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综].》 第1章 红楼(1) 红楼(1) 林雨桐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心里有些焦急。这雨马上就要下来了,自己的便宜弟弟林雨杨还没有从学里回来。 三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身边就只有发烧烧糊涂了的弟弟林雨杨。 两人是姐弟,但是却同岁。是一个爹,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妈的孩子。 两人的亲生母亲,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妾室。至于因为什么,将两个怀着身孕的人赶出门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姨娘也病死了。只留下这对姐弟相依为命。姐弟俩在一家庵堂里安身,那庵堂只有两个年老的姑子。等两个姑子都病死了,这两孩子就没人照看了。 林雨桐来的时候,这个身体,不知道饿了多久,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旁边不大的男孩,手里死死的攥着一把米,就晕倒在她的旁边,浑身烧的通红。 那时正是冬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才讨来一把米给姐姐,自己却病倒了。 林雨桐的心瞬间就酸涩起来了。 自己虽然是个外来人,但也不仅仅是一个过客。她必须在每个世界里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的。 她也把每次的世界,当做自己的一次人生。 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估计原本并不该有她们姐弟的。因为若是没有她的到来,这小姐弟俩早就饿死冻死了。 作为一个外来者,金手指是活下去的必要配置。她的配置不算好,但也不赖。只有一个半亩大小的空间。空间里能种植,也能存住活物。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空间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泉眼,里面的水,永远都保持在那小小的坑洼里,脸盆大小的坑洼而已。用多少,好像都不会干涸一样。这水有一样好处,就是长期服用,能强身健体,排毒养颜。 这水加上从现代带回来的常用退烧药,算是将便宜弟弟的命被捡回来了。 于是,姐弟俩就这么相依为命的过活了下来。 在这里过一辈子,是林雨桐的工作。既然有工作,就必然有任务。这任务就是在这些不同的世界中,搜集有价值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古董字画。这些东西再多,也带不回现代的生活里。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收集的物资,在下个世界可以用。却无法带回现代属于自己的生活去。 想要转化为人民币,就得自己找能拿的出去,也能卖的出去的东西。 凡是有形的都无法拿,那就得搜集无形的。 前些日子,林雨桐就搜集到一种腌制泡菜的秘方,马上传输了过去。结果公司说,卖给一家泡菜小作坊,人家给了五千块钱。公司抽取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也就是,林雨桐终于通过这样的方式,换取了两千五百人民币。 对于她来说,她挺知足。在每个世界不管待多长时间,在现实生活中也只有一周而已。 哪怕在这个世界中只搜集到这一点有用的东西,那这一次任务也不亏啊。一周两千五,一个月四周,每次要是都是这种收入的话,一月就一万了。蛮不错的啊! 毕竟这是不带开销的纯收入,她吃住都在异次元的世界里哦! 但若是换个角度,在任务世界里,人和事都是活生生的,她也会饿,也会痛。要是再这里过得好,那是享福呢。这一周是赚了。要是过得不好,那就得忍受一辈子的痛苦折磨啊。 这是林雨桐所不能忍受的。所以,她得努力啊!不光为了在这个世界过得好,也得为下个世界打好基础不是。多给空间里攒一些钱财,下一次就少受点罪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雨桐开始在这个还不知名的世界里开始了艰难的求生。 两个姨娘也没有留下什么钱财,只有林雨桐这个身体的母亲刘姨娘,进府为妾以前,家里是开酱菜作坊的。后来家里人惹上了官司,她才卖身为奴的。 这位姨娘自己做酱菜的手艺就不错。林雨桐记忆里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大多数所谓的秘方,百度上都有。传回现代也不值钱。 不过在当下,却帮着林雨桐找到一条活下去的出路。 这里是南方,应该在扬州附近。而南方的酱菜和北方还是不同的。 刘姨娘是北方人,酱菜自然是北方的手艺。扬州可是一个繁华的地方,来往的人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都有。北方的人自然也想念这一口家乡的小菜。 所以,林雨桐这三年从一个人抱着酱菜坛子走街串巷,到专门给商铺供货。如今都有了自己的酱菜作坊。 原来栖身的庵堂,姐弟俩也不住了。搬到山下,在村里买了房,置办了田地,也算是有产阶级了。 后来,又送了弟弟去书院读书。 林雨桐虽然爱财,但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这个世界,一辈子且长着呢。就得把这日子当做日子过。 如今空间里存着一百来俩的私房钱。外面有五十亩的良田,一座青砖黛瓦的院子,另外有五十两银子和一个酱菜作坊。供养弟弟读书,已经不再是艰难的事了。 家里没有下人,杂事都是请短工来做。 林雨桐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桌上的饭菜想必都已经凉了。可弟弟还不见踪影。又刮起了风。这秋天的雨,又阴又冷,淋着了,可不得作病。她有些后悔,没早早的买辆马车回来,要不然,也不用这般着急。 正想着要不要叫作坊的伙计去学堂里看看,就见远远的一辆马车朝自家行来。 林雨桐眉头一皱,这是怎么话说的。自家可就姐弟二人,连个亲戚和相熟的人都没有,来的能是谁呢。 马车停下来,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车帘子撩开,自家弟弟从车里钻出来。 林雨桐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她转头对着那位老者客气的笑:“舍弟怕是搭了老先生的顺风车,真是谢谢您了。” 林管家看着站在门口,笑的一脸从容的姑娘,心里感慨。又见她把比她只小了一个月,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弟弟叫‘这孩子’,又觉得十分的好笑,不由的莞尔。 林雨桐心说,这人什么毛病,莫名其妙的笑什么。但想到自家弟弟到底麻烦了人家,就客气的让人进去坐:“要是不嫌弃寒舍简陋,进来吃杯热茶。” 林管家赶紧应下,跟了进去。 林雨杨有些无奈的看了长姐一眼,都不问清楚就往家里带人,我看今儿这事怎么办。 林管家打量这小小的院落。正房带两厢,干净整洁,还透着雅致。殊为难得啊。 林雨杨偷偷的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明显有话说。 林雨桐心说,这人在跟前,怎么说私房话。对人家也太不礼貌了。她一把扯过袖子,都这般大了,还总是爱扯着她的袖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林雨杨摸摸鼻子,没辙了。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会子惊着了,可不怨他。 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林雨桐将今年新晒的菊花茶拿出来待客,甜白瓷的杯子里,朵朵花瓣绽放。林管家起身双手接了。 这个动作,立马叫林雨桐有了警觉。这不对啊! 她看了弟弟一眼,就见他一副‘你才发现’的眼神正看着她。 林雨桐没得到答案,就转向眼前的老者:“您这样,倒叫我惶恐。” 林管家能来,就证明已经打听清楚了。从林雨桐一个人带着弟弟,怎么过活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别说三年前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姑娘,就是一般的男子,也没有这般能耐,又能吃苦耐劳的。不仅挣出一条活路来,还置办下如今的家业,供养弟弟念书。一般人家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家是败不了的。 如今府里的情况,还就得有这么一个泼辣的姑娘主事。况且,有了男丁,往后不管有什么变故,都好说了。 他也不隐瞒,直接道:“姑娘!老奴是请姑娘和少爷回府的。” 林雨桐愣了足有三分钟,愣是没消化这是什么意思。最后,才反应过来,才觉得这才对嘛。 公司不可能把她扔到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世界。公司还没发展到这样的业务啊。 那就应该是自己熟悉的世界才对。 可自己来了三年,愣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世界。平时真是忙着过日子,又有早早就赚到的两千五百块打底,她竟然全然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 她瞬间睁大眼睛,满是好奇的问:“府里!什么府里。” 没有惊愕,没有愤懑,没有不知所措。只是好奇而已。 别说林管家了,就是林雨杨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林管家笑道:“自然是林府。巡盐御史府。” 扬州巡盐御史府!这怎么这么熟悉。 林雨桐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一个名字——林如海。 原来这是红楼世界! 林雨桐觉得眼前都是红票票在飞啊! 要是把红楼里的菜式、点心的做法传回去,卖给餐饮公司,这得值多少钱。 要是把红楼里这些服侍,首饰,包括刺绣的绣法整理好传回去,卖给服装公司,这得值多少钱。 要是把马道婆的厌胜之术传回去,卖给研究机构,这得值多少钱。 林雨桐都不敢再往下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流下口水。 回去!必须回去!不为了自己的敛财大业,也得为弟弟的将来好好打算。林家的三百万两银子,不给自家的弟弟继承,难道要留给贾家挥霍不成。 第2章 红楼〔2〕 红楼(2) 林家肯定要回去的。但是让林雨桐弄不清楚的,就是现在的时间线。如今,是贾敏死了,黛玉进京了。还是林如海已经病入膏肓了。 每一种状况,它的处理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即便心里再怎么急切,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让人看轻了,以后可不大好应对。 林雨桐心里的念头一闪,就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我就知道,我的命好不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寻我们来。如今寻我们了,必然是有不得不寻的理由吧。你们府里究竟怎么了。你也别瞒我。好事且轮不到我身上呢。” 林管家有些尴尬,他干咳一声,解释道:“大姑娘可别误会老爷。这些年,老爷根本就不知道大姑娘和大爷的存在啊。” 这就称呼上大姑娘大爷了。到底是人老成精,顺杆爬的倒挺快。 林雨桐不动声色,只听着他往下说。 “当时不知道是谁在两位姨娘跟前嚼舌头,说是主母要对两位姨娘不利。两位姨娘心里害了怕,这才要求主动出的府。老爷也没拦着,一人给了两百两银子的遣散费呢。”林管家皱眉道。 “这可就不对了!”林雨桐冷笑一声:“两个姨娘刚刚意识到怀了身子,还没等到大夫确诊呢。就马上有人替主母传话来,叫她们去城外的寺庙祈福。结果出了城,就被仍在外面了。她们知道主母的厉害,哪里还敢回去送死呢。” 林管家一愣:“这话可是两个姨娘说的。” “难道还能是我编造的不成。想必中间不知道经了谁的手,当真是欺上瞒下,好不厉害。”林雨桐说话也不客气,冷笑不已。 林管家道:“这可……老奴当真不知道情。” 林雨桐点点头:“陈年旧事了。不论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结果都已经铸成了。再细究也没什么意思。还能治了主母的罪过不成。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姐弟的。” 林管家松了一口气,不纠缠这一个问题就行。他接话道:“老爷的奶嬷嬷,前几个月送了一封信过来。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恐时日不多了。忧心老爷的子嗣……”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若非实在是子嗣艰难,他也不会这般找过来。老爷也不会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的急切。 林雨桐眉眼都没动一下,只听他往下说。 “那些年,太太身体不好,吃了许多的药汤子补身子,求子。没有其他的精力,老爷的后院都是由这位嬷嬷管着呢。两位姨娘可能有了身孕的事,嬷嬷心里是知道一些的。那时候也凑巧了,嬷嬷的儿媳妇正好生孩子,她心说,先忙过这一茬,回来叫了大夫确诊了,好告诉老爷。不想,就这半天的功夫,回来就听说,两位姨娘自请离府的事。当时她就觉得蹊跷。但这事空口无凭的,总不能说当家太太的不是。她本想暗暗的找一找两位姨娘,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可还没等她找到人,太太就有了喜信。这事就搁置下来了。” “再后来,小姐出生了。可生来就体弱。有道士说,是家里有人的属相冲撞了。家里就打发了一批人,连老爷的奶嬷嬷都因此而荣养了。这一走,就直接被送回了姑苏老宅。” “等老嬷嬷在姑苏安顿好,托人再寻两位姨娘的时候,已经距离当时有两年功夫了。而这时,家里的太太又怀上了。老嬷嬷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生事。” “后来太太生下了嫡子。老嬷嬷见林家有后了,也就歇了这门心思。” “可哪里想得到,哥儿是个短寿的,三岁就夭折了。太太经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小姐送去了京城太太的娘家教养。老爷如今是一天一天的消沉。” “老嬷嬷身子不好老奴先查找看看。找到了,要是都好好的,就告诉老爷一声。要是找不到,或是出了意外,老奴是不敢说的。怕更叫老爷心灰意冷,悔不当初啊。” “前些日子,老奴查明白了。就跟老爷回禀了。老爷喜的,当时就能起身了。本来要亲自来的,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 “所以,老爷让老奴来,务必请大姑娘跟大爷回府。” 林管家说的老泪纵横,好不可怜。林如海膝下空虚,诺大的家业没人能继承,怎不悲凉。 林雨桐不由好奇的问道:“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们就是林家的孩子。” 她真的十分的好奇。如今可没有亲自鉴定,总不会再来一套滴血认亲吧。 林管家笑的志得意满:“姑娘的长相,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 老太太说的是林如海的娘,也就是这个身体的祖母。这样的返祖现象真是让林雨桐有一瞬间的愕然。 这老管家在林家一辈子,年少的时候肯定对老太太很熟悉,要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雨桐不由的摸一摸自己的脸,要真是如此,林家的老仆对自己的认可程度估计不要太高。就是林如海都得多看中几分。 林管家将视线落在林雨杨身上:“大爷跟老爷得有七八分相似。老奴怎会认错。”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别到时候因为身份受到质疑就好。 她定了定心神,道:“就是说,如今林家就剩下两个主子。一个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一个远在京城寄人篱下。” 林管家一噎,这大姑娘说话,可真是够直接的。 就听小姑娘一叹,“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好的命。拖着一个拖油瓶就够我受得了。如今还得再接两个。” 拖油瓶林雨杨脸子一板,“姐!我如今大了。” 林雨桐眼睛一瞪,示意他闭嘴。然后苦着脸对林管家道:“行吧!要是真是都好好的,我还真就不乐意回去讨人嫌了。可那再怎么也是我亲爹,我还真能撂下他不管不成。能养得起弟弟,我就养得起爹。就是那妹妹,要是不嫌弃家里日子苦,回来我也养着。锦衣玉食没有,粗茶淡饭,我还供得起。” 林管家一愣,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味呢。是不是大姑娘误会什么了。 可紧接着,心里又有些感动。瞧瞧!就是白养一个病着的爹,这姑娘也接着了。可见是个心善的。 林雨杨对自家长姐的性子,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就这死要钱的性子,能白养活一人,她还没这么高尚的风格。 不用说,这种作态只怕就是做给人看的。 看!这就是淳朴的赤子之心了。 林管家煽情的抹了一把泪,道:“大姑娘的孝心,小的一定告知老爷。不过,咱家还没艰难到这个份上。” 林雨桐一副毫不在意,准备接收烂摊子的样子道:“什么时候动身,你给我们个时间。我把家里的事,料理一下。” 林管家赶紧点头,“当然是越早越好了。老爷还等着呢。” 林雨桐应了一声,很好说话的道:“那就明早动身。” 林管家喜的无可无不可:“老奴明早过来接您。” 送走林管家,林雨桐将饭菜热了,姐弟俩吃了饭,坐在一起说话。 林雨杨问道:“姐!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雨桐笑道:“当然得回去了!你读书好,姐姐知道。科举出身,像咱们这般一点背景都没有的,靠着你自己打拼,拼一辈子,也没有人家的起点高。” “但咱们这位便宜爹,可就不一样了。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咱们扬州地界上,能数得上的人家就这么些,更何况是列侯出身,世代书香,探花郎林如海了。” “这样的出身,背景,人脉,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再说了,人生在世,总有些因果要了的。不管有没有教养我们,抚养我们,但是生恩却不能忘了。” “他如今病入膏肓,即便是去了,也没有个子嗣传承。咱们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的。” 林雨桐表情严肃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林雨杨就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明白,姐姐只怕还是为他的将来考虑得更多一些。 他自小就过得是苦日子,要不是姐姐,他活不下来,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读书科举呢。 长姐如母,姐姐的话,他总是要听得。 林雨桐想起回到林家即将面对的局面,还是得跟弟弟普及一下林家的事:“刚才林管家的话,你也听了。这林家的病逝的主母,可不是好相与的人。若是她活着,说什么,咱们也不能踏进林家的大门。” 林雨杨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怒色来。 林雨桐作为女人,倒是能理解正室对于妾室和庶子的厌恶。但如今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林雨桐还是决定将这种换位思考的优良作风彻底的摈弃掉。 “这林家的主母,叫贾敏,出自荣国公贾家。”林雨桐问道:“贾家,你听说过吗。” 第3章 红楼(3) 红楼(3) 林雨杨点点头:“这个倒是听先生提过一句。不过,当日的宁国公,荣国公早已不在了。就不知如今的子孙如何。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代而斩。若是子孙不争气,再大的恩泽,只怕也是祸不是福。” 林雨桐挑挑眉,真不知道自家的弟弟还有这般的见识。她赞赏的点点头:“你能有这般的认识,就是极好的。贾家如今的境况,就是你所预料的那样,子孙不济。我说再多,也不及你亲眼见识了更有说服力。你就把这些当做一次历练吧。” “贾家又不是咱们的外家,咱们还能扒着他们过日子不成。何况,扬州距离京城,且远着呢。”林雨杨摇头道:“姐姐多虑了。” 林雨桐冷笑一声:“你当两个姨娘只是因为主母善妒才被撵出来不成。为什么早撵出来,晚不撵出来,偏偏可能有身孕的时候就撵了出来。他们倒是没有杀人,可这比杀人还狠。若不是姨娘机灵,没有回去,而是藏身于庵堂,几年都不曾露面。你以为,咱们能活到今天。世人对女子严苛,她们两个女眷,一旦在外面过了夜,再回到林家,也就是一死。只忠贞一条,就能要了她们的性命。肚子里的孩子,即便生下来,谁还能看重不成。” 林雨杨头上就有了冷汗:“她们若是选择回去,生下的孩子也构不成威胁。即便生下孩子,也会因为她们在外面……,所以,日子其实不一定比死了更好过。若是她们选择不回去,那么,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消除了麻烦。主母不忧虑庶子,而姨娘们不担心被迫害。更要紧的事,即便过几年再把事情翻出来,也不过是下人传话没传好,难道还能怪罪身体不好的主母不成。打杀两个下人,就是交代了。” 林雨桐点点头:“你可算明白了。”她叹了一口气,“能办成这些的,除了贾敏带过来的陪嫁,还能有谁。难道林家的家仆会毫不犹豫的害林家的子嗣不成。若是咱们不回去,林家就只剩一个孤女。林家也是列侯出身,你说,这万贯家财,便宜了谁。贾家在林家的子嗣上,是没少动手脚的。” 林雨杨道:“这位便宜父亲,可真是好糊涂的人。” 林雨桐没有反驳弟弟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她是及赞同这种说法的。她看了一眼弟弟,心里知道,他跟自己不一样,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嘴上再硬,心里还是向往有个亲爹在的。不过,有些预防针还是要提前打的,省得将来面对的时候,再难受。她沉吟了半晌才道:“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摆在脸上。另外,我还要强调一点,就是不管咱们这位亲生父亲对我们如何,你都不要露出别的神色来。你该是知道,虽然一样是亲生的孩子,但亲自教养的,和半路认回来的。亲疏肯定是有别的。这个心里准备你要有。” 林雨杨呵呵一笑,“姐姐是怕我见那位林大人对那位嫡出的妹妹比对我好,我心里吃味吧。” 林雨桐叹了一声:“人之常情罢了。要想我对待那个妹妹跟对待你一样,不也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吗。人心都是一样的。” “我明白的,姐姐。”林雨杨温润的一笑。小少年已经有了美男子的潜质。 家里这一摊子,也不用特意吩咐。在酱菜铺子就有林雨桐救回来的一对兄弟,最是可靠。大牛人老实本分,踏实肯干。二牛人活泛,最是机灵。让他们搬进家里的厢房住,这些个收益每年给他们三成,林雨桐就什么也不操心了。 第二天一早,林管家就带着丫头婆子小厮过来接人了,一张老脸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似得。 姐弟俩最多的东西,反倒是书。这让林家的跟着的下人不由的更加重视了几分。 林家书香世家,最看重的就是能读书的子弟。 这大姑娘和大爷,沦落至此,也不忘读书上进。可见骨子里的血脉是改变不了的。 林雨桐一身最普通的家常衣衫,靛青的颜色,让她多了几分凛然之色,让人一瞧,就是不好对付的角色。 林雨杨一身书生袍子,简单到了极致。但却没一个人敢小看他。如今这位可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金贵着呢。 “大姑娘,咱这就走吧。”林管家躬着身子,显得十分的恭敬。 林雨桐点点头:“那就走吧。” 有婆子上来要扶林雨桐,林雨杨上前,“姐姐小心脚下。”他亲自扶了长姐上车。 林雨桐心里一暖。这个弟弟越来越通透了。这是在林家的下人面前给她做脸呢。 林家的唯一继承人敬重这个姐姐,谁敢把她当做一个庶女看待。 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姐弟俩分两辆马车,坐了上去。 在大牛二牛有些敬畏的眼神下,缓缓的朝扬州城而去。 马车很舒服,比起以往进城租来的马车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陪着林雨桐坐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和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林雨桐不着急认人。没认祖归宗,她这个小姐就还名不正言不顺。上了马车,她就眼睛一闭,养起了神。心里却开始琢磨,一会子怎么把这场戏唱下去。 那嬷嬷也是林家的老人,视线不经意间总是落在林雨桐的脸上。别看这位大姑娘穿的普通,可那满身的气度像足了老太太。 自从老爷有长子长女流落在外的消息传回来,谁不好奇。都听说这位大姑娘是个了不得的。一个人抚养弟弟,还能置办下家业,供养弟弟读书。 这才多大点子人啊! 没点本事,没点泼辣的劲,哪里能撑得起门户。 一时三人连呼吸都放轻缓了,怕扰了主子的清净。如今这位的性情,且还看不出来呢。 路上也就大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林雨桐就睁开眼。紧接着车帘子撩开,是自家弟弟亲自站在外面,接她下马车。 林府的正门大开,两排青衣小厮整齐的站在两侧,见到林管家领着二人进门,都跪下请安。 林雨桐这几年也常进城谈生意,早融入了这种尊卑分明的世界。当时,别人也只把她当做一个商家女,受了多少白眼,只有自己知道。她还没不自量力的想要改变整个世界。融入其中,收敛钱财,才是王道。 “林管家!”林雨桐的语气不善,“这就是你说的家里的境况不好。” 林管家愣了一下,才明白,这位大姑娘真是把林家当成家业凋敝,不得不找到子女为老爷养老送终的人家了。 这还真是看不上府里的钱财权势。 不过有本事的人,总有几分不一样的脾性和傲气。这点他还是能理解的。 于是苦笑:“大姑娘,咱们先见见老爷,见了老爷,您什么都明白了。” 林雨桐脚步一顿,给人一种随时都要带着弟弟走人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见吧。” 林雨杨低声道:“姐姐稍安勿躁,若是情况还好,咱们再走也不迟。” 这姐弟俩不是看着爹是当官的才来认的,而是看着亲爹病危,床前没人侍奉才来的。就是再迟钝的人也有这种感觉。 还真是有志气的人。毕竟老爷没养过一天,两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亲爹,能守着孝道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边,在书房等着的林如海,自然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他的笑容就有些苦涩。 孩子有骨气是好事,但他多希望这家里还有其他的什么能留住他们。哪怕是钱财呢。 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门外进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前面的是一个身材欣长的姑娘,一身靛蓝色的棉布衣裙,素朴极了。身上更是一点饰物都没有。一张脸水嫩嫩,白莹莹,凤眼长眉,鼻子挺立如刀削,唇有些薄。这孩子,五官像足了过世的母亲,但是气质,却更像过世的父亲。带着一股子冷冽的味道。粗衣布裙,一样的不卑不亢,淡然而立。这女儿若为男子,林家又多了一个麒麟儿啊。不过即便是女儿,也是他的幸事。 落后半步,是个高一些的少年。看见少年的容貌,就如同看见年少的自己。不过,自己像这孩子这般大的时候,正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候,远没有这孩子这般沉稳内敛。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嘴唇有些颤抖。一是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雨桐也看着林如海,骨瘦如柴,面色苍白,眼底青黑。早已经没有了探花郎的风采。 她心底一软,人都成这样了,还算计什么呢。 林雨桐福了福身:“见过父亲!” 林雨杨跟着长姐,行了礼:“见过父亲。” 这两声父亲,让林如海顿时泪如泉涌。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一双儿女。至少死后,也有人送终不是。至少他的黛玉,也有人可以托付不是。 他连连道:“好好好!”然后抚着胸咳嗽不止,身子都站不直了。 第4章 红楼(4) 红楼(4) 林雨桐唬了一跳,看来病的真的不轻啊。她赶紧过去,一把扶住他,搀扶着到榻上去。 林雨杨又倒了茶递过去,林如海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 刚才不觉得,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再怎么病弱,也是一个成年的男人,可刚才这大闺女一把就扶住了自己,带着自己走都不费劲。这身体,可不是一般的康健。林家子嗣艰难,而且都颇为羸弱,能有两个健康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就是走了,也有脸见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你们坐。”林如海靠在迎枕上,吩咐道。 林雨桐和林雨杨落了坐,看着林如海,等着他说话。 林如海满意的点头,虽然是长在外面,但是规矩还是不错的。 “当年的事,是为父糊涂。叫你们跟着你们的姨娘,在外面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你们这些年的经历,我也都知道了。为父惭愧……”林如海说了这几句话,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林雨桐叹了口气,站起来,去给他抚后背:“不急着说话,有什么以后慢慢说。身体要紧。” 林如海苦笑一声:“为父只怕时间不多了。”声音很轻,但透着一股子沉重。 林雨桐对着林如海,也就是一个陌生人。说起感情,她还真是没有。不过她瞥了一眼弟弟,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就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自来都是姐弟俩相依为命,在他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一个男性的长辈来引导他。如今,终于有亲爹了。爹还是一个让读书人颇为敬仰的探花郎。想必弟弟心里是欢喜的。 可如今,刚认回来的爹,又要没了。虽然有了大笔的钱财,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就说过,她爱钱,但钱远不是生活的全部。 他想,他现在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了。 林雨桐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也不知道空间里的泉水对林如海的病症有没有效果。后世的红学家对林如海的死,做过许多的猜测。但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林雨桐还是打算试试,哪怕只为了弟弟呢。何况有林如海在,即便他致仕不再为官,家里也算有个长辈。好过自己为保住这点家财费心筹谋。 她安抚的道:“您只管安心静养,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了。弟弟小时候的身体也不好,如今不也被我调理好了。这两年连着凉都没有过。” 林如海听这话的语气,看来这是不打算离开了。不由的大喜:“孩子,这就是家。为父只有你们三个孩子。不舍得再叫你们流落在外了。当年的事……太太已经走了。人死如灯灭,我也不想追究了。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只交给你来打理,可好。” 林雨桐点点头:“先不说这些。只您这身体……从今儿开始,您的饮食起居,全都交给我处理。别人不可再沾手。我谁也不信。” 林如海一愣,眼里闪过震惊之色:“你是怀疑……为父的身体是……” “都说您是因为丧子丧妻,没有了求生的*,身体才败落了。可您在官场这么些年,这点承受能力还没有吗。”林雨桐嘴角挑起几分冷意,“这世上,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况且,您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寄居京城。您问问您,是因为太太走了,让您痛不欲生想殉情呢,还是因为先病了,越来越没有心力。要说您因为太太,这可就有些牵强的厉害。太太都去了几年了,您如今才想起殉情。不是笑话吗。” 没见到林如海之前,林雨桐就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要真是对贾敏情根深种,哪里会有姨娘,又哪里会有她跟弟弟。所以,林如海的死,什么可能都有,唯一不可能就是所谓的‘心灰意冷’。 林如海顿时就愣住了。他科举出身,寒窗苦读,为的不过是振兴门楣,实现抱负。为了一个女子而颓废,绝对不是他。 这些个话,是谁传出去的。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的身子不好,他时常也不过是伤怀林家这一脉,绝了传承罢了。怎么就成了殉情了呢。 而且林家人向来少有康健长寿之人,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就没往别处想。 自己也算是官场老油子了,又是巡盐御史这样要紧的官职。对别人的算计怎能不小心应对。身边不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是不会用的。他知道有人算计,可他自信没有人能算计成功。这也就是他从来没往别处想的缘故。 可这大闺女一现身,就扔了这么一个大雷过来。 这孩子究竟是怀疑谁。 如果,自己在府里被人下了黑手,那么,只能是府里的人干的。在府里根深蒂固,能将手伸到自己身边的,除了林家的人,就是太太的心腹陪嫁了。 那些陪嫁,说到底也是贾家的人。而贾家跟江南的甄家,是老亲了。 如今,太太已经不在了。又没有留下儿子,唯一的女儿又在贾家。他们动手,确实少了几分顾忌。 而且,也绝对是有动机的。毕竟,自己的一些作为,可能动了甄家的利益。 一时间,他脑子里想了许多。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传来林管家的声音:“老爷,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林如海收回心神,扬声道:“进来吧。” 林管家见大小主子都严肃着一张脸,顿时说话都有些结巴:“老……老爷……那个……”他手朝外指了指,“给大姑娘和大爷的院子收拾好了。” 林如海点点头,看了姐弟俩一眼,眼里闪过慈和的神色:“你们先跟着林管家安置。”然后才对林管家道:“今儿开始,内宅的事都归大姑娘管。外院有事,就禀报你们大爷。若是不能决断,再来问我。” 林管家应了下来,抬头一看,俩小主子连眼角都没抬一下。 林如海见此,满意的点点头:“我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由大姑娘掌管。大姑娘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办。” 林管家这下就真的惊住了。 林雨桐将枕头给林如海放平,“既然父亲说要听我安排,就听我的吧,现在您什么都不要管,先歇着,养养神。” 林如海顺势就躺下,闭上眼睛,他是真的累了。强撑了这半天,确实是撑不下去了。 林雨桐见林如海歇下了,就对林管家道:“这屋里伺候的人,绝对要亲信才成。” 林管家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瞪大眼睛,道:“您放心,今儿老爷这里,就让我的两个儿子换着守。” “您的孙儿今年多大了。”林雨桐问了一声不相干的话。 “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林管家不知道这位大姑娘想干什么,如实道。 “让你们家的两小子跟着杨哥儿身边当个书童吧。一样的读书识字,将来放出去,也能为官做宰。”林雨桐承诺道。 林雨杨看着林管家,点点头。表示姐姐的许诺,他是认可的。 林管家马上明白了,小主子给这恩典,就是要他们忠心耿耿的。能如此行事,就表示主子身边已经很不干净了。他跪下身:“老奴发誓,绝不敢背叛。” “起来吧!”林雨桐扶起林管家:“你别多想,你的忠心,父亲是知道的。” 林如海听到这里,就彻底的放了心。懂得恩威并施,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林雨桐马上走马上任,“用屏风将床榻跟外面隔起来。屋里不点香,每天通风一刻钟。也可以摆上一些果子来熏屋子。鲜花就不用了。谁也不知道什么花是无害的。” 林管家心里一禀,赶紧应下来。 “另外,打发亲信的人,去别的地方找名医来。不管多大的代价,都得把人请来。这整个江南,如今可都是甄家的天下。这以往的大夫,还是别用了。”林雨桐边往厨房走边吩咐,“另外,父亲若是有公文来往,喜欢看的书之类的东西,你都封存好。到时候让大夫看看,纸张上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林管家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姑娘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到这些个地方呢。他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林雨桐心中一叹,要是这样,林如海还是保不住命,那就只能是他命里注定了。 想到这府里贾家的人还不少,林雨桐反倒不敢放自家弟弟一个人住了。她干脆吩咐道:“在院子再收拾两间房出来,我跟杨哥儿不守着,不能安心。这院子以后,除了咱们几人,不许任何人靠近。” 等林如海有了起色以后,她要先一步将这府里整治干净才行。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点也不如乡下自在。 林雨杨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做官也是这般危险的。他觉得姐姐给自己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院子里的厨娘丫头,都叫打发了。 林雨桐要亲自料理三口人的饭菜。这对于她来说,不是难事。 所以,当林如海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刚认回来的亲闺女做的饭菜。 吃过多少山珍海味,从没有什么滋味比现在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更美味。 林雨桐这次下了血本了,取用的都是那泉心的水。希望效果更好吧。 第5章 红楼(5) 红楼(5) 林如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用完饭觉得整个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舒服。 此刻,只有林管家守在屋里。林如海问道:“两个孩子呢。” “大姑娘和大爷要住在厢房,现在正让我家那口子收拾着呢。另外,大姑娘没有用家里提前给准备好的衣裳首饰,叫奴才去成衣铺子先买几身。看来,大姑娘对贾家颇为忌讳。”林管家小声回禀道。 “谨慎一些是对的!”林如海认可的点点头。脸上有些晦暗不明。“也是我太过的自负了,从没有往贾家想过。要不然,不会将这两个孩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贾家的心思……如今不好说。但不待见这两个孩子,是肯定的。荣国府是高门大户,内里的阴司不知道有多少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难为她想到了这一点,知道防患于未然。”他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些,她一个不大的姑娘,是从哪里学来的。” 林管家跟着叹了一口气,“都说官场如战场。其实商场也是一样的道理。大姑娘一个孩子,从抱着酱菜坛子走街串巷开始,就跟各色不同的人打交道。这里面只怕看了不少脸色,受了不少白眼,也吃了不少亏,这才学乖了。跟大人做生意,没赔进去,反而一点点做大。可以说,她经过的,见过的,也都是最复杂的人心。在下层挣命,为了活着,动的心眼子,哪里少得了呢。” 林如海点点头:“你把家里的账本交给她,让她处置吧。” 林管家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林雨桐给自家弟弟收拾好房间,就让他先歇着,“学堂里,我让二牛今儿去说了,暂时就先不去了。你在家里温习功课,等到父亲身体有了起色,再看看怎么安排你的学业。”科举的事,她一知半解。有林如海这现成的辅导老师在,林雨桐就直接撩开手。 林雨杨点点头:“姐姐放心,学业我是荒废不了的。” “别懈怠,但也别有太大的压力。”林雨桐将屋子内外又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什么不妥,就道:“这两天别出院子,除了我跟林管家,你谁也别信。别人的东西也别沾,尤其是吃的喝的。” 林雨杨心里凛然,点头应下了。 回到自己的东厢房,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在林雨桐眼里已经极为精致的陈设,林管家还道,太简陋了。 林雨桐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在哪里不是睡那三尺宽的地方。 比起收拾屋子,她更喜欢堆在眼前的账本和府里下人的名册。 看看账本,伺候林如海一日三餐。林雨桐到林家的日子,就这样步入了正轨。 但林府里的下人,除了少数几个远远的见过林雨桐和林雨杨一面的,剩下的还真是没人见过传说中的两位小主子的真容。 自从这两位进了府里,就留在老爷的院子寸步不离。若不是看着林管家每天按部就班,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担忧神色,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老爷真的不好了。否则哪里就至于让新回来的小主子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进,就留在身边伺疾呢。 这林家的气氛有些不对。这是贾家出来的下人的共识。如今,林管家交代差事,往往就是已经开始刻意的避开贾家的人,而启用林家的旧人了。甚至还从庄子上调回来不少人。 家里只有这三个主子,本就人手充足,没办法安置。如今还往府里调人。这明显不对劲啊。 主子身边的人是有数的,那么多出来的人岂不是要被送到庄子上去。 刘嬷嬷是贾敏的奶嬷嬷。此刻她面沉如水,“没了太太,咱们这些人也就不值钱了。”儿子采买的差事虽然还在,但是林管家已经不直接交代儿子差事了。这显然就是架空了。没有实权,自然就没有油水。而且,儿子这些年手底下到底有多不干净,没有人比自己这个当娘的更清楚。 更何况,这回府的两个小崽子,只怕不是善茬。当年的事情,就是她经办的。 当初的事情,她做的也确实是有些绝。 两个姨娘身边的丫头,都是太太的眼线。身上有没有换洗,逃不过贴身丫头的眼睛。她估摸着两人是有了身孕了,就告诉了太太。太太是老太太的亲闺女,手段自然是不差的。若不然,堂堂的国公府,怎么就没有庶子庶女出生呢。母女俩的手段,那可谓是一脉相传的。 借着府里的老嬷嬷不在,她就奉了太太的命令,让两位姨娘去庙里祈福。将她们带出城外,放在人烟稀少的山脚下,就驾车离开了。回府后,处置了两姨娘的丫头,只说是两人在姨娘的耳边挑唆,才使得姨娘们成了惊弓之鸟,听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要离府。老爷给俩姨娘每人二百两银子,也叫她给贪污了。在加上,两人只以为是去上香,金银细软,所有物事都没带。可不便宜了她。假借着去安置两人的借口,将细软收拾的一干二净。可是发了一笔横财。太太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些是给自己办事的好处。 那俩姨娘身无长物,又是女流。运气若是不好,可能在山里喂了狼。运气若是好,能被哪个庄稼汉捡去做了婆娘就算是福气了。 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命硬。不光没死,还生下两个讨债的来。 她能对付两个姨娘,一是因为自己是太太身边的嬷嬷。二是因为姨娘本就是下人。老爷还能为了姨娘下太太的脸面不成。 可如今呢,她一个下人,那两位可是小主子。收拾起她来,还不是名正言顺,手到擒来。 即便顾忌自己是太太的嬷嬷,为了名声,不对自己下手。但自己的儿子呢。绝对没有被轻饶的可能啊。何况儿子还是满头的小辫子。 给老太太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只怕现在应该到了吧。但愿老太太的人能早一点到。要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可就交代了。 此时的京城,史氏放下手里的信纸,面色沉凝。 她现在有些拿不准这信上内容的真假。若是说林姑爷有两个庶子庶女存在,这是可能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闺女做事不干净利索,留下了这个后患。但信上将这两个孩子说的这般的不得了,她觉着,可能是有些夸大了。 两个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又没有人教导,乡野长大的野孩子,泼辣一些是有的。要不然活不到现在。但是说到心眼子,史氏摇摇头,她不信这两孩子还能成了精了。 这些个下人,她自是知道的。管了一辈子家,只有她想不想被糊弄,还从来没有人真的能糊弄了她。只怕是她们做了什么,怕人家逮住她们的手脚整治她们,所以,说的这般厉害,只是为了让自己搭把手救她们一救。 救不救的,在史氏心里,都不过是个奴才。既然让人抓住了首尾,救下来也用不得了,还白白的得罪了人。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啊。 林姑爷的身体是不行了。这家里的产业,肯定是落不到自己的外孙女黛玉身上了。原指望着林家东西归了黛玉,将来还不是落到了宝玉身上。宝玉有了林家的家财,即便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次子,依靠着府里,也没人敢小看。 筹谋了这么久,猛地要撒手,这还真不甘心。 回过头来又想,那庶子也不过十几岁大的年纪,他要是继承了林家的东西,无异于三岁小儿抱着金元宝过闹事啊。林姑爷就是再糊涂,在这孩子成年之前,这产业总得找人替他管着吧。 还有比贾家跟林家更亲近的关系吗。 庶子,按照礼法,那也是自家的外孙啊。自己活到如今,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难道还笼络不住两个毛孩子。只要哄住他们,钱财还不是一样在手里攥着。 这般的思量了一番,就叫了鸳鸯拿笔墨纸砚来,她要亲自给林姑爷写信。 史氏对着鸳鸯叹道:“敏儿一去,我常梦见她。总是对我哭诉,觉得膝下荒凉。走了也没有儿子承继香火。如今姑爷寻回孩子,也正好圆了敏儿的心思。我思量着,将两个孩子记在敏儿的名下,对孩子的前程也好,也能安了敏儿的在天之灵啊。” 鸳鸯抿嘴一笑:“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心善的。林家的大姑娘和大爷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子外孙女,老太太心疼,也是有的。” 史氏拍了拍鸳鸯的手,道:“还是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思。一则是我心疼敏儿,另一则是心疼黛玉。这两孩子回来,也省的黛玉总是孤零零的,羡慕别人家有兄弟姐妹。三则,人老了,心就软了。见不得孩子受苦。这两孩子早年受苦,也跟敏儿对下人疏于管教有关。如今她走了,少不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描补一二。但愿俩孩子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别记恨了她。以后四时八节的,能真心的给我的敏儿上柱香,我这心也就没白操。”说着,眼里就有了泪,很是伤感。 第6章 红楼(6) 红楼(6) 鸳鸯忙安抚道:“瞧老太太这话说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当事人也都作古了。恩恩怨怨的谁还说的清呢。叫我说啊,姑奶奶为了子嗣可没少操心,知道俩姨娘有了,只有欢喜的,哪里就能容不下。真要容不下,何苦叫姑老爷纳新人进来呢。” 史氏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话么。就怕两个孩子被人误导,移了性情。如今少不得我这老婆子,多操点心。” 鸳鸯笑着应是,然后静静的研磨。老太太带上花镜,慢慢的给林如海回了一封声情并茂,感人至深的信。叫了稳妥的人,亲自跑扬州一趟,送过去。 刚安置好这边,外面就传来笑闹声,史氏笑道:“一准是这些猴儿又跑来闹我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丫头的禀报声:“各位姑娘及宝二爷给老太太请安了。” 门帘撩起,三春以及黛玉宝钗湘云连同贾宝玉一起,鱼贯而入。 史氏拉了黛玉搂进自己怀里:“今儿来的巧,我正有好事要告诉你,偏巧你就过来了。今儿饭用的香不香,午睡可睡的安稳。” 黛玉心里一喜,心知只怕是父亲来了信。这时候脸上也带了笑模样,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这些喜气,沾染了红晕。她抿嘴一笑:“今儿倒是睡了一刻钟。午饭用酸笋鸡皮汤泡了饭,用了半碗,觉得还算受用。” 史氏点点头:“喜欢什么,只管吩咐厨子。不拘是什么,就是龙肝凤脑的,也叫你凤姐姐给你寻来。” “哟!”门外传来一声三转的应和声,“我的老太太哟,您这是又替我应承什么呢。好人全叫老太太做了,劳累全叫我担了。您这疼外孙女,也别将孙媳妇这般的使唤啊。”接着,门外就走进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满身的富贵之气,恍若神仙妃子。正是琏二奶奶王熙凤。 “这猴儿,一准是躲在窗户底下偷听呢。要不然不能来的这般巧。”史氏指着王熙凤就笑道:“瞧瞧,早不出声晚不出声,这时候一听要龙肝凤脑,她就出来了。如今这般,可不是叫我这老太太打了嘴。” 一屋子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王熙凤看了黛玉一眼,道:“我恍惚听着,是谁家有喜事来着……”说到这里,就自己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这话一说,可不正应了老太太的话,听窗户根来着。” 话音一落,众人又跟着笑。 贾母见黛玉的眼神水润,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焦急。她笑道:“你总是羡慕别人家有兄弟姐妹,如今,你也有了。你父亲将你的长姐和长兄都找了回来,如今都已经到家里。这可不是大喜事。” 屋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这是不是喜信,还真不好说。几人彼此隐晦的对了一下眼神。 黛玉则是心里一怔,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有兄姐的事。母亲从来没提过,父亲也没有说过。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道:“还有这等好事。”老太太既然开口说是好事,那就是一定得是好事。这事老太太能说出来,心里就有谋划。她接着话头恭喜黛玉:“整日里说自己是没人疼的,如今好了,有那嫡嫡亲的姐姐哥哥,咱们这些个两杆子之外的哥哥姐姐可得排在后头喽。” 黛玉谢了她的恭喜,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倒不好深问。 史氏解释道:“说起这事,就不得不警醒些。这高门大户,最怕的就是下头的人作妖。”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些曲折的故事,不由的都静下来,听老太太解说。 史氏叹了一口气,对黛玉道:“你母亲自嫁到林家,多年没有喜信。林家数代单传,你母亲怎能不心急。这才做主,给你父亲纳了两房妾室。指望着她们能诞下一儿半女,叫林家的香火传承下去。这俩姨娘也争气,不久就有了身孕。可这伺候的下人起了坏心,在两个姨娘耳朵边上,总是念叨你母亲要害她们性命。这可不是糊涂话。你母亲若真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的给你父亲纳妾。那俩姨娘出身不高,顿时就唬了一跳。便自请离府了。你父亲母亲都是宽和的人,过日子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人家要走,横竖不能拦着。每人给了几百两银子,放她们出去过活了。那时,你父母真不知两人都怀了身孕,若不然怎会让她们带着子嗣离开。” “后来,你父亲的奶嬷嬷,觉得这事蹊跷。本来是想要查证的,可那时,两个姨娘早不知去向,也就把这事搁下了。没有证据,也不敢回禀你父亲母亲。” “后来有了你,又有了你弟弟,那嬷嬷便想不起这茬事了。” “谁知你弟弟寿短,你母亲命薄,都去了。留下你一个。那嬷嬷才想起这一茬事,便告知了你父亲。” “索性吉人自有天相!许是你母亲期盼子嗣心诚,俩孩子虽然吃了些苦头,但到底康健的活着。” “如今被你父亲找了回来,正是一家子骨肉得以团圆。可不是喜信。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 史氏一番感慨,直听得黛玉落下了不少泪。 贾宝玉顿足道:“那林家的大表妹,好好的千金小姐,沦落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老祖宗慈悲,快些打发人将妹妹接家来。大家一处,岂不是好。”说完看着黛玉道:“林妹妹只羡慕别人家的姐姐妹妹,如今有了自己的姐姐,以后有了心事,也有人排解。” “呸!”黛玉啐了他一口,“我能有什么心事要排解。” 王熙凤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什么下人弄鬼,明明就是姑奶奶闹得鬼。只是没处理干净,人家巴巴的冒出来了。 薛宝钗眼睑一垂,嘴角一抿,就是不知道这林家的大姑娘是不是也同林妹妹一样好糊弄。 史湘云看着贾宝玉冷笑一声:“别人有了姐姐妹妹的,二哥哥跟着忙什么。没道理人家家里的姑娘小姐,都得来陪着你玩笑不成。” 贾宝玉这才惊觉,如今就只有湘云是个可怜的。比之林妹妹更可怜,马上凑过去,一顿好哄。 黛玉哼了一声,这次倒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出来。她的心神完全被这冒出来的长姐和长兄占据了。 直到回到自己屋里,心里还想着刚才老太太的话。 如今,父亲已经把姐姐和哥哥接回家了。林家有了男丁,父亲自是后继有人,林家的香火也有了传承。有了姐姐,自己在家也有人作伴了。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就是急切的想回家。有自己的家,谁耐烦待在别人家里呢。 就是不知道这哥哥姐姐是个什么性情,好不好相处。 一时感念兄姐长大的艰难,一时又忧心父亲不再看中自己一人。一时又担心姐姐刻薄,兄长跋扈。 躺在那里只是睡不着。 紫鹃已经听说了林家的事,她心里自有她的一番斟酌。低声道:“这与姑娘来说,自是欢喜的事。但姑娘横竖得多为自己想想。在咱们府里,不拘如何,不说是各位姑娘,奶奶们,就是宝二爷,那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何曾见谁红过脸。大家自小一处长大,这份情分,又是不能比的。再加上各自的性情又都是相熟的,日子自是好过一些。”她坐在黛玉的床边,低声道:“自打老太太把我给姑娘,我心里自是只有姑娘一个人。也盼着姑娘长长久久的在咱们家待着。往下的话,姑娘只念着我这几年,待姑娘的一片心,好歹听完了它。是打是骂,全由着姑娘。” 紫鹃说完,不见黛玉说话,就知道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她继续道:“这大姑娘和大爷,到底是在外面长大的。人品性情,我也不敢随意猜度。不过常在市井走,多少也见识过那小家小户出来的人。姑娘想想大太太便知道。大太太那样的身家,在咱们家里还这样的尴尬。那大姑娘大少爷如同孤儿一般的长大,只需想想,这里面就有了诸多的不妥之处。” “姑娘一心惦记着,原也不算错。骨血亲情,再所难免。可要是如此一处生活,不说姑娘习惯不习惯,相处不相处的来,就是与姑娘的名声上,只怕有些妨碍。” 紫鹃叹了一口气,“姑娘在咱们府里,有老太太疼着,姐妹们陪着。不比跟不知道根底的人处着舒服自在吗。您也别把这份想家的心思摆在脸上,就怕老太太看见了,又该伤心了。到底是老太太的一片心。” 紫鹃倒不觉得她心里藏了奸,这嫡出的子女跟庶出的,哪里就能贴心贴肺的好呢。 只看府里的环三爷跟宝二爷就知道了。 人同此理,可不能叫自家这有几分痴性子的姑娘吃了亏。 紫鹃看着黛玉的背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操不尽的心。 第7章 红楼(7) 红楼(7) 黛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紫鹃的话,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她知道,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紫鹃尚且这般看待自家新认回来的长姐长兄。那么府里的其他人呢。面上不说,背地里还不定怎么嚼舌根,暗地里笑话呢。 这府里的下人,哪一个是嘴里能饶人的。 想起这些,顿时又委屈了起来。一个人偷偷的抹了一把泪,也不敢叫人知道。 京城的事情,暂且不说。只说林如海被林雨桐单独关照了几天时间,竟然真的一日好过一日。还不等别处的大夫请来,就已经能出屋子,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了。 这下子,不光林如海惊讶了,就是林管家,心里也是吃惊的。 这是喜事!大喜事。该高兴的。 但是,林如海高兴不起来。如今的情况,不就恰恰说明,自己在自己家里,真的被人暗算到了。他自然不会认为林雨桐几顿饭就能让他身体康健,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林如海更相信,这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跟有毒的东西隔离开了,所以,身体才见好了。 而林雨桐乐的大家都这般认为。空间的事,谁也不能说,更不能暴露。 即便最后林如海什么也没查出来,也只会认为对方隐藏的太深。 所以,对于林雨桐要在林府里大刀阔斧的整顿,林如海是极力赞成的。林管家更是全力的配合。 林如海虽说身上有了生机,但到底还虚弱。只是在有精神的时候,指点一下林雨杨的功课。父子俩相处甚美。 这几天,林雨桐将账本细细的看了一遍。自从贾敏进了林家,林家每年的收益,都是刚刚跟支出持平。一点钱财也没剩余。更不要说用收益再置办一些产业的事。 能做到年年不亏不赚,这不是糊弄傻子吗。不过,这世上还真有林如海这样的傻子,从来没有对这些产业清查过。 江南的田庄,万亩的田地,怎么今年旱灾,明年虫灾,接着就是水灾,总之就没有好收成的时候。这借口找的这般拙劣,也不想想,这样的理由经得起查证吗。这些个灾情,总不至于只降临在林家的庄子上了吧。连贪污都不找个好点的理由,就知道做这事的人一点都不担心有人查。 能做这事的,田庄的庄头跑不了,但贾敏自己的手肯定也是不干净的。因为这项收入钱财数量十分庞大,下面的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按说,贾敏是林家的当家太太,这东西进了林家还不是由她支配。家里又没有庶子,她何苦监守自盗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支取了钱财贴补了自己的娘家。 当看到贾敏每年送给贾家礼的清单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些钱财去哪了。 礼单上,林家给贾家的礼都是正常的亲戚往来。但是也附带了一份据说是贾敏自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给娘家众人置办的礼。 比如,元宵节送的琉璃灯,二月二报春的金鸡,清明节用金箔银箔打造的供奉。五月五端午送的玉雕的龙舟……接着往下,七夕给贾家姑娘的礼,中元节又是祭奠贾家先祖的礼,中秋礼,重阳礼,到了十月,还专门送一次寒衣。下来就是年节礼。 合着一年十二个月,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这还不算贾府众人的生辰,贾家的婚丧嫁娶孩子满月。 这他娘的哪里是林家,分明就是贾家的一处钱庄子。 怪不得贾家的老太太总是对林妹妹说,我就只疼你娘一个。 林雨桐心道:要是这些银子都给我,我也只疼她贾敏一个。 什么玩意! 林雨桐抱着账本子放在林如海面前,“父亲,这家里的帐,您是清楚的吧。” 林如海一叹:“罢了!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得多少钱啊!怎么就没意思了。 林雨桐不满的道:“至少林家贴补了贾家多少,也要摆在明处吧。这么不清不楚的,将咱们当傻子呢。” 林如海苦笑,这闺女说话实在是不留情面。这贾家可不是将他当做傻子吗。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见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三人,林如海才道:“为父管着盐税,都说,这里面油水足。事实上比你们能想到的极限,还多得多。有时候,银子不是为父想不收,就不收的。给贾家的礼,你一眼就能看出猫腻,那么明眼人呢。他们能相信这些钱财是太太的嫁妆银子吗。太太的嫁妆银子根本就置办不起的。所以,他们不会信的!但他们会想到太太监守自盗,用林家的钱财贴补娘家吗。只怕也一样想不到。毕竟,谁家也不会容下这样一个一心往娘家扒拉的妇人。” 林如海苦笑一声,继续道:“那么,太太置办这些东西的银子,只能是为父给的。世上会有这么傻的女婿,一心只贴补岳家,谁信啊。他们会想,我林如海给贾家银子究竟为了什么。” “这江南,甄家的势力你们是知道的。为父收的银子,在他们看来,就是通过这样的渠道流向了贾家。要不然,谁能一个节气不差的送礼啊!这根本就是找由头给贾家送银子罢了。而贾家身后的主子,跟甄家是同一个。”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林如海纵容贾敏,就是给甄家一个错觉。觉得林如海就是给贾家办事的,而贾家收了林家的银子,也是进了那个主子的手里了。 就是那位主子,只怕也以为林家通过贾家的手,有向他投成的意思。 至于这里面银子的多寡,根本就无法查证嘛。贾家是什么德行,奢靡惯了的。银子从他们手里过一遍,哪能不扒下一层下来。 而且,只要有贾敏的账本在,林如海也不怕皇上误会他另外投靠了主子。 林如海在扬州这么久,都没有出事。只怕也是因为这个刻意制造出的假象吧。 而他身体开始不好的时间,也恰恰在贾敏去世之后。似乎更印证了这个猜测。 林雨桐看向林如海的眼神就变了。果然是老狐狸啊!舍了林家的收益,不仅换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平,还换来了更大的利益。他这些年收的银子,可压根就没露面呢。 跟所得的利益比起来,林家那点产业的出息,根本就微不足道啊。毕竟产业还在,那点损失几乎刻意忽略不计,这就更谈不上伤筋动骨了。 贾家自诩富贵,占了别人的便宜自是不会宣扬。而林如海这个吃了亏的,为什么也悄没声息。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 他不声张,就更做实了这个银子见不得光。来源见不得光,去处也见不得光。他就是要让人认为这是贪污来的,送给背后的主子的。 这种要命的事,就是打死也不能说。要是背后的人没收到银子,该怪谁呢。自然是贾家。贾家将林家要往上交的银子给贪污了。 想通了这一点,姐弟俩倒吸一口冷气。林雨杨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林如海被两个孩子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就有些嘚瑟:“为父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银子,交给皇上。并且说明这是不得不收的银子。而为父的身边,也有皇上的眼线,太太用林家的钱财贴补贾家的事,自有他禀报给皇上。皇上不会误会为父背叛,为父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林雨杨站起身来,郑重的行礼:“请父亲教我。” 林如海哈哈一笑,觉得满心畅快。这两孩子的悟性,着实难得。 林雨桐也收起自以为是的心思,更加的谦虚谨慎起来了。就连她眼里的第一糊涂人都精明成这个样子,她有什么可自得的。 知道了这背后的深意,林雨桐就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置了。 她将贾家的人,一股脑的发配到辽东的田庄上去了。那田庄距离军户所不远,林管家打发了可信之人,将人带到田庄之后,连人带庄子一起卖了。即便是送给当地的千户,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将这些人看住了,就行了。那边陲之地,自来就是发配犯人的地方。想跑,门都没有。 而这里面,有些贾敏的心腹,只怕被林管家单独的关押了。估计贾家的有些事情,林如海还是要问清楚的。 不过,这就不在林雨桐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林府现在,都是林家的世仆。至少忠心程度上,不可同日而语。 林如海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能自己出门走走了。甚至,还去了两趟衙门。 林雨桐和林雨杨也搬回了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院子。 院子里带着服侍的人。林雨桐取名无能,问了生辰,将两个大丫头命名为八月和十月。四个二等丫头,取了四季,春夏秋冬。三等的还用原来的本名,林雨桐懒得过问。毕竟这些小丫头都归大丫头管,等闲近不了她的身。 林雨杨的院子,林雨桐只安排了两个稳重、本分、容貌中等的丫头。其余的都是小厮。 林如海知道后,很是满意。这闺女别看不是长在大户人家,可这里面的门道,倒是一看就明白。 林如海的身体越来越康健,虽然还没有查出什么,但自从府里没有了贾家的人,在没有特别防护的情况下,身体渐渐的好了。也间接证明,自己的身体确实跟贾家脱不开关系。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如今正忧心寄养在贾家的小女儿,考虑是不是尽快接回来的时候,贾母史氏的信就到了…… 第8章 红楼(8) 红楼(8) 林雨桐听到丫头来报,说是老爷有请。她也没有犹豫,就起身去了书房。等她到的时候,弟弟已经到了。 看着弟弟面色有些阴沉,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向来都很少发脾气。在这个便宜父亲面前,露出这般神色,就知道一定是不爽到了极点。 “怎么了。”林雨桐赶紧问道。 比起林如海,她自然更关心弟弟。 “姐!”声音里带着委屈。 “好好说话,男子汉大丈夫,你这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林雨桐皱眉道。 林雨杨把手里的信纸递给姐姐:“你看看就明白了。” 林雨桐接过信纸,大略的看了一遍。原来是贾家老太太写给林如海的信。表达的意思大致就是,孩子回来了,她这个外祖母十分的高兴。不仅自己高兴,她还替她已经死了的女儿高兴。高兴林家终于有后了,高兴她的外孙女黛玉终于有手足了。她说她梦见贾敏,时常在她梦里哭诉,觉得膝下没有儿子,少了供奉。所以,她十分诚恳的提议,将他们姐弟记在贾敏名下。并且要接他们去荣国府抚养。 看完之后,林雨桐都有些佩服这位老太太的心思和厚脸皮了。 她不屑的一笑。也没管林如海在旁边,就直接道:“就这点事,值当你不高兴啊!你也不用心想想这里面的事。老太太这是在笼络咱们,也是想给咱们的脖子上套上缰绳。给她当孙子,这是想干什么。养熟了好宰了卖肉吃。” “噗嗤!”林雨杨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如海也有些无奈,这孩子心思透亮是好事,可是这直白的,让人有时觉得十分的难堪。 “笑什么笑!”林雨桐瞪着眼睛,“就这点事,脸上就挂了相了。喜怒不形于色,你得好好练练。” 林如海不能由着她这般的发挥下去,问道:“你们对太太有心结,这为父知道。但是记在嫡母名下,对你们的前程是有好处的。” “今儿我们能为了前程,无视生母的委屈。那么明天,我们为了前程,又能做出什么事呢。这样的人,您敢相信吗。您敢托付大事吗。”林雨桐没有跟林如海硬顶,而是一样为了弟弟的前程,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拒绝的理由。 林如海一下子就怔住了。是啊!今儿两人要是不顾生母的委屈,那么这两孩子还能信吗。连亲娘都能舍弃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们舍弃不了的。 雨桐还罢了,只是一个姑娘。但是雨杨呢。他是要出仕为官的。这样一个人,皇上也许会用,但是不会信。那么,他一辈子,只能成为当权者的刀,而不会成为肱骨之臣。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顿时看向两人的眼神就不同了。 雨桐一个姑娘家,不光看的深,还看的远。而她又拒绝的这般直接又巧妙,让人无法对她生出恼怒来。 他是真有些可惜了!可惜这孩子只是一个姑娘。 “为父知道了。”林如海直接表态,“我会回信给京城,这事就此作罢。” 林雨杨这才露出了笑意。 林如海趁机道:“不过,有些事,趁此机会也要办了。一则是你们入族谱的事,二则是你们姨娘的坟,也该迁回林家的祖坟了。这都要回姑苏办。为父的意思,是派人先将黛玉接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姑苏。” 林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入族谱的事,是必然要办的。如此才算是名正言顺。至于迁坟的事,她心里觉得无所谓,但是她知道弟弟的心里一定十分重视。再就是,这个身体的姨娘,只怕生前也是希望能有这么一天的吧。 她沉默的点点头,“就按父亲说的办吧。” 见林如海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松,就知道他其实比自己还紧张。于是,转移话题道:“另外,还得请父亲找两个规矩好的嬷嬷来。我跟弟弟,毕竟是长在外面,很多的礼仪,也都是照猫画虎,粗疏的很。在自己家里,也不觉着什么。但一见了外人,只怕是要丢丑的。在回姑苏之前,好好的学学规矩。不说将规矩礼仪吃透吧,总要像个模样才对。” 林如海其实早就想到这个问题,可又怕这两孩子的自尊心强,猛然提出学规矩,害怕两人觉得自己嫌弃他们,看不上他们。原来还打算过一段时间,彼此熟悉了,再慢慢的提到日程上来。没想到倒是闺女先提出来了。而且儿子的脸上也是一脸的认同,没有丝毫的反感。这倒是他将两个孩子的心胸看的太窄了。 林如海的眼神实在太过于明显,林雨桐想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都难。她笑道:“这就跟‘入乡随俗’‘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是一个道理。永远都别成为自己所处群体里的异类。就没有大错了。” 见儿子一脸受教。林如海心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这话果然是不错的。看来,世事通透,却也不在书读的多少。 日子就在学规矩中一晃而过。林如海的信,和接林黛玉的人,都已经到了京城。 贾母坐在上面,下面陪坐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儿媳妇。王熙凤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要我说,记不记在姑奶奶名下,都一样是姑奶奶的儿子。”邢夫人左右看看,见王夫人不说话,就不由的先说了一句。 蠢货! 贾母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熙凤心里冷笑,自己这婆婆就是这样一个糊涂人,还偏爱装聪明。一说话,就冒出一股子蠢劲。 王夫人点点头,反倒应和了一声,“大太太说的是。”看不出来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还是只是为了给大太太脸面。 贾母心里一叹,说来说去,这都是林家的事。在林姑爷身体无碍的情况下,什么算计其实都是空的。就是不知道林姑爷这身体究竟如何了。如今急着来接黛玉,又急着祭祖,只怕也真是强弩之末了。 扬州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传来了。不知道是这些人出了事,还是说,事情一直没有大的变故。 但不管怎样,还得让自己人亲自去看一次才能再做打算啊。人家当爹的要接自家的姑娘,这外祖家横竖也不能拦着不是。 “林家都派了哪些人来接黛玉。”史氏转脸看着王熙凤问道。 “回老祖宗,四个嬷嬷,四个媳妇子,四个大丫头。另外有林府的二管家,还有壮年仆从数十人。”王熙凤笑着回道,“可见林姑父有多看中林妹妹。这排场,一般人家可没有。” 史氏点点头,林姑爷以前可不讲究这些。这次偏偏把排场摆的人尽皆知,可是对府里有些不满不成。 她将视线对准王氏,这个媳妇,脾气真是又臭又硬。看着和善木纳,其实骨子里忒有主意。只要她拿定主意的事,休想有改变的时候。 对黛玉的看法,也是如此。她瞧不上黛玉,可也不想想,林姑爷是不是瞧得上宝玉。尽管自己偏疼宝玉,可她心里却不糊涂。知道自家这孩子,人家也未必就看在眼里。 “虽说排场,但到底都是下人,我这老婆子哪里就能放心的下。我就最疼两个玉儿,哪个有点不妥,都能要了我的老命。”史氏问王熙凤,“琏儿呢,让他去扬州一趟,送送你林妹妹。顺便也见见你林姑父。等扬州的事了了,一定再给我把黛玉接回来。还有我那没见过面的外孙外孙女,一并的接过来。” 不提史氏这一番安排,只说林黛玉听说父亲打发人来接,一时欢喜的无可无不可。 见了林家的仆妇,先是问了父亲的身体。知道父亲康健,多赖那位刚回来的长姐照顾,心里不免有些感念。 那仆妇也是机灵的,如何不知道二姑娘的心思,只细细的说了林雨桐和林雨杨的事,“大姑娘是个爽利的性子,将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大爷是个读书的郎君,每日里跟老爷说些文章上的事,奴婢们倒是见的少。大爷管着外院的事,等闲了不进内院,除非必要,不会跟内院的丫头婆子们说话。” 林黛玉一愣,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话。 她本就是聪明人,想起她们进来的时候,正碰上一脸不高兴的宝玉从屋里出去。只怕这些人觉得宝玉在这里不大妥当。 可宝玉跟别人自是不同的。他自来就是这个性子。自家的这些下人不知道情,大惊小怪的倒也没什么。 那婆子瞧着这位二姑娘浑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暗暗的记在心里。回去之后,要好好的跟大姑娘说道说道。 却说那宝玉出了黛玉的房里,一路的闷闷不乐。紫鹃正好从史氏那里出来,看见宝玉不由的心中一动。 第9章 红楼(9) 红楼(9) 紫鹃还没有说话,倒是贾宝玉先迎上去。如今进入冬季,京城的天可比江南冷多了。他先拉了紫鹃的手在自己的手里搓了搓。问道:“我瞧着林妹妹那忙的很,仆妇婆子进进出出,你怎么有空出来了。” 紫鹃还真怕这一走,这位爷就把自家的姑娘给忘了。笑道:“二爷没瞧见吗。那都是林家派来的人。林家也是书香人家,对自家的姑娘那也是着紧的很呢。” “一个个的死鱼眼珠子,林妹妹家去,还不定被这些婆子怎么管束呢。”贾宝玉搓着紫鹃的手,“出门合该多穿点,冻病了可怎生好。你受罪不说,只怕林妹妹那里更没人看护了。” “这话倒很是呢。”紫鹃一副担忧的样子,“只是我如今瞧着,林家的规矩跟咱们家倒是不一样的。姑娘这几年在咱们家,只怕回去了,反倒是不习惯。” “怕什么。”贾宝玉道:“横竖过完年,就又回来了。” “我的傻二爷,姑娘也是有父亲,兄长的人。又不是那没根没基的,赖在亲戚家不走。这一年大似一年了。姑娘家大了总得议亲的。哪里能住在亲戚家,不明不白的。”紫鹃觑着贾宝玉的神色,漫不经心的道。 贾宝玉顿时就怔住了。满脑子都是姑娘家大了要议亲的。 此时,拐角的路上闪出两个人来,正是薛宝钗和袭人。 紫鹃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二人听进去多少。一时之间有些讪讪的。赶紧将自己的手从贾宝玉的手里抽出来,“宝姑娘来了。”对薛宝钗打了招呼,才扭头招呼袭人,“可是来寻宝二爷的。” “可不是!这大冷的天,要是吹了风可不得作病。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不得心疼死。”说着,就拽着贾宝玉离开,“快些回去添了衣裳。这天像是要落雪似得。” 贾宝玉呆呆的被拉着走了。 “宝姑娘可要去我们院子坐坐。”紫鹃招呼薛宝钗。 “林妹妹收拾箱笼,只怕不得空。我就不去添乱了。你快去忙吧。”薛宝钗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紫鹃这才离去。 薛宝钗的心里却极为恼怒。她不停的想着紫鹃那几句话。 ……又不是那没根没基的,赖在亲戚家不走…… ……哪里能住在亲戚家,不明不白的…… 这含沙射影说的是谁。 薛宝钗将斗篷拢了拢,待情绪缓和了一些,才朝梨香苑而去。 紫鹃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接人的嬷嬷吩咐王嬷嬷,“……只把贴身的私密东西别漏下,别的带不带的都行。”语气里有些看不上的样子,“……咱们都带了的。咱们自己家的姑娘,喜好还能不清楚吗。万万不会叫姑娘委屈……”紧接着又听见道,“这斗篷怎么看着是旧的,别带着了。大姑娘给姑娘准备了全新的……” 紫鹃心里一肚子火,哪里听得下去。这不是说姑娘在这里被委屈了吗。 她掀帘子进去,笑道:“这位嬷嬷,这可是老太太去年赏的。是上等的白狐狸皮的。御寒确实最好的物事。不是那兔皮的可比……” 话还没说完,就见黛玉掀帘子从里间出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紫鹃顿时就哑了。黛玉身上此时就穿着一件白狐狸皮的。不比不知道,一比优劣就出来了。黛玉甚身上的那件,毛长,色亮,且柔顺无比。而自己手里这件,就有些暗沉的黄色。可见确实是太过陈旧的缘故。 紫鹃的脸顿时就臊的通红。这可不是打脸么。难怪人家看不上。 那嬷嬷没理会紫鹃,只看着黛玉点头:“大姑娘说,京城天寒,这一路又是走水路,怕姑娘体弱,扛不住。早早就准备了大毛的衣裳来。一定先叫姑娘试穿了,合身了才成。若是姑娘觉得哪里不合适了,咱们带着两个绣娘呢。怎么改都行。” 黛玉脸上就带了笑:“都好!极合身。” “还有红狐狸皮,貂皮的。另外有狼皮褥子,熊皮褥子。都是上好的。还准备了那什么野鸭子毛还是孔雀毛织的大氅,大姑娘叮嘱了,叫姑娘别瞧着好看,就稀罕那个。那东西一点也不保暖。”那嬷嬷一边指着丫头们收拾,一边说话。 “这倒是奇了。姐姐既然知道不保暖,何必给我带来呢。这一来一回了,多麻烦。”黛玉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问了。 “大姑娘打听那些人家,说是姑娘家聚在一起就爱攀比吃穿。老爷一个大男人,想不到这些细节,叫姑娘这两年受委屈了。如今大姑娘知道了,万没有叫姑娘在亲戚家不做脸啊。”那嬷嬷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黛玉顿时眼圈就红了。这个姐姐即便不是那般的亲近,也比别人家强些。 这打发来的下人来了才多大工夫,自己的吃穿戴,哪一样都不是贾家的这几个姑娘能比的。 这也是林雨桐特意交代的。就是一个目的——炫富。 跟贾家打交道是迟早的事,她可不想被人当做要打秋风的乡下穷亲戚。 正说着话,三春带着丫头,来给黛玉践行。 一见黛玉的穿着打扮,三人不由的对视一眼。原来以为是自家照顾了人家,如今看林家这意思,倒是觉得委屈了她家的姑娘了。 而且,瞧林家这样子,根本不是府里说的那样的不景气。 什么读书人最是贫寒,全都是胡说。 都说贾家的女儿养的精贵,可瞧着林姐姐(妹妹)这样,比她们更甚。 紧接着,林家跟来的丫头就奉了茶来,揭开盖子,顿时香气扑鼻。 “什么茶,如此香浓。”探春问道。 “自家喝的,不是什么名品。”那丫头淡淡的回了一句。这话绝对谦虚,这是林雨桐空间出品的。保健作用一般,但却味道绝佳。 探春就住了嘴。难怪林姐姐来之后,看着小性,原来在人家家里是这般过日子的。 紫鹃顿时觉得,她不光是凑不到姑娘跟前了,而且,她似乎也估计错了形势。 第10章 红楼(10) 红楼(10) 林黛玉坐在船上,看着悠悠的江水,脑子里闪现过的,依旧是贾家人送行时对她的态度变化。不光是那些下人们恭敬,谄媚了许多,就是那些主子,笑容里也多了不少东西。大嫂子不再是那副苦瓜脸拒人以千里之外,二嫂子说说笑笑中竟然带着几分真诚。 她本就是一个聪明之人,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罢了。 船走的不快,两岸的景色虽然萧条,但人若是心情好了,看着什么也都是自有一种美感。 紫鹃小声道:“姑娘,这江上风硬,还是把窗户关着的好。一时吹了风,就不好了。” 黛玉笑道:“往日里也就罢了。如今,倒是不至于。” 身下是狼皮的褥子,身上裹着貂皮的大氅,怀里抱着手炉,脚下是鹿皮的靴子,旁边就是火盆,里面的银霜炭正烧的红火。窗户开半扇,倒是正好透气。 紫鹃将贾家带出来的玫瑰露拿出来,“要不然给姑娘兑上半盏。” 话音才落,就见雪雁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翠绿的翡翠碗中,盛了半碗鲜红的果子汁。“姑娘尝尝这个。嬷嬷们新榨的石榴汁。” 要回林家了,雪雁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有林家的人在,她的腰板也硬了。见紫鹃拿着小玻璃瓶里半瓶子玫瑰露,就笑道:“这是袭人姐姐给的吧。前儿我才见宝玉屋里的小丫头将一整瓶的分了,怎么到咱们手里就是别人剩下的。” 紫鹃脸一红,道:“哪里就是剩下的。不知道是不是谁匀出去了些罢了。” “这东西又不值当什么。”雪雁笑道:“厨下现在就放着好几瓶子呢。有玫瑰露,有菊花露,梅花露,荷花露。四季的花卉都有,还有好些果子露呢。不过家里的大姑娘叮嘱过了,这些东西看着再怎么好,都是加工以后的东西了。经了几道手也不知道。说是不许给咱们姑娘吃这些个。只让带着鲜果,不管是吃,还是榨汁,都是好的。这一盏石榴汁,是用特地从长安运来的贡品石榴,选了鲜红的,个个都在一斤以上的,剥了皮,细细的榨出来的汁子。” 紫鹃脸色一变,这所费的人力物力,多少玫瑰露买不来。 黛玉抿了一口,就笑道:“是清甜的很。就是太抛费了。” 雪雁凑近黛玉小声道:“还有成筐的雪梨,瓮里存着苹果,各色的鲜菜。是极为用心的。还是回家好。” 这话倒是让黛玉极为认同。自从家里来人,她就没有不顺心的。处处伺候的妥帖周到。 而在贾家,自己又不是人家正经的主子。对自己好上一两分,都得承人家的情分。 贾琏这一趟送林黛玉,上了船,才知道自己可能才是乡巴佬。 船,也就是看着一般的官船。可里面的陈设布置,可全都是盐商们孝敬的。能不好吗。 吃穿用度,他竟然感觉不到这是在船上,是在旅途之中。 等一路到了扬州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轻视之心。 船只一靠岸,就有青衣的小厮抬着暖轿直接上了船。不光贾琏愕然,就是林黛玉也一愣,这出了船舱,就上了暖轿,一点风都没吹到。 贾琏跟着轿子下了船,这才看见码头上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就是林家新认回来的大爷吧。 林雨杨早就看到了贾琏,脑子里将这人跟姐姐描述的那个人对号入座,倒也没有太大的出入。于是笑着走过去,拱手道:“这位就是琏二爷吧。劳烦你亲自跑一趟,送舍妹回来,真是辛苦了。” 贾琏见着少年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哪里有一点粗鄙的样子。他马上笑道:“表弟也太客气,叫声二表哥就是了。送林妹妹回来,哪里就谈得上辛苦。反倒是我,这一路上被照顾的极好,也正好见识了不同的风景。我该谢谢表弟才是。” 林雨杨哈哈一笑:“这扬州遍地都是风景,改天就让人带着表哥四处看看。” “怎么,表弟倒是不能相陪么。”贾琏假意抱怨道。 “家父正催着读书呢,哪里敢四处晃悠。表哥可别害我。”林雨杨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道,我跟你出来混,父亲倒是不会如何。不过要是给长姐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 贾琏身有同感的哈哈大笑,林雨杨请他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到林黛玉的轿子跟前。 林黛玉刚才已经从轿子的小窗口向外看了,这个哥哥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都说宝玉是难得的人才,如今跟自己的哥哥一比,好似自己哥哥是挺立的白杨,宝玉倒成了温室里的兰草。 一点都不一样。 轿子停在马车边上,林雨杨站在轿子外,“小妹,换马车吧。父亲在府里等着呢。” 紫鹃就站在轿子旁边,看了这位林家大爷一眼,脸不由的就红了。她们长在贾家,见过的不是贾家的爷们,就是贾家的奴才。跟贾家的其他人比起来,贾宝玉可不就是芝兰玉树,是极好的。 可这到了外面,才发现好男子真是不少。这林家的大爷,人才比宝玉看着更叫人喜欢呢。 黛玉从轿子里出来,刚要对林雨杨行礼。林雨杨就拦了,“又不是外人,哪里就要客套了。江边风大,快上马车。” 嬷嬷们扶着黛玉进了马车,林雨杨才松了一口气。跟自己姐姐处习惯了,更喜欢利索的姑娘。见着妹妹娇滴滴的,他先投降了。不好打交道啊。 林黛玉心里却极为熨帖。轿子是暖的,马车上更是跟着移动的闺房似得,连出恭的恭桶都准备着呢。 紫鹃就是再觉得贾家好,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林如海坐在大厅里,来回了转悠。这是心急了。 林雨桐却心疼弟弟,这种天,阴寒阴寒的,在码头上,还不得冻坏喽。见林如海这般的盼着林黛玉,这段时间升起的那点感情,她又压了回去。就像自己曾经设想到的一样,这后认回来的,跟亲手抚养的,是不一样的。 林如海对于大闺女此次的安排,满意极了。尽管心里对太太有些心结,但作为长姐,能为黛玉安排到这个份上,委实是难能可贵的。 要说起三个孩子,他还真不觉着自家偏着哪一个了。 对于大闺女,他是倚重的。在他的心里,这孩子是能够代替他,托付大事的人。 对于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他是寄予厚望的,林家的希望全在他一人身上。 对于小闺女,他是疼爱的。这孩子天生就比别人弱了几分。 林管家看着老爷,又看看大姑娘,他恨不能马上扯了老爷的袖子,告诉他,这样的神情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林雨桐在被林如海晃的发晕的时候,林黛玉终于回来了。 那对父女泪眼相对,哭作一团。让林雨桐多了几分烦闷。 贾琏交给林管家去安置。而她自己则拉了弟弟去了弟弟的院子,给那父女俩腾出空间说话。或者说,她不想看人家那股子腻歪劲。 自打林黛玉进门,林如海的眼里再没有别人。这让林雨杨有些失落的同时,又觉得心安了起来。至少,自己现在也不是全部的百分百的信任这个父亲。 林雨桐知道,像弟弟这样长大的孩子,对人都是有戒心的。很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今儿的事,多多少少的,对他总是有一些影响的。 “快把姜汤喝了。”林雨桐见弟弟换了衣服出来,就催促道。 林雨杨心里一暖,不管什么时候,长姐都在,这就够了。人啊!就是不能太贪心。 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谁也没提林如海和林黛玉父女。 正堂里,林如海总算是收拾好了心情,这才想起给黛玉引见另外一对儿女,这才发现,那俩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管家已经将贾琏安置好了,再回来的时候,这父女俩情绪还都激动着呢。他也就没打扰。不过心里清楚,今儿老爷,可是把那位小姑奶奶给惹恼了。 “大姑娘呢。”林如海有些纳闷,不由的对着林管家问道。 林管家才不去请林雨桐呢,这位的脾气,他可不愿意挺着一张老脸再被撅回来。就笑道:“大姑娘不叫人打搅老爷跟二姑娘说话,就都退下了。” 林如海一愣,这话完全是答非所问嘛。什么叫打搅他们说话…… 想到这里,他多了一丝明悟。一拍大腿,这事闹的,还真是不妥当。 林黛玉在贾家学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察言观色了。她见父亲的神色不对,就不由的猜测,难道是长姐不喜欢我回来。 一想到有这种的可能,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眼泪就忍不住的又掉下来了。 林如海是心疼,林管家就是愕然。 这刚回来,啥事都没有,都能哭成这样。什么时候,自家的姑娘变成这样了呢。而且,林家那么多人陪着她一路回来,她难道不知道老爷的身体还没康复完全吗。怎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呢。 这么一比较,顿时觉得,还是大姑娘大爷这样的主子,更投脾气一些。 第11章 红楼(11) 红楼(11) “哭什么!”林雨桐带着林雨杨,从门外走了进来。姐弟俩心里不爽,但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今儿要真是不露面,可就成了给嫡女下马威了。为了这屁大点的小事,还真不值当的背上这么个罪过。 不过看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两眼红肿的跟烂桃似得,跟那什么含情目一点也不搭边。 她向来是有话说话,见不得这般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哪怕眼前这位是靠着眼泪成女神的林妹妹。 所以一开口就问道:“哭什么!” 林黛玉一听这声音,清朗中带着威严,就不由的收住了眼泪。走来的女子不过比她大上一两岁的样子,却比她高出一个头去。而且身姿笔挺。若论起姿容,倒也算的上是极美的。 她还没有说话,就听父亲笑道:“雨桐,快来。这就是你妹妹黛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林黛玉迎上去,福了福身,“见过长姐。” 林雨桐回了一礼,就将她扶了起来。转身对林如海道:“即便知道妹妹在贾家受了委屈,可也不好这般的哭啊。毕竟琏二爷还在府里住着呢。叫人家知道了像什么话。” 林如海眉头一皱:“玉儿在贾家受了委屈!” 林黛玉眼泪就又下来了,“这是没有的事……”老太太疼她,宝玉陪着她,但凡有一点不顺心的,发个小脾气,也会回来哄她。哪里就受了委屈。不过也怪自己不争气,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流,这才一见面就叫长姐误会了。 林雨桐扶了林如海坐下:“父亲切忌大喜大悲,有什么事,慢慢说。” 林如海的视线停留在林黛玉身上,见她一个劲的用帕子擦拭眼泪,就更是相信了大闺女的话。这孩子在贾家只怕是受了委屈了。见她哭着否认,就更加的心疼,“如今回家了,这里只有父亲和你的哥哥姐姐。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 林黛玉忙摇头:“长辈们都疼爱,平日里也有姐妹们陪伴,就是宝玉也是极好的。” 林如海眉头一皱:“你怎知这宝玉是极好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自家女儿在后宅,怎知好歹。 林雨桐都想为林妹妹点个赞了,这一出手,就把贾宝玉给黑了。 林黛玉一愣,极好的就是极好的,爹爹这般问,倒叫她怎么回答。 林雨桐看了林雨杨一眼,就见弟弟扭过头,估计是忍笑呢。 林如海见小闺女不说话,就看向大闺女。女孩子大了,父亲确实不好管了。有些话,也不好问。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道:“妹妹也不需要瞒着,这次家里的下人去,将你在贾家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委屈你了!” 林黛玉瞪着一双眼睛,林雨桐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去贾家,一下船,也只有几个贾家的下等嬷嬷来接人,是也不是。”林雨桐一脸疼惜又带着气愤的道:“我林家的千金小姐,不值得劳动贾家的主子,难道连个体面的下人也劳动不得。” “听说,妹妹一去,就走的是贾家的角门。你可是贾家的亲外孙,怎能走下人们走的地方。原来我也只当是贾家没有规矩,偶尔下人忽略也是有的。但我又听说,皇商薛家进京时,可开的是正门。薛家什么门第,咱们是什么门第。薛家跟贾家是什么关系,咱们跟贾家又是什么关系。这不仅是亲疏远近的问题,更是尊卑颠倒了。你如何能不委屈。” “听说,妹妹进了贾家,贾家众人无不穿红着绿。那时候可是太太的孝期呢。咱们太太是贾家的姑娘,是那些小辈的姑母。正是热孝的时候,不求别的,素一些也是应当应分的吧。不顾及林家也就罢了,怎么说也该顾着还在热孝中的你的心情吧。妹妹当时,想必是难受委屈极了的。” “听说,妹妹去以后,就住在贾家老太太的碧纱橱里。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贾家连个空置的院子也没有吗。要真是诚心接了你去,如何连个院子都收拾不出来。也是父亲心里实诚,以为人家不停的写信来要接你去教养,就是真心实意的。不想,也是做个样子罢了。妹妹当时,一定很是尴尬难堪吧。” “听说,那宝玉就跟你在碧纱橱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的住着。我是不知道贾家的规矩的。这碧纱橱,一个换衣裳的地方,在贾家倒是吃香了起来。就这年逾七岁的男孩子跟姑娘家住在一个屋子里,也真的不打紧吗。我妹妹这般金尊玉贵的人,难道是贾家的童养媳不成。这般的糟践人,妹妹想必当时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吧。” “听说,那贾家的人都说,妹妹的人品模样,不似贾家老太太的外孙,倒像是嫡亲的孙子。妹妹当时,一定是气愤的吧。难道咱们的祖母就真的比不上贾家的老太太不成。难道咱们林家就低了贾家一等!我林家也是列侯出身,父亲更是探花,为皇上看中。怎的到了贾家,就这般被人轻视。妹妹当时一定在为林家不平,只是当时年纪小,辩驳不得吧。妹妹无需自责,姐姐都知道。” “听说,那二太太见妹妹第一面,就问了月钱的事,又是打发人给你裁衣裳。妹妹当时手里没带着许多的银钱,想必一定很尴尬吧。这也怪父亲,想不到后宅这些事上,咱家的姑娘到人家家里,是该给些银子的。父亲只想着,母亲把林家每年的收益都给了贾家,他们该是会好好对待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人走茶凉。明儿,姐姐就将太太给贾家的礼单子给你送去。你看了,好歹心里好受些,知道这些年,贾家是靠着林家养着呢。而不是人家说的,你一草一纸用的都是贾家的。” “听说,那贾宝玉一见面就要给妹妹取字。可见是不把妹妹当回事的。自来就有‘待字闺中’的话,这姑娘家的字历来都是父亲或是夫婿取得。哪里能说出这般轻浮的话来。妹妹怎么当时没有把人给啐回去,还由着‘颦儿’这个字,在外面叫开了。听说那薛家的姑娘,动辄就这样唤妹妹。她是什么身份,妹妹是什么身份。真真是没有身份体统。父亲不在身边照看,没有人给妹妹撑腰,被一个皇商的女儿这般的作践,妹妹过的委实是艰难。” “听说,府里的下人都说妹妹小性,不及那宝姑娘端方和善。那些下人要是没有主子的暗示,只怕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嚼舌根的。舅舅是亲的,可这舅妈不是啊!这二太太恐怕更喜欢自己的外甥女吧。可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叫一个皇商的女儿,踩着妹妹往上爬不是。贾家的两位老爷,也都没有见妹妹,更不要说是关照了。难怪管家的太太敢这般磋磨人。自家舅舅都不重视,还指望舅妈心疼不成。妹妹只怕也是伤心的吧。” “听说,贾家人都传遍了。说什么妹妹跟贾宝玉那是坐卧一处。这可不是好话,哪里顾忌妹妹的名声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妹妹做出来的事!这些事,还不是下人一张嘴,上下一碰的事。妹妹当时定是有委屈说不出来吧。反正这些话,我是不信的。毕竟,那贾宝玉整日里将‘蠹禄’这样的的昏话挂在嘴上。照他的话,父亲岂不是就是蠹禄!当着妹妹骂父亲,妹妹再不能跟这样的人交好的。你的冤枉,姐姐知道。” “听说,那贾宝玉说什么嫁了人的女人就是‘鱼目珠子’。真真是不知道叫人怎么说才好!那贾家也没人管管啊!照这话,贾家的老太太,太太们算什么。还有这姑娘家,哪个是不嫁人的。谁都有变成‘鱼目珠子’的一天不是。不过,就是可怜那将来的宝二奶奶喽。还没嫁人,就已经注定了被冷落的命运啊。” “妹妹的日子,可谓过得是水深火热。我真是后悔,接你接的晚了。父亲只怕也是后悔,不该将你送去的。” 林雨桐噼里啪啦的一番话说完,就去看林如海,只见林如海嘴里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平,显然是气的狠了。 林雨杨正在一边给林如海抚背,一边低声安慰。 林黛玉忘了哭了。就那么木呆呆的听着。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被打破了! 她委屈吗!没被这位长姐揭穿以前,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当然不觉得委屈。 可一旦发现,自己看似美好的世界,原来还有另外的一面。她委屈吗。是的!她委屈了! 长姐的话,一刀刀的划在她的心上。这里面不光折射出了贾家的不堪,贾宝玉的不堪。又何尝不包括她自己。 她的面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尽,变得如同纸片一般的苍白单薄。 林雨桐扶住她。心里有些后悔,这一剂药下的是不是有点猛啊! 第12章 红楼(12) 红楼(12) 林雨桐也不是非要跟这个林妹妹掰扯出个三四五六来。只是,在以后跟贾家的接触中,少不了有冲突。她不希望每次都把这个妹妹惹得眼泪汪汪,再没完没了的去哄她。 她没有人给与她正确的引导,如今想要引导她,她的认知却基本已经定型了。想要重塑,就得打破原有的。这个过程可能痛苦,可能难以承受,但却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林雨桐狠下心来,在初一见面之时,就给了这个妹妹一次重击。她还是相信这个林妹妹的,毕竟她是少有的聪明人。 林如海平复了心情,问道:“雨桐,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雨桐正色道:“贾家下人的嘴,就跟个漏子似得,想打听什么都能。而且从来没有忌讳。”她看了林黛玉一眼,“看妹妹的样子,只怕是真的!” 林如海的视线对着林黛玉,问道:“玉儿,你说实话,你姐姐的话,是不是真的。” 林黛玉嘴角动了动,该说什么呢。姐姐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确有其事。只是她从来不知,从另一个角度看,原来就换了一个样子。要否认,她否认不了。要承认,她又觉得万分的痛苦和挣扎。 林如海一看林黛玉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真的。他闭了闭眼睛道:“是为父的错,错不该送你去!本是为了你好,却不想,害的我儿受尽了委屈。” 林黛玉身子摇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雨桐已经起身,道:“父亲,先让妹妹去梳洗,咱们吃了饭,有的是时间说话。” 林如海见小闺女的样子,也点点头,由着林雨桐安排。 让嬷嬷们带着林黛玉去梳洗换衣,林雨桐自己则去了厨房。林黛玉那样子,一准又得把自己给作病了。她还是防患于未然,用空间的泉水给她弄点吃的。别一进门就病了,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正好也给林如海时间,让他问问王嬷嬷和雪雁。这两个人,老的跟面团似得谁都能拿捏,小的还一派天真当不了事。林如海当时得多相信贾家,才敢让自家的闺女这般去京城。 林雨桐所想的不错,林如海正把王嬷嬷和雪雁叫来,细细的问林黛玉在贾家的事。 这两人那都是一路跟着的,虽然在贾家不得重用,但眼睛还算清亮。 随着王嬷嬷的讲述,林如海的脸顿时就黑的不能再黑了。这不仅是气贾家,对这个小女儿,也多了几分失望。 这小闺女的表现,全然不是大女儿讲的那般。她将贾家给的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受了。