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图》 第1章 盘古大陆 孤竹国,京都,墨府。 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懒洋洋地洒在一身锦绣华服的墨倾尘的身上,泛出如同水波一样耀人眼目的光泽。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左手拄着下巴倚在黄金镶边的紫檀书桌上,右手抓着毛笔涂涂抹抹的,不知道在勾画些什么。 如果有人问孤竹国的人,他们最羡慕的人是谁,那么一定是墨倾尘。 墨倾尘今年九岁,父亲是孤竹国首富墨敌国,母亲是孤竹第一美女钟离月,而他正继承了父亲的财富与母亲的相貌,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直让人嫉妒的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身着浅棕色缎子长衫、手拿折扇的墨府西席宋先生正在絮絮叨叨地讲解着这个大陆的格局。 在宋先生之前,已经有十一个先生被墨倾尘赶走了。好在墨府极其有钱,开出的学资几乎是其他富人家的十倍。因此,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个墨少爷不太好伺候,依然还有不信邪的读书人络绎不绝地来墨府应聘西席。 “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被称为盘古大陆,自人类诞生伊始便分为五个区域,其中,只有中心地带的平原地区适合人居住,也被称为中原。中原除了有我们孤竹国,还星罗棋布着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墨倾尘不耐烦地把手中的紫竹狼毫往桌上一掷,犹带稚气的清眸颇为不屑地瞟了宋先生一眼:“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先生也拿来说,有什么意思。” 宋先生一滞,心里有些不悦。但是想到那丰厚的学资,便耐下性子问道:“那么少爷想要听些什么?” 墨倾尘撑着桌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抻了个懒腰,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金丝虫笼,小心地揭开上面的织锦幕布,指着笼中一个油光锃亮的肥蛐蛐对宋先生道:“先生倒是说说,怎样才能让我的‘大霸王’变得更加厉害一些?” 宋先生万万没想到墨倾尘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一时之间又窘又气,瞪着眼睛道:“圣人云玩物丧志,这种东西岂能登大雅之堂?” “怎么,先生不知道啊?那我问个能登大雅之堂的。”墨倾尘将手中的虫笼放在一边,“我孤竹国的士大夫都应通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不知先生精通哪一样?” 宋先生脸色涨得通红,他虽自幼饱读诗书,不过对于六艺,他还真是个门外汉。 思来想去,他觉得,反正墨倾尘只是个九岁小孩,唬一唬也许就过去了。 于是,宋先生强自镇定了心神,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山羊胡道:“骑马射箭是武将才应该学的东西,提那个干什么?礼乐也有专门的司仪和乐师,也不需要学。书法和算数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墨倾尘奇道:“那先生到底会什么?” 宋先生抬起下巴,很是倨傲:“我学富五车,年轻时候更曾游历四方……” 墨倾尘笑望着宋先生道:“游历四方?不错,本少爷就喜欢见多识广的人。先生刚才提到了盘古大陆的格局,那我便考一考先生如何?” “你问吧,只要是这方面的问题,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宋先生大言不惭道。 这本就是宋先生最拿手的。而且,想来一个九岁的孩子也问不出什么太难的问题。只要墨倾尘不去提那些该死的骑射礼乐,那就什么都好。 墨倾尘想了想,道:“敢问先生,除了中原,盘古大陆上其他区域上都有些什么?” 宋先生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十分从容地答道:“中原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莽苍草原,再往北就是人迹罕至的极北冰原了。东面是金线森林,越过金线森林就是传说中的蛮荒古境,据说里面有妖物出没,没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墨倾尘打断了他:“既然没人能活着回来,先生又是从何得知蛮荒古境的所在的?” “这……”宋先生一时哑然。 墨倾尘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 宋先生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中原的南面是南冥玄海。南冥玄海深不可测,有传言说,它的底部可以通到冥界。” “又是传言……那好吧,中原的西边有什么?” “中原的西边是黑水沼泽。书上说黑水沼泽十分凶险,飞鸟难越,鸿毛不浮,因此没人知道黑水沼泽的那一面有什么。也许一直通到天的尽头也说不定……” 墨倾尘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传言,你到底有没有亲自去看过这些地方?” “当然没有,要是去过,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待了,还能活到现在?”宋先生理所当然道。 “你不是说你年轻时候游历过四方?” “是游历过啊,我年轻时候,曾在中原游历过四个国家呢……” 墨倾尘嘲讽道:“其中还包括我们孤竹国,对吧?” “那是自然……” 墨倾尘笑了笑:“回去吧,你教不了我。“ “墨少爷,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再给我次机会,我还会,还会……”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墨倾尘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们墨府是什么地方?善堂吗?我们墨家,从来不养废物。来人呐,把这个不学无术骗吃骗喝的宋先生给本少爷‘请’出去!” 墨倾尘话音刚落,一群身着绸缎劲装的家丁就涌进了屋子,为首的精壮男子二话不说,抓起宋先生的领子就提了出去。 宋先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满腔的不忿和尴尬登时化作了恐慌,平时的口若悬河也变成了哑口无言,脸色灰败地任那男子提着,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骄矜持重? 宋先生走后,墨倾尘的两个亲信随从墨云和墨影连忙贴了过来。 墨云和墨影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五岁,长得人高马大,十分结实。他们的父母早已亡故,襁褓中即被墨府收养。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主人就是墨倾尘了。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就一直跟在墨倾尘的身边。 墨影对着墨倾尘一拱手,道:“少爷,您受委屈了,这些酒囊饭袋,怎么能做少爷的先生?” 墨云笑嘻嘻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少爷自小过目不忘,要论读书,根本没人比得过咱们少爷。夫人也真是的,竟然花钱请这些废物来糊弄少爷。我看她让少爷念书是假,不想让少爷出门才是真……” 墨倾尘向着墨云勾勾手,墨云听话地附下身来:“少爷有何吩咐?” 墨倾尘嘴角一扯,“梆”地一声在墨云脑袋上弹了个爆栗。 墨云没想到墨倾尘会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嗷”地叫唤了一声,很是委屈地看着墨倾尘。 墨倾尘冷哼了一声,道:“好你个墨云,我娘看你们兄弟俩可怜,自小把你们养在墨府,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让人教你们念书习武。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背后说我娘的不是了?” 墨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早没了嬉笑的样子:“少爷,墨云一时失言,但是心里绝无此意!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要不是夫人和墨家,我们兄弟早就饿死街头了,又岂敢对夫人有半分不敬?” 墨影也连忙跪在墨云旁边:“少爷息怒,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 墨倾尘坐回椅子上:“行了行了别说了,起来吧。我让你们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兄弟俩这才惶恐地爬了起来,墨影低声道:“少爷,那个人就是皇上亲封的泰安郡主何雨柔,她父亲是宰相何书礼,大姐是当朝的何贵妃,二姐是平远大将军的夫人。” “女孩?”墨倾尘有些诧异。 墨影无声地点了点头。 想起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丫头,墨倾尘不由得有些头痛。 要说纨绔子弟,他墨倾尘见识的也不少了,平时和他们斗蛐蛐,也认识了一大群的这类人。可是这个何雨柔显然不在此列,那么请朋友来调解的途径是行不通了。 仔细将那天的事回想了一遍,墨倾尘怎么想都觉得,以那个泰安郡主霸道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2章 真假墨少爷 半个月前…… 繁华的西市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 身着男装的何雨柔带着一众随从在街上闲逛,左看看右看看,还不时地从路边小摊上拿起一些她觉得新鲜的玩意儿揣在怀里,实在拿不了了,就丢给身后的随从。那些摊主们见对方人多势众,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并不敢说什么。 走着走着,何雨柔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走到一个卖水果的小摊前,抓起一只黄澄澄的梨子便啃边继续往前走。 蓦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何雨柔淡青色的衣袖。 何雨柔的随从见状,一把抓住摊主的脖领,喝道:“快把你的脏手给老子拿开!我们少爷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碰的?” 摊主名叫程澈,今年只有十三岁,长得十分瘦弱,洗的发白的麻布衣服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脚上的草鞋已经快要磨烂了。此时被那随从抓着,却一点也没有显出畏惧,一双乌黑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瞪着何雨柔。 “不给钱不许走……” 何雨柔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摊主,嘴角斜斜勾起,冷哼一声,道:“真是笑话,本少爷吃你的梨子是看得起你,竟然敢跟本少爷要钱?” “不给钱拿了东西就走,莫非你们是强盗不成?”程澈闻言,愤怒地嚷嚷起来。 何雨柔精致的小脸露出不悦的神色:“真烦……” 随从见何雨柔不耐烦了,赶忙掰开程澈的手,将他狠狠往旁边一推,好巧不巧地正好砸在摆着梨子的摊位上,黄澄澄的梨子从木板上跌落,滴溜溜地向着四面八方滚去。 一辆高大的马车驶过,那些滚到青石路中的梨子被轧的四分五裂,汁水涂的满地都是。 程澈的心都在滴血。呆呆地望着满地狼藉,眼中是浓浓的痛恨与绝望。 何雨柔望着摊主,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就是几个梨子,至于么,跟死了爹娘似的。” 这一句话正戳中了程澈的痛处。 程澈自幼丧母,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又重病在床,急需银钱医治,家里就只剩下这些梨子可以拿来卖钱了。所以他才会对这些梨子这么看重。 要是父亲真的死了……程澈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瘦小的身子气的发抖,指着何雨柔大声道:“你胡说!我爹才不会死!你抢别人的东西还要咒别人的父母,真真是没有家教!” 饶是何雨柔的脸皮比较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刚想搬出父亲来吓一吓这个少年,忽然想起了父亲前几天和皇帝姐夫聊天的时候谈到的墨家。 最近几年西北地区连年征战,姐夫觉得若要补充军费,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拿富的流油的墨家开刀。但是父亲却说,墨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分守己的做买卖,声誉也是不错的,要是这样做,恐怕会失掉民心。最后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争吵了起来,皇帝姐夫气的拂袖而去,父亲也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计划忽然浮上何雨柔的心头。 何雨柔挺了挺腰板,故意趾高气昂地说道:“家教?你也不在这京都打听打听,我墨倾尘是什么人,你这穷鬼胆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 经过这么一闹,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不止。 “那个就是墨少爷吗?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学会欺负穷人了,果然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嘘,你不想在京都混了吗?墨家财大气粗,惹了他们没你的好果子吃。” “墨府不是很有钱吗?他为啥吃梨子不给钱?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你没听说过越有钱的越抠门吗?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 墨倾尘当时正在西市的“虫鸣坊”挑选蛐蛐,忽然见那街上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于是也跟了出去看热闹。 “墨少爷,您的蛐蛐……”虫鸣坊的掌柜在后边连声喊道。 “等我回来再拿。”墨倾尘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掌柜将虫笼往身旁的小伙计手里一塞,道:“你先看着铺子,我得出去看看。” 墨倾尘不止是他的老主顾,更是他们“虫鸣坊”所在商会的少东家,现在外边乱哄哄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去看看。 墨倾尘费力地扒开人群,就见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锦衣少年立在当场。他面貌清秀,眉目如画,身披绮绣,腰系名玉,若不是此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倒真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娃娃。 在他的周围簇拥着十几个健壮的黑衣随从。而他的面前,金黄色的梨子滚落了一地,一个瘦弱少年正被两名黑衣随从殴打,本就破烂的衣服亦被扯裂,松松地挂在身上。 墨倾尘撇撇嘴,正待离去,就见墨云和墨影两兄弟也挤了进来。 “少爷,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是让我们好找。”墨影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墨云也道:“是啊,幸好刚才碰见了虫鸣坊的掌柜,他告诉我们您跑来看热闹了。少爷啊,您知不知道您这样一个人乱跑是很危险的……” 墨倾尘无奈叹口气:“明明是你们被街边杂耍的吸引了,我看你们看的挺投入,才没忍心喊你们。” 墨云和墨影对视了一眼,就要请罪,墨倾尘连忙伸手制止了他们:“说了多少次了,别动不动请罪,我又没怪你们。” 墨云和墨影闻言直起身来,站到了墨倾尘身边。 墨云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少爷,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人多欺负人少啊,我们要不要帮忙?” 墨倾尘瞟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手痒痒了?” 墨影连忙捅了捅墨云:“哥哥,你忘了夫人和我们说的话了?在外要低调行事,不能惹是生非!” 墨云挠挠头:“对哦,夫人好像是说过。” 墨倾尘笑道:“影子对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 一句“影子”让墨影的脸一阵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少爷,影子这名字……” 墨倾尘奇怪地望着墨影:“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太适应。”墨影道。 墨云暗自叹了口气。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拘谨了一些。 第3章 公子,我叫程澈 少年摊主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身上也满是青紫的痕迹,却还没有放弃挣扎。 墨倾尘主仆看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方要打道回府,却听得那少年摊主愤怒地嘶吼道:“墨倾尘,你这仗势欺人的无耻纨绔,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天有眼,你一定会有报应!” 墨倾尘的身子一顿,收住了脚步,诧异地望向那少年摊主。 一旁的墨云早已按捺不住,立刻扯着嗓子吼道:“兀那小子,你在骂谁?!” 此话一出,就连何雨柔的随从也停止了殴打摊主,转而望向了墨云。 少年摊主“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环视了一圈,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怨毒:“我骂的就是墨倾尘这个败类!还有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路人!” 墨云闻言,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再给这小子一顿胖揍,却被墨倾尘拉住了。 墨倾尘笑了笑,对少年摊主道:“不才正是墨倾尘,敢问你为何骂我?” 少年摊主瞪着眼皮浮肿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墨倾尘,又望了望何雨柔,目中一片迷茫:“你们到底谁是墨倾尘?” “是我。”“我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下不仅少年摊主迷茫,就连围观的路人也糊涂了。 墨倾尘笑望着何雨柔:“这位公子,你借着我的名义行凶,是何道理啊?虽然我本身名声也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的。” 何雨柔听着墨倾尘前边的话还算有礼,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却险些把她气的蹦起来。 “你才是阿猫阿狗!”何雨柔气愤地骂道。 墨倾尘嗤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冒充了?” “鬼才承认了!” 何雨柔脱口而出,看见墨倾尘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嚷道:“我才是墨倾尘,你是冒充的!” 墨倾尘觉得这人甚是有趣,反正也无聊,索性耍弄一下也不错。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不如我们去墨府走一趟,墨公子意下如何?” 何雨柔当然不肯依,立刻反驳道:“本少爷还没玩够呢,不想回家。” 周围一片哗然,众人显然已经对谁真谁假心知肚明。 何雨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至极。 少年摊主恶狠狠地瞪了何雨柔一眼,费力地站起身来,转向墨倾尘拱手道:“墨公子,方才我被小人蒙骗,以至于无故辱骂于你,还望公子见谅。” 墨倾尘无所谓道:“无妨,反正骂我的人很多,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少年摊主听得这话更觉惭愧,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何雨柔本来就是想要故意借此损毁墨家声誉,此刻看着墨倾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而且,周围的人不时地对她指指点点,更是让她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何雨柔指着墨倾尘对身边的随从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周围黑衣人听到命令,除了几个留下保护何雨柔,剩下的都围了过来。 “保护少爷!”墨云对墨影吼了一声,抓起围观的一个路人手里的扁担,冲了上去。 墨影将墨倾尘护在身后,低声道:“少爷请放心,墨影不会让人伤到少爷的。” “我这里没事,你快去帮忙。”墨倾尘边说边推了墨影一把。 墨影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墨倾尘躲到了围观的人群中,这才挽起袖子冲入了战团。 “你们两个打输了就等着回去领家法吧!”墨倾尘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 墨云和墨影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却也知道墨倾尘并非开玩笑。 少爷行事一向不着调,听他的话也只能听一半——坏的那半一定要听,好的那半,八成是哄人的。 墨云练的是蟠龙棍法。所谓“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棍法本就最是擅长群战,更何况是这种十分刚猛霸道的棍法? 只见墨云将一根扁担舞的虎虎生风,一个横扫就是三四个黑衣人被抽倒在地,倒真有几分高手的气势。 只可惜他修习的时日尚浅,再加上年幼,手臂的力量不足,一时之间也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黑衣人,还好有墨影在一旁用通臂拳将那些漏网之鱼打退。 而墨倾尘不知道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墨云和墨影犹如虎入羊群一般殴打那些黑衣人,还不时地点评几句。 “墨影用通臂水火!对,就是这样!” “墨云苍龙出海,你身后有人想偷袭!对,打他脑袋!狠狠打!打残了少爷赔医药费!” “哎呀,错了!墨影你应该用通臂连环而不是通臂披挂!挨打了吧?用灵猿下山……好,干的漂亮!” 何雨柔恨得牙痒痒,怒斥道:“你们这些废物,这么一群人竟然打不过两个人,养你们何用?” 墨倾尘笑嘻嘻道:“你行你上啊。” “来就来,谁怕谁?单挑,你敢吗?”何雨柔扬起下巴,斜睨着墨倾尘道。 “我?”墨倾尘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 “不是你还是谁?你到底敢不敢?”何雨柔的态度更为倨傲,眼中满是不屑,“要是不敢,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饶过你们。” 墨倾尘忽然笑了。 何雨柔看见墨倾尘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笑什么?” 墨倾尘笑道:“我笑你天真啊。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白痴?现在很明显,你的手下打不过我的手下,等墨云和墨影把你的手下全都收拾了,我们再把你抓起来带回墨府,鞭子皮带辣椒水的好好伺候着,岂不是比和你单挑更有意思。” “你!”何雨柔想不到墨倾尘小小年纪如此恶劣,稚嫩的小脸憋的通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报官啊,正好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墨倾尘笑的人畜无害,但是何雨柔却生生打了个冷颤。这要是进了官府,她的身份一定会暴露,到时候整个相府都会因她蒙羞,就连当宰相的父亲也会落得一个纵女行凶的恶名。 想到这里,何雨柔再也无心恋战,呼哨一声带着随从逃走了。 “少爷,追不追?”墨云问道。 “算了,别追了。这人来历不简单,你们在京都小心查访,有了结果告诉我。” “是!”墨云和墨影齐齐一拱手。 之前被打的那个摊主拾起几个还算完好的梨子,用衣袖擦了又擦,而后小心翼翼地递上去:“谢谢公子和两位壮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们能够收下……” 墨倾尘本想一口回绝,但是见到对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殷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摆摆手道:“好吧,就当本少爷买的。墨云,给他二两银子。” 墨云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摊主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你们搭救了我,还要给我钱,这怎么行?” “收下吧,这是我们少爷给你治伤用的。你若是不收,少爷又要怪我办事不力。”墨云低声对摊主道。 摊主无法,只得将银子收在怀里:“公子,我叫程澈,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公子的恩情。” 墨倾尘最不适应别人的感谢,沉默地点点头,带着墨云和墨影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这墨少爷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可一世啊。”一个路人喃喃道。 众人纷纷附和,感叹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程澈望着三人的背影,将“墨倾尘”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第4章 九年之约1 “少爷,那何雨柔可是何书礼的女儿,她姐姐还是贵妃,若是她记恨,恐怕对咱们墨家不利。”墨影眉头微蹙,有些担忧道。 墨云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她虽然贵为郡主,但是我们墨家一向安分守法,从来不曾偷税漏税,就是官府想找我们的麻烦也没那么容易。再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正说着话,一个家丁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少爷,老爷和夫人让你到正厅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少爷商议。” “知道了。”墨倾尘应了一声,墨云连忙拿起一旁挂着的斗篷小心地裹在墨倾尘的身上,并且细心地系好带子。 墨倾尘的书房外是一处十分精致的院落,奇木参差,修竹掩映,亭台、溪流、假山应有尽有。时值深秋,万物凋零,尽管有仆人时常打扫,还是有残叶断枝零星地点缀在石板路上,偶尔踩在上面就会发出一声极细微的脆响。 墨倾尘觉得很好玩,于是故意寻了那些枯叶踩上去,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良久,墨影见墨倾尘还是在院子里打转,并且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忍不住劝道:“少爷,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老爷和夫人还在等着。” “我总觉得他们叫我去准没好事,我们还是晚点再过去吧。”墨倾尘头也不抬,“嘎吱”一声又踩碎了一片枯叶。 一旁的墨云看着这般孩子气的少爷,笑着打趣道:“少爷啊,俗话说得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会来的,早去晚去都是一样的。” 墨倾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向着正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嘟囔道:“好吧,我去就是了。真不知道爹娘找我是为了我赶走宋先生的事还是得罪相府的事,反正不论是哪件,挨骂都是肯定的了。” 墨府修建的极尽奢华之能事,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会误以为这是孤竹国的皇宫。尤其墨府的正厅,竟比皇帝的金銮殿更气派。 此时,墨敌国和钟离月正在正厅中恭敬地陪侍着一个白衣白发、瑞气绕身的男子。 白衣男子端坐上首,虽然面色平静姿态从容,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却让人莫名地有些畏惧。他银丝满头,但是气色却是极佳,且五官精致,容貌俊美,让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已然活了两百多年。 相形之下,不过而立之年的墨敌国倒显得苍老了些许,气度上更是不知道矮了多少。 有那么一瞬间,许逸风甚至在想,钟离月当初到底看上了这个墨敌国什么?有钱吗? 钱?真是可笑。那些凡人的东西,仙家又岂会放在心上。 墨敌国一边亲自给白衣男子沏了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一边小心翼翼道:“逸风上仙,倾尘交给玄羽门是早就说好了的,按理说我不应该违背承诺。只是倾尘他还小,我实在是舍不得。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再陪我几年……” 许逸风端起茶盏,仅看了一眼成色就又放下了。他淡淡地瞟了墨敌国一眼:“怎么,你想反悔?”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眼神,墨敌国却生生感受到了如同数九寒冬一般的冰冷。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描金紫砂茶壶险些拿捏不住,幸亏一旁的钟离月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避免了在许逸风面前失礼。 想到这么些年和墨倾尘的父子之情,墨敌国强自压住内心的恐惧,颤颤巍巍道:“还请上仙垂怜我们一家,我愿意每年向玄羽门献上万两黄金,只要您让倾尘留在我身边……” 威压!来自于仙人的恐怖威压如有实质一般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四散弥漫,钟离月和墨敌国只感觉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站在墙边恭敬侍立的仆从们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抖个不住。 “上仙,我夫君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爱子心切,一时不舍而已,并不是要反悔……倾尘我一定会亲手交给上仙的。”钟离月见许梦凡似乎动怒了,连忙拉着墨敌国跪下道。 “哼,那就好。”许逸风宽大的袍袖一甩,不再言语。 顷刻间,周围的威压便消失于无形,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但是钟离月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凡人之于仙人本就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啊。 墨倾尘走进正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自己的爹娘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满面寒霜地坐在上首,周围的仆从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爹,娘,你们这么急叫孩儿来所为何事?还有,你们为什么要跪在地上?”脆生生的童音响起,墨倾尘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路小跑来到钟离月和墨敌国身边。 “娘亲,地上凉,快起来。”墨倾尘抱住钟离月的胳膊,想要将她扶起,无奈个头太小,却是扶不动。 墨倾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算了,我陪娘亲和爹爹坐在这里好了。等我再长大一些,就有力气了。嗯,也许我应该像墨云和墨影那样学学武功,那样就可以抱着娘亲飞来飞去的。孩儿看他们平时那么自在潇洒,也很是羡慕呢。” 钟离月想笑,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牵起墨倾尘的小手,钟离月慢慢走到许逸风面前,强自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上仙,这个就是我的孩儿墨倾尘,你,带他走吧!” 说到这里,钟离月再也说不下去,将墨倾尘轻轻向前一推,以手掩住呜咽声,身体却颤抖得好似那秋风中凋零的落叶。 墨倾尘听到这句,震惊地瞪大眼睛:“娘亲,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倾尘了吗?” 钟离月摇摇头,已然泪流满面。 墨倾尘急了,抓住钟离月的衣角,神情急切又慌乱:“娘亲,倾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惹娘亲生气了,我这就去把宋先生请回来,我也会去和泰安郡主道歉,您别跟孩儿开这种玩笑啊!” 钟离月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墨倾尘求助地望向墨敌国,墨敌国却别过脸去,避开了墨倾尘的目光,声音有些低沉道:“倾尘,爹娘对不住你,你别怨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走吧。”许逸风拉过墨倾尘,长袖一挥,一柄通体银白色,闪烁着淡淡光晕的长剑从袖中飞出,迎风见长,片刻后就变成了一艘小船的大小,似有灵性一般地悬浮在空中微微颤动着。 第5章 九年之约2 “我不走,我连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放开我!”墨倾尘情绪激动,想要甩开许逸风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墨倾尘怒极,狠狠一脚向着许逸风的小腿踢了过去。 “别!”钟离月的惊呼声响起的同时,许逸风身上忽然闪过一层白光,紧接着就是墨倾尘的惨嚎。 “嗷!!” 墨倾尘跌坐在地上,捂着踢伤的脚,五官皱在一起,疼的说不出话来。 许逸风嘴角微微勾起,冰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戏谑。 “少爷!”墨云和墨影连忙跑了过来,想要扶起墨倾尘,墨倾尘却挥开了他们。 “别碰我……”墨倾尘都快哭出来了,“一定是断了。” “上仙,这……倾尘他没事吧?”钟离月担忧地询问道。 许逸风摆摆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蹲下身来,望着墨倾尘,声音幽幽地问道:“怎么样,这下可舒服了?” 墨倾尘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方稍微缓过来一点,咬牙切齿道:“不劳你费心,本少爷好的很。” “哦?我本打算帮你治伤的,看来你并不需要,那就算了。” 言罢,许逸风也不管墨倾尘的挣扎,抓起他就跃到了飞剑之上,飞剑化作一道银光直上云霄而去。 “少爷!”墨云和墨影想要去追,却被钟离月拦住了。 “夫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追?”墨云皱着眉,急切地问道。 他越来越看不懂夫人了。明明很舍不得少爷,却又为何要把他交给别人? “不要多问,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钟离月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少爷他……” 墨云还待说什么,钟离月忽然面色一冷,皱起柳眉喝道:“下去!” 墨云吓了一跳。记忆中的夫人一向和善,还从未见过她发火。 “哥,走吧。”墨影悄悄拉了墨云一下,兄弟俩慌忙告退了。 墨云和墨影怏怏地走出大厅,一路无话,一直走到他们居住的云影轩,方默契地在院子中站定。 比起墨倾尘的书院,这里就要显得偏远清寂了许多。几棵没怎么打理过的大树歪歪斜斜地在院落中自由伸展,秋风扫过,便会有金黄的、棕红的、灰绿的叶子纷纷扬扬如雪片一样不时地飞落,落在屋顶上、窗子边、花圃中、小径间,积起厚厚的一层,踏在上面犹如地毯一般松软,墨影忽然间就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少爷还在自己眼前踩树叶的情景,心里也难免失落了起来。 侧头看向墨云,见他也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神情。兄弟俩一时无话,只站在院中伫立了良久。 “哥,你说少爷他会不会有危险啊?”墨影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墨云心情很是不好,说起话来也没了好脾气。 墨影不以为意,继续道:“我看那个白衣服的男子不像是好相与之辈,少爷的脚还伤着,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真是担心……” 墨云气鼓鼓道:“人家当娘的都不担心,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再担心又有什么用!” 墨影宽慰道:“哥,你也别太生气了,夫人这样做也许有她的苦衷呢。” “苦衷苦衷,再有苦衷也不能把少爷交给别人啊!我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总之我要去找少爷!”说着,墨云就掉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作势就开始收拾行囊。 墨影跟了进来,抓住了墨云的肩膀:“哥,你冷静点,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夫人她见多识广,她不让我们去定然有她的道理,况且我们连少爷被带到哪去了都不知道,不可贸然行事!” 墨云肩膀一抖,挣开了墨影,冷冷地回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从长计议?贸然行事?我今天就贸然行事了又怎么样?你要是怕被夫人责罚,就待在府里,我自己出去找少爷!” 墨影一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害怕夫人责罚,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违抗夫人的命令是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随你便吧,反正我要走了!”墨云说完,推开挡路的墨影,背起匆匆收拾好的简易行囊就跃出了门去。 “哥,哥!”墨影追了出去,却哪里还有墨云的影子? 风忽然停了,僻静的院落中,少年的身影显得越发落寞。 “哥……其实在你心里,少爷才是你的弟弟吧。” …… 将下人都遣走以后,本来奢华的大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墨敌国紧了紧身上的锦袍,这天气还真的是很冷了。 “月儿,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墨敌国的声音很轻,和平日里做生意时候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 钟离月神色复杂地望了墨敌国一眼,缓缓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夫君,我们养了他九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何尝忍心把他交出去?可是,不这样的话,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倾世就会……” 说到这里,钟离月嘤嘤地啜泣了起来,墨敌国心中一颤,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一边温柔地帮她拭泪,一边柔声哄慰道:“月儿别哭啊,都是为夫的不是,快别哭了。” 钟离月赌气地偏过头,犹带哭腔的声音显得万分委屈:“你还说我自私,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月儿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墨敌国最怕看见钟离月哭,每次她一哭,墨敌国就内疚不已。 当初明明说好要给她幸福,不会让她再流一滴眼泪。可是这些年来,月儿先是因为自己险些丧命,后又为了墨家终日操劳,几乎没有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过了许久,钟离月终于止住了哭声。 “夫君,我想去看看倾世。”钟离月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道。 “这……不太好吧,逸风上仙他刚走,万一折回来,可如何是好?”墨敌国犹豫道。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他了。现在倾尘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夫君……我想去看看倾世。”钟离月的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恳求之色。 墨敌国哪里受得了这个?只好点点头道:“好吧,我陪你去。” 第6章 九年之约3 墨敌国牵着钟离月的手,沿着曲折的回廊一直走到墨府后花园的一处二层高的小楼前才停了下来。 小楼周边遍植杨柳,一眼望去很容易被人忽略。虽然此楼雕梁画栋很是精致,但是与墨府其他富丽堂皇的楼宇相比,却实在是稀松平常至极,再加上这里面藏的都是些陈年的旧账簿,更是甚少有人会去关注。 “老爷,夫人。”楼前的两个守卫看见墨敌国和钟离月连忙躬身行礼。 墨敌国点了点头,领着钟离月钻进楼去。 一楼是九排巨大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厚厚的账册。墨敌国只瞟了一眼就直奔二楼而去。 踏上木制的楼梯,转过一扇屏风,就是二楼的账房了。这里的装饰相当简单,与一般的账房并无二致。 南边是一个垂着暗灰色纱幔的窗子,将窗外的阳光滤掉不少的同时,也阻挡了外界的窥视。北边的墙边立着一个书架,上面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西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只用淡墨简单勾勒而成,看轮廓似乎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正中是一张紫檀木桌,文房四宝等物一应俱全,还有三把大小材质皆不同的算盘置于其上。 墨敌国走上前,先是在最大的楠木算盘上拨了一串数字,接着又在稍小的镶金算盘上拨了一串数字,最后将最小的琉璃算盘抓在了手里。 一阵机关的“咔咔”声过后,墙边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墨敌国率先钻了进去,扭开了洞壁上的一个机关。片刻后,洞中透出了丝丝光亮。墨敌国这才对着钟离月招招手:“月儿,来。” 夫妻俩沿着洞中狭窄的路径曲折向下。洞壁一开始还是砖石所制,后来就变成了潮湿的岩石。每隔几十步就有一盏油灯嵌在洞壁上,光线虽不算太亮,但也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形。 