衡阳公生气时,有人拦轿子了。 吉昌听出是李佩玉的声音,心情就不愉快了。 “停。”他挑了帘子,朝轿子外面看来。 李佩玉高兴了,走上前笑着道,“吉公公,可算是见着你了。” 吉昌打量着她,心说李佩玉怎么这副鬼样子了? 离了宫没人侍候,怎么跟个疯婆子似的? 他淡淡问道,“原来是李四娘子,你有何事?” “我……我想进宫见官家,你带我进宫好不好?这几个宫卫着实可恨,用刀拦着不让我进,还威胁我,再敢靠近就要杀了我。” 她指着前方的几个宫卫,冷冷说道。 吉昌心说,你已经不是宫里人了,不赶你赶谁? 没打你一顿算是客气的了,还敢恶人告状? 吉昌轻轻笑了笑,“李四娘子,你出了宫,就不是才人了,可懂?出了宫,没有官家的准许,皇后娘娘或是太后娘娘的准许,半步都不能进宫,违者,便是抗旨不遵!我劝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 说着,他便放下轿帘子,喊着,“接着走,还得赶回来回复事情呢。” 李佩玉好不容易来了这里,哪里肯轻易回去? 她拉着轿子杆,说什么也不肯走,“吉公公,求求你让我见见官家,我不想去榴月园,我不想离开官家啊,离了官家我不能活啊。”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李四娘子,你哭也没有用的,都像你这么哭闹,宫规何在?国法何在?”吉昌赶时间办事,不耐烦了,朝小徒弟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拉走?” “是,师傅!”小徒弟反应过来,将李佩玉的手从轿杆上掰下来。 又怕她再次纠缠,他大声喊着宫卫,“来人,将这个疯女人拦着,吉大人要赶着去办事!” 听到传唤,很快就跑来两个宫卫,将李佩玉拉开了。 两柄大马架在脖子上面,让李佩玉再不敢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吉昌,坐着轿子扬长而去。 李佩玉哭啊,她怎么就到了这一地步了呢? 一直等那轿子走得完全看不到了,两个宫卫才放了她。 李佩玉沮丧着,只得往回走。 回去的路还很远。 李佩玉拿了另一个耳环,打算再租辆马车回去。 回李娇娘那里吗? 她不想回去。 回母亲那儿? 哥哥还能容她? 可不管怎么说,哥哥总归是哥哥不是? 他们一家子受了她的恩惠,不可能不管他。 李佩玉咬了咬牙,决定回娘家去。 她用另一只耳环,又租了顶轿子,回到了母亲和哥哥租的小宅里。 宅子门关着,她握了拳头,啪啪啪地拍着门。 “咦,这是……”一个中年妇人,在李佩玉的身后说道,“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啊?” 李佩玉回头,发现是邻居。 那妇人认出了李佩玉,口里呀了一声,“呀,这不是……李娘娘么?你怎么……怎么这个样子了?” 李佩玉进宫做了美人,后来表现好,又晋封才人,李二夫人十分得意,将女儿的事情宣扬得到处到是,这条巷子里的人,全都知道李佩玉当了娘娘的事情。 加上李佩玉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进进出出的,不少人都认得她。 可眼下李佩玉被人认出来,羞想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649章 闹 她哪里还是什么娘娘? 她就一侍妾! 李佩玉没有理会她,接着拍门,“大哥,是我啊,佩玉,快开门!” 也不知是家里没人,还是没听见,李佩玉拍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那中年妇人笑着道,“李娘娘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坐会儿?我家里虽然地儿小,但宽敞洁净。” 李佩玉看看身上,也着实狼狈得不行。 进屋洗把脸,梳个头,换身衣裳也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那中年妇人大喜,哎呀,可算是巴结上李家了,结识了李娘娘,她家就时来运转了。 “李娘娘这边请,我先去开门。”中年妇人朝李佩玉做了请的手势。 她的手里挽着个竹篮子,是打算去街上买些东西的,见到李佩玉来了,就不去了,明天再买也行的。 中年妇人刚打开自家的宅门,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中的人,正挑着帘子看向她们这里。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 待马车走近了,年轻女子笑意盈盈道,“呀,这是李佩玉呀,怎么,你不当娘娘了,连骆官人的妾也不当了?还是,被李娇娘赶了出来?想想也是啊,李娇娘怎可能让别的女人跟她抢骆官人呢?啧啧啧,没地儿去了,又回了娘家来?” 李佩玉抬头,发现说话的是穆子兰。 穆宣的堂妹。 当初,穆子兰还巴结着她来着,谁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她的地位完全倒了个个儿。 李佩玉的脸色,窘得更加厉害了。 她将头扭过,不理会穆子兰。 穆子兰哼了一声,冷笑着道,“我也不知你怎么想的,当初明明是我哥的未婚妻,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嫁,反而要去做他的妾?做妾,难道比当正妻好?” “穆子兰,你别小人得志!”李佩玉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你今天笑我,当心你明天的下场也是如此!” 穆子兰冷笑道,“你放心,我可不会自甘下贱去做妾,我饿死也不当妾,因为我娘给我攒了嫁妆,我不嫁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还有自己的宅子和仆人,我比你强多了!你一门心思想攀高枝嫁好男人,可这好男人看得上你吗?” “你敢说我?”李佩玉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拽着穆子兰的头发就厮打起来,“贱人,你敢说我?我打烂你的嘴!” 穆子兰没想到李佩玉会忽然来这招。 气得她大声嚷道,“都死了吗?还不快来帮我!快报官!她如今不是什么娘娘了,只是一个庶民的侍妾,打死她也不会有事!” 穆子兰的侍女和车夫,一起跳下马车来帮穆子兰。 两人合力将李佩玉拉开了,拉开了便是一顿狠打。 打得李佩玉抱着头跑。 那个中年妇人,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李佩玉不是娘娘了? 被赶出宫来了? 哎哟,她还巴结着干嘛? 她吃多了么这是? 中年妇人哼哼一声,又将宅门关了,提着篮子接着去买菜去了。 路过李佩玉身旁时,中年妇人还狠狠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边的吵闹声,惊得不少邻居和路人前来看热闹。 穆子兰的车夫和侍女,将李佩玉打得求了饶,才收了手回到马车上。 “走,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穆子兰放下轿帘子,淡淡说道。 马车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指着李佩玉说笑了会儿,也纷纷散去了。 等大家都走了,李佩玉才敢抬起头来。 她理了理头发,再来看中年妇人。 可哪里还有中年妇人的身影? 人早走了。 “骗子,说好的请我进屋坐的,这人呢?”李佩玉低声骂道。 她揉了把被打疼的胳膊,走到自家门前拍门。 拍了许久,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李佩玉的嫂子。 今天李大郎不在家,李二夫人在后宅睡觉,李大郎娘子带着两孩子在院里玩耍。 她早就听到了外屋的吵闹声,但没开门。 李佩玉被高宗赏给骆诚做妾的消息,她今天早上已经知道了。 今早她去皇宫,打算像往常那样进宫,悄悄见见李佩玉要些钱财出来。 哪想到宫人们跟她说,李佩玉已经出宫了,不是什么娘娘了,而是一个庶民的妾。 这消息太震撼了,她沮丧着回家来。 李二夫人听说这个消息,气得病倒了。 李大郎没钱花了,找人借钱去了。 李大郎娘子此时看到李佩玉,就没有好脸色了,“原来是四小姑啊,你怎么来了?” “让我进去说话。”李佩玉推开李大郎娘子,挤进了宅子门。 李大郎娘子没拦住,气得她跺起脚来,“哎,你不能进去,你出去出去!” 她伸手将李佩玉往门外推。 李佩玉哪肯走? 她死死抱着院里的一株枫树,冷冷说道,“姓齐的,你到宫里找我拿了我多少钱?我没进宫的时候,也不时地给你钱,你居然叫我走?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大郎娘子冷笑,“哎哟,不提钱还好,一提钱我还来气呢!那钱是我花了吗?你是哥你侄儿侄女花的!” “……” “你哥那个烂赌鬼,有多少钱都填不满!你侄儿侄女吃的用的,哪样不要花钱?他们跟你一样姓李,可不是跟我姓齐!用你的钱怎么啦?一个姑子给侄儿侄女花点钱,还值得来说?” 李大郎娘子十分的泼辣,骂得李佩玉还不了口。 只能气闷闷地暗暗咬牙。 “我娘呢,我要见我娘!”她说不过嫂嫂,她不是还有娘吗? 她娘骂得过! 李大郎娘子更笑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见你娘为好,你娘知道你的事情后,气病了,这会儿还睡在床上呢,你哥出去找钱抓药去了。” 说到钱,李大郎娘子的眼珠子转了转,伸手一把拽下李佩玉头上的两只发钗,一根金簪,一只玉钗。 “这些拿去当了,换些钱给娘看病。”李大郎娘子将两件首饰塞进了怀里。 李佩玉气得眼都直了,她跺着脚骂道,“那是我最后的一点首饰了,你还我!” 第650章 不罢休 李佩玉想进皇宫去,要回原先攒的钱,却发现进不去了。 身上唯一的首饰被抢,李佩玉怎肯罢休? 她伸手去夺。 却夺不过李大郎娘子。 李大郎娘子甩开她,跑屋里去了,将两只发钗藏了起来。 她出来时,卷了卷袖子,冷冷说道,“都说了是给娘看病抓药用的,你还要什么?你这做女儿的怎的如此小气绝情?娘生病了,拿钱回家不应该么?还有脸要回去?呸,白将你养大了!” “你才是白眼狼!当初我在宫里的时候,你得了我多少好处?那时候像狗一样找我乞要,现在我没钱了,马上露出了犬牙出来,呸,不是东西!”李佩玉也不甘示弱,大声咒骂起来。 “好哇,你竟敢骂我?我撕烂你的嘴!”李大郎娘子大怒着,朝李佩玉冲来。 两人就在院里厮打起来。 李家的两个小娃子,在院里玩秋千,在两姑嫂对骂时,他们只敢站在一旁看戏。 发现她们打起来了,这才吓着了,马上跑进后院去喊人。 其实不必他们喊,李二夫人已经听到前院中的吵闹声了。 她也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可她不想来。 在床上躺了半天,那厮打声和吵闹声一直不停,她逼不得已的来了。 “都给我住手!”李二夫人大声喝道。 李大郎娘子和李佩玉,互相瞪了一眼,一起放开了对方。 “吵什么呢?也不怕邻居们听到了笑话?”李二夫人横了一眼李大郎娘子。 李大郎娘子撇了撇唇,嘀咕着道,“你家女儿早就是个笑话了,别人都懒得看了,说我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李二夫人母女没有听见。 李佩玉看到她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朝李二夫人跑了过去。 “娘——”李佩玉哭得伤心极了。 李二夫人尽管怨恨她,但到底是最疼爱的孩子。 从小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女儿,被别人欺负了恨不得提刀冲上去的女儿。 她看到李佩玉,是又怜又气。 “你呀你——”李二夫人气得不知怎么说她什么才好,“先进屋说话。” 她将女儿往屋里带,走了几步,又朝媳妇喝道,“还不进来照顾你小姑子?你真想看到她死是不是?” 李大郎娘子不情不愿地扭身走来,“来了。” 这么废物小姑子,还宝贝什么呀? 要是她女儿这么废物,她早扔了去! 但李大郎娘子怕李二夫人,不敢不听。 在李二夫人的监督下,她给李佩玉找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安顿着沐浴洗头。 一番打扮,李佩玉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娘,我饿了,有吃的没?我要吃好吃的。”李佩玉揉着肚子,撒着娇。 李二夫人不让李大郎娘子做饭,催着她去酒楼定酒菜。 “家里没多少钱了呢,还是省点用,酒楼的菜贵,家里吃便宜些。”李大郎娘子这回不听李二夫人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烧的那饭菜能吃?佩玉可是吃惯了宫里口味的人。”李二夫人不满地说道。 李大郎娘子心中冷笑,还在提宫里? 可这会儿,李佩玉不是宫里的人了。 “家里没多少钱了,还欠着和善药铺的钱呢。”李大郎娘子说道。 李佩玉冷笑道,“你刚才抢了我一只金钗一只玉钗,还说没钱?” “那个是……” “那个不是钱?拿那个去买!”李二夫人更加不满了。 李大郎娘子恨恨地咬了咬牙,只好说道,“好,就拿那个去买。” 不过,她可舍不得真拿发钗去换吃的。 那可是宫里的东西,金贵着呢。 李大郎娘子取了一点私房,订了四个菜回来。 菜有些少,但好在有鱼有肉,李二夫人这才没有说什么。 母女俩个带着两孩子,将四个菜一扫而光,没喊李大郎娘子吃。 “吃吃吃,撑死你们!”她坐在一旁怨恨着嘀咕着。 那边,李佩玉吃好了,拉着她娘李二夫人说着自己的委屈,抱怨着李娇娘虐待她。 李二夫人也恨李娇娘,“同是一个家里的姐妹,她怎么那么绝情?早知现在她这么狠心,当初就该扔进狼窝去。被狼咬死了,哪有现在的麻烦事?” “我不想回去,李佩玉叹着气,我想回老家龙泉县去。”李佩玉拉着她娘的手,又是一顿撒娇。 但李二夫人却摇摇头,说道,“不,你还只能回那里去。” 李佩玉烦躁起来,“可我不想去!” 李二夫目光阴沉看着她,怒声道,“你必须去!” 李佩玉委屈极了,“娘,我还是不是你的女儿?居然要我去李娇娘的跟前受气?你就不怕她将我虐待死了?” 李二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李佩玉的额头,“你呀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李佩玉嘟囔着道,“我怎么蠢了?我蠢,也是遗传你的。你聪明,我就聪明!” 李二夫人:“……”她要被气死了,“我跟你说,你是不能留在这里的,你要是不回到榴月园,就是抗旨!将你送到榴月园的,可是宫里的皇帝!” 李佩玉吸了口凉气,这才意识到问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李娇娘,她害死我怎么办?”李佩玉唉声叹气,一脸的烦躁。 李二夫人说道,“你是官家赏下的,她不敢做得过份,我只问你,你昨天去了她庄子上,有没有打你?” 李佩玉眨眨眼,“打倒是没有打,但她的丫头不好惹,总打我麻烦。” 李二夫人冷笑,“你还真是蠢,她找你麻烦,你就不会主动找麻烦惹事?你将她惹火了,她会主动不要你,你不是自由了?” “……” “她不要你,官家怪的是她,可不是听话的你。你就不会有罪。” 李佩玉眨着眼,哎呀,她怎么忘记这件事情了? 她可以在榴月园闹事啊,她要闹死李娇娘。 “娘,我懂了。”经过李二夫人的提醒,李佩玉心情好多了,“我这就回去,闹死李娇娘。” 说着,她站起身来。 李二夫人又拉着她,“你等会儿,还有呢,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李佩玉重又坐了回去,“什么事啊,娘?” 李二夫人眯了下眼,小声说道,“你住庄上的时候,多多留意着李娇娘的动向,抓着她的小鞭子,揭发她!” 李佩玉眼睛一亮,对呀,她还可以这么做,最好告李娇娘谋反,那么,李娇娘和骆诚,全都得吃官司,不不不,可能还会被处死! “我明白了,娘。”李佩玉得意扬起唇角。 …… 李二夫人得知李佩玉没有拿出宫里的私房钱,尽管口里抱怨女儿蠢,但心里还是心疼女儿。 她叫媳妇拿了点钱给女儿做私房钱日用,又命媳妇雇了辆马车,亲自送李佩玉回到榴月园。 守门的小厮宝生看到李佩玉回来,干干说道,“李四娘子这是去了哪里啊?这会儿才回来。”天都快黑了。 李佩玉冷冷瞪他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二夫人看到她走进庄里去了,这才坐车离开。 心里暗道,这李娇娘究竟是什么好命啊,居然住了这么大的庄子? 还有那个骆诚,明明是个庄稼汉,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的儿子?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又后悔没有巴结好骆诚,以至于骆诚看到她像看仇人一样。 …… 李佩玉回了自己的住处,遇到了另位的三个美人。 王娘子她们刚刚吃过晚饭,正围着炉子休息聊天。 看到李佩玉换了身衣裳回来,还一身清爽,王娘子笑着道,“李佩玉,这身衣裳是谁的?” “你穿的别人的?颜色有些老呢。”邱娘子笑道。 田娘子也笑着说道,“李佩玉,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我们几个?” 王娘子笑道,“哎呀,那我可感动极了。” 李佩玉朝她们三人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走进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第651章 故意放人 李佩玉按着李二夫人的提醒,总是在庄里闹事,但李娇娘是见招拆招。 她一次也没有闹出什么名堂来。。 再说了,还有王娘子她们三人看着李佩玉。 李佩玉想作妖也做不了。。 李娇娘在城里买了间铺子,开的是绣庄,她请王娘子三人管理铺子。 管铺子就有钱赚,赚了钱什么都好说。 因为,王娘子三人视李娇娘为恩人,恩人的仇人闹事,还不得将人往死里整? 再说了,还有个无霜在,总是闲着无事找李佩玉的麻烦。 李佩玉想闹点事出来,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骆诚现在一听到李佩玉的名字就黑脸,提了好几次,叫李娇娘将人撵走。 但李娇娘就是不撵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留她做什么?”骆诚不解地问李娇娘。 李娇娘笑眯眯道,“我要她替我做事。” 骆诚轻哼,“她做事?闹事还还差不多。” 李娇娘神神秘秘眨着眼,“晚上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地方,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李佩玉了。” 骆诚扬眉,“难不成,她还能帮你做事?” 李娇娘轻轻一笑,“还真被你说对了,她的作用大着呢。” 骆诚好奇了,“好,且去看看再说。” …… 时间很快就到了二更天。 冬天天冷,庄里的人大多都睡下了。 月底的夜晚,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一片。 有人提着小灯笼,在庄子里悄悄地走着。 李娇娘拉着骆诚,跟着那光亮一路往前走。 骆诚往四周望了望,依稀认出,这是去庄里一座废院的地方。 那处小院在西北角的最角落,靠近棉花地。 平时用来屯放庄里养护花木和棉花的肥料种子,也放些农用工具。 少有人来。 所以,骆诚和李娇娘将骆福财关在那里。 “原来,她是去找骆福财!”骆诚讶然,“她找骆福财做什么?” “她和穆宣还有来往,而骆福财是宗无极的人,宗无极又和穆宣有来往,所以,她自然也认得了骆福财。”李娇娘冷笑道。 想不到,她将这二人留下来,关一起,还关出了秘密来。 骆诚道,“穆宣?他不是发配南地了吗?怎么还和李佩玉有来往?” 李娇娘说道,“这些消息,是衡阳公告诉我的,穆家收买了柳州知府,所以,穆宣并没有在柳州受罪,又秘密回临安了。” “……” “他一回来,就找上了李家二夫人,今天李佩玉回了李家,李二夫人一定会跟李佩玉说什么,看看,还真被我猜中了。李佩玉来找骆福财了,而骆福财,则又听命于那个金人宗无极和穆宣。” 骆诚冷笑,“他们这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么?” “想作死,那就成全他们。”李娇娘冷笑道,“走,看看去!” 两人跟着李娇娘,来到了关骆福财的小屋附近。 正如李娇娘猜想的那样,李佩玉到了小屋前,马上悄声喊着骆福财。 “骆福财?骆福财?”她将小灯笼,提到窗子口来往里照。 骆福财正窝在一堆稻草里,裹着一床旧被子在睡觉。 听到有人喊他,他不耐烦地问,“谁啊?吵死了,什么事啊?” “是我,李家四娘,穆宣的人。”李佩玉小声说道。 “穆宣的人?”骆福财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挪到窗子口来,隔着窗子看向李佩玉,“哦,我认识你,你不是李娇娘的堂姐吗?” “是我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你找我什么事?”骆福财一脸的疑惑,半夜三更的,搞什么名堂? “是穆宣叫我来的。”李佩玉小声说道。 骆福财惊讶了,“什么?穆宣?他不是被发配到柳州了吗?” “他回来了。”李佩玉说道,说着,她从怀里取了封信,塞进窗子口里,“这是他给你的信。” 骆福财飞快接过信,借着李佩玉递来的灯笼光看起来。 “啊,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翻身了。”骆福财喜滋滋说道。 李佩玉又警告说道,“看完了?看完把信给我,这信不能留。” “对对对,不能留着。”骆福财将信,又还给了李佩玉。 李佩玉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前来,她就着灯笼里的烛火,将信点着了。 一直到信烧成灰,她又拿脚踩了踩,将纸灰和泥土完全碾成一团看不出来后,才大松了口气。 “我放你走,到时候,有什么消息,你到我家里去找我母亲要信。”李佩玉又说道。 骆福财大喜,“好好好,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扔开披在身上的被子,喜得直搓手。 李佩玉从怀里摸了把钥匙,将小屋门打开,放出了骆福财。 “趁着现在没人来,你赶紧走。”李佩玉说道。 “多谢四娘子,后会有期。”骆福财朝李佩玉抱拳一礼,转身大步跑走了。 李佩玉听到他的脚步声跑远,又提着灯笼,往回走去。 暗处,骆诚说道,“娇娘,那把钥匙,是你故意让李佩玉拿去的?那把钥匙在无霜的手里,以无霜的本事,一般人可拿不走,除非是她主动给。” 李娇娘拍拍袖子,得意说道,“是的,她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骆福财住处晃悠,我猜测着,她想放走骆福财。必竟,她是穆宣的人。” “……” “我让无霜装着无意间丢失钥匙,一直跟着无霜的李佩玉,马上将钥匙捡了去,晚上,她果真来放走骆福财了。” 骆诚说道,“骆福财这一放走,只怕又会惹事。” 李娇娘笑着道,“我掐指一算,骆福财会帮我们一个大帮。” 骆诚讶然,“娇娘,你的掐指一算,是怎么算的?” 李娇娘轻咳一声,讪讪着说道,“你就不能让我装一回神仙吗?” 骆诚轻哼,“神仙娘子,半夜了,该回去睡觉了?风越来越大了,天更冷了。” 李娇娘挽着他的胳膊,将头往他怀里钻,笑着道,“是衡阳跟我说的,我哪里真会掐指算未来?你还真当我是神仙了?” 她好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是衡阳公说的,比如这一世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她自己说的。 历史发生的进程,她心中自有一本书在。 她这么说,是不想让骆诚多心,必竟,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反正骆诚也不会真找衡阳公去问。 就算他厚着脸皮去问了,衡阳公也是帮她的。 “他还说了什么?”骆诚问道,“是不是穆宣和金人又有什么勾结?” 李娇娘点头,“不出三年,金人会再次南下。” 骆诚停了脚步,看着她,“这么大的事情,衡阳公为什么没有对朝中说明?” 衡阳公虽然不上朝为官,但他有了什么见解,或是掌握了什么重大的情报,总会告之朝中。 这也是高宗十分敬仰衡阳公的原因。 身在野,心在朝。 李娇娘说道,“因为,金人不会赢。他们在在长江北岸输个彻底。” 骆诚眸光微闪,“为什么这么说?” 李娇娘冷笑道,“金人朝中,起了内讧!” …… 李佩玉放走了骆福财,将钥匙悄悄放回捡到的地方,——无霜住处前一个小花坛的月桂树下。 放好钥匙,她又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睡觉。 回来的时候,她带回了两身衣裳,这里有床有被子,虽然艰苦了些,但还不至于冻着,李佩玉只等穆宣大事一成,带她离开。 在她走后,无霜从屋里走出来。 她来到月桂树下,捡起了那把系着红绸布的钥匙,揣进衣兜里,又拍了拍袖子,接着回屋睡觉去了。 第652章 迷惑的消息 第二天,不管是李娇娘也好,还是骆诚也好,还是无霜,大家都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骆诚照例每天一早出门,去赵琮的府上议事,李娇娘管庄子,无霜在庄里闲逛。 李佩玉放走了骆福财,开始还担心有人发现是她干的,吓得不敢走出房间门。 直到王娘子几个人聊天时说,庄里不见了一个人,还不见了一些东西。 说那个人是个守门的人,叫喜贵。 李佩玉听到喜贵的名字,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喜贵,是在庄里洒扫打理花树的,同时呢,还给骆福财送饭。 他不见了,大家当然怀疑是他放走了骆福财,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同时,她也佩服着骆福财。 骆福财走的时候,居然带走了一个人做掩护,太厉害了,难怪穆宣要收骆福财这个人了。 无霜悄悄地监视着李佩玉。 她将李佩玉的举动,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李娇娘听。 李娇娘勾唇一笑,“很好,接下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是,李娇娘和骆诚聊朝中的情况。 将消息故意抖给李佩玉听。 李佩玉找着借口,来找李娇娘问事情,无霜将她要到来的消息,提前对李娇娘说了。 等李佩玉藏起来偷听时,李娇娘故意跟骆诚说起了朝中的事情。 他们是赵琮的养父母,而赵琮又是皇子,所以,他们的消息会来得又快又准确。 李佩玉丝毫不怀疑有假。 李娇娘看一眼窗户那儿,故意低声说话开始编造。 比如什么,高宗计划将兵马移往南边,以防南边的南洋海盗。 又说,大臣们建议高宗,将赵琮派往南边督军。 还说要筹集粮草,运往南方。 说得有板有眼。 李佩玉对朝中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她从前得到的朝中消息,也大多是偷听高宗和大臣们的。 她又不懂时政,不会分析偷听到的话是真是假,是反讽还是含沙射影。 眼下听到李娇娘和骆诚的对话,她同样是分不清真与假。 说了会儿话,骆诚说要出门去办事情,就站起身来。 李娇娘说道,“往南边调粮草的任务可不是小差,我担心你完成不了,要不,咱们找衡阳公帮忙?” 骆诚皱了皱眉,“也好,我去趟城外,衡阳公这几天住在芙蓉山庄。” 李佩玉目光闪了闪,悄悄退开来,写秘信去了。 李娇娘听到屋外的声响,勾唇冷笑。 …… 李佩玉是李娇娘的堂姐,庄里的人都知道。 她常常以此为傲,李娇娘表面上表现出怕她,实则是有意放让她自由。 李佩玉不知李娇娘的想法,认为李娇娘怕她了,更是得意。 她在庄里随进随出,没人管她。 李佩玉打听到消息后,马上又回到李家租的宅子那里。 她写了秘信,交给了李二夫人。 昨天她回来时,就对李二夫人说了她目前的安排。 李二夫人先是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后,马上夸起女儿能干。 没错,按宋国的实力,哪里打得过金人? 这南边的江山,也迟早是金人的,还不如早早抱大腿。 李佩玉将信送到,又回到庄子里。 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她假意接近王娘子她们三人,说要跟她们一起去绣庄。 “姐妹们既然一起出宫来,就要一起相护照应,不是吗?”李佩玉厚着脸皮说道。 王娘子扯了扯唇,讽笑着道,“你当初不是瞧不上我们几个吗?怎么,这会儿又瞧得上了?” 李佩玉抬了抬下巴,“我闲着也是闲着。” 邱娘子笑了笑,“是没有钱花了?” 向娘子笑道,“她什么时候又有钱过?你们看看,她头上的首饰越来越少了。前天瞧见还有两只发钗在,今天就没有瞧见了,八成拿去当了?” 李配玉气得一噎,她没有了发钗,这恶婆娘也要管? 吃多了撑的! “我掉了,不知掉哪儿去了,正找着呢。”李佩玉不服气回道。 “好啦,别吵了,骆郎君见了又该生气了,他要是将咱们赶走了,咱们去哪儿?”王娘子看一眼大家,冷冷说道。 她年纪最大,说话最有威严。 于是,大家便都不吵了。 “李佩玉,你要跟我们去绣庄,我们没什么意见。只不过,那绣庄并不是我们的,而是大娘子的,你还是先问问大娘子再说。”王娘子淡淡说道。 “没问题,问就问。” 李佩玉马上去问李娇娘。 李娇娘巴不得她跟王娘子几人一起,她帮着做事,还能省一点人工钱。 “可以,不过,你得听王娘子的,她是那里的掌柜。”李娇娘说道, 李佩玉扬了扬眉,“这个自然。” 她将李娇娘的话,转告给王娘子。 王娘子说道,“我是绣庄的掌柜,负责安排接单子,拈线。邱妹妹负责裁剪,向妹妹管刺绣,李佩玉你……,就管熨烫。” 熨烫? 那熨斗那么烫那么重!她提得动吗? 李佩玉不干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我的手腕细,提不起熨斗,我拈线。” 王娘子冷笑,“半斤重的熨斗都提不动?那你不要来绣庄了,我们绣庄里,可没有仆人,二三十斤的布匹可都是大家自己动手搬动。” “就是,怕累别去,我们三个人就能完成得很好。”邱娘子也冷笑道。 向娘子笑了笑,“李佩玉,你还是坐在这里晒太阳享福好了,哦,对了,不做事没有钱,这是大娘子说的。” “走,姐妹们,干活去了。”王娘子朝大家点了点头。 邱娘子和向娘子跟着王娘子往外走。 李佩玉急了,只好跟上,“我就随口说说……” 王娘子回头看她一眼,扯唇嗤了一声,“矫情!” …… 李佩玉跟着王娘子她们来到绣庄,看到若大的绣庄,李佩玉又开始嫉妒了。 等着,等金人来了之后,这里全是她的了。 …… 骆福财逃出榴月园后,按着李佩玉信中的指引,来到一个小宅里。 宅里的租客,正是穆宣。 “穆三公子爷,可把你盼到了。”他笑得讨好。 第652章 迷惑的消息 第二天,不管是李娇娘也好,还是骆诚也好,还是无霜,大家都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骆诚照例每天一早出门,去赵琮的府上议事,李娇娘管庄子,无霜在庄里闲逛。 李佩玉放走了骆福财,开始还担心有人发现是她干的,吓得不敢走出房间门。 直到王娘子几个人聊天时说,庄里不见了一个人,还不见了一些东西。 说那个人是个守门的人,叫喜贵。 李佩玉听到喜贵的名字,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喜贵,是在庄里洒扫打理花树的,同时呢,还给骆福财送饭。 他不见了,大家当然怀疑是他放走了骆福财,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同时,她也佩服着骆福财。 骆福财走的时候,居然带走了一个人做掩护,太厉害了,难怪穆宣要收骆福财这个人了。 无霜悄悄地监视着李佩玉。 她将李佩玉的举动,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李娇娘听。 李娇娘勾唇一笑,“很好,接下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是,李娇娘和骆诚聊朝中的情况。 将消息故意抖给李佩玉听。 李佩玉找着借口,来找李娇娘问事情,无霜将她要到来的消息,提前对李娇娘说了。 等李佩玉藏起来偷听时,李娇娘故意跟骆诚说起了朝中的事情。 他们是赵琮的养父母,而赵琮又是皇子,所以,他们的消息会来得又快又准确。 李佩玉丝毫不怀疑有假。 李娇娘看一眼窗户那儿,故意低声说话开始编造。 比如什么,高宗计划将兵马移往南边,以防南边的南洋海盗。 又说,大臣们建议高宗,将赵琮派往南边督军。 还说要筹集粮草,运往南方。 说得有板有眼。 李佩玉对朝中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她从前得到的朝中消息,也大多是偷听高宗和大臣们的。 她又不懂时政,不会分析偷听到的话是真是假,是反讽还是含沙射影。 眼下听到李娇娘和骆诚的对话,她同样是分不清真与假。 说了会儿话,骆诚说要出门去办事情,就站起身来。 李娇娘说道,“往南边调粮草的任务可不是小差,我担心你完成不了,要不,咱们找衡阳公帮忙?” 骆诚皱了皱眉,“也好,我去趟城外,衡阳公这几天住在芙蓉山庄。” 李佩玉目光闪了闪,悄悄退开来,写秘信去了。 李娇娘听到屋外的声响,勾唇冷笑。 …… 李佩玉是李娇娘的堂姐,庄里的人都知道。 她常常以此为傲,李娇娘表面上表现出怕她,实则是有意放让她自由。 