甚至跟那个贾家的宝玉,确实走的很亲近。 这女儿从小读书识字,当做男儿一般的教养。书上这些基本的道理难道没有。她书读的一向是好,怎么反而没有大闺女通透知礼呢。 看来,这书读的多,也未必就是道理懂得多。 他心中对贾敏有了更深的埋怨!要不是她在闺女面前将贾家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闺女至于一去就露怯吗。 对!就是露怯! 处处都透着看人脸色的小家子气。因为孩子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外祖家是多么的了不起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是其他人家可以比的。他们认为对的事情,那自然就是对的。 这是贾敏给孩子从小就灌输的东西! 林如海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来,真真是害了孩子。 他也明白为什么大闺女之前那般讲话。话里没有一句苛责小闺女的话,但以黛玉的聪明,怕已经是悟出来了吧。他也能理解大闺女的苦心,响鼓用了重锤敲,但愿能把小闺女给敲醒吧。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挥手让王嬷嬷和雪雁下去了。他也无心责罚这两个说不上尽责的下人。因为第一责任人就是他跟贾敏。贾敏给了孩子错误的引导,而他没有做好该有的监护。他此刻能怪谁呢。 贾家!他恼恨无比。 尤其是对于老太太史氏,更是说不出来的厌恶。这就是承诺的为他教养女儿!她差点就将自己的女儿给毁了! 想起一次次的信件中提到的贾宝玉如何如何的不凡!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此一个东西,也该肖想他林如海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林黛玉被嬷嬷们扶回了自己以前的院子,心才渐渐的稳下来。 等泡在温热的浴盆里,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用手捧了水,扑在脸上。 她的耳边响起长姐问的话,“哭什么!” 是啊!她有什么好哭的! 她在外面,丢尽了林家的脸面。人家羞辱她,羞辱林家时,她不仅没有维护和反抗,更是连被羞辱的意识都没有。 她是个蠢人吗!她一直自诩聪明的。 还有宝玉!他真是姐姐说的那种人吗。她心里一个声音在反驳,在否认。可是姐姐的话难道错了吗。也没有! 一时之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越发的糊涂了起来。 紫鹃观察着林黛玉的神色,小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见到姑老爷该是高兴才对。怎的哭成这样了。” 林黛玉心里突然就不好受起来!进了林家,紫鹃还是将自己的父亲称为‘姑老爷’,这就是一心只有自己的丫头吗。 她若真的只有自己,就该知道她是谁的丫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不由的想起回家前紫鹃在自己面前说的话。让自己远着长兄长姐,而亲近贾家的人。 她当时怎么就听了下来,一点没有反驳呢。任由一个丫头这么说自家的亲人,真的对吗。 她以前心里看不上宝姐姐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她那霸王一般的哥哥,也是多有维护的。虽然嘴上抱怨,但一遇到事情,总是第一个将她哥哥摘出去。 而自己的做法,又算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紫鹃的话,低声道:“洗好了,扶我出去。赶紧收拾好,父亲还等着我吃饭呢。” 紫鹃也不敢深问了,手脚麻利了许多。 等林黛玉带着紫鹃进了正堂,饭桌已经摆好了。 林雨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招呼林黛玉,“快过来坐,都是我做的,看合不合胃口。” 林黛玉脸上的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亲手做饭,简直不敢想象。“姐姐何必自己动手,家里的下人仅够使唤了。” 林雨桐呵呵一笑,“打小呢,就给雨杨做饭吃。好容易将一个瘦小子养的健健壮壮的。父亲呢,身体也是虚弱的厉害,不调养不行。再加上你,我看着也不是个壮实的。药补不如食补,咱们在饭食上多经点心,总能好的。” 林如海倒是很认同的点点头:“喝那些药汁子,平白败了胃口。这些日子不用药,为父倒也越发的康健起来了。” “就是这个道理。”林雨桐给林如海盛汤,道:“您瞧那乡下的小子姑娘,就比高门大户的小姐少爷要好养活。那就是因为他们动的多,吃的也就多。人的身体抵抗病魔的能力就更强些。咱们适量的活动,饮食多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林黛玉看着眼前的菜色,虽然不是特别的精致,但是味道确实极好的。一顿饭下来,竟然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就是那菜,一点也没少吃。肉食她向来少沾,但今儿的肉菜,她也吃了不少呢。更难得的是,吃了也没有难受的感觉,反倒浑身都有了劲。不由的赞道:“姐姐的手艺真好。” “你能吃的习惯就行。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做。”林雨桐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添一双筷子的事。 “这怎么敢当。”林黛玉唬了一跳。 林雨桐哈哈一笑,“要是怕麻烦我,就赶紧把身体养好了。养好了,我就不用操心了。”说着她就把视线对准紫鹃,“将你们姑娘常吃的丸药拿来,我叫大夫看看,别跟什么吃食相克了。” 这倒是正经话。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大闺女办事一向是十分靠谱。 紫鹃是头一次看到这林家的大姑娘,这跟她想的乡下丫头一点也不一样。倒有几分琏二奶奶的品格,端是厉害。 见林雨桐这般问,她也不敢大意。立马回去取了来,“这是老太太听说姑娘在家一直吃着人参养荣丸,就叫太医给配出来的。” 紫鹃本是想卖个好给林家,不想这大姑娘却眉头一皱,“一直都吃这个吗。有没有让太医按时看诊。没问过太医要不要改良方子,或者增减剂量吗。” 紫鹃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养身的丸药,那就是配出来吃的,补养身体罢了。怎么有这么多的道道。 一见紫鹃的样子,林雨桐脸就阴沉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林如海,林如海额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吃药也是能浑吃的吗。就是补药也不成啊。 药吃的跟身体不合,那就是毒药啊!贾家也是高门大户,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林黛玉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她都有些傻眼。这个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贾家没人想到!为什么在贾家的自己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呢。脑子真是被狗吃了吧! 第13章 红楼(13) 红楼(13) 大夫是从姑苏请来的,据说跟林家的本家有些亲戚关系,算的上是自己人。而且,医术在当地也颇有名气。 他给黛玉诊了脉,又看了配好的人参养荣丸。眉头紧了又松,道:“这是老天保佑。以姑娘的身体,是虚不受补的。当时姑娘年幼,用人参是为了补充元气。如今年岁大些了,身体的症候倒越是显得虚了。人参就吃不得了。索性,这人参养荣丸里的人参都是放的久了,腐了的。没有什么药性。要不然,姑娘这身子可就败了。” 林如海点点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得多亏了人家给自家闺女不中用的药吃吗。 林雨杨见差不多了,恭敬的请了大夫出去。林雨桐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就见帘子后头的林黛玉惨白着脸也出来了。 俩姐妹眼睛一对,林雨桐从林黛玉的眼里看出了对她的感激。 她心里一晒,她自问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也没有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去迁怒一个小姑娘的道理。 而且,这个姑娘确实是没长一点儿的坏心。 她叹了一口气安慰林如海:“如今只能多谢老天保佑。” 林如海自嘲的一笑,对林黛玉道:“玉儿,这一路上你也乏了,先去歇着吧。回了家,一切就都好了。你别多思多想,万事有爹爹呢。” 林黛玉知道自己留下来,反倒叫爹爹没法跟姐姐好好说话。就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在丫头的搀扶下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有林如海和林雨桐二人,林如海才道:“今儿多亏了雨桐你,要不是你细心,还真是误了大事。” 林雨桐微微一笑,看着林如海,等着他下面的话。 “为父也知道,太太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姨娘。但如今,黛玉那里,为父也只能托付给你照看了。”林如海有些艰难的道:“你能将雨杨照顾的那般的好,想必,黛玉也可以。” 那倒未必! 林雨桐心说,林雨杨是跟着自己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姐弟俩有相依为命的情分。彼此都能够足够的信任对方。而林黛玉不同,她生来就比别人聪明几分。聪明人向来有几分不同的脾性。他们自信,他们难以信服别人。他们骨子里自有傲骨。做个姐姐容易,做个能引导她的姐姐,自己还真不行。 林黛玉性子清高,而自己只是一个俗人。两种人,不一样的价值观,不起争执就不容易了。 但她却不能马上回绝,含糊的道:“妹妹自来就聪明,我又已经将话给说透了。该想明白的,她自是会想明白的。” 至于想不明白的,比如贾宝玉的事,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林如海也知道大闺女的脾性,她嘴硬心软,心里不乐意管,但也不会站在一边干看着。这也就够了。 林雨桐回了房间,心里有些烦闷。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务正业呢。 空间里的泉水用了不少,但是自己的收获一点都没多出来。林如海给的东西,也不是想偷渡到空间就能偷渡的。都是有丫头们登记在册的东西,是没办法拿进去的。 今儿看了人参养荣丸,还以为这方子林家应该有。或者贾家有。 其实,是她把古人想的太蠢了。药方子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么可能撒的满世界都是。 比如,家里需要人参养荣丸,大夫就会给你开着药材的方子,让准备着。然后将药材给大夫,大夫给配置好了,再将成药给病人。至于开出来的药材单子,是不是这丸药所需要的药材,就没人知道了。或许是吧,但一定不是全部。也可能是大夫故意多写了两味药混淆视听的。药材单子上多余的药材,就是给大夫配药的筹资。 保密工作做得老好了! 她得想想是不是去林家的书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孤品的珍本。抄下来传回去问问也好啊。 但估计也值不了多少钱的。孤本之所以值钱,那是因为它首先是古董。但里面的内容,说真心话,谁在乎啊。是有一些专门的研究机构,但是这样的古文化研究,不吃香。说到底,他们没钱!而且,没有古董衬托,谁知道传回去的东西是真的还是杜撰的。 想想都心塞。困在林家,自己的敛财计划,就永远只是计划。 她躺在床上,想着这一辈子还很长,所以不急,不急。 第二天,休息了一晚上的贾琏,就顺利的见到了自己的姑父,据说命不久矣的林如海。 可眼前的林如海,虽然还不至于面色红润,但也至少是马上就要断气的形象。 贾琏心里暗骂王熙凤说话不靠谱,这是活不长了吗。放屁!他收敛好自己脸上的愕然,恭敬的行了礼:“见姑父身体康健,侄儿就放心了。” 林如海眉头一皱,他生病的事,扬州官场都知道。但扬州和京城隔着千里,就是不知道贾家是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不让人怀疑都难。 “贤侄坐吧!”林如海没有起身,客气的让贾琏坐下,“小病了一场,想不到连京城都知道了。” 贾琏一愣,不是林姑父告诉家里他病了吗。 呃!看来事情不对了。他这人读书习武不成,但与其他方面,倒是很有几分机变。 于是马上笑道:“姑父身居要职,关注的人自然就多了。”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笑笑:“为了黛玉的事,倒叫贤侄跟着来回奔波。我衙门里事务繁忙,倒是怠慢了你。这扬州也是繁华之地,贤侄可以四处去看看。想必也是有些收获的。” 贾琏听了就知道林如海没有陪他说下去的意思了。 从林如海的书房里出来,他反身回了客院。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这林姑父没问过一句老太太,没问过一句大老爷和老爷。连客套的关心都没有。 就那么三言两语将自己给打发了,这态度明显是带着疏离的。怎么会这样呢。 自家照顾了林家的姑娘几年,不说姻亲的话,就只这照顾孩子的情分,也不该如此啊。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唯一能出事的就是林家的内宅了。 他站起身,叫来了旺儿,“去打听打听,林妹妹回来后,林家到底怎么了。” 旺儿见二爷真是急了,也不敢浑闹,转身出去了。不一时又哭丧着脸回来了,“这林家的人嘴巴紧得很。什么也问不出来。外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内院的事。内院的门边小的都摸不到。” “蠢材!”贾琏踹了旺儿一脚,“问别人问不出来。咱们贾家带来的人,还问不出来吗。那紫鹃就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你去找她问问。” 旺儿果然蹿起来,就往外面跑。 紫鹃听到雪雁说,旺儿找她,她还有些纳闷。她跟旺儿可没什么交情。 等见了旺儿,她才恍然。这件事是得让老太太知道才好。如今自己在姑娘身边,也不方便,几时回京城还都不知道呢。让老太太知道了,有什么误会也好澄清啊。她是实在没想到姑娘的药里有这样的蹊跷事。 于是也没犹豫,就跟着旺儿去见了贾琏。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贾琏先是愕然,接着就是满脸臊的通红。这就是所谓的照顾人家的姑娘,险些害了人家的性命还差不多。 想到老太太叫自己千万要带着林妹妹回去,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把新认回来的姐弟也接过去。贾琏就忍不住心里埋怨。 这是把林姑父当傻子了吧。一个姑娘叫你们作践还不够,还得把人家田里这几根苗全都给祸祸了,才叫完啊。 林家没有继承人,难不成林家的家产就都能给宝玉了。 扯淡!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林家待下去。 下午就又见了林如海,提出告辞:“等到了京城,就腊月的天了。眼看就过年了,家里肯定惦记。我来了这一趟,知道姑父一切都好,也就安心了。” 林如海也没硬留,安排了船和护送的人,让儿子将贾琏送到了码头。 林雨桐自从知道紫鹃去见了贾琏的事,就知道贾琏不会久留。马上着手让林管家给贾家准备了年节礼。 没想到贾琏还真是个要脸的人,一点都没多呆,说走就走。节礼都是常例,中规中矩,林雨杨将人送上了船,才返回来。 “琏二爷走的也太急了,该给姑娘说一声。姑娘也好给老太太,太太们,各位姑娘,宝玉捎封信回去的。”紫鹃小声抱怨道。 雪雁摆弄着花瓶里的鲜花,不乐意的道:“才回家来,有什么要说的呢。以后老爷回京城当了官,自然有见面的时日。” 紫鹃一听这话,不由诧异的问道:“姑娘不回贾家了不成。那可怎么得了。宝玉还巴巴的等着呢,不见姑娘回去,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林雨桐在林黛玉的房门外,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眉头又不由的皱了起来…… 第14章 红楼(14) 红楼(14) 林雨桐没有进去,她想看看林妹妹是怎么应对的。 林黛玉听了紫鹃的话,先是一愣,接着面色一白,就有些恼怒:“他闹腾他的,我是他的什么人,卖给他们家不成。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紫鹃自知失言,轻轻的打了自己嘴巴子道:“我的好姑娘,我也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吃心起来了。宝玉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或许会误会她。可姑娘不一样。姑娘打小跟宝玉一起长大,性情都是了解的。他再是没有不好的心思。” 这话却说到了黛玉的心坎上。宝玉的品行,在别人眼里有诸多的不是。就像姐姐说的,能找出无数的错处来。即便他说过不好的话,她也知道他绝对没有那等不好的心思。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若是那府里还有什么人叫她牵挂,也就是老太太跟宝玉了。 终是朝夕相处了几年,老太太待自己也是疼爱的。姐姐说的那些话,未尝没有道理。可外祖母心里面即便有私心,也不见得一点好都没有。 姐姐不是当事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可要是自己转眼就全盘否定了,那也不过是个白眼狼罢了。 宝玉自来就有一股子痴性子,人也单纯的很。别人生了坏心思她信,要说宝玉,那绝对是没有的。 可就像姐姐说的,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终究是男女大防。自己已经错了,难道还能继续错下去。以前还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没人教导之故。那么,现在呢。姐姐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自己要是还犯同样的过错,那就真的没脸面见人了。 紫鹃见黛玉没有说话,就知道心里多少有些触动。还要再说,林黛玉就已经站起身来,往里间去了:“你怎的如今这般的啰嗦。”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林雨桐听到这里,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进去,转身出来了。 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的感情,可以理解为懵懂的初恋。她不知道这种理解是否正确,但却也知道,这种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能为谁做主。越是激烈的反对,越是会引起逆反。 或许,在林黛玉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一个男性的榜样作为参照。在那贾家,或许只有贾宝玉给与她最无瑕的感情和关照。所以,在她的心里,是无比的珍惜的。 林雨桐无法残忍的去打破这对于黛玉而言,唯一的一份美好情感。不过,好在他们还都年幼,这份感情还十分的懵懂。只要善加引导,或许,总会变的。也许只是一份兄妹之情,朋友之谊呢。如若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就只能说明真是命中注定了。难道谁还能为谁负责一辈子不成。 她一个刚认回来的姐姐,想要取代生活了几年的亲人,是不可能的事。 林雨桐退了出来,她想的,倒是这个紫鹃。 林黛玉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也经不住耳边有这么一个自以为忠心的丫头搅和。尤其是这种打着为主子好,却把她自己的意识,强加给主子的丫头。 这丫头是留不得的! 但要怎么处理,却是一个棘手的事。一个庶姐想要插手嫡出妹妹的事,总归是让人多想的。而且这个紫鹃跟着林妹妹几年,情分跟自己这个半路回来的姐姐比,只怕还更胜一筹呢。 这件事她记在了心里。却也不急于一时。事缓则圆,她用这话告诉自己千万别急躁。 回到自己的院子,让春儿去告诉林黛玉一声,明早上和自己一起,管家理事。 林如海准备在年前的时候,回姑苏祭祖。来去也就一个月,在腊八之前,肯定能赶回来。这一路上要带什么东西,该怎么安排行程,都是一件麻烦的事。 让林黛玉跟着看吧,能学多少学多少。再说了,这也算是对林如海的叮嘱,有一个交代吧。 林黛玉听了长姐叫丫头传来的话,愣了一愣。怎么刚回来就叫她一起管家呢。 她不由的想起贾家的二嫂子,王熙凤。 对于管家的权利,王熙凤是那么的执着。她就明白这管家代表着某些不一样的意义。如今,自己刚回来,她就叫自己一起管家。是试探呢,还是真心的。 林黛玉一晚上睡的都不踏实。觉得自己没能琢磨明白这位长姐的意图和心思。 要让林雨桐知道了,一定得说一句,实在是林妹妹你想多了。 天生爱多思多想的人,就这点不好。有什么话,她不明着问,总是一个人在肚子里慢慢的琢磨。总是为琢磨不明白而苦恼。其实,那也许就是人家随口一说,转身就忘了的。 这样的人,心小!倒不是说心胸狭窄,而是人常说的‘爱多心’。 往往自己被自己脑补出的东西,给折腾的死去活来。 遇上这样的人,一般人也就没治了。就是再小心说话,谁还没有失言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她会因为哪句话想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二天,林雨桐见了林黛玉脸色有些苍白,心里还道:果真是林妹妹,用了那么多的泉水,愣是养不过来。 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警幻仙子故意使的手段,叫林妹妹永远都是那个柔弱的林妹妹。 为了林黛玉的健康,林雨桐将事情快速的处理完了。这中间也给林黛玉讲了不少管家立账的诀窍。不过见她脸色实在不好,就叫她歇着去了。 林黛玉回了屋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想通过这件事告诉自己什么呢。 不管林黛玉怎么想,林雨桐在心理上,觉得自己多少对林如海有了交代。 等一切都准备停当,一家人启程去了姑苏。 天冷了,即便是江南,景色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林雨桐和林黛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马车里面该有的都有。除了主子,屏风隔出来的‘客厅’里,还能坐下两个丫头。 而林雨桐和林黛玉,一人靠着一边的侧壁,歪在榻上。塌下面放着火盆,两人身上又盖着皮褥子,自然是不冷的。 林雨桐倒是想跟弟弟一起坐,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不寂寞。跟林妹妹,这个高大上的才女,林雨桐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沉默的走了半天,林雨桐就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饮泣之声。她被摇晃的有些发晕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一瞧,人家林妹妹又哭上了。 哭个毛线啊!这又是为了什么。 “哭什么!”林雨桐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这好端端的,谁又怎么你了。”她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姐姐可是不喜欢我。”林黛玉用帕子捂着嘴。这种要出声又偏压抑着不出声的声音,最叫人难受。 林雨桐都被这么直接的问话给问的没脾气了,“我怎么不喜欢你了。”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林黛玉眼泪就又下来了,“姐姐别诓我,你一上车,就没看我一眼。”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就听林黛玉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娘,所以……” 这是偏到哪里去了。 林雨桐赶紧打住她的话头,“你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真是怕了她了。 她看着林黛玉那哭的通红的眼睛,一会子叫林如海看见了,还以为自己欺负他的宝贝闺女了呢。可怎么跟她解释,难道说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这话一出口,林黛玉一准能哭晕过去。 林雨桐揉了揉额角,叹道:“我这一上来就晕车。好容易躺在这里迷糊过去了,不用醒着难受了。你就给我哭醒了。我说妹妹,不是姐姐不喜欢你,是你不喜欢姐姐我吧。我这罪受的。” 林黛玉顿时就收了眼泪,打着嗝,瞪圆了眼睛,看着林雨桐。像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林雨桐翻身,把背留给她,“你可别哭了。你再哭,我就真该哭了。你道这晕车好受啊。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话,实在是晕的人心里直犯恶心。” 今儿就是不晕车也要晕车。这种解释最省口舌。她冲着屏风那边的丫头道:“你们都是死的,不知道劝劝二姑娘啊。”然后才对黛玉道:“叫丫头们给你擦脸敷眼睛。真疼姐姐就乖乖的。让我歇一会子。” 等那边终于安静下来了林雨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林妹妹不是女神,是祖宗唉! 真是惹不起。 不过晕车的借口不错,一路都不用去找话题去跟林妹妹说话了。她真是怕不小心说错话啊。 林雨杨在中途打尖的时候还专门的问了一次。他心里还纳闷呢,这长姐从来都没有晕车的毛病,怎么现在倒突然晕车了。 等一见到林雨桐的眼色,多少有些明白。还跟林如海解释:“我姐这晕车就是一阵一阵的。看遇上什么事吧。我记得有一次我发烧了,姐姐急着进城给我抓药,就一点都不晕了。” 急着给他抓药是真事,但不是晕车。而是大半夜的拿着菜刀逼着人家租马车的车夫跟她跑了一趟…… 第15章 红楼(15) 红楼(15) 林雨桐听着弟弟的解释,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那是姐弟俩还住在庵堂里的时候,弟弟发烧了,偏他人又清醒着,想用空间里的药都没法拿出来。那水只能强身健体,但想要立竿见影的退烧,是没有这样的效果的。那时自己关心则乱,怕烧坏了弟弟的脑子。就急着去城里找大夫抓药。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要抓药用,车夫又不肯赊账。林雨桐急了,拿着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恐吓对方要是敢不去,就死在他家里。对方又不是什么恶人,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人。这才带着她去了城里。后来,赚了银子,第一时间就给了人家二两。算是十倍偿还了。 不过,这件事之后,姐弟俩再搬到村子去住,再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还真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概在大多数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不要命的吧。 如此凶悍的名声,只怕是藏也藏不住的。 跟林妹妹在贾家的不妥当比起来,自己这样的,放在闺秀中才真是离经叛道的吧。 那么自己的便宜父亲林如海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又想要怎么安置这样的自己呢。林雨桐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 在小门小户,抛头露面的女子是不少的。都是生活所迫嘛! 可等过上几年,自己那些为生活所迫又能被多少人理解呢。这是不是也会成为别人攻讦自己的借口。 林雨桐将视线落在林黛玉身上,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十几岁,自小失去母亲,离了父亲,寄居在别人家,不得自由的姑娘罢了。人家如今好歹回来了,如果因为自己在林家,让她依旧觉的日子不好过,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对小姑娘,好似自己要求的有些过分严苛。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哪里能不交流呢。 试试看吧! 等马车再走的时候,林雨桐将酸梅塞在嘴里,试图跟林妹妹说会话。 天气,吃食,衣裳,首饰,都是比较保险的话题。不会触动敏感的神经。 林雨桐笑道:“听说北边冬天特别冷,妹妹在京城住了几年,觉得怎样。” 林妹妹看了林雨桐一眼,能感觉到从这位长姐身上发散的善意。她抿嘴一笑:“可不是冷吗。屋外面都有长长的冰溜子。我等闲是不出屋子的。” “父亲迟早要回京城的。京城的宅子也要提早的收拾出来。我看,别的倒罢了,这地龙,火炕才是顶顶要紧的。”林雨桐有些感触的道:“如今在扬州姑苏,我且抱着火炉不愿出去。到了京城,且要受罪。” 林妹妹看了林雨桐一眼:“姐姐倒是个爱操心的。” 林雨桐险些被噎着。得亏她知道这姑娘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无奈的笑道:“杨哥儿跟你,都是钻到书里就出不来的性子,父亲又忙。我能指望你们谁呢。” 林黛玉此时的笑真诚了许多,将她跟哥哥放在一起,看来姐姐也不是不喜欢她的。她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有点摸清楚这孩子的脾气了。就跟着笑道:“听父亲总是念叨说,你读书最是有灵性。这一点上杨哥儿都不及你。我呢,父亲更是失望,也就是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至于你们那些诗啊词啊,我可提前跟你说好,千万别来找我吟诗对赋。要是有账本子,我倒是不拘,多少都能算的了。” 林黛玉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这性子,倒是有一人与姐姐一定处得来。” 林雨桐眉头一扬:“还有跟我一样的俗人不成。” “凤辣子,就是琏二哥哥家的嫂子。“林黛玉解释了一句。 “都说这位奶奶可是脂粉堆里的英雄,你可休要给自己姐姐脸上贴金了。”林雨桐呵呵一笑,“她的名声我是知道的。” 林黛玉笑道:“这位嫂子可是一位一等一的能干之人。人在这世上,总得有一件是自己有,别人没有的本事,才好立足。姐姐的本事,到了哪里,都是能过的好的。“ 林雨桐看着林黛玉的眼神带着几分诧异。都说这姑娘是‘心较比干多一窍’,如今看来,倒是极有见识的人。 姐妹二人偶尔交流一下看法,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相安无事。 等到了姑苏,林如海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他早就听见姐妹俩的说笑声了。这是他一直期盼的。只要几个孩子相处的好,守望相助,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姑苏的老宅早就打发人先收拾出来了。一家人安置好,林如海就带着林雨杨去了族长家拜访。应该是为了姐弟俩入族谱的事。 林家族人虽然不多,但也远远说不上凋敝。林如海算是林家宗族里,如今仅剩下的为官之人。族里自然是十分重视。等林如海带着儿子到的时候,不光族长在,就是族老也都悉数到场。可谓隆重至极。 林家众人一看林雨杨的相貌,就什么疑问也没有了。跟林如海这般肖似,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入族谱自然没什么阻碍。但到了林雨桐这里,就有了麻烦。 “姑娘家,到底在外面抛头露面,与林家的名声上有碍。不若,记在林家的其他房,如此,关注的人就少了。再以养女的身份寄养在你的府上,也就没什么闲话了。将来说亲事,有你的关照,即便不是高门大户,普通门第也不算委屈了一个庶女。”老族长如此说。 林如海还没有说话,林雨杨就已经站起身来。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没有姐姐抛头露面,自己早就饿死,病死了。如今倒跟他掰扯起这些有的没的。林家的族谱好稀罕吗不叫姐姐入,自己也就不入了。就不信,凭着自己努力,将来给姐姐寻不到一个四角俱全的亲事。就算寻不到,自己养着姐姐也就是了。姐姐能养着他,他反过来养姐姐,也是应当应分的。 想到这里,他眼圈都红了。双拳攥紧,恨不能转身就走。 林如海一看儿子的样子,就知道要坏事。在林雨杨出言不逊之前,连忙道:“族长过虑了。雨桐的事,我心里有数。这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这些年,俩孩子受了委屈了。这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如今,有我这个父亲在,要是还护不住自己闺女,那我横竖一头碰死算了。而且,我也没觉得雨桐的事,有什么值得诟病的。那挑拣的人家,我也看不上。有那眼明心亮,知道这孩子不容易的人家,我还就不信没有了。林家是书香人家,但找亲事不一定就得在书香人家里找。我娶的就是武勋人家的女子为妻。将来,也给雨桐找个武将出身的。只要人品好,人有本事,家里简单,没有太多讲究的人家,就行。有我和他兄弟撑腰,她自己又是极有本事的人,谁敢小看了她。日子会过得好的。” 林如海说完,见儿子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心里就稳了一些。见族长还在犹豫,干脆道:“我也已经想好了,再给族里添五百亩的祭田。这些收益,专供族里的子弟读书科举。有那读书好的,我资助。”反正儿子连个臂膀都没有,所谓的独木不成林,这本来就是他打算办的事。如今趁着这机会说出来,可谓是一举多得。 老族长还没有说话,族老们就先允了。这好事上哪找去。名声不名声的,人家亲爹亲兄弟都不在乎,他们在乎什么。现在这世道,供养一个读书人多难啊!别说是庄户人家,就是小地主,也存不下余粮的。 众人都应了,老族长也有儿孙,哪里能为了这点事叫儿孙们受牵累。他本来也是为了林如海好,不想这点卖好没卖对对方。也就趁势下来了。 如此,姐弟俩的名字,才算在林家的族谱上安家落户了。 父子俩默契的都没有将这事告诉林雨桐,但他们不说,林管家不会瞒着。他觉得老爷跟大姑娘之间还是有些嫌隙的。老爷如今的做法,对父女俩感情的修复,多少是有一些助益的吧。 林雨桐的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多一个人维护,其实感觉还是不坏的。对于嫁人这种事,对于她来说,还真就不是负担。有合适的就嫁,没合适的就拉倒。 可要因此牵扯到一家人,林雨桐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认真对待才好。 紫鹃从角门几个婆子那里,听说了林如海对林雨桐多有维护的事,就回来说给林黛玉听。“大姑娘也是可怜。不过我当日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此相处……与姑娘的名声到底是有些妨碍。” “快禁声!”林黛玉的脸气的通红,“别人胡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说。这世人只看到了名声,难道为了名声,活活饿死不成。世人糊涂,我不糊涂!休要再说这些昏话。” 紫鹃的脸涨得通红,林黛玉如此疾言厉色,她还是头一次碰上。 林雨桐在门外,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复杂…… 第16章 红楼(16) 红楼(16) 回姑苏,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让两位姨娘进林家的祖坟。 能完成两人的心愿,对于林雨杨来说,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幼年的记忆已经一点点褪色了。这几年有长姐照看,自己也没吃一点苦头。如今更是认祖归宗,他的人生已经被长姐引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来了。 他跪在长姐身后,眼泪长流。说是悼念生母也可,说是感怀往事也罢。总之,情绪怎么也平稳不下来。 林雨桐的神色却平静很多。她跟两个姨娘没有接触过,这个小女孩的记忆里,只有失去依仗的恐惧,那时候,这个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死亡。 她诚心诚意的磕了头,才拽了弟弟站起身:“好了!哭过就过了。她们总希望咱们好的。你高高兴兴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就放心了。人都有去的那一天,你只当是暂时分别了吧。” 林雨杨吸吸鼻子,点点头。 林如海看着一双儿女,对这两个姨娘也多了一些愧疚。坟茔修葺的不错,这是他唯一能为两人做的事了。 林雨桐看着贾敏的坟墓,心道:到了下面,三个女人还不定怎么掐呢。 林黛玉没有来,说是着凉了。其实是觉得尴尬,躲了。 嫡女没道理给姨娘迁坟,但她又不好意思面对长姐和长兄。 林雨桐能理解。她相信两个姨娘也不会乐意看到嫡女出现的。 办完正事,林如海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回了扬州。一是年节在即,二是衙门里还有差事。 等回到扬州,已经是腊月天了。 林雨杨如今基本是在家读书,林如海亲自指点。这一点让林雨桐比较满意。一个名师,对学生的助益绝对是巨大的。 林雨桐则忙着过年的事宜。林家的亲眷不多,但林如海的同僚还是一样需要来往走礼的。这些都不能马虎。她忙的两脚不沾地。 本来叫了林黛玉一起跟着帮忙的,不过来了两三天,就找借口不来了。听说是钻到书房品评珍本去了。林如海对此不仅没有不喜,还有些喜闻乐见。 可能他的骨子里,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几分他的学识和洒脱的吧。 林雨杨读书,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科举。如此一来,就带着几分功利。林如海大概是有些失望的。 林雨桐觉得,可能是自己对弟弟的教育出了偏差。那时候日子难过,半年的收入,也买不齐科举用的书。哪里敢肖想其他呢。 她因此隐晦的对弟弟提过。林雨杨倒十分看得开,安慰道:“有了功名,什么时候陶冶情操不行呢。” 林雨桐也就不管了。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出不同的性格和追求,这也是一件无奈的事。 她看不懂林妹妹的清高,林妹妹或许也不懂她的世俗。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和平相处。 新的一年就在这种家庭气氛中来到了。这是林如海最高兴的一年。祭祖的时候,终于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看着跪在身后的三个孩子,他觉得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了。林家数代单传,只有一个儿子,连个多余的姑娘都没有。如今虽然也是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好歹有两个闺女了。 他的面色看上去红润康健,笑容爽朗。渐渐有了探花郎的风采。 这么一位中年美大叔,在吃过年夜饭之后,突然扔出了一个大雷来,让林雨桐和林雨杨措手不及。 “出了正月,为父让人送你们进京。”林如海淡淡的道。 林雨桐以为自己幻听了。 “父亲,你说什么。”林雨桐不由自主的问道。 林如海看着大闺女,叹了一声:“为了你们的安全,为父不得不送你们进京。” 林雨桐就知道这牵扯到朝局和江南的局势,她拧眉道:“父亲不能辞官吗。” “这不是傻话吗。”林如海知道大闺女聪慧,与世事人情上颇为精到,解释道:“推着车子上坡,哪里容得下半路撒手。除非累死,否则……” “父亲怕我们成了父亲的弱点。”林雨桐看着林如海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逼急了对方,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林如海看着大闺女,“为父知道你能干,只能将杨哥儿和黛玉托付给你了。” “那父亲你呢。”林雨桐有点心慌。有林如海在,他们都有荫蔽在,若没有这个人,可就真能遮风挡雨的人了。 他是偏心,是给了林妹妹更多的关爱。但林雨桐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上,不管是自己还是弟弟,都需要这个人活着。 林雨杨看着林如海,拳头紧攥,“父亲,我陪你留下来。” 林黛玉眼圈已经红了,低低的饮泣。她又不笨,自然听出了这里面所蕴含的危机。 林如海眼眶一红,孩子们能这么在乎他,这让他心里软软的,瞬间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他笑着安抚道:“为父这次一病,皇上才知道为父在这个位置上是多么的重要。派了暗卫来。安全是无虞的。”虽然不得自由,可安全有保障,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林雨桐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问道:“只怕咱们在京城的府邸,父亲也不放心我们住。” 林如海看着干练的长女,又看了看在一边哭的抽噎的小女儿。不由的一叹,这种时候,还是大闺女更让人放心啊。他道:“荣国府老太太又来信了,想接你们去住些日子。为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那府里再怎么……至少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 林雨桐点点头,这倒也是。林如海这不是信任贾家,而是信任皇上。送到了京城,就送到了皇上的眼皮底下。贾家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对他们干出出格的事的。再说,贾家的爷们一个个也没有掺和大事的脑子。担着个四王八公的名头,要紧的事,人家才不会让他们知道。 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倒也算是最安全的。 “出了正月十五,我就收拾去京城的东西。”林雨桐向来就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她总是理智的做出选择和安排。想起去京城,林雨桐又不由的问道:“杨哥儿的学业怎么办。”贾家的家学,她可信不过。 林如海对这个女儿,算是真的认识了。才这么一会子功夫,她就想了这么多的安排。这孩子就跟杂草一样,在哪都能长。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学士府,张诚张老大人,是为父的堂舅舅。也算是你们的舅爷了。杨哥儿以后去张家家学念书即可。”林如海交代道:“信,父亲已经送去了。算是至亲人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家还有这样的亲戚。这张老大人,岂不就是林家老太太,自家祖母的堂弟。真的不算远的关系啊。 “走动的不多吗。”林雨桐试探的问了一句。反正礼单上没见来往啊。 “张家跟贾家有些嫌隙,太太在的时候,内宅来往上疏远了一些。”林如海含糊的应了一句。 林雨桐懂了,内宅疏远,就证明他们男人之间,交往并没有中断。难道是刻意避开贾敏。谁知道呢。反正自己姐弟跟贾敏无关甚至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家只要对弟弟不排斥,谁去管他们有什么嫌隙。 林雨杨对长姐点点头,示意她不要为他担心。 林雨桐就笑着转移话题,说起了拜年待客的事情。 直到快子时,一家人才散了,各自回屋休息。 林黛玉回到屋子,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贾家,她又要回去了吗。 不过,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是跟姐姐一起,有哥哥陪着。自己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但自己的心里,贾家还是那个贾家吗。 长姐说过的话,不时的在耳边响起。她心里真的无法再用原来的心态去看贾家众人了。 宝玉他……林黛玉心里一叹,人就如同浮萍,随水漂移。父亲如今的情况不好,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雪雁听说又要回到贾家去,心里有些不乐意。 紫鹃却笑容满面,在林家她处处束手束脚,哪里有贾家自在。 “阿弥陀佛,还不定老太太怎么想念呢。”紫鹃笑道:“给各位姑娘和宝玉的礼,姑娘可要提前预备么。” 林黛玉懒懒的道:“横竖有姐姐呢。她处世一向周全,还能漏了谁不成。” “大姑娘是顶顶能干的人。”紫鹃如今学聪明了,再不会随意说林家人的不好,她道:“可姑娘准备的东西,自是姑娘的心意。不拘是一根草一张纸,还是一幅画,一方帕子。也是姑娘的心意不是。难道咱们家谁还用银子量它不成。” 林黛玉的心里不由的想起自己看过的账本。脸一时囧的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给了贾家那般多的礼。 都说什么贾家豪富,生活奢靡也是她亲眼所见。没想到林家给了那么多,如今贾家还是到了几乎维持不下去的境况了。以前她不懂,如今听了几次姐姐管家,就已经明白在贾家总是晚发的月例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向来对银子看的不重,倒不心疼那些给了贾家的银子,但却不由的为贾家的未来担忧。老太太年纪大了,几个姐妹也是极好的,还有宝玉……他们的前程又在哪呢。 第17章 红楼(17) 红楼(17) 林雨桐当着弟弟的面,不好进一步问林如海。心里大概也知道,就算再问,这老狐狸不想说的时候,自己绝对是掏不出话的。 但既然有危险,就不是简单的躲能了事的。与其相信像林如海一样相信皇上的保护,倒不如相信自己。 她可没有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的习惯。 所以,这一天,她特地带着林雨杨,找了被请到家里的苏大夫。 这苏大夫的母亲,是林家女。是林如海同族的姑姑。如此算起来,勉强跟林如海算得上是表兄弟。虽然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代的远亲了。 自打林雨桐知道这位的身份,这位苏大夫就不再是林家请来的供奉大夫,而是按亲戚招待的。这让苏大夫心里多少有些受用。 以后,这府里只留下林如海一人,有个可以信任的大夫在身边,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林如海也默许了林雨桐的安排。 林雨桐此次带着弟弟,不过是因为女子不好见外男。以前就算了,如今自是得谨慎一些。苏大夫算起来也是长辈,在自己的家里,还有兄弟陪着,见一面也不打紧。 “表叔。”林雨桐笑眯眯的称呼苏大夫。 苏大夫一个激灵:“大姑娘,这声表叔,我可不敢当。你说吧,有什么事,我能办一定给你办了。”求你别这么叫着,怪刺激人的。 林雨桐笑的有几分腼腆,道:“您是知道的,父亲将我们打发到京城去了。”语气好不幽怨。 苏大夫一时闹不懂这位是个什么意思,想叫他跟着上京吗。看着也不像啊。 就听林雨桐道:“……这山高路远的,路上也未必就安全。” 苏大夫心说,这姑娘可真是瞎操心,林大人那么精明的人,能将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块打包送走,能没有十足的把握吗。真要有危险,可就连锅端了。他冒不起这样的风险。所以安排的也必然是万无一失。 他想这般说来着,那边就听林雨桐又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才来求助的。” “大姑娘,我就是一个大夫。而且也不年轻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我还能护送了你们不成啊。”苏大夫不解的问道。 “那倒不用。”林雨桐不好意思的道:“您能不能配置一些蒙汗药,迷药,痒痒粉之类的药给我啊!我留着防身。” 苏大夫张大了嘴巴,林雨杨刚要喝进嘴里的茶一下子给呛了出来。 “大姑娘还知道这些!”苏大夫惊讶了。这些东西就是普通的市井混混都不一定知道。 林雨桐微微一笑:“您是有还是没有呢。咱又不是外人,我只是为了自保。绝不用它干坏事。” 苏大夫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为正道不齿的。 林雨桐一看苏大夫的神情,就知道八成是有的。“您只要配给我,我绝不说这是从您这儿来的。就是我父亲也不说。” 苏大夫也知道这姑娘的脾气。在林家这些日子也看了,这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儿不给她,她敢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踅摸。传出去了,这姑娘的名声可就更糟了。 他叹了一口气,人家表叔都叫了,他还能不应吗。 他顺手写了几个方子,“这东西害人,你身边别多放。带上必要的药材,用时再配也是一样的。方子拿回去,记住就毁了吧。别留下把柄。” 方子可是要紧的东西,就这么给她了! 林雨桐郑重的行礼,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撺掇林如海多给这位表叔供奉银子。 等从苏大夫那里告辞出来,林雨杨还好奇的问:“姐姐要这东西干什么。” “有备无患罢了。”林雨桐对未来没有丝毫的把握。不过求个心安。假如有一天真陷在贾家出不来,这些东西说不定就可以出其不意。 林雨杨被姐姐这般的小心谨慎给震慑住了,自是从心底对贾家有了一百二十分的提防。 林雨桐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方子记住,倒也没毁去,只是放进了空间里罢了。 想到这是方子,就顺便传输了回去。说不定还真能值几个钱。 到了晚上,就有了消息。方子果然卖了。竟然分了五万在自己的户头上。 这真是意外之喜! 林雨桐因为必须去贾家的糟糕心情,因为□□里多了五万块钱而阴霾尽散。 她也因为这次的意外收入,第一次正视古代的医术和药方。 所以,在收拾箱笼的时候,将林家珍藏的医书,一股脑的搬进了行李里。 林如海哭笑不得的道:“你怎的又想起看这些书了。” “求人不如求己。杨哥儿正长身体,黛玉又体弱。父亲还不在身边,我得精心点。懂得多了,也方便照顾他们。”林雨桐淡定的解释道。 反正为了不落埋怨,黛玉的身体也是她的责任。隔三差五的给她喝点泉水,应该不会变的更差吧。自己也好交差啊。 林如海果然一脸感动:“难为你了!” 日子就在收拾行李,准备远行中度过。 眼看就到了要走的日子,林如海将林雨桐和林雨杨姐弟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将桌上的一个匣子推到林雨桐面前:“这个东西,你收起来。为父真要是有万一,这就是你和你弟弟妹妹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雨桐手一抖,愕然的看向林如海:“这是什么。” “里面有三百万两银票,是林家几代的积攒。”林如海叹道:“外面这些产业,你们能守住多少是多少。守不住,就随它去吧。这些钱财,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林家明面上的产业,林如海若是不在了,林雨杨还没有成人,是守不住的。所以,这匣子才是后手啊。 “除了银票,里面还有一些林家世仆的身契,都是为父看着能用的人。另外,还有一枚玉佩。”他将玉佩推到林雨杨面前,“这玉佩是信物。为父将一部分产业契书,寄存在了一家当铺里。拿着玉佩自可取出来。你将这个玉佩挂在脖子上,不要取下来。”说完,他又对林雨桐解释,“不是为父不信任你,而是凡事都有万一。遗失了一份,你们尚且还有另一份。你可明白。” 林雨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林如海又何尝不知道危险重重,只是无奈罢了。他也是多方筹谋,想要给子女留下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莫哭!”林如海见多了小闺女的眼泪,猛地一见平日里刚强的大闺女落泪,心里就难受了起来,“为父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他叹了一口气,道:“至于黛玉,她性子单纯,给她什么,她也守不住。什么也没有,反倒更安全。只要你们姐弟在,她吃不了亏。你们的人品,为父信得过。” 林雨桐暗骂一声老狐狸!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林雨杨紧攥着拳头道:“父亲放心。要真有那一天,儿子一定会护着姐姐妹妹。不叫她们受了委屈。这些东西,分作三份。儿子对天发誓,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林如海赶紧拦了:“为父信得过你们。” 林雨桐被林如海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闹得直到上了船,心里还不得劲。她多少是有点感动的。 人跟人相处,又是一个口口声声叫着父亲的人。相处出一点感情,应该是正常的吧。 反正,她是带着不放心和牵挂走的。看着林如海的身影在码头上越来越小,显得那般的形单影只,林雨桐鼻子一酸,嗓子眼也跟堵住了似得。 倒是林雨杨先收敛了情绪,“姐姐,进船舱吧。江上风大。” 林雨桐示意雪雁搀着黛玉,见已经看不到码头了,才道:“进去吧!别病了。省的父亲记挂。” 林黛玉哭的不能自已,但还算是听话。 陪同三人进京的,还有林管家的大儿子林平夫妻。林平的媳妇人称平嫂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媳妇,极为能干。在京城,这对夫妻就是他们的内外管家了。 林雨杨看着前面的一串串船队,问道:“那是哪家的船。” 林平道:“是押运盐税的官船。” 林雨杨点点头,怪不得父亲放心他们就这么上路呢。原来是跟着官船结伴。这水匪打劫商船的多,官船等闲了都不敢惹。更何况是这种朝廷大额赋税的船只,他们就算是亡命之徒,也不敢起任何心思。一是抢到的可能性不大,二是一旦抢到,那朝廷跟他们可就是不死不休了。犯不上! 林雨桐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了林平知道不知道负责押运的官差是什么人,有没有交情。她想着,等半路上靠岸补给的时候,要不要去拉拉关系,走走人情。 林平笑道:“老爷都打点好了。大姑娘放心。” 林雨桐点点头,叫平嫂子将厨房准备的酒糟鱼,糟鹅掌,还有卤好的鸡鸭,收拾了几食盒出来。“等有机会,送过去,就说是咱们的心意。” 林平笑着应了。人情可不就是走动走动就有了。 第18章 红楼(18) 红楼(18) 闻天方听亲卫进来禀报,说是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公子前来拜访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那林海不是说只是几个下人带着孩子吗。 这林如海上辈子好似只有一个闺女。怎的如今倒冒出来儿子了。他上辈子一直在南边沿海,也没回京。这些也不过是听别人说过一些,听过也就罢了。倒是从来没往心里去。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很难留下印象。若不是南安王一意孤行最终战败被俘,选了贾家的女儿充作郡主和了亲,他都不一定能记得住有这号子人。更别提人家家里的事了。这辈子自己不想在南边耗着,再被一群蠢蛋给拖累死。这才想办法回了京城。 难道是自己接了这趟差事,改变了林如海的命运。因为此次自己速度快,对方还没来得及下死手吧。那么,林如海的子女跟着受益,倒也说的过去。 这么琢磨了一回。心倒是安定了下来。 再想想,这能前来拜访,就证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吧。怎么林海还说是孩子呢。可见是做父亲的不放心吧。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他孤家寡人一个,娘老子一个不在,连个亲近的三大姑八大姨都没有。心里倒生出许多的羡慕来。 “请他进来。”闻天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才道。既然答应人家家里的大人要照看这几个孩子,就不能推脱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省的误了事。 林雨杨进了船舱,就见到一个身高七尺,面膛有些黑的男子,年纪应该在十七八岁,但明显看着异常的成熟稳重。这就是靖海伯吗。 如此的年轻! 他收敛脸上的神色,躬身行礼:“见过伯爷。” 闻天方一瞧,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还真就是个孩子。他飒然一笑,让林雨杨坐下,才道:“可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便是。” 林雨杨赧然的一笑:“我们姐弟原本不知道父亲有此安排,是上了船才听管家说的。一路有伯爷照看,小子这心好歹踏实一些。”说着,就示意林平将食盒送上,“这是家里自己做的,比沿岸买的吃食,胜在干净。聊表谢意,千万别嫌弃简薄。” 不送金不送银,送来一个家常的食盒。 这就是连拒收都不能了。 闻天方愕然了一瞬就收下了,“那就多谢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浅谈了几句,林雨杨就提出告辞。 闻天方将人送到了甲板上,直到看着他上了林家的船,才转身回来。 吃食的味道不错,比船上的厨娘手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近能吃的荤腥,也就是江里打上来的鱼了。靠岸补给,能采买到的也十分有限。 像是如此可口的,还真没有。 “林家的船上,到底几个孩子。”闻天方问侍卫道。 “林大人有一子二女。听说那位大姑娘和刚才那位少爷,是才认回来的。”那侍卫将扬州关于林家的八卦,说给闻天方。 那边林雨桐和林黛玉,也津津有味的听着林雨杨说着关于这位靖海伯的事。 “……这么高!”林雨杨站起身,抬着胳膊比划。十分的羡慕。 男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羡慕和向往别人的身高了。 林雨桐笑道:“你每天多吃一碗饭,没事的时候,叫跳着伸手够门框上方。要不了三两年,你也那般高了。”林如海本来就高,记忆里两个姨娘都是十分高挑之人。没道理她和弟弟长不高啊。男孩子到了发育的时候,长个子跟抽条似得,好似一夜间就拔高了。 林黛玉在船上跟长兄和长姐相处,如今也算是熟了。从不知道看着稳重的兄长,也有十分幼稚的一面。 她笑道:“我今儿看着哥哥吃饭,是不是能多吃下一碗。” “饶了我吧。”林雨杨笑道:“姐姐整天看着我吃饭,再来一个盯着的人,我哪里还敢动筷子。” 林雨桐瞪了一眼,这孩子或许是小时候苦日子过怕了,如今越发厌恶素菜,偏爱肉食了。这样营养不均衡。就犹如林黛玉一样,见了肉恨不得就躲。完全是两个极端。 “都不许挑食。”林雨桐在船上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着他们吃饭。 有人作伴的日子,并不难过。有闻天方的照顾,一路也还稳妥。林雨杨拜访了几次,两人也算是熟识。刻意结交算不上,但是彼此有个交情,再见面也好说话不是。这都是林雨桐吩咐弟弟做的。对于红楼中没出现过的这么一位人物,就不意味着他不重要。红楼里关于贾家之外的叙述,都极为含混。而林雨桐却深刻的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贾家的。 总的来说,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收获。除了结交了这么一位天子的近臣信臣,姐弟俩跟林妹妹,也算是熟悉了起来。 等到了通州的码头。就有贾家的下人来接。 这次来的倒是贾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赖大家的。 林雨桐没有见,只让平嫂子去打发她。尽管会住到贾家,但并不妨碍自己先回林家的宅子。 宅子年前就让人收拾了。住人还是可以的。宅子里留了下人,如今也在岸上等着。 “姐姐。”林黛玉有些紧张,“咱们不去外祖家吗。” “哪里有拖着行李,带着一船的下人去亲戚家的道理。”林雨桐安抚道。 外面,平嫂子看着贾家带来的几顶轿子,眼里闪过不屑。真把自家小主子当成了打秋风的不成。她皱着眉头,为难的道:“这一整船的行李,也得容我们搬回家啊。” “难道林姑老爷要回京不成。”赖大家的吃惊的问道。要不然怎么会搬家。 平嫂子一笑:“哪里就回京呢。都是小主子们惯常用的东西。” 赖大家的就有些咋舌。一时倒是难住了。 这时,从船舱里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一身织云锦的袍子,披着狐皮的披风,头上戴着白玉的发冠。长得眉清目朗,端是出彩。 都说家里的小爷宝玉如何生的好,可如今见了这位,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见那小爷吩咐林家接人的下人搬行李,不一时又有一队兵卒过来帮忙。就见那少爷笑着同一个身穿伯爷服的男子说话,看起来极为相熟。 “让这一队人护送你们一程吧。”闻天方对林雨杨道。 林雨杨看了船舱一眼,这官兵都是要押送税银的。这把人抽掉出来,万一出了差错,不仅连累了这位伯爷,自家也落不到好啊。这事他还真不敢拿主意。 闻天方见了林雨杨的动作,下意识的朝船舱看了一眼。只瞥见仓房门口一双镶着珍珠的红色绣鞋和一截天青色的裙摆。 林雨桐见人看过来,赶紧往里躲了。既然人家已经发现了,又是善意的帮忙,她也没有拒绝,直接出声道:“那就多谢伯爷了。”又扬声对弟弟道:“伯爷自然是以公事为重的。这队帮忙的兄弟,只怕是伯爷的侍从。你谢过伯爷的好意就是了。” 林雨杨这才恍然。这随从只负责这位伯爷的安全。如今调他们干什么,都是闻天方的私事。他躬身行礼:“那就多谢了。” 闻天方深深的看了一眼船舱方向,这姑娘大概就是林家的长女了。倒是个聪慧又通透的人。 说好了等安顿好林雨杨会上门拜访,两人客气了一通,就此作别。 那赖大家的想过来搭话,林雨杨只做不见,回了船舱。不一时,扶了一个天青色衣裙带着帷帽的姑娘出来。后面跟着的人,被紫鹃搀扶,赖大家的就知道这是谁了。 前面那位就是林家的大姑娘。后面的就是林黛玉了。 她想上前,但林家的下人层层叠叠,她根本就靠不过去。直到看着人上了马车,她才凑到马车前。 “给大姑娘请安了。”赖大家的在马车外福了福身,笑道:“老太太正在家盼着呢……” 林雨桐不跟她啰嗦,直接道:“刚来京城,还没有进家门。等收拾妥当了,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赖大家的一急,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就见又有几个体面的妇人被带了过来。 这一听还了得,居然是张学士府上的人。 “舅爷爷身体还好。”就听那位大姑娘如此问候。 她这才恍然,张老大人是林姑老爷的舅舅。 看来这林家在京里也不是非贾家不可。 看着林家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走了。赖大家的才恍然,这得赶紧回去跟老太太说说。 贾家的众人被老太太唤来,只说有远客到。 贾宝玉喜得无可无不可,不停的着人打听走到哪了。 不想等来却只有急匆匆的赖大家的。 “怎么。船没到吗。”贾母急忙问道。 王夫人嘴边闪过一丝嘲讽的笑,这般急巴巴的,也不见得人家领情。这不是就叫人给撅回来了。 贾宝玉顿时就变了脸色:“定是这老奴又出去作威作福,惹恼了林妹妹。所以,她就不来咱们家了。” 这都是什么昏话! 赖大家的一口气差点没憋的晕过去。这贾家上下,还没谁这么不给自己脸面。 王夫人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第19章 红楼(19) 红楼(19) 史氏安抚贾宝玉:“你这小孽障,真真是个魔星。叫人家把话说完,听听是怎么个缘故。这般没头没脑的训人,可不是什么大家爷们该有的样子。” 贾宝玉别的倒是罢了,只这听话一条,就比别人强些。他挨着史氏扭了扭,才不好意思的起身,“我刚才急了,说了昏话。倒叫嬷嬷受委屈了。”说着,就朝袭人喊,“拿二十两银子来,赏嬷嬷吧。” 王夫人这才点点头。银子都是小事情,关键是爷们处事就得大气。 那赖大家的自己在家都是仆妇成群,哪里在乎那二十两银子。不过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好歹面子是保住了。她笑着赶紧道:“奴才挨主子的骂,那都是应当应分的。二爷实在是折煞奴才了。” 史氏笑着道“你也是经年的老人了,该有这样的体面的。”说着又叫鸳鸯拿银子,“宝玉那二十两,我老婆子出了。他小人家家的,能有几个钱。另外再拿三十两,赏她。” 赖大家的赶紧跪下谢恩。这算是把她的脸面给拾起来了。 不敢等主子们,赖大家的就将码头的见闻细细的讲给一屋子人听,“……一船的东西,老奴还道是姑老爷要回京了呢。一问才知道,那全是表小姐表少爷家用的东西。老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排场……”说着啧啧有声。 “这才是大家子该有的体面呢。她们几个姑娘如今的排场只能算看的过去。”史氏指了指三春和湘云,“敏儿在家时,那就是一脚出八脚迈。我没出阁之前,排场比敏儿更甚。”语气有些怀念。 但也正说明一代不如一代,光景过得一年不如一年。 “奴婢看着,跟林家表少爷说话的,是个穿着伯爵服的年轻伯爷,也不知道跟林家是个什么交情。应该是一道来京城的。还打发了官兵亲自抬箱笼,要给送回林府。又有张学士府上体面的婆子过去请安。看来走的十分亲近。”赖大家的将这些个重点一一说了,这才退了出来。 屋里却静了下来,三春连带这湘云宝钗悄悄的起身,退了出去。贾宝玉见姐姐妹妹都出去了,也不自在的扭着身子,嘟着嘴低着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出去了。 屋里沉默了半晌,史氏才道:“想不到林家和张家还有走动。” 王熙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有这么实在的亲戚,人家为什么不走动。看贾母不高兴,心里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不愉快的陈年旧事。她倒是对这个不好奇,就想着以老太太对林家的执着,只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少不得上门去请人。这家里,能来回跑这种差事的也就是自己跟琏二两个苦逼了。 人家给面子还好,要真是不给面子,再给撅回来,这脸往哪里放。 琏二从扬州回来,没少埋怨自己。亏待了林妹妹还敢叫他跑到扬州去。 可是天地良心,她还不至于抠下请大夫的银子和几片人参。药里用的,能用多少啊,何况又都是老太太的私库出,自己犯得上吗。 估计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将好东西换了,拿那不顶用的替代。根子就在老太太身边。要不然老太太能这么安静,只怕早就喊打喊杀了。 老太太对林妹妹,是有几分真心的。她心里也定是十分的恼怒的。只怕过些日子,寻个由头,都要把身边的人整治一顿不可。如今不声张,是怕丢了脸面。 至于请大夫的事,不能不说是疏忽了。宝玉但凡不好,别说大夫,御医是回回要请的。就是那屋里的丫头,也没人敢大意,大夫也都是随叫随到。 从这里也就看出亲疏远近来。再加上林妹妹不愿意多事,她又是常病着,时间久了,谁还会在意。 这些个事,男人们自是想不到的。估计林姑老爷也想不到叫人看配置的丸药。只怕是那位林家大姑娘的手笔。 这么一琢磨,这位大姑娘可是位厉害的人物了。对嫡出妹妹这般用心,只怕林姑老爷的心里,也就将她看的更重了几分。 那边史氏心里感叹了一遍人走茶凉,敏儿在世的时候,林家和张家从来没有这般大模大样的来往,这人一走,什么都摆在明处了。 对林如海来说,这个岳家也不值钱了。但也不能就这么疏远了。 “凤丫头,院子可收拾好了。”史氏问道。 “是。收拾了菊芳院,一应的陈设都是好的。”王熙凤笑道。 菊芳院是个两进的院子,因为离贾母的住处稍微远了一些,贾家的主子倒是没有人住进去过。院子跟外面的大街,也就一墙之隔,另开了门,出入也是极为方便的。 史氏有点不满意,离她也太远了,来回不方便啊。 王熙凤却道:“除了菊芳院,别的也不合适。其他院子都是圈在内宅中的,只怕这林家的表弟,是不乐意住的。”见史氏抬头,目露询问之色,才道:“我们二爷去了一趟扬州,也才知道林姑老爷对林表弟,管教甚严。林表弟住在外院,等闲不进内院,就是跟内院的婆子丫头,也甚少有搭话的时候。” 王夫人点点头,男儿家就该是这般的教养。可恨老爷只知道一味地打骂,老太太只知道一味的宠溺。但凡自己要教,老太太必是不许的,怕宝玉跟自己太过亲近。如今倒养成这么一副性子。这林家,贾敏的闺女不讨人喜欢,哭哭啼啼的,晦气!反倒不如林家庶出的知礼。看来,这不是贾敏不会生,就是老太太不会教。 史氏听着话却觉得有点刺耳,她皱眉道:“小孩子家家的,才多大点年纪,就忌讳这些个。真是老学究了。太迂!” “只怕如今也习惯了。猛地叫林表弟不习惯,只怕人家更愿意住在自己家的。那两个表妹,哪里会放心林表弟一个人在家。”王熙凤轻声又道。 言下之意,你不这么安排,人家不住。林家在京城又不是没有亲眷。那张家是林如海的外家,人家的舅舅也还活着,送孩子过去住个一年半载的,哪里就不行呢。 “既然如此,倒也罢了。”史氏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又道,“你亲自带着车去接人,他们小人儿的,单独住着,我这老婆子哪里能放心。收拾东西自有下人,只让他们自己过来就成。家里难道还缺了常用的物什了。就说我这老婆子想他们了,再不来,我就亲自去请。” “哎呦,我的老祖宗哎!您这不是折煞人么。”王熙凤笑着起身,“您就高坐着,我这就去给您把人请来。您这心疼外孙,我这不讨喜的孙媳妇,就该是跑腿的命。” 史氏这才有了笑模样,“你去把人请来,我自是疼你的。” 林雨桐才不管贾家怎么打算,这家里总都收拾出个样子出来。让丫头们带着林妹妹去歇着,自己才安排家事。这些东西都要归置起来,即便住到贾家,东西也不需要全带着。就得是一副走亲戚的样子,随时准备走人。需要什么,打发人回来取就是了。而且家里的下人来来往往,贾家想拘着他们姐妹,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林雨杨遵从姐姐的意思,给每位帮忙的兵卒,都准备了谢礼。送到各自的家里。而不是简单的给了打赏的银子。 把这些人平等看待,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让林平订了上等的席面,一一敬了酒,才道:“家父管得严,不让饮酒。让管家陪着各位大哥吧。” 众人见林家这般的行事,心里自然是熨帖。又见这少爷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也都善意的一哄而笑,请他自便。 姐姐说的对,好名声就是这么积攒的。再说了,自己跟姐姐都是从苦里挣出来,哪里会看轻了别人。这些人为了家小挣命,比那些纨绔可敬多了。 王熙凤到的时候,已经下半晌了。林家自是忙而不乱。林黛玉甚至还睡了一觉。这林家在京里的老宅她第一次回来,可看屋里的布置,都是自己喜欢的。就知道姐姐提前打发人来收拾的。现在才是二月天,京城还是很冷,屋里的地龙却烧的很旺。屋子的四角放着青花的大缸,缸里存着水,所以,也不显得干燥。水里又插了水仙,散着悠悠的香气。让人心情不由的就好了起来。 跟贾家比起来,还是自家更舒服。 林雨桐在正厅接待了王熙凤:“是二嫂子来了啊。你看我这正忙着呢。原想着收拾好了,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想倒是劳烦嫂子跑了这一趟。” 王熙凤一怔。还真是自己见识浅了。以为好姑娘都生在了贾家,却没想到这位容色较之宝钗黛玉,倒也不让分毫。就只这通身的气度,只怕家里的几位姑娘都要输上一筹。人人都说自己这性子,平常的男儿也比不过。见了这位才知道,多数男儿也不及她看上去英气洒脱。真真是见识了! 第20章 红楼(20) 红楼(20) 王熙凤嘴上啧啧有声,“还真没见过妹妹这般爽利的人。” “嫂子这是笑话我呢。”林雨桐请人坐下,又命丫头上了茶才道:“我知道嫂子是为了什么来。可这常话说,‘金屋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没有自己家好好的,住在亲戚家的道理。”她没等王熙凤说话就道:“父亲接到贵府老太太的来信,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信。他哪里真舍得我们出门,只是怕贵府多想,还以为我们刻意的疏远了贵府。其实,父亲就是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来京城罢了。” 不放心林妹妹,所以打发这姐弟一块,相互有个照应。 可为什么不放心林妹妹呢。这是你们贾家做的不好啊。 话里没一句指责,却句句都是责难的话。 什么怕贵府多想,什么刻意疏远。要是两家真的相处甚好,谁又会多想,谁又要疏远呢。 好厉害的口齿。 她平生的嘴上功夫向来是不服人的,今儿倒是遇上对手了。听话听音,这位说话含而不漏,软刀子杀人,比起自己又何止厉害了一层。 又见林家的下人恭恭敬敬,心里就更明白。这位如今是林家的当家姑奶奶。 于是笑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这到底答应了林姑老爷,要将你们接到我们府上去。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如今,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陈设也已经铺好了。就等着表弟表妹驾临呢。你放心,院子临着街道,已经命人另外开了门,在门边还修了两间门房。内院与外院又有两道门,安全又方便。嫂子再要是不用心,就是打嘴了。林姑老爷既然信任咱们,万没有再叫弟弟妹妹受委屈的道理。” 林雨桐心里一笑,倒有些佩服起王熙凤了。这话里话外的,可就是承认以前对林妹妹照顾有些疏忽。已经有了道歉的意思。自己要真是抓着不放,就有些说过不去了。 她微微一笑道:“委屈不委屈,这都不打紧。嫂子来了,就是带着任务来的。不冲着别的,就是冲着嫂子,再拿乔就是不给嫂子面子了。”反正横竖要去,倒不如卖王熙凤一个脸面。在家里,危险是不可预知的。在贾家,倒是知道要怎么提防。贾家人就那么些,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好歹是有数的。她笑道,“这样吧,嫂子先去妹妹那坐坐。我安排一下家事,咱们就走。只怕得在贵府用晚饭了。” 王熙凤没想到这位答应的这么爽利。她就喜欢跟这种从不拖泥带水的人打交道。 于是笑着跟着丫头去了黛玉的房里。 黛玉还在炕上歪着呢。端着一盏雪梨汁,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听到王熙凤来了还惊了一下。“二嫂子怎么来了。” 刚要下炕,就见紫鹃领着王熙凤进来了。林家的丫头看着紫鹃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哪里有主子没发话,还衣冠不整的时候,就把人往屋里带呢。 王熙凤是人精子,哪里看不出这些丫头的眼色。刚才在厅里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如今有了紫鹃对比,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这林家的丫头们个个都很规矩。没主子的话,觉不擅自做主。该干什么干什么。 贾家的丫头,老太太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多替你们主子想着。如此一来,都十分的对主子尽心。为主子拿主意也不是一个个例。就是平儿也能当自己半个家。 以前,她也觉得如此是好的。但如今一看林家,心里才恍然。这奴才都能替主子当半个家了,要想要瞒哄主子,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别说忠心耿耿的话,下人都是人。谁没有几两自己的花花肠子。 这么一想,后背就出了一层汗。真是越想越怕啊。 “二奶奶,您尝尝这个。”紫鹃用琉璃盏盛了一盏雪梨汁来,“这是贡品雪梨,现榨的汁。” 那琉璃盏,是黛玉家常用的。 林家的丫头都微微皱眉,不是在乎那点雪梨汁,而是主子家常用的东西,能拿出来待客吗。 雪雁是林家的人,跟贾家的人也熟悉。就笑着先从紫鹃手里接了过去,“姐姐也真是的。二奶奶刚从外面来,身上只怕正冷着呢。这一盏是放冷的。我重新取一碗热的来,加了蜂糖,倒比这个还甜些。” 再端上来,用的事翡翠碗。 林黛玉倒是没多想,起来给王熙凤见了礼,“二嫂子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起来。”这话是说给站在她身边的芷兰的。 芷兰是林雨桐为林黛玉选的大丫头中的一个,为人稳重。 她微微一笑:“姑娘睡的沉。大姑娘不让叫,怕惊着姑娘。” “姐姐也太小心了。”林黛玉朝王熙凤笑笑:“倒是怠慢二嫂子了。” “这才几个月不见,竟然客气起来了。”王熙凤将这一屋子的动静都看在眼里,脸上却没露出分毫来。她笑道,“瞧着你如今面色倒是红润不少。竟然白天也能睡踏实了。可见是好了。” 林黛玉也笑道:“姐姐天天亲自做饭食,我跟哥哥在船上还都胖了几斤。也是怪,竟然真的一天好似一天。一路上也没有半点不适。晚上睡的也好。今儿是在马车上颠簸了半天,回来一躺下,还真就是睡沉了。” 王熙凤心里咋舌,这位姑奶奶还真是不一般。亲自下厨,这可不是谁都能放得下身段的。这般的用心,林姑老爷还能不记在心上。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这是你的福气!”王熙凤笑道:“我见大妹妹在外面忙的脚不沾地,你却在这里高床软卧。真真是有人疼了,就是不一样。得了!你也赶紧收拾吧,我这就是来接你们的。” “长姐允了吗。”林黛玉问道。 好家伙!这林妹妹自来小性,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就被那位收拢的服服帖帖。她笑道:“允了!允了!赶紧收拾吧。” 芷兰和芳华这才扶着林黛玉去了内室。 王熙凤无事,就笑着打量这屋子。越看越是咋舌。这才进门,人家这屋里都已经收拾好了。可见是真没打算去贾家住的。 博古架上的珍玩,书架子上泛黄的书页,挂着的水晶帘子。墙角盛水的青花大缸。无一不是精品。 贾家有这些东西,也都收在库里。谁这么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啊。 她不由的心道:看来自己精心收拾的院子,人家还是未必就看得上。 是不是得趁着吃饭的空档,回去再让人收拾一边才好。 直到上了马车,王熙凤还在琢磨这事。 “咱们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紫鹃小声问芷兰。 “住亲戚家罢了。又不是搬家。”芷兰摇摇头,“缺了什么东西,回来取也好,自己买也好。咱们又不缺跑腿了人,更不缺银子使。担心什么。” 紫鹃一下子就噎住了。芷兰心里耻笑。 当马车停在正门的时候,王熙凤笑着请林雨桐换轿子。显然,这是要从正门进了。 林黛玉想起自己从角门第一次进贾府,心里又不由的黯然了几分。 林雨桐拍了拍林黛玉的手,扬声道:“国公府第,正门不可僭越。二嫂子请开侧门。” 王熙凤一愣,这才想起,还真有这样的规矩。除非身份相当或者更高身份的人来,亦或者有大事,比如接圣旨。否则,正门是不能开的。她一拍脑门,只想着郑重些,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连忙叫人开了侧门迎接。 贾家的下人向来好事,又是把自家看的极重的人家。如今一听,好家伙,这正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的。瞧瞧林家,还真是知礼。 不免马上同薛家进行比较。好嘛!薛家一个皇商,竟然敢从国公府的正门堂而皇之的进来。 自家开正门,这是客气。你还真敢进,那就是僭越了。 马上就有讨巧的下人跑到内院,冲着史氏一通绘声绘色的学道。 史氏马上面露满意之色,“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这些个规矩,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夫人面露尴尬。 邢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面露嘲讽之色。二房又不是承爵之人,倒把二太太的妹妹家捧得那般高。如今坐蜡了吧。 薛姨妈和宝钗就更添了几分难堪了。当日只觉得很是有面子,如今才想起种种不妥来。 史湘云道:“这林家的大姐姐,可真是太客气了。一家子骨肉,从哪里进不是进啊,偏挑起门第来。真是逗趣。”说着就笑了起来。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史氏抿了抿嘴角,第一次对这个侄孙女有点看不上。这孩子说话怎么就不用用脑子。 抬高薛家,贬低林家,顺便再踩一脚贾家。你倒是图什么啊。 贾宝玉悄悄的拉了史湘云的袖子,微微摇头。他没觉得史湘云的话哪里说错了,不过对于看眼色,他比史湘云拿手。见众人不说话,就赶紧制止史湘云。 史湘云嘟了嘴,有些不高兴。林家的姐妹来了,自己倒成了值得同情的孤家寡人了。 第21章 红楼(21) 红楼(21) 一进贾家内院,也许是天黑的原因,只看到无数的灯挂在廊下,其他的还真是看不清楚。 非要说感觉吧。就是一个乱! 一些体面的丫头媳妇,凑过来瞧热闹。一个个穿金戴银,没有一个是本分规矩的。甚至有一些还主动过来打招呼,又迅速的跑进去报信的。 要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看见这样,还不得赞一声繁荣之家。可真正的大家族,哪个如现在这样,来了贵客,主子不见,下人满院子跑的。 林雨杨的脸都黑了!要不是姐姐早就说过贾家的情状,还以为这是看不起他们呢。 远远的,就听见丫头们笑着禀报,“林家的表姑娘,表少爷到了。” 又有丫头殷勤的打帘子,“老太太正盼着呢。” 就没一个规规矩矩好好站着,见了客人行个礼,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的。 林家跟着的下人都懵了。这都是什么规矩。 帘子撩开,里面灯火辉煌。 林雨桐含笑走了进来,看见那上座的老太太,就知道是史氏。 “给老太太请安。”林雨桐福了福身。反正贾家没那么些规矩,这跪自然就免了。 林雨杨和林黛玉跟着行礼,给老太太请了安。 “好好好!”史氏看见林雨桐和林雨杨,心里惊了一下。这可不像是好拿捏的样子。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林雨桐,却不想,林雨桐直接将林黛玉给推了过去,“知道老太太念着妹妹,我如今给您把人送来了。您看看,可瘦了没有。” 屋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没瘦!没瘦!”不待别人说话,贾宝玉就借口道,“我瞧着妹妹仿佛气色更好了。可见是有了人作伴,心里舒畅。” “这话很是。”史氏一手拉着贾宝玉,一手拉着林黛玉。“我最疼的就是这两个玉儿。看着他们,老婆子心里就舒坦。” 林雨桐心说,这般明着偏心,也不知道这坐着的儿孙们都怎么想。 王熙凤站了出来,带着林雨桐和林雨杨认人。 “这个我认得!”林雨桐看着眼前头戴金钗,穿着老气,但年纪并不是太大的夫人道,“您一定是大太太。妹妹家来说您最慈和不过。看见您,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邢夫人是续弦,比王夫人还年轻些。打扮老气,又坐在上首主人的位子上,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孩子。”邢夫人诧异于黛玉竟然回家去夸了她,一时觉得十分有面子,笑着将林家姐弟扶起来,“都是自家孩子,看着你们就高兴。如今家来了,就好好住着,只当自己家一样。” 林雨桐笑着应了,让丫头送上礼,并当众打开了匣子,“我是一个俗人,您可千万别嫌弃。” 邢夫人哪里会嫌弃,真真是送到了心坎上。“这孩子就是太客气。”笑着让丫头受了。 又见了另一次的夫人端坐着,偶尔笑笑,也是微微抿嘴,十分的矜持。就应该是王夫人了。 林雨桐送上一匣子经书,“听妹妹回家说了您的喜好,特意从江南宝刹名寺中请回来的。” 王夫人嘴角一僵,“你这孩子有心了。” 林黛玉在一边,心里对这个长姐还真是有些感念。这些话,她哪里说过半句,如今姐姐将人情做了,却处处给她扬了名声。 她颇为不好意思。 林雨桐心说,王夫人这会子心里只怕更讨厌你了。 如此也好,她改变不了林妹妹,也没想过改变。但跟贾家联姻,真不是一个好主意。她不想做一个坏人姻缘的人。不是非要拆了宝黛。但总不能将林家跟贾家绑在一起。以贾家众人的德行,一旦出事,能不挂累林家吗。 林家不光是林黛玉的林家,也是自己的林家,更是弟弟的林家。 她不做什么,就看王夫人会不会要这么一个儿媳妇了。 每个人都收到一份得体的礼物。老太太是一根古藤的拐杖。 王熙凤是一副红宝石的头面,李纨是一套白玉的首饰。三春都是金镶玉的簪子。 给贾琏的是一对玉佩。贾宝玉的是一套四书五经。贾环贾兰贾琮都是笔墨纸砚。 就是府里的几个姨娘,都送了布料银饰。 “不知道家里还有亲戚在,见面礼随后补上吧。”林雨桐笑笑。没有准备薛姨妈母女和史湘云的。 谁到亲戚家做客,还得认亲戚家的亲戚!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位是看不上薛家母女的身份吧。 林雨桐还真不是看不起人。就是不愿意跟薛家来往。薛蟠就是个祸头子,谁敢跟他家走的近啊!还不得见天的给他收拾烂摊子。 林如海要是能闯过这一关,仕途就能走的更高更远。这对于弟弟将来的前途是有好处的。别被连累了才好。可别摊上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若是走的近了,到时候不帮显得绝情。那句不如一开始就不走近。 趋吉避祸,人之常情。林雨桐也没觉得自己势力眼。 至于史湘云,她犯不上讨厌人家。就是对这样有时候总是拿直爽当特权的人,喜欢不起来。你直爽,所以你有随意开口,还能被人原谅的资格。别人不原谅你,不高兴了,就得是小气小性。都什么毛病。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林雨桐让丫头从外面抬了个箱子进来,“这是两千两银子。”说着,就将箱子打开,“还请老太太收下。” 史氏脸色一端,“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外人,都是我嫡亲的外孙,还能吃穷了不成。” 林雨桐笑道:“亲戚就有亲戚的相处之道。如此才能长久不是。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说着,如同玩笑一般,捂着嘴咯咯一笑。 史氏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心道:这是黛玉的事,林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她看了一眼王氏,王氏还不至于说这些话。但她对黛玉的不喜,却是这事的根源。下人们会看脸色,知道什么话说出来能讨得了巧。看来这下人是得整顿整顿了。 屋里的人,有几个如同贾宝玉那般,是个糊涂的。听话听音,都听出来了,林家这大姑娘说话,有几分诘问的意思。 林黛玉看了林雨桐一眼,眼里带着祈求。她觉得姐姐如此,叫外祖母脸上太过难看了。 没有这般当面打脸的。 林雨桐心里一叹,林妹妹还是跟贾母亲近啊。 她微微一笑,“这也是跟薛家走一样的例。” 众人心里一顿,这倒也对。住着两家亲戚,不好行两样标准。可薛家也没有给银子吧,只说了自己开火的话。那林家的姑娘怎么说薛家给了银子呢。难道是薛家在外自己说的。 薛姨妈嘴角一僵,薛宝钗脸臊的通红…… 第22章 红楼(22) 红楼(22) 王熙凤也闹不明白薛家是不是给了银子,或许是给了自己的姑妈收着也未可知。 她见场面有些僵,笑着接过话:“哎呦!谁见了银子还往外推不成。老太太,咱们家纵然不缺银子使,难道林姑老爷就缺了银子不成。既然姑父想着法子孝敬您,您就赏脸接下来吧。若是大家都不要的话,我可就叫人搬走了。”说着只嚷,“平儿,赶紧的,叫了你二爷,咱们抬银子回去。这可不是坐在家里发了一笔横财。” 屋里众人一笑,气氛为之一松。 史氏指着王熙凤笑道:“果真就是个破落户儿。拿去吧!拿去吧!你表弟表妹来了,你多照看些也就是了。” 这就是充到公帐里的意思。 王熙凤心里一松。年前收上来的银子,过年都耗费的差不多了。林家这两千两银子,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接下来众人说说笑笑,林雨桐一边应付着众人的问话,一边用余光观察林黛玉。见她又跟贾宝玉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眉头就皱了起来。 看来原著的力量是强大的。说了那么多贾宝玉的不是,这一见面就又忘了。 她也有些心灰意懒了。谁还能背负谁的人生不成。 王夫人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宝黛的,那就看看这最后的结果吧。恐怕只有伤了心,或许就能成熟吧。反正,林黛玉的身体现在是轻易死不了的。就随她去吧。劝不过来,但残酷的现实是最好的老师。她会有明白的那一天的。至于她的名声,她都不在乎,一味的想着挣脱世俗的规矩。那就去吧。反正自己的名声本来就说不上好,也不在乎被这个便宜妹妹带累一回。 自己又何必做一个讨人嫌弃的恶人呢。 林雨杨看了林黛玉一眼,眼睛眯了眯,没做声。一屋子女眷,他轻易不开口说话,眼睛低垂着,很少抬眼。 晚饭很丰盛。林雨桐不知道满汉全席是个什么样子,但今儿的菜色统共六十六道,也顶的上半个满汉全席了。 这还不是贾家的最高规格。 林雨桐和林雨杨都是受过苦的,对于所谓的油腻,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林黛玉的胃口最近被林雨桐养刁了。平时给她的都是她惯常的口味,清淡的很,即便肉食,也是做得尽量没有荤味。猛地一见这些东西,她还真就吃不下。 拿茶汤泡了饭,吃了两口,就算完了。 林雨桐看着就又皱了眉。 食不言寝不语,打发了一顿饭,天色也就不早了。 “今儿才下船,到了也没歇着。我就不留你们了。早早的回院子歇了吧。”史氏笑着安排。 林雨桐应了,在王熙凤的陪同下,走了一刻钟才到了菊芳院。 院子比想象中的小,或许是因为在林家各自都有独立的院子的缘故,两进的院子,丫头婆子一塞,就显得局促了起来。 “这里自是比不得林家宽敞,委屈妹妹了。”王熙凤见过林黛玉的院子,自是知道这里没法子跟林家相比。 “我们家人口少,不比贵府人口兴旺。这里已经很好了。劳烦嫂子费心。”林雨桐笑着客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这才送王熙凤出了门。 院子两边各是两个跨院,姐们俩一人一个。从院子中间的回廊穿过,就是林雨杨的院子。平时有一道门,内院的丫头婆子没有许可,是不许出这一道门的。 门的那一边,是林雨杨的院子。当外院在用。不仅有起居室,还收拾出了待客的地方和书房。再往前走,就又是一道门。出了门,有一射的距离,就是后墙,墙上开着一处不大的门,门外就是一条巷子。巷子是一条死胡同,平时没什么人经过。出了胡同,就是街道。再转百十米,就是繁华的宁荣街了。 可以说是闹中取静,又极为便利的所在。 林雨桐将院子打量了一遍,又看弟弟这边一切都妥当。这才去了林黛玉的院子。 “一会子叫厨下给你下一碗素馄饨来。晚饭没进几口吧。”林雨桐笑问。 “猛地有些不习惯。”林黛玉抿嘴笑。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雨桐点点头。“吃完了就早点歇着,累了一天了。” “姐姐也早点歇了。”林黛玉起身要送。 林雨桐拦了,“你身子弱,晚上还冷,别出门了。”又吩咐芷兰芳华,“看好你们主子,有不好的就赶紧禀报。” 两人郑重的应下来,林雨桐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咱们这院子之前倒是没人住过,叫做菊芳院。薛家住在梨香苑。那位史家的姑娘跟贾家的那位宝二爷,住在史家老夫人的碧纱橱里。”春儿小声禀报。 这就已经开始打探消息了。 林雨桐满意的点点头。 菊芳院就菊芳院,菊可是长寿之花,林家最缺的就是寿数。这个寓意很好。 至于薛家的梨香苑。她还真不想。书上描述的话是这样的: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舍。 小小巧巧,又只有十余间房舍,哪里够自家住的。丫头婆子都塞不下。 林雨桐暗搓搓的想,薛宝钗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是不是也跟住不下有关啊。要不然薛家也不至于买不起个丫头。 再有,让林雨桐想不通的就是,既然是荣公的暮养之所,拿出来给亲戚住也就罢了。怎的到了修大观园的时候,又给了小戏子住。甚至到了最后,成了尤二姐停灵的地方! 这还真是不屑子孙啊!老祖宗的地盘,也能这般的糟践。要是一般人家,这样的地方只能留给家主或是子弟读书之用。 不管原著中梨香苑代表了几个意思。说他是宝玉通情的地方也好,说它暗指梨园戏院,代表人生如戏也罢。还有的说梨花同‘离’,注定悲剧。 不管别人怎么说,又不是自家住!谁管它呢。 不过对于史湘云接替了林黛玉,住进了碧纱橱,还是让林雨桐诧异了一瞬。这史氏还真是毁人不倦! 却说那王熙凤回了屋子,平儿就迎上去,伺候她脱了大毛衣裳,简单的梳洗。这才让人摆了饭,“奶奶好歹先吃一些。” 贾家的媳妇都十分苦逼。人家吃着,她们得看着。到了此时,才有功夫吃饭。 王熙凤往炕上一坐,“可不是累死个人了。你是没见到,端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凭她是谁,还能强过奶奶去。”平儿笑道。 “这可不是糊涂话了!强过我不是一星半点。就那能豁出去的性子,我端是比不上的。”王熙凤叹道。 平儿笑笑,转移话题道:“那两千两银子,上了公帐。刚才我瞧着,太太又打发周瑞家的去了账房,该是支银子去了。” 王熙凤点点头:“只怕是预备给宫里来人的。算着日子,该来取银子了。哪一次没个三五百两,都是打发不走的。过了元宵就来了一回,给了二百两,看着不大喜欢的样子。这次没有五百两,恐怕不好说话。” “什么没有五百两不好说话。”门外传来贾琏的声音,他撩起帘子,笑着走了进来,“凭他是谁,都先别管。大老爷那里又说话了,说是看中了一个什么画,让先拿八百两过去。我这就得赶紧了去支银子。” 王熙凤放下筷子,气道:“刚进账了两千两,太太少说也要支一千两,大老爷又要八百两。横竖只留两百两在账上,明儿还不够老爷那些清客们一顿戏酒钱。这日子可怎生过。” “那你说,这给谁不给谁。大老爷也未尝不是看着太太支银子才想起这一茬事的。今儿要是拒了,可就不是小事了。”贾琏坐在炕沿上,“明儿不拘哪里,省出一抿子,也就够使了。再说了,这林家放了银子,薛家不好意思白住着不是。只怕明儿就又送了银子过来。你也就周转的开了。” 王熙凤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贾琏这才起身,“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大哥哥那边打发蓉儿来请了。说是请了宫里的什么太监吃酒。我也不好不去。” “呸!什么太监。”王熙凤斥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粉头姐儿,糊弄鬼呢。” 贾琏只往外走,“我身上又没有银子,哪家的粉头姐儿不要银子倒贴啊。只一味的多心。” 说着就甩了帘子出了门。气的王熙凤又摔碟子拌碗。 贾琏转头去账上支了八百两银子,给贾赦送了六百两。 留了二百两在身上,才带着旺儿出了府,找贾珍贾蓉父子去了。 周瑞家的将银子指给王夫人看,“太太,一千两足银。这林家倒也是大方的。” 王氏点点头,“那夏内监只怕要来也就这两天,拿五百两在外面,其余的都收起来吧。暂且用不上。” 周瑞家的低低的应了一声,问道:“姨太太打发人问,这次给银子是放在公帐还是给太太收着。” 王氏捻着的佛珠一顿,“先拿过来吧。搁在外头,经不住一日的开销。早早就得支应没了。我先收着的好。” “二奶奶问起来,怎么说呢。”周瑞家的又问。 “就说大姑娘在宫里要打点,我急着用,就先支走了。”王氏又对着佛经,捻起了佛珠。 周瑞家的应了,这才转身去办事。 第23章 红楼(23) 红楼(23) 却说那贾宝玉,因着天冷,还住在老太太的暖阁里。跟史湘云内外而居。 人散了之后,他尚兴奋。只拉着袭人念叨:“我以为咱们家的女孩就是天下的绝色了,不想林家的这个大妹妹才真真是好颜色。跟林妹妹又是不同的。” 袭人面上温婉的笑着,嘴上却道:“我的爷,这样的话,咱们在家说说就好,千万别叫人家听见了。我看着林大姑娘,是个极严肃的人。恐是不喜这些玩笑的。二爷以后还是避着些的好。” “袭人倒是说的对。”里间传来史湘云的声音,“二哥哥又不是没瞧见,她好厉害的脾性呢。谁没事招惹她做什么。” “我瞧着倒好,反倒有几分凤姐姐的性子。”宝玉赞了一声。 史湘云哼了一声,“来了新妹妹,咱们这些旧妹妹就被你撇一边啊。” 贾宝玉穿着小衣跑到里间,笑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昏话。” 史湘云已经躺床上了,不想他跑了进来,只捂着被子笑,“我就不过随意说了一句。你这又是当真了不成。” 端是笑靥如花。倒叫宝玉看痴了去。 袭人追过来,见翠缕只在一边瞧着看,心里有些不喜。拉了宝玉出去:“二爷,赶紧歇了。家里来了新客,明儿怕是还要热闹一天。起晚了叫人笑话。别吵着姑娘歇息才好。” 宝玉这才看了看湘云,不舍的出去了。 林雨桐刚来贾家,睡的也不安稳,干脆半夜进了空间,睡了两个时辰倒觉得身上的精力更加的充沛。她将空间打理了一番。菜蔬该收的收了。见围着空间种了一圈的果树,长势也还不错,就满意的点点头。 进了贾家,自己的收集整理工作就可以开始了。有空整理整理菜谱,画一画衣裳首饰的图样子。想必日子也不难过。 因为睡不着,所以也就起的格外的早。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早饭出来。 林雨杨有早起读书的习惯,刚读了两章,就见姐姐的丫头来叫吃饭。 “吃完饭,杨哥儿去趟张家。给舅爷爷请安。另外,也问一下关于你读书的安排。我给张家女眷准备了一份礼,就说,我想去拜见长辈,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林雨桐斟酌的嘱咐道。 因为贾敏,两家的女眷久不来往。自己也不好贸然前去。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说。 林雨杨点头应下了。“昨儿临来的时候,我就嘱咐林平,给张家下帖子。回话说,让我随时过去都可以。我估摸着等下朝的时候,过去拜访刚合适。” 林雨桐满意的点点头。弟弟也能独当一面了。 林黛玉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显然对这些交际,不是十分感兴趣。 外面的事,有林平看着,她也没什么不放心弟弟的。转身又专门让人取了一个匣子,打发平嫂子,“你去把这个给琏二奶奶送去。这是给大姐儿的玩意。” 大姐儿说的是巧姐。不过刘姥姥该是还没来,如今巧姐还不叫巧姐。 昨儿随大溜给了一份礼,今儿这一匣子是玉雕的十二生肖,才是正礼。要想在贾家过得舒心,这王熙凤是个不能不交好的人。有她通风报信,谁想暗地里使绊子,只怕也不容易。再说了,这些小玩意都是自家玉器店里自己雕的。 玉器店在林雨桐接手后,就有了一项新业务,就是收那些破损的玉器。价格比当铺贵一些,但却比收整块的玉石便宜的多。用这些残损的玉,重新雕刻,不管是卖,还是拿来送人,都极为划算。那些个大户人家,下人们将完整的东西偷不出来,总会想法子折腾。东西破了,报了损,见了残片,就算是有交代了。 这个主意,让玉器店的生意好了不止一层。遇见了好玉,自家留着送人也是体面的。就拿这一匣子十二生肖来说,就是一个破碎的摆件残片调的。残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的雕成牛,小的雕成鼠。圆的雕成猪,长的雕成蛇。收上来不过十来两银子罢了,一转手这套摆件没有二三百两都不卖。毕竟玉是好玉。另外,一些细小的碎渣,也嵌在一些首饰上,赏人还是不错的。 王熙凤收到了这东西就极为高兴。 “难为你们姑娘有心了。”王熙凤让平儿将东西收好,客气的让平嫂子坐。 平嫂子坐在脚踏上,才道:“我们姑娘说,家里也就大姐儿还能玩这小玩意,就给姑娘拿着玩吧。” 将平嫂子送走,平儿才笑道:“果真是个会来事的。” “我就说吧!再不会看错人。你数数家里的姑娘。大姑娘进了宫,造化或许在以后,这个就不说。二姑娘那就是一尊泥菩萨,四姑娘还小,但性子却冷。三姑娘倒是手上也做得,嘴上也来得。就是……”王熙凤摇摇头。 “就是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平儿接口笑道。 “难道林家的大姑娘就是姑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都是庶出的,你细细一比,再品品差别。”王熙凤呵呵一笑。 “三姑娘可就显得没底气了。”平儿低声道。 “看着太太的脸色,少了几分底气和担当。”王熙凤摇摇头,似乎有些可惜了。她又掰着指头道:“史家的这位姑娘,说不上是有口无心还是别的,正事上是轮不到她的。薛家的那个呢,是心里头头是道,但事不干己不开口。林妹妹那就是美人灯,长了个七窍玲珑的心,心思却不在俗事上。以前在咱们家,许多事她还要自己考量。如今,有个能干的姐姐,她越发的超凡脱俗起来了。” 昨儿给众人的礼,都附带了另外一份,据说是黛玉送的。其实一看就知道,这是那位大姑娘给自家的妹妹脸上贴金呢。她自己再是没那份心思的。 还真让王熙凤给料到了。吃过早饭,林黛玉就打发丫头四处送礼。不是一幅画,就是几枝笔,要不然就是几种颜料。随性极了。 林雨桐也没说什么,小姑娘之间送礼,没什么讲究。 林黛玉安排完,就跟林雨桐解释,“姐姐,倒不是我不想去张家。我去了反倒尴尬,不管是张家,还是贾家。这事跟母亲有些关联,姐姐要是去,只说我身体不好便罢了。哥哥在人家家里读书,别叫主人跟着不自在才好。” 林雨桐倒被她这话说的愣了愣。