两人走了大概五六里,洞壁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手掌印。墨敌国将手印在上面,就见那处石壁慢慢升起,露出了一间几人高的石室。石室中空荡荡的,唯有一盏流光四溢的琉璃灯摆在石室中间的石桌上。那般的光彩,在这昏暗的地下是如此惹眼,让人无法忽视。 墨敌国将琉璃算盘放在石桌上的凹陷处,然后端起了琉璃灯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许久,两人来到了一扇石门之前。墨敌国把琉璃灯放在了石门边的烛台上,伴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石门缓缓开启。 眼前豁然开朗。如果单看占地大小的话,与其说这是一间石室,倒不如说是一座庄园比较恰当。 无数颗夜明珠镶满整个穹隆,恰似夜空中的星辰点亮了这方天地。放眼望去,泛着磷光的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形成了一片广阔的花海。一股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浮浮沉沉,如雾如梦。由地下水汇聚而成的清澈溪流在这片花海中蜿蜒徘徊,迟滞得仿佛静止一般,流连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倾世,娘来看你了。”钟离月刚一进入石室,就迫不及待地唤道。 除了一遍一遍的回声,花海中没有一丝动静。 “倾世?”钟离月有些慌了,急急地跑到花海中央,四下环顾。 “月儿,别着急,倾世许是没听到。”墨敌国揽住钟离月的肩膀安慰道。 “倾世,你在吗?倾世!” “倾世,爹和娘来看你了,你出来啊!” 钟离月放开嗓子,更大声地唤道,可是依然没有回应。 墨敌国眉头皱起,沉声道:“倾世,莫要开玩笑,你若再不出来,我和你娘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无数光点从花海中升起,渐渐向中心凝聚,片刻后形成了一幅泛着莹莹白光的画卷,颤巍巍地悬浮在半空中。 钟离月捧起画卷,徐徐展开,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男童从画纸上透了出来。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已然能看出风华绝代的雏形,乍一看去,竟然和墨倾尘如出一辙。不知道情况的人一定会误以为这就是墨倾尘的画像。 却见钟离月对着画中男童道:“倾世,我的孩子,几天没见你了,你还好吗?” 墨倾世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不符合年龄的苦涩的笑:“怎么可能会好?要不然,娘亲你被关在这先天图里待上几天试一试?”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娘亲说话呢。”墨敌国沉声责备道。 “呵呵,九年了,整整九年了!我终日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要亲眼看着你们如何疼爱那个冒牌货,你们知道我的痛苦吗?”墨倾世深深地望着自己的父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沉痛和怨恨。 听到墨倾世这样说,钟离月皱了皱眉头,后又仿佛想通了一般叹了口气:“倾世,你别这样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娘不是早就告诉你了?我们这样做,全是为你好……” 墨倾世不耐烦地打断了钟离月:“为我好?好吧,我就当你们是为了我。可是,那个冒牌货只不过是替我送死的倒霉蛋而已,你们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还给他起名叫墨倾尘,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孪生弟弟一样!我呸,他也配?他不过是这先天图上的一点淡墨幻化成的傀儡,说不得这两天就要消散……” “你,你给我住口!”墨敌国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了墨倾世。 墨倾世看着墨敌国愤怒的样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快慰,好像心中的苦涩与不甘也减轻了许多,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幼小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别人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好过,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母。 “呵呵,心疼了?我知道,你们早就已经把那个冒牌货当成亲儿子了,在你的心里,他甚至比我还要重要,我说的对不对?”墨倾世冷笑着嘲讽道。 “倾世,我们没有,你知道的,你才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而且,倾尘已经被玄羽门的人带走了,很快他就会被押到极寒峰,你又何苦计较这些?说到底,他也是因为你才会有此命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和感恩?”钟离月说着说着,眼圈又禁不住红了。 第7章 九年之约4 “同情和感恩?对一个傀儡吗?他又没有知觉,我为什么要同情他?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替我挡住这一劫,他的死活又有什么要紧的?”墨倾世不屑地吐出这几句话,先天图的光芒开始一点点消散。 “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墨倾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墨倾尘这个人!” 冷漠而空寂的话语在花海上空久久回旋,如重锤一般击在墨敌国夫妇心上。 “你这逆子!”墨敌国愤怒地捏着拳头,一副要把墨倾世揪出来暴揍一顿的样子。 钟离月见状,忙抱住墨敌国的胳膊,劝道:“夫君,算了,孩子还小,难免会任性,以后他就会明白了。” 墨敌国长叹了一声,慢慢平复了心情。夫妻俩相携着慢慢走出了花海。 倾尘,爹爹知道,你不是傀儡,你是有知觉的。你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会哭、会笑、会撒娇也会闹脾气,有时候你会耍点小聪明去捉弄人,但是你的心地却是善良的。 对了,你还怕高,因为你小时候淘气从树上摔下来过。打从那以后,你就不太敢一个人站在高处了。 可是,今天你却说要学武功带着你娘亲飞。你可知道,听了你这句话,为父心中有多难受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倾尘,爹爹对不起你,墨家对不起你,你若有怨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 耳边的罡风呼呼地刮着,云朵极速地向后退去。长剑之下,河流、山川、湖泊、荒漠等自然景观不停变幻,一晃就过去了。 墨倾尘伏在剑脊上,双手死死抓着长剑的剑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你要带我去哪?”墨倾尘皱着眉,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咬牙问道。 “去你该去的地方。”许逸风手掐剑诀控制着长剑,用毫无感情的声音答道。 “该去的地方?我最该回家!”墨倾尘用尽力气喊着,然而那声音却被呼呼的风声吞没了大半。 许逸风放慢了速度,回过头,挑眉望着墨倾尘半真半假地说道:“呵呵,看来你没认清事实啊。是你的爹娘把你交给我的,他们已经不要你了。你若再不学得乖一些,我保证你断的绝不仅仅是一只脚而已。” 墨倾尘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忽然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一把揪住许逸风宽广的衣袖:“你胡说!你这怪物,到底和我爹娘说了什么?!” 许逸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一甩衣袖,只听“啊”的一声,下一刻就见墨倾尘小小的身子从长剑上飞了出去。 “糟了,我忘了这是在空中了!” 许逸风懊恼地想着,压下剑诀俯冲下去,终于在墨倾尘快要摔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墨倾尘的脸色苍白如纸,紧紧闭着眼睛,已然没了知觉。 许逸风不屑地冷哼一声,道:“真是没用,这就吓晕了。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随手施了个法,将墨倾尘固定在剑身上,许逸风操纵着长剑风驰电掣般地向着玄羽门的所在地——仙云山脉飞去。 仙云山脉位于盘古大陆最北侧的极北冰原之上,绵延两万余里,山上终年积雪,山下亦是千载不化的寒冰。但是,在这片肃杀之地,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温热泉流自仙云山脉主峰玄羽山上奔流而下,所到之处树木葱茏,远看就像一条绿色的闪电生生将这片雪域圣地劈开了一道生机盎然的裂痕。 刚进入极北冰原的范围,周围的气温就开始急剧下降,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粒,打在皮肤上就像被细小的刀片划过一样。极度的寒冷让墨倾尘的意识开始有了一些回归的迹象,但是却又不足以使他醒来。 浑浑噩噩中,他开始思考,思考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爹娘似乎是被逼无奈才会把自己交给这个人,可是,什么原因会让自己的爹娘都毫无办法呢?难道是像城北赌鬼刘一样,欠别人钱要拿自己的儿女抵债? 不可能,不可能……墨家何曾缺过钱?就算是爹爹做生意赔本了,也断不可能穷到用自己抵债的程度。 难道是爹娘嫌自己太过不听话,总是把他们给自己请的先生赶走,失望之下才把自己送给了别人? 不会的,果真如此的话,前边自己已经赶走了那么多先生,却从没见过爹娘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最多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莫非,是因为那个泰安郡主? 一定是了。此时墨倾尘心中懊恼不已,果然多管闲事没有好下场。要是当时自己不去凑那个热闹,又岂会如此凄惨? 现如今,连爹娘都不敢再管自己,想必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唉…… 又飞了不知道多久,周围的气温开始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墨倾尘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降落。 这一发现让墨倾尘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拳头。 许逸风瞥了墨倾尘一眼,打趣道:“既然醒了,就起来看看吧,看看我们玄羽山的锦绣风光,估计你以后也见不着了。” 墨倾尘慢慢睁开眼睛。他当然不敢往下看,于是抬头望向许逸风。 此时许逸风的银发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中,竟比那飞雪还要洁白无暇。宽广的衣袍猎猎飞扬,被寒风点染了些微的冰霜,闪闪发亮。 见此场景,墨倾尘莫名地就想起了蝴蝶。这样看来,许逸风还真像一只逆风飞舞的白色蝴蝶。 想到这里,墨倾尘忽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莫非吓傻了?”许逸风不明所以,还当墨倾尘精神出了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一只蝴蝶。其实你打扮打扮,倒是比女孩子还美。”墨倾尘嘲弄道。 许逸风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沉:“你再多说那么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墨倾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闭上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可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以许逸风的作风,惹急了真的有可能会把他扔下去。 两人到达玄羽山门的时候,墨倾尘手脚都虚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长剑上下来的。 第8章 九年之约5 墨倾尘甫一落地,就歪在地上开始大吐特吐,那架势恨不得把肠子都要吐出来。一开始他还能吐出一些饭菜残渣,后来就只有哆嗦着呕出一些胃液了,最后竟然脸上一苦,呕出一口深绿色的胆汁来。 许逸风早就料到墨倾尘这个凡人会承受不了御剑之术,但却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见他污染了圣地,本欲责怪,但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却又不太忍心。罢了,终究还是个孩子。 过了许久,墨倾尘总算把肚子里能吐出来的都吐干净了,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点了吗?”许逸风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墨倾尘转头恶狠狠道。 “呵呵,还是学不乖吗?那你可有的苦头吃了。”许逸风说着,不顾墨倾尘脚上的伤,一把拎起他向着山门内行去。 “你放开我,放开!”墨倾尘胡乱挣扎,慌乱中扯住了许逸风的衣襟。 许逸风看着那只扯住自己衣服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芒:“手不想要了?” 墨倾尘忽然感受到了另一种寒冷,比方才经过极北冰原的时候更为透骨的寒冷。 是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的结果只是给自己找罪受而已,这又是何苦呢?之前断脚坠空的教训还不够么? 这样想着,墨倾尘慢慢松开了手,不再挣扎。 许逸风见他清亮的眼眸中,暴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认命的无奈和苦楚,知道他是想清楚了,遂也不再为难他,拎起他向山顶上的玄羽大殿走去。 山门两旁,两个淡青衣袍的守山弟子见墨倾尘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呕吐,心中甚为不满,但是看着许逸风在场,却又不好发作。只等许逸风带着墨倾尘离去以后,才开始抱怨起来。 “大师兄怎么带了这么个麻烦回来,你看他吐的,啧啧,还得咱俩打扫。” “可不是吗,真是太可恨了!要不是大师兄在场,我真想揍死那小子。” “唉,算了,先打扫干净再说吧,否则被管事的师兄师姐们看见,免不了要受罚。” “好吧好吧。奶奶的,真是倒霉。” …… 玄羽门不愧为仙家福地,一路行来,景色皆是让人屏息的美轮美奂,就连享尽人间富贵的墨倾尘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琉璃铺路,水晶架桥,雾霭冉冉,彤云飘飘。霞光灼灼映仙府,玉树凝光结碧桃。冰泉潺潺饮异兽,飞瀑横空惊鹤雕。琼楼玉宇看不尽,自在福地乐逍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玄羽大殿的门口,望着那气势恢宏的大殿,墨倾尘莫名地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许逸风感觉到他的紧张,低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待会我师父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就好。不过,你若是再敢胡闹,那可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了。” 墨倾尘本想顶撞几句,话到嘴边却生生停住了。 犹豫了片刻,墨倾尘淡淡开口道:“知道了。” 许逸风有些诧异:“哟,有进步啊,这态度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墨倾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然怎么样,我还想活呢。” “你能否活下来我不知道,不过乖巧一些倒是可以少受点罪。”许逸风略有同情地看了墨倾尘一眼,扶着他走了进去。 玄羽大殿一如墨倾尘想象中的一般富丽堂皇。 地面是用晶莹剔透的水晶砌成,中间没有一丝缝隙,平整光亮的像一面镜子。殿中均匀分布着八根鎏金大柱,稳稳地支撑着雕金饰玉的殿顶。 周围的墙壁乍一看去似乎是白玉所制,但是细看之下,却有一些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蕴含其中,蜿蜒流转,凝聚成一个个诡异的符文,一晃就消失了。 大殿的正前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上面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但是奇怪的是,那凤凰的羽毛竟然是漆黑的。而且,在墨倾尘看向它的时候,竟能明显感觉到那只凤凰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幻觉,一定是幻觉。墨倾尘晃晃脑袋,再看向那幅画的时候,它却又变成了普通画卷的样子。 “师父,钟离月之子已带到,弟子特来向师父复命。”许逸风放下墨倾尘,恭敬地对着端坐在凤凰图前面宝座上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拱手行了一礼。 此人即是玄羽门的掌门陆行舟,也是许逸风的师父。 陆行舟点点头:“嗯,风儿一路辛苦了,先行休息去吧。” “谢师父。弟子告退。”许逸风又瞟了墨倾尘一眼,拱手退了几步,方慢慢走了出去。 大殿里一时只剩下了陆行舟和墨倾尘二人,空旷静寂的令人不安。 陆行舟不说话,墨倾尘也不敢随意开口。毕竟徒弟都已经那么难对付了,这师父肯定更为厉害,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半晌,陆行舟苍老的声音响起:“真是奇怪啊。” 墨倾尘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陆行舟。 陆行舟迟疑着问道:“你,当真是钟离月的孩儿?” 墨倾尘平静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下去,勃然变色道:“你这老头儿好生无礼,我不是我娘亲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我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这般说话?” 陆行舟不以为忤,笑道:“你不明白这其中缘由。老朽此问,实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娘另有其人,我可以立刻放你下山。怎么样,要不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还要我说什么实话?要杀便杀,想让我不认亲娘,不可能!” 事到如今墨倾尘反而不再考虑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死亡虽然可怕,但是让他抛弃良心苟且偷生,他墨倾尘做不到! 陆行舟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真是个好孩子,你娘亲有子如此,也不枉她当年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生下你。” 墨倾尘皱了皱眉,不明白陆行舟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爹娘当年还有一番波折?这倒是从没听他们提起过。 第9章 极寒峰上1 见墨倾尘疑惑地望着他,陆行舟忽然觉得对一个九岁的孩子说这些门派辛秘着实不妥,于是岔开话题道:“往事不提也罢。你这小娃娃倒很合老朽的脾气,我本不想为难你,但事关门派利益,我身为掌门,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墨倾尘心里苦笑了一声,原本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会有一线生机。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 陆行舟摇摇头,叹道:“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更好。你只需要记着,一定要尽力活下去。” 陆行舟话音刚落,一道银色的法阵骤然落下,墨倾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墨倾尘打了个激灵苏醒了过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当场。 苍茫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将他的身体覆盖上了一层不算薄的雪沫。举目四望,除了铺天盖地的霜雪,就是晶莹剔透的冰凌。这满眼的白,晃花了墨倾尘的眼,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揉揉眼睛,刚一动弹,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金属磕碰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墨倾尘愣愣地看了看束在自己手腕上的镣铐,眼中有些迷茫。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触犯了哪条王法,竟会遭遇这种类似于囚徒一般的对待。 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墨倾尘拖着伤痛的身躯向着周围爬去。大概爬了十来丈的距离,他猛地顿住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了。 一块被墨倾尘碰触到的冰块从崖边跌落,悄无声息地掉落了下去,很久也没有听到回声。 墨倾尘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之后,他向着另外几个方向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极高的山峰,四周皆是如刀削一般陡峭的悬崖峭壁。 墨倾尘咽了口口水,默默退回了峰顶。 如刀子一般凛冽的寒风透过本就不算厚的衣服直往里钻,墨倾尘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冻得麻木了,麻木到感觉不到断骨的疼痛了。他缩了缩身子,费力地倚靠在了旁边的一块一人高的巨大冰块之上。 “爹娘,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倾尘很累,很冷,我想回家……” “墨云,墨影,你们在哪呢?” “娘亲,倾尘知道错了,以后我好好读书,再也不乱跑了,看见有人打架一定躲得远远的,你来带倾尘走好不好……”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呼呼地刮过耳畔。 一张骄傲的小脸忽然晃过墨倾尘的脑海,墨倾尘喃喃道:“泰安郡主,你……你够狠……我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你会用这种离奇的方法报复。但是,我墨倾尘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远在孤竹国的何雨柔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习琴,未料想却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郡主可是冷了?小翠去拿件披肩去。”一旁的贴身丫鬟小翠说着就要转身去房中。 何雨柔拦住她道:“别去了,我未曾感到寒冷。可能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呢。” 小翠道:“怎么可能,郡主说笑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讲郡主的坏话?我小翠第一个不答应。” “那个墨倾尘就敢说啊!”何雨柔脱口而出。 小翠惊讶道:“郡主,你不会还记着那个墨家公子吧?” “当然记着!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欺负过我!”想起墨倾尘,何雨柔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打从出生起,她还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 “实在不行,就让贵妃娘娘想想办法帮郡主出出气?”小翠提议道。 何雨柔“蹭”地从凉亭的石凳上站了起来:“那怎么行!吃了亏就够丢人的了,要是大姐知道,又要怪我给她惹事。出气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吧。” “那么郡主有什么打算?” 何雨柔想了想,道:“墨家也算是声名显赫的巨贾,要是公然去闹事,传出去也不太好……不如这样,你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愿意替人寻仇的,价钱方面好说。” “是,郡主。” …… 另一边,墨倾尘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那铁链分毫,心里渐渐滋生出焦躁之意。 “该死的!怎么这么结实!”墨倾尘狠狠地用镣铐上的铁链砸着身后的冰块,纷飞的冰屑四溅,冰块上覆盖的一层厚厚的霜雪也渐次脱落了下来。 越是里面的冰就愈加通透,也愈加坚硬,铁链砸在上面甚至发出了金属相击才会发出的锵然之声。 隐隐约约的,墨倾尘似乎看见那冰块中藏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只纤细的人手?! 这一发现吓了墨倾尘一跳。 这短短的一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墨倾尘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生怕再出现什么差错,是以刚看到这只手的时候,墨倾尘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应该离远一些。 可是当他刚要挪动的时候,却又改变了主意。 “我都已经倒霉成这个样子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这个人也不知道冻在这里多久了,要是能把她救活自然最好,要是救不活,将逝者安葬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墨倾尘也不犹豫,立刻挥起铁链更努力地向着冰块砸去。 半个时辰之后,冰块终于被砸出了一道裂痕,墨倾尘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其中的一块碎冰搬走,将藏在冰块中的人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分清瘦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衣裙看起来倒是与山门前的那两个守山弟子款式相似,都是在衣摆处绣着黑色的羽毛,只不过这个女子的衣裙更加精美一些,而且颜色也由浅青色变成了水蓝色。 墨倾尘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已经全然没有了呼吸,于是将她放在一旁,叹息道:“这位姐姐如此年轻就葬送在了这里,当真是令人惋惜……算了,事已至此,我还是挖个坑把她埋了吧。” 第10章 极寒峰上2 言罢,墨倾尘在附近找个了相对松软的地面,一点一点地开始挖掘。 正在墨倾尘挖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忽闻一阵微弱的呼唤传来:“师父……” 墨倾尘一喜,连忙爬过去:“这位姐姐,原来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女子似乎听不到墨倾尘的声音一般,嘴里仍然呢喃着“师父”。 墨倾尘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女子身上,抓过她的手搓着为她取暖。娘亲说过,这样会觉得暖和一点的。 “姐姐,我叫墨倾尘,不叫师父。你为什么会被冻在冰里啊?还有,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你看这样好不好?” 谁料女子忽然皱起眉头,仍然虚弱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离开?不,雪儿不要离开师父……” 墨倾尘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看着女子焦急的样子,仍然尝试着宽慰道:“嗯,不离开,你快点醒过来。” 女子沾满冰晶的睫毛颤了颤:“师父,雪儿怕是不行了,您能原谅雪儿吗……” 墨倾尘听得此言,心中恻然。 这个女子的师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竟然把徒弟丢在这里,可怜这个女子临死前却依然念着他,希望他原谅自己。 “怎么会呢,你不会死的,别乱想了。活着多好,可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姐姐,等我们逃出去,我带你去这天下最贵的酒楼吃最贵的菜,你放心,我爹爹有的是钱……” 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是还是呢喃着:“师父,原谅雪儿好吗?求你……” 墨倾尘有些犯难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个女子的师父啊! “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女子急促呼吸了几下,如同溺水的人儿快要窒息而死。 “醒醒,不能在这里睡啊!醒醒……我原谅你,原谅你还不行?你别死啊!”墨倾尘一边摇晃着女子一边嚷道。 女子听到这句话,原本灰败的脸色忽然绽放出一丝神采,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要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而后,彻底归于沉寂。 “你倒是会占便宜。”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倾尘头也不回,随口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以后,墨倾尘忽然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于是诧异地回过头,就见许逸风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一下把墨倾尘吓得够呛,脑子登时清明了几分。 “是你,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逸风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你死我都不会死!”一看到这个把自己带来受罪的始作俑者,墨倾尘就没了好脾气。 “看你说话中气挺足,看来暂时死不了,那我走了。”许逸风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你别走!”墨倾尘唤住了他。 “怎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许逸风明知故问。 “你没看见这里有个人吗?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么有本事,就拜托你行行好救救她吧。” 许逸风笑道:“你也说了佛语有云,可惜我不信佛。” “那上天有好生之德总行了吧?你该不会连老天的面子都不给吧?” 许逸风想了想,道:“这理由倒是挺充分,不过,我们修仙之人本就是要逆天而行的,就算再给老天面子,渡劫的时候,那天雷的威力也不会少一分一毫。” 见许逸风如此说,墨倾尘有些急了:“你还真是油盐不进,那到底怎样你才肯救人?” 许逸风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有些无奈道:“我说你也别白费劲了,梅师侄她其实早已死去多年了。” “什么?死去多年?!” 墨倾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子明明刚才还在与自己说话,怎么会死去多年? 许逸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骗你。此人乃是我楚师叔的亲传弟子萧然萧师弟的徒弟,名叫梅若雪,多年以前因为触犯门规,被萧师弟罚在这极寒峰思过。谁料她性子太过刚烈,竟然自行封印了法力,生生地冻死在了这里。” 墨倾尘此时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可是她刚才还在和我说话。” “梅师侄的执念太重,加上她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所以才支撑着她的肉身和你说了那番话。你的回答也刚好了却了她的心愿,所以这道支撑她的执念也就没有了。好了,你在这待着吧,我要走了。”许逸风说着又要离去。 “等等!”墨倾尘再次叫住了他。 “你又怎么了?”许逸风顿住脚步,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你告诉我,泰安郡主给了你们多少钱,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加倍给你们。” 许逸风转过身,皱眉扫了墨倾尘一眼:“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我懂。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出去以后,我会说是自己逃出去的。” 许逸风有些恼了:“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墨倾尘撇撇嘴,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当然是绑匪啊!我和我的那些朋友,好多都被绑架过,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不得不说你们挺敬业的,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你那把飞剑在哪弄的?看起来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你!”许逸风指着墨倾尘,气的说不出话来。 先前墨敌国就和他提过钱的问题,现在墨倾尘又说他是为了钱,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像世俗中那些满身铜臭的市侩之人吗? 而且,他竟然说自己的剑是买的!自己这把逸风剑乃是师父所赠的无价之宝,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你生气了?哦,我想起来了,做你们这一行的,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称呼你们为匪,而喜欢别人叫你们劫富济贫的大侠。那么大侠,你戏也做足了,我现在很害怕,你看我这张惊恐的脸。” 说到这里,墨倾尘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继续道:“看到了吧,你们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我也同意给你们足够的赎金了,能不能放我走了?还是说,你们要见到赎金才肯放人?” 第11章 极寒峰上3 许逸风的耐心早已在墨倾尘说他的剑是买来的时候就耗尽了,现在又听到他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无中生有的话,登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一把抓住墨倾尘按在了腿上。 墨倾尘大惊失色,叫嚷道:“你干什么!一言不合就撕票吗?” “闭嘴!”许逸风低吼了一声,一巴掌甩在墨倾尘的臀上。 尽管许逸风没有使用法力,墨倾尘还是疼的浑身一抽,脑子一片空白,连叫喊也忘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 “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你以为还是在你墨家?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里是玄羽山!” “我说没说过你若是不听话会吃苦头?” “说没说过?!” “不长记性是不是?” 一句话一个巴掌,墨倾尘抓着许逸风的衣摆,死死忍耐着,心里暗自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统统骂了一遍。 许逸风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怒意更胜,下手也没了轻重,狠狠一巴掌打下的同时吼道:“你聋了?还是哑了?” “啊!!”墨倾尘顿时像一条被油烹了尾巴的鱼一样弹了起来。 许逸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惊得一愣,墨倾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趁机挣开了许逸风的钳制,滚到了一旁的雪地上。 此时的墨倾尘已经疼的有些气急败坏了,红着眼睛满是愤恨地瞪着许逸风。 “你让我闭嘴,我闭嘴了你又不高兴,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我也不求你能放了我了,你给我个痛快行不行?这样太折磨人了!” 许逸风盯了墨倾尘好一会,墨倾尘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良久,许逸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刚才确实是我不对。这样好了,作为补偿,我帮你把脚治好吧。” 墨倾尘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不敢劳你大驾!你不打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许逸风皱了皱眉:“墨倾尘,你别不识好歹,这脚若是再不治,以后你恐怕就要当个小瘸子了!” 墨倾尘蓦然瞪大眼睛。 瘸子吗?傻子才愿意成为瘸子! 可是,难道要因此求助于这个三番五次折磨自己的恶人吗? 几番思想斗争之下,墨倾尘还是决定先治好自己的脚再说。至于欠他人情的事,大不了以后找机会还了就是了。 是的,就是欠人情。他可不觉得这个许逸风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要“补偿”自己,无非是找个借口罢了。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墨倾尘说完,别扭地转过头去。 许逸风无声地笑了笑。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都要慢慢来不是吗? 说起来,他和当年刚入门的自己倒是很相似啊。 既然墨倾尘同意了,许逸风也不废话,抓起墨倾尘的脚,准备将断骨处接好。 “啊!”墨倾尘忍不住喊出声来:“你倒是轻点啊!” “你这骨头已经错位了,我不把它接好,以后会留下后遗症。”许逸风手下不停,简单解释了一句。 “那你继续,我不说话了。”墨倾尘说完这一句,就咬紧了牙关,果然没有再吭一声。 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白光从许逸风的掌中浮起,随着许逸风的一个剑指飞到了墨倾尘的脚上,慢慢渗了进去。 “行了,起来走走看。”许逸风拍拍手,站了起来。 墨倾尘将信将疑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试探着将伤脚放在地上,却并没有感到疼痛,索性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发现竟然已经完全好了。 “你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这么快就治好了!”墨倾尘不禁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许逸风笑道:“现在相信我不是绑匪了吧?” “那可不一定。”墨倾尘摇摇头,“绑匪也有一些很有本事的啊,没点本事怎么敢做绑匪?” “好你个墨倾尘!你就打定主意,非得认为我是坏人是吧?我看你刚才那顿打是挨得轻了!” 眼看着许逸风又要发火,墨倾尘连忙摆摆手:“别别,我信了,你不是绑匪,行了吧?那么,这位大仙,请问怎么你们才肯放过我呢?只要你们肯放我回家,什么都好说!” 许逸风这才重又平静了下来:“其实,别的事都好说,只有放你回家这一条,很难办。” 墨倾尘追问道:“为什么难办啊,从来到这里我就云里雾里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就算是死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啊!” “唉,这些事情,以你的年龄,很难和你解释。就算解释了,你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听得懂听得懂!只要你解释,我就听得懂!你就告诉我吧!” 许逸风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在七日之内学会引气入体,我便告诉你,如何?” “一言为定!” 一大一小两只手击在了一起。 两人合力将梅若雪安葬了以后,许逸风指点着墨倾尘盘膝坐下,然后开始一字一句地传授墨倾尘引气入体的口诀。 “天有四浊,污淫溃汤,去浊补清,引为朝阳,气化游丝,灭若膏尝,沉炼筋络,是为己象……” 许逸风讲了半天,墨倾尘一直怔怔地听着。末了,许逸风问道:“都记住了吗?” 墨倾尘面露赧然之色,道:“记是记住了,不过,我好多都没听懂。” “没听懂?没听懂就对了。其实,一开始我师父教我的时候,我也不懂。不过,等你静坐几年,自然就懂了。” 墨倾尘“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道:“你说什么?!几年?你不会是在耍我玩儿吧?几年以后我都变成冰雕了!” 许逸风淡淡扫了墨倾尘一眼:“坐下。” 墨倾尘不情不愿地坐回原地。 “我必须要回去了,你好好在这练,若是你肯用心,提早进入练气期,当可不避寒暑,自然也就不会变成冰雕了。” 墨倾尘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假装修炼了起来。 “听见了没有?!” 一道爆喝似在耳边炸响一般,吓得墨倾尘一激灵,连忙道:“听见了听见了!我肯定会好好练。”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 许逸风说完,祭出逸风剑,潇洒地飞下了极寒峰。 第12章 公报私仇1 “我去你大爷的!” 许逸风走后,墨倾尘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叫骂了一句。 墨倾尘也忘记了这句话是在哪学来的,虽然从小爹娘就告诉他不能说脏话,不过此时,他就是想这么说。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想回家啊!这里的人都是疯子!疯子!太阳都快落山了,我的‘大霸王’一天都没喂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饿死!” 话音未落,墨倾尘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好几声。 “真是讽刺,我连自己都饿着肚子,竟然还关心蛐蛐会不会饿死。”墨倾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顺手从腰间摸出荷包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雪地上。 