李佩玉不知李娇娘的想法,认为李娇娘怕她了,更是得意。 她在庄里随进随出,没人管她。 李佩玉打听到消息后,马上又回到李家租的宅子那里。 她写了秘信,交给了李二夫人。 昨天她回来时,就对李二夫人说了她目前的安排。 李二夫人先是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后,马上夸起女儿能干。 没错,按宋国的实力,哪里打得过金人? 这南边的江山,也迟早是金人的,还不如早早抱大腿。 李佩玉将信送到,又回到庄子里。 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她假意接近王娘子她们三人,说要跟她们一起去绣庄。 “姐妹们既然一起出宫来,就要一起相护照应,不是吗?”李佩玉厚着脸皮说道。 王娘子扯了扯唇,讽笑着道,“你当初不是瞧不上我们几个吗?怎么,这会儿又瞧得上了?” 李佩玉抬了抬下巴,“我闲着也是闲着。” 邱娘子笑了笑,“是没有钱花了?” 向娘子笑道,“她什么时候又有钱过?你们看看,她头上的首饰越来越少了。前天瞧见还有两只发钗在,今天就没有瞧见了,八成拿去当了?” 李配玉气得一噎,她没有了发钗,这恶婆娘也要管? 吃多了撑的! “我掉了,不知掉哪儿去了,正找着呢。”李佩玉不服气回道。 “好啦,别吵了,骆郎君见了又该生气了,他要是将咱们赶走了,咱们去哪儿?”王娘子看一眼大家,冷冷说道。 她年纪最大,说话最有威严。 于是,大家便都不吵了。 “李佩玉,你要跟我们去绣庄,我们没什么意见。只不过,那绣庄并不是我们的,而是大娘子的,你还是先问问大娘子再说。”王娘子淡淡说道。 “没问题,问就问。” 李佩玉马上去问李娇娘。 李娇娘巴不得她跟王娘子几人一起,她帮着做事,还能省一点人工钱。 “可以,不过,你得听王娘子的,她是那里的掌柜。”李娇娘说道, 李佩玉扬了扬眉,“这个自然。” 她将李娇娘的话,转告给王娘子。 王娘子说道,“我是绣庄的掌柜,负责安排接单子,拈线。邱妹妹负责裁剪,向妹妹管刺绣,李佩玉你……,就管熨烫。” 熨烫? 那熨斗那么烫那么重!她提得动吗? 李佩玉不干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我的手腕细,提不起熨斗,我拈线。” 王娘子冷笑,“半斤重的熨斗都提不动?那你不要来绣庄了,我们绣庄里,可没有仆人,二三十斤的布匹可都是大家自己动手搬动。” “就是,怕累别去,我们三个人就能完成得很好。”邱娘子也冷笑道。 向娘子笑了笑,“李佩玉,你还是坐在这里晒太阳享福好了,哦,对了,不做事没有钱,这是大娘子说的。” “走,姐妹们,干活去了。”王娘子朝大家点了点头。 邱娘子和向娘子跟着王娘子往外走。 李佩玉急了,只好跟上,“我就随口说说……” 王娘子回头看她一眼,扯唇嗤了一声,“矫情!” …… 李佩玉跟着王娘子她们来到绣庄,看到若大的绣庄,李佩玉又开始嫉妒了。 等着,等金人来了之后,这里全是她的了。 …… 骆福财逃出榴月园后,按着李佩玉信中的指引,来到一个小宅里。 宅里的租客,正是穆宣。 “穆三公子爷,可把你盼到了。”他笑得讨好。 第653章 穆宣留了小胡子,穿一身皮袍,头上戴着皮帽子,俨然便是一个商人。 他将一袋子钱,丢在桌上,“这里有十块金锭,是金主赏你的。” 骆福财大喜,搓着手去接。 但穆宣却将袋子又提了回去,从里面取了五块金锭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将半袋子金锭,放回桌上。 骆福财眨了眨眼,“三公子爷,不带这样的?我在那庄里吃了不少苦头,可都是因为金主啊,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出金主和三公子爷出来。” 穆宣说道,“我知道你被关后,很是吃了些苦头。我也很同情你,但这是金主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骆福财苦着脸,“那……那金主是不是还有吩咐?” 穆宣说道,“当然,金主另有任务交给你,你完成了,这另外的一半金锭,便是你的了。” 骆福财大喜,“三公子爷你快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穆宣说道,“你想个办法,将宗无极救出来。” 骆福财顿时傻眼,“啊?救他啊?这个……这这这……” 穆宣扬眉,“怎么?你不想救他?” 骆福财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救,我是没有能力救啊,我一个布衣而已,再说了,我一出现,就会被骆诚逮回去。” 他看向穆宣,“穆三公子爷,你们穆家的势力不小,你出面可比我出面强多了啊。” 穆宣冷笑,“这临安城,只有一个骆诚会在意你,而我,不管去哪里都会引起人的注意,我怎么救?” 骆福财皱起眉头来:“……” 穆宣冷哼一声,“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看也不必救你了。因为你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将你丢回榴月园去。” 骆福财急了,“不不不,我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办法而已,穆三公子爷,你放心,我一定救出宗大人。” 穆宣爽朗一笑,“好,那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一月之内,务必将宗无极送到这处小宅。” 骆福财心里苦,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 怀里揣着五块金锭,骆福财去了钱庄,将金块换成散钱。 他换了些银票,换了些铜钱,换了几个碎银锭。 又买了两身衣裳。 学着穆宣的样儿,往脸上贴了胡子。 他往镜里照了照,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只要避开眼尖的骆诚和李娇娘,他就太太平平了。 其实呢,骆福财去了哪里,李娇娘和骆诚了如指掌。 那只小灰毛卷球,从骆福财离开庄子的一步起,就一直紧紧跟随着。 它个子小,又会跳又会钻又会藏。 骆福财和穆宣在一起商议事情时,都没有发现它。 李娇娘通过它,掌握着骆福财的动向。 她捏捏它的头,笑着道,“很好,表现不错。” …… 骆福财在临安城不认得什么人,穆宣给他出了个主意,叫他去见秦熺。 秦家自打秦桧死,马上走了下坡路,门庭冷清。 骆福财化妆成一个商人,找到秦熺在青楼的一个相好,前去拜访。 秦熺许久都没有朋友来看他,自然是高兴地见了骆福财。 可一见面,才发现是个陌生人。 “你是谁?”秦熺一脸的疑惑,“我不认得你。” “一回生,二回熟嘛。”骆福财拿出礼物,放在桌上。 这是他咬牙买下的,看着礼物送上,犹如割了他的肉一般,叫他难受。 青楼女子也笑着道,“福官人仰慕秦大公子爷,特别请奴引见。他在北地一带,做着极大的皮货生意。” 秦家自打秦桧死后,家势一落千丈,门庭冷清。 一连多日,不曾有人登门拜访。 秦熺闷得都得心痛病了。 眼下来了骆福财,他也不管熟与不熟,拉着骆福财喝起酒来。 三两杯酒下肚,两人之间的话便多了起来。 骆福财看了秦熺一眼,说道,“大公子爷可是有心事?怎么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秦熺看他一眼,没说话。 只摇摇头。 必竟,再怎么和骆福财喝酒喝得投机,这也只是个陌生人,秦熺不想多说。 可骆福财是有备而来,穆宣告诉了他一些秦家和临安城发生的大事。 以骆福财的机灵劲,马上猜出了秦熺的心事。 “秦大公子爷是不是因为新丞相一事,而心中烦忧?”骆福财给秦熺倒了一杯酒,说道。 秦熺吃了一惊,心说这个北地来的商人,真是不简单,居然看出了他的心事? 他看了骆福财一眼,还是不说话。 骆福财却只管说着自己的,“那新丞相如此待秦家,简直是小人行为,想当初,他还是老丞相的部下呢,老丞相一去,他竟然得意忘本了。” 秦熺冷笑,“你这么说新丞相,不怕我到他跟前告你?” 骆福财说道,“秦大公子爷,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呐,你可忍心告发我?” 秦熺喝得有些微醉了,眯了下眼,点了点头,“是吗?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当然了。”骆福财点头。 秦熺眯着眼看他,“我不信。除非你做件事情让我相信,否则我不信。” “好,我便做件事情,让公子爷相信。” 骆福财放下酒杯,对秦熺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秦熺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赫然看他,“什么?你说放了宗无极?” 骆福财点头,“是悄悄放了他,然后么……,官家那里追查下来,会治谁的罪?” 秦熺虽然混沌糊涂,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名的。 人不见了,当然是现管的官有罪了。 比如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理寺卿,还有断了他所有官路的白眼狼万俟卨! 这两人,一定会有麻烦,会被高宗追责! 秦熺想到这里,觉得这是个报复这二人的好主意。 “你跟我一起干!”秦熺拉着骆福财的胳膊,“事成之后,我有重赏。” 骆福财心中骂,你大爷的你自己不干叫他干? 他一个布衣…… 但他不参加,秦熺又不会信他,他的事情完成不了,穆宣就不会给他剩下的金子。 骆福财咬了咬牙,“好!” 秦熺大喜,马上将自己的手下召集起来,准备去大理寺劫人。 为了不让儿子干预,他是悄悄在安排。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晚上,秦熺带着骆福财,以及几个家丁,和几个探视其他牢犯的家人,混进了大理寺牢房。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牢里的守备并不严。 秦熺和骆福财,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救出来了。 宗无极不认得秦熺,但听出了骆福财的声音。 他以为秦熺是骆福财请的帮手。 宗无极说着不太流利的临安官话,朝秦熺抱拳行礼,“多谢好汉相救,不知好汉大名……” 秦熺救宗无极,只是为了报复大理寺和万俟卨。 他并不稀罕报不报答的。 秦熺弹了弹袖子,“现在你自由了,你最好出城去,滚得离临安城越远越好,别再被大理寺的人逮到。” 说完,就招呼着家丁离开了。 秦熺救宗无极,只是为了报复大理寺和万俟卨。 他并不稀罕报不报答的。 秦熺弹了弹袖子,“现在你自由了,你最好出城去,滚得离临安城越远越好,别再被大理寺的人逮到。” 说完,就招呼着家丁离开了。 骆福财得意地看向宗无极,“宗大人,这回可是我救了你,你怎么道谢我?” 宗无极最烦骆福财的小人嘴脸,“放心,我会到金主的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谢了,你不替我美言也没关系,自有人替我说话。”骆福财得意说道。 宗无极眯了下眼,“谁?” “穆宣,穆家三公子爷。” 宗无极不以为然挑眉,“原来是他啊……”他心中冷哼一声,和骆福财一样货色的人。 “走,宗大人,三公子爷还等着你呢。” 眼下城门已关,出不了城,只能先去找穆宣。宗无极看了骆福财一眼,“前头带路。” 第654章 救人 骆福财带着宗无极,踩着夜色,抹黑来到了穆宣租住的小宅子。 宗无极见到穆宣,马上道谢说道,“原来是三公子相救,多谢。” 穆宣笑着道,“我救你,一是为你这个朋友,二呢,是为了金主的任务而来。” 宗无极忙问道,“主上有何事吩咐?” 穆宣从怀里取了封密信出来,“宗大人请看。” 宗无极从竹筒里倒出密信,仔细看起来。 没一会儿,他眯着眼说道,“乌禄秘密来了宋地?他来宋地做什么?” 穆宣道,“不清楚他前来的目的,金主要我杀了他,可我不认得他。” 宗无极马上明白了穆宣的意思。 穆宣救出他,是要他协助穆宣杀了乌禄。 乌禄,完颜雍,金主的堂弟! 乌禄是完颜氏一族中,颇有才干的一位,骑射也相当了得,被称金国第一射手。 是金主最大的威胁。 “在下认得他,只是不知,穆三公子有什么好的安排?”宗无极说道。 穆宣道,“待会儿我会带宗大人去见一个画师,宗大人口述乌禄相貌,画师画出乌禄的画像。” “……” “明早我们化妆出城,我会安排我的人,拿着画像在各城门口秘密把守,一旦发现乌禄,立刻抓住。金主的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宗无极轻蔑说道,“乌禄身手不凡,一般的家丁,可抓不住他。” 穆宣笑了笑,“名义上是家丁,实则,全是一些江湖好手,箭上抹毒,他哪怕有着猛虎的本事,就吃不住一只毒箭。” 当下,宗无极在穆宣处吃了饭,换掉囚服,也化妆成一个商人,跟着穆宣,连夜赶往一个老书生家里。 这人连连考举失败,在胡同口摆了摊子,给人画像写字为生。 一手工笔肖像,画得十分的传神。 穆宣叫醒老书生,给了钱,要他按着宗无极的口述,画出乌禄的画像。 老书生听着宗无极的描述,略一沉思,很快就画出了画像。 穆宣捏着画像,问宗无极,“画得像吗?” 宗无极点头,太像了!“不错,有九分像!” 穆宣很高兴,“好,按着这副的样子,再画九副!我要十副!” 接下来是临摹,那就快多了。 不到一个时辰,老书生画完了十副。 穆宣付了一贯钱的赏钱,拿着画像,带着宗无极离开了。 这时候,天已微微放亮。 老书生的老伴,从里屋走出来。 她看一眼门外,笑着道,“刚才来的两位是贵人啊,给了咱们一大笔钱呢,啊呀,大年初一就得这么大一笔生意钱,这是不是预示着,咱们一年都有好兆头啊?” 老书生提着沉沉的一贯钱,叹了一声说道,“以我多年给人看相画像的经验来看,画上的男子,是个极富极贵之人,这二人要我画了十副他的样子,这举动,好像是在找画上的男人,也不知他们找那男子,是为何事。” 老妇人道,“管他呢,咱们得钱便是。” 老书生摇摇头,“拿爆竹来,燃爆竹了。” “好嘞。” …… 穆宣收买了一批江湖汉子,这些都是草寇,给钱就干活。 二十个人,分成五批人,分别蹲守在五个城门附近。 在辰时刚过那会儿,他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个子高大,独自一人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背着斗笠,穿一身农夫的衣裳。 可那脚上,却又不是农夫们的草鞋,而是北地的牛皮靴子。 穆宣马上朝身边人招手,“放箭!” 几只羽箭朝马上之人飞快射去。 那人身手也不错,听到箭羽到来的声音,侧身闪开了。 几只箭射偏了,有一只射到了一个排队进城的农夫的牛身上。 牛儿惨叫起来,没一会儿,就倒地了。 “有刺客!来人,抓刺客啦!”守城门的大声疾呼起来。 穆宣当先高呼,“那个骑马戴斗笠的汉子是金国奸细,他是来刺杀官家的,大家别让他逃走了!” “抓刺客啦!” “别让奸细逃走!” 霎时,不少人惊呼起来 这会儿正是上午时分,今天又是大年初一,不少城里人出门去城外的青山寺进香,城外的人进城看亲戚。 城门口排着一二里的队伍。 这场喧闹,让所有人都惊惶起来。 招唤身边人的,跑散的孩子喊爹娘的,牲口叫唤声,乱成一片。 那个高大个子的骑马人,口里骂了一声,只得打马往回跑。 穆宣朝身边招招手,“给我追上去!” 他又从袖中拿走一只冲天响爆竹,点燃了扔了出去。 爆竹射向天上,在半空中爆炸开来。 蹲守在其他城门的人,看到蓝灿灿的焰火腾空而起,马上赶往这边。 二十几个人,追着骑马男子一路往北。 人多,加上他们是射箭,大个子男子终究没有躲过追杀,肩头挨了一箭。 箭上有毒,他很快就头昏眼花起来。 坐不稳当,从马上滚了下去。 逃来的这处地方,恰好是一个小悬崖,他坠到山崖下面。 跟在穆宣身旁的宗无极说道,“不好,他掉下山崖了!” 穆宣大声朝手下人喊到,“去找,找到者奖励二十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家伙一起高呼,“三公子爷放心,一定找到那人!” 大家四散开来,往崖下追去。 山崖下是茂密的树林,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找到人。 一直找到快天黑,也没有找到。 但他们的举动,引起了过路之人的注意。 这时候,道上驶来一辆马车,车上李娇娘骆诚,赶车的是胡安。 他们今天一早去了芙蓉山庄,给衡阳公拜年。 到下午过半时,他们坐马车回城。 胡安看到山崖下,有不少火把在林中走来走去,好奇说道,“师父,师娘,那林中之人在做什么?这又是什么年俗?” 李娇娘挑了帘子,往外看去。 确实,林中有人举着火把在走来走去,好像在找着什么。 天还没有黑,林外光线明亮,但密林中就不同了,树林茂密林中光线昏暗。 “来得正是时候。”李娇娘笑道,“我们在这里等着消息。” 她拍拍手里的小灰毛卷球,说道,“去给无霜帮忙,找找那人。” 小家伙窜出马车,跳下山崖,窜进了密林里。 因为它个子小,动作又快,带着手下人在密林中找人的穆宣宗无极等人,谁也没有发现,一只小兽从他们身边窜过去了。 无霜得到李娇娘的命令,从宗无极离开大理寺牢房后,就一直尾随相跟,暗中监视着宗无极骆福财他们。 接着,她又跟踪他们找到穆宣。 穆宣找人画像,暗中埋伏一个骑马人。 看到骑马人坠崖后,她也马上追了上去,进入密林寻人。 但密林很大,林中又黑,她寻了许久没有寻到那人。 又不敢喊出声音来,她担心其他人找到那个坠崖人。 穆宣一行人有二十多人,而她这一方只有她一人。 再延误下去,坠崖人就会被穆宣那方找到。 无霜正焦急时,一只毛茸茸小东西,跳进她的怀里,吱吱唔唔地说着什么。 无霜大喜,“小家伙,你是来帮我的吗?” 灰毛卷球,“老子当然是。” “太好了,快去找人,一个受了伤的年轻男人。”无霜捏捏它的耳朵,将它丢入密林中。 小家伙在林中窜来窜去,很快就找到了坠崖人。 这人中了毒箭,又从崖上坠下,胳膊腿摔坏了。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爬行了一段路后,又昏死了过去。 他躺倒的地方,长着茂密的杂草。 是以,穆宣他们找了他半天也没有找到。 但小灰毛卷身肢灵活,又有着异常的嗅觉。 它闻到了不寻常的血腥味,很快就找到了他。 灰毛卷球在他身上闻了闻,拿爪子拍拍他的脸,但没有拍醒,它吱唔一声,往回跑去。 无霜站在原地,正等着它。 灰毛卷球跳到她的跟前,跳了几跳后,又往前跳去。 无霜大喜,“找到人了?” 灰毛卷球得意地吱唔着,在原地跳来跳去。 “走,带我去看看。” 一人一兽,避开着穆宣的人,悄悄来到那个坠崖人藏身的地方。 无霜扒开杂草,发现那人睡在地上,人事不醒。 她伸手去探鼻息,“还有气。” 无霜将那人扛起来,往前拖去,口里嘀咕着,“真是命大,遇到了能恰会算的衡阳公和李娇娘,要不然啊,你死定了!” “……” “也不知你是什么人,竟然被衡阳公念念不望,叮嘱李娇娘和骆诚特别对待你。” “……” “你大难不死,将来要是不报答我们,老娘我这会儿就要你断气!” “只要我不死……我必报答。”头顶上,有个沙哑的声音虚弱说道。 无霜吓了一跳,“嚯,你还有力气说话啊?行了行了,省省力气,你不仅中了毒,还断了胳膊断了腿,留着力气养伤。大年初一大难不死,你的运气也太好了。” 乌禄看一眼面前一头乌黑的头发,叹了口气,“放……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发现无霜半背半拖着他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点不好意思。 无霜回头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当我真心想背你?老娘我快累死了!还不是因为你断了腿走得慢?” “……” “这眼看快天黑了,城门要关了,进不了城你就有麻烦了!” “……” “城外地方大,危险也多。但进了城,可没人敢对我们大娘子和郎君怎么样!所以你也是安全的。” 乌禄眸光微闪,看着无霜的头发问道,“你们郎君是谁?大娘子又是谁?” 无霜偏了一下头,“他们在等着你,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 无霜会武,力气也好,虽然背得辛苦,但也比常人的力气大一些。 她半背半拖着,将受伤的乌禄背到了马车那里。 李娇娘和骆诚,站在马车旁候着他们。 “人带回来了,受了不小的伤,肩头还中了毒箭。”无霜说道。 乌禄抬头往前方看去,只见泛着浅金的夕阳余晖下,年轻的一男一女正大步朝他们跑来。 男子身形高大,相貌俊朗。 女子面容俏丽,个子苗条。 她穿着猩红色的貂绒大氅,风雪帽子下,是秋水盈盈的双眼。 乌禄忽然想到了他的结发妻子。 为救他而自愿赴死的妻。 他心头一哽,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哽咽几声后,昏死了过去。 李娇娘已经走到无霜的跟前,伸手去探乌禄的脉搏,点了点头,“毒药还没有攻心,没有性命危险。” “事不宜迟,马上进城。”骆诚说道。 他从无霜手里接过乌禄,将人扶进了马车。 胡安刚将马车调了个头,就见远处的密林中,那些火把陆续走出山林。 “师娘,看,他们走出密林了!” 李娇娘一直在挑帘看向那里,她说道,“不好,穆宣一定发现人不见了,胡安,将马车赶快些,别让他发现人在我们车上!” “是,师娘!”胡安猛地抽起马鞭,将马车飞快赶了出去。 第655章 你的仇人,也是我们的仇人 穆宣一行人,在密林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 但他们找到了一处沾有血渍的地方。 宗无极伸手捏了点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穆三公子,是新的血渍!” “三公子,这人逃走了啊,看,血渍往林外去了。”骆福财指着沾着血刺的草尖说道。 穆宣眯了下眼,“跟着血渍追!” “是!” 一伙人提着火把,追出了密林。 他们沿着血渍追到大道上,但是,血渍路线断了。 “三公子爷,血渍不见了!”骆福财指着地上的几滴斑驳的血渍说道。 “有车轮印子,他坐着马车走了。”穆宣眯了下眼,说道。 “八成是被人救走的。”骆福财恨恨说道,“他运气倒是好。” “谁会救他?”宗无极挑眉,疑惑问道。 “沿着车轮印子,往前追!”穆宣翻身上马,指着前方说道,“沿着这条道往前,便是城门方向。” “大家上马,追!”骆福财也爬上马车,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自从他跟着穆宣干以后,不仅吃住的条件变好了,还多了两个手下。 日子过得太爽了。 三人带着二十来个手下,骑马往城门口追去。 可是不巧的是,他们到了城门附近,遇到了埋伏。 也不知是什么人,朝他们猛的射暗器。 暗器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物品,只是一粒粒的石子。 瞄得也不是特别准,但数量巨多,让他们无法前进。 “人藏在树上,射!”穆宣摸着被石子击头的头,指着前方大声说道。 手下人马上拉弓射箭。 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射到。 他们只看到,树上有什么东西在跳来跳去的,树叶树枝儿乱晃着。 天渐渐的黑了,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穆宣很焦急。 “大家分开行动,我带十人从左边突围出去,宗大人跟我同行,骆福财其他人断后!”穆宣沉声说道。 骆福财气得咬牙,什么?叫他断后? 他被暗器打死了怎么办? 宗无极点头,“如此,甚好。” “好,大家跟我走!”穆宣招身后招招手,打马往前而行。 谁知,他们没走多久,又是一阵石子暗哭袭来。 专打穆宣一行人,不打身后的骆福财他们。 骆福财得意地咧嘴而笑。 心说那个暗藏之人,是不是看出了他们的计划? 瞧瞧,打起打头跑的人来了。 穆宣气得咬牙切齿,“骆福财,弓箭手安排掩护!” 骆福财撇唇,“是,三公子爷!” 掩护也没有用,那个暗藏之人实在太厉害了,不管怎么射箭,就是射不中他。 “该死的,藏在树上的肯定不止一人,一定有更多的人!”穆宣气得嚷道,“将所有弓箭全部对准树上,给我射!” 那株大树,长在路旁的一处山崖上。 山崖有数丈高,没人爬得上去。 除了用弓箭攻击,没有别的办法。 但树上的人,却占着有利的地形,不停地对他们进行攻击。 让他们无法前进,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 一直打到天完全黑,大家的火把也燃尽,四周黑漆漆一片,树上的人才停了攻击。 一阵树叶子乱响,什么东西从树上跃下来,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公子爷,没声响了,那人是不是走了?”骆福财看了眼四周,说道。 宗无极说道,“我刚才听到一阵树叶摩挲的声响后,再没有声音了,想必是那个暗藏之人离开了。” 穆宣气得甩了下马鞭,该死的,这天都黑了! “进城!”他咬了咬牙说道。 没有人阻拦了,大家策马往前狂奔。 只是,他们来得迟了些。 城门关上已经半柱香时间了。 “穆三公子,城门关了!”宗无极望着紧闭的城门,摇摇头说道,“我们来迟了。” 骆福财说道,“刚才藏在树上朝我们扔石子暗器的人,一定是乌禄的同伙!还有那个救走他的人,也一定是!” “乌禄是隐瞒身份来的南地,他怎会有同伙?”宗无极惊讶了。 穆宣抬头,看向城门,“本公子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藏在树上的高手,究竟是谁!” 他竟然不知道,这临安城还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连宗无极都打不过? 二十几人连合射箭,也没有射到那人,简直太诡异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高手? …… 灰毛卷球在城外,将穆宣一行人拦截到天黑后,就扔下那些人,跳下树来,回到了城里去了。 无霜事先查看好路线,将一大袋子石子放在树上,告诉小家伙怎么抓石子砸人。 小家伙学得很快,抓子抓到石子扔得又快又准。 无霜满意地离开。 于是,它成功地将穆宣一行人拦下了。 一直到天黑,到石子扔完,它才离开。 它个子小,跳上城墙,在城楼上窜来窜去的,没人注意它。 它回到榴月园的时间,李娇娘已经将乌禄肩头的毒箭头取了出来。 骆诚站在一旁,看着那伤口,赞叹着说道,“这人倒是条汉子,中箭这么射,居然没有哼过一声。” “咦,这是什么?”无霜拎起乌禄的衣裳时,从衣裳里掉下一只金笛来。 金笛摔成两截,一卷纸掉了出来。 “秘信?看看写的什么。”李娇娘说道。 她洗着手上的血渍,骆诚取了纱布,给乌禄包扎着。 无霜说道,“是金文,不过,我看得懂。这是……一封信啊。” 她看了几行字后,念了起来。 “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 念着念着,无霜惊讶了,“这是……” “这是乌禄亡妻写给他的诀别信。”李娇娘叹了一声,说道,“是个长情的汉子啊。” 无霜看一眼昏迷的乌禄,没有念下去,但还是将信看完了。 “果真……,是他亡妻写的。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大义贞洁的女子。”无霜感叹道,又说道,“咦,李娘子怎知,是他亡妻写的?” 李娇娘说道,“这件事,你稍加打听就知道了,现今的金主荒淫无度。臣子之妻,兄弟之妻,稍有姿色的,他都不会放过。” “……” “被他或欺骗,或威胁着,掳进后宫去供自己享乐。乌禄的妻子貌美,不堪受辱,在去大都的路上跳湖自尽了。” “……” “这件事,在金国上下引起不小的轰动。写的信也传得沸沸扬扬的。” 无霜冷笑,“那他还不宰了金主给自己亡妻报仇?居然还有闲心跑南地来?” “那仇人可是金主,敢杀?有能力杀?说杀就能杀的?乌禄是部落族长,身后有母族有父族妻族的人要管理。万一失败,三族人都活不了。”李娇娘摇摇头,微微一叹。 金主昏庸残暴,爱征战,爱虐夺,宋主懦弱贪享。 偏这两方对打起来,于是,受罪的是宋国百姓。 无霜看着手里的金笛和绝笔信,张了张口,不说话了。 “谁说……谁说我不敢杀?没能力杀?我不过是……是在等时机!”有个陌生的声音,忽然沙哑着说道。 大家回头来看,只见刚才还在昏迷中的乌禄,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双细长而冷桀的眼睛,死死盯着无霜手里的信和金笛,“给我,不许碰!” 他唇角哆嗦着,冷冷说道。 无霜看他一眼,将信原样装好,递了过去。 “抱歉,我只是好奇才打开来看的,并非有意冒犯亡妻之物。” 骆诚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你受的伤不轻,左小腿骨折,右胳膊脱臼,肩头的毒箭虽然被取出来了,但箭伤不浅,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再说其他。” 乌禄左手紧紧抓着金笛,长出了口气,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 回过神来的他,这才开始打量起床前的几人。 救他的恩人。 “多谢几位恩公相救,不知几位尊姓大名,我日后也好报答。”乌禄朝李娇娘骆诚无霜点了点头。 “我叫骆诚,这位是我的妻子李氏,这是侍女无霜。”骆诚指着李娇娘和无霜说道。 “原来是骆好汉,多谢相救。”乌禄在床上挣扎了下,向三人颔首。 “哎,刚才不说了嘛,你受了重伤,不能乱动。你要是想快点好起来,就老实躺着。”李娇娘摆摆手,示意他躺好。 乌禄点头,“……好。”顿了顿,他又疑惑地看向他们,说道,“请问,你们几位是怎么知道,在下名字的?” “当然是从你的仇人口中了解到的。”李娇娘扬唇一笑,“我们无意间打听到,他们在抓一个叫乌禄的人。而那几人,也是我们的仇人。而你,便是乌禄,当今金主的堂弟,大名完颜雍,我没认错人?” 乌禄眯了下眼,咬着牙恨恨说道,“李娘子,追杀我的人,李娘子认得?是谁?” 李娇娘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的仇人,当今金国之主!替他办事的人叫宗无极,还有一个宋国叛徒穆宣!金主写了秘信,命他们在临安城的城门口附近,伏击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让你活着见到宋国皇帝!” 第656章 栽赃 “原来是他!宗无极!”乌禄咬着牙,“等我抓到他,定要将他血肉抽烂!” 骆诚淡淡说道,“还有宋国的叛徒穆宣,这二人狼狈为奸,目的是除掉你,不让你和宋国皇帝和谈。他们想助金主南攻,好封官封爵,享受富贵。” 骆诚说完,讽笑一声。 “乌禄,如果金军南攻,会给金宋两国带来灭顶之灾,我说的对?所以你反对南攻,想同宋主和谈,两国永罢兵戈。” 乌禄抬眸,看向李娇娘,眸光惊讶。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同乌林答一样聪慧的女子。 这李娘子,不仅长得神似乌林答,学识也及得上乌林答。 他又看一眼骆诚,满眼都是羡慕之色。 这位汉子有妻子陪伴,而他的妻子,却长眠于地下了。 想到乌林答的死,乌禄心中更加愤怒起来。 但他不认得骆诚李娇娘他们,虽然李娇娘说的话,和他心中所想一样,他们也救了他,可他前来宋国的秘密,他还是不想多说。 只看了李娇娘骆诚一眼,便又垂下眼帘去,并未回答李娇娘的话。 初次见面,彼此不熟悉,乌禄起了提防之心不肯多说,这是人之常情。 李娇娘也不勉强他回道。 她说道,“你受伤不轻,又中了毒,就不要多想了,天也不早了,你休息着,我命人端些药粥来给你,有什么想说的,明早再说。” 骆诚也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不高兴的话,放在明日再说,乌兄早些歇着。” 他和李娇娘朝乌禄点了点头,一起走出去了。 无霜给床前的炉子加了些炭火后,说道,“我去端药来。” 她走到门口,回头往床那里看去一眼,摇摇头,去厨房去了。 乌禄谁也没看,一直看着手里的金笛。 “乌林答啊,你说我一生都会遇贵人,福禄亨通,今天我大难不死,便是遇到了贵人,可是我觉得,你才是我最大的贵人,可是你……”他闭了下眼,忍不住滚下泪来。 无霜端着药和晚饭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两眼泛红,望着帐子顶发呆。 “吃药了。”无霜将托盘,放在床旁的小桌上,“先吃药,再吃晚饭。” 乌禄往托盘上看去,上面放着两只碗,一只稍小的碗里,是褐色的药汁。 一只白瓷碗里装着大半碗的粥,粥是浅褐色,粥里还有些别的食材,虽然是粥,却没有白粥的清香。 无霜端起药碗来,轻轻吹着热气,说道,“吃药。” 她见乌禄的胳膊捆着夹板,就舀着药汁,往他嘴边送。 乌禄去用左手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完了。 无霜:“……”至于吗?她又不是不会喂药。 乌禄放下药碗,又端起粥碗来。 不过,粥熬得比较粘稠,用喝药的方法喝粥,很难将粥喝完。 无霜见他笨拙着喝粥,忍不住好笑,“行了,别逞能了,我来喂你。” 她从乌禄的手里,抢过粥碗来,二话不说舀了粥就往乌禄的嘴边喂来,“张嘴。” 乌禄,“……”他冷着脸,不客气说道,“不用你喂,放下,我自己吃。” 无霜冷笑,“你当我真心想喂你啊?本姑娘虽然是侍女,却是我们主人当女儿一样养大的!我虽然被主人安排在李娘子和骆郎君跟前当差,却从没有做过服侍人的活儿,我只是李娘子的跟班而已,你是第一个被我服侍的对象,你应该感激知足才是,你居然还不领情?”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乌禄却并不感兴趣听,依旧冷冷说道,“放下,我不要你喂。” 