见她心里万事都清楚,林雨桐就更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就听见外头丫头禀报,说是几位姑娘连同宝二爷一起来了。 林雨桐不介意让林黛玉知道自己对于贾宝玉的态度,她起身道:“请几位姑娘进来。另外转告宝二爷,就说杨哥儿出门了,今儿没人招待。就不请宝二爷进来坐了。” 林黛玉瞬间长大的嘴巴,看着林雨桐严肃的脸,她将刚出口的话又咽下去了。 仿佛想起昨天见面时,自己跟宝玉的样子,只怕也惹得姐姐不高兴了。 很多习惯,看来都得改一改了。 门外的众人比林黛玉可要惊讶的多。这贾宝玉还没有被拒绝过吧。 “我不找林表弟,我找林妹妹。妹妹可在屋里吧。”说着就要往里面去。 那看门的婆子,是林家的老人了。哪里肯放他进去,“主子的吩咐,二爷还是别难为我等。” 史湘云哈哈一笑,跟着三春及薛宝钗进去,回头对着贾宝玉做鬼脸,“终于看到有些人吃瘪了。” 贾宝玉嘟着嘴,见这婆子确实是不肯相让,才转身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还是林家的大姐姐厉害。连二哥哥都敢挡在门外。”史湘云进来就笑道。 林雨桐面露不解,“这话是怎么说的。今儿舍弟不在家,实在是不方便招待男客。可是得罪宝二爷了,这怎么好意思。”她扬声叫春儿,“你去挑一份表礼,就说实在不知道宝二爷要登门,叫他扑了一个空。等舍弟回来,另外请他。让他原谅则个。实在不是对他不敬啊。” 春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既然他是个爷们,咱们就按照爷们的规矩来。家里没男人,不接待男客。要因着这个,怪罪到她身上,她还真就不怵。 不过,这史湘云说话,或许是无意的。或许是觉得大家在一起随意的玩笑话,不当真的。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这贾家的下人,嘴里什么话说不出来。 她就叫春儿去,大大方方的去,而且是大张旗鼓的道歉。也叫人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史湘云听了这话,反倒哈哈一笑,“林大姐姐真是开不起玩笑,不过姐妹逗趣罢了。怎的就请罪了呢。二哥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林雨桐没接话,笑着请各位姑娘坐下。 这几位姑娘,还真是各有各的美,虽然年纪都小,但也有几分美人的样子了。 “大妹妹忙什么呢。”薛宝钗笑道,“我们还怕过来是冒昧打扰了呢。” “薛姑娘客气。”林雨桐朝薛宝钗点点头,至于什么姐姐妹妹的,还是算了吧。她笑道,“都是家里的事,琐碎的很。没什么要紧的。” 探春意外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这么不给薛家面子,真是让人羡慕。 薛宝钗不是不好,是很好。但自家的姐妹就差了吗。动不动就叫学学宝姐姐的稳重端庄。自己一个侯门千金,怎么反倒比不上一个皇商家的姑娘了。她心里也不是不怨的。 难得来了这么一位,谁的面子都不卖的人物。她心里反倒多了几分认同。 林黛玉一听,就知道姐姐对宝姐姐的态度了。心里叹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薛宝钗面色不变,,反倒接话,“这话说的很是,家事可不就是如此。只怕颦儿这丫头,是个不耐烦这些俗事的。” 林黛玉面色一变,想起姐姐说过的取字的事。别人都不叫,为何只有宝姐姐这般叫。 林雨桐露出疑惑之色:“颦儿是谁。” 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几位姑娘,仿佛真不知道一般。 薛宝钗顿时就僵住了。 史湘云嘴快,在打量完这屋子的陈设之后,就笑着接话:“这倒是有个典故的。林大姐姐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她才要往下接,林黛玉就接过话头,“快别多嘴多舌了。小时候的玩笑话,别人都忘了。偏你们记得。宝姐姐可别再叫了。叫爹爹知道了,只怕不会轻易了事。教训我一顿还罢了,只怕要写信给二舅舅,有人又要吃板子了。” 她聪明的将林如海给抬了出来。林雨桐满意的点点头。放佛是收了好奇心一般,不再往下问了。 薛宝钗的脸顿时有些下不来。 此时惜春开口道:“我见桌上放着颜料,可是姐姐也喜欢作画。” “哪里是作画,只是画些首饰的样子,衣裳的样子罢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又不喜欢那些个诗啊,词啊。也就这个能打发时间。林雨桐丝毫也没有隐瞒自己不足。在这个贾家,不会写诗的姑娘,绝对是没有的。就连那香菱,都能写几句。她还是早早的说出来,省的到时候出丑。 “姐姐不会作诗。”史湘云愕然的道:“昨晚我和二哥哥还说要起诗社呢。如今又少了一个人不成。” “只怕是林大妹妹谦虚呢。”薛宝钗笑道:“你这实心眼的丫头怎的还当真了。” 林黛玉知道自家姐姐的情况。接口道:“家姐真不是谦虚。她确实不精于此道。家父也道,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倒也没逼着我们姐妹学一样的东西。” 薛宝钗向来自负,吃惊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原来如此。” 林雨桐呵呵一笑,“诗社作诗我是不成啊,但是给你们当当裁判,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探春抚掌一笑,“如今连监考官都有了。再立不起诗社,可怎么是好。”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起诗社的事,让林雨桐松了一口气。 却说春儿带着礼直接去找了袭人,将致歉的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实在是不知道宝二爷要去的,否则说什么我们家少爷也不会出门了。” 袭人却知道对方只怕不了解自家这位爷的脾性,所以误会了。她也没解释,只是笑道:“实在太客气了。也是我的不是,没提前去问一声。” 两人客气的道别。袭人将东西交给麝月收了:“我去跟太太说一声。人家新来,咱们别失了礼数。” 麝月应了一声,心里却道这个林家的大姑娘是个古板的性子。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禀报,反倒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就要替宝玉打听好了,才能上门拜访。别像是今天一般失了礼数。” 不勾着儿子学坏,在王夫人看来,就是好姑娘了。 林雨桐还不知道,她在王氏心里,又刷了一次好感。 第24章 红楼(24) 红楼(24) 林雨杨去张家读书了,早去晚归。林雨桐先时自是不习惯的。从送出门就巴巴的盼着他回来,一天一天的发呆。 期间听说贾宝玉从碧纱橱搬回了自己的屋子等等的琐事,也都一概不搭理。 这一日,黛玉从贾母处回来,却说明儿要去宁国府赏梅:“我寻思着,姐姐也去松散一日,也强过你如今这般的老是记挂哥哥。” 林雨桐本是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等应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事情好似不对了! 这个时间线怎么对不上了。 去宁国府赏梅,不就是贾宝玉游幻境的时候吗。这时候秦可卿还没死呢。 但是秦可卿的死亡明明该是黛玉回扬州的时候。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和弟弟的出现,使的林如海接黛玉的时间点提前了。 会是这样吗。 是不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了。反正秦可卿还没死就对了。 “姐姐,到底去不去。”林黛玉见林雨桐还是愣愣的,又问了一声。心里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去!”林雨桐应了下来,“你说的对,不能老这么魂不守舍的过日子。” 第二日,林雨桐和林黛玉先去和贾家的女眷汇合,才一起去了宁国府。 会芳园的梅花确实开的不错,林雨桐难得出来透气,倒也自在。尤氏是个年纪并不大的妇人,长相确实算得上是美貌。她笑语嫣嫣,照顾周到,直让林雨桐觉得这么个人配了贾珍可惜了。 也见到了传说中的秦可卿。 长相十分的艳丽,是一种非常夺目的美。胸、脯高耸,腰肢纤细,即便穿着裙子,也同样看得出有一双十分修长的腿。这是林雨桐见过的唯一一个在古代可以称之为性、感的女人。 原著上说,这位兼具了薛林二人之美,这话完全是对的。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这样的容貌,真是难得。 在性情上,是不是也兼具了两人的优点,这个林雨桐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她跟贾珍之间的不伦关系,林雨桐不由的一叹。 贾珍如今也就三十来岁,贾蓉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成熟有魅力的时候。而十几岁的少年与其说是男人,还不如说是男孩。相比起有人认为秦可卿是被迫的,林雨桐反倒更认为她是自愿的。 用她自己的话说,‘到了这样的人家,公公婆婆待之如女孩儿一般’。要是贾珍强迫的,她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要真是没点感情,在她死后,贾珍也不会哭的如丧考妣。可见两人之间该是自愿的吧。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是半推半就吧。但有时候,冲破了那层心理界线,往后就不是特别难接受。 如此想着,林雨桐盯着秦可卿的时间就有点长了。 “林大姑姑,侄儿媳妇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秦可卿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才试探着问道。 林大姑姑!侄儿媳妇! 差着辈呢!林雨桐悚然而惊。她笑道:“瞧你确实是难得的美人。着实心里爱的紧。” 秦可卿先是脸色一红,“亏得大姑姑是姑娘家,要是托生成儿郎,可不靠着这一张嘴,骗了天下女儿家。”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贾母就对林雨桐笑道:“这孩子,家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林雨桐认可的点点头。心里却不由的想起焦大骂的那些话。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这扒灰的,都知道说的是秦可卿和贾珍。 那这养小叔子的说的是谁,王熙凤吗。 在林雨桐看来,王熙凤还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王熙凤的小叔子有谁啊。贾琮是亲小叔子。贾宝玉贾环是堂小叔子。贾珍是大伯子,也不是小叔子啊。那贾蓉和贾蔷是王熙凤的侄儿。跟小叔子他差着辈呢。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是贾宝玉了。先不说贾宝玉的年龄,能不能被养。就说王熙凤对贾宝玉好,那是人家两人不光是叔嫂,人家还是表姐弟。更要紧是凡是老太太喜欢的,王熙凤从来就没有不喜欢过。 林雨桐觉得,把养小叔子的脏水泼到王熙凤的身上,是冤枉的。 焦大可能暗指是秦可卿跟贾蔷的关系。这两人之间也是叔嫂关系。 书上说宁国府的家风不正,才是败家的根本。而这个家风,恐怕就是指的秦可卿的行为不检点。可没说荣国府有这样的事。 也许真有这样的事,也许就是骂人的时候,顺嘴带出来的。谁知道呢。要是秦可卿身上真有林黛玉性格上的优点,比如专一,比如痴情。或许,那些话就是急了瞎骂的。她对贾珍应该是有感情的。 林雨桐兀自在那里脑补,捻着干果放在嘴里,眼睑下垂。怕自己的眼神让人家觉察出什么来。 那边贾宝玉果然嚷着想睡觉,被秦可卿带下去了。 林雨桐翻了个白眼。都多大了,还当三岁的孩子啊。瞌睡了就必须马上就睡,一点都熬不得不成。就是马上回去又能费多少功夫。 她这会子琢磨着,是不是要坏一坏贾宝玉跟袭人的好事。她的视线往黛玉身上一瞄,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林妹妹看清贾宝玉的本质的。如果知道了,还能心无芥蒂的接受,那就……那就再想办法吧。这可能跟她从小受的教育有关。觉得收丫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姐姐,要是觉得无趣,我陪你回去。”林黛玉凑过来小声道。 “不用。太失礼了。”林雨桐小声回了一句。 “这院子还没咱们家的梅园开的好。”林黛玉小声道。语气里有些失望。 林雨桐笑道:“富贵人家的梅花都是如此,差别不大。这院子富贵气太足了,你更喜欢清雅一些的。父亲设计的园子,你自是喜欢的。这一点,你像父亲。”都是一样的带着些许清高之气。 林黛玉愣了一下,明显的有些诧异。之后才欢喜的一笑:“姐姐竟是知我的。” 第25章 红楼(25) 红楼(25) 是不是懂一个人,这个还真不好定义。 林雨桐在袭人和贾宝玉离席回府之后,也带着黛玉,一同回了荣国府。说来也巧,刚进了内院,就碰见周瑞家的。她不知道急匆匆的要进去做什么。 “两位姑娘才回来啊。”周瑞家的过来见了礼。 “周嫂子这么着急,是做什么去。我才瞧着宝二爷先回来了,走的急匆匆的,是不是有事。嫂子赶紧去瞧瞧,这可耽搁不得。”林雨桐貌似随口的一说,“我瞧着老太太还要耽搁一会子才回来,可别出了岔子。” 林黛玉一愣:“要不我去瞧瞧。” 这真是关心则乱。 林雨桐一笑:“有周嫂子呢。你去了也是裹乱。你要是不放心,叫紫鹃陪着周嫂子去,有不妥的回来告诉你也一样。” 林黛玉点点头,看了紫鹃一眼。 紫鹃会意,马上跟在周瑞家的身后。周瑞家的本没想去贾宝玉的院子,如今一听,还真得过去瞧瞧。什么事也不如太太的这跟独苗重要啊。 “我正要去呢。”周瑞家的干脆揽下来。 林雨桐带着林黛玉跟她们分开,径直回了菊芳院。 却说那袭人知道了贾宝玉已经成人的事,心里既羞且喜。老太太将她给宝玉,自是宝玉的人。如今人长成了,她的身份也就得跟着变了。 进了院子,忙将晴雯这些大丫头给打发了。这个去给宝姑娘送鞋样子,那个给林姑娘送二两茶。只剩下麝月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看着。 “二爷在外面没睡踏实,回来要歇一会子,别让人进来打搅才好。”袭人叮嘱麝月道。 等进了屋子,袭人叫宝玉换衣服,又含羞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留出这些脏东西。” 林雨桐读原著的时候,就十分奇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不应该是躲着,避而不谈吗。伺候人的丫头,她躲不了,横竖也不该主动问啊。 男女之间,两人凑在一起讲小黄故事吗。 这不是挑逗是什么。 所以,她一直就觉得袭人心里暗含有一定的期待成分。有主动诱导的嫌疑。 那宝玉正在新鲜得趣的时候,见袭人娇媚,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一时有些情动。就拉着袭人要试。 这样的事,袭人要是稍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都不会院子里的人毫无察觉。这不是‘幸而无人撞见’,而是非常周密的不想叫人撞见。 周瑞家的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这可是十分的罕见。谁不知道宝玉这院子里丫头多,整日里叽叽喳喳没个消停的时候。 “许是宝玉歇下了。”紫鹃轻声道,“咱们进去瞧瞧,无碍也就放心了。” 周瑞家的点点头,两人怕吵着宝玉,轻手轻脚的掀了帘子。 纱帘的帐幔里,两条人影赤、裸、裸的缠绕在一起。紫鹃刚要喊,就被周瑞家的捂了嘴拖了出来。 紫鹃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不懂这事。她年纪大了,自是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受惊吓。 拉着紫鹃一径的出了宝玉的院子。紫鹃撇开周瑞家的拽着自己的手,撒丫子就跑开了。 羞也羞死了!亏得自家姑娘惦记着他是哪里不好,还要亲自来看看呢。幸而姑娘不曾亲眼瞧见,要不然不用活了。 那袭人也是个挨千刀的狐媚子。平时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是这般的人。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说嘴。 周瑞家的哪里有功夫管紫鹃,她飞也似的朝荣禧堂而去,先去瞧瞧太太回来了没有。 王氏还真就刚进门,大衣裳都没换。就见周瑞家的冲了进来。 “怎的了。”王氏唬了一跳。 周瑞家的连忙过去,附耳这么一说,王氏的脸色顿时就铁青,浑身打颤。 “走!”王氏脚下生风,快步出了门。 此时贾宝玉与袭人已经雨住云收了。贾宝玉带着几分慵懒赖在床上,袭人的肚兜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两人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 突然,先是外面有些慌乱,再是急匆匆的脚步声。恍惚还听见丫头们喊着‘太太来了’。麝月见了,连忙出了院子,奔着贾母的院子通风报信去了。袭人是老太太给的人,老太太该是护着的。要不然,太太只怕得把袭人撵出去。 鸳鸯知道麝月跑来,不敢大意。宝玉院子里的事,就没有小事。都得按大事来办。 麝月小声将事情一嘀咕,鸳鸯的脸色都变了,骂道:“看着是个老实的,什么时候也干起着下、流的勾当了。”嘴里骂着,脚下倒是不停,连忙进去给老太太回了。 “别吓着宝玉才好。”史氏拧着眉头,“小孩子家家的,偷个腥算是个什么事。放着这些丫头不就是供爷们取乐的。只要不是伤了身子也就罢了。去瞧瞧吧。” 鸳鸯心里一寒,恭敬的扶着老太太去了。 贾宝玉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下就害怕了。连忙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袭人七手八脚的把衣服披挂在身上,王氏就已经进来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王氏只觉得怒火中烧。扬起手,狠狠的打在袭人的脸上,”下作的娼妇!“ 袭人噗通一声跪下,“太太容禀。” “不用你禀告了。”王氏想起袭人隔三差五的到自己跟前,说一些为宝玉打算的话。以往听着还当是个好的,谁知道这才真真是心里藏奸的。 “太太!”袭人跪下磕头,“自从老太太将奴婢给了宝玉,奴婢就是宝玉的。主子就是奴婢的天。主子要奴婢的身子,奴婢还能不从不成。望太太明鉴。” 不提老太太则罢了,一提起老太太,王氏更是不满。这放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要吸儿子精血的妖精啊。 “怎的不要旁人,偏偏要你。”王氏面沉如水,抬起袭人的下巴,“也不过是个粗手大脚的丫头,这屋里哪个不比你生的齐整。怎生就偏偏要你。这里面能没有你自己作妖的缘故吗。花言巧语!”说着,一甩手,之后用帕子将捏过袭人脸的手擦了又擦,放佛沾上了脏东西一般。 正要发落,就听外面丫头禀报:“老太太到……” 王氏瞬间就黑了脸。 第26章 红楼(26) 红楼(26) 贾母走了进来,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看了王氏一眼,道:“好好说话嚷什么。叫人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她吩咐一边跟着鸳鸯的麝月,“伺候你们主子穿衣服去,这么些人站在这里,再吓着他。” 麝月低着头,应了一声,赶紧过去。却不敢像平时那么亲近。 贾母则叫了王夫人一起去正堂坐了。将丫头们都打发了,留了鸳鸯和周瑞家的。 王氏听贾母说了关碍宝玉的名声,也就马上清醒了过来。不管是读书科举,还是找一门妥当的亲事,都离不开一个好名声。 “爷们家大了,总得有人教导人事不是。这并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贾母开解王氏,“你要这般想,心里就过得去了。那袭人容色一般,与其将她撵了,倒不如就叫她守在宝玉的身边。小孩子家都贪图个新鲜,这新鲜劲过去了,也就放下了。我以前以为袭人是个老实的,如今看着,倒有些心眼子。有心眼子也算不得什么坏事,端看你怎么用。有这么一个人在宝玉身边,其他的丫头若是不本分,想上进,恐怕这袭人也不会乐意。有她盯着,这不比你一天到晚的叫人盯着宝玉强么。也省的你管辖他,他倒跟你生分了。你自个生下的孽障你还不知道,总是不耐烦管束。他老子管他,他如今见了他老子如同老鼠见了猫。难道你希望有一点宝玉见了你也是如此不成。我看就叫这袭人管着就很好。袭人要是管的厉害了,他自然就不爱搭理这袭人了。可要搭理别人,袭人能看着不动吗。如此,他的精力,不用在念书上,还能干什么。这种事,早晚要经一遭的。闹得人仰马翻,值当么。” 王氏平时看不上贾母教导儿子,但今儿这话,听着却是妥当的。袭人容色一般,不想失宠,就得管着宝玉。可管着宝玉,宝玉也一样就厌了她。不管怎么做,这丫头都成不了气候。对着一个这样的丫头,三两月也就不新鲜了。儿子的身体,也没有大妨碍。如此一想,就低头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就听老太太的吩咐。” 鸳鸯听的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姨娘可不是好当的,况且还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她把这些牢牢记在心上,这辈子,就是打死也不当姨娘。 等宝玉穿戴好,才带着袭人到了正堂。袭人跪下,宝玉则低头叫‘老祖宗’。 “起来吧。”王氏看着袭人,叫她起来。“往日看你是个好的,才叫你照看宝玉。不想你这般的孟浪。这青天白日的,像个什么样子。传出去,又是个什么好名声。” 袭人又赶紧磕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宝玉头低的更低了。 “如今既然伺候了主子,就好好伺候吧。只一样,宝玉年幼,不能纵着。要是身上有了什么不妥当,我只拿你是问。”王氏说完。就看了宝玉一眼,骂道:“真是上辈子不修,生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行了!”贾母呵呵一笑,“别再吓到他。以我看,这袭人的月例银子也得提上来,这也不用声张的人尽皆知。从我这里私下给就是了。”说着,就看了鸳鸯一眼。意思是叫鸳鸯记着。 “哪里能要老太太的。从我这里给是一样的。”王氏赶紧道。 贾母摇摇头:“不用争抢,我的那点子东西,将来都是宝玉的。就当提前给了吧。” 王氏的心里顿时舒服许多。光是老太太的私房,就够儿子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却说那紫鹃,飞似得跑回菊芳院。黛玉才刚刚梳洗完,靠在熏笼边上晾头发。见紫鹃这幅样子,心里一急,问道:“宝玉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鹃脸胀的通红,张了张嘴,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这幅样子,越发叫黛玉着急。这一着急,眼泪又要下来:“宝玉到底是怎么了。” 紫鹃摇摇头:“宝玉挺好,无事。” “你瞒着我作甚。能瞒得了今天,还能瞒得了明天不成。”林黛玉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可是又摔了他的那块玉不成。” 紫鹃越发的为黛玉不值,她凑过去,道:“我的好姑娘,快别哭了。不是这么回事。是宝玉跟袭人,不知羞的缠在一起,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话说的又快又急,说完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黛玉先是一愣,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脸一红,对着紫鹃啐了一口,“什么脏的臭的都挂在嘴上,不怕脏了我的耳朵。他是你什么人,值当你这么一副样子跑回来。” 说着,扭脸就进了内室。 芷兰和芳华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两人将熏笼又挪到内室,轻巧的放在黛玉的头边,熏着头发。头发不干,又得闹头疼。 放置好,两人瞧瞧的退了出去。 紫鹃这才跟了进来。见黛玉散着头发,面朝里躺着,一时也不知道姑娘的心思。 “姑娘,我竟是错了。”紫鹃低声道:“宝玉他不是好人。” 黛玉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道:“我只以为姐姐说的话是言过其实,其实她是对的。宝玉以后再来,你就都挡了。以前那些个……都改了吧。” 紫鹃的声音有些哽咽:“姑娘!” “待袭人还要跟以前一样。”黛玉交代紫鹃,“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给袭人难堪,别人又有了说道。何必呢。” “是!”紫鹃低低的应了一声。 贾家下人的嘴,没什么不能说的。不到点灯的时候,宝二爷屋里的香艳故事,就已经传到宁荣街上了。 林雨杨回来面色十分难看,还吓了林雨桐一跳,“怎么了,可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了。还是张家亏待你了。或者他们家的下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谁家的下人能跟贾家似得,嘴上没点把门的。”林雨杨面色一红,低声道:“我平日里不在家,姐姐离那个贾宝玉远着些才好。” “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他近过。”林雨桐将热汤往弟弟手里一递,才道:“听说什么了吧。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人的一张嘴。这话真真没错。” “姐姐也知道了。”林雨杨十分惊讶。“这些事姐姐还是少听的好。” 林雨桐心里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认真的点头答应了。“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有什么想不通的。”她指了指黛玉院子的方向。 “唉!”林雨杨叹了一口气道:“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慢慢看看吧。”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是张家的老太太亲笔写的。“张老夫人的意思是,姐姐在贾家内宅,贸然去张家拜访。怕是招了人家的眼。反倒添出许多的是非来。不如等父亲上京,再过去。” 林雨桐将信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点点头,“这是老夫人疼咱们呢。”林雨桐将信纸放好,“我针线不好,以后,我常做些吃食,你带过去。就是咱们的心意了。” 林雨杨点点头,“听姐姐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林雨桐就打发弟弟赶紧去睡了。又让春儿去看看黛玉那边,是不是一切都好。 等得了回复,这才安心的睡了。 对于贾宝玉和袭人的事,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反正林雨桐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林黛玉也始终都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林雨桐对林黛玉倒越发的刮目相看起来。 这一日,林雨桐正在给林如海回信,就听春儿进来禀报说:“门房有一位乡下来的老人家,来走亲戚。说这亲戚是王家的姑奶奶,却找的是周瑞家的。不知怎的,摸到了咱们的后门处。门房已经将人给请进来了。暂时就安顿在那里。这恐怕是王家的旧亲。他们不敢大意,赶紧禀报了进来。看怎么安排妥当。” 林雨桐一拍脑门,还真是忙忘了。这人必定是刘姥姥无疑了。 “你亲自去,将人请了进来吧。”林雨桐没回林家以前,跟弟弟就生活在乡下地方。周围的人家也都跟刘姥姥一样。 像是这样上了年纪,还在为生活奔波的老人。林雨桐心里是存着一份敬意的。想起那些原著上描写的那些拿刘姥姥取笑的事,当时看书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变成赤、裸、裸的生活,林雨桐就有些心里不舒服。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一辈子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就是个逗趣的吗。 才刚这么想完这些,又觉得哪里不对了。这刘姥姥一进贾府,该是过年以前才对啊。书上说是进了冬天,置办不起冬天的物什,才想起到贾家来的。可如今却是年后了。 自己的翅膀不该扇到刘姥姥身上的。 不等她想明白,春儿就带着刘姥姥进来了。刘姥姥手里拖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该就是板儿了。 “给姑娘请安。”刘姥姥说着,就要跪下。 林雨桐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老人家快别多礼了。坐着说话。”她扶着刘姥姥坐在炕沿上。又让春儿拿了点心给板儿吃。夏儿早已经将热茶送上来。 “老人家一路行来,怕是渴了。先解解渴。”林雨桐示意春儿照看板儿,自己跟刘姥姥说话。 “姑娘。”刘姥姥拘谨的坐立难安,“老婆子就是带着孙子过来找亲戚的。不知道怎么就闯了进来。这……” “老人家安坐就是。”林雨桐笑道:“你算是找对了。这就是贾家,错不了。” 夏儿在一边笑道,“这是我们家大姑娘。我们家老爷在扬州做官。这里是我们太太的娘家。那处后门,是我们家自己走的。一会子打发人送姥姥过去就是了。” 刘姥姥这才放心,这是找到庙门了。这才安心的吃用。 春儿又让厨房准备了饭菜来,让这祖孙俩吃了个饱。天不亮就赶路,可不又累又渴又饿。 林雨桐又故意问了刘姥姥的来历,才一副恍然的道,“原来是刘姥姥啊。” “看姥姥这样子,只怕是日子过得艰难。但凡有个办法,也不会走着一遭。”林雨桐让春儿取了五十两银子来,“姥姥拿着,收好了。” 刘姥姥连忙推辞:“这个怎生是好。”不沾亲不带故,哪里就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拿人家的银子。 林雨桐笑道:“姥姥看我如今光鲜,我也是受过艰难的。你们小家小户,有小家小户的艰难。岂不知这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说不得的苦处。不怕姥姥笑话,我跟弟弟是在外面长大的。回来了也没多长时间。最艰难的时候,那也是漫山遍野的找野菜填肚子。姥姥的难处我知道。” “我的乖乖啊!”刘姥姥张着嘴,“竟不知还有这一层故事。”这大户人家大老婆小老婆的,孩子可不跟着受罪。她叹道:“如今姑娘可算苦尽甘来了。” “姥姥也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林雨桐将银子塞给她道:“这与我现在而言,不算什么。与您老而言,就是救命的钱。一会子,我带着姥姥去见见那些奶奶太太,准保不走空。有了这银子,姥姥好好的操持家事,置办田地也好,做个小买卖也罢。有了进项,也让小孙子去读读书。这大户人家的门,不是那般好登的。” “姑娘的话,我记下了。”刘姥姥心里直念佛,“可算又遇到活菩萨了。” “活菩萨还能总遇到。可见姥姥是个有福之人。总能遇到贵人。”夏儿打趣道。 “这话还真是啊!去年冬天,眼瞧着入冬了。家里什么也没准备。炭火,过冬的衣物。冬储的菜蔬。都没一样置办的。天一冷,家里的进项可就断了。我正寻思着,不行就豁出这张老脸,来府上求求。太太奶奶们怜老惜贫,能救咱们一救也未可知。不想才要动身,我们村子边上海靖伯的庄子上就请人做活。男人干重活,女人孩子也有些细碎的活计,好歹饭食管饱。一冬也就熬过来了。还有点富裕。不想我那外孙女青儿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这银子又捉襟见肘了。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了。” 林雨桐嘴上唏嘘,心里却有了谱。这海靖伯岂不是那个一起上京的闻天方吗。这点变故难道是因他而起。 这个又是一个在红楼里没出现过得人。让林雨桐心里添了几分在意。能影响剧情和人物,这个人应该比想象的要重要吧。 林雨桐不及深想,赶紧收回心神。又细细说了这二太太王氏和王熙凤。“如今管家倒也是王家的女儿,正是姥姥说的二太太的内侄女。你只管捧着她就是。” 刘姥姥记在心里,两人才要起,就听春儿禀报,说是平儿来了。 “这个巧,这位平姑娘正是这位二奶奶的大管家呢。”低声交代了一句,就笑道:“来了就请进来吧。” 平儿这才笑着进来,林家的规矩大,她是知道的。到了这里万万不敢造次。行了礼,这才敢起身。不过对于屋里有这么一老一少,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什么风倒把你给吹来了。”林雨桐笑道,“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奶奶呢。” “不敢劳动大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也是一样的。我们奶奶打发我来,是讨人嫌的。大姐儿吃了大姑娘送去的奶膏子,竟十分受用。让厨下做,她们都是些不得用的,姐儿不爱吃。我们奶奶就打发我来,叫大姑娘看着赏些吧。” “这是你来了,那是要什么都是尽有的。要是她来了,可是再没有的。”林雨桐笑道,“你也是个傻的,让她给打发来了。拿你的面子给她办事。” 平儿知道这位姑娘常跟自家奶奶玩笑,也不见怪,“要不人家是奶奶,我是丫头呢。” “这话得跟琏二哥说道去。”林雨桐笑道,“只怕他也是巴不得让你们俩换换呢。” “我的姑娘,你就一味的拿我逗乐吧。”平儿脸一红,赶紧讨饶。 林雨桐让春儿取了一罐子来,道:“这东西就是做的时候繁琐,控制不好火候就失了味道。让人用温水冲了,浓浓的给姐儿吃就好。” 平儿一一记下,将罐子递给身边的小丫头抱着,却问林雨桐,“大姑娘才还说要去找我们奶奶呢。可是有事。” 林雨桐这才将事情说了。 “原来是家里的亲戚。”平儿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来,对刘姥姥道:“您老可真是会走道,一下子就闯进了财神的门里了。” 刘姥姥将怀里的银元宝拿出来,道:“财神也没这么灵验不是。姑娘瞧瞧,我这一撞进来,倒真是发财喽。” 平儿用眼睛一瞄,就有数了,这是足银五十两的银锭子。 林雨桐心里有些想笑,这刘姥姥到底是老人家,有她自己的智慧。此时把银子往外一摆,意思十分明显。人家一点关系没有的人,看在王家的面子上都掏了五十两,你这正经的亲戚,自是不能比这个低了吧。 “既然来一会,自是要见见正主的。”平儿笑道,“那姥姥就跟我去吧。” 林雨桐笑道:“姥姥跟着她去吧。她主子是个利索人,姥姥别怕就是了。我□□儿跟着你。她主子要是不管你,你只管跟春儿回来。”又对平儿道:“姥姥年纪大了,那板儿又小。这会子春儿跟着孩子倒玩熟了。叫她领着吧。省的冲撞了谁。” 平儿笑着应了。 林雨桐将刘姥姥送到院子门口,刘姥姥硬是叫板儿磕了个头。林雨桐无奈的受了,“一会子走的时候,我就不送姥姥了。我家的后门姥姥是知道的。以后进了城,尽管来就是。” 刘姥姥满口答应着。直说又遇上了贵人。 这是一个记恩的人。靖海伯在他们家艰难的时候雇佣了他们,她记住了这个恩德。如今自己给了点银子,她自是又记在了心里。 希望王熙凤这次能心甘情愿的结下这份善缘。 等到下半晌春儿回来,林雨桐才知道王熙凤给了六十两银子,又雇了一辆驴车,将刘姥姥送走了。 有了这一百两多两银子,对于一个庄户人家,就是一笔巨款。能添上几亩好地,日子也算能过了。 林黛玉才听说了这事,就过来询问,“原来是二太太家的亲戚,怎么找到咱们家了。” “那门子上的看门的,哪个不是眼睛长头顶上的。能好好的指路吗。这巷子多,许就走岔了。能上了咱们的门,就是缘分。咱们家也不缺那几个银子使。对于人家来说,不光是救了一家的命,甚至改变一家的命运。就当是日行一善吧。”林雨桐笑道,“许是过过苦日子。实在见不得老人家受苦。” 林黛玉点点头,倒是听了进去。 这边姐妹俩正在说话,就听丫头说周瑞家的来了。 林雨桐心说,这就是经典的送宫花了。 周瑞家的因为得了林雨桐的提醒,才发现宝玉的事。被王夫人赞了几回用心,赏了又赏。此次过来脸上都带着极为少见的笑意。 见了礼,说明来意。 林雨桐见周瑞家的脸上带着笑,就猜测是不是时间线乱了,周瑞女婿冷子兴的官司早已经发生过了。想起原著上说,在给林妹妹送宫花之前,周瑞家的得了信,说自己的女婿吃了官司。出了这事,谁心里能好啊,偏偏又吃了林黛玉几句话。想必心里是极为气恼的。在外面没少说黛玉的小话吧。 于是,她笑笑,先问道,“嫂子家里都好吧。” “怎么不好!”周瑞家的笑道,“我那女婿还不算窝囊,日子且过得下去。”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请周瑞家的坐了。才道:“薛太太也太多礼了。” 周瑞家的当然想替王家长脸,就将匣子打开,里面躺着四支宫花。 “这是只给我们姐妹的,还是别的姐妹也有。”林黛玉看着半空的匣子,问道。 “三位姑娘及二奶奶,连同两位姑娘,一人两支。这是两位姑娘的。”周瑞家的笑道。 “难怪呢!”林黛玉冷笑一声,就要说话。 林雨桐接过话头,“你又做什么怪。”她瞪了林黛玉一眼,才对周瑞家的笑道:“你别搭理她,她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周瑞家的不知真假,笑道:“这又是有什么故事不成。” “可不是有故事吗。”林雨桐招手,□□儿过来,“把东西拿过来,叫周嫂子评评理。” 春儿抿嘴一笑,一转身,端着个托盘来,里面放着一大捧各色的鲜花。另一边的篮子里,是半篮子新鲜的花瓣。 “我的乖乖,这样的天,哪里来的这样鲜嫩的花哟。”周瑞家的直呼稀罕。 “家里花房就有。管家天天打发人送来。原来也不是稀罕的东西。我每日里让人将它拆成花瓣,是我们姐妹泡澡用的。偏妹妹一直以为用的是干花,今儿撞见我拆花,顿时就心疼的不行。她这见了花落就要落泪的人,许是最见不得这个。宁肯埋了立个花塚也不许人用。我就说了她几句。偏巧,嫂子送了假花来。她一准以为咱俩提前说话了,来排揎她的。”林雨桐挥手让春儿下去。 周瑞家的啧啧赞叹。这么些个鲜花,要是不剪下来,按盆卖,一盆不得几十两银子去。林家倒是天天剪下来给自家姑娘泡澡用。阿弥陀佛,可真真是见识了。这也就罢了,还有那不知生计艰难的宁肯埋了也不许用。哎呦喂,这还真是娇小姐。 就听林雨桐道:“倒不是心疼这些花,就是得板一板她的性子。这见花落泪可不好。” 周瑞家的心道,那都是闲的。饿两顿就一准好了。 就听林雨桐看着匣子里那几枝花,露出个苦笑的神色:“花是极好的,可惜我们姐妹从不带这些个东西。这新鲜的都从来不上头呢。“她指了指匣子里的花,道:“赏给丫头们倒是可惜了,也对不住薛家太太的心意。周嫂子家里也有女儿,带回去吧。横竖在你家自己戴,别人也是看不见的。” 周瑞家的一瞧匣子里的花,又一看边上那水灵灵的真花。先时看着还好的花儿,真假一对比,就显得上不得台面了。 忙将匣子盖上,“这可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这院子远,走一路过来,费多少事呢。”林雨桐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 这倒叫周瑞家的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先叫自家姑娘挑,就已经是失礼了。不想人家没挑拣自己的错,反而赏了自己。 到底是大家子姑娘,就是不一样。 这才拿了匣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等人一走,林黛玉趴在榻上笑的只嚷肚子疼,“姐姐弄这些花来,当真是洗澡的。” “哪里真舍得!是用来做花糕的。”林雨桐也不瞒着,“给张家女眷做点心,得用些心思。等做好了,你给府里的老太太、几个姐妹也送去。薛家那里也有一份,只当还人家送宫花的情分了。” “我就说,依姐姐财迷的性子,再不会用这么好的花给我泡澡用的。”林黛玉只嚷林雨桐是财迷。 财迷林雨桐半点不恼:“花露才是花的精华。这些鲜花就是个点缀,没甚大用处的。”说完就道,“等做点心剩下了,再给你送去。” 一准是没法做糕点用,有些瑕疵的花瓣。 林黛玉这么一想,就越发的笑起来。这姐姐真是抠的可以。 “姐姐为甚不让我说话。咱们住在她们家,只配用她们剩下的不成。”林黛玉哼了一声。 “这不是没用,赏人了吗。至于为这个生气不。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了你你也不见得用。为这没人用的东西,撅了周瑞家的面子,你倒是图什么。”林雨桐轻声道。 “像姐姐这般事事圆滑,难道就好。”林黛玉不赞同的道。 “人活在这世上,哪里就能随心所欲呢。”林雨桐笑道,“细思量几分,与自己又能有什么坏处呢。” 姐妹俩不一样的性子,都点到为止。 等花糕做好了,林雨桐打发丫头去送了。又带着黛玉去了梨香苑。 “你以后合该每天出来走动走动。人动的多了,吃饭才香甜。以后每日饭后,都得走一刻钟。”林雨桐叮嘱黛玉。 林黛玉倒是没有反驳。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陌生但又不反感。 两人进了梨香苑,薛姨妈热情的招待。等林雨桐将糕点送上,薛姨妈就笑道:“不过几枝花,倒叫你们姐们跑了这一趟。实在太客气。还偏了你的好点心。” 林雨桐笑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家做的。” 林黛玉不耐烦两人这般的寒暄,就道:“宝姐姐呢,怎么不见。听说她身上不好,如今可好些了。” 周瑞家的已经将薛宝钗冷香丸的事,宣扬的满府皆知。林黛玉才有这么一问。 “没有大碍,正在屋里歇着呢。你们去瞧瞧吧。宝玉也在呢。”薛姨妈笑着,殷勤的让两人进去。 林黛玉掀开帘子,正瞧见薛宝钗解了衣裳,从脖子上拿她的金锁的一幕。又见宝玉一脸痴痴的盯着宝钗的脖子看,顿时就红了脸。 此时倒叫她进也不能退也不能了。 林雨桐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得轻轻放下帘子,才出声道:“薛姑娘,我们进来了。” “是林家大妹妹啊。快进来。”是薛宝钗的声音。 林雨桐拉着林黛玉在外站了一小会儿,给人家收拾衣裳的时间。这才进去。 林黛玉就直接站在了林雨桐的身后,低着头,也不出声。 没有说不合适的话就好。林雨桐松了一口气。上前寒暄。 贾宝玉见这姐妹二人,先是眼睛一亮。不过他被林雨桐挡过几回,就不敢往跟前凑了。他倒是想亲近林黛玉,可这会子林黛玉跟在林雨桐身边,半步不离,连头也不抬。 他只好讪讪的拿着手里的金锁片翻看。 林雨桐不去管他,只跟薛宝钗寒暄:“如今身上可好些了。” “好些了。本就不是要紧的病症,倒叫你们跑一趟。”薛宝钗刚要叫莺儿倒茶,就听见莺儿道:“二爷瞧瞧我可有说错,这不是一对是什么。” 这一声极为突兀,林家姐妹想听不见都难。 “莺儿,还不去倒茶。胡沁些什么。”薛宝钗呵斥道。 林雨桐觉得十分的有趣。先是薛宝钗主动要看贾宝玉的玉,然后她的丫头就说跟金锁片上的话是一对。勾的贾宝玉起了好奇心,于是要看金锁。这才有解衣裳的事。如今又再嚷出是一对的话,引来薛宝钗的呵斥。林雨桐觉得自己不想多想都不行。 也许是自己心理阴暗吧。她这么一琢磨,怎么就觉得这是一环套一环,故意的呢。 林黛玉抬起头,看了宝玉一眼,就见宝玉拿着锁片,嘴里念念有词。于是又低下了头。 林雨桐像是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一般,又寒暄了两句,就带着林黛玉告辞。薛姨妈再三的留饭,林雨桐也没应下来,“薛太太留饭,本不该辞。只是舍弟下晌回来,我们姐妹不在,倒叫他孤单。” “这有什么,打发人去接就是。”薛姨妈道。 “家里都是女眷,多有不便。”说着,就辞了出来。 薛姨妈顿时脸臊的通红。家里有女眷,人家那般大的男孩子都不进来了。贾宝玉却在女儿闺房里。 要说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偏偏的,前些日子,贾宝玉跟袭人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身边有了伺候的通房丫头,这就不是不懂男女之事的孩子了。 可自己家的处境,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林黛玉跟着林雨桐回了菊芳院,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林雨桐也没拦着她。这些事情,是得让她多想想。 却说林雨杨今儿从张家回来比往日早了些,就在宁荣街上转悠。看到精巧的物事,也就顺手买下来给家里的姐姐妹妹。 正看见一个不大的小子,摊子上的花篮子极为精巧,就凑过去细看。 却听得旁边正有人说贾家家学里的事。 “你只要跟他好了,这银子还不就来了。”说话之人年纪不大,还是少年的声音。 另一个道:“那人看见新的忘了旧的……” “那就是个大傻子,哄了钱来,才是实在的。谁管他日后怎么样呢。”这说话的人道,“有了银子,也做个小买卖。不比如今舔着脸求人好啊。过两年谁还知道这些事。那琏二爷身边的几个小厮也不是干净的。就是那秦……不也是巴结着宝二爷。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雨杨起初还听不明白说什么。他身边的随从年纪大些,小声将事情说了。家里的大姑娘有交代,将外面的事,不管好的歹的,只管告诉少爷。别养的跟个傻子似的,被人骗了。 林雨杨一听,脸就黑了下来,骂了一声:“忒无耻。”站起身就走。 那卖篮子的小子忙喊:“少爷买两个吧。” 随从顺手拿了两个,甩下一把钱走了。 林雨杨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如海写信。这贾家只有更污糟的,没有最污糟的。 第27章 红楼(27) 红楼(27) 林雨杨回了家,外面听来的荤话,自是不能跟姐姐说。可到底心里存了事,匆匆的吃了饭,只说今儿的功课太多,要用功,就去了外院。 林雨桐心说,这真是孩子大了,就有秘密了。一时倒有些失落。 黛玉一笑,也起身就要回屋子。 可巧贾母打发鸳鸯来送两道点心。黛玉寻思着今儿一天都没给贾母请安了,也就起身想去看看老太太。 “眼看天都要暖起来了,忽而又冷了。下起了雪珠子。你出门把大毛斗篷穿上。”林雨桐叮嘱道,“老太太哪里就缺了你一次请安。明儿再去,老太太还能怪罪你不成。偏偏这会子去,不成心叫人跟着不放心吗。” “姐姐如今忒的啰嗦。今儿才叫我出去走走。我如今听了话,要出去走走了,你又不放心。”林黛玉转身,问道:“我倒是如何才好。” “罢罢罢。”林雨桐噎了一下。自打熟悉起来,林黛玉伶牙俐齿的性子就又漏了头了。“早去早回吧。” “大姑娘放心,有我看着呢。”鸳鸯笑道,“就是晚了,陪着老太太住一晚也就是了。” 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呢。那贾宝玉坐卧不忌,哪里敢叫黛玉在贾母的院子过夜。 见姐姐脸色都变了,黛玉就知道她怕什么。于是道:“我一准回来。不多留。姐姐记得让厨下给我准备一碗雪梨膏子,回来我就要吃呢。吃那个怪受用的,晚上再不咳嗽。” “知道了。”林雨桐送了二人出门。后头就叫平嫂子带两个婆子沿路去接,在贾母的院子外面等着。 却说那贾宝玉在梨香苑吃了不少酒,带着酒气一路往回走。跟黛玉与鸳鸯走了个面对面。 “我的老天爷,怎的叫你一个人走呢。这都多晚了。”鸳鸯惊诧的道。 哪里就是一个人,跟着两个粗使婆子呢。只是都知道贾宝玉的脾性,不爱叫婆子离得近了。 林黛玉见贾宝玉脚下飘忽,就知道喝了不少。又见她斗笠歪戴着,不由的道:“你那妈妈呢,又去哪里吃酒受用去了。你惯常爱找那姐姐玩,又最是听那姐姐的话,怎的这次你那姐姐倒不知道周全了。反倒叫你吃了许多酒,也不知道规劝。我平日里说你,你只不听。人家的酒真就那般的甘甜不成。” 贾宝玉见了林黛玉,先就委屈上了。“妹妹如今大了,也有那亲哥哥热姐姐的。咱们这一处长大的,倒越发的靠后了。见了面不说话也就罢了,连看一眼如今都不能了。我这心里闷的慌,就多吃了几杯,倒招的妹妹这般的排揎。别人的话我几时听了,妹妹的话,我几时不听了。哪里有什么姐姐,我只有妹妹罢了。” 林黛玉想起往日的情分,眼睛就先湿了。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才道:“整日里胡说些什么。”见他着实难受,到底忍不住伸手,将他头上的斗笠正了正。 鸳鸯跟着,也不敢说话,这两位都是祖宗。老太太的心思谁不知道,只看林家那位大姑娘的意思只怕是不成。可要是两人真的两小无猜,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妹妹这是去哪。”贾宝玉想去抓林黛玉的手,林黛玉马上缩了回来。 只是笑道:“今儿一天没见老太太,就过来瞧瞧。” “正好顺路。”贾宝玉笑道:“妹妹在家里可自在。大妹妹没管着你吧。” 林黛玉见他清醒,肯好好说话,就笑道:“能不管着么。吃饭得盯着,不吃点肉不成。出门得看天,衣服不合适不成。到点不回家也不成,早有婆子丫头来接了。看书伤眼睛,过了时辰不成。吃完饭不动动,一味的坐着不成。晚上临睡前,不打发人来看一次,绝对不成。” “阿弥陀佛。竟是有人这样管着才好。”贾宝玉懊恼的道:“我原不知大妹妹竟是个好的。我要是早知道这样做对妹妹身子好,早几年就该管着的。如今看妹妹康健了,心里就喜欢。如今吃几碗饭,睡几个时辰,夜里可还是爱醒来。还犯不犯咳嗽。” “一顿还是那么多,不过是姐姐有耐心,怕我不克化,少吃多餐。你们一天吃三顿饭,我一天得吃五顿甚至六顿。夜里挨着枕头一觉到天明。昨儿天突然冷了,有点咳嗽。姐姐弄了雪梨膏子,吃了一碗,倒是马上就好了。如今觉得身上是轻省不少。” 两人走着说着,回了贾母的院子。 贾母还没有吃晚饭,见两人一块进来,真是喜得无可无不可。 听说两人是路上碰上的,就点点头。见宝玉吃了不少酒,先打发他回屋子。拉了林黛玉的手直摩挲。“你这孩子,这大冷的天,怎么过来了。今晚就陪外祖母住着,省的这一路要吹冷风。” 林黛玉一笑:“哪里就冷了。这走了一路身上倒是起汗了。” 老太太还要留,鸳鸯就道:“只怕林家大姑娘已经派了人来接了。” 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老太太心太急了。宝玉出了这样的事,林家不放心是正常的。 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母才放林黛玉离开。心里一叹,这林家还真不是好摆弄的。 那贾宝玉回了院子,就见晴雯在贴自己早起写的字,双手冻得通红。连忙握了,“我给你暖暖。” 两人手握在一起,晴雯哈着气。不一时的相视一笑。 那袭人自从跟宝玉的事被人发现,在丫头们中间,就有些压服不住了。她以往就凭着贤惠,品行好,来压服人。别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唯有她没有,说话不气短。唯一的短处就是长得不比别人齐整。可这当初看在老太太和太太眼里,却是最大的长处。 有两位佛爷撑腰,她自然腰板子硬。可如今她先做了打脸的事,品行上有了大亏,谁还服她。除了麝月几个老实的,哪个也不愿意听她的。 如今看着宝玉的面子,大家面上且还过得去。 黛玉出门,正好看见宝玉和晴雯相握在一起的手。没打招呼就出了门。一时心里就难受了起来。 平嫂子带着人跟着黛玉,也不敢说话。 宝玉再问时,才知道黛玉已经走了,一时跌足叹息,又问了袭人在哪里。 晴雯嘴上向来是不饶人的。只道:“人家现在是姨奶奶呢。在炕上挺尸呢。只说不舒服,二爷去瞧瞧,兴许这一瞧,就又舒服了。” 这话没压着声音,袭人在里面的炕上自然听了个分明,紧紧的握住拳头,咬着牙不吭声。这口气不忍也得忍。 宝玉朝里面看了一眼,没说话。又问起晴雯豆腐皮包子的事。贾宝玉今儿本就吃了李嬷嬷一肚子气,这会子已经有些压不住了。又听那茶也被李嬷嬷吃了。顿时就发作了起来。 袭人听见说要撵了茜雪,这才起身出来:“要不二爷把我们都撵了,换好的来伺候。”她知道宝玉的性子,喜聚不喜散,这倒成了她拿捏宝玉的法宝了。 宝玉还没怎么样,茜雪先冷笑起来,“这会子倒又装起贤惠起来了。你放心,撵了谁,也撵不了你。我们是丫头,你是奶奶。还就别在这里装好人。” 宝玉气的直打颤:“罢罢罢,我才说了一句,你们倒有无数的话要说。谁也不撵,你们都在吧。我只离了这里才好。” 这话把一屋子丫头都唬白了脸。直到鸳鸯叫人来问,这才消停下来。 平嫂子将黛玉送回院子,就去跟林雨桐汇报了一声,“……我远远瞧着,倒觉得两人甚是亲密。” 林雨桐点点头,才让平嫂子下去了。 她不由苦笑,想起人一着急,总是把‘上辈子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挂在嘴上。气恼中带着无奈。 林黛玉对贾宝玉或许就是这样——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从这天开始,林雨桐就想办法绊住了黛玉。什么办法呢。跟着黛玉学做针线。 刺绣这玩意,林雨桐当然想学。她就寻思着,穿来穿去的,这工作不可能干一辈子吧。人总有厌倦的时候。这项工作带来的好处,钱财到了其次,关键是平白多出几辈子的时间来。 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金钱啊。 多了一辈子,要是不抓紧学点什么,充实自己,这一辈子可不就白来了。 技多不压身啊。 这刺绣学好了,也不说干多大的事业。只在网上挂个淘宝店,专卖绣品,估计也能把自己养活了。人家古代,手工刺绣常见的情况下,都能靠手艺吃饭。更遑论回到现代了。那就是稀缺品啊。 如此一想,就越发坚定了要学会这一门手艺的决心。 黛玉的女红其实是不错了。人家是千金小姐,动针线,完全都看心情。并不是什么不捏针不拿线的性子。 教导林雨桐还是尽心的。 “姐姐跟着我学,能学个什么。”林黛玉手里拿着书,看着林雨桐在刺绣架子上笨手笨脚的忙活。“该是请个绣娘回来,正经的学学才好。” “我这辈子,能学成你这样,我就阿弥陀佛了。别的,还是不敢想。”林雨桐手里忙活,头也不抬。 林黛玉心道,姐姐这日子过得也太艰难。该姑娘家学的东西正经的一点没学。这么一想,教导起来倒越发的认真了。 据说那贾宝玉上学去了,林雨桐只要与林黛玉错开这个时间段去给贾母请安,这两人就基本上碰不了面。 日子就在姐妹俩一教一学中度过。偶尔几个姐妹也过来一起说说话,做做针线。倒也不寂寞。 这一日,天气和暖。不光三春来了,李纨也来了。 这倒是稀客。 林雨桐笑着将人请进来奉了茶:“大嫂子倒是稀客。很是该常来走动走动。” “你们姑娘家在一处说笑,我过来,只怕是你们不自在呢。”李纨笑着,才打量待客的屋子,见收拾的精致齐整,就不免赞了又赞。 林黛玉笑道:“大嫂子有什么话就说。你再不是这般会夸人的人。你一夸人,总是有个缘故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我不是那小气的人,我姐姐就更不是了。你这一夸,到叫我好不自在。只怕你夸得多的,我只想着你要求的多,反而不敢答应了。” 这话像是笑话,可也直指本质。 李纨的笑意就有些牵强,脸上僵了一僵。 林雨桐心里苦笑,瞪了黛玉一眼:“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嫂子不用理她。她现在越发的猴儿了。如今教我针线,时不时的还拿一下先生的款。我可找谁说理去。外头请的师傅都没她这般磨人的。” 姐妹两个一硬一软,一个挑明一个收尾,愣是将人的话堵在嗓子眼,想恼都恼不得。 李纨失笑道:“都说着林丫头牙尖嘴利,如今越发的见识了。” 林黛玉抿嘴一笑,就不多话了。 林雨桐从潜意识里觉得,可能黛玉的敏感,让她早就察觉到李纨的为人。这人身上有太多的功利色彩,是黛玉不喜的。 原著中李纨对于巧姐的遭遇袖手旁观,也证明黛玉的眼光是准的。 她微微一笑道:“嫂子只管说。” 李纨抿了一口茶才道:“是为了兰儿的事。听说林表弟在张家附学,我知道兰儿去不合适。就想着等林表弟下学以后,叫兰儿过来,问问功课也好。林家家学渊源,兰儿跟着,想必也能有些进益。” 这读书是大事,也是正事。 从林黛玉教香菱学诗就看得出来,她喜欢爱读书的人。 林雨桐虽然因为原著的影响,觉得李纨为人凉薄,但也不能因此拒绝。贾兰如今还小,说什么都太早。 她点点头,笑道:“这不难,只管打发人将兰儿送来就是。” 李纨忙谢了,对着黛玉道:“就是林表弟没空,有林妹妹这般的才情,教导兰儿也够了。” “这却万万不可。”林黛玉脸上带着几分严肃之色,道:“我再不能这般的轻狂的。女子身在内宅,见识终是有限。男子要在外为官做宰,就得走出去见识正经的学问。” “不错!”林雨桐点点头,“女子就是再聪明,整日里圈在内宅,这胸襟,格局,见识都是不够的。可不敢误人子弟。家父在这些方面,对我们要求极为严格。” 李纨直念阿弥陀佛:“我就说,林家书香世家,总有些不一样的见识。看来,将兰儿送来是送对了。” 探春接话道:“兰儿不是每天跟二哥哥去上学吗。回来再念书,身子可还吃得消。” “快别提去学了念书的事了。”李纨连连摆手,一句不肯多提。 林雨桐就知道这是从贾兰口中知道了族学里的事了。可这里面牵扯到贾宝玉,秦钟,还有薛蟠。哪一个都不是她寡妇人家能说道的。 事情定了,李纨就起身要告辞。 林雨桐就留人道:“姐妹们都在,今儿就这我这里吃了。还巴巴的回去做什么。” “东府里,蓉哥儿的媳妇这两天身上不好。我过去不方便,正要打发丫头去瞧瞧。”李纨解释了一句。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看来秦可卿和贾珍的事情,被人察觉了。秦可卿该是落下了心病才是。要不然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先前尤氏还疼着儿媳妇什么似得,怎么最后就有些漠不关心了。 她心里这么琢磨着,嘴上应着李纨的话:“那是得去瞧瞧。” 就听那惜春冷笑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都有这么一遭的。” 众人被这话说的一愣。林雨桐却觉得惜春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迎春不爱说话,这会子却道:“好好的,说了这话,岂不叫人误会。” 惜春将脸扭到一边,也不搭理人。 李纨笑笑,就起身去了。 林雨桐想,这秦可卿这事,只怕这贾家的人,都应该听到了一点风声了。只是都装着聋子哑巴,不听不说罢了。 等众人散了,这才打发了平嫂子去送了两样药材,算是把这一层事给了了。 林雨桐此时尚且关心不到秦可卿的死活上。因为按照原著,秦可卿死后,林如海就死了。 如今,秦可卿的死期就在眼前,那么,林如海呢。他能否度过这个死劫呢。这关乎到自家以后的前程和命运啊。 这些焦躁的情绪,却不能被林雨杨和林黛玉察觉。她白天一如既往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连着给林如海写了几封信,提前预警,都不能安抚这心中的烦躁。 林雨杨了解自家长姐,自然感觉的到她的不正常。 而林黛玉生性敏感,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被两人逼问着,林雨桐才道:“做了一个梦,梦不太好。心里放不下父亲罢了。没事,许是我多想了。” 林雨杨突然道:“我昨儿回来,倒是碰见靖海伯府上的侍卫,听侍卫的口气,似乎是要下一次江南。那就意味着靖海伯肯定要去的。如今江南,也就扬州是多事的地方。姐姐,要不然我去拜访一下这位伯爷。兴许能打听到什么。哪怕是求他多照看一二,也是好的。” 林雨桐苦笑一声:“如今只能这样了。” 于是她立马准备了几色礼,送了林雨杨出门。 闻天方听到属下的禀报还愣了愣。这位林家的少爷就是初到京城的时候过来拜访了一次。这才说要下江南,这小子就闻着味跑过来了。消息这般的灵通。肯定不是从贾家知道的。因为自从认识了林家的人,他就刻意留意了一下贾家。对这家人也算有些了解的。见她们年纪小小,就托庇在这样一户人家中,心里多少有些怜惜。 “那就把人请进来吧。”闻天方放下手里的笔,头也不抬的道。 林雨杨进来的时候,还惊诧了一瞬。这书房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武官的书房,倒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想不到伯爷也是学富五车之人。”林雨杨赞了一声。 “你别奉承我。”闻天方一笑,请他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有事就说。我不是那磨磨唧唧的人,真是忙着呢。可没时间招待你这小友啊。” 林雨杨呵呵一笑:“伯爷是要下江南吗。” “你消息倒是灵通。”闻天方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林雨杨肯定不会说是你身边的人出卖了消息,只道:“家姐这两日噩梦不断,心神恍惚,总是不安。很是担心家父。我们就寻思着可能有些变故。所以……” “来探听消息,还是让我保林大人无恙。”闻天方挑眉接过话头,问道。此次去扬州的事,倒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只是暗地里有些差事,却不能随便透露。若是真是因为心里不安,才来求助,未免太巧合了吧。 “只要家父保住性命,以后,但凡伯爷有用得着林家的地方,林家上下,绝不含糊。”林雨杨的神色极为郑重,让人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小瞧了他。 闻天方挑挑眉,能说这样的话,就证明人家林家已经意识到了凶险了。他沉吟半晌才道:“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不敢给你什么保证。” 这就是说确实有凶险,林雨杨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尽量平稳下来,又道:“伯爷尽心就好。至于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姐弟,绝不敢有丝毫怨恨。” 好机灵的小子。 闻天方点点头,“那就回去等消息吧,快则两个月,慢着半年,一准能有信。” 林雨杨起身,跪下磕了头,才起身离开。 闻天方挑眉,这个林家还真是有点意思。 林雨桐在家已经等急了,见了弟弟赶紧打发了伺候的人问道:“如何。” 这般大的事,林雨杨自然不敢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 林雨桐反倒踏实了下来:“你做的很对。只要等保住父亲的性命,什么承诺都值得。”到了贾家,她才真正体会到一家之主的荫蔽意味着什么。 就拿薛家来说吧,钱财是尽有的。可失了家里顶梁柱的男人,唯一的男丁又是不顶事的。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日子,可想而知。真的要是离了贾家,到外面支应门户。手里的钱财哪里还保得住。光是薛蟠三天两头的惹事,就是现成的把柄等着那些官老爷抓。一旦抓住了,钱财就得流水似得往外流。住在贾家,就有了贾家的荫蔽,至少没人为了他们手里的银子而故意找麻烦啊。 林雨桐还真就不想落到那样一种境地。“人家要是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我反倒不会放心了。不能保证不出事,其实就是最好的承诺了。”她深吸一口气,“这事只怕是机密中的机密,我们还是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你照常去上学,不要露出行迹才好。” 等到林雨杨离开了,林黛玉才带着雪雁来,“姐姐想要瞒着我不成。” “不瞒你,可也怕你哭哭啼啼的,反而漏了行迹。”林雨桐皱眉道。 林黛玉双眼果然就含了泪,“我就这般不得用不成。” 林雨桐就看着她的眼睛。林黛玉扭过头,赶紧擦了眼泪。 “凶险是有,但性命无碍。这事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记住,是任何人!”林雨桐认真的看着林黛玉,“也别被人看出什么来,或是套去什么话。别忘了父亲先前那场病是怎么来的。” 林黛玉脸色一变:“我知道了,长姐。” 林雨桐见她郑重,这才放下心,“以后一切照常,只做万事不知。” “是!”林黛玉攥紧手里的帕子。她心里此时无比的庆幸,她不敢想象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贾家,会是什么样子。父亲的消息,她只怕是不能知道的。即便出了事,自己也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不像现在,外面有哥哥撑着,里面有姐姐周旋,她竟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安。这跟前几年自己在贾家的生活,变化是天翻地覆的。至少那个时候,没人在乎她爱吃什么,是不是合口味。就是用茶汤泡饭,那也是太挑食的缘故。好似没人记得她身子弱,吃不得大油大荤一般。 “去歇着吧。”林雨桐叮嘱,“晚上休息的好了,一天都有精神。” 林雨桐是家里的主心骨,她稳了,弟弟妹妹自然就稳了。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春天慢慢的来了,脱了冬衣,换上春裳。满院子都是桃红柳绿。林雨桐哪有什么心情欣赏春景,等待的日子总是煎熬的。最短两个月,两个月没有消息。日子还得往前磨。 等到下面的人送来几筐新鲜的水蜜桃的时候,林雨桐才恍然,夏天已经到了。 “这桃儿味道好,跟蜜汁子似得。”林黛玉尝了半个,就不吃了。 “打发人给各房里的主子送去。”林雨桐吩咐平嫂子。 平嫂子做事稳妥,人又心细。别说贾环贾琮了,就是赵姨娘周姨娘这些姨娘,也都有份。不多,是个意思罢了。所以,这府里再没有人说什么眼里不容人的话。 尤其是宝玉院子里,给的本来就多了,又特特指了一盘子,是给袭人的。 林雨桐知道后笑了一下。平嫂子略坏,这不是给袭人招眼吗。想必她是在为黛玉不平吧。这每每的另眼相看,可比冷言冷语厉害多了。 平嫂子回来就说了该是给宁国府准备一份寿礼去。林雨桐这才想起,贾敬的生日要到了。只让平嫂子准备一份中规中矩的礼,让林平送过去就行。其他的不再多管。 到了正日子,王熙凤亲自来请。林雨桐就带着林黛玉过宁国府,吃一日戏酒。 贾敬生日,贾母没有到。 王熙凤笑着解释:“是林大妹妹送来的桃儿味好,老人家嘴馋,吃了半个,闹肚子呢。” 林雨桐心里一笑,也不当真。这话本就不能当真,只是托词罢了。 贾母是贾敬的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做生日的道理。贾母没来,才是对的。 等没人围着了,林雨桐才跟王熙凤磨牙:“嫂子倒是好口舌,老太太不来,你赖我的桃儿做什么。” “好妹子,你倒是小点声啊。”王熙凤一直看不上尤氏,撇撇嘴道:“她本就不该问的。只到时候让人送几个好克化的菜去,是个意思就罢了。偏有这一问。倒叫我怎么答。” “像嫂子这般周全的人,能有几个。要都照着你这模子衡量人,九成九都是不合格的。”林雨桐跟着笑道。 “以往有蓉儿媳妇帮她周全,还算看的过眼,如今越发的不济了。”王熙凤叹了一声,道:“偏偏这个好人儿,怎么就一病不好了。” “谁说不是呢。”林雨桐应了一声。见林黛玉叫自己,就道:“怕是你惦记她,去看看吧。我一个姑娘家,年纪小,偏偏又长了一辈。也不好到小媳妇的房里去。你瞧了,过来给我说说境况。” 横竖得拦一拦,别让她撞见那个贾瑞才好。那个货色怎么收拾不行,偏偏要搭上自己的名声。那贾蓉贾蔷也不是好货,这不是往两人手里送把柄吗。这些人灌了黄汤子什么话不往外兜。王熙凤那些作风不正的名声,只怕就是这么坏了的。 王熙凤应了一声,“你只管去,我一会子就来寻你。” 难得两人能说到一起,关系还是比较亲密的。 林黛玉见林雨桐回来就问:“姐姐跟二嫂子说什么。” “不过是有些担心蓉儿媳妇的病罢了。这都病了多少日子了。”林雨桐应付了一声。 “红颜多薄命啊。”林黛玉叹道,看神情竟然有些怅然和感同身受。 “胡说八道。”林雨桐耻笑道:“只要把得稳自己,长什么样都不会薄命。” 不一时,王熙凤低头出来了。看着眼睛有些红,应该是哭过了。 “看着不好,竟是说些不祥的言语。”王熙凤叹了一声,有些伤感。 林雨桐见此地人多,就回头对林黛玉道:“我陪二嫂子出去走走,你跟着姐妹们一道,不可乱跑。外面人多,别叫人冲撞了。”又叮嘱几个丫头,“一步都不许离开你们主子。” 林黛玉点点头:“我晓得,别一径的管着我。” 林雨桐不理她的不满,跟着王熙凤出来。 “可是有话说。”王熙凤多精明的人呐,一看就是要说私房话。 林雨桐见周围还算空旷,丫头们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就低声道:“是我家的一个小丫头,打院子里过。听见一个贾家的爷们,嘴里念叨着嫂子之类的昏话。看着是喝了几杯酒。我怕你出去了吃亏。有心算无心,你再厉害又是女人,传出什么话可怎么好。” “哪个长了这个烂肠子,老娘给他挤出来。”她双眼一瞪,自有一番煞气。 “我就是怕你这脾气。”林雨桐道,“想收拾这样的人,怎么不能收拾。你这人一向脑子好使,怎么到了要紧的时候,反倒直来直去了。你不读书,难道还不曾听过一句话,‘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事关名节,最最要紧的反倒是‘密’。这事从都到尾,都不能让人把你牵进来。” 王熙凤压下心头的火,猛然间一身冷汗。没错,要不是林雨桐拦着,即便今日不收拾那人,过两日也要找人叫他好看。 可是然后呢。这就成了一个把柄攥在别人的手上。世人不会说那男人肮脏龌龊,只会说女子不检点。 “好妹子!真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熙凤道,“放心,你的话我记下了。” 过了几天,林雨桐听平嫂子道:“那天在园子里,出了老大的丑。那贾家有一个叫做贾瑞的爷们,冲撞了后街一个小媳妇。那小媳妇也是贾家旁支的媳妇,昨儿来贺寿,去园子里转转。不想碰到了一起。那小媳妇也不是个本分人,两人不知怎的就对了眼。倒叫那媳妇的男人给当场捉住了。那家子兄弟好几个,将那贾瑞打的起不了身,还找上了族里,要贾代儒贾老爷赔银子,真闹着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了结法。” 林雨桐舒了一口气。果然这才是王熙凤的手段。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是那个小媳妇身上,不知被王熙凤使了个什么办法,让贾瑞认错了人。 后来才听王熙凤道:“那贱蹄子本就不好,要不是那家的兄弟多,她不敢乱来,别人也不敢招惹她。早就传出花名声了。那天,叫了她陪我说了两句话,就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她身上。于是,赔了她一身好衣裳好首饰,当场换了。她身量跟我极为肖似。打扮起来,倒也风流别致。又叫小丫头引着她从那院子里过。那贾瑞即便知道认错了人,可碰上一个好得手的,哪里能忍得住。剩下的不用管,就让他们自己掐吧。” 第28章 红楼(28) 红楼(28) 其实,林雨桐对于贾瑞事件后续的关心,更多的是出于好奇。好奇什么呢,好奇那面叫做‘风月宝鉴’的镜子。 但这要是真有这样的镜子,以林雨桐的胆子,也只能眼巴巴的缩回来,她还真是不敢碰呢。毕竟这东西有些邪性啊。就算费心思弄到手了,又传不回去换票票,自己要它何用啊。 反而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怪诞不羁。 她收了这些心思,只守在院子里,等扬州的消息。 谁知这一等,竟是春去秋来,天渐渐凉了起来。 “算起来,来京城也有大半年了。再几场雨,就要入冬了。父亲的信,倒是一封接一封的都是报平安,可事情应该是不大顺利的。”林雨桐让屋里添了炭盆,火已经拢起来,她在里面埋了花生红薯,这会子噼噼啪啪的爆出声音来。 林雨杨这半年蹿了半头,已经比林雨高出一头了。在林雨桐的监督下,锻炼身体从没有放松过。慢慢的倒有一身腱子肉出来,看着不再文弱,反倒透出几分踏实稳重来。 他接过话头,点点头,“如今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 林雨桐倒是认可这话,原著里的话她早已不记得了。但秦可卿没死。证明还是不到时间。 就算想从秦可卿的病上推测时间也是不行的。秦可卿换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不过是心病罢了。又是上吊死的。谁知道人家准备多会子上吊啊。 急也急不来。 本以为还要等下去,却不了一日林平飞也似的奔回来,“姑娘,老爷打发人来了。老爷升官了。” 林雨桐噌的一下站起来,“这么说父亲要进京了。”阿弥陀佛,可算过去了。 “不……不……”林平直喘气。 “不什么,你倒是说啊。”林黛玉也急了,“是不是不日就到京了。” “不是!”林平喘了一口气才道,“老爷升了两江总督。已经上任了。不用回京述职。” “啊!” “啊!” 姐妹俩异口同声的惊讶了一声。 林雨桐心道,这官是怎么升的啊!她怎么有些看不明白。这两江总督,可是从一品实缺,绝对的封疆大吏啊。 按地域分,这该是包括了江西,安徽,江苏三省,对三省的军政要务有绝对的话语权啊。这权利不可谓不大了。 只怕,林如海此次不光是从盐务上脱身了,而且还立了大功。可即便如此,这个位置也太过了些。 他以前是兰台寺大夫,再之后是扬州巡盐御史。这都是几品,林雨桐一直也没闹明白过。但兰台寺是御史台的雅称,也就是说,林玉海之前是在中、央监察机构,后又被委派到扬州盐道上做监察。 这监察,可不是好活。对下面的官员来说,这就是来找茬的。 那么,他要真监察到了什么,死在任上一点也不稀奇。 可如今升到了总督,他也洗不了半辈子都是监察的痕迹啊。谁不对这样一个人战战兢兢。 天下从来不会掉下馅饼,这还真是祸福难料了。 她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 “这么说,爹爹是不能进京了。”林黛玉难掩失望的道,转头又问,“可是要接我们回去。” “只怕还不行。”林雨桐低声道,“这官升的蹊跷啊。跳的太快,未必就是好事。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呢。” 林黛玉叹了一声:“为官做宰的真的好吗。提心吊胆的日子,这过得有什么滋味。” 林雨桐不理她的牢骚,对林平道:“将人请过来,顺便叫人去张家先接了杨哥儿家来再说吧。” 林平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林如海打发来的人是他的贴身随从。林雨桐请他坐了,又亲手奉了茶。道:“父亲可是有什么话要叫你传达。” 那随从道:“是。老爷只是说,叫姑娘少爷耐心等待。也让你们放心,此次,性命无忧。只看将来的功过了。” 林雨桐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但只要性命无忧,就无所谓了。本来就是一个必死的人,只要活着,就是赚了。 她道:“你回去告诉父亲,别有压力。咱们不指着他封侯拜相,只要平安就好。就是有什么事,万万以性命为要。最不济,咱们回乡种地去。我们做儿女的,不会有丝毫怨言。” 那随从面色一变,郑重了起来,点头应了。 林雨桐才叫林平将他带回林府安置。休息之后,他会马不停蹄的返回江南。 传来的是口信,就说明写信都被人监视了。林雨桐多少还是有些忧心。但想到到底有命在,这就是再好没有的消息了。 “姐姐的话对,不管怎样,没有比一家子骨肉聚在一起更重要的了。能安然的种地,也是一种福分。“林黛玉小声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是林雨杨回来了。 这派出去接林雨杨的人只怕还没出巷子,可杨哥儿已经回来了。就是说,这是得到消息赶回来的。 “你知道了。” “姐姐知道了。” 一撩帘子,姐弟俩一碰面,就不约而同的问了一声。 林雨桐拉了林雨杨进屋,林黛玉先倒了茶给林雨杨递过去:“哥哥先缓缓,再说话。” 林雨杨灌了茶水,道:“舅爷爷告诉我的。叫咱们别慌。这事还得往后看。他说,父亲一向沉稳,之前又警觉。此次不敢说为皇上肃清江南官场的话,但只要守住这要紧的地方,别叫有心人在江南蹦跶,就算是大功一件。” “我倒是盼着父亲致仕回京呢。”;林雨桐摇头道。 林雨杨面露苦笑道:“姐姐不接触外面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你以为这想退就能退吗。之前,在扬州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如果真要这般退了,咱们就是想清静的过日子也是不能的。就算我入了官场,短期内也伸不开手脚。” 他没说的是,还有姐姐妹妹的亲事,也就不好办了。官场上人走茶凉啊。父亲未尝没有为了他们几个再拼一把的心思。即便真在任上出事了,皇上看在他如此尽忠的份上,也会对自己简拔一二。他们才能有立身的根基啊。 “再说了,皇上要是有合适的人,也不会选择父亲。皇命难违,这四个字的份量得姐姐要好好掂量才成。”林雨杨有些怅然。 “是啊,上了船就别想轻易下来。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如今退不得,就只有蒙着头往前撞了。”林雨桐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到此时,她才知道想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去拨弄这个世界,是多么可笑的事。事情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姐姐,只怕江南咱们暂时回不去了。”林雨杨苦笑道。 “那就静静的等吧。等父亲回京。”林雨桐说道。 说着,她站起身来,扬声道:“平嫂子,你一会子回一趟咱们家,我有东西捎给父亲。你去送过去,叫人带回江南。” 平嫂子应了一声。 “是什么。”林黛玉问道,“我把给父亲做的针线也带回去吧。” “好。”林雨桐应了。心里却琢磨着,把夏天自己跟林黛玉收集的雨水想办法倒了,换成空间里的泉心水。带回去,以林如海的性子,必然是烹茶用的。而且只舍得自己喝。每天能喝一小杯,就出不了大岔子。以后一月让人送一回。反正来回信件不方便,就只当是传口信了。 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可行。 她打发林雨杨和林黛玉:“杨哥儿去把你的功课文章收拾几篇出来,给父亲捎回去看看,也就知道你有没有进益。黛玉收拾你的针线去。” 待两人走了,她才带着丫头将雨水露水统统的而从地下刨出来,又用检查好坏的名义打开,将水换了,命人再次封严实。这水,也不怕人在里面下毒做手脚。再安全不过。 等平嫂子走了,林雨桐才舒了一口气。 林雨杨看着就自家在院子里忙碌,贾家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由的笑道:“外面都传遍了,不想贾家还是没有动静。” “连个上朝的人都没有,能知道什么。从哪知道去。”林雨桐摇摇头,“晚一点知道也好。咱们能清静一点。要不然,又是摆席,又是宴客,闹得慌。” 林黛玉跟在一边,抿嘴一笑,也不言语。 才说要清静呢,就见王熙凤飞了似得过来,拽着林雨桐就走:“我的大妹妹,快跟我走吧。前面来了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宫里的,带着懿旨,要接你们进宫去说话呢。你说说,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风从哪来的。” “好嫂子,你倒是慢些。”林雨桐笑道,“好歹叫我收拾收拾。”说着,指了指身上的土。 “哎呦,亏你还是大家子姑娘,怎的弄得灰头土脸的。”王熙凤赶紧推她,又指挥春儿这些丫头,“还不赶紧给你主子换了。” 林雨桐进了屋,王熙凤才问林黛玉和林雨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可是姑父那里有什么变故不成。” 林黛玉看了林雨杨一眼,见林雨杨微微点头,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他刚升了两江总督,许是宫里想叫我们进宫看看,以示恩宠。” 王熙凤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抚掌欢喜的笑道:“这是多大的喜事啊!你们怎么不告知一声呢。”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林雨桐从屋里出来,就笑道:“这才知道了消息,将送信的人送走,你就来了。” 三人带着丫头跟着王熙凤,往内院去。 “这可是大喜事,亏得你们绷得住。”王熙凤看着林雨桐,啧啧有声。 “嫂子,我不当你是外人。”林雨桐看着王熙凤道,“有个词叫做‘戴罪官场’,又有一个词叫做‘盖棺定论’。宦海沉浮,不到躺在棺材里,都难有定论。功过成败,如今说来,太早了。” 王熙凤脚步一顿,“你这是唬我呢。这再往上可就是封侯拜相了。你怕个什么。” “嫂子,外面的事情,哪里是你想的那般的简单。在官场上,敢什么钱都收,什么人却又都不敢得罪的人,你以后见着了。千万躲着走。这样的人,从古至今,有几个得了好了。今日不报明日报。再牵扯出什么来,有什么好呢。”林雨桐颇有些深意的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脚下一僵,这话可就有些深意了。她知道林雨桐向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林雨桐不过是话赶话赶到了这里,想起王熙凤帮人了官司的事,才提了一句。 话都说的这般明白了,她要是还敢在以后伸手,那就真是没什么可惜的了。 林黛玉看了一眼林雨桐,又看了一眼王熙凤,垂下了眼睑。她自是知道这是姐姐在点拨二嫂子呢。也是一片好心呐。 到的时候,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连同贾珍都已经过来了。显然,他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懿旨,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公公更觉得莫名其妙。你说这么大的事,前朝已经传遍了,这贾家还愣是一无所知。真真成笑话了。 见林雨桐三人来,那公公笑眯眯的站起来,“给姑娘公子问安了。” 林雨杨自然就站了出来,一把将人扶住,顺手塞了个荷包过去,“内相大人这是折煞我们小辈了。” 那公公将荷包往袖子里一拢,轻飘飘的。不用说也知道是银票子。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真诚起来了。 “公子客气。”那公公笑道:“皇后娘娘听闻林大人的家眷在贾家暂住,打发杂家过来,请姑娘公子进宫说说话。” 林雨杨看了林雨桐一眼,见林雨桐点点头,就笑道:“那好,咱们这就走吧。” “这怎么成了。”贾母嗔道,“还是换身衣裳去,免得冲撞了贵人。” 三人身上都挺体面的。因为都不是喜欢奢华的人,算得上中规中矩,到哪里都不算是失了面子。 要照贾母的意思,将林雨杨打扮成贾宝玉那样才算是体面吗。 她觉得弟弟这样就很好,简朴,自然,大方。尽是够了。 林雨杨皱了皱眉,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那公公。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见那公公十分倨傲的道:“主子娘娘还等着呢。这样就很好。” 贾母这才作罢。 林雨桐带着林雨杨跟林黛玉,随着宫里的轿辇进了宫。 却说,人一送走,贾家就炸窝了。 “这好端端的,总得有个缘故吧。”贾政捻着胡须道。 贾母点点头,“时间紧,又有宫里的人在,咱们再不好问话的。凤丫头,路上你可打探到了什么。” 王熙凤还在琢磨林雨桐说的话。贾母一问,她马上就笑道:“哎呦老祖宗,我这还没回过神来呢。这林姑父升了,升任两江总督了。” 大厅里顿时就嗡的一声,不管是主子,还是周围的奴才,都马上露出吃惊继而惊喜的神情来。 贾母一顿,才欢喜的笑道:“哎呦!这可是再也没想到的喜事啊。”继而又嗔道,“怎么这几个孩子也不说报喜呢。” 王熙凤心说,这是人家处世谨慎,人家走一步看三步,林家倒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不过这话她倒不好说。但也辩白道:“您这可冤枉表妹表弟了。我去的时候,正打发人来要告诉您老呢。谁能想到宫里来人来的这般快呢。” 贾母这才好了些,道:“这是喜事,合该热闹热闹的。把人都请来,咱们热闹三天。” 要是往常,王熙凤一定欢欢喜喜的去了。今儿林雨桐说了那些话,她敏感的意识到,人家林家就没有要张扬的意思。 你说说,人家自家的喜事,人家都不想着庆祝。自家这般做,能有什么意思呢。 她面上笑着,心里却越发的不以为然起来。 林雨桐进宫,其实压根就没看清皇后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客套的说了几句话,赏了两箱子东西,就被送了出来。林雨杨那边也是相同的待遇。被皇上接见了,问了几句家常,考教了学问,又勉励了一番。赏了东西,就跟林雨桐林黛玉姐妹俩汇合了。依旧是坐了宫里的轿辇。 林雨桐有几分明悟,这就是一个态度罢了。有了这一遭事,自家在贾家的日子,只怕能更自在一些。好歹也算是在皇上和皇后那里挂上号了吧。 这也是为了解林如海的后顾之忧啊。 林雨杨还处于那种对君王的敬畏和爱戴之中,林雨桐能理解。她自己的骨子里是没有那所谓的君权至上的思想的。但却绝不能教导弟弟也这般行事。那可就太危险了。 等再回到贾家,就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接待。甚至因为身上带着宫里的赏赐,特意开了大门迎接。 贾赦贾政更是叫了林雨杨这个外甥,去了书房说话。 贾母摩挲着林黛玉的手,“你母亲是个没福气的……” 林雨桐翻了白眼,非得拉着贾敏出来,找一下贾家的存在感。贾敏在下面真的安稳吗。被她娘老这么念叨,估计也挺烦的。 林雨桐这一走神,不知道贾母又说了什么,只听贾宝玉笑着叫道:“赶紧把云妹妹接来才好。” “好好好!”贾母欢喜的应了,“还是我们宝玉心里有这些姐姐妹妹。” 林雨桐:“呃……” 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氏瞥了一眼贾母,心道,真是个老糊涂。 林黛玉如今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就是自己再不喜欢,也没道理拦着她跟儿子的亲事。正该是加一把劲撮合的时候,又把她娘家的姑娘叫来做什么。 什么侯门千金,还不是一个孤女。那两位史家侯爷有自己的女儿,能对一个侄女好到哪里去。 越想,就越觉得,这两个姑娘虽然都不讨喜,但还是林黛玉更顺眼一些。好歹有个得力的父亲,有个看着还争气的兄弟。 对于贾家的庆祝,林家姐弟三人,表现都不算热情。偶尔出来露露脸,就缩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林黛玉告了病,林雨杨要上学。林雨桐自然要在家照看的。 热闹了几天,一晃眼,天就冷了下来。风刮的有些邪性,地龙是早就烧起来的。如今只不过让烧的更暖一些罢了。 林雨桐一睁眼,还不曾梳洗,平嫂子就进来了,“姑娘!东府的蓉大奶奶,昨晚上殁了。” 终于还是来了。秦可卿死了。 林如海重病本在秦可卿死亡之前的。如今林如海没死反而升官了,而秦可卿的死却无从改变。 她深吸一口气,“送奠仪过去。发丧的时候,去设个路祭,别打眼。就这些了。等杨哥儿回来,叫他去道声节哀,也就罢了。” 平嫂子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了。 她在床上怔怔的出了一会子神,说到底,秦可卿也只是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枉顾伦理,这样的事不管是在如今还是放在现代,都是被人不齿的。她的命运由不得别人。 这么想了一遭,也就收回了思绪。她想起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 秦可卿死了,那么贾元春就该露头了吧。大观园也要修起来了。这京城了修园子的风潮马上就要来了。 这可是商机啊。 想起贾敏贴给贾家的银子,林雨桐就一阵心疼。还有自家来以后,送出去的礼,哎呦喂,越想越心疼。不抓住这个机会狠捞一笔怎么行呢。 虽说大观园号称花了百万两银子,但林雨桐却觉得这话夸张了些。但不管花了多少吧,反正这里面有利可图就对了。 她打发林平将京城里管着生意的掌柜的叫来,详细的吩咐了一番。什么木石,建材啦,只要建房子用的,都想办法收拢起来。这生意,只要能做到大头垄断了,价钱就得由自己说了算。只要不出格,还真不会有人舍近求远。 那石头砖块,瓦片椽梁,都是笨重的家伙,想从远处运,以如今的物流条件。还是拉倒吧。不算耗费的时间,光是人力成本就赔不起。 再加上这一家比着一家建,时间上紧着呢。 那掌柜的不明所以,林雨桐就道:“你这几日,你一边安排事情,一边跟吴贵妃周贵人家的管家下人打打交道。还有贾家的。生意只怕就得从这几家来。是大生意。” 那掌柜的心里一个激灵,这就证明跟宫里有关了。如今自己老爷是封疆大吏,姑娘公子也都是进过宫的,有些消息也未可知。他再不敢犹疑。又道:“只怕银子不够使。” “从我这里支。”林雨桐笑道,“做生意你是好手,只要叫他们知道,咱们手里的货才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这生意就有的做了。” 明白,事关娘娘的面子,娘家人还不得舍出去挣脸啊。 商量定了,林雨桐心情才跟着好了起来。 果然,有钱赚,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高兴的事。 林雨杨回来以后,林雨桐就打发他去宁国府。给他换上素净的衣服,叮嘱道:“别多待,说完就回来。那里就没有好人。” “知道了。”林雨杨笑着应了。 去了不长时间,果然就回来了。 “都是些什么事。那珍老爷哭的如同死了爹娘。可偏偏贾蓉不在。这贾蓉自己的媳妇死了,自己就不见踪影了。他一个做公公的,逢人就说什么一个媳妇比十个儿子都强。什么混账话这是。我去的时候还乱着呢。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听说当家的主母病了。可谁家的主母病了,下头就不办事了。就都那么乱啊。我看那珍嫂子倒像是自己躲了。那些下人多灵性啊,知道主母的意思,还不得消极怠工啊。”林雨杨回来就跟林雨桐吐槽。 林雨桐心说,尤氏可不是装病是什么。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这一用到她了,她马上就病了。意思不是明白着吗。 也就王熙凤,对这尤氏一直是看不上的,又想显摆她的能耐,才跑去干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还有那守灵的,竟然有珍嫂子的娘家妹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来往往的男人,也不怕冲撞喽。”林雨杨很是不屑的道,“我听着,是薛家的那个大傻子,竟然拿了义忠亲王要用的樯木。我的老天爷啊,这家人可真是没王法了。” 无知又自大,擎等着找死的节奏啊。 “成了!管人家呢。”林雨桐打发他去歇了,“这一桩事就算了了。跟咱们再不相干。” 果然,第二天,王熙凤在宁国府大展威风。尤氏往日的做派拿出来一比,直接被王熙凤碾成了渣渣。 当然了,宁国府的下人嘴里也没有好话。 林雨桐有时想想,也觉得这王熙凤争强好胜的有点不是地方。她倒宁愿觉得,王熙凤这是跟秦可卿好了一场,想叫她走的体面一些罢了。 这么一想,心里反倒更自在了一些。 秦可卿的葬礼是极尽排场,林雨桐算一算,都不得不为贾珍心疼银子。这些掠过不提,只说,这日,因为秦可卿大殡,贾家众人下榻在了铁槛寺。 却说王熙凤嫌弃铁槛寺不方便,就住到了水月庵。临走还带走了贾宝玉和秦钟。 这主持净虚一边觑着王熙凤的脸色,一边说着奉承的话。王熙凤面上自是带着一股子得意,等说到官司的时候,她的心才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想起林雨桐每每说过的话。 “……那些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人都不敢得罪的人……这样的官,几个有了好下场……别再牵扯出什么来……” 这话不停的耳边回放。是啊!林家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尚且步步小心,事事谨慎。自己府里说是国公府邸,却连个站在朝堂上的人都没有,凭什么就说觉得天下没有自己摆不平的事呢。 她合上眼睛,一径的打着瞌睡。良久才道:“这些事,可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管的。你就是把奶奶我夸成花,那是也不顶用的。” “银子还可以……”虚净还以为是银子没能打动人,就道。 王熙凤还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可紧跟着就仿佛听到林雨桐玩笑般的嘲笑声,“你说你捞那么些银子图什么。耗子给猫攒食呢。你自己倒是用了几个钱在自己身上。” 突然间就有些心灰意懒了。难道自己辛辛苦苦就是为了全叫平儿偷出去给琏二那厮养粉头不成。 她心下冷笑,摆摆手,一副要睡的样子。不再给那净虚说话的机会。 这净虚还暗地里奇怪,这琏二奶奶什么时候倒转了性子不成。 其实王熙凤自打看了林家的下人,就对平儿起了疑心。这一留心可不得了,还真是身边养出个内鬼来。 她素日里有计谋,也被气的够呛。还不好表现出来。这个人又在府里有极好的名声,再说了,换一个上来,也未必有这个使着顺手。所以一直不动声色的忍者,看着。她暗地里也在踅摸合适的人选,能接替平儿就好。 到时候,正经的提成了姨娘,反正明的暗地,她跟琏二也没少在一起鬼混。 放在明处,自己倒是贤良了。平儿可就再不是原先的平儿了。 这打算在心里琢磨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谁也没告诉罢了。 只王熙凤没有那净虚的事缠着,倒有了功夫。这才发现宝玉和秦钟不见。就叫了丫头去看看。这在外面,宝玉身上那玉要是叫人摸去了,自己可真就没法交代了。 不想那丫头回来,就涨红了脸:“不想那秦钟小爷看着是个好的……与那智能儿搂在一起……钻到里头不出来……一会子宝玉进去了……智能儿衣衫不整的跑出来……我心说等一会子进去叫,省的爷们尴尬,不想走到门边上,听着那声音似乎不对……就悄悄的退回来啦。” 王熙凤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还道是个好的。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个混账东西。难怪……” 难怪林家大妹妹始终瞧不上宝玉。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荒郊野外的,不照管好怎么行。“你去远远的盯着,等人出来了,就把人领回来。” 那丫头才转身出去了。 因为宝玉的事,王熙凤回府数日,心绪都不顺畅。想着这世间的男子,不过都是如此。就连宝玉这个自诩了解女孩儿,心疼女儿家的人,也这般不懂女儿家的苦楚。还有什么指望呢。女人要的,也不过是一份专情罢了。多情哪里比的上专情哟。 家事却不容她这般懒怠下去。因为,贾政的生日到了。 她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不过也已经习惯了。贾家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摆宴,家宴,大宴小宴,三不五时的就有一场,从来没断过。她处理这些,闭着眼睛都出不了差错。 却说今年的生日,对贾家来说,可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正在喧闹贺寿的时候,宫了的夏太监来了。说是请贾政进宫。 哎呦喂!进宫这样的事,贾家已经好些年没经过了。 一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能有进宫的恩典,这可不是小事。 林雨桐知道,元春要封妃了。 她比贾家人还要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因为书上只有只言片语提到贾家以外的人家,可这生意又不是只跟贾家做。 等元春封了贤德妃的旨意传来,贾家沸腾了。从上到下,就没有不欢呼的。 下人们本来就眼高于顶,如今真是恨不能上天了。 家里出了娘娘啊!这就意味着以后会是皇子外家,甚至更高……前程可期啊。 林雨桐随大溜道了喜。 王夫人看着就矜持了起来。她如今的心思又变了,在她看来,林黛玉已经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了。一个国舅爷,就是那郡主也是配的起的。 林雨桐一直觉得,王夫人开始抬高薛宝钗,只是为了跟贾母打擂台,或者说就是为了用薛家踩林家的。也有可能因为薛姨妈是自己娘家人,抬高娘家无可厚非。她真不一定有心要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为媳妇。只是后来,贾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薛家的钱财自然是最把稳的。这才让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她一直都在挑拣,想为了给贾宝玉选择出最好的。要不然在元春成了贤德妃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请旨的。只要赐婚,一切顺理成章。但是她没有,直到了最后。元春已经显出失宠于宫中,作为一个主母,不可能感觉不到元春封妃以后,贾家慢慢没落的事实。她的选择在当时,是极为明智的。有薛家的钱财,儿子至少一辈子无忧。 林雨桐胡乱的猜想了一番,也不管对不对,就兀自的欢喜起来。真的封妃了,那很快就要盖园子了。投资出去的银子,不会打水漂了。 她能不高兴吗。 惹得林黛玉看了林雨桐好几眼…… 第29章 红楼(29) 红楼(29) 却说贾家因元春封妃,俱都欢喜不已。女眷皆是要进宫谢恩的。一时之间,便忙碌了起来。林雨桐带着林黛玉悄悄的退了出来,往院子里走。 “姐姐,我冷眼瞧着,这外祖家往日里就已经过了。如今又有了这层喜事,只怕行事会更过一些。我反倒添了几分忧心。”林黛玉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悠悠的叹道。 “是啊!这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到。但家里没有出息的爷们,又一向这样奢侈惯了。岂不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这不是咱们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事情。”林雨桐微微一笑,也就不言语了。 “那姐姐为何刚才如此的高兴。”林黛玉看向林雨桐,问道。 敏锐的娃就是这么不讨喜。 难道能说我想算计你外祖家里的银子。林雨桐想忽悠,但看着林黛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真说不出瞎话来。她四下看看,周围还算空旷,就低声道:“我倒不是高兴,而是笑那些爷们往日里读了那么多书,却没听出蹊跷来。妹妹也读史书,‘贤德’二字,岂是那般好用的。一个妃子,先不说这封号上从来没有两个字的,端只看这‘贤德’二字,不该有点警觉吗。我记得,这位大表姐是在皇后的宫里做的女官。那女官不也是伺候人的,怎的她倒用了‘贤德’二字,那评价皇后又该用什么呢。” 林黛玉一愣,脸色跟着就不好了起来:“照姐姐这般说,倒是要不好了。” “反正我没听过夸一个妃子‘贤德’的。这贤德不像是封号,倒像是……”林雨桐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林黛玉心里一急,忙问:“像是什么。” “谥号!”林雨桐声音很轻的吐了两个字出来。 却在林黛玉的心里炸开了。姐姐说的没道理吗。肯定是有的。但这话能跟外祖母说吗。说了人家就信吗。如此大喜的日子,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家会怎么想。岂不是把贾家全族都给得罪了。 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姐姐私下里揣摩圣意的事,更不敢轻易宣诸于口。这事关林家。 再说了,万一圣上是有什么用意呢。别人都没有挑破,偏自家不识趣的挑破了。坏了圣上的打算,这个结果谁能承受。 杨修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自己的聪明和一张嘴给害死的。聪明没关系,但还有一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 “我明白的姐姐。”林黛玉扭过头,艰难的道:“上面的旨意一下来,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做什么都徒劳的,大厦将倾,谁也阻挡不了。” 林雨桐点点头,“走吧。回去吧。” “姐姐先回去吧。我心里闷,想一个人走走。”林黛玉心里憋的慌,出言道。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林黛玉和自己不一样,自己跟贾家不沾亲不带故,甚至因为两位姨娘的事,还有些仇。所以,在明知道结果的时候,心是坦然的。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可这些人却是林黛玉的血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她心里煎熬痛苦是在所难免的。 “外面冷,别耽搁太长时间。”林雨桐叮嘱完,又吩咐几个丫头,“看好你们主子,别出了什么岔子。” 这才打发人又去了给掌柜的的送了信,告诉他事情加紧筹备,马上就开始了。 而林黛玉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游荡,倒是和贾宝玉走了个对面。见宝玉眼眶微红,怔怔的发呆,没有半点喜气。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家都在贺娘娘的喜事,你怎么不去。又在这里发呆,叫人家看见了,又说你呆。” 贾宝玉见是林黛玉,这才略略好了些。收了悲戚,笑道:“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妹妹。” “我见天的在这园子里转几回的。从来没遇见过你。我倒是才想问你近日可忙些什么。”林黛玉扭过头,说话自带这一股子嗔意。 贾宝玉以读书的名义,跟秦钟在书房厮混,近日倒是甚少在家里晃荡了。于是见林黛玉问,就不由的心里有几分发虚,笑道:“哪里忙什么了。不过是老爷在家,不敢出来胡混。就是装样子,也得在书房耗着。” “那今日怎么得闲,又出来晃荡了。可是见二舅舅忙着大表姐的事,一时顾不到你身上。”林黛玉笑问道。 贾宝玉抿嘴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只猜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说着,想起秦钟,就又红了眼眶。“那秦家兄弟,自是极好的人。自从她姐姐去了,他父亲前些日子也没了。如今只他,看着也不好了。我跟他好了一场,看见了岂能不伤心。”至于秦钟是怎么气死的他爹,如何跟智能儿有私的事,他自是半个字也不敢多提。 林黛玉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缘故。还以为他看出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背后是步步凶险呢。她心里一叹,宝玉原本就是一个心肠极软的人。