两锭金元宝,一沓银票,一块刻着“墨”字的精致玉佩,以及一张丝毫没起作用的、折成了三角形的黄纸护身符。 墨倾尘撇撇嘴,随手将护身符丢了出去。既然不能护身,那留着它也只是占地方而已。 随后,墨倾尘又拿起那沓银票,若无其事地翻了翻,叹道:“唉,这些钱放在平时,不知道能让多少户人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现在,却连一块馒头也买不到。” 一阵寒风吹过,墨倾尘打了个哆嗦,抱着膝盖团成一团。 “这也太冷了,白天尚且这么冷,等到太阳落山肯定更难熬……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等死。那个口诀虽然有点不靠谱,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墨倾尘打起精神盘膝而坐,集中精神修炼了起来。 …… 玄羽大殿,陆行舟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他面前的许逸风,那滔天的愤怒离得老远就能感受得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玄羽门的修炼法门私自传授给火凤之子!” 许逸风低着头,拱手道:“师父息怒,那墨倾尘对待素不相识的梅师侄尚且能伸出援手,足见其心之良善……徒儿,徒儿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良善?你梅师侄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是咎由自取,本就是用来放在那里警示后人的,何须他多此一举!何况,为师让他上极寒峰,只不过是想利用极寒峰的寒气激发他体内的火凤血脉,这在我们修真界也是很常用的方法,何来残忍一说?” 许逸风霍然抬头,言辞恳切道:“可是师父说过,火凤与凡人的后代只有一半的几率会传承火凤的血脉,万一他没有得到传承,岂不是要白白送死?” “那为师说没说过,此事事关玄羽门的万年基业?你怎可因为一时不忍就阳奉阴违,破坏火凤觉醒的大计?” “师父!我们这样对待他,就算他在生死边缘成功觉醒了,师父觉得他会守护我玄羽门吗?不报复都算不错了……” “你还敢顶嘴!身为门派大师兄,不能替为师分忧就算了,竟然还,还忤逆为师……” 说到这里,陆行舟忽然身子一歪,捂住了心口。 “师父!” 许逸风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连忙奔过去扶住了陆行舟。 陆行舟一把推开许逸风,怒道:“你这逆徒……想要气死我吗?” 许逸风重又跪下,垂首道:“弟子不敢!” “来人!”陆行舟怒喝一声,两个淡青衣裳的外门弟子闻声而入,恭敬垂首等待吩咐。 “许逸风违背本座的命令,擅自将本门心法传授外人,着令送交执法殿,依照门规重重处罚,不得有误!” “掌门,这……”青衣弟子有些犹豫。 毕竟许逸风是陆行舟嫡传的徒弟,也是门派中除了掌门和三位长老以外最受敬重之人,平时对师弟师妹也很照顾,不只是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将他视为兄长一般,就连他们这些打杂的外门弟子也都很喜欢这位大师兄。 当然,掌管执法殿的楚慕远楚长老以及他的弟子萧然除外。 何况,许逸风一向深受陆行舟的器重,平日里陆行舟也总是对他的这位大徒弟赞不绝口,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到青衣弟子犹豫的样子,陆行舟更加暴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怎么,连你们也想造反不成?” 许逸风认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吧。” 其中一个青衣弟子向冥面露不忍之色,方要跪下给许逸风求情,许逸风不着痕迹地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多说,走吧。” 两名青衣弟子见状,只得将许逸风带了下去。 阴冷潮湿的执法殿,几个执法弟子拿着刑杖肃然而立,而萧然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着茶水慢慢品着。 见许逸风被带了进来,萧然先是一愣,进而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大师兄吗?真是稀客啊!” 许逸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然冷哼了一声,转而对向冥道:“向冥,和我说说,许师兄犯了什么事了?” 向冥无法,只得将掌门的命令向萧然复述了一遍。 萧然听后,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不错嘛,你胆子挺大啊,掌门的命令都敢违抗,是不是恃宠而骄,觉得你师父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啊?” 许逸风冷冷道:“你废话真多,要罚就罚,少在这冷嘲热讽的。” “呵呵,大师兄就是大师兄,都到这时候了还敢跟我嘴硬。” 言罢,萧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朗声道:“许逸风擅自将本门修行法门外传,按照门规应杖责五十刑棍。忤逆掌门法旨,应杖责二十刑棍。鉴于其毫无悔意,惩罚需翻倍,总共一百四十棍,立即执行!” 听到这话,许逸风尚且没有什么反应,押送他的向冥和祖驳却急了。 向冥急道:“二师兄,处置大师兄这么大的事,应该由楚长老亲自下令,你怎可越权……” 祖驳也道:“是啊二师兄,大师兄是掌门嫡传弟子,要怎么罚也应该掌门或三位长老亲自定夺才对。” 萧然和祖驳的想法是,虽然楚慕远也不太喜欢许逸风,但是他毕竟是许逸风的师叔,于情于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许逸风被萧然往死里打才对。 萧然见状脸色一沉:“放肆,执法殿岂容你们两个外门弟子指手画脚!莫非你们忘了规矩,想让二师兄好好教教你们?” 第13章 公报私仇2 许逸风心里“咯噔”一下,萧然这是要拿这两个无辜的师弟开刀吗? 自己怎样也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旁人才好。 “你们两个,出去!”许逸风低吼道。 “大师兄……”向冥和祖驳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出去!” 向冥和祖驳只得含泪告退。 萧然见他们走了,径直走到了许逸风面前,从袖中摸出一根带着一个“楚”字的玄色羽毛在许逸风面前晃了一下,低声道:“大师兄啊,别说我越权,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我师父刚好有事下山了,这执法的事,他已经全权托付给我了。” 许逸风偏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萧然有些恼羞成怒了:“我看你能硬气多久!行刑!” 执法弟子将许逸风带到大殿中央的刑凳上趴好,一个红色的法阵在他周围亮起,许逸风顿时觉得全身的法力都被抽空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内,如果不封印法力,这些玄海铁木所制的刑杖又岂能伤得他分毫? 没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刑杖就开始一左一右地砸了下来。一时之间,执法殿只剩下了刑杖砸在许逸风身上的闷响以及许逸风偶尔压抑的低哼。 见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萧然有些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开其中一名施刑的弟子,怒骂道:“没吃饭啊你们?想放水不成?” 被踹的弟子大气也不敢喘,惶恐地跪在一边。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说好听点是玄羽门的弟子,说的难听点就是伺候人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交由他们做,稍有不慎还会招致内门师兄师姐们的打骂。 不过,尽管活的如此艰难,这些外门弟子还是不愿意离开玄羽门的。毕竟只要在这玄羽山上一天,就有成为仙人的机会。而一旦被逐出门派,那就和普通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随时要面临生老病死的折磨。 “给我重重地打!如果再放水,别怪师兄我心狠手辣!”萧然恨声吩咐道。 “是,是。”施刑的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抡圆了胳膊将刑杖砸了下去。 许逸风皱起眉,身后钻心的疼痛险些让他惨叫出声,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错,这样打才对嘛。继续。”萧然坐回了椅子上,一边小口地抿着茶水,一边像看热闹一般冷笑着观看许逸风受刑。 许逸风不记得他是怎么捱过的这一百四十杖,只记得他晕过去了三次,又痛醒了三次。不过最后行刑完毕的时候,他精神一松,又晕了过去。 此时,许逸风洁白的法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全身都是冷汗,银色的发丝亦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在萧然的记忆里,这个在众人眼中惊才绝艳、气度高华的玄羽门大师兄还从来没如此狼狈过。 萧然随手施了个清洁术,简单地帮许逸风清理了一下身后的血迹。 不过,他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觉得就这样让许逸风出去,门派中那些师弟师妹们的闲言碎语怕是要把他淹死。就算是让掌门看见,恐怕也会怪罪他对自己的爱徒下手太过狠毒。 之后的数天里,许逸风一直在自己的逸风阁里闭门不出。 这其中缘由,一方面是因为玄羽门的门规规定,受了处罚的弟子不可以擅自用法术治疗,许逸风伤势太重,短期内实在不适合到处乱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身为大师兄,被萧然当众这么打了一顿,面子上多少也有些过不去。 “明天就是七天的时限了,也不知道墨倾尘那小子修炼的怎么样了……” 许逸风趴在软榻上,歪着脑袋念叨着。 一个同样穿着浅紫色法衣,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弟子撇撇嘴,不满地打断他道:“师兄,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惦记那个墨倾尘?哼,若是他实在朽木难雕,辜负了大师兄的教导,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玄羽门上任掌门修元仙尊总共收了四位徒弟,大徒弟陆行舟继承了掌门之位,二徒弟楚慕远掌管执法殿,三徒弟顾弦清是个容貌极美的女仙,接管了位列仙界十大神器之一的无音琴。还有一位小徒弟,门派中甚少有人见过,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无从知晓她现在在何方游历。不过,听说她入门最晚但是成就却最高,实是玄羽门建派两万年以来仙资最佳之人,放眼整个仙界,也再难出现这样一位上仙。 而这名紫衣女弟子,乃是顾弦清唯一的亲传弟子,名叫洛紫曦。 要说这位弦清上仙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哑巴,生来就不会说话。 仙界有个无法冲破的禁锢,那就是无论你今后法力多高,也无法彻底改变你筑基之时的样貌以及健康状况,否则,仙界定然全都是帅男靓女,哪里会有铁拐李、赤脚大仙之类煞风景的存在。 当然,利用法力短暂的易容还是可以办到的。易容的时间长短就要看法力的高低了。 许是为了互补,作为徒弟的洛紫曦却是个口快心直、藏不住话的人。 许逸风叹息了一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墨倾尘是无辜的。” 洛紫曦气鼓鼓道:“那你还无辜呢!你看看你都被萧然那混蛋打成什么样了?不成,我非要替大师兄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曦儿别去!哎哟……”许逸风伸手欲拉住洛紫曦,未曾想却牵动了身后的伤处,顿时疼的额角又沁出了冷汗。 “大师兄!”洛紫曦连忙扑回榻边,掏出帕子轻柔地给许逸风擦拭汗水,“你,你还好吧?疼的很厉害?” 许逸风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我没事……曦儿,萧师弟他秉公执法,就算下手重了一些,这也不能完全怨他,我既然这么做了,就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心理准备……你别去找他,万一牵连了你,师兄……于心不安。” “大师兄……呜呜,我可怜的大师兄……”洛紫曦看着许逸风脸色发白,心疼不已,忍不住伏在榻上低声哭了出来。 “曦儿……”许逸风很想把洛紫曦抱在怀里安慰,可是现在的曦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就算身为她的师兄,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她玩闹。 于是,他改为在洛紫曦梳着两只抓髻的头上揉了揉,强自扯出一抹微笑:“别哭了,大师兄没事,一点也不疼,真的。” 第14章 公报私仇3 洛紫曦却兀自哭泣不止:“气死我了……呜呜……该死的萧然,敢伤我的大师兄!还有那个墨倾尘,真是害人精……” “好了好了,别哭了……” 许逸风好一番劝慰,洛紫曦才止住哭声,鼻音闷闷地问道:“大师兄,你饿不饿,曦儿去给你拿点吃的。” 其实修行之人筑基之后,对于食物都是可有可无的,一般都是受伤生病法力不济的时候才会吃上那么一点。 当然了,那些有灵气的仙果仙丹之类除外。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 不过,为了不拂了洛紫曦的好意,许逸风还是点点头:“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洛紫曦甜甜一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师兄等着,曦儿去去就回。” 出了逸风阁,洛紫曦胡乱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昂起头,又恢复了平日里公主一般高傲的姿态,信步向着门派中专门制作食物的五味居而去。 五味居中,一名外门弟子正挎着食盒无精打采地向外走。正是之前的祖驳。 “祖驳,你拿着食物这是要去哪?掌门师伯道行那么高,怕是用不着吃这些吧?” 祖驳见是洛紫曦,连忙拱手一礼:“紫曦师姐。” 洛紫曦摆摆手:“免了免了,你还没说你拿这些东西要给谁送去?” 祖驳撇撇嘴:“还不是那个墨倾尘。” 洛紫曦一听是墨倾尘,顿时来了精神:“墨倾尘?他竟然还活着呢?” “活的好着呢!可怜我还要每天给他送饭。要不是大师兄嘱咐,我才懒得管他死活,若不是因为他,大师兄也不会被掌门责罚……” 洛紫曦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伸出白嫩的小手道:“给我吧,我去送。” 祖驳巴不得有人帮他送,要知道,极寒峰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待的。于是二话不说就把食盒交给了洛紫曦,向着洛紫曦行了一礼之后一溜烟跑远了,仿佛生怕洛紫曦会反悔一般。 “墨倾尘是么?呵呵……收拾不了萧然,我就先拿你开刀好了。” 说着,洛紫曦反手一指,食盒中的馒头和炒青菜就变成了几块石头和一盘蝎子。 极寒峰上。 “你就是墨倾尘?” 墨倾尘正打坐修炼,忽闻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墨倾尘诧异抬头,就见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美貌少女挎着一个食盒站在他面前。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墨倾尘讷讷道:“是啊,我就是墨倾尘,你找我?” “废话,不找你,这极寒峰还有别人吗?呐,这是大师兄让我给你带的吃的,你赶紧吃,吃完我还要把碗筷收走呢。” “哦……”墨倾尘低声应了一声,动手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看见食盒里的东西,墨倾尘微有讶异,随后又释然了,拾起一旁的筷子开始用饭。 洛紫曦惊奇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孩子,是傻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你都不看看这是什么就敢吃吗?” 墨倾尘从食物中抬起头:“看了啊,馒头和炒青菜,有什么问题吗?” 这下洛紫曦更惊讶了。按理说她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金丹以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识破她的障眼法的啊! 这个墨倾尘竟然能一眼识破,难道火凤血脉当真如此厉害吗?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洛紫曦谨慎地问道。 “这有何难,你这招早就被很多人玩过了。有在食盒里放蜈蚣的,也有放蛇的,最过分的是有一次竟然放了一坨……咳咳,不说了。不过还好,你们心肠也不算太坏,并没有人真的伤害过我,那些东西每次都是馒头和炒青菜变的。”说到这里,墨倾尘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蝎子”。 看墨倾尘吃的很香,洛紫曦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墨倾尘还很不识时务地问道:“这位姐姐,此前有个白头发的人和我立了个赌约,若是我在七天之内进入练气期,他便告诉我一件事情。现在七天已到,他人去哪了?” 洛紫曦没好气地回道:“你找大师兄做什么?莫非你已经进入练气期了?” 墨倾尘有些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进入了练气期,不过我倒真像他说的那样不避寒暑了。” 洛紫曦想也没想地断然道:“这不可能,就连仙资那么高的大师兄也是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进入练气期的,你怎么可能只用了七天?八成是冻傻了胡说的吧。” 墨倾尘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要静坐几年才行的。也许真的是我冻得麻木了,感觉错了。” “不对……若果真如此,你又怎么会活到现在?”洛紫曦上下打量了墨倾尘几眼,忽然伸手抓住了墨倾尘的手腕。 “你做什么?”墨倾尘下意识地要抽回手腕,却哪里是洛紫曦的对手? “不想手断掉就老老实实待着。”洛紫曦凶神恶煞般地恐吓了墨倾尘一句。 墨倾尘心里腹诽着,真不愧是师兄妹,连吓唬人的方式都如此相似。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他也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脾气,便也没敢再动。 见墨倾尘还算老实,洛紫曦也没有为难他,手中紫光连闪,将数道灵气探入了墨倾尘的体内。 一股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沿着墨倾尘的经脉涓涓流淌,如果不是洛紫曦的修为已达到金丹期,且探查的非常仔细,几乎都不会察觉到这股灵气的存在。 “果然进入练气期了,倒是我小看了你。”洛紫曦愤然收回手,顺便长袖一挥,食盒里的东西自行回到了原位。 见洛紫曦拿着食盒就要走,墨倾尘急道:“这位姐姐,你别拿走啊,我还没有吃完呢!” “哼,我看你也不必吃了。既然寒冷能激发你的潜力让你这么快进入练气期,不如饿你几天,没准能提前进入筑基期、金丹期也说不定。”说完,洛紫曦就头也不回地飞下了极寒峰。 “一天就吃一餐还不让我吃饱……什么筑基期金丹期的,我只想吃饭。”墨倾尘嘟囔一句,默默地坐回原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5章 奇怪的眼睛 说也奇怪,每当墨倾尘闭目冥想之时,总会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墨倾尘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种种复杂的情绪。 时而嫉妒,时而冷漠,时而……幸灾乐祸。 这次也不例外。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墨倾尘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问他了。 “我是你。”那人的回答一如从小到大千百次的那样,一成不变。 墨倾尘追问道:“那我又是谁?”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嘲讽地笑道:“你?呵呵……你什么也不是。” “你胡说……我是墨倾尘。” 那双眼睛的笑意更深:“这世上,根本没有墨倾尘。” “你骗我,我才不会相信你。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双眼睛,墨倾尘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一般。 “墨云,我口渴了……”墨倾尘习惯性地念叨了一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清醒了过来。 周围是皑皑白雪,没有墨府的雕梁画栋,没有软软的丝绒锦被,也没有……墨云和墨影。 淡淡的飞雪在血色的夕阳的照耀下缓缓飘落,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没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他忽然很想家。 就在昨天,也是这个时辰,墨倾尘终于在反反复复默念那段口诀的过程中,隐隐地抓到了一丝灵悟。 顷刻间,如雏鸟啄开笨重的蛋壳、亦如春雷劈开蒙昧的大地,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墨倾尘甚至能够看清那最轻薄的雪片上尖锐的六瓣棱角,听到远处山峦上的孤雁哀婉的低鸣。 而墨倾尘,也终于感受到了那从盘古开天辟地就长存于世的天地灵气。 那些灵气时而如星辰,闪闪烁烁,飘忽不定地跳跃嬉戏,时而又汇聚在一处,飘飘荡荡,如清风薄雾一般拂过这世间万物。 那时候的他是兴奋的,好像发现了一片崭新的大陆,奔跑跳跃着去抓那些灵气,那些灵气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轻松地躲了过去。 不过,当他跑累了,静下心来打坐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却转而靠拢了过来,缓慢而坚定地渗入了他的身体,融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墨倾尘不知道这些灵气如何使用,只是单纯地觉得它们融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很舒服,比泡温泉还舒服。于是他开始乐此不疲地吸收着天地灵气,直到洛紫曦来找他。 不过,这极寒峰上的灵气毕竟稀薄,况且墨倾尘的修为尚浅,纵使他不眠不休地吸收了一整天,也才只吸收了洛紫曦探查到的那一点点而已。 一阵肚子的“咕咕”叫声将墨倾尘拉回现实。 当日许逸风曾经跟墨倾尘讲过,这修仙一途,需要经过很多阶段,每个阶段又分为十层。 其中练气期是最初的阶段,跨入练气期以后,就会拥有极其强健的体魄,不仅感官灵敏、不避寒暑,练到深处之时更能力大无穷、健步如飞。 不过,练气期的修士再厉害,终究也还是必须要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要想做到辟谷,需得进入下一阶段——筑基期方可。而修士一旦进入筑基期,就可以称得上半个仙人了。除了能够辟谷以外,还能延缓衰老,青春永驻,活个千八百年也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若是修士筑基之时已经是垂暮之年,比如陆行舟之流,那么就算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不可能返老还童的。 现在墨倾尘刚刚进入练气期,本质上还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凡人中相对比较弱小的孩子。 “我得赶紧离开才行,不然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现在我已经进入了练气期,力气比以前大多了,不如试试从山崖上爬下去?” 墨倾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小心翼翼地走到崖边,望着那看不见底的深渊以及几乎竖直的陡峭山壁,墨倾尘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寻常人看见此等光景也会害怕,何况墨倾尘本就怕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墨倾尘转过身,带着镣铐的双手攀着凝结着冰挂的崖边,颤抖着将脚探了下去。 此时,他的心已然恐惧到了极点。若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好,这第一步踏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墨倾尘微微吐出一口气,看来这个方法可行。 由于双手之间连接着沉重的铁链,墨倾尘行动起来很是不便,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只向下爬了不到两丈的距离。 为了防止自己害怕,墨倾尘根本不敢给自己往下看的机会,全程都是盯着头顶上方的崖壁的,只用脚试探着一步一步往下爬。 悲剧也是因为这个产生的。 他误把一块伸展出来的冰锥当成了岩石踩了上去。 还不等墨倾尘反应过来,冰锥就“咔嚓”一声断裂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墨倾尘瞪大眼睛,惊恐的忘记了呼喊。 层层叠叠的云雾从身边飞掠而过,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思维完全静止,大脑一片空白,魂魄好像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书中写的那些人在临死前的种种回忆和眷恋都是扯淡,此时他根本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更别提什么回忆了。 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也不准确,在这浑浑噩噩又惊恐万状的下坠过程中,至少有一个想法在他心里异常清晰,那就是:这次真的死定了。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白光闪过,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下坠的身体忽然被拉住。 墨倾尘抬起头,就见许逸风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墨倾尘,你就这么想死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墨倾尘完全愣住了,瞪着眼睛望着许逸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逸风剑带着二人飞回极寒峰上,墨倾尘才找回一点知觉。 第16章 回家 尽管不太情愿,但是许逸风毕竟救了自己,总是要表示感谢的。 墨倾尘刚要道谢,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掼在了地上。 许逸风暴怒的声音传来:“你可真有出息,小小年纪就学会自杀了!” 墨倾尘也被这一下摔出了几分怒火。 他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来,怒视着许逸风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说教!” 不关我的事吗?许逸风,你还真是多事啊。许逸风悲哀地想着。 方才曦儿许久没回来,自己随口问了几句,得知墨倾尘被曦儿戏弄,这才不顾身上的伤势,想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却正巧看见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若是自己晚来了一步,墨倾尘的小命岂不是要交待到了这里? 原以为经过这件事能让他稍微懂事点,谁料他却还是…… 唉,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没看见人家都嫌自己多事了么? “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就不应该管你的闲事。”许逸风苦笑着摇摇头,身影轻飘飘飞上了逸风剑。 “刚才的事情我会禀报我师父,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好自为之。”许逸风说完,逸风剑上银光一闪,不过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天际。 莫名的歉疚感袭上了墨倾尘的心头。他本想和那个人说声谢谢的。 许逸风果然没有骗他,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着淡蓝色法衣的弟子御剑而来,停在了墨倾尘面前。 “玄羽门内门沈黎,奉掌门之命,特来接墨公子下山。” 墨倾尘迟疑地问道:“是不是我可以回家了?” 沈黎点点头:“嗯,掌门说了,若是你想回家,可以即刻就启程。” 听到这盼望许久的话,墨倾尘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的,可是此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沉甸甸像压了一块石头。 沈黎见墨倾尘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道:“墨公子?” 墨倾尘回过神来,讷讷问道:“敢问,你们门派里有个头发全白、但是长得很年轻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哦,你是说大师兄啊,他叫许逸风。怎么,你打听他做什么?” 墨倾尘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纠结错杂的情绪:“他还欠我一个赌约。不过,这不重要了。我们走吧。” 漫长的回家之路,因为沈黎的客气且刻意的照顾,而变得平稳安宁了许多。 但是墨倾尘却依然不敢往下看,只是死死抱住剑柄,紧贴在飞剑上,闭目装死人。 “墨公子,孤竹国的国都已经到了,不过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你得给我引路才行啊。”沈黎出声提醒道。 墨倾尘兀自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我家很好找,你就找城中最大的一处府邸就是。” 沈黎放眼望去,果见城东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府邸,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想必这个就是墨府了。 沈黎将墨倾尘送到墨府门前,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欲离去。 墨倾尘对这个温文有礼的沈黎印象很是不错,于是招呼道:“别忙啊,既然都到我家了,吃个饭再走吧。” 沈黎笑道:“墨公子的好意,沈黎心领了,不过我还要尽快回去向掌门复命,吃饭就免了。” 墨倾尘见他这般说,也不好再挽留,于是目送着沈黎御剑飞出了他的视线,这才慢慢走进府中。 “少,少爷?”门口的护卫看见墨倾尘,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墨倾尘微有些不悦:“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 “少爷不是刚进去不久吗,怎么……怎么又会……” 就算从后门绕回来,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不仅如此,还换了身衣服?刚才明明穿的黑色锦袍,现在怎么变成了月白色? “你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所以看错了?少爷我明明才刚回来而已。” 护卫的眼中浮现迷茫之色:“难道真的是看错了?少爷恕罪!” 护卫说着,单膝跪在了地上,有些惶恐地垂下头。 “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这么迷迷糊糊的,少爷可不饶你。” “是,是。我今后一定不会再这样。” 墨倾尘点点头,踏着玉石铺就的甬道,信步向墨府大厅走去。 一路上,仆人们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和之前那个护卫如出一辙。不过,墨倾尘此时心里只是快些见到爹爹和娘亲,所以并未理会他们的异常。 走到大厅门前,墨倾尘刚要进去,却发现甬道旁的竹影小径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一把扫帚十分生涩地清扫着地面。 他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不过墨倾尘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陪伴了他九年的墨影。 “墨影,你怎么在这?”墨倾尘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墨影手中的扫帚,“谁让你做这些活计的?” “少爷?”墨影望着眼前的墨倾尘,愣愣的问道,“真的是你吗?” 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倾世少爷又在耍弄墨影了,墨影已经答应了夫人不会说出去,以后只专心做个洒扫的奴仆,你又何必总要和墨影过不去呢?” 墨倾尘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由得问道:“倾世是谁?他,欺负你了?” 墨影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墨倾尘一番,迟疑道:“倾尘少爷?” “除了我还能有谁?好你个墨影,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嗯?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墨倾尘刚才光顾的说话,却是没注意,此时才看到墨影脸上的一道细长的伤痕。 墨影略微偏了偏头,将伤痕掩在墨倾尘看不到的角度:“些微小伤,不妨事的。” “到底怎么弄的?” 墨影面露为难之色:“少爷,这事您就别管了,墨影真的没事……” 墨倾尘有些恼了:“你要还当我是你少爷,就告诉我。” “是我打的,你待如何?”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声音是如此耳熟,熟的不能再熟。那双黑暗中总是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就是这样的声音。 那个噩梦一般吵扰自己多年、一直说自己不属于这个人世的人,现在就在身后吗? 而且他还欺负了墨影! 可恶! 墨倾尘慢慢转过头,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层寒霜。 而此刻,墨倾世穿着黑色的锦袍,正站在玉石甬道上,眼中满是嘲讽。 墨倾尘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人,怎么会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除了,那双眼睛。 虽然墨倾世的眼睛表面看起来也如墨倾尘一般漂亮,但是熟悉墨倾尘的人,例如墨影,却一看便知真假。 墨倾尘的眼睛是明净清澈的。而墨倾世的眼睛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第17章 两个少爷 墨倾尘定了定神,皱眉问道:“你是谁?” 墨倾世嘴角微勾:“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过太多次了吗?” “你是一直盯着我的那双眼睛?” 墨倾世忽地笑了:“呵呵,自己的傀儡,我总要时常地看看他是不是还在掌控之中啊,你说是不是?” 墨倾世的态度让墨倾尘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更令人气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你伤了墨影,不管你是谁,我也要将这笔账在你身上讨回来!” “想讨账?”墨倾世笑了笑,“为了一个奴仆就大动肝火,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成大器的。反正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自墨倾世掌心升起,墨影大惊失色,急忙挡在了墨倾尘前面。 “少爷,你快走!” 墨倾尘有些奇怪:“这是我家,我走哪去?” “这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府了,少爷,你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有你呢,怕什么啊?” 墨影心里蓦地一热。 少爷他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吗? “好,有少爷这句话,墨影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得少爷周全!” 墨倾世冷冷地望着挡在墨倾尘面前的墨影,声音冰冷的不似一个孩子:“呵,墨影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吗?你竟然为了这个冒牌货,要和本少爷为敌?” 墨影脸上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在我的心里,永远只认墨倾尘这一个少爷。” 又是墨倾尘! 他算什么少爷,我才是墨府真正的少爷! 墨倾世心里愤怒地想着,面上浮现出一片狰狞之色,手中的火焰也忽明忽暗地跳跃了起来。 “那你们主仆就一起去死吧!” “呼”的一声,墨倾世手中的火焰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向着墨倾尘主仆所在的方向直直飞去。 几片飘荡在空中的竹叶碰触到这火焰,顷刻间便颤抖着化作了飞灰。 墨影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随手以扫帚一挡。 火焰被挡住了,那把竹制的扫帚也“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这边的异动引起了墨府众多家丁的注意,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的少爷。 “这,这是?” “怎么会有两个少爷?莫不是我眼花了?” “都道墨云和墨影两兄弟是双胞胎,但是他俩我尚且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谁呢,这两个少爷却简直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夫人当年生下的也是一对双生子?” ……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什么猜测都有,甚至还有猜测墨敌国偷偷在外边养了个别的女人的。 不过这一观点立刻被其他人否决了,因为若是异母所生,根本就不可能相像到这个程度。 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少爷,也没人敢贸然上前去帮忙。 但是也有两个机灵的家丁见势不好,偷偷钻出人群去寻找钟离月了。 墨倾尘没想到墨倾世手里的小火苗威力这般大,也不禁谨慎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墨影,我从前边吸引他注意力,你伺机偷袭。”墨倾尘故意大声道。 “这不太好吧,少爷不会武功,万一被他伤到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现在体质好的很,他那小火苗那么慢,定然打不到我。” 这一招果然激怒了墨倾世。 “小火苗?我今天就让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尝尝这小火苗的厉害!” 话音未落,墨倾世双掌各自升起了一团火焰,一齐抛了过来。 墨倾尘闪身钻进了小径旁的竹林,躲过了这一下。 “两手啊?你两脚都用上我也不怕你!”墨倾尘向着墨倾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转身就跑。 还别说,自从进入了练气期,墨倾尘的身手就敏捷了很多,再加上有那茂密竹丛的掩护,墨倾世的火焰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了他。 墨倾尘左拐右拐,在竹丛间来回穿梭,身后的竹子成片成片地被火点着,呼呼地燃烧起来。 墨倾世在后边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以手掌凝聚出火球向墨倾尘拍去,还要分神去防范墨影的偷袭。 这样精神高度集中是非常累人的,没多久,墨倾世就开始焦躁了起来。 “站住!你不是不怕吗?那你跑什么?” “我就跑,我就不怕你,不服你打我!” “好,我就打到你不能嘴硬为止!” “来啊!” 墨倾尘为了躲避一个火球的攻击,情急之下钻入了一个假山的山洞之中。 墨倾世冷笑着跟了进去,将墨倾尘堵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 看着无路可退的墨倾尘,墨倾世此时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跑啊,你还跑啊!” 墨倾世得意地叫嚣着,双手合在一起,又慢慢分开,一颗硕大的火球浮现在双掌之间。 墨倾尘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就在墨倾世背后、悄无声息摸进山洞的墨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本少爷跑累了,先在此地休息一会。” “那我就让你永远长眠于此吧!” 墨倾世怒吼一声,就要将火球推出去,却感到肩膀传来一阵压力,紧接着胳膊就被反拧着按在了地上,就连手中的火球也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而熄灭了。 这招,正是墨影的小擒拿手。 “墨影!你不过是我们墨府养的一条狗,竟然敢真的对我出手!我才是你的主子!”墨倾世的脸贴在地面上,咬牙切齿地吼道。 墨影笑了笑:“我说过,我只认墨倾尘这一个少爷。” 墨倾尘慢慢踱步过来,蹲下身子拍了拍墨倾世的脸,笑着嘲讽道:“你不是说要让我长眠于此吗?现在怎么是你趴下了?” 墨倾世恶狠狠地瞪着墨倾尘嘶吼道:“别碰我,你这个冒牌货!你就应该死,去死!” 墨倾尘闻听此言,清澈的大眼睛顿时笑成了两弯月牙:“人固有一死,但是我肯定比你后死,所以关于我墨倾尘死活的问题,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18章 融雪玉 “我要杀了你!!” 墨倾世剧烈地挣扎,但是他年幼力弱,又被牢牢地反压住了关节,岂能挣脱墨影的钳制? 而且他刚刚觉醒了火凤的血脉,也只有双手能凝聚出火焰而已,还不能让整条胳膊都燃起火焰。 墨影看了看墨倾世,又看了看墨倾尘,踌躇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墨倾尘站了起来,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小子冒充我,还在咱们家闹事,送官府算了。” “可,可是少爷,他……”墨影欲言又止。 墨倾尘看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墨倾世欺负他太狠了,所以他不愿意把墨倾世简简单单地就交给官府。 “怎么了影子?是不是觉得没有解气?没关系,我和京兆尹的公子关系很好,你要是想出气,等他到大牢里,各种刑具随你挑选。” 墨影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焦灼:“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墨影并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少爷说……” 墨倾世听到这,忽然昂起头,大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你根本不是我娘钟离月的孩子,我才是墨府真正的少爷!