无霜冷笑起来,“行,你自己吃,你明明是右手拿物的人,你左手能吃饭?慢悠悠地吃,吃到什么时候去?不好好休息吃饭,身体能好得快?身体不好,谈什么给亡妻报仇?我看你根本不爱自己的妻子,你就说说而已!” “你胡说!”乌禄急起来,“我们自幼相识,五岁订婚,十八岁成婚,她为我生了三儿一女又为救我而死,我如何会不记她的好?你个外人懂什么?” 无霜冷笑道,“行,我外人不懂你们夫妻的恩爱,可我懂仇恨不隔夜!换作我是你,我会马上让自己好起来,而不是矫情着慢慢养病,不是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仇人自己享福后自然死了,你找谁报仇去?学伍子胥鞭尸么?” 乌禄被无霜骂得怔住了。 是呢,仇人若死得早,他找谁报仇去? 他咬了咬牙,“好,就依你的。” 无霜这才又端起碗来,说道,“这才像个真正的男人,能屈能伸。” 乌禄心里头又是一震,当初乌林答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男人干大事要不拘小节,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 对,能屈能伸,方能成就大事。 …… 第二天,初二的这天早上,大理寺卿被高宗狠狠地呵斥了一顿。 新丞相万俟卨,也受到了高宗的责怪。 “你们说,大理寺戒备森严,但这人却去了哪里?”高宗怒道。 大理寺卿额头冒冷汗,“臣……臣已经派人去搜查了。” “大年三十晚上劫狱,初二一早才汇报,你还找得到么?”高宗冷笑道。 大理寺卿不知怎么回答了。 谁大年初一汇报倒霉事么? 要是大年初一被高宗骂,这不是预示着,他一整年都被骂么? 他只好挨到初二来汇报,反正,自打人不见了,他就开始派寻找了,只不过,没找到而已。 “官家不必担心,他在城中没有认识的人,跑不远的,一定会找到的。”万俟卨讨好的说道。 高宗冷笑道,“人是活着的还好,万一是他死了……”他气哼哼说道,“这不是又给了金人一个要挟的借口?” 他这一说,大理寺卿和万俟卨都不敢说话了。 两人互相看一眼,一起低下头去。 “再去找,若金人拿此要挟,朕要你们试问!”高宗大声怒道。 “是!” …… 万俟卨和大理寺卿,在大年初二一早被高宗喝骂的消息,很快就传出了皇宫。 秦熺得知这件事,得意地冷笑道,“该!” 秦埙前来看他,见他笑得高兴,不禁问道,“爹,你又做什么事了?” 他一脸的警觉,盯着他老爹。 秦熺很烦儿子管他,“没有没有,今天跟人喝酒喝得高兴。我在说喝酒的事情。” 秦埙摇摇头,“爹,大夫说你不能喝酒,你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你这孩子,烦不烦啊?什么事都管。”秦熺不耐烦地挥挥手,背着手,带着随从走开了。 秦埙叹了口气,不知怎么说他爹才好。 大夫说再喝酒,他爹就活不久了。 …… 穆宣一行人追到城门口时,城门关闭了。 不得已,他们在城外过了一夜。 第二天进了城后,又哪里还找得到乌禄的人? 早不见了踪影。 “三公子爷,现在怎么办,到哪里去寻人?”骆福财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筹莫展说道。 穆宣眸光森然,“找,挖地三尺也要找!” 宗无极眸光一转,说道,“我有个主意,穆三公子看看可不可行。” 穆宣说道,“宗大人只管讲来。” 宗无极说道,“他虽然化妆成商人被人救进城里,但金人身份的特征却是藏不住的,不如,借他人之手,将他找出来。” “……” “比如,利用乌禄的身份行刺一个人,由此惊动官府,还怕找不到乌禄?” 骆福财高兴着点头,“哎,这个法子好啊,那么,行刺谁呢?” 穆宣眯了下眼,“那就行刺万俟卨!” 他本意是想行刺高宗,但高宗的身边,时常跟着大内高手,根本无法靠近。 骆福财说道,“啊,那是新丞相!” 宗无极又说道,“我再以金主的口吻,用金文写一封信,装着无意间遗失在行刺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更会让人相信行刺的事了。” 第657章 搜查 穆宣说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乌禄就无处藏身了,他又身受重伤,又中了毒箭,不现身治伤,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毒发身亡!” 骆福财和宗无极听着他的分析,都表示赞同。 三人又作了详细的计划,决定晚上去闯万俟卨的丞相府。 …… 于是,初二这一晚的新丞相府,发生了刺客行刺的事件。 刺客在书房里寻找着文书,发现万俟卨来了,马上拔剑而刺。 吓得万俟卨大声惊呼,“抓刺客!” 刺客夺门而逃。 万俟府的家丁,提着灯笼在府里四处搜寻刺客。 却没有找到踪影。 家丁们追查到天亮时,有人在书房的门口捡到了一封信。 有人捡起来,将信递给万俟卨看。 万俟卨抖开信纸,发现里面写的是金文。 他曾经出使过金国,认得不少金文。 信上的内容,是一位女子写给丈夫的。 “……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 落款写的是,乌林答氏。 这是…… 万俟卨想起一件事来,去年,金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金主看上了完颜乌禄的妻子。 找着借口说,完颜乌禄意图谋反。 完颜乌禄反驳说没有反意,是诬陷。 金主要求完颜乌禄送上妻儿到大都为质,才相信完颜乌禄的话。 完颜乌禄的妻子乌林答猜出了金主的恶意,不想受辱,在半路上投湖自尽了。 临终前写了一封绝笔信。 完颜乌禄为了纪念亡妻,一直带着那封信。 而这封,又出现在这里…… 这么说,昨晚行刺的人,是完颜乌禄? 万俟卨捏站胡须,沉思起来。 他得到秘密消息,完颜乌禄已经往临安来了,是想面见高宗,救高宗助他夺得帝位,为妻子报仇。 可按情报的时间来看,完颜乌禄应该在大年三十就到了临安城,但今天都初二了,还不见终影。 莫非,完颜乌禄前来临安,并不是真的要见高宗,而是要杀他? 万俟卨想到往事,越发证实这件事情是真的,确认完颜乌禄要杀他。 因为当年他出使金国的时候,曾和完颜乌禄发生过冲突。 万俟卨想到这里,越想越害怕! 不行,他得先下手为强! 他要查出完颜乌禄在哪里,杀了完颜乌禄向金主邀功,这样一来,他就能促进两国修好,高宗也会赞赏他。 杀一人,讨好了两国的君王,这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不过,万俟卨为了不让别人抢走这个大功劳,没有对外说,是完颜乌禄在刺杀他,只说要抓刺客。 他命家丁连夜去临安府报案。 丞相府遇刺,临安府当然不敢怠慢,几乎派出了所有的衙役,连夜搜城。 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之家,没有一家放过。 当然了,这是丞相之家遇刺,除了几家皇亲,再没有哪家大得过丞相之家。 连秦熺的府上,也被衙役搜了一圈。 秦熺不敢当面骂,等衙役一走,他叉腰大声骂道,“蠢货刺客,杀个老头都杀不死,拿钱不办事的蠢货刺客!” 搜了主城区,又搜人烟少的副城区。 比如西湖那一带。 这一带,有衡阳公的静园和骆诚李娇娘榴月园,再便是几个闲居的书生。 书生们住的是草棚,里里外外不过是一间房,站在大门口,就能看清全屋相貌,搜也不必搜。 衡阳公不在静园住,住到了城外的芙蓉山庄。 静园中只有一对老仆在,衙役们不敢多搜,也是走一圈就出来了。 接下来,他们来到了榴月园。 目前,这所宅子的人是最多的。 第658章 约战 李娇娘却神色平静,一派自然,“搜就搜,身正不怕影子斜。” 骆诚也说道,“让他们进来。” 守门的得到回复,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赵琮说道,“爹,娘,就这样放他们进来?” 他一脸的担心。 李娇娘笑了笑,“这可是你爹的宅子,他放人进来,自然是有信心不让人发现。” 骆诚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见两人神情淡然,赵琮这才放下心来。 守门的来到宅子门那里,开了门,衙役们早等急了,“得罪了。” 打头的衙役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伙人冲进了宅子里。 十二个人,分成四伙,在宅子里四处搜起来。 搜后宅正堂那里,是为首的衙役亲自去的。 他讨好地朝屋中几人行礼问安。 可赵琮却根本不领情。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若是没有搜到人,本殿下可不饶你!” 衙役头领陪着笑,“殿下,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骆诚冷着脸,不说话。 李娇娘却是笑容满面的。 她笑着道,“理解,理解,你们只是当差的,不是发号命令者。不过,这是谁的主意?要全城搜查?” 衙役见李娇娘好说话,便说道,“刺客逃走时,掉了一封信,信上写的是金文,丞相大人怀疑是金人要刺杀他,所以到知府大人那里报了案。” 李娇娘眯了下眼,“金人行刺丞相大人?这城中有金人吗?” 衙役头领说道,“年三十那天,关在大理寺的金国人宗无极不见了,可能……是那人行刺的。” 李娇娘不相信是宗无极要行刺万俟卨。 宗无极逃跑都来不及,还有闲心刺杀? 她又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衙役说道,“是刺客的夫人写给刺客的绝笔信,具体内容,在下不知。” 骆诚眸光微闪,看一眼李娇娘,没说话。 李娇娘笑了笑,“倒是个有故事的金国人。” 说着话,其他衙役们搜查完毕,前来汇报。 看着他们一个个沮丧着脸,衙役头领的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下。 “搜到什么没有?” “回头的话,没有。”衙役们回道。 赵琮冷笑,“没有搜到呢。” 衙役头领吓得额头冒汗,“殿……殿下,在下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滚!”赵琮冷喝。 “……是。”衙役头领头也不敢回,转身就跑。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跑走。 没一会儿,所有人跑了个干净。 “一群狗腿子!”赵琮冷哼。 “这件事情,很有些古怪。”李娇娘眸光微闪,说道。 赵琮和骆诚,一起看向她。 赵琮忙问道,“娘,你为何这么说?” 骆诚也说道,“有什么古怪?娇娘?” “金国的全国上下,只有完颜乌禄的妻子在去年时,自杀并写了绝笔信。可丞相府上的刺客身上,也藏有一副亡妻的绝笔信,还在行刺时掉在了丞相府,又恰巧被当场捡到了,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么?” 骆诚说道,“他们说的刺客,和完颜乌禄的身世很像。” 赵琮说道,“可完颜乌禄受了重伤,人就藏在爹娘的宅子里,怎么可能还去行刺?” 李娇娘冷笑,“所以我说,行刺丞相这件事情有古怪,那个行刺丞相的刺客,一定是有人假冒着完颜乌禄的身份,前去行刺的,目的是搜查出完颜乌禄来!” 骆诚眸光闪烁,“娇娘是说,可能是穆宣一伙人干的?” “极有可能是他!” “好个狡猾的穆宣,他究竟想干什么?”赵琮冷哼一声。 “在城郊的时候,他没有抓到完颜乌禄,这是不甘心呢。” “杀他国宗亲,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只会引起两国交战。他这人,阴险至极!”骆诚冷笑。 李娇娘说道,“他投靠了金主,而完颜乌禄是金主的仇家,他杀完颜乌禄,目的是讨好金主。” 赵琮叹道,“万幸的是完颜乌禄没有死,还活着。” 李娇娘笑了笑,“我们已经知道金主和完颜乌禄的恩怨,可完颜乌禄还不肯跟我们说出他前来宋国的目的,眼下出了这件事,我看他还说不说。” 赵琮说道,“娘说的对,就该告诉他。” …… 李佩玉和另外三个美人,早在年三十时,就被李娇娘安排着,移居到绣庄去了。 榴月园的人,全是骆诚和李娇娘的心腹之人。 再说完颜乌禄养伤的地方,又是一处密室,所以,十来个衙役在庄里搜查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人。 这处密室,建在后宅假山那里。 原是成阳公主府上的一处酒窑。 过了二十年,早已没人知道那里还有处小密室。 到了密室这里,李娇娘将城中搜拿金人刺客的消息,说给了完颜乌禄听。 完颜乌禄的眼中,马上迸出仇恨的目光来。 “他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么?” 李娇娘在他面前的椅上坐下来,“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完颜乌禄看她一眼,又沉默了。 骆诚也说道,“你一直不说话,叫我们怎么帮你?” 完颜乌禄道,“我不需要他人帮忙,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完成。” 李娇娘冷笑道,“好啊,那我们就不帮了,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一副要打开门的阵势。 赵琮冷冷说道,“我娘救了你,你还不领情?” 完颜乌禄说道,“我不是不领情,你们救了我,他日我定当大礼答谢,只是……只是我的其他事情,我想一个人完成。” 李娇娘拉开石室门,淡淡说道,“行了,他不信任我们,说再多也没有用。” 骆诚也站起身来,“既然你不相信我们,那我们送你出去好了。” 完颜乌禄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唇,道,“好。” 说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 赵琮冷笑一声,“你这个人,难怪会丢了妻儿,有家还不能回,你不输谁谁?你娘子嫁你真是瞎了眼,她倘若嫁给别人,怎会年纪轻轻就死?哼,废物一个!” 他嫌弃地甩袖冷笑。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她冷眼看着这两个未来的帝王,互怼较劲。 热血汉子完颜乌禄,失了爱妻失了爱子,仇人未诛,大过年的还有家不能回,还身受重伤,心中正烦闷时,被赵琮一顿奚落,气得他朝赵琮冲来。 “你给我闭嘴,你个小毛孩子懂个屁!” “我就是要说!正是因为你的鲁莽,有勇而无谋,才斗不对自己的对手,害得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子被仇人抓去当人质。” “……” “幼儿被虐而死,妻子跳湖自保贞洁而亡,难道还不是因为你废物吗?你看看我爹,他有让我娘受过一丝的委屈吗?” 赵琮指着李娇娘说道,“我娘当初嫁我爹时,我爹只是个农夫,可我爹尽管穷,仍然让我娘快快乐乐的,有好吃的好用的,尽想着我娘,也从没有让人欺负过她,反观你呢?” “不许说我!”完颜乌禄大怒,挥拳朝赵琮揍去,“你没有资络说我!” 完颜乌禄受了伤,赵琮又是年轻气盛的少年,这一拳挥来,赵琮轻巧的让开了。 “你看,被你嘲笑是毛孩子的我你也打不过,你还想杀仇人?还想一个人扛下所有?”赵琮再次用着激将法,嘲笑着完颜乌禄,“不自量力!” 完颜乌禄中了毒,体力严重不支,再加上腿上上着夹板,胳膊脱臼刚刚治好,还不能用大力气,只一个闪身,就让他收不稳脚,跌到了地上。 赵琮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起来跟我打呀。”他甩袖冷笑。 李娇娘和骆诚,都没有上前搀扶完颜乌禄。 完颜乌禄,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利用左手的力气,爬到床旁,扶着床架站好,“打赢一个受着重伤的人,算不得好汉,赢得也不够光彩,小孩,你恩师没教你?” 他嘲讽一笑。 赵琮被训得脸色窘红。 他挺着脖子道,“那好,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就拉开阵势,好好干一架!” “好,一言为定!”完颜乌禄朗声说道,“到时候输了,你可不要哭!” 赵琮冷笑,“你也不要哭!” 离开密室,赵琮因为府里忙,只略坐了会儿,便离去了。 骆诚想到赵琮和完颜乌禄比试的事,问着李娇娘。 “娇娘,你不反对他们俩比试?完颜乌禄是金国第一猛将,琮儿万一打不过……”骆诚有些担心地说道。 李娇娘笑着道,“不会的,琮儿必胜。” 骆诚扬眉,“娇娘,为什么这么说?” 李娇娘说道,“金人崇尚骑射和近身搏击,也就是拳脚功夫。完颜乌禄的骑射是金国第一,拳脚功夫也被人夸赞,但他是部族首领,一定被更多人夸过奉承过。所以有多少真实本事在,这个值得怀疑。” 骆诚说道,“你是说,他是被人夸出来的?” 李娇娘笑着道,“不然呢?本事真的厉害的话,还会让自己的娘子赴死而自己忍辱逃亡,不敢去寻仇?那一定是本事不够强,才会逃来南地。” “……” “而琮儿,他可从没有炫耀过自己的本事,再加上宫里的人一向打击他的自尊,从不夸他,他的本事反而是真的,再说了,琮儿的本事有几斤几两,骆诚你不是见过了吗?” 赵琮的本事学得很杂,有西门飞不时的教他,有骆诚教,还有军中的几个部将也在教他。 他的本事较去年相比,又进步了不少。 至于骑射,他更是不在话下。 能在夜间百步穿扬,比她还要厉害。 经李娇娘这样一提醒,骆诚放心下来,“我看好琮儿。” 李娇娘敛了眸色,又说道,“其实,哪怕琮儿赢不了,我也希望他们比一场,琮儿哪怕输了,但咱们气势不能输,咱们要赢回一个不屈不挠的精神劲过来。” “为什么?”骆诚又问。 李娇娘说道,“一呢,是因为宋人在金人的面前,低头屈服了多少年,金人从骨子里瞧不上宋人。如果琮儿能顽强地同完颜乌禄打一场,定能改变金人对宋人的看法。” “……” “二呢,以完颜乌禄的才干,和卧薪尝胆的精神,将来的金主一定是他,若不然,现今的金主也不会派人千里迢迢来刺杀完颜禄了。” “……” “琮儿是将来的宋主,这已是铁板订钉的事。若他将未来的金主打败,将来他登基,他才有傲气面对金人。而不是一味的讨好屈服送岁币。” 这不是她猜的,这是真实的存在。 完颜乌禄后来在金国称帝,和宋国休战了好几十年。 骆诚笑着捏捏李娇娘的鼻子,“你想得倒是长远,又是衡阳公说的?” 李娇娘讪讪着道,“当然,我义父什么都懂,就我这小脑袋里,能想多少?” 她将事情,又往衡阳公身上推。 骆诚也从不追问。 他说道,“那完颜乌禄刚才摔了一跤,伤口上已经溢出血来了,得给他换药了。” 李娇娘摇摇头,“真是个鲁莽人,我找无霜去,叫无霜给他换药。” …… 第659章 万俟卨敦促临安知府查找完颜乌禄,但衙役们搜遍了整个临安城,也没有搜到。 万俟卨百思不得其解,怪事,人上哪儿去了? 气得他将临安知府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担心完颜乌禄再次来刺杀他,进出都带着武功高强的家丁护卫。 至于穆宣那里,更是疑惑不解。 临安知府几乎出动了所有的衙役,居然都没有搜到完颜乌禄? “三公子爷,完颜乌禄中了毒,他不解毒,七日之内必死。咱们不如去各个药房那里查一查?”宗无极献着计策。 骆福财拍着手说道,“这个主意好,对了,还要查一查城中的大夫。有些大夫,会自己采药。” 穆宣眸光微缩,冷笑着道,“说得对,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计划往往美好,实际却是糟糕的。 穆宣的人,一连找了七天,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看毒伤的人。 “所有药铺都查过了?”穆宣问着手下人。 “回三公子爷,确实查过了,没有。” “那他人呢?上天入地了?”穆宣怒得大骂,“废物!” …… 完颜乌禄在榴月园养伤七天后,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这一天,天气晴好,他拄着拐杖,在庄子里闲逛起来。 他穿着一身普通汉服,头上戴着东坡帽。 胡子也剃掉了,显得年轻精神了许多。 李娇娘对庄里的人说,这是新请来的先生。 大家心照不宣,并没有多问。 无霜担心他走迷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起初,完颜乌禄十分的反感无霜。 但无霜一向洒脱,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洒然的性子,倒让完颜乌禄刮目相看起来。 渐渐的,完颜乌禄也不反感她了。 虽然谈不上特别有好感,但也不厌恶。 两人相处还算和睦。 “他们在做什么?”完颜乌禄走到庄子的西北角,指着前方忙碌的李娇娘和骆诚问道。 无霜说道,“哦,他们在种棉花。” 如今开了春,又到了一年春播的季节。 李娇娘去年种的棉花大丰收,收了一百来斤,得到的种子,也多了几十倍。 经过挑选,李娇娘留下颗粒饱满的种子,决定今天扩种棉花。 棉花苗娇贵,她要先做好营养钵。 等小苗儿长出三片叶子来时,她会将营养钵送一部分到越州的红枫山庄去。 那里开出的荒山,种的大多是大豆和芝麻,山沟里是水稻。 她计划在山坡向阳的地方,广种棉花。 李娇娘洒种子,骆诚带着胡安和两个仆人,用竹筒做营养钵。 一个竹子筒大小的土堆,上面留下一个凹槽,槽里放入一粒棉花种子。 “这种种子,有什么用处?”完颜乌禄,从没见过这种下种子的种法,好奇问道。 李娇娘直起身来,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道,“这是棉花树的种子,棉花树结的果子里头,装着和木棉花一样的白色棉絮,但产量比木棉高,也比木棉的棉絮要暖和。” 她指着眼前的一片整好的地说道,“去年我在这里种了九十五株树,收了一百来斤了,今年是第二年栽种了。我要大面积种植棉花。” 第660章 完颜乌禄没说话,但表情却是不置可否的。 李娇娘说道,“你不说话,那就是说,我猜中了?” 完颜乌禄看她一眼,眉尖皱起。 李娇娘笑着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乌禄殿下悄悄前来宋国的目的,是想求得宋国国君的秘密帮助,助你夺得金主之位?” 完颜乌禄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惊讶。 “看,我们又猜对了,是不是?”骆诚也说道。 在庄上呆了七天,衣食住行,敷药吃药,没有一件事被敷衍对待。 而是被待为座上宾。 加上此时,完颜乌禄又十分想要棉花种子。 他便没有再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 完颜乌禄点了点头,“你们猜得对,我确实是来求救的。” 他闭了下眼,叹声说道,“虽说我是金国皇族之人,但我们那一族人,在对宋的征战中,死的是最多的。再征战下去,我那一族的人就得全死光!” “……” “我们并不想征战,但金主威逼……,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自己做金主,征不征战我自己说了算!” 骆诚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反?” “没错,我想反!我要杀了金主完颜亮,祭奠我亡妻,祭奠我幼子!”他红着眼角,咬牙怒道。 因为悲愤,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李娇娘和骆诚对视一眼。 骆诚说道,“金主完颜亮杀人如麻,他确实该下台了!” “不,他不仅仅要下台,他还得死!”完颜乌禄冷冷说道,“所以,宋国帮我,其实也是帮你们自己!你们也不想年年征战,对?” 骆诚说道,“你的想法不错,但是,你来的时机不对。” 完颜乌禄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如今宋国的朝中,有一批人只想靠自己和谈,你主动和谈,他们不会认你。” 完颜乌禄眯了下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娇娘讽笑着道,“我家郎君的意思是说,宋国主和的大臣们,为了邀功,会主动去找金主和谈,但你主动找到宋国皇帝,他们就失了作用,也就失了丰厚的赏赐,你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让你见到宋国皇帝的。” 完颜乌禄暗暗一惊,“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存在。可是,我找宋国皇帝和谈,纵使他们有想法,能奈我何?” “你可别小看了他们!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能要你的命!”李娇娘讽笑,“只要你见了宋国的皇帝,你来到宋国的消息,就马上会传到金国,你还回得去?” 完颜乌禄想到城门口的暗杀,想到查到这处庄里的衙役。 他眸光微沉,朝李娇娘和骆诚抱拳行礼说道,“两位,请指明路。” 骆诚说道,“若你信得过我们,就与我们订下盟约,我们定能助你当上金主。” “你们?”完颜乌禄,上下打量着李娇娘和骆诚,一脸的不相信,“你们有把握吗?” 虽然他们救了他,但这二人,并没有官职在身。 他还真的信不过他们。 第661章 赵琮胜 赵琮让他再休养几天,这位的自尊受到了挑衅。 但据她所观察,目前的完颜乌禄,体力没有完全恢复,还真不是赵琮的对手。 赵琮想赢得光明磊落,不会这时候就和他比试的。 李娇娘便说道,“我知道乌禄殿下求战心切,但普安郡王这时候没有空啊,他抽不开身前来应战。” 完颜乌禄说道,“原来他是没有时间前来,那他几时有空?” 李娇娘说道,“差不多到下月初。” 这样算来,时间也是在半月后。 完颜乌禄无法,只好说道,“好,在下就等着他前来。” 日子悄然而过,转眼间便到了下月。 这一天一大早,赵琮就来到了榴月园。 大约是为了比试方便,越琮穿的是一身青色的短打衣。 头发全都束起,用布巾包得齐整。 来临安城一年了,他又长高了不少,穿着短打衣,显得越发的精神,越发的身姿挺拔。 完颜乌禄看着走来的少年,心中暗暗说道,想不到宋国皇族之中,也有如此气宇轩昂的少年。 他一直以为,赵氏的子弟,都是如钦宗徽宗那种文弱胆小之辈。 没想到,还有这么精神十足的。 “乌禄殿下。”赵琮朝他抱了抱拳。 完颜乌禄回礼,“郡王殿下。” “你们俩自己商议比什么,我们只做个见证。”李娇娘朝二人点了点头,说道。 已在场边等着看比赛的人,除了骆诚李娇娘,还有衡阳公。 骆诚本想再请些人来,但想到赵氏一族和完颜一族的恩怨,他便作罢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讲小恩怨的时候。 赵琮走向衡阳公,问了声好,便说道,“乌禄殿下是客人,当然是客人先了。乌禄殿下请挑比试的题目。” 说的是客气话,实则是傲气的话。 完颜乌禄有心想杀杀赵琮的锐气,便挑了样自己拿手的题目,“第一局,比射箭如何?郡王殿下?” 赵琮淡淡说道,“可。” 衡阳公道,“好,我这里便记下了。” 无霜取来了纸笔,铺在衡阳公面前的桌面上。 镇纸压着纸张,无霜研磨。 衡阳提笔便写。 第一场比试:射箭。 射箭的环节就多了。 有静物射,有活动靶子射,还有骑射。 静物射,两人打了个平手。 活动靶子射,是将一个稻草人捆在马的身上,让马儿绕着场地跑。 以射到稻草人头部箭多者胜。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是同时射箭。 为了区分各自射的箭,两人的箭羽都染了颜色。 赵琮是红色,完颜乌禄是绿色。 一共比试十支箭。 箭射完之后,负责裁判的无霜马上去查看箭羽的数量。 “郡王殿下是十箭,乌禄殿下是九箭。第一场,郡王殿下胜!”无霜查看着箭羽,大声说道。 完颜乌禄不相信自己会输。 他可是金国的神射手,他怎会输给一个毛小子? 完颜乌禄走到托着木板的马匹跟前,亲自查看起来。 九支箭,确实没有数错。 但,他明朋记得有十羽箭,全部被他射了出去。 他数了数,依旧是九支。 奇怪,箭哪儿去了?正当他焦急时,发现马鞍那里,挂着一只绿色的箭羽,那支箭羽已经被什么东西射断了。 一半在马鞍里藏着,一半掉到前方的路上。 他这是,真输了? 完颜乌禄很沮丧。 高兴的是赵琮,他朝完颜禄淡淡说灰黄,“乌禄殿下,承让了。” 骄傲啊,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第662章 大都城 那日,完颜乌禄和骆诚李娇娘定的合约上,写明了,他们会助完颜乌禄夺得帝位,送他一千株棉花苗。 除了许与李娇娘一块土地之外,还有停战协议,还有岁币的减免。 完颜乌禄说道,“在下行事,从不食言。” “好,希望你记着今天的话!”衡阳公威严的声音,朗声说道。 …… 完颜乌禄来宋国,虽然没有见着高宗帝,但见着了让他仰慕已久的衡阳公。 还意外地遇到了高宗的养子,未来宋国的君主。 还得到了一种,比木棉花产量更高的棉花树的小苗。 这让完颜乌禄很满意。 他们秘密商议了接下来的计划。 如何里外配合,活捉金主完颜亮。 商议好,完颜乌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起程回国。 李娇娘想起,他来临安城时遇到了刺杀的事,便安排无霜送他北上。 无霜马上回道,“一定将乌禄殿下送回大都。” 完颜乌禄是只身一人前来,习惯了单来独往。 再说了,被一个女人跟着,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谢绝着李娇娘的好意,“多谢李娘子的好意,在下不需要人护送。况且……”他看一眼无霜,一脸的嫌弃,“在下是男子,不需要一个女人护送。” 无霜被嫌弃了,冷笑着道,“女人怎么啦?我这女人比你厉害!” 完颜乌禄也不跟她吵,依旧说道,“在下喜欢独来独往。” 李娇娘将无霜安排给乌禄,是发现这丫头看完颜乌禄的眼神不一样,再者说,她也希望无霜去金国看一看。 她想随时掌握那边的情况。 这位完颜乌禄之所以斗不过金主,还不是因为性子太耿直,吃了暗亏。 无霜机灵,有她在一旁提醒,避免完颜乌禄吃暗亏。 可完颜乌禄大男子主义,拒绝无霜这个女子跟随。 她便笑着道,“乌禄殿下,我让无霜跟你去大都,也并不是只为了护送你,我请她去大都看看那块土地,顺便,查看下大都的行情,我想到那边做布料生意。我还想请你照看她呢。” 她这般说,完颜乌禄才没有生气了,神色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好,那便让她随行。” 无霜望着完颜乌禄撇了撇唇。 看着挺大个的男人,原来是这样矫情! …… 完颜乌禄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棉花苗悄然而长。 他决定离开时,棉花苗已经有不少发芽抽苗了。 为了运输方便,李娇娘让仆人们做了几个木匣子,将棉花苗连同土块一并装在木匣里。 一个匣子装二百粒,一千粒的苗,装了五个匣子。 小苗儿才破土,木匣子一层一层的堆着,倒也不占地方。 第二天天朦朦亮时,化妆成一个南方老汉的完颜乌禄,赶着马车带着无霜,从榴月园出发了。 时间过了一个月,城门口的盘查,比起过年那些天,松懈了不少。 再加上马车里坐着的是无霜,无霜拿出衡阳公的腰牌,城门吏马上放了行。 天气晴好,马车往北疾驰而行。 完颜乌禄急着赶回家,日夜兼程赶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他们赶到了遥远的北方大都城。 完颜乌禄记挂这些种子苗,直接回了他的府邸。 府里的人们看到他带回一些稀奇的小苗,很诧异,“主人,这是什么?” 完颜乌禄叮嘱说道,“这可是我冒死寻来的,务必种好。” 又派管家调拨专人看管种植,一副对待宝贝的样子。 仆人们见他如此慎重,更是不敢大意,小心的种植。 无霜担心他们种坏,一步一离地看着。 她言语大胆,不卑不亢,而且会说大都的土语。 这让完颜乌禄十分的惊讶。 相处两月,他已熟悉了无霜的脾气,知道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担心她惹出祸事来。 他便警告她说道,“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得随意出门行走。若要出门,必须带着四个随从。” 无霜不以为然,“不就是大都城么,我哪条道不认识?我在这儿出生的,在这里住到十岁才离开。” 完颜乌禄很惊讶,“你是大都人?” 难怪她的大都土语说得这样好。 她的临安话也讲得好,他以为,她是临安人。 无霜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儿人,我是个孤儿,带着我讨饭的一个嬷嬷说,是在路边捡到我的。” “……” “衡阳公十年前来大都,偶遇到我,收我做侍女,将我带回临安。” “……”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我还记得大都的土语,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走丢。” 她拍拍袖子,看了下蓝天白天,“我还很期待到街上去逛一逛。” 尽管她说她熟悉大都城,但完颜乌禄还是不放心她。 “你少给我惹事!我的仇家可不少,他们抓到你,你可没有好果子吃。”完颜乌禄警告着她。 无霜轻哼,“那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完颜乌禄怒道,“那你先过过我这关!” 毛丫头真是不省心,早知道她这么不听话,就不该带她来! 他伸手去劈无霜的肩头。 无霜感觉到,背后有轻微的风声袭来。 她飞快闪身让开,一个反擒手,将完颜乌禄的胳膊反擒住了。 动弹不得。 完颜乌禄又惊又窘。 他居然输给了一个毛丫头? “放手!”他怒道。 “不放!”无霜俏皮一笑,“看你还敢不敢偷袭我!” 完颜乌禄脸色难看,“被人看见了,放手。” “喂,是你惹我的,关我什么事?”无霜扬眉笑道,“不就是被下人们看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他们还敢说出去,说你打不过一个女人?” 完颜乌禄:“……”这女人真是不可爱! 不及乌林答可爱! 无霜笑着道,“你也不必沮丧,整个临安城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包括那个打败了你的小琮儿,所以呀,你不必沮丧生气,没什么好丢脸的。” 完颜乌禄惊讶了,“赵琮也不是你的对手?” 无霜点头,“对呀,没人打败过我。” 完颜乌禄忽然不觉得那么丢脸了,“你放手,有话好好说。” 那几个下人笑什么笑的,是嫌弃他久不回家,没人打他们板子了? 无霜道,“还让不让我出门?” “给你安排四个护卫,你可以随时出门,不过,别靠近皇宫。”完颜乌禄叮嘱说道。 “知道知道,我不会那么傻去惹事,我就到大街上看看热闹买些好吃的。”无霜笑眯眯说道。 “准了。” 第663章 无霜的身份 完颜乌禄叹了口气 他这是带了个麻烦回来么? 打不过,还调皮。 幸好是个女人。 若是个男子,还不得将这大都城闹翻天来? 难怪临行时,骆诚看一眼无霜后对他语重心长说,“千万要保重。” 而李娇娘送走无霜时,还万分欣喜。 赶情他们是因为送走一个瘟神而高兴啊。 完颜乌禄高兴不起来。 他目前还不能太张扬,只能低调行事,要是无霜惹事,完颜亮是必会盯上他。 完颜乌禄便对无霜叮嘱了又叮嘱,要她务必本份老实。 无霜敷衍着点头,“晓得啦。” 完颜乌禄又派了四个护卫给她,要她出门时务必紧跟着护卫。 “知道知道。”无霜认真点头。 但出了府门后,无霜犹如出笼的小鸟。 她走得极快,四个护卫几乎连走带跑才跟得上她的脚步。 “无霜姑娘,你要去哪儿?”其中一个年长的护卫,大声问她,“城里很多地方都是禁地啊,不能随便去的。” 无霜东看看西看看,“我知道,我熟悉这儿。” 走着走着,无霜看到前方有座宅子十分的特别,她大步走了过去。 四个护卫却吓得脸色都白了。 因为那所宅子不是普通的宅子,而是宋国徽宗帝之子,少帝赵恒的住所。 当时金主抓了两个宋帝来金国,老皇帝徽宗帝死了,这个年轻些的是万万不能再死了,死了就不能再要挟宋国了。 所以,金主将这位少帝护得极好。 这个地方,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里面住着宋国少帝,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知道里头住着谁。 他们几个护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完颜乌禄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才告诉给了他们几个心腹护卫。 宅子门所处的地方,也很偏僻,常年大门紧闭。 只偶尔有一两个仆人出入。 “无霜姑娘,那个地方不能去。”年长护卫,飞快拦着无霜的去路。 无霜眯了下眼,问道,“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古怪吗?” 年长护卫苦着脸道,“总之你不能靠近就是了,会惹事的。” 无霜听这护卫这么说,越发好奇起来,“你不说,我就不走。” 护卫都要哭了,看了眼左右,发现没有人前来,只好说道,“那里关着宋国的一个大人物。” 无霜眸光微闪,“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凡是靠近这里的人,全都受到了处分,有几人还被秘密处死了。”护卫将事情说得严重起来,只为吓倒无霜。 可他哪知道无霜的武功高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是个连宋国皇后都敢顶撞的人。 不过护卫一直拦着她,她也不好硬闯。 再说完颜乌禄又再三叮嘱过她,不得惹事。 无霜便说道,“好,那就不去了。”她晚上找个时间悄悄去看看究竟。 临行前,衡阳公曾说,若有机会,打听下少帝赵恒的下落。 不知前方宅子里的宋国大人物,是不是少帝赵恒。 就算不是,如果对方是宋国的大人物,应该会知道少帝的下落。 无霜看一眼那处宅子,转身往回走。 她随便逛了几处地方后,就回了完颜乌禄的宅子。 完颜乌禄带她回来的时候,对府里的仆人们说,她是一个贵客。 所以仆人们也都尊敬她,喊她无霜姑娘。 完颜乌禄的发妻亡故后,他并没有再娶妻,府里没有女主人。 有人猜测着,无霜会不会是完颜乌禄看上的新妻子。 这话被无霜偷听到,她心中很得意,可完颜乌禄对她一直冷冷淡淡,又叫她很是沮丧。 七想八想间,转眼便到了天黑。 完颜乌禄将无霜安排在一座小院里。 离着自己的住处较远。 无霜发现,从她的住处走到完颜乌禄的住处,得走一刻时间,她气笑了。 至于吗?防她像防贼一样。 二更天,宅子里的人全都安睡下来后,无霜悄悄推开窗子,跳出了房间。 然后,又轻手轻脚关了窗子。 她的记忆力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走过一遍的路,她能熟悉记住。 所以,虽然是新的住处,无霜仍能在府里行走自如。 她悄悄来到了院墙边,避开府里的暗卫,身子一翻,跳到了院墙外。 为了不惊动巡街的巡逻兵差,无霜没有骑马,而是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前奔跑。 半个时辰后,她找到了今天白天见到的那处神秘的宅子。 她翻上院墙,先观察了下宅子里的安保情况后,找了个暗处,跳下院墙,进了宅子里。 有亮光可是有声音的地方,就有人住。 她专挑这个地方寻人。 最后,她在内宅找到一个偏僻的房间,那个房间里燃着灯,窗子大开着,清楚地看到有人在灯下写字。 是个五十来岁的清瘦男人。 大约心情不太好,写一会儿,叹一声。 无霜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屋外没人看守,屋里只一个老仆守在左右。 她捡了个石头,瞄准老仆砸了过去。 穴位砸得准确无误,老仆昏倒过去。 “谁?”那男人低声喝道。 一口中原口音。 无霜爬进了窗子,“别吵,自己人。” 她用临安话说道。 她拍拍袖子的灰尘朝男人走来,“我是宋国来的,我向你打听个人。”又指了下地上昏倒的仆人,“他只是晕过去了,没死,你不必担心。” 钦宗看着她,像看到鬼一样,“你……你你……,郑……郑……” 无霜惊讶得睁大双眼,望着钦宗,“你自称‘朕’,莫非是宋国被掳来的少帝?”她打量着他,“看年纪看模样,确实像。” 钦差继位一年后,跟他爹一起被掳到金国,为了区分两个皇帝,人们称钦差为少帝。 她在衡阳公的庄上,见过钦宗的画像,也听衡阳公说起过钦宗的事迹。 五十来岁,长得一副老实迂腐的样子,身量中等,眼前这男人都符合,一定是。 钦宗唇角颤了颤,忽然滚下泪来,“郑娥,是你来看我了么?” 呼,原来是喊郑娥,她还以为是喊朕朕朕呢。 无霜失笑,她真是想多了。 “我不叫郑娥,我叫……”她眼珠一转,“你究竟是不是少帝?” 第664章 大胆的决定 钦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是。”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来金国头天就见到了你。”无霜高兴说道。 “你叫什么名?你从哪里来的?”钦宗说话时,一直在看无霜的脸。 无霜道,“我是宋国衡阳公府上的,我来大都办件事情,另外,奉衡阳公之令,前来打听你的下落。” “原来是衡阳公的人。”钦差的神色缓和下来,“他还好?” 钦宗在椅上坐下来,又指了一旁的椅子,示意无霜坐下说话。 这副神情,像个找到故人想拉家常的阵势。 无霜不客气地坐下了。 她道,“衡阳公叫我问问你,陛下被囚禁在此,可有想过当年之事?可有过后悔?” 提到当年的事情,钦宗长长叹了口气,“我当然后悔啊,后悔不该不听李爱卿的话。” 无霜笑了笑,“可世上没有后悔的药,人生没有重来。” 钦差潸然落泪,哭了会儿,他说道,“衡阳公是否有说过,救我回宋国?” 无霜说道,“我来这里,便是做内应的,能不能顺利救你回宋国,还得看时局的发展,不过,应该没问题,因为衡阳公从没有做过失算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钦宗的脸上,现出少有的欢喜,“对了,衡阳公的计划是什么?他是怎么安排的?” 无霜说道,“这是秘密,我不能跟你说,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国了。”钦宗说着说着,又流起泪来,“可惜,大多数的人都死了……” 无霜将头扭过,有些不忍看。 待他哭了停下来后,无霜说道,“就这么说好了,我改天有空再来。” 说着,她站起身来,往窗子边走去。 “等等!”钦宗又喊着她,“我想问你件事。” 无霜只得回过头来。 “什么事?” “你……你听说过郑娥过这个名字吗?” 无霜对这个名字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摇摇头,“没有。” 钦宗摇摇头,“不应该啊,你和她长得很像,而且,年纪也是一样的。” 他颤颤巍巍朝无霜走来,“我想看看你的胳膊。” 无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钦宗撸起她左臂膀的袖子,看到那半截手臂上的大块伤疤,不禁放声大哭。 无霜被哭得莫名其妙。 “你哭什么?” “阿囡!”钦宗抱着无霜的胳膊,更加大声哭起来。 无霜疑惑地看他,“阿囡?什么阿囡?你在说什么?” “当年,郑娥得了一种古怪的病,全身出现大块的白斑,金人嫌弃她,才没有传她去浣衣院。” “……” “她一直跟在我身边服侍我,后来她生了训,我偶遇一个僧人,委托他将训送往南地,近二十年了,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 “训出生后几年,郑娥又生了个女儿,可惜郑娥在北地一直受苦,身体羸弱的她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去了。” “……” “我独自养着孩子,她刚学会走路时,有一天发起了烧。我正哄着她时,金人忽然来传我去见金主。那孩子当时吓得直哭。” “……” “传话的金人不耐烦,将那孩子丢在地上,将我拖走。等我再回来时,孩子正在撕心裂肺地哭着。她打翻了炉上的铜炉,左胳膊被开水烫着了,我脱下她的袖子来看,……” “……” 他唇角哆嗦了下,红着眼角道,“整块皮连着袖子一起被我扯了下来。” 无霜听得心头一阵揪起。 “好在当时不是夏天,烫伤的地方虽然大,但伤口没有恶化,我求着金主寻了些草药来抹,一个月后竟也好了,只是,留了半个胳膊的疤痕。” “……” “再后来,那孩子走得利索时,不见了。” 他看着无霜,“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五,月儿很圆很亮,金主说喜欢那孩子,要带她去赏月,然后……。” “……” “我就没有见着她,我问起那孩子时,金主回我,出游的人多,走散了,他一直派人在寻找,但没有找着。” “……” “那时的她长得很好看,我担心他在说谎话,因为……” 他闭了下眼,扭过头去,有些不忍往下说。 虽然只半截话,但无霜仍能理解他说的意思。 当年,许多长得稍稍好看的南国来的女子,不管年纪大小,全都成了金人的玩偶。 哪怕是两三岁的小女童,也没有被放过。 不少女子不堪折磨,受辱含恨而死。 无霜看着自己的胳膊,“你是说,我是那孩子?” 钦宗点了点头,欣喜着道,“真好,你还活着。” “可是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一点印象。”无霜摇摇头,“自我有记忆起,我就在大都街上流浪,十年前,衡阳公来北地和谈时偶遇到我,将我带回南地,我做了他的侍女,活到现在。” 钦宗说道,“你当然不记得我说的这些事情了,你失踪的时候,也才两岁多点,长得瘦瘦小小的,像个才一岁的孩子,现在长这么高了,……真好。” 他忽然又流起泪来。 无霜心中五味繁杂。 她冷冷说道,“我原本在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有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我衣食无忧无病无痛,有钱有房有地,你忽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钦宗怔怔看着她,“囡囡……” 无霜的语气依旧清冷,“若我真是那个孩子,我不希望记得你,也不想记起那些事情。” “囡囡啊……”他又哭了起来。 无霜心中很烦躁。 她不耐烦地说道,“我招谁惹谁了?我要有你这样的……”她大吸口气,“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也不想听。”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钦宗,冷笑着道,“你哭什么呢?你好意思哭么?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可知道?” “……” “身为君,护不了臣民何以为君?” “……” “身为夫,护不了自己的妻,何以为夫?” “……” “身为父,……你护了你的哪个子女?” 她又回头来瞧他,冷冷说道,“你谁也没有护住,你堂堂七尺男儿只会哭!你不配为君,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自她记事起,衡阳公便说,她虽然不知自己的年纪,不知名姓,不知身世,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个人不记得过去的苦痛,不记得年纪,无任何牵挂,能活得肆意逍遥。 可今天,有人跟她说,她的过去十分的悲惨。 不,那是骗她的,任何人,休要将痛苦强塞给她! 她闭了下眼,跃出窗外,快步离开了这里。 “囡囡啊?”钦宗走到窗子边去看,可哪里还看得见无霜。 无霜早已走远,翻过院墙,离开了。 “我错了。”他喃喃念道,“我真后悔了。” …… 无霜来到大都的第一天,是个快乐且调皮狡猾的小丫头。 第二天,却是一个面无表情,呆坐入定的木头人。 她散着长发,赤着脚,只穿着单薄的晨衣坐在正堂外的台阶上。 目光涣散,望着不知名处。 她从清早起,就这么坐着了,坐了一个来时辰。 仆人们劝说她不动,才慌忙去请了完颜乌禄前来。 北地的四月,还是很寒冷的。 特别是清晨,冷得要穿棉衣。 可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晨衣,还赤着脚。 即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见了她这般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何况是日夜相处了三个来月,悉心照顾了自己起居的人。 完颜乌禄沉着脸道,“你在做什么?大清早的坐在石板地上,冻病了怎么办?快进屋去!” 无霜收回神思,仰头看向完颜乌禄。 她那冻得发青的唇,微微勾起,莞尔一笑,“乌禄,他们请了你半天,你怎么才来?” 她看着他,心中想着一个大胆的决定。 完颜乌禄愣了愣。 她一直喊他乌禄殿下,发起脾气来时会喊完颜乌禄,喊他名字乌禄,这是第一次。 第665章 报答 “我在忙正事,好了,快进屋,外头冷。”他催促道。 无霜却伸着手臂,“你抱我进去。” 完颜乌禄窘着脸,沉声说道,“胡闹!自己走进去!” 无霜哼哼着一声,撒娇说道,“我腿坐麻了,走不了路。” 完颜乌禄冷着脸,“等着,我找侍女来扶你进去。” “你这个木头人!”无霜怒了。 她跳起来扑向完颜乌禄的怀里,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抱我进去。” 完颜乌禄脸都绿了,低喝道,“放手!” “不放!” “你……” 无霜得意地翘起唇角,“就不放,有本事打倒我。” 完颜乌禄气得脸色更青了,他要是打得过,他至于低声下气求吗? 他暗暗咬了咬牙,只好将无霜抱进了屋里。 进了屋,他要将她放在地上,给她去找鞋子。 可无霜说什么也不放手,“我鞋子在床边,送我去床那儿。” “行!”他看了眼怀里的女人,从牙缝里吐了个字来。 该想个什么法子治治她呢? 完颜乌禄将无霜放在床上,正想去找她的鞋子,无霜忽然将他推倒在床。 “到床上来!” 在完颜乌禄发愣的时候,无霜将他拽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他怒道。 无霜坐在他的腰上,擒着他的胳膊,笑了笑,“一个女人将一个男人拖到了床上,还能干些什么?” 完颜乌禄叹了一声,“我心里装着我亡妻。” “我知道。”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来解他的衣,“你的心可以给她,但你的身体得给我。” 完颜乌禄睁大双眼,“你不觉得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身体才是实在的。”她扯掉他的外衣,去解里衣,“你府里没有女主人,我要做这府里的女主人。我说这话,不是在与你商议,我是在通知你。好了,就这么说好了。接下来,该做点男女主人该做的事了。” 完颜乌禄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 他一时有些发懵,窘着脸道,“别闹,快放开我。” “不放,我刚才说了,有本事打倒我啊,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她又伸手去扯他的裤子,抱怨道,“我说你叽叽歪歪地干什么呢?我一个大姑娘嫁给你,你是捡了便宜好不?少废话了,干正事了!” 完颜乌禄:“……” 。 府里的仆人,眼见完颜乌禄抱着无霜进了屋里,许久都没有出来。 仆人们心领神会,这位无霜姑娘,是主人的新夫人无疑了。 无霜姑娘长得好看,不摆架子,说话爽快,只一天的时间,便与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相熟了。 她成为新的女主人,没有人有异议。 。 屋外的太阳,越来越明亮,气温也高了起来。 完颜乌禄坐在床上,看着凌乱的床,和披头散发慵懒的女人,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刚才,他做什么了? 无霜拿被子挡着未着衣的身子,伸着右手去捏他的下巴。 “怎么,对我不满意?”她调侃笑道。 明明身体那么诚实,刚才差点将她生吞活剥了。 完颜乌禄看着她,“你的全名叫什么?我带你去见府里的所有人。” 这是宣布她的身份了? 无霜翘起唇角,“我叫无霜,姓……姓李。” 衡阳公对她说,如果有人问她姓什么,就说姓李。 他说他曾经姓李,希望她可以做他的女儿。 为报他的养育之恩,她一定会姓李。 完颜乌禄说道,“你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再来。” 无霜笑眯眯应道,“好。” 完颜乌禄走下床,去捡衣裳穿。 无霜抓了件外衫裹着身子,也跟着下床,“我来帮你穿衣。” 完颜乌禄拿开她的手,“你……头一次,有些辛苦,休息着。” 无霜扬唇笑道,“好。” 她又睡回床上。 完颜乌禄看她一眼,匆匆穿好衣,整好发,绕过屏风走出去了。 没过多久,两个侍女在屏风外说道,“无霜姑娘,主人叫奴婢们前来服侍你。” 无霜深吸一口气,说道,“进来。” 两个侍女绕过屏风,走到床这里来。 无霜长长的墨发散了一身,较之昨天的样子,少了一些英气,多了一些娇媚。 两个侍女心中暗叹,难怪主人喜欢她了,头发散下来时,这姑娘竟有几分夫人的神态。 。 无霜更好衣,梳好发,又吃了早饭,完颜乌禄又来了。 他换了身家常衣,发头像北地人那样,只用发带束于脑后。 倒也干净利落。 无霜换了北地女子的衣裳,梳了北地女子的辫子。 她走到完颜乌禄的面前,转了个圈说道,“我这打扮如何?” 完颜乌禄的目光微微闪了闪,说道,“走,到前院正堂去。” 不评价,但眼神已出卖了一切。 聪慧的无霜马上看出了完颜乌禄的心思,她扬唇微笑。 到了正堂,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 无霜粗略数了数,有四五十人之多了。 完颜乌禄带着她进了屋,屋里,站着十几个管事模样的人。 见他们走来,大家看一眼无霜后,一起朝完颜乌禄行礼,“主人。” 完颜乌禄坐到了上首,无霜走到他的身侧的椅上坐下了。 完颜乌禄看她一眼,对大家说道,“这是李夫人,李无霜。从今天起,府里的大小事务,全权由她安排。” 众人互相看一眼,一起向无霜俯身问安,“李夫人。” 无霜抬了抬手,“都起来。” “是,夫人。” 完颜乌禄又命人,陆续进屋向无霜行礼。 如此一来,全府都知道了无霜的身份。 完颜乌禄安排好事情后,就出府办事去了。 无霜见了几个管事,熟悉了些事情后,就开始在府里行走熟悉各处的宅子。 以及,熟悉完颜乌禄的三个孩子。 她在前面走着,两个侍女走在她身后较远的地方,用大都土语小声地说着话。 她的好耳力,听见了她们的议论声。 她们在说,她一个年轻的姑娘,为什么会做完颜乌禄的继夫人。 是啊,为什么呢? 她只为报答衡阳公的养育之恩,只为拖住完颜乌禄。 只为,这世上再不要出现她这样苦命的宗室女子。 第666章 提醒 无霜做了完颜乌禄的侧夫人,管起了府里的大小事务。 虽说只是侧夫人,但因为府里没有正夫人,她俨然便是女主人。 她出手大方,为人处事豁达,不管是仆人也好,还是完颜乌禄前妻的几个孩子也好,都和她相处融洽。 完颜乌禄和李娇娘骆诚衡阳公定下合约时,无霜就在一旁作着记录。 所以完颜乌禄准备密谋策反的事,也没有瞒着无霜。 他每天出门上朝,回来会和无霜说些朝中的事情,以及他们行动的进展。 日子悄然而过,转眼间,便到了夏天了。 李娇娘给的那些棉花苗,已经长成了一株株小树。 叶子绿油油的,开着或淡黄或水红的花儿。 无霜打理完府里的事情,就带着仆人前去看棉花田。 这片棉花田,就安在完颜乌禄的葛王府附近,步行一刻时间就到。 这天,无霜正带着仆人给棉花田除草。 完颜乌禄骑马来了。 看到绿叶翻滚的棉花田,他仿佛看到了雪白软乎的被子。 一朵花,将来便是一个棉桃,一个棉桃成熟后,那是一大团软乎乎的棉花。 “无霜!”完颜乌禄大声喊着无霜的名字。 无霜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牵着着两个孩子的手,朝他走去,“走,去见父亲。” “哦哦,见父亲去哦。” “父亲!” 两个幼小的孩子,撒腿朝完颜乌禄跑去。 完颜乌禄很是感慨,想不到无霜,竟和他前妻的孩子相处得好。 他翻身下马,抱了抱两个孩子,将他们放在马背上。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无霜笑着问道。 完颜乌禄看她一眼,说道,“五天后,宫里有个宴会,你也要去参加,你没有新衣裳,我带你去做衣裳。” 无霜往身上看去,她这身北地女子的衣裳,是刚来时完颜乌禄叫人做的,到今天也才上身两月而已。 成色还很新。 不过,送她新的她还是很高兴。 无霜笑着道,“什么宴会呀,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舞舞剑倒也行。” 完颜乌禄莞尔一笑,“是打马球,这边的习俗,男子女子都会参赛,赢了的有奖励。” 原来是打马球! 无霜笑了,“你可找对人了,玩这个我在行。” 完颜乌禄知道无霜功夫厉害,但没见她打过马球。 他正色说道,“金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球风凶悍,你不可大意。” “知道啦。”无霜不以为然。 回到府里,完颜乌禄马上命管家找来裁缝,给无霜定做了两身打马球穿的贴身衣裙。 接着,他又挑了一匹好马。 无霜忽然有些感动,她强要来的男人,好像也不赖? 完颜乌禄又对无霜说了,有可能会参加比赛的人。 有皇族子弟,有高门子弟,还有几个别国的臣子。 别国的臣子,那定是俘虏囚臣。 无霜便问道,“别国的人?都有谁啊?” 完颜乌禄说道,“天水郡王赵恒,豫王耶律延禧。” 听到赵恒的名字,无霜眸光闪了闪。 她淡淡一笑,“这两人,一个五十来岁,一个八十来岁了,他们击球?笑死人了。” 完颜乌禄说道,“他们只是陪衬,厉害的是皇族和高门世家的子弟,你要当心了。” 无霜笑着道,“我机灵着呢,我会当心的。” …… 晚上,等府里的人全都入睡后,无霜又悄悄离府,往钦宗赵恒的居所而来。 她临行前,衡阳公对她说,若她见到钦宗,务必劝他不要参加金人的赛事活动。 她心中暗道,衡阳公真是神人,居然就猜中了钦宗会去参加金人安排的比赛。 这是怕他命丧于比赛中? 五十来岁的人,还是个从小锦衣玉食连马都骑不好的人,却去参加击马球,那无疑是送命! 另外,还要那个辽国末帝耶律延禧也参赛,这就更能证明,金人安排的这场赛事,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杀戮。 无霜是第二次来了,她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钦宗的卧房。 房里依旧只有一个老仆守着,桌上微亮烛火下,坐着看书的钦宗。 大约病着了,不时地咳嗽着。 无霜皱了下眉,手指一转,一枚小石子从她指尖飞出,射向了老仆。 穴位点准,老仆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一次,钦宗没有惊呼。 他看一眼老仆后,飞快朝窗子走去。 无霜一个翻身,跳进屋中来。 看到无霜,钦宗很是高兴。 “囡囡,你来了?你最近还好,我甚是想你。” 无霜看他一眼,说道,“别叫我囡囡,我不是你认得的人。” 钦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神色,微微笑道,“好好,那,我叫你什么?” 无霜道,“什么也不必叫,我不会再来。” 钦宗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你……你要走么?” 无霜道,“我的事情你不必过问,与你无关,我今天前来,是来跟你说件事。” 钦宗的脸色,又恢复了光泽,“好好好,我不问,你说,什么事?” “金主会邀请你去参加打马球,可有这回事?” 钦宗微微一叹,道,“邀请了。” “你不要去!”无霜说道。 钦宗惊讶问道,“为什么不能去?” 无霜说道,“你多少岁了?和一帮年轻人打马球,你打得过他们吗?说不定,马儿没跑两圈,你就被掀下马来。” 钦宗从话中听出,无霜是在关心他。 他的心情又豁然开朗起来,“我并非真的想去打马球,我是为别的事情。” 无霜眯了下眼,“什么事?” “我可以见到其他人。我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入,我不知其他人的生死。”他颓丧说道。 无霜讽笑,“知道了又如何?你们走得了吗?你能为其他人做什么?他们也未必想看到你。” 钦宗被她怼得无言以对。 无霜心情烦躁,再次说道,“总之,你想多活些日子,就不要去参加,你找各种理由不要去!” “……” “那场击马球比赛,是个阴谋,是想杀了你和辽国末帝耶律延禧。他们公开杀人,担心引起别国谴责,便想了这个阴谋。” “……” “你五十多岁,辽国末帝都八十多岁了,你们参加击球比赛?不是送死,是什么?” 无霜再次警告,说得钦宗犹豫起来。 他思量了会儿,说道,“好,我听你的。” 无霜心中松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说完,又像上回那样,跳出窗子,悄然离开了。 回到完颜乌禄的府里时,府里依旧安静一片,护卫们都没有发现无霜离开过。 她悄悄回到住处,进了卧房睡下。 只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 无霜索性穿了衣,去书房找完颜乌禄。 她不找他,他就不主动去她那里。 无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完颜乌禄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人抱着,惊得他赫然睁开眼来。 闻到熟悉的气息,他知道是无霜找来,只好说道,“别闹,明早要早起上朝。” 无霜笑着道,“我不闹,我就躺着。” 虽然她没闹,但身侧多了个人,完颜乌禄根本睡不着。 无霜笑道,“哎,你也没睡,那咱们说话。” 完颜乌禄闭着眼,闷声嗯了一声。 无霜便自顾自的说着。 “我一直不明白,金人的传统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学南方汉人?穿薄绸,弹丝竹?” ……“” “金人的天下在马背上,他们要了南方的城池,用来放马吗?那南方到处是河是湖,放几匹马还行,放几千几万匹马,怎么放?” “……” “还有还有,金人有着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为什么非得学别人的?难道,自家的还比不上别家的?” 她翻了个身,拿脸对着完颜乌禄。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衡阳公就对我说,做人不能忘了根本,祖宗的东西丢了就是忘记了祖宗,就是不孝。” “……” “在金人这里,没有这个传统吗?不信祖宗吗?可为什么又修那么多的宗庙呢?” “……” “他们将祖宗的东西全都丢了,尽学别人的,将来子孙们不识金字,不识金文,到了地下,见了说金文的祖宗,还听得懂祖宗的话吗?”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看似是些不着调的妇人的话,实则,有着大道理。 他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们金人一味的追求宋国的东西,慕他们诗文,想他们的江山,占他们的人口。 可殊不知,他们将目光盯着南方时,他们的北方又被人盯住了。 正月时,衡阳公和李娇娘就提醒过他,金人盯着别人的后园放火,当心自己的后园起火。 要是宋人顽强反抗,而自己的后园又起了火,南北夹击之下,金人就没有活路了。 他当时听得后背直起冷汗。 他们说得太对了,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将宋人的江山全打下来,而自己的北方,还被蒙古占了不少地方去。 如今蒙古也不纳贡了,辽国的失地也时有残兵反击。 金人再按着以往的路走,那会死无葬身之地。 唯一的出路是,和宋保持和平友好,将矛头对准北方。 “你说得对,我们有自己的语文和文字,为什么要丢弃而学别的?”完颜乌禄翻了个身,对无霜说道,“我明早上朝时,去向金主谏言,不管他听不听,我都要说。” 无霜扬唇微笑,“敢说真言,不愧是我看中的汉子。” 她伸过手去,去接完颜乌禄的胳膊。 “别闹,睡觉。” “不闹不闹,我靠着你睡。”无霜笑着道。 她没有睡,睁着眼看着屋顶。 她尽最大的能力,劝说着完颜乌禄,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天命了。 衡阳公对她说,她来大都后,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完颜乌禄放弃汉语言,只有金人发现自己本国语言的好,才不会窥视他国的东西。 …… 五天后,完颜乌禄带着无霜,坐着马车往大都的皇宫而来。 金大都的皇宫,是仿着宋徽宗帝的皇宫而造。 他们见过了汴梁的繁华,就在自己的国都建了个微小版的皇宫。 那里有什么衙门,大都城就建个什么衙门,连名字也是相似的。 比如宋国礼部办事的衙门叫鸿胪寺,金国这边的礼部则叫鸿翼府。 非要有个字相同。 虽然是六月的天,但北地的夏天来得迟,早起出行的人们,依旧穿着夹衣。 但这仅仅是金人,有一群人,只穿着薄薄的旧衣裳,面容愁苦,在一群带护卫的押送下,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宫门走来。 无霜走下马车时,一眼便看到了钦宗。 她气得脸都青了。 昨晚她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赶情他没有听啊? 走路都蹒跚,他还来打马球,这是想死得快么? 钦宗也看到了无霜。 同时,他也看到了完颜乌禄,他惊讶了,原来无霜,是完颜乌禄的人? 他听到有人喊着无霜是“李夫人”。 是谁的夫人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钦宗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没一会儿,他又愁苦得皱起了眉,因为他看到无霜正一脸怒火盯着他,恨不得打他一顿的样子。 他知道,她在怪他前来参加打马球。 他也不想来的,可是鸿翼府的人说,若他不来,就会被送往五国城去。 五国城在遥远的漠北,若他去了那里,他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就永远见不着囡囡了。 为了看到囡囡,咬牙比赛一场又如何? “无霜,你在看什么?”完颜乌禄发现无霜站在原地不走,便回头问道。 “看那群奇怪的人。”无霜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指着前方走着的一群,满脸愁苦的宋国囚臣们说道。 第667章 得罪 完颜乌禄脸上带着讽笑,“他们的失败,是他们的咎由自取造成的,愿不得别人。只是不知,在北地的这二十年里,他们有没有反醒过自己的失败。” 无霜淡淡说道,“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听说,钦宗和辽国末帝耶律延禧,曾互相怜悯过当下的处境。 