就劝道:“你常打发人去看看,延医问药别耽搁。就算银钱上,或是短了,或是一时不凑手,你只管补贴一二。这也是你的心意。若是你那边的银子短了,只管上从我这里拿便罢了。怕这事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不敢动用你自己的东西,就打发茗烟去我家那处后门,只告诉门房一声,我自是叫人把银子给你递出去。” “好妹妹。”宝玉一把拽住林黛玉的手,“也就只你知道我的心。” 林黛玉把手拽回来,叱道:“说话就好好说话,一日大似一日,总是这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她自是万般小心,却不想宝玉还是一般的不长进。她瞪了一眼,就转身走了。也没有再转下去的心思。 这边人还没走利索,远远的,袭人站在路边就叫道:“我的二爷啊,这天寒地冻的,你怎的在这里。冻病了可叫我们怎么向老太太交代。”说着,又对黛玉道:“林姑娘也在啊。这大冷天的,要说话上我们屋里去说去。这在外面,不说别的,冻病了就都不好了。” 林黛玉顿时面色就变了。这话是说她绊住了宝玉,不该拉着宝玉在外面说话。叫一个姑娘去爷们的屋子说话,就更过分了。 紫娟脸气的通红却没有言语,自来宝玉屋里的丫头就比别人高出一等来。 但芷兰和芳华却也不是吃素的。芷兰嗤笑一声,道:“我们姑娘,哪天不在这园子里走几圈。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定点散步的习惯。怎么,我们林家人住在你家,见了你们家的主子还得退避三舍不成。” 芳华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袭人姐姐可是一等一的贤良人。但凡宝二爷不在她的眼跟前,不出一时三刻,准保找过来。那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得。” 要是袭人只是一个丫头,或是跟宝玉的事情没有被发现,这样的话听了也就听了。偏偏的,谁都知道她不是个姑娘了。一时三刻离不得宝玉,可不就是笑她离不得男人。 这样的嘲讽顿时让她面皮紫涨。 “姑娘,我们回吧。大姑娘该惦记了。”芷兰扶了林黛玉一把,就要走。 贾宝玉想起什么似的,绕过袭人跑到黛玉跟前,拿出一串麝香串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得的,是北静王所赐。就特特的给妹妹留下来了。你拿出玩吧。” 林黛玉不妨,叫他给塞到手里了,顿时就恼了:“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说着,又扔在宝玉怀里,只扶着丫头回了。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的。 “二爷,咱们回吧。”袭人轻声道。 贾宝玉哼笑一身,转身就走。回了院子,越发的不得趣。只觉得处处受到辖制。想用几个银钱,都要被袭人问个没完没了。不刨出个根底来,是断断不会拿银子随便使得。就算在外面花费了,回来也得审茗烟半天。 只觉得袭人往日的娇媚再也不见了。变得跟李嬷嬷似的面目可憎了起来。 如今自己想帮衬秦钟,还不得不向林妹妹张口借银子使。 见袭人殷勤的还要往上凑,顿时就扭了个身子,面朝里躺着了。袭人讨了个没趣,屋里的丫头们个个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看着她,心里岂不伤心。只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心。这二爷正是上进的时候,不读几本书,将来可怎么好。可恨这些丫头一味的撺掇着爷们玩乐。挑唆的二爷如今见了自己,越发的成了洪水猛兽了。 林黛玉回了院子,看见像是王熙凤院子里的小丫头在外面玩,就问守门的婆子,“家里可是来客了。” 那婆子道:“回二姑娘的话,是琏二奶奶来了。” 林黛玉心里正不自在,受不得王熙凤的聒躁。就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打发人过去说了一声,言道:走了一圈乏了,就不陪二嫂子说话了。 王熙凤也刚进门,才奉了茶,还没入口呢。对传话的丫头道:“叫你们姑娘只管安心歇着。我就是过来转转,没的打扰了她。” 见那丫头去了,才对林雨桐道:“得亏你能管的住她。如今走动走动,倒是看着康健些了。以前那真就是个美人灯。看的人焦心。” “如今好多了。以前走一刻钟回来就气喘吁吁的。你瞧如今,走半个时辰也就微微出汗。慢慢来吧。”林雨桐将剥好的栗子推到王熙凤跟前,“你现在最是该忙的时候,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 “这不是才打发了老太太,太太出门吗。这进宫谢恩,没那么快出来,我且到你这里受用半日。”王熙凤见这栗子只有小拇指的半个指节大小,端是小巧,就问道:“怎么找出这么小的东西来。” “这个栗子本来就长不大。一棵树也结不了几斤。但味道却好。”林雨桐笑道,“你尝尝看。” 这是让那掌柜的买了坐京城附近的石头山,为了采石方便的。山上就有这么一片土层厚,倒长出了野栗子林。林雨桐还打算明春给自己的空间里移栽几棵呢。 “你端是个会享受的性子。”王熙凤吃着,连连点头,“也得有了你这样的精明人打理,否则也过不得这么舒坦。” “你也别夸我,如今宁荣两府,谁不说二嫂子是个能干的。”林雨桐这一句恭维可算搔到了王熙凤的痒处。 就见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得意,嘴上却谦虚道:“我就是那傻的,人家给我跟棒槌,我就只当做针。” “你也别自谦,这论起管家来,十个我捆在一起都不是你的个。”林雨桐夸了一句,又低声道:“但二嫂子,咱俩说句贴心的话。你们这府里的境况,你倒是当真不知。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事,藏也藏不住。这些年,你贴进去不少银子吧。” 王熙凤四下里一看,见屋里就她们二人,才接话道:“妹妹是个眼明心亮的。”她眉头皱起,“日子一日紧似一日,可这下头的嘴呢,直道我拿银子贴了娘家。咱们也不说我那娘家有金山银海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就说我贴娘家我能贴补给谁。我叔叔婶婶吗。”说起这个她就气,连个辩解都不能。 “所以我才说你是傻的。人家往回搂银子,你只往出倒银子。维持这一家子的体面,你得了什么好了。下人的嘴哪个是饶人的。”林雨桐抿了一口茶,笑道。 “妹子,说了归齐,这家里还是得你琏二哥哥继承。我如今不能叫它就这么倒了。”王熙凤苦笑道。 “搂到你自己家的,才是你的。如今,不过是一大家子,消耗着你们两口子未来的钱财罢了。都知道不是自家的东西,要是我,我也使劲造,现在不花,将来又落不到自己手里。你反过来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林雨桐压低声音道,“都说疏不间亲,我今儿就说一句以疏间亲的话,您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闺女儿子亲不成。这家里的开销,多少是扔进宫里换前程了,你心里有数。但换来了前程,琏二哥哥得到的难道还能比宝玉多了不成。说到底,跟你们有甚关系。你若不信,端看以后那宫里的娘娘行事就成了。不说她能将大老爷大太太跟二老爷二太太放在一个水平线上,就只要她还记得有大房这么一回事。你再对她贴心贴肺也不迟。” 王熙凤叫她这般直白的话说的心里直打鼓。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家里的爵位是要自己两口子继承的。如今的花销,到底花销的是谁的东西。 “那好事,肯定轮不到你们两口子。凡是吃苦受累得罪人的活,都是你们在打理。好好的嫡子嫡孙,沦落成管家了。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么想的。”林雨桐十分不解的问王熙凤。 “老太太她……”王熙凤的眼神已经有些慌乱。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老太太的态度上。这府里还能挂着国公府的招牌,都是因为老太太身上还有超品的诰命在,这才能硬是这么赖着不换招牌。 所以,老太太是一家子的体面。 “老太太只要宝玉好就好了。”林雨桐笑着道,“再说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能管得了几天。,别告诉我以你的手段,从来没糊弄过老太太。” 王熙凤指着林雨桐,“你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林雨桐点到即可。以王熙凤的聪明,自是该警醒了。又道:“你要是钱不凑手了,可别被人利用了动歪脑子。我这里有一桩好生意,你只管来找我就是。”反正贾家的采买都得从这两口子手里过,只当是给两口子的回扣了。也省得她去放印子钱去。等做了这生意,印子钱那三瓜两枣,她也就看得上了。 王熙凤被她说的心热,谁还嫌弃银子烫手不成,忙问是什么生意。 林雨桐只道:“不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三五千两银子的利我就做了。”王熙凤试探道。 “往十倍上划拉。”林雨桐稍稍透漏一点。 “三五万两!”王熙凤唬了一跳,才压低声音道:“可不能唬我。” 一个大观园,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都是被下面的人层层扒皮了。要是跟琏二直接交易,没有中间那些环节,省下来的银子,何止三五万两。光是去江南采办小戏子跟那些精巧不值钱的杂物,就预备了五万两银子。可叫林家办,五千两的本钱都不用。当然了,林家在江南本就有根基,也有自己的店铺人脉,更有两江总督在上面。林雨桐没打算压缩别人的利润,但架不住别人给的价钱绝对算的上是最低价。横竖再添上运费,真是花不了多少的。 她笑道:“我唬你做甚。有了这些银子,你是自己经营,还是托给别人经营,哪一年不收个万八千两银子。”将来也不至于为了几百两银子倒腾不开,还要当自己的首饰。 王熙凤顿时就应了,“也不管我缺不缺银子,时机到了,你只管找我便罢了。用多少本钱,我也想办法给凑出来。” 林雨桐也没提前说不要本钱的话,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林雨桐真不知道王熙凤已经沾上放印子钱的事了。王熙凤心里高兴,兴冲冲的回到屋里,平儿就凑过来,小声道:“刚才旺儿嫂子将利钱送来了,可那会子二爷正好在。你说说,她真是越发的没成算了。我好歹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王熙凤得了林雨桐的消息,自是不大看得上这一月二三百两银子的营生。又想到要凑本钱的事,就道:“如今这边且收了手吧。这东西到底伤阴德。虽我向来不惧鬼神,但我这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就连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半个蛋都不下。难怪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这未尝不是有损阴德的缘故。” 平儿‘呸’了她一声,笑道:“奶奶又在哪里听了什么荤话,回来拿我说嘴。” “我真不是跟你说笑。”王熙凤心里一笑,就道:“只是看见林家的境况,心有所感罢了。你说,这林姑老爷要不是当初把林表弟找回来了,这家里没个儿子,诺大的家业可传给谁去。我这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我能花销几个。就是我的嫁妆,如今剩下的,将来给大姐儿做嫁妆也是尽够的。我挣下来再多的钱财,又能给谁去。哪怕是你生下一个来,自小咱们养在膝下,老了也是依靠不是。” 平儿眼眶一红,“这是今儿又作什么妖呢,回来拿这话惹人。” “傻丫头,我说的这才是正理呢。”王熙凤往炕上一歪,道。 “可是太太问起来……”平儿不确定的道,“咱们该怎么回话。” 太太! 王熙凤心里一个激灵。 “……别被人利用了,生了歪心思……” “……你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更亲不成……” 林雨桐的话言犹在耳。她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样的营生姑妈为什么不自己做。必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强撑着道:“为了子嗣罢了。你只管收了,回头我自己去给太太回话。” 平儿见王熙凤面色不好,以为她是为了子嗣的事情,也没敢深问。这位主子性子好强,也确实比别人都强些。唯独子嗣上面,成了一个短处。为这个没少生闲气。 她悄悄的退出去,想起为了子嗣的话,对收了印子钱的事越发的精心起来。指望着别留下把柄才好。 而王熙凤则把这些年的事,前后串起来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憨傻。一个人恨了一场,哭了一场,心里才好过些。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可不是迷障了。可旁观者这么多人,谁又当着自己的面挑破了呢。 她想起比林雨桐还早到贾家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这两人跟她也是血亲啊。虽然按夫家是得叫姨妈,可按娘家算,那是自己嫡亲的姑姑。宝钗也是自己的亲表妹。 别人看不出来还罢了,就说黛玉,那是个心里明白,但从来不爱理俗事的性子。自己不怪她。可薛姨妈和宝钗,哪一个不是心里有一本账的,不说叫她们偏着自己,就是露个口风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了成算不是。如今这算什么。 自己生了一场闷气。等贾琏回来的时候,将人从炕上板过来,就见哭的两眼跟核桃似的,往常霸王一般的人,如今这幅样子,倒比别人看着更动人些了。不由的声音也轻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没事。”王熙凤摇摇头,“就是为了没给你生个儿子的事,想起来,难免就又难受了起来。” “我当什么呢。”贾琏摇摇头,“你只好好将养着,咱们还年轻,又先生了姐儿出来,又不是不能生。横竖早晚会来的。”没儿子,站出去就比人矮半截,他也急。但想起还有事跟王熙凤商量,就将话压下来了。 王熙凤神色一动,见平儿不在屋里,就道:“我跟二爷商量个正经事。” 贾琏不由的奇道:“家里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做主的,今儿倒奇了,要跟我商量。” 王熙凤推了他一把道:“我寻思着,正正经经的摆酒,把平儿的事给过到明处。我就不信了,我两人的肚子,还蹦不出一个小子来。” 贾琏愣了半天,伸手摸了摸王熙凤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起胡话来了。”这家里的胭脂虎一旦改了性子,第一个反应一定不是惊喜,而是惊吓。自己平日跟平儿亲热也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这猛然一大方,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平儿是个好的,省得进家里来一个调三窝四的。日子过的不清静。要不然,我……” “得得得!”贾琏意见她瞪眼睛,心反而放下了。还是家里那个醋坛子,一点都没有变啊。“你拿主意就好。都听你的。” “先别声张,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咱们再热闹。省得她臊得慌,又多心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以后,这家里的事,还少不得她继续帮衬呢。”反正得罪人的事,自己再不傻傻的往前冲了。 贾琏点点头,娇妻美妾,本就是人生快事,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贾琏这才说起他奶兄的事,想找个差事干干。“原是求了几遭了。我到跟前就忘了。可巧进门前远远的看见妈妈从园子里过,又想起来。再叫她求上门来,就不好看了。” “这值当什么。用谁不是用,你当时打发个小子丫头传句话回来,我知道了,也就给你办了。值得你这般巴巴的跑来说。”王熙凤起身,嗔了他一眼。 “可不就是这个话。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贾琏讪讪的道。 “这事我记下了,一会子就打发人去告诉妈妈一声。你只管安心。”王熙凤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首饰。 贾琏只道今儿凤姐儿好说话,心里不由一软,挨过去两人磨缠了一番。 “你只忙去,只怕去宫里的人都该回来了。你少不得要忙,我也不得闲了。”王熙凤打发贾琏,她心里存着事,没功夫跟他磨叽。 贾琏一拍脑门,忙去了,“算着时辰,是差不多了。” 王熙凤轻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去会你的小情儿呢。” 远远的听见贾琏回了一声:“胡说!” 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终于在林雨桐的各种期盼中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这银子可经不住这么花。”林黛玉叹了一口气,道。 林雨桐心道,就得这么花,要不然你姐姐我挣谁的去。她可是立誓要把林家贴给贾家的银子赚回来的。 而贾家众人,正聚在一处商量着怎么将着园子建起来。 王熙凤想起林雨桐让人传的话来。 “时机到了。” 她当时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拿公中的银子修园子,家里的底基本就掏干净了。留下来一个空壳子,自己要它何用。若不称此次机会,将银子搂到自己的口袋里,那就真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裳的傻子了。 这个差事,必须接下来。还真不能过了别人的手。外面的事情,还得贾琏办,但自己终是不会把根底全都透给她的。 打个比方,他从自己林雨桐安排的铺子买一万两银子的东西,人家会给他五百两的好处。但回头,林雨桐就会给自己两千两的回扣。 她当初没想明白林雨桐的生意是怎么做的,琢磨了半晚上,才想起林雨桐早就说过会有赚钱的机会。也就是说,省亲的事,林家早就有消息了。想到这一层,她心里就暗惊。这就是有实权和没实权的差别了。 那么,林雨桐一定是早就让人预备好了,只等着消息放出来就好。要是没猜错,这京城只怕就剩下她一家能上得了台面的经营建材之类的店铺了。独家生意自然好做。即便是江南的东西,对别人难,对林家,那简直不要太简单。谁有胆子赚两江总督家的银子啊。这成本必然是低廉的。就算分了自己一层利,林家也拿的是大头。何况她还不止做贾家一家的生意。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跟林雨桐合作好处多多。得了这次的钱以后,自己也不往回拿,直接交给林雨桐经营,自己吃红利。不比那点印子钱来的轻松丰厚。而且,林家人的品性她信得过,再则,人家也未必就看得上自己的那点银子。到时候随用随取,不比在家放着叫琏二惦记省心啊。要是琏二他跟自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也就罢了,偏他生了外心,男人是再不能信的。银子比男人可可靠多了。 不管最后怎么商量的,谁出了多少银子,这差事都得自己跟琏二来办。其他的她倒是不管了。 但家里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朝亲朋好友借银子是必然了。 她想了想,直接去找林雨桐,省得自己那好姑妈开了口,她没法子回绝。 林雨桐知道了王熙凤的来意就道:“正好你一会子就去那边讨赏。就说园子里所需的一切石材,都由林家负责了。你们只要打发人去拉回来就是了。” 买了一个石山,别的不多,就石头多。这诺大的园子,用的大头就是石材。包了全部石材,够大气吧。 王熙凤哈哈一笑,只笑骂林雨桐精明。其他人可不知道林雨桐有石山,也不知道如今这一块的生意全叫林雨桐给垄断了。按照市价,这石材耗费可是巨大的。 林家在外人看来,那绝对是大方的。 林雨桐一笑,心说,你们能把那山挖下去一角,空出来的地方,我正好做个鱼塘养鱼。 送走了王熙凤,完美的解决了贾家借银子的事,林雨桐心情大好。 那边王熙凤去找了王夫人,把林家的意思说了。王夫人果然面露满意之色:“我的儿啊,也就只有你体谅我的难处了。难为你肯舍下脸来为我周旋。” “谁让咱们是亲姑侄呢。这娘娘跟我不光是姑嫂,还是姐妹。能不上心吗。”王熙凤说的很动情。 “难为你肯这么用心,这大小事情,只怕都要托付给你跟琏儿了。”王夫人知道王熙凤的性子,最是耐不住要显摆她的能耐和手段的。 果然王熙凤就欢欢喜喜的应了,保证办的体面,“就是那账本,也一应的给您列个清楚明白。你只管叫人来查账,再不会有半点的差错。” 王夫人不全信,但也知道她出不了大岔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等王熙凤领了命,欢欢喜喜的走了。王夫人想了想,还是赶紧叫周瑞家的把林家将修园子的石材都包了的事宣扬了出去。一则,她担心这几个孩子不知道物价,不知道园子的规模,胡乱应下来,等耗费大的时候,又往后缩。要是反悔了,她们倒是仗着年纪小,没有妨碍,难道自己还能追着小辈儿要银子不成。如此早早的宣扬出去,林如海为了面子也得撑着。二则,有林家这般比着,其他的人家也有个参照。 薛姨妈接到消息就在家里犯愁,“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林家真是不心疼。” 薛宝钗可精明多了,她笑道:“看妈妈怎么算了。这京城周围也有石山,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一座。可这京城,处处是权贵,那山石土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林家就不一样了。一品大员,还买不到这么一块地方不成。咱们就算能看明白里面的门道,也拿得出银子买,可没有门路也不行啊。就算贾家,田产庄子,不也在大北边和金陵吗。京城跟前,也一样排不上号。” “是这个道理。就怕你姨妈不这么算。”薛姨妈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也犯起了愁…… 第30章 红楼(30) 红楼(30) 没等着王夫人上门,薛姨妈就带着薛宝钗去了荣禧堂。王夫人心里一喜,送来的总比讨要的有体面不是。 “如今姐姐总算是熬出来了。”薛姨妈坐下后忙道。 王夫人点点有,又摇摇头,“如今虽然看着欢喜,可这内里艰难谁能知道呢。娘娘在宫里,这些年,也不曾见面,还不知道如何了。如今蒙圣上恩典,只盼着日后日子能好过些。咱们这些在外面的人,能帮娘娘的,也就是做个脸罢了。” “姐姐这话很是。”薛姨妈笑着,将一个匣子塞过去,道:“如今我们在这府里住着,沾沾娘娘的喜气,也是福分。这是五万两银子,姐姐收着。也算给娘娘尽份心。” 王夫人看了看桌上的匣子,脸上客气的笑着,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满意的。“也是大家客气,前几天林家才说要包了园子里的石材,妹妹这又送来了银子。更不要提还有史家的,甄家的的,就是哥哥也打发人送来了银子。倒是惊动了这么些亲戚,叫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一家子骨肉,又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不过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罢了。”薛姨妈哪里听不出来这姐姐的不满意。将亲戚一一的列出来,也就自家最是没权的。占着有钱的名声,掏的银子许是比别家多,但绝对看起来抵不过林家的。但是自己能说林家在取巧吗。不能啊。自家的产业只要还在金陵,就不能得罪林家。这江南,哪里有林家的手够不到的地方。人家动动手指,自家就得伤筋动骨。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商贾之妇,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所以只一味的装糊涂罢了。 薛宝钗端着手炉,静静的坐着。好似完全不知道二人说的是什么,难怪都道宝姑娘有涵养。 王熙凤来的时候,就见了在座的薛姨妈和薛宝钗,又瞄到桌上的匣子,心中就有了数。不过以自己对这两位姑妈的了解,只怕是收银子的人心不满,给银子的人心不甘。 “不想姨妈也在啊。”王熙凤露出几分夸张的笑,说着就坐了过来,“太太快赏我一杯茶吃。真真是个累人的差事。” 王夫人就笑着对薛姨妈道:“你瞧她如今都是当娘的人,还是一样的猴儿性子。”这才叫金钏上茶。 王熙凤一摸茶盏是温热的,赞了一声,“这丫头就是贴心。”说完,这才道:“这一开工,银子跟流水似的往外花销。太太,我这又来拿银子了。” “怎的才几天,你先后支了八万两银子了。”王夫人是真唬了一跳。 “您是不知道啊。”王熙凤掰着指头算,“连着咱们家在内,好几家都在修园子。咱们娘娘是贵妃,总不能规格比着那贵人还低。一旦有好料子进城,几家围上去,就是一顿疯抢。价高者得。我们二爷还托了林家的关系,跟那掌柜的走后门呢,要人家先把好的给咱们留下来,哪怕多掏一层银子,也比跟着外人竞价来的划算。前儿,来了一船的太湖石,好家伙,差点在码头上为争抢这个打起来。太太叫人去打听就知道了。现场就给竞价。一家花了两万三千两,先挑。剩下的那些,还有争抢,最后是周贵人家用一万两千两买了。我们二爷心疼银子,都没抢上。只跟人说好了,下一船千万给咱们家留着才好。这不是得赶紧下了定金才稳妥些。说好了,两万两银子,可着咱们先挑。您放心,成色是一样的。” “阿弥陀佛。”薛姨妈直念佛,“这可真是白菜卖出了玉石价。” 薛宝钗心里火热,生意上的事情她是懂的,忙问:“这是谁家的生意。” 王熙凤心说,这话我能告诉你吗。就笑道:“想着准备的这样齐整,怕是早得了要省亲消息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可就十分有限了。不是皇亲贵戚就是皇帝心腹。所以,这生意都不是她们能染指的。 王夫人一听,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一层缘故,就将银子往王熙凤的面前一推:“这是五万两,你先拿去使吧。” “五万两。”王熙凤面露难色,道:“太太,这银子还真不一定能溅起个浪花来。” “我这心里有数。”王夫人叹了一声,道:“不过就是再厚着脸皮跟亲戚们开个口罢了。” 两人商量事情,薛姨妈就带着薛宝钗告辞。 王熙凤见那母女走了,才道:“太太先给我三万两使着就成,剩下的太太先收着。暂时还用不上。” 王夫人一愣,继而明白。王熙凤刚才那话,就是说给薛姨妈听的。 “在我跟前你也闹鬼。我就说嘛,那石头横竖能那么贵不成。”王夫人嗔了一句。 “这我可不敢说假的。许多人看着呢,再是没有假的。”王熙凤低声道:“但那太湖石不是从南边来嘛。南边的事,林家没有够不到的。给咱们的是成本价,最多再加上运费罢了。光是这一笔,就不知道省出多少银子来。以后这用南边的货的时候多了,省出来的可不是小数目。”王熙凤笑道,“这么一比,姨妈可有点抠门了。” 王夫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难为自家这侄女改了性子,见了银子还不起贪心,立马就给自己退了回来。按说,她要不退,自己也无从得知。这可是两万两银子。就是她在账目上做手脚,也贪不出两万两银子来。本来还怀疑银子用的太快,如今倒收了这心思。只放心的让琏二两口子去办。 王熙凤也心疼溜走的两万两银子,但想到细水长流,又能永绝后患,不叫人察觉这里面的问题,适时的表现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日子她可是收钱收的手软,不算琏二那厮在外面拿的,她自己都收了两万多万两了。全在林雨桐那边收着呢。 贾琏回来,又递给王熙凤五百两银子:“这是这些日子沾手得得。你收着。” 王熙凤面上笑着,心里恨不能挠这货一爪子,他收了多少银子,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少说有三四千两,竟然拿五百两来打发她。不过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也不能叫他察觉,这才轻笑了一声,将银子递给平儿:“你收着。咱们忙了这么些日子了,总算有点收获。可即便到不了咱们荷包里,在二爷那也是一样的。” 贾琏动作一顿,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又拿出五百两来,“除了这个,我身上可就剩下二三百两了。这男人出门办事,不带点银子怎么成。” 王熙凤这才笑着接了,又递给平儿,道:“我是寻思着,这次咱们挣上一抿子,然后悄悄的置点产业。咱们花销起来也方便不是。如今就只有咱们,可将来总得为儿孙考虑一二。” 贾琏也不知道王熙凤这话是真的,还是来哄银子的。不过还是满口子的点头应下。心道,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还得她去糊弄,倒不如分一层给她,自己落得清静。就道:“你放心,得了银子一准给你收着。银子在爷身上不过夜,这总成了吧。” 外面的事情瞒得过林黛玉,却瞒不过林雨杨。 他下学了就来问林雨桐:“姐姐可是有事瞒着我不成。这生意究竟得了多少银子。” 林雨桐一笑道:“知道瞒不住你。”于是低声将事情说了。 不想林雨杨眉头一皱,“姐姐怎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么大的利润,明眼人多着呢。这京城权贵如云,一个不好要招祸的。” 林雨桐一愣,顿时冷汗就下来。是自己轻狂了。如今可是皇权的时代。林如海在巡盐御史的肥差上任了那么多年,就让不少人眼热了。而如今这生意,毕竟大部分货都是从江南来的。要真要给林如海扣一个与民争利的罪名会如何。 越想越是害怕。“你说的没错,只我考虑不周。如今要么把钱散出去,要么把这生意让出去。” 林雨杨沉吟半晌,问道:“姐姐最近赚了多少出来。” 林雨桐伸出两个手指。林雨杨愕然,“二十万……这才几天啊。” 林雨桐也觉得有些烧手了,“还不算分给王熙凤的,以及我收了三万的零头。” 林雨杨站起身来,道:“姐姐把那二十万拿来,我去去就回。” “做什么。”林雨桐问道。 “找靖海伯,去宫里求见皇上。这钱咱们只能替这一个人赚。”林雨杨低声道:“姐姐可别舍不得。” 林雨桐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不光能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扔出去,还能再刷一次好感。于是再不犹豫:“花钱既能买了平安,又能买了前程。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于是进了屋子,却从空间里将匣子拿了出来,“整整二十万两。以后再有,再送就是了。” 林雨杨点点头,“姐姐安心等着。” 却说林雨杨拿着钱匣子就直接去了靖海伯府。自打林如海从扬州的那滩泥里顺利脱身,林雨杨跟闻天方就走动的勤快了许多,这次过来,虽然时候较晚,但满府里也没有什么人惊讶。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闻天方笑道,“还不曾吃饭吧。” 林雨杨苦笑道:“正有一件事要找伯爷拿主意。” “哦!”闻天方笑道:“你还真成了无事不上门了。” 林雨杨将怀里的匣子往桌子上一放,就不好意思的一笑。才低声将事情简单的跟闻天方说了一遍。 闻天方挑眉道:“我就是好奇,令姐是怎么知道要省亲的。这个我事先都不知道啊。” 林雨杨一叹,道:“也是巧了。这事最开始就是为了赚贾家的银子的。” “贾家要修园子不成。”闻天方不由问道。 “您不知道吧,贾家的管家,那家里都有花园子的。荣国府虽然大,但到底武勋之家。当初建造的时候,阔朗是有的,但跟时下的精致,却一点都不搭。而且,贾家颇为复杂。那管家的二奶奶也得有个明目,才能将公中的银子往她的私库里划拉不是。不管贾家修不修,都有办法让她们家修的。谁知道,这就赶巧了。那二奶奶刚要撺掇家里,这就宫里就封妃了。那有了娘娘的名头,这园子肯定小不小的。家姐就又让准备了许多。更没想到,这边还没开始,皇上就叫省亲了。这不仅是规格高了,更是一连着好几家。这银子不就来了。家姐最初就是跟贾家的二奶奶投脾气,想帮她一把,顺便赚点脂粉银子。当然了,也有找贾家晦气的意思。可没想到事情就做到如今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家姐跟谁都不敢说,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才叫我看出来了。这银子烫手啊。”林雨杨又将银子往外推了推,一副不敢沾的样子。 闻天方虽不尽信,但也想不出其中的蹊跷在哪。想到皇上正为北边的雪灾头疼,就不由心道,这银子也算来的是时候。 他也不客气,将匣子往手里一拿,道:“跟我进宫。” 林雨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皇上见闻天方晚上进宫还带了个小尾巴,一看竟是林如海的儿子。就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闻天方跟林家有些交情的事,皇上是知道的。闻天方就上前,将林雨桐的初衷和诸多的巧合都说了。这才将二十万两银子放下。 “这林家的女儿倒是有几分财运。”皇上淡淡的道。 这话叫人听不出喜怒。 林雨杨跪下,叩头道:“小子只比姐姐小两个月,却是姐姐养大的。姐姐七八岁上,就抱着咸菜罐子走街串巷,靠着这个,我们姐弟才没能冻死饿死。又置办下了家业,又供着小子读书明理。之后,才被父亲接回家。日子才算真的安稳下来。才算见识到了什么是奢侈。要说这么些银子,哪里能不动心。可动心了,拿的却不安心。” 皇上点点头,这话倒是实话。一个从小穷惯了的孩子,看见这些钱财,怎能不动心。但能知道拿着不安心,就该是一个本分的人。这林如海的两个孩子,都算是极有运道的人。在那种境况下还能平安出生,平安长大,更是顺利的回了林家。并且还没有长歪。这不是运道又是什么。 于是看了一眼闻天方,这个臣子,他是极为倚重的。但他却不是一个有运道的人。丧父丧母,甚至六亲丧尽。还真真算是天煞孤星了。 闻天方苦笑,上辈子自己也是早死。这运道,不提也罢。 皇上看着林雨杨,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的话,小子今年十三了。”林雨杨不解的回道。 “那就是说,过了年也就十四了吧。”皇上又问了一句。 林雨杨点头应是。心里却越发的纳闷。 皇上看了闻天方一眼:“你过完年就十九了吧。” 闻天方心里一动,就明白皇上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皇上微微一笑,就道:“这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林雨杨心里一松,这是允许林家继续做下去,但银子还是要上缴的。于是道:“有事小子会找伯爷。”就是说将钱给闻天方让他转交。 皇上点点头,“那就去吧。朕不留你们用饭了。” 两人出了皇宫。林雨杨就琢磨过味了。皇上不是问自己的年纪,而是问姐姐的年纪的。是自己说姐姐只是比自己年长两个月的。而后又问了靖海伯的年纪。意思十分的明显,有撮合的意思。只是父亲如今在江南,才没提这一码事啊。 闻天方上辈子到死都是孤家寡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提起亲事。都说自己命硬,自己都不抱希望了。 可若是真有这么一个命格相合的人,谁又愿意一个人呢。 见林雨杨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打量,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紧张。 “我就不跟伯爷去贵府了。家姐还等着呢。”林雨杨心里不爽。这次真是亏大了,不光把钱搭进去了,更是把人差点搭进去。 这不起心思不要紧,一起心思,还真就打不住。要不怎么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小子。”闻天方有些苦笑不得的看着这个有望成为小舅子的人。 “家里姐姐真等着呢。”林雨杨面色一黑,才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模样倒也配得上。 林雨桐在家焦躁不安,听说林雨杨回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如何。”林雨桐急忙问道。 “好。”林雨杨简单的回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这姐弟俩打的什么哑谜,不过林雨桐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赶紧吃饭,饿坏了吧。”林雨桐拉着弟弟回屋子,“今儿用火腿炖的肘子,味道极好。。” 林雨杨点头应了,姐姐做的饭菜,就没有不合他口味的。 吃罢饭,林雨杨将事情简单的说了。只没提问年龄那一茬,也将皇上想要撮合的事瞒了下来。一则是皇上没有明言。二则是父亲不在。三则是怕姐姐瞎想。 见林雨桐放心了,林雨杨才又吩咐林平,找个妥当人,给林如海传个口信,将皇上的意思递过去。 这一切林雨桐都不知道。只安心的照管生意。上面有人撑着,林雨桐一点都不担心被惦记。 这么忙了一场,等园子建好已经夏初了。 自己收回本钱之后,留了八万两下来。自己辛苦一场,只得了五万两,给掌柜的及伙计,分了三万两。王熙凤倒得了六万两银子。 可想到皇上收了自家一百多万两银子,怎么也会对林如海和自家弟弟多几分另眼相看,就觉得一切也都值得了。 毕竟在这期间,皇上又召见了两次林雨杨。不管是因为林如海办的差事好,还是自家的银子起了效果。林雨桐都表示满意。 而更让林雨桐满意的是,她自己扣下的银子可不是印票子,而是银元宝。存在空间里,不管是今生用,还是下一次穿越用,都是极为方便的。 这心也就踏实了下来。 园子建好了,林雨桐瘦了一圈,王熙凤比她更甚。 这日,王熙凤过来,商量着银子怎么一个用法。 林雨桐就道:“我的意思就多置办些田产,托人照管。” “这能得几个钱。”王熙凤不由的不屑,但随即又道,“不过你这主意倒是耳熟,谁也这么跟我说过。” 当然是秦可卿。死人的话有时候比活人有用。此时再让她记起来,只怕她就想的更多了些。 于是道:“这样的话,不是关系亲近的人,谁跟你说呢。” 王熙凤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秦可卿走的那晚,她做的那个梦。如今,可不应了梦里那个‘非常喜事’。继而又想起话里‘一瞬的繁华,一时的欢乐’和‘盛筵必散’的定语。 顿时只觉得心跳加快,血液倒流。 一个已经亡故之人的嘱托,跟林雨桐的暗示何其的相似。 如果死人的话不可信,那么林雨桐既然能提前知道省亲的事,就一定有其消息来源。知道别的也未可知。要不然,谁大喜的日子说这样晦气的话。 要不是真心对自己,只怕也不会漏了口风。 “可有解么。”王熙凤焦急的问。 林雨桐垂眸不语,王熙凤就明白过来了。她脸色泛白,道:“还有些时日吧。得容我做安排。” 林雨桐微微点头:“你的手上一定要干净。否则,真是神仙难救。” 王熙凤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妹妹与我有救命之恩。” 林雨桐拦了,道:“多结善缘吧。也许以后能用得上。” 王熙凤这才告辞,神情恍惚的离开了。 林雨桐一叹,自己还是心软啊。如今能帮的只有这些了。 林黛玉从里间出来,眼睛还是肿着的。“谢姐姐了。你这算是拉了贾家一把。” 有了凤姐存在自家的几万两银子,就能置办不少田地庄子。这家里的人,也不至于流落到污糟不堪的境地。 林雨桐一笑,没有说话。有罪的没人能逃得了。无辜的,总得给他们一份生机不是。 心里放下这一码事,她就尽情的享受这短暂的繁华。 这一日,林雨杨沐休,破天荒的贾政叫人来请,说是一起去瞧瞧园子。 林雨杨连着被皇上召见,贾家如今自然跟着重视了起来。 临走,林雨桐交代,“要是遇上贾宝玉,你就谦让一二。二老爷也是想借着考教,显摆儿子。别抢风头。” “我与诗词上向来没灵性。姐姐真会给我脸上贴金。”林雨杨一笑,也不在意,“权当看景了,也松散一日去。” 这边送了林雨杨出门,那边林黛玉却道:“宝玉不一定去。他见了二舅舅向来惧怕。况且,他一个好友刚没了。正伤心呢。” 林雨桐心说,这怕说的是秦钟死了的事。就道:“人去了也就去了。心尽到就好。哪里能还兀自伤心的。那身边跟着的人不得劝着啊。你不用担心。” 等林雨杨回来就叹道:“那宝玉确实在诗词一道上比别人有些灵气。我是不能比的。要是那二老爷能不一味的执着于让他科举,说不得数年后,也会是一个在诗词上有些成就大家。许多名士,不都是如此。何苦执着于一条路走呢。” 这话,林雨桐也不过一笑罢了。这贾宝玉要是在林家,以林如海的性情,只怕真能培养出个风流不羁的名士出来。 不过这话,却叫林黛玉上了心。不多时,就站起身,说去老太太那里走走。 林雨桐平时。除了必要,是很少过去的。见林黛玉要去,也不过是嘱咐丫头们精心伺候。这边却听林雨杨说起了园子里的景致。不一时,也有些神往。 却说黛玉带着丫头到了贾母处,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原来是知道了贾宝玉在贾政跟前对答的好,心里欢喜。一屋子也就热热闹闹。 因想着湘云这次过来,还不曾见过面,就先绕到湘云的屋子去。却不想一掀帘子,就见史湘云扯着贾宝玉的胳膊,“你把我给你做的荷包,是不是也叫哪个摸去了。” 贾宝玉自己找了一遍,没找见,就道:“许是今儿就没带。怎的无端的冤枉起我来了。” 谁知史湘云手快,不知怎的将宝玉的衣襟掀了开来,露出一个精巧的荷包来。 黛玉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早年自己送给宝玉的。没想到他这般珍惜。一时心里滋味难言。 那史湘云一见,立马拿起来就翻看,一看不是自己的针线,顿时就恼了。拿了剪刀,就将自己手上已经绣了一半的香囊给剪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贾宝玉唬了一跳,忙拦住问道。 “别人是千金小姐,有那做大官的父亲。身边还伴着亲姐妹亲兄弟。偏我是那可怜的孤丫头。人不如人家金贵,东西也不及人家金贵了不成。”史湘云一径哭,一径道。 “要说,你只管说我就是。牵三扯四是为了哪一遭。叫人听见了,又该……”贾宝玉话说了一半,就赶紧止住了。 “说我怎样,说我小性。”史湘云冷笑道:“原不过是说她的话,如今倒说起了我。我自是没有她好的。” 黛玉正不知该不该进,就见袭人拿着一个荷包过来,正是史湘云绣给宝玉的。袭人看了黛玉一眼,福了福身。就赶紧进去,道:“云姑娘,这原也怪我。今儿没给二爷戴。” 史湘云一瞧,还真是冤枉了人家。还不待她说小话,就见宝玉将那荷包扔了过来,“要剪,连这个也剪了。”说完转身要走,却不想跟黛玉走了个面对面。 黛玉笑道:“你俩又为什么吵起来了。”说着,拿了湘云手里的荷包道:“好精巧的手艺!没人要,我可就拿走了。省得真剪了,既糟蹋了好东西,又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人伸手来抢,到底是宝玉手快,又抢得了。他直接往怀里一塞,“妹妹们的东西,我几时送过人。” 史湘云只不说话,反而瞪了林黛玉一眼道:“你本就贫嘴贫舌,如今几时学会听窗根了。” 林黛玉一笑,也没恼。看见湘云,反倒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道:“刚才听见老太太找宝玉,我就顺脚过来看看。” 史湘云这才作罢。 一进贾母的屋子,史湘云就道:“刚才林姐姐说老祖宗找二哥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是说在你屋子里玩吗。怎么,林丫头也在啊。”贾母就往史湘云身后瞧,果然见黛玉在那抿嘴笑。 “我刚进院子就听见外祖母要找宝玉,想着我一路过来,路上没见,该是没出院子,在云丫头屋子里呢。就去替外祖母跑了个腿。”林黛玉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说道。 贾母连连道好。史湘云却心道,原来她还真不曾撒谎。不是诚心来听的。 林黛玉本是想跟贾母和宝玉说说从林雨杨那听来的话。却不想众人的心思全不在这里。 就听鸳鸯道:“……采买了十二个小戏子,安置在梨香苑。得亏薛家的姨太太前些日子,因盖园子的事搬到东北角了。……太太又打发人下帖子请了姑子,竟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名唤妙玉……又去采买了……” 林黛玉听了听,只觉得无趣。就起身,悄悄的退了出来。 到家的时候,正听见姐姐叫丫头们将西瓜压成了汁子,要放井里呢。 林雨桐一见这林黛玉回来了就道:“怎的不等太阳下去再回来,这么热的天,真是的。先去洗一洗,换身衣裳。茶只能吃温的的,不能贪凉。” 林黛玉应了一声,竟然也不觉得啰嗦,反而踏实了起来。 贾家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了这年的十月底,才算把这个大观园彻底的收拾好了。陈设摆件,一一置办齐全。 添置这些东西,薛家没少拿银子。这都是王熙凤说的。应该是错不了。 另外还有许多有林家标记的古董摆件,文玩字画。东西一拿出来,让不少人感觉到很尴尬。能打上林家的印鉴,就是林家私库里的东西。能出现在贾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贾家的姑奶奶贾敏搬回娘家的。 要不是实在没有银子置办东西了,以林如海现在的官职,他们是不敢将这东西明目张胆摆出来的。 贾家尴尬了,林黛玉却觉得自己都没脸见哥哥姐姐了。 林雨桐是心疼的,林雨杨就脸黑了。 这当初祖父祖母给父亲娶贾敏,是闭着眼睛选的吧。 反正不管怎样,这大观园的内部装修算是完工了。于是贾政上了折子,要接元春省亲。日子就定在元宵节。 贾家又进入新一轮的忙碌。 日子就是这样,总是不经意的流失。好似建了一个园子的时间,就让林雨桐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林雨杨也已经是个小伙子的样子了。 贾家忙碌他们的,林家依旧一边围观贾家的日子,一边过自己的小日子。 今儿,三人聚在一处说话。 “师傅倒是说我可以下场了,就是如今这考试,我不知道是要回南边,还是在京城。”林雨杨捧着茶道。 “这话怎么说。”林雨桐问道。 “按说得回南边的。但是父亲的官职很特殊。我这种应该是要避考的。”林雨杨解释道。 林雨桐点点头,就是怕官员的子女在自己的所辖之地考试,会让考官有所偏颇。所以,就要避开这个地方。 “那舅爷爷的意思呢。”林雨桐问道。 “留在京城。”林雨杨道。他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出去走走的。 林雨桐却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你一个人回南边,我也不放心。等到事情了了,确定安全了。天下之大,你哪里去不得。只忍耐一二吧。” 眼瞅着过了年,这宫里就打发人来看地方,安置东西。 等到了正月十五,从大半夜,贾家众人就起来忙碌了。 贾母见林家人没到,忙问,“可别错过了时辰。” 王熙凤笑着道:“林家大妹妹已经打发人给我说过了。原是宫里规矩大,这到底是亲戚,不得娘娘的传召,是不敢擅专的。”她心里却知道,这林家到现在,恐怕还都没起呢。 贾母沉吟一番:“这话也有理。” 只薛姨妈和薛宝钗,史湘云有些讪讪的。 林黛玉起来,听见外面及其安静,就赶紧到了林雨桐的屋子。见了林雨桐就道:“这也没个准时辰,一家子老幼就在那等着。今儿这天可不暖和。不能吃,不能喝的。别人还罢了,只老太太怕是受不住。” “老太太心里高兴,就什么不自在都没了。”林雨桐将一碗浓浓的鲫鱼汤递过去,“赶紧喝了。” “难怪姐姐不去瞧热闹呢。”林黛玉抿了一口道:“这瞧热闹也是个受罪的活计。” “真正的热闹在晚上呢。”林雨桐笑道:“你只管养精蓄锐。咱们晚上跟着一道,瞧一瞧去。” 以林如海如今的身份,元春要是不急着召见,才怪呢。 第31章 红楼(31) 红楼(31) 却说那贾元春见了家人,且喜且悲。一屋子女眷跟着落了几滴泪。除了贾母王夫人之外,也就王熙凤的眼泪是真实的。她是看着如今的盛景不由的不悲凉。她有时宁愿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光景好一日,她便跟着受用一日。不像现在,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一步步煎熬,又算什么呢。 她这幅样子,惹得旁边的尤氏不停的扭头来看。心道这凤丫头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 就听贾元春在上首已经问道:“听闻姑妈家的表妹在家住着,如今怎么不见。” 贾母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如今,有薛家太太带着姑娘,另有史家的姑娘在外恭候。” 贾元春一听,如何不知道贾母的意思。便道:“快请姨妈并两个姐妹进来。再打发人去请林家表妹。一家子骨肉,倒也不妨。” 贾母应了一声,自有人去办。 林雨桐和林黛玉估摸着元春会召见,所以,身上衣裳首饰都是齐整的。不想,这一等都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来接的人还带着马车肩舆,显然事为了赶时间。 可等林家姐妹到的时候,诗也做完了,词也赋完了。林雨桐本就不擅此道,林黛玉如今倒没有压下众人的心思。她的家世,处境,样样都比其他姐妹强。心态也跟着变了。两人丝毫没有稀罕,反倒松了一口气。 探春正在誊抄。元春将这姐妹两人叫到跟前,嘘寒问暖,好不亲热。贾家的姐妹尚且不及。 “两位表妹果然很好。”元春赞了一声。 等到边上的宫娥提醒时辰,元春才放了二人。 一时又让点戏。往常听着也就罢了,可如今听在王熙凤的耳朵里,只觉得句句都是预示。一出出的悲欢离合,只叫她心里憋的快喘不上来起。 “……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 小戏子的声音清亮,句句都戳在了王熙凤的心上。 林雨桐并不担心其他,只一味的享受着难得的盛宴。不一时,元春又有赏赐下来,听来,自己姐妹比贾家几个姑娘还重了几分,就连林雨杨没到,元春也赐了跟宝玉一样的赏。 贾家人谁不是眼明心亮的。心道,即便如今封妃了,这有些人家也是怠慢不得的。比如,林家。 至于贾元春临走之前一再嘱咐不得奢靡的话,大概也就王熙凤听在耳朵里了。 省亲完了,贾家众人终于能歇歇了。林家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林黛玉看看书,写写诗,然后找林雨桐品评。林雨桐叫她把这些诗词都收拢起来,将来等父亲回来了,让他甄选一二。自家刊印成册,也不说拿到外面去,只留在林家给后辈子孙看,也是好的。 这话倒正应了林黛玉的脾气,如今越发的用心思。只怕诗中有用典错疏之处,叫后人笑话。每每念书,越发的认真起来。别的都顾不上了。 林雨桐除了料理家事,其余的心思都在针线女红上。这两年厨艺从来没拉下来过,就是一些菜式,也学了不少。等真的会做了,才发现当初想收拢菜谱的想法其实是不靠谱的。因为这里面大部分的食材,在现代都已经被列入保护动物之中。连食材都没有,菜谱有人要吗。于是,在如今能吃的着的时候,她哪里还会客气。林家的餐桌,一直都是极为丰盛的。 她一直认为,吃的好点没什么。只要别浪费就行。像是贾家这般,一个人摆上十几个菜,临了动了筷子的也就那么几个,吃不完全都赏了下人。 虽然下人也是人,善待点没错。但是你可以长月钱,却不能日日跟主子一般的养着。难怪这家里的丫头们没一个愿意出去的。除了贾家,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贾家整个的氛围,都是懒散的。好似要把之前一年的忙碌给找补回来。 但林家随着将林雨杨进入考场,就陷入了紧张之中。这事,根本就没有惊动贾家之人,用林雨桐的话说,就是去考个秀才,还不至于大张旗鼓。 因着家里有事,林黛玉只推说自己懒得动弹,也没往贾母那边请安。不过是家常做的茶点,得着了,少不得打发丫头给贾母送一些。贾母逢人就赞,再没有比这孩子更贴心的了。 今儿林雨桐做了豌豆黄,林黛玉觉得比这府里做的要可口些,就打发紫娟去送,临走叮嘱道:“别一径的多嘴多舌,要是再不好,我也只能撵了你了。” 这是不叫紫娟把林家的事随便往外说。 紫娟垂头听了,这才告辞出来。如今,要不是姑娘念着旧情,这身边早就没有自己立足的地方了。不说林家的丫头能干,就是雪雁,如今也被□□的利索了。办起事来,也一样不比人差什么。自己比别人多的,也就是姑娘一个人再贾家那两年伺候的情分罢了。 老太太的屋里,薛姨妈,宝姑娘,云姑娘陪着老太太说笑。 紫娟将手里的食盒交给边上的小丫头,才道:“这是我们姑娘听说昨儿晚上老太太不曾吃多少东西,叫给老太太送来的。请老太太看在一片心意的份上,好歹赏脸多吃两口。” 贾母点点头,就对薛姨妈道:“原不过是积食,正好少吃两口顺顺,不想这孩子就知道了。都道我平时疼她,她这般叫我如何不疼她。” 薛姨妈笑着点头应是。 鸳鸯一会子就端了豌豆黄来,贾母果然赏脸吃了一块,“吃着倒比咱们平日里吃的细腻些。” 又让与薛姨妈,薛宝钗和史湘云也尝尝。 史湘云吃了一块,就道:“林姐姐也忒的小气,又不是稀罕物,多送几块,还能吃穷了他们家不成。” 紫娟顿时有些憋气,就笑道:“云姑娘说笑了。这原就是家里的大姑娘亲手做的。只给我们姑娘平日里用。因着姑娘这几日有些燥热,大姑娘就选了这应季的豌豆黄来。又怕粗糙了不入口,真是十斤的豌豆面里筛不出一斤合适我们姑娘吃的。倒真真不是舍不得。” 史湘云不服气,还要说话,被薛宝钗拉了一把。 贾母笑道:“看来,这东西的好坏,还在这用不用心上。”似乎有些感慨。 林黛玉的身体就是在她眼皮底下变好的。也没见请医问药。虽看着比别人弱些,不过却甚少生病。说到底,还是有人照管的精心。一个燥热,就费这许多心思。就算她心里对林雨桐多般的不喜,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紫娟拿了贾母给的赏赐,这才往回走。恍惚听着宝玉的屋子里又闹了起来。是为了一碗酥酪的。 她无心往下听。刚要走,就见晴雯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倒在门口说起了话。 “袭人姐姐呢,怎么不见。”紫娟笑道:“闹成了这般,看来,还是得有个镇山太岁才成。” 晴雯冷笑一声:“如今不同往日了。她也休想压服住谁。宝玉待她也不如以往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回家住几日。咱们那位二爷,你还不知道。最是心肠软的,要不了两天,就又想起她的好处来。也就这一半天的功夫,准打发人又把袭人给接回来。今儿宫里的娘娘赏了酥酪,可不就巴巴的给她留着。如今那姓李的老虔婆不知道在哪里输了钱,又灌了几口黄汤子,正闹着呢。” 紫娟咂舌道:“这娘娘赏的,多少主子都得不着。却偏偏要留给袭人,这李嬷嬷要的还这般的理直气壮,可不是让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在林家绝对不会有的。 “你们主子也没得吧。”晴雯嘴角一抿,笑道。 “一碗酥酪罢了,能是什么稀罕东西。”紫娟从荷包了就掏出几块酥酪干来,“就是牛乳做的罢了。我们折腾这个不知道糟践了多少好东西。咱们府里人多,什么好东西分到主子手里,都没多少了。可这牛乳,在林家,真不是稀罕物。我们姑娘日日用它泡澡。”说着,就把装着酥酪干的荷包塞给晴雯,“这个用温水化了,放些干果子进去,不比那蒸酥酪差什么。去给了李嬷嬷,也省得闹成这样不好看。没有了只管打发人来拿,这个主,我还做的了。平日里院子里的小丫头只把这干酥酪的放进嘴里当糖块吃。” 晴雯看着紫娟的背影,喘了两口气,冷笑道:“如今不比以往你求着我们的时候了,倒越发的阔气起来。” 这才转身进屋子,叉着腰,骂了一通,将这些丫头都暂时压服了。才又拿了荷包给李嬷嬷,“这是我们二爷从林姑娘那专门给您求来的。这东西能存的住,给您带回家哄孙子,不比这捂了半天,是不是变酸的东西强啊。” 李嬷嬷这才看了晴雯一眼,“没想到往日倒是老婆子我看走了眼,你倒是个好的。那原本看着好的,却原来才是个奸的。” 就听外面有个丫头冷笑道:“如今那人是二爷的心尖尖,别说我们这些个素日里只知道一味埋头干活的,就是嬷嬷如今不也靠后了吗。” 晴雯忙呵斥了一声。但这话着实是火上浇油,李嬷嬷心里又记了袭人一笔。 等送走了李嬷嬷,晴雯才把刚才在外面说话的秋纹叫进来,“你说那些话做甚。咱们自是不怕事的,可也架不住她这日日挑事。” 秋纹冷笑一声:“刚走了一个贤良的,又来一个贤良的。我们不做贼,却日日被当成贼防着。那做了贼被拿了脏的,反而越发的得脸了。” 晴雯一甩帘子出去了,只听着声音道:“不服气,你也去做贼去。我干干净净一个人,别带累了我。” 麝月在一边听着,什么话也没说,只把两人说的话记在心里,寻思着等袭人姐姐回来的,还是得说给她听听的。 宝玉屋子里的官司,紫娟回来后就细细的说给黛玉听。 林黛玉只看着手里的书道:“你跟我说这个作甚。这天下不论何事,最怕这‘公平’二字。凡是有事端,必从‘不公’来。宝玉做事向来随心,不去想那么多。可架不住别人不想。这一屋子丫头,可不就是宝玉的态度偏颇,才惹出了许多故事来。” 紫娟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再不敢多话。 日子在等待中过,就显得尤其的艰难。但终有熬过去的一天。林雨杨在京城科举,他自己倒是觉得轻松,可林雨桐看着焦心。 等考完了,林雨桐发扬好家长的作风,考的好坏一概不问。只让好好休息,然后换着花样做吃的给他。 林雨杨在家养了两天膘,实在受不了姐姐这般的关心,就拿了自己在考场做的文章去了张家。之后回来才道:“舅爷爷倒是说没有什么大问题。端看名次如何。” “考上就行,名次不名次的,不要紧。”林雨桐挥挥手,完全是大学里六十分万岁的思想。反正考的再好,不也还是秀才。在不能进一步成为举人的情况下,在她看来,有什么差别呢。虽然是‘廪生’能好听些。证明名次不错。但林雨桐又有话安慰,“如今不同以往了,咱家也不缺廪米吃。这名额给那更需要的人,也没甚关系。” 林雨杨突然发现,这么一划拉,他真的毫无压力啊。 “我就不信那秀才们还能把自己的名次贴在脑门上。”林雨桐笑道,“从古至今,考生多了,我能记住的就一个‘孙山’。” 林黛玉听她说的好笑,不由的伏在桌子上笑的直岔气,“这话要是叫爹爹听见了,该是得气的跳脚的。” 林雨杨无奈一笑,“横竖只要姐姐不觉得弟弟没出息,不失望就成了。” “不失望,凡事别太执着。将名利看淡些,自己就轻松了。”林雨桐细心的灌心灵鸡汤给弟弟,缓解不知道有没有的考试压力。 张榜的那天,林雨杨带着林平去看了。林雨桐在家坐立难安。 林黛玉打趣道:“把名利看淡些,自己就轻松了。” 林雨桐也没不好意思,“那就是糊弄人的鬼话。身处名利场,大约只有两种人能超凡脱俗,一种是已经在名利场取得了巨大利益的人,一种是知道即便再努力也不过徒劳的人。” 林黛玉在心里想了一遍,“可有那真的不在乎世俗名利之人。” “妹妹算一个吧!”林雨桐挑眉道。心里却笑,将林妹妹生在贫寒之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时,又不知该作何。 姐妹俩说话,外面就有小厮禀报,“少爷中了,考了第二。” 林雨桐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好好好!赏。” 又吩咐平嫂子,凡是院子里的下人,每人赏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一时欢喜无限。 林雨桐又问:“如今人呢,怎么不见。” “少爷回了咱们家,报喜的来了也有个招待。另外,得给先祖上柱香。”那小厮回话利索,林雨桐又给了赏。 一想这也对,报喜总不能报到贾家吧。 “平嫂子,将事先准备好的喜饼子,给这府里的各位主子送去。”林雨桐眉飞色舞,一点也不介意别人认为她得意忘形。 就连林黛玉都理解,那几年,那般艰难的挣银子养家,供养弟弟读书,说不盼着成才,那都是假话。 贾家众人一接到喜饼,这一打听,才知道林家的表少爷中了,中了第二名呢。 可这案首已经三十多岁了。而林雨杨才多大,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不用问,也不用看其他,只这本事,就知道这前程已经可期了。 这其中震动最大的就是王夫人。这林家的孩子跟宝玉年纪相仿,甚至还小一些。如今都已经考上秀才了,名次还很好。就是自己的珠儿,也比不上的。 反观宝玉,如今还整日里胡混,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是在家里不出门的。整日里跟丫头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虽说宫里有娘娘,可每常娘娘也说些读书上进,好好教养的话。 要是宝玉还是这般,掰不过来,倒真得考虑考虑这爵位的事了。自己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不为了他筹谋,能为了谁呢。 贾母笑着叫人接了喜饼,又给了赏赐的东西,将人打发回去,自己才独自沉吟半晌。这林家真真是动不得了。这有了男丁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孩子还是个极为出息的。 而两个玉儿的事却不好说了。 想了半晌,突然问鸳鸯,“这杨哥儿该是十四了吧。” 鸳鸯心里一突,道:“是啊!比宝二爷小了些。” 贾母点点头,又摇摇头,还真有些愁眉不展。自己的宝玉林家都瞧不上,不肯把黛玉许过来,那杨哥儿的亲事,只怕自家的几个丫头也是不成的。二丫头性子绵软,三丫头倒是好的。只可惜老二如今还只是从五品。一个从五品的庶女,想说给一品大员的嫡子,别说是原配正妻,就是那继室,都未必有资格。 这么一想,心里不免添了许多的烦闷。 另一边,王熙凤李纨带着三春,及薛宝钗史湘云前去林家道贺。 林雨桐让平嫂子准备酒席招待。王熙凤本就跟林雨桐投缘,又得了林雨桐的提点。两人间又有秘密,关系自然就比别人亲近几分。又想着以后家里若当真败落了,靠着林家的时候还多,自然就更亲近几分。李纨因为贾兰在林家,每天林雨杨都正经的教贾兰大半个时辰的书,贾兰就告诉她,觉着在林家一日比在学里半月学的还多些。李纨心里直念佛,觉得林家不是那等心里藏私的人。倒也更亲近些。迎春跟谁都没有不好过,惜春向来就跟黛玉有几分投脾气。探春是看着贾母和王氏的脸色,才决定自己的态度的。林家在建造大观园这事上慷慨大方,王氏哪里好意思给人家脸色看。探春的态度也自然就亲热了。而薛宝钗最是随分从时。一屋子人说笑,也其乐融融。只史湘云不说话,众人也不在意。 不一时,又有贾环,贾琮,带着贾兰前来道贺。林雨桐笑着叫人传给林雨杨,让他出面正经接待。 却说这几个都是不被重视的。原本贾环就是跟几个丫头赌色子,输了钱正恼呢。碰上要去道贺的贾兰。想着林家豪富,能得些什么也未可知。于是就叫了贾琮一起过来了。 只以为有嫂子姑娘在做客呢,怕是没人招待他们。最多换个体面的丫头就将他们打发了。却不想是林雨杨亲自将他们接到了前院的客厅。先是奉了茶,又说了一会子闲话,然后正经的酒席就摆了出来。 “原不知表哥还要待客的。”贾环从不认为林家会招待自己,就有些不自在的道。 “待什么客,就咱们兄弟叔侄一起,吃顿饭罢了。酒也只有甜酒,真要叫你们喝醉了我可没法子交代。” 贾环和贾琮都有些受宠若惊。贾兰倒是常来的,他也知道林家最重规矩,从来没有无端的看轻人的事。就笑道:“可是大表姑姑自酿的酒。” 林雨杨笑道:“正是呢。味道轻些,不醉人。” 那边的李纨听林雨桐如此郑重的接待,就笑道:“他们才多大的人,哪里就这般的郑重。” 林雨桐笑道:“正经的爷们家,哪里能怠慢。” 王熙凤就看了林雨桐一眼,心里倒若有所思起来。 却说王夫人因为林雨杨的事,也想看看宝玉读书的成色究竟如何了。就带着周瑞家的,没惊动人,往宝玉的屋子来。就怕这些丫头替宝玉瞒着,给自己弄鬼。回回问,都说看了几张书。但也不能天天看,总是没半点进益。要是叫她逮住又是哪个作妖,非整治她不可。 这不,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这是谁在嚷。”王氏脸上顿时就沉了下来。 “是李嬷嬷吧。”周瑞家的小声道,“这老货估计也是被这些个丫头给气着了。” 能当宝玉的奶嬷嬷,就证明至少王夫人和贾母是信得过的这个人。周瑞家的自然知道往哪边说话。 王氏点点头,“她待宝玉的心倒是好的。” 亲手拉拔大的孩子,怎么着也比别人多几分真感情。 就听李嬷嬷骂道:“青天白日的,你就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作妖作态的狐媚子,宝玉才多大的年纪。” 王夫人脸一黑,问周瑞家的,“这说的是谁。” “只怕是袭人那丫头。”周瑞家的笑道:“许是有个什么缘故。那丫头断不是这等让人拿捏把柄的人。” 里面还骂着,“……早晚拉出去陪了小厮,省得你们哄得宝玉……” 周瑞家的看着不像,赶紧拦了。出声道:“你这老货,怎的脾气这般的横。” 李嬷嬷道:“横竖不要这几十年的体面,闹上一场子,省得受这娼妇的气。” 袭人本来就有些发热,今儿是着实不舒坦,这才躺着呢。不想就叫李嬷嬷给逮住了,这才一场大闹。 王氏扶着周瑞家的一露面。可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往日里闹归闹,可也没真把太太引出来过。 李嬷嬷请了罪,兀自心里不平,就小声对王夫人道:“前一两年还好,哥儿到底小些。如今越发大了,这袭人身上又偏偏不舒坦。我这心里就不踏实。许是我多想了吧。但如今又不得不妨。万一坐下了胎,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心下一愣,点点头,“你对宝玉的心,我是知道的。” 这下才打量袭人,看着慵懒,脸上有些潮红。这两年倒也长了不少,有了几分媚态。就知道未必就是老实的,没引着宝玉夜了闹腾。 她心里记挂这事,就敲打了院子里的丫头几句,又道:“袭人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吧。” 匆匆的带着周瑞家的回了院子。 “那药可还有吗。”王氏低声问。 周瑞家的心里一跳,低声道:“有的。只是这药霸道……”毕竟对丈夫的妾室和对儿子的妾室态度还是有差别的。 “嗯。”王氏点点头,又合上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再不说话。 周瑞家的就知道王氏的意思了。她低头退了出去。 袭人自觉的逃过一劫,身体越发的发软,被宝玉扶着躺到炕上,就道:“得亏了太太慈悲。” 又有杂役婆子端了二和药来,贾宝玉叫麝月给喂。“你安心躺着,我去瞧瞧老太太。” 说着转身就出了门。整日里吵吵嚷嚷,这日子过的有什么趣。 袭人眼里闪过一丝伤感,这要是以前,他断不会就这样撇下自己先走了的。 宝玉出了门,想着这会子离晚饭还早,正不知去哪。 就见远远的传来说话声,正是林家的宴席散了,贾家众人往回走呢。 李纨带了贾兰回自己的院子。王熙凤日日都有家事要处理,一出林家,就被几个管家的媳妇给拉去了,也不知道要忙些什么。 三春去了惜春屋子瞧她画的画。 倒是薛宝钗史湘云带着丫头,连同贾环贾琮一道。 莺儿就跟贾环搭话:“先前最后那一把是我赢了。你倒拿了钱就走。还是个爷呢。” 贾环辩解道:“谁混赖你了。你自家看错了去,这会子却来说我。” 莺儿还要还嘴,薛宝钗就呵斥道:“胡说些什么。” 贾环看了薛宝钗一眼,心里冷笑:“要真是觉得自己的丫头不尊重,早先为什么不说。非得等到把人的脸皮子都揭下来,才来当好人。这人比二嫂子还厉害。好歹二嫂子那厉害在面上,这个人可厉害在心里了。” 也不搭理,拉了贾琮就往前走。 贾宝玉听了这半晌,见人已经转过弯,刚好跟自己走了个对面。 贾环拉着贾琮给贾宝玉见了礼,就准备走。 贾宝玉道:“掷色子做耍,本就是为了取乐的,你倒认了真。如此认了真,还有什么乐子。干脆别玩就罢了。” 贾环一口气堵在心里,这人以为谁过的都跟他似的,锦衣玉食,银钱在他眼里从来就是没有数的。哪里知道他们的艰难。 见宝玉要跟薛宝钗说话,就带着贾琮连忙告辞。 “这哥哥还不如人家林家的表哥亲近呢。”贾琮吸吸鼻子,“好歹人家把咱们当个正经人看。” 贾环心里又如何不是做此想法的。 垂头丧气回了屋子,赵姨娘一见他的样子,就道:“这是上那个高台面去,又让人将你踹回来了。” 贾环梗着脖子道:“忒的小瞧人。今儿给林家的表哥贺喜去了。林家的两位表姐招待大嫂子二嫂子,几个姐妹。表哥亲自接待了我跟琮儿,兰儿。留了我们用饭,置办了上好的酒席。怕喝坏了我们,只给了甜酒喝。” “这可真是……”赵姨娘一愣才道:“你可知道些什么。那甜酒可比那黄汤子金贵多了。老爷书房里存了一罐子,等闲都不拿出来。” 贾环一惊,“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三个可是喝了一小坛子。” “林家豪富,拔根汗毛比咱们腰粗。不计较这些。”赵姨娘嗔道。 “不能这么说。人家这般待我们,是把我们当个正经人看。不似那有些人,只把宝玉当做宝贝。”贾环冷哼一声。 赵姨娘跟着冷笑一声,“又不是什么大家子小姐,不过是仗着有个体面的亲戚罢了。” 从窗户外过的王熙凤心说,这母子两人说的该是薛宝钗吧。 她悄悄的经过,也没呵斥。她想起林雨桐对贾环等人的态度,又听见贾环对林家的评价。不由的有几分明悟。 即便对方再不济,善待一份,就会有一份善意的回报。林家不在乎贾环这样的小人物。可多一个说好话的人,总比多一个说坏话的人强些。 另一边宝玉跟薛宝钗史湘云一路往贾母的院子去。 就听见薛宝钗道:“今儿都是给林家的兄弟道喜去了。我们这么些人,就独独缺了你。” 贾宝玉道:“我哪里是不想去。也有好些日子没跟林妹妹见面了。可林家的大妹妹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老学究脾气,是不会让我跟着姐妹们一道的。必是叫林家的表弟出来接待。这林表弟人品样貌端是让人无话说,哪样不是拔尖的人物。但只一说文章,我这哪里受的了他这个。明儿打发人送份贺仪去便罢了。再不能一处说话的。” “那你可得抓紧念几页书了。”薛宝钗笑道:“这林家的兄弟一考上,姨丈多半又要拿住你问功课的。好歹努力上两日,也是好的。” 这话叫贾宝玉着实不欢喜了。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听史湘云接话道:“他林家考他们的,咱们自是过咱们的日子。” 要是往常,她自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顺着薛宝钗的话头,说一些经济仕途的话来。只是一样都在贾家住着,林家却处处显出高人一等来。叫人着实欢喜不起来。 薛宝钗被史湘云抢了话,也不恼,只抿嘴一笑便罢了。 贾宝玉却如同遇见了知己,道:“还是妹妹知道我。” 史湘云嗤笑一声:“你的妹妹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说的是哪个。” 贾宝玉一笑。道:“妹妹便是妹妹,偏你来饶舌。” “只恐怕你记得这个妹妹,人家妹妹不记得你。你道自己是那侯门公子,可惜人家的身份,只怕眼里只有王孙公子吧。”史湘云斜了宝玉一眼,道。 “你说这话,怎么越发的混赖起来了。”贾宝玉听着不像样,就道:“你以前可不这样。” 史湘云甩手就走:“我以前什么样,如今什么样。横竖都不过是个孤零零的野丫头,比不得别人的身份,水涨船高。” 贾宝玉赶紧撵了过去,道:“我说错了行不行啊。你如今怎么也说恼就恼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爱恼人的。” “只许她爱恼人,就不许我爱恼人了……” 薛宝钗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了个弯,就往荣禧堂而去。 “我的儿,你怎么这会子来了。”王夫人拉了薛宝钗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今儿去贺了林家的喜事,吃了两杯甜酒,竟然也上了头,也不过是四处走走散了散。想着姨妈心里只怕想着宝兄弟的事,就过来看看,”薛宝钗抿嘴一笑,端是贴心又可亲。 王夫人摩挲着薛宝钗的手,叹道:“还是你明白我的苦心。” “我才和他还说起好歹念几页书的话,省得姨丈考教又得生一场子闲气。”薛宝钗摇头道:“我瞧着倒像是听进去了几分。” 王夫人点点头,“也就你能劝劝了。”又问,“这孽障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就正说的是呢。”薛宝钗一笑,有些无奈的道:“刚才,叫云丫头一打岔,我的话说了一半,就给岔过去了。两人又不知道为了哪句话恼了。不过,姨妈也不必担心,一个恼,一个哄,说话就又好了。如今真是越发的孩子气了。” 王夫人听了,就知道是史湘云那丫头。哪个当娘的愿意看着儿子在那伏低做小的哄人啊。一时之间,心里更添了几层不喜。 第32章 红楼(32) 红楼(32) 却说那贾宝玉追着史湘云而去,劝哄了半天,湘云脸上才有了笑模样。两人头挨着头说起了不知从哪里杜撰来的典故。只热闹的不得了。 袭人见天色越发的晚了,再屋里等了好半天,手里的针线活,一片叶子都已经绣完了,还不见宝玉回来。抬腿刚要往林家去看看。 晴雯在她身后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别往林家去,再叫人撅了面子回来。那林姑娘前几年年岁小,跟咱们那位二爷还一处玩,这两年年纪渐渐的大了,又有林家的大姑娘看着,越发有了千金小姐的派头。你瞧着,等闲了可能瞧见那位的面,就是出来散步,都有丫头嬷嬷围了个团团。偶有见面,也不过是说些个玩笑。可曾见她何时恼过。人家家里有哥哥姐姐,有小性子也回去使,自是有人心疼的。你只往那没有诉苦的地方的人那里寻去,就对了。” 袭人一听这话,倒也觉得有理。这没处诉苦的人,可不正是史湘云。 到了史湘云的屋子,翠缕先笑着迎出来了,“袭人姐姐来了,可是来接宝玉的。正在屋里说笑呢。” 袭人笑了一声,跟着翠缕进去,就见湘云穿着小袄,歪在炕头上,宝玉坐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湘云又伏在炕上笑的直嚷肚子疼。 她脸上勉强带着笑意:“二爷也真是,这都多早晚了,还不回去歇着。只吵着云姑娘可怎生好。错过了困头,夜里走了困,明儿又该嚷着脑仁子疼。” 湘云看了袭人一眼,打趣道:“我倒不曾困。正好有人解闷。倒是才看见嫂子来了。”说着又笑,“二哥哥如今有了嫂子管着,真真是戴上了那紧箍咒,不能在外面不着家了。” 袭人面色一红,她如今最怕人挂在嘴上的就是这件事。她不由的想起那些外院小厮们说的荤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每常想起宝玉跟屋子里的丫头避着自己偷偷摸摸的拉拉扯扯,就觉得这句话最是有道理的。 宝玉脸上有些不乐意,但见湘云笑颜如花,就站起来低声道:“明儿我还来。” 湘云又捂着嘴一径的笑。显然两个人在一处要欢喜许多。 袭人这才低着头,跟着宝玉往回走。一路上也无甚话。 翠缕也就伺候湘云歇着了,见湘云刚才还好好的,如今脸上倒带着几分不快。就不由问道:“姑娘如今大了,你的心思我竟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是觉得这屋子刚才还热闹暄腾,这少了一个人,就冷清了起来。”湘云躺在炕上,“这一大家子,可也只有我没有那亲的热的。以前有林姐姐比着,后来又兼之林姑父重病不好了。我倒是常可怜她。觉得自己好歹还有个家,家里虽不亲热,但叔叔婶婶横竖不能真的一点也不照管自己。只有她,三亲六故的,也只有贾家能住了。在这府里,只怕要更添几层烦难。却没想到她倒是个有运道了,找回来了哥哥姐姐,林姑父更是身体康健,官位还节节高升。要是认回来的哥哥姐姐,都如宝姐姐的哥哥一般,那也就罢了。谁曾料到,那林大姐姐端是个厉害的,疼她也是真的。若是添了一点假,不能月月日日都一样精心。谁还能做一辈子戏不成。自从有了亲姐姐,林姐姐身边再没一处不顺心的。她万事都顺心了,如今连性子也跟着变了。我明里暗里的挤兑她,你看她可曾跟我恼过。可见这人的心性是会变的。如今她那哥哥更是出息了。将来未尝不是又一个林姑父。家里有姐姐照看教导,外面有哥哥撑着体面。家里更是有父亲能为她做主。虽是早早没了母亲,可这府里,老太太,太太,嫂子们,哪一个不是可着劲疼她。如此一对照,我才是是那最可怜的。宝姐姐家里有亲妈,那哥哥再不济,也是一个依靠。那哥哥虽浑,但是对宝姐姐还是疼的。难道我还指着家来的堂兄堂弟来疼我不成。那些个兄弟,一年里能见上两面就算是好的了。哪里还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得亏当年父亲的爵位是给叔叔承袭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怕落人口实,只怕早没人搭理我的死活了。” 翠缕跟着就道:“姑娘才说,境况变了,就爱叫人移了性情。姑娘以前可是不爱计较这些的人,如今怎么也多想多思了起来。横竖有太太的嫁妆在,将来出门子了,家里也不会亏待了姑娘。等到姑娘能当家做主了,万事就随心了。” “这都是糊涂话。”湘云叹了一声,“你看这府里几个嫂子,哪个的日子过的轻省自在了。又是去那不知根底的人家,谁能想到好坏呢。叔叔婶婶只打发我出门子罢了,至于以后的死活,谁在乎呢。” “那将来的亲事莫不如就在相熟的人家找。”翠缕说道,“好歹有些情分在。” 史湘云叹了一声,久久都没有说话。心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带着几分天真。才道:“我往常叫你别说话,你只记住便罢了。”即便自己心里真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那边翠缕却应了一声,一点也不恼,扭头就睡,不一时还能听见微微的鼾声。显然是个心里不存事的人。 一夜无话。 那贾宝玉想起昨天答应湘云要找她一处玩,所以,一起来就跑过来找湘云。此时天气尚早,再加上昨晚湘云辗转了半晚上不曾入眠。自然就起的晚了。 贾宝玉进了湘云的屋子,就见湘云被子只盖到齐胸的位置,露出白生生的膀子来,叹道:“都这般大了,怎的还跟小时候一样,睡觉也不安生,回头嚷起膀子疼可如何是好。”说着,就只拿了她的胳膊轻轻抬起,将被子给盖上。 史湘云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一进来,我就醒了的。作死的,这一大早人还没起,没梳洗,你就冒冒失失的进来。叫人看见了也不像样子。” “打小一处吃,一床睡,谁还说什么了不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往外走去。 湘云这才叫了翠缕过来给她梳洗。 黛玉今儿起的早,来给贾母请安。不想贾母昨晚上走了困,如今还不曾起。 鸳鸯就道:“好姑娘,你且去云姑娘那么坐坐。等老太太起了,看见你必是欢喜的。” 黛玉笑道:“你只管忙去,我知道你不得闲。我这里不用招呼。正好去跟云丫头说说话。” 说完,带着丫头就往史湘云的屋子而去。 门口不见有伺候的小丫头,屋里传嘻嘻的笑声,一掀开帘子,就见宝玉正准备梳洗,那盆里的水显然是史湘云用过的。 林黛玉皱了皱眉,“你可是个无事忙。哪有一大早不洗脸不梳头就往人家屋子里来的。” 贾宝玉一笑,只道,“好些日子不见妹妹了,不想今儿倒是好运到。看来这明日我还是不梳洗,就跑出来碰碰运气。还能碰见妹妹也未可知。” 史湘云接话道:“他这小时候养成的脾气再是改不了的。” 林黛玉就想起姐姐说的话。 姐姐每常说起,就只一句话,“那还是打得少。” 林黛玉自是知道姐姐的话不是说真打,而是说管教的少了。真有人用心的,狠心的管了,哪有改不了的。又不是多艰难的事。 这么一想,便没有答话。那边史湘云却打掉了贾宝玉手里的胭脂,“这毛病,多早晚你才能改一改。” 黛玉亲眼见着两人一处梳洗,湘云亲自给宝玉编辫子。以前不觉得怎样,如今心里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转身往外走,道:“我先去瞧瞧老太太醒了没有,你们也别磨蹭,快点过来。” 这边才出门,就跟袭人走了个对面。袭人笑道:“姑娘可见着我们宝二爷了。” “在云丫头房里呢。”林黛玉道:“我见二人梳洗,就先出来了。你去瞧瞧吧。如今也该是好了。” 袭人忙道了谢,脚下不由的又快了几分。 进去一瞧,果然是已经梳洗过了。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这到底是老太太的院子,不敢说什么,只得一个人转回去梳洗。 刚到门口就碰上前来的薛宝钗。 心里不由的又添了一份复杂的心绪。这宝姑娘要真是个守礼的,就不该一大早上爷们的屋子里来。但想到也就这宝姑娘能在太太跟前说上话,也就忙笑着迎了过去。 “宝姑娘来了,快屋里坐坐。”袭人笑着邀请。 薛宝钗点点头,“你这一大早不伺候你们那位爷梳洗,这是去哪了。” “就是去瞧我们那位爷的。”袭人说着就皱了眉头,“一大早上,套上衣服就出了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忙的人一通好找。结果在云姑娘房里。我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梳洗完了。”说着,她一叹,“姑娘们如今都大了。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坐卧不忌,失了规矩体统,该怎么好。” 薛宝钗点点头,笑道:“姨妈倒是不曾错看了你。”显然知道了袭人为什么在她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叫薛宝钗拆穿了心思,袭人也不恼,只脸微微的红了红,就道:“太太的恩典,岂敢不尽心。”倒也不敢在这薛宝钗的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薛宝钗见她还算乖巧,就笑着寒暄两句。辞别了袭人,一路朝贾母的院子而去。想了想,还是径直朝史湘云的房里而来。 “宝姐姐怎的也来的。”湘云笑着,让薛宝钗进去。 薛宝钗看了二人一眼,只笑道:“碰见袭人,才听说你们在一处。”说着就看向宝玉道:“袭人的话,要是有理,你也该听听的。难得那么一个处处为你想着的丫头。” 贾宝玉一听这话,顿时就拉下脸来:“如今她是不光管头管脚,越发的还学会搬弄是非了。” “你这话好没道理。”薛宝钗笑着道:“我不过劝一句,你就去朝袭人闹脾气,我可不成了那帮弄是非的小人了。” 贾宝玉一时语塞,竟是不能答。只起身道:“罢了!罢了!我只回去瞧瞧她,省得她见人就编排我的不是。” 说完,站起身就走。 史湘云瞥了薛宝钗一眼,“宝姐姐今儿的话,我怎么有些不懂了呢。” 薛宝钗笑道:“你不懂什么。”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为了谁。”说着,一点史湘云的脑门。 “我知道你自小就跟袭人亲近。但你也不想想,那丫头如今是宝玉的屋里人。自是比别人亲近几分。她心里如今不痛快,连对我说话都带着几分气性。若是叫她的气顺不过来,只一气的往外瞎说,与你又是什么好名声。”薛宝钗叹道:“自来人多世俗,多人云亦云,哪里知道咱们的难处。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史湘云眼圈一红:“我常羡慕林姐姐有个亲姐姐,有人教导。如今宝姐姐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自是知道好坏的。” “你只当我是你姐姐便罢了。”薛宝钗笑道,“这可值得你哭什么。快收了吧。一会子老太太问起来,还倒是我欺负了你呢。” 且说那贾宝玉心里憋闷,回了屋子,就见袭人又背对着炕躺着,想着她往日里的好,心里的不乐又去了两分,这才过去,坐到袭人身边:‘你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在亲戚家的姑娘面前瞎说呢。” 袭人心说,难道自己跟宝姑娘说话,又叫哪个不省心的蹄子听见了,去当了那耳报神。于是接话道:“怎么是亲戚家的姑娘了。往常我们在林姑娘和云姑娘面前,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吗。怎么宝姑娘就不一样了,反倒成了亲戚家的姑娘。” 贾宝玉扭头道:“怎能一样,林妹妹和云妹妹再不是宝姐姐那样的人。” “这话倒叫我奇怪了。”袭人翻身坐起道:“林姑娘云姑娘是什么人,宝姑娘又是什么样的人。” 贾宝玉只说不出来,脸憋的通红,才道:“自来都说‘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可曾听过‘两姨’的表亲亲的。” 这话叫袭人一愣。林姑娘是家里姑太太的女儿,跟宝玉自是嫡嫡亲的姑表亲。老太太是史家的老姑奶奶,两家算起来,又何尝不是姑表的关系,只是到了宝玉这一代远了一层罢了。 叫他这么一混赖,袭人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道:“如今二爷有那亲的伺候,我们反倒近不得身了。” “不过这点子小事,你就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如今连亲戚都知道了。”贾宝玉赌气往屋里去,谁也不理。 袭人心道:这位原是将宝姑娘跟林姑娘云姑娘当两样看的。林姑娘云姑娘自来都是自己人,只宝姑娘是亲戚家的姑娘。 不过想了一遭林姑娘的性子,还有林家的厉害之处,她就觉得林姑娘若以后真的能长长久久的在家里,于她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事。云姑娘倒是有从小伺候的情分,她来了,自己倒是好了。可就一样,太太那里必是不允的。还是得跟宝姑娘亲近些才是。 心里这般的掂量了一番,也不敢真闹。就起身去了里面,给宝玉盖了一层被子。那宝玉一脚又将被子踢了。袭人就知道这是心里不畅快,就道:“这原是我的不是了。你就收收脸上的神色,一会子老太太叫用饭,你这脸色去可如何是好。” 话音才落,外面就有丫头叫贾宝玉去吃饭。 贾宝玉这才稍缓了脸色,还是不理袭人,一径连跟着袭人亲厚的麝月也不理了。 兀自往外走。秋纹和晴雯躲在一边看了,直笑的肚子疼。 晴雯道:“咱们这位爷这两天气且不顺呢,还是别往跟前凑。要不然,又得被人看成是想着钻空子的人。” 秋纹只笑笑,倒是没说话。 晴雯斜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闹得那些鬼。横竖别惹我,叫我戳破了才好。” 秋纹脸色一红,跟晴雯这狗脾气还真不能说什么。直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林黛玉陪着贾母吃了饭,就径直往家里去。贾宝玉见她不似往常一般的理自己,心里不由的添了病症。回到房了,也不理人,只叫了一个小丫头伺候,还赐了名叫四儿。拿着几卷经书看,倒觉得有些感悟。 那黛玉回了屋子,只埋头在书堆里,万事不管的样子。 芳华就背着黛玉来了林雨桐的院子,将一早上的所见所闻,甚至是花钱从小丫头处打听来的,说给林雨桐听。竟是将事情还原了七七八八。 “我瞧着,二姑娘早上用的就少了。回来又给端了汤,也没见动几口。心里就有些担心。”芳华小声道。 “我知道你。你做的很好。”林雨桐叹了一声,“你们只把点心汤水常往她手里递着些吧。” “是!”芳华这才退下。 林雨桐想了一回贾家的事。林黛玉看着贾宝玉如此,只怕心里还多少有些不舒服。她如今越发的盼着林如海能回京了。 忽的一日,平嫂子言道,“大姐儿见了喜了。” 林雨桐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码事的。忙带着人过去看看。 “你怎么来了,快家去。”王熙凤赶紧撵林雨桐。 林雨桐笑道:“不怕,我是出过的。”又问道,“孩子小,多半是没事的。大人反而更凶险。” “谁说不是呢。”王熙凤往屋里指了指,“供奉了痘娘娘,如今正打发你琏二哥哥挪出去呢。 林雨桐想起由此引出的多姑娘,不由一叹。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再说,多出一个女人和多出十个女人,又有多大的差别呢。横竖也没惹出大乱子,便不言语,就丢开手。见有几个大夫在,并且是一直看护在孩子身边,就起身告辞出来。 想了想,还是一日三餐,做了孩子爱吃的,或是自己去,或是打发丫头去,只送到王熙凤跟前。 这吃食自是用空间的泉水做的,对大姐儿的病症,肯定是极有帮助的。林雨桐虽然知道结果并不会对这孩子有什么影响,但到底看不得小孩子受罪。自己有办法,能帮助孩子缓解痛苦,就搭上一把手又如何。 林雨桐手艺不错,再有空间加持。又见识过后世的许多儿童餐。或是将饭团做成兔子,或是将萝卜菜蔬做成猴子。就是汤,也弄的五颜六色,只用水晶的碗盛了,给送来。 王熙凤看大姐儿吃的香甜,对平儿叹道:“总说我爱她的人品。如今瞧瞧,这般用心的,满府上下,还有谁。” 想想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也就是打发人问了一声。其余人也皆是如此,连个正经动问的人都没有。如今想想,这些年的操劳倒换来了什么。好的时候,人前热热闹闹。如今有事的时候,也不见人关照。 可见她这些年,什么人也没处下来。对家事倒越发的心灰意懒了起来。 想想膝下也就这一个宝贝丫头,不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为哪个操心也不值当。 有了林雨桐暗地里的帮衬,大姐儿的状况比原来预想的好上不少。本以为半个月,谁成想三五天,竟然已经见了好。将王熙凤喜的无可无不可。 好好的谢了大夫,又叫平儿拿了厚礼谢了林雨桐。 因这几日没管事,家里攒了不少事情。周瑞家的奉了王氏的话,叫王熙凤还照常管着家里的事。王熙凤也没推脱,只是打发平儿跟着去,才对周瑞家的道:“你只管回太太,姐儿这儿还暂时离不得人。,这一场病,可把我七魂吓去了六魄。有事交代平儿办也是一样的。平儿办不了,找我或是找太太拿主意,都是使得的。”正好慢慢的将手里的差事脱了手才好。 周瑞家的想起王熙凤对平儿的看中,就笑着点头应了。这见喜可是大事,短时间内好了,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安。王熙凤要照看孩子,想了想她也能理解,就笑着应了。 王夫人点点头,“横竖不能耽搁了事。是谁在办又有什么要紧。” 周瑞家的点点头,以后也由着平儿替王熙凤听事理事。 平儿自是忙去了,王熙凤想了想先前要将平儿提做姨娘的事,这倒是一个机会。她将大姐儿先交给奶嬷嬷照看,就起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贾母见了王熙凤,直念佛:“好歹有惊无险。竟是比别人家还顺利几分。” 王熙凤笑着道:“正是这个话。”随即又有了愁容,道,“我终是年纪浅,好些道理以前竟是不通。如今经了这个事,倒叫我心里警醒了。正要找了老太太来商量。” 贾母忙问:“你这猴儿还有作难的时候不成。” “快别打趣我才好。”王熙凤苦笑,“竟是我以前迷障了。这才大姐儿一凶险,我这心里就害怕。我们两口子膝下如今只这一个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要了我的命。如今几年,我这肚子还是不见动静,总想着年轻,迟早也是会有的。可有时候,这子女缘分由不得人。如今想着,竟是错了。不管是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养在跟前,虽不能贴心贴肺的,但也不至于膝下荒凉。这才想着,将平儿提了上来,给她放了良籍,做个正正经经的二房才好。这丫头的品性,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该是配得上的。也不算委屈了我们琏二爷。也省得那么个好丫头,只跟着我们两口子,没名没分的瞎混。要是她那肚子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我就养在身边。有个良籍的生母,脸面上也好看。” 贾母吃惊的看着王熙凤,“你这话可当真的。” “今儿就是为了这个跟老太太商量日子的。”王熙凤笑道:“先别告诉了她,省得她臊得慌。”说着就看一边目瞪口呆的鸳鸯,道:“我知道你跟她好,可也别当那耳报神。要是让我知道你走漏了消息。我一并将你讨了去,给我们二爷当个三房。” 鸳鸯脸一红,啐了她一口:“还是个当家奶奶呢,全没有半点正形。拿我们丫头打趣。” “瞧着这是不乐意啊。”王熙凤斜眼一挑,“这我倒是奇了。我们二爷那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怎的还就配不上你了不成。” 鸳鸯脸一红,骂道:“就凭着你们两口子一对儿的破落户,再不去你家的。只平儿那傻的,跟着你们胡混吧。” 贾母听的哈哈大笑,对王熙凤道:“你只去忙,我找了你们太太,商量了日子再说。” 王熙凤这才笑着退下去了。回了屋子,才想起这事得找贾琏提前说一声。虽上次已经提过一次,这人不是没当真,就是已经混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 不想叫人去找人,才吃了一肚子的气。 原来这贾琏离了凤姐,跟小厮混还不足性,这两天正找人想办法给多浑虫的老婆‘多姑娘’递话。事情还没成,就叫王熙凤打发去找人的小丫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王熙凤生了一场气,没闹出来,反倒添了几分悲凉。她将丫头打发了,一个人在屋子里咬着嘴唇哭了一场。对贾琏也死了心了。横竖自己再养上一个儿子,叫他别犯了砍脑袋的事连累到自己身上,也就罢了。 不提贾琏对王熙凤已经察觉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提平儿对自己要升为姨娘的事毫不知情。 只说又等了十二日,又是祭了祖,焚了香,送了痘娘娘。贾琏这才搬回了屋里。王熙凤去隔壁看大姐儿,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铺盖衣物,竟然从里面掉出一缕青丝来。 平儿心里暗呸一声,将头发收起来。想去外面吓唬吓唬贾琏。 恰好王熙凤想着选日子纳平儿的事还没跟贾琏提过。如今事情到了眼前了,何不趁着平儿这会子不得空的时候,将贾琏叫出来说一声。于是悄悄的出来,往房里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平儿的声音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脏的臭的,只往屋里拿。” 贾琏道:“你赶紧收了便罢了,叫嚷什么。将她招过来。今儿可不能善了了。” “叫她知道了才好呢。”平儿哼笑了一声,“也正经压服一下你的脾性。” “你这浪蹄子怎就说不听呢。”说着,只搂了平儿要抢,“快些给我,回头我好好疼你。” “疼我。”平儿笑道:“你只离了我,我的日子才好过些。叫她知道了,是有你的好,还是又我的好。” “你只怕她作甚。”贾琏面子上下不去,怒道:“改日我收拾了她,再来料理你。只一味的醋劲,看得爷死劲。她跟蓉儿,蔷儿,宝玉成日的说说笑笑,我可曾吃醋了。倒真成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哪个是州官,哪个又是百姓了。”平儿冷哼一声,“你生气也罢,但嘴上不能胡说。她敢人前说说笑笑,自是她行得正走的直。身正不怕影子斜。哪里跟你一般,她不放心,连我都不放心呢。” “我就说了她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我。看来,你还是跟她更亲。”贾琏直扯着平儿,“咱俩什么时候能亲香亲香。”嘴上说着亲热的话,手上却夺了平儿手里的把柄。“还是我烧了它更省心。” “你个没良心的。明里暗里,我瞒着她帮了你多少。”平儿恨声道,“往后再叫我瞒着她,是万万不成了。” 王熙凤听了半晌,压了半晌脾气,才出言道:“这是都瞒着我什么了。” 说着就似笑非笑的进了屋子。只见贾琏将平儿压在炕上,手已经伸到平儿的衣裳里去了。王熙凤冷笑一声,“这青天白日的,一院子丫头。小点声吧。好歹大姐儿还在隔壁,这才睡下。再叫你们给吵醒了。” 说着,就理也不理二人,道:“看二爷这般的性急,你们就抓紧时间办事吧。我就不留在屋里看了。屋子腾给你们,我只去外面给你们把把风便罢了。” 贾琏吓得腿直抖,张嘴结舌的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平儿忙一把推来贾琏,道:“奶奶不来说他不成体统,倒说起我来了。” “往日里我醋性大,今儿专门让你们办事,怎的又是我的错不成。”王熙凤冷笑着回了一句。 “奶奶还是别拿这话来说我。”平儿一甩帘子,“别叫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只看着贾琏道:“我这是母老虎,她这又是什么。” “罢罢罢!”贾琏讪讪的道:“不过是玩笑罢了。谁还能当了真不成。” 王熙凤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对屋里的平儿道:“你可听见了。你只一味的向着爷们,爷们只拿你玩笑罢了。” 贾琏气的跳脚,又不得不压下脾气道:“好二奶奶,我错了,真是再不敢了。” 王熙凤呸了他一声道:“你在书房里那些勾当,别当我不知道。还有那多浑虫家的老婆,听那些男人说,是个让男人占了身子就离不得的人。” 贾琏听到这里,脸都黄了。竟是一件事也瞒不过这母老虎的眼睛。 里面的平儿更是心惊,这些自己都是全然不知的。往日里奶奶可不成这般瞒过自己。 王熙凤接着道:“这些事,风声都能传到我耳朵里,就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二爷不顾着自己的体面,爱叫那淫、、妇做娘娘,就只管去。” 贾琏嘴都开始颤抖了,这女人怎的连两人亲热时的话都知道了。 “你还疑心是我叫人监视你不成。”王熙凤道:“要是如此,你能得手吗。” 贾琏心道:那绝对不会。 “你想占了那女人,不知道经了几道手。在外面听窗户根的就不知道有多少。早传的沸沸扬扬了。”王熙凤这话倒不是假话。也不知道是有心人杜撰出来故意恶心主子的,还是真的有人听见了。王熙凤恶心的道:“听说那多浑虫还再屋里。” 平儿就掀了帘子探出头来,对着贾琏‘呸’了一声。 “如今二爷可都成了说书人嘴里的故事了。”王熙凤白着脸道,“这叫那等下流的人不知道怎么想我跟平儿呢。杜撰出多少不要脸的故事来。” 贾琏再是荒唐,谁还能愿意这么私密的事叫人知道。他马上正色道:“奶奶饶了我这一遭,再也不敢了。” 王熙凤眼眶一红,道:“我已经回了老太太,正经的摆个酒给平儿个名分。往后,若有看上的,你只管跟我说。我去给你讨回来也就罢了。省得在外面混,连我都带累的成了那些混汉子口里的谈资。” 贾琏既羞且愧,对着王熙凤直作揖。平儿竟然不知到底这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第33章 红楼(33) 红楼(33) 满府上下听闻了王熙凤正经要抬举平儿的事。无有不惊诧的。 这日,林雨桐陪着林黛玉在贾母的屋里。就听贾母道:“我看着,这个月的二十就是个好日子。正经的摆了酒,请了戏。才好。” 王熙凤点头笑道:“这个好。我替平儿谢谢老祖宗了。” “平儿怎么不见。”贾母抬头问道:“倒巴巴的叫你来道谢。” “谁说不是呢。”王熙凤一笑,道:“跟琏二混了这么些年了,如今倒扮起了新娘子。且羞得不好见人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见王熙凤果真没有半点勉强,心里无不啧啧称奇。 说笑了一会子,王熙凤的视线往薛宝钗身上一觑,猛地道:“不好,这二十一不是薛妹妹的生辰吗。虽不是整生日,但却在及笄之年,是个大日子。冲撞了如何是好。” 薛姨妈笑道:“不碍事,正好沾沾你们的喜气。” 王熙凤心里一笑,纳妾算的哪门子喜事。也不嫌弃忌讳。 贾母听了就道:“那我就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宝丫头做生日。” 王熙凤对着贾母笑:“您老的这银子搁在库里只怕都霉烂了。只一径的给宝玉留着。我们这些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亲的。横竖将来您老上五台山,总不至于叫宝玉他一个人抬不是。好歹将您的金的银的圆的扁的,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呸!”贾母啐了她一口,“你们且听听她,跟我犟起嘴来梆梆的。不说孝敬我,只一味的想着算着我呢。”又笑骂王熙凤,“你可曾见过你婆婆犟嘴。” “我婆婆也偏心您那心肝宝玉。”王熙凤看了邢夫人一眼道:“我能找谁说理去。如今我这说的是正经的道理,反倒都觉得我不对了。” 虽是当笑话说的,可谁心里没有一杆子称呢。 这些年,不说老太太的嫁妆梯己,也不说当了几十年的主母,管家理事里面的油水。就说这些年人情往来,凡是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都自己收着呢。只林家孝敬的,就不是小数目。 邢夫人对王熙凤的这番话是赞同的。就宝玉是您的孙子,那贾琏才是正经的长子嫡孙呢。 贾母只做是笑话,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再不提。 王夫人就看了王熙凤一眼,心道,这是心里有事了。再想起王熙凤每每推脱着不管事,就觉得这是在拿捏了。她心里一笑,难道离了你,一家子还不转了不成。 于是就道:“凤丫头这些日子顾着大姐儿,如今这家里的事,倒退了一层。我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的没精神……” 贾母就对薛姨妈笑道:“再没见过当着婆婆的面说自己年岁大了的。” 薛姨妈笑道:“未尝不是老太太慈爱的缘故。” 王熙凤就笑道:“离了我这王屠户,也不能叫大家吃那带毛猪。大嫂子难道管不得,几个姑娘也大了,合该历练历练了。” 林雨桐差点笑出来。这王屠户说的可不止是她自己,难道王夫人不姓王不成。又偏偏接在了王夫人说了自谦的话之后,越发显得回味无穷。偏大家只道这王熙凤往常说话粗鄙惯了的。谁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就是王夫人也只皱皱眉。 叫姑娘们跟着管家,这对三春来说,自然是好事。探春若有所思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就低下了头。 如今可是贾家正盛的时候,王熙凤的退出,倒没觉得是滑头的举动。 贾母就道:“如此,就叫珠儿媳妇带着三个丫头管着吧。”又对王熙凤道:“你也别一径的想着躲懒。你管了这许多年,哪里说离手就能离手的。少不得有事还需你出面调停。” 王熙凤笑着应了。这些事,平儿就能料理。她自己空下来的时间,才是要正经的经营她自己的产业。 说了一会子笑话,林雨桐就带着林黛玉往回走。 林黛玉叹道:“琏二哥哥只怕是伤了二嫂子的心了。以前她那般的霸王,我却觉着好。如今她大度起来了。我这心里反而有些心酸,心疼了。” 林雨桐笑道:“所以,男子一旦多情,他就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林黛玉如今大了,越发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只埋着头不说话。 林雨桐也不强求。 回了家,安排了家事。就见林雨杨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林雨桐看了看天,“今儿还早,怎么就回来了。” “父亲要回京述职了。”林雨杨笑着道。 “当真。”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道。 “已经定下来了。不过那也要在三个月之后了。”林雨杨扶着林雨桐坐下。 “每回来人都说父亲身体还好,我这心里就是不能踏实。”林雨桐说着,就叫丫头通知黛玉。 不一时黛玉就急匆匆的过来了,眼圈红着问林雨杨:“哥哥,当真么。” 林雨杨叹道:“真的。但你好歹别哭啊。这高兴了哭,不高兴了还哭。难怪你养不胖。吃的那点东西全化成泪,哭没了。” 林黛玉‘噗嗤’一笑:“哪个哭来着。不过是沙子迷了眼。” 林雨杨无奈的笑笑,又对林雨桐道:“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了,暂时别声张。要不然贾家能嚷的半个京城都知道。” “好!”林雨桐点点头,道:“不过咱们家,合该叫人收拾了。” “林平盯着呢。屋里天天有人清扫,跟主子在的时候一样。”林雨杨笑道,“这两年,我的那些同窗朋友,我不方便带到贾家来,还不是在咱们自家招待的。一个月有半个月,我都会回去转一圈。或是图个清静,或是招待朋友。家里的下人哪里敢作乱。”