你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了替代我去玄羽门受罪而已,哈哈哈哈!” “闭嘴!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你再说!不知死活的东西!”墨倾尘低吼着,一脚接一脚地踢在墨倾世的身上。 墨倾世扭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异常怨毒地嘶吼道:“我偏要说,你就是个傀儡,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不对,你连孩子都不是,你只不过是……” “倾世!”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墨倾世没有说完的话,也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娘亲!”墨倾尘开心地奔了过去,扑在钟离月怀里,“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那地方的人有多奇怪!他们先是把我从飞剑上甩下去,我险些被摔死!后来又把我放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山顶上,冻得我差点变成冰雕!他们还不给我饭吃,饿的我头晕眼花的!孩儿还以为,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和爹爹了!” 钟离月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却是强自忍住了,只用手抚了抚墨倾尘的背,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乖,都过去了……” “娘,你还不快让这个狗奴才放开我!我的胳膊要断了!”墨倾世愤怒地嚷道。 自己的亲娘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心疼着那个打了自己的凶手,即使自己现在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还有比这个更讽刺、更让人恼火的吗? “你骂谁是狗奴才?”墨倾尘说着,又要冲上去,想要再给墨倾世一顿胖揍。 钟离月急忙拉住他,转头对墨影道:“墨影,放了他吧。” 墨影略一犹豫,缓缓松开了手。 墨倾世爬了起来,先是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肘,发现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中气十足地嚷道:“这个冒牌货竟敢打我,你还抱他!娘,到底谁才是你亲儿子?” 钟离月皱了皱眉,呵斥道:“什么冒牌货冒牌货的,真是没规矩,这是你弟弟!” “他才不是我弟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钟离月看着墨倾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墨倾世你给我记着,他就是你弟弟!” 墨倾尘拉了拉钟离月的衣袖,扬起小脸,满眼疑惑地望着钟离月道:“娘亲,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钟离月淡淡一笑,对墨倾尘柔声道:“倾尘乖,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你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墨云和墨影一样的。” 墨倾尘惊奇地瞪大眼睛:“原来我也有双胞胎的哥哥啊,可是怎么我都从来没见过他?” 钟离月略微想了想,道:“因为你外公外婆喜欢孩子,所以娘亲就把他送到你外公外婆那里生活了几年。现在你外公和外婆都已经过世了,这才把他接回来了啊。” 墨倾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哥哥呢。” 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面上浮出一抹悲伤:“可是,可是我都没见过外公外婆,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怎么就过世了……娘亲,你为什么都不带我见外公和外婆……” 眼看着墨倾尘就要哭出来了,钟离月连忙哄道:“其实倾尘有见过外公和外婆的,只不过那时候倾尘还太小,不记得了而已。” “是……吗?”墨倾尘将信将疑。因为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实在是找不到关于外公外婆的任何印象。 “是的啊。倾尘,你看,这个就是你外婆留下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钟离月小心地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块刻着凤凰图案的圆形玉坠,细心地帮墨倾尘戴在脖子上。 墨倾尘低下头,只见这块玉坠通体莹润透亮,皓白无暇,且有一股仿佛冰雪一般的莹莹光华在其间流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伸手抚摸这块玉坠,顿时一阵温和的凉意窜上指端,轻轻柔柔,好似夏夜摇曳的晚风。 墨倾尘见过的奇珍无数,自然看得出这块玉坠绝对价值不菲。 “谢谢娘亲!这个坠子,倾尘很喜欢……” 钟离月笑道:“傻孩子,跟娘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墨倾尘不知道内情,墨倾世可是清楚的很。那块玉坠,正是能够克制他们火凤一族的融雪玉。 “娘,你怎么把那个给他!”墨倾世跺了跺脚,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气的爆炸了。 钟离月瞥了墨倾世一眼,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我就是要把这块玉送给倾尘,你反对也没用! 转过头温和地对墨倾尘道:“倾尘,你一路辛苦,先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墨影,带少爷去用饭。” “是,夫人。” 墨倾尘本来就已经很饿了,一听说去吃东西,自然是欣然前往。 “娘!”墨倾世气鼓鼓地喊了一声。 钟离月望了一眼被烧的乱七八糟的竹子,拉起墨倾世向厅中走去:“你跟我来。” 走到正厅后边的内堂,钟离月掩好门窗,这才面色严肃地坐在了椅子上。 “说罢,为什么隐瞒你已经觉醒了家族血脉的事?” 墨倾世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坐在了一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并且顺手抓过了一只橘子剥了起来。 钟离月伸手打掉了墨倾世手中的橘子,声音提高了一些:“说!” 第19章 前尘往事 墨倾世悻悻地缩回手,嘟囔道:“你和爹爹那么疼那个冒牌货,我不隐瞒已经觉醒的事实,你们岂不是要把我送去玄羽门当那劳什子的守护神兽?我可不想像你年轻时候那般没有自由。” “守护玄羽门是我们的祖先与玄羽门祖师早已订立的契约,我们火凤一族,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玄羽门而存在的。你既然继承了火凤血脉,就应该去守护玄羽门,这并不是你不喜欢、不乐意,就可以不做的!” 墨倾世嘴角斜斜勾起,露出一个十分鄙夷的笑容:“娘,你在说教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检讨检讨自己啊?你若对玄羽门这么有认同感,又怎么会思凡,与我爹生了我?” “你!!”钟离月扬起巴掌,就想给墨倾世一耳光。 “来来来,打,往这打。打我证明你心虚。”墨倾世指了指自己的脸,眼中的鄙夷更甚。 钟离月愤然收回手,咬牙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倾尘!你就为了逃脱责任,就要伤害无辜?” 墨倾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伤害无辜?哈哈……我的亲娘啊,这个墨倾尘可是你弄出来替代我的,就算是死,那也是你害的。怎么,当初你想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他无辜?” “我当初……当初……”钟离月眼中浮现一丝迷茫,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当初钟离月怀了墨敌国的孩子,自知思凡之事无法瞒住。果不其然,玄羽门掌门陆行舟得知钟离月与凡人结合,大发雷霆,想要按照门规处死钟离月。 墨敌国苦苦哀求对方放过自己的妻子,并且保证会让自己的孩子接替钟离月的职责。 陆行舟也不想让火凤之血脉失传,于是与墨敌国夫妇达成协议,不论将来这个孩子是否传承了火凤血脉,都要在他九岁的时候送到玄羽山受极寒峰之苦。 若是这个孩子继承了火凤血脉,自然不会死,那么他就要承担起属于钟离月的职责。若是不幸死去了,玄羽门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为了不让肚里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钟离月借着仙剑大会的机会从天道宗盗取了先天图,并在墨倾世出生以后,以神器之力再造了一个和墨倾世一样的孩子,并且取名墨倾尘,企图用李代桃僵之计保得自己的孩子一世安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着倾尘一天天像个正常婴孩一般长大,钟离月无法自制地开始对这个孩子产生了真情。 她慢慢后悔了。 于是她将墨倾世送入先天图中,并且将先天图藏于地下,企图利用地脉的灵气和先天图的神力提前激发墨倾世的潜能,这样就不用让倾尘去送死了。 岂料墨倾世竟然瞒着她…… 墨倾世见钟离月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冷笑着嘲讽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这么自私,又怎能要求我舍己为人啊,你说是不是?” “我……” 她现在好生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墨倾世去看那么多的圣贤书,现在他顶嘴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我自私还不都是为了你!”面对儿子的质问,钟离月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呵,为了我你现在就应该把那个已经没有了用处的冒牌货杀了,而不是在这数落我的不是!你还送了融雪玉给他,是想让他克制你的亲生儿子吗?” “倾世,你别这样说,倾尘他是个好孩子,你就不能和他和平相处吗?就当是多了个弟弟……” “我才不要什么弟弟!你赶紧把他给我弄走,不然我就把他杀了!” 钟离月见墨倾世油盐不进,也没了好脾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墨倾世,我告诉你,这弟弟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既然容不下倾尘,我也不想再要你这么忤逆不孝的孩子,我这就修书去玄羽门,讲清原委,然后把你交给掌门好生管教!” 墨倾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钟离月冷哼一声,径直走书桌前,就要着手研墨。 “娘!”墨倾世冲了过来,抓住了钟离月研墨的手,“我答应,答应还不行?” “此话当真?” “当真。娘,你骂了半天也累了,倾世给你倒杯茶来?” 钟离月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只要懂事,娘就别无所求了。” 另一边,墨倾尘吃完饭,带着墨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看着那些熟悉的楼阁亭台,墨倾尘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少爷,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墨影见墨倾尘不过几天工夫就瘦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担忧。 “不用。好久没见我的那些朋友们了,说起来有个把月了吧?这样吧,你去跑个腿,告诉他们今晚聚一聚,我请客。” “是,少爷。” 当晚,墨倾尘带着墨影,乘着自家的马车前往京都最大的酒楼,也是墨家产业之一的醉翁居而去。 墨倾尘偏头询问身侧的墨影:“墨影,都通知好了吗?” “嗯,少爷,通知是通知了,不过有好几位官宦子弟推说有事不能来……” 墨倾尘眉头微皱:“这些家伙平日里除了花天酒地,哪有什么正事。” “墨影也觉得他们说话的神态不太自然,想必此事没那么简单。不过,不来的只是少数,少爷也无需忧虑。” “嗯。”墨倾尘靠在车座后边的虎皮褥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咔嚓!”一阵木头断裂声传来,紧接着车厢朝着左边侧翻了过去。 车厢倒下的那一刻,墨影下意识地伸手将墨倾尘护在怀里。 “少爷,您没事吧?”墨影担忧地问道。 墨倾尘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受没受伤?” 刚才那一下摔到了墨影的手臂,不过好在没有大碍,只是摔破了皮肉,肘部渗出了些许的血渍。 “少爷不用担心,只是略微擦伤而已。” 墨影将墨倾尘从车厢里扶了出来,看着瘫在路边吓得魂不附体的车夫冷声道:“老李头,你怎么驾车的,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车子要经常保养,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这次幸好少爷没事,要不然你几条命够赔?” 第20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1 老李头闻听此言,慌的直接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啊!” “算了墨影,这也不能全怪他,这条路也是该修修了。好在这里已经离醉翁居不远了,我走过去就可以了。老李,你带着墨影先去医馆把手臂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那怎么行,这大晚上的,万一有歹人伤害少爷怎么办?” 墨倾尘知道,以墨影的性子,一般的劝说是不会有用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唉,说不得这次自己又要做一次坏人了。 “影子啊,你看,你这衣服都刮破了,待会少爷我要见的可都是官宦和富豪的子弟,身为我的随从,这个样子出现,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墨影眸色一黯,略微垂下头:“墨影知道了。墨影这就回去。” “去吧,拿着钱。”墨倾尘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塞给了墨影。 “少爷,这,用不了这么多啊,再说墨影还有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 墨影和老李走后,墨倾尘轻舒了口气,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再转过两条街就到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青石板砌成的路面上,映射出蓝融融的光辉。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知道怎么的,墨倾尘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巷子的尽头真的就走过来了两个身着黑衣的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均用黑布将脸蒙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犹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墨倾尘。 “大哥,是他没错吧?”个高的那个黑衣人弯下腰,询问矮个子的黑衣人。 矮个子黑衣人点点头:“看衣着应该没错了。他身上穿的一看就是锦绣园的极品锦缎,轻柔丝滑,光泽宛如流水,除了墨家也没多少人能买得起。” 高个子黑衣人闻言,眼中不禁流露出崇拜的光芒:“大哥就是大哥,不只是武功高强,在织造方面也这么有造诣,竟然只通过布料就能判断出来人身份,小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矮个子黑衣人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拍了下高个子黑衣人的头,骂道:“蠢货,你忘了你嫂子就是锦绣园的女工了?你说说你,跟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大哥教训的是,大哥教训的是!”高个黑衣人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没有一丝不满。 墨倾尘一听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禁哀叹道:“不是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难道真的这么倒霉,竟然让我说着了?” 高个子黑衣人抽出腰间佩刀,刀尖指着墨倾尘喝道:“小子,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要么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要么让大爷亲手绑了你,你自己选吧!” 墨倾尘望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尖,面露难色:“呃,这两条路我都不喜欢,有没有第三条路?” “有啊。你跪下来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走。”一道甜糯糯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墨倾尘转过头,无奈地望着眼前男装打扮的何雨柔:“泰安郡主,你做郡主不好吗?非要做什么少爷。” 何雨柔小脸一冷:“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好好好,我不管。”墨倾尘转向何雨柔身旁站着的两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面上看不出喜怒,“我就猜到是有人出卖我,不过我倒没想到会是你们俩。张狂,刘利,我觉得我平时待你俩也不错吧,何以如此害我?” 张狂躲在何雨柔背后,气愤地叫嚷道:“墨倾尘,你,你少装蒜,你忘了那次我们在街上看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我刚想买了当通房丫鬟,却被你抢了先。你要是也相上了她,我也没话说。可你他奶奶的才九岁,这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墨倾尘淡淡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你就因为这点事就记恨我了?你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墨家帮你父亲补上亏空的公款,你家现在早被抄家灭族了,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 何雨柔纤细的眉毛一皱,转向张狂:“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狂见墨倾尘将这事抖搂出来了,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郡主,没有这种事,郡主您可不要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我父亲可是清官呐!” 刘利心里也忐忑起来,万一墨倾尘将自己家那点事也说与何雨柔听,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个泰安郡主深得皇上的喜爱,她听到基本就和皇上听到没什么两样了。 还是赶紧让他闭嘴才是正途。 于是刘利拔高了声音喝道:“墨倾尘,你得罪了郡主还想转移注意力不成?郡主,别听他废话了,赶紧抓了他吧!” 何雨柔点点头,素手一挥,两个黑衣人的身影如两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墨倾尘冲了过去。 墨倾尘弯腰躲过了高个子黑衣人凌厉的一刀,却被矮个子黑衣人猛然抓住了胳膊。 墨倾尘在挣脱不掉的情况下,用力在矮个子黑衣人脚上踩了一脚。 矮个子黑衣人吃痛,手上力道微微一松,墨倾尘趁机使出浑身力气向着黑衣人肋上一撞。 墨倾尘已经进入了练气期,力气本就比普通人大的多,又是全力使出,矮个子黑衣人立时承受不住,被墨倾尘重重撞在巷子旁边的石墙上。 “噗……”矮个子黑衣人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要炸开,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哥!” 高个黑衣人连忙扑了过来,狠狠一刀向着墨倾尘砍去。墨倾尘躲闪不及,背部被砍了一道尺长的血口子,软软地躺倒在了地上。 高个子黑衣人没有理会墨倾尘。在他的观念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活不成了。 抱起矮个子黑衣人,却感觉他的背上黏黏糊糊的,伸手一看,一片血污。 回过头仔细一看,方才矮个子黑衣人的背正好撞在了石墙的一块凸起的尖锐石头上,那尖端还在滴着血。 “大哥,大哥!”高个子黑衣人摇晃着,叫喊着,但是矮个子黑衣人已经没了生息。 第2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2 何雨柔讥讽道:“你不是说你大哥是武林盟主吗?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孩子,还有脸在这鬼叫鬼叫的……依我看这种废物死了也好。给,这是你们的酬金,你可以滚了。” 何雨柔轻蔑地说着,随手掏出一张轻飘飘的银票丢了出去。 对于何雨柔这种脑残的行径,墨倾尘只有为她默哀。 难道她看不出来此人伤心的都有些精神崩溃了吗?竟然还敢去招惹,这不是找死吗? 果不其然,高个子黑衣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红通通的眼睛冒着的凶光直直地射向何雨柔。 “你!我先弄死你这小娘们,再让你们全都陪葬!反正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之子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言罢,高个黑衣人大吼一声,抡起大刀斜斜地向着何雨柔的小脑袋砍了过去。 异变突起,何雨柔大惊失色,但是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大刀失了目标,径直砍到了何雨柔身旁的张狂的胳膊上。 “啊!!!” 张狂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刘利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可是此时,他已经吓得腿都软了,没跑两步就被高个黑衣人赶上,恶狠狠地砍翻在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墨倾尘疼的快要昏厥,体内稀薄的灵气自动自发地快速流动着。 虽然墨倾尘没学过法术,无法用这些灵气治疗伤势,但是在灵气流经伤口的时候却能够抵消一部分痛楚。 鲜血慢慢浸透了衣衫,又从背上缓缓淌到了地上,生命力也随之一点点流逝。 他真的有些后悔让墨影离开了。如果有墨影在,肯定不会有此一劫吧。 快死了吗? 唉,死在这种匪徒手里,还真是死不瞑目呢。 墨倾尘如此想着,不能瞑目的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罪魁祸首。 此时,何雨柔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惊慌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而此时,黑衣人的刀正提着刀站在她面前。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郡主,你杀了我,你家里人都会死的……” “我早就没有什么家里人了!要不是因为你这死丫头,我大哥也不会死,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为我大哥报仇!”黑衣人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挥刀就要砍。 何雨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按理说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墨倾尘应该恨极了何雨柔,巴不得她被碎尸万段,但此时,他却并不想让何雨柔死去。 除了何雨柔眼中那丝惊慌让他不忍这个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以外,担心墨家受到牵连也是个重要原因。 何雨柔身为郡主,她的死必然震动朝野。到时候与此事有关联的都会难逃一死。 墨家树大招风,朝廷想必早就想拿墨家开刀了,即使知道他墨倾尘也是受害者,也难保不会借题发挥一番。 尤其是在相府许多家丁都知道何雨柔与墨倾尘有过节的情况下,这些情况更是极有可能发生。 如此说来,这个何雨柔暂时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活动范围之内。 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就帮她一下吧。 “等等!”墨倾尘连忙提起已经所剩无几的力气喝止了黑衣人的动作。 这一用力,背上的血又涌出了不少。 黑衣人回过头来,凶神恶煞地望着墨倾尘。 “杀你大哥的是我,要杀也是先杀我啊。莫非你怕了本少爷,所以拿个小姑娘开刀?”墨倾尘故意轻蔑地望着黑衣人,虚弱地挑衅道。 “原来你还没死,那老子就再给你补一刀!”高个子黑衣人怒吼着向着墨倾尘扑了过来,挥刀就砍。 墨倾尘情急之下扯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一挡,刀刃正好卡在了荷包里的金锭子上。 一股沉重的力道压下,墨倾尘几乎支撑不住,凭着强烈的求生意识才勉强让那刀尖在自己鼻尖处停住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墨倾尘对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何雨柔吼道。 何雨柔这才缓过神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巷子外面跑去。 刚一跑出巷子,就撞见了一个英武的少年正带着随从向着这边走过来。 何雨柔认识此人,他是京兆尹的公子,名叫李珩。 方才墨倾尘的朋友们在醉翁居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墨倾尘的人影,于是李珩便带着随从过来看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何雨柔。 “参见郡主。”李珩很自然地行了个礼。 何雨柔慌张地抓住,急道:“别弄这些有的没的虚礼了,你快去救救墨倾尘,有人要杀我们,你快去!” “啊?”李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是应邀来吃个宴席的,怎么还遇到凶杀案了? “哎呀你快点去!” 何雨柔猛地推了李恒一把,李恒这才挥手招呼了一下身后随从,迅速冲进了巷子。 “墨倾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要不然我拿什么赔给墨家啊……”何雨柔呆呆地望着李珩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着。 没多久,李珩就抱着浑身是血的墨倾尘从巷子里钻了出来,身后的随从还押着兀自挣扎的高个子黑衣人。 何雨柔迎了上来,犹豫着问道:“李珩,他,他还活着吗?” 李珩的眼睛红红的,抱着墨倾尘的胳膊有些微的颤抖:“墨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一向与人为善,不曾想竟会遇到这等丧心病狂之徒想要置他于死地……” 何雨柔听李珩说自己是“丧心病狂之徒”,一下子不高兴了,噘着嘴道:“也许是他自己惹是生非也说不定。他这个人,没个正行,嘴又欠,看着就令人生厌,被杀也是正常的……” 李珩剑眉蹙起,冷冷地看了何雨柔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墨倾尘向着最近的医馆“金匮堂”而去。 李珩的随从们面无表情地对着何雨柔拱了拱手,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莫名其妙。” 何雨柔恼怒地跺跺脚,转身想要打道回府,却总觉得心里不甚安稳,于是咬咬牙向着与相府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金匮堂追了过去。 第22章 离奇身世1 金匮堂中,墨倾尘安静地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像是散了架,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 虽然不能动弹,他的听觉却异常敏锐,头脑也非常清醒。 比如,他听见李珩在房门外大声地咆哮着让大夫一定要治好自己; 比如,他听到了闻讯赶来的娘亲握着自己的手嘤嘤地啜泣,一边哭还一边责骂自己为何这么莽撞,而爹爹沙哑着嗓子安慰了许久才勉强将她带了出去; 又比如,他听见仆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因为护主不力,墨影被老爷和夫人打了个半死,却因为愧疚不肯用药,一直跪在门口不起来…… 墨影! 墨倾尘心里一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大夫,大夫快来啊!”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就是老大夫苍老的声音:“想必是伤口太疼了,再用一些麻沸散吧。” 用你妹!我想爬起来啊!这是什么庸医? 墨倾尘暗暗咒骂着,却也不能阻止此“庸医”自以为是地又给自己灌了一些麻沸散。 眩晕的感觉如期而至,墨倾尘无奈地沉沉睡去。 何雨柔来到墨倾尘身边,望着他苍白灰败的脸色,难得地升起一丝内疚。 “墨倾尘啊,我真没想杀你,我就是想把你抓起来教训一顿,我真没想杀人啊……你,你快点醒吧。” “你说什么?!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李珩不知何时到了门口,震惊地望着何雨柔,连郡主的称呼都忘了。 本来他还以为何雨柔同是受害者,被墨倾尘所救心存感激才会来看望墨倾尘,却没想到她才是罪魁祸首。 何雨柔惊讶地回过头:“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难道你这个凶手应该在这?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雨柔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李珩没了耐心,吼道:“何雨柔,我告诉你,倾尘是我的好兄弟,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件事传的满朝文武皆知,看你爹如何保住你!”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你别告诉旁人……” 何雨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李珩听,李珩越听眉毛皱的越紧,到最后整个脸都黑成了锅底。 “你就因为这点事?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身为何相爷的女儿,竟然这般小肚鸡肠?亏得墨兄弟舍命救你,要不然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何雨柔被说的羞愧不已,低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好好想想吧!” 李珩留下这句话便气愤地拂袖而去,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以下犯上的话来。 从来没被人这般责骂过的何雨柔委屈地流下泪来,但在看见墨倾尘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罪有应得。 “墨倾尘,你别死啊,一定要好好活着……” …… 房门外的走廊上,墨影直挺挺地跪着,远远望去好似一座雕像。 尽管他已经换了衣服,外表看上去除了脸色比较差以外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坚持到现在。 那精致的锦衣下面,其实遍布着狰狞可怖的鞭痕,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 在墨家做事就是这样,物质上非常富足,前提是不要出差错。要是出了差错,墨家的家法也绝对会让他们铭记终身。 “少爷,都是墨影不好,要是墨影坚持留下,少爷就不会这样了。” “影护卫,这不能怪你啊,你……何必如此呢?”车夫老李在旁边叹息道。 老李也因为失职受到了家法的惩处,不过他的伤和墨影比起来已经算是轻微许多了,拄着拐杖行走倒也不成问题。 夫人一贯对墨云和墨影两兄弟要求比较严格,这在墨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老李,你走吧,别陪着我了。”墨影低声道。 墨影知道老李和他不一样,他年纪小没有关系,老李岁数不小了,又受了伤,理应去休息。 老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雨柔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先前进去的几个仆人也打着哈欠离开了,换了另外几个仆人进去伺候。 期间,有好几个与墨影关系比较好的丫鬟和仆从招呼墨影去吃饭,墨影都是简单应付几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阳落了又升,墨影只记得,清晨的阳光三次漫过走廊外的房檐照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少爷却一直没有醒。 第四天的时候,墨影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就在他快要昏倒的时候,猛地听到房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妖,妖怪!来,来人啊!” 墨影一惊,想要爬起来,腿却早已麻木的不能动了。 事态紧急,墨影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房门口,向里面望去。 这一望之下,着实把他惊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只见昨天还好端端的少爷,此时全身却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并且颜色变得极为清浅,好像……一幅由于年代久远或者保管不善而褪去了色泽的画像。 “影护卫,少爷他,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指着墨倾尘,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闭嘴!你想把整个医馆的人都叫来吗?” 墨影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冰冷的眸光一扫,几个丫鬟和仆人顿时不敢再发出声音了,只哆哆嗦嗦地瞟着床上的墨倾尘。 “给少爷穿上斗篷,我们先回府。”墨影淡淡吩咐道。 “可是,少爷不是要留在这里治伤吗?他的伤势那么重,这样随便移动,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名仆人小声提出了异议。 “出事了我负责,照我说的做!”由于心急,墨影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众仆人吓得一抖,连忙用斗篷将墨倾尘裹的严严实实,然后七手八脚地连同软榻一起抬了出去。 第23章 离奇身世2 墨府,墨敌国夫妇的卧房中。 墨敌国好不容易哄着钟离月吃了一碗莲子薏米羹,就见墨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没规矩!家法白受了?”墨敌国不满地斥责道。 “老爷,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少爷,快去……” 墨影说完,竟然晕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本就伤重,并且三天没有吃东西,又加上方才的剧烈奔跑,就是身体再好也已经支撑不住。 墨敌国夫妇疾步走到了院子,正好看见一众仆从抬着墨倾尘奔了过来。 钟离月掀开斗篷的一角,看到墨倾尘已经变得几乎完全透明了,顿时脸色大变,险些瘫倒在地。 墨敌国心知不秒,让人将墨倾尘抬进屋以后,便支走了所有的仆从。 “月儿,情况怎么样?”墨敌国虽然不太懂仙家法术,但是看这样子,也难免焦急起来。 钟离月眼圈一红,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墨敌国赶忙揽住了她的肩膀:“别哭,你可是倾尘的娘啊,要是你都不能保持冷静,倾尘又能指望谁?先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钟离月用帕子拭去了快要溢出的泪水,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了心神,方缓缓道:“倾尘怕是要死了,我救不了他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倾尘还好好的,大夫说他只是失血过多,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钟离月摇了摇头:“倾尘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倾尘身上的血肉乃是我的法力所化,修养再久也很难恢复的。当年我顶着天谴生下倾世,又受到门规的惩处,导致灵根尽失,现在我也只是个普通凡人而已,没办法再帮他重塑血肉了。” “那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倾尘死在我们面前?月儿,你办法最多了,你救救他啊!” 钟离月回眸望了一眼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养育了九年多的儿子,幽幽地叹道:“事到如今,要救倾尘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派人送他去我的师门,唯有掌门和长老们才有实力救醒他。而且,若要让身体彻底恢复,还需要修习仙法才可以。” 墨敌国疑惑道:“可是,莽苍草原那么远,就是快马加鞭也得要数月才能到,就更别提远在莽苍草原之外的极北冰原了。看倾尘的样子,恐怕是等不到。” “没关系,只要把倾尘送回先天图中,就能保持他暂时不死。” 墨敌国从地脉深处取回先天图,钟离月将先天图展开,一道白光柔和地照在墨倾尘身上。 随后,墨倾尘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了画中。 钟离月小心地将先天图卷好,细心地收入了一个竹筒之中。 “夫君,这先天图乃是十大神器之一,事关重大,必须找个妥帖的人送去才行。” 墨敌国思索良久,迟疑道:“墨府武功高强的不在少数,不过先天图这等宝物,交给一般的人还真是不放心。万一他们起了贪念……” “本来墨影不受伤的话,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武功极好,又妥帖细心,应该会不负所托。”钟离月叹息着摇了摇头,“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一个月以内能恢复就算不错了。” 正在夫妻俩愁眉不展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爷,夫人……” 钟离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墨云?” “这个混账东西,竟敢不辞而别,现在还敢回来!”墨敌国怒骂了一句,就要出去教训墨云。 钟离月连忙拉住他:“夫君,你冷静一点,墨云回来是好事!我们不是正愁派谁去玄羽门,墨云不正是个合适的人选吗?” 墨敌国怒火稍息,拉开房门望着跪在门外的墨云道:“你还知道回来?” 墨云垂着脑袋,低声道:“墨云知道错了,请老爷责罚。” “罢了,我这正有件事要交给你办,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墨云先是一愣,继而忙不迭地点点头:“墨云愿意,老爷尽管吩咐。” 墨敌国让墨云进了屋,小心地锁好房门,夫妻俩这才将墨倾尘与先天图的事情慢慢地说与了墨云听。 墨云瞠目结舌地听完墨倾尘那难以置信的离奇身世,半天没缓过神来。 “少爷,他,他……” 钟离月了然地点点头:“你想的没错,倾尘他不是凡人,倾世才是我和老爷的亲生儿子。” “可是夫人,您和老爷怎么会想着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墨云?” 钟离月和墨敌国对视了一眼,解释道:“倾尘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与他的母子之情却是真的。我和老爷并不想让倾尘知道这件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你知道怎样做。” 墨云听到这话,当即跪地指天起誓道:“墨云对天发誓,绝不会将少爷的身世告诉任何人,包括少爷。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起来吧。”钟离月亲手扶起墨云,将装着先天图的竹筒交给了他。 “今后倾尘就全权交由你照顾了。若是玄羽门肯收他入门,那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肯……”钟离月闭上眼睛,狠了狠心,“若是不肯,你也不用回来了。” 墨云自然知道钟离月的意思,沉声道:“如果少爷死了,墨云绝不独活。” 钟离月点点头:“此去玄羽门路途十分遥远艰辛,需要带些什么,我派人给你准备。” 墨云道:“墨云也不想要什么,只想在临行之时再见见我弟弟,听说他被罚了,伤势很重。” “去吧。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去了。” “谢夫人。” 墨云辞别了墨敌国夫妇,回到住处,果然见到墨影躺在自己的房间,旁边还有两个家丁在照顾。 见到墨云进来,两个家丁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墨云坐在墨影床边,轻声唤道:“弟弟。” 墨影一动不动,呼吸十分轻浅均匀。墨云掀开被子的一角,简单看了一下墨云的伤势,重重叹了口气。 “你倒睡得香。难道你就不知道疼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次少爷受伤,你定然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顿了顿,墨云又道:“哥哥这次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听旁人说,那个倾世少爷很不好伺候,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墨云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云纹的钱袋,放在了墨影的枕边。 “这袋子里是哥哥这些年攒下的钱,就都留给你吧,别委屈了自己。” 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墨云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24章 长途跋涉1 墨云走后,墨影慢慢坐了起来,将墨云留下的钱袋捧在手里,良久无言。 