但在亡国前,他们又干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他们的优柔寡断,他们的软弱无能,害了无数的苍生。 …… 进入皇宫内的赛场。 宾主分开而坐。 金主完颜亮,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走到赛场主座位上坐下了。 无霜往那里看去,发现那些嫔妃全都是婀娜多姿的。 连宫女的姿色,也是绝顶美艳的。 看来,金主好色的名声,可不是虚传。 身旁,完颜乌禄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无霜朝他看去,发现他正用十分狠戾的目光,看向完颜亮。 无霜这时想起完颜乌禄的发妻乌林答,和他们早丧的大儿子。 二人的意外亡故,正是因为完颜亮的残暴荒淫。 “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无霜靠近完颜乌禄,小声说道。 完颜乌禄马上沉了脸,警告她说道,“不要惹事,你斗不过他!” 无霜调皮笑道,“我仔细观察过了,他的身手还不如你,我打你能轻松打倒,还怕他?” 完颜乌禄再次沉声说道,“他是金国皇帝,他的身边时常跟着暗卫,你还没有出手,就可能被他捉到了!” 无霜勾着唇角,“我是女人,我不会来明的,我来暗的,他是抓不到我的。” 无颜乌禄还是不同意,“事情正按着计划在发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走进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里,他一样是死,何必此时冒险?” 见他执意反对,无霜只好放弃,“好好好,我听你的,不去找他。” 完颜乌禄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所不知的是,无霜不去找完颜亮,完颜亮却会来找无霜。 此时的金主完颜亮,看一眼身侧的美艳宠妃,又时不时看向前方完颜乌禄那里。 “皇上,你看什么呢?”定贵妃发现他眼晴不看自己,而是看向别人,笑着问道。 “那位是葛王的新夫人?”完颜亮看着无霜说道。 定贵妃气得脸色都青了,她这么美艳的一个女人坐在他的身旁,他居然看向臣子的女人? 定贵妃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却也只得压着怒火回道,“听说,是个从南地带来的女人,还是个婢女。” 金国的皇妃们,对出身并不在意。 定贵妃如此贬低无霜,完颜亮并未放在心上。 他看着无霜,心中作着盘算。 参加比赛的人,全都到齐了,分成几队,站在场地上。 先是男子组比试。 看到辽国末帝和钦宗的对手,是一群年轻的金国男子时,无霜心里叹气。 还比什么呢? 这分明是来送死的。 她将头扭过去,不想再看。 比试开始,人们打马才跑了半圈,金国这方就一连进了两个球。 场地上一片欢呼。 钦宗回头,看到人群中坐着的无霜,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提起球杆,奋力抢球。 但是,他在北地常年吃苦,加上本身身弱,几个来回之下,就被人撞翻在地。 耶律延禧前来救他,却不小心坠下马来,两人掉了马,偏偏那脚还勾在马蹬上。 两人被马拖着跑。 有人大呼,“有人坠马了!” 有人却在大笑。 霎时,场内场外乱成一团。 无霜赫然站起。 却被完颜乌禄死死按着了。 “别去!” “再不去就死人了!”无霜急着道。 就算她厌恶那个人,但…… 她说不清此时的想法,她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完颜乌禄道,“你坐着,我去!” 无霜怔怔看他。 完颜乌禄将她按在椅上,吩咐左右护卫说道,“守护好夫人。”便大步离开了。 只是,不等完颜乌禄走到场地那里,群马忽然骚乱起来。 往场地外狂奔而去。 人们惊呼起来,“马匹拖着人跑了!” 完颜乌禄找到一匹马,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追去的还有不少守护场地秩序的护卫兵们。 追了一刻时间,大家将惊马追停了。 但被马儿拖着跑的两人,已经血肉模糊了。 无颜乌禄皱了下眉头,翻身下马,去查看二人,他意外地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他心中冷笑一声。 回头时,完颜乌禄对相随的人大声说道,“将护卫场地秩序的执事,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大家面面相觑,“是!” 完颜乌禄回到看台那里。 无霜马上问他,“怎样?” “情况不好。”完颜乌禄摇摇头,“这是一场阴谋,我早说过,无霜,不管是谁去救,也不可能救活的。” 无霜看着他,“如果我去呢?” “神仙去也救不活。” 无霜眯了下眼,“为什么这么说?” “进赛场的时候,他们已经中了毒,倒下马背的时候,可能正是毒药发作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有人故意让马匹骚乱起来,拖着那二人跑出了场地。看似是坠马被踩而亡,实则是被毒杀了。” 无霜看他一眼,没说话。 衡阳公和李娇娘,只算出钦宗会被群马踩踏而死。 他们一定想不到,钦宗在进入赛场前,已经被暗中下了毒,她就算冲入赛场救了人,也是救不活的。 。 一场骚乱过后,比赛继续进行。 刚才死去的两人,并没有让这些金人留下太多的印象。 就仿佛,死去的只是两只野狗。 中场休息时,有臣子夫人来请无霜。 无霜看向完颜乌禄。 完颜乌禄派了一个护卫和两个侍女跟随。 相请的两个夫人笑着道,“葛王这么不放心新夫人,难道是怕我们将她拐走了?” 完颜乌禄说道,“她不熟悉大都,我担心她迷路。” 两个夫人又笑着道,“放心,我们原样送回便是。” 无霜便跟着她们,来到一个修建得十分雅致的游园中。 园中已有几个夫人,带着侍女在赏花闲聊。 两个夫人将无霜带到大家的面前,“这是葛王的新夫人,李氏。” 无霜朝大家点了点头,“大家好。” 其中一个打扮华丽,长得妖艳的年轻女人,走到无霜的面前来,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从南地来的女人?长得也不过如此嘛。” 无霜心中冷笑,她长得好看与不好看,关这女人什么屁事? “我的长相,葛王都没有异议,夫人却操心起来,实在叫人啼笑皆非。”她毫不客气地回怼。 “大胆!居然敢如此说本宫?”美艳妇人大声怒道。 一个夫人悄悄拉了下无霜的袖子,小声说道,“快赔礼道歉,这位是定贵妃。” 定贵妃? 那个婚前跟人勾勾搭搭,婚后跟旧情人藕断丝连,后来伙同情人杀了丈夫,嫁给情人的定贵妃?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无霜笑了笑,“原来是贵妃娘娘,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定贵妃想到请无霜来的目的,她忍着怒火,淡淡说道,“念你是初次见本宫,这次就原谅你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有人推了把无霜,叫她赶紧道谢。 无霜才不道谢。 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什么贵妃也好,相国夫人也好,全都会被完颜乌禄收拾掉! 还有定贵妃现在的男人金主完颜亮,会被赵琮狠狠地虐! 所以,她干嘛要道歉? 要是论单打独斗,她只需出一个拳头,就能将这些女人的牙齿全都敲掉。 无霜傲然地抬着头,端着下巴,无动于衷。 这样子,可把定贵妃气着了。 却又无可奈何。 她狠狠剜了眼无霜,走向前方的亭子。 其他人纷纷跟上。 请无霜来的两个夫人,急得小声说道,“李夫人,你怎么将贵妃得罪了?她可是个十分记恨的人。” 第667章 得罪 完颜乌禄脸上带着讽笑,“他们的失败,是他们的咎由自取造成的,愿不得别人。只是不知,在北地的这二十年里,他们有没有反醒过自己的失败。” 无霜淡淡说道,“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听说,钦宗和辽国末帝耶律延禧,曾互相怜悯过当下的处境。 但在亡国前,他们又干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他们的优柔寡断,他们的软弱无能,害了无数的苍生。 …… 进入皇宫内的赛场。 宾主分开而坐。 金主完颜亮,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走到赛场主座位上坐下了。 无霜往那里看去,发现那些嫔妃全都是婀娜多姿的。 连宫女的姿色,也是绝顶美艳的。 看来,金主好色的名声,可不是虚传。 身旁,完颜乌禄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无霜朝他看去,发现他正用十分狠戾的目光,看向完颜亮。 无霜这时想起完颜乌禄的发妻乌林答,和他们早丧的大儿子。 二人的意外亡故,正是因为完颜亮的残暴荒淫。 “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无霜靠近完颜乌禄,小声说道。 完颜乌禄马上沉了脸,警告她说道,“不要惹事,你斗不过他!” 无霜调皮笑道,“我仔细观察过了,他的身手还不如你,我打你能轻松打倒,还怕他?” 完颜乌禄再次沉声说道,“他是金国皇帝,他的身边时常跟着暗卫,你还没有出手,就可能被他捉到了!” 无霜勾着唇角,“我是女人,我不会来明的,我来暗的,他是抓不到我的。” 无颜乌禄还是不同意,“事情正按着计划在发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走进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里,他一样是死,何必此时冒险?” 见他执意反对,无霜只好放弃,“好好好,我听你的,不去找他。” 完颜乌禄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所不知的是,无霜不去找完颜亮,完颜亮却会来找无霜。 此时的金主完颜亮,看一眼身侧的美艳宠妃,又时不时看向前方完颜乌禄那里。 “皇上,你看什么呢?”定贵妃发现他眼晴不看自己,而是看向别人,笑着问道。 “那位是葛王的新夫人?”完颜亮看着无霜说道。 定贵妃气得脸色都青了,她这么美艳的一个女人坐在他的身旁,他居然看向臣子的女人? 定贵妃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却也只得压着怒火回道,“听说,是个从南地带来的女人,还是个婢女。” 金国的皇妃们,对出身并不在意。 定贵妃如此贬低无霜,完颜亮并未放在心上。 他看着无霜,心中作着盘算。 参加比赛的人,全都到齐了,分成几队,站在场地上。 先是男子组比试。 看到辽国末帝和钦宗的对手,是一群年轻的金国男子时,无霜心里叹气。 还比什么呢? 这分明是来送死的。 她将头扭过去,不想再看。 比试开始,人们打马才跑了半圈,金国这方就一连进了两个球。 场地上一片欢呼。 钦宗回头,看到人群中坐着的无霜,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提起球杆,奋力抢球。 但是,他在北地常年吃苦,加上本身身弱,几个来回之下,就被人撞翻在地。 耶律延禧前来救他,却不小心坠下马来,两人掉了马,偏偏那脚还勾在马蹬上。 两人被马拖着跑。 有人大呼,“有人坠马了!” 有人却在大笑。 霎时,场内场外乱成一团。 无霜赫然站起。 却被完颜乌禄死死按着了。 “别去!” “再不去就死人了!”无霜急着道。 就算她厌恶那个人,但…… 她说不清此时的想法,她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完颜乌禄道,“你坐着,我去!” 无霜怔怔看他。 完颜乌禄将她按在椅上,吩咐左右护卫说道,“守护好夫人。”便大步离开了。 只是,不等完颜乌禄走到场地那里,群马忽然骚乱起来。 往场地外狂奔而去。 人们惊呼起来,“马匹拖着人跑了!” 完颜乌禄找到一匹马,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追去的还有不少守护场地秩序的护卫兵们。 追了一刻时间,大家将惊马追停了。 但被马儿拖着跑的两人,已经血肉模糊了。 无颜乌禄皱了下眉头,翻身下马,去查看二人,他意外地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他心中冷笑一声。 回头时,完颜乌禄对相随的人大声说道,“将护卫场地秩序的执事,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大家面面相觑,“是!” 完颜乌禄回到看台那里。 无霜马上问他,“怎样?” “情况不好。”完颜乌禄摇摇头,“这是一场阴谋,我早说过,无霜,不管是谁去救,也不可能救活的。” 无霜看着他,“如果我去呢?” “神仙去也救不活。” 无霜眯了下眼,“为什么这么说?” “进赛场的时候,他们已经中了毒,倒下马背的时候,可能正是毒药发作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有人故意让马匹骚乱起来,拖着那二人跑出了场地。看似是坠马被踩而亡,实则是被毒杀了。” 无霜看他一眼,没说话。 衡阳公和李娇娘,只算出钦宗会被群马踩踏而死。 他们一定想不到,钦宗在进入赛场前,已经被暗中下了毒,她就算冲入赛场救了人,也是救不活的。 。 一场骚乱过后,比赛继续进行。 刚才死去的两人,并没有让这些金人留下太多的印象。 就仿佛,死去的只是两只野狗。 中场休息时,有臣子夫人来请无霜。 无霜看向完颜乌禄。 完颜乌禄派了一个护卫和两个侍女跟随。 相请的两个夫人笑着道,“葛王这么不放心新夫人,难道是怕我们将她拐走了?” 完颜乌禄说道,“她不熟悉大都,我担心她迷路。” 两个夫人又笑着道,“放心,我们原样送回便是。” 无霜便跟着她们,来到一个修建得十分雅致的游园中。 园中已有几个夫人,带着侍女在赏花闲聊。 两个夫人将无霜带到大家的面前,“这是葛王的新夫人,李氏。” 无霜朝大家点了点头,“大家好。” 其中一个打扮华丽,长得妖艳的年轻女人,走到无霜的面前来,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从南地来的女人?长得也不过如此嘛。” 无霜心中冷笑,她长得好看与不好看,关这女人什么屁事? “我的长相,葛王都没有异议,夫人却操心起来,实在叫人啼笑皆非。”她毫不客气地回怼。 “大胆!居然敢如此说本宫?”美艳妇人大声怒道。 一个夫人悄悄拉了下无霜的袖子,小声说道,“快赔礼道歉,这位是定贵妃。” 定贵妃? 那个婚前跟人勾勾搭搭,婚后跟旧情人藕断丝连,后来伙同情人杀了丈夫,嫁给情人的定贵妃?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无霜笑了笑,“原来是贵妃娘娘,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定贵妃想到请无霜来的目的,她忍着怒火,淡淡说道,“念你是初次见本宫,这次就原谅你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有人推了把无霜,叫她赶紧道谢。 无霜才不道谢。 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什么贵妃也好,相国夫人也好,全都会被完颜乌禄收拾掉! 还有定贵妃现在的男人金主完颜亮,会被赵琮狠狠地虐! 所以,她干嘛要道歉? 要是论单打独斗,她只需出一个拳头,就能将这些女人的牙齿全都敲掉。 无霜傲然地抬着头,端着下巴,无动于衷。 这样子,可把定贵妃气着了。 却又无可奈何。 她狠狠剜了眼无霜,走向前方的亭子。 其他人纷纷跟上。 请无霜来的两个夫人,急得小声说道,“李夫人,你怎么将贵妃得罪了?她可是个十分记恨的人。” 第668章 班门弄斧,邀请 “我没错,无需道歉,是她先冒犯我的。她自持貌美就嘲笑她人的长相,她错在先。”无霜说得有理有证。 两人听得一怔一怔,心说这李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胆大得敢跟定贵妃对杠? 这是仗着葛王宠么? 那还真是糊涂的想法! 葛王的先夫人乌林答,便是得罪了定贵妃,定贵妃借金主之手意图除掉,乌林答吓得跳湖自尽了。 两人见劝说不动,也就不劝了。 现实会打脸的。 虽说无霜是南地人,但完颜乌禄的身份高,被封葛王,且是兵部尚书。 所以,这里的人,除了定贵妃,没有人敢不敬无霜。 大家逛着园子,说着家常。 休息饮茶时,侍女走来对无霜说,定贵妃相请。 无霜挑眉,“我和她没交情,请我做什么?” 侍女叹气,“夫人啊,好歹见见,夫人刚才得罪了定贵妃,这回她主动给夫人台阶下,夫人见好就收。” 另一个侍女说道,“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王爷着想不是?他的前一个夫人……” 侍女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无霜看不懂? 侍女心中想不明白。 这是憨傻呢? 还是真不知完颜乌禄前夫人的事? 无霜见她们为难焦急,只好说道,“好,那就去见见。” 两个侍女这才松了口气,“贵妃在前面小阁里。” 侍女将无霜引到小阁处,推开门,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定贵妃正坐在交椅上饮茶,见她们走来,淡淡说道,“下人们退下。” 两个侍女互相看一眼,不肯走。 因为完颜乌禄有交待,不管无霜走到哪里,她们都要跟着。 见她们不走,定贵妃的脸色,马上冷沉下来,“怎么,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么?还是担心,我会害了你们夫人?” 两个侍女忙说道,“婢子们不敢。” 无霜对她们说道,“贵妃让你们离开,定是有重要的话与我说,这不是你们该听到的,你们到外面候着我,不会有事的。” 侍女们还是迟疑不决。 “不过是隔着一道门而忆,有事我会喊你。”无霜说道。 同时,她调皮地朝两个侍女眨了眨眼。 侍女们无法,只好说道,“是,夫人。婢子们退下。” 无霜的侍女们退下后,定贵妃亲自倒起茶水来,“李夫人,喝茶。” 无霜看一眼茶盏,心里笑了笑。 这是鲁班面前玩斧子? 居然敢给她下药? 这定贵妃未免太嚣张了些。 “多谢贵妃娘娘。”无霜笑着接过茶盏。 定贵妃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无霜配合着她,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定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不知这茶水的味道,是不是和李夫人在南地吃的茶水,味道一样?” 无霜笑了笑,“当然不一样,那里的人们是吃点茶,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用热水冲一冲了事,这种冲饮法,没有将茶水的味道泡出来,南方人是不屑一吃的。” 定贵妃笑容一僵,但还是努力地笑着,“是吗?我有机会一定会去吃吃点的茶水。” 无霜放下茶杯,揉了下额头。 定贵妃眸光微闪,轻声问道,“李夫人是否困倦了?” 无霜不说话,闭着眼,以手支头。 定贵妃伸手一推,无霜借势一倒,趴在了桌上。 “把她扶到榻上去。”定贵妃朝身侧站着的两个侍女说道。 “是,贵妃娘娘。” 两个侍女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夹起无霜的胳膊,将她扶到了小榻上。 “到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搅。”定贵妃又说道。 “是。” 两个侍女退到外面去了。 定贵妃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瞧着无霜。 她冷笑道,“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自以为得了完颜乌禄的宠,就是飞了高枝了?笑话,这大都城中,最尊贵的女人是本妃!我要谁死,谁就活不到明天,前有乌林答,后有你李无霜!” 她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便走。 可就在这时,无霜从榻上跃起,飞快出手,将定贵妃的咽喉擒住了。 她双手一转,定贵妃就晕死了过去。 无霜吐掉口里的茶水,冷笑着道,“乌林答是乌林答,我是我,敢小瞧她人,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她狠狠踢了定贵妃一脚。 小阁的里间屋里,传来什么声响。 无霜轻手轻脚走过去。 她站在门边往里看,发现那里还有道门,金主完颜亮走了进来。 无霜心中冷笑,好嘛,原来是定贵妃和这个老男人在打她的主意!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受过如此的羞辱。 无霜彻底怒了。 她将身子藏在门侧,完颜亮从里间屋走到外间来时,没有发现她。 无霜飞快出手,狠狠劈向了完颜亮。 完颜亮往地上栽去。 想到万一她不够机灵,就会被这老男人侮辱,无霜心中恶心得想将他千刀万剜。 她抬起脚,一顿狠踢。 除了脸,哪里都揍了。 直到揍累了,无霜才停了手。 她双手叉脚,“想算计姑奶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无霜拍拍手,往屋外走。 经过定贵妃身边时,她眸光一转,拍了下她,这才从窗子口跳出去,扬长而去。 无霜的两个侍女,一直在等着她。 见她安然无恙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夫人,可把婢子们吓着了,你许久不出来,婢子们以为……” 侍女打量着她,发现她衣衫齐整,头发也是齐整了,心里又好奇又欣慰。 无霜神秘一笑,“我一点事也没有,有事的是别人。” 她转了转手腕,“手好疼,一会儿帮我揉揉。” 两个侍女怔怔看她。 无霜扬了扬眉,“打人打疼了。” 两个侍女惊讶得目瞪口呆。 “啊?夫……夫人你……” “走,王爷该担心我了?”无霜转身,往看台走去。 比赛还没有结束,男子们的比赛快完了,接下来,是女子们比赛了。 该她上场了。 回到看台时,完颜乌禄见她满面春风回来,便问道,“为什么事这么高兴?” 无霜看了眼左右,小声说道,“我将完颜亮揍了一顿,替你出了口气。” 完颜乌禄赫然看她,“你……,你真打了?” 无霜很得意,“没人发现是我干的,你不必害怕。” 完颜乌禄摇摇头,“他是必会追查,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无霜神色轻松,“你放心,我想了个计策,他是绝不会发现是我干的!” 第668章 班门弄斧,邀请 “我没错,无需道歉,是她先冒犯我的。她自持貌美就嘲笑她人的长相,她错在先。”无霜说得有理有证。 两人听得一怔一怔,心说这李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胆大得敢跟定贵妃对杠? 这是仗着葛王宠么? 那还真是糊涂的想法! 葛王的先夫人乌林答,便是得罪了定贵妃,定贵妃借金主之手意图除掉,乌林答吓得跳湖自尽了。 两人见劝说不动,也就不劝了。 现实会打脸的。 虽说无霜是南地人,但完颜乌禄的身份高,被封葛王,且是兵部尚书。 所以,这里的人,除了定贵妃,没有人敢不敬无霜。 大家逛着园子,说着家常。 休息饮茶时,侍女走来对无霜说,定贵妃相请。 无霜挑眉,“我和她没交情,请我做什么?” 侍女叹气,“夫人啊,好歹见见,夫人刚才得罪了定贵妃,这回她主动给夫人台阶下,夫人见好就收。” 另一个侍女说道,“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王爷着想不是?他的前一个夫人……” 侍女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无霜看不懂? 侍女心中想不明白。 这是憨傻呢? 还是真不知完颜乌禄前夫人的事? 无霜见她们为难焦急,只好说道,“好,那就去见见。” 两个侍女这才松了口气,“贵妃在前面小阁里。” 侍女将无霜引到小阁处,推开门,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定贵妃正坐在交椅上饮茶,见她们走来,淡淡说道,“下人们退下。” 两个侍女互相看一眼,不肯走。 因为完颜乌禄有交待,不管无霜走到哪里,她们都要跟着。 见她们不走,定贵妃的脸色,马上冷沉下来,“怎么,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么?还是担心,我会害了你们夫人?” 两个侍女忙说道,“婢子们不敢。” 无霜对她们说道,“贵妃让你们离开,定是有重要的话与我说,这不是你们该听到的,你们到外面候着我,不会有事的。” 侍女们还是迟疑不决。 “不过是隔着一道门而忆,有事我会喊你。”无霜说道。 同时,她调皮地朝两个侍女眨了眨眼。 侍女们无法,只好说道,“是,夫人。婢子们退下。” 无霜的侍女们退下后,定贵妃亲自倒起茶水来,“李夫人,喝茶。” 无霜看一眼茶盏,心里笑了笑。 这是鲁班面前玩斧子? 居然敢给她下药? 这定贵妃未免太嚣张了些。 “多谢贵妃娘娘。”无霜笑着接过茶盏。 定贵妃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无霜配合着她,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定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不知这茶水的味道,是不是和李夫人在南地吃的茶水,味道一样?” 无霜笑了笑,“当然不一样,那里的人们是吃点茶,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用热水冲一冲了事,这种冲饮法,没有将茶水的味道泡出来,南方人是不屑一吃的。” 定贵妃笑容一僵,但还是努力地笑着,“是吗?我有机会一定会去吃吃点的茶水。” 无霜放下茶杯,揉了下额头。 定贵妃眸光微闪,轻声问道,“李夫人是否困倦了?” 无霜不说话,闭着眼,以手支头。 定贵妃伸手一推,无霜借势一倒,趴在了桌上。 “把她扶到榻上去。”定贵妃朝身侧站着的两个侍女说道。 “是,贵妃娘娘。” 两个侍女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夹起无霜的胳膊,将她扶到了小榻上。 “到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搅。”定贵妃又说道。 “是。” 两个侍女退到外面去了。 定贵妃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瞧着无霜。 她冷笑道,“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自以为得了完颜乌禄的宠,就是飞了高枝了?笑话,这大都城中,最尊贵的女人是本妃!我要谁死,谁就活不到明天,前有乌林答,后有你李无霜!” 她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便走。 可就在这时,无霜从榻上跃起,飞快出手,将定贵妃的咽喉擒住了。 她双手一转,定贵妃就晕死了过去。 无霜吐掉口里的茶水,冷笑着道,“乌林答是乌林答,我是我,敢小瞧她人,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她狠狠踢了定贵妃一脚。 小阁的里间屋里,传来什么声响。 无霜轻手轻脚走过去。 她站在门边往里看,发现那里还有道门,金主完颜亮走了进来。 无霜心中冷笑,好嘛,原来是定贵妃和这个老男人在打她的主意!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受过如此的羞辱。 无霜彻底怒了。 她将身子藏在门侧,完颜亮从里间屋走到外间来时,没有发现她。 无霜飞快出手,狠狠劈向了完颜亮。 完颜亮往地上栽去。 想到万一她不够机灵,就会被这老男人侮辱,无霜心中恶心得想将他千刀万剜。 她抬起脚,一顿狠踢。 除了脸,哪里都揍了。 直到揍累了,无霜才停了手。 她双手叉脚,“想算计姑奶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无霜拍拍手,往屋外走。 经过定贵妃身边时,她眸光一转,拍了下她,这才从窗子口跳出去,扬长而去。 无霜的两个侍女,一直在等着她。 见她安然无恙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夫人,可把婢子们吓着了,你许久不出来,婢子们以为……” 侍女打量着她,发现她衣衫齐整,头发也是齐整了,心里又好奇又欣慰。 无霜神秘一笑,“我一点事也没有,有事的是别人。” 她转了转手腕,“手好疼,一会儿帮我揉揉。” 两个侍女怔怔看她。 无霜扬了扬眉,“打人打疼了。” 两个侍女惊讶得目瞪口呆。 “啊?夫……夫人你……” “走,王爷该担心我了?”无霜转身,往看台走去。 比赛还没有结束,男子们的比赛快完了,接下来,是女子们比赛了。 该她上场了。 回到看台时,完颜乌禄见她满面春风回来,便问道,“为什么事这么高兴?” 无霜看了眼左右,小声说道,“我将完颜亮揍了一顿,替你出了口气。” 完颜乌禄赫然看她,“你……,你真打了?” 无霜很得意,“没人发现是我干的,你不必害怕。” 完颜乌禄摇摇头,“他是必会追查,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无霜神色轻松,“你放心,我想了个计策,他是绝不会发现是我干的!” 第669章 女子马球,无霜漂亮地赢了第一名。 当她打马回到看台这里时,发现有不少铠甲兵,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她轻轻勾了下唇,翻身下马,走到完颜乌禄这里来。 “皇上被人打了,暗卫们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完颜乌禄看着她,眸光有些紧张。 无霜调皮地勾了下唇角,“咱们坐着看戏便是。” 完颜乌禄眉头皱起。 无霜笑着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 定贵妃被无霜敲昏后,看到屋里没人,她以为是完颜亮将无霜带到其他地方去了,便没有多想。 她整了整衣,疑惑地揉了下额头,走去开门,哪想到,后间屋中的完颜亮这时醒了过来。 他的哀痛声,引得定贵妃走过去看。 定贵妃这才发现,完颜亮并没有将无霜得手,而且,他还被打了。 定贵妃想到失踪的无霜,便对完颜亮说,是无霜打的。 完颜亮听后十分的震怒。 他正要下令捉拿无霜和完颜乌禄。 这时,他的暗卫送来一件物品。 一件男子的贴身亵裤,并一双奇大的女子鞋子。 完颜亮看不懂,盘问暗卫是怎么回事。 暗卫道,是定贵妃的侍女,替定贵妃收藏的。 那男子的亵裤,并不是完颜亮的。 完颜亮又惊又怒,将自己被打的事情抛到脑后,唤来定贵妃的侍女严加审问。 那侍女刚被完颜亮宠上,仗着得宠,一心想脱离定贵妃,但定贵妃不放手,才让侍女记恨在心。 将定贵妃与他人有私情的事,给抖了出来。 原来,定贵妃最近被完颜亮冷落了,她耐不住寂寞,将娘家的一个早年相好过的护卫,扮成宫女安在宫里。 白天她是高贵的贵妃,晚上,她便叫那护卫陪寝。 护卫的个子,也就比普通女人高出少许,扮作一个宫女,并没有太出众,除了一双大脚,无法掩藏。 好有长裙子遮着。 这护卫在宫里藏了小半年,也没有被发现。 直到上个月的一天,定贵妃的侍女起夜时,听到定贵妃的床上传来古怪的声响,才发现那个假扮的宫女。 不过,这侍女当时怕定贵妃并没有嚷出去。 最近几天,那侍女被完颜亮宠上了,但没有定名份。 这时候的后宫中,没有皇后,定贵妃为大,侍女请求定贵妃给她提名份。 定贵妃当然不想多个竟争对手了,拒绝了。 侍女怀恨在心,悄悄偷了那护卫的亵裤并一双鞋子。 她今天正好将物品带了来,找到机会来揭发定贵妃。 定贵妃看到两件物品,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再听到侍女的揭发,直接软倒在地。 完颜亮暴跳如雷,命人将定贵妃和那个姘头护卫,拉去即可斩首。 从定贵妃约无霜去喝茶说话,到定贵妃被砍头,也就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定贵妃本想算计无霜,没想到,头都断了,还没有看到无霜被罚。 当然了,完颜亮也没有再追查被打的事情。 因为暗卫们又说,定贵妃的姘头就藏在这处小阁旁的小花园里。 完颜亮前后一琢磨,认为那场暴打,是定贵妃的姘头干的。 定贵妃说约了完颜乌禄的女人在此,其实呢,完颜乌禄的女人根本没有来,一直在看台上。 那么,今天他被挨打,不是一个圈套又是什么? …… 一直到比赛结束,到回到府里,无霜和完颜乌禄都是太太平平的,没有遇到宫里的暗卫前来盘查。 无霜笑着道,“看,我说对了,我不会有事。” 完颜乌禄想到定贵妃被处死的事,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定贵妃和她的护卫有私情?” 今天这场凶险,完全是定贵妃替他们挡了箭。 