林雨杨笑着说道。 “也对。”林雨桐也就不操心了。如今林雨杨已经正经的顶个大人用了。外面的事情,她现在操心的越来越少。他有了功名之后,没人再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却说王熙凤的院子,平儿正不自在,对王熙凤道:“这事,奶奶该是跟我商量的。” 王熙凤笑道:“你顾忌着我,我哪里不知道你的情分。放心,你的奴籍已经消了。我还能对你非打即骂不成。” 平儿还要再说,王熙凤就道:“你好好的置办两身衣裳去。可别再絮叨我了。” 平儿回到自己房里,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这府里的丫头,多与平儿交好。 陆陆续续的过来,给平儿贺喜。送的物事也不过是自己的针线,或是一个戒指,或是一根簪子。好歹是一份心意。 鸳鸯就道:“你那主子要是突然变了性子,我再是不信的。只不知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平儿摇摇头:“再不能是不好的心思。她如今,对人倒越发的和软了起来。” 鸳鸯笑道:“人的性子是定了的。哪里就能瞬间顿悟了呢。你也别傻的只一味有她。你说你,既然她肯放了你良籍,你只出去了。找个本分的人,过那正经的日子去。正头夫妻你不做,倒真真的当起了姨娘来了。你要不信,如今去求了要出去,你看你那主子是不是更看得上你。” 平儿只垂着头不说话。 鸳鸯就啐了她一口,“说到底,你还是惦记着人家的男人的。是我,我就从心底先看轻你两分。”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招呼袭人。鸳鸯就起身道:“她来了,我就该走了。” 这话叫平儿更加的尴尬了起来。袭人看见鸳鸯,还挺高兴,本打算好好说会子话,谁知鸳鸯点点头,就道有事要先去了。 平儿拉了袭人笑道:“别理她。她就是那性子。” 袭人勉强一笑,本来平儿的事,让她很高兴。看到了平儿的今天,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叫鸳鸯这么一搅合,这点喜意也就去了。 转眼到了这日,一大早,王熙凤就叫了人给贾琏和平儿送了礼服过去,极为喜庆的银红色。真是给足了平儿脸面。 不用拜天地,但也收拾了喜房出来。贾琏在外面招呼男宾,内院也就贾家的女眷在一处乐一乐。王熙凤脸上的笑意毫无暇眦,接了平儿奉上来的茶,稳稳的接了。 整个过程没出半点差错。 一天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让人将喝醉的贾琏送到了喜房里。只王熙凤一个人坐在屋里,眼泪到底留了下来。 今儿之后,她跟贾琏的夫妻情分,真的就算是走到头了。她幻想过贾琏会拒绝,但贾琏没有。幻想过平儿或许会出去,她也没有。她把给平儿准备的庄子田地的地契拿出来看了看,又收拾到暗格的匣子里去了。 第二天,王熙凤还是以前的王熙凤,她爽朗的笑着。时不时的逗逗趣。只家里的事,再不沾手。真有问的,她都一径的推给平儿料理。 薛宝钗是今儿的寿星。坐在贾母身边。 林雨桐心里笑着,亏得她的好涵养了。今儿这席面的成色,可不如昨天贾琏纳妾多了。 而且,她就算再没有见识,姑娘家的及笄礼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吧。连个最基本的程序都没有。就是吃酒看戏。这戏班子还是家里养的。半点银子都不曾多花。 林黛玉早就听姐姐掰扯过这里面的事情,也觉得要是换成自己。当真就面子上下不来了。如今的林黛玉,做生日又不需要贾家。哪一次不是林雨桐操办的体体面面。林如海打发人从江南特地的送生日贺礼过来。别说二十两银子,每年二百两都打不住。这还都只是散生罢了。 不比则罢了,一比起来,就愈发显得寒酸了。 戏台子上的戏还就是挺热闹。偏林雨桐听的只打盹。要不是林黛玉在一边细细的讲解,她早睡过去了。 两姐妹正说的热闹,就听宝玉道:“宝姐姐还真是无书不知。” 林黛玉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话。天下谁敢当得起无书不知。” 她倒真不是有意挑薛宝钗的不是。而是最近读书读的魔障了。越是读书,越是钻研,越是觉得自己无知,越是觉得这世上的知识如瀚海。猛地听了这话,自然要驳上一驳的。她又素日里与宝玉说话直爽惯了,道:“你这一通说,人家还道薛姑娘轻狂。殊不知这都是你往常不读书的缘故。没显出别人的好来,倒把自己的无知给漏了出来。” 宝玉见黛玉跟他说话,哪管她说的是什么。只一味的高兴:“妹妹如今倒越发的有见识了。” 只那史湘云不服气,突然道:“你们只别顾着说话,且瞧瞧那台上的小戏子像谁。是不是跟林姐姐有几分相似。” 众人本来听着她们说话,原没注意,如今一听,可不打眼一瞧,倒有几分肖似林黛玉。可这话谁敢说出来啊。只道这史湘云嘴上没把门的。一品大员的嫡女,也敢拿来比戏子。 贾宝玉忙向史湘云使眼色,薛宝钗只抿嘴一笑。 王熙凤心说,你就等着林家大姑娘收拾你吧。 林黛玉气的直抖。林雨桐虽然防着这一出,没想到她还真敢。脸上的笑容倒是变也不曾变。 只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那戏台上顿时就安静了。 林雨桐笑着叫那唱戏的过来,笑道:“难为你能学出几分味道了讨人喜欢,赏她五十两银子。”又扭头对贾母笑道:“这个唱戏的丫头,只不能给府里了。我得厚着脸讨到林家才成。” 那戏子马上就跪下来。磕头不止。 林雨桐道:“你只别怪我,要怪就怪那眼睛尖厉的人吧。” 那戏子看着史湘云的眼神,只恨不能吃了她。 众人还不解,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连同薛姨妈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有一等那浪荡子,若是知道这小戏子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样貌。还不藏了龌龊的心思做耍。 林雨桐在扬州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事。只那小姐身边的丫头多嘴,说是哪个戏班子的戏子与自家姑娘有几分肖似。转眼那戏子就被人捧起来。只拿来她来当那小姐耍乐。那姑娘的未婚夫知道了这样的事,马上退了婚。那姑娘也就投了井。 要不然,也不会家家都将自家的姑娘藏得严实了。 当初看书的时候,只觉得史湘云多嘴多舌。可真的在这样的环境中,才知道这可能只是因为嫉妒而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的恶毒和伤人。 贾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层,当即脸就黑了。对林雨桐道:“可是多亏你对你妹妹的一片心了。这丫头你领着去吧。” 林雨桐笑着起身,拉了林黛玉的手,就要往回走。临走她对贾母道:“我会将此事告知家父。我想,这些事,还是叫家父跟史家侯爷说吧。” 说完,再不停留。 这贾家真是叫人恶心。刚才就只王熙凤看了自己一眼,要不是自己拦了王熙凤,可能也就她会给她们姐妹说话了。 那小戏子跟在身后,不敢多话。 林雨桐瞥了她一眼道:“以后,你就叫曲儿。留在我屋里伺候。放心,林家不是那等狠心之人。如今你年岁尚小,扮相上有几分神似。但等人长大了,都会变得。倒时再做打算不迟。总比你一日日的在台上供人取乐强些。” 虽说这些从小学戏的孩子不好教,但横竖年纪小。就算学不好,只拘在院子里,也惹不出乱子来。 “是。曲儿遵命。” 林雨桐心道:还算机灵。会看人眼色。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林黛玉回到院子,只哭的在林雨桐身上起不了身。那么些姐姐妹妹,竟是没一个人为自己出头的。连宝玉和外祖母都没有。还是姐姐,能替自己说话。 林雨杨在外院听下人禀报了事情,当即就黑了脸。叫了平嫂子来,道:“你去选些戏子来,只要跟那史家的姑娘有相似地方的,找几个来。咱们养着,给二姑娘取乐。” 平嫂子应了一声。 林雨杨这才起身,朝内院去。 “行了别哭了。”林雨杨就道:“这委屈,哥哥给你找回来。” “我又不是为这个伤心。”林黛玉道:“原是不知道厉害的,姐姐后来一说要了那小戏子回来,我就有几分明白了。可姐姐处理干净了,那也就罢了。云丫头是有些小性子,但她万万想不到那深一层去。要真是知道,她再不敢说那样的话。我只伤心外祖母跟……” 说着,就收了声,再也说不下去。 “你这就是糊涂话。”林雨杨道:“要你这样子当了官,世间还不早乱了。那无心之人杀人,就不是过错了吗。还有老太太和贾宝玉,她们叫你伤心了。可你是贾家的亲戚,又不是人家家里的姑娘,你的名声,于她们家有什么妨碍。那史湘云还是老太太娘家的姑娘呢。虽然心里对你更亲些。难道老太太还能为了你不认娘家。不过是当做孩子的玩笑话。活了稀泥也就罢了。还想怎么样。这事你也别管了。只看贾家是个什么态度,要是送了史家的姑娘回去,并且告知了史家。史家也上门道歉了。咱们在大面上就算了。要是还想一味的和稀泥,只当咱们是孩子哄。咱们就家去。父亲能回京述职,估计大凶险已经过去了。咱住自己家去。”又对林雨桐道:“本来我打算现在收拾东西就走的。可要真不给贾家机会,以后他们倒占了几分理,显得咱们一味的不饶人。不如忍耐一二吧。这两天只闭了门,谁来都不见。” 林雨桐心里一喜:“这个……倒也好。” 林黛玉一愣:“咱们真的就这么回家去。” “舍不得啊。”林雨桐问道。 “没有!再没有舍不得的。”林黛玉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林雨桐将帕子递给她,“擦把脸,瞧你那出息。横竖家里有我们在,还能叫你受了委屈不成。” 却说自打林家姐妹走了,这场戏也就散了。 史湘云虽知道事情大了,但也想不明白,不过是姐妹们之间偶尔的玩笑拌嘴,怎的就这般收场了,心里有点委屈,也有点惧怕的。 她吩咐翠缕:“你去收拾东西,咱们家去。别在这里看人家的脸色。人家是千金小姐,咱们史家也不是那无名无姓的人家。” 这话贾母却是认同的。也觉得林雨桐做的有了太咄咄逼人。事情已经了了,连后续可能出现的事端都堵住了。一家子亲戚,当做玩笑也就过去了。就道:“你也别再混闹了,明儿去给你林姐姐道个歉。听老祖宗的,你吃不了亏。” 史湘云心里一松,脸上懵懂中带着不乐意,但还是点点头。 贾母叹了一声,道“就没一个省心的。”想着亲自写封信给林如海,且让他看在自己的老脸上,别跟自己的侄儿说什么了。自己将湘云接来教养,两个侄儿都是不乐意的。如今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倒叫自己坐了蜡。 贾宝玉跟着史湘云到了内室,就道:“林妹妹向来爱多想,你怎的说了那样的话。” “她是大家小姐,只玩笑不得。”史湘云冷笑道:“人家丫头长得像她,都成了罪过。这是什么道理。” 贾宝玉跺跺脚,只想到林黛玉走的时候的神情,叹了一声,起身往菊芳院去了。 菊芳院哪里是他说进就能进的。被婆子们拦着,他又不敢像是对待自家的下人一般的对待林家的。 一想到林黛玉回去还不定怎么伤心,只觉得坐立难安。 第二天,林雨桐听见下面的人来禀报,说是鸳鸯带着史湘云带道歉了。身边还陪着贾宝玉。 林雨杨冷笑一声,道:“你去回了那个鸳鸯。就说,道歉不用了,我们一会子去给老太太请安。” 那婆子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黛玉眼里闪过黯然,还真叫哥哥姐姐料到了。贾家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她起身道:“我回去看着她们收拾东西。” 林雨桐点点头。等林家来接的马车到了,只叫下人装车。林雨桐和林雨杨才带着黛玉,起身往贾母的院子去。 贾母再是想不到林家要走的。她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大度的孩子。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的。别真恼了才好。” 林黛玉低着头,一字都不说了。 贾宝玉想凑上去说话,却被几个丫头挡的严严实实。他求助的看向紫娟,却见紫娟回避了他的眼神。 林雨桐对贾母的话不置可否,就道:“我们过来,就是跟老太太辞行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能动身。家里实在是没有人照看不成。那几年杨哥儿小,还不能顶门立户。如今也大了,又有功名在身。再不能赖在亲戚家。实在是不像样子啊。家父也是这个意思。” 她相信林如海是极为赞成的。林家的脸面可不能丢。 贾母有些错愕,这一点先兆都没有,说走就要走。可见是对她处理昨天的事情不满了。 王夫人想起宫里元春的嘱托,心里一急,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可哪里就能让你们带着委屈走呢。” 林雨桐笑道:“二太太说笑了。老太太说是玩笑,那就是玩笑。但我刚才的话却是真的。本也打算过了薛家姑娘的生辰就走的。杨哥儿大了,家里有男丁在,也是不怕的。” 王熙凤低着头,一句也不多说。人家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再说,她了解林雨桐,最是个言出必践的人。 贾母收回心神道:“我只疼你们母亲一个,看见你们我心里才好过些。如今这猛地一走,可叫我如何是好。”说着,只揉了心口疼。 林雨桐心里冷笑,她就知道。这装病是最好的手段。 林雨杨则笑道:“要不我一会请靖海伯带我进宫,去跟皇上要几个太医来,瞧瞧老太太的病。这心疾耽搁不得。” 那当然不行。可不成了她拿病辖制晚辈。 “老太太只是猛地听说了你们要走,心里舍不得罢了。”王熙凤扶了贾母,扯了扯衣袖。算是给了贾母一个台阶下。 贾母喘了口气,叹了半天才道:“罢了!离的也近。往后我打发人接你们来,可不许推脱。” 林雨桐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刚还要说,请您将院子还给我们留着。打发人照看好。” 贾母这才露了笑模样。 只贾宝玉却心里顿时觉得失了一角,空落落的害怕。哭道:“林妹妹好好的在家住着,何苦家去。” 说着又求着贾母:“老祖宗,留林妹妹家里住着吧。姐妹们一块说说笑笑,岂不快活。她走了,留我这孤魂野鬼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又流着泪看黛玉,“妹妹端是心狠。打从你来,咱们什么时候不是一处。这两年妹妹大了,越发不肯理人了。如今竟是要走。这一家子,上到老太太,太太,就是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疼你的。你这说走就走,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只做白认识了你。” 林黛玉气的直抖:“哪个对我好我自是记得。你也休要拿这话来浑说,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处了。你张口就说胡话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了。” 史湘云看的面色都白了,要是林家一走,这罪过就真的大了。她思量着自己也常说叫翠缕收拾包袱的话,可也没真的走过。原想着这不过是林家说来辖制人的。林家要真想走,什么时候走不得。不过是叫自己低头就罢了。 这般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了。也跟着哭起来,“还是我走吧!我是那没根没基的丫头,原就不该跟人家千金小姐开玩笑的。我也不是爱辖制人的……” 林雨杨懒得看她们演戏,冷冷的瞥了一眼史湘云,道:“老太太,这就告辞了。” 说完,拉了姐姐妹妹转身就走。 贾母恨不能缝上史湘云的嘴。 林雨桐心道,可算出来了。不想,前面突然喧哗了起来。说是宫里来了旨意。 这原是不关林家的事的。却不料元春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说是要叫贾宝玉以及三春,连同薛宝钗、史湘云、林雨桐、林黛玉一起住到大观园中去。 林雨杨气的脸都白了。可这贾元春如今的身份却是君。连推辞都不能。 林雨桐心说,果然。这进了红楼,似乎就有躲不过的宿命一般。 贾母心里只念阿弥陀佛,这旨意来的太及时了。贾宝玉马上喜笑颜开,对林黛玉道:“我跟老祖宗留不住你。如今娘娘的话,你却是不能不听的。” 林雨杨拳头攥紧,气的直喘气。当林家的女儿是什么。跟外男同住一个园子,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雨桐拉了林雨杨一把,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宫里的旨意一出,这场事端只能以闹剧收场。 林雨杨回了菊芳院就道:“我出去想一想办法。实在不行,叫张家来接。咱们去张家住几个月,父亲也就回京了。父亲回来,面圣的时候,跟皇上说一说里面的难处。”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大观园确实修的好。但林雨桐只是以一种游景区的心态看的。景区再美,也从没想过在那里安家啊。 林雨杨出了门,没去张家,反倒去了靖海伯府,找闻天方商量。两人如今倒是相处出情分了。况且,闻天方嘴上不说,心里对皇上有意撮合他跟姐姐亲事的事颇为上心。他也无意识的将早些年姐姐曾经抛头露面的事说给他听过。这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若是人家介意,就此拉到。没想到他话里话外对姐姐倒多了几分钦佩。林雨杨这才认真观察了这个人。越相处越觉得这人配得上长姐。父亲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如今,出了这一码事,倒是得先找一找他商量才是。 闻天方还真不知道这事,初一听说,只觉得分外荒唐。想了想道:“你姐姐也快要及笄了吧。” “正是呢!”林雨杨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这般大的姑娘了,名声最紧要。 闻天方眼神一闪,道:“你先回,这事我进宫去说。” 林雨杨不想他答应的这般爽快,忙高兴的应了。 闻天方送走林雨杨,就直接进了宫。 皇帝还有几分诧异,笑道:“今早才走,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闻天方不答反问:“皇上可还记得要给臣做媒的事。” 皇帝一愣,想起是有这么一码事。说的是林如海的长女。后来林如海的折子里还带过一笔,并未有反对的意思。想起这两人共事过一场,对这闻天方的人品性情能力,林如海肯定是知道的,也必然是满意的。这样的乘龙快婿,多少人都求不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林如海最初也是担心这闻天方的命格的。毕竟一辈子就这三个孩子了,一个他也损伤不起。但是后来,每月从京城里送来的水,不管打着什么名目。雨水,露水,雪水。等等不一而足。其实味道都是一样的。他不可能喝不出来。而且自从喝了这水,自己的身体一日一日康健了起来。暗疾也不医自愈。他就知道,这闺女的来历不简单。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也算是林家的机缘。再说那长相,像足了自己的母亲,那就是自己的亲闺女无疑了。这事他谁也不曾说过,这辈子也不打算问了。 这样的异人,想必没有什么命格是压不住的。这门亲事,倒觉得也好。 皇帝看了一眼闻天方,笑道:“怎么,想着娶媳妇了。” 闻天方只苦笑,“特来求皇上赐婚的。” 皇帝点头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叫你来求赐婚的旨意。这都是好事。朕哪有不应的。你回去等着吧。” 闻天方这才谢了恩,出了宫。 皇帝等闻天方走了,才打发人去问,“看看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不可能等不了两个月,等林如海进京之后再说。 一会子就得了消息。原来问题出在贾元春身上。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道:“越发轻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林雨杨心道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不想前脚进门,后脚贾家的人就来请,说是宫里下旨意了,是给林家的。 林雨桐看了林雨杨一眼,不是去张家商量了吗。怎的把圣旨请来了。 林雨杨心道不好。闹不好是闻天方这人趁火打劫啊。 果然,圣旨是赐婚的圣旨。将林雨桐赐婚给了靖海伯。并令其回家备嫁。 别说贾家的人,就是林雨桐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突然了。没有丝毫准备啊。 贾家自然是高兴啊。这靖海伯可是实权。如今的爵位早不是贾家能比的。这可是又多了一层好亲戚。 贾母拉着林雨桐的手,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林雨桐嘴角僵硬的翘起。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王熙凤是真的是高兴,忙替林雨桐解围,“大姑娘正羞着呢。先放人家回屋子去偷偷的乐吧。” 众人都笑。林雨桐趁机赶紧出来。 她这会子心跳的还很厉害呢。 第34章 红楼(34) 红楼(34) 林雨桐回了院子,林雨杨去送宫里来的太监,只剩林黛玉在这里被人围着,后又被贾母拉到身边,不舍的道:“你姐姐家去要忙,你回去也是跟着添乱。不如留下来,跟你的姐妹们在园子里住着,一处做耍。也能陪陪我这老婆子。” “老祖宗这话很是呢。那园子我早就寻思了,正觉得两处地方好,你看我住怡红院,妹妹住潇湘馆可好。咱们离的近便些,也能常在一处说说话。岂不快活。”贾宝玉马上高兴的接话道。 林黛玉这会子心里存着事呢。哥哥出去了一圈,这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她再是不信的。想到那赐婚成了姐夫的靖海伯,也不知长得是圆是扁,脾气秉性究竟如何。怎能不叫人操心。这两年跟哥哥姐姐处着,岂能没有感情。最初姐姐对自己许是出于责任,跟对哥哥是不一样的。但光是这一份责任,就叫自己受益良多。何况时日长了,姐姐这心也软了。对自己有几分小心,但多是出于自己性情敏感的缘故。不比跟哥哥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但关心的心是一样的。如今突然一辈子的大事定了,自己怎能不跟着焦心。 于是笑着对贾母道:“正是如此我才该回去呢。家里这里里外外,我也能添把手了。”又扭头对贾宝玉道:“你住那怡红院,自是宽敞开阔的。那潇湘馆却阴冷狭小,我这身体,自是住不得的。” “该死!该死!”贾宝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甚是懊恼的道:“只顾着跟妹妹近些好见面,却忘了这一茬。我瞧着稻香村那里也不错,光照又好,又幽静。” 黛玉抿嘴一笑没说话。只是对贾母道:“我先回去安置,外祖母想我了,只管来接我便是了。”到时候能不能来,再说吧。 贾母见她执拗,心知拗不过。这才点了头。林黛玉又跟邢夫人,王夫人告辞。又对李纨道:“兰儿想来林家玩,嫂子只打发人送来便是。” 李纨赶紧千恩万谢。她才还愁儿子读书的事。 王熙凤则拉了林黛玉的手,一直往外送去,道:“我不用你请,也会常去串门子的。再说了,横竖三两天的,老太太必是忍不住要去接你。这哪里就闹得像是十年八年不见一般了。” 众人在身后直笑,都道:“是这个话。” 林黛玉回到院子的时候,林雨杨已经回来的。耷拉着脑袋,对着林雨桐直嚷:“我早就该知道他是个大尾巴狼。当初就不该去求他。” 林雨桐招手叫黛玉过去,话却是对林雨杨问的:“这话倒是稀罕,什么意思啊。” “皇上想撮合姐姐跟闻天方的婚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年姐姐也要及笄了,所以……”林雨杨低声道:“要说起这人,没什么地方不好。长相配得上,家世配的上,能力那更是不会委屈了姐姐。身边也没有丫头姨娘。”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到如今没有娶妻。”林雨桐问道。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林雨杨摇头道:“这就是唯一可惜的地方。他的命格不好。不光是没父母兄弟姐妹,更是连三亲六故都没有。这样的命格,疼闺女的人家,自是不会舍得。不疼闺女的人家,他又瞧不上。” “那这不是害了姐姐吗。”林黛玉问道。、 林雨桐倒是不在乎这什么命格不命格的。按命格,凑在一起的这三个人,都该是死人。 就听林雨杨道:“这事,皇上早先征求过父亲的意思。父亲来信说,姐姐的命格奇特,百无禁忌。所以无碍。” 林雨桐心里一跳,她就知道瞒不过林如海这老狐狸。 “没事。”林雨桐也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黛玉看了林雨桐一眼,道:“到底没见过,不能知根知底。” “我没见过,但父亲见过。杨哥儿见过。还十分的熟悉。男人看男人,总比女人准些。”林雨桐笑道:“父亲和杨哥儿还能害我不成。” 林雨杨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把闻天方骂了个死臭。这人能趁火打劫,就绝对算不上什么君子。 平嫂子过来禀报,“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留下三五个人归置归置,明儿再带回去也是一样的。如今就能走了。” 林雨桐就道:“那就走吧。既然辞行过了,咱们就直接走吧。” 她怕贾宝玉再哭着拉着林黛玉的袖子不撒手。要真是闹开了,那就太难看了。 等贾母听了林家嬷嬷的禀报,菊芳院早已经人去院空。 却说林家姐妹二人上了马车,林雨杨骑马在外面护着。才出了巷子,就见一行人迎了过来。 “伯爷!”林雨杨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林雨桐一听,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能这般的积极,至少证明他是期待两人的婚姻的。那么,相处起来该是不难。这是个好的开端。 林黛玉悄悄的将车帘子挑出一条缝来,匆匆的瞥了一眼就收回。对林雨桐笑道:“回头我画一副画像给姐姐瞧瞧。” 林雨桐一笑,没有说话。但却想起刚来京城时,在码头上看见过的那个青年。 就听外面道:“我估摸着你们该回府了,就带人过来送你们一程。省得被人冲撞了。” 林雨杨心说:你骗鬼呢。这林家的招牌在这京里,是谁都能轻易冲撞的吗。 不过嘴上还是道了谢。并且明知道姐姐能听见她们说话,还是上前禀报了一声。 林雨桐在车内道:“那就有劳伯爷了。” 没有羞涩,大大方方的。 闻天方不由的也自己松了一口气,道:“应该的。” 林黛玉‘噗嗤’一笑。 本来不尴尬的,如今这一笑,反而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雨杨这才接话道:“那就走吧。” 从贾家到林家,其实真心不算远。坐上马车,也就半个多时辰。 闻天方将人送回府,也就没多留。林雨杨想着府里要归置东西,正乱着呢。就请他下次再上门。这才作别。 不说林家这回家后忙忙叨叨的事。只说林雨桐的赐婚,闹得薛宝钗心里犯了病。 林雨桐比薛宝钗小一些,如今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这叫薛宝钗心里如何能没有想法。 想到自己的归宿还不知道在哪里。晚上回来,就直接倒在炕上,只觉得心里憋屈烦闷。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你处处都比别人强些。只这出身上,到底是差了一层。这圣上赐婚的事情,是什么人家都能有的体面么。别看林家的大姑娘是庶女,但那也是一品大员的庶女。况且林家祖上显赫,到了林老爷这一辈,更是改换了门庭。读书人出身,多清贵啊。儿啊,你可不能这般比。” “我如何不知。”薛宝钗垂着眼睑道:“况且比别人强些我是认的,比她强些,我还真不敢说这话。” “怎不敢说这话。那林家的大姑娘什么都好,就一处不好。性子太刚硬了些。你瞧瞧凤丫头的如今,就知道她的将来。”薛姨妈道:“姑娘家,还是我儿这样方是好的。” “这话妈在家里说说就好。万不可出去说叨。”薛宝钗脸一红。只扭过头又不说话。 “好!不说。”薛姨妈一叹道:“我瞧着那宝玉人品样貌倒也是拔尖的。又生在这样的府里,金尊玉贵的养大。屋里就是有几个丫头,这不妨碍什么,你姨妈最是见不得这些作妖的。迟早都能打发了。” “妈只说这个作甚。”薛宝钗不由的转过头来,“姨妈当真要有这心思,如何不明说。只宝玉的事,姨妈只怕也做不得主。” “这你就不知道了。”薛姨妈笑道:“这事之前我倒是真没把握,如今倒有了几成胜算。那林家的大姑娘如今是铁板钉钉的伯夫人。难道林家的嫡女反倒低就了不成。以前老太太倒是想撮合的宝玉跟黛玉。但只林家大姑娘那防备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事要成,只怕没那般的容易。如今可不是,老太太的打算再是不能了。也就云丫头,老太太可能会考虑一二。但你姨妈那时说什么都不肯的。云丫头虽是侯门小姐,但到底是个孤女。哪里及得上咱们家来的实惠。我跟你姨妈做了半辈子姐妹,最是了解她不过。我儿只管放心。” “宫里有娘娘呢,只怕姨妈的心大。”薛宝钗淡淡的说了一句,又扭过头。 “宫里的娘娘。”薛姨妈笑道:“你还看不明白,娘娘就真那般的得脸不成。这边刚下了旨意叫林家的姑娘住进园子,那边圣旨就下来了,叫回去备嫁。你姨妈是个明白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娘娘在宫里也未必就是真得脸的。” 薛宝钗一下子坐了起来,今儿她只顾着难受了,还真就没想到这一层。 “我的儿,要不是你哥哥不争气。何必委屈我儿如此。”薛姨妈说着,难免就伤心了起来。儿子不争气,撑不起门户也就罢了。好歹老实本分一些,日子也过得。偏偏是个惹祸的头子。自己又管不住,不想办法找个能托庇的地方可怎么办。薛家是跟其他几家是老亲,但自打家里的老爷没了,这买卖不比以前了。银钱上供应不上,其他几家对自己也就都淡了。要不是王家的几个侄子实在跟蟠儿一般不成器,自己又何苦有娘家不住,住在姐姐家。即便哥哥不在京城,难道房产家业都不在了。 母女俩叹了一气,又商量了一回。这才歇下了。 正如薛姨妈想的一般,王夫人此时手里捻着佛珠,一下比一下快。林家今儿是打了娘娘的脸。可要是皇上真看中娘娘,也不会有这么一茬事。 周瑞家的站在一边只不敢说话。见王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才道:“许是赶巧了。” 巧了!这话说出来谁信。 “可打听到了那林家的哥儿回去之后去哪了。”王夫人问道。 “就去了靖海伯府。”周瑞家的小声回了一句。 那这就绝不是巧合了。 “去把老爷请过来吧。”王夫人睁开眼道。这事还是得跟老爷商量一下的。又问:“老爷如今在哪。” 周瑞家的低声回道:“好像是去了赵姨娘的屋子。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我这就叫丫头们先去外院问问。” 王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贾政是不是在赵姨娘这里,周瑞家的怎么会看错。不过是怕王夫人心里难受罢了。 此刻赵姨娘正一边给贾政捶着腿,一边觑着他的神色。见他时不时的皱眉,就低声道:“老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妇道人家,你能懂什么。”贾政眼睛都不睁,只示意赵姨娘手上别停下来。 赵姨娘嘴角一撇,道:“老爷也忒小看人。我怎么就能不知道呢。这事,还真就不能怨林家。” 贾政猛地睁开眼,严厉的看了赵姨娘一眼:“休要妄言。” “我说说,老爷看我说的是不是也算有道理。”赵姨娘一边小心的捶腿,一边道:“这内宅的事情,老爷一向是不管的。想必太太也不曾给老爷说过。要是老爷早点插手,许是就不会有今儿这事了。”她说着,见贾政没有睁开眼打断,就知道是听进去了。心里一喜道:“那林家,自来就是守规矩的。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那林家的大姑娘更是从不跟爷们说说笑笑。连带这林姑娘,也甚少露面。除了请安,等闲是见不到人的。端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贾政就知道赵姨娘嘴里‘说笑的爷们’是谁了。 说到底,人家姑娘自重,再是没有错处的。 就听赵姨娘道:“许是娘娘的心里,宝玉还是她进宫之前的小儿模样。可如今是真的大了。那宝玉院子里的丫头,有几个还是干净的女儿身。还不是都偷偷的摸上手了。这旨意下来,猛不丁的叫这么一个成年的男丁跟人家亲戚家的姑娘住一个园子。人家林家能愿意吗。林家可不是那等扒着咱们家不放的人家。只一味的不在乎名声。”她本想说贾元春也是个糊涂的,连她们做奴才的都知道的道理,她愣是不知道。浑下旨意,这下把脸给丢了吧。但这话她万不敢说出口。 贾政听的火起,心道:每每问起王氏来,都说宝玉是在用心念书呢。闹了半天,这都是糊弄他呢。 恰巧,周瑞家的打发了丫头来,只说太太请老爷有事商量。 贾政蹭一下就站起了身,甩了帘子就出去了。 赵姨娘看着晃动的帘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贾环从内室探出头来,吐吐舌头道:“宝玉又得一顿好打了。” “该!”赵姨娘说着又啐了一口贾环,道“扯你娘的闲篇,看你的书去。回头老爷考你,答不上来,别指着老娘救你。” 贾政憋了一肚子气,径直去了王夫人房里。见她还是一副吃斋念佛的菩萨样,心里就先不喜了三分。 “今儿这事……”王夫人刚开了口。 贾政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若不是你生的那孽障,如何会有这样的事。” 王夫人气的一噎,这孩子能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的吗。不过还是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道:“那时我说要自己养,你只说要孝顺老太太。满口子不答应。老太太只一味的惯着宠着,我连说都说不得。如今老爷来冲我发这一顿火,不知又是听了哪个的挑唆。要是我那珠儿还活着,我何苦为这孽障劳心,横竖叫老爷打死了他,也就省得我跟着操一辈子的心。” 贾政一听提起贾珠,心里就顿时一酸。长子的早逝,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痛。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今已然如此了。林家那里,你还是客气些的好。往年你待林家,尚不及一个薛家多矣。这个总是不怪我跟老太太吧。如今,你那妹妹当的什么用,林家又是个什么成色。回头你递牌子进宫,跟娘娘也好好说说。这旨意……糊涂。” 王夫人面色一白道:“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了林家的姑娘跟我一起进宫。这也算是把娘娘的脸给抬起来了。” “糊涂!”贾政指着王夫人道:“娘娘的脸是林家打的吗。不是!是皇上!你再起这些糊涂的心思,往后就不要往宫里去了。” 王夫人擦了擦泪,道:“娘娘她……在宫里岂不是更艰难。” “艰难不艰难的。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贾政站起身来,“只叫娘娘用心侍奉皇上,自然该有的脸面就都有了。” 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王夫人看着那来往摆动晃悠的帘子,只觉得从心里泛起凉意。娘娘在宫里得脸,外面哪个不借光。如今没了脸面,谁替娘娘着急了。连老爷都是如此,更遑论他人。 王熙凤听了小丫头的禀报,知道老爷太太说的并不愉快。她就打算这几天先不出门,省得又成了什么人的出气筒。 不过,她的心也就更坚信了这个家不能长久。想了一回,叹了一声,知道贾琏肯定在平儿屋里,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是平儿一径的要过来伺候,王熙凤也没应承。看着更是闹心,那又何必呢。只把大姐儿抱到屋里,母女两个作伴。 不想贾琏偏偏一撩帘子进来了。 “二爷怎么想起我这黄脸婆了。”王熙凤没起身,只笑道:“见了新人笑,是不是也打算看看我这旧人哭了没有。” “胡说。”贾琏坐过来。只拿了大姐儿的玩具逗着大姐儿。又道:“给她脸面的人是你,如今吃醋的反倒也是你。”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我给她脸面是我和她的情分,我吃醋是我和你的情分。怎么,不成啊。” “全都是你的道理。”贾琏靠着王熙凤坐了,才道:“今儿娘娘的旨意下来,那园子里可有不少地方还得按着娘娘的意思再拾掇拾掇。下面的小子,可有不少求差事都求到我面前来了。你怎么说。” “我不管你们去闹什么蛾子。家里的事我再是不管的。”王熙凤心里一算,其实这中间真没什么油水。她懒得计较。 “芹哥儿和芸哥儿,你属意哪个去照管这些小和尚道士的。老爷本是要遣散的。但太太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倒是想养在铁槛寺。这支取了银子,只按月的照看,最是轻便不过的差事。”贾琏再不信王熙凤会不沾手。 王熙凤眼睛一闭,道:“你只管跟平儿商量去。你以前还叫我善自保养,如今我要保养了,你倒来烦我。” 贾琏见她懒懒的,不愿意搭理人,就知道这心里不大自在。道:“要不然我晚上伺候伺候你。换个样儿……别扭手扭脚的……端是放不开。”声音越说越低。 “要死了。”王熙凤瞪了一眼道:“大姐儿还在了。你就闹腾。你今晚只找她去。我还得想想娘娘的事。明儿老太太必是要问的。这些个啰嗦的事,你又不懂。” 贾琏这才笑嘻嘻的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平儿见贾琏又回来了,就嗤笑道:“被人撵了,才来找我。我有什么脸面。” “你这浪蹄子,越发的得脸了。”贾琏凑过去,扯了人道:“她不兜揽我。不是正好便宜了我们。脸面要紧,还是……要紧。” 平儿啐了他一口:“我跟她好,这一辈子自是太太平平的日子。跟你好,我能得了什么好。” “罢罢罢!一个两个的惯的越发的不成样子了。”贾琏笑着,这才说起正事。“我问了她,她只说不管。我再不信她心里没个偏颇。回头不顺她的心意了,少不得又有话说。” “这个我倒是知道。那芹哥儿的妈周嫂子倒是从前跟她能说上几句话。不若把那肥差给了这芹哥儿。至于爷应下来的芸哥儿,那栽花种树的活计,虽然油水少了些,可也不用出门子不是。家门口就能赚的银子,还能嫌弃少了不成。”平儿小声说道。说完又道:“爷在这中间抽出来的利钱,怎么算。是我收着,还是……” “过手就这几个银子,你还惦记。叫你给我收着,回头就去了她的手里,当我不知道啊。”贾琏蹦起来,转身就走。“你的主意不错,就听你的。” “黑了心,没良心的。”平儿气的直骂,“我倒是为了谁。” 骂完,那贾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边平儿想了想,还是把脸上的脂粉擦了,头上的簪花卸下几个来,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照样去正房了伺候。 王熙凤已经将大姐儿哄睡了,见平儿过来,就知道贾琏又出去了。笑道:“我以为我是个没本事,留不住人。如今看来,你也是个不中用的。” 平儿如今反倒不敢跟王熙凤蹬鼻子上脸的说笑了。直道:“奶奶都管不住,我哪里敢说。”接着又将贾芹和贾芸的安排说了一遍。 王熙凤心里一寻思,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贾芹那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过这跟自己关系都不大。这话,她心里过了一遍,却不再对平儿说了。 只道:“你看着办就罢了。我哪里有什么偏颇不偏颇的。”又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儿我就不留你住了。大姐儿在这呢,另外,也防着咱们那位爷半夜里回来,没人服侍又作妖。” 平儿这才点点头,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贾母就打发人送史湘云回去,“你先回家住些日子,回头老祖宗叫人接你。” 史湘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想着这次的事,只怕是闹大了。尤其是娘娘叫林家姐妹住园子,也叫宝姐姐住园子。偏偏没叫自己住。她觉得自己也没脸再待下去。低着头,一应的答应了。 贾家是怎么安排这些事的,林家全然不知。 林雨桐把家里的事问了一遍,见没有不妥当,才罢了。一个人在屋子里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林雨杨就道:“我正要去学里,姐姐上次做的卤味,是极好的。要不姐姐再做点,下半晌,叫人给我送去。” “也好。”林雨桐就点头应了。去学校带好吃的,当过学生的人都这么干过。 林雨杨这才高兴的去了。 林雨桐忙了半个上午,才做得了。叫人装了两个食盒给送去了。就怕人多不够分。 林雨杨哪里舍得姐姐做的东西给别人吃。拎着食盒就去了靖海伯府。 他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位伯爷知道自己姐姐的好处。 闻天方拿这些卤味下酒,陪着小舅子喝了两杯。接受了无数的数落,最后把有些醉醺醺的小舅子亲自给送了回去。 林雨桐知道了险些气死。没这么上赶着的。看来这弟弟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靠谱的。 这要是林如海在,别说吃卤味了。进了门给不给好脸还两说呢。 这就是年轻啊。 随后,闻天方打发人送了几次东西,不过是一盆花,或是一本书,又或是外面的点心。东西不再贵重,倒叫林雨桐心里舒服了一些。 日子又过了两日,只贾家又打发人来,说是薛宝钗要回席,请她们姐妹过去吃酒。 林雨桐正思量着这几日要去张家拜访,哪里有时间去贾家。 林黛玉张张嘴,知道姐姐再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做客的。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薛宝钗还席,自然没有了当日的热闹。林家人没来,史湘云又被送回了家。也就贾家的三姐妹,连同李纨,宝玉。往常王熙凤是不参加的。她平日里且忙顾不过来呢。如今,不管事了,就清闲了,只想着能受用一日算一日,也极为给面子的来了。 席间不免说起了林家的事。 “这般大的事,林家合该要庆贺的。”薛宝钗看着王熙凤笑问道。 王熙凤哪里不知道薛宝钗打探的心思,就道:“林姑父只怕恼的不得了呢。哪里有心情庆祝。这嫁女儿跟娶儿媳妇可不一样,且舍不得呢。”她哈哈一笑道:“这林大妹妹回到林家没几天,就进了京城。父女就没相处几日。如今林姑父人还在江南,可转眼闺女又成人家的了。心里能不遗憾。你们小,等你们都大些了,成了家,有了子女。就明白这心情了。” 李纨接话道:“如今就她有闺女,她可不是正知道这心情。” 王熙凤斜眼道:“大嫂子这又是显摆儿子来了。在别人面前倒也罢了,偏偏显摆到我跟前来。” 李纨呸她一口,道:“你们夫妻团圆,要多少不行。” 王熙凤则叹道:“大哥哥在哪,你是知道的。再也不能跑的你见不了人。我家这个,如今在哪,我再是不知道的。” “竟说些混账行子话。”李纨伤感了一瞬。见这话不好叫姑娘家听,就转移话题道:“你们可有谁知这位靖海伯的根底。” 薛宝钗就笑道:“我倒是听哥哥说过的。以前在南海沿子上,虽说离京城远,但也自在。又有靠海的便利,端是富足无双。再加上这闻家自来人丁凋零,单这一根独苗,家里产业悉数继承。是少有的富贵。” “既如此,那这命数,也未免太硬了些。”探春说了一句。 “正是这个话。”薛宝钗笑道:“这些年一直没结亲,未尝不是这个缘故。” 这话叫王熙凤不爱听。人家结了门好亲,就必是有个不足在里面的么。这都是什么道理。再说,她如今且盼着林雨桐好呢。以后的日子,少不得林雨桐拉拔她。况且两人自来要好,说林雨桐说到自己眼跟前是个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们不知道的缘故呢。”王熙凤一笑道:“皇上赐婚,没有钦天监合八字,是不成的。想来能赐下婚来,就应该不妨碍。” 探春就不说话了。薛宝钗一笑,只拿了酒又给斟了一轮。只宝玉叹了几声,好好的女儿家又少了一个。 众人不理他的糊涂话,吃了一顿酒。也就散了。 出了门,趁着酒劲,王熙凤就啐了李纨一口道:“难为林家肯为兰儿尽心。如今说小话说到你的面前,你也不说分说一二。端是叫人瞧不上。我看,赶明你遇上难处,哪个还敢伸手帮你。” 李纨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三姑娘和宝姑娘,是在为谁不平,我不信你这般精明的人看不出来。我这立场能说什么。回头叫太太知道了。我这又有什么好。林家是好是歹,也不是她们说几句就能有妨碍的。哪里就少了我说几句维护的话了。” 王熙凤只看她冷笑:“难道我跟太太就是远的。” 说完,也不理李纨,心道:以后还是少跟这人打交道的好。只有她用人的,没有人能用的了她。如此相处,谁能跟她处的长久。 李纨心里一苦,暗道:太太于你来说,是亲姑妈。于我,就是婆婆。太太本就不待见自己和兰儿,如何还能再叫她不喜。不就是因为娘娘的面子叫林家给扫了而迁怒么。自己若是说话,是个什么意思。站在林家那一边,太太会怎么想。自己不随着三丫头和宝姑娘的话说,不就是看着林家照拂了兰儿么。 这天之后,不知怎的,‘林家大姑娘不受林姑老爷重视,才拿来联姻’。这些话就在贾家的下人中间传开了。甚至是越传越难听。 王熙凤心里冷笑,真是不知死活。连圣上的赐婚都敢说三道四。 紫鹃奉了黛玉的命令,给贾母送点心。出来就被鸳鸯拉到一边,小声将事情说了。“这话我听着糊涂,当真有什么不妥当不成。” 紫鹃面色一变,‘呸’了一声。“谁嚼舌根呢。”她笑道:“我跟着我们姑娘,在林家什么事不知道。大姑娘这亲事,早前皇上就漏过意思。只大姑娘没有及笄,才罢了。你道为什么人家伯爷宁愿等着,也不结别的亲事。可不就是八字难找,因为极为相合,才愣是等到大姑娘要及笄的时候,才亲自去宫里求的赐婚。怎的到了咱们家这些人的嘴里,就都是不好的话了。这要是传到外面,质疑圣旨,脑袋不打算要了。” “你如今的心越发的向着林家了。”鸳鸯笑道:“这样也对,跟着主子,就得一心的为主子打算。林姑娘是个重情的,只这些年对你的态度,我就知道。你不如早早的要了身契去,也落得干净。” 紫鹃点点头,“我也没什么牵挂,亲爹亲娘死了,那继母妹妹的,跟我不相干。”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鸳鸯才送了紫鹃出门。 紫鹃回来,不敢瞒着,将这些告诉给了林黛玉。惹得林黛玉生了一场闲气。可这事,又不能敲锣打鼓的辩解。越想越是气闷。 只贾母听了鸳鸯打听来的事,心里倒也泛起了嘀咕。 第35章 红楼(35) 红楼(35) 林雨桐带着林黛玉在张家坐了一日的客,好好的去,欢欢喜喜的回。倒也没有多出什么事端来。 在马车上,林黛玉沉默半晌才道:“看着这一家还算是和睦的。但那妯娌姐妹之间,也是少不得有一二争锋。” 林雨桐就笑:“有人的地方就有冲突,有了利益就自然有争端。这都是常事。牙齿还时不时的会咬到舌头呢,更何况是人呢。” 林黛玉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如今看来,姐姐这亲事,这不好的未必就是真的不好。那没有三亲六故,少了多少无谓的争端来。岂不是好的。” 林雨桐有些回过味来,这话像是拐着弯安慰人的话。她笑着点头,接受这份好意,就道:“你说的也是道理。” 林黛玉这才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就怕姐姐听了拿起子小人的话,心里再不自在。这婚事要是她自己不愿意,这日子过的自然就艰难。 姐妹俩回来,各自歇了不提。 却说这一日林雨杨回来,三人又凑在一处说话。林雨杨每每将那外面的新鲜事拿回来说给姐妹二人听。这一日却说起了贾宝玉。 “这位宝二爷,如今可算是一等的有名之人。做的几首诗,倒是极受追捧的。”林雨杨淡淡的说了一句,让人有点听不明白这是褒还是贬。 林黛玉就道:“哥哥可有抄回来的,我瞧瞧。他可是长进了。” 林雨杨顿了一下,就拿了一把题了诗的折扇出来。林雨桐没什么兴趣,她看原著的时候也看过那些诗,说实话,她除了看出贾宝玉的生活空虚无聊之外,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奢侈。其他的,还真是无感。 但看着林黛玉一脸的若有所思,林雨桐觉得,或许人家是知己,能品度出几分不一样的意思也不一定。 林雨桐没法去感悟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种默契,只转移了话题道:“瞧这诗词,这是都搬到园子里去住了吧。” 林黛玉合起扇子,没有还给林雨杨的意思,点点头道:“四妹妹倒是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只说宝玉搬到了怡红院,潇湘馆给云丫头留着。宝姑娘搬进了蘅芜苑,二姐姐住了缀锦楼,三妹妹选了秋爽斋,四妹妹住了蓼风轩。稻香村说是给咱们留着。大嫂子没有住进去。只留了一处芦雪庭的院落,作为平日里的歇脚之处,为的是能照管各处。” 林雨桐一愣,李纨没有住进去吗。想想也对,自家把事情做的这般的明显,她一个寡妇,跟成年的小叔子住在一个园子,也是不合适的。她自来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不会留人说道的口实。 如此过了两日,就有王熙凤亲自来请:“想到搬了家,好歹热闹一场,也算是乔迁新居了。” 林雨桐请了她坐下,就道:“你怎的还亲自过来了。打发人说一声就行了。吃酒做耍,我还能不乐意去啊。”横竖也不能断了这亲戚。要是能断,只怕早就该断了。 王熙凤就笑道:“我寻你,是令有事商量。” 林雨桐心道:只怕是她的几处田庄的事。 就听王熙凤道:“我寻思着,这庄子有了,但许多事,都少不得爷们出面打理。我倒是找到了一个妥当的人。想叫他经管一二。你参详参详。” “嫂子说的是谁。”林雨桐就问。心里在寻思,这王熙凤不出贾家,所认识的人有限,谁能入了她的法眼。 就听王熙凤道:“是廊下五嫂子家的芸哥儿,你原是不认识的。” 林雨桐心说,我还真认识。这个人相对来说,还是靠谱的。 就听王熙凤道:“他原是求了差事到琏二那里,我最是懒得管的,结果分了一个栽花种树的活计,我瞧他办的稳妥,人也机灵。就说着要推荐给他个长久的差事。只没说这庄子是我的。想来他要是个机灵人,估摸能猜度出一二来。” 林雨桐就道:“你看人一向是准的。横竖那庄子就在了刘姥姥家周围,两厢里都能看顾,也不怕谁弄鬼。” “就是这个话。”王熙凤道:“也不光是为了这个,也确实是有些个买进卖出的事,刘姥姥他们不及芸哥儿。” 两人说了一气的话,留了王熙凤用饭,才送她离开。 转天,林雨杨先送了姐姐跟妹妹去贾家,才转身去了学里。 进了贾家,自有肩舆将人抬到了园子里,直接进了稻香村。 这稻香村的房舍,外面一层泥坯子,里面却是青砖黛瓦,墙壁粉刷的雪白,收拾的干干净净,作为暂时的歇脚之处,倒也妥当。 不一时,就有照管这院子的媳妇婆子来问安。林雨桐知道林黛玉不耐烦听这些人的啰嗦,就打发她出去,“去找姐妹们玩吧。我料理这些。” 黛玉笑着应了。这次过来带了芳华和紫鹃。芳华留在房里给她安置午睡的铺盖,黛玉一径带着紫鹃去转悠。想着紫鹃也有些日子没见她贾家的姐妹,就打发她自己去玩。 如今正是三月桃花飞舞的时候,气候宜人,漫步在园子里,也有说不出的惬意。 却说那贾宝玉知道黛玉要来,如何不欢喜。只恰巧茗烟从外头寻了本好书来。这才拿到手里。原本只说看一眼,就先收起来。先去接了林妹妹的。不想这一看竟然迷障了。直到那一阵风吹过,花瓣儿盖住了书页,他才恍然惊醒。本是急着去找黛玉的,又看看落在衣襟上的花儿,顿时心生不忍。于是撩了衣襟,往水榭里去。 林黛玉瞧着贾宝玉将花洒落在水里,就不由问道:“你这是作甚。” 贾宝玉一扭头,瞧着黛玉娉娉婷婷的走来。就先笑了,“才说要去找妹妹,不想妹妹就来了。”他指着随水飘落的花,就道:“让它们落得干净。” 林黛玉笑道:“谁知道是不是飘到那脏臭的地方去,何不葬了干净。” 贾宝玉一拍脑袋:“这话很是。” 林黛玉却被他手里的书吸引,“你如今越发的进益了。前儿还看见你做的诗。如今你又读的什么书。” 贾宝玉面色一囧,将书往身后一藏:“那些诗不过是为了应付外头的人的,你可别打趣我了。”说着,直往后躲,“我这书,自是妹妹没见过的。也不是好书,妹妹还是别看了。” 林黛玉呸了他一声道:“我家里,什么书没有,偏偏说我没见过。” 贾宝玉面色一红,林家书香世家,书自是多的。但这书,林家还真不一定有。就笑着道:“要不我跟妹妹赌一次,我若赢了,你就在园子里多住几日。” “应了你又有何防。”林黛玉哼笑一声,只伸手管宝玉要书瞧。 贾宝玉心里一喜,忙将书递了过去。 林黛玉接到手里一瞧,是一本《会真记》。这书,她还真看过。是前几日,跟姐姐一起收拾家里的书房,从不知多久没收拾的书架子上翻出来了。就笑道:“原来是这个啊。”说完,就将书还给贾宝玉,道:“再是不稀罕的。” 贾宝玉只不信,她以为林黛玉不愿意在园子里住,只说出来糊弄人的。就道:“妹妹如今为着远着我,连谎话也会编了。” “我几时说谎了。”林黛玉笑道:“那《会真记》多个版本,我家里皆是有的。”说着,她又拿了贾宝玉手里的书,坐在石凳上翻看后面。贾宝玉不由的坐到她身边,想知道林妹妹在书里找寻什么。 林黛玉指着结尾道:“你这书,自是那大团圆的结局。却不知那最初的版本,却是那张生始乱终弃,抛弃了崔莺莺。” 说完,将书还给贾宝玉,心里若有所感,起身离开了。 她想起姐姐叫人专门找来的原版给她,她看过后也感慨良多。越是思量,越觉得心惊胆颤。 若自己是那崔莺莺,原先的紫鹃只怕就是红娘了。 难怪姐姐自始至终都不喜欢紫鹃,如今想来,紫鹃如同那红娘一般,行动间有许多的不妥之处。 贾宝玉见林黛玉转身就走,不由的问道:“妹妹怎生在家里看这样的书。” “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我只赏那华美的辞藻,曲折的故事,从中警醒人心。又有何看不得。”林黛玉顿住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贾宝玉道:“你的心中有的又是什么呢。” 贾宝玉顿时脸色通红,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低头再看那书,想到那被张生抛弃的崔莺莺,心里又生出一股子痴意。若他是张生,妹妹是崔莺莺,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做出那般的事来。 这边贾宝玉兀自怔怔的发呆,袭人远远的看见了,就不由心里一紧。又看着远远走了的人是林黛玉,心里就更添了几分不安。 于是忙过去,道:“遍寻不到你,不想你怎么到了这里来了。老太太正找你呢。” “你什么时候寻我来,没有个由头了。”贾宝玉转过身,就往回走。 袭人低了头道:“这又是有什么不自在的。难道和林姑娘拌嘴了。” 贾宝玉冷哼一声,道:“你现在越发的得脸了,谁你都敢编排。横竖这屋里若是放不下你,你只管出去便罢了。谁还留你不成。” 袭人猛地一听这话,就脸色一白。再不敢言语。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院子,就见鸳鸯歪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 袭人心里正不高兴,又见鸳鸯就那么大喇喇的歪在床上,见了宝玉进来,也不说起来。心道:平日里一副看不上姨娘的样子,如今这样,又是为的什么。心里不耻了一声。但想到她到底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不敢放肆,强笑着去了里间给贾宝玉拿更换的衣裳鞋袜。 那贾宝玉坐在炕沿上,一瞧鸳鸯,就猴上去要吃鸳鸯嘴上的胭脂。鸳鸯只叫道:“袭人你出来瞧,他如今这样还不改,像个什么样子。” 袭人心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重些,他再是不敢这样的。也不见他对林家的丫头有半点轻浮之色。连对紫鹃他如今也不动手动脚了。嘴上却对宝玉道:“怎么说你都不见改。再这么下去,园子咱们只怕也住不成了。二爷好歹想想,林姑娘为什么不住咱家的。” 贾宝玉这才讪讪的下来。觉得怪没趣的。 却说林雨桐安置好了院子,就带着丫头去寻王熙凤。突地听见薛宝钗的声音道:“颦儿,你往哪里藏。” 林雨桐心说,这还真是巧了。 那亭子里的红玉坠儿才推开窗户,就见薛宝钗站在那里。两人唬了一跳,刚要说话,就听稍远的地方,传来说话声,“薛姑娘何时见到我妹妹了。我这才到这里,就听见薛姑娘叫什么‘颦儿’。”林雨桐边走边道:“我早说过,名字还是不要瞎叫的好。我远远的看着薛姑娘只站在这里不动,怎么好好的倒像是追着我妹妹来的。这是个什么缘故。”说着,她扭头去看红玉和坠儿,“你们可知道。” 那两个丫头心里都是明白的。这两人说话,定是叫宝姑娘听去了,混赖林姑娘,反而叫林家的大姑娘给拿住了。 薛宝钗只囧的满面通红,再没想到这世上有这般的巧事。 王熙凤远远看见几人,隐隐听到了几句,就笑着走过去,转移话题道:“这是哪个屋里的丫头,这般的齐整。” 那红玉连忙道:“回二奶奶的话。是宝二爷屋子里的。今儿这事原是我的不是。前些日子,在园子里丢了一条帕子。那几日,正是园子里种花植树,就担心是被哪个外面的人捡去了。才说是不是找人去问问管事的爷们。又恐本没事,如此一问,倒多出几分事端来。我这跟坠儿这丫头正商量呢。不想就听到宝姑娘的说话声,想来宝姑娘是逗我们玩呢。恰巧林大姑娘和奶奶就来了。” 好精明的丫头。反倒趁机把丢帕子的事过到了明处。又顾着了亲戚的面子。 王熙凤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番,心里倒起了爱才之心,“好巧的嘴儿。我就爱这说话爽利的丫头。”又扭头对林雨桐道:“往常我见了那些说话哼哼唧唧,蚊子叫唤似的丫头,只想打出去。见到这样的,反倒稀罕。” “带到你身边就是了。”林雨桐笑道:“这样的丫头,搁在别的地方反而糟践了。” 王熙凤心里一动,想起自己身边正差一个得用的。能避着平儿给自己办事的机灵人。就笑道:“这话很是。”这才转头问红玉,“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那红玉哪有不应的。欢欢喜喜的谢了恩。 王熙凤又问她是哪家的叫什么。一听说是林之孝家的,就更满意。虽说林之孝两口子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但这样的人用着才放心。他能管着这家里的田产房舍,本事也是毋庸置疑的。行事也不张扬,甚少听到人说他们不好的话。添了这丫头,可就添了一层助力。就道:“以后就叫小红吧。你回去收拾了东西,只去我那里找平儿安置。回头我给宝玉送两个好丫头去,只做换了你。” 得了个好丫头,倒把前面的事情给岔过去了。王熙凤只拉了林雨桐的手,又对薛宝钗道:“开席了,你们只管再外面晃荡。” 三人这才起身。等林雨桐到的时候,见林黛玉已经跟三春坐在一处玩笑了。 “你去哪了,我一通好找。”林雨桐问道。 “我一直跟姐妹们在这里钓鱼呢。”林黛玉不由问道:“姐妹找我可是有事。” “无事。”林雨桐笑道:“不过怕你一个人走丢了。” 三春就笑了起来。惜春道:“林大姐姐惯爱逗趣,在自家园子里哪里就丢了。” 林雨桐抿嘴一笑,她就是要证明不是自己这个姐姐做伪证,偏颇自己的妹妹。而是林黛玉确实没干那偷听的事。 这一顿饭边玩边吃,闹了半天。从始至终,薛宝钗都如同没事人一般,半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林雨桐也是不由的心生钦佩。 半下午的时候,林雨桐就带着林黛玉要回府,贾母苦留不住,这才作罢。 这贾家下人的嘴,就如同漏子。关于林雨桐的谣言,也被春儿等人打听到了。 回来不免一一说给林雨桐听。林雨桐倒是不在意,道:“随他们说去吧。总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因又喝了几杯酒,身上就有些困乏,就早早的歇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见林黛玉肿着眼睛道:“姐姐,我今儿还想去贾家一遭。” “这又是什么缘故。”林雨桐不解的问。 “昨儿,紫鹃的妹妹叫她回家去住一晚。我就留她在贾家。她一早回来,就告诉我,宝玉伤着了。我想既然知道了,还是去瞧瞧的好。”林黛玉出声道。 林雨桐心里深恨紫鹃多嘴,但又不好埋怨林黛玉,就道:“你去了能干什么呢。还能顶太医用不成。要不打发人去送些药材去。” 林黛玉只哭着不说话,好半晌才道:“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只我知道轻重。宝玉跟别人比,自是不同的。” 林雨桐沉默半晌道:“这一遭我放你去,但你那丫头,我却不想叫她留在你身边了。我有许多的办法叫她离了你,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只问你,她巴巴的告诉你这个是为了什么。因为知道你心里记挂,所以不管对错,只按着你们的心思来,是也不是。你要真记挂,就告诉你哥哥,叫你哥哥去看看,而不是巴巴的上门去。我只问你,你是他的谁。他又是你的谁。” 林黛玉张嘴结舌,竟是不能答。她只是一时听了宝玉伤了,乱了心神罢了。叫姐姐这一问,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雨桐只觉得憋闷异常,就道:“你回去想想,再来回我的话。要是还坚持要去,我不拦着。” □□儿把林黛玉送出去,林雨桐一把把炕几上的茶盏给佛了下去。 林黛玉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顿时就白了脸。姐姐从来不曾发过这般大的脾气。这一次是气的狠了。 林雨桐只是觉得这原定的轨迹,怎么就那么难以掰过来。 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影响是有一些,但实在是微乎其微。 王熙凤能改变,那是她愿意寻求改变。而林黛玉在别的事情上还罢了,一遇上贾宝玉的事,好似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屋里的丫头跪了一地,黛玉的丫头清芬和芳华也跪在门外。黛玉在屋子里,也只紫鹃在服侍。 紫鹃此刻,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就算宝玉的行为看着有诸多的不妥当,但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不能看见了装作看不见吧,这才赶紧回来告诉了姑娘。没想到,这大姑娘发起脾气,这般的可怕。 林雨杨正在晨读,听了平嫂子叫自己去内院瞧瞧,这才一路的赶过来。 长姐一般甚少发脾气。这是怎么惹着她了。 平嫂子低声将事情说了,林雨杨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他到的时候,林雨桐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见了林雨桐就道:“吃完饭,你陪着她去一趟贾家。道理她都明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说断就断的魄力的。人的性格本就不同。或许是我强求了。” 林雨杨点点头道:“姐姐别管了。我去问问,她究竟想怎样。” “别去了。可能是宿世的因果也未可知。”林雨桐有些疲惫的道。 姐弟俩吃了饭,也不去管林黛玉。等着她的回话。直到晚上,也没见她说要出门,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还是去了林黛玉的房里,见她靠在榻上只一味的愣神,显然这一天都没吃饭。 林雨桐就走过去,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跟我闹脾气吗。” “不是的,大姑娘。”紫鹃赶紧道。 林雨桐连看都没看紫鹃,扬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原想着你变好了,留在你们姑娘身边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不知轻重。你们姑娘往后再有半点差错,我只找你说话。” 紫鹃噗通一声跪下了,她这都多少年没挨过打了。 “出去跪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林雨桐喘了一口气道。 林黛玉趴在软枕上哭道:“姐姐想打的人是我,何苦作践她。” “我是想打你一顿的!”林雨桐气的道:“教了你那么久,只不长进。原以为你懂道理了。却原来还是如此。” “道理我自是懂的。”林黛玉哭道:“只是这心里就是难受,就是猛地跟缺了什么似的。姐姐叫我怎生是好。姐姐今早一说,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可心里还是难受。姐姐当我愿意哭啊。可这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该如何。姐姐只一味的生气,我何尝不生自己的气。” 林雨桐顿时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了。她如今不知道这是宿命的缘故,还是林黛玉的理智与情感分离了。 想必她心里也很痛苦吧。 林雨桐缓了半天才道:“实在不放心,就打发你的丫头去看看吧。”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她这样不得又病一场。林如海马上回京了,这病病殃殃的又算什么。 林雨桐出了林黛玉的屋子,吩咐平嫂子将紫鹃先带下去关着。 她只盼着林如海早点到京城,把这一码事推给他算了。 却说那贾宝玉因与彩霞拉扯,叫贾环心里记恨,故意推到了灯盏,要烫瞎她的眼睛,幸而眼睛没事,倒是伤了脸。自是一家子宝贝的不得了。 亲戚家的听说了,都打发人来探问。 只不见黛玉来,宝玉心里就有些闷,见袭人不在,就小声问了晴雯。 晴雯笑道:“林家原是打发了表少爷来看的。可巧老爷在家,叫去跟家里的先生们一道说话去了。林姑娘倒是打发了人来,叫袭人三两句给打发了。人家见态度冷淡,不来也是有的。” “真是该死。”贾宝玉猛地坐起来道,“林妹妹这必然是生气了,才不来瞧我的。她如今越发的连亲戚家的事,也敢替我做主了。” 晴雯道:“你们俩那事,谁不知道。她难道当不得你的家。” 贾宝玉爱她娇嗔,就道:“你也别一径拿这话笑话我们,要不今晚你睡里面,跟我一道儿。” “呸!”晴雯道:“你指着谁都跟她一样,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袭人带着芳华在外面,听的面红耳赤,进来道:“你这蹄子只说昏话,我何曾打发了林姑娘的人。这不是芳华姑娘又来了吗。” 芳华心里冷笑,面上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家里有去疤的药膏子,我们姑娘就叫我送来,想是能用上也未可知。” 贾宝玉看见芳华,就是一喜:“自然是能用上的。妹妹可好,在家做些什么,怎的不来家玩,回头我请了老祖宗去接她。” 芳华心说,这些事哪能拿出来说嘴,就道:“都是家常琐事,劳宝二爷动问。”说着就退了出来。 贾宝玉怎么叫,只不回头。 回到家里,便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学给黛玉听。黛玉看着外面的,怔怔了半晌才点头,叫芳华下去。 只这天之后,再没叫人去看过。 宝玉养伤,这日子最难过的就是赵姨娘母子。哪个不知道贾环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狠心的狼崽子,将宝玉给烫伤了。 王夫人更是想起来就骂赵姨娘一遭。尤其是见到贾政每每还是去赵姨娘房里歇息,心里就更恨。未尝不是老爷素日里宠的过了些,才起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一则为了儿子,一则是为了丈夫的偏颇,一天到晚的拘着贾环抄佛经,叫赵姨娘立规矩。 只把赵姨娘累的半死。又见儿子不能读书,一日日抄佛经手腕子都肿了。如何不恨。今儿,好不容易,王夫人在老太太那里呆的时间长了些,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歇一会字。不想马道婆倒是来了。 赵姨娘请了她吃茶,道:“你怎生这会子过来了。” 马道婆道:“听说你们府里金尊玉贵的哥儿有了闪失,不得过来瞧瞧。” “那是得瞧瞧。”赵姨娘讪讪的笑:“那宝玉在这家里头,自是头一份的,长得也可人意,得些偏疼,也是该的。” “这话怎么听着有一股子醋味。”马道婆笑道:“你也有哥儿,我就不信你不服。” “对那宝玉,一个孩子,那倒也罢了。只这个人,怕要搓磨死我才罢手。”赵姨娘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 “莫不是琏二奶奶。”马道婆小声道。 “那倒不是。以前她瞧着厉害些,如今倒是和软了。等闲没见过她发脾气。如今看着倒像是被平儿那丫头压了一头。你说说梅香拜把子,不都是一样的出身。平儿如今成了管家的体面人,二奶奶反倒退了一射。瞧瞧人家这正房,瞧瞧人家那姨娘。两厢里谁见过人家红过脸。不像是我这边这位,往死里搓磨人。”赵姨娘捶着腿道。 马道婆咂舌,心知,她说的是二太太王氏。就道:“你如今连这位也敢恨上了。” “她是大老婆,我伺候她原也应该。只看着她搓磨环儿,我这当娘的岂不心疼。宝玉不念书,她也拘着环儿不叫环儿念书,我这心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么。”赵姨娘说着,两眼有厉色闪过。“要是有法子,定叫她好瞧。” 马道婆就笑道:“你也不过是个嘴上厉害的人。真是那狠人,早想法子暗地里动手了。” 赵姨娘眼睛一亮,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过了几日,王熙凤在林家跟林雨桐商量是不是要买个小铺面的事,就见贾家的下人来报:“二奶奶快家去吧。宝二爷眼看不中用了,二太太也是不成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唬的王熙凤险些站不住。她呵斥道:“扯你娘的臊,好好说话,怎么着了。” “平姨娘打发小的来,告诉奶奶一声,宝二爷和二太太不知什么缘故,先是拿着刀见人就要砍杀,如今好容易制住了,却昏睡不醒,看着要不好了。” 王熙凤这下是真的慌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才出来半天功夫,怎么就不好了呢。” 林雨桐暗自懊恼,这两天一直心烦黛玉的事,倒把这一茬给我忘了。如今见了王熙凤好好在这里,倒成了王氏和贾宝玉母子被魇镇了。她突然又升起了一点信心,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总是有点改变的。 于是就道:“嫂子先回去,我们一会子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点都不理会的道理。 王熙凤也不客气,摆摆手就上了马车。 等林雨桐回到客厅,就见林黛玉已经哭的站不起身了。林黛玉见姐姐进来,一把抓着林雨桐的手就问道:“宝玉真的……不……不成了……” “没有的事。”林雨桐刚才就打算告诉王熙凤这里面的官窍的。但又想自己什么都没见过,贸然说出来,次数多了,总是引人怀疑的。所以硬压下了想说的话。见林黛玉如此,就劝解道:“你快别哭了,你这个样子,我再不好带你去的。” 等林雨桐带着林黛玉到了贾家,一家子早就乱了。林黛玉没往贾宝玉那边去,那边指定都是男宾。贾珍,贾蓉,薛蟠,凡是有头有脸的哪个不是在那边。这些人个就没一个正经的。她记得原著上薛蟠见了林黛玉,瞬间身子就酥了。所以,才不往那边去。女眷来往,自然是先去看王夫人的。贾宝玉那边人满为患,反倒王夫人这边,没什么人看顾着。只有王熙凤平儿贾琏带着几个丫头守着。连薛姨妈和薛宝钗都不见。 贾琏见了俩姐妹也没客气,将两人让进去,才对王熙凤道:“老爷那边已经叫人订了棺材。一会子就送来。大老爷倒是不依,说是再想想法子。” 王熙凤就道:“老爷也是个心狠的。” 林黛玉只低着头,手攥的死劲。不敢露出半点哭声来。 林雨桐就道:“你们没在这屋里,或是铺盖下找找,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要不然不能这般巧。同时病了,还一样的症状。” 王熙凤一听,心里就惊疑不定。看了贾琏一眼,贾琏点点头道:“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按大妹妹说的先瞧瞧再说。” 王熙凤的手都有点抖,只拉了平儿和几个丫头四下里查看。 “二奶奶,你看,这是什么。”平儿颤抖着声音问。 王熙凤一扭头,就见那褥子下面正是几个用纸剪出来的小人。上面的字,王熙凤不认识,可贾琏拿过去一瞧,惊道:“这不是太太的生辰八字么。” 王熙凤骂道:“这是哪个不作法的,这般的狠心。” 贾琏拿着这东西就走,“宝玉那边,只怕也是一样的东西。交给老太太看看,该怎么处理。” 王熙凤就叮嘱道:“这东西不干净,你小心些。” 林雨桐这才松了一口气,林黛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劲都松了。 第36章 红楼(36) 红楼(36) 却说贾宝玉的院子,里里外外到处是人。贾母只拉着贾宝玉心肝肉的叫唤。贾政已经安排妥了后事,赵姨娘自是称愿。又见贾母拉着贾宝玉只是不依,就不免凑上去道:“老太太心疼宝玉,就该为宝玉以后想想。只这般的不舍,将来哥儿连个胎也投不得。” 探春在人群之后,听到这个话脸色都白了。赵姨娘平日里见了老太太、太太,老鼠见了似的躲了,再不敢上前。今儿倒一个劲的往前蹿,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没有宝玉,这家里就能是环儿的不成。论起嫡子嫡孙,那兰儿比宝玉还更有继承权呢。要真是遇到那等有规矩的人家,横竖不能放着失了父亲的嫡孙没人照管。要真没了宝玉,太太自是会霸着兰儿不放的。想要代替宝玉,只发一发白日梦便罢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如今就把这见不得人的心思摆在脸上,这一屋子人,谁又是糊涂的。 就见贾母一口唾沫呸在赵姨娘脸上,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那点子龌龊的心思打量谁不知道。最好盼着宝玉好,但凡他有个万一,看我这老婆子能饶了谁。平日里调三窝四,我都不予理会,如今越发的得脸了。”骂了几句,又朝贾政道:“别管香的臭的,只一味的宠着。一肚子肮脏的心思,我怎生出你这样的糊涂东西。”因见着贾政冷心冷情,老婆儿子都躺下来,不想办法搭救,一味的只道是命数。她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子悲凉来。 贾珍这会子总算从香菱和薛宝钗身上收回视线,就道:“老祖宗,大老爷已经打发人去四处去探听可有那高僧神仙去了。许是有办法也不一定。” 贾母才要说话,外面就有人喊道:“还真得找这些人。老太太瞧瞧,这是什么。” 原来是贾琏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贾母蹭一下的站起来,惊怒交加的道:“这是哪里来的。” 贾琏心有余悸的道:“在太太的床铺下面。” 贾母马上回头,指着一屋子丫头道:“找,赶紧找,找找看可有这脏东西。” 赵姨娘一见贾琏拿着那小纸人,面色当即就变了,况且她又不是城府深的人,立时就把所有心事挂在了脸上,冷汗直流,小步的往外挪。 也得亏这会子众人的心思都在贾琏手里的东西上,又有丫头忙乱的四下寻找。倒没人怎么在意她。只探春瞄见赵姨娘的行踪,拳头顿时攥紧。她是又气又怕。气她干下这昧天良的事,又怕她当众被人发现了,自己被牵累。 薛宝钗倒是看了探春一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将探春唬的赶紧收敛心神,心里直念佛,千万保佑太太和宝玉无恙啊。要不然,既然能发现被人算计了,岂有不查的道理。只要查找,就凭赵姨娘的脑子,怎么可能办的干净利落,不留一点儿把柄呢。 不一时,果然在宝玉的屋子找出这要命的玩意。 众人一阵倒吸冷气。贾母更是脸色都白了。 魇镇,便是厌胜之术。汉时陈阿娇被废的罪名,不就是‘巫祝’。这东西不管从古到今,从皇家到百姓,那真是闻之变色啊。 贾政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这东西轻易处理不得。就是不知去哪里找那得道的高僧来,才可解了这法。” “正是!正是!”贾母说着,又对贾琏问道:“究竟是谁看出这其中的蹊跷的,这人说不得比咱们知道的多些。” 贾琏跟林家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林家之人的行事准则。就推脱道:“原是林大妹妹在太太那边,问了详情。也不过是看太太跟宝玉同时病倒,心里存疑罢了。林大妹妹年纪轻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贾母尚在存疑,薛姨妈就道:“我的儿,不论如何,横竖该去问问才好。” 贾琏再没见过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心道:要问你去问。但人家是什么人啊,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还赖上了人家不成。就道:“如今既然知道症结在哪,不外乎去找找懂得道法的人便罢了。” 贾母点点头,道:“两头都顾着吧。且先去问问,问不出什么也不妨事。” 贾琏有些憋气,还是点头退下了。 却说王熙凤拉着林雨桐道:“你看这究竟是什么道道。” 林雨桐深恨马道婆此类人,见了银子,什么也不管不顾。要没有她撺掇,赵姨娘那脑子,端是想不出这等恶毒的算计的。就道:“府上结交了哪些神神道道的人,你总该心里有数吧。这算计人的人,横竖不能是府外之人。既然是府内之人,能接触到的人也有限。总归是能在贾家的内宅行走的人。这么掰着指头一算,不是十成准,也能算个八成。许是找到那做法之人,就有办法解呢。” 王熙凤面色一变,道:“那不能吧。”马道婆可是宝玉的干娘。 林雨桐一笑,就再不言语了。一个寄名干娘罢了。 她这会子正嘀咕呢,这贾家人的生辰八字,咋都闹得好像人尽皆知一样。以前不觉得,真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生辰八字有多要紧。尤其是在大户人家。而自己和弟弟的生辰八字,都是不准的。因为当初两个姨娘能平安的生下孩子,都已经算是万幸了。哪里会看准确的时辰。即便自己这种不准的八字,林如海在给姐弟两人入族谱之时,也是极为慎重的。 怎么到了贾家,王氏和贾宝玉这般要紧的人,生辰八字就被外人得了呢。而且原著里遭难的是王熙凤,那就证明这生辰八字在贾家,真不是秘密。要不然以赵姨娘的本事,她也得不到不是。 林雨桐心里呵呵的两声,这一家子,都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看了林黛玉一眼,就小声道:“症结找到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裹乱了。这厌胜之术,也是家丑。祸起萧墙,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也是有的。咱们先回,明儿再打发丫头来看看。” 林黛玉这会子已经不哭了,点点头道:“听姐姐的。” 林雨桐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琏一路走来,想了再想,还是觉得不能张这个口,见了林雨桐也没多问,只道:“多亏了大妹妹,。宝玉那边果然也找到了那脏东西。” 林黛玉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林雨桐点点头:“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了。” 说完话,姐妹两人就起身告辞。王熙凤走不开,便叫平儿去送。 这边王熙凤看着贾琏,就奇怪的问道:“老太太没留你帮忙,怎的反叫你回来了。” 贾琏有几分恼,但又不能对老太太来发脾气,就只抱怨,“还不是薛姨妈,忒的多事。”他将事情跟王熙凤说道了一遍,就道:“一会子过老太太那边去,随便找个说辞打发几句就完了。我犯不上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 王熙凤就冷笑一声,“怪不得呢。好事只怕也轮不上咱们。”接着又将林雨桐的怀疑说了,“按说,林大妹妹的话,该是有些道理的。” 贾琏一沉吟就道:“只怕*不离十。这事先别声张,得悄悄的办。” 王熙凤就问道:“这是为何。” 贾琏瞪眼道:“你平时的精明劲哪去了。那要真是马道婆干的,这么大的事,她自己能不害怕吗。一准早就躲了。等风声过了,风平浪静了,没人追究的时候,才会再露面。咱们猛地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一准打发我找人。你只说,这大海捞针的,我上哪给他们找人去。到时候太太和宝玉不好了,这黑锅谁背。横竖我这出了力的,才是那最后背了黑锅还要落埋怨的人。要是两人再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告诉你,你家爷们,就得是这一家子的罪人了。谁叫我找不到人救命呢。谁还能想着我才是最辛苦的。” 王熙凤一琢磨就道:“这话虽然滑头,但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贾琏道:“我打发人悄悄的去瞧瞧那马道婆,要是在,咱就先把人摁住了再问话。要是不在,横竖说不说的,也指望不上她救人。也不耽搁什么。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熙凤看了床上的王夫人一眼,又见屋里的丫头没注意他们说话,就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送走贾琏,平儿就回来乐,凑到王熙凤身边低声道:“奶奶,我瞅着赵姨娘急匆匆的进了屋子,脸色不对。” 王熙凤心里一跳,神色却不动的道:“如今外面人心惶惶的,她怕沾上是非也未可知。” 平儿一怔,点点头,也就没有再说话。 王熙凤却想到了赵姨娘许还真就是那个要找的人也不一定。她这样的人,最是无知者无畏,根本不知道这事要是揭出来,是会要人性命的。可赵姨娘就真的该死吗。 王熙凤吐出一口气,心道:只要太太和宝玉过了这一关,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何防。贾环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到底是贾家的爷们,真处置了赵姨娘,能不招他怨恨么。还有三姑娘,自己虽不怕她,但也不想叫这么个糊涂姨娘将她给毁了。 与人为善,少结仇家,就只当给自己和大姐儿积福了。 彩霞暗暗记下王熙凤的话,回头打算说给贾环听。 却说,贾琏打发了旺儿去瞧瞧马道婆,也没说怀疑她的话,只道看她是不是有什么灵验的法子。旺儿回来说,不见马道婆,打听了人,都道这两天没见。 贾琏心里就已经确定,这马道婆必是逃不脱干系的。 这才去贾母处回话,说了林家也没什么主意,只能求求得道的高僧,或是修行的老神仙,或许能有一救。 于是荣国府贾家寻找高人的消息,立马就在京城传开了。都知道了贾家的太太和含玉而生的哥儿,被人诅咒了。 林雨杨回家后还道:“这都什么人家啊。出了这样的事,不说藏着掖着,还闹的人尽皆知。家丑不外扬的道理都不懂吗。我看,那二老爷的官,如今当的也悬,这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內帷不修是什么。也没个顾忌。” 晚些时候,闻天方亲自来了一趟,对林雨杨道:“暂时就别让家里的女眷去贾家了,这要命的东西,可别沾染上了。” 林雨杨一叹,这话却没法解释。家里这个妹妹只一径的记挂那边,还能眼瞧着她哭出个好歹不成。 闻天方见是有隐情也就没多问,只道:“有什么事,叫人给我送个信。横竖又不是外人。” 林雨杨这才点头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又告诉了林雨桐一声。 林雨桐一直避免自己去深想这个人。可每每又不得不去面对。她不是没想过干脆一个人过一辈子就得了。反正在自己的真实生活里,自己也没结婚,没对象。婚姻这事,还是得慎重的。 可来了这里,这日子越过,越明白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玩家玩的游戏。周围的人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 自己的行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都成了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以林如海的身份,家里的女儿不嫁人。这根本就不现实。即便林如海允许,林家的宗族也不会看着不管的。这会影响到一族的女儿的。还有,家里有了这么奇葩的老姑婆,弟弟的婚事就真的能顺利么。 当然了,除非诈死,然后去逍遥于山水之间。可这只是想象罢了。如今的山水间,确实是没污染,原生态的美啊。可是抱歉,那些猛兽山匪强盗,也一样是原生态的。自己就一个可以容身,饿不死的空间,又没有什么高强的武功,修真的仙法。那不是逍遥于山水之间,那是想葬身于山水之间。只要真敢这么干,其实都不用诈死,转眼就真死了。 就算带上足够的保镖,安全有保障了。但是,同样有个问题,那就是交通真心不便利。如今可没有高铁飞机,能叫人相对舒服的满世界溜达。就是坐船坐马车。先不说如今的船安不安全,只说那马车,颠簸上半日就是人承受的极限了。坐的时间长了,真的浑身疼。而且这交通的问题,不是改良了马车就能有好转的。根本原因在马路。那可真的是马走的路。 哪怕这些都可以忍耐,真的一路到了那好山好水的地方。但这样的地方必然不会是繁华的城镇。不是城镇,那银票这东西它不好使。难道背着大块的银子,先不说招贼不找贼的话,就只找不开零钱,你能奈何。倒是可以提前兑换了铜钱,放在有空间里。可用起来也得背着人啊。这问题不是又绕回来了,除非一个人出门,没人看着才行。 林雨桐在心里不知道琢磨了多久,想了各种的办法。但都无法的解决现实中存在的生存问题。就算想找个城镇,默默的过一辈子,可自己一个女户,怎么过活啊。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所有的事的。一样还要弟弟的照看的。一样离不了跟人打交道。那要是这样,还叫诈死吗。 算来算去,真是没有其他路可走。 既然要接受,她宁愿用一种积极的心态来面对。就当是要认真的谈一次恋爱。只当是这个恋爱的对象是人家介绍相亲认识的。长相不错,人品尚佳。妥妥的高富帅啊。而且还没爹没妈。上哪找这般极品的男人去。 这么一想,她的心倒是越发的坦然了。况且闻天方的态度积极,还是让人欣慰的。试试看吧。未尝就不能过的好了。 于是第二天,做了不少的肉干,五香的,麻辣的,出锅后撒上芝麻,喷香。然后交给弟弟。林雨杨一瞧,两个食盒。顿时就明白了。一个是给自己去学里吃的,另一个就是交给那谁的。定了亲的男女,由家人转交一些小礼物,是正常的。 所以,林雨杨也只是嘴上啧啧有声的道:“人都说女生外向啊。如今果不其然。” 林雨桐就要瞪眼,林雨杨提着食盒就跑。 “这小子,蹿的挺快。”林雨桐失笑道。她自己如今也就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可林雨杨绝对超过了一米七五,而且还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看着一表人才的弟弟,林雨桐那也是自豪感爆棚。到底是一手带大的。 叫人装了两碟子肉干,就又转身去看林黛玉。 见她还是没精打采的歪着,就问道:“还是不放心吗。” 林黛玉点点头,“叫芳华去打听了,倒是听说来了不少僧道。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得道之人。十之*都是骗子。骗几个银子去罢了。” “那宝玉出生之时,有一块宝玉。就像是老太太说的,也未尝不是个有来历的。这有来历的人,到这世上,就是要历劫。或许是一场考验也未可知。你只静静的等着,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自有人来救苦救难的。”林雨桐安慰道。这话也不全是安慰,那一僧一道,要出现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是那马道婆没有破解的办法呢,还是已经逃命了。也没听见贾家有什么动静。 林黛玉惊疑不定的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还真有这样的事不成。” “子还曰过,敬鬼神而远之。”林雨桐翻了个白眼道:“你也别多想,圣人都闹不明白的事,咱们想也没用。再说了,贾宝玉那宝玉,来的不奇怪吗。堵在婴孩的嘴里,万一呛着了怎么办。这事,岂不是奇哉怪哉。” 林黛玉愕然的抬头,越发的惊疑不定。林雨桐看她神色变幻不停,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但总算注意力被转移了。她也就退了出来。 却说那贾家,如今真能用惨淡来形容了。 眼看王夫人和贾宝玉气息越来越微弱,请了诸多的人,就是一个见效的都没有。银子如流水一般的往出花销,府里的素席面更是没停下来过,招待了不知多少来蒙事的人。 王熙凤算计着账上只怕快没银子了。自己的姑妈又躺着,难道叫自己贴银子不成。果断的也装晕,起不了身了。身边有小红服侍,糊弄贾琏还是能的。平儿看着哪里能不焦心呢。可这一家子的事,都得她替王熙凤拿主意。贾琏又被贾政指使的团团转。根本就顾不过来。 眼见银钱见底,李纨和探春只来找平儿支取。平儿哪里能摸得到库房的钥匙,也正抓瞎呢。只起身去找了鸳鸯商量,“我寻思着,如今没个主事的,是不是你抽空回禀老太太一声。” 鸳鸯拉了平儿道:“作死的!如今这样,还上去裹什么乱。” “可如今前面已经支应不开了。”平儿皱眉道:“今儿上席面的菜蔬都是赊来的。说好了今儿给人家结账呢。拿不出银子算怎么回事。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鸳鸯道:“你们家那位好奶奶,如今真是越发的精道了。正经用她的时候,反倒指不上。” “快别说了。”平儿拉了鸳鸯一把道:“我们奶奶也难,钥匙在太太那里,你让我们奶奶上哪儿去找银子去。” “罢罢罢!”鸳鸯低声道:“我只悄悄的开了老太太的库房,找那不起眼的,拿出来先当了。应付了一茬事再说吧。” 平儿忙千恩万谢。 鸳鸯出来,果然抱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尊不知道什么材质雕成的佛像。“这个放在角落里也是落灰,不过能被老太太收着必是好东西,先去换银子使吧。” 平儿这才接了。只打发了人去兑换。 到底换了五百两银子来,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这日,一僧一道来了贾府门前,就道:“闻府上有人口不利……” 那门子哪有心情再听,这话一天不听几十遍都不算完。也不知道这京城从哪里来这么些和尚道士的。虽然心知大多数都是骗子,可人家这骗子好歹还知道弄一身体面的行头。这两位倒好,浑身恶臭,邋里邋遢。这未免太儿戏了一些。府里的银子是好哄,但也不是这么个哄法啊。这是把满府的人当傻子了不成。 边上另一个门子略坏,他低声道:“这几日闹哄哄的,没个清闲的时候,还不是这帮骗子给闹得。那些人如今可正吃饭呢。将这两位放进去,可不得恶心死那帮王八蛋啊。” 这门子一听,有道理。于是笑着将二人请了进去。 那一僧一道对视一眼,这情形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进了招待的花厅,两人就有些明悟。众人正在吃饭,猛地见了这两个腌臜之人,哪里还吃的下去,一径的喊着小厮,将这俩叫花子所扮的骗子,赶出去。 “如此之地,污秽狼藉,难怪会使宝玉蒙尘。”那癞头和尚摇头叹息。 恰巧那薛蟠从此处经过,想瞧一瞧,今儿又来了哪些高人。就正好见到那癞头和尚。 这人薛蟠知道啊。正是这人给了自家妹子海外仙方——冷香丸。也是他给了八个字,叫錾在金器上。如今那金锁片,可不就是如此来的。 顿时只叫高人到了。忙不由分说的带人到了怡红院。 贾母贾政再是不信的。毕竟薛蟠这人,实在是不怎么靠谱。 可薛姨妈心里一喜,忙道:“老太太,这才是高人呢。宝丫头锁片上的话,就是此二人所赠。” 贾母这才信了两分,忙叫来给宝玉看了。 那跛足道人拉了癞头僧道:“我这掐指一算,竟是错了。人不对啊。” 那癞头僧忙问:“怎生错了。” “另一人不在十二钗中啊。”跛足道人十分的不解。 那赖头和尚心知必有变故,忙拿了那宝玉细看,又摩挲了半晌才道:“如今且罢了。还得再寻那变数。” 两人说了一通别人都听不懂的话,才将宝玉还给贾政。道:“三十三天自会痊愈。只不可再叫外人碰触这宝玉,切记。” 贾政才要道谢,两人已经起身往外走。等众人追到外面,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用贾家的饭,没拿贾家的银子。倒叫人信了他们有几分道行。 等到了晚上,贾宝玉及王夫人都醒了,知道喊饿,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却说那一僧一道,见出现了变数,只能掐算着,四处寻找。等晚间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林家的附近,来回的徘徊。 闻天方如今正管着京城的治安,对于林家的附近,自是比别的地方都着紧。听说有异人在林家附近徘徊不去,哪里能放心。马上起身,就往林家而来。 林雨杨这会子正恼着呢。贾家就是个漏勺子,什么也兜不住。这有活神仙救了贾家的凤凰蛋的事,半天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都成标志了。如今这两人出现在自家附近想干什么。 林家可不是贾家那群傻帽,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不成。人家神仙不眷顾皇家,眷顾你们。你们是什么玩意。这得亏是一家子没个出息的男人,要不然早死几百回了。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出现在林家,就是对林家不利。什么狗屁神仙。哪个神仙手那么长,非得管凡间的事。 正恼着呢,下人就回禀,靖海伯来了。 林雨杨赶紧将人给请进来,上了茶。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闻天方也不客气,就坐下了。 刚落了座,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少爷,快去瞧瞧,那和尚道士,不知怎么就进了内院了。” 林雨杨和闻天方对视一眼,都内心骇然。这还真是有几分道行。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林雨桐护着林黛玉,正站在那一僧一道面前。 就听林雨桐道:“二位这话,端是可笑。早些年你们要化了她去,只道她这辈子见不得外姓之人,见不得哭声,否则断不能平安一生。如今我妹妹家来了,不住外姓之家。怎生你们又道不好了呢。这不是要成心置家妹于死地吗。明知那里不会有好结果,偏要她去。你们这究竟安的什么心。” “前生的债不还,今生的情不了。来生还要纠缠不清不成。”那和尚只对着林黛玉说了这么一句。 林黛玉顿时觉得心痛难忍,面色也苍白了起来。 “混账东西。”林雨桐扶了林黛玉:“一对妖僧妖道。别人都是渡人灾厄,你们倒好,添了诸多的麻烦来。若都是有业障要还,为何唯独对我妹妹如此苛刻。那薛家的姑娘,你赠言赠药。那贾家宝玉,你更是几次救助。唯独对家妹,先是无端的要人家出家。父母不舍,你就只诅咒。明知道要不好,何苦来请求。你道你是谁,上天尚且不能定人的命数,你们倒是敢横加干涉。” “不错!”林雨杨忙跑过去,挡住姐姐妹妹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强闯民宅是犯法的。何况这是官宅。” “门外就是侍卫,一回我带回去好好审审。”闻天方也抬步走了过来。 林雨桐朝他点点头,算是致谢。 那跛足道士就道:“这不对!都该是死人的。”说着,从林雨桐看到林雨杨,最后再落到闻天方的身上。惊骇的道:“这都该是死人的。怎么全在这里。难怪绛珠仙子的命数变了。” 林雨杨只道这是胡言乱语。林雨桐和闻天方却同时心中骇然。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算是这世上的一个异数。 癞头和尚只懊恼的道:“泪不还完,情债难了。这纠缠几世才能罢了。” 几人还没回过神来,两人就失去了踪迹。 三人对这一僧一道更加的忌惮起来。 闻天方又看了林雨桐一眼,道:“大姑娘还好吧。” “没事。”林雨桐摇摇头,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个人。很男人的长相。她扶了林黛玉,只道:“又麻烦伯爷了。” 闻天方认真的在林雨桐的脸上看了一眼,才道:“又不是外人。”说完,他自己先有几分不自在。忙转移话题道:“我不好在府里多呆。不过府外,我会安排人守着。你只安心歇着。” 林雨桐点点头,福了福身。 林雨杨这才带着闻天方出去了。 林雨桐将林黛玉扶回房间安置,见林黛玉神思恍恍,就道:“那两人确实有些道行,但你也别怕。人得自己学会挣命,命才能强。” “可是姐姐,那和尚的话一说,我怎么觉得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呢。”林黛玉呼了一口气,“泪不还完,情债难了。姐姐,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能说吗。说完了,林黛玉还不得给她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啊。于是,只得坐下,看着林黛玉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且听听。” 林黛玉点点头,看着林雨桐。她觉得,姐姐的话,一定跟自己有关。 林雨桐思量了一番,才对林黛玉道:“却说那西方有一灵河,灵河畔长着一株仙草,名为绛珠草。它吸收日月精华,日夜修炼。忽有一日,有位神瑛侍者,从灵河经过。他见绛珠仙草生的婀娜摇曳,心生爱怜。就用灵河的水灌溉了它。”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问林黛玉道:“妹妹可觉得,这位神瑛侍者,与绛珠草是否有灌溉之恩。” 林黛玉皱眉,“也算的有灌溉之恩吧。” “我只问妹妹,那灵河边,难不成只有一株仙草不成。”林雨桐问道。 “这自是不会。即便是家里引的沟渠,两岸还草木丛生呢。”林黛玉摇头道。 “这就是了。那神瑛侍者,缘何别的不灌溉,只对着绛珠草另眼相待。不过是见她生的婀娜。由此可见,这神瑛侍者,也不过是个多情之人。只要自己喜爱,才不去管绛珠草本就生在灵河畔,是不是真的需要灌溉。”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多情,且四处留情的人。”林雨桐看着林黛玉慢慢的道。 林黛玉没有答话,只是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绛珠草修炼为人形。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一心想报答那灌溉之恩。”林雨桐小心的观察着林黛玉的神色,又道:“不过,依我看,那绛珠草,即便修行为人,又哪里能懂的人的心性。不过是单纯的草木本性罢了。只被那‘蜜青果’和‘灌愁海水’所影响,移了性情而已。等她真的懂了人情世故,只怕也会后悔她当日的决定。” 林黛玉闭上眼睛,耳中全都是姐姐的话:“……多情之人……留情之人……生性单纯……被影响……移了性情……” 她不知道,姐姐究竟说的是绛珠仙草,还是自己。说的宝玉,还是神瑛侍者。 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姐姐的苦心了。” 第37章 红楼(37) 红楼(37) 贾家的事,林雨桐没有再去关注。因为按照日子计算,林如海眼看就要回京城了。照着林雨桐的心思,去江南做官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早早的回了京城,弄个清闲的差事,才是最妥当的。如今已经是从一品了,从实职上卸任,怎么也要再升上一级吧。那就是正一品了。哪怕挂着虚职,那也是又清贵又体面。何乐而不为呢? 人啊,得知道什么是急流勇退。 看着林黛玉吃的一日比一日少,让林雨桐觉得,这两年的照顾都白搭了。眼看要验证自己照顾的成果的时候了,她偏生不配合。千万别叫林如海以为自己亏待了林妹妹才好。 不管怎样,但这已经让林雨桐无能为力了。 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弟弟和闻天方身上。 闻天方如今每每想起一僧一道的话,心里就不由得侥幸。这林家的大姑娘,闹不好是跟自己一样的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林家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如果今生没有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这辈子还是要注定孤独呢。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越发的用心起来。三不五时的送些玩意过去。 林雨桐没有拒绝,不管送什么都照单全收了。未婚的男女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想要见个面,谈谈人生理想什么,那就是扯淡。 等天气热起来,房里开始要用冰的时候,林如海的船马上就要在通州码头靠岸了。 林雨杨早两天就已经在码头等着了。林雨桐带着林黛玉在家,将林如海的院子收拾了出来。 林如海站在船上,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睛不由的湿润起来。他扭头问林管家道:“还有多远?” “还有半日的路程。恐怕少爷已经在码头了。”林管家自然知道老爷的记挂。京城的几位小主子,就是林家的将来。 “这大热天的,就不该来接的。难道我还认不得回家的路了?”林如海嘴上抱怨,但心里何尝不美?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两年再下场,不敢说一定就是解元公,但一个举人还是不在不话下的。舅舅每常来信,都是一味的溢美之词。以舅舅的性子,夸赞的话八成都是真的。这怎能不叫自己心里暗暗的得意呢。后继有人,是比任何成就都要让人心满意足的事。 “主子记挂小主子,小主子难道不记挂您啊。”林管家如何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果然,这话一出口,林如海的嘴角就又翘起来了。 “只盼着能卸了身上的差事,在京城陪陪孩子啊。”林如海叹了一声道:“如今大丫头都要嫁人,再不陪陪孩子,就该成了人家的人了。” “横竖就在京城,姑爷那边又没有亲眷。您这半个儿子得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正好少爷还是独苗苗,您正怕他孤单。如今多好。只隔了两条街,来往方便。”林管家一径的安慰。林如海的心里才好受些。 “到底是亏了大丫头。”林如海一叹。三个孩子的事,他事无巨细的都知道。所以,才觉得愧对了这个大女儿。林平和平嫂子,每月都会写一封信来。他当初这么安排就是怕几个孩子应付不来。却不想,最棘手的反而是黛玉。 “您多给些陪嫁,就什么都有了。”林管家笑着岔开话题,道:“要是此次能顺利的留在京城,一切就都好说。” “你说得对。”林如海一笑,道:“正好再考察考察大姑爷,教教杨哥儿念书,黛玉那里,我也不能只靠着大丫头操心。” “满京城谁不羡慕老爷得了个好女婿,您这会子倒说起考察的话来了。”林管家笑笑,只道:“就是咱们少爷,哪次张老大人来信,不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偏这会子老爷只谦虚了起来。