哥,我不是不愿理你,只是不想面对离别。 墨影现在终于明白了,哥哥心里一直是有墨影的。是我以前想的太多了。 你和少爷,一定要保重啊! …… 墨云将竹筒背在身上,提着简单的行囊,从门房旁边的马厩里选了一匹看起来不错的枣红马,牵着出了门去。 墨府外面人来车往,好不热闹,其中有一顶明黄色的轿子最为扎眼,一看就是皇家的御用之物。 不过,这些都和墨云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赶到玄羽门,让那些仙人们治好他的少爷。 就在他要绕过那顶轿子之时,轿帘忽然被掀开,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映入墨云的眼帘。那高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模样,除了何雨柔还能是谁? “喂,你家少爷呢?”何雨柔甫一迈出轿子就拦住了墨云。 刚才她向之前几天一样跑去了金匮堂,那个老大夫却说墨倾尘已经走了,她这才跑来墨府。 墨云虽然懒得理她,但是对方毕竟是郡主,也不好不给皇家面子,于是指了指墨府大门:“在府里。” 反正墨倾世也是墨家少爷,这样说也不算骗人。 何雨柔哼了一声,带着随从丫鬟们向墨府走去。 墨云嘿嘿地笑了两声,跨上了马,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墨云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水泽城。此时的马儿已经累的快要跑不动了。 水泽城外是一大片的湖沼,橙红色的晚霞将湖面映得好似一大块饱满的紫铜镜面,几只小船缓缓地向着岸边靠拢,看样子都是归家的渔夫。 城内虽然比不得京都那般繁华,但是各种商铺也是应有尽有。墨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客栈。 仰头望着那红木匾额上的四个金字,墨云喃喃道:“悦来客栈……想不到这里也有一家,以前我还以为只有京都有。” 店小二见状连忙迎了出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顺便吃点东西。先把我的马带下去喂点草料。”墨云一边将缰绳递给小二,一边吩咐道。 “好嘞~!” 客栈一楼是个小型的酒馆,有七八张黄杨木制作的桌子,低低矮矮的,泛着一层锃亮的油光。零零散散有几个客人坐在桌边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墨云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一边等着小二上菜,一边听着周围的人谈天说地。 “哎,李四,你听说了吗,六大修仙宗门中的天道宗广收门徒,二十岁以下都可以去参加呢。” “我说张三啊,你激动啥啊,你早就超过年龄了。” 张三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嘿嘿,你看我长得这么年轻,就是说我是十九岁,也没人会怀疑不是。” 李四鄙夷地看了张三一眼:“十九岁?就你?你看你那胡子拉碴的样,说是三十九还差不多。” “哎我说,你别以貌取人啊,当年我还参加过玄羽门的入门选拔呢,差点就进了玄羽门外门了。” “啧啧,越吹越没边了。人家玄羽门可是公认的六大宗门中收徒最严格的,不光要具有极佳的灵根,对外貌的要求也不低。就你这样的,估计没进山门就直接被赶出来了。” 张三的脸涨得通红,争辩道:“我怎么就进不了山门了?我年轻时候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李四翻了个白眼:“一表人才?我看是一表人渣吧。” …… 天道宗广收门徒?这倒是件好事。要不是要送少爷去玄羽门,倒还真可以去碰碰运气。墨云默默地想着,伸手取下背在背上的竹筒,轻轻摩挲着叹道:“少爷,你快些好起来吧……” “影子……”一道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入了墨云的耳朵。 “少爷,你醒了?我是墨云,你好些了吗?”墨云慌忙道。 “墨云,这是在哪……” “少爷你别着急,我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你信我,会好起来的。” “嗯……” 周围的人被墨云的异常举动吸引了,小声嘲笑了起来。 李四道:“你看那边那个人,竟然和一个竹筒说话。” 张三瞟了墨云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难道是个傻子?真可怜。”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墨云回过头,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 方才好奇打量着墨云的人们连忙埋下头,假装吃起菜来。 “哼!”墨云冷哼了一声,正好小二将饭菜端了上来,墨云快速吃完,就带着竹筒上了楼。 关好房门,墨云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筒的塞子,将里面的画卷抽了出来。 展开先天图,一片柔和的白光慢慢浮起,墨云唤道:“少爷,少爷?” 画中的墨倾尘身影淡淡的,好像随时都要消散。听到墨云的声音,安静如蝶翼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唉,你好好睡吧。”墨云轻叹一声,将先天图重又收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墨云就又背上行囊踏上了北上寻找仙云山脉之路。不过,整整一天,墨倾尘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墨云的心里非常焦急,他知道留给少爷的时间不多了。 第十天的时候,墨云从墨府带出来的那匹枣红马在攀登一座山的时候,忽然腿一软,就此累死在了路上。 “这……唉,看来只有步行了。” 墨云无奈地将马埋了,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开始了艰苦的跋涉。 好在他体质不错,又身负武功,在山林中腾挪飞转、穿梭跳跃,倒比骑马还要快上几分。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他的体力就耗尽了,身上的衣服也完全被汗水打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墨云只好在一处山泉附近停下来,一边就着泉水啃干粮,一边慢慢恢复着体力。 正在此时,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人从山路的对面极速冲了过来,一晃眼就到了墨云的面前,这才堪堪停住,背后长剑上的剑穗却还在兀自摇曳。 第25章 长途跋涉2 墨云对这几个人的速度略感惊讶,随后又释然了。 世人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必这几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墨云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对这种高手却还是保有了一丝敬畏之心,于是他很自然地挪到了一块较小的石头上,将山泉旁边的那块比较平整的大青石让给了这几人。 这几人很客气地向墨云道了谢,这才渐次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略微年长的道人打量了墨云几眼,问询道:“小兄弟,看你气息不匀,定是累的不轻,你这么急是要到哪去啊?” “道长见笑了。不瞒道长,我此行有要事要去极北冰原寻找那传说中的仙云山脉。因这一路奔波,我的马匹已经累死了,只好步行,故而变成了这般模样。” “仙云山脉?”旁边一个略年轻的道人微感讶异,“难道你是去寻玄羽门的?” 墨云点点头:“道长所料不错。” “玄羽门啊……”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墨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玄羽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年长的道人迟疑道:“恕贫道直言,这玄羽门万万去不得呀。” “为何去不得?” “小兄弟啊,你有所不知,想要去玄羽门,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太多,你一介凡人,恐怕是无法通过那些考验的。” 墨云“哦”了一声,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关系,我早有心理准备,我不怕。不就是越走越冷么,我带了好多皮衣和棉袄。” 年长的道人摇摇头:“气候不好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些妖兽……而且,仙云山脉附近也有好多结界和阵法,如果没有大机缘,恐怕绕上几十年也不一定能窥得仙门。” “道长可有办法?” “这……有倒是有……” 墨云闻言,二话不说疾步行至年长道人的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鄙人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只想着完成他人所托之事,却从未想过其中艰险。但是这件事情对我真的非常重要,我是一定要去一趟玄羽门的。还请道长指点一二,墨云感激不尽!” 年长道人扶起墨云,道:“不必多礼。既然小兄弟非去不可,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年长道人从袖中摸出了两张绘着奇怪符文的黄纸,将它们交给了墨云。 “给,这是疾行符,把他们分别贴在双腿上就可日行千里。” 墨云小心地接过,有些赧然道:“多谢道长,萍水相逢,这怎么好意思……” 他虽然不是修行中人,可也知道这些诸如法宝、丹药、符咒之类的东西是不会随便送给别人的。 这些可都是他们用来安身立命的东西,又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一两银子能买半车。 “不瞒小兄弟说,我们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多行善事,给我们天道宗树立威信的。不过,这疾行符实乃我们宗门的不传之密,虽是做善事,到底也是……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修道中人,平日里的日子可是过得清苦得很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墨云就是再傻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摆明是想要钱呢。 如果是平时,墨家人从来就不会把银钱之类的当回事。尤其是墨云这种少爷身边的贴身随从,更是比一般的阔少爷还要有钱。 可是偏偏,墨云临行之时已经将全身的家当都给了墨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墨云此时的荷包比他的脸都要干净几分。 可是,如果不用这疾行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仙云山脉,少爷能不能挺到那时候还是未知数…… “道长啊,我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多少钱……要不这样吧,你看我身上什么东西值钱,我就送予道长了。不过……”墨云将身后的竹筒抓在了手里,“这个竹筒除外。” 年长道人也不强迫,而是问道:“小兄弟为何对这个竹筒这般看重?” 墨云想了想,道:“因为这个竹筒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呢。” 墨云可不想先天图的事被这几个人知道。这等宝物,就是大罗神仙看了也一定会心动的。于是他只有出此下策,先蒙混过关再说。 “不错,是个守信用的人。”年长道人赞许地点点头,“我也不为难你,我就吃点亏,你把你身上的玉佩给我就行了。” 墨云身上的玉佩是墨家身份的象征,乃是极品墨玉所制,虽然比不得墨倾尘那一块那么价值连城,可卖个几千两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是平时,墨云是绝对不可能把这块玉佩送给别人的。可是现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相信就算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也会原谅他的。 这道人还挺有眼光。墨云默默地想着,伸手将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年长的道人:“这块玉佩不成敬意,请道长笑纳。” 年长道人笑眯眯地收了,一行人喝了点水,又休息了一阵,就匆匆向着墨云来时的方向而去。 墨云按照年长道人教的方法,先是将疾行符贴在小腿胫骨的位置上,然后撩了一些泉水将疾行符彻底打湿,就见那原本好端端的黄纸竟然开始慢慢地融化,最终完全融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这种场景让墨云有些莫名的惊恐。 人本来就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何况是这种关乎自身身体的异状? 鬼知道那些符有没有副作用。 待了好一会,在墨云确信了这种符确实不会让他感到不适以后,他才依样画葫芦地将另一张疾行符贴好。 两张疾行符贴好以后,墨云站起身来,拽了拽背上的行囊,将竹筒塞进行囊之中,试着抬起了腿。 “好轻!”墨云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贴上疾行符以后,墨云深感自己的双腿利落了不是一点半点。好像是有一阵风推着一般,速度快到有些控制不住。 不光如此,他的整个身子都似乎轻盈了许多,就是连续走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劳累。 就这样,墨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只用了短短半个月就到达了莽荒草原的边缘。 第26章 偶遇兔子精1 墨云紧了紧身上的行囊,坚定地踏入那一望无际的草原。 一阵一阵混合着花草清香和泥土芬芳的风轻轻地吹,墨云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世人都道这莽荒草原十分凶险,看来八成是谣传了。 墨云这般想着,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 走了大概几十里路,前方的野草越发茂盛高壮了起来。长长的草叶就像一条条柔软的手臂拉扯着墨云的衣服,阻拦着他前进的脚步。 “这些草也不知道在这长了多少年了,都快成精了。”墨云抱怨了一句,没好气地拨开挡着他的一根粗壮的草茎。 墨云的速度虽然快,那也是在没有阻拦的平地上而言。在这种一人高的荒草甸子上,他想快也是做不到。 不到半天时间,墨云就累的快要瘫了,频繁拨草的胳膊酸疼的几乎抬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携带的水囊里的水已经被他喝完了,干渴折磨着他,让这本就艰苦的路途更为难熬。 终于,就在他快要绝望之际,前方野草的缝隙间总算是泛出了一片明亮的光泽,拨开草叶,一个小小的水泊现了出来,宛如一面圆形的小镜子镶嵌在茫茫绿波之中。 墨云大喜过望,连忙放下行囊扑了过去,直接把脑袋伸进了明晃晃的水中,畅快地痛饮了起来。 “你停下,不许喝我们圣泉中的水!” 一道娇喝声传来,墨云诧异抬头,就见一个身着灰褐色衣裙、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娇小女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这个女子看上去岁数和墨云相仿。她的容颜说不上有多美丽,但是却十分的柔和。就是在她生气的时候,都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威胁。 墨云看着她那好像开玩笑一般的怒意,不由得笑了出来:“哎哟,这可就有意思了。姑娘啊,这荒郊野外的,周围百里也没个人家,你怎么能说这水是你的呢?照你这么说,我还说这草原是我墨云的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哼,人类果然都是无耻的强盗!既然你不讲理,就别怪我了……”女子冷哼一声,身子微微后退,钻入了身后的草丛中。 “切……撂下大话就跑,什么人啊。”墨云不屑地嘟囔了一句,索性继续捧起水来往身上泼了泼,又拿出水囊开始灌水。 刚做完这一切,一大团阴影就笼罩了他。 墨云一开始以为是乌云,所以也没理会,直到无意间看见那水面上诡异的倒影。 一张奇大无比的脑袋就那么倒映在水中,长长的牙齿,圆溜溜的眼睛,灰褐色的皮毛,长到离谱的耳朵,左边耳朵上还有一个金属制作的硕大“耳环”…… 墨云一怔,咽了一口吐沫,大着胆子缓缓抬起了头。 一只足有一座小楼那么大的灰褐色的野兔正坐在水泊的另一面,像看猎物一样望着他。 这一幕吓得墨云险些把手中的水囊扔出去。 这,这是,兔子精?! 来不及细想,立刻抓起放在一旁的行囊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祈祷着不要被那个兔子精追到。 兔子精也不急,任由他跑了十几步,这才轻巧地一蹬腿,身影如一道灰色的利剑瞬间跳跃到了墨云的面前。 “啊!”墨云惊的大叫一声,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又是几十步以后,兔子精再次跃到了墨云的前面。 墨云无奈,只好换了个方向继续跑。但是不幸的是,这次又被兔子精赶上了。 如此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墨云终于不跑了。其实也是跑不动了。 “说吧,你这妖精想怎么样?”墨云喘着粗气问道。 兔子精眼睛微眯:“哼,你们人类总是喜欢把我们兔子烤了吃,我今天倒想尝尝人肉什么味道!” “人肉……你要吃我?”墨云退了半步,满脸的不可思议,“兔子不是吃草的吗?吃了我你就不怕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也要吃,受死吧!” 兔子精伸出巨大的爪子,“呼”的一声向着墨云当头拍去。 墨云身形轻展,脚尖一点凌空飞到了一片草叶之上,堪堪躲过了这一下。 墨云从行囊中抽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剑,吼道:“你个妖孽,玩真的是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天上地下无人能及降妖除魔八八六十四剑’!” 兔子精眼中有了一丝迷茫。天上地下无人能及降妖除魔八八六十四剑?这是什么剑法?怎的从未听说过? 不过,这剑法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莫非此人还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弟子不成? 想到这里,兔子精心里一震。 多年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修士来到了这里。 他的衣服是白色的,头发也是白色的。他御着剑从北边而来,飘然降落在了这片草原。 仅仅用了两天,他就将草原上的所有妖物尽皆收服,并且给每个妖精都戴上了一个金属制作的圈子。 而兔子精耳朵上的“耳环”,其实就是那个人强行给她戴上的。 直到此时,兔子精还能回忆起当初戴上这个圈子之时的痛楚。也是自那时起,草原上的妖精就再也不能踏出草原去往人世间了。 就在兔子精愣神之际,墨云已经提着短剑飞身至她的面前,短剑直直地向她的胸前刺去。 兔子精回过神来,像赶苍蝇一样伸出前爪用力一挥,想要把墨云直接拍飞出去。 墨云早料到她会这样,索性借机攀在了她的爪子上,抓着她的毛蹭蹭蹭地迅速向上爬。 兔子精见墨云如此,更是窘迫,疯狂地甩动爪子。 墨云闭上眼睛,死死地抓住身下那一撮兔毛,无论兔子精怎么奔跑晃荡、扭摆挣扎,就是不撒手。 “你松开!”兔子精不胜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当我傻啊,松了就被你拍成肉饼了!”墨云眼睛都不睁,双手甚至还抓的更紧了。 兔子精怒火中烧,张嘴向着向着墨云所在的位置咬去。 白森森的牙齿如刀一般锋利,一下子就咬掉了一大片兔毛。但是对于兔子精庞大的身躯来说,这点毛实在是无关痛痒。 第27章 偶遇兔子精2 墨云在兔子精的毛皮上打了个滚,险险地避过这一下,但是衣服却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姑娘,你太热情了,这大白天的你就撕我的衣服,多不好意思啊。要撕咱也晚上……” 墨云笑嘻嘻地调侃着,脚尖在兔子精肩上一蹬,借力跃至了双耳之间,抱住了长长的耳朵。 “你无耻!你给我滚下去!下去!” 兔子精咒骂着,就着地面翻滚,庞大的身躯砸在了不过丈许的圣泉之上,激起了如雨的水花,也打湿了兔子精光亮的毛皮。 “哎呀呀,人家都是落汤鸡,你这是落汤兔啊!刚才还不舍得让我喝一口,现在怎么样,都浪费了吧?”墨云嗤笑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跟着墨倾尘的几年,墨云别的没学会,这嘴毒的功夫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兔子精恼怒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恶狠狠道:“就是浪费也比给你好!你这个无耻的人类!” “哟,还不服气。那我可不客气啦。”墨云说着,伸手抓住了兔子精左耳上的金属圈儿,随手一拽。 “啊——!!” 兔子精凄惨地叫了一声,身体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了墨云初见时候少女的模样。 墨云被兔子精这一声异乎寻常的惨叫惊了一跳,以至于没有对这等异变做出反应。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傻傻地趴在少女的身上。而她身上那套灰褐色的衣裙却不见了。 玲珑有致的躯体、少女特有的温软甜腻的体香,还有手掌传来的柔嫩而有弹性的触感……所有这一切如同最烈性的毒药刺激着墨云,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燥热起来。 墨云嘴上无赖,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十分青涩的少年,与女孩子更是没有过什么亲密接触。这般直接的诱惑,他又如何能够抗拒? 纵然心里知道这样是错的,可是他就是不愿起身。 一道饱含愠怒的声音响起:“你摸够了吗?!” 墨云傻愣愣地自言自语道:“好软啊。” 少女忍无可忍地奋力推开正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的家伙,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这一下软绵绵的,柔弱无力,不过还是将墨云从无边无际的绮念中拉回了现实。 “你这个流氓,你无耻!”少女红着脸,气急败坏地骂道。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身体剧烈地战栗着,就连骂人的声音都有些微的发颤。 “姑娘,对不起,我刚才……” 墨云欲解释,可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少女咬牙切齿道:“滚,马上滚,我不想看见你!” 墨云见状也不好再多说,只把撕破的上衣顺势解了下来。 少女大惊失色,捂住胸口尖声叫道:“你做什么?!” “你先把衣服披上……嗯,我走了。” 墨云将衣服放下,灰溜溜地钻入了一旁的草丛。 脚步虚浮地低着头往前走着,脑海里都是那个少女恼怒又羞涩惊慌的眼神以及像苹果一样红扑扑的脸颊。 刚才的经历好像做梦,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要不是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动,以及脸颊那未煺的余热,墨云都不敢相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样心不在焉地走着,忽然脚下一绊。墨云低头一看,绊到自己的竟然是刚才那个少女的衣裙。 “她……要不然我还是给还回去吧,毕竟……” 毕竟占了人家的便宜。这句话墨云却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拾起衣物,一边沿着原路往回走,一边斟酌着怎样和那个少女说话。 按刚才的情形,她看到自己回来,八成会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臭骂一顿吧? 唉,骂就骂吧,怪谁呢?刚才自己确实挺流氓的。 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前边不远就是所谓的圣泉了,但愿那个少女还在原地吧。 刚要拨开最后一层草叶,忽然听到一阵纷杂的训斥声传来。 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道:“你这个败家的死丫头,我们就只剩下这一处水源了,还被你给祸害了!我们兔族本来就是草原上最受欺负的,找这么一处水源容易吗?” 一个尖酸的女声附和道:“就是,平时我们和别的族群争地盘,你修为低帮不上忙也就算了,现在连个水源都看不好,我们要你还有什么用?” “爹,二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个人类在这经过,我和他争执过程中不小心掉到了泉水里……真的是不小心,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少女可怜兮兮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下次?九妹,你这话说的可真轻巧,你觉得你还会有下次机会吗?连个凡人都收拾不了,果然是一个废物。”阴阳怪气的少年声音适时地响起,带着浓浓的唾弃,好像恨不得将面前的少女踩在脚下再碾两下才过瘾。 “四哥说的对啊,她就是一个废物……” “没错,我真为有这样的妹妹感到丢脸。” “哼,她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亲一样没用,修为低不说,还是最低等的灰兔……” “依我看她都不一定是我们的亲妹妹,要不然为什么我们都是高贵的白兔,只有她是下等的灰兔?” 尖酸的女声再次传来:“嗯,她的娘本来就是个下贱胚子,也许背叛了族长大人也说不定。” 少女听到这句话,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胡说,你们胡说,我娘不是那样的,她不会的,我不许你们污蔑我娘!” “啪!”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少女的闷哼异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墨云心里一紧,左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的草茎。 “你还敢顶嘴!你这死丫头,我看是三天没有打你,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拳脚相加的声音夹杂着少女的痛呼声一阵一阵飘进墨云的耳朵,墨云抓着草茎的手紧了又紧,捏出了一股股墨绿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缓缓地沿着胳膊滴落了下去。 墨云不看也猜得到,那个被称为“九妹”的就是自己刚才遇到的少女兔子精,骂她的这些家伙八成是她的家人,而且听起来,那些妖精的修为都要比这个“九妹”高许多。 怎么办,管是不管? 如果要管的话,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管? 可是不管的话,自己能心安吗? 墨云抽出背后的竹筒,轻轻抚摸着上面刻着“墨”字的纹理:“少爷,你说,墨云该怎么办啊?墨云从来都不怕死,可是墨云很怕自己死了就没人救醒少爷了……墨云曾经发过誓,要护少爷一世周全,又怎么能违背誓言呢……” 第28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 “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竹筒里传了出来。 “少爷,你,你醒了?”墨云激动万分,压低声音道。 “嗯……”虚弱的一声。 “少爷,我现在想要去救一个人,呃,不对,她不是人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觉得我应该救她,可是,我又怕……” “呵呵……咳……咳咳……”墨倾尘本想笑,却又咳嗽了起来。 墨云一惊:“少爷你怎么了?你别吓墨云啊!” 墨倾尘缓了一会,才用平稳的声音道:“我没事,别担心。” 墨云又是心疼又是焦躁,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不管了,少爷,墨云这就带你去治伤。” 墨云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墨云。”墨倾尘唤住了墨云。 “少爷,怎么了?” 墨倾尘的声音很轻很弱,但是却异常清晰:“墨云,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伤成这样吗?” 墨云迷茫地摇摇头:“墨云不知。” 墨倾尘轻笑了一声,道:“那天夜里,泰安郡主雇人杀我,但是我却拼死救了她。” 墨云惊讶地瞪大眼睛,追问道:“少爷,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墨倾尘叹息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总喜欢把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和利益挂钩,因为爹爹从小就教育我无利不起早。但是现在我发现,不管有没有利益,我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少爷……”听着墨倾尘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墨云急得快要哭了。 “墨云,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论结果怎样,少爷都不会怪你。” 墨倾尘说完这句话,就又沉寂了下去。 “少爷,少爷!”墨云急切地唤了两声,心急之下忘记了控制音量,圣泉旁边的一众兔子精立刻被他的喊声吸引了。 “谁,谁在那?给我出来!”先前那个被称为“四哥”的兔子精厉声喝道。 墨云将竹筒、行囊以及少女的衣裙放下,只身钻出了草丛。 除了那个少女以外,还有十来个兔子精围在圣泉周围,有老有少,皆化作了人形。 他们有的满脸怒色兀自咒骂殴打着少女,有的拽着少女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有的双手抱胸在看好戏,有的则是一脸的唾弃,好像多看那个少女一眼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 “好你个人类,竟然敢踏入莽苍草原,是不是活腻了?”一个身形削瘦的少年指着墨云的鼻子嚷嚷道,听声音正是那个“四哥”。 “哎呀你们误会了,我是来报信的!”墨云弯着腰,一脸的狗腿样。 这下其他的兔子也都望了过来,连殴打少女的兔子精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报信的?什么信?”一个长得十分肥硕,看衣着像是众兔子首领的老家伙问道。 “就是,就是……有一群狼正向着这个地方赶来,你们的邻居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要早做准备。”墨云随口胡扯道。 鬼知道什么邻居不邻居的,反正兔子自古就怕狼,就算成了妖精也应该不例外。墨云心里暗暗想着。 没想到墨云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兔族首领面上浮现惊慌之色:“你说的都是真的?羊族的让你告诉我们狼族的又来了?那羊族现在怎么样了?” 墨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那还有假!羊族啊……别提了,可惨可惨了!几乎没有几个活下来的了!你们也赶紧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兔子精都惊慌失措了起来,性子急的已经偷偷钻入了草丛,撇下族群独自逃离了。 “小兄弟啊,谢谢你来报信,要不然你好人做到底,帮我们抵挡一阵吧?” 面对兔族首领提出的这种恬不知耻的要求,墨云厌恶不已,心里对那个少女又多了几分同情。 墨云装着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点点头道:“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少女伏在地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墨云,却并未拆穿他的谎言。 兔族首领走到少女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上浮现一丝虚伪的笑意:“小九。” 少女身上一抖,垂眸道:“族长大人。” “别喊族长,我是你的父亲啊。”兔族首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小九不敢……不敢……” 时间紧迫,兔族首领也懒得真的去和少女联络什么父女之情,直接命令道:“小九,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准备先行撤离,留你在这里断后。你是个乖孩子,一定会努力替父亲和你的兄弟姐妹们争取时间的,对不对啊?” 少女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之色,面上却还是沉静如水:“是,族长大人,小九一定尽力。” 兔族首领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妻妾和儿女扬长而去。 兔族众人撤离以后,少女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墨云无声地摇摇头,转身取回了少女的衣服递给她:“别哭了,先把衣服穿上吧。” 少女抬起头,犹带泪水的琥珀色眸子定定地望着墨云的褐瞳。 在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真诚和关切,这在少女以前的生命中是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墨云见那少女久久不动,忍不住出声道。 少女接过了衣服,脸上现出一抹嘲讽的苦笑,紧接着“嚓嚓”几下将之撕的粉碎。 墨云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少女嫌恶地将撕碎的衣服丢在了一旁。 墨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良久,少女终于开口道:“谢谢你……” 墨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少女深吸一口气,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如今无家可归了,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能做很多事情,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墨云闻言一愣。带她一起? 自己要去的可是修仙宗门中最厉害的玄羽门,她作为一个妖精,去那里不是找死吗? 虽然墨云内心里很愿意她随行,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她。 “姑娘,这……恐怕不行吧。”墨云一脸的纠结,搜肠刮肚地思虑着措辞。 少女刚有些恢复的情绪重又变得忧郁悲伤起来:“你也嫌弃我……” 第29章 我带你走 “不不不,不是的,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而已。”墨云急忙否认。 “我不怕危险!反正,反正在哪也比在这里要好……”少女说走,竟然又流下泪来。 “你别哭啊……好,我带你走,快别哭了,以后我照顾你。” 少女听话地停止了哭泣,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墨云的外袍,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要是被族长发现你骗了他,他会杀了你的。” 墨云连忙扶住她:“说的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云从行囊里另外找了一套较小的衣服给少女换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墨云一边在前边开路,一边转头问道。 少女“嗯……我娘亲过世的早,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父亲又不喜欢我,也没有给我取。不过因为我在家排行第九,所以他们都叫我小九。” “小九不好听,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你叫璎珞如何?” 少女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好奇地问道:“璎珞是什么?” 墨云笑了笑,道:“璎珞啊,是由世间众宝所成的一种饰品,寓意是‘无限光明’。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我送你一串你就知道了。” “嗯……谢谢云哥哥。那我以后就叫璎珞好了。” 这下轮到墨云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里带云?” 璎珞掩嘴轻笑道:“你忘了?我们刚遇见的时候你就说了一句‘我还说这草原是我墨云的’,你的名字可不就是墨云嘛。” 墨云拍了下脑袋,懊恼道:“哎呀,看我这脑子,还是璎珞你聪明。” “不过……”墨云上下打量了璎珞一番,直看得她俏脸通红,这才慢悠悠继续道:“你刚才那声‘云哥哥’喊的我心里真舒坦,再喊一声听听?” 璎珞的脸更红了,赶忙低下头:“这不好吧……” “嗯?喊不喊?” 璎珞咬了咬唇,无奈地唤道:“云,云哥哥……” “这才乖嘛。”墨云捏了捏璎珞红透了的小脸,眼中满是宠溺。 又走了半天,直到走出了兔族的势力范围,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此时日已西斜,草原昼夜温差大,傍晚时分就已经很是寒冷了。 墨云找了个平坦的空地,又捡了一大堆枯黄的草叶拢起一堆火来。 墨云坐在篝火旁,一边用火烤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一边道:“璎珞,你们莽苍草原的草似乎不怎么怕冻啊。我家乡的草都已经枯萎的差不多了,这里比我家乡冷多了,绝大多数的草竟然还是青的。” 璎珞也挨着墨云坐了下来,笑道:“那是自然,这里气候本来就不好,要是没点抗寒的本事,要如何在这里生存呢。云哥哥,你是不是冷啊?” 墨云本想说不冷,但是忽然而至的一个喷嚏猝不及防地冲口而出。 “阿嚏!” 璎珞“咯咯”地笑出声来:“好了,云哥哥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墨云尴尬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璎珞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之下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她笑着道:“云哥哥,你再忍耐忍耐,等我法力恢复了,我驮你穿过这个草原。” “那怎么行!”墨云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璎珞疑惑道:“为什么不行?” 墨云神色复杂地望着璎珞:“我不能……以前我们不相识,如今我既然决定要照顾你,又怎么能让你……让你驮我?” “这次情况特殊啊……云哥哥,你不是跟我说你很想救你家少爷吗?” 墨云不说话了,只是满脸愧疚地望着璎珞。 “好啦,不要那种表情嘛。云哥哥,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你都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这半天,比我过去全部的时间加起来都开心!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墨云心里一热,伸手将璎珞圈在怀里。 璎珞瞪大眼睛,僵硬地不知道手脚放哪里好。 “谢谢你,璎珞。”墨云在璎珞耳边轻声道,“真的谢谢你。” 璎珞释然一笑,轻轻搂住了墨云的背,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夜凉如水,璎珞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有了璎珞的帮忙,墨云仅仅用了五天就越过了莽苍草原,这速度甚至比他在平地上利用疾行符狂奔还要快上数倍。 尽管如此,此时距离他离开墨府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少爷,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墨云趴在璎珞的大脑袋上,抱着竹筒喃喃道。 “云哥哥,你也别太着急了。墨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璎珞一边跑一边劝慰。 “璎珞,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墨云看见璎珞的爪子上都是冰雪的碎末,有些不忍心。 璎珞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还好。” 经过三天的日夜兼程,远处仙云山脉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处若隐若现了。 “云哥哥,那里就是仙云山脉。”璎珞停下脚步,对墨云道。 墨云抬起头,举目望去,只见一道银色的山脉如一条巨龙匍匐在白茫茫的冰原之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云雾笼罩的山峦上竟然泛出了一圈一圈七彩的光圈,看起来神圣又美好。 “那就是仙云山脉啊,真美。”墨云喃喃道。 “当然了,那上面住的都是神仙呢。仙云山脉上有很多修仙的宗门,比如青云派啊,御剑堂什么的。不过最大的要数玄羽门了。玄羽门不仅是仙云山脉最大的修仙宗门,玄羽门所在的玄羽山也是整个仙云山脉最高的山。不过,因为玄羽山上有沐羽泉的滋润,气候反而比其他的山都要好呢。”璎珞耐心地介绍道。 “是这样啊……”墨云的心中对玄羽门又多了一些神往,“可是璎珞,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把玄羽门的故事讲给我听,听的多了自然就记住啦。他以前是这玄羽山上一个弟子的灵兽,可是后来,他的主人在渡劫的时候死去了,爷爷也就回了家乡娶妻生子。”璎珞神色黯然地说道。 墨云了然,轻轻拍了拍璎珞的大脑袋以示安慰。 有目标在前方,两人更有动力了,顶着严寒加速向仙云山脉的方向奔去。 一天一夜过后,墨云和璎珞总算是赶到了仙云山脉的附近。 “这仙云山脉看着就在眼前,原来竟然这么远。”墨云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峦,感叹道。 “哈哈,云哥哥,一看你就是没出过什么远门,但凡山川皆是如此,看着近,跑起来可就远了。” 墨云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从小在墨府长大,确实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要不是少爷出了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孤竹国。” 璎珞闻言,有些同情墨云:“那岂不是很可怜?哪里都不能去,还要伺候别人……” “不是的,我觉得我以前过得还挺开心的。少爷对我很好,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把他当成弟弟看待。至于伺候他……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第30章 这世上再无小九 璎珞的速度奇快,说话间就绕过了青云派所在的青云山。前方,就是玄羽山了。 一条奔流不息的温热泉流冒着腾腾的白雾从山顶上流淌下来,将银白色的雪山划开一道绿意盎然的裂痕。鸟语花香,春光妩媚,与极北冰原上其他的地方相比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一座巨大到令人惊叹的石制山门矗立在山间,上面勾勒着复杂的符文。山门上方,“玄羽门”三个大字镌刻其中,遒劲有力,隐隐有光华流转。就算此时距离那座山门尚有数里之遥,却依然清晰可见。 