无霜狡黠着眨着眼,“我被定贵妃喊去时,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假扮的宫女,我猜出来的。” 完颜乌禄不禁一笑,“你猜得倒是准。” 无霜笑着道,“我就当你是夸我咯。”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定贵妃的假侍女。 这一切,是因她昨天晚上收到的飞鸽传书。 信是李娇娘写来的,信上说,若遇完颜亮刁难,就将定贵妃推出来。 信上,李娇娘还写了定贵妃的身世,写了那个假冒的宫女。 无霜才敢肆无忌惮的暴打完颜亮。 …… 入夜,府里的人全都睡了后,无霜悄悄唤出那只信鸽,将一卷小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 她将信鸽放飞。 信鸽扑腾着翅膀,往南飞去。 …… 半个月后,无霜放飞的信鸽,飞进了李娇娘骆诚的榴月园。 这一天,是大清早。 骆诚将鸽子抱进屋里,取下竹筒里的信件看起来。 他眸光微闪,“娇娘,少帝在半月前驾崩了。” 李娇娘刚吃完早饭,这会儿正在饮参茶。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看向屋外,“我们得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宫里的那位了。” 送骆诚三个美人的事情,李娇娘从唐婉的口中已经得知了真相。 正是韦太后的手笔。 这位老太太既然这么闲,她就整点事情让她做做。 …… 李娇娘进了宫,直接去找了韦太后。 最近衡阳公频繁带李娇娘和骆诚进宫,和高宗商议事情,韦太后也不敢怠慢李娇娘了。 听说她前来,韦太后便让李娇娘进了内殿。 “你来得正好,我这眼睛最近不大好,你给我瞧瞧。”韦太后朝李娇娘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最近犯了毛病,太医院轮流来治,也没有治好。 李娇娘心中好笑,治眼病? 她这是报应呢,没人治得好。 不过,李娇娘口里还是说道,“是,太后娘娘。” 韦太后得的是老年青年眼,李娇娘给开了些药,又说了些注意的地方。 说得条条有理,韦太后听得很是受用。 一旁的侍女说着奉承的话。 “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这点小小的眼病,会很快就自愈的。” “太后娘娘每回遇到大风大浪,最后不都逢凶化吉了?” “是呢是呢。” 逢凶化吉?是踩着他人的尸骨上位。 “娘娘,其实今天我进宫,是有件事情要与娘娘说。”李娇娘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拿出了那封密信。 韦太后见她神色肃然,敛了笑容问道,“什么事啊?” “我的一个同乡去了北地做生意,得知了一个消息,送了封飞鸽传书回来。”李娇娘将纸条递给她看。 韦太后早年没有读过书,进了宫里后,做了乔贵妃的侍女,跟着乔贵妃学了几个字。 信上只有一句话。 她看懂了。 “六月二,少帝崩。” 少帝,先皇帝徽宗之子。 因为高宗也是徽宗之子,所以,他活着是不能享有封号的,只称少帝。 韦太后看到字条上面的字,脸色一下子死白一片。 她想到她离开北地的那天,少帝赵桓抱着她的马车轮子,哭着拦着她慢走。 他说,“母妃回到南地,务必记得叮嘱八弟接我回家。” 他是皇后之子,却降低身份喊她母妃。 当时有不少人在马车旁看着她和他。 为了快点拜托他,她只好说道,“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嘱托。” 赵桓却不依不饶,非要她发誓。 她只好说道,若食言,就让老天处罚她,让她瞎掉眼睛。 这半月来,她的眼睛一直不好,莫非是…… 韦太后越想越害怕。 六月二,那天晚上,她的眼睛就忽然看不见了。 那一天,少帝崩! 韦太后的额头,渐渐地浸出了冷汗。 她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哀家乏了,李娘子退下。” 哪里是乏了,是吓着了? 李娇娘点了点头,“是。”她收走了字条,便离开了慈宁宫。 …… 到晚间时,宫里的消息传出来,韦太后病倒了。 不知是什么病,整个人说起胡话来。 一会儿嚷着“乔贵妃”,一会儿嚷着“少帝”。 宫里的人赞着韦太后,这是心心念着故人啊。 于是,有人连夜上折子,请求高宗务必接回乔贵妃的遗骸。 高宗一脸疑惑,“太后思念乔贵妃,是因乔贵妃和她是故交,已经殁了多年了,但她忽然念起少帝,却是为何?” 钦宗死亡消息,还没有传到临安来,是以,高宗不知韦太后嚷着少帝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年底,北地才有消息送来,钦宗赵桓于六月崩。 得知这个消息,高宗很是高兴。 他一直担心这个哥哥会回来跟他抢皇位,所以,当金人提出送赵桓回国时,他并没有表态。 一直挨了多年,哥哥终于死了。 再没人跟他争皇位了。 高宗心情好,便来看韦太后。 但韦太后自打知道钦宗帝死的消息后,吓得病倒了,到年底时,已经疯了多时了。 “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不是,你们走开,别缠着我——” 第669章 女子马球,无霜漂亮地赢了第一名。 当她打马回到看台这里时,发现有不少铠甲兵,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她轻轻勾了下唇,翻身下马,走到完颜乌禄这里来。 “皇上被人打了,暗卫们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完颜乌禄看着她,眸光有些紧张。 无霜调皮地勾了下唇角,“咱们坐着看戏便是。” 完颜乌禄眉头皱起。 无霜笑着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 定贵妃被无霜敲昏后,看到屋里没人,她以为是完颜亮将无霜带到其他地方去了,便没有多想。 她整了整衣,疑惑地揉了下额头,走去开门,哪想到,后间屋中的完颜亮这时醒了过来。 他的哀痛声,引得定贵妃走过去看。 定贵妃这才发现,完颜亮并没有将无霜得手,而且,他还被打了。 定贵妃想到失踪的无霜,便对完颜亮说,是无霜打的。 完颜亮听后十分的震怒。 他正要下令捉拿无霜和完颜乌禄。 这时,他的暗卫送来一件物品。 一件男子的贴身亵裤,并一双奇大的女子鞋子。 完颜亮看不懂,盘问暗卫是怎么回事。 暗卫道,是定贵妃的侍女,替定贵妃收藏的。 那男子的亵裤,并不是完颜亮的。 完颜亮又惊又怒,将自己被打的事情抛到脑后,唤来定贵妃的侍女严加审问。 那侍女刚被完颜亮宠上,仗着得宠,一心想脱离定贵妃,但定贵妃不放手,才让侍女记恨在心。 将定贵妃与他人有私情的事,给抖了出来。 原来,定贵妃最近被完颜亮冷落了,她耐不住寂寞,将娘家的一个早年相好过的护卫,扮成宫女安在宫里。 白天她是高贵的贵妃,晚上,她便叫那护卫陪寝。 护卫的个子,也就比普通女人高出少许,扮作一个宫女,并没有太出众,除了一双大脚,无法掩藏。 好有长裙子遮着。 这护卫在宫里藏了小半年,也没有被发现。 直到上个月的一天,定贵妃的侍女起夜时,听到定贵妃的床上传来古怪的声响,才发现那个假扮的宫女。 不过,这侍女当时怕定贵妃并没有嚷出去。 最近几天,那侍女被完颜亮宠上了,但没有定名份。 这时候的后宫中,没有皇后,定贵妃为大,侍女请求定贵妃给她提名份。 定贵妃当然不想多个竟争对手了,拒绝了。 侍女怀恨在心,悄悄偷了那护卫的亵裤并一双鞋子。 她今天正好将物品带了来,找到机会来揭发定贵妃。 定贵妃看到两件物品,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再听到侍女的揭发,直接软倒在地。 完颜亮暴跳如雷,命人将定贵妃和那个姘头护卫,拉去即可斩首。 从定贵妃约无霜去喝茶说话,到定贵妃被砍头,也就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定贵妃本想算计无霜,没想到,头都断了,还没有看到无霜被罚。 当然了,完颜亮也没有再追查被打的事情。 因为暗卫们又说,定贵妃的姘头就藏在这处小阁旁的小花园里。 完颜亮前后一琢磨,认为那场暴打,是定贵妃的姘头干的。 定贵妃说约了完颜乌禄的女人在此,其实呢,完颜乌禄的女人根本没有来,一直在看台上。 那么,今天他被挨打,不是一个圈套又是什么? …… 一直到比赛结束,到回到府里,无霜和完颜乌禄都是太太平平的,没有遇到宫里的暗卫前来盘查。 无霜笑着道,“看,我说对了,我不会有事。” 完颜乌禄想到定贵妃被处死的事,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定贵妃和她的护卫有私情?” 今天这场凶险,完全是定贵妃替他们挡了箭。 无霜狡黠着眨着眼,“我被定贵妃喊去时,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假扮的宫女,我猜出来的。” 完颜乌禄不禁一笑,“你猜得倒是准。” 无霜笑着道,“我就当你是夸我咯。”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定贵妃的假侍女。 这一切,是因她昨天晚上收到的飞鸽传书。 信是李娇娘写来的,信上说,若遇完颜亮刁难,就将定贵妃推出来。 信上,李娇娘还写了定贵妃的身世,写了那个假冒的宫女。 无霜才敢肆无忌惮的暴打完颜亮。 …… 入夜,府里的人全都睡了后,无霜悄悄唤出那只信鸽,将一卷小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 她将信鸽放飞。 信鸽扑腾着翅膀,往南飞去。 …… 半个月后,无霜放飞的信鸽,飞进了李娇娘骆诚的榴月园。 这一天,是大清早。 骆诚将鸽子抱进屋里,取下竹筒里的信件看起来。 他眸光微闪,“娇娘,少帝在半月前驾崩了。” 李娇娘刚吃完早饭,这会儿正在饮参茶。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看向屋外,“我们得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宫里的那位了。” 送骆诚三个美人的事情,李娇娘从唐婉的口中已经得知了真相。 正是韦太后的手笔。 这位老太太既然这么闲,她就整点事情让她做做。 …… 李娇娘进了宫,直接去找了韦太后。 最近衡阳公频繁带李娇娘和骆诚进宫,和高宗商议事情,韦太后也不敢怠慢李娇娘了。 听说她前来,韦太后便让李娇娘进了内殿。 “你来得正好,我这眼睛最近不大好,你给我瞧瞧。”韦太后朝李娇娘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最近犯了毛病,太医院轮流来治,也没有治好。 李娇娘心中好笑,治眼病? 她这是报应呢,没人治得好。 不过,李娇娘口里还是说道,“是,太后娘娘。” 韦太后得的是老年青年眼,李娇娘给开了些药,又说了些注意的地方。 说得条条有理,韦太后听得很是受用。 一旁的侍女说着奉承的话。 “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这点小小的眼病,会很快就自愈的。” “太后娘娘每回遇到大风大浪,最后不都逢凶化吉了?” “是呢是呢。” 逢凶化吉?是踩着他人的尸骨上位。 “娘娘,其实今天我进宫,是有件事情要与娘娘说。”李娇娘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拿出了那封密信。 韦太后见她神色肃然,敛了笑容问道,“什么事啊?” “我的一个同乡去了北地做生意,得知了一个消息,送了封飞鸽传书回来。”李娇娘将纸条递给她看。 韦太后早年没有读过书,进了宫里后,做了乔贵妃的侍女,跟着乔贵妃学了几个字。 信上只有一句话。 她看懂了。 “六月二,少帝崩。” 少帝,先皇帝徽宗之子。 因为高宗也是徽宗之子,所以,他活着是不能享有封号的,只称少帝。 韦太后看到字条上面的字,脸色一下子死白一片。 她想到她离开北地的那天,少帝赵桓抱着她的马车轮子,哭着拦着她慢走。 他说,“母妃回到南地,务必记得叮嘱八弟接我回家。” 他是皇后之子,却降低身份喊她母妃。 当时有不少人在马车旁看着她和他。 为了快点拜托他,她只好说道,“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嘱托。” 赵桓却不依不饶,非要她发誓。 她只好说道,若食言,就让老天处罚她,让她瞎掉眼睛。 这半月来,她的眼睛一直不好,莫非是…… 韦太后越想越害怕。 六月二,那天晚上,她的眼睛就忽然看不见了。 那一天,少帝崩! 韦太后的额头,渐渐地浸出了冷汗。 她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哀家乏了,李娘子退下。” 哪里是乏了,是吓着了? 李娇娘点了点头,“是。”她收走了字条,便离开了慈宁宫。 …… 到晚间时,宫里的消息传出来,韦太后病倒了。 不知是什么病,整个人说起胡话来。 一会儿嚷着“乔贵妃”,一会儿嚷着“少帝”。 宫里的人赞着韦太后,这是心心念着故人啊。 于是,有人连夜上折子,请求高宗务必接回乔贵妃的遗骸。 高宗一脸疑惑,“太后思念乔贵妃,是因乔贵妃和她是故交,已经殁了多年了,但她忽然念起少帝,却是为何?” 钦宗死亡消息,还没有传到临安来,是以,高宗不知韦太后嚷着少帝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年底,北地才有消息送来,钦宗赵桓于六月崩。 得知这个消息,高宗很是高兴。 他一直担心这个哥哥会回来跟他抢皇位,所以,当金人提出送赵桓回国时,他并没有表态。 一直挨了多年,哥哥终于死了。 再没人跟他争皇位了。 高宗心情好,便来看韦太后。 但韦太后自打知道钦宗帝死的消息后,吓得病倒了,到年底时,已经疯了多时了。 “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不是,你们走开,别缠着我——” 第670章 点兵 韦太后自从知道钦宗暴毙的消息后,就病倒了,疯疯傻傻闹了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一年多后,一向闹腾的秦熺,因为秦家的落败,他不时受到世人的排挤,也郁闷而亡了。 李娇娘的棉花,经过几年的积攒种子,已经开始大范围的种植。 她除了在越州的庄子里种植以外,还向村民们推广。 棉花比木棉花暖和,很快就成了市面上的抢手货。 各地都有人在村里收购。 越州城郊的村子,包括城中的陆家,都靠棉花发了小财。 而临安城,更是因棉花的大范围种植,受益良多。 国库中棉布储存充足。 军中从此告别缺衣的年代。 骆诚因为对军中做了贡献,被高宗封义兴伯,李娇娘是伯夫人。 李娇娘开的绣庄,还做起了织布的生意。 除了王娘子几人以外,她又招了五十来个女工和几个伙计。 几年的生意下来,李娇娘已经攒了几十万的钱了。 她将钱全部兑换成银锭或金锭,齐齐整整装入箱子里。 骆诚看到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钱,不解地问道,“换成银票多方便,为什么换成银锭金锭?看看,占了不少地方存放。” 李娇娘笑道,“我要留给子孙后代用,纸币只能当朝用,遇到改朝换代,纸币就是废纸了。” 骆诚冷笑,“咱们儿子都没有生下来,还孙子?” 李娇娘红着脸,“慢慢会有的,急什么?” 骆诚淡淡说道,“我可不急,是衡阳公在问,明天要他去庄上吃饭,这儿子的事,你去说,这回我不替你说了。” 李娇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急什么孩子? 她掐着手指算着,今年冬天一过,明天春她会准备怀孩子。 今年冬天,金国要变天了,南地宋国从明年开始,能太平五十年了。 这五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儿子和孙子们过太平日子。 。 赵琮在衡阳公和李娇娘的提醒下,暗中作着周密的部署。 武器,火药,过冬的衣物,伤药,担架,车马,全都作了大量的准备。 而李娇娘,则依旧在向李佩玉透露着假的消息,——朝中要进行南征。 这年的秋天,衡阳公和赵琮,会去南方征伐百越。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将不少马匹,大张旗鼓往南边运。 李佩玉偷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传与穆宣。 穆宣又传与金国完颜亮。 完颜亮收到消息,马上着手安排起了南攻的计划。 而完颜乌禄,也早在几年前就秘密计划着策反。 双方都等着完颜亮的出兵,好将他合围歼灭。 这年的夏天,两国还和以往那样,上贡品,收贡品。 但收到贡品后,完颜亮找着借口说,今天送的茶叶比去年的成色要差,布匹也要差,马匹的质量也要差,全是老瘦弱的马。 他说这是宋国在藐视他。 宋国在公然挑衅他,在公然撕毁当年定下的合约。 是在有意挑起战事。 于是,这年的十月,他率领着六十大军南下。 兵分四路,对南地发动全面进攻。 一路兵马从海上绕道进攻临安; 一路兵马从蔡州出发,进攻荆州; 一路由凤翔进攻大散关,待命入川。 另一路,则是他亲率的三十万精兵。 一路行来,旌旗连绵飘扬,战鼓声震天。 太平了二十年的南地,再次遇到金人攻城,临安城顿时慌作一团。 不过,这一次的朝廷中,没有像二十年前那样,皇帝只管逃命。 虽然他们也慌,却有大半的人都主张出兵一决死战。 赵琮更是拿出筹备的清单出来,说着主战的好处。 兵,马,武器,伤药,衣物,火药,粮草。 他在六年前就和衡阳公做了准备。 又说金兵秋天来犯,冬衣必是没有预备,越往后打,天气越寒冷,对他们是极不利的。 又说他们大军快马来袭,粮草必是准备不够。 临安城外的百姓们,早已将粮食藏于大山里,他们收集不到,粮草一断,军心必乱。 听着赵琮的汇报,高宗对这个儿子是越发的西欣赏了。 他当及点头应允出战。 其实,朝中原本有几个主和的。 但全被衡阳公秘密控制住了,这些人不能发声,高宗想主和也得不到支持,只好同意出战。 兵临城下,天子出战才能扬国威。 李娇娘私下劝着赵琮,要他请高宗出战,自己不要出风头,只做个小跟班就好。 起初,高宗有些害怕,不敢出战。 但衡阳公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出战。 衡阳公提到了高宗的大哥钦宗帝。 说,钦宗帝当年也是不敢出战,畏畏缩缩犹豫不前,错过了鼓舞军心的大好机会。 将大好的河山,白白拱手让人。 为了打消高宗的顾忌,赵琮听从李娇娘的建议,主动请缨,“儿子愿为前锋,护父亲左右。” 他这样表了决心,高宗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逼他让位了。 “好,传旨,校场点兵!” …… 完颜亮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在临安做内应多年的穆宣,带着宗无极和骆福财,则买通了守门小兵,反方向出城。 他们离开城门没走多久,便见骆诚和李娇娘骑马追了上来。 骆诚望向骆福财,“六叔,穆宣是小人,你跟着他迟早会丢命。” 骆福财这几年吃的住的,全是穆宣在出钱,他享受惯了好吃好喝的待遇,哪里会听骆诚的离间之话? 再说了,宋国可从没有打败过金人,他审时度势,根本不想听骆诚的劝告。 “留在城里才会丢命!如今金人大军南下,再不逃走命就没了,当年金人攻入汴京时,可是死了二十万汴京人啦!” 李娇娘说道,“今日不同往日,他们攻不进城的!” “临安城附近围了近二十万的大军,可城中却只有两万人马,你居然说今日不同于往日?说什么大话?我可不想被包饺子!”骆福财不耐烦说道。 “骆福财,不必听他们废话浪费时间,咱们继续往北走,金主还等着我们呢!”穆宣掉转马头,扬鞭往前而去。 宗无极随后跟上。 骆福财说道,“骆诚,看你喊我一声六叔的份上,你抓紧时间快逃。” 李娇娘摇摇头,“骆诚,由他们去!” 骆诚淡淡看他们一眼,掉转马头,“娇娘,我们回城。” 两人刚掉转马头,又听身后的穆宣冷笑道,“李娇娘,若想活命,你离开骆诚才是上上策!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娇娘冷笑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隔着马,她拉了拉骆诚的胳膊,两人扬鞭策马离去。 “你们会后悔的!”穆宣冷笑着道。 “愚蠢的人,命都不会长久!穆三公子,咱们别理他们,得赶快和金主会面才是。”宗无极催促说道。 “走!去金营!” 。 穆宣三人,紧急赶路,终于找到了完颜亮。 完颜亮面对大好的局势,心情舒畅。 见到他们前来,更是高兴。 这三位可是他的大功臣。 完颜亮说道,“等临安城拿下后,朕会论功行赏,赐府邸随从。” 穆宣马上谢恩,“臣,谢皇上恩。” 宗无极和骆福财,也一起行礼。 两人心中,同样大喜着。 穆宣这时又问道,“皇上,我们这边,几时攻城?” 他想争一份头功。 完颜亮说道,“一个时辰就会攻城!” 三人大喜,“愿做前锋!” 完颜亮眉梢一扬,“好,朕等着三位爱卿的捷报!” 这时候,是二更天的时候,一个时辰后是天亮时分。 穆宣三人,由侍卫带下去,领盔甲武器休息去了。 他们睡到半夜时,不知从哪处毡营中,传来一声鸣金声。 战鼓进,鸣金退。 这队伍还没有起拔,怎么就鸣金收兵了? 不少人一头雾水,跑出毡营来。 第670章 点兵 韦太后自从知道钦宗暴毙的消息后,就病倒了,疯疯傻傻闹了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一年多后,一向闹腾的秦熺,因为秦家的落败,他不时受到世人的排挤,也郁闷而亡了。 李娇娘的棉花,经过几年的积攒种子,已经开始大范围的种植。 她除了在越州的庄子里种植以外,还向村民们推广。 棉花比木棉花暖和,很快就成了市面上的抢手货。 各地都有人在村里收购。 越州城郊的村子,包括城中的陆家,都靠棉花发了小财。 而临安城,更是因棉花的大范围种植,受益良多。 国库中棉布储存充足。 军中从此告别缺衣的年代。 骆诚因为对军中做了贡献,被高宗封义兴伯,李娇娘是伯夫人。 李娇娘开的绣庄,还做起了织布的生意。 除了王娘子几人以外,她又招了五十来个女工和几个伙计。 几年的生意下来,李娇娘已经攒了几十万的钱了。 她将钱全部兑换成银锭或金锭,齐齐整整装入箱子里。 骆诚看到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钱,不解地问道,“换成银票多方便,为什么换成银锭金锭?看看,占了不少地方存放。” 李娇娘笑道,“我要留给子孙后代用,纸币只能当朝用,遇到改朝换代,纸币就是废纸了。” 骆诚冷笑,“咱们儿子都没有生下来,还孙子?” 李娇娘红着脸,“慢慢会有的,急什么?” 骆诚淡淡说道,“我可不急,是衡阳公在问,明天要他去庄上吃饭,这儿子的事,你去说,这回我不替你说了。” 李娇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急什么孩子? 她掐着手指算着,今年冬天一过,明天春她会准备怀孩子。 今年冬天,金国要变天了,南地宋国从明年开始,能太平五十年了。 这五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儿子和孙子们过太平日子。 。 赵琮在衡阳公和李娇娘的提醒下,暗中作着周密的部署。 武器,火药,过冬的衣物,伤药,担架,车马,全都作了大量的准备。 而李娇娘,则依旧在向李佩玉透露着假的消息,——朝中要进行南征。 这年的秋天,衡阳公和赵琮,会去南方征伐百越。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将不少马匹,大张旗鼓往南边运。 李佩玉偷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传与穆宣。 穆宣又传与金国完颜亮。 完颜亮收到消息,马上着手安排起了南攻的计划。 而完颜乌禄,也早在几年前就秘密计划着策反。 双方都等着完颜亮的出兵,好将他合围歼灭。 这年的夏天,两国还和以往那样,上贡品,收贡品。 但收到贡品后,完颜亮找着借口说,今天送的茶叶比去年的成色要差,布匹也要差,马匹的质量也要差,全是老瘦弱的马。 他说这是宋国在藐视他。 宋国在公然挑衅他,在公然撕毁当年定下的合约。 是在有意挑起战事。 于是,这年的十月,他率领着六十大军南下。 兵分四路,对南地发动全面进攻。 一路兵马从海上绕道进攻临安; 一路兵马从蔡州出发,进攻荆州; 一路由凤翔进攻大散关,待命入川。 另一路,则是他亲率的三十万精兵。 一路行来,旌旗连绵飘扬,战鼓声震天。 太平了二十年的南地,再次遇到金人攻城,临安城顿时慌作一团。 不过,这一次的朝廷中,没有像二十年前那样,皇帝只管逃命。 虽然他们也慌,却有大半的人都主张出兵一决死战。 赵琮更是拿出筹备的清单出来,说着主战的好处。 兵,马,武器,伤药,衣物,火药,粮草。 他在六年前就和衡阳公做了准备。 又说金兵秋天来犯,冬衣必是没有预备,越往后打,天气越寒冷,对他们是极不利的。 又说他们大军快马来袭,粮草必是准备不够。 临安城外的百姓们,早已将粮食藏于大山里,他们收集不到,粮草一断,军心必乱。 听着赵琮的汇报,高宗对这个儿子是越发的西欣赏了。 他当及点头应允出战。 其实,朝中原本有几个主和的。 但全被衡阳公秘密控制住了,这些人不能发声,高宗想主和也得不到支持,只好同意出战。 兵临城下,天子出战才能扬国威。 李娇娘私下劝着赵琮,要他请高宗出战,自己不要出风头,只做个小跟班就好。 起初,高宗有些害怕,不敢出战。 但衡阳公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出战。 衡阳公提到了高宗的大哥钦宗帝。 说,钦宗帝当年也是不敢出战,畏畏缩缩犹豫不前,错过了鼓舞军心的大好机会。 将大好的河山,白白拱手让人。 为了打消高宗的顾忌,赵琮听从李娇娘的建议,主动请缨,“儿子愿为前锋,护父亲左右。” 他这样表了决心,高宗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逼他让位了。 “好,传旨,校场点兵!” …… 完颜亮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在临安做内应多年的穆宣,带着宗无极和骆福财,则买通了守门小兵,反方向出城。 他们离开城门没走多久,便见骆诚和李娇娘骑马追了上来。 骆诚望向骆福财,“六叔,穆宣是小人,你跟着他迟早会丢命。” 骆福财这几年吃的住的,全是穆宣在出钱,他享受惯了好吃好喝的待遇,哪里会听骆诚的离间之话? 再说了,宋国可从没有打败过金人,他审时度势,根本不想听骆诚的劝告。 “留在城里才会丢命!如今金人大军南下,再不逃走命就没了,当年金人攻入汴京时,可是死了二十万汴京人啦!” 李娇娘说道,“今日不同往日,他们攻不进城的!” “临安城附近围了近二十万的大军,可城中却只有两万人马,你居然说今日不同于往日?说什么大话?我可不想被包饺子!”骆福财不耐烦说道。 “骆福财,不必听他们废话浪费时间,咱们继续往北走,金主还等着我们呢!”穆宣掉转马头,扬鞭往前而去。 宗无极随后跟上。 骆福财说道,“骆诚,看你喊我一声六叔的份上,你抓紧时间快逃。” 李娇娘摇摇头,“骆诚,由他们去!” 骆诚淡淡看他们一眼,掉转马头,“娇娘,我们回城。” 两人刚掉转马头,又听身后的穆宣冷笑道,“李娇娘,若想活命,你离开骆诚才是上上策!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娇娘冷笑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隔着马,她拉了拉骆诚的胳膊,两人扬鞭策马离去。 “你们会后悔的!”穆宣冷笑着道。 “愚蠢的人,命都不会长久!穆三公子,咱们别理他们,得赶快和金主会面才是。”宗无极催促说道。 “走!去金营!” 。 穆宣三人,紧急赶路,终于找到了完颜亮。 完颜亮面对大好的局势,心情舒畅。 见到他们前来,更是高兴。 这三位可是他的大功臣。 完颜亮说道,“等临安城拿下后,朕会论功行赏,赐府邸随从。” 穆宣马上谢恩,“臣,谢皇上恩。” 宗无极和骆福财,也一起行礼。 两人心中,同样大喜着。 穆宣这时又问道,“皇上,我们这边,几时攻城?” 他想争一份头功。 完颜亮说道,“一个时辰就会攻城!” 三人大喜,“愿做前锋!” 完颜亮眉梢一扬,“好,朕等着三位爱卿的捷报!” 这时候,是二更天的时候,一个时辰后是天亮时分。 穆宣三人,由侍卫带下去,领盔甲武器休息去了。 他们睡到半夜时,不知从哪处毡营中,传来一声鸣金声。 战鼓进,鸣金退。 这队伍还没有起拔,怎么就鸣金收兵了? 不少人一头雾水,跑出毡营来。 第671章 败 穆宣三人,也出来看情况。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问着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 穆宣道,“走,去问问皇上。” 他们摸着黑,往完颜亮的帐营走去。 这时候,完颜亮也正在酣睡,他被忽然响起的一阵鸣金声吵醒,顿时大怒,“怎么回事?” “小人出去看看情况。”两个守卫跑出去了。 外面,鸣金声越来越响,其间,还夹杂着胡琴声。 完颜亮烦躁地掀被起床。 可是,他还没有走到毡帐门口,就被一伙人堵住了去路。 这十几个人,正是他的部下。 全都是铠甲在身,手握武器。 长刀短剑,恶煞煞指着完颜亮。 “暴君,我们忍你很久了!”几个人大声嚷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反吗?”完颜亮大怒。 “想要你的命!”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忽然提剑,狠狠刺向了完颜亮。 另一人,手起刀落将完颜亮的头砍了下来。 在帐中守着的两个护卫,顿时吓傻了。 腿肚子直打哆嗦。 那个打头的中年汉子,朝左右挥手,“把他们除了。” 两个护卫声都没吭,就被送往完颜亮的同路上。 中年汉子振臂高呼,“皇上得急病驾崩了,起丧!” “起丧——” 手下人跟着大呼。 霎时,声音一叠声一叠声的传出去。 士兵们全都傻眼了。 刚刚走到毡帐外的穆宣,更是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骆福财也吓傻了,“三……三公子,现在怎么办?” 穆宣正要说话,一旁的宗无极小声道,“赶紧跑!” 说完,他自己就先跑了。 穆宣反应快,推开骆福财也转身就跑。 骆福财不知两人为何跑,想了想,他们跑,他也跑。 可是,等他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守在毡帐门口的人,认出了他。 “这人是奸细,不能放跑了!” 说着话,那几人朝骆福财冲了过来。 骆福财吓得拔腿就跑,但没有跑过他们几个的长刀,他被砍倒在地。 他痛呼一声,想说不是奸细,可紧接着,又是一刀砍来。 骆福财被砍得彻底没声了。 身首异处。 “他们一共有三人,还有两个,不能让他们跑了,抓回来!”为首的汉子走出营帐,大声说道。 “是,大人!” 几个人追了上去。 。 穆宣和宗无极趁着夜黑和混乱,骑马逃出金人们的营地。 他们回望那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处,神色沮丧。 万万没想到,前来投奔抱大腿,腿还没有抱上,人没了。 “眼下唯一的出路,是去大都!”穆宣说道。 宗无极道,“去大都?咱们投靠谁?” “如今的大都,最有实力的就是葛王了,咱们投奔葛王去!”穆宣说道。 只能这样了,宗无极点了点头,“那就投奔葛王去!” 他是完颜亮的护卫之一,被秘密派往南地征马匹,并联络南方的官员,暗中策反。 这一切,他都按着完颜亮布置的任务,圆满的完成了。 可谁想到…… 完颜亮忽然被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临安城中。 不安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高宗亲自带兵,带着赵琮准备迎战完颜亮。 哪知前方探子来报,完颜亮崩了。 高宗不信,命人再去查探。 一连派出三方人马,得到的回复全都是“完颜亮被部下杀死”的消息。 高宗这才松了口气。 赵琮这时说道,“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连他的部下都看不下去了,这便是暴君的下场。” 衡阳公借机说道,“殿下当以此为鉴。” 赵琮心知,这是衡阳公在提醒他,不要像完颜亮这样,做个不仁的暴君,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赶紧回道,“衡阳公所言极是。” ……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不知金营那边为何忽然会兵变。 只有衡阳公,李娇娘和骆诚知道原因。 原来,完颜乌禄早在决定反了完颜亮时,就开始在军营中暗中进行策反。 他收买了一批大将。 这次出征,跟随完颜亮的大将,便是完颜乌禄的人。 也合该完颜亮作死,他带兵前来攻打临安,要求先头部三天之内拿下临安城。 可如今的临安城,并不是当年的汴京。 这里有大江作屏障。 根本就做不到三天之内拿下临安城。 完颜亮不听部下解释,杀了两个敢提意见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对他有了想法。 这一晚,军中不知谁传出了谣言,说完颜乌禄在大都已经登基了,大都中传来旨意,谁杀了完颜亮就奖黄金一千两。 又有人说,完颜亮带军前来,根本就没有带回北地的冬衣,他要求大军在半月内结束攻城,拿下整个南地。 就在南地过花花世界的日子。 这简直是意想天开的事情。 