倒叫听见的人只说老爷嘴不对心。” 林如海朗声一笑,很有些志得意满。 林雨杨等在码头上,没等到林如海,倒是先把闻天方等来了。 “伯爷怎么来了?”林雨杨迎上去,客气的道:“这让家父知道,又该说兴师动众了。” “是私事,又不是公事。迎一迎岳父,谁还能说什么不成。”闻天方摆摆手,两人一起进了码头边的客栈里。 晌午只借了客栈的地方,却用的是自家带的饭食。 “这也太麻烦了。”闻天方看着面前的吃食,就知道又是林雨桐做的。这大热天的下厨,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姐姐总是担心我在外面吃不好。”林雨杨笑的一脸嘚瑟。 闻天方没说话,心里却道:等以后成亲了,家里多请几个厨子,再不叫她下厨了。 等简单的吃过午饭,就有人来禀报。说是远远的看着是官船。 两人就知道八成就是了。因为今儿在这客栈,没见到有其他官宦人家的人。大多都是行脚的商船。 等船快靠岸的时候,林管家就出了船舱。远远看见站着的,不是自家少爷还能是谁。再一瞧,边上的不是靖海伯吗? 于是,立马欢天喜地的禀告了船舱里的林如海。 林如海蹭一下站起身来,疾步走出船舱。往岸上一瞧,可不就是杨哥儿。 如今真是长大了。是个大小伙子的样子了。林如海对着林管家道:“你瞧着杨哥儿,是不是长高了。得有我高了吧。” “比着老爷还差点。”林管家笑呵呵的道:“不过,也该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要不了两年,老爷就能含饴弄孙喽。” 没有什么话,比这话更能叫林如海高兴。曾经害怕林家没传承,如今有儿子长成,孙子可期,当然高兴。 船一停下来,林雨杨就蹿上甲板,“父亲,可把你给盼回来了。”他笑着拉着林如海的手,然后上下打量,才道:“父亲怎么还是如此清减?” “有钱难买老来瘦。这是福气。”林如海也上下打量儿子。不仅是高了,更是壮了不少。小牛犊子一般。 “见过岳父。”闻天方见人家父子相亲,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趁着空挡,赶紧找找存在感。 林如海对于闻天方能主动过来,心里还是满意的。他笑着点点头,道:“天方啊,大热天也劳动你跑这一趟了。” “岳父客气,都是小婿应该的。”说着,闻天方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外头太晒,先下船去客栈了梳洗一番。” 林如海点点头,林雨杨亲自扶了,才从船上下来。 “也不歇着了。”林如海指了指马车道:“咱先回家,估计你姐姐她们该是等急了。” 林雨杨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留了林平处理从扬州带来的东西,一行人就先回了府里。 闻天方将人送到了门口,就告辞:“岳父远来归家必是疲惫不堪,小婿就不打搅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林如海点点头,“改日过来,再一处说话。” 林雨杨这才躬身送人离开。 林雨桐和林黛玉早已得了消息,等在了二门门口。一见林雨杨扶着林如海进来,林雨桐笑了,林黛玉哭了。 “父亲!”林雨桐笑着迎上去福了福身,“这一路上好不好走。”她打量林如海,中年美大叔还是美大叔,虽然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就道:“早就打人请了太医,一会子先叫太医给诊诊脉。” 林如海看着两个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眶都湿了。只点头道好,别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林黛玉扯着林如海的袖子,轻轻的叫爹爹。林如海本来对林黛玉一肚子气,可见她如此,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他伸手想揉揉闺女的头,但看着已经长大的孩子,还是罢了手。只笑道:“如今玉儿也长大了。” 林雨桐安排林如海梳洗,之后才摆了饭。 一家人落座,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林雨桐就先道:“父亲此次回京,该是能急流勇退的时候了吧。”’ “为父何尝不是作此打算。”林如海笑道:“不过你上次给皇上献了银子,也算是错有错着了。皇上的恩典,只怕也得从这里来。” 林雨桐眼里闪过惊喜,要真是能这样,那真是太好的。 “皇上也是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了银子,不表示一二,怎么可能。要是杨哥儿上次进场考不出名次,皇上大概也会赏杨哥儿一个出身的。上次没用上,这次正好。”林如海道:“为父这两年不说功劳吧,过错总是没犯过的。正好退下了,给别人腾地方。” “怎么?”林雨杨不由的问道:“如此一个要命的地方,还有人上赶着不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时候都不缺乏这种人。”林如海趁机教导林雨杨道:“尤其在官场上。官场上有两点最要紧,一个是管得住自己。二一个就是别得罪小人。等你真到了官场上,你就知道,这最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地方。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最不缺少的就是官场中的白眼狼。” 林雨杨受教的点点头,道:“是!父亲。我记住了。”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这些就不是自己能够教导的了。有林如海的人生和官场经验,杨哥儿必然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那就是说,爹爹就不走了吧。”林黛玉不由的问道。 “虽然心里是这么猜测的,但还是得看明天面圣之后,皇上的意思了。”林如海给林黛玉夹了菜道:“多吃点。这样喂猫似得吃饭可不成。” “天热,没什么胃口。”林黛玉小声的道。 林如海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一家人吃了饭,因为林如海一路奔波,明天又得面圣,所以早早的就歇下了。 却说,贾母这会子也有点愣神,诧异的看着王夫人道:“你说林姑爷回来了?” “可不是嘛。“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道:“也是最近七灾八难的,也没问过林家的事。如今更是连林姑爷回京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要不是薛家的掌柜的在码头见到了杨哥儿,只怕咱们现在还不能得到消息呢。”说着就叹了一声道:“娘娘的意思,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娘娘在宫里也艰难、咱们能指的上的人不多。林姑爷算一个,靖海伯算一个。再往下,才能排上我哥哥。只是林家这边,还得老太太来说话。咱们可能都不大好使。” “我一个黄土埋在半截子的人,谁还能真将我放在眼里不成。”贾母对林家没有提前告知一声,心里有些怨气。 王夫人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在这一家子人里,谁敢违背老太太。这倒越发的叫老太太说一不二起来。感觉谁天生就得受她的指派一样,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两遍。一点也不敢漏出来的。见老太太又执拗了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以前有个王熙凤,那嘴巴,不管说什么,都编的溜圆。如今轮到自己劝,才知道每天说不重样的巴结奉承话是多难。 只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叫人顺耳的话来。 正如王氏了解贾母一般,贾母又何尝不了解王氏。她摆摆手道:“既然知道了,明儿打发人去请就罢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跟她说话,也不知是难为她,还是难为自己。 王氏只得起身退了出来。不过,她深知贾母对娘娘的看中,对娘娘好的,老太太就是再憋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娘娘好了,贾家才能好。 周瑞家的小声道:“如今二奶奶不管事,太太许多事情都不顺手了。” “谁说不是呢。”王氏笑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凤丫头闹得什么鬼,还真是说不管就不管了。我再不相信,以她的性子,就能甘心。你在外面,可查出什么来了?” “哪里有什么?”周瑞家的笑道:“即便真有什么,只怕也是跟林家有些挂碍的。二奶奶跟林家的大姑娘,倒是极为相投。” “那倒也罢了。”王氏点点头。上次被魇镇的时候,自己多少是欠了林雨桐的一个人情的。那凤丫头向来精明,靠上这么一个人,倒也算机灵。 “明儿只怕还是得琏二爷跟二奶奶去一趟林家,您看,是否现在让人去说一声。”周瑞家的提醒道:“要是明儿琏二爷出门,或是二奶奶又不舒服,该当如何?” 王氏就明白了。这是不给二人躲懒的机会。以防临时提出来,这两口子想办法逃避。 “你去吧。”王氏看了周瑞家的一眼,就道:“这是大事,什么事都得叫他们搁在一边。” 周瑞家的笑着点头去了。如今的王熙凤可不是管家时候的王熙凤了,连平儿那丫头都能压她一头,自己又何必怕她。 王熙凤送走了有几分傲气的周瑞家的,嘲讽的一笑,还真把自己当成吃素的了。小红气道:“这也是个拎不清轻重的人。有点张狂的过了。” “没关系,叫她得意两天。”王熙凤嘴角一翘,小声问小红,“你上次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平儿姐姐打发了旺儿将东西送到周瑞的女婿的当铺去了。”小红低声道。 “可是那个叫做冷子兴的。”王熙凤又问了一句。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两年靠着咱们府里,可没少赚黑心的银子。”小红低声又骂了一声。 “那就好办了。”王熙凤舒了一口气,“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 林雨桐可不知道贾家的官司,早早的起来,先给林如海准备早饭。要面圣,自然不能吃太多的汤汤水水的。又准备了一荷包的肉干,一荷包的酸梅。饿了吃点肉干,渴了含个酸梅。总是能扛一扛的。 林如海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再看看林雨杨身后的跟着的小厮手里的食盒,也就没什么不满了。没准备食盒叫自己带去,还算是知道那是皇宫。不能这么带的。 像林如海这样的封疆大吏,皇帝怎么可能不给脸面,叫他们久等。别说是请见的时候恰当,即便是三更半夜,那该见也是得见的。 “林爱卿看着可是清减了不少。”皇帝笑着叫起,又让人看座赐茶。 林如海谢了恩,才道:“江南诸事,臣着实有愧于皇上。到如今,……依然盘踞。是臣的无能。” “你做的,比朕想象的要好的多。爱卿辛苦了。”皇帝摆摆手道。“江南接下来,要大动!爱卿可有什么打算。” “臣不怕皇上笑话。”林如海有些赧然的道:“臣这些年,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几个孩子。所以,臣还是希望,能自得一份清闲。” “慈父之心,有何可笑。”皇帝似乎有些感触,长叹了一声道:“那就留在京城吧。咱们君臣得闲了,也能一处说说话。” 林如海大喜,赶紧跪下谢恩。 皇帝见他的欢喜不是装出来的,就觉得林如海这人倒是难得的赤诚之人。一个能将子女看的如此重的人,做事就一定有底线。这样的人是能够信任的人。因为,他不敢用他在意的人冒任何风险。所以,即便他不是百分百忠诚,但也绝对不可能背叛。 君臣又对江南的事,做了一番奏对。总的来说,皇帝是满意的,林如海也是满意的。 到了饭点,皇上还留了饭。这算是难得的殊荣了。 而林家,林雨桐笑着迎接了王熙凤。 “我估摸着这一两天你就得过来,不想你来的这般的快。”林雨桐拉着王熙凤坐了。才道:“这大热天的,一家子也就指着你在外面走动了。” 王熙凤叹了一声,才道:“林姑父刚回京,事务自然繁忙。我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只老太太打发我出来,我就顺便出来走走。你别在意才好。” “我哪里能不知道你的难处。”林雨桐笑道:“只你们这消息来的够快的。” “哪里是我们家的消息。”王熙凤撇撇嘴道:“是薛家。薛家的人在码头卸货,看见林表弟了。” “我说呢。”林雨桐摇摇头,道:“你回去只说,父亲忙完公事,自会上门拜访。” 王熙凤就点点头,又问道:“那林姑父此次,能在京城呆多久?” “我的嫂子,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你岂能不懂。父亲的官做到这个份上,要还是一味的往前冲,可就真的不还收场了。”林雨桐摇摇头。虽说‘舍得,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最难得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王熙凤瞪眼睛道:“那可是两江总督啊。”多大的权力啊。说放就放。 “见好就收,才能长久啊。”林雨桐微笑道。 王熙凤点点头,“受教了。” 不一时,林黛玉也过来了。笑着打了招呼才坐下。 王熙凤皱眉道:“可是苦夏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自来就这样。倒了对不住姐姐的一片心了。”林黛玉歉意的看了一眼林雨桐,才笑道:“只这过了夏天,兴许就好了。” 王熙凤多会看眼色的人啊,再不深问。笑道:“贴秋膘的时候,叫大妹妹给你补两天,就又长回来了。” 林黛玉点点头,又问道:“老太太这些日子可还好。” “好!怎么不好。”王熙凤笑道,“得闲了,进园子里跟宝玉和几个姑娘说说笑笑,也就打发了一天了。” 说着,突然就道:“云妹妹那边,史家给说亲事了。你们知道吗?” 林雨桐和林黛玉对视一眼,都摇摇头:“不曾听到消息。” 林雨桐问道:“多早晚的事?说的是谁家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是恍惚的听鸳鸯提了一嘴,说史家来人,告知了老太太一声。”王熙凤笑道:“鸳鸯的嘴,你们是知道的。不是老太太让的说的,再是不会漏出半个字来。” “她那样的情况,想说个四角俱全的人家,也是艰难。要是不论那出身,只看人品,性情。只怕还能好些。”林黛玉叹了一声。 第38章 红楼(38) 红楼(38) 林雨桐知道,史湘云该是会嫁给卫若兰的。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改变。书上对卫若兰的描述是‘才貌仙郎’,那也就是说史家在婚事上并没有亏待史湘云。能跟史家结亲,门第自然不会低。要不然史家两兄弟还不得被别人的闲言碎语给淹了。再说了,史湘云要是低嫁了,史家的其他姑娘的婚事又该如何呢。所以,史家在这婚事上,还真就未必是坑了史湘云。只是人这一辈子太长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而且史湘云和卫若兰两人婚后,应该是琴瑟和鸣过一段时间的。这就更证明了史家在对待史湘云的问题上,大面上是过得去的。 至于林黛玉所说的四角俱全,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就是林如海如今活着,官职还不低,在很多人看在,自己和闻天方的婚事,那也是有瑕疵的。而且问题还不小。这世上的事,最难得的不就是尽善尽美吗? 况且,不提史湘云在贾家的名声,也不提这没有父母的孤女必然不能给男方太多的帮助,就只‘襁褓之中父母违’,按时下人的说法,绝对算的上是命硬了。 这样的姑娘,在婚配的时候,必然是会被人挑拣的。这卫家要是没点什么缺憾的地方,当然也不会定下史湘云为媳。 什么锅配什么盖,史家还是尽量在相配的人家里,给史湘云找了足以相配的亲事。叔叔婶婶做到这个份上,说实在的,就成了。还指望谁真的能贴心贴肺不成。 王熙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笑道:“老太太没说别的,想来也是妥当的。” 这话倒也是。林黛玉点点头,才又道:“只是云丫头还小,到底急了些。” “我的傻妹妹,正经的是不早了。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一二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等走完了六礼,大概也都十四五岁了。可不正好是姑娘家最好的时候。”王熙凤无奈的一笑,“也就咱们家,也不知道老太太、太太是怎么打算的。今儿临出门,我还说笑着问了老太太一声,别人还罢了,二姑娘的年纪真不小了。可老太太也没有发下话来。大太太那是万事不管的,只凭着大老爷处置,可大老爷……不提也罢。二姑娘那性子,倒是找一户老实本分的人家,简简单单的人口,只怕这日子还过得。” 林雨桐想到迎春的将来,心里就是一叹。接话道:“三姑娘四姑娘横竖轮不到嫂子插手,只二姑娘,却是嫂子嫡亲的小姑子。这人,谁还能单门独户的过日子,有个亲的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王熙凤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皱眉道:“这事,我在心里琢磨了不是一两天了。”确实自从林雨桐被赐婚,她就起了这个心思。趁着如今家里的境况还好,赶紧把姑娘家的婚事都给办了。也不是非得高门大户。那样的人家,反倒是最不讲究情面的人家。贾家要是真出了事,不说能不能伸手拉一把的话。就只姑娘家的日子,也好过不了。还不如找些实在的人,既能用得上,也不怕将来这些姑娘没有个着落。 话既然说到这里,王熙凤就又叹了一声,道:“就怕老太太,太太还有旁的打算,再不能应承我的。门第上再要配不上,只怕老太太连我也要埋怨上了。” 这也是实话。林雨桐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人想无端插手,不容易。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王熙凤就要起身告辞。见林黛玉也要起身来送,就笑道:“这会子日头已经上来了,你可别出来晃悠,小心中了署气。” 黛玉心说,只怕二嫂子有什么私房话要跟姐姐说。也就停下了脚步,道:“那我就怠慢嫂子了。” 林雨桐和王熙凤并肩在游廊上慢行,见丫头们远远跟着,就道:“嫂子有话就说。客气什么。” 王熙凤这才小声道:“我这有一桩买卖,妹妹要不要做。” “什么买卖?”林雨桐哪里能不动心呢。这些日子,她一直也没闲着。但也不要太看轻古人的智慧,只要林雨桐能想到的生意,都有人做了。想要做的好,除非动用林如海的影响力。可这不是舍本逐末吗。为了那些这一辈子不缺的银子,再把林如海拉下水,图什么啊。林雨桐时常安慰自己,能白得了一辈子,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这就是一笔最大的财富了。别丢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立足的根本,才是最紧要的。 王熙凤低声道:“家里如今真真是过不下去了。太太多精明的人啊,那银子进了自己的荷包,再想叫她掏出来,可是千难万难了。不跟我这个傻的一样,一味的往里面贴补。如今开始靠着典当过日子了。老太太那边,倒是出了个好大的家贼,伙同着平儿,往外当东西呢。你知道上次两人当了什么东西吗?” 林雨桐摇摇头。这贾家几辈子积攒的古董,要按着正常的市场价走,那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惜,贾家的败家子,一味的怕丢面子,总是行些偷偷摸摸的勾当。那些当铺多会看人啊,一见如此,就知道是个不敢声张的。给点银子就打发了。真要碰上好的买家,转眼就卖出几倍十几倍的银子都不止。 王熙凤恨道:“一尊金杉木做的佛像,竟然只卖了五百两银子。”说完,见林雨桐还是一脸纳闷。就不由的道:“你年轻,或许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这金杉木我在王家也见过,那佛像比老太太那个小了一半,还是我叔父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来的。老太太那个,卖出五千两也不是难事。这可是心疼的我啊……金杉木这玩意,千年难成才。即便成才,那也是在深山老林里,等闲了遇不上。即便遇上了,没点见识的人,只怕也不认识。各种机缘凑巧了,光是砍伐就不容易,这东西太硬。砍伐回来,得放置几十年才能干透。如此还需要雕刻。砍伐尚且不依,这雕刻就更难了。虽然是杉木,也长得不起眼,但那也价比黄金啊。” 林雨桐心说难怪呢。自己也只听过铁杉木,这金杉木,还真是没听过。既然王熙凤说是,那自然就是了。于是就道:“二嫂子想如何。” “我只把人打发到你的铺子,我要两层的利。”王熙凤心说,既然要当,就要当的有价值。自己得利还在其次,关键是结交下林雨桐这个人。人跟人的关系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常来常往了,利益相关了,就比别人总是亲近几分的。 再说,她也不白拿这利钱。反正是老太太的东西,给林雨桐赚银子,算是给一大家子结交一个人脉。毕竟谁不知道闻天方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贾家将来,求着人家的时候多了。只当是一个退路吧。而自己得来的银子,就先留着,等将来真的败了,贾家这么些人,一人分一点,也不至于饿死。平常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林雨桐思量了一番,就点点头。“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王熙凤再是不会好好的就起了这个心思的。必是有个缘故。 王熙凤一笑道:“只一样,咱们这买卖,可是从人家嘴里夺食啊。” 林雨桐一琢磨就明白了,笑道:“你可真是会借刀杀人。” “横竖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在外面打着家里的招牌,没少干黑心事。你只说成不成吧。”王熙凤斜眼嗔道。 “到手就能赚的买卖,为什么不成。”林雨桐立即就应下来。她也没打算真要冷子兴如何如何,不过是正常的商业竞争罢了。要是他不消停,再收拾他也不迟。至于仗势欺人这事,她的字典里好似还真没有这四个字。 王熙凤拊掌笑道:“那就得咧!” 送走王熙凤,林雨桐也没跟林黛玉提这事。只赶紧去了厨房,安排饭食。等姐妹两人都用了饭,还不见林如海回来,就知道八成是被皇上留在宫里了。 等林如海回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林雨杨也已经下学了。 见到三个孩子殷切的目光,林如海就笑了,道:“如你们所愿,为父也算是太太平平的从那火架子上下来了。” “这可是喜事,大喜之事。”林雨桐就先笑了。又问:“那如今又是个什么差事?” 林如海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个呢。” “怎能不在意呢。杨哥儿还没讨媳妇,黛玉还没有说人家。父亲能在位上,自然是再好没有了。咱们挑拣的范围也大些。”林雨桐笑着道。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弟弟妹妹考虑。林如海心中感慨,就笑道:“放心,杨哥儿和黛玉的亲事,为父自然会用心挑选。只是皇上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但看着,也该是没有什么不满。不用担心。”儿子的婚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有了贾敏这个前车之鉴,对儿媳妇的选择上,哪里敢有丝毫的大意。只黛玉这性子,真到了别人家,光是婆媳关系,只怕就不好相处。更是该慎之又慎才是。 林雨杨只是面色微微一红,就不言语了。到了他的年纪,早已经知道人事了。学里的许多同窗,都已经有了屋里伺候的丫头。自己家是姐姐管得严,而且早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姐姐就说,咱们自己的生母是姨娘,自己也是庶出,过得也艰难,就别再叫自己的孩子也过这般艰难的日子。所以,对于小妾通房什么的,林雨杨敬谢不敏。 也因为如此,他接受闻天方做自己的姐夫接受的那般轻松,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而看不上贾宝玉,跟他的私生活不检点,也自然是有关系的。 林黛玉不自在的低了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林如海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倒是想见见这贾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林雨桐转移话题,道:“今儿贾家来人请了。我已经将人打发了回去。只看父亲什么时候去一趟。” “先去张家拜见一番,再去贾家也不迟。”林如海浑不在意的道。 这也是正经的道理。张老大人毕竟是林如海的舅舅,自然是得先去张家。 却说王熙凤回了贾家,先去跟贾母禀报了一番:“想着横竖就是这一两天必是要来的。林姑父这次回京,只怕公事上就有的张罗。听说昨晚晚上回府,今儿一早就进了宫。我回来的时候,林姑父还没有从宫里回来,也该是皇上留了林姑父用饭。这可是难得的殊荣。我瞧着,那林家门口的帖子,都是用箩筐装的。就是挑拣着看一番,不也得两天的功夫吗。林姑父如今的官位,反倒比以前更要小心,就怕有那一等嫉贤妒能的,说什么傲慢不傲慢的话。咱们跟林家的关系,何苦这时候添乱。自家人,更该是体谅。想必林姑父也能体会老太太的一番慈爱之心,眷顾之情。”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虽说没将人请回来,但这话说的多漂亮啊。里里外外的面子都有了。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贾母笑着对鸳鸯道:“将娘娘赏的茶叶拿二两来,给凤丫头拿回去尝尝。” 鸳鸯笑着去了。王熙凤就笑道:“以后,但凡老太太有什么跑腿的活计,不拘是什么,只打发我去,也就得了。只把您这不用的,放在库里落灰的破金烂银赏几个给我吧。再是不嫌弃的。”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贾母笑的直揉肚子,“这真真是个猴儿的性子。才给了她茶吃,这就惦记起我的银子来了。” 薛姨妈跟着一笑,心里道:“只怕自家的姑娘,跟这凤丫头比起来,只这会讨人喜欢这一条,就不能够的。” 直到了第三天,林如海才腾出功夫来,带着三个孩子去了贾家。 贾赦贾政,连同贾珍贾琏,都在大门口迎接。中门大开,一副迎接贵客的架势。林如海在诸人的陪同下,往贾母的院子而去。 林雨桐暗自警醒,走到林如海身边小声道:“老太太的屋子必是有许多女眷,父亲谨慎些。” 按着不见外男的规矩,邢夫人、王夫人、都是不该跟林如海见面的。即便碰上了,也该马上回避的。更何况肯定还有那八竿子打不着,守着寡的薛姨妈。 贾家可以不讲规矩,什么一家子骨肉,何必见外。但林如海可是要为官的人。在朝上被参一个不遵礼法,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林雨桐太熟悉贾母的做派了。不管谁来,都聚一屋子人。只要她愿意,才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呢。贾家的女人,少有出门做客的。估计也是没人请他们去吧。这样的做派,谁家不笑话呢。 林如海心里一跳,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于是在贾母的院子外面就停了下来,只问贾赦道:“老太太屋里,可还方便。” 贾赦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打发丫头进去,请女眷回避。 贾母摆摆手,对薛姨妈道:“我这女婿就是太迂了一些。”就对那丫头吩咐道:“告诉林姑爷,就说,一家子骨肉,哪里就见不得了。” 贾家上下,老太太的话就是圣旨。那丫头传话时,还带着几分嬉笑。 林如海几乎是愕然的看向贾赦和贾政。见二人并没有驳回的意思,就皱眉道:“礼法如此,不敢唐突。我还是在外面,给老太太磕个头就罢了。”人家不回避,自己不进去了这总该行了吧。 这哪里能够呢?贾政赶紧打发丫头进去,只叫女眷马上回避。 贾母面色一沉,就有些不大高兴。这不光是驳了自己的话,在她看来,这是林如海跟贾家见外的表现。于是收了笑道:“那就先避一避吧。只宝玉留下来,见见他姑父。” 林如海见了贾母,也只是拱手行了礼,对于丫头放在地上的蒲团,只当是没瞧见。“老太太向来可好啊。” 贾母脸上露出几分悲容,“看见你,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女儿。” 林如海对贾母动不动就提起贾敏,颇为不耐。其实夫妻两人又实在算不上什么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再说了,什么叫可怜的女儿,感情嫁到林家还叫她受苦,委屈了她不成。 林如海对贾母的话有些不自在,腹诽了一番,就道:“是啊!我也常想起她。若是她还在,看着大丫头得了这么好的亲事,杨哥儿这般的出息。也是该高兴的。” 王熙凤在屏风后险些笑出来。真要是贾敏活着,这林家就什么也剩不下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只看着林姑父对一对庶出子女的态度,就不该提起这一茬。不管说的多冠冕堂皇,只姑妈年年给家里那么多银子这一条。就该态度和缓些。如今眼前的是一品大员,在皇上面前说话,都是有一个座位的。贾家在人家眼里算什么呢。更何况,如今是自家要求人家,又不是人家扒着贾家。 贾母哪里不知道林如海的意思。到底是收了眼泪,道:“我就是心疼玉儿罢了。可怜没娘的孩子,爹又不在身边。如今我也老了,眼看就照看不了这孩子了。”说着就抬头,一瞧林黛玉瘦了好些,马上就又哭道:“我就知道,一时半刻也不能叫你离了我的跟前。这不,才几天,竟是瘦成了这般模样了。可不是要心疼死我这老婆子。” 林雨桐心里冷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时半刻离不得你跟前?是在说在贾家住着的时候,自己不敢亏待林黛玉,才细心的照顾。如今离了贾家,自己就虐待了嫡女不成。 林雨杨的手跟着就攥紧了。真是岂有此理。苛待嫡妹,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对姐姐会造成什么影响,这老太太难道不知道。若是靖海伯是个道听途说的人,这亲事可就毁了。姐姐以后该怎么办? 林黛玉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自己一味的任性,今儿倒叫姐姐先吃了一顿排头。也不朝贾母身边去了,站起身就道:“外祖母可别冤枉了人,以前在这府里,比如今还瘦,岂不是说外祖母和舅母们也亏待了我。不过是天热,苦夏罢了。” 林如海站起身来,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了。就道:“正是呢。趁着日头还不算毒辣,我就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玉儿的身体老太太自是知道的。想必您也不会怪罪。” 王氏在屏风后心里一急就道:“林姑老爷也太见外,要是怕热,留两位姑娘住几日也不妨事。” 贾政赶紧接过话头道:“妹夫也太过客气。家里备了水酒,好歹吃顿便饭也罢。” 林如海恼贾母如此不管不顾,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只笑道:“确实有事,今儿就不多留了。改天再来叨扰吧。” 说着起身行了一礼,又见老太太身边的少年,只盯着黛玉看。顿时心里更是恼怒,看着贾宝玉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贾政顿时就面红耳赤。 贾母一时也愣住了。这林如海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留,说走就走。贾母一向都是别人哄着她,什么时候轮到她哄别人了。虽然心里懊恼,但也说不出低三下气的话来。她本来就是想拿捏林如海一二的,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王熙凤一看不好,就借着安排人送客的由头出来了。留在那里干嘛,又去哄老太太啊。拉倒吧。老太太当人家林姑父是老爷那般,由着她拿捏啊。这事,谁惹了人,谁去处理。自己再是不掺和的。 却说林雨桐上了马车就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 林黛玉一见,就知道姐姐这还是恼了自己。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是说什么。 林雨桐能不憋气吗。自己对林黛玉虽然算不上掏心掏肺,但也不算差了。到头来被人指着这般责难,谁心里能舒服啊。 到家后,林如海见林雨桐脸色不好,就道:“桐儿,委屈你了。” 林雨桐摇摇头,微微一笑,“没事!问心无愧就好。”说完福了福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林雨杨赶紧追了过去。在他眼里,什么父亲妹妹,都及不上姐姐重要。 看着远去的一双儿女,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再一回头,就见黛玉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后。眉头就不由的皱了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轻易糟践。如此,可对得起整日里为了操心的姐姐。” 林黛玉只捂着嘴呜呜的哭。外祖母怎么可以这样子诬赖人。但准根究底,还是自己的过错。别人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她心里自是有一本账的。姐姐对自己,真的说不出一点不好来。 林如海正愁着这闺女又哭了该怎么哄。就见林雨桐又返身回来了。 她气归气,但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 “我还没哭,你到是哭什么。”林雨桐将林黛玉推给芳华,“带你们姑娘回去梳洗,出了一身汗不难受啊。” 林黛玉哽咽着道:“姐姐可还理我么。” “快从我眼前离了吧。再不想理你。”嘴上这般抱怨着,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怨气。 林黛玉这才脸上有了笑模样,跟着丫头下去了。 “父亲也去梳洗吧。”林雨桐对林如海道。 “孩子,心里不痛快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这般的委屈自己。”林如海有些心疼的道:“如今有为父撑着。不用如此的。黛玉那般的哭是不好,但如你这般,一味的不哭也不好。” “我不想哭,父亲何苦来招惹我。不过是几句闲言罢了,我理会它做什么。”林雨桐叹了一声道:“只以后,我再不去贾家了。可使得。” “不想去就不去。”林如海脸上有了笑意。 林家的人走了,只贾家众人都留在老太太处。贾母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王氏心里咬牙暗恨,老太太如今越发的糊涂了。想把姑爷当成儿子拿捏,这本就是十分荒唐之事。 “明儿叫凤丫头去林家一趟,就说我这老婆子糊涂了,给大丫头陪个礼。”贾母面色阴沉的道。 王熙凤就知道,这来来回回的还是她的事。她小声道:“林大妹妹再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老太太这般,没事反倒成了事了。只过些日子,打发人去请来吃酒,热热闹闹的也就过去了。娘儿们一处,说说笑笑,谁还真恼过。”反正她才不去吃排头呢。明知道人家气不顺,还凑上去干什么。 贾母这才神情缓和了下来。只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凤丫头这话,糊弄的了老太太,却糊弄不了她。不想去就明说,何苦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如今自己想亲自登门,都不成了。 想起娘娘传回来的话,心里越发的焦急。 两家都只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说林雨杨这日放学,刚好碰见一身便装的闻天方。 “姐夫这是去哪啊”在外面,不好叫伯爷,叫声姐夫,也是合适的。 闻天方嘴角一翘,显然这声姐夫取悦了他,就笑道:“京城街面上乱不乱,只有亲自走一走才知道。听下面人的呈上来的说辞,永远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林雨杨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才想着人家这也算公事,自己还是不打扰了。就听闻天方道:“你不如随我四处走走看看,也别整天只闭门读书。若是怕家里担心,我打发人跟你姐姐说一声就罢了。” 林雨杨想了想,就点点头。姐姐知道有人陪着自己,也就不担心了。 两人晃晃悠悠,边走边瞧。然后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热闹的酒楼进去。要了间雅间歇息。 “岳父最近一定很忙,有不少同僚要应付,我也不好贸然上门。”闻天方闲适的往椅子上一靠,笑道:“改天岳父闲了,你给我送个消息。” 林雨杨点点头,不过随手就办了的小事罢了。 闻天方这才嘴角微微一翘,还是觉得这小舅子真是纯善之人,好打交道。其实林如海回京城的第二天,他就每天打发人给林家投帖子。甚至还派了管家亲自上门,看看自己这个姑爷什么时候上门方便。结果林如海愣是装傻充愣,一味的推脱。他不舍得闺女出嫁的心情,自己可以理解。但是好似自己也急着娶媳妇的心情,永远也别指望岳父能够体谅。 如今只能从小舅子身上下功夫。他到底还是年纪轻,就是容易糊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突然听见隔壁热闹了起来。 就听一个清朗的男声道:“我说在我家也罢了。偏偏这呆子要上这里来。可委屈了你了。” 另一个声音道:“正好看看世情,可委屈什么?”这个声音却是林雨杨认识的。不是贾宝玉还能是谁。 闻天方见林雨杨皱眉,就问道:“怎么,你认识啊。” “可不是先前贾家那个凤凰蛋子。”林雨杨摇摇头,“姐夫可能不知道他。” “哪里不知道了。那含玉而生公子哥,试问问有几个不知道的。”闻天方说道。既然结了亲,林家的事自然是要知道的。连贾家也大厅了个一清二楚。因此又问道:“那天去贾家可是出事了不成。我见你们没怎么停留就回府了。” 林雨杨想着,闻天方如今也算不得外人,就将贾母的话学了一遍。“一家子拎不清的。姐姐以后再不登门,也就是了。” 闻天方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道:“如今远着些,也好。”他压低声音道:“皇上要动江南了,这甄家也到头了。贾家跟甄家有些瓜葛,只是没甄家的手段。只怕,好日子也不多了。岳父远着贾家,未尝没有借机发作的意思。” 林雨杨这才恍然,“难怪呢?如今就撕寽开,总比出了事再撇清关系来的好些。”等真出了事,是管还是不管。管要又该怎么管,可不管就是凉薄。而若是如今就远着些,到时候随意伸一把手,那也都是情分。 闻天方对小舅子的悟性表示满意。 而隔壁此时却响起了唱曲之声。端是靡靡聒噪。 “走吧!”闻天方先站起身来,“这里也不得清净。” 两人才要出门,门外就响起了争吵推搡的声音。 “我说你们主子是谁啊你,睁大你的狗眼瞧瞧你大爷我是谁。我姨妈可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宫里的娘娘是咱的亲表姐。想瞧瞧你们的雅间怎么了。要不是干那见不到人的勾当,关着门做什么。门口还放着两个看门狗。” “混账行子!”林雨杨脸色铁青,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跟贾家沾上边的,就没有一个好的呢。 “你认识啊。”闻天方小声问道。 “皇商薛家的薛蟠,打死人没偿命,还在京城里混着呢。”林雨杨叹了一声,“如今这世道,真是不好说。” “原来是这么个东西。”闻天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大,两人也就开了门,走了出去。 薛蟠这货色,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如今门一开,竟然出来两个极为出色的男子。想到两人关着门在里面,想必该是同道中人。一时之间,倒越发的欢喜了几分。 “两位兄弟哪里人士,真真是好人才。”薛蟠一副猪哥样,可是把两人恶心的够呛。 闻天方面色一冷,吩咐两个属下,“扔出去。” “手下留情。”贾宝玉追出来,就见到有人要将薛蟠扔出去。一着急就出言阻止。 薛蟠见贾宝玉肯出面,一时气势大盛:“大爷动问你们,才是瞧得起你们,你们可识的他是谁。说出来,恐怕唬破了你们的胆。那可是正经的国舅爷!如今既然得罪了我们,赔爷们饮两杯水酒只不为过吧。要不是瞧着你们生的俊俏,今儿可不能善了。” 那贾宝玉没见过闻天方,林雨杨又被挡在后面,一时也就没有拦着那呆子的话。 闻天方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会作死的人。只看了一眼随从道:“我刚才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说完,再不搭理,起身就往外走。此时贾宝玉才看到林雨杨。 “该死!该死!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贾宝玉跺脚,刚要跟林雨杨打招呼,忽的听到薛蟠杀猪一般的叫声。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顾着哪头。 冯紫英追了出来,只看到打人的随从,唬了一跳:“这呆子怎么将他给得罪了。完了!完了!” 第39章 红楼(39) 红楼(39) 贾宝玉还道冯紫英也认识林雨杨,就跺脚叹息道:“薛家大哥哥得罪谁不好,怎的偏偏得罪了他。林姑父如今回京了,他也不住在咱们家了。想说话求情只怕得费些事。” 冯紫英一愣,这怎么好端端的,说到了林家。继而恍然,人家这是姐夫带着小舅子在这里闲话的,被这薛大傻子给搅和了。那靖海伯如今正管着京城的城防治安。薛大傻子这不是往死路上撞吗?就他犯的那些事,随便抓住一条,把家业搭进去,人也未必完好无损。 看着贾宝玉还要急着去看薛大傻子,就道:“别在这里等着看他了,你赶紧回去报信。靖海伯和林家也就你们家能说得上话。” “怎的刚才那人是靖海伯么?真是好人才,只是不曾早点认识了他。只他这模样,才是配得起林家的大妹妹的。”贾宝玉带着几分怅然和欣慰。 怎么这时候还有功夫犯痴性。林家的大姑娘也是这位敢在外面说嘴的不成。 “我说你这就赶紧去吧。”冯紫英说着,就赶紧叫了跟着宝玉的小斯,嘱咐道:“事关人命,可别耽搁了才成。” 贾宝玉这才跺脚看了躺在地上的薛蟠一眼,赶紧起身离去。 一进家门,他倒是有了犹豫。这万一猛不丁的说出来,伤了宝姐姐的面子可如何是好。她住在家里,本来就有许多人闲言碎语。何苦叫她再添烦难。因问道:“可知凤姐姐如今在哪?”他想着,凤姐姐跟林家的大妹妹感情最是要好,这事交给她办,倒是便宜。只不过递上一句话罢了。如此和和气气的将事情了了,也省的惊动了人,还顾全了亲戚间的情分,岂不两全其美。 却不料贾家的人如今正欢喜呢。宫里的娘娘赐了端午节礼来,可不正是一家子的聚在一处热闹的时候。王熙凤和薛宝钗自是陪着贾母的。贾宝玉听了,急的直跺脚。一径的先往贾母的院子里去。 贾母一见贾宝玉,欢喜无限。娘娘终是对宝玉另眼相看的。给的礼也是独一份。“这不好好的在家,可是又去外面淘气了。大热的天,哪里及得上家里舒坦。” 王熙凤正对元春给大房的礼有些不满意。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嘀咕,大小伙子。不出门交际,整日里圈在家里能做什么。 那边贾母只拉着贾宝玉道:“瞧瞧娘娘给你的东西去。” 贾宝玉心里着急,却不想在这大厅观众之下叫薛宝钗难堪,只得强压着性子,笑着凑在姐妹堆里。 “瞧瞧,二哥哥的比我们多了一个麝香串和一个玉如意。”探春让开地方,指给贾宝玉瞧。又道:“宝姐姐也多了一个麝香串。倒是跟二哥哥的一样。” 正巧薛宝钗见那麝香串倒也可爱,一时没忍住,套在了自己的手腕子上。贾宝玉打眼一瞧,一时就怔住了。 雪白丰腴,配上鲜红如血。是怎样一种视觉的冲击。贾宝玉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膀子,要是生在林妹妹身上,或许还能摸摸,只她怕是不能了。嘴上不由就道:“姐姐比起杨妃,只怕也不遑多让。” 薛宝钗顿时心中恼怒。杨妃是谁,自己是谁。自己连个公主伴读都落选了,这是嘲笑还是调侃。再说了,杨妃一生两嫁,祸乱朝纲,视为妖妇。自己怎生就跟她一样了。真是岂有此理。她面色一寒就道:“我即便是杨妃,可也没个好哥哥好兄弟做那杨国忠。”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人都是一愣。王熙凤脸色都变了。如今家里出了一个贵妃,宝钗这话可不光骂的是贾宝玉,还有贾珍贾琏贾环几人啊。这些可不都是贵妃的哥哥兄弟,岂不都成了那杨国忠。杨家最后如何了,那么贾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夫人听了一耳朵,心里顿时就不高兴。薛姨妈也有些讪讪的。 薛宝钗也知道自己莽撞了。这话要说给贾宝玉一人听,自是没事的。顶多算是拌了几句嘴,转脸就好。可如今说在这里,就十分的不恰当了。 贾宝玉尴尬了一瞬,忽的想起她说的的‘哥哥兄弟’的话,这才又想起薛蟠的事。也顾不得其他,只拉了王熙凤去一边小声说话。众人以为宝玉当面被呛,面上下不来,躲了过去,也不在意。 只贾宝玉却急着将事情跟王熙凤说了,“如今,只能劳烦凤姐姐打发人去说一声。” 王熙凤心说,这孩子怎生还是如此的不知世事。这件事岂是随便谁说一句话就管用的。将林家当做什么,又将靖海伯当做什么。贾家谁也没这样的体面。本来还不好推脱,如今正好有现成的借口,于是嘴一撇就道:“得亏宝玉你有这样的耐心和涵养,我再是没有的。人家指着你哥哥说是杨国忠,那我又是谁。那刑法之事,说大了,那也是国事朝事。人家刚骂了咱们,咱们还不警醒些。难道真成了那杨国忠不成。别人我管不着,横竖我不能去做了包庇凶徒的枉法之事,就是你哥哥也断然不会去。他们家的事,我再是不管的。”说完,真的抬脚就走。 贾宝玉心里一急,还想要拉扯。王熙凤哪里肯给他机会,只道:“你再这般磨缠,我可就不管谁的面子不面子了,只把这事现摊在桌面说了也罢。到时候有些人做不成这好人,反倒将人给得罪了,可怨不得我。” 贾宝玉这才作罢。 因贾母见宝玉和王熙凤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又见王熙凤撇下贾宝玉先过来了。就不由叫了王熙凤问道:“宝玉可是又要变着法子的淘气,叫你给他办什么事不成。你可不许一味的纵着他。” 王熙凤笑着朝贾母走了过去,只附在贾母耳边轻声的将事情说了。最后才道:“这么大的事,我如何敢应下他。他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难道我还能不知道轻重。谁不知道靖海伯在皇上跟前的体面。虽说咱们开口了,林姑父少不得要插手一二。可这靖海伯心里要是不自在,在皇上跟前嘴稍微歪一歪,对于娘娘,难道就是好事不成。才还说什么杨国忠不杨国忠的话。叫我说,我们家的琏二虽说不成器了些,但那绝对没有成为杨国忠的本事的。宝兄弟等闲都不出门,更是不会带累娘娘。但这亲戚家,未必就没有一二表兄表弟,带累了娘娘的名声。”她心知贾母要是接下来这桩事,上门去说话的还得是自己。不如将话说到这份上,就算老太太要管,横竖也别指望自己出力。出工不出力的事,谁不会干。只当出去串门子了,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求人说话呢。 贾母脸上的笑马上就收了。她知道王熙凤说的话多少是给自己脸面。其实自己哪里能指挥得动林如海。又有了前几日的事梗在两家中间。自己就是张了嘴,只怕也是平白被人落了面子。再加上,薛宝钗的话,多少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贾宝玉急的杀鸡摸脖子的给王熙凤使眼色,叫她先别说。只王熙凤知道,这么大的事,今天能瞒住,难道明天还能瞒住不成。一旦薛家知道得罪的是谁,第一时间肯定要向贾家求助的。 贾母,王熙凤,贾宝玉这三人的情形,屋里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是会看眼色的?三春就先起身出了门,紧接着薛姨妈和薛宝钗就起身告辞。贾母点头,笑着叫丫头们送她们出门。贾母也不问贾宝玉,只打发他:“娘娘赐下来的东西,也有你妹妹一份。不如你给玉儿送去,可好?” 贾宝玉马上欢喜的应了。他早就想去林家瞧瞧,只找不到借口罢了。如今倒好,亲自去看看林妹妹也好。 不提贾家这边,贾母打发了贾宝玉,与王夫人,邢夫人说了些什么。 只说这薛家母女回了家,就是一场气, 薛姨妈埋怨道:“你这孩子,也太沉不住气。往日里瞧着你还稳重,今日怎如此冒失。” 薛宝钗心里如何不后悔,只气道:“往日里玩笑也就罢了。如今越发的没个顾忌。我难道是他取乐的不成。” “你这孩子,怎的也多心了起来。”薛姨妈低声道:“别人或许有,但宝玉那孩子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他再不是这样的性子。一时失言也是有的。” 薛宝钗心里再气,如今也不好对薛姨妈说什么。省的叫她跟着操心。就道:“我也就说了一两句失言的话,过两天大家就忘了。我只做自己说过了就忘的样子。谁还能揪着咱们说什么不成。妈只管放心便是。我几时叫妈你操心了。” 薛姨妈这才作罢,心里又难免酸涩。当初没嫁人的时候,在娘家,自己比姐姐还讨巧。谁知道自己姐妹两人嫁人后,差距这般的大。那些年,老爷还在的时候,倒也显不出来。这些老亲靠着薛家搂银子,谁不是客客气气。再看看如今的光景,都不敢往下想了。 这闺女在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老爷待她还比蟠儿更看重。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母女俩心里都不是滋味,相对坐着,久久无言。 突听得外面喧闹了起来,母女俩一愣,就急忙往出走。薛姨妈道:“一定是你哥哥这混账,又惹事了。” 话音才落,就有跟着薛蟠的下人来报,薛蟠叫人给打了。 这还了得。薛姨妈刚才还抱怨儿子惹事,如今倒更加的心疼起来。只嚷着叫香菱伺候好,又打发人去请了大夫。一看见儿子整个脸都看不清长相,不由骂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下这般的死手。” 薛宝钗虽然看着哥哥那样也心疼,但到底顾着轻重,先问那些跟着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跟谁起的冲突。 这些人早得了冯紫英的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回。因此,事由还说的算是清楚明白。薛宝钗心里不由的一动。想起贾宝玉背着自己跟王熙凤说话的样子,就有了明悟。原来是想叫王熙凤跟林家求情啊。心虽是好的,但到底天真了一些。 可这事不求着贾家,自家恐怕连林家和靖海伯府的门都摸不到。依着刚才的情形看,估摸着老太太是不应的。而姨妈,她除了认银子,其他的,还未必就真的认人。怎能不犯愁。 “妈,你且快些收了眼泪。”薛宝钗见香菱伺候的精心,就先拉了薛姨妈出了薛蟠的屋子。“如今,这倒不是最紧要的。我就怕哥哥以前的案子,再叫人给翻出来。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哪里就至于呢。”薛姨妈惊疑不定。 “当时又有宝玉在场,人家还下这样的死手,定是哥哥的混账脾气将人得罪的狠了。”薛宝钗皱眉道:“那靖海伯是什么身份,就是拉上贾家,捧上银子,人家也未必就给咱们面子。如今可怎生是好,正该是有个章程的时候。,妈一味的守着哥哥哭,又能有什么用呢。” “我的儿,以你看,该当如何。不若先找你姨妈商量一二。若是你姨丈肯出面,那就再好没有了。”薛姨妈擦了眼泪,就要起身。 薛宝钗虽不赞成,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少不得又得破费些钱财给姨妈了。今儿宫里的夏太监虽是送赏赐的,但又何尝不是急着拿银子的。想必姨妈看在银子的份上,能帮衬一二。只要能跟林家搭上话,一切都好说。 于是,就点点头。薛姨妈这才擦了脸,从里屋取了一个匣子出了门。 薛宝钗心里一叹,坐吃山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如今哥哥管不了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靠着父亲留下来的老人,还算能勉强经营。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家已经是破败就在眼前了。妈如今一味的看中贾家,可贾家就真的把稳吗。这两年,自己也看了,贾家也就是面上风光,宫里有个娘娘撑着。只要不得罪了不得的人物,谁也都会卖几分面子。可这靠着一个女人,就真的能长久吗。只盼着她真的能诞下皇子,这富贵才能真的长长久久下去。 王夫人从贾母那里回来,思量着贾母说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有道理的。娘娘艰难,在外面他们使不上力,可也不能给娘娘添了麻烦不是。这蟠儿虽是自己的外甥,可跟女儿比起来,哪里又及得上半分。 周瑞家的将一个匣子放到王夫人面前,道:“太太,这个月催的有些急。这半日,也就凑出这么些来。” 王夫人皱眉道:“还不够送给宫里这些跑腿的下人一顿茶钱。紧着些催催,这次用的有些急。” 周瑞家的赶紧应了下来,道:“只这利钱,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想法子再凑点出来。”她凑上前去,小声的道:“上次,平儿那丫头就从鸳鸯那里拿了老太太的物件换了银子。不若……” 王夫人神色一动,道:“这两个丫头怎生有这样的胆子。” 周瑞家的道:“老太太常说,那些私房都是宝二爷的。那些个人,心里还不定怎么记恨呢。那面上笑嘻嘻的人,背着人才狠呢。如今还不得借着由子将那些值钱的偷出来扒拉倒自己怀里。听说,上次最不起眼的佛像,就值了五百两银子。”自家女婿转手卖了一千两。这是多大的利啊。女儿在她耳边念叨了不少日子。只要能说动太太,不用多少日子,自己也能是老封君了。自家两口子就一个闺女,嫁了个良民,身份上本就矮着女婿半头。如今能出点力,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王夫人心知,贾瑞家的说的是王熙凤。自己的侄女自己了解。那是油锅里的银子都敢捞的性子。要是真是她躲在后面,只指挥着平儿在前面当枪使,也是说的通的。而且也符合她的性子。而平儿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管家自然是战战兢兢,谁会想到她敢拿了老太太的东西去当。 还真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贾瑞家的自然知道王夫人会动心,就又道:“既然是留给宝二爷的,放在太太这里自然是比放在老太太那里更稳妥。太太就宝二爷这一根独苗。可老太太的孙子可不止一个。老人家难保就没有个心软的时候。” 正是这个话。 王夫人点点头:“难为你这么为我想着。只鸳鸯这丫头,怕是不好说话。” “这个值当什么。”贾瑞家的道:“谁还没有个亲眷不成。她娘老子在金陵老宅看着屋子。哥哥是老太太院子的买办,嫂子又管着老太太屋里的浆洗。这只要是管事的,就少不得有贪的,捏住了把柄,还怕她不就范。” 王夫人就点点头:“你看着去办,别失了分寸。否则,那就不是拿捏人,拉拢人,而是结仇了。” 贾瑞家的一喜,才要退下,就听外面禀报说是薛姨妈来了。 于是她又规规矩矩的站着等了客人进来,行了礼,奉了茶,才低头退了出去。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给太太送银子的。 “我估摸着你就该来了。”王夫人叹了一声道:“蟠儿也是太胡闹了。怎生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这孽障,可不是生生要了我的命了。他若是有宝玉那孩子十分之一的好处,我都该谢天谢地了。”薛姨妈抹了一把泪道:“可如今能如何呢。还能看着他送死不成。” “儿孙都是债。”王夫人感叹了一句就道:“可如今又能如何呢。老太太发话了。我这做儿媳妇的还能忤逆不成。这事,你倒不如私下了去求求凤丫头。她跟林家的大姑娘十分有交情。或许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姐姐,宝玉那孩子不是已经替我家那不争气的求了么。原本不知道宝玉为的什么跟凤丫头嘀咕。如今想来,必是这实心眼的孩子替我这当姨妈的办事呢。”薛姨妈十分感激的道:“难为这孩子了。凤丫头连宝玉的话也驳了,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沾手的。我这一把年纪,何苦去讨没趣。” “凤丫头如今越发的跟咱们离心了。”王夫人当然知道王熙凤不会答应。 “所以,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姐姐而已。”薛姨妈叹道:“我如今就这一个孽障,没了他,我和宝丫头哪里还有活路。将来,到了那头我也没脸去见我家老爷了。”说着,就将一个匣子推到王夫人面前,“姐姐,我也知道如今求人,拿不出体面的东西,都不好上门。这是五千两银子,只求姐姐去林家说句话。” 王夫人看着那匣子,哪里能不动心。宫里来人,才说要三千两银子,叫自己一顿好凑。如今五千两送到眼跟前,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的放过去。想到宫里作难的女儿,王夫人心里一定。这求人办事,哪有一定成的。先收了银子再说吧。将来成不成的,只看他们的命了。 “你又何须如此,难道我就能真看着蟠儿丢了性命不成。”王夫人口风松了,银子也没往回退。就证明这是接下了。 薛姨妈心里顿时一松。 两人都没时间闲话,就散了。 薛宝钗听薛姨妈说了两人说话的情形,心里倒是不曾放下。收礼不办事的人多了去了。只这话却不好叫薛姨妈知道,省着跟着担心。她心里寻思着,自己上门去拜见一下林雨桐也未尝不可以。 却说那贾宝玉带着贾元春赏赐给林家的礼,往林家而去。 林如海还没有回府,林雨杨跟着闻天方去了靖海伯府。只有林雨桐林黛玉在家。偏偏林雨桐这个身子,这辈子头一次来了月事,正难受呢。喝了两碗红糖水,就睡下了。 林黛玉瞧着林雨桐身体不舒服,好容易睡着了,似乎还不安稳。更不敢叫人打搅她。 贾宝玉来了,身上又有宫里下来的赏赐。下人不敢怠慢,只得禀报到黛玉这里。黛玉站起身,刚要出去,就又顿住脚步:“先打发人去,领了宝玉去梳洗。这大热天的,怕是一身的汗。再送解暑的药茶去,省的中了暑气。找个妥当人去找哥哥回来,就说有男客来了。”然后咬咬牙道,“另外,设一架屏风在花厅,我隔着屏风领了宫里的赏赐也就罢了。省的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家傲慢,连娘娘的赏赐也敢怠慢。” 平嫂子诧异的看了一眼黛玉,点头退了下去。 贾宝玉见在林家,各色都有人伺候的舒心,又听说是二姑娘吩咐的,心里就更是欢喜,直问道:“林妹妹呢,怎么不见。” 直等到收拾停当,这才被领进花厅。隔着一架半透明的玻璃屏风,恍惚看到坐在另一侧的是黛玉。 “妹妹这是做什么,这般的装神弄鬼。不管隔着多少东西,我也知道是你。”贾宝玉说这话,就要绕过屏风,朝后面来,叫芳华给拦了。 “你只管坐着便是。这一路来,岂不辛苦。出了许多汗,喝点茶才好。”林黛玉赶紧道。 “你叫人送来的药茶我喝了两盏。哪里还喝得下。妹妹如今大了,越发的会过日子了。客人来了,不说上酒上肉,都一味的灌着人喝水,却是什么道理。”贾宝玉没坐回去,只站在屏风的边上,跟林黛玉说话。 “呸!不识好人心。”林黛玉啐了他一口就道:“你只管上那有酒有肉的人家去,谁还请了你来不成。” “酒肉算得上什么。我直奔着那香芋而来,谁还管其他。”贾宝玉就要凑着头过去瞧一眼,叫清芬和芳华挡的好不辛苦。 “你且安分点吧。又拿了哪里杜撰的典故出来排揎人。”林黛玉声音轻巧,听在贾宝玉的耳中,真是宛如仙乐。 他急的抓耳挠腮,道:“咱俩自小一个屋里住着,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如今偏偏弄这一套有的没的,岂不是掩耳盗铃。妹妹何时也这般的世俗起来了。” 林黛玉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只管说你过来干什么来了,不说正事,只在这里跟我扯皮。” “哎呦!见了妹妹,就什么都忘了。”贾宝玉一拍脑门,就道:“原是娘娘赏赐的东西,我给妹妹送来。林大妹妹的跟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是一样的。宝姐姐的多了一串麝香串,妹妹你多了一炳玉如意。” “那你得了什么。”林黛玉见丫头捧了进来,就拿了玉如意把玩,这柄如意只有小孩巴掌大小,挂在身上当个饰物也是成的。倒也精巧可爱。 “就多了一串麝香串,一柄玉如意。”贾宝玉笑道:“这手串你要是喜欢,只管拿去。”说着,就从怀里拿出来,道:“这是我给妹妹留着的。” 林黛玉心里一顿,这是什么意思。薛宝钗跟宝玉一样,都有一样麝香串。自己个跟宝玉,一样都有一柄玉如意。她心里没有欢喜,反而多了几分厌烦。这么安排,是个什么意思。就道:“我要那麝香串做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不然,她有,你却没有,倒有个什么趣。我何苦做这样的恶人。” 贾宝玉心里一顿,宝姐姐的金锁,需得玉来配。这样的流言他也听过。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就不打紧。不想妹妹倒入了心。一时急的满头大汗道:“别人说什么,我只不管。我自有我的心。妹妹何苦说出这样的话。” “我才说一句,你急什么。”不用见人,林黛玉就知道他这是又急了。就道:“我要这串子,手腕子也挂不住。你只拿回去玩吧。” 贾宝玉又不由的想起薛宝钗那丰腴的皓腕来。微微有些走神。 林黛玉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心里不自在,就哄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倒开始不理人了。” 贾宝玉这才惊醒,忙问道:“妹妹刚才说什么了。” “哼!也不知道又惦记起你哪门子姐姐妹妹,呆头鹅一般。”说完也不待贾宝玉说话,就道:“你自己出门,想必家里都是惦记着的,可别在这里呆的久了。我家里爹爹和哥哥不在,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快点回去,好叫老太太放心。” 贾宝玉看了看外面的天,确实已经不早了,就道:“我只还有一件事要求妹妹一声。” “这倒是稀罕了。该不是又是二舅舅要检查你的功课,叫我替你写不成。”林黛玉一笑就道:“我已经帮你写了不少,回头叫人给你送去便罢了。怎么说什么求不求的话。” “倒不是为了这个。”贾宝玉低声道:“原是薛家的哥哥,得罪了林表弟和靖海伯。我想这替薛家大哥哥来道个罪。还请妹妹多美言才是。” 林黛玉蹭一下站起身来,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宝二爷跟薛家的表亲才是亲的,跟我们林家倒成了远的。要不然,为什么不是你为我哥哥说话,反倒是替薛家的人求情呢。可见在你心里,薛家自然是比林家更重的。我自己的哥哥我还不知道吗。端是不会惹是生非的人。学里的同窗,就没见过他跟谁不好的。靖海伯更是皇上的心腹重臣。难道这样的人,会是是非不分,随意欺辱人的人不成。如今宝二爷不问是非清白,可见是帮亲不帮理了。既然不是亲,宝二爷又何苦屈尊来着一趟。你只管回去便罢了。” 贾宝玉张嘴结舌,好半天才道:“我要是有那等的心思,只叫我死了也罢了。” 林黛玉起身要走,道:“好好的日子,你就到我家这般的寻死觅活,为的是哪般。难不成不答应你薛家的事,你就赖着不走了不成。” “哪个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是顺口说一声便罢了。妹妹何苦说这些戳人心窝子的话。谁亲谁疏,妹妹合该知道。”贾宝玉气道,“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我的心,妹妹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林黛玉低声道:“你只管赶紧回去。说了这半日的话了。爹爹回来撞见了,少不得要问你功课的。” 贾宝玉面色一变,道:“妹妹何苦这般的吓我。”但到底没有多纠缠,告辞离开。 林雨杨在书房,见林平进来,就道:“怎么,人走了么。”其实,他早就回来了,只是没上去打搅二人说话罢了。 “是!我让几个侍卫远远的跟着。省的在路上出个意外,贾家那边不好交代。”林平禀报道。 第40章 红楼(40) 红楼(40) 林雨杨点点头,就道:“也好。别让人从咱们家出去遇到什么意外才好。”说完,又不放心的对林平嘱咐道:“二姑娘和那位贾家的宝二爷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叫听见的人都把嘴给闭上。若是叫我听见一点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不留情面。” “少爷放心。屋里伺候的都是信得过的。”林平低声道。 林雨杨舒了一口气,这才作罢。想起姐姐身体不适的事,心里就有些记挂。这些年,还真是没怎么见过姐姐生病。马上安排道:“打发人请个太医来,去给大姑娘瞧瞧。”虽然都说没事,但不叫太医看看,哪里就能放心呢。 林平赶紧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了。 林雨桐一觉醒来,肚子就舒服多了。她现在正躺在床上懊恼呢。怎么当初就没想着给空间准备点护舒宝什么的。这如今,真是太不方便了。她将这些写在备忘录上,省的时日一长,因着习惯了,就把这事给遗忘了。 春儿进来,服侍着林雨桐梳洗完就道:“姑娘,少爷请了太医,正在外面候着呢。” “请什么太医啊。又没什么毛病。”林雨桐可不愿意这点私密事,就闹得大家都知道。 “姑娘放心,这些太医都是人精子,当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您只管叫太医瞧瞧。人家自然知道该怎么回话。”春儿笑着劝道。她如何不知道姑娘的尴尬之处。家里没个女性的长辈,就是这一点不好。 林雨桐一想自己弟弟那性子,也就点点头,道:“一会再叫给二姑娘也瞧瞧。看身上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春儿应了一声,就叫林雨桐坐在榻上,接着,前面就挂上了一层纱帘子。将手从帘子里探出去,春儿又在林雨桐的手和手腕子上盖上一层绢帕。这才起身去叫太医进来。 林雨桐愕然了半天,心道:这望闻问切,太医也就只能切脉了。望,这个别想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奶奶,谁给你看啊。闻,这个也不行,大夫别想听着人家女眷的声音,更别想闻出什么别的气味来。问,即便大夫问了,也是身边的丫头,嬷嬷代为回答。可说实在的,谁能代替病人真实的感受呢。也只能靠隔着东西摸脉象来确定病症了。 所以,这对大夫的要求极高。 林雨桐就琢磨,这世上这么多孩子有后妈。就证明女人的死亡率在古代总该是比男人高的。比如很多病症需要针灸,但能在女人身上用吗。没有女大夫,就连女人自己,都将名节看的比命还重。到了要命的时候,那真是眼睁睁的等死啊。 想着,心里不由的就沉重了起来。但这样一个大的社会背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大夫出去很久,林黛玉来访,林雨桐还一个人坐在榻上怔怔的。 “姐姐想什么呢?”林黛玉问道。 林雨桐这才惊醒,见是林黛玉,就笑道:“可叫太医瞧过了。” 林黛玉点点头,道:“左不过还是那些话。也不是什么大症候。姐姐好点了吗?” “嗯!”林雨桐让她坐下,才道:“也就头一天难受,慢慢的就好了。三五天的也就过去了。” “那就好。”林黛玉先放心了才好奇的问道:“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呢。” “只是想咱们女子的不易罢了。”林雨桐就将自己琢磨的那些话都说了,才道:“哪怕就是有个女大夫也成啊。可惜了。唯一跟女大夫沾边的就只有稳婆。可稳婆除了接生孩子,什么都不会。把命交托到这些人手上,还真是让人不能放心。” 林黛玉愣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这姐姐,是个极为矛盾的人。她仿佛十分的看中规矩礼教。在跟人交往中,一点都不肯行差踏错。但其实骨子里又是一个十分蔑视这份礼教的人。当初能想着叫自己出诗集,她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如今提出的这个想法,更是有些离经叛道。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林黛玉还在琢磨林雨桐说过的话。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贾敏。是不是她的亡故也有这么些因素在内呢。 “雪雁!”林黛玉唤道。紫鹃如今还被关着学规矩呢。有些事,她倒宁肯用雪雁。 “姑娘,怎么了。”雪雁倒是稳重了些。虽然还是比别的丫头跳脱。但黛玉一直念着那两年她们陪着自己的情分。 “去把最后一个架子上的医书搬过来。”林黛玉吩咐道。 “姑娘怎么想起看那些劳什子了,怪费神的。”雪雁边往书架一边走,边道。 “闲着也是闲着。”林黛玉如此道。 却说林如海回府,就知道家里请了太医。赶紧就将太医请进书房,问了一遭。后来才隐晦的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也就放心了。又见这太医为人老道,说话也十分的稳妥。又给了厚重的诊金,才将人送出去。又叫了平嫂子来,叮嘱道:“大姑娘年轻,有个什么不懂的。你只管告诉她。回头我赏你。” 平嫂子赶紧应了。其实大姑娘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她自是乐意尽心的。出了林如海的院子,又有林雨杨叫她。 平嫂子只得硬着头皮对林雨杨道:“是女子的一些症候。无碍!” 林雨杨见平嫂子的神色,只有尴尬,没有担忧紧张,先就信了八分。又见父亲也没有多说,就知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所以,也就只交代平嫂子照顾好林雨桐,先赏了她二十两银子。也只能做到如此罢了。 林家周围,闻天方放的那些巡逻的人,知道林家请了太医,就赶紧告诉了闻天方。闻天方一愣,肯定不会是林家父子病了。因为今儿早朝还见了岳父林如海。又是跟小舅子消磨了半日的时光。不是这父子,就只能是林家姐妹了。本想上门看的,但想着这要是万一是小姨子病了。贸然上门反而不美。这才又将看病的太医给请到家里。细细的问明了原委。那太医自然知道这位靖海伯跟林家的关系。以为这是在打问女方的身体。未婚男女,家里长辈自然得了解对方的身体状况。靖海伯没有长辈,自己打听,倒也在情理之中。太医表示理解。再加上林家的大姑娘十分的康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隐晦的告诉了闻天方,又再次跟闻天方保证,林大姑娘的身体极为有利于子嗣。 闻天方一愣,有些难为情。好好的打赏了太医,这才无奈的将人送走。子嗣谁都想,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能碰上一个陪伴自己的人,都已经是运气了。别的,对于他来说,若是没有,也不会觉得失望。若是有了,那真就是惊喜了。本来还打算去看望的,如今倒只装作不知。 却说贾宝玉回到贾家,回了老太太的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有些闷闷不乐。 袭人见了,不免就问:“可是没见到林姑娘。或是被林姑老爷抓住问功课了。” 贾宝玉翻身,给了袭人一个脊背就道:“你知道什么。妹妹见我去,岂有不见之理。” “你如今这般,总得有个缘故不是?”袭人笑着问了一句。 晴雯在一边听见了,就冷笑一声,道:“爷们在外面的事,但凡抬脚,你就得问个清楚明白。宝玉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奶嬷嬷似得管着他。就是以后咱们那正经的奶奶进门了,也没有这样管着爷们的。你倒是比奶奶的款还大些。宝玉出门,你必是事无巨细的问了。恨不能连跟谁说了几句话,吃了几筷子菜。都要找几个小厮打问清楚。这般贤良的人,谁家的姑娘敢进咱们的门。做的差那那么一星半点,都得被你比下去。也不知道你这是真为宝玉,还是有什么旁的心思。” 袭人就是再好的性子,也不敢受了这个罪名,她转过身,道:“姑娘这是说我呢?” “说谁谁知道。”晴雯一摔帘子,转身就出去了。 留下袭人脸都气白了。 贾宝玉只觉得好端端的女子,怎么就突然变的面目可憎了起来。今儿本是想护着宝姐姐的面子的,结果不知怎么,一句话都得罪了她。本想着林妹妹若是帮了忙,也算是全了她跟宝姐姐之间的情分,说知道反而也把林妹妹给得罪了。成日里都觉得自己是了解女儿家的,如今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懂过。不一时又想,如今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趣。倒不如‘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好。 第二日,林雨桐虽然不舒服,但也正经的忙起了过节的事宜。头一样就是包粽子。如今的粽子,可比以往自己吃过的都香甜。不说选的米如何,只这用来做馅的红枣,豆沙,肉糜,咸鸭蛋黄等等。都不是现代那些东西可比的。绝对不会在红枣粽子里,咬出带着虫眼的枣儿。她兴冲冲的打发厨房的人,将粽子包的小巧精致,用五彩线缠了,作为端午节礼,一一送出去。只闻天方的,是她自己动手包的。多是肉馅粽子,火腿粽子,还有咸鸭蛋和咸鸡蛋的。至于贾家,也就象征性的送了一些。 因打发人去送了粽子,却也得知贾家奉了元春的令,去清虚观打醮的事。林雨桐当时看书,对于王熙凤一进门就打了一个孩子耳光的事,尤为反感。如今的凤姐,想必不会如此了。 王熙凤如今还真就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虽然做善事未必就是出于本心,可能有更多的功利成分。但只要是善事,谁管你为了什么。至少,这次她就直接叫丫头抓了一把钱给那小道士,叫又叫人好好的把他送了出去。 林雨桐想到林黛玉此次没去,该是不会有什么口角官司。至于贾宝玉是不是也一样能得了那个金麒麟,就不是她能预料的。 她这边刚放下贾家的事,不想下人来报,说是薛宝钗来送节礼,如今就在大门外。问林雨桐见是不见。 原来薛宝钗因信不过王夫人,就难免时刻盯着王夫人的动静。见她一直就没有任何动作,别说自己上林家的门,就是打发个丫头的事都没有。心里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可即便知道姨妈拿了银子不办事,那也不能明晃晃的问上门不是。哥哥的事,总是让自己不放心,说实在话,这铡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最是让心焦。刚好,贾家的人都去了清虚观,因知道自家出了事,也没有邀请她们一起。自己正好也趁机来一趟林家。哪怕林家提出再多的要求,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横竖总比把银子白白给了姨妈强。 林家的大门口,还正是热闹的时候。送礼的人都排成队了。可大部分也就是留下个名帖,将自己的节礼留下,然后再带一份林家准备的万金油礼盒。薛宝钗对于能不能进林家的大门,还真有些没谱。马车上准备了吃的喝的,就是等到晚上,也得等着。 事实上,林雨桐压根就不知道闻天方和林雨杨跟薛蟠的冲突。所以对于薛宝钗上门,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如今的姑娘,没有别人的邀请,又不跟着家里的长辈,单独一个人出门做客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来者是客,这跟大门外上林家的门为了攀交情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不管为了什么,将一个姑娘家仍在府外,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肯定是要请进来的。 林黛玉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急忙道:“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于是就将事情大致跟林雨桐说了一遍。她也是听贾宝玉提了一句,详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就对黛玉道:“你去歇着吧。我处理就好。” “这事姐姐不用看着我的脸面。”林黛玉站起身来就道:“没有让哥哥在外面吃亏的道理。”心里想着,靖海伯是常在外面走的,总没有他被欺负的可能。一定是哥哥被欺负了,所以人家靖海伯才帮着林家出头的。跟靖海伯比起来,宝玉的作为又算得上是什么。 林雨桐楞了一下,才道:“哦!我知道了。”等林黛玉出去了,她一时也没能琢磨出她的想法来。 只转头交代丫头:“打发人将薛家姑娘先请进来。” 薛宝钗听到林家的人来请,心里舒了一口气。这大热天的,闷在马车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汗水都几乎将衣服打湿了。莺儿扶着薛宝钗,随着林家的丫头,一路往里走。这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庭院深深,高门大户。这内宅不是那么好进的。每一道大门,都会换一个丫头或是嬷嬷领路。沿着游廊,只觉得比起贾家,又是另一番光景。这根本就不是薛家能与之相比的。即使薛家最鼎盛之时,也没有这样的气派。再想起往日在贾家,林雨桐对自己的态度,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接受了。在江南,她也见识过不少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像她这样的出身,想叫人家多跟自己说句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浮躁了呢。是了!是在进了贾家之后,所有人都赞自己比贾家的姑娘强些。可如今想来,自己的行为真的就妥当吗。 一个客居在人家家里的人,这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也就是贾家乱糟糟的,才会有这样的事。只怕这要是在林家,敢有人压着自己家的姑娘往上窜,早就得被扫地出门吧。贾家的三个姑娘,惯常总是一起出现的。从不见谁单独跟自己好。就是探春,也只怕是看顾着姨妈的面子。倒是林家姐妹在贾家,贾家的三个姑娘爱去林家的院子。何曾见过她们上自己的屋里看过自己。 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都清晰无比。自己看着处处都好,可她们的心里,就真的喜欢自己,觉得自己处处都好吗? 而林家姐妹对自己的态度只怕才是最真实的。 林雨桐再是想不到,薛宝钗在这样的氛围下,完成了一次自我检讨。 两人客气的见了礼,让丫头奉了茶。林雨桐才道:“让你久等了。不过这倒不是故意的。你来的突然,我总得知道缘故不是。这才问了下面的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爷们家外面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杨哥儿不说,我是不知道的。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故事。” 薛宝钗再是没想到林雨桐会是这般直截了当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上说。只能强笑道:“我那哥哥,林大姑娘也是知道的。他就是一个浑人。往常行事也混账惯了些。我和妈妈也只是劝不住。可如今得罪了人,家里也没有个能出面料理的人。我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这话说的,林雨桐挑挑眉。是说知道自家不对,但苦于没有男人在外面张罗。这才自己贸然上门道歉,表示郑重之意。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总之这话倒叫人不好反驳。毕竟,林家和靖海伯府不是打发一个管家送上一份礼就能应付的。要真这样处理,可就是看不起人,更是将人得罪的狠了。本来要是由贾家的爷们出面,是再好没有的事了。但贾家谁能给薛家出头呢。贾政还是贾宝玉,或者是贾琏。贾政那人,一贯的标榜自己,这样的事情,再是不会沾手的。贾宝玉还是一团的孩子气,当不得大人用。贾琏人本身就机灵,再加上王熙凤不愿意掺和。才不会把事情兜揽在自己身上呢。 所以,薛宝钗的话里摆出来的难处,也是真实存在的。林雨桐点点头,认同她的话。 薛宝钗心里一定,就道:“我哥哥着实是不对。还望林大姑娘能够代为周旋。不管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薛家能拿得出来。绝不敢推辞。” 林雨桐虽然爱财,但还没无耻到讹人钱财的地步。真要那么做了,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名声,对林如海和林雨杨能有什么好处呢。再说,依她对闻天方不多的了解,也知道这人从来不会干落人口实的事。不能说刚跟薛家起了冲突,明儿就叫下面的人封了薛家的铺子,拿问了薛家的人。这不成了公报私仇了吗?尽管薛家犯的事都是真的,那也少不得有人嚼舌根啊。所以,即便心里不解气,也不会当下就发作。总得过个一年半载,然后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拾。绝不会让人觉得跟如今这件事有关。那么,如今就算是答应了薛宝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因为自家和闻天方本就没打算现在就怎么着。 于是笑道:“就为这个,薛姑娘当真不必担心。杨哥儿回来什么都没说,也就是这事他没往心里去。至于靖海伯,更是忙着呢,哪里还记得这事。你实在是多虑了。” 薛宝钗一愣,继而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是说,自己哥哥根本就不在人家的眼里放。就如同街边乱吠的狗,敢对着人叫唤,赶跑它就是。谁还会记挂着报复一条疯狗不成。可不是转身就忘了的吗。 心里松了一口子的同时,难免又堵了一下。人跟人的身份差距,就如同一条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 直到被林家的丫头送出门,薛宝钗还有发愣。以前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高门大户。如今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母亲的苦心。这是一个女人改变身份的最快的途径。不管是嫁个读书出身的相公,等着他金榜题名。还是等生了儿子好好的培养,等着做老封君。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哪里及得上嫁入高门大户来的快,来的稳妥。而自己的出身,就确定了自己嫁入高门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即便是给年纪大些的人做续弦,只怕人家也未必就愿意。就是贾家的大太太邢夫人,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如今在贾家尚且十分的尴尬。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人。出身低,父亲亡,哥哥不光是指望不上,还时不时的出来拉一下后退。要出身没出身,要家世没家世。唯一有的钱财,也已经日薄西山。掰着指头算,宝玉竟然是自己能攀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等回到了家,薛姨妈见了女儿的样子,就不由的问:“可是不成啊。还是人家给你难听话了。” 薛宝钗摇摇头,道:“待人很是客气,也没难为我。只说这事根本就没往心上放。就打发我出来了。”说着,就将拢在袖子里的匣子取了出来。“人家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收。只道过去了就过去了。” 薛姨妈一喜,“这不是好事吗,你这是怎么了。” “姨妈那里,妈还是什么都别提的好。省的见面不好说话。”薛宝钗如此含糊的说了一声。 薛姨妈一顿,就有些明白女儿的意思了。这才是真的从心里赞成了自己的打算,同意了跟宝玉的婚事。“苦了我儿了。” “妈妈只好好说说哥哥吧。这样的事,只这一遭,我再是不出去为他求情打点了。”薛宝钗说着,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心里还是堵得慌。 林雨桐何尝不感叹这薛宝钗。跟林黛玉比起来,只能说不一样的家庭环境,塑造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林黛玉在没去贾家之前,绝对是被家里宠着宝贝着的娇小姐。只看林如海的态度就知道了。本来盼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又生的孱弱,林如海和贾敏还不定怎么小心着,宝贝着抚养她的。不能有一点不顺心的。惯得自来是只有别人哄她的,没有她哄着别人的道理。林家又是独支,家里人口简单到了极致。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半点需要她处理的人际关系。这跟薛宝钗是完全不同的。薛宝钗的家里,本就是皇商。从她认得当票,就知道,她在家里,即便没有参与外面的事,但多少还是受了一些熏染的。而且,薛家可不是只有他们一支,像是薛蝌薛宝琴,不就是堂兄弟姐妹吗。这就证明薛家也是一个人口相对复杂的大家族。处理人际关系,是她的必修课程。这两个女子,一个突然丧母,一个骤然失父。林黛玉变得敏感多思,而薛宝钗却愈发的坚强。 林雨桐有时候反过来想,是不是这也证明林黛玉之前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林如海将她呵护的有些过了。 等林雨杨回来,林雨桐就将薛宝钗的来意说了。林雨杨笑道:“姐夫什么人啊,跟他计较,平白辱没了身份。” 哟!这姐夫叫的很顺口嘛!看来闻天方没少在自家弟弟面前刷好感啊。 “那就行了。”林雨桐笑道:“这样的人,不用咱们管,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 林雨杨点头一笑。没有说话。 却说那边贾家,王夫人忙完了端午,无意间的才听说,薛宝钗亲自去过了林家。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大自在。这不是不信任她,从一开始就疑心她是什么。不过,一连等了数日,也不见薛家母女上门来说道什么。心里不由的又猜度了起来。 晌午的太阳正大,王氏只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慢慢的就安定了下来。这事就算妹妹那边有想法,也只能忍着。她的意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想叫宝丫头配宝玉,说句心里话,只看宝丫头这个人,那真是再合适没有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如今要说还指望他念书,将来为官做宰的。也不过是在梦里哄一哄自己罢了。他又是那么一副性子,最要紧的就是有一个稳妥的媳妇来。要不然,自己闭上眼睛都不会安心的。宝丫头的性情,模样,哪一样都好。只一样差在出身上。林丫头倒是出身好,只那性子,做儿媳妇是万万不成的。这成婚了,可是要顶门立户过日子的。宝玉就是个孩子性子,难不成还得再找一个更娇气的不成。可要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只要林家愿意,自己也是愿意结这个亲的。大不了自己多看顾一二也就罢了。想到这里,又想到林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只怕看不上自家。不由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甘,腹诽道,只林丫头那身子,能不能生养,谁说的准呢。 只这么胡思乱想着,人就慢慢的迷糊上了。 贾宝玉无聊,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正房。见金钏正给太太捶腿,就走了过去。金钏手一顿,王夫人就醒了,自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不过瞧着金钏没出声,就知道必定不是外人。 “我可瞧见你打盹了。”贾宝玉压低声音道。 王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儿子,眉头一皱,这大晌午的,不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跑出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伺候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半点不经心。如今那袭人也越发的不得用了。 半晌,没听见金钏答话,王夫人还觉得这丫头是个谨慎的。再说了,她也瞧不见两人在她身后弄什么鬼。 “你急什么。该是你的总是你的。”金钏低声只说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顿时就大怒。什么叫‘该是你的总是你的’。谁答应过她将她给宝玉了。虽然老太太有将自己身边的丫头给儿子的习惯。比如赵姨娘,就曾是老太太的丫头。但她自己,对这个深恶痛绝的。自己吃了赵姨娘多少亏啊。怎会再叫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伺候自己的儿子。要不然宝玉的房里,她为什么不放人。也只是无奈的笼络老太太给的丫头。 又听到金钏兀自道:“你只管去隔壁捉环哥儿和彩云去。” 竟是唆使宝玉去捉奸。先不说真要是宝玉去捉奸,会引发什么后果,就只在贾家,大概最不能提的就是‘捉奸’。王夫人脑子里的血直往脑门上充。自家在外面是什么名声,自家人只做听不见罢了。哪里能真的不知道。都道是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就没有干净的’。她一个丫头,偏偏又说了捉奸的话。那这屋里可不成了那脏的臭的。有句话叫做‘指着和尚骂秃驴’,如今王夫人还真就有了这样的尴尬和难堪。 于是二话不说,转过身就给了金钏一个耳光。 等金钏投井死了,林雨桐才从过来串门的王熙凤的嘴里听说了。林雨桐看原著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金钏的行为实在算得上是轻浮了。她记得金钏有挑逗着宝玉吃她嘴上的胭脂的事,还记得原著上的话是‘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丫头有上进心,林雨桐并不鄙夷,丫头也是人,谁还没点自己的打算呢。但是被撵出去,却选择跳井。林雨桐却觉得薛宝钗的评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算得上是一个糊涂人。不能说因为她死了,她的行为就是该被肯定的。 金钏被撵了,按说是自由了。还你一个自由身。在有的人看来,有个自由身还不好吗。外面的世情虽然艰难,但是还是有大部分的人都是那样过活的。再说,这些年跟着王夫人,难道还没点体己银子不成。怎么就活不下去了。林雨桐觉得,可能金钏,是有点面子上下不来。觉得失了脸面。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过硬的人。薛宝钗能说出那番话,虽然有为王夫人找借口的因素,但也不能说那里面就完全没有她自己的认识在里面。薛宝钗其实是一个非常豁得出脸面的人。哪怕被贾母明里暗里挤兑过几次,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只装作不知罢了。就连被林雨桐当场撞破撒谎诬赖黛玉,她随后依旧能面无异色。这样的心理素质,就直接影响了薛宝钗,她可能是真的觉得金钏的举动糊涂极了。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在她看来,过两天,谁还记得这码事。咬牙过去了不就完了吗? 林雨桐也不过叹一口罢了。她跟金钏有没有什么交情。换句话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能有今天,林雨桐最多给予同情就罢了。 王熙凤叹道:“这些人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都瞧中宝玉那个活宝贝。说句实在话,我瞧着,他还不比琏二强,琏二虽说混账了些,但该有的男人担当还是有的。只他,倒叫人齿冷……” 林雨桐自然不会将这事瞒着,雪雁转脸就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沉默半晌才道:“以后贾家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了。”说完,只埋头看起了医书。 雪雁知道,林黛玉嘴里这贾家的事,说的就是那位宝二爷的事。 第41章 红楼(41) 红楼(41) 王熙凤从林家回来,平儿赶紧过来服侍。 “我说你只管忙你的去,这里有小红就成了。你巴巴的过来作甚。”王熙凤接过平儿递来的热帕子,擦了一把脸道。 “哪里有奶奶辛苦,我却在一边受用的道理。”平儿自是觉察出王熙凤对自己不及往日亲密,反倒比以往更殷勤小意。 “你这蹄子如今也这般会在我跟前弄鬼了不成。”王熙凤一笑道:“谁不知道我如今爱串门子。可这串门子也是有讲究的。为甚老太太,太太都不发话,由着我这般。还不是靠着我联络着林家。家事横竖就那么些,你只照管着就成了。如今最紧要的反而是外面。你要是多心,可平白辱没了我对你的情谊。” 平儿一愣,笑道:“我哪里就多心了。只今儿真有事要问奶奶。” “说吧。”王熙凤往榻上一歪,道:“家里这点事,你直接拿主意就成。不都有成例吗。照着做总是错不了的。” “要是能有个成例,我也就不做难了。”平儿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又将云姑娘接过来了。说是既然订了亲,就该是学些为人媳妇的道理了。要接来自己教养。将史家的两位太太气的,咱们家的人去了,都没露面。只打发了个婆子出来应付。如今人是接来了,可老太太也不安排在她的院子了,倒一径的说云姑娘在史家学规矩已经够可怜,先叫住进园子里松散松散。找了我去,叫我收拾收拾潇湘馆。这潇湘馆原有的东西倒是能用,可这要住人,怎么一个收拾法。奶奶倒是给句话。” “这话怎么说的。给再多的东西她又搬不走,想摆什么只管摆着便罢了。要是担心不小心损坏了,那倒大可不必担心。除了宝玉那屋的活祖宗们,再没有那般不爱惜东西的人了。我恍惚听着那叫晴雯的撕了好几把上好的扇子。这般的不管不顾,你要是跟她好,提醒她收敛着点。那长在枝头最好的果子,总是最先被鸟啄的。”王熙凤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因又问道:“或者你只管去问问云丫头,或许她自己不想搬过去住也未可知。” “哪里需要问。云姑娘如今已经欢欢喜喜的带着丫头去了。另外,有宝姑娘的屋子比着,云姑娘那边怎么收拾,都是显眼的。宝姑娘那边,空洞洞的跟个雪洞似得。”平儿道。她也不正是怕两家的亲戚不能两样的对待。至少面上要好看些。别只偏了史家的姑娘,得罪了薛家不打紧,就怕太太多想。 王熙凤皱眉,心道:这云丫头都已经定亲了,怎生还这样冒失。见平儿还在等自己的回话,就道:“这有何难。你只说要开库房,将姑娘们都问一遍就是。那些东西收着也是白收着,给她们用了,又能如何。” 平儿心说,这开库房取东西,没有奶奶的同意,自己一个挂着钥匙的丫头,如何做的了住。见王熙凤发话了,这才应下来。准转头又问道:“林大姑娘可好。” “姑娘家的症候,瞧着是第一来,难受了些。不打紧。”王熙凤有些迷糊。出了一趟子门,就泛起了困。 平儿刚要转身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奶奶身上不少日子没换洗了。该不是……” 王熙凤猛地睁开眼,这些日子七事八事的,还真把这一茬子给忙忘了。 “小红那丫头能干,但到底是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平儿一看王熙凤的样子,就知道*不离十了。 小红从里间出来道:“总得有两个月了吧。该是不会错的。” “这是喜事啊。”平儿是真的高兴,她这些日子的压力也大。抬举姨娘本就是为了子嗣。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自己不是本分人。孩子没怀上,倒抓着手里的权力不撒手。每常想起这些,心里能不堵得慌吗。“我这就去叫人请大夫来。” “站住。”王熙凤突然叫住平儿,“千万别声张。只叫小红去林家,让林大姑娘将林家惯常用的大夫请一个来。如今,我除了她和你们,再是谁也不信的。” 平儿一下子就愣住了。奶奶这是疑心了谁。 小红见帘子一动,马上朝王熙凤使了一个眼色。外面的丫头看着松散,但都是小红特意找出来调拨来的。将这屋里守的严严实实。这帘子一动,就证明是贾琏回来了。该是在外面偷听。 王熙凤的余光往帘子那边一扫,就对平儿道:“你也不想想,我那亲婆婆是怎么去的。咱们二爷上头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长到五六岁上怎么就死了。还是落水而死的。当这一家子丫头婆子都是摆设啊。看不住一个孩子不成。二爷又是怎么到了二房,由着二房教养的。这里面的事情,可就经不住琢磨了。左右不过是大房得了爵位罢了。这才是害人的根本。可这话,我又怎好说呢。当初怀大姐儿的时候,一直都十分顺畅。生的也不艰难,怎生就调理不好,这么几年都没怀上。这些个事,我每每想起来,就一身的冷汗。可咱们那位爷,只怕还想不到这一层。我即便说了,他只怕也更信养了他一场的二婶子,我那亲姑妈。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就被人领着犯了要命的事,那这爵位就真的跑了。想起来我怎能不灰心。若是侥幸,真叫我这肚子里揣了个哥儿。保下他,咱们就都有靠了。” 平儿的脸唬的没有半点血色,小红一脸惊恐,但心里却觉得二奶奶这话,只怕是为了唬住门外的人的。 果然,贾琏一脸铁青的掀了帘子进来,道:“你刚才那些话是个什么缘故。” 王熙凤一副被惊吓的模样捂住胸口:“几时回来的,在自己家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唬了人一跳。” 平儿回过神来,接话道:“二爷好歹小声点说话。不说别的,就只别惊着奶奶肚子里的哥儿才是正经。” 贾琏这才将视线落在王熙凤的肚子上,也回过了神。“有了就好。你既然不放心,就叫人去林家一趟也就罢了。” 小红立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贾琏这才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 “哪里有什么,不过是我多思多想了罢了。”王熙凤转脸就不认了。这些话凭没证的,怎么承认。要是将这人的性子激出来,他不敢不顾的闹腾可怎么办。只要在心底有这么一个印记和怀疑就成了。也能时刻的警醒着他,别犯什么要命的事,省的被人抓了把柄。等将来,这家败了,可别牵累到自己和孩子身上才好。 王熙凤越是云淡风轻,贾琏心里反倒越是嘀咕。就道:“只这话再别说了,今儿是叫我听见了,要是叫别人听见,可不就要了命了。” “我知道了。只以后我就不出院子了,管它外面闹个天翻地覆,我只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王熙凤说着,就看向平儿道:“我知道这家里说什么的都有,你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这委屈都是你替我和你二爷受的。我心里记着你的情分。” 平儿眼眶一红,“奶奶说的什么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没的说这些,反倒生分。” 贾琏心里虽然琢磨着王熙凤刚才的话,但看到妻妾和美,再想想别人家的个个斗得乌眼鸡似得。顿时觉得有些心满意足。 林雨桐见到小红,才知道王熙凤可能有孕了。想到原著上,王熙凤确实怀过一个,可惜流产了。据说就是个小子。如今见她这般谨慎,就笑道:“你且回去。我马上打发人请了大夫送过去。就说是去给你们奶奶瞧瞧,调养身子的。” 小红马上大喜。反正自家奶奶急着要孩子,大家都知道。求了林家给找个大夫调养,肯定没什么人起疑。到时刚巧诊出有孕,谁还能说什么不成。省的别人觉得确诊一个喜脉,还巴巴的求了林家,有些小题大做。万一真是有那害人之人,反倒叫对方起了疑心。这林大姑娘真是□□都为自己奶奶想到了。难怪奶奶只跟她好。于是马上跪下,真心实意的磕了头。 林雨桐叫人扶她起来,见这丫头额上已经青了一片,就道:“真是个实心眼的好丫头。好好的服侍你们奶奶,日后有你的好处。”又□□儿找了外敷的药给她,才让人送她出门。 小红前脚进门,将林雨桐的意思说了。后脚就有人禀报,林家的人带着大夫来了。 贾琏就感叹道:“这次承了林家的情了。” 感叹了一番,赶紧请了大夫进来,果然就是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如今王熙凤身体康泰,大夫只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罢了。贾琏赶紧跟大夫确认下复诊的时间。这就是借机把这个大夫给定下了。这大夫得了林家的话,自是无有不应的。平儿又取了二十两银子的诊金来。才算把大夫送出了门。贾琏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问道:“是不是得赶紧告诉老太太一声。” “应该的。”王熙凤接过话头,笑道:“大老爷,大太太那里也少不得你跑一趟。” 大老爷是亲爹,自是应该亲自去。贾琏没有不应的。 不提王熙凤这些年的心愿达成,如何的欢喜。只说贾琏一路小跑的进了贾母的院子。 “如今这般的大了。怎生还这般急急火火的。”贾母笑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孙儿又要当爹了。”贾琏乐呵呵的禀报道:“特来讨老太太的喜欢。” “这可是大喜事。可是平儿有了。”贾母嗔道:“那也不许冷落了你媳妇。怎么不见她跟你一块来。是不是又吃起醋来了。叫她来,我好好的说说她。” 