璎珞兴奋地跑上前,刚要迈上通向山门的石阶,忽然间一个金色的结界从虚空中蓦然闪现,像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座玄羽山护在其中。 还不待璎珞反应过来,结界上传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啊!”璎珞惨叫一声摔出了十几丈的距离,连带着墨云也被摔了出去。 墨云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到璎珞身边。 “璎珞,你还好吗?哪里摔坏了没有?” 璎珞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我快散架了。” 璎珞和墨云正说着话,忽然感到脊背传来一股凉意,两人慢慢转过头,就见几只体型比璎珞还要大数倍的兔子精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死丫头,竟敢联合外人欺骗我们!”其中一个兔子精面容狰狞地吼道。 “别跟他们废话,族长,我们赶紧把这个叛徒还有这个满嘴谎言的人类给杀了吧!好多年没尝过人肉的味道了,甚是想念呢!”另一只兔子精一边说着一边舔了一下牙齿上快要滴下的口水。 “小九,离开那个人类,父亲就原谅你,怎么样?”兔族首领皮笑肉不笑道。 璎珞早在看见这几个兔子精的时候就吓得浑身发抖了。这么多年的阴影笼罩,让她对这几个兔子的恐惧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璎珞。”墨云摸了摸璎珞毛茸茸的耳朵轻声道,“你跟他们过去吧,云哥哥不怪你。以后有了机会,你一定要逃出去。” “云哥哥……” “听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璎珞转头望向墨云,柔和的脸上如今却多了几分认真,几分不舍。 “云哥哥,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九,那个人类有什么好,你若是冥顽不灵,我们便将你一同杀了!”兔族首领咆哮道。 璎珞忽然笑了,身子也不再颤抖。 她生平第一次高昂着头,轻蔑地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兔族首领。 “他比你好。”璎珞轻轻吐出埋藏在心里的话,“你根本不配做我父亲,也不配做一族之长。” 此话一出,众兔皆惊,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 “死丫头,你要造反啊?” “我看你是活腻了。” …… 璎珞环视了他们一圈,继续道:“还有你们,你们这些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东西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姐妹。” “从今以后,我与你们恩断义绝,这世上再无兔族小九,只有云哥哥的璎珞。”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再羞辱我,也不会让你们伤害云哥哥。” “你要干什么?!”兔族首领看见璎珞眼中的决绝之色,难得地惊慌了起来。 “璎珞,别干傻事!”墨云似乎预料到她要如何做了,急忙去拉她,可是她的身躯如此庞大,又哪里是墨云能拉的住的? 只见一个灰色的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玄羽门的护山结界撞去。 “轰!” 伴随着一阵巨响,护山结界上出现了一层一层如水波一样的金色光波,紧接着璎珞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地飞了出去。 这次她没有发出惨叫声,因为从光波升起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知觉。 “璎珞!”墨云扑了过去,抱住了璎珞。 此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野兔的模样和大小,肉乎乎的,小小的一团。 她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长长的耳朵没有生气地耷拉着,嘴角不断有血珠垂落。 “璎珞……”墨云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怎么值得你这样……” 护山结界的震动引起了守山弟子的注意,不一会,就有一众弟子御剑而来,当先那个白衣白发仙姿翩然的不是许逸风还会是谁? 兔子精们见到许逸风,吓得掉头就跑,就连墨云怀中的璎珞感受到许逸风的气息都不禁一抖。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玄羽门,看来当初我手下留情放过你们这些妖孽竟是个错误!” 许逸风说着,双手掐了个剑诀,脚下的逸风剑上银白色的光芒一闪,便幻化出了无数的分身,整齐地排列在许逸风的周围。 许逸风又道声“去!”,顷刻间,那些逸风剑的分身如暴雨一般向着四散奔逃的兔子精们刺去。 那些兔子精的速度再快又岂能快得过飞剑?还未等跑出几步便被那从天而降的剑雨刺成了筛子。 血箭从兔子精们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将银白色的地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你们几个,把这些妖孽的尸体处理一下。”许逸风吩咐道。 “是,大师兄。”几名外门弟子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许逸风从半空中飞落下来,稳稳地落在墨云身前。 “你是何人,一介凡人到我玄羽山作甚?”许逸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白色的衣摆在墨云面前飘啊飘,如仙云山脉上那一缕捉摸不定的浮云。 “上仙!”墨云跪倒在地,“求上仙救救我家少爷,救救璎珞!” 许逸风居高临下地望着墨云,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 这个身着墨色锦衣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墨府的人?你家少爷是墨倾尘吧?”许逸风问道。 “是,是的!求求上仙救救我家少爷,还有她……”墨云放开怀抱,露出奄奄一息的璎珞。 许逸风淡淡地扫了璎珞一眼,冷笑道:“闹了半天,胆敢冲撞我们玄羽门护山结界的妖孽竟然是她。” “上仙息怒,璎珞她是迫不得已,她不这样做,那些兔妖就会吃了我……她是为了救我,所以才出此下策的,要是上仙生气就杀了我吧,不要伤害她……” 第31章 失窃的先天图 许逸风望着墨云那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嘲弄道:“这只兔子是你的灵兽吗?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她的灵根尽毁,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烤来吃了。” 墨云听得这话,一时之间激愤不已:“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璎珞她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吃了她?你们这些修仙的,平时受万民景仰,却连一点最起码的慈悲之心都没有吗?” 许逸风手一招,逸风剑自行飞到了他的手里,他以剑尖指着墨云的胸口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墨云直视着许逸风道:“我没有这么觉得。上仙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请求你在杀了我以后,救救我家少爷还有璎珞,墨云虽死无憾。” 言罢,墨云跪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 “倒是个有情义的。”许逸风收回了长剑,“起来吧。” 许逸风态度的转变让墨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依言站了起来。 “这个兔子我倒是可以救她一命,不过她的灵根毁了,这个我就没有办法了。”许逸风望着墨云道。 墨云闻言大喜:“能救就好能救就好!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行,别的不重要。” 许逸风点点头:“那你随我来吧。” 逸风阁内,许逸风用了半天时间才将璎珞的内伤外伤尽皆治好。 璎珞睁开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复杂地望着面前的许逸风。 那眼神中有恐惧,有怨恨,也有感激。 “你别这么看着我,当初给你们莽苍草原的妖族下了禁制那也是不得已……算了,你都成这样了,这禁制我就给你解了吧。” 一道白光闪过,璎珞耳朵上的圈就掉了下来。 “谢谢上仙……”璎珞低声道谢。声音细若蚊蚋,显得很不情愿。 许逸风不禁失笑,这小妖精还挺记仇的。 “璎珞。”在一旁等待良久的墨云轻声唤着,张开了双臂。 “云哥哥!”璎珞猛地从许逸风的桌上扑到了墨云怀里。 墨云抚着璎珞身上柔软的毛,叹息道:“你可吓死云哥哥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嗯,嗯!”璎珞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墨云将璎珞放在肩膀上,抽出了背后背着的竹筒:“上仙,你能救救我家少爷么?他……” 许逸风不待他说完,就冷声打断道:“不能。” “为什么?!”墨云吓了一跳,据他观察,这位上仙虽然冷冰冰的,可是心肠却是很软的。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关我什么事。这句话还是他当初跟我说的。”许逸风想起极寒峰上墨倾尘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 墨云连忙求情:“上仙啊,我家少爷才九岁,不太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啊。” 许逸风显然不吃这一套,冷冷道:“九岁怎么了?我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师父修行了。” “上仙,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只要您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墨云不死心地哀求道。 “墨云,别求他了……”一道微弱的声音自竹筒中飘了出来。 许逸风面露惊异之色,他还以为墨倾尘尚在别处,没想到他竟然藏在竹筒里。 凭他的修为,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竹筒看来大有玄机啊。 “少爷,你别任性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墨云听到墨倾尘说这话,更加焦急了。 “求他又没什么用,他又治不好我。”墨倾尘的声音很是虚弱,但是却透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意味来。 许逸风怫然作色:“好你个墨倾尘,跟我玩激将法是吧?我告诉你,没用!” 言罢长袖一挥,气呼呼地背过了身去。 “上仙果然冰雪聪明,一下就被你看出来了。”墨云在一旁狗腿地开始说好话。 “哼,拍马屁也没用。”许逸风仍然不为所动。 璎珞看着墨云焦急的样子,略一犹豫,也忍不住帮腔道:“上仙,您慈悲为怀,肯定不忍心见死不救的……” “少来这套。这世上快死的人多了,难道我每个都要救?” 两人一兔没有话说了。 良久,墨倾尘终于又开口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么和你说话,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许逸风听到这话,终于转过身来:“你终于知道错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 说到这里,墨倾尘忽然没了声音。 “墨倾尘?”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墨云慌了神,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许逸风二话不说,连忙拔下竹筒上的塞子,将里面的画卷抽了出来。 一瞬间,融融的白光溢满了整个屋子,许逸风一愣:“这是?!” 为什么这个画卷和当年天道宗组织的仙剑大会上展示的先天图的神光如此之像? 据说仙剑大会不久,先天图就失窃了。天道宗还因为此事一度和各大门派撕破了脸皮。他们一口咬定是参与仙剑大会的那些上仙们偷走了他们的镇派之宝。 “这是一件神器,名为先天图……”墨云答道。 果然是先天图! 许逸风心里吃惊的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让人知道先天图出现在玄羽门中,那玄羽门就是跳进南冥玄海都洗不清了。 在仙界,各大门派对于宝物这种东西都是看的比身家性命都重要的,偷窃这种行为远远要比滥杀无辜还更让人唾弃。 许逸风赶忙施法布置了一道银色的结界,将自己的房间与外界完全隔离开,这才一脸严肃地问墨云道:“这先天图,你从何处得来?” 墨云照实答道:“是我们夫人给我的。” 难道是钟离月偷的? 虽然钟离月已经被逐出宗门,但是先天图失窃的时候,她却实实在在的是玄羽门的守护神兽,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玄羽门无论如何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可真是难办,看来此事非禀报师父不可了。 许逸风展开先天图,看着陷入昏迷的墨倾尘,心中略有不忍,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先注入一道灵气为墨倾尘续命,然后火急火燎地抱着先天图去了陆行舟的寝宫。 第32章 获救 陆行舟听完许逸风的禀报,也是惊诧不已,立刻派弟子叫来自己的师弟楚慕远和师妹顾弦清共同商议。 此时玄羽大殿只剩下两大长老、陆行舟和许逸风四人。 “这要如何是好,当初我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先天图失窃绝对不会和我们玄羽门有半点关系,现如今这情况,简直就是自扇耳光啊。”陆行舟颓丧地说道。 顾弦清穿着一身湖蓝色襦裙,上身配着藕色的轻纱半臂,显得很是清雅。再加上她腿上的那把神光闪烁的无音琴,更衬得那曾经轰动整个仙界的绝美容颜越发地教人移不开眼。 可惜的是,这么美艳动人的一位上仙偏偏是个哑巴,真是让人感慨造化弄人,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人或者事物是十全十美的啊。 顾弦清听了陆行舟的话,略微点了点头。 楚慕远提议道:“师兄,要不然……我们把那小子灭口,然后把先天图藏起来,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如此一来,我们宗门还能再添一件神器。” 顾弦清惊愕地抬起头,望着楚慕远的目光中充满了陌生。 二师兄说要……灭口?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虽说仙界为了争夺各种天材地宝、法宝灵器和修炼福地等经常会大打出手,甚至会有些死伤,但是这样对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凡人喊打喊杀,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不止顾弦清,陆行舟听到楚慕远这么说也有些错愕。不过为了宗门的利益,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 “师父。”许逸风适时地出声道,“徒儿倒有个建议。” 陆行舟正拿不定主意,听得爱徒主动献策,自然应允:“风儿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据徒儿观察,那个墨倾尘和墨云心地都不错,正好我们玄羽门内门空虚,不如就收他们入宗门?这样一来,既能防止此事传扬出去,又不会滥杀无辜。而且……”许逸风瞟了一眼在一旁正襟危坐的楚慕远,目光深处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楚师叔想要宗门多一件神器的愿望也能够实现。” “风儿所言极是,为师也觉得这么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陆行舟赞赏地抚掌而笑。 “师兄!”楚慕远站起身来,拧着眉毛望着陆行舟,“你怎可如此妇人之仁,要是让那两个孩子进了宗门,日后必成祸患!你可别忘了,钟离月当初是怎么坚决叛出师门的!而且,墨倾尘他娘就是个偷神器的贼,难保这孩子以后不会和他娘一样贼性不改!” “师叔!墨倾尘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不能因为母亲的错误就对她的孩儿有偏见啊!”许逸风忍不住争辩。 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墨倾尘恐怕并不是钟离月的孩子吧。他甚至,都不应该是一个凡人才对。 方才他看的真真切切,这墨倾尘濒死之时,全身都化作了清浅的墨痕,几乎要渗透进了先天图中。 这和凡人完全是不一样的。凡人若是死在先天图中,理应是魂魄率先离体,然后身体化作轻烟飞出先天图,而且死后绝不会在先天图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不过,这句话许逸风倒是没有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只是冥冥中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要说,也绝不是在楚慕远的面前说。 “风儿!怎么和你师叔说话呢?还不退下!”陆行舟呵斥道。 “是,师父……”许逸风只得不情不愿地躬身退下。 陆行舟其实也赞同许逸风的话,他之所以呵斥爱徒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保护,要不然按照玄羽门的门规,顶撞长老可是重罪。 许逸风与陆行舟相处这么多年,自然了解他师父的脾气,所以也没有十分失落。只是在走出玄羽大殿的时候,暗暗担心起墨倾尘的安危来。 许逸风走后,陆行舟将目光投向了顾弦清:“不知师妹怎么看?” 顾弦清垂下眼帘,思索半晌以后,伸出纤纤玉手在无音琴上随意地拨出了一串清脆的琴音,然后抬起头,目中带着三分笑意和七分自信望着陆行舟。 陆行舟笑道:“好了,我知道师妹的意思了。师妹的办法果然高明,就这么办吧。” “哼!”楚慕远冷冷地哼了一声,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满脸铁青地拂袖而去。 顾弦清望了一眼楚慕远离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 二师兄真是太不像话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对于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一事一直心怀不满,但是再怎么说现在大师兄也是掌门,怎么能这么无礼。 说到底,他就是让师父给惯的。 顾弦清心中暗暗地想着,看向陆行舟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 陆行舟笑了笑:“师妹,楚师弟的性子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没什么的。” 顾弦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行舟将许逸风交给他的先天图拿了出来,师兄妹各拿一端将之徐徐展开。 墨倾尘静静地躺在画中,双眸轻轻阖着,身影忽明忽暗,好似覆盖着一层潋滟的水流。 “你这娃娃,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当真是命大。送你过来的那个孩子也不容易啊。”陆行舟笑着念叨着,望向顾弦清,“师妹,我们就施法救救这孩子吧。” 顾弦清轻轻一笑表示应允,两人同时松开手,先天图缓缓地漂在了空中,那白色的神光也越发地明亮了起来。 陆行舟和顾弦清盘膝而坐,一白一蓝两道光芒自陆行舟和顾弦清手中溢出,在空中盘绕成了蓝白相间的漩涡,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先天图之中。 墨倾尘本来混混沌沌的意识慢慢地清明了起来,身上的知觉也一点点回归,最后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我还活着?”墨倾尘被眼前强烈的光芒刺激的有些难受,索性伸手将眼睛挡住,皱着眉问道。 “别说话,别乱动。”陆行舟简单吩咐了一句,手掌一翻换了个手印,集中精神治疗着墨倾尘身上的伤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墨倾尘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身上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了。 陆行舟收回了法力,帮助墨倾尘从先天图中钻了出来。 “多谢两位仙人救命之恩!”墨倾尘刚一落地,就跪在地上,对着陆行舟和顾弦清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好孩子,快起来吧。”陆行舟乐呵呵地一抬手,墨倾尘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慢慢扶了起来。 第33章 断魂灭魄散 “两位仙人,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和我一起来的人现在何处?他叫墨云……”墨倾尘身体一恢复,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墨云了,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出来。 “他现在应该还在我徒弟的住处,别急,我这就派人把他接过来。” 陆行舟说着,长袖一挥,殿门自行打开,两个身着淡青色衣服的弟子恭敬地走了进来。 “掌门。” “你们速去逸风阁,将这位小友的朋友墨云带来。” “是。” 没多久,墨云就被两个青衣弟子带了过来。 墨云看见站在殿中的墨倾尘,激动不已,拉着他左看右看:“少爷,你,你全好了?伤处还疼不疼?” “放心吧,已经全好了,这次真的多亏你……”说到这里,墨倾尘声音低沉了下来,“想必你吃了不少苦吧……我知道这里离孤竹是很远很远的。” 墨云笑了笑:“这是我分内之事,没什么,少爷不必自责。” 后又转而向陆行舟和顾弦清一拜:“多谢二位仙人搭救我家少爷,墨云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 打从墨云进殿之时,顾弦清就一直盯着他。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墨云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股极端特殊的气场。 虽然在她眼中,墨倾尘也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墨云身上的怪异之处却更为显而易见一些。 陆行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平日里关注更多的是宗门的发展以及御剑之术,对于这方面的研究自然没有顾弦清更专业。 要知道,顾弦清可是专门为宗门选拔弟子的一位长老。没有一双极端敏锐的眼睛以及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直觉,又如何能担当此任呢? 陆行舟像之前扶起墨倾尘一样施法将墨云扶了起来,然后望向顾弦清。 顾弦清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不着痕迹地对陆行舟点了点头。 陆行舟心中有了数,招呼着墨倾尘和墨云在大殿一侧的软垫上坐下,这才开口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倒是你们拿来的这幅空白的画卷很是神奇,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墨倾尘不好意思道:“这……我也不清楚。我爹爹和娘亲最喜欢收购各种奇珍异宝了,有时候也会拿给我看,不过这幅画我倒是第一次见。墨云,你知道此物的来历吗?” 墨云搔搔脑袋,道:“夫人只和我说了这是她的嫁妆,别的并没多说。” 陆行舟心下了然,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这先天图的确是钟离月与墨敌国完婚之前就已经有的,那时候她确实还是玄羽门的人。而且,这墨倾尘似乎对上一辈的恩怨并不知晓…… 招呼着墨倾尘和墨云在大殿一侧的七星楠木矮几旁坐下,陆行舟长袖一挥,矮几上一片银光闪过,上面摆放的时令鲜果顿时变成了笔墨纸砚。 “倾尘,你身上的那些外伤虽然痊愈了,但是体内的余毒却不知是不是清除干净了。正好我师妹在这里,她非常擅长音律,独门的无音曲更是仙界一绝。待会她会弹奏一曲,你只需要将听到曲子之时心中所想画在这纸上就好了。” 听到陆行舟的话,墨倾尘并没去问这“无音曲”是什么名堂,而是万分惊讶地问陆行舟道:“仙人,你说我中毒了?怎么会?我只是中了刀伤,难道砍伤我的那贼人刀上喂了毒?” “这种毒名唤‘断魂灭魄散’,必须是通过饮食才会起作用,而且要连着下毒三天才可以。一般人撑到第四天,就会魂飞魄散了。”陆行舟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墨倾尘一眼。 墨倾尘皱起眉,眼底是一片压抑的震惊和愤怒。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让我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被人砍伤也就算了,竟然还被人下毒,还是能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剧毒…… “那个人是谁,仙人你能帮我查到凶手吗?” 陆行舟捋了捋他银色的胡须,道:“若是我小师妹在这,她的浮光镜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凶手,但是她在很多年以前就外出游历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墨倾尘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脑海里把可疑的人都过滤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去探望自己的何雨柔以及那个不待见自己的“哥哥”。 那个何雨柔性子如此乖张,恩将仇报也不是没可能。而且她探望自己的时候,也刚好可以借机下毒。 而那个墨倾世,更是初次见面就想要他的命。只是不知道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么毒的药。 陆行舟像是看穿了墨倾尘的心思,温言劝道:“你也不要对复仇一事太过执着,毕竟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小,心里还是不要装有太多仇恨比较好。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谢仙人提点,倾尘知道了。”墨倾尘低声道。 “好了,师妹,开始罢。墨云,你也一起试试吧。”陆行舟端坐在掌门宝座上,略微抬了抬手。 顾弦清点了点头,素手在无音琴水蓝色的琴身上一抚,无音琴似有所感,透明的琴弦上闪过数道星芒,一道蓝色的结界如水幕一般将三人扣在了其中。 “少爷,你说他们搞什么名堂?听曲子真的能看出你体内的毒是不是清除干净了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在忽悠我们玩呢?”墨云在墨倾尘耳边小声地嘀咕着。 “有曲子听你还不愿意了?”墨倾尘笑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给你疗伤,还请你听曲,这不合适啊,这赔本啊……” “得得得,你可别再说了,再多说我们就得被打出去了。坐好,要开始了。” 墨云闻言,只得学着墨倾尘的样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极其严肃的表情。 仙家耳聪目明,顾弦清自然把他们的话听在了耳里,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向着墨倾尘和墨云微微一笑,素手轻轻搭在了琴弦上。 第34章 造物史诗 琴弦随着顾弦清手指的轻勾而微微颤动起来,缥缈的仿若轻烟的琴音自无音琴上逸散而出,向着周围扩散,传进了墨倾尘和墨云的耳朵,转眼间就占据了他们的心神。 不过,同样的琴曲,在墨倾尘和墨云的脑海里呈现的景象却是不一样的。 墨倾尘脑海中呈现的是一幅壮丽的造物史诗。 混沌初开,天地不稳,四方未立,六道无存。 那时候的天是灰色的。没有日月,没有星辰,没有白云,没有飞鸟。 那时候的地也是灰色的。没有山川,没有河流,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更没有人。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灰暗而冷清。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年,万千造化终于孕育出了一颗嫩绿的种子。 种子甫一接触大地,就开始生根发芽,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起来。 在这片新生的天地之间,她毫无阻隔地、贪婪地吸收着灵气,越长越高,越长越大…… 亿万年以后,她的根须已经扎进了大地的最深处,她的树冠也已经撑到了天的尽头,再无生长的空间。 可是天地灵气却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她的树干开始皴裂,她的枝叶开始凋零。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于是,她选择将自己的元神注入到一颗果子之中。 随着这道元神的抽离,轮回神树亿万年来吸收的天地灵气顿时没了着落。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无数的灵气以爆炸的形式向四周扩散开来。 顷刻间,天崩地裂,海沸江翻。 在这场旷古绝今的浩劫之后,轮回神树的枝干化作了天界,根须化作了冥界,从此以后天地间便有了秩序,即生死轮回。 而引发这场上古大劫的轮回神树的果子,则被后世称为因果。 有因有果,轮回不灭,是为天道。 墨倾尘剧烈地喘息,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颤抖着想将脑海中创世之初的景象勾画下来,却发现怎么都无法落笔。 墨水顺着鼻尖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面前的白纸上,洇了一大片。 反观墨云却显得很是从容,提起笔“唰唰”几下就画好了。 顾弦清撤了结界,陆行舟走了过来,墨倾尘和墨云连忙起身,将手上的两幅画交给他。 陆行舟看见墨云面前的画,脸上顿时流露出惊奇之色,不可置信道:“竟然能画出诛仙阵的雏形,难道是纯阳道体?” 顾弦清无声地点点头。 陆行舟欣喜不已,拉着墨云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顺眼。 “真是个好孩子。你可愿意入我玄羽门,做我的关门弟子?” 仙界各大门派的弟子分为四个等级。 外门弟子是最低的一层,平时负责伺候掌门、长老和众位内门师兄师姐的饮食起居,没有特定的师父,只是由内门弟子负责教授一些简单的法术。 内门弟子主要由掌门或长老的入室弟子负责教导,偶尔运气好的时候也会获得掌门或长老的点拨。 而入室弟子,就更高一层了。他们入门之时要经过正式的拜师大典,昭告整个仙界,而且他们是由掌门或长老亲自传授。不过能够学到多少就全看他们的天赋以及师父的心情了。 至于亲传弟子,那简直就是仅次于掌门和长老的存在。不仅可以获得掌门和长老倾尽全力的栽培,而且可以出入各种禁地、无限制地使用门派中的资源。 关门弟子其实也是亲传弟子的一种,只不过他是掌门的最后一个弟子,所以在门派弟子中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有时门派大师兄也要让他三分。 不过,显然墨云并不懂得仙界的这些规矩,只是迷茫地望着陆行舟问道:“关门弟子是干什么的?专门为仙人关门的吗?” “你这孩子……”陆行舟一时无言,只得将什么是关门弟子简单解释了一遍。 “墨云,答应吧,能入仙门可是你的造化。我看这些仙人都很有本事,等你有出息了不要忘了我啊。”墨倾尘学着大人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墨云的肩膀。 墨云却没有管什么出息不出息的问题,而是问陆行舟:“仙人,你能不能也收下我家少爷?他比我聪明得多,肯定比我有天赋。” 陆行舟又看了一遍那个只有一团乌黑墨迹的纸,有些为难道:“恐怕不行,他灵根太差,不适合修仙啊。” 墨云赌气道:“既然不收我少爷,那我也不想留在这了。少爷,我们这就回家吧。” 墨云说着,就拉起墨倾尘,就要往外走。 墨倾尘眉头一皱,甩开他的手斥道:“墨云,你这是犯糊涂!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困在小小的墨府之中?我做主,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墨府的下人,专心在这修仙,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少爷,我不想自己留在这……”墨云又快哭出来了。 没有墨倾尘,他实在是不习惯啊。他无法想象离开了少爷,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样吧,我可以破个例,让墨倾尘进外门。以他的资质,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倾尘,你可愿意?”陆行舟问道。 “多谢仙人,倾尘愿意。”墨倾尘笑着答应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留下,墨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修仙的。而且,留在这里,也能远离那些阴谋和构害。 “少爷……”墨云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他虽然不清楚外门弟子是干什么的,但是听起来地位就很低啊,少爷能吃得了那个苦? 墨倾尘看出了他的心思,面上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好像少爷很可怜似的。我觉得外门也挺好的。正好体验体验你和影子的生活嘛,呵呵。” 于是,墨倾尘和墨云入玄羽门的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墨云这几天很忙,忙着学礼仪,忙着熟悉门派中各个宫殿的位置,忙着了解各大门派重要人物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性格。总而言之,他在为半个月以后的拜师大典而忙碌。 墨倾尘也很忙,忙着背诵玄羽门的门规,忙着适应自己作为外门弟子的生活。 第35章 拜师大典 “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及以上的弟子要主动行礼问好……呃,那我见到墨云怎么办?” 这天,墨倾尘一边看着那本厚厚的门规,一边咬着毛笔喃喃自语。 “倾尘。”一道低沉的男声适时地响起。 墨倾尘回过头,就看见同住一个屋的景洪提着两人的午饭走了进来。 景洪今年十七岁,也是个外门弟子。由于他比墨倾尘早来了几年,对玄羽门的环境已经很熟悉了。 “景洪师兄。”墨倾尘笑着打了个招呼。清澈的大眼睛微弯,看起来让人心里莫名地有些暖融融的。 景洪走到墨倾尘身边,将手里的食盒放下,问道:“怎么样,这门规背下来了吗?” 墨倾尘点点头:“背是背下来了,就是有些地方很疑惑。比如,内门的师兄师姐教我们法术,那我们要不要喊他们师父啊?” “那倒不用。在玄羽门,只有内门以上的才有拜师的资格。”景洪解释道。 “哦……那如果将来墨云收了徒弟,他的徒弟就是内门弟子,按照门规我要喊他的徒弟为师兄或者师姐对吧?”墨倾尘问道。 “对,没错。”景洪点点头。 “可是那我要怎么喊墨云啊?难道也要喊师兄?那不是差辈了吗?”墨倾尘又问道。 景洪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察觉的辛酸:“倾尘,你以后不要喊墨云师兄为墨云了,会被惩处的。” “哦……”墨倾尘闷闷地应了一声。 “还有,师兄只是一个称呼,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我们外门弟子,其实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弟子……只有内门以上,才需要论资排辈。” 景洪说着,拉着墨倾尘走到门口,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瓦屋道:“看那边,在那个屋子里住着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师兄,他甚至比顾长老的亲传弟子洛紫曦来的更早,但是他仍然要喊洛紫曦为师姐。不仅如此,倘若以后紫曦师姐收了徒弟,他照样要行礼问好。” 墨倾尘十分惊讶。这仙门的规矩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什么破规矩……”墨倾尘忍不住恨恨地嘟囔了一句。 景洪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回屋里。 “你不要命了?竟敢质疑门规?整个仙界都是都是这个规矩,你走到哪都是一样的。刚才若是被别的弟子听到,你以后还要不要混了?”景洪神情严肃道。 “那我大不了不混了,回家好了。反正我也只是陪着墨云而已,也没想着真能修出什么花样来。掌门都说了,我不是这块料。”墨云一屁股坐在床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之前答应进外门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外门弟子要守的规矩竟然这么多这么杂,地位还如此低下,比之墨府下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稍微有一点差错,就是一顿皮肉之苦,简直没有人性啊。 “这可是你说的,我去禀告掌门,就说你要叛出宗门。”景洪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墨倾尘急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别啊,景洪师兄,我就是随口说说,发个牢骚而已,你别当真啊!” 开什么玩笑,叛出宗门?那可真是找死了。而且当初自己那么爽快的答应了,还大言不惭地要体验一下墨云和墨影的生活,现在弄这一出,岂不是很丢人? “哼,算你识相。以后再耍这种少爷脾气,我可不管你了。来,吃饭吧,今天菜色不错。” 景洪打开桌上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 “哎?今天果然不错。怎么回事,五味居那帮人良心发现了?”墨倾尘一边夹着盘子里的菜,一边调侃道。 “今天是墨云师兄的拜师大典。”景洪看了一眼墨倾尘,有些迟疑道。 墨云以前是墨倾尘的随从,这个景洪是知道的。 如今随从做了掌门的关门弟子,而他身为主子竟然在这里当外门弟子,想来他的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 墨倾尘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倾尘,想开点……”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他有今天,我高兴还来不及。” 墨倾尘几口扒完碗里的米饭,刚要出门去,却被景洪拦住。 “你干什么去?” 墨倾尘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去看看墨云,呃,墨云师兄的拜师大典了。” “不行,大师兄说了,在你学会玄羽门的门规之前,是不能乱跑的。他让我看着你……” “我不是已经背会了吗?还要怎么学?你别拦着我,我看一会就回来了。” 墨倾尘推开挡路的景洪,一溜烟跑了出去。 “倾尘,倾尘!”景洪唤了两声,无奈地摇摇头,“唉,但愿他别惹什么事才好。” …… 玄羽大殿中,不论是六大派掌门,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散仙,都已经如约齐聚。瑞气冉冉,广袖飘飘,好一派仙家盛会的景象。 毕竟是第一大宗门的掌门收关门弟子,这种千载难逢的盛会岂有不来之理? 墨倾尘来的比较晚,大殿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就连大殿前边的广场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别说去看墨云这个主角了,就是想看见玄羽大殿的大门也很有难度。 有些仙人索性御剑飞了起来,站在空中向大殿内望去。其他仙人见状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整个广场上空群仙乱舞,各种不同形状、不同大小、闪烁着不同光芒的飞剑在空中来往穿梭,俨然比夏夜树林中的萤火虫还要热闹。 这样一来,地面上的人反而少了许多。倒正好让墨倾尘趁机钻到了大殿之前。 墨倾尘透过前边人之间的缝隙,向着大殿里张望,只见陆行舟穿着银灰色缀黑色羽毛图案的华丽法衣坐在上首,银白色的头发和胡须都梳理的整整齐齐,满面红光,显得精气神十足。 没怎么费劲,他就在众多的仙人中发现了朝夕相伴的墨云。 墨云此时着一身简短的黑色法衣,腰间和袖口都用暗紫色的丝带系住,看起来倒是比其他人显得干练了许多。 墨倾尘不由得感慨,真是帅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墨云也有这么好看的时候。要是我也能当亲传弟子,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墨倾尘悚然一惊,暗自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墨倾尘啊墨倾尘,你想什么呢?你这是在嫉妒墨云吗?别忘了,墨云救过你的命,悉心照顾了你九年!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正在自责中,墨倾尘忽然感到被人推了一下。 第36章 上品灵器 墨倾尘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前边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的身上。 那个人满脸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墨倾尘不过是个小孩子,也便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看大典去了。 墨倾尘本想道歉,但见对方那种眼神,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陆行舟先是拜祭了祖师,而后将一片象征着亲传弟子身份的莹白色羽毛——雪羽,放在了墨云的手心。 玄羽门弟子中,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是不能佩羽的,他们分别用木制和玉制的腰牌来标明姓名和所属部门。 入室弟子以上,就有资格佩羽了。 入室弟子佩戴孔雀翎羽,亲传弟子则佩戴更为漂亮的冰凰雪羽。 像是楚慕远和顾弦清这样的门派长老,则会佩戴火凤玄羽,玄羽门也是由此而来。 至于掌门,除了要拥有象征门派至高权利的火凤玄羽,还要佩戴掌门指环。 陆行舟朗声道:“祖师在上,今日,我玄羽门第一百零七代掌门陆行舟为了光大我玄羽门的门庭,自愿收墨云为亲传弟子,他也将是我最后一个徒弟。从今以后,我当尽心尽力教导,助其早日位列仙班。如果他今后有什么行差踏错,皆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疏于管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请列位祖师和诸位仙界同道做个见证。” 在场众人都望着手捧雪羽的墨云,很多人的眼中均流露出羡慕之色。 玄羽门掌门的关门弟子啊!这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而且这雪羽可是冰凰之羽,本身的灵力也是很强的,除了象征身份地位,还能抵消一部分火系法术的伤害。虽然抵消的很少,但在斗法中也已经算是很实用的宝贝了。 迎着众人炽热的眼神,墨云的心里也不禁一热。 那是他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瞩目,想不激动也是不可能。