万一半月内攻不下城来,他们难道就冻死在这里不成? 前进完成不了任务会被杀,后退能活命。 不如反了! 于是,那几个被策反的大将,借机一蛊惑,兵士们一呼百应。 这一夜,趁着完颜亮入睡时,兵士们拥进毡帐杀了完颜亮。 完颜乌禄和完颜亮的政见完全相反。 完颜乌禄主张北上对抗蒙古,不主张和南地的宋国继续耗战。 完颜亮一死,六十万四路兵士想到没有冬衣,更是无心念战,火速往北退去。 他们赶在寒冬大雪封地时,回到了大都。 。 在大军退回大都前,轻装跑回来的穆宣和宗无极,连夜赶路,只用了十天的时间赶到了大都城。 葛王府已经没有主人在,只有一些仆人。 原来,完颜乌禄已经入住皇宫快一个月了。 完颜亮前脚走,两天后完颜乌禄对外细数完颜亮的劣政后,武力控制住皇宫。 在臣子们的“拥护”下登基了。 穆宣和宗无极往皇宫找来,却发现,大街小巷都贴在他的画像。 他暗暗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宗无极也是吸了口气,看来,事情竟没有一件如他们所想。 “走!去蒙古!”穆宣咬了咬牙。 他就不信,他一个熟悉历史的人,还能输给古人不成? 可是,他一转身,就被一只冰凉凉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对不住了,穆三公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你对我说的话。”宗无极拿剑抵着他的后心。 第671章 败 穆宣三人,也出来看情况。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问着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 穆宣道,“走,去问问皇上。” 他们摸着黑,往完颜亮的帐营走去。 这时候,完颜亮也正在酣睡,他被忽然响起的一阵鸣金声吵醒,顿时大怒,“怎么回事?” “小人出去看看情况。”两个守卫跑出去了。 外面,鸣金声越来越响,其间,还夹杂着胡琴声。 完颜亮烦躁地掀被起床。 可是,他还没有走到毡帐门口,就被一伙人堵住了去路。 这十几个人,正是他的部下。 全都是铠甲在身,手握武器。 长刀短剑,恶煞煞指着完颜亮。 “暴君,我们忍你很久了!”几个人大声嚷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反吗?”完颜亮大怒。 “想要你的命!”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忽然提剑,狠狠刺向了完颜亮。 另一人,手起刀落将完颜亮的头砍了下来。 在帐中守着的两个护卫,顿时吓傻了。 腿肚子直打哆嗦。 那个打头的中年汉子,朝左右挥手,“把他们除了。” 两个护卫声都没吭,就被送往完颜亮的同路上。 中年汉子振臂高呼,“皇上得急病驾崩了,起丧!” “起丧——” 手下人跟着大呼。 霎时,声音一叠声一叠声的传出去。 士兵们全都傻眼了。 刚刚走到毡帐外的穆宣,更是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骆福财也吓傻了,“三……三公子,现在怎么办?” 穆宣正要说话,一旁的宗无极小声道,“赶紧跑!” 说完,他自己就先跑了。 穆宣反应快,推开骆福财也转身就跑。 骆福财不知两人为何跑,想了想,他们跑,他也跑。 可是,等他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守在毡帐门口的人,认出了他。 “这人是奸细,不能放跑了!” 说着话,那几人朝骆福财冲了过来。 骆福财吓得拔腿就跑,但没有跑过他们几个的长刀,他被砍倒在地。 他痛呼一声,想说不是奸细,可紧接着,又是一刀砍来。 骆福财被砍得彻底没声了。 身首异处。 “他们一共有三人,还有两个,不能让他们跑了,抓回来!”为首的汉子走出营帐,大声说道。 “是,大人!” 几个人追了上去。 。 穆宣和宗无极趁着夜黑和混乱,骑马逃出金人们的营地。 他们回望那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处,神色沮丧。 万万没想到,前来投奔抱大腿,腿还没有抱上,人没了。 “眼下唯一的出路,是去大都!”穆宣说道。 宗无极道,“去大都?咱们投靠谁?” “如今的大都,最有实力的就是葛王了,咱们投奔葛王去!”穆宣说道。 只能这样了,宗无极点了点头,“那就投奔葛王去!” 他是完颜亮的护卫之一,被秘密派往南地征马匹,并联络南方的官员,暗中策反。 这一切,他都按着完颜亮布置的任务,圆满的完成了。 可谁想到…… 完颜亮忽然被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临安城中。 不安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高宗亲自带兵,带着赵琮准备迎战完颜亮。 哪知前方探子来报,完颜亮崩了。 高宗不信,命人再去查探。 一连派出三方人马,得到的回复全都是“完颜亮被部下杀死”的消息。 高宗这才松了口气。 赵琮这时说道,“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连他的部下都看不下去了,这便是暴君的下场。” 衡阳公借机说道,“殿下当以此为鉴。” 赵琮心知,这是衡阳公在提醒他,不要像完颜亮这样,做个不仁的暴君,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赶紧回道,“衡阳公所言极是。” ……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不知金营那边为何忽然会兵变。 只有衡阳公,李娇娘和骆诚知道原因。 原来,完颜乌禄早在决定反了完颜亮时,就开始在军营中暗中进行策反。 他收买了一批大将。 这次出征,跟随完颜亮的大将,便是完颜乌禄的人。 也合该完颜亮作死,他带兵前来攻打临安,要求先头部三天之内拿下临安城。 可如今的临安城,并不是当年的汴京。 这里有大江作屏障。 根本就做不到三天之内拿下临安城。 完颜亮不听部下解释,杀了两个敢提意见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对他有了想法。 这一晚,军中不知谁传出了谣言,说完颜乌禄在大都已经登基了,大都中传来旨意,谁杀了完颜亮就奖黄金一千两。 又有人说,完颜亮带军前来,根本就没有带回北地的冬衣,他要求大军在半月内结束攻城,拿下整个南地。 就在南地过花花世界的日子。 这简直是意想天开的事情。 万一半月内攻不下城来,他们难道就冻死在这里不成? 前进完成不了任务会被杀,后退能活命。 不如反了! 于是,那几个被策反的大将,借机一蛊惑,兵士们一呼百应。 这一夜,趁着完颜亮入睡时,兵士们拥进毡帐杀了完颜亮。 完颜乌禄和完颜亮的政见完全相反。 完颜乌禄主张北上对抗蒙古,不主张和南地的宋国继续耗战。 完颜亮一死,六十万四路兵士想到没有冬衣,更是无心念战,火速往北退去。 他们赶在寒冬大雪封地时,回到了大都。 。 在大军退回大都前,轻装跑回来的穆宣和宗无极,连夜赶路,只用了十天的时间赶到了大都城。 葛王府已经没有主人在,只有一些仆人。 原来,完颜乌禄已经入住皇宫快一个月了。 完颜亮前脚走,两天后完颜乌禄对外细数完颜亮的劣政后,武力控制住皇宫。 在臣子们的“拥护”下登基了。 穆宣和宗无极往皇宫找来,却发现,大街小巷都贴在他的画像。 他暗暗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宗无极也是吸了口气,看来,事情竟没有一件如他们所想。 “走!去蒙古!”穆宣咬了咬牙。 他就不信,他一个熟悉历史的人,还能输给古人不成? 可是,他一转身,就被一只冰凉凉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对不住了,穆三公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你对我说的话。”宗无极拿剑抵着他的后心。 第672章 母女的隔阂 穆宣眯了下眼,“你居然要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当初可救过你!” 宗无极的语气,依旧清冷,“我刚才说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跟着你没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 他指了指一侧墙壁上的画像,冷笑着道,“新的金主,悬赏五百金抓拿你,我要是杀了你,就能得五百金了,要是跟你去蒙古,天晓得这辈子能不能得到五百金?” 穆宣瞥向墙上,看到画像大吃了一惊。 这画—— 这是素描画! 这个时代,怎可能有现在透视画法的素描画? 怎么回事?除了他穿越了,还有谁? 谁? 谁勾结完颜乌禄杀他? “这副画像是谁画的?”穆宣指着画像,大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到了地下就知道了!”宗无极大声冷笑,“拿命来!五百金子!” 他的武艺可比三脚猫的穆宣厉害多了。 几个回合下来,穆宣就被打得趴下了。 宗无极的长剑飞快朝他刺去,穆宣惨叫一起,疼得五观扭曲起来。 但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倒地不动了。 有个蒙面女子骑马而来,丢了袋金子在宗无极的面前,“你的酬金。” 宗无极看她一眼,将地上的金子捡了起来。 他打开袋子来查看,发现只有两百五的金子,马上怒道,“为什么只有一半?你说话不算话?” “并没有,你将他葬到这个地方,另一半金子就给你。”蒙着面骑马而来的无霜,将一张图纸扔到宗无极的面前。 宗无极看她一眼,“好,记得说话算话!” “衡阳公做事,几时失信过?”无霜淡淡开口。 宗无极将金子揣进怀里,将穆宣的尸体,提到马背上,往无霜说的地方打马而去。 无霜骑马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地方,宗无极发现,这里是城外的一片荒地。 他到附近的农家寻了把镢头,在无霜指定的地方抛起坑来。 而无霜,在等着他抛坑的时候,找了块石头来。 她从身上摸出小刀,一点一点地在石块上刻着字,“穆宣”之墓。 一边刻着,她心中一边嘀咕着。 李娇娘真是怪人。 这仇家穆宣死就死了,刻什么墓碑啊? 墓碑就罢了,还不能立,要和尸体一起埋? 搞什么名堂呢? …… 穆宣已亡的消息,无霜飞鸽传书传到了临安。 李娇娘焚烧了那份书信,看向空中微微一笑,“输得可高兴?穆宣!” 又一个月后,新的金主送来国书,希望明年夏天六月时,来临安洽谈国事,减免岁币并两国合作一事。 这封信一到,整个朝野都震惊了。 减免岁币?合作? 真的假的? 金主有这么大方么? 撤兵不打来就不错了,还减免岁币? 朝中议论纷纷,都不大相信,这封信是出自金主之手。 只有衡阳公轻轻笑了一声,“信是真的,确实是完颜乌禄的字迹。” 高宗说道,“衡阳公,信的字迹可模仿。” 衡阳公说道,“在金朝中,有我们的人,事情不会有假。” 说着,他拿出了另一封信来,递与高宗。 信是无霜写来的。 内容和完颜乌禄的亲笔内容,没有二样。 高宗一脸的疑惑,问卧底的是谁。 衡阳公摇摇头,“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不说罢。” 高宗知道衡阳公的脾气,哪怕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妥协的。 “那好,朕便不问了。” …… 完颜乌禄是个守信的人,果真在次年的六月初,带着使团前来和谈。 这次前来,他没有带兵马,只带来了五百来人。 其中有前来学习的各类工匠,一部分书生,一部分官员,还有一百名护卫,五十个仆人等。 无霜化妆成贴身护卫,跟在完颜乌禄的身旁。 衡阳公和高宗,在临安城迎接完颜乌禄一行人。 李娇娘本想去见见无霜,问她一些关于大都的事情。 她会随无霜北上,去看看千年前的大都,千年后她住的地方。 但衡阳夫人这时候却派了人来,非要李娇娘去芙蓉山庄陪她。 侍女红玉皱了下眉头说道,“李娘子,夫人状况不太好,说想见李娘子。” 这么多年来,李娇娘总在找着机会,和柴毓馨和好,但她总是不愿意见她。 李娇娘便作罢了。 今天却忽然嚷着要见她,李娇娘不禁有些奇怪了。 …… 骆诚被衡阳公带去了皇宫,李娇娘只身一人,跟着红玉去了芙蓉山庄。 这几天,芙蓉山庄的树木,越长越茂密,只栽不砍,树木一丛丛连成片。 白天看着郁郁葱葱,晚上,却因为庄内人少,而显得阴森骇人。 李娇娘前几天在晚上住过,阴沉的气氛,让她不想来这里。 衡阳夫人见到李娇娘,一改往日的冷情,而是露了抹慈祥的笑容。 “娇娇,你来了?” “你可有些日子没来庄上看我了。” 李娇娘勉强笑了笑,“太子那儿事多,我去帮忙了。” 高宗早几年前,定了赵琮为太子,今年年初时,已在着手禅位一事了。 正式禅让日,定在完颜乌禄一行人离开后。 所以,李娇娘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忙。 赵琮没有亲娘,吴皇后对赵琮的事情,又不上心。 安排赵琮后宫的事情,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赵琮的皇后贤惠,不必她多操心,她操心的是其他宫妃和宫女的人选。 衡阳夫人自打衡阳公醒来后,就对城中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她敷衍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李娇娘又问道,“夫人今日请我来庄上,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衡阳夫人抬眸,“没什么事,就不能请你来?没什么事,你就不愿来?” 这话说得,没什么事,她确实不想来。 当初抛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衡阳夫人不累,她累了。 她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听说太子马上要登基了,那时候,我可能不会去临安城,他喊你一声母亲,而你是我女儿,这样说来,他是我拐着弯的外孙,我想送份贺礼给他,你替我转送给他。” 衡阳夫人取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来,放在李娇娘的面前。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朵色彩斑斓的莲花。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但看起来十分的绚丽。 第672章 母女的隔阂 穆宣眯了下眼,“你居然要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当初可救过你!” 宗无极的语气,依旧清冷,“我刚才说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跟着你没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 他指了指一侧墙壁上的画像,冷笑着道,“新的金主,悬赏五百金抓拿你,我要是杀了你,就能得五百金了,要是跟你去蒙古,天晓得这辈子能不能得到五百金?” 穆宣瞥向墙上,看到画像大吃了一惊。 这画—— 这是素描画! 这个时代,怎可能有现在透视画法的素描画? 怎么回事?除了他穿越了,还有谁? 谁? 谁勾结完颜乌禄杀他? “这副画像是谁画的?”穆宣指着画像,大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到了地下就知道了!”宗无极大声冷笑,“拿命来!五百金子!” 他的武艺可比三脚猫的穆宣厉害多了。 几个回合下来,穆宣就被打得趴下了。 宗无极的长剑飞快朝他刺去,穆宣惨叫一起,疼得五观扭曲起来。 但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倒地不动了。 有个蒙面女子骑马而来,丢了袋金子在宗无极的面前,“你的酬金。” 宗无极看她一眼,将地上的金子捡了起来。 他打开袋子来查看,发现只有两百五的金子,马上怒道,“为什么只有一半?你说话不算话?” “并没有,你将他葬到这个地方,另一半金子就给你。”蒙着面骑马而来的无霜,将一张图纸扔到宗无极的面前。 宗无极看她一眼,“好,记得说话算话!” “衡阳公做事,几时失信过?”无霜淡淡开口。 宗无极将金子揣进怀里,将穆宣的尸体,提到马背上,往无霜说的地方打马而去。 无霜骑马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地方,宗无极发现,这里是城外的一片荒地。 他到附近的农家寻了把镢头,在无霜指定的地方抛起坑来。 而无霜,在等着他抛坑的时候,找了块石头来。 她从身上摸出小刀,一点一点地在石块上刻着字,“穆宣”之墓。 一边刻着,她心中一边嘀咕着。 李娇娘真是怪人。 这仇家穆宣死就死了,刻什么墓碑啊? 墓碑就罢了,还不能立,要和尸体一起埋? 搞什么名堂呢? …… 穆宣已亡的消息,无霜飞鸽传书传到了临安。 李娇娘焚烧了那份书信,看向空中微微一笑,“输得可高兴?穆宣!” 又一个月后,新的金主送来国书,希望明年夏天六月时,来临安洽谈国事,减免岁币并两国合作一事。 这封信一到,整个朝野都震惊了。 减免岁币?合作? 真的假的? 金主有这么大方么? 撤兵不打来就不错了,还减免岁币? 朝中议论纷纷,都不大相信,这封信是出自金主之手。 只有衡阳公轻轻笑了一声,“信是真的,确实是完颜乌禄的字迹。” 高宗说道,“衡阳公,信的字迹可模仿。” 衡阳公说道,“在金朝中,有我们的人,事情不会有假。” 说着,他拿出了另一封信来,递与高宗。 信是无霜写来的。 内容和完颜乌禄的亲笔内容,没有二样。 高宗一脸的疑惑,问卧底的是谁。 衡阳公摇摇头,“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不说罢。” 高宗知道衡阳公的脾气,哪怕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妥协的。 “那好,朕便不问了。” …… 完颜乌禄是个守信的人,果真在次年的六月初,带着使团前来和谈。 这次前来,他没有带兵马,只带来了五百来人。 其中有前来学习的各类工匠,一部分书生,一部分官员,还有一百名护卫,五十个仆人等。 无霜化妆成贴身护卫,跟在完颜乌禄的身旁。 衡阳公和高宗,在临安城迎接完颜乌禄一行人。 李娇娘本想去见见无霜,问她一些关于大都的事情。 她会随无霜北上,去看看千年前的大都,千年后她住的地方。 但衡阳夫人这时候却派了人来,非要李娇娘去芙蓉山庄陪她。 侍女红玉皱了下眉头说道,“李娘子,夫人状况不太好,说想见李娘子。” 这么多年来,李娇娘总在找着机会,和柴毓馨和好,但她总是不愿意见她。 李娇娘便作罢了。 今天却忽然嚷着要见她,李娇娘不禁有些奇怪了。 …… 骆诚被衡阳公带去了皇宫,李娇娘只身一人,跟着红玉去了芙蓉山庄。 这几天,芙蓉山庄的树木,越长越茂密,只栽不砍,树木一丛丛连成片。 白天看着郁郁葱葱,晚上,却因为庄内人少,而显得阴森骇人。 李娇娘前几天在晚上住过,阴沉的气氛,让她不想来这里。 衡阳夫人见到李娇娘,一改往日的冷情,而是露了抹慈祥的笑容。 “娇娇,你来了?” “你可有些日子没来庄上看我了。” 李娇娘勉强笑了笑,“太子那儿事多,我去帮忙了。” 高宗早几年前,定了赵琮为太子,今年年初时,已在着手禅位一事了。 正式禅让日,定在完颜乌禄一行人离开后。 所以,李娇娘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忙。 赵琮没有亲娘,吴皇后对赵琮的事情,又不上心。 安排赵琮后宫的事情,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赵琮的皇后贤惠,不必她多操心,她操心的是其他宫妃和宫女的人选。 衡阳夫人自打衡阳公醒来后,就对城中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她敷衍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李娇娘又问道,“夫人今日请我来庄上,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衡阳夫人抬眸,“没什么事,就不能请你来?没什么事,你就不愿来?” 这话说得,没什么事,她确实不想来。 当初抛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衡阳夫人不累,她累了。 她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听说太子马上要登基了,那时候,我可能不会去临安城,他喊你一声母亲,而你是我女儿,这样说来,他是我拐着弯的外孙,我想送份贺礼给他,你替我转送给他。” 衡阳夫人取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来,放在李娇娘的面前。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朵色彩斑斓的莲花。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但看起来十分的绚丽。 第673章 回到当初 “这是什么材质做的?”李娇娘问道,“像琉璃,但颜色又过于绚丽。” 衡阳夫人看她一眼,神色莫名。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材质,这是西域一个得道的高僧送我的,里头还装着他的舍利子。大师开过光的东西,意义非凡。” 她将五彩化取出来,放在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朵莲花在哪里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不想去想复杂的事情,可脑袋却又不受控制地让她去想。 “抓紧了,手别抖,掉地上就碎了,这里面,装着满满的福气,要是摔碎了,福气就没了。”衡阳夫人松开了手,退开三步远,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这时候,想松开也松开不了了。 这朵五彩莲花仿佛在她的手里生了根一样。 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吸着她的元气。 渐渐地,她感到手脚发凉,脊背发凉,全身都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李娇娘感觉不妙,大声说道。 衡阳夫人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李娇娘。 “只要你抓着这朵莲花一个时辰,我女儿就会回来。” 李娇娘赫然看她,她疯了么? 她还在想赵蕤? 可赵蕤都死了几年了,怎么回来? “你胡说什么?她埋入地下几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衡阳夫人摇摇头,“盲僧说的,她会回来的。” 又是盲僧! 李娇娘又气又恨,她真的疯了。 “衡阳公几年前就说过,你在青山寺见到的那个盲僧是个江胡骗子,他已经被关进大牢里去了,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呢。再有什么盲僧,一定是他的同伙!” “他会法术,又从牢里走出来了,我昨天还见到他了。”衡阳夫人看着李娇娘,神情激动,“你就帮一个小忙,好么?就一个小小的忙而已,一个时辰。” 李娇娘只觉得神思越来越弱。 越来越疲倦,只想倒在地上去。 若不是手里的这个怪异的莲花,她一定倒地上去了。 “你自私!”李娇娘冷笑,“你没瞧见我体力不支了么?这东西会要我的命!你快帮我拿走!” 衡阳夫人摇摇头,“你就不能帮我么?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思女痛苦么?” 李娇娘此时,不仅身体发凉,连心也彻底地凉了。 “赵蕤是你的女儿,我不是么?” 衡阳夫人道,“你有人疼你,你聪明,可她没有人疼,也不够聪明,还被人骗了,你不能只顾着自己过得幸福而不管她。” “我不帮!”李娇娘冷笑! 她凭什么要帮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干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衡阳夫人疯,她不想疯! 李娇娘咬着牙,举起五彩莲花往地上狠狠地砸去。 可是! 玄幻的是,她并没有听到莲花落地产生的脆响声。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身体也渐渐地往下沉。 下沉,一直往下沉去。 没完没了地往下沉去。 沉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中。 …… 李娇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丛荒草里。 一个男人背着身子蹲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 眼前的年轻男人,是现代打扮。 他穿着藏青色的运动衣,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 因为是背着身子的,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一双十分年轻的手,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李娇娘又望了望眼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帝都效外的百花山山脚下。 她暗吸一口凉气。 她这是…… 又回来了么? 大约听到身后有声响,男人回过头来。 李娇娘这时看清了他的脸,她又吸了口凉气。 骆诚? 难道是,骆诚跟她一起回来了? “骆诚?”她下意识地喊道,“你也回来了么?”她高兴地笑了,“太好了,有你陪我可太好了。” 这一世的她,是个孤儿。 男人金丝眼镜架后,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说道,“你从山上摔下来,右小腿折了,得赶紧去医院。我的手机泡了水,开不了机了。也没有找到你的手机,120打不了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李娇娘又发现,此时天快黑了,还下起了小雨。 两人的手机都打不通的地情况下,在野地里呆着十分的危险。 而且,她的小腿上还捆上了简易的夹板。 原来,他刚才蹲在地上忙,是在给她捆小腿。 恢复过神思来,李娇娘又发现小腿那里钻心的疼。 “好。”她点了下头。 骆诚拿起一根棍子试着拄了拄,递向李娇娘,“拿这个拄着。” 李娇娘眯了下眼,死男人,居然叫她自己走? 她是伤员好么? “走不了,你背我。”她叹着气。 骆诚皱了下眉,往她小腿上看去一眼,“好。” 他将背包移向前面,一手拎起她的背包,另一手去搀扶李娇娘。 李娇娘抓着他有力的大手,挣扎着站起身来。 他半蹲下身子,李娇娘单脚跳了下,爬到他的背上。 她瞧着他宽厚的背,还是跟那一世一样呢。 “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都不知怎么活下去。”她说着话,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 骆诚往那双手看去一眼,眸光中又闪过一抹疑惑。 山坳里杂草丛生,路高低不平,又下过雨,骆诚背着李娇娘,走得十分的艰难。 为了走得快,李娇娘拿着那棍长长的棍子拨着草探路。 草深,除了担心毒蛇,还要担心有沟。 李娇娘笑着道,“出去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骆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没说话,只低着头,闷声往前走。 李娇娘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天马上快黑了,得赶紧走出去。”他说道。 “好。”李娇娘看着四周,全都是一样的杂草和杂树,一点方向感也没有,可千万别迷路了。 但骆诚好像是专门来野地里探险的,他居然带着指南针和手电。 靠着指南针,骆诚背着李娇娘,成功走出了山坳,来到了大路上。 路口处的大树下,停着一辆越夜车。 骆诚开了车门,将李娇娘放在后座上。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啊,你居然有车?” 骆诚正在系安全带,回头看她一眼,“坐好,医院离这里还有三十里。” 李娇娘:“……”什么口气? 第673章 回到当初 “这是什么材质做的?”李娇娘问道,“像琉璃,但颜色又过于绚丽。” 衡阳夫人看她一眼,神色莫名。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材质,这是西域一个得道的高僧送我的,里头还装着他的舍利子。大师开过光的东西,意义非凡。” 她将五彩化取出来,放在李娇娘的手里。 李娇娘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朵莲花在哪里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不想去想复杂的事情,可脑袋却又不受控制地让她去想。 “抓紧了,手别抖,掉地上就碎了,这里面,装着满满的福气,要是摔碎了,福气就没了。”衡阳夫人松开了手,退开三步远,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这时候,想松开也松开不了了。 这朵五彩莲花仿佛在她的手里生了根一样。 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吸着她的元气。 渐渐地,她感到手脚发凉,脊背发凉,全身都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李娇娘感觉不妙,大声说道。 衡阳夫人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李娇娘。 “只要你抓着这朵莲花一个时辰,我女儿就会回来。” 李娇娘赫然看她,她疯了么? 她还在想赵蕤? 可赵蕤都死了几年了,怎么回来? “你胡说什么?她埋入地下几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衡阳夫人摇摇头,“盲僧说的,她会回来的。” 又是盲僧! 李娇娘又气又恨,她真的疯了。 “衡阳公几年前就说过,你在青山寺见到的那个盲僧是个江胡骗子,他已经被关进大牢里去了,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呢。再有什么盲僧,一定是他的同伙!” “他会法术,又从牢里走出来了,我昨天还见到他了。”衡阳夫人看着李娇娘,神情激动,“你就帮一个小忙,好么?就一个小小的忙而已,一个时辰。” 李娇娘只觉得神思越来越弱。 越来越疲倦,只想倒在地上去。 若不是手里的这个怪异的莲花,她一定倒地上去了。 “你自私!”李娇娘冷笑,“你没瞧见我体力不支了么?这东西会要我的命!你快帮我拿走!” 衡阳夫人摇摇头,“你就不能帮我么?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思女痛苦么?” 李娇娘此时,不仅身体发凉,连心也彻底地凉了。 “赵蕤是你的女儿,我不是么?” 衡阳夫人道,“你有人疼你,你聪明,可她没有人疼,也不够聪明,还被人骗了,你不能只顾着自己过得幸福而不管她。” “我不帮!”李娇娘冷笑! 她凭什么要帮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干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衡阳夫人疯,她不想疯! 李娇娘咬着牙,举起五彩莲花往地上狠狠地砸去。 可是! 玄幻的是,她并没有听到莲花落地产生的脆响声。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身体也渐渐地往下沉。 下沉,一直往下沉去。 没完没了地往下沉去。 沉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中。 …… 李娇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丛荒草里。 一个男人背着身子蹲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 眼前的年轻男人,是现代打扮。 他穿着藏青色的运动衣,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 因为是背着身子的,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一双十分年轻的手,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李娇娘又望了望眼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帝都效外的百花山山脚下。 