贾琏打嘴道:“是孙儿欢喜糊涂了,话都没说清楚。那有喜的正是孙儿媳妇。” 贾母一愣,才道:“这正是大喜事。平儿那丫头虽好,却比不得凤丫头这正经奶奶肚子爬出来的。你只看看宝玉和环儿,就知道了。” 贾琏自然更是喜欢嫡子的,不过要再有庶子那就更好了。这嫡庶也不能一概而论,林家的就是庶子,但谁敢说不好。 鸳鸯心里凉飕飕的。只看老太太的态度,就知道有多不稀罕姨娘。她带着丫头们跟贾琏道喜,贾琏忙欢欢喜喜的应了。 “你先去告诉你们老爷太太,叫他们也跟着欢喜欢喜。”贾母打发贾琏,“我一会子就去瞧瞧你媳妇去。” “哪里敢劳动老太太,没的折了福分。”贾琏客气了一句,就转身出去了。 才转到前面,就远远的看见贾政送了一个面熟的人出门。竟是忠顺亲王府的长史。这位亲王府的长史,也只是听说过,且没攀上交情呢。此时更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屈尊来了贾家。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倒是不好凑上去。只赶紧闪身,站到了廊子的下面,有早木遮挡,算是避过去了。直到两人出了视线,贾琏才转出来,恰好见到一个老爷的清客,不免问起了那长史来府里的因由。 “却是寻宝二爷打听一个叫琪官的。”那清客说了一句,就摇头叹息着赶紧走了。 琪官的大名,贾琏怎么会没听过。薛蟠那呆子,对这个琪官可是垂涎久矣。没想到这人倒是瞧上了宝玉。不过这也难怪,宝玉这样的,少有人瞧不上。 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才要走,就听见老爷呵斥贾环的声音。 就听那环哥儿道:“……宝玉要□□金钏,叫太太知道了,反打了金钏。金钏不忿,就跳井了……脸肿的脸盆一般大,端是吓人。” 贾琏心道:这环哥儿倒真是告状的好手。他本想上去为宝玉解释一两句,但不知怎的,王熙凤之前说的话,就不由的闪现在脑子里。若是自己没有了资格继承这府里,那能继承的人又是谁。这么一想,他脚下一顿,转个方向去给大老爷报喜。 贾政听了贾环的话,气顿时就往头上涌。死了个丫头,只是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口子罢了。在家里把玩丫头,总比跟戏子名伶混在一起强些。调、戏丫头,在公子哥的身上,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谁家的孩子没点这个事啊。这事说起来,不算多丢人。就算是沾着‘淫、辱母婢’的罪过,这在家里也能转圜。母亲给儿子婢女,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那琪官是谁,不说他是忠顺亲王的人。就只因着那是个男人,就叫贾政心里泛起了恶心。谁家当爹的知道儿子背后还有这些个毛病,不得气死了。可这事,心里再气,也而不敢拿到明面上喊打喊杀。刚巧,贾环就递了这么一个借口过来。 “你这孽障!”贾政一进书房,就指着宝玉喝道。 贾宝玉正为出卖了琪官的事,心有不安,如今叫贾政一吓唬,面色更加的难看。 那边的贾政心里却更是难受,长子没了,就这一个能看的。不管怎么在文章上不长进,自己骂归骂,但何时真的打过他。可千不该万不该,身上养了这么个毛病。如今自己年已过百,以后还能指靠谁去。越想宝玉的不成器,心里越是气愤。今儿不把这毛病掰过来,就不能算完。不打疼了他,他就不知道厉害。 又有不少清客来劝,贾政真是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想到伤心难堪处,真是老泪横流。 一棍一棍打在宝玉的身上,贾宝玉嘴被堵着,也叫嚷不得。众人看确实打得狠了,要拦着,只贾政着实气急了。哪里肯依。倒是有那机灵的,赶紧给王夫人和老太太送信儿去了。 正闹闹哄哄,倒是王夫人先来了。见到宝玉被打成这幅模样,如何能不心疼。不免在贾政面前又哭了一回长子,这才叫贾政心软了些。不过陪着贾母而来的李纨,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每每都提起大爷,好似多看中似得。可兰儿和自己何曾被公公婆婆另眼相看过。婆婆更是一年半载的也想不起还有一个孙儿的。看看老太太对宝玉如何,再看看婆婆对兰儿如何。一样都是祖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可见这哭大爷,也没多少诚意的。要是大爷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贾家过的什么日子,不知道会做什么想头。哭的那般伤心,看着倒是一副慈母的样子。但是,那哭的不是大爷,而是她自己苦处。。 这一场闹剧,将王熙凤怀孕的喜事彻底给压下了。别说没人上门恭贺,就是这一家子下人,哪个脸上都不敢漏出笑模样来。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那真是异常的憋闷。王熙凤还罢了,早就看透了,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多大的失望。只贾琏,才是正经的长子嫡孙,又是正妻有孕,心里正自欢喜的时候,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彻底透心凉。只道:“罢了,罢了。咱们自己只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要不然你还能指望什么呢。王熙凤心里哼了一声,打发贾琏,“我如今不能伺候你,你只去平儿那里歇着去。对外就说,这一胎不安稳,要养着。” “胡说!”贾琏呵斥道:“没有这么咒自己的。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儿子。”贾琏看着王熙凤的肚子,犹如看见了活宝贝。 “我的爷,不这么着。这一家子又得开始折腾我了。不信你试试。”王熙凤闭上眼睛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有丫头说话的声音。不一时小红进来,道:“太太打发人来说,瞧二奶奶什么时候得空了,去一趟林家。家里的香露只有木樨的,和玫瑰的。如今倒是荷花的更顺口些。这两天宝二爷的胃口定是不好,有这东西入口也能香甜些。林家该是有这些东西的,讨要些也就罢了。” 贾琏顿时怒道:“什么宝二爷,就是宝天王老子,如今也没有我儿子要紧。”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王氏推辞。 “你何苦这个时候生事端。”王熙凤拦下贾琏,对小红吩咐,“你只去找平儿,我记得林家给的香露叫她收着。我不爱这些劳什子玩意,该是没用呢。如今找出来,给太太送去,也就打发了。多大点事。” 小红应声去了。贾琏才道:“是我没本事,叫你在这家里受委屈了。” 王熙凤心里软了一瞬道:“说这些做什么。老爷在马棚那边住着不也没说话吗。咱们做小辈的,还能翻了天了。只以后太太再叫二爷办事,爷好歹多个心眼。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娘娘要真的出息了,咱们能得了好吗。只看端午的礼就知道了。薛家都比咱们大房得脸。你说,咱们巴巴的,图什么。爷以后不为了我,也得为大姐儿和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总得留点什么给儿子传下去不是。” 贾琏迷迷糊糊的出了屋子,这家里的悍妇突然变成的贤妻,他这心里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适应期,还是适应的不太良好。 那边袭人送走了贾母王夫人,只看宝玉的伤。不由的掉了泪,道:“这次这么着,又是为了什么。” “可不是汗巾子惹的祸。”贾宝玉疼的恨不能晕过去,低声道:“你瞧瞧,伤的可厉害。” 袭人嗔道:“能不厉害吗。皮开肉绽的。这如今大热天的,只怕也不好养呢。”心疼又发愁了半天,才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人,劝着二爷不要结交,二爷偏不听。” 见宝玉疼的说不得话,又去问了跟着宝玉的小斯。茗烟道:“谁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这事只薛家大爷知道。” 袭人不免心里迁怒薛家。等到薛宝钗捧着药丸来,她倒是没说什么话,心里却不由的腹诽:拿着一丸药来,能顶什么使。不拘是配好了拿来,还是将方子送来,人也好用药啊。这冷不丁的一丸药,叫人怎么用。用完了今天再换其他药不成。图什么啊。 薛宝钗既然心里有想法想要嫁给宝玉,自然就比别个时候要能放下一些。看了宝玉,先就红了眼眶,“你如今这么着,都是不听人劝的缘故。不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瞧着……”话音一顿,面色羞赧,再也说不下去。可这欲语还休,却是最为动人的。 贾宝玉瞬间就觉得身上的疼清减了些。 史湘云一掀帘子,就瞧着一个脸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另一个只痴痴的看着,就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两人被打搅,薛宝钗不自在了一瞬,就笑着对史湘云道:“这话怎么叫人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懂就成了。”史湘云笑了一声,就道:“二哥哥如今可是称愿了。一家子姐姐妹妹都围着你转。” 贾宝玉抿嘴一笑,道:“云妹妹怎么才来,快坐。” 史湘云倒是没坐,只看着贾宝玉身上盖着东西,就知道只怕里面什么也没穿,哪里能再呆。抿嘴一笑,又闲话了两句,才拉了薛宝钗起身告辞了。 贾宝玉只觉得能得姐姐妹妹几滴泪,即便死了也值了。这般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恍惚听着有人在自己耳边低低的哭泣。他睁开眼,恍惚看见是林妹妹在哭,又恍惚不是。才要说话,就见林妹妹的影子慢慢的淡去。他心里一慌,顿时像失去什么要紧的东西一般,喊了一声:“妹妹!” 林黛玉正在梦中,猛地被一声‘妹妹’唤醒。顿时豁然坐起身,捂着胸口,只觉得闷的疼。 雪雁和芳华赶紧过去不由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问完,林黛玉一口就吐了出来,将一天吃的都吐了出来。 “这是中了暑气吧。”芳华叫了雪雁收拾,道:“得赶紧叫大夫。我这就回禀大姑娘。” “且站住吧。”林黛玉自是知道这不是中暑,是梦做得太古怪的缘故。她不想折腾人,就道:“把药丸子取出来我吃一丸,若还不好再说。许是睡着的时候手压住胸口的缘故。吐了我倒自在了些。” 芳华不敢违逆,忙点头应了。 收拾停当,黛玉将丫头打发出屋子,才靠在软枕上。不由想起刚才那梦,梦里自己怎生会那般的难过,宝玉身上明明就是伤的不轻。也不知道这梦是吉兆还是噩兆。想了一回,再也睡不着,只把枕边的医书拿来翻看,看着看着倒也看进去了。 贾宝玉叫了一声‘妹妹’,也没留住林黛玉。就猛然叫梦惊醒过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这才想起,今儿唯一没见的就只林妹妹了。想起林妹妹的影子在梦里越发的模糊,只觉得心里钝疼。见袭人没醒,倒是晴雯掀了帘子前来查看,就小声道:“你明儿可能出府一趟。” 晴雯见宝玉满头的汗,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问道:“自是出得去的。爷有什么吩咐,或是要办的事。” “你明儿替我去林家瞧瞧林妹妹。”贾宝玉捂着胸口道。 “这好端端的,没个由头,我巴巴的跑到人家家里去做什么。再说了,林家规矩大,我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啊。就连紫鹃,都已经好些日子不见消息了。也没有可找之人不是。”晴雯不由愣着道。这大半夜的,这位爷怎么的就想起这么一出了。 “你只送了东西过去就罢了。”贾宝玉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帕子道:“就它吧。” 专门送一条旧帕子。这是个什么说头。晴雯见这位爷神色不好,显然不是开玩笑的,就赶紧接下来了。大不了明天走一遭就是了。 “别叫袭人知道。”贾宝玉看了一眼沉睡的袭人,吩咐道。 晴雯莫名其妙的点点头。“我明儿一早就去。” 林雨桐除了关注王熙凤有孕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管。第二天一早,手臂上被什么虫子咬了,这才想起换窗纱。 从库房里选了细纱出来,拿了天青色的叫丫头们抱着,先换了林如海和林雨杨书房的窗纱再说。 一到外院,才知道闻天方今儿来拜访林如海了。她倒不方便先过去。只得去了林雨杨的院子,指挥着丫头们换。 而林如海的书房里,翁婿相对而坐。 “岳父。”闻天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婿家里没有长辈,这才贸然亲自前来商量婚事。还请岳父见谅。” 林如海看着这样的女婿,心里哪里会不满意。但真要马上嫁女儿,他又如何舍得。就笑道:“桐儿这还没有及笄,现在说婚事,还为时过早了些。” 闻天方笑道:“这虽是赐婚,但该走的三媒六礼,却缺一不可。小婿断断不敢委屈了大姑娘。” 这倒也是正理。林如海还真不能反驳。夫家的礼越是齐整,越是显得闺女金贵。他沉吟半晌才道:“那就打发媒人上门吧。” 闻天方心里一喜,这婚事终于算是走入正式的流程了。于是两人又说起了朝中的事。 “皇上的意思,只怕还是要重用岳父的。”闻天方透漏道。 “如今,重用反而难以全身而退。”林如海在闻天方的面前,都是没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自家的女婿,有什么要隐瞒的不成。 “岳父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闻天方小声道:“昨晚,皇上还说起了对于岳父的安排,本打算加封太子太保的。叫我给拒了。储君之事,太敏感。一个不好,就被牵连了。”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看着闻天方倒更加的满意起来。 林雨桐给林雨杨收拾完,不知道林如海和闻天方要谈多久,就想,不行的话自己就先回去,叫人收拾饭菜。不想刚出了院子,就见两人从林如海的院子出来。 这都看见了,还能躲了不成,也太小家子气了。林雨桐大大方方的过来行礼,还问道:“不吃了饭再走吗。” 闻天方嘴角一翘,心情顿时就明媚了起来,“不了。皇上那边还有差事。改天吧。” 林如海瞧见下人们抱着一捆捆纱,就问,“这又是做什么。” “想给父亲和杨哥儿换窗纱。这小虫子,一般的窗纱兜不住。”林雨桐笑道。 上好的细纱糊窗子!林如海乐呵呵的道:“好!喜欢就换吧。”然后看了一眼闻天方,心道,我闺女就是这么败家,你养得起吗。 闻天方看着这姑娘笑容爽朗的脸,就笑道:“我昨儿还说屋里总有小虫子,怪烦人的。倒没想着换窗纱。” 林雨桐一愣,这是几个意思,他也要换吗。就接话道:“那就拿几卷回去用呗,为找这个再开一次库房怪麻烦的。” 闻天方马上就笑着应了。眉宇间还有几分得意。甭管我养不养得起,只要娶得媳妇是懂得往自己家扒拉的就成了呗。 林如海嘴角一抽。真是女生外向啊。 林雨桐也没懂这翁婿俩打的什么哑谜,欢快的送走了闻天方,又去林如海的书房里折腾。林如海看着这孩子将家里照顾的妥妥当当,也没一天清闲的时候,还真就舍不得她嫁人。总想着在家里,总比给人家做媳妇轻松点不是。 忙忙叨叨一早上,吃了午饭,才要歇息,就听着春儿来报,说是角门外有个叫晴雯的丫头,来给二姑娘请安。晴雯,春儿自然认识,但角门上的下人不认识啊。这才报了上来。 “她来做什么。”林雨桐皱眉道:“也罢了,拦了这回,拦不了下一回。横竖都得她自己想明白啊。” 春儿这才出门,接了晴雯进来,直接去了林黛玉的院子。林黛玉从昨晚开始,就叫一个梦搅和的睡不着。这会子精神正差。见了晴雯还一愣,道:“你怎么过来了。” 晴雯被林家的规矩震慑的,倒也不敢随意的说话,见春儿在,就只道:“出来办事,顺便给姑娘请个安。” 春儿一笑,也不揭穿。只说自己有事,就告辞出来了。 “可是宝玉叫你来的。。”林黛玉不由的问道:“他可是受了伤。” “这事已经传出来了吗。连林姑娘都知道了。”晴雯愕然,“都是这些小蹄子,嘴上真该都长了疔,烂了舌才好。” “竟然是真的。”林黛玉心里骇然。这事说起来,真是没人信的。强压下心里的慌乱道:“他可是叫你来有什么话说。” “并不曾。”晴雯有些尴尬的将帕子递过去,“这是宝玉叫给姑娘送来的。” 黛玉接在手里,见识一方家常用的旧帕子,一时就怔住了。 第42章 红楼(42) 红楼(42) 黛玉将帕子放在桌子上,看着晴雯道:“我知道了,你只回去吧。” 晴雯一愣,不由的问道:“林姑娘,可有话要我传给二爷听吗。” 林黛玉手一紧,然后慢慢的摇摇头,就再不言语。 芳华一见,赶紧道:“晴雯姑娘,我们外面说话。姑娘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晴雯看着林黛玉并没有阻拦芳华,也就不敢造次,慢慢的退了下去。 雪雁在屋子里陪着黛玉,见此就不由的道:“姑娘,你这是……” “将帕子收了,只这一辈子,别再叫我看见。”林黛玉说完,兀自去了屋子躺着。 雪雁眼圈一红,将那帕子用匣子装了,然后收了起来。她估摸着,姑娘大概把跟宝玉的情分,跟帕子放在一起,收进了匣子里。这一辈子都不再拿出来,也就是自家姑娘跟宝玉,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芳华送走了晴雯,又听雪雁说了这些事由。不敢隐瞒,赶紧告诉了林雨桐。林雨桐从心里舒了一口气。林黛玉的所作所为,这让她想起初恋,最纯,最美,如果结不出果实,那么,就小心的藏在心里吧。 只怕林黛玉这是定下了决心了。 林雨桐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滋味。没有终于拆散了宝黛,我好开心,好有成就感的那种感觉。心里反而有些淡淡的酸涩和遗憾。 晚间的时候,林黛玉只带着雪雁过来了。 “听说你睡得不好,怎么不歇着。”林雨桐让了林黛玉坐了,就问道。见她眼底青黑,肯定是没歇好的缘故。 林黛玉看了雪雁一眼,就道:“你下去吧。” 这是有话要说。林雨桐也挥手叫屋里的丫头都下去。 “就咱们姐妹,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但凡能做到的,没有不应你的。”林雨桐看着林黛玉郑重的道。 “姐姐,我想叫父亲,给我找个大夫回来,我想学些医术,打发时间。”林黛玉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说道。 “这个……”林雨桐一时间没有明白林黛玉的意思。最初的时候,林雨桐自己还想学医来着,但是都被杂七杂八的事情给占了精力。到如今也不过是会背几个汤头歌罢了。这要是林黛玉想学着打发时间,倒也没什么。认真的当做一个营生钻研,也不是不行,在自己家里,也传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她怎么起了这个心思了。于是问道:“妹妹这是打算做什么。” 林黛玉沉默半晌才道:“姐姐可还记得灵河之畔,那株绛珠草的故事。” 林雨桐心里咯噔了一下,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赶紧道:“我是编故事胡说的……” “不是胡说。姐姐心里知道,那一定暗指的是我。”林黛玉苦涩一笑:“如今想来,这绛珠草能得以成人性,都是那灵河滋养之故。这恩即便要还,也该还给灵河才是。那灵河默默的滋养了绛珠草不知道多少年,绛珠草却只将恩德记在了最后出现,抢了别人的功德的神瑛侍者身上。端是糊涂。恩是要还的,情总会了的。纠缠这一辈子就够了。我想学些医术,救一个人就是还灵河一份恩德。姐姐说,如此好不好。” 林雨桐的嗓子如同被堵住了一般。真要行医救人,这辈子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婚姻可言了。谁家也不会乐意自家的媳妇抛头露面的。 林雨桐自己对单身没什么不满,因为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这世间的过客。而林黛玉呢,她又是如何想的,也觉得她自己只是这世间的过客吗。 “你要知道,你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林雨桐不由的问道。 “姐姐怕我是因为宝玉。觉得跟他……终是没缘分,所以,才绝了这嫁人的心思。”林黛玉嘴角挂着笑意,问道。 “是啊!我怕你将来后悔。”林雨桐道:“如果是你真的放不下,也未尝没有办法。你不必如此。” “我比姐姐知道宝玉。”林黛玉笑道:“若真是日日守在一处,这份情分才真的会渐渐的磨掉了。” 这就比如恋爱和婚姻。婚姻总比恋爱更现实更残酷。林雨桐不由的觉得,林黛玉的想法可能是对的。 原著上贾宝玉对林黛玉的痴,是有情分在内的。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林黛玉死在最美的年华里。永远定格在贾宝玉的心里。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她成了贾宝玉心里的朱砂痣。 但如果换一种结局了。真的让贾宝玉和林黛玉成亲,厮守。黛玉的容颜终是会一天天老去,但性情却再难更改。这样的黛玉,宝玉还能爱吗。 宝黛之美,不就在于那一份纯,一份真。一份缺憾吗。 “但是,这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如此草率。”林雨桐摇摇头,“你得再想想。您如今年岁小,尚且不着急。慢慢的想明白了再说。” “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林黛玉抬眼看着林雨桐,她的眼睛清亮,而且决绝。“我如今,是有姐姐在,也有哥哥可以依靠。这一辈难道还能饿着我。要不是有你们在,我也就是一死罢了。” 林雨桐一把抓住林黛玉的手:“不管什么时候,别往窄处想。我们和父亲,总是依着你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林黛玉笑着点点头,道:“说出来,我这心里就轻松了。也能睡得着了。”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你是能睡着了。但我睡不着了。 这让自己跟便宜爹可怎么交代。她把这么一个大包袱扔了过来,让自己怎么跟林如海说啊。 “去瞧瞧老爷歇了没。”林雨桐吩咐春儿。这么大的事,自己根本就兜不住。 不一时,春儿回来,道:“老爷在给少爷讲书。” “那就走吧。”林雨桐说完,就起身。心里斟酌着怎么跟林如海开口。 父子俩见这个时候了,林雨桐还过来,就唬了一跳。林如海问道:“怎么还不歇着。” 林雨杨就起身,让了姐姐先坐下。这才拉了椅子,坐在旁边。 林雨桐看着林如海,心里反而坦然了。自己对林黛玉做到了问心无愧,也不怕任何人的诘难了。就道:“父亲,刚才妹妹找我,说了一件事。我来告诉一声,也好叫父亲拿主意。” 林如海心里一紧,点头道:“你说。” “妹妹想学医,想要父亲给他找个好的先生。”林雨桐的语速很慢,道:“她想做善事,积恩德。” 林如海最开始一听是要学医,心里还一松。林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家,不会一定不让孩子学什么。学医就学医,女孩子多学一点,也能照顾好自己。但这事哪里至于大闺女如临大敌一般的慎重。再说到做善事的时候,他就听出几分意思了。其实做善事,林家有这个钱财。不过是施粥施药罢了,花不了几个钱。他不会拦着孩子做这个事。但为做善事专门学医,意思就非常明确了。这是不打算嫁人了。 “这事不怪你。”林如海自然感受到了大闺女的忐忑,就先道:“你如何待黛玉的,为父看在眼里。这事从根上算,是怪太太和我。” 太太是说贾敏。 “老太太曾经就写过信给太太,有过想要结亲的想法。太太自然是答应的。她深信那个宝玉是个有造化的。当时为父没答应。倒不是别的,只当时家里没有男丁,是指望着招赘的。但这话却不能跟太太说。省的她多想,以为为父认定了她这辈子再是没有儿子的。为父也不知道太太跟贾家的老太太是怎么说的。叫老太太那般的行事,将黛玉跟那个贾宝玉放在一处养着。”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只如今,她还小。性子不定。她愿意学医,就让她学着吧。等过上几年,许就忘了这码事了。” 林雨桐心里虽不看好,但这话现在却不能说。不让林如海试试,他肯定是不能甘心的。 就听林如海道:“要学医,也不难。就是之前家里请的苏先生。说起来,也是你们的表叔,是长辈。姑娘家跟着长辈学医,也没人能说道什么。为父给苏大夫在京城置办一个两进的院子,在送一处药铺。在京城安家,将家迁过来,他想必也是乐意的。” 有个土豪爹就是好啊。这银子砸出去,相当于送人家一份家业。傻子才不来呢。 林雨桐点点头,算是认同。她沉吟半晌,还是道:“父亲就没想过,妹妹这个主意,要是一直不改,您要怎么办?” 林如海看了林雨杨一眼,就道:“不早了,你先去歇着。我跟你姐姐说会话。” 林雨杨点点头,这是父亲要跟姐姐单独说话了。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 林雨桐看着林如海,道:“父亲怎么把杨哥儿给支出去了。” “这事,为父不想叫杨哥儿知道。”林如海直言道:“家里来了一僧一道的事,为父知道了。再加上你送给为父的水,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必然是有什么机缘的。为父也不问你这机缘是什么。但总有些别人没有的神通是肯定的。我和黛玉本就是必死的命格,如今被你硬生生的救了回来。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别说黛玉要做的事,处理的好了,与林家是有好处的。即便没有什么好处,为父也不会反对。一则,是因为冥冥之中的命数,不可太过强求。如今已经是赚了,还贪心不足想要更多。那到头来,或许就是鸡飞蛋打。二则,是黛玉的身体。即便没有这些事,对于这孩子,为父也不好安置。你知道的,她自小羸弱,如今被你调养的不差,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子嗣上艰难。这要是嫁到别人家,为父岂能放心。想找个清贵,子嗣繁盛,家里也十分注重规矩的人家,那样的人家,大部分都不会纳妾,除非有些四十以后,没有儿子,才纳妾。更有的怕乱了规矩,宁肯过继,也不纳妾。这样的人家,想必也能过的安稳。你不在杨哥儿屋里放丫头,是对的。咱们家,若不是单传,为父也不会纳妾。即便当着你和杨哥儿的面,为父也能这么说。”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这种想法,符合当下的主流。她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林如海叹了一声道:“可黛玉在贾家的事,好说不好听啊。又怕被人翻出来。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父亲就没想过招赘。”林雨桐问道。 “孩子,如今这世道,谁家出息的儿郎,能送到别人家啊。能送来的,必然有些不足。那样的人,我还真就怕玷污了我闺女。”林如海闭上眼睛道:“她要是嫁了人,这要是没孩子,在为父看来,虽然心疼她,但也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她那身子,要真是有孕了,能不能好好地生下来。为父不敢想啊。在为父心里,你们好好的,别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福气了。倒是真想过不行的话,就叫她留在家里。将来,杨哥儿的儿子,过继一个到黛玉的名下。不一样吗。可又担心她心里觉得有缺憾。如今,她能这么想,为父不排斥,反而有些释然。不过是怕她孩子心性,说不得过两年大了,又改主意罢了。如今就这么着吧。她想怎么,就怎样吧。只要她觉得舒服就好。有你们姐弟俩在,为父就是将来闭上眼,也没什么不放心。你也一样,将来要是过得好,就好好的过。要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就回来。家里养的起。为父死过一次的人了,也看得开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都不要紧。” 林雨桐鼻子一酸。没想到林如海是这么想的。 她松了一口气。觉得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天晚上,半夜里一阵阵闷雷,从天边滚滚而来。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但林黛玉却觉得自己睡的分外的踏实。 睁开眼来,都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雪雁蹦蹦跳跳的进来,笑道:“姑娘要不去园子里瞧瞧,那一片竹林,冒出了许多笋来,都是一夜雨水的功劳。不过瞧着花也落了不少,要不要缝个锦囊来,咱们去收了那花儿。” “你去看看,能用的就捡了淘洗干净,晾着,有些还能入药,有些也能做熏香。捡不起来就随它而去吧。谁知道那花儿更愿意如何呢。许是就在那花株下,变成泥,才是它更好的归宿呢。”黛玉拿着医书,靠着窗棂上。对着雪雁交代。 正说着话,就见春兰提着篮子过来了。 “姐姐又打发你送了什么来。”林黛玉笑着问道。 春儿见二姑娘笑语嫣嫣就笑道:“是大白杏。靖海伯一早打发人送来的。拿来给姑娘尝尝。”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姐夫。天天换着花样的送这些东西,得亏他从哪淘换来的。”林黛玉从篮子里直接拿了一个。这肯定是清洗好的。于是直接尝了一口。肉多核小,口感沙甜。就点头道:“是好果子。哪里有树种,咱们也种几棵。” “我们姑娘已经打发人去找了。”春儿笑道:“如今前头琏二奶奶打发了小红来,不知道跟我们姑娘在说什么,要不然我们姑娘就自己过来瞧姑娘了。” “让姐姐忙吧。我闲了就在院子里转转。无碍的。”林黛玉摆摆手,一点也没问贾家的事。 “我们姑娘说,老爷已经打发人去姑苏请苏大夫了。等苏大夫来了,姑娘也就没闲功夫玩了。让您抓紧时间松散松散。”春儿说完,就转身告辞。 林黛玉一愣,这就是说父亲也同意了。她拿着杏,一口一口的咬着,酸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 林雨桐却在房里听着小红说话。 “……那鸳鸯的哥哥还好,嫂子却是个糊涂的。因着鸳鸯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没少掺和鸳鸯哥哥采买的事。如今倒是被周瑞家的抓住了把柄。我们主子说,太太可能会逼着鸳鸯偷老太太的东西出来。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可以动了。” “我知道了。你让你们奶奶好好的养胎,别的不用她操心。”林雨桐笑着打发小红,“家里刚得了好杏,给你们奶奶拿些回去,也不知道她如今害口了没有。” “只早上有些犯恶心,喜食酸的。还交代我,看看姑娘自己做的酸笋还有没有,倒是觉得那个更下饭。”小红欢喜的道。 “这不值什么,一会子给你带两罐子回去。”林雨桐笑着,就吩咐春儿去送小红。 林雨桐想着,这当铺如果有了对应的好货源,其实是个好买卖。她想到了拍卖行。 这能进店铺典当的,都是好物件。只有在拍卖行,或许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即便这些钱财不能带回现代,她也得好好的努力赚银子。只这一辈子,林黛玉想着治病救人,就少不得舍医舍药,这跟做慈善也差不多,要花费不知道多少银子。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倒不如慢慢的经营一家拍卖行,专门做慈善拍卖,做的好了,帮的人多了。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没白来这一遭。 她不信什么鬼神,也不在乎什么天道。但是为善,总不会结出恶果。不求别的,只求个内心坦然。 说实话,冷子兴的铺子,真心不大。想要挤垮它,并不费事。林雨桐将掌柜的叫来,“你先去查查,看他可还算本分的商人。若是没做害人的事,商场的事情,只按着规矩办就是了。若他真做了恶了,你无须手下留情。” 那掌柜的自从跟着林雨桐赚了一次大钱之后,心里就极为佩服。利利索索的应下了。 却说小红带着东西回了贾家,转脸就碰见周瑞家的。 “这丫头,大罐小罐的拿着什么啊。”周瑞家的乐呵呵的,要不是小红的爹妈都是管事,哪里会给她一个好脸。 “我们主子害口,去讨了点人家腌好的酸菜。”小红轻描淡写的说完,又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老太太院子说句话。”周瑞家一笑,上下打量小红。以前还不觉得这丫头出色,如今看着,倒也是个水灵的。看来,二奶奶还是会调理人的。 小红受不了周瑞如同看货物一样的眼神,就赶紧说要急着交差,跑了。 周瑞家的撇嘴嘟囔道:“这丫头也是没运道的。在宝二爷的屋里出不了头,如今在二奶奶身边虽然出头了,但二奶奶早没有当初的风光了。如今找一罐子酸菜,也得贴身的丫头去了。”说着就耻笑一声。 鸳鸯在屋里,不想周瑞家的一声不响的就掀帘子进来了,端是无礼。不过看在太太的份上,她也不好发作。 “嫂子怎么来了,快坐。”鸳鸯指了指身边的凳子,没有起身。 周瑞家的有些不高兴,但现在也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就道:“姑娘忙着呢。”她坐过去,一瞧鸳鸯手里的针线,赞道:“真是鲜亮。” 鸳鸯笑道:“不过是老太太,太太不嫌弃罢了。哪里算得上鲜亮。” “比着姑娘能干的人,真是少有。”周瑞家的又赞了一声,接着叹道:“可惜你那哥哥嫂子不争气,眼瞧着就带累了姑娘。这怕老太太也留不得你了。” 鸳鸯面色一变,“嫂子这话,怎么叫人听不懂。” “好姑娘,你会听懂的。”周瑞家的笑笑,“太太知道了你哥哥手脚不干净的事,叫人给瞒下来了。姑娘也该想想,哪一头重了。老太太高寿,但也不会长长久久的庇护着你。姑娘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谋划。叫我说,宝玉房里的袭人,比起姑娘那可是样样都比不上的。不管是人品还是模样,是手艺还是才干。太太对袭人,向来是不喜欢的。若有个贴心的在宝玉身边,除了姑娘这样的,再不能叫人放心。” 鸳鸯心里冷笑,这是先威逼,再利诱了。端是好打算。不过,这谁的姨娘不是姨娘呢。是姨娘,就没有什么好前途可言。她面上不动声色,头也没抬的对周瑞家的道:“你只说要我干什么吧。” “姑娘真是个冰雪聪明的痛快人。”周瑞家的奉承了一句,才道:“不过是日子紧的时候,找姑娘周转周转。” 原来是打着偷老太太家私的主意。她心里不齿,面上却点头道:“这事不小,你容我想想。明儿你来听信。” 周瑞家的这才起身道:“那姑娘可得好好的想想。” 送走周瑞家的,鸳鸯的脸色立时就变了。这个家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以前只道二奶奶是个奸的,如今才知道,太太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但是做人奴婢的,最忌讳的就是不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要自己真成了那偷盗的贼,以后又能有什么好。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慢慢的站起身。 贾母刚醒,鸳鸯就进来了。 “不是让你歇着了吗?”贾母朝鸳鸯摆摆手,道:“怎么又来了。这一屋子人,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受累。” 鸳鸯早已经让小丫头守在门外,不叫人打搅。这会子屋里没有旁人,就快速走了过去,跪倒在贾母的身前,“老太太……” 贾母唬了一跳,忙问道:“你这丫头,怎么了。起来好好说话。有什么委屈急只管说,不是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吗。只要有我在,总是能护着你的。” 鸳鸯哽咽道:“今儿太太跟前的周瑞家的找到我,说是我那哥哥嫂子手脚不干净。我就唬了一跳。我那嫂子不是什么精明人,也有些贪心,故而,我求了管事的嬷嬷,只叫给她浆洗上的活计,想着,即便她有些不妥当之处,也闯不出大祸。所以,这些年也安安稳稳,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这猛地一说,我当时就唬了一跳……” 贾母马上变了脸色,道:“你不用说了,我这老婆子还不糊涂。必是她私下里要你做什么吧。” 鸳鸯大惊道:“老太太如何得知。” 贾母冷笑道:“活了这把岁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往日没事,此时要么是存心不良,专门等着抓人把柄。岂不知这世上向来人无完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怎么都能找出不妥当来的。更有那专门设计好了诬陷人,还叫人辨无可辨的法子。这点猫腻,我还看的明白。好丫头,你只别怕就是。说,她叫你做什么。” 鸳鸯心里一定,就道:“只说是想要周转的时候,叫我网开一面。” “周转!”贾母一愣,不由问道:“家里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不成。” 鸳鸯再不瞒着,就道:“比这些还艰难些,上次太太和宝玉……那些日子,没人主事。我这才知道,买菜蔬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平儿没办法,找了我,我找了一个什么木头的佛像给她,换了银子,才算把这一茬事给打发过去了。如今离着各处收租子,还有半年。日子只怕是真的不大好过。” 贾母不由的泪流满面,“这日子几时过成这般的光景了。” “自从盖了园子,先不说那许多的花销,只就园子里添的人口,一年就得花费多少。只送到铁槛寺的和尚,每年就几百两的供奉,还不说其他。这人口未免太重了些。可这是娘娘的体面,还能裁夺了不成。故而,越发的难了。”鸳鸯倒也没有一味的说王夫人的不是。人家再不好,那也是太太。只能一味的给太太说好话,老太太才会越发相信自己没有私心。再说了,自己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把我的养老银子留出来,再给宝玉留一份。其他的,你看着办。我只做不知道。”贾母颓然的道:“但凡有办法,他们都不敢起这样的心思。罢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啊。” 鸳鸯看了老太太一眼,这跟自己想的差不多。老太太不能说把着银子在自己手里,看着儿孙过不下去的。她应了一声,就顺势伺候老太太起身。只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周瑞家的得了鸳鸯的准话,哪里能不欢喜。立马去跟王夫人邀功。 而她不知道的是,冷子兴即将面临一场牢狱之灾。什么生意,都不过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林雨桐原先叫人掌柜的打听冷子兴的为人。 “哪里需要打听,这位靠着荣国府,实在算不上地道。只有一件奇事,之前冷子兴倒是惹上一次官司,后来是荣国府递了帖子,这事才含糊的过去了。可当时衙门里并未查出冷子兴这个人的来历,倒叫人看不清深浅。” “这话怎么说。”林雨桐不由的问道。查不出来历,横竖不能是凭空蹦出来的吧。她记得书上对此人着墨不多,有冷眼看子兴的意思。具体的,就再也不记得了。 “还就跟凭空蹦出来的一般。查不到父母,家乡,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周瑞家的女婿身份。着实奇怪的很。”那掌柜的低声道。 “一个古董贩子,还真是奇了怪了。”周雨桐不由的笑了一下。“可这周瑞家的,横竖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吧。你去查查,谁做的媒。看看,这个人对冷子兴了解多少。” “是。”掌柜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另一边闻天方已经托付了官媒,只等钦天监算好了吉日,就上门提亲。虽然有赐婚,但他还是想着把这该走的流程都走一遍。 正盘算着日子,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好似林家的掌柜特别留意一个叫冷子兴的人。这人是贾家二太太陪房的女婿。 闻天方知道,如今林家的庶务都归林雨桐管,她既然让查,自然有她的道理。不由的问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查清楚,然后告诉林家的掌柜就是。” “是!”这人应下赶紧去办。巴结未来主母什么的,可不得殷勤些。 所以掌柜的这次用的时间很短,就来找林雨桐汇报。 “……父母不详,不过该是盗墓起家。也不是一个人的营生,跟不少的匪盗都有结交。他倒更像是一个销赃的人。只怕,父母也跟盗墓脱不了关系。这种手艺,都是祖传的。该是他身上清白,没下过墓葬,才找人用银子买了身份。这经手人就是赖大。故而也就进入了周瑞的视线,还将女儿嫁给了他。有了周瑞女婿的身份,这京城里,再没人查过他的来历。” 林雨桐再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隐情。内里有蛀虫啃食,外头还有跟匪盗勾结的人虎视眈眈。贾家兴旺还罢了,若贾家一露出颓势,只怕这些人,都能把贾家的底子给掏空了。 真不敢想象,那一院子好好的姑娘家,落入这些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又想起妙玉的结局,都说是贾家败了,她被强人掳走了。那这强人,又能从哪来,是谁引来的呢。冷子兴是不是在里面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呢。 林雨桐不禁冷汗淋漓。可惜贾家众人一味的还在温柔乡,富贵梦里,哪里知道他们已经被虎狼环饲了。即便没有朝局的震荡,贾家的被炒。只这些虎狼,就足以慢慢的吞噬掉贾家。 “他自己呢,可曾干过伤天害理的勾当。”林雨桐不由的问道。 “谋人宝物的事,他干过不止一遭。人对他背后的荣国府多有忌惮,所以,吃亏上当也只能认命了。不过听说有一家,急着卖了祖传的玉佩给孩子治病呢。不想他非说那是石头,找了不少托,只道那是石头。最后给了人家二两银子打发了。二两银子买不回一片人参,那家的孩子死了,媳妇跳河了,男人疯了。家破人亡。”掌柜的有些气愤的叹道,“他转手将那玉佩卖了三百两银子。” “人渣!”林雨桐眼里的冷光一闪,“别留着情面,一次性拍死他。” 掌柜的赶紧应下,转头出去了。这事有姑爷插手,办起来不要太简单。 林雨桐打发平嫂子,叫她把事情告诉王熙凤。也叫她有个防备。这冷子兴要真是跟匪盗有些关联,即便处理了冷子兴,可在匪盗眼里,贾家依旧是一块肥肉。总还能找到第二个冷子兴,第三个冷子兴的。 王熙凤听完,心扑通扑通的跳。都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这家里是彻底的乱了。等真的有了事,这家里的看家护院,哪一个是能用的。只怕比盗匪还凶悍。怎能不叫人害怕。 第43章 红楼(43) 红楼(43) 冷子兴出事,几乎就发生在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得罪的什么人。只知道是衙门抓到了一个江洋大盗,人家供出了冷子兴。 周瑞家的女儿哭得不能自已:“当日里,是爹说那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如今本事是有,那可是要杀头的本事。如今可怎生是好。” “你也别先哭,哭也不顶用。再说了,你只埋怨我们,怎不想想这几年你过得日子,那也是呼奴唤婢,正经的少奶奶日子。再说了,这些年,女婿不是在你的眼皮底下么,他跟那些江洋大盗有没有联系,你该知道的。怎的先就乱了阵脚。”周瑞家的只一径劝着闺女,又转脸给周瑞使眼色,“你倒是先去衙门打探打探,是个什么章程。能花银子打点的先打点。我一会子去求求太太,拿了帖子将这事了了就完了。” 周瑞从柜子里摸了银子,往怀里一兜,转身就出去了。 周瑞家的又劝闺女:“你回去先把女婿的家财拢一拢再说,不管能不能把人救回来,你自己的日子总得过不是。” “他的家财,我如何知道收在哪儿。”周瑞女儿哭道:“平日里只给家用,要银子的时候,倒也大方的就给了。但钱财在哪,我真不知道。” 周瑞家的心里就先‘咯噔’一下,看来这女婿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了。要不然,那一笔家财便宜了谁去。不过,看女婿这样子,对女儿算不得多看中。这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恼怒。 “那你也得先回去,只那一处院子,一家铺子,就够你过活了。”周瑞家的恨铁不成钢的道。都是惯得狠了,一点精明劲也没有。 打发了女儿,周瑞家的赶紧去了王夫人那里。这事,需得府里的帖子才能办。 王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拈着佛珠。周瑞家的事,她一早就知道了。这府里没有什么事是能瞒住人的。不过这心里还是有点恼怒,只她身边的人成日里出事,是什么体面的事不成。可这周瑞家的还真是自己暂时离不得的人。外面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出面料理的。如今猛不丁的,上哪里找合适的人去。 就听周瑞家的道:“这事原不该麻烦太太,只这以后但凡老太太那里的东西,总得找个妥当的出口,我这女婿别的罢了,只这古董行里,再没有比他熟的。价钱也公道些。不敢赚咱们府上的银子,毕竟,他得靠着府里过活不是。再找一家,一是怕不把稳,二就是怕价钱上不合适。这一来一去,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再说,我那女婿这些年在京城,,也是本本分分的,哪里就勾结什么盗匪了。不过是商场如战场,被人陷害了也未可知。” 这话王氏自然是半信半疑的,这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也绝不是假的。这里面必然是有些不妥当的。将人从里面捞出来不难,可却得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不是那糊涂的好糊弄之人。就道:“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要真是做了那等伤天害理的勾当,府里贸然的掺和,可就将府里的名声都丢了。自是该慎重一些的。” 周瑞家的忙赔笑道:“不敢瞒着太太,要说起不妥当,只怕还是误交了朋友才引来的祸患。这商家,四处走货,哪里能不认得几个三教九流的朋友。故而被牵连进去也是有的。但他自己,绝不敢做那不要脑袋的营生。” 王夫人这才点点头:“那你就去拿了咱们府上的帖子试试。” 周瑞家的这才欢天喜地的应了。 可这事却不是贾家的面子就能疏通的。京城的防务正归闻天方管。贾家的那点子特权,在他这里完全不好使。周瑞家的求爷爷告奶奶搭进去不少银子,才知道这事是哪个老爷说了算的。可周瑞两口子就是再傻,也知道手里的帖子只怕递不出去。薛家跟靖海侯府的冲突,他们都是知道的。薛家太太更是给太太送了五千两银子,太太也没上林家去张哪个口。还是薛家的姑娘凭借着跟林家大姑娘的几分交情,求上门去,人家才算把那一码事给了了。自己算哪根葱啊,人家林家认得自己是谁。 周瑞两口子这才真的着急上火了。自家可就这一个闺女,这女婿要是被砍了头,女儿的日子可怎么过。两口子一辈子就这点指望了。 “你去求求二奶奶,阖家上下谁不知道二奶奶跟林家大姑娘的交情最好。”周瑞看着婆娘,就道。 周瑞家的面色一变,她对王熙凤,这段时间实在算不得尊重。但如今也只要这一条路可走了。她干脆一摸脸,到了这时候了,脸面值几个钱。 王熙凤知道周瑞家的要见她,心里泛起几分嘲讽的笑意。所以说啊,这人,得意莫忘形才好。这不,如今也有她求上门的时候。 周瑞家的原想着王熙凤怎么也要给自己摆些难处,不想人家半点难看的神色也没有。 王熙凤让周瑞家的坐下,才一脸同情的道:“有些话,本来由我来说不合适。可是我不说,估计别人也不敢跟你说,瞧你为了这个女婿费心劳力的。我也不忍心。说到底,你也是从王家跟我姑妈陪嫁到贾家的。原就比别人亲近几分。” 这话说的很是亲热,但周瑞家的有些懵啊。啥话别人不敢跟她说。 王熙凤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才一脸同情的道:“你那女婿,在面外可养着女人,还生了个儿子。那孩子已经不小了。人家估计就是防着咱们府里人多嘴杂,藏不住。才没在京城安置那母子,将人藏在通州。他一向是走生意的,出门三五天不回家是常事。那通州到京城又是只有半天的路程。又是个水路码头,各处的货都往这里集中。他去通州,自是没有人怀疑的。要不是这次查出他的老底子,且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通州的女人,也是正经奶奶一般。没人知道那是安置的外宅。” 周瑞家的脸色都青了,这事她心里自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她又知道,这种事,王熙凤断不会开玩笑。不由就道:“我那女婿是个孝顺人,对我闺女也好。奶奶这猛不丁的如此一说,我这心里还暂时只缓不上来。” “这也是从衙门刚得的消息。你那女婿,对那母子着紧的很。许是知道这次的事情要坏,竟是在最后的关头,打发信得过的伙计,去给那母子送信,叫那母子回老家。衙门里的人去找的时候,人家母子已经上了船,一路南下了。想必你女婿的家私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的。何况,你知道你女婿的老家在哪吗。可人家那个女人是知道的。你说说,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这都是衙门里找到那个传信的伙计,那个伙计招供的。咱们可不敢瞎说这些话。”王熙凤摇摇头,一副无奈加同情的样子。 周瑞家的脸如今不是白了,而是青了。好你个冷子兴,将自己两口子当什么耍了。不由怒问道:“奶奶可知那母子如今的下落。”找到他们弄不死他们,但至少也要卖到那肮脏的地方去的。 王熙凤心说,我何苦告诉你平白造了杀孽,就道:“这跟你女婿的案子关系不大,衙门没有追查,我自是不知的。”如今知道的这些都是林雨桐分享给自己的私人消息。自己不乐意说。怎么滴吧。 周瑞家的如今哪里还有救人的心思,只恨不得让那女婿赶紧死在牢里,要不然那院子,铺子且到不了自家女儿的名下。 这样的事,自家一点也不知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自己两口子跟二傻子一样四处蹦跶,暗地里笑话呢。真是越想越是憋气,对自家的闺女也是既心疼又有些迁怒。这得多糊涂,才能被一个男人这般的骗住。 小红看着周瑞家的就这么走了,小声道:“幸亏走了。以这人缠人的功夫,可不好打发。” “如今她只怕想着给那些衙役塞银子,叫他那女婿吃点苦头,招供出那母子才好。要是还折腾不出别的,恐怕就是恨不能她那女婿赶紧死了才好。但你想想,但凡那冷子兴此次死不了,这周瑞家的可不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但凡匪盗,就没有单独自个成伙的。这身后必是有牵连的。以后,她担惊受怕的日子多着呢。你只瞧她的热闹就好。”王熙凤冷笑一声。但心里未尝不羡慕这权势的味道。说拿下就拿下,林雨桐办事,果然是及其靠谱的。 小红眼睛一转道:“奶奶今儿吃的这酸汤好,最是开胃。我给老太太送一碗去。”然后顺便将这事告诉鸳鸯一声。鸳鸯在心里只怕恨周瑞家的要死。有机会还不得下绊子啊。再说了,这老太太的东西从鸳鸯手里出来,最终的走向,不得还得奶奶说了算嘛。跟鸳鸯的关系还是要好好的相处呢。 王熙凤伸手点了点小红,道:“机灵!” 鸳鸯听了小红如同闲话一般的笑话,嘴角翘了翘。如今,她倒是更喜欢二奶奶这样的。即便二奶奶要老太太的东西,多半会摆在明面上,而不是下作的威胁人。叫人心里不舒坦。见小红机灵,就道:“告诉你们主子,她的心思我知道了。” 小红笑道:“姐姐只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林雨桐见事情处理的干净利索,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掌柜的能办到的事。但闻天方愿意插手,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拍卖会的事倒是也不着急,手里有了像样的拍卖品,再让人筹备也不迟。这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慢慢来的,她觉得她如今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整个夏天,林家都在为闻天方和林雨桐的下定忙活。虽说只是定亲,但那也是足够的热闹喧腾。自己的亲事,姑娘家就是再能干,也不能亲自插手。都是张家的女眷过来张罗的。贾家倒是想插手,只林如海压根就没请。贾母打发人来试探过两次,林如海只装作听不懂。压根就没接茬。倒是贾宝玉自己来了林家两趟,林雨杨接待了,又好好的将人打发走。贾家的丫头来,也多是林雨桐出面就挡下来了。既然林黛玉做了决定,剩下的事情,就不该她再管。苏大夫来了京城,拖家带口的安置好,就耐心的教导黛玉。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没几天,倒叫林雨桐这个旁听生听得越来越吃力。不得不说,人的智商应该是有差别的。至少林雨桐觉得自己的脑袋绝对没有林黛玉聪明,也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放在现代还是初中生,正是汲取知识的时候。一钻进去,她就不那么容易分心了。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等暑热过去,菊花盛开的时候,林家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刘姥姥。 刘姥姥知道林雨桐的身份,所以直接打听着就到了林家,如今刘姥姥替王熙凤管着田庄,日子也算富足。赶着驴车,带着板儿,就来了。林家的下人没有那等明显的嫌贫爱富的人。要真有,也不敢漏出来,知道主子不喜欢,傻了才会摆在脸上。 角门上的下人将刘姥姥带进来,安置在门房,才来禀报的。林雨桐很是惊诧。忙叫人请了。 见刘姥姥的篮子里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不过是几个嫩南瓜,各色菜蔬,瞧着也水灵新鲜,就笑着叫人接下了。“瞧着南瓜嫩,一会子叫人包了包子吃。” 刘姥姥见人家姑娘不嫌弃,马上笑的更加真诚:“听说了姑娘的喜事,这才知道我这老婆子一辈子遇上的两个贵人原是一家子。可见是菩萨神佛都是长眼睛的。原想着早来,给姑娘磕头道喜,但想着府上该是忙碌着呢,就也不敢打搅到了。想着到了秋里,瓜菜下来了,顺道给姑娘尝尝鲜。” “姥姥太客气。”林雨桐说着就笑,也没有不好意思,“姥姥的日子如今还好,看着瓜菜,今年怕是丰收了。” 刘姥姥一说起庄稼,就满口的庄稼经。林雨桐也没有不耐烦,听得津津有味。那板儿再不是挂着鼻涕的小顽童了。瞧着也是进了学,有规矩的样子。 林雨桐留了刘姥姥用饭。临送她走才道:“姥姥如今的日子不愁吃喝,我也就不送那些个东西了。只这些书,是我弟弟用过的。上面都有批注,想来对板儿该是有些用处的。这点心意,姥姥别客气。” 这可比什么金银对刘姥姥都来的金贵。“阿弥陀佛,谁不知道林老爷是探花郎,林少爷也是秀才公哟。”刘姥姥直念佛。自己村里的私塾,也只是一个童生罢了。 刘姥姥出了林家,对板儿道:“这书可得仔细喽,以后当成传家的宝贝都成了。你把这书都念了,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板儿赶紧应了,这些书,学里的先生都没有。 刘姥姥进了城,自然是要去看王熙凤的。这次也算是熟门熟路,是要找小红姑娘。这小红的爹妈都是府里的体面人,也没人难为她。不长的时间,小红就过来接人了。“姥姥来也不说一声,不拘谁的马车,顺脚就将姥姥捎来了。” “哪里用如此麻烦,如今腿脚还利索,还能走动。”刘姥姥就道:“知道二奶奶有了喜,我不来看看不放心。”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进了王熙凤的院子。王熙凤已经显怀了。肚子微微隆起。刘姥姥一见,就道:“准是个小子。” 这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这样的老人家的话,更是让王熙凤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借姥姥吉言了。”说着,请了刘姥姥进门坐。“姥姥来的突然,可是有事。” “一则是给林家的大姑娘和奶奶道一声喜,二则问问奶奶,今年的租子是怎么算。”刘姥姥见王熙凤不解,就道:“今年的风调雨顺,倒是多收了些。有些人家收租子,就涨了一成。我来问问奶奶,您是个什么章程。” 王熙凤点头,原来是有这么个缘故。想到以后说不得要在那片地方扎根,名声和人缘反倒是极为重要的。要不然,也扎不下根。就道:“咱家只有免租子的,从没有涨租子的。收成不好,咱们或减或免。收成好了,大家按时交齐,也就罢了。只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刘姥姥忙点头,“这下子,咱们家的地可就好经营了。奶奶只管放心吧,念叨奶奶好的人多了,福气自然就来了。” 恰好奶嬷嬷抱了大姐儿而来,王熙凤就叫刘姥姥给大姐儿取名,这才有了巧姐。 王熙凤只得这个姑娘和肚子里这个,哪个都疼。如今觉得做了一件为孩子好的事,自是欢喜。又跟刘姥姥絮叨起了家常。 “只不见平姑娘。”刘姥姥想起上次有这么一个体面的丫头来,难免动问。 小红就笑道:“如今可叫不得平姑娘了,该叫平姨娘。” 刘姥姥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外面脚步声,紧接着帘子一撩,是平儿回来了。 “你这丫头又多嘴些什么。”平儿先斥了小红一声,又一瞧,见是刘姥姥,就忙上前问好。 刘姥姥一见平儿的打扮,确实不是姑娘家的打扮。心里就有了数了。怪道二奶奶身边是小红姑娘。原来是有这么个缘故。这自来妻妾,就没有真好的。想必二奶奶的这些私房,这位平姑娘是不知道的。就忙笑道:“家里今年也算是日子好过些,捡了新鲜的瓜果,送来给奶奶,太太,老太太尝尝鲜。” 平儿只道又是日子过不下去,来找人接济的一二。就笑道:“那感情好,奶奶如今就爱些新鲜爽口的。” 王熙凤和小红对视一眼,到底是老人家了,不用叮嘱,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王熙凤岔开话题道:“我瞧着你脸红,可是没少喝酒。要不去躺躺,谁还能在后面催逼你不成。” “推辞不过,叫大奶奶拉着灌了几口。”平儿摸摸脸,笑道:“可惜奶奶吃不成,那螃蟹,个顶个半斤大小。那么些个,也不够分,除了有头有脸的,别人再是得不着。我带了几个回来,正好叫小红陪着姥姥吃。还热乎着呢。” “你是成心馋我不是。”王熙凤嘴上这么说,却也真叫小红带着刘姥姥和板儿去趁热吃了。只自己靠着榻上跟平儿说话。 “可是有事。”王熙凤问平儿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这个月的月钱,到如今,太太还没能发下来。如今,连宝玉屋里的袭人都问了。想来都过得艰难。”平儿小声道。 “能不艰难吗。”王熙凤道:“去厨房要一碗蛋羹,就得几十个钱,就是宝玉屋里,那么些个小姐似得丫头,就得多少银子。老太太补贴的再多,也经不住这个花销。家里的下人也越发惯得不像样子了。伺候主子,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如今呢,主子们倒像是被下面的奴才养着。等着吧,等到了……时候,都发卖了,才知道如今的日子是多好的日子。”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想糊涂一天是一天。只太太那边不发话,都来找我要银子使。我拿什么给。”平儿借着酒劲,不免抱怨道。 “在我跟前弄鬼,我就不信下面的人不知道太太放利钱的事。”王熙凤耻笑一声。 平儿抿嘴一笑:“太太也太过了些,如今连这点子银子都不放过。只拿了大家的银子去赚银子,谁不说闲话,昨儿,大太太还叫了我去,只叫现拿五百两银子给她使唤。估计也是想放利钱。” “就她那个脑子……”王熙凤不屑的道。 第44章 红楼(44) 红楼(44) 平儿当然知道以大太太的脑子,那点银子迟早得被人给坑了。她又没办过外头的事情,手底下又没有忠实精明的人可用。也不知道她凑的哪门子热闹。但作为大太太,又是正经的婆婆。人家既然张了口,就没有直接打回去的道理。要是真一点银子都不给,迟早得闹出来的。于是皱眉就道:“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可她子看不清楚自己的能耐,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奶奶也别只什么都不管,倒是给个章程,我好去办事啊。” 王熙凤心里一笑,却连眼睛都不睁,只道:“你找我说道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啊。我如今不管这些事了,你得找太太去啊。找我不成,难道我就能现给你变出银子来。” 平儿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心里一叹,道:“难道太太就能变出银子不成。” “那可说不准。”王熙凤笑道:“如今这府里,最有钱的,不就是老太太和太太么。你去找太太,催得紧了。太太自是有银子给你的。若是不给你银子,你再来找我说话。” 平儿没法子,看了王熙凤半晌。见她就只说了这些,就不言语。只能点点头应了,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时机过去催催。 正说着话,就见外面有丫头来报,说是老太太听说家里来了老亲戚,要请过去说话。王熙凤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不过是又想找个人显摆显摆家里的富贵罢了。她不由的耻笑。要真是富贵,根本就不用显摆。只有这样的没底气的,才想着时不时的出来找找优越感。 “这怎么好。”王熙凤的第一个想法,当然是推辞。能推辞就推辞,刘姥姥这样的,在这一家人看来,可不就是乡下的土狍子。“姥姥乡下来,没见过世面,村言村语的,再惹的老太太笑话。” 话音一落,就见鸳鸯挑了帘子进来,笑道:“亲戚间,笑话什么。要真是能叫老太太乐一场才好呢。” “你怎么来了。”王熙凤微微起了身,问道:“怎么不伺候老太太,自己倒跑出来了。” “哪里是我不伺候了。是老太太叫我过来瞧瞧你,看看你如今可好些,要不要过去乐上半日。”鸳鸯瞧着王熙凤,见她面色红润,还略略丰腴了几分,显然是不信她说的那些什么不舒服的借口的。 王熙凤长叹一声,只歪在榻上,靠着软枕道:“觉得还好,就是贪睡,吃饭握着勺子都能打盹。我倒是想去乐上半日,可这精力着实不济,只怕去了也是给老太太扫兴。”她让鸳鸯坐下,就道:“你给老太太道一声恼,就说等我好些了,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没得大着肚子还得费心思逗着她们乐。 鸳鸯一笑,点头就应下了。一转头见平儿还在旁边,就道:“你如今也是管家管老了的,怎么越发的没成算了。你只出去听听,如今下面有不少人都嚼舌根,着也就罢了。更有一些人就差趴到老太太的耳朵边上说了。我能拦着一回两回,还能拦着十回八回不成。我说你们主仆当真坐得住,真是沉得住气啊。” “我如今精神短,哪里还费心思算计那些个银子的事。横竖有太太管着,你们也都是能干的。我是能不操心就不操心。你们催不了太太,找我也不顶事。还不如赶紧多找周瑞家的几次,只怕都比找我强些。再说了,她如今在这府里,也就那样乐。但凡你们说的话,她再是胆子大,也是不敢大意。” 这倒也是。周瑞家的女婿进了大牢,只等着秋后审判呢。周瑞两口子在这府里就不由的低调了许多。没儿子,就没有指望。如今把人都得罪透了,等他们老了怎么办。等到他们两口子不在了,他们的闺女可怎么办。所以,看着倒是比以前和顺了不少。 只要催了周瑞家的,她就不敢自作主张,不往上报。王夫人也就没法子再装傻充愣了。 鸳鸯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自己身上。这银子短了,周转不开,只怕太太该把这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吧。 刘姥姥就在另一边的东次间吃饭,自然模模糊糊的将这话听在了耳朵里。听来听去,不外就是家里没银子的话。她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大户人家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啊。说来说去都是没银子。怎么瞧着比自己家还闹心呢。 小红见了刘姥姥的神色,还以为是因着叫她去见老太太,她心里紧张。就低声安抚道:“姥姥只别怕,一会子我陪着姥姥去,你别担心。” “好姑娘,这有什么担心的。不过是托了奶奶的福,老婆子也能受用一日罢了。”刘姥姥笑道。 刘姥姥在贾母处,如何的取悦贾母,暂且不说。只说平儿跟了过去,在廊下找到了周瑞家的。就迎了上去,抱怨道:“您在这里享福,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她语气娇嗔,说着埋怨的话,到叫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恼了。周瑞家一见平儿,自然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这个月放出去的钱,如今收不回来罢了。她也着急,太太为这个没少埋怨她。可这真要逼出人命来,太太第一个就得把自己扔出去顶罪。她小声道:“姑娘也别只埋怨我,大家一样,都是给主子办事的奴才,我能怎么办呢。难道二奶奶就真的没有一点的法子。” 平儿冷笑一声,心道,如今自家的主子比之大奶奶还抠。再说了,这府里的事,凭什么凡是进账都进了太太的腰包,凡是出账就想着从自家主子这边扒拉,没这样的道理。就先唬了脸道:“嫂子也别只一味的推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按说,横竖我也不缺银子使,有什么可着急的。可我这边能过,别人呢。鸳鸯可是刚才可是已经去找过我们奶奶了,有人要找老太太告状了。这惊动了老太太,你可别管我。反正我们奶奶有肚子这么个护身符在,别人还能如何说她不成啊。我又只是个挂钥匙的丫头,当不得家,做不得主。到时候老太太真要问起来,太太的脸上只怕就不好看了。嫂子你只看着办,我再是不管了的。” 周瑞家唬了一跳,赶紧将这话记下,就安抚道:“好姑娘,再撑三天。最多三天,银子一准到手。到时候万事都好办啊。” 平儿这才罢了。 到了晚上,贾母留了刘姥姥住在家里。想着明儿一起逛园子,一家子跟着热闹一天。 却说王夫人回了房里,才听了周瑞家的禀报。周瑞家的道:“如今外面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主子,不如我去鸳鸯那里……” 王夫人皱眉道:“那利钱真就收不上来吗。”不到万不得已,她还真不敢打老太太的主意。 周瑞家的道:“已经有几家在卖儿卖女了。欠债还钱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外头的那些人却只道什么为富不仁。我也不敢逼的太过了。就怕万一有那小人,将这些事传开,叫老爷或是老太太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咱们的这点子利钱,勉强够打点宫里的太监的。可咱们府上的开销,在外面也已经赊下不少债没偿还了。就算将利钱收上来,这赊下的债,银子又得从哪里来呢。横竖还得是老太太那里……” “可外头这可靠的人是没有的。你女婿出了事,这东西拿出去,要叫人知道了。咱们一样脱不开干系。”王氏作为这个时代的媳妇,对于婆婆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 “咱们不出面,就平儿那丫头想办法处理不就完了。咱们只收了银子,东西给她,她去处理,只怕她也只以为那是太太的嫁妆呢。”周瑞家的又补充了一句。 王夫人沉吟半晌道:“你只来回传话就罢了,东西你别沾手。只叫鸳鸯拿了东西直接给平儿,你只收银子就行了。万一真出了事,与咱们不相干。” 周瑞家的点点头,露出笑意,“是!” 第二日,趁着家里的主子都去了园子,周瑞家的悄悄的找了鸳鸯。“姑娘也知道,如今日子艰难……” 鸳鸯似笑非笑,哼了一声,头也不抬的道:“你只说你要干什么就是了。” 周瑞家的强笑了一下,就道:“不过是找些不起眼的东西,姑娘亲自拿给平儿,叫她换些银子。暂时周转两天就罢了。等手里宽松了,自是会赎回来的。” 鸳鸯心里冷笑,果然奸诈。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打算沾手的意思。要是自己当初真的鬼迷了心窍,等着自己还不定是什么结局呢。她心里想了一遭,反正是老太太默许的,她轻松的点点头。觉得看着周瑞家的如此上下蹦跶,倒越发像是小丑一般了。 平儿拿着匣子里的东西,手都在抖,她压着声音对鸳鸯道:“你可别干傻事。” 鸳鸯感念平儿这个时候,还知道提醒自己一句,就道:“你也小心着,别被你的主子给卖了。”在她的眼里,王熙凤绝对算不上是善茬。 平儿没有说话,她如今也是进退不能了。只点点头,两人分开。平儿拿着东西就去见了王熙凤。 王熙凤看了平儿惶恐的脸,就道:“你当鸳鸯是傻的。老太太要是不知道,她端是不敢拿出来的。”说着,就掀开匣子,是三卷轴画。这个她倒是真不擅长,也不知道价值。这些东西在贾家大概会被当做最不值钱的东西处理。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拿出来三幅。但王熙凤跟林雨桐相处的时间长,自然知道,这些东西要是珍品或是孤品,会是怎样的价值。心里不由的就欢喜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去换了银子,给太太送去。我就不粘手,省的惹人嫌了。” “这东西恐怕也是值不得几个钱的。我先找人四下里问问。”平儿就小声道。 “原来周瑞家女婿的对面就有一家,价钱还算过的去。关键是人可靠。不防你去那里问问。”王熙凤好似无意的道,“前儿我叫小红将我的金项圈给典出去,就是这一家。价格还算公道。关键是那家铺子的掌柜,跟咱们家那位爷有些交情。当初盖园子的时候,没少打交道。信得过。” “如此就好。”平儿舒了一口气。毕竟外面的事情,还得看男人的。跟贾琏认得,自然算是放心的人家了。 看着平儿出去,王熙凤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始了。 却说贾母带着刘姥姥到了潇湘馆。如今的潇湘馆,住着的是史湘云。 “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的屋子。”贾母看着屋子收拾的不错,就含笑对刘姥姥道。 刘姥姥心道:这家里连侄孙女都得养着,难怪会缺银子使。她笑着赞了又赞,这屋子确实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屋子。 贾母似乎对屋子还是不满,又不免说起换窗纱的事。刘姥姥心里直念佛,叫她说,这就是败家子了。寻常人家过日子,哪家不是老人细细的算着,不放心小辈们,就怕他们不会过日子,太过的奢靡。怎么到了这里,这位老太太先就抛费的不行。这上行下效,下面岂不是更加的奢靡。叫刘姥姥说,这老太太算是头一等糊涂人。而且是不为儿孙将来打算的糊涂人。 这日子不好过,难道老太太会不知道。在一个家里活了那么些年的老人家,家里的什么事情会是不清楚的。可明知道,还不想着赶紧俭省些,或是想个办法,只一味的这般玩乐,哪有一点老主母的样子。谁家的父母,不是先为儿孙打算的。这老太太倒好,仿佛乐过一日是一日。全然不想着,等她眼睛一闭,剩下的儿孙该怎么过活。 刘姥姥是实在人,倒是张了几次嘴想劝一劝,只小红拉了她的袖子。不叫她多话。她心里就有些明白,这二奶奶那般聪明的人,都不敢说的话,自己哪里能冒失,就也只是赔笑着看。 等回过神来,就听那姑娘巧笑嫣然的道:“……都是老祖宗怜惜,要不然我也不能有如今的轻松日子。” 贾母就对刘姥姥道:“这孩子是个可怜的,爹妈没了。如今只跟着我过活。又订了亲事,我舍不得她做针线,只打发她在园子里跟姐妹们玩耍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些都是次要的。” 刘姥姥愕然了一瞬,然后点点头,“老封君说的是啊。”心里却道,姑娘家订了亲事,这针线该是算在嫁妆里的吧,做的针线越多,越是体面。爹妈都没了,多做点针线,就多算一抬嫁妆。而且这料子铁定是叔叔婶婶给啊,那还不趁着这机会赶紧的做出来,给自己划拉到手里再说。难道等着婶婶给你准备嫁妆的时候,像亲娘一般的体贴不成。刘姥姥在心里就先对这位侯门的小姐贴上了‘没成算’的标签。 等到了蘅芜苑,刘姥姥又不免暗暗的多看了薛宝钗两眼。心里顿时觉得这姑娘大概命不好。姑娘家哪有不喜欢花啊朵啊的。就是在乡下,再是穷苦的女孩儿家,也都有打扮的心思,哪怕是两尺红头绳,也能变着法子的折腾出花儿来。等野花开了,更有人摘了攒在头上,或是干脆采了家去,放在破瓦罐子里熏屋子。这样的姑娘,看着才鲜活。不比这个什么宝姑娘,小小年纪,倒跟那寡妇人家的屋子一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着刘姥姥知道了贾家不及表面上看上起那般的显赫耀眼,就更是多留心了一些。人年纪大了,就有了许多的生活智慧。也从这里面看出了许多小细节。没觉得这府里有多好,反倒觉得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家,看着命咋都不好的样子呢。即便坐在宴席上,也没多少说趣的心思。 贾母不免有些没趣。鸳鸯见了刘姥姥跟前的小红,就知道这位不知道怎么得了王熙凤的青眼,倒也没有肆意取笑。刘姥姥也自然没有出丑,更没有喝醉。反而有些食不知味罢了。 等吃完酒席,也就散了。不过薛宝钗,史湘云连同宝玉,倒是趁着酒兴,去了栊翠庵。 见是三人,妙玉就将他们迎了进来,道:“原是你们,那之前那些劳什子茶倒用不上了。你们随我来。” 宝玉见她生的好,心里就先有了好感,笑道:“什么劳什子茶。难道还两样待客不成。” “俗人自是用俗茶。你可是俗人不成。”妙玉头也不回的道。 史湘云觉得妙玉带着几分轻狂。如此的寄人篱下,反而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她心里先就摇摇头。 等茶上来,薛宝钗只看着手里的茶器发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妙玉见了三人的神色,不免道:“我以为你们不是凡俗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只看茶器,却不懂茶的真味。可惜了我的好水好茶。” “这是什么茶器,又是什么茶。”宝玉看着她问道。见她不答,又道:“先前你大概是准备了接待客人的茶,打发人送去,也是你的心意。” “什么人都能用我的东西不成。好好的东西,脏了,也不过是砸碎了埋了罢了。”妙玉看了宝玉一眼道:“你用的是我家常用的绿玉斗,泡茶的水用的是旧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水。你竟是品不出这轻醇之味来。” 史湘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别人用了她的东西,就是脏了,就得砸了。那为什么偏偏给宝玉用她那家常用的。对宝玉倒是不嫌弃脏了。她心里冷笑,也不过是个心里不清净的人罢了。她站起身,对薛宝钗道:“时候不早了,茶也吃了,咱们也该走了。不好打搅别人的清修。” 宝玉赶紧将绿玉斗里的茶都吃了,引的妙玉道:“如此牛饮,你一个人来,我再是不给你吃的。” 薛宝钗轻笑一声,这话说的实在是意味十足,到底是叫宝玉来,还是不叫宝玉来。 等出了栊翠庵,史湘云才道:“那些茶器,确实是有来历。可谁如今还抱着八百年前,名人用过的碗吃饭不成。也不过如此。哪里就比别人更清雅了呢。” 薛宝钗点了点史湘云道:“这话未免太刻薄了些。” 不说贾家的热闹,只说林雨桐拿着掌柜的用八百两银子收回来的三幅画,细细的欣赏。说实话,这些鉴赏,自己还真不懂。 就听掌柜的兴奋的道:“这可真是好买卖。这些可是前朝名家之作,三千两银子都买不下来。如今才花了几百两银子。” “这就是一笔生意赚了两千多两银子。”林雨桐笑道。 “哪里就只有两千两银子。是一幅画三千两银子。三幅就是九千两。这三幅同时出售,价格还能在网上涨。因为这恰好是这位画家不同时期的作品,极有代表性。”掌柜的说的唾沫横飞。 “啊!”林雨桐轻笑一声,估计贾母只知道藏私,却不知道这里面有些物件的价值。“这东西,落在懂行的人眼里,自是价值千金。落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也就是一副画。还是一副挂出来都不鲜亮的画。估计人家还觉得,这几张破纸能卖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 掌柜的摇摇头,道:“这要是贾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过手,可就肯定不可能让咱们捡漏了。我这就纳闷了,一家子人相互防备着,可不等着叫外人钻空子吗。” 林雨桐摇头失笑道:“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家和万事兴。这家里不和,可不就是败家的根本。” 却说平儿手里接了八百两银子,心里才踏实了起来。这日子还是能糊弄下去了。对王熙凤道:“也就几卷子字画,得了八百两的银子。还算是公道。二爷以前偷了大老爷书房的画,一副也就两百两银子了。” 王熙凤心里一乐,能给出八百两,那就证明物件的本身,比着八百两多得多。有那么一瞬,她都想干脆自己收了算了。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这东西千万不能跟自己沾上关系,否则叫府里知道了,那可真是要坏事的。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赶紧给太太送去,省的又疑心你。以后这银子到手,你别回我的屋子,直接送过去就好。瓜田李下的,省的太太误会,还以为我在里面抽了一成。” 平儿点头应了,转身就出门。不想还没出院子,就跟回来的贾琏碰了个面对面。 “这都多会子了,还往外跑。性子越来越野了。你们奶奶肚子里那是金疙瘩,爷不敢让她伺候,如今你也不打算伺候了是吧。”贾琏气哼哼的,也不知道又在哪里过的不如意了。 平儿认命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回了平儿的屋子。此时平儿才道:“爷这是在哪又喝多了吧。” “哪里就喝多了,你这蹄子。怀里揣了什么,别以为爷不知道。现拿两百两来,爷有用。”贾琏听旺儿说平儿从鸳鸯那里拿了一个匣子,就知道这闹得是什么鬼。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过手的银子不刮一层,谁能甘心。 “只有八百两银子,爷还要二百两。我的爷啊,你可叫我怎么跟太太报账。”平儿赶紧躲了一下,不敢叫贾琏得手。 “你如今可还不老实。心里不向着自家男人,能向着谁。我就不信你那主子,一点没沾手。”贾琏对着平儿冷笑道。 “二爷这话,好叫人心寒。你不见二奶奶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出过院子了。这肚子里还有孩子,爷不说体贴些,还来说这话戳人心窝子。”平儿赌咒道:“我们主仆但凡动用了一分银子,就叫我们不得好死。” “罢罢罢,没有就没有,什么话都敢说。”贾琏见平儿不似作伪,就道:“真得给我二百两。我在城东瞧见一个小铺子。虽是铺面小,但价钱也不贵,差点银子就能买下。你奶奶肚子里怀着呢,这要是儿子,咱们的开销可不更大了。我能不计算着。反正那东西就从你手里过了。当铺的掌柜我认识。打一声招呼,就露不了馅,你怕什么。你只说六百两,要是太太不信,就叫他们只管去当铺打听去。太太都知道往自己兜里搂,你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往自家搂呢。跟你主子一样,一对傻狍子。” 这话还真叫平儿无法反驳。沉吟半晌,才取了两百两递过去,“说好的买铺子的,要叫我知道这银子帖给你哪个相好的了。这事咱俩不算完。” 贾琏伸手,猛地将银票拿过来,道:“啰嗦!爷的事,以后少管。” “你个没良心的……”一句话都没骂完,贾琏已经甩着帘子出了了。气的平儿在屋里哭了一场,才去了正房,告诉了王熙凤一声。 “谁让咱们碰上了这么个爷们了呢。”王熙凤面色平静的很,“只这些你也不必回我,闹心。你多劝着就罢了。”竟是一副撒手不管的姿态。 平儿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这奶奶对二爷的态度明显不对啊。她有些惶恐。 是的!她终于害怕了。奶奶确实不对劲了,自从自己成了姨娘,奶奶对自己和二爷真的不一样的。 她压下心头的恐慌,想要解释什么。王熙凤却催促道:“赶紧去把银子送去吧。一会子不定大太太听到信了,也来要银子。我看你怎么着。没银子不给说的过去,手里攥着银子却不给,这可就说不过去了。真闹起来,你又少不得受委屈。” 平儿这才顾不得其他,赶紧去了。 周瑞家的一见六百两银子,先就不信。似笑非笑的道:“只这点银子不成。” 平儿也不是善茬,就道:“往常在嫂子女婿那铺子里当东西,凡是字画都是二百两。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价码。难道嫂子还知道另外的行情不成。” 周瑞家的一噎,这话可要人命了。这家里的主子们,没去当过东西的不多。二百两算是高价了。如今自己再说什么,不就是承认了自己知道自家的女婿坑人一样吗。这府里哪一个是讲道理的,回头再找自己的茬,叫自己补银子,可不就亏大了。所以,明知道平儿给的这个数目不对,可也不能发作。不光不能发作,还得在太太面前给她们遮掩。她强自笑道:“我这不是以为行情能好点吗。” 平儿也不再挤兑,交代清楚,就转身回去了。 周瑞家的心里暗恨,但还是不得不把银子给太太送回屋里去。 “数目可对。”王夫人问道。 “大数目不差什么。平儿要贪,也就是三五十两银子。估计也是给二奶奶了。大面上是对的。”周瑞家的咬牙道:“这些个古玩,碰见爱它的人,那就是万金不换,若是时运不对,碰上不爱的人,那真是卖不上价钱的。”她将以往从冷子兴那里听来的生意经说给王夫人听。 王夫人这才作罢。将银子收了。道:“明儿就将月钱发下去吧。” 不想第二天,贾家有又一事,就是贾母在园子里吹了风,竟是着凉了。王熙凤准备了不少东西,先将刘姥姥送走。听闻老太太病了,才不得不踏出院子,给老太太请安。刚进屋子,就听贾母说道,“如今儿孙就在跟前,唯独缺了敏儿。只打发人叫了林姑爷来,把黛玉也叫来,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得慌。” 王熙凤心里一叹,这都病了,而且明显是真病了。要不然鸳鸯不会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人都病了,还惦记着人家林家干什么。从来都是只有儿子在床前伺疾的,哪里见过女婿伺候丈母娘的。真是越老越昏聩了。普通百姓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林姑父如今的身份。人家凭什么要满足你的要求啊。 还真有贾珍接过话茬,叫贾琏去请人。贾琏哪里肯接话,见王熙凤进来,,就先使了个眼色…… 第45章 红楼(45) 红楼(45) 王熙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二爷,可真是一位爷。家里的事,总是第一时间推到她身上。但在外面到底是夫妻,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的。她笑着接话道:“大哥哥也真是的,如今正是上朝的时候。林姑父只怕不在府里。咱们怎么请人啊,还能追到金銮殿上去不成。” 贾珍一愣,这话也对。贾家的男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的错开。这一屋子的爷们没有一个有上朝的资格,如今更是险些忘了做官还是要上朝的这一码事。贾政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多少有些不自在。 就见王熙凤呵呵一笑,走过去朝贾母道:“老太太,您这想外孙女的心,咱们都知道。只是林妹妹只怕来不得。昨儿我打发丫头去林家要几罐子酸菜,才听说林妹妹也是刚刚病愈。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妹妹她贪凉,就病了一场。因怕老太太担心,林家也没来说。那我知道了,就不敢说。不能说林妹妹有孝心,知道不叫老太太操心。我这当人嫂子的,反而不懂这个道理了。要不是老太太问,我再是不敢提的。咱们这个时候去请人,只怕不合适吧。一是怕你们祖孙相互过了病气,都不容易好。二也是怕林姑爷多想,还以为老太太责怪人家没照顾好林妹妹呢。平白多出是非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听了,就颇有深意的看了王熙凤一眼,总觉得这话很不对味啊。还想再说卸什么,就听王熙凤道,“您老要是记挂,就打发人送点药材去,也是您的心意。”就是不提接人的事。 王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如今王熙凤怀着身孕。没个出门办事的人。 按老太太说的,去请人家林如海,肯定是请不来的。估计老太太心里未尝就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她先提出一个条件来,等着林如海讨价还价罢了。不能说他自己不来,还不准林黛玉来吧。这一进一退,也就达到了要接林黛玉过来住的目的了。可真要是如此,人家林家同意了,可贾家谁去接人啊。横竖不能叫王熙凤挺着肚子过去吧。王夫人心道: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自己还真就舍不下脸面,去做人家明显不待见的事。 王熙凤说的话,叫贾母不高兴了。她不相信一向是聪明的王熙凤今儿怎么就偏偏的听不懂她的意思了呢。 再一看一边的王夫人也明显的不想帮腔,这让贾母的临时的起意无疾而终。 太医给来了,见聚了一屋子的人,就还以为这贾家老太太怎么着了呢。多大的病症啊,如此大的阵仗。可这一把脉,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不过是人上了年纪,经不得风,只是有点着凉罢了。等闲人家,一碗姜汤灌下去,捂着被子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偏偏贾家这般的郑重其事请了他来,也不知道这是做给谁看的。难不成还指望自己给他们宣传孝顺的名声不成。要不是看在给银钱还算丰厚利索的份上,哪里会伺候这一家子。 在心里腹诽了一边,就提笔开了药方子。想到这一家的做派,药方中的药选的都是最贵的药材。要不然这一家子只怕还以为自己是庸医。 见太医说是没有大事,一屋子转眼就散了。王熙凤不愿意留下来看老太太的白眼,就挺着肚子,只说自己不在这里裹乱了,然后转身就走。 贾母躺在床上,靠着枕头问鸳鸯:“凤丫头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 鸳鸯对王熙凤一直保持着某种警惕,一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精明。就含糊道:“二奶奶跟林家的大姑娘好,或许知道什么也未可知。林老爷是进京述职的,可如今都几个月了,也没说回江南,也没说留在京城。可却也日日进宫,林家门前车马不停。想来必是有个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缘故。既然咱们什么也不知道,要是贸然的去叫人,或许还真是不合适的。二奶奶的心里,只怕也该是为了老太太的。”这折腾的去请人,最终反而请不来,岂不是让老太太面子上下不来。 贾母一顿,倒是没言语。 只第二天,贾母身子好了,就想起了马上就是王熙凤的生辰了。叫了宁国府的珍大奶奶尤氏来,只说要给凤丫头过生日。要她来操持。 一会子又说起了凑份子的话。老太太起了头,哪有人不给脸面的。一时之间都忙说着自己要凑多少银子进去。这边屋里热热闹闹的,不一时就传到了王熙凤的耳朵里。她心里一叹,说实在的,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实打实的出银子的事,谁乐意啊。不管是大太太还是太太,都不会高兴。再加上家里的几个姑娘,她们的日子过的本就艰难,少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不知道得想什么法子往下混过一个月呢。又有许多体面的丫头婆子,自是也要凑一份出来的。这些人面上不会说什么,但要她们出银子,这心里只怕就未必真的乐意。这不是招怨恨是做什么。 小红道:“老太太出了宝玉的一份,太太说是要出了大奶奶的一份。只粗粗算下来,也有一百多两银子。别说是热闹三天,就是五天,也是尽够的。” “其他的你只别管,想着怎么把这份礼给还了才是正经。”王熙凤叹道:“老太太那边不考虑。先挑一个重些的金簪,不拘样式,给大太太送去,抵上她那十六两银子。太太那边,未必就真的会给银子,估摸着也就是一句空话,也不用管。另外,你准备几匣子铜钱,给几个姑娘送去。就说是给她们日常赏人的。算是还了她们情分。下面的丫头婆子,你找几批好布出来,裁成尺头,给她们送去,就说我承了他们的情。薛姨妈那边,送些新鲜的点心果子过去,也算是心意。一则薛家不缺钱,二则到底是亲戚,把银子还了回去,就是不给人家脸面了。”她在心里又斟酌了一遍,就吩咐小红道:“就这么办吧。” 小红见自家奶奶没提珍大奶奶,刚要问,心里猛地就明白了。尤大奶奶经手办的,她自己拿不拿银子出来,谁知道呢。不过银子富裕,估计她也是不会拿银子的。不仅不会拿,反而能得了那剩下的银子来。于是就点点头,赶紧下去办了。 小红事情办得利索,人家这凑份子的银子还没送出门,这边价值只高不低的回礼就送到了手里。还能有谁心里不舒服的。这事办得敞亮啊。 尤氏第二天收到份子银子,心里还纳闷。瞧这利索的样子,这凤丫头倒是越发的得人心了。见独独没有王夫人送来的银子,尤氏就不由的摇摇头。那边真不给,自己难道还能张口去要不成。不过再想想下面的人都说,那府里如今的日子不好过,看太太如今的行事,倒果然如此了。 她心里一笑,就起身去找王熙凤商量做生日的事。 “你如今是越发的得脸了。”尤氏半真半假的道:“不光老太太看重,我瞧着这一家子从上打下,倒没有说你不好的。竟是真成了菩萨不成。” “你只在那里挤兑我作甚。那不成是我劳烦了你。”王熙凤白了她一眼,道:“就那些银子,你看着安排,怎么着都成。我这身子重,还真受不得疲乏。懒得为这个费精神。” “你自是受用了。”尤氏瞥了她一眼道:“老太太还道,家里的戏班子听熟了的,要你专门点个戏班子来。” 王熙凤脸上的笑意就微微一收。这是真的抬举自己吗。明知道自己怀孕了,还请哪门子戏班子,铿铿锵锵的,惊着孩子怎么办啊。 尤氏看了王熙凤的脸色,心里才有了一丝明悟。可见,老太太不管嘴上再怎么看重,也未必就真的将凤丫头摆在心尖上。她只做不知,有些幸灾乐祸的等着王熙凤发话。 王熙凤哪里不知道尤氏的嘴脸。两人明里暗里较劲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白眼一翻,‘呸’了一声就道:“老太太喜欢哪个戏班子,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还来巴巴的问我。你只看着办去,难道我还能凑过去看戏不成。”说着,垂下眼眸,抚了抚肚子。这孩子得多不受人重视,才能闹出这事来。想想都叫人觉得心酸。 尤氏欣赏了王熙凤眼里的落寞,才要起身,就见小红领了周瑞家的进来了。 周瑞家的将银子放在桌上,对尤氏道:“本打算过府去找奶奶的,不想奶奶倒是先过来了。这是太太跟大奶奶的份子钱。” 王熙凤心里一笑,专门送到自己眼跟前是个什么意思。指望着自己给退回去么。凭什么。她呵呵一笑道:“倒是叫太太破费了。” 尤氏诧异的看了一眼王熙凤,这货今儿是吃错药了吧。跟她自己的亲姑妈怎么还叫起了劲了。周瑞家的做的这么明显,专门送到了王熙凤的眼跟前,不就是不想出这银子了。如今王熙凤当着自己的面不接话,这银子是接还是不接。尤氏心里一笑,就退给周瑞家的,“叫太太先收着,不够了我再去找太太要。” 周瑞家的推辞了几番,就将银子带走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你这不是拿了我的银子做好人吗。” “要点脸吧,怎么就成了你的银子了。”尤氏站起身来,就道:“想银子想疯了。抠着那么些银子,还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王熙凤听了,就要张口啐她。尤氏却转身,笑着出了门。因着看了王熙凤的笑话,尤氏一路心情都甚好。 九月初二,是王熙凤的生辰。林雨桐打发了平嫂子去给王熙凤送生辰贺礼。 林家给了王熙凤如此大的脸面,平儿只拉着平嫂子不撒手,一定要叫她留下来,吃一顿酒再走。 因着是贾母的心意,王熙凤也不好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不过去了前面,也没去凑热闹看戏,倒是去了贾母的厢房,歇着去了。有来祝寿的,她就陪着说一会子话。没人的时候,就躺着歇了。她自从有孕,对外的说辞都是精神短。也没人觉得突兀 正歇着呢,就听见外面喧闹了起来。不一时,小红进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王熙凤问道,“别给我弄鬼,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叫人去找宝玉。袭人说是北静王府一个要紧的姬妾没了。所以,穿着素服去了。”小红低声道。 王熙凤心道,如今这世道,姬妾也如此要紧了。丧事还这般的隆重不成。自己的生日要真撞上这样的日子,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反正自己也没这些个忌讳。又见小红欲言又止,就问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有小子说,宝二爷昨儿就打发人备了马,今儿从后门悄悄走的,好似出了北门。确实是一身素服,不知是去祭奠谁。”小红低声道。 又是素服!这生日过的真是让人心里膈应。怎么就这么晦气呢。 王熙凤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昨儿就备马,显然这是昨儿选下来的日子。可这几日满府谁不知道自己要做生日。宝玉要祭奠人,怎么就非得是今儿呢。况且还不敢叫府里知道,袭人更是专门撒了谎。如此一想,接越是心凉了。这只能说明宝玉自己也知道今儿出去祭奠是不妥当的。可海华丝偏偏的去了。以袭人的为人,再是不可能没有劝过的。既然劝过了,但还是去了。就可知这个不敢叫大家知道的被祭奠的人,比自己这个嫂子兼着表姐的人来的要紧。自己对宝玉,不说十分的真心照顾,但五分的心还是有的。如今倒换来这样的对待,还真是说不出的讽刺。她自嘲的一笑,对小红道:“难得糊涂。只做不知就罢了。” 可贾母到底是等到了宝玉回来,才开了宴席。 王熙凤不好躲着,也就笑盈盈的出来,“多亏老太太疼我,叫我受用一日。”说着话,却不肯做正席。 因着有孕,一概水酒王熙凤都没沾。 尤氏就跟着起哄,“你是不能喝,但大家的心意,却该当如何。” 王熙凤还要说话,平儿就笑着站出来道:“珍大奶奶要是不嫌弃我粗鄙,我就替我们奶奶喝了。”横竖别在人前唇枪舌剑的,搅了今儿的好日子。 尤氏笑着看了一眼王熙凤,“你可舍得。” “我自是舍得的。就怕我们家琏二舍不得。还是手下留情吧。”王熙凤浑不在意的道。 尤氏一拉平儿道:“得亏这么个好丫头,人家才出来帮你,你倒挤兑起人家来了。还以为如今你这性子改了,如今看来,还是一样的泼皮破落户。” 王熙凤哈哈一笑,一点也不在意。只捡了爱吃的吃了。看着众人热闹。心里觉得无趣,就只拿着勺子眯上了眼睛,装起了打盹。 贾母就叫小红扶了王熙凤下去歇了。对薛姨妈道:“想来该是个小子,姑娘不能叫当娘的这般的劳神。” 薛姨妈点头称是。王熙凤不好意思的告了罪,就又去了老太太屋里的厢房。宴席还没散,她走了到是没趣了。 却说,王熙凤去歇着了。平儿替她在外面应酬。她如今是半个管家人,谁不给几分面子。又有那诸如李纨探春诸人,虽说挂着管家的名,其实论起实权,还没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大。这些人如何心里怎会舒服。她们身边的下人,可不得拉着平儿死命的灌酒。不一时,就有些醉意。 不说前头如何的闹腾,只说王熙凤不过是装困,这会子正又叫厨下做了两碗酸汤来,泡着饭倒也吃的香甜。小红只在一边看着牙酸。 忽的门帘子一挑,一个小丫头头一探,就又缩回去了。 王熙凤瞧见了,就对小红道:“你且去瞧瞧,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小红见这丫头也是自己留在院子里看屋子中的一个,就赶紧出去了,“怎的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丫头凑到小红身边,低声道:“奶奶前脚出门,后脚二爷不知怎的,反倒回了院子。我瞧着二爷从平姨娘那屋里拿了不少东西,该是有布匹的。二爷叫叫身边的小子带着东西出去了。我心里还以为是二爷要倒换银子,也就在屋里隔着窗子看了一眼,没出去露面。又过了半晌,那小子带着鲍二的老婆,悄悄的进了院子,去了平姨娘的屋子。我瞧着那样子……不好,就赶紧过来说一声。这时候闹出来,咱们奶奶还有个什么脸面。” 小红气的脸都白了。她忙道:“你回去盯着,别叫人脏了咱们的屋子。” 那丫头赶紧应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小红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叫奶奶知道。可转念一想,不叫知道就真能瞒住了不成。这府里有什么是能瞒得住人的。恨不得家里的蚊子苍蝇,都比别人家的多生了一双耳朵一张嘴。她咬牙进去,见王熙凤吃完了,就忙递了漱口的茶去。 “可是又出事了。”王熙凤将嘴里的漱口水吐痰盂里,就道:“有事就说,咱们家里,哪天不出一两件故事来,有什么可稀罕的。” 小红忐忑的道:“不管怎样,奶奶得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王熙凤手一顿,就道:“说吧,是不是咱们那位二爷又干什么好事了。” 小红只得简单的将事情说了。王熙凤顿时就一股子火气往上冲。自己这正怀着身孕,又恰好是这么个日子。他在外面胡混也就罢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可哪里不能干那等混账事,偏选了这么一个日子将人带到院子里,这是打谁的脸呢。 “奶奶息怒。就我这糊涂想法,奶奶还气什么,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依靠才是正经。何必生这等闲气。”小红连忙劝道。 “你说的对。”王熙凤的脸色苍白,露出几分狰狞的笑意。“且让他自在着吧。” 小红心里一跳,自己奶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以后二爷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却说平儿被灌得有些发晕,就起身告饶,只说是要洗把脸就来。这些人以为她是要更衣,毕竟灌了许多酒水,很正常的需求啊。 平儿晕晕乎乎的往院子就去,只想赶紧躺下睡一觉就罢了。这头重脚轻的,连脚下的路都似乎在打晃悠。 那门口的小丫头看见回来的是平儿,也就不急着去报信了。二爷只说让看着二奶奶回来没。一个姨娘,又管不得二爷,想是不打紧的吧。 这一路没有异样,平儿顺利的回了院子。只刚走到屋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音有些不对。 “……你那老婆,以前还阎王似得人,如今倒被平儿给辖制住了。多早晚这主仆二人死了,我们才自在些……”屋里一个妇人道。 “平儿那蹄子如今越发的管手管脚了,只她死了还罢了。我那老婆,却是死不得的。”这是贾琏的声音。 平儿顿时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掏心掏肺的对这人好,到头儿不知道从哪引来的野婆娘,引到自己屋里就罢了,还盼着自己死了。 那妇人又道:“怎么,还舍不得你那母夜叉老婆,那你只离了我这里吧……” “哎呦,我的娘娘,可离不得你,死到你身上都成呢。”贾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道:“我倒不是心疼那母夜叉,只是心疼我那儿子。只儿子生下来,她死了也就罢了。横竖再娶一个性子软的,咱们才好乐呵。” 平儿只觉头上的火往上冒,一猛地推开门,“你们做这等肮脏事,如今还敢盼着我跟奶奶死。”说着,就冲了过去,只一把掀开了被子,将两人露了出来。平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拽着鲍二家的头发,就往床下面拖,“作死的娼妇,不是喜欢勾搭汉子吗,我今儿就叫人都来瞧瞧你这一身的脏肉。” 两人本就正闹得欢腾,被平儿一惊,都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平儿也不打人,二话不说只拽了鲍二的媳妇,赤条条的往外面去。贾琏倒是想拦着,但他如今也是一件衣服也没穿。哪里有脸面跑出去。 鲍二家的本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也就敢背后说些轻狂的话,哪里敢正面对上平儿。于是整个人都吓软了。平儿又因着醉酒,恰好正在气头上,一身的蛮力扯着鲍二家的媳妇直往院子外面去。 院子里的下人,本就叫贾琏打发的差不多了。还真就没人拦着。到了外面,看热闹的倒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是没人上前拦着。 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被人围观,即便是再放、荡的女人,也受不得这个。鲍二家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这般的喧闹,自然有人报到了贾母这里。贾母道:“平儿这丫头也真是的。吃了几杯酒,就这般的不稳重起来。今儿是她主子的好日子,浑闹什么。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鸳鸯心里真是又怕又冷,连忙道:“都是我的过错,不该灌她酒的。” 贾母笑道:“事情也就是凑巧了。不过是爷们家贪嘴罢了,多大点事。小孩子家家的,没见过世面,过两年就好了。” 外面周瑞家的已经将平儿给拦着了,又有那媳妇子早就看不惯鲍二家的媳妇子一股子骚、劲,从平儿手里将人接过去,也没少在她身上暗地里下黑手。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平儿走了一路,风一吹,到底清醒了些。这浑身的劲一松,才想起来自己都干了什么。才心里才升起不安,周围就响起了惊呼之声。 原来是贾琏越想越气,提着剑追了过来。“平儿这丫头,越发的不得了了。今儿不教训她,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就是打死了,看衙门里能耐我何。” 平儿看着贾琏狰狞的脸色,想起往日里自己待他的情分,顿时泪如雨下。她也不躲不闪,直愣愣的冲着贾琏手里的剑而去。“二爷要杀便杀,活着有什么趣。既然爷和那娼妇早就琢磨着要害死我跟奶奶,如今何必找借口,只要了我的命便罢了。倒是我替奶奶讨个恩典,只等孩子生下来,二爷再治死奶奶吧。” 说着,冷笑一声,就往那剑上撞。贾琏本就不妨,没想着她真敢撞,顿时,肚子上就鲜血直流。周围的人不由的尖叫开来。 贾琏哪里想到这个变故,顿时松开手里的剑,愣在了当场。 