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墨云按照礼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弟子之礼,陆行舟坦然受了,然后笑呵呵地亲手将墨云扶了起来。 “云儿啊,师父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飞剑权当为师给你的见面礼吧。” 陆行舟手掌一伸,一柄看起来黑沉沉、氤氲着淡淡黑色雾气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从剑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心胆生寒。 观礼的人群倒抽一口凉气,欣羡地望着那把剑,有的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真是一把好剑,我看最起码也是初品灵器级别的吧?玄羽门掌门出手就是大方!” “什么初品灵器,我看最起码是中品灵器!” “你们两个真是没见过世面,那是上品灵器好不好?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啊?上品灵器?!” 仙界的法宝分为六个等级,分别是法器、宝器、灵器、道器、仙器、神器,而每一等级又分为初品、中品和上品三个品级。不同品级之间,其威力的差距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普通修真者用的兵器即为法器,筑基以后的仙人用的多数就是宝器了。所谓法宝的说法,就是打这里来的。“法宝”作为修真者和神仙宝物的统称,可见其应用范围之广。 成气候的仙人,就会去追求灵器了。但是灵器的数目是十分稀少的,许多仙人为了一把灵器不惜以命相搏。 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上仙,用的就是更加犀利的道器了。不过道器要比灵器还要稀少,所以即使拥有道器的仙人,也不会轻易拿出来显摆,除非他想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目标。 仙器实力之强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仙界也就只有六大派的上仙和仙尊们拥有仙器。 而神器,天上地下一共就只有十把而已,统称十大神器。 它们不仅战斗力强悍,而且还破除了使用者能力的限制。凡人拿了它可翻江倒海,神仙拿了它可改天换日。 但是由于神器这种东西太过逆天,极有可能破坏天道的平衡,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上古大神以无上的神力将这些神器封印了。不过,即使是封印后的神器,其能力也要比上品仙器强一大截。 除了玄羽门、天道宗、梵音寺、水月阁、丹心宫和花雨堡六大门派各有一把守护神器以外,其他神器均不知去向。但是不幸的是,九年以前,天道宗的神器先天图竟然在一次仙剑大会以后离奇失窃了。 墨云当然看不出这把剑是什么上品灵器,只是觉得它特别漂亮,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通过周围人的议论,想来这应该是个非常不错的法宝。 “谢谢师父!”墨云脆生生地道了谢,接过了黑色长剑。 剑柄非常熨帖,拿起来很顺手。剑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隐隐刻有“墨云”二字。 嗯?这剑怎么也叫墨云? 正在疑惑中,站在一侧的许逸风微笑道:“师弟,我们玄羽门的剑本来都是没有名字的,一般都是以主人的名字命名。不过,你这名字倒真是很配这把剑。” 墨云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给师兄见礼,于是几步走到许逸风面前,单膝跪地拱手一礼:“拜见师兄!” “快起来,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师兄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许逸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对墨云道:“这是我上次去丹心宫办事的时候得到的一盒行气丹,对练气期的修士很有帮助,这就送予师弟了。” 行气丹在仙界并不少见,但是出自丹心宫的行气丹就稀少的多了。 丹心宫的丹药与其他地方出产的丹药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丹药都是从镇派至宝神火炉中炼出来的,功效要比普通的丹药强上十倍不止,吸收也要快上很多,而且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副作用。 “谢谢师兄。”墨云谢过许逸风,将行气丹收进怀中。 接下来墨云又向门派的其他长辈以及师兄师姐见礼,他们也赠送给了墨云一些小礼品。墨云一一收了,场面很是和谐。 墨倾尘又有些羡慕了。不是羡慕墨云有礼品收,而是羡慕墨云有这么多人对他好。 第37章 谁是窃贼1 墨云偶然的一瞥,看到了人群中的墨倾尘。 他对墨倾尘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确定那就是他家少爷。 墨云疾步走了过来,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拉起墨倾尘就要进去:“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待着呢?万一被那些飞剑伤到可怎生好?来,咱们进去。” 墨倾尘挣了一下,低声道:“墨云……师兄,这样不合乎规矩。” 墨云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墨倾尘咬咬牙,道:“墨云师兄,这里是玄羽门,什么少爷的,以后就不要叫了吧。而且我也已经说过了,你以后不再是墨府的下人了。” 墨云褐色的眸子望着墨倾尘,语气认真无比:“在玄羽门又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少爷,不管何时、何地,这都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墨倾尘听不下去了,崩溃般地奋力将手抽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这么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墨云听到墨倾尘这么说,反而踏实了不少。 这才对嘛,这才像他家少爷嘛。 “嘿嘿,少爷,你终于回魂啦?刚才我都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墨云没皮没脸地嬉笑道。 和少爷在一块,他就是严肃不起来。 墨倾尘没好气地白了墨云一眼:“你赶紧滚回大殿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好多程序没走完呢,今天你可是主角。” “好好,我这就去。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墨云执拗道。 墨倾尘瞄了周围一眼,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正以探究的目光望着二人,只得道:“行吧,我陪你去……怎么感觉好像你是少爷一样。” 接下来,墨云随着门派长辈以及师兄师姐们一起正式拜祭了祖师,那冗长的祝词听得墨倾尘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墨云拜祭完祖师,走完拜师的一系列繁琐异常的流程,墨倾尘已经快要睡着了。 一些和陆行舟关系比较好的门派掌门象征性地送了一点薄礼,陆行舟又和各门派掌门寒暄了一阵,便宣布了这次大典结束。 “少爷,醒醒。”墨云轻轻推了推坐在角落里的墨倾尘。 墨倾尘打了个激灵,睁开朦胧的睡眼:“啊?怎么,要吃晚饭了?” “吃什么晚饭啊,又不是咱们孤竹国,有什么事都要请客吃饭。这些修士们,很多都已经辟谷了。”墨云没好气道。 “墨云师兄教训的是,你看我这记性。”墨倾尘不以为意,笑着打趣道。 “喊上瘾了是吧?拿我开涮是吧?” 墨倾尘半真半假道:“哪敢拿你开涮,你本就是师兄嘛。所谓入乡随俗,在玄羽门里自然得按玄羽门的规矩了。” 墨云还待继续分辩,就听到一阵吵嚷之声自广场上正要离去的人群中响起:“我的千年寒冰参呢?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寒冰参!” 这一嗓子用上了传音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纷纷向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绿衣男子正焦急地在身上来回翻找。 墨倾尘瞧着那男子甚是眼熟,这个不就是刚才自己撞到的那个人吗?怎么这么一会工夫就出了这种事? “没有,找不到了!”男子急得冷汗都流了出来,“师父炼制的‘易筋换骨丹’就差这最重要的一味药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么一棵,竟然就这么没了!” 作为东道主的陆行舟见状连忙走了过去:“这位仙友,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陆掌门,我是丹心宫的田小七,这次是陪着我师父过来观礼的。谁知道就在刚才,我身上带着的千年寒冰参竟然不见了!” 田小七的师父是丹心宫的一位长老,此时他也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连声问道:“小七,你确定寒冰参丢了吗?有没有好好找找?” 天小七急得都要哭了:“师父,弟子到处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 乐悬壶愤然道:“这还了得!这贼胆子忒也大了,竟敢偷到我丹心宫的头上!陆掌门,事情是在你宗门内出的,你可不能不管!” 陆行舟点点头:“乐长老放心,事情既然是在我们玄羽门出的,陆某就断没有不管的道理。众弟子听令,即刻封锁所有下山的通道。” 玄羽门一向雷厉风行,随着掌门一声令下,就有成千上万的弟子将所有的出口堵了起来。 天道宗的掌门凌虚子本来已经跳上飞剑准备回门派了,却硬生生被玄羽门的结界拦了下来。 “陆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偷他们的什么破寒冰参?”凌虚子甫一落地就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天道宗和玄羽门一向貌合神离,九年前先天图失窃的时候,天道宗更是把玄羽门看成了头号怀疑对象。只不过碍于玄羽门的实力太强,凌虚才没办法像对付那些小宗门一样先将其灭掉,然后把对方的宗门驻地翻个底朝天。 “凌掌门勿动怒,我这也是为了洗脱仙友你的嫌疑啊。”陆行舟捋着胡须耐心地解释道。 “洗脱嫌疑?那你们先自证清白了再说。哼,说不定有人贼性不改一偷再偷呢。”凌虚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行舟一眼。 陆行舟被这眼光看的有些心虚。 以前凌虚如果这么和他说话,陆行舟肯定会当场和他打起来。可是现在陆行舟已经知道了,确实是自己宗门的钟离月偷了人家的神器,是以陆行舟并未对此做出反驳。 “怎么?让你们自证清白很难吗?还是说,你玄羽门的人就喜欢偷拿别人东西,比如画啊,比如药草啊什么的。”凌虚冷嘲热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绕是陆行舟再稳重的一个人,此时也有点想都爆粗口的冲动。 “各位仙友,你们说,应不应该让玄羽门也自证下清白?”凌虚子用传音提议道。 第38章 谁是窃贼2 “应该!” “凌掌门说的没错啊,陆掌门,你们玄羽门身为东道主理应做个表率。” “就是,陆掌门,说起来这现场数你们玄羽门的人最多,要查也应该先查你们才对。” “依我看,玄羽门嫌疑很大呢。别看他们平时道貌岸然的,实际上私底下做的坏事可不少,前些年还将一个不服他们的小门派一夜之间屠杀殆尽……” …… 一时之间,广场上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楚慕远本来对陆行舟收墨云为关门弟子颇有微词,只是听说墨云竟然是纯阳道体,这才勉强参加了这次大典。 但是在他的内心里,还是不大喜欢这个下人出身的所谓的师侄的。 尤其是陆行舟和顾弦清不顾他的极力反对,将毫无资质的墨倾尘也收入了外门这件事,更是已经极大地触犯了他的底线。 玄羽门是什么地方?是说几句情、通融通融就能进的吗?师兄真是老糊涂了! 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的楚慕远在整个大典都处于一种闷闷不乐的状态,此时听到别人说玄羽门的坏话,登时把他极力压制的怒火勾了起来。 只见他眉头一皱,猛地抬手向着虚空抓了一下,一个正绘声绘色地讲着玄羽门坏话的散仙就像被扼住脖子一般忽然凌空飞起。 他的双腿乱踢,脸皮涨得青紫,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全然没了刚才洋洋得意的模样。 “你若是再污蔑我的宗门,我保证让你今后再也讲不出半句话来。”楚慕远阴恻恻地警告道。 “我不敢了,不敢了,楚长老您大人有大量……”被扼住脖子的散仙慌忙从嗓子眼挤出了几句求饶的话。 “师弟,放了他吧,要不然不好收场。”陆行舟低声劝道。 楚慕远冷哼了一声,重重地将那位散仙掼在了地上。 “啊!”那个散仙哀叫了一声,心中怨恨不已,嘴上却是不敢再说出来。 “呵呵,楚长老好大的脾气哟。”一个娇滴滴的妙龄女子咯咯地笑出声来。 她的容貌就算是在仙界也算得上是很少见的美女了,配着精致的浓妆和华丽的衣裙,更是如同一朵盛放的鲜艳玫瑰,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魅惑。 此人即是花雨堡的掌门,人送外号百花仙子。 花雨堡是个纯女子宗门,门内俱是美女,深受许多男仙的追捧。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百年以前,百花仙竟然带着所有弟子远赴洪荒妖界定居了,只在有一些重要事宜的时候才会露面。 “百花仙子,我们玄羽门跟你们花雨堡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要多管闲事。”楚慕远冷声道。 “人家可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只不过,我想知道你们玄羽门将大家扣押起来意欲何为呢?莫非要搜身不成?天呐,人家好害怕!” 百花仙子双手抱胸,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是对楚慕远和陆行舟浓浓的鄙视和嘲弄。 “仙子放心,我们绝对没有要亵渎仙子的意思……”陆行舟听到百花仙子这么说,尴尬的老脸都红了。 凌虚子趁机落井下石道:“呸,老不正经,原来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 争论还在继续,墨倾尘看着场内各门派吵的不可开交,已然有些厌烦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墨云,我想先走了,我中午就没有吃饱,现在好饿。”墨倾尘小声对墨云道。 “少爷,我带你去找点吃的。”墨云拉起墨倾尘的小手就要离开。 “站住!”一声断喝自身后响起。 墨倾尘心里一突,因为他听出喊他之人正是那个他撞到的田小七。 “干什么?你别告诉我,就因为我撞了你一下,你就怀疑是我偷的。”墨倾尘木讷地转过身,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你倒是聪明,没错,我就是怀疑你。”田小七抬着下巴,理所当然道。 墨倾尘有些崩溃道:“拜托,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要是偷了你东西,还会撞你一下提醒你?” “少说废话,唯一和我有过接触的外人就是你了,你的嫌疑最大,抵赖不掉。”田小七说着,竟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扣住墨倾尘的手腕。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接受搜身!”墨倾尘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吼道。 “哎哟你这小子果然聪明,连我想搜你身都猜到了。”田小七上下打量了墨倾尘几眼,“没想到玄羽门的外门,竟然也有这种心思玲珑之人,而且还如此年少。” “放开我家少爷!否则我就拿你试剑了!”墨云拔出陆行舟刚刚赠予他的剑,黑漆漆的剑身径直指向田小七的胸口。 “云儿,退下,不得无礼。”陆行舟呵斥道。 丹心宫最擅长炼丹,宗门内每个弟子都是炼丹高手。而炼丹高手,正是每个修仙之人想要结交的对象。 因此,仙界中各大宗门不管规模大小、实力强弱,多少都会给丹心宫一些面子的。 况且这个田小七还是丹心宫长老乐悬壶的亲传弟子,乐悬壶以前也曾帮过玄羽门不少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他的弟子拔剑相向。 “师父,我不能不管我家少爷!”墨云一步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这孽徒,刚入门就要违抗师命吗?”陆行舟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墨云,算了。”墨倾尘深深地望了墨云一眼,“我让他搜就是。” “可是,少爷……” “没关系,大家都是男子,我怕什么?来吧。”墨倾尘吁了口气,故作轻松道。 “少爷,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墨云一脸的沮丧。 “把你那副哭丧脸收起来,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这样子也不迟。” 田小七翻遍了墨倾尘的袖子和荷包,又伸手在他的身上摸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墨倾尘一直垂着眼帘,微微皱着眉头,心中觉得屈辱万分,面上却并没有过多地显示出来。 待到田小七搜完,墨倾尘方长舒了口气,道:“搜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第39章 绿皮鳄鱼 “哼,你身上是搜完了,可是谁知道你有没有将我的寒冰参藏在别的什么地方。”田小七仍然不依不饶。 “你有完没完?你要搜身我让你搜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丢了东西,我也很同情你,但是你总不能咬住一个人就不放吧,你属鳄鱼的?”墨倾尘已经没了耐心,说话也开始带刺了。 田小七没想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说话竟然如此尖锐,在众仙面前着实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这还不算完,墨倾尘又继续道:“再说,你刚才污蔑我偷了你的东西,又在我身上一通乱摸,这让我幼小的心灵非常受伤,理应赔我一笔精神损失费。我没跟你要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竟然还得寸进尺,进一步的污蔑我!我虽然系属外门,但我也算是玄羽门的弟子,你却一再的往我身上泼脏水,难道你是不把玄羽门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不光玄羽门和丹心宫的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连其他门派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娃娃说的对啊,田小七这次确实不厚道。” “哎呀,这样一来,玄羽门和丹心宫道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吧?玄羽门本来就和天道宗关系不好,现在再加上个丹心宫,到时候众叛亲离,恐怕这第一大宗门的位置难保。” “我看不尽然,玄羽门毕竟是传承了两万余年的修仙大派,以前也曾遇到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是都挺过来了。依我看,玄羽门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没有亮出来。就算是天道宗和丹心宫联手,也不一定能伤到玄羽门的根基。” “哼,底蕴深又怎么样?玄羽门自修元仙尊的之后就没出过一位化神期以后的高手了,青黄不接,宗门大忌啊。” 陆行舟如今进退两难。 他的内心是不愿意和丹心宫结怨的,但是墨倾尘都这么说了,他要是不出面,倒真会让玄羽门在仙界丢尽颜面。 “倾尘,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吧。”陆行舟打圆场道。 “我不回去!我们墨家的祖训就是不做赔本的买卖,要是被我爹爹知道我吃了外人的亏,肯定要骂死我!哼,除非这个绿皮鳄鱼向我道歉并赔偿损失,要不然这事没完!”墨倾尘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绿皮鳄鱼? 田小七一开始还有些错愕,但是看到自己的衣服是绿颜色,又联想到墨倾尘刚才骂他是属鳄鱼的,登时明白过来墨倾尘是在骂自己,脸一下子就绿了。 有些性子比较率直的仙人听到墨倾尘这话,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百花仙子掩嘴笑道:“这孩子有点意思,要不是我们花雨堡不收男弟子,我还真想收他为徒呢。” 田小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冲动之下想要出手教训墨倾尘,幸好被一旁的乐悬壶拉住:“小七,现在是在玄羽门的地界上,不可鲁莽。” 田小七气鼓鼓地退在了一旁,手指捏的咔咔直响,心里暗暗地把那个偷他寒冰参的人咒骂了无数遍。 陆行舟被墨倾尘当众顶撞,脸上也很是不好看,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对一旁的许逸风道:“风儿,你先把倾尘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房间一步。” 许逸风领命,抓起墨倾尘就走。 “你放开我,他还没赔钱呢!玄羽门就只会欺负自己人吗?”墨倾尘一边挣扎一边嚷道。 “还想要钱?你可小心点吧。别的不说,就顶撞掌门这一条,就足够你受的了。”许逸风嘴角微翘,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 “我哪里说错了?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你们不为我做主也就算了,还帮着外人欺负我!”墨倾尘小脸涨的通红,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许逸风连忙施法封住了他的嘴,然后迅速将他拖走了。 待行至墨倾尘居住的“静竹苑”,许逸风才将禁制解开,将墨倾尘放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景洪也早已回了自己房间,狭小的木制房屋显得很是阴森。 许逸风随手弹出一小朵火焰,将木桌上的油灯点亮。一瞬间,昏黄的烛光便充斥了这间简陋的屋子。 一桌,一椅,一床,仅此而已。这简单的近乎苛刻的生活条件,与墨倾尘从小到大的优渥生活大相径庭。 不过,墨倾尘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物质的贫乏他倒是能够忍受,但是被人欺负,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 “你们算什么大宗门,对外窝囊的要死,就只会欺压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一点本事也不教我们,天天让我们干这干那!还那么多狗屁规矩!我受够了,我要回家!”墨倾尘甫一落地,就气急败坏地吵嚷了起来。 “还有你那个师父,那算什么掌门!你看别人家的长老多么护短,再看看他!” “还有你,你那么厉害,刚才却装的像个死人一样!我看那个绿皮鳄鱼都比你强!” 许逸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任墨倾尘怎么吵吵,却是一言不发。 良久,直到墨倾尘的嗓子也喊哑了,许逸风才慢悠悠地拎过木桌上的一个粗瓷茶壶,面无表情地斟了一杯水递给墨倾尘:“说完了?说够了?要是没说够,喝杯水润润喉咙接着说。” “你什么意思?”墨倾尘虽然很渴,但是却没敢接许逸风手里的茶杯。 许逸风见墨倾尘不接,索性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没什么意思啊。一次让你说个够,免得等你上了执法殿,对着你二师兄口无遮拦,到时候受罪的可是你。” 直到此时,墨倾尘才有一点怕了:“你说什么,上什么执法殿,我,我要回家,我不想修什么仙了。” 许逸风轻轻地笑了:“倾尘师弟啊,你以为咱们玄羽门是什么地方呢,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忘了,你的命还是玄羽门救的。” “我后悔了行不行?难道救了我的命,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么?那你们干什么要救我?” 许逸风将墨倾尘拉到身边:“倾尘,你现在还太小,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记着,想活命就要听话,如果你擅自下山,一定会死。” 第40章 拒绝的余地 “一定会死?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下山的啊。” 他看了许久的门规,并没看见玄羽门的门规规定过弟子不能下山。若是不能下山,岂不成了囚犯? 许逸风道:“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为什么?我觉得我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啊,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怎么就不一样了?” 许逸风被问的有些烦躁:“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让你怎样,你听话就好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听话,反正吃亏的一定是你而不是我。” 墨倾尘想想以前的遭遇,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眼看着许逸风脸色不太好,墨倾尘也不敢再刨根问底,而是闷声道:“那我以后想我爹娘怎么办?” 许逸风心里蓦地一酸。 他也是九岁那年跟随师父修仙的,自然懂得其中艰辛。 而且,他当年是生活优渥的掌门亲传弟子,而墨倾尘却是个外门弟子,想来墨倾尘过得应该比他当年还要辛苦数倍。 许逸风想要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最终他只拍了拍墨倾尘的肩膀,嘱咐了一句不要乱跑,就转身走了出去。 一道银色的光幕从外边升起,整个屋子被结界封了起来。 墨倾尘尝试了几次,发现确实没办法出去,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比较平整的纸,墨倾尘提着笔,又一次试着想要画出轮回神树的轮廓,这次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而且,他越是努力回想,那棵树的外形就越是模糊,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怀疑当时是不是看到过那棵树的样子。 墨倾尘颓然地把笔扔在了桌上。 “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又不能顶吃的。唉,哪怕有一碗稀粥也好啊。” 正哀叹自己饿肚子的命运,就听见景洪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倾尘,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在呢!”墨倾尘忙不迭地回应道。 “你屋子外边怎么被封住了?谁干的?”景洪试着推了推那个银色的结界,发现这结界上的灵力十分充沛,根本不是他所能撼动的。 “别提了,还不是那个许逸风。”墨倾尘想起许逸风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每次看到他都没好事啊。 “啊?你是说大师兄?你出去看个典礼就把他给惹啦?” 景洪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如果这结界是大师兄布下的,他可没有胆子去碰。 墨倾尘没好气地回道:“谁惹他啦?我躲他还来不及。我每次看到他总会倒霉,他简直就是我的克星。” 景洪入门许久,还从未听到有人说过大师兄的坏话,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试着劝解道:“倾尘,你别这么说,虽然大师兄表面上挺不近人情,其实心最软了。你都不知道,每次师弟师妹们有难,他总是第一个出现……” 墨倾尘冷哼了一声,道:“没准他不出现,他的师弟师妹们还不会有难。” “墨倾尘!” 景洪低吼了一声,这一嗓子着实吓了墨倾尘一跳。 墨倾尘不明所以:“干嘛?” “你早晚毁在你这张嘴上!”景洪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墨倾尘怏怏地坐到床上,嘟囔着:“我当然知道他心最软,我早就知道。” 人就是这么奇怪。 越是对自己好的人,就越会受到刁难。而那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人们却待之以礼。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墨倾尘睡得正香,就被一阵剧烈的震荡惊醒。 墨倾尘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醒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墨倾尘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这刚睡醒,吓出心脏病来怎么办?你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墨倾尘气急败坏地发了一通起床气。 坐在木椅上的许逸风淡淡瞥了墨倾尘一眼:“学了这么多天的门规,还学不会如何与师兄说话么?” 墨倾尘咬咬牙,不情不愿地抱了抱拳:“大师兄早,给大师兄请安,大师兄千秋万载一统仙界。” 许逸风冷哼一声,道:“你就贫吧,待会你就说不出话了。走吧,去执法殿,让你二师兄好好教教你规矩。” “我不去!”墨倾尘断然拒绝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许逸风嘴里所谓的教他学规矩是怎样野蛮的方式。 “你觉得这件事,你有拒绝的余地?”许逸风一如既往地冷冰冰。 “能不能是一件事,说不说是另一件事。就算没什么用,我也要表明我的立场,我墨倾尘,对这件事是拒绝的……” “嗯嗯,我知道你的立场了。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从执法殿出来以后还有没有立场。” 许逸风说着,一把拎起墨倾尘,大步向外走去。 “喂,我牙齿还没刷,脸也没洗,早饭也没吃,你还有没有一点点最起码的人道了?”墨倾尘双手死死抓着门框,做垂死挣扎状。 “不用洗了,反正你出来以后还要再洗一次。至于早饭……哭岔气了容易吐,浪费粮食很不好。” 墨倾尘听到这话,更为惊恐了:“你什么意思?!” 许逸风没有回答他,但是很快,墨倾尘就亲身体会到了许逸风话中之意。 墨倾尘是被墨云从执法殿抱出去的。 那时候墨倾尘已经昏迷了,满身都是血污,墨云只好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他裹了起来。 “云师弟,倾尘师弟,以后常来啊!”萧然落井下石般地在墨云身后笑眯眯地补了一句。 我来你大爷!谁没事乐意来你这地方! 墨云扭头狠狠瞪了萧然一眼,匆忙向着丹药阁而去。 丹药阁气势恢宏,造型精巧,远看仿佛一只巨大的葫芦漂浮在玄羽山半山腰的层层迷雾之中。 丹药阁是个塔形建筑,共分七层。 一层安放着凡人用的各类药物,以及一些常见的仙草; 二层至六层依次存放着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各个阶段所需的丹药。 第七层存放着一些重要丹药的炼制方法,以及一些非常珍贵的仙草,还有前辈们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化神期以后的上仙才能使用的仙丹。 第41章 不给也得给 守门的外门弟子看见墨云,连忙拱手一礼:“云师兄。” 墨云正愁没人引路,于是道:“我想拿点药,不过我没来过丹药阁,烦劳师弟代为引路吧。” “这没问题,师兄请。” 墨云在外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层。一股灵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墨云的精神不禁为之一震。 一排排几丈高的巨大药柜将偌大的空间分隔成许多区域。其间药品种类之繁多,更让墨云叹为观止。 不过,墨云作为掌门亲传弟子,该端着的架子还是要好好端着的,所以他面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行至一个小小的隔间,引路的弟子悄悄对墨云道:“师兄,这里面是内门的杜仲师兄,医药阁一层的药都是由他负责登记的,要拿药还需他同意才行。” 墨云点点头,推门而入。 杜仲正聚精会神地研读着一本医书,见墨云进来,连忙放下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云师兄,不知云师兄到此有何贵干?” “我想拿些治疗外伤的药,最好是那种治疗棍伤的。”墨云很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杜仲瞟了一眼墨云怀中的墨倾尘,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不是师弟故意为难师兄,只是咱们玄羽门有规矩,被执法殿责罚的弟子是不能使用任何办法去治疗的,包括药物和仙术。” 墨云皱了皱眉:“还有这规矩?” 杜仲从角落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玄羽门门规》,娴熟地翻到了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对墨云道:“师兄你看,这条门规明确规定了丹药阁不允许给受到处罚的弟子派发药物,违者要受到相同的处罚的。” 墨云定睛一看,果然有这么一条。 “杜师弟,能不能……通融一下?” 杜仲为难道:“那不行吧,让萧师兄知道的话,受罚的可就是我了。云师兄,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墨云看着杜仲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有些同情,但还是坚持道:“你就当是把药给我用了还不行?” “云师兄,你身强体壮的,又不曾受得什么伤,用什么药啊?你就别为难我了。” 墨云将墨倾尘交给身旁的外门弟子,然后忽然将随身的墨云剑拔了出来。 淡淡的黑雾伴着凛冽的杀气从剑身上散发出来,上品灵器那澎湃的灵力在这方不大的隔间中来回激荡。 杜仲脸色大变,战战兢兢道:“云,云师兄,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在杜仲诧异的眼光中,墨云猛然将长剑在左胳膊上一划,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墨云疼的一个踉跄,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不是说我没受伤么?那现在呢,现在算是受伤了吗?”墨云咬着牙问道。 杜仲连忙跑过来,一边用手按住墨云伤口的上端,一边对一旁已经吓傻了的那个外门弟子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杜师弟,现在能把药给我了吧?”墨云又追问了一句。 杜仲无奈地叹道:“你都这样了,不给也得给了。云师兄,我真服了你了。” 杜仲帮墨云包扎的时候,墨云看到自己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暗暗后悔不已。 他本来只想划个小口子,谁知道这剑竟然锋利至此! 墨倾尘是在自己的房间中醒来的,那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少爷,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 墨倾尘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墨云放大的脸。 “墨云……师兄。”墨倾尘迟疑地唤道。 墨云一愣:“少爷,你怎么又这么喊我?” 墨倾尘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这样喊要挨打的啊。” 墨云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墨倾尘:“少爷,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俩,不需要再装了。” 墨倾尘环顾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眼圈一红,沉默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墨云伸手扶住墨倾尘的肩膀,焦急道:“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怎么你了?” “啊呀!别碰我,疼!我现在全身都疼!手,手拿开!”墨倾尘一边嘶吼着,一边狠狠抹了一把将要溢出的眼泪。 “少爷别哭了,我已经给你上过药了,过两天就不疼了。” 墨倾尘气急败坏地嚷道:“谁哭了?!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墨云无奈地哄道。 “萧然那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我要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筋,挖了他家祖坟,把他的脑袋卸下来当球踢……”墨倾尘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把脑子里能够想到的骂人的话都骂了出来。 其实,并非是墨倾尘喜欢骂人,他只是觉得这样可以减轻痛苦罢了。 墨云小声纠正道:“是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你说反了。” 墨倾尘哪里肯听,气愤地喊道:“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纠结我的话说没说反,有意义吗?!” 墨云不以为意,好脾气地继续哄道:“少爷,咱再生气也得吃饭啊,你说是不是?不养好身体,怎么去抽筋扒皮?” 墨倾尘止住了叫骂,深呼吸了两下,道:“你说得对!我要养好身体,好好修炼,我就不信,我墨倾尘当真是掌门说的那种废柴!” “少爷绝对不是废柴!”墨云紧了紧拳头,像发誓一般沉声道,“而且,我墨云也不会让人再这么欺辱少爷!” “墨云,你以后,还是别管我了吧。”墨倾尘侧过脑袋,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墨云胳膊上的绷带。 墨云眉毛微微皱起,道:“少爷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墨倾尘脸上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墨云,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止是你,墨影对我也是忠心不二。但是,我却不能一再地连累你们。” “什么连累?没有的事……” “是吗?那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麻烦云师兄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这是树枝划的。” 墨倾尘笑了笑:“你知道我讨厌别人骗我。你太老实,撒谎的时候很不自然你不知道吗?” “少爷……” “影子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跟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恐怕是来不了吧?” 第42章 如雷贯耳 “少爷,你就别问了。墨影没事,只是身体不适,需要休养而已。至于我胳膊上这伤,虽然包了这么多绷带,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一点事也没有。” 墨云说着,伸出受伤的左臂,装作毫不在意地挥舞了几下。 “你看,没事吧。少爷,你以后不要总是自责了,其实你没有连累任何人。” 墨倾尘低头思索了一下,道:“那好吧,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尽量和我商量,不要瞒着我。” 墨云面上一僵,少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墨倾尘漆黑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你这表情,不会真有事瞒着我吧。” 墨云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墨云怎么敢欺瞒少爷呢!” “但愿没有。”墨倾尘重又将下巴搁在了枕头上。 “对了,少爷,夫人给我的先天图被我师父收走了。” “先天图?”墨倾尘不明所以。 “就是你待了很久的那张空白画卷,它叫做先天图,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我师父当日也肯定看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当面说出它的来历而已。” 墨倾尘点点头:“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不肯轻易放我们下山了。我虽然不知道神器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啊。” “少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好好修炼了,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外门弟子啊!更何况,我们还付出了如此昂贵的宝物作为学费呢。”墨倾尘自然而然地把陆行舟收走先天图这件事与他们被纳入玄羽门联系在了一起。 “说的也是。”墨云点头附和道。 “云哥哥。”一道甜美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墨倾尘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灰褐色毛皮的兔子正立在门槛边上。 墨云走了过去,将璎珞抱了起来。 “你是,璎珞?”墨倾尘望着那只灰毛小兔子,试探着问道。 璎珞奇道:“咦?你怎么会知道?你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吧?不过我倒是在一幅画里看见过你的样子,你是云哥哥的少爷。”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当时我就在墨云背上的竹筒里。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听的真真的。你们……嗯,我知道你以后是要嫁给墨云的,就像我娘嫁给我爹那样。” 墨倾尘一脸坦然,璎珞听得这话却是羞惭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她现在是兔子的样子,才没人能见到她脸上蒸腾燃烧的红霞。 墨云也是一脸的尴尬,干咳一声岔开了话题:“璎珞,你怎么跑过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在我的‘水云天’等着我回来吗?你这样一路跑来,万一被其他同门看见,当成闯山的妖怪杀了可怎生好?” “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你的那些同门都以为我是你的灵兽,没人伤害我的。” “那也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墨倾尘看着墨云和璎珞在他面前公然秀恩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从小到大,墨倾尘就是在墨敌国和钟离月全天候不间断秀恩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以至于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娘。 