她暗吸一口凉气。 她这是…… 又回来了么? 大约听到身后有声响,男人回过头来。 李娇娘这时看清了他的脸,她又吸了口凉气。 骆诚? 难道是,骆诚跟她一起回来了? “骆诚?”她下意识地喊道,“你也回来了么?”她高兴地笑了,“太好了,有你陪我可太好了。” 这一世的她,是个孤儿。 男人金丝眼镜架后,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说道,“你从山上摔下来,右小腿折了,得赶紧去医院。我的手机泡了水,开不了机了。也没有找到你的手机,120打不了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李娇娘又发现,此时天快黑了,还下起了小雨。 两人的手机都打不通的地情况下,在野地里呆着十分的危险。 而且,她的小腿上还捆上了简易的夹板。 原来,他刚才蹲在地上忙,是在给她捆小腿。 恢复过神思来,李娇娘又发现小腿那里钻心的疼。 “好。”她点了下头。 骆诚拿起一根棍子试着拄了拄,递向李娇娘,“拿这个拄着。” 李娇娘眯了下眼,死男人,居然叫她自己走? 她是伤员好么? “走不了,你背我。”她叹着气。 骆诚皱了下眉,往她小腿上看去一眼,“好。” 他将背包移向前面,一手拎起她的背包,另一手去搀扶李娇娘。 李娇娘抓着他有力的大手,挣扎着站起身来。 他半蹲下身子,李娇娘单脚跳了下,爬到他的背上。 她瞧着他宽厚的背,还是跟那一世一样呢。 “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都不知怎么活下去。”她说着话,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 骆诚往那双手看去一眼,眸光中又闪过一抹疑惑。 山坳里杂草丛生,路高低不平,又下过雨,骆诚背着李娇娘,走得十分的艰难。 为了走得快,李娇娘拿着那棍长长的棍子拨着草探路。 草深,除了担心毒蛇,还要担心有沟。 李娇娘笑着道,“出去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骆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没说话,只低着头,闷声往前走。 李娇娘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天马上快黑了,得赶紧走出去。”他说道。 “好。”李娇娘看着四周,全都是一样的杂草和杂树,一点方向感也没有,可千万别迷路了。 但骆诚好像是专门来野地里探险的,他居然带着指南针和手电。 靠着指南针,骆诚背着李娇娘,成功走出了山坳,来到了大路上。 路口处的大树下,停着一辆越夜车。 骆诚开了车门,将李娇娘放在后座上。 李娇娘笑着道,“骆诚啊,你居然有车?” 骆诚正在系安全带,回头看她一眼,“坐好,医院离这里还有三十里。” 李娇娘:“……”什么口气? 第674章 “骆诚啊……”李娇娘又像以往那样,撒娇喊着他,“你住哪儿?”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咱们睡哪儿?” 骆诚:“……”他沉声说道,“开着车,不要打搅我。” 李娇娘:“……”脾气怎么变得古怪了? 汽车一晃一晃地往前而行。 许是太累了,李娇娘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医院,骆诚将车泊好,回头来看,见李娇娘横睡在后座上。 他皱了下眉头,只得去喊医生护士来。 好在只是小伤,只是轻微的骨折,医生给李娇娘处理了伤口,并叮嘱骆诚,“虽然伤势不重,但也要住院观察。” 另一边,护士喊着骆诚,“家属来办下住院手续。” 骆诚喊着李娇娘,可怎么也喊不醒。 无法,他只好用自己的姓名作了登记。 李娇娘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骆诚想了想,决定留下来。 他手里还有份摄影资料,可能对她有用处。 他要等她醒来,交到她的手里。 病房里有两张床,骆诚合衣在另一张床上睡下了。 他只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渐渐地支持不住了,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了九百年前。 他是一个公主的儿子,生下没多久,因为一场政变,父母双亡。 他由管家悄悄带出城,来到南方的乡下躲避灾难。 成年后一天,他和人上山打猎砍柴。 忽遇暴风雨,他们一行人往回走时,在荒地里遇到一个昏迷的姑娘。 他背回了家给她看病。 她却不走了,非要嫁给他。 那姑娘说,她叫李娇娘…… 李,娇,娘? 再后来,他们成亲了,过起了虽然贫穷但很温馨的生活。 她很聪明,她带着他赚了很多很多钱,他们从此衣食无忧。 他们计划着要一个孩子时,她却忽然消失了,他发疯似地找她…… 后来,他不知怎么就昏过去了…… 再后来…… 骆诚赫然睁开双眼,再后来,他居然又遇到了李娇娘! 骆诚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向另一床的李娇娘。 他忽然莞尔一笑,朝沉睡的李娇娘轻轻喊着,“娇娘?” 李娇娘嘟囔着道,“骆诚啊,水,口渴了。” “来了。”骆诚走下床,取来一瓶水,并放入吸管。 他扶起李娇娘,将吸管放在她的唇边。 李娇娘迷迷糊糊地吸了两口,“啊,怎么是白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骆诚轻哼,“没有蜂蜜水,只有矿泉水!” 一连两世,毛病总不改,总爱晚上喝蜂蜜水。 总劝他少吃甜的,说对牙不好,却自己偷偷吃甜的,过份! 这语气——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她猛然发现,她就躺在他的怀里。 刚才还爱理不理的样子,这会儿柔情一片了? 李娇娘扭身来看骆诚。 屋外路灯的光亮照进房间里,照在他的脸。 他正温柔地看着她。 “看什么?娘子?” 李娇娘:“……”刚刚见到他时,他的语气明显的疏离着,眼神疑惑带着陌生。 她当时心里凉凉的,她好担心他不是她的骆诚,只是个长得像名字一样的陌生男人而已。 可这会儿,她相信她是多想了,他就是她的骆诚。 “我还要喝。”李娇娘看他一眼,弯唇一笑,接过瓶子,自己喝起来,喝了一半,她将瓶子塞到他的手里,“好困,一起睡。” 骆诚笑了笑,“好。” 李娇娘腿上有伤,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搂着,两人就靠在床头睡着。 …… 第二天一醒来,李娇娘马上问起了骆诚,这一世的身份。 缘分太奇妙了,这一世的她掉下山崖没有死,而是被骆诚救了。 在古代,他们是两口子! 骆诚告诉她,他是个摄影记者。 昨天是他休假的日子,他在山顶拍风景图时,无意间拍到了一场谋杀。 “我拍的是视频,不只是图片。” 李娇娘眼神微缩,“视频呢?” “在相机里,完好无损。” “我要看。” 骆诚道,“不急着这一时。”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骆诚的胳膊,“不,骆诚,我要马上看。我要出院!” 如果没有那一世几年的相处,骆诚会劝住李娇娘。 但是现在,他不劝着。 “好。”他道。 拍摄的视频,虽然距离远,但十分的清晰。 两人脸上的表情,全都看得十分的清楚。 穆宣—— 欠了我的,还回来! 李娇娘要提前出院。 骆诚执拗不过,也心知这件事情不能久拖,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 …… 满以为靠欺骗,以十分之一不到的低价,得到帝都一处老宅时,穆宣却忽然被警察传唤。 说他涉嫌谋杀。 穆宣心中疑惑不解,那是个阴雨天,山上一个人都没有,怎会有人看见? 他被带走,到了审讯室,看到那清晰的视频时,穆宣惊得脊背发凉。 究竟是谁? 是谁拍的! …… 虚假合同,山顶的谋杀,两项罪状,将穆宣推到了审判台。 庭审时,他看到了证人和被告。 原告李娇,证人骆诚,还有桑安安。 桑安安怕连累到自己,也揭发了穆宣。 李娇没死,被人救了,算她运气好,算他倒霉,但桑安安也站出来指证他?这个见利忘义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穆宣指着桑安安,大声怒道。 桑安安什么也不说,拿出手机来,划到最新资讯一栏,递给他看。 “你自己看看。”她冷笑着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还没有告你算是对得起你!你怂恿我家和你一起拿下c号地,可这地,现在只值当初购地价的五分之一,我们家亏大了!卖也卖不掉,我家都烦死了!” 本地最新资讯,城郊c块地挖出一座宋金时期的古墓,墓主身前断头而亡,墓中唯一的陪葬是一块青石墓碑。 墓碑上刻着穆宣的名字,及出生年月日。 1992-2020 还有身份说明,xx集团xx部经理,xxx之子,穆宣。 穆宣不气反笑,“胡说八道!宋代的东西?葬的是我?骗谁呢?这是谁在恶搞,我要告他!” 桑安安收了手机,淡淡说道,“大家也不相信,可事实上,那断头尸身上的衣物,的的确确是宋金时期的东西,还有,从那人的身上,还搜出了金国皇帝完颜亮的手书。” 第674章 “骆诚啊……”李娇娘又像以往那样,撒娇喊着他,“你住哪儿?”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咱们睡哪儿?” 骆诚:“……”他沉声说道,“开着车,不要打搅我。” 李娇娘:“……”脾气怎么变得古怪了? 汽车一晃一晃地往前而行。 许是太累了,李娇娘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医院,骆诚将车泊好,回头来看,见李娇娘横睡在后座上。 他皱了下眉头,只得去喊医生护士来。 好在只是小伤,只是轻微的骨折,医生给李娇娘处理了伤口,并叮嘱骆诚,“虽然伤势不重,但也要住院观察。” 另一边,护士喊着骆诚,“家属来办下住院手续。” 骆诚喊着李娇娘,可怎么也喊不醒。 无法,他只好用自己的姓名作了登记。 李娇娘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骆诚想了想,决定留下来。 他手里还有份摄影资料,可能对她有用处。 他要等她醒来,交到她的手里。 病房里有两张床,骆诚合衣在另一张床上睡下了。 他只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渐渐地支持不住了,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了九百年前。 他是一个公主的儿子,生下没多久,因为一场政变,父母双亡。 他由管家悄悄带出城,来到南方的乡下躲避灾难。 成年后一天,他和人上山打猎砍柴。 忽遇暴风雨,他们一行人往回走时,在荒地里遇到一个昏迷的姑娘。 他背回了家给她看病。 她却不走了,非要嫁给他。 那姑娘说,她叫李娇娘…… 李,娇,娘? 再后来,他们成亲了,过起了虽然贫穷但很温馨的生活。 她很聪明,她带着他赚了很多很多钱,他们从此衣食无忧。 他们计划着要一个孩子时,她却忽然消失了,他发疯似地找她…… 后来,他不知怎么就昏过去了…… 再后来…… 骆诚赫然睁开双眼,再后来,他居然又遇到了李娇娘! 骆诚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向另一床的李娇娘。 他忽然莞尔一笑,朝沉睡的李娇娘轻轻喊着,“娇娘?” 李娇娘嘟囔着道,“骆诚啊,水,口渴了。” “来了。”骆诚走下床,取来一瓶水,并放入吸管。 他扶起李娇娘,将吸管放在她的唇边。 李娇娘迷迷糊糊地吸了两口,“啊,怎么是白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骆诚轻哼,“没有蜂蜜水,只有矿泉水!” 一连两世,毛病总不改,总爱晚上喝蜂蜜水。 总劝他少吃甜的,说对牙不好,却自己偷偷吃甜的,过份! 这语气——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她猛然发现,她就躺在他的怀里。 刚才还爱理不理的样子,这会儿柔情一片了? 李娇娘扭身来看骆诚。 屋外路灯的光亮照进房间里,照在他的脸。 他正温柔地看着她。 “看什么?娘子?” 李娇娘:“……”刚刚见到他时,他的语气明显的疏离着,眼神疑惑带着陌生。 她当时心里凉凉的,她好担心他不是她的骆诚,只是个长得像名字一样的陌生男人而已。 可这会儿,她相信她是多想了,他就是她的骆诚。 “我还要喝。”李娇娘看他一眼,弯唇一笑,接过瓶子,自己喝起来,喝了一半,她将瓶子塞到他的手里,“好困,一起睡。” 骆诚笑了笑,“好。” 李娇娘腿上有伤,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搂着,两人就靠在床头睡着。 …… 第二天一醒来,李娇娘马上问起了骆诚,这一世的身份。 缘分太奇妙了,这一世的她掉下山崖没有死,而是被骆诚救了。 在古代,他们是两口子! 骆诚告诉她,他是个摄影记者。 昨天是他休假的日子,他在山顶拍风景图时,无意间拍到了一场谋杀。 “我拍的是视频,不只是图片。” 李娇娘眼神微缩,“视频呢?” “在相机里,完好无损。” “我要看。” 骆诚道,“不急着这一时。” 李娇娘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骆诚的胳膊,“不,骆诚,我要马上看。我要出院!” 如果没有那一世几年的相处,骆诚会劝住李娇娘。 但是现在,他不劝着。 “好。”他道。 拍摄的视频,虽然距离远,但十分的清晰。 两人脸上的表情,全都看得十分的清楚。 穆宣—— 欠了我的,还回来! 李娇娘要提前出院。 骆诚执拗不过,也心知这件事情不能久拖,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 …… 满以为靠欺骗,以十分之一不到的低价,得到帝都一处老宅时,穆宣却忽然被警察传唤。 说他涉嫌谋杀。 穆宣心中疑惑不解,那是个阴雨天,山上一个人都没有,怎会有人看见? 他被带走,到了审讯室,看到那清晰的视频时,穆宣惊得脊背发凉。 究竟是谁? 是谁拍的! …… 虚假合同,山顶的谋杀,两项罪状,将穆宣推到了审判台。 庭审时,他看到了证人和被告。 原告李娇,证人骆诚,还有桑安安。 桑安安怕连累到自己,也揭发了穆宣。 李娇没死,被人救了,算她运气好,算他倒霉,但桑安安也站出来指证他?这个见利忘义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穆宣指着桑安安,大声怒道。 桑安安什么也不说,拿出手机来,划到最新资讯一栏,递给他看。 “你自己看看。”她冷笑着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还没有告你算是对得起你!你怂恿我家和你一起拿下c号地,可这地,现在只值当初购地价的五分之一,我们家亏大了!卖也卖不掉,我家都烦死了!” 本地最新资讯,城郊c块地挖出一座宋金时期的古墓,墓主身前断头而亡,墓中唯一的陪葬是一块青石墓碑。 墓碑上刻着穆宣的名字,及出生年月日。 1992-2020 还有身份说明,xx集团xx部经理,xxx之子,穆宣。 穆宣不气反笑,“胡说八道!宋代的东西?葬的是我?骗谁呢?这是谁在恶搞,我要告他!” 桑安安收了手机,淡淡说道,“大家也不相信,可事实上,那断头尸身上的衣物,的的确确是宋金时期的东西,还有,从那人的身上,还搜出了金国皇帝完颜亮的手书。” 第675章 完 这件事情,很是匪夷所思。 穆宣和穆氏集团全都不相信,那具断头尸与穆宣有关,极有可能是谁开的一个玩笑,抑或是,一场阴谋。 穆家还因此报了警。 但法医最后给的结果,让他们的反对显得苍白无力,报警的行为沦为一个笑话。 因为那就是一具宋金时期的尸体,并非现代的。 c地块,是穆家和桑安安家合资拿下的一块地盘。 去年,穆家的资金出现短缺,穆宣便开始四处筹集资金。 这时候,他发现桑安安有个隐形富豪室友。 室友家有一套价值过亿的老宅。 老宅地处市中心地带,不少影视作品,都曾在那老宅取过景。 穆宣开始了一系列的策划,骗得女室友以为他在约她。 老天也帮他,女室友的奶奶,更是好糊弄,他送了几次小礼品,他就将他当孙女婿对待了。 如此之下,那房子他仅用了十分之一的价格购到了手里。 他以房子作抵押,贷到了大额钱款,c地块成功拿下标。 可谁知,项目刚刚要起动,工地上挖出了一个奇怪的古墓。 顿时,谣言四起,认为那块地不详。 拉的几个投资全都撤资,期房预售也进行不下去了。 客户纷纷嚷着要退钱。 桑家也不打算继续投资下去。 穆家的生意,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不得已,穆家转卖了那座从李娇娘祖母手里骗到的老宅。 可谁知,他们一百万买进的古宅,想大赚一笔时,却被对手的阴阳合同给算计了。 一百万卖了出去。 穆家的人将消息告诉给牢里的穆宣时,穆宣气得嚷道,“谁买的?” “一个叫骆诚的,听说是个记者。”穆宣的秘书问他,“少爷,你是不是得罪了他,就是他支持李家小姐告的你,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能耐,居然请动了帝都胜华律所的黄律师,对方分文未收的帮他打官司。” 穆宣冷声嚷道,“跟我爸说,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叫他花重金请更好的律师,我要上诉!” 秘书苦着脸,“少……少爷,董事长说……你的事情他不管了。” 穆宣气得脸都黑了,“他想绝后吗?” “他不会绝后,因为……您不是他亲儿子,当年医院抱错了,穆董的亲儿子,昨天找回来了。” 穆宣吸了口凉气,“胡说八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怎会这么巧?你胡说八道!” “您要是不是相信,可以问问穆家的其他人。” “他们都不来见我,我问谁去?”穆宣咆哮着。 秘书本着往日的交情,才来看穆宣,哪知穆宣对他发火,他就不想再呆下去了,说道,“我被董事长调到别的部门了,今后可能没时间来看少爷,少爷保重。” “滚,都给我滚!” 秘书马上滚走了。 再没人来看穆宣。 包括他以前喜欢的桑安安。 桑安安得知他并非穆家的少爷,只是抱错的那一位时,马上提出了分手。 而穆家,也马上在报上登了消息,宣布另一位才是穆家真正的儿子,穆宣只是一对下岗夫妇的儿子。 那对下岗夫妇,老婆二十年前就病逝了,男人是个酗酒的酒鬼,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真穆宣从小被他送到别家养大,父子没有一丝感情。 如今得知真穆宣不是自己的儿子,真儿子还在牢里,还要钱打官司时,他直接摆手,“不认识,不知道。” 提起酒瓶子又逍遥快活去了。 牢里的穆宣成了一个弃儿,无人过问。 。 李娇娘这几天,一直住在骆诚家。 老宅没了,租的地方有桑安安在,她不想去那里住。 而新的住处还没有找到。 她安慰自己,前辈子是两口子,这辈子住一起也没什么。 她的腿已经好了,除了不能大跑大跳,平稳的走路,没有问题。 骆诚翻着日历,看着天气资讯,“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李娇娘在看地图,头也没抬,“随便啦。”老夫老妻的,睡都睡了,也不计较那个本子了。 对方身上彼此有几颗痣都记得滚瓜烂熟了。 骆诚抽开她手里的地图,“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说完,就去给她找鞋子,找外套。 背着她出门。 “我能走。”李娇娘笑道。 骆诚不同意她走,“你腿伤刚好,走得慢。” 见他急火火的,李娇娘忍不住好笑。 。 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民政局排队的人较多。 他们排到了99号。 领完证,骆诚要带着李娇娘去吃饭。 李娇娘笑着道,“咱们是吃了饭出门的,我还没饿。” 骆诚淡淡看着她,“不该庆贺吗?” 李娇娘拍拍脑门,“我糊涂了,对对,咱们庆贺去。” 她问骆诚去哪儿吃。 骆诚看她一眼,不说话。 汽车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 “前方是老宅区,汽车限行,我们走着去。”骆诚将车泊在巷子口附近,背着李娇娘走进巷子。 这条巷子,李娇娘太熟悉了。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巷子中最大的一所宅子,便是李家那处老宅。 “怎么来这里?我记得……这里没有饭店。”李娇娘心头沉沉说道,暗暗叹了口气。 “我说有便有,我怎会让你饿着?”骆诚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李娇娘也回以一个微笑,“好,听你的。” 渐渐地,骆诚背着李婔娘已经走到了李家老宅前。 他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历经风雨两三百年的牌匾,“李宅”。 “到了。”他道。 李娇娘疑惑问道,“这儿?这不是一所宅子吗?” 骆诚从口袋里,取了把钥匙,递向身后的李娇娘,“去开门。” 李娇娘惊讶地看着钥匙,“骆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有钥匙?这宅子……”不是被穆家买去了吗? 想到奶奶被骗,低价卖掉这所宅子,李娇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不是她识人不清,奶奶怎么会被骗?怎会被气死? “我买下了。”骆诚道。 李娇娘吃惊问道,“你哪来的钱,买这宅子?一个亿呢。” 骆诚轻笑道,“他们买走才一百万,我怎可能给他们一个亿?想也不要想。” 李娇娘又问道,“可是,一百万也不少了。” 骆诚说他这一世的身份只是个记者,而且还是孤儿。 他年纪又轻,在帝都生活才几年还攒下一百来万,李娇娘觉得不可能。 难不成,他去借了钱? “呆子,你可是借钱了?”李娇娘捏捏他的耳朵,“借谁的?我去还掉,你媳妇我现在可有钱了。” 骆诚轻哼,“难道我就是穷鬼吗?” 李娇娘说道,“你目前的工资,攒得到一百万吗?少骗我了。”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沉着脸道,“我只有工资吗?” 李娇娘又问,“那还有什么收入?” 骆诚不说话,只催着李娇娘快开门。 李娇娘抽了抽嘴角,上前开了门。 骆诚带着她四处查看,“有没有变化?” 离开了几月,宅子还是那个宅子。 一点都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李娇娘搂着他的脖子,“谢谢你啊,骆诚。” “自个儿媳妇,客气什么?”他笑着道。 “说得也是啊。”李娇娘笑着道,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份地图,塞到骆诚的手里,“拿着,咱们的过日子钱。” 骆诚看到地图上,有处地址圈了个小红圈。 他不禁笑了起来,“娇娘,你攒了多少私房钱?” 那一世,他只负责赚钱,不管钱,全是李娇娘攒着。 他们有多少钱来着? “我记得,攒了四十来万贯,我换成了银子,还有金珠玉器,一并藏在地图上的那个地方,放在现在来换算,值几十亿了?”李娇娘两眼放亮,搓着小手手。 啥时候去挖出来? 骆诚笑道,“差不多。” 。 李娇娘和骆诚,在李宅里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一个月后,他们驾车去了浙南的那处大山。 当年,李娇娘将临安城赚的钱,全都移到了浙南的大山里。 之所以藏到那里,是为了避开几十年后中原的一场浩劫。 两人带着探险的工具,找到了深山里的那处暗洞。 因为地处大山,又是在悬崖附近,李娇娘藏的宝贝仍是原封不动的存着。 她只取了一份头面和一盒子玛瑙珠一盒子珍珠出来,又关上石门机关。 这份黄金头面,是她在一次过生辰日时,骆诚在临安城买的。 骆诚皱眉,“当年顶流行的,怎么现在看着,这么老土?” 李娇娘黑着脸,“我也是当年的我,我老土了?” 骆诚将她背在背上,“媳妇跟酒一样,越陈越香。” 李娇娘气笑了,“哪学来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娃?”骆诚想了想,忽然问道。 李娇娘笑着道,“去医院查一下。” 早起发现,有两条红杠了。 “好。” ——正文完—— 第675章 完 这件事情,很是匪夷所思。 穆宣和穆氏集团全都不相信,那具断头尸与穆宣有关,极有可能是谁开的一个玩笑,抑或是,一场阴谋。 穆家还因此报了警。 但法医最后给的结果,让他们的反对显得苍白无力,报警的行为沦为一个笑话。 因为那就是一具宋金时期的尸体,并非现代的。 c地块,是穆家和桑安安家合资拿下的一块地盘。 去年,穆家的资金出现短缺,穆宣便开始四处筹集资金。 这时候,他发现桑安安有个隐形富豪室友。 室友家有一套价值过亿的老宅。 老宅地处市中心地带,不少影视作品,都曾在那老宅取过景。 穆宣开始了一系列的策划,骗得女室友以为他在约她。 老天也帮他,女室友的奶奶,更是好糊弄,他送了几次小礼品,他就将他当孙女婿对待了。 如此之下,那房子他仅用了十分之一的价格购到了手里。 他以房子作抵押,贷到了大额钱款,c地块成功拿下标。 可谁知,项目刚刚要起动,工地上挖出了一个奇怪的古墓。 顿时,谣言四起,认为那块地不详。 拉的几个投资全都撤资,期房预售也进行不下去了。 客户纷纷嚷着要退钱。 桑家也不打算继续投资下去。 穆家的生意,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不得已,穆家转卖了那座从李娇娘祖母手里骗到的老宅。 可谁知,他们一百万买进的古宅,想大赚一笔时,却被对手的阴阳合同给算计了。 一百万卖了出去。 穆家的人将消息告诉给牢里的穆宣时,穆宣气得嚷道,“谁买的?” “一个叫骆诚的,听说是个记者。”穆宣的秘书问他,“少爷,你是不是得罪了他,就是他支持李家小姐告的你,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能耐,居然请动了帝都胜华律所的黄律师,对方分文未收的帮他打官司。” 穆宣冷声嚷道,“跟我爸说,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叫他花重金请更好的律师,我要上诉!” 秘书苦着脸,“少……少爷,董事长说……你的事情他不管了。” 穆宣气得脸都黑了,“他想绝后吗?” “他不会绝后,因为……您不是他亲儿子,当年医院抱错了,穆董的亲儿子,昨天找回来了。” 穆宣吸了口凉气,“胡说八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怎会这么巧?你胡说八道!” “您要是不是相信,可以问问穆家的其他人。” “他们都不来见我,我问谁去?”穆宣咆哮着。 秘书本着往日的交情,才来看穆宣,哪知穆宣对他发火,他就不想再呆下去了,说道,“我被董事长调到别的部门了,今后可能没时间来看少爷,少爷保重。” “滚,都给我滚!” 秘书马上滚走了。 再没人来看穆宣。 包括他以前喜欢的桑安安。 桑安安得知他并非穆家的少爷,只是抱错的那一位时,马上提出了分手。 而穆家,也马上在报上登了消息,宣布另一位才是穆家真正的儿子,穆宣只是一对下岗夫妇的儿子。 那对下岗夫妇,老婆二十年前就病逝了,男人是个酗酒的酒鬼,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真穆宣从小被他送到别家养大,父子没有一丝感情。 如今得知真穆宣不是自己的儿子,真儿子还在牢里,还要钱打官司时,他直接摆手,“不认识,不知道。” 提起酒瓶子又逍遥快活去了。 牢里的穆宣成了一个弃儿,无人过问。 。 李娇娘这几天,一直住在骆诚家。 老宅没了,租的地方有桑安安在,她不想去那里住。 而新的住处还没有找到。 她安慰自己,前辈子是两口子,这辈子住一起也没什么。 她的腿已经好了,除了不能大跑大跳,平稳的走路,没有问题。 骆诚翻着日历,看着天气资讯,“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李娇娘在看地图,头也没抬,“随便啦。”老夫老妻的,睡都睡了,也不计较那个本子了。 对方身上彼此有几颗痣都记得滚瓜烂熟了。 骆诚抽开她手里的地图,“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说完,就去给她找鞋子,找外套。 背着她出门。 “我能走。”李娇娘笑道。 骆诚不同意她走,“你腿伤刚好,走得慢。” 见他急火火的,李娇娘忍不住好笑。 。 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民政局排队的人较多。 他们排到了99号。 领完证,骆诚要带着李娇娘去吃饭。 李娇娘笑着道,“咱们是吃了饭出门的,我还没饿。” 骆诚淡淡看着她,“不该庆贺吗?” 李娇娘拍拍脑门,“我糊涂了,对对,咱们庆贺去。” 她问骆诚去哪儿吃。 骆诚看她一眼,不说话。 汽车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 “前方是老宅区,汽车限行,我们走着去。”骆诚将车泊在巷子口附近,背着李娇娘走进巷子。 这条巷子,李娇娘太熟悉了。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巷子中最大的一所宅子,便是李家那处老宅。 “怎么来这里?我记得……这里没有饭店。”李娇娘心头沉沉说道,暗暗叹了口气。 “我说有便有,我怎会让你饿着?”骆诚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李娇娘也回以一个微笑,“好,听你的。” 渐渐地,骆诚背着李婔娘已经走到了李家老宅前。 他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历经风雨两三百年的牌匾,“李宅”。 “到了。”他道。 李娇娘疑惑问道,“这儿?这不是一所宅子吗?” 骆诚从口袋里,取了把钥匙,递向身后的李娇娘,“去开门。” 李娇娘惊讶地看着钥匙,“骆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有钥匙?这宅子……”不是被穆家买去了吗? 想到奶奶被骗,低价卖掉这所宅子,李娇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不是她识人不清,奶奶怎么会被骗?怎会被气死? “我买下了。”骆诚道。 李娇娘吃惊问道,“你哪来的钱,买这宅子?一个亿呢。” 骆诚轻笑道,“他们买走才一百万,我怎可能给他们一个亿?想也不要想。” 李娇娘又问道,“可是,一百万也不少了。” 骆诚说他这一世的身份只是个记者,而且还是孤儿。 他年纪又轻,在帝都生活才几年还攒下一百来万,李娇娘觉得不可能。 难不成,他去借了钱? “呆子,你可是借钱了?”李娇娘捏捏他的耳朵,“借谁的?我去还掉,你媳妇我现在可有钱了。” 骆诚轻哼,“难道我就是穷鬼吗?” 李娇娘说道,“你目前的工资,攒得到一百万吗?少骗我了。” 骆诚回头看她一眼,沉着脸道,“我只有工资吗?” 李娇娘又问,“那还有什么收入?” 骆诚不说话,只催着李娇娘快开门。 李娇娘抽了抽嘴角,上前开了门。 骆诚带着她四处查看,“有没有变化?” 离开了几月,宅子还是那个宅子。 一点都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李娇娘搂着他的脖子,“谢谢你啊,骆诚。” “自个儿媳妇,客气什么?”他笑着道。 “说得也是啊。”李娇娘笑着道,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份地图,塞到骆诚的手里,“拿着,咱们的过日子钱。” 骆诚看到地图上,有处地址圈了个小红圈。 他不禁笑了起来,“娇娘,你攒了多少私房钱?” 那一世,他只负责赚钱,不管钱,全是李娇娘攒着。 他们有多少钱来着? “我记得,攒了四十来万贯,我换成了银子,还有金珠玉器,一并藏在地图上的那个地方,放在现在来换算,值几十亿了?”李娇娘两眼放亮,搓着小手手。 啥时候去挖出来? 骆诚笑道,“差不多。” 。 李娇娘和骆诚,在李宅里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一个月后,他们驾车去了浙南的那处大山。 当年,李娇娘将临安城赚的钱,全都移到了浙南的大山里。 之所以藏到那里,是为了避开几十年后中原的一场浩劫。 两人带着探险的工具,找到了深山里的那处暗洞。 因为地处大山,又是在悬崖附近,李娇娘藏的宝贝仍是原封不动的存着。 她只取了一份头面和一盒子玛瑙珠一盒子珍珠出来,又关上石门机关。 这份黄金头面,是她在一次过生辰日时,骆诚在临安城买的。 骆诚皱眉,“当年顶流行的,怎么现在看着,这么老土?” 李娇娘黑着脸,“我也是当年的我,我老土了?” 骆诚将她背在背上,“媳妇跟酒一样,越陈越香。” 李娇娘气笑了,“哪学来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娃?”骆诚想了想,忽然问道。 李娇娘笑着道,“去医院查一下。” 早起发现,有两条红杠了。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