在墨云的悉心照顾下,墨倾尘果然很快就康复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丹药阁的药确实很有效。 两个月以后,墨倾尘身上曾经遍布的肿痕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而此时也已经到了年关,宗门中的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包括伤愈以后的墨倾尘。 好巧不巧地,墨倾尘正好被分在了丹药阁,成为了杜仲的手下。 “杜师兄,我叫墨倾尘,是来丹药阁报到的。”墨倾尘一见到杜仲就大方地自我介绍道。 杜仲上下打量了墨倾尘几眼,不冷不热道:“我认识你,你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 “杜师兄何出此言?” “哼,除了你,宗门中还有哪个外门弟子胆敢顶撞掌门,还害得两个掌门亲传弟子受伤的?墨倾尘,你本事不小啊!” 墨倾尘有些不明所以:“墨云为我受伤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何来两个之说?难道大师兄也因为我受过伤?不可能吧,他那么厉害,谁能把他怎么样。” 杜仲冷冷道:“你还真是没有良心,大师兄为了教你心法被掌门责罚的事,整个宗门都知道,偏偏你却装糊涂。” 墨倾尘一愣,回想到当初在极寒峰,许逸风几天没有露面,又联想到前几天背诵的玄羽门门规…… 这样看来,杜仲说的确实是真的。 当初只觉得欠了许逸风一份人情,谁曾想这份人情竟然欠的这么大,这以后要怎么还? “杜师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墨倾尘心中五味杂陈,初来丹药阁报到的新鲜感也被纷乱的思绪冲刷了个干净。 “算了,你岁数尚小,不懂事也情有可原。看你这小身板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以后你就负责打扫丹药阁顶层的卫生吧。那里基本没有人会去,你定期清理一下灰尘就可以。” 墨倾尘拱手一礼:“是,杜师兄。” 既然被分配了职责,墨倾尘也没耽搁,从负责内勤的弟子那里领了一些洒扫用具以后,就兴冲冲地向着自己的岗位而去。 沿着曲折的楼梯向上走,墨倾尘越来越被那愈加浓厚的灵草香气所吸引。不仅如此,每层楼上的装潢也是越来越精致、越来越考究。 如果说第一层还有些凡间药铺的意味,那么第六层简直就是一座仙家宝库,那些极尽奢华的药柜悬浮在如轻纱一般的仙雾中,空气中的灵气简直浓厚到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墨倾尘很期待。 第七层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会不会比前六层更让人惊叹?会不会真如神话传说一般,吃了那里的一颗药,就会得道成仙? 然而,墨倾尘还是猜错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状似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丹药阁顶层,竟然会是这般景象。 第43章 丹药阁顶层 刚步上楼梯,就见一座巨大的石门矗立在楼梯的尽头,将丹药阁顶层与其他部分彻底隔开了。 石门没有把手,也没有任何花纹,表面打磨的非常光滑。墨倾尘走上前去,竟看见自己的影子从石板上映了出来。 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因为接二连三的损伤而更显出几分病态的瘦弱。由于许久不曾锻炼,这样一口气爬到七楼,墨倾尘甚至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唉,看来以后要好好调养调养才好,可别落下什么毛病来。” 试探性地伸手一推,石门竟然就这样缓缓开启了。 这么简单就推开如此厚重的石门,墨倾尘感到微微讶异,却也没多想。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连个窗户都没有。随着墨倾尘身后大门的关闭,连最后的一丝光线也消失无踪了。 墨倾尘吓了一跳,回身想再拉开石门,石门却光滑到根本无从下手,就连门缝都是严丝合缝的合在一起,抠都抠不开。 “什么破玩意!”墨倾尘狠狠踢了石门几脚,除了脚疼以外,却没起到任何其他的作用。 “算了,杜师兄见不到我回去,应该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就能出去了。我还是先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吧。”墨倾尘安慰着自己,掏出火折子吹燃,然后慢慢向里面走去。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排极简单的书架静静地靠在墙边,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 “丹药呢?怎么只有书?” 墨倾尘走到书架旁,随便拿下一本书,轻轻抖落了上边的灰尘,小心翼翼地翻开,唯恐那老化得十分严重的书籍会在自己手中碎裂。 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墨倾尘仔细地辨认着书上的文字。 “神农药典?” 墨倾尘简单地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写的全是一些草药的功效和用途,而且写的十分详细,连墨倾尘这种不懂医药的人都看懂了几分。 “这书不错啊,以后要是实在修不成仙,还能去当个大夫悬壶济世。” 墨倾尘将《神农药典》放在空着的一截书架上,又取过了下一本翻看。 “金匮要术?这本也不错,全是一些药理方面的,配合神农药典正好。” “济世千金方……嗯,都是一些很实用的药方,拿来看看也好。” “经络全书……这个更实用,不光能够学针灸,没准对修炼还会有些帮助。” 挑来拣去,墨倾尘发现每本都很有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医学经典会被丢在这里,无人问津。 不过后来墨倾尘就知道了。 仙界和人间一样,竞争十分激烈。不管是刚进入练气期的低级修士,还是已经迈入元婴期的仙尊大能,大家都在忙着修炼,除了那些宗门里的炼丹师以外,很少有人会有空去看这些。 “这些书虽然都是好书,可是放在这丹药阁七层还是有些奇怪……而且掌管内勤的师兄说这里存放着许多重要丹药的炼制方法,还有一些珍稀的仙草以及前辈们留下的仙丹,我怎么都没有看到呢?难道是被老鼠给吃了?”墨倾尘喃喃自语道。 老鼠?不可能吧……什么样的老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玄羽门偷吃? 看来这件事必有蹊跷,不管什么原因,只是不要再累及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就好。 这个时候,墨倾尘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熄灭了,整个顶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墨倾尘的心脏猛地一跳,后退了几步,摸着墙壁坐了下来,低声安慰自己道:“别害怕,这世上没有鬼,鬼故事都是骗人的,别害怕……”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墨倾尘都要睡着了,门外才终于传来了一阵呼喊。 “墨倾尘,你死在里面了不成?还会不会出来了?!” “杜师兄?”墨倾尘“蹭”地站了起来,“你可算来了,快,快放我出去!” “门又没锁,你自己不会出来啊?”杜仲没好气地斥责墨倾尘了一句,伸手去推门,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奇怪,怎么回事?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杜仲嘟囔着,手中蓝光微闪,运起仙力向石门拍去。 蓝光刚一接触石门,石门那平滑如镜的表面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立刻泛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还未等杜仲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下了楼梯。 “啊呀呀,哇啊,唉哟!” 杜仲一边滚落一边惨叫,墨倾尘连忙奔到门口,趴在门缝处询问道:“杜师兄,你怎么了?” 杜仲一直滚下两层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就说不愿意你被分到我们丹药阁来,大师兄还非说你可以,结果呢,你才来第一天我就跟着你倒霉了!”杜仲恼怒地抱怨道。 墨倾尘闻言,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却知道现在不是和杜仲置气的时候。 “杜师兄,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听着你好像受伤了?” 杜仲听墨倾尘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说一些难听的话,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我没事,只是从楼上摔下来了而已。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丹药阁管事的洛师姐来看看。” “好的,麻烦师兄了。”墨倾尘很乖巧地应了一句。 洛紫曦正与许逸风切磋剑术,就见杜仲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洛师姐,你快去看看吧,墨倾尘那小子被关在了丹药阁顶层出不来了!” 许逸风连忙收了剑势,这一下太过突然,洛紫曦的剑气险些划伤了他。 “大师兄你干什么啊,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洛紫曦嘟着嘴道。 “我相信曦儿,曦儿肯定不会伤到我的。”许逸风温和地笑了笑。 “哼,大师兄就会哄我。”洛紫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听到许逸风说相信她,脸上还是不自觉地有就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你说墨倾尘被关在了丹药阁顶层?”洛紫曦又向着杜仲确认了一遍。 第44章 失窃的丹药 “是的,洛师姐,我按照您的意思让他去看守丹药阁顶层,谁知道他却被关在里面了。我想救他出来,还被石门反击。”杜仲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经过。 “竟然有这种事?算了,我和你去一趟吧。”洛紫曦拿上了一旁的佩剑,和杜仲一起向逸风阁的门口走去。 “师妹等等!”许逸风几步追上了他们,将一方披风披在洛紫曦身上,“师妹虽然已经结丹,应当是不怕冷的,但是方才出了不少的汗,又是女孩子,还是注意一些别冻着的好。” 洛紫曦俏皮一笑:“谢谢大师兄,大师兄对曦儿最好了。” 许逸风一边亲手给洛紫曦系上披风的带子,一边嘱咐道:“曦儿,那墨倾尘初来乍到的,也许是不太了解丹药阁的情况,误碰了什么机关,你说他两句就行了,可不要为难他。” 洛紫曦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大师兄,那个墨倾尘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你怎么老帮他说话?上次他害你挨打,我还没有好好跟他算账。” “曦儿,上次那件事和他没关系,我真的不怪他。我之所以帮他说话,也只是觉得他身世有些可怜……” “他可怜?!”洛紫曦惊呼一声,有些激动道,“他还可怜吗?大师兄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可是孤竹国首富之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还可怜?他哪里可怜了!若他还算可怜,那普天之下那么多穷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曦儿,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能只看表面就下定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洛紫曦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为难他就是,但是前提是他不要闯祸,哼!” 洛紫曦说着,就走出了门去。杜仲回头看了许逸风一眼,也忙跟了上去。 “唉。”许逸风叹了口气,将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抬起,白皙的手背上,赫然是一道渗着血的伤痕。 洛紫曦走到丹药阁顶层,停在了石门之旁,将腰间悬着的雪羽取了下来。 “石门之神,我是玄羽门第一百零八代弟子洛紫曦,如果您有灵,就请开门吧。” 洛紫曦话音刚落,雪羽上就飘起了一阵细腻的白光,石门微微震动了一下,慢慢开启了。 墨倾尘靠在墙边已经快要睡着了,忽然一阵明亮的光线照在了他的身上。 墨倾尘揉揉眼睛,逆着光线望去,就见一美貌的紫衣少女背着一把长剑俏立在门口,杜仲亦站在她身边。 “杜师兄!” 墨倾尘唤了一声,又转向紫衣少女拱手一礼,试探着唤道:“洛师姐。” “嗯。”洛紫曦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轻轻弹出一道紫光,本来黑漆漆的顶楼忽然亮起无数莲花型的灯盏。 那些灯盏很是奇特,灯芯看不见火焰,却十分明亮,而且不借助任何东西即可漂浮在空中。 墨倾尘仰起头,惊讶地望着那不可计数的灯盏,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好像撒满星星的夜空。 洛紫曦环顾四周,细细的柳眉深深皱起:“这,怎么会这样?丹药和仙草都哪去了?杜师弟,你把丹药挪到别处了?” 杜仲一脸的惶恐,惊得跪倒在地:“师姐,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让墨倾尘来顶层打扫灰尘而已!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把丹药弄到哪去了……” 墨倾尘回过神来,有些纳闷道:“什么丹药?我没看见啊。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杜仲侧过头,怒瞪着墨倾尘道:“你还狡辩,我昨天来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说,是不是让你给偷吃了?” 墨倾尘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偷吃?怎么可能?!师兄,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才来这里半天而已!再说了,药这种东西又不是白菜萝卜,想吃就能吃,我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乱吃药,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就算不被补死,也要撑死了吧?” “还敢顶嘴!就算没被你吃了,也难保没被你拿到了别处!这里的石门是宗门先辈从玄海运来的灵石打造,一直好好的,偏偏你一来就无端端出现了故障,你敢说和你无关?” 墨倾尘满脸的委屈:“本来就和我无关。杜师兄,这次明明是你失职,却怎么要我背黑锅呢?” “你!别以为有云师兄撑腰就可以不把内门师兄放在眼里!” 墨倾尘听到杜仲说他依靠墨云撑腰,心里不自觉地就窜起一股无名火,声音也不由得提高几分:“杜师兄,人生在世凡事都要凭一个‘理’字,我墨倾尘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用不着别人撑腰!” “住口!丹药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有心思争吵!你们两个玩忽职守,保管丹药不力,都给我去执法殿,每人领二十刑杖!”洛紫曦冷声斥道。 “执法殿”三个字让墨倾尘条件反射一般地打了个冷战:“洛师姐,我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打我?我,我不要去!” “不去?”洛紫曦冷笑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你家,你想不去就不去的?杜师弟,带他过去,你的那份责罚一并让他受了就是。” “是,师姐。” 杜仲喜形于色,一把扭过墨倾尘的胳膊,押着他向外走去。 “放开我!洛师姐,我冤枉,洛师姐!” …… 执法殿中,杜仲将墨倾尘交给萧然,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种鬼地方,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倾尘师弟,又见面了啊。我就说以后你会常来,果然让我说中了。”萧然笑了笑,露出招牌式的虎牙。 “见过二师兄。”墨倾尘恍若未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上次的经历让他懂得了,在执法殿,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有少说话少犯错,才能少受罚。 “不错嘛,规矩没白教你。说吧,这次又犯了什么事?” 墨倾尘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如果我说我没犯错,师兄信吗?” “信,当然信。”萧然出乎意料地点头应和道,“紫曦师妹自小就与大师兄交好,大师兄因为你挨了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她的个性,让你十倍奉还都是轻的。” “二师兄的意思是,洛师姐在故意整我?那些丹药,也是被她拿走的?” 萧然摆摆手:“我可没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行了,废话说完了,行刑吧。” 两个青衣外门弟子闻言,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押住墨倾尘按到刑凳上。 第45章 失窃的丹药2 “师兄,你明知道我是冤枉的啊,能不能不打了?我不是讨价还价,我是真的很冤啊!而且你也知道,我的伤才刚养好,身体根本吃不消……”墨倾尘不死心地偏过头求情。 “多来几次就吃得消了。”萧然笑眯眯地回道。 “二师兄……”墨倾尘都快哭了。 “唉,我忽然有点累,得去睡一觉。你们两个,好好执行你们洛师姐的命令,可别放水啊。”萧然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两个执法的弟子对视了一眼,伸手拉下了墨倾尘的衣衫,将刑杖搁在他的臀上。 冰凉的触感让墨倾尘一个激灵,转头苦着脸道:“两位师兄,求你们手下留情啊!” “放心吧,二师兄既然中途离开了,就表示他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不过,这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待会我们打你,不管疼不疼,你使劲喊就是了。”其中一个青衣弟子笑道。 “谢谢两位师兄,倾尘知道了……” 墨倾尘心里稍安,重新趴回刑凳上。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墨倾尘扯着嗓子惨叫了一声:“啊!!” “喊什么,我还没打呢,活动一下筋骨而已。”那名青衣弟子无奈道。 “对不起师兄,我太紧张了。” “算了,既然你喊我师兄,那我就帮帮你吧。” 青衣弟子说着,转身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过一个皮革的坐垫盖在墨倾尘身后,然后抡圆了胳膊“啪!”地一声打在垫子上。 身后传来一阵酥麻的痛感,很是轻微,墨倾尘愣了一下,然后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凄厉地喊了一声。 “啊!” “对,就这样喊。” 青衣弟子打了墨倾尘三十五下,墨倾尘也这样喊了三十五声,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来。 青衣弟子将墨倾尘身后的皮革垫子拿了下来,低声道:“倾尘师弟,这最后五下必须得来真的,要不然看着不像啊。” “知道了,师兄。”墨倾尘低头抓住了凳子腿。 沉闷的破空之声之后,一阵剧痛如期而至,墨倾尘的身子一颤,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却是没有声音。 “倾尘师弟,你怎么了?!”青衣弟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查看。 墨倾尘急急地呼吸了几下,低声道:“我没事。” 青衣弟子点点头,挥起刑杖欲再打,却忽然看到一道墨黑的剑气,紧接着感到手腕上一凉。 “咣当!”刑杖带着青衣弟子的手掉在了地上。 数滴鲜红的血溅在了墨倾尘淡青色的衣衫上,显得刺眼非常。 “嗷!!我的手,我的手啊!”青衣弟子发出一声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痛苦地倒在地上,抓着齐刷刷断掉的手腕哀嚎不已。 墨倾尘一急,直接从凳子上翻了下去:“师兄!” “少爷,你怎么样了?!”手持长剑的墨云飞身过来,抱起了墨倾尘。 “墨云,你误会了,他们其实……” “管不了那么许多,少爷,我先带你出去。” 墨云将剑收了起来,抱起墨倾尘就要逃。 墨倾尘连连摇头:“不行,墨云,我们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这两个师兄都不是坏人,你放我下来。” 墨云奋力地向前飞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墨云!”墨倾尘有些急了。 “少爷,你别说话,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孤竹国,再也不回来了!” 墨倾尘皱眉道:“那你怎么办,你不修炼了吗?” 墨云咬咬牙,道:“不修了,修什么修,再这样下去你早晚被人打死,那我还保护谁?” “我……事情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墨云,你放我下来,我们这样走了,就变成叛出师门了,以我们的实力,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行!上次你被打成那样,这次又……都怪我没保护好少爷,我再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墨云脸上浮现一抹愧色,脚下行得更急。 “墨云!你连我话都不听了?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无论墨倾尘说什么,墨云俱是充耳不闻。 前面已经是外门弟子的院落群了,再往前就是接引殿和玄羽山门。 墨倾尘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气,凝结灵气于掌中。 淡淡的蓝光一闪即逝,墨倾尘趁着墨云不注意,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脑后。 墨云身子一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墨倾尘从地上爬起来,费力地将墨云拖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他安置在了自己床上。 “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墨倾尘将门关好,转身走了出去。 “倾尘师弟,你要去哪?吃完饭再去忙也不迟。”景洪正好从院外走了进来,看见墨倾尘往外走,忙叫住了他。 “景洪师兄,你来的正好,墨云师兄在我的房间,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啊?墨云师兄在这?这……我也没准备他的午饭啊。”景洪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麻烦师兄了。”墨倾尘淡淡地笑了笑,微一拱手,渐渐远去。 “倾尘师弟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啊,虽然看不出哪里不对。”景洪摇摇头,走进墨倾尘的屋里。 …… 玄羽大殿内,陆行舟端坐上首,许逸风和洛紫曦站在一旁,墨倾尘平静地跪在殿中,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么说,你是因为不满被罚,所以胁迫云儿对你的同门师兄下毒手?” 陆行舟的眉头皱的死紧,声音苍老而低沉。 墨倾尘略一沉吟,点头道:“是,事实就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墨云一向都听我的。” “倾尘师弟,你这是何苦?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许逸风忍不住插言道。 墨倾尘似笑非笑地望向许逸风:“许师兄,你我不过数面之缘,你又能了解我多少?” “我们虽然相识时日尚浅,但我却知道你的本性不坏,在极寒峰的时候,你连素不相识之人都会帮助……” 墨倾尘不耐地摆摆手打断了他:“我墨倾尘本就是一个恶毒之人,只不过以前隐藏的好罢了。至于极寒峰的事,也只是我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师兄何必耿耿于怀呢?莫非师兄和那位漂亮姐姐还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 第46章 最神秘的长老 洛紫曦闻言,面色一僵,委屈地偷偷瞟了许逸风一眼。 “休得胡言乱语!我和梅师侄也只是师叔侄关系而已!”许逸风愤怒地一拂袖,也懒得再帮墨倾尘说话了。 “既然如此,墨倾尘,你重伤同门师兄,按照本门律例,应当废去灵根,逐出山门,你可还有话说?” 墨倾尘垂下眸子:“废就废吧,反正我的灵根也不怎么样。只求掌门代我照顾好墨云。” 陆行舟点点头:“他是我的徒弟,这是自然。” 一道黑色的阵法亮起,墨倾尘慢慢飘浮到空中,随着陆行舟剑指一指,他的丹田处蓦地抽离出一道如蚕丝一般细弱的丝线。 那丝线无色无踪,如果不是周围黑色光芒的掩映,几乎都不会被看见。 陆行舟低叹一声,心里暗道这个墨倾尘果然不是修仙的料。连属性都没有的灵根,就算修炼一万年也是无法筑基的吧? 灵根的种类有很多,因此灵根的形态和颜色也是千差万别。而且不同的灵根,还会影响拥有他的人的性格。 最基本的就是金、木、水、火、土这五行的灵根。 比如,如果是火系的灵根,它就会有一丝淡淡的红光,并且呈现火焰般摇曳的形态,火灵根的人的性格也会十分的火爆。 当然,五行灵根虽然还算不错,但是却不及冰灵根和雷灵根战斗力强悍。 许逸风就是因为拥有十分罕见的冰灵根,所以他才拥有超高的资质和冰雪一样清冷的个性,就连他的头发也呈现出冰雪一样的颜色。 不过,墨云的灵根却要比许逸风的更加好。那是在亿万人中也不一定会出现一例的纯阳灵根。 灵根被抽离,无法形容的彻心之痛席卷了墨倾尘,他翻滚着,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 许逸风不忍地背过身去,蹙起了眉头,洛紫曦亦低下了头,大大的眼睛一片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求你们,杀了我!”墨倾尘紧紧绻起身子,剧痛之中迷迷糊糊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好痛,每一寸骨头都像是在被小刀在刮,每一块血肉都像是在被烈焰灼烧。 少了灵根的支撑,淡蓝色的灵气不受控制地飘离了墨倾尘的身体,越飘越快,越积越多,形成了一大片蓝色的光团,将他小小的身子都映成了蓝色。 墨倾尘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碰触那些灵气,灵气一接触到他的手指,顷刻间便消散无踪了。 他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一滴泪悄然滑下。想到曾经的豪言壮语,他觉得万分讽刺。 却原来,理想的破灭远比肉体的疼痛要深刻的多。 他墨倾尘不想修行吗?他很想。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所以想的有些不敢想了而已。 本来,他打算用勤奋来弥补自身的不足,所以每天晚上他都会去默念许逸风教他的口诀,不遗余力地吸收灵气。那么总有一天,上天会怜悯他的努力,给他一丝机会。 可是现在,连这一丝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不过,他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玄羽门的门规他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他不这样做,倒霉的就会是墨云。 墨云的资质那么好,说不定会成仙,要是因为自己的事而受到惩处,那多可惜。 “你这孩子倒是勤奋,这么短时间就积累了这么多的灵气。可惜了,灵根不好再怎么努力也是没什么成就的。”陆行舟叹息道。 许逸风到底忍不下去了,重重跪在了陆行舟面前:“师父,倾尘师弟还是个孩子,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求师父手下留情!” 洛紫曦抿抿唇,也跪在了许逸风旁边:“掌门师伯,这次的事皆因曦儿失职,才会让丹药失窃,墨倾尘对我不满也是情有可原,虽然反抗的手段过激了一些,但看在他年幼,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墨倾尘一滞,洛紫曦为他求情?难道这次的事不是她故意整自己? 但是他的思绪没多久就被新一轮的疼痛打断了。 最后一道灵根即将离体的时候,忽然一道如天籁一般悦耳的童音响起。 “快住手!” 众人尽皆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空旷的大殿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年约七八岁、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小女童。 她身着鹅黄色的纱裙,透明的飘带无风自动,在她身边缓缓款摆。长长的青丝宛如最上等的绸缎,一直垂到脚踝。 她的眼睛黑的那么纯粹,就像深沉的夜空,将整个穹宇的星辰和漫天的光华都吸引了进去。 她站在那里,不见任何动作,也没释放出威压,但是却让人无比的敬畏。 这是化神期的仙人才会拥有的实力。 “小师妹!你总算是回来了!”陆行舟停下手上的动作,激动地迎了上去。 “梦凡见过掌门师兄。”云梦凡沉稳地微微欠身。 “凡凡,让大师兄好好看看,嗯,离开宗门这段时间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都瘦了,要是让你师姐看见,又要怪我当初放你下山……” “师兄,我都一百多岁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云梦凡脸上一红。 “对对对,你看我,忘了这里还有晚辈在呢。风儿,曦儿,快来见过你们的梦凡师叔。”陆行舟忙不迭地介绍道。 许逸风和洛紫曦早就听说过玄羽门有这么一位非常神秘的长老,当下也不迟疑,忙上前见礼。 “许逸风见过梦凡师叔!” “洛紫曦见过梦凡师叔,师叔,你怎么这么小就……” “曦儿!”许逸风低喝了一声,打断了洛紫曦。 “无妨。”云梦凡淡淡一笑,刹那间的芳华让许逸风和洛紫曦均是一愣。 许逸风想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仙? 洛紫曦则心里酸酸地想,幸好她的模样是个孩子。 陆行舟干咳一声,道:“师妹,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你师姐还有慕远师弟一直很惦记你。” 云梦凡微笑着点点头:“不走了。” 陆行舟闻言,苍老的脸上泛起一层喜悦的红光:“真的?这可太好了!风儿,去通知你楚师叔,曦儿,你也去,告诉你师父,你梦凡师叔回来了!小师妹,我有好几坛珍藏的仙酒,这就吩咐下去,设宴给你洗尘!” 云梦凡也不推辞,只笑道:“有劳师兄了。” 第47章 跟我走吧 少了阵法支撑,墨倾尘的身体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被疼痛折磨的有些迷蒙的视线中,一抹鹅黄色的裙摆飘到了他的面前。 “墨倾尘,是吗?” 悦耳的声音让墨倾尘的神识恢复了一些。 他努力地提起气息,低低地应道:“是。” 本来墨倾尘还想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及她为什么会救自己,可是现在的他十分虚弱,没有力气问出多余的问题。 “跟我走吧。”浅浅淡淡的童音。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只莹白的几近透明的手。 墨倾尘忽然有些嫌弃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依然是浅浅淡淡的童音,带上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怎么可能不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墨倾尘深深呼吸,缓缓地、坚定地握住了那只手。 …… 聚灵泉的源头,是白雪皑皑的凌绝峰。凌绝峰不仅是玄羽山的顶峰,也是整个仙云山脉的巅峰。 在这样一个极端高寒的地方,本应没有任何生机,却因为有聚灵泉的存在而有了一丝暖意。 而凌绝殿就位于聚灵泉的源头之上。 不同于凌绝峰下玄羽门各大宫殿的奢华,凌绝殿的装饰倒是显得分外简单。 没有珠玉玛瑙的修饰,也没有仙花美树的陪衬,凌绝殿就只是用一整块万载不化的寒冰开凿出来的一处庞大又空旷的宫殿,里面共有四间宫室,其中除了桌椅床榻等生活必需品以外,别无他物。 梦凡上仙在此处住了下来,一同留下的还有原本应该逐出宗门的墨倾尘。 墨倾尘的拜师仪式很简单,除了师徒俩,云梦凡没有请任何人参加。 “师父,梦凡要收徒弟了。”云梦凡对着虚空中幻化出来的修元仙尊的坐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之礼。 墨倾尘见状,也忙跪在了云梦凡旁边略靠后的位置。 “他叫墨倾尘,是个好孩子。倾尘,这是你的师祖。” 墨倾尘乖巧地叩拜道:“倾尘拜见师祖。” 后又对着云梦凡一拜:“徒儿拜见师父。” 云梦凡点点头,云袖一挥,修元仙尊的幻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散发着白光的空白画卷。 “师父,这……” 云梦凡嘴角微勾:“这是你的东西,师父帮你取了来。” “谢谢师父……”看到这熟悉之物,墨倾尘鼻子有些酸。 “我知道你在想你的爹娘,师父答应你,等你能够自保了,师父就让你下山。” 墨倾尘嗓子哽的难受,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数天,云梦凡一直让墨倾尘泡在位于凌绝殿中央的聚灵泉之中,还逼着他吃一些很苦的莲子。 一开始,墨倾尘觉得那温热的泉水很是舒适,泡在其中感觉整个身心都是畅快的。 可是当他泡够了,想要爬上那冒着寒气的透明堤岸的时候,却被云梦凡冷着脸按了回去。 “师父,我想上去了,我的皮都要掉好几层了。”墨倾尘委屈道。 “不听话?”云梦凡蹙了眉头。 “我……好吧,那我就再待一会。”墨倾尘垂下眸子,缓缓将身体沉入晶莹剔透的泉水中。 “把这个仙莲子吃了。”云梦凡将一颗透明的莲子递给了他。 “师父,怎么又要吃这个啊。”墨倾尘一见这东西,脸顿时一皱,好像已经提前吃到了那让人难以忍受的苦味一样。 “让你吃你就吃,师父不会害你。”云梦凡没有解释,直接将仙莲子塞给了墨倾尘。 仙莲子,是黑水沼泽的冰莲所结。万物相生相克,黑水沼泽毗邻魔界,魔气冲天,而这个仙莲子正是克制魔气和妖气的利器,常人若能食之,可以不受邪祟妖魔的控制,亦可强身健体,百毒不侵。 只不过,这仙莲子虽好,却是很难得到。 这其中的缘由,除了黑水沼泽十分凶险,一般人难以接近以外,还因为那冰莲,其实是在黑水沼泽深处生长的,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任何端倪,更别提去采摘莲子了。 只有那些修为高深的上仙,才能凭借对灵气超强的敏锐,发现那深深埋在沼泽中的冰莲。 可以说,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要比很多仙丹灵药更为珍贵。 云梦凡逼着墨倾尘在聚灵泉中浸泡,又给他吃如此珍贵的仙莲子,乃是为了修复他的灵根并改善他的体质。 墨倾尘的灵根严重受损,虽然表面看不出来有什么,只是有些虚弱而已,但是云梦凡却知道,灵根受损若不多加调理,不仅今后无法修炼,还会疾病缠身,甚至早早耗尽阳寿。 墨倾尘苦着脸吃了仙莲子,眼巴巴地望着云梦凡。 “你别这么看着我,师父都是为你好。你若是实在难受,就念念这《清心诀》吧。”云梦凡丢下一块碧绿的玉简,然后毫不客气地拂袖而去, 墨倾尘拿过玉简,潋滟的水光映得玉牌泛出忽明忽暗的绿光。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墨倾尘撇撇嘴:“心怎么会是清水呢,我现在不想喝清水,我想吃饭,我想吃肉。” “少爷。”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起,墨倾尘抬起头,就见一身黑衣的墨云走进殿来。 “墨云,呃,墨云师兄,你怎么来了?”墨倾尘想要起身,但是想到云梦凡的吩咐,还是未敢轻举妄动。 “少爷,墨云对不住你,墨云没有保护好你!”说着,墨云竟然跪了下来。 “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墨倾尘吓了一跳,急忙跳出水面,伸手扶起墨云。 这一起一落之间,墨倾尘只觉身轻如燕,即使不会轻功,也如同练过武功一般敏捷轻灵。墨云惊奇道:“少爷,你的身手何时变得这么好了?梦凡师叔教你轻功了?” “轻功?没学什么轻功啊,师父只教了我清心诀。”墨倾尘将那枚碧绿色的玉简递给了墨云。 墨云将玉简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道:“这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凝神敛魂的心法而已,难道是我修为不够所以看不出来?” 第48章 无理要求 “师父说我体质太差,现在还不能教我什么,只是让我在这里泡温泉,每天给我吃几颗很苦的莲子。不过想来,我体质发生变化应该是那些莲子的功劳吧?”墨倾尘猜测道。 “应该是了。少爷,我听大师兄说,梦凡师叔十分厉害,她之所以是个小女童的模样,完全是因为她资质太高、筑基太早所致。她下山之前,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元婴期的水平,现在更是难以估量,说不定已经达到化神期了!”墨云说着,眼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崇拜和向往。 “化神期是什么?我不太懂,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墨倾尘迷茫地望着墨云,等待他的解答。 “原来梦凡师叔还没和你说过这些啊?” “没说啊。师父她平时很少说话,可能是不太愿意理我吧,我……资质太差了。” 墨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别乱想,梦凡师叔若不愿意理你,也不会收你为徒了。” “其实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收我。玄羽门的弟子那么多,资质比我好的也多的是,怎么偏偏是我,难道……”墨倾尘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一勾,“是因为本少爷长得好看?” “……”墨云沉默地望向了墨倾尘背后。 “墨云?”墨倾尘不解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就算是不认同我的话,也不用这样吧?” “掌门座下二弟子墨云拜见小师叔!”墨云忽然向着墨倾尘身后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弟子之礼。 墨倾尘急忙回过身,却见云梦凡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聚灵泉边上,静静地望着他。 她换了一袭纯白的广袖长裙,衣带飞飘,长发委地,淡淡的云雾从她身旁凝滞不去,更显出一种清冷的气息来。 “师,师父!” 墨倾尘吓了一跳,慌乱中既想要行礼,又想要钻回温泉里,结果竟然手忙脚乱地一头栽进了温泉,溅起一片水花。 云梦凡的身体动也没动,也没有见她施展什么法术,但是那些水珠在接近她的时候就迅速蒸发殆尽了。 反观墨云就要狼狈一些,猝不及防之下衣衫被打湿了一大片。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云梦凡轻嗔了一句,随手一挥,墨云身上的水渍就消失了。 “云师侄前来,是为了各大门派丹药失窃一事吧。”云梦凡的声音清清淡淡,让人的呼吸都不禁为之一轻。 墨云低头拱手道:“梦凡师叔果然料事如神。如今不止我们玄羽门的丹药阁丢失了大量珍贵的药物,其他门派也都发现本门的丹药无故失窃,我师父说,梦凡师叔的浮光镜有通晓因果的本事,特让墨云前来请梦凡师叔下峰相助。”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云梦凡一敛衣袖,云裳轻移,眨眼间便飘出了门外。 “师父,我也要去,带我一起去!”墨倾尘欲爬出聚灵泉,刚一出水面就打了个激灵,一阵刺骨的寒冷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就老老实实在温泉里,没有我的允许,哪也不许去。”云梦凡早已飘远,但她清冷的声音却好像在墨倾尘的耳边响起,清晰至极。 “我,这……唉。”墨倾尘愣怔了一会,最终悻悻地将身体没入水中。 “这水的灵气真是浓厚,这么几天就把我先前损失的灵力补回来了。师父她虽然严厉,但是对我着实不错。”墨倾尘随手将手背上的一层褶皱的皮揭了下去。 刚开始的几天,墨倾尘蜕下的皮都是肉色的,后来就是浅浅的白色,现在已经是完全透明的了。而且每一次蜕皮,他的身体就更轻灵几分,筋肉骨骼也更加灵活几分,就连皮肤也是越来越光润。 虽然,作为一个男孩子,皮肤那么好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聚灵泉的水温只比体温高一点,泡起来十分舒适,云梦凡离开没多久,墨倾尘竟然歪在温泉中睡着了,身体也随之缓缓滑入了泉水之中。 温热的泉水将墨倾尘的身体整个包围了,蓝莹莹的灵气光团在他身旁摇曳,而他却浑然不觉,依然安静地沉睡着。 极度的憋闷让他陷入了亦真亦幻的昏迷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安静的吓人。 “墨倾尘!” 忽然,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墨倾尘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墨倾世正背着手,满眼冷漠地望着他。 墨倾尘冷笑道:“你终于承认我是墨倾尘了,不容易。” “哼,你还真不错,这么烂的资质,居然能拜玄羽门的长老为师,倒是我以前小看了你。”墨倾世说着这话,眼里的鄙夷却没有消减半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墨倾尘面对自己这个不知所谓的大哥,一向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我的目的很简单,你的这个位置根本就不属于你,云梦凡她命里本应是我的师父,却被你抢了去,识相的你就应该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墨倾世毫不客气地说出了他自以为有道理的话。 “我敬你是我一奶同胞的哥哥,所以不愿意对你恶言相向,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挨打受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位置是你的,过来顶替我呢?”墨倾尘蹙着眉头,针锋相对地吼了回去。 墨倾世没想到墨倾尘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又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表情:“哼,能替本少爷受罪是你的荣幸,念在你替本少觅得良师的份上,本少可以饶你不死。” 墨倾尘听得这话,被气的笑了出来:“饶我不死?呵呵,想必我受伤之时,那个落井下石的下毒之人就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墨倾世脸上没有一丝愧意,一片心安理得。 “好,很好,既然你一再地想取我性命,那我也不必顾忌什么手足之情。” 墨倾尘说着,盘膝坐在了地上,双眸低垂,轻声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虽然墨倾尘只是刚进入练气期的修士,但是这清心诀专克心魔,每念一句,就好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墨倾世的身上。到最后,墨倾世竟然被震得呕出一口血,然后身影慢慢淡去了。 现实中的墨倾世亦呕出一口血,心神剧荡,半天回不过神来。 墨倾尘咳了一声,神魂慢慢归位,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