平儿早已经倒在剑下。 “这是做什么。”王熙凤抚着小红,远远的冲着人群喊道。 众人顿时就是一静,分开一条路来。王熙凤一瞧,真是吓了一跳,“叫大夫啊!快叫大夫。这个傻丫头啊……” 小红低声道:“奶奶,这里乱,你这身子重……”说完,就大声道:“奶奶,您怎么了。肚子疼吗。这可怎么得了。”然后只道:“快叫大夫。” 说着,只赶紧叫了人,将王熙凤抬回院子。 这乱糟糟的,好好的一场宴会给搅和了。好在贾琏手里的剑根本就没开刃,只刺破了肚皮,受了皮外伤罢了。倒也因祸得福,再也就没人追究她身为妾室,不该管着爷们的事的过错了。只在屋里养着。 王熙凤本来就没事,又是林家请的大夫给瞧。连糊弄人的瞎话都不用她操心着编排。只道如今动了胎气,怕是不好,要好好养着。 贾琏被挡在王熙凤的门外,小红道:“奶奶心里不好过,二爷何苦去刺奶奶呢。肚子里的哥儿最要紧。” “我就说句话,二奶奶就是再生气也好歹回一声,这没声没息的,倒叫人心里记挂。”贾琏心里都能悔死。不过死吃了几杯酒,动了邪念,哪里就知道会闹成这样。 王熙凤躺在屋里,心里却冷笑。听了贾琏的话,只当是清风过耳半点不往心里去。 小红劝了半天,才将贾琏劝回去。贾琏想了想,还是去了平儿的屋子。平儿的屋子外面,倒是没人拦着。但平儿也是闭着眼睛再不看她,一句话也不说。贾琏知道,平儿今儿是真的要寻死的。就道:“我不过是灌了几口黄汤子,说的都是昏话。你怎的就这么大的气性。说死就死,真死到爷的手上,你叫我一辈子怎么安心。” 平儿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一闪即逝。 她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二奶奶的心思。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平嫂子不想,只不过送了一次寿礼,会碰上这样的事。回到林家,一点也没隐瞒的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林雨桐还真是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这许多人和事都变了,有些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也不过摇头一笑,也就罢了。贾琏迟早会后悔的。不管是王熙凤还是平儿,对他都是有真心的。偏他不知道珍惜,如今将这些人一个个的逼得死了心。将来,他又能得什么好呢。 她替王熙凤叹了一声,就不再管了。她正筹备着,要将拍卖行开起来呢。 不想林黛玉的突然到访,给了她一个新的敛财契机。 “这是什么。”林雨桐指着林黛玉拿来的瓶瓶罐罐,问道。 “姐姐不是嫌弃夏天在屋子里好似都被晒黑了么。这就是我做的,让人皮肤白嫩的东西。”林黛玉漫不经心的指着这一堆东西。 美白的——护肤品——而且是纯天然的。 林雨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这还真是有心种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自己在这里谋划着开拍卖行,不过是为了多赚点银子,给林黛玉做善事用的。可这再多的银子,自己也是带不走的。心里未尝就不遗憾。可是如今,林妹妹拿来的东西,给林雨桐打开了另一扇窗。别人的秘方是拿不到,但自己家里的秘方,不就没问题了吗。自己赚的银子,只当是给林妹妹科研经费了。她若真配出来什么好药,好的美颜方子。传回去,自己可能赚翻了了。 所以说,人还是得存着善念。所有的善念以及努力都不会白费的。回报可能正以另一种形式,在悄悄的靠近身边。 第46章 红楼(46) 红楼(46) “试过了吗?”林雨桐指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谨慎的问。这东西好歹是给人用的,还是谨慎点好。是不是有什么适用人群之类的,还是要注明的好。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可就不太好说。还是事先问明白一点,比较让人心安。 “哪里要什么试用。”林黛玉一笑:“用的药材药性都极为温和。没有大碍。放心吧。” 林雨桐点点头,压下心里的狂喜。伸出手,将东西打开,光是气味,林雨桐就先点了个赞。淡淡的馨香,似有似无。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香味。又见抹在手背上,端是细腻润滑。林雨桐的心就放下了。这东西,绝对是能用的。 她也不诓骗人家林妹妹的方子,就直言道:“妹妹,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且听听成不成吧。” 林黛玉见她郑重,就点点头,道:“姐姐只管说。” 林雨桐就道:“妹妹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咱们女儿家,即便要行医,也有许多不便之处。我是这么想的。想在京郊,找一块稳妥的地方买下来。好好建一座庄园。庄园的外围,建成屋舍院落。以后,妹妹完全可以把庄园,当做药舍来用。咱们事先就言明,非女子不医。并且绝不上患者的家门。但有求医者,都在药舍接待。庄园外围的院子,都是给病患及其家属住的。所有病患,汤药都是免费的。但是对于病患,咱们也不是没有要求的。有钱的就出钱,有力的就出力。有钱的人家,若有心,就留下银子,咱们将人家的名字镌刻在石碑上。那没银子的人家,不拘是家人做工,还是等她病好了做工,都是使得的。全在本心。或是愿意送些粮食,或是砍一捆柴火。都成!不拘贵贱,有心就好。” “当然了,所建造的院落自会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富贵人家自由好院子住,但这个不是免费的,价钱得按租金来算。另外,会分出许多的小单间来,给穷苦人家住。这个是免费的。即便供应简单的一日三餐,其实也没多少花费。不是我非要将人分作三六九等来,而是这世上,向来有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林雨桐说完,看着林黛玉,问道:“这只是个大概,你觉得可行吗?” “姐姐的这个想法……很好。只是人一多,只医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怕耗费不起。”林黛玉也不是完全不通俗物,她当然知道这个花费有多大。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了。”林雨桐道:“妹妹这些药,可有方子。你把方子只拿给我,而你所需要的银子花费,全都不用你操心。我总能给你供应上就是了。”她知道林黛玉的心思,林家是有钱,但这些产业在她的心里,都该是留给林雨杨的。没道理一个不出嫁的女子,在家里耗费家里产业。即便林雨杨乐意,将来等林雨杨有了妻子儿女,人家是否也会乐意,这都是个未知数。她心里怎会没有这样的担忧呢。 林黛玉笑着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我也不知道姐姐要这方子做什么,但姐姐要需要,就只管拿去。别人家的方子,许是比咱们的更好些,拿这个,也换不来多少银子。姐姐这般说,我也就信了。没银子只找姐姐要就罢了。以后有什么方子,我整理好就拿给姐姐。” 那这真是太好得了。 送走了林黛玉,林雨桐就认真的考虑起给林黛玉建一个庄园的事。首先是选址,林雨桐就更倾向于刘姥姥家的附近。一是那里有靖海伯的庄子,这以后自己也能照应得到。二一个是王熙凤的田地全在那一片。以后那里也必将是王熙凤的地盘。有她这么一个厉害人在边上照应着,实在是最让人放心的了。 越是寻思,越是觉得可行。 想到那想要出家的惜春,林雨桐心道,也许将来,林黛玉也不会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林黛玉的药舍,难道不比那什么庵堂干净的多。 第二日,她就叫林平打发人去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以后将这一处跟林家的产业分开,省的将来起纷争。 林如海知道了林雨桐的打算,也觉得甚是妥当。心里又感念林雨桐为林黛玉费的心思。决定等这孩子及笄的时候,好好的操办一场。 林雨桐却没有心思管什么及笄不及笄的事。这会子她捧着林黛玉给的方子,仿佛是捧着珍宝。来到这世上,银子没少赚,可真是没几个落在自己的手里的。要说不憋气,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如今这方子,才叫她觉得这才是属于自己的钱财了。 硬是熬到了晚上,丫头们都睡了,她才进了空间。 这空间她很少进来,每天倒是用里面的泉水,自己做菜的时候,也会将空间里的菜换出去。但用处也仅此而已。在林家,真是能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偶尔进来,瞧着房间里的属于现代的东西,都觉得陌生。每次,也不过是为了怕自己忘了现代属于自己的生活,才进来呆上半晚上。 跟自己宽大开阔的闺房比起来,这空间里的小屋子,实在小的可怜,都没有自己闺房的洗浴室大。 以前还觉得这个小屋子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开放的卧室客厅,还带着厨房卫生间。从大学毕业,要是在城市里有这么一个小窝,那绝对算是一件十分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可如今,竟然这般的不知足起来。 林黛玉的笔迹,她不想叫别人知道。于是,第一件事,就是先趴在书桌上,把这方子抄写下来再说。可说实话,如今拿毛笔写字,反倒比拿着中性笔更顺手了。可是,繁体字写顺手了,简体字反而有些提笔忘字。好不容易写好方子,再传回去。要想得到消息,估计得过几天。她也不着急。 空间里一眼就能望到头,也没什么可以打理收拾的。蔬菜水果即便收了,也没地方储存啊。唯一的储藏室,叫她用银子给堆满了。这会子倒是有点后悔,以后有机会,一定得把银子换成金子。金子省地方啊。要不然真是吃了大亏了。 她四下里看了一遍,作物长得好,密密麻麻的,没有一点空隙。也不知道这个空间还能不能扩大升级。看来等这个任务完了,回去得找领导好好的问问。 等再回到屋里的床上,已经不早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又下雨了。林雨桐入睡前还想,如今,林黛玉应该不会风雨夜作什么风雨词了。只怕还在挑灯背医书呢。且没功夫伤春悲秋呢。 林平打探消息,打探的很快。两天后,还真就叫他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那地方,田地都被买光了,倒是有一坐不小的山头,连带山下的湖泊,是没主之物。反正又不是买耕地耕作。山反而更好。山下建成院子。将整个山给黛玉建一座别院,最是安全不过。京城附近的小山头,最高都不足两百米。又没有猛兽,这地方真是极为合适的。 只打发林平不拘价钱的买下来,然后慢慢的修建。而且这修建庄园,自己就有点不在行,那现场勘查,设计,就不是自己能办到的。她一股脑的推给弟弟。就再也不管了。 林如海知道后,倒是亲自去了一趟。顺手就将跟着山头紧挨的一座山也买了下来。他对林雨杨叹道:“等为父致仕了,就在另一个山头开一家书院。”林雨杨知道,父亲是不放心妹妹。想着将来陪着她。能陪一日是一日。顿时就酸涩了起来。笑道:“只当是咱们家的族学吧。以后子孙,年满六岁,就送过来好好的读书。” 这话,叫林如海十分的欢喜。林家能有族学,那该是子孙多繁茂哟。 林雨桐对这些全然不知道。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那就是拍卖会,在掌柜的紧锣密鼓的忙碌后,终于筹备好了。 但可惜的是,自己却是不能出席的。 两场雨之后,已经是深秋了。京城里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一份烫金镶玉的帖子,敬请诸位参加赏菊拍卖会。 赏菊拍卖会,究竟是赏菊,还是拍卖。赏菊倒是一件雅事,只拍卖嘛,这个就不好说了。 拍卖,其实在古代并不算是个新鲜的玩意。竞价,价高者得,在供低于求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不过,倒是没有谁专门将拍卖,当做一个营生来做。 林雨桐觉得自家的掌柜有点坏坏的。他竟然给贾家的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包括在贾家住着的薛蟠都下了帖子。这让林雨桐有些哭笑不得。 林家在京城低调,很少有人知道这是林家的产业。但是林如海对皇上是没有隐瞒的。他也将自家小女儿的身体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又直言,之后可能也不会成家。当然了,说到伤心处那也是一把泪啊。知道林家那么做的目的,皇上也不免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不过是如此了。他甚是还打发了身边的太监,叫他也去凑热闹。随便买点东西回来,也算是给林如海一个脸面。 闻天方作为林家的女婿,自然也十分赏脸。 等类似于贾家这样的人家,听到真有有头有脸的人去参加。那自家收到帖子,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体面得脸的事,哪里能不去呢。 这世上,没有比败家子的钱更好赚的了。 林雨桐想到贾赦的爱好,倒是叫掌柜的收了几把古扇子来。想着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救那石呆子一命。 贾赦果然瞧中了扇子,再加上闻天方指使的人一路的抬价,竟是将价钱抬到了两千两。不过贾政更妙,他瞧中的正是贾家典当的那三幅古画中的一副。最后价钱抬到了三千五百两。 掌柜的在后台,几乎没有笑死。他倒要看看,贾家拿什么兑现银子。 拍卖一结束,带银子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带银子也没关系啊,三天之内,带了银子来就成。若是半途不要了,那对不住,您得支付两成的违约金。这是事先就说好的。也就是说,贾赦贾政兄弟,一共拍得了五千五百两的东西。拿不出银子,也得支付一千一百两的违约金。 两兄弟花钱花的利索,应承的也十分好。贾琏看的只抽抽。他决定了,一会子就不回府里了。不拘哪里,先躲上十天半月的再说吧。反正自己的媳妇怀孕了,还动了胎气,在床上下不来。连平儿都养伤着呢。大老爷找不见自己,也难为不到她们身上。且看他们怎么踅摸银子去吧。他才不管呢。 自己身上还有百十来两银子,且能过几天好日子呢。 想到前几天,王熙凤叫人给鲍二送去的丧葬银子,他还真有点心疼。那鲍二的老婆,确实是个尤物。可惜了的,怎么就上吊了呢。只钱留给鲍二那废物,倒是糟践了。 拍卖会结束,闻天方和林雨杨最后才走。眼看着贾琏趁着贾赦不注意,也不知道跟哪个搭上话,颠颠的跑了,就有些好笑。 闻天方如今真是对林雨桐刮目相看了。这一进一出,简直就是暴利。 就拿贾家来说,如今想凑银子,只怕又得偷摸的当东西了。换来换去,其实都是他自家的东西。颠来倒去,过了几次手,银子全叫人赚走了。 只说贾赦回了家,直教人吩咐下去,现拿了银子赶紧去拍卖行把扇子拿回来。今儿人家都是现给的银子,只自家,身上掏不出几个子来。 不一时,就有了回话,账房支不出二百两银子来。这叫贾赦如何相信。又打发人去看看二老爷那边如何。毕竟贾政可是要现拿三千五百两呢。若是贾政能拿得出来,自己只两千两,他们倒是拿不出来了。那这笔账,可得好好的算一算。 贾政回去,直接去了王夫人的屋里。 夫妻俩相对而坐。王夫人亲自捧了一盏茶来,递过去,问道:“今儿家里的爷们都出了门。可是外头有什么要紧事。” 贾政点点头:“不过是接到一家拍卖行的帖子罢了。原想着是商家,不去也使得。不想宫里皇上身边的人亲自去捧场了,又有靖海伯去了。林妹夫虽未去,但杨哥儿去了。后来,几个王府也打发了人来。想来这背后,总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依仗。少不得捧场。买了一副古画,价格倒也算合适。三千五百两银子。你一会子打发人去交了银子,把东西拿回来吧。” 王夫人顿时心里就是一梗。三千五百两,说的好不轻松。这家里能周转的银子,只怕是五百两都不到。少不得要动用私房。 贾政哪里看不出王夫人的脸色,他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道:“既然有皇上跟前的太监,你这时候不巴结等什么时候。多走动几次,跟这太监搭上线了。对宫里的娘娘,难道是没好处的。那什么夏守忠,也不过是后宫的太监,能跟皇上身边的比吗。你每月银子供奉了他不少银子,可娘娘能得多大的好处,哪里比得上在皇上身边的人身上使劲来的有效。这个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岂不糊涂。” 王氏一顿,这话倒也在理。她声音顿时就软了下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个。听老爷的便罢了。前些日子,刚从薛家那里周转了三千两,我少不得再添上些,也就罢了。”薛姨妈上次叫给薛蟠说请,拿了五千两银子,如今还真就剩下三千多两。正好用上。 这话,贾政就比较满意。他点点头,道:“叫人伺候,我好梳洗。” 这就是留下来过夜的意思了。王夫人对贾政的话,也表示十分的满意。 趁着贾政去梳洗,王夫人拿了银子,只叫周瑞家的带着人去办。 周瑞家的刚出了门,贾赦就得了消息。这叫他怎能不生气。 这府里究竟是谁当家,什么叫做二太太的私房。若不是损公肥私,她哪里来的那些些私房。可这话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道。偏生邢夫人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巴巴的提着食盒来,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人家的婆娘都有那金的银的私房,给自家的老爷花用。你说你有什么。”贾赦看着邢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邢夫人这才听懂是为了哪般,她心里难道就不委屈。于是道:“老爷只道那是二太太的私房不成。却不想着,那全都是贼赃。” 贾赦面色一变,“损公肥私,自然是贼赃。只是你得有那本事去做贼不是。没那本事,就只能看着贼吃肉。” 邢夫人道:“哪里只是损公肥私,如今人家越发的能耐了。动起了老太太私房的主意,你道那些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贾赦愣住了,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就问道:“老太太端是偏心,那私房都是人人有份的东西,怎生又只给老、二不成。” “老太太怕是不知道的。要不说是贼赃呢。”邢夫人冷笑道:“那鸳鸯可不就是二太太放在老太太跟前的贼。” 贾赦心里一动,眼前浮现出一个精明娇俏的丫头来。看看邢夫人,再想想屋子的这些女人,哪一个都不是精明厉害的人呢。若是能得了这个鸳鸯,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不免问道:“鸳鸯为何会听二太太的。” 邢夫人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就道:“也不过是又看中了宝玉罢了。” 贾赦眉头一皱,就道:“宝玉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能知道疼人了。既然她有上进的心思,老爷我就正正经经的纳了她,岂不比宝玉好。虽说姐儿都爱俏。但她也该知道,找个会疼人,比什么都强些。要真愿意,做个二房也使得。你只去说就罢了。” 邢夫人心里一跳,这话她哪里敢亲自去说呢。但她又不敢去不听贾赦的话。一晚上辗转反侧,想不出个好法子。 第二天,就先去了王熙凤哪里,找王熙凤想办法。 王熙凤听了邢夫人的来意,心里直冷笑。她如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问道:“老爷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心思。” 邢夫人就絮絮叨叨的说着买扇子的事。王熙凤听着,面上却又不住的打盹。等邢夫人说完,一瞧王熙凤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显然这是对牛弹琴了。邢夫人就是再蠢,也知道王熙凤这是不想插手了。她顿时面色铁青,冷哼一声,站起身甩了帘子就走。 王熙凤仿佛是被惊醒了似得,迷茫的大声道:“大太太怎么走了,快去送送。我如今这身体越发的不中用了。怎么说着话也睡着了呢。” 邢夫人脚步一顿,又是冷哼一身,风一般的出了门。 小红撩开帘子一看,人已经出了院子,就道:“鸳鸯姐姐又得遭殃了。” “鸳鸯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正经人。”王熙凤不由的一叹。想起鸳鸯,就不由的想起平儿,她吩咐小红,“去瞧瞧平儿如何了。这丫头是个傻的。叫她好好养着,跟她说有我一口吃的,我断不会饿着她。” 小红应了一声才出去了。 而另一边,邢夫人出了门,还真就想直接找鸳鸯算了。不过是到底惧怕老太太,就想着中间找个递话的也好啊。叫王善保家的打听了,才知道鸳鸯的哥哥嫂子,前段时间不知道因着什么缘故,已经被打发会金陵老宅去了。连个在中间缓冲的人都没有, 这自然是鸳鸯的手笔,既然哥哥嫂子是软肋,那就不如先远远的打发了。如此,未尝不是保全了他们。 邢夫人这才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亲自找了鸳鸯。 鸳鸯一见大太太,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算计老太太私房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位的手段也一样卑鄙。跟二太太比起来,一个卑鄙在明面上,一个卑鄙在暗地里罢了。 就听邢夫人道:“我是给姑娘道喜的。姑娘也是知道的,我那院子,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再是没有你这般的体面人。如今,大老爷也说你是个好的,只叫我跟老太太要了你过去。好丫头,你的好日子来了。” 鸳鸯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原来这边打的是人财两得的主意。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只拉着邢夫人,往贾母的屋子去。 屋子里,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史湘云连同李纨带着三春宝玉。并几个管事媳妇,在贾母跟前逗趣。突的见鸳鸯携着邢夫人进来,众人就有些不解。 就见鸳鸯往贾母跟前一跪,噼里啪啦的将邢夫人的目的一说,就道:“老太太,您在一日,我伺候您一日。您不在了,我做姑子去。但横竖不能这般的不明不白的……” 贾母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肯定是大房对于鸳鸯拿自己的私房的事,闻出味来了。不免要闹上一闹的。想起这事的由头,终究是在王氏身上,就冲着王氏道:“我身边统共就剩这一个好人,你们还要算计。不知道往日那些孝顺的话,是哄谁呢。打量了算计她,再来算计我这个孤老婆子,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别打量谁不知道。” 王夫人赶紧站起身来,不敢回话。 李纨本就带着三春退出去了,那探春心里却道:看来,太太叫鸳鸯拿老太太的私房的事,老太太就未必真的不知道。只是顾着脸面,什么都不说罢了。今儿老太太不过是借着由头,把想骂的话骂出来而已。 老太太又不是老糊涂了,哪里真的会将大伯子要娶小老婆的事,怪罪在小婶子身上。所以,只对着太太骂,自是有她的道理的。 可如今太太的脸面却又如何呢。她不由的又转回去,道:“老太太且息怒,您只该问大太太才是,太太如何能得知呢。” 真叫人将里面的因由嚷开了,这一家子的脸面都别要了。 贾母心里一顿,看了探春一眼。就笑了,这事是不能认真的追究了,就道:“是我老糊涂了。委屈了她。”说着,有对薛姨妈道:“姨太太还在呢,我这就犯起了糊涂。只你姐姐往日里都是极好的。”说完,才对所在一边装鹌鹑的邢夫人道:“你成日里只怕你们老爷。半点主意也没有。如今你们老爷都多大的年纪了,不想着好好的保养身体,只一味的养着小老婆胡闹。你不说劝着些,反倒越发的纵容了起来。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在我跟前应景,只去服侍你们老爷。但凡你是个好的,你们老爷也不至于此。” 邢夫人只觉得脸臊得通红。婆婆跟前应景,不就是指责自己不孝顺婆婆吗。因为自己不好,老爷才找小老婆。这不是说自己为妻不贤吗。当着亲戚下人的面,邢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子都被老太太给揭了下来了。哪里还站得住。 只老太太不叫走,邢夫人哪里敢擅自动弹。一屋子里的人围着老太太说笑,不一时又凑在一处斗牌。鸳鸯倒是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只邢夫人却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不敢上前搭话。只做她不存在。 这天过后,邢夫人就告了病。只觉得没脸见人。 贾母倒也知道大儿子为什么开始折腾。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鸳鸯拿了几件东西出去,心里才安稳些。 鸳鸯自是找了平儿,平儿熟门熟路的,知道物件往哪里换银子去。 “我今儿才知道你当日劝我的话,都是好话。”平儿躺在炕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想起鸳鸯曾说,叫她出去找个老实人的话。如今想来,都是金玉良言。如今自己真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也别钻那牛角尖了。如今走了这一步,你就好好的往下走。你主子,如今看着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你只跟着她,总是有好日子过的。”鸳鸯将东西放下,劝道。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只是如今想来,怪对不住她的。”平儿不由的哭道:“是我对不住她。” “你只用心服侍,也就罢了。男人且靠不住呢。”鸳鸯看着袭人和平儿,那真是一点想要做姨娘的心思都没有。 平儿看了一眼鸳鸯,道:“你的事我也知道了。只你以后小心点。大老爷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鸳鸯冷笑一声道:“大不了抹了脖子干净。谁还怕他不成。” “呸!”平儿啐了一口,道:“只别起那糊涂心思。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道活着才最要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不少知心话。等鸳鸯走了,平儿才勉强支起身子,叫小丫头叫了人,打发他们将东西送出去当了。 只薛姨妈回了自家的院子,就愁上了。贾家今儿闹着一出,说到底,都是银子闹的。如今显然是靠着典当过日子了。她如今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宫里的娘娘如何了。要是真的还好,这门亲事倒也做得。再说,自己姑娘这年纪越来越大了,还能再怎么往下拖呢。 第47章 红楼(47) 红楼(47) 在林雨桐几乎要忘了自己生日的时候,她十五岁的生日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到了。 等平嫂子带着几个媳妇,抬着一箱箱衣服,告诉自己要从里面挑选合适的礼服的时候,林雨桐还真是有些发懵。 “怎么这么多。”林雨桐看着光彩辉煌的衣裳首饰,只觉得有些无措。这及笄礼,她还从没想过会这么郑重。 “姑娘只管放心就是,老爷早就叫人做准备了。”平嫂子笑道。 随后,林如海专门请了皇后身边的嬷嬷就来了,是教导林雨桐这及笄礼的规矩礼仪的。穿什么衣服,行什么礼,说什么话,都是十分讲究的。好容易学的能看过眼了,正日子眼看就到了。她得提前三天戒宾。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及笄礼有多隆重。 正宾,是长公主。有司,是张家的一位很有贤名的长辈。赞者,是林黛玉。 而所有的簪环,皆是皇后赐下来了。 见到这些,林雨桐眼睛就有些湿润。这都是林如海不计代价求来的体面。 观礼之人,可以说涵盖了京城所有有头脸的权贵。 先身穿采衣,再初加发笄,罗帕和素色的衣裙。然后再加发簪,曲裾深衣。最后才是宽袖大礼服,钗冠,配绶等物。 每加一次,就是一次叩拜。 十分的庄严肃穆。林雨桐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嫌弃繁琐的心情。 尤其是将身上五彩斑斓的采衣换下来,换成纯白素淡的衣裙,再之后是明艳绚烂的深衣,最后是端庄雍容的大礼服。这就如同看着一个女子走完了她的一生。 从童年的绚烂,到豆蔻少女的纯真。再到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是嫁为人妇的雍容。 这里面包含了父母亲长多少祝福和不舍。 林如海看着跪在身前的大闺女,本该只有几句的训导词,竟是说的几度哽咽。 林雨桐的鼻子一酸,眼泪也不由自主的下来。 林家这大姑娘生的坎坷,长的艰难。如今看到父女之间的温情,观礼的人无不唏嘘。 只贾家的人,面色着实算不上好看。最初贾母还等着林如海请自己来做正宾呢。毕竟是礼法上的外祖母,又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当得起德高望重的。谁知道人家一句话都没提,转眼就求了长公主来。这是什么意思,不仅否认了她的身份,还包括品行啊。要不然,有司的位置该留给自己,怎么叫了张家的人。对于能跟在长公主身后辅助,她是十分乐意的。可林家就是当做没她这个人一般,怎能不叫人憋气。 光这些还不算,竟然将一个庶女的及笄礼,做的如同隆重。这将敏儿至于何地。 而贾家的姑娘里面,迎春早已经及笄了。但压根就没人提过这事,生日也没人特意给过过,好似忘了一般。认真说起来,连薛宝钗都不如。 当然了,薛宝钗的那个十五岁生日,也说不上是什么及笄礼。真要说是,那就是打脸了。贾母给二十两银子做生日,就觉得是体面了不成。瞧瞧人家的及笄礼,光是身上的行头,那穿的戴的,估计没有两万两都下不了。虽然那些簪环都是皇后赐的,但那价值还是在那摆着呢。 贾母整个宴席,都一言不发。只觉得臊得慌。等宴席一结束,就带着贾家的女眷离开了。回到府里,称病了许久也不见人。得空了就叹一声:“奢侈太过了,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折了福分。林家到底是没有老家人看着,这样过日子,可是不行。” 王熙凤听说后,冷哼了一声。不是谁家都只是把疼姑娘摆在嘴上,一点实在的东西也没有的。不过她还是借着空挡,再一次提起了迎春的婚事。贾母还是一径的推脱,“可怜见的,做人家的媳妇就是那般容易的不成。不趁着还是姑娘家,在家里自在几日,你这做嫂子的倒是嫌弃起她来了。” 王熙凤一噎,这还真就没法往下说了。她知道这心疼孙女的话都是假的,只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贾母难道不知道迎春的年纪大了吗。可如今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宫里的元春一日不曾有孕,家里就得给预备着帮扶的人手。若是过两年,娘娘还是没有身孕,少不得要将迎春送进去。庶女做嬴女,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娘娘就算借着别人的肚子产子,可这终归身上没有贾家的血脉。没有血脉牵绊,自然就亲近不起来。 就如同林雨桐和林雨杨,也一样是贾家礼法上的外孙,可接触下来,就真真的感觉的出来,那哪里是什么亲人,根本就是讨债的。 所以,二丫头暂时是不能嫁的。至少得等到三丫头长成以后有人能接替了她才行。而且,即便三丫头长成,她的性子太要强了些,娘娘只怕也嫌弃不好拿捏。倒是迎春这样的正好。 对于贾母的心思,王夫人也是知道的。她虽然盼着女儿得宠,早些孕育皇子。但也不妨碍做个双保险。元春能在宫里为家族耗费青春,难道家里的其他姑娘就比元春都金贵。 不过是一家子荣辱与共,想着法子绵延富贵罢了。谁还能不受点委屈呢。 王熙凤慢慢的品出一点味了。既然老太太,太太都有这样的打算,那她就是说破大天去,家里也不会答应的。再加上她的肚子越来越重,她暂时也就没了那样的心思。 等天慢慢的冷了。司棋再一次找不到迎春的大毛衣赏的时候,就忍不住抱怨:“姑娘只菩萨一般的坐着,其他的事情也一概不管。这些个俗物姑娘看不上,且就不着急自己的大事不成。” 迎春面色一红,“你一味的喊什么,叫人听见了,哪里就来的脸面。” “脸面不脸面有什么要紧。姑娘看看林家的大姑娘,就也别只做出一副如今的模样来。难道林家的大姑娘就是正房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人家也跟姑娘一样。就是有个兄弟也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可姑娘瞧瞧,人家过得不比谁体面。姑娘也该学着些。就只林家大姑娘对林家大爷的态度,姑娘就该心里有数。难道姑娘去二奶奶那嫡亲的嫂子那里多走走,就犯了什么王法不成。姑娘有心,就给二奶奶肚子里的小爷做点针线,也是姑娘的心意。”说着,就凑到迎春身边道:“我可是给姑娘打听了,姑娘的大事,也就二奶奶还记挂着,大着肚子还不忘在老太太跟前念叨,这也是二奶奶对姑娘的情分。您三不五时的过去,陪二奶奶说说话,难道二奶奶还能撵了姑娘出来。姑娘只想想,大老爷和大太太是万事都不管的,琏二爷也是不着家的。这亲的热的,如今也只有二奶奶这个嫂子了。姑娘,这大事上,你可别犯了糊涂。”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三妹妹四妹妹从不主动去走动,倒显出我来。叫下面的人只嚼舌根,以为我捡了高枝攀。又有什么趣。何苦落人家的话柄。”迎春这么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这话好不糊涂。司棋只气的肚子疼:“这几时依仗亲哥亲嫂子,倒成了攀高枝了。定又是那老虔婆……” “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何苦又多出一桩是非来。”迎春打着棋谱,看了司棋一眼,再不言语。 却说林家自从林雨桐的及笄礼之后,这婚事也开始提上了日程。只看着林雨杨一趟又一趟的往出跑就知道,这是在置办嫁妆。林家原来的产业,自是不打算往外分的。不若趁着现在多买几个铺子,来的更划算。 林如海天天被皇帝留在宫里,这些事,就只有林雨杨能在外面跑一跑了。偶尔也会拉上闻天方一起看看,也方便将来产业放在一处好管理。 今儿,两人出门,是为了看一家酒楼。说是因着经营不善,想卖掉。林雨杨一打听,才知道这酒店原来的主子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年前犯了事,被贬出京。这酒楼的生意,一下子就不好做了起来。以前不敢赊账的人,也都跑来蹭吃蹭喝的赊欠着。可这些人他们如今偏偏又得罪不起。赊账赖账的多了,可不就经营不下去了吗? 这地段不错,地方也大。前面是三层的楼,门脸颇大。后面又带着院子,甚至一路上游廊假山,倒也算是别致。林雨杨就先满意了三分。剩下谈价钱的事情,自由管家出面。他跟闻天方就进了雅间,慢慢的喝茶等着。 隔壁可能是几个年轻的公子在一起小酌,说的挺热闹。只因着言谈间提到了熟人,倒叫林雨杨不由的侧耳倾听。 “……那就是个呆子,柳湘莲再不是他想的那般人。这次教训了那厮一顿,好歹算是出了一口气。省的每次瞧见他对着人恨不能流口水,我都忍不住想揍他。”一个年轻的公子突然道。 “别人说得,兄弟你却是说不得的那薛呆子。”另一个人取笑道:“兄弟难道不知道,你跟那薛蟠,也算是姻亲啊。” “胡说什么,我们家再是没有这般的混账亲戚。”这人就应了一声。 那人又笑道:“你卫家没有,史家难道也没有。如今要娶了人家史家的小姐,难道就不认得人家的亲戚了。” 既而,就传来哄笑声。 林雨杨眉头一挑,对闻天方解释道:“那说话的,该是卫若兰。他跟史家的大姑娘订了亲的。” 闻天方自然知道。还知道这史家的姑娘跟自己的未婚妻颇为不和。 就听那卫若兰笑道:“论亲戚哪有这般论的。照你们这话,咱岂不是跟两江总督林大人家的亲戚关系更近便些。跟人家靖海伯也拉扯得上亲戚。可人家知道咱们是谁吗。” 话音一落,就又传来一阵笑声。 那人就笑道:“薛家跟贾家,自是亲近的。人家林家不乐意跟贾家亲近,所以,你这亲戚,自是巴结不上的。” 世情如此,众人不免哈哈一笑。 又有人问道:“你说这林家跟贾家,也是实在亲戚,怎的看着就是疏远的很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人八卦道:“贾家那位宝二爷,你们都是知道的吧。缘故就在他身上。你们只想想,如今贾家的大观园里,可不就是那宝玉跟一群姑娘住着。这坐卧一处,一点也不忌讳。人家林家的规矩大,寄居贾家都是另外开了一个门。从不跟贾家的一处。后来,那贾家的娘娘不是叫人家林家的姑娘也住大观园吗,结果呢,皇上就赐了婚,叫林家的大姑娘回家待嫁。可见,林家对于贾家,多是厌恶的。只那贾宝玉,真真是祸害人。可贾家的亲戚,如林家这般的终究是少。那园子好似如今还住着几家人家的姑娘呢。” 林雨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见大家都是眼明心亮的。 就听卫若兰的声音道:“这话可当真。”只听这语气,就觉得怒气冲天,偏偏又十分的隐忍。 那人笑道:“这自然当真。你只掏几个钱,就能从贾家下人那里打探出来。那一家子下人的嘴。最是没有把门的。” 另一个人‘嗳’了一声,好似想阻止那人说话,“你这人灌了点黄汤子,怎么什么都说啊。快打住。” “我又没瞎说。”那人不服气的道。 就听卫若兰道:“若不是兄台,我还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我感谢兄台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兄台漏了消息,说不得兄弟我就要做那乌龟王八了。” 屋里顿时静了一下,那人好半天才道:“都是我该死,实在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事……” 林雨杨看了闻天方一眼,道:“姐夫,咱么走吧。”看来这贾家的名声似乎已经坏到底了。他对自家姐弟在贾家待过,表示十分的忧虑。这得亏是姐姐谨慎。要不然,只怕自家姐姐和妹妹,也是人家嘴里的谈资了。 闻天方理解林雨杨的后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雨杨回到府里,就赶紧告知了林雨桐,道:“只怕,那史家兄弟,得气死。”这边一退婚,史家剩下的女儿就跟着贬值了。哪里能不生气。 而史家,史湘云这辈子都没法再回去了。史家的所有人,只恨不能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姑娘。她回去做什么,叫史家的人磋磨她吗。 史湘云是有许多的不妥当,但是贾母更叫人憎恶。 将已经订婚的史湘云留在贾家,她到底是想干什么。以林雨桐的智商,她一直就想不通这个问题。不管史家对史湘云如何,史湘云留在史家,跟史家的人联络感情,才是最要紧的。嫁出去的姑娘,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娘家。难道贾家能给史湘云出头不成。若是真心疼爱史湘云,哪里能不为她考虑。出嫁的的时候多给两台嫁妆,多送两个庄子,算不算是一种疼爱。所以,贾母的这种做法叫人很不能理解。 如今这样,只能算是咎由自取了。史家一定会将这过错,一把推到贾家身上。可真是要热闹了。 林雨桐倒是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道:“要是我是史湘云,就赶紧回到史家,叫史家做主,将她跟贾宝玉的亲事定下来。卫家因为贾宝玉毁了她的名节要退亲,既然贾宝玉毁了人家的名节,哪里有不认的道理。先把亲事定下再说吧。横竖比现在强些。一个因为这个缘故被人退了亲的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林雨杨摇摇头,贾家肯定死活都是不认的。就是贾母,只怕也是不乐意的。 果不其然,不出两天,卫家跟史家退亲的事,就闹了出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贾母看着坐在一边,满脸怒气的两个侄媳妇,彻底了慌了神了…… 第48章 红楼(48)二更 红楼(48) 坐在贾母对面的,不正是保龄侯史鼐的夫人和忠靖侯史鼎的夫人。 “老太太,您是咱们史家的老姑奶奶,咱们做小辈的尊着敬着您,怎么到头来,您自己先把咱们史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呢。”史鼐的夫人语气里带着嘲讽的道。也不知道是谁一见湘云那丫头,就喊着‘可怜见的’。天地良心,怎么就可怜了。只因着继承了人家爹的爵位,一家子就怕别人说自家对不住或是亏待了云丫头。哪里会不精心。想着这丫头终归是没了爹妈,以后说婆家人家必定要挑拣的。她自己比别人强上几分,在婆家也能立住脚。姑娘家小的时候,玩玩闹闹也就罢了。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可不得正经的学些针线了。云丫头又是个猴儿的性子,端是坐不住,不给点定量,她哪里能好好的练。才练了几天,就到处抱怨自己叫她做针线。可是天地良心,天下的女人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怎么不看自己的两个闺女也是做一样的活计了。偏着老太太就爱听那一套,但凡知道叫湘云做针线,那是必定要叫接到贾家的。可贾家就真的好吗。也不知道那云丫头究竟是怎么计算的。家里叫做针线就叫苦叫累,给贾家的宝玉做针线就心甘情愿不成。谁不知道贾宝玉光是丫头都二十多个,哪里就缺了穿的用的。人家的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能指派给她活计做,自己一个为她谋划的婶子,反倒落不到好名声。虽说自己确实有几分为了名声的意思,但她也落到了实惠不是。可人家要真是一点都不领情,也就只能这样了。说到底,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该做的做了,她要自己作死,谁还能拦着。 这边话音才落下,史鼎的夫人就接过话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这先是贾家的老太太,才是史家的老姑奶奶。可您别只为了您贾家,一个劲的埋汰咱们史家啊。说到底,那也是您的根不是。”她们两妯娌虽然时常有些不和,但此次的事,却伤了两人的利益。两人都是有闺女的人。史家女因为失了名节被退婚,自家的姑娘正相看的亲事,也吹了。怎能不叫人生气。老太太整天说自家对湘云不好。到底哪里不好了。还不是一样的请名师教导,要不然她那些文采,还能是娘肚子里就带出来的不成。还说什么要接到身边教教为人媳妇的道理。这是说谁不会做媳妇呢。自己公婆没的早,是没有侍奉多少日子,但能因为这样,就说她们妯娌不会做人儿媳妇的话吧。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都没这么说过。真是岂有此理。你要接过来好好的教导也就罢了。偏偏的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将好好的姑娘家跟他们家的宝贝蛋放在一起养着。史家连个信都没接到。湘云身边伺候的,除了老太太给的翠缕,剩下的都是史家的家生子。可她偏偏一个都不待见,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防着谁。一出门就带着翠缕。出了这样的事,自家人却是最晚知道的。何等的讽刺。 卫家的亲事,真是千挑万选的。这家人在京城不打眼,但也算过的去。家里有世袭的爵位,这卫若兰虽然不能承袭爵位,但人品端方。在外面没什么不好的名声。人才长的也极为俊美。唯一的不好,就是成家后得分家出来自己过,成了卫家的旁支。对别人这或许是不好的地方,但这对于史湘云却是极好的。省的生活在一大家子里,相互攀比。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家确实在以后帮不上她什么了。能将她一辈子安置妥当,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长辈侍奉,只小两口过日子。有卫家分的家产,有史家给的陪嫁。只要卫若兰不是个混账的败家子,一辈子大富大贵没有,但绝对生活富足。也不会受谁的拿捏。 自己虽然有许多的私心,比如考虑到名声,考虑摆脱麻烦。但真真是选了一门能托付终身的亲事。如今她倒是闹了这一出。卫家的亲事是铁定要退的。因为名节受损而被退婚的姑娘,谁家要啊。还能真嫁给庄稼汉不成。 妯娌俩对视一眼,不管怎样,今儿这包袱都得扔出去。反正老爷也调任了,不久就要出京。什么时候回来,谁说的清楚。儿女的婚事到任上再相看也成。反正离京城远了,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传过去的。但家里绝对不能有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谁也不愿意给她的一辈子负责。 贾母多少年都没听过这么些难听话了。脸早就拉下来了,道:“那都是卫家糊涂。哪里能道听途说几句,就退亲呢。一定是卫家有了旁的心思,才拿这事当借口的。你们当初说卫家的亲事,我就不同意,如今看,果不其然。可不是害了云丫头。” 两妯娌气的差点被背过气去。没这么倒打一耙的。 史鼐的夫人就道:“老太太,您也别说这话。只您那亲外孙女,如今都不登您的门了。为了什么,难不成您心里就没个计较。还不是人家林大人看不上您老的规矩,才不叫女儿来的。咱们家老爷没有林大人的底气,到底顾及着您是亲姑妈,所以才放心的将侄女给您教养。难不成您老在史家做姑娘的时候,史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咱们侯府,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如今,您倒是说起了卫家的不是,横竖您就没有了错。您就不怕到了下面,我那公公婆婆,大伯子,嫂子不饶你。”这完全是一副撕破脸的架势。 鸳鸯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她明显感觉到老太太的手抖作一团。老太太私心是有一些,但真的是没有坏心。史家大姑娘这事,老太太心里也是难受的。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人家林家的姑娘,说什么都不跟老太太住,说什么都不叫你们家的哥儿进门。老太太,您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计较。您就真能摸着良心说,你是为了云丫头好。”史鼎的夫人嘲讽道。 当然不是为了云丫头。可除了云丫头,谁又能收住宝玉的心呢。难不成真叫那薛家的丫头,笼络了宝玉不成。宝钗那丫头不错,可毕竟只是商户。又有个不争气的哥哥。宝玉的婚配,她绝对不成。可这姑娘,真是太有心计了。宝玉那孩子又是个痴的。以前这孩子的心思全在黛玉的身上,她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林家日益兴盛,扒上林家,宝玉一辈子都有了保障。可林如海的态度十分明确。根本就不接茬,黛玉那丫头到底是被林家的大丫头教坏了。也跟她离了心。如今,也不登门了。薛家的母女在一边算计着,本不想叫薛宝钗住在园子里的,可那到底是娘娘的旨意。别人能打了娘娘的脸面,自家人可不能那么干。可这园子里,也只有宝钗是亲戚家的姑娘,这般的瓜田李下,迟早都得叫薛家算计成了。再加上王氏急着给宫里凑钱,只要薛家出的起价钱,王氏如何会不就范。倒是云丫头,打小跟宝玉就有情分。有她在中间插科打诨,自己也好从容的安排。可谁料到,这怎么就出了这一码子事了。 云丫头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呢。这不是没想到吗。 “要不,我老婆子上门,去跟卫家说道说道。”贾母到底是压着脾气,说了一句软话。 妯娌俩不约而同的耻笑出声。您当您是谁啊,还是当年的国公夫人不成。两个儿子,其他的子孙,没有一个成器的。谁卖你的面子啊。唯一一个出息了的女婿,人家不搭理你这一茬。 史湘云说错了一句话,人家林如海折腾了史家半年了。真是叫人有苦说不出。两位老爷这半年就没有顺当过。这次调职,林如海还不定下什么绊子呢。人家要真在乎她这个岳母,就不会这么折腾史家。 你上门说去,谁认识你是谁啊。再说了,就算去了,又能说什么呢。横竖不能是跟个有通房丫头的外男住一块,坐卧一处,还有理了。不用说都知道,她一定会说什么他家宝玉是个好的。最是心疼姐姐妹妹,万万不会做出混账事来的。 这些狗屁话说出去,不擎等着人家将她们赶出来吗。 史鼎的夫人道:“老太太,明知道不成的话,您老就别说了。还是那句话,谁毁了云丫头的名节,谁负责。难不成老太太这是看不上自己娘家的姑娘。” “那怎么会。”史鼐夫人道:“论起血脉,那是老太太嫡亲的侄孙女。论起品行规矩,都是老太太一手□□的。老太太怎么会不满意。” 贾母面色一变,还没有说话。王氏一掀帘子,就直接进来了,道:“不成!我们宝玉已经定亲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贾母愕然的看着王夫人,想到了一种可能。 王夫人焦急的对贾母道:“不管怎么……横竖比退了亲的姑娘强。” 史家两妯娌顿时就黑了脸…… 第49章 红楼(49) 红楼(49) 史鼐的夫人冷笑一声:“这亲事订的,可真是及时啊。还真有那不要体面的人家,巴巴的把闺女放在你们家,随时准备替补。二太太养儿子不作法,这会子想起坑人的法子,倒是比什么时候都成啊。别以为就这么了了,也别指着宫里的娘娘,大不了让我们老爷上金銮殿上去,咱们辩一辩这是非曲直。” 这话倒也能唬住人。史家两兄弟比起贾家的人,自是强上不少。皇上能记着给他们调职,甭管好坏,这证明皇上心里是有他们的位子的。 王氏脸色一变,真要是闹的不可开交,娘娘也必然受牵连。她看向贾母,只盼着老太太能劝服娘家人。贾史王薛,自来都是一体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娘娘可不光是贾家的娘娘。 贾母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出口。毕竟,娘娘是在宫里,可谁也没见到多了一个娘娘所带来的好处。升官的没有,封爵的不见。半点好处没落到,反倒搭进去不少银子。这些亲戚家,在修园子的时候,哪家没有拿出银子来,贴补一二。可这做任何事,付出了,自然就要等着回报的。其他几家看不到利益,心里难免就生了芥蒂。如今,自家的日子难过,他们的日子只怕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对贾家,他们心里未尝就没有不满。如今,倒是越发的不好说话了。 再说,自己是对云丫头不满意,可对薛家的姑娘,更加的不满意。对于王氏这么看不上史家的人,心里也觉得憋气。 但想想宝玉这孩子,却不想叫他的一辈子就这么定下来。思前想后,就先对王夫人呵斥道:“你怎的什么话都敢往出嚷嚷。这两个玉儿的事,就是当初我跟敏儿,我们母女私下里说定的,还没得了林姑爷的认可呢。你怎么能这么随意的说出来。林姑爷怪罪起来,我可不担着。”说完才对史鼎的夫人和史鼐的夫人解释道:“你们才说了我那外孙女不来我这里住,倒不是什么生分了。嫡亲的骨肉,哪里就能生分了。皆是因着跟林家早年有过口头上的婚约,才不好叫孩子在家里住着,孩子大了,脸皮都薄。没定下不好叫见面,定下了就更不好见面了。因着宝玉有这个婚约在,真是不能随意的再定下旁的什么亲事。云丫头的亲事,咱们再踅摸也就是了,我记得王家还有适龄的哥儿,要不然我豁出这张老脸,去问问。” 王夫人愣了一下,也就不言语了。老太太这话要是真的成了,自然比薛家的亲事更好。薛家许了十万两银子的陪嫁,自己当然动心了。可林家能给予的可就更多了。光林家的大丫头一个及笄礼,所耗费的就不是小数目。可以想见,林家嫡女的嫁妆肯定也是十里红妆,别说十万两,就是二十万两都打不住的。又有林如海的提携,宝玉说不得也有给自己挣一个凤冠霞帔的机会。至于说,将云丫头说给自己娘家侄儿的事,哪里不成了。那几个孩子虽然不成器,但是配给退了亲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于是,她什么话也没说,仿佛那之前她嘴里说的亲事,就是跟林家的亲事一般。心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个理由找的好。 史鼐的夫人就耻笑道:“老太太,您这自说自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娴熟了。只看看人家林家的少爷,就知道林大人在选女婿上有什么要求了。亏得您还能提什么宝玉。人心都是偏的,谁都觉得自家的孩子好。可也没您一味的如此的偏袒的。若不是宝玉坏了云丫头的名声,我们还看不上宝玉呢。你只打听打听,人家卫家的哥儿是什么名声,你们家宝玉是什么名声。我们都瞧不上,您还指着林家能看上不成。您这是哄着我们玩呢,还是哄着您自己玩呢。还敢提什么王家的孩子。那几个小爷们,哪个不是吃喝嫖赌占全了的。拿什么跟卫家的哥儿比。论起家世,人家卫家不必王家差。论起样貌,比你们家的宝玉也强些。论起人品,更是没有人说一句不好的。您要是能再找出能胜过卫家的,咱们这话就撂开不提,要不是不能,老太太,咱们还得继续掰扯。” 史鼎的夫人也接话道:“再说了,您家毁了云丫头的名声还不算,如今连人家林家的姑娘,您都不放过了。我们是您的娘家人,您的侄孙女您不心疼,这亲外孙女,您也不心疼不成。毁了云丫头还不算啊,如今连亲外孙女您也要拉下水。得亏您还敢提您的闺女,要是她知道您打着她的旗号祸害她的闺女,老太太,您真觉得人死了,就不能找您拼命了不成。” 贾母顿时只觉得心口疼,女儿早逝,不是不得已,哪里能老是惊动她的亡灵。 王夫人一看贾母的脸色,就道:“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史鼐和史鼎的夫人却只道贾母又在装病,故而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这对婆媳冷笑。 却说,贾母院子里的这点动静,根本就瞒不住有心打探的人。 贾宝玉本是陪着史湘云的,见她哭了一场,端是可怜,就只安慰道:“世人多愚昧,哪里知道妹妹的好。我这就找那卫若兰去……” 史湘云还没有说话,袭人就赶紧将人拦下来了,道:“我的小祖宗,你裹什么乱啊。本就因着云姑娘常去咱们院子,别人就只说因着二爷你,才……您这会子去夸云姑娘,可不是坐实了那些罪名。到时候就真是脱不了干系了。” 翠缕性子直,听了袭人的话,就不乐意的道:“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因着我们姑娘常去你们院子的缘故。难道我们姑娘就是那没家可归的,非要住在贾家的不成。难道二爷就有了避讳,不来找我们姑娘不成。” “快些住嘴。”史湘云呵斥道:“我跟二哥哥是兄妹,别人这般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般说起来。” 翠缕跺脚道:“姑娘倒是看的开,如今卫家退亲,姑娘的后半辈子又怎么办。”说着看了宝玉一眼,道:“二爷只在这里安慰我们姑娘有什么用,真要为了我们姑娘好,就去求了老太太、太太,将来长长久久的一处才好。如今这样算什么。” 史湘云这次倒是没有呵斥,只是将头埋在了枕头里,呜呜的哭。 贾宝玉急的一脑袋的汗,想要应承,但脑子里不时的跑出来黛玉的身影。怎么也无法开口给人家承诺。 突的麝月急匆匆的进了潇湘馆,拉了袭人就道:“太太和薛家姨太太商量妥当了,要将宝姑娘定下来,给咱们做宝二奶奶。” 这话也没避着人,史湘云和贾宝玉都听见了。史湘云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过身,怔怔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猛地一跺脚,“哪个许下这个婚事的。肯定是假的。什么金玉良缘,都是哄人的鬼话。”说完,脸色就惨白,神情似乎也有些呆愣。 史湘云仿佛看到了一丝契机,宝玉原来是不愿意宝姐姐的。就哭着喊道:“二哥哥……” 贾宝玉仿佛失去了魂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袭人和麝月正被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晴雯跑了进来,道:“这是怎么了。”说着拉着贾宝玉直往外走,道:“才刚老太太说,早就跟姑太太说好了的,说是定下了林姑娘。二爷再在这里,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贾宝玉这次回魂了,问道:“你是说什么,定下了谁。” “自然是林姑娘啊。”晴雯有些知道贾宝玉的心思就道:“如今正说着呢。说是早年姑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事。” 贾宝玉顿时就喜笑颜开,道:“这就对了。要不然老太太为什么将妹妹接到家里来。”说完,果真跟着晴雯急匆匆的走了。他的脑子里全都是林妹妹终于能陪着自己再也不分开的喜意。 史湘云望着宝玉的背影,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竟是我错了。我若是跟林姐姐一样,有个姐姐在,今日,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翠缕眼泪就下来了,“姑娘,咱们家去吧。何苦在这里受这份委屈。” 史湘云惨淡的一笑,道:“好啊,你去收拾东西。” 而如今,跟史湘云一样,变了脸色的还有薛家母女。薛姨妈听说了卫家退亲的事,就想到了史家肯定要上门逼婚的。以自己对自家姐姐的了解,当然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给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退过亲的女子。而短时间内,她又能上哪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给宝玉呢。于是在听说了史家的两位侯夫人上门的时候,也赶紧的去找了王夫人。自家没有能跟别人比的,唯一能拿出来的也就是不算多的银子。十万两,几乎是薛家的一大半家当。果然,自己这姐姐动了心。算是应承了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老太太还能拿出这样的杀手锏。如此一来,这事情又不成了。 薛宝钗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就道:“老太太说的事,根本就不成。说不得还会惹恼了林家。倒是得防着老太太顾着娘家人。而且,云丫头这事,说到底,贾家脱不开关系。再加上两位侯爷身上还有差事,真闹起来,只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丫头来报,“不好了,云姑娘上吊了……” 第50章 红楼(50) 红楼(50) 薛家母女听到这个消息面色一变,赶紧起身往潇湘馆去。史湘云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这一下上吊,闹的真好,真是神来之笔。不管贾家有多少理由,人家姑娘都已经寻死了,你们要是不负责,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贾母在屋里听到这个禀报,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可千万不能死在贾家。要不然真就说不清楚了。又忙吩咐道:“请太医,请太医。”然后站起身,扶着鸳鸯赶紧往园子里去。 史家两妯娌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了些喜意。这云丫头终于是聪明了一回。 有个词叫做‘以死相逼’,用在这里尤为恰当。对于贾家,不来的狠的,他们就不知道害怕。如果他们史家的姑娘死在了贾家,那可真就闹大了。而贾家顾着宫里娘娘的名声,可不敢真叫出了这样的事。 一行人一进潇湘馆,贾母就哭道:“云丫头,你怎么舍得啊,我这老婆子真是白疼了你一场了。你如何狠得下心,又叫我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不成。” 翠缕只是跪在史湘云身边哭。她刚刚就是出去收拾了包裹,准备一会子跟两位夫人回去。谁知道再进来,姑娘就已经悬挂在房梁上了。幸亏发现的及时,给救下来了。要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她见到老太太哭,心里突然觉得老太太往日对姑娘的疼爱全都是假的。越看,就越发的觉得假惺惺,当不得真。 史鼐的夫人就道:“老太太快别哭了,哭什么。您之前可是句句话都将这孩子往绝路上逼,这时候有什么可哭的。真要是死了也好,至少干干净净的。” 贾母面色一变就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老婆子哪句话不是为云丫头打算的。” “行了!老太太。”史鼎的夫人出声道:“别再叫我们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今儿我们就接了云丫头回家,明儿叫老爷进宫去评评理。咱么家已经丢人了,如今就是再丢点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氏赶紧道:“云丫头跟我娘家侄儿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呸!”史鼐的夫人对着王夫人就啐了一口,“也不看看你王家的人都是什么成色,我就是叫云丫头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叫她去你们家被人糟践。生了儿子不养不教,一味的祸害人。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脸面出来说话。” 王夫人何时被这样打过脸,气道:“这也是你们家的姑娘不检点。林家姑娘也在咱们家住过,怎的没人说什么。老太太是叫云姑娘住潇湘馆的,可那稻香村不也是林家姑娘的地方吗。到现在还一直留着呢。人家林家的姑娘都不住,你们家的姑娘自己要住进来的,这又怪谁。老太太院子里的屋子一直给她留着,她自己不住,能怪谁。亲戚家的姑娘来了,自然是把好的留出来给她一份,住不住却全看她自己。我们逼着她住了吗。要真心谋划着她住,就会早早的将屋子收拾出来。可你问问,这屋子是不是你们姑娘说要住以后,才打发人收拾的。那平儿甚至还专门问了你们姑娘一声,问她是要住老太太的屋子,还是住园子。住园子就要开库房找摆件的。你们家姑娘是怎么说的。说是怎么人家住得,她怎么就住不得。这难道也是我们的过错不成。这园子里的其他人,可都是娘娘吩咐住进来的。横竖不能我儿子在自己家里住着,还犯了王法不成。” 史鼎的夫人接话道:“这就得问问老太太乐,你还真跟我说不着。老太太口口声声的要将云丫头接来教导,敢问这是怎么教导的。就是放在这园子里不闻不问么。” 贾母只说不出话来。一边是娘家,一边是自己的儿孙,能怎么办呢。 她见两个侄媳妇这般的不依不饶,就道:“罢了罢了,都是冤孽。就将云丫头订给宝玉吧。” 王氏面色一变道:“老太太,想想宝玉吧。宝玉一辈子不能这么毁了。” 史湘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原来,跟自己一起就是被祸害吗。 薛家母女站在人后,对视一眼,都有些灰心。老太太到底是顾念着娘家的。还是同意了。 史鼐的夫人见史湘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看着躲在一边哭哭啼啼的贾宝玉身上,就问道:“云丫头,如今两条路任你选。一个呢,你留在贾家,这亲事给你定下来。今儿这样子你也看到了,即便就是进了门,也跟你以前,只是亲戚家的姑娘住在这里身份上不一样了。日子估计也没你想的那般好过。二一个,就是去家庙里吧。咱们史家是有家庙的。庙里面不光有老太爷的姨娘,还有你父亲的几个姨娘,也住在那里。家庙的跟前,有一个庄子是咱们家的。庄子里的人都是史家的家将。没有人会动歪心思,欺负到那里。而且,庄子上的收益,供给家庙的女眷粗茶淡饭还是能的。这话虽然说的狠了一些,但是至少让你落得一辈子干净。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也还是你的,只在家庙住着,安安生生的过完一辈子。” 史鼐的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选都成。连死的决心都能下,还有什么决心是下不了的。” 贾母面色一变,没想到闹了一场,自己同意了,她们却似乎不愿意了。贾母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史湘云看了贾宝玉一眼,想起他听说定的人是林黛玉的时候,那份喜气盈盈。就点头道:“我去家庙,赎罪吧。” “姑娘!”翠缕是真的替自家姑娘伤心了。 “云丫头啊,你这是何苦呢。不是挖我的心嘛。”贾母看着史家的两妯娌道:“你们就是心狠的,云丫头可怜见的……” “就当是我们求求老太太了,千万别再可怜我们家的姑娘,也别心疼我们家的姑娘了。你这好心,一般人真是消受不起。”史鼎的夫人吩咐自己带来的丫头,帮着收拾行李,“咱们还是赶紧离了这里吧。” “云妹妹……”贾宝玉见有婆子真的要抱是抱史湘云,就要阻拦,道:“云妹妹,咱们一处,岂不是好,你如今这般,抛下我去。只留下我孤魂野鬼,有什么趣。” “宝玉,休要胡言乱语。”王氏赶紧说话,恨不能缝上贾宝玉的嘴。 史鼎的夫人就呵呵冷笑道:“真是见识了,也亏得是男儿家,这点担当都没有。这会子却猫哭耗子假慈悲。又是个什么意思。” “谁说不是。”史鼐的夫人接话道:“读书不成,习武不成。不通俗物,不懂交际。身无长处,谁会把闺女嫁给这么一个百无一用,却偏偏还贪花好色之人呢。”说完,还瞟了一眼薛姨妈。只看得对方面红耳赤才罢手。 史湘云心有有很多的不舍,不甘,可又能如何呢。就算答应下来,二哥哥的心,也不在她身上,自己又何苦呢。 才两天时间,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只憔悴的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任由那嬷嬷抱着她出了屋子。她睁着眼睛,看着哭着不能自已的贾宝玉,她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她将园中的姐妹的模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一辈子最斑斓的岁月,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以后,大概也只能靠着这些回忆过活了。 王熙凤早已经打发人将贾母说的话,传给了林家。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贾母会玩这一手。她将小红打发回去,赶紧就找了林如海,这事当然得是林如海出面才算正式。 林如海只是冷笑一声,安抚林雨桐道:“这事,你只别管。为父自有安排。” 接下来,林雨桐就知道林如海的安排是什么了。 先是林如海一直悬而未决的官职,终于下来了。升为中书省左丞相。正一品。 这才算真正的位极人臣了。中书省,分设左右丞相。林如海的位置,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赫非常。 紧接着,贾政五品员外郎的官职被降了,直接降为从七品,发配到西北一县任县尉去了。 林雨桐当即就愕然,这县尉连县令都不是,权力可以说真的不大啊。贾政本人又没有什么才能,在京城,别人还给他几分脸面,如今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还买他的帐。下面那些人的道道,不是他一个没出过京城,又爱宅在家里的人能知道的。不被人玩死了,都不算完。 就听林如海道:“老太太最是心疼她这二儿子。她敢算计我的孩子,我就算计一把她的孩子。扯平了。” 林雨桐心说,如今您的地位如此显赫,又直接狠狠的贬了贾政以表明贾家跟林家的关系。谁还会相信贾家和林家有儿女婚约。这事处理的干净利索,全靠实力的碾压。真心不错。 可贾家母子相对而坐,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第51章 红楼(51) 红楼(51) 贾母和贾政相对而坐,脸色都算不上好。为什么会有今儿这事,母子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贾母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会叫林如海如此的动怒。半点不顾念娘娘的脸面。说是贬谪就贬谪,而且是一贬到底。从七品,再往下可就是不入流的□□品小吏了。他们贾家的门槛,□□品的小吏都没资格登门的,如今呢,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咱们先不急着上任去。”贾母一把拍在了身边的软枕上,面色铁青的道:“我明儿就先去拜见了南安太妃,咱们去求求太妃娘娘。” 贾政却并不似贾母那般的乐观,反而从这次的是事件中看出了危机。林如海没有顾忌娘娘的脸面,不是林如海胆大妄为,而是娘娘的脸面在人家看来,压根就不用顾忌。也就是说,娘娘在宫里,就根本没有什么脸面可言。 娘娘,似乎并不能给家里带来任何的庇护。除了那些小户人家和别有用心的人,只怕真的没人顾忌贾家了。 他低声道:“老太太,您也不必强求。儿子这些年也没出过京城,这次正好出去走走看看。虽是从七品的官职,但好歹是实职。总比挂的这个虚职要好得多。在任上做的好了,未必就没有升上来的机会。只是儿子离得远了,不能在老太太的膝下侍奉,到底是心有不安。” 贾母眼泪就跟着下来了。这两天的事,只叫她觉得真是今时不比往日了,哭道:“想你父亲在世之时,咱们家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年你父亲看林如海好,巴巴的将敏儿嫁过去。可是怎么着了呢。我那可怜的闺女早早的就没了,如今……人家翻脸不认人……” “老太太!”贾政阻拦道:“这话万万不能再说了。” 毕竟父亲确实是没有看错了林如海,他确实有能耐,如今已经贵为宰辅。自己这个内兄,要是按照官场的规矩来,都是没有在人家跟前说话的资格的。而且,林家那几年,确实给了自家不少东西。老太太说的这些话,再不能拿出来念叨了。更是不能将妹妹的早逝怪罪在林如海的身上。只林家的那一双儿女流落在外,妹妹就脱不了干系。还有什么可说的。 贾母瞪眼道:“你们怕他,我却是不怕他的。我还要问问他,我这个岳母,他是认还是不认。” 贾政只觉得满嘴的苦涩。人家把事情办得这般的明朗,还有什么要问的。于是就劝道:“咱们以后依仗人家的时候还多,尤其是宫里的娘娘。如今,只有咱们依仗人家的,没有人家依仗咱们的道理。老太太只要跟妹夫的的关系近了,娘娘有个宰相姑父,就是皇后娘娘,也得给几分脸面。”他劝解道:“反正不管为了什么,老太太千万别为了宝玉那孽障,再去招惹林家了。外甥女的前程好了,也能帮扶咱们两分。只是儿子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回来,宝玉的事情,只交托给老太太就是。薛家的姑娘,要是老太太不满意,咱们再看别家的也是一样的。” 贾母叹一声道:“我也不光是为了宝玉,难道对黛玉我就不心疼。那孩子的性子,到了别人家真的未必就好。若不是见她真的跟宝玉合得来,我哪里会硬是将两人往一堆凑。云丫头瞧着跟宝玉也好,但是我这眼睛不瞎,是不是真的好,我看得出来。只薛家的丫头,那孩子不是真能对宝玉好的,这一点我也看得出来。不是实在没办法,那母女俩不会选中宝玉。我就见不得她们一边要借着咱们家的光,一边又瞧不上咱们家的人。要是她是真心待宝玉的,心里是喜欢的。不会觉得宝玉这样不如人,那样又不好了。我再是如何,也不会拦着你那太太定下这门亲事。我自己的孙子,自是千疼万宠。哪里能叫旁人在心里嫌弃。” 贾政心里一叹,也没反驳贾母。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认同的。女子成了亲,就只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罢了,还能如何。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都是假的。冷落上半年,什么嫌弃都没了。但这话,却不能跟老太太说。 能扒上一个好亲事当然好,要是没有,薛家也能将就。 母子俩相互交换了认识,贾母还是坚持要去南安太妃那里拜访看看。贾政心里也未尝没有一点奢望,即便品级不变,能直接出任县令,也比出任县尉要好看的多。 第二天,贾母难得的出门,果然去了南安郡王府。 南安老太妃年纪并不比贾母大,见了贾母也笑的十分的客气。她当然知道贾母的来意,两人扯了几句家常,就说到了正事上。不过,这次老王妃提出的条件,让贾母豁然变色。 “老太太,你心里也该是知道的。这家里没有女眷撑着,到底是不好往来。林大人的年纪也并不大,您那女儿去了这不少年了。续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我那娘家的侄女,人品相貌自是没话说的。跟林大人也算是极为相配。”南安王妃看着贾母道:“如今,林大人上面也没有什么长辈了。只你这一个岳母算是正经长辈了。而且,自来先夫人的娘家为女婿挑选继室,也都是常有的事。贾家是没有辈分合适的姑娘,若是有,我也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话。” 贾母哪里会想叫林如海续弦呢。不续弦,贾家就是林如海唯一的岳家。可若是有了新夫人,贾家还算什么。要是贾敏生下儿子还罢了,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只怕等黛玉出嫁,两边就越发不来往了。对自家来说,这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林如海如今贵为宰辅,才四十多点的年纪。膝下有没有嫡子,真要说起来,谁不知道这是好亲事。姑娘家进门就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没有当时就回答,只觉得难以抉择。南安太妃也没有逼迫,只是道,先把这事情办成,贾政的事情就好办。故而,贾母回来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 鸳鸯当时就陪在老太太身边,见老太太如此,不免问道:“难道老太太真要答应了不成。”要是能说动林姑老爷,二老爷就不会有这一遭事。说了也是白说的。 “老太妃开口了,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问上一问的。”贾母靠在榻上,道:“只我这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如今,林家跟咱们就不亲,这有了别人的掺和,只会跟咱们更远。再说了,这也是为了黛玉好。没有继母,她的日子比别人就更好过一些。林家的大丫头,还有杨哥儿。咱们关起门来说句实话,人品没什么可挑拣的。对黛玉也是有些真心。可这要娶个年轻的,再生个嫡子出来,谁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这人选要是咱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家的姑娘,倒也罢了。可偏偏是老太妃的娘家人。人家能由着咱们拿捏么。所以,我琢磨着,这事啊,不好办。” 鸳鸯点头道:“别的我倒不知道怎么说,就只知道林姑老爷对林家的姑娘,小爷,都十分的着紧。想来,未必就会答应。而且,林家的大姑娘,可不是那般好说话的。我冷眼瞧着,这林家的大小事务,倒是那位大姑娘在拿主意。老王妃想要这事成了,恐怕得先过了那位大姑娘的一关。林家的少爷跟大姑娘的感情,那是相依为命,说是自己拉扯大的也不为过。如何会甘心林家的产业到头来给了别人。有了嫡子,庶长子可就……” “你说的不错。”贾母欣慰的点点头,“都说我平日里疼你,似你这般的,怎能叫人不疼。”说着话,她心里就有了主意。 跟谁也没商量,第二天一早,就起身去了林家。 如今天冷了,林雨桐早早叫人把屋子里的地龙烧起来。刚准备过去跟林黛玉一起听苏大夫讲课。外面就来报,说是贾母来了。 没有下帖子,事先也没有派人来打声招呼,就这么突然来了。叫林雨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为了贾政的事,那这事还是不要叫林妹妹知道的好。心里有了猜想,也就赶紧起身,带着丫头迎了出去。到底是长辈,面上的礼数,还是要的。贾母见林雨桐出来迎接,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 客气的将人引进了大厅,林雨桐亲自奉了茶。 贾母看着桌前的茶盏就道:“我不喝六安茶。” 林雨桐一顿,这话可真是熟悉。她恨不能呵呵两声。但到底是强忍着笑道:“我知道,听妹妹说起过。这是老君眉。” 贾母嘴角的弧度就明显柔和了些,慢慢的端起茶盏。 林雨桐对茶并没有研究。六安茶味道更苦一些,而老君眉味道清淡,回味却甘甜。想来老太太一辈子活在福窝里,受不得半点苦。 这么腹诽了一遭,见贾母放下茶盏,就笑道:“老太太怎么亲自过来了。如今天冷了,有什么事,叫下面的人来传句话就是了。” 贾母没有回答,只是笑道:“黛玉怎么不见。” “家父为妹妹请了先生,如今正是上课的时辰。”林雨桐解释了一句,却没有要将林黛玉叫过来的意思。 贾母就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富贵是尽有的。儿郎们都不指着念书挣前程,何况是姑娘家。自是该松散一些,越发叫规矩教的没有一点子灵性了。” 林雨桐心说,都按照你的法子教养,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史湘云。才出了一桩事,这老太太也不说吸取经验教训,又拿着她那一套说辞糊弄人。不指着科举出身,那为什么贾珠还巴巴的去科举啊。这明显就是家里没有读书的苗子,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是酸的。 更何况,什么咱家不咱家的。贾家是贾家,林家是林家。你贾家的老太太就别想在林家指手画脚。 她抿嘴一笑,也不说叫林黛玉过来,也不应承附和贾母的话,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鸳鸯就接话道:“临出门前,二奶奶还叫我问姑娘好呢。二奶奶如今身子重,不方便出门。说改天请姑娘过去说话。”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话不是王熙凤说的。两人隔三差五的派人传递消息,哪里就真的需要别人传话了。对鸳鸯这个丫头,林雨桐觉得自己的感情有点复杂。她是贾家众多丫头里面,难得的没有那所谓的上进之心的人。但想起原著上,也正是鸳鸯的自私,隐瞒林黛玉的病情,叫林黛玉在绝望凄凉中死去。不由就觉得有点心寒。要是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忠心之人,说实话,自己是不敢用的。贾家的丫头,不管大小,好似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用自己所谓的忠心,去替主子拿主意。以前林黛玉身边的紫鹃是这样。王熙凤身边的平儿是这样。贾宝玉身边的袭人是这样。贾母身边的鸳鸯更是这样。 林黛玉一笑,也没让鸳鸯下不了台,就接话道:“二嫂子如今得好好养着。等哥儿生下来,有多少话说不得。”又转头对贾母道:“您老又得一重孙,该是可喜可贺的。” 这是好话。子孙繁茂到什么时候都是人所期盼的。贾母就笑道:“借你的吉言了。”她如今也算越发的知道林雨桐的脾气了,谁把这姑娘当孩子糊弄,谁就就得吃亏。于是含蓄的问道:“这一个府里的事情都要你过问。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林雨桐闹不清楚贾母的来意,就笑道:“我们家人口简单,人少这事自然就少了。人口简单,事情自然就没有贵府里那般的繁杂。倒也好办。” 贾母点点头,“你这孩子谦虚,只这人情往来,你就打理的十分妥当。” “都是府里的老人在照管,不过是照章办事,哪里当得起老太太的夸奖。”林雨桐起身,给贾母续上茶。慢慢的听她絮叨。 贾母见这姑娘对答,完全没留下一点往下说的口子。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就道:“要是你母亲能好好的,也就不会叫你这般的辛苦了。” 这话该怎么回答。林雨桐呵呵了两声,心说,要是贾敏好好的,自己只怕还带着弟弟在扬州城外经营酱菜作坊呢。如今贾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于是看着贾母的眼神越发的不解。 贾母似乎也意识到在林雨桐的面前提贾敏算不上多聪明的举动。就接着道:“家里没有当家的女人,许多的场合你一个姑娘家,都不太好出面应酬。”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贾母的意思了。于是试探道:“那依老太太,该如何呢。族里倒有几位长辈,如今在姑苏。照老太太的意思,该是叫族里的人来帮衬一二才好。” 贾母一噎,就道:“这人多是非多,哪里能请外人呢。”见林雨桐不自己提,贾母只得道:“昨儿我见了南安太妃。”说着,贾母就看了林雨桐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自得。 林雨桐心说,南安郡王就是个草包,你得意个什么鬼。一个老太妃罢了。于是接话道:“难不成太妃叫老太太来求父亲,叫父亲在皇上面前为南安郡王美言几句不成。这事万万不可。南安郡王此次犯下的事太大,父亲绝不会插手的。”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南安郡王犯事了。那家里怎么不知道。她不由的抬头去看鸳鸯,就见鸳鸯也摇摇头,表示真的一点都没听说。于是压下心底的慌乱道:“这个我倒是不曾听说。究竟是什么事。” 林雨桐不想叫她把话说出口,就道:“您不知道吗。南安太妃没告诉老太太不成。”她不可思议的说完,就又理解的道:“也是。这事太丢人。是谁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说着她又叹了一声道:“这南安郡王竟是将发往南边的军粮,不知道怎么就给倒卖了一大半。然后给剩下的粮食里掺了沙土石子。您说着心黑不黑。哪怕他倒换成陈粮呢。好歹人能吃啊。南边因为这军粮的事,差点炸了营。惹得皇上震怒。要严办呢。你老人家可别顾着交情,就答应他家什么事啊。免得人家还以为贵府也参与了这事,跟着分了一杯羹。给宫里的娘娘再惹下麻烦就不好了。” 南安郡王的事,就是闻天方叫人给捅出去的。这事,她听自家弟弟说过。过几天,还有没有什么南安郡王府还不知道呢。 贾母顿时就唬了一跳。她是真的一点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今儿幸亏这话没说出口。要不然,还不得以为自家在害林家啊。她也没有久坐,就起身告辞。 她想起南安太妃提的事肯定是不成了。但这边不成,难道就没有别人想着跟林如海说亲不成。她的心思不由的又活动了几分。原本自己不同意,是怕林家跟贾家疏远了。可要是这新人跟自家亲近,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自己又为什么不赞成呢。 第52章 红楼(52)二更 红楼(52) 贾母回去之后会怎么想,林雨桐一点也不关心。她只是在林如海回来以后,将自己对老太太心里的打算的猜测告诉了他。 其实林如海的院子里是有两个姨娘的。只是这两个姨娘都是坏了身子的,再也生不了。而且是早年就跟着林如海的,如今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按这个年纪来算,就是青春不再的老姨娘了。这两人平时也不出院子,十分的安分守己。想来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林雨桐也按着规矩走,没委屈过她们。 对于林如海的打算,林雨桐心里是知道的,他从没想过要续弦。所以,也没有任何要她担心的事。 林如海听了大闺女的陈述之后,先是愕然,然后就是冷笑。“为父知道了。她们很快就没这闲心了。放心。不过,杨哥儿的婚事还真得抓紧了。等你出嫁了,家里没有主事的女眷可不成。” 林雨桐点点头,道:“父亲若是有了意向,得让我提前瞧瞧。” 林如海没有不悦,理所当然的道:“这个自然。” 却说贾母回了家,一直在思量那个事,越想越是觉得得法。却苦于没有辈分相合的女儿家。没柰何,只能暂且作罢,慢慢的想办法。长久的不出门,出一趟门,就觉得十分的疲累。鸳鸯伺候老太太先歇下。就起身去找平儿。林家大姑娘这人的脾性,还是要找平儿好好的问问才成。 谁知平儿如今且顾不上她呢。因为此刻贾琏趴在炕上,不停的□□出声。 “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你又跟秋桐那小蹄子做了好事,叫大老爷个逮住了。”平儿虽然手上给擦药,但脸上却又几分快意之色。 “我就知道你这蹄子性子野。你不是心里正恨我呢,现如今老爷打了我一顿,你该是满意了。可算给你把仇报了。是吧。”贾琏一边吸气,一边数落平儿。 “我说不是,想必爷也不信啊。”平儿呵呵一笑,就道:“这又是干了什么没王法的事了,惹了这一顿打。”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大老爷看上了几把扇子的事。”贾琏气道。 “扇子,不是上一次刚花了两千两买扇子吗,怎么还是为了扇子。”平儿不由紧张的道。如今但凡要钱,都得从她的手里过一遭,看着这钱财如流水一般的往外花销,如何能不着急。 “你也知道花了两千两啊,你怎么不想想,二老爷却足足花了三千五百两的事。大老爷不把这点钱花出去,不赶上二老爷,他心里能好过吗。”贾琏低声道。 “造孽啊……这都花的谁的银子,也不知道心疼。”平儿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话,你敢说,你就直管说去。反正我是不敢的。”贾琏抽了一口气,真是疼死个人。 平儿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道:“那要扇子就要扇子,怎么还打了你。” 贾琏冷笑:“不过是受了别人的气罢了。老爷如今被贬了官,大家谁不知道林姑父不待见咱们府里。以前奉承咱们的人如何还会俯首帖耳。那几把扇子,本是大老爷瞧上的。不想那贾雨村,真真是个白眼狼。听了老爷说那扇子比他上次得的两千两的扇子还好,竟然是想了法子,定了石呆子一个拖欠官银的罪名,把人给拿了。将那扇子直接夺了去,不知道要送给哪个上官。老爷心里气不过,只叫我想办法从贾雨村那厮的手里将扇子再花银子买回来。那贾雨村是谁,我是谁。人家翻脸不认人,我还能硬抢不成。强辩了几句,就被老爷打了。能有什么大事。” “就该叫林姑老爷将这贾雨村给办了。”平儿气愤的道。 贾琏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倒马上想出一个主意来。嚷道:“拿纸笔来。快拿纸笔来。” 平儿不知道贾琏要做什么,就耻笑道:“多早晚了,才想起念书来了。” “你知道个什么。”贾琏冷笑,“我治不了他,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他。林姑父虽然不会给咱们这些人借光。但若是跟他有瓜葛的人敢作奸犯科,我相信林姑父是不会手软的。这贾雨村,我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多久。” “爷这是要给林姑老爷写信啊。”平儿不由问道,“人家会管吗?” “会。”贾琏肯定的道:“贾雨村当过林妹妹的先生,老爷当初用他,未尝不是林姑父的举荐信起了作用。这样的人要是作奸犯科,被别人揪出来,林姑父少不得要背上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声。所以,林姑父必然会自己先动手,反倒落得一个铁面无私的美名。” 平儿低声道:“爷这样明白,做官也是做得的。” “我倒是想,谁能替我谋划呢。”贾琏自嘲一笑,就催促平儿,“快点拿笔墨纸砚,只看着你家爷愣什么。” 平儿转身去了正房,简单的将事情跟王熙凤说了。王熙凤点点头,道:“可算是长了点脑子了。”这才叫小红去取了纸笔给她,叮嘱道:“写完你就拿来,我打发人送去,省的你又吃了闭门羹。再就是叫他等闲了别把这事说出去。背地里告黑状,人家知道了,心里就该防着咱们了。谁敢跟咱们交心。” 平儿应下来,才转身出去了。 贾琏听了王熙凤交代的话,点点头,道:“跟着你们奶奶多学些,你就没有这份见识。” “您这是瞧不上我了。瞧不上正好,叫那能瞧上的来伺候吧。我还不伺候了。”平儿说着,一甩帘子就去了外间。 贾琏恨得骂道:“浪蹄子,你别等你家爷身上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林雨桐第二天收到王熙凤叫人送来的信,还有些莫名其妙。等看了内容,真是恨得牙痒痒。贾雨村这个人,算是整部红楼里最让林雨桐厌恶的人了。 他的坏跟贾珍,贾赦的坏还是不一样的。贾珍贾赦,坏也就坏一人一事。但贾雨村的坏,可就影响更深远了。书上的原话是说‘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 不光是贪官,对百姓还非常的残暴,不仁。这样的人,哪里是贾珍贾赦之流能与之相比的。 用一句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贾雨村实在算得上是有文化的流氓,恶棍。 林雨桐将手里的信看了又看,正好赶上林如海今儿在家,就赶紧将贾琏的信交给林如海看。林如海看了半晌,才想起贾雨村这个人来。 “这贾雨村,当初是被牵连到一桩案子里,才被革了职。当初那个案子牵扯甚广,倒也有许多是无辜受牵连的。此人确实有些才学,为父不免起了爱才之心,帮扶了一二。但这人每每处事又带着几分自傲。为父又十分的不喜。所以并没有亲自举荐,而是推荐给了贾政。想着他养着许多的清客,又十分喜欢读书人。这位可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哪怕留在贾家家学了当先生,也算有份差事。不想,此人倒有本事,这就钻营到知府的位子上了。若他为官真是如信上所言,倒也正好拿来立威。”林如海就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林雨桐能理解。 林如海又叹道:“看来,人不可貌相,还真是没说错。这贾雨村好似也是出身官宦之家,虽然家道中落,但看着也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没想到啊。” 仿佛从这事里悟到了什么似得。 林雨桐慢慢的退了出来。她相信,只要林如海肯查,贾雨村干过的那点烂事,就瞒不住。 跟林家姐妹的悠闲日子想比,薛宝钗的日子,当真算不得好过。打从史湘云被史家人接走之后,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二太太,都不曾再提起过她跟宝玉的亲事。仿佛忘了这事一般。而更心塞的是,贾宝玉还傻傻的以为,跟他定亲的是林黛玉。家里谁都看得出来这位二爷很高兴,谁也不敢这时候凑上去,惹这个祖宗。 紧跟着,贾政就被贬谪了。薛姨妈知道,这事,自己的姐姐多少有点埋怨自己的意思。她想着,要不是自己拿薛家的婚事出来,也不会逼着老太太抬出了林家。不抬出林家,也就不会惹得林如海直接出手,给了贾家一个教训。害的他们夫妻父子分离。 虽然实际上他们夫妻即便不分离,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也是无事绝不碰面。父子关系更是堪比猫与耗子。但人家非得这么把罪名推到她们身上,她们也只得咬牙认了。谁叫着世上的人,都懂得捏软柿子的道理呢。林家他们得罪不起,只能迁怒自己这孤儿寡母了。 一想起来,薛姨妈就一肚子的火气。如今,人家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这么拖着。自己干着急,能有什么用呢。 这点事,她还没处理明白,家里突然就来客了。原来是薛蝌带着薛宝琴上了京城。贾家因为客人的到来,又一次喧闹了起来…… 第53章 红楼(53) 红楼(53) 贾母见了薛宝琴、李玟、李绮、邢蚰烟四个姑娘,顿时就无限欢喜。 看着薛宝琴如同画上走下了的,就不由的看了一眼王氏,才扭头问薛姨妈道:“琴丫头,可说了人家没有。” 王氏拈着佛珠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而薛姨妈只觉得自己的笑脸都维持不下去了。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看不上宝钗吗。但看不上宝钗,也犯不上拿宝琴说事。都一样是薛家的姑娘,宝琴的出身还比不上宝钗呢。可老太太却独独问宝琴,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想说,贾家不在乎是什么身份出身。不在乎出身,却不同意自己女儿跟宝玉的婚事,就岂不是说人家没看上宝钗这个人。薛姨妈越想越觉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忍着道:“定了,定了梅翰林家的公子。” 翰林,最是清贵的官职。以贾政如今的位置,谁也不敢说贾宝玉就比人家梅翰林家的公子强啊。 贾母点点头,笑了笑,就没再说话。 贾宝玉此刻就站在门外,想进却又不敢进去。这一刻,他想到了史湘云。不管心里怎么逃避,也知道大约是自己害了湘云。他觉得世人真是让人憎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因为一点流言蜚语,落到这样的结局。究竟该怪谁呢。 听着屋里的娇音软语,贾宝玉还是转过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说到底,打的最应该怪的就只有自己。 袭人见他回来,就道:“怎么不跟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又回来了。” “好端端的,去害人家做什么。”宝玉闷头进了屋子。 袭人正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就听晴雯兴冲冲的跑进来道:“都说咱们家的姑娘就是尽好的了,不想来了四位姑娘,那真是绝色。只宝姑娘的妹子,就是宝姑娘也多有不及。” 麝月就道:“咱们也是见过好姑娘的。咱们家的姑娘就不说了,只林家的姑娘,史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绝色。偏这个是个更好的不成。” “你只自己去瞧了,就服气了。”晴雯撇嘴看了宝玉一眼,道:“二爷不去瞧瞧。” “不了。”贾宝玉说着就站起了身,道:“我出去走走,老太太问起来,就说我出去会个朋友,下半晌就回来。” 看着贾宝玉急匆匆的背影,袭人的忧虑却更深了。宝玉这么着,倒叫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茗烟小心的伺候在贾宝玉身边,就问道:“二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贾宝玉低声道:“一会去打听一下,问问史家的家庙在哪。” 茗烟唬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是小的不愿意去啊,实在是那地方它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那是人家女眷清修的地方,叫人抓住了,可了不得。” “喊什么。”贾宝玉想起家里的喧闹,就想起了爱热闹的史湘云。想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庙了,怎么也不能放心。他叹道:“我就是远远的看着,陪着她。也算是我们兄妹好了一场。” 茗烟咽了咽唾沫,终是点了点头。一会子去城外转一圈,只说找不见,推脱了今天再说。他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却说,贾母见了好姑娘,自是要留在身边的,就道:“叫琴丫头跟着我住。” 薛蝌忙接话道:“就不打搅老太太了。我们今儿来,就是给老太太请个安。因着梅家知道我们进京,已经叫人收拾了别院出来。我们不去,反倒是不好了。还请老太太见谅。” 薛姨妈面色一变,就道:“你们进京,不跟着我和你哥哥住,住到外面像什么话。” “瞧您说的,您和哥哥姐姐尚且在麻烦别人,咱们怎么好跟着添麻烦。京城里也有咱们家的铺子,要想安排屋舍,安排住得地方,也不难。正是想着,梅家主动安排了,咱们不去,倒也是说不过去。”薛蝌就笑道。本来也打算住贾家的。谁能想到半路上接到京城铺子掌柜传来的消息。一是贾家如今远不及以前了,二就是史家姑娘的事得引以为鉴。梅家的亲事可不容有失。 薛宝钗就笑道:“哪有没过门,就先住到男方家里的。这不合规矩。” 薛宝琴用颇为奇异的眼神看着薛宝钗,抿嘴一笑,就不说话了。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明显。薛宝钗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低头只不再言语。 贾母心里就不由想起湘云那一码事,自然知道人家避着她,究竟是为了什么。顿时脸上的笑意就淡了,道:“那就不留了。” 薛蝌和薛宝琴就顺势告辞,还是鸳鸯打发人将他们送了出去。李纨见气愤不对,就带着自家的嫂子和李玟李绮回了自己的院子。反正自己守节的节妇,侄女跟自己住,也没有大碍。 大太太就叫邢蚰烟跟着迎春一道去,也算是一份体面。邢蚰烟就是再笨,眼色还是会看的,哪里不知道这里面只怕有了不得的故事。也就只能紧跟着迎春,不敢随意说话。 本来老太太阳光明媚的心情,因为薛家两兄妹的不识抬举,搅合的一点都不剩了。欢欢喜喜的场面,不一时就散了。 林雨杨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对林雨桐道:“姐姐,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啊,还要你客气的专门跟我说了一声。”林雨桐将炖好的羊肉汤递过去,“先喝了再说。” “是这样,我有个同窗,他的舅兄带着跟他定亲的姑娘来了京城。因为跟贾家有些关联,所以,他没敢叫人住在贾家。但这人到了京城,没个交际也不行。所以,就求着我跟姐姐说一声,能不能下次给那姑娘下个帖子……”林雨杨喝着汤,慢慢的说了因由。 “你那同窗姓什么。”林雨桐问道。 “姓梅,他父亲是翰林院的。”林雨杨道。 梅翰林,定亲的人家还跟贾家有些瓜葛。林雨桐马上就知道这说的是谁了,原来是薛宝琴。原著上,薛宝琴是难得有了好结果的一个姑娘。雪里红梅图,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之后,就越发显得这雪里红梅俏了。可不正是好预兆。 在贾史王薛都败落的情况下,梅家还是履行了婚约,显然这家人的品行还是不错的。自家弟弟的朋友,竟然有梅翰林家的公子,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真小。再说了,薛宝琴也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姑娘,这点事,举手之劳。也就应下来了。想来这位梅家的公子,对薛宝琴是极为满意的。要不然不会这么费劲思量的安排。跟林家交好,跟自己交好,这对薛宝琴来说,就是一份底气。 林雨桐打发的弟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两天,她有些焦躁,因为传输回去的方子,倒现在都没有结果。是出现了故障,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让她怎能不揪心。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林雨桐耐不住这种等待的心情,就又一次发了询问的信息过去。这次消息倒是回复的很快。 因为都是药物类的配方,所以得经过很多次实验包括临床实验,才能知道能不能放心使用,价值又如何。至于说,什么时候有消息,公司也不知道。只让自己安心等待就好。 林雨桐顿时差点哭出来。在红楼里一辈子,在外面才一星期时间。也就是说自己过完一辈子,外面也未必就出结果。 这种办事效率,也真是让人醉醉的。 闹得林雨桐都有些灰心。如今,也只能先收集,至于能不能用,那就只能再说吧。想让自己的账户里多几个零,原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要是只记挂着那边的事,这一辈子都别想干别的了。 她安慰自己道:反正这辈子锦衣玉食,也算是赚到了。 日子优哉游哉的过,一点一点的抚平林雨桐的焦躁。呼啦啦几场大雪一过,就进入了腊月。年关在即了。 这段日子,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南安郡王被贬为庶人,一家子发往辽东。这样的寒冬腊月,就这样被发配了。出京城那天,那些所谓的四王八公的旧交,一个也不见。倒是有几个曾经得过恩惠的下人,拿了棉衣棉被,赠送了盘缠,打点了差役,送旧主子出了京城。 而贾政在知道了南安郡王的结果以后,一天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就上了路了。如今还真没有任性的资格。贾母什么也不说,叫鸳鸯典当了几个好物件,给贾政把银子带的足足的,又赐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伺候,才叫妥当的人送他去任上,又有些伤感,连个年都不能再家里过。 而贾雨村这货,因为也参与到了南安郡王倒卖军粮的买卖之中,林如海都没怎么费劲,就又将他打回了原形。这件案子,就连南安郡王都夺爵发配了,何况是他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判了斩监侯,怎么算都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因着贾雨村跟贾家有些瓜葛,贾家众人无不吓得噤若寒蝉。贾母更是病了一场。她又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南安郡王的事,隐隐透出了皇上对这些老臣的心思。今儿能这么对南安郡王,明儿就能这么对贾家。这种不安,将她搅合的夜不安枕。不几日,就病的有些昏沉。 独独贾琏在平儿的屋里,窃喜的喝着小酒。 当天晚上,王熙凤发动了。小红谁也没惊动,悄悄的把事先叫贾芸找好的接生嬷嬷给接了进来,又打发人请了大夫。 贾琏喝了几杯酒,又压着平儿叫她陪着喝了几杯,竟是睡的十分的沉。王熙凤害怕有人弄鬼,本就不声张,只叫小红将院子守好了。 天快亮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将贾琏惊醒。 “什么声音。”贾琏猛地坐起,等耳边传来婴儿的哭声,他才面色蓦然一变,嚷道:“我的祖宗,竟是生了。” 也不顾旁的,随手抓了披风就出了门,孩子的啼哭声越发的清晰响亮。他的心顿时就热乎了起来,冷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 “生了!”贾琏看着正房里进进出出的人,竟是没有半点慌乱。难得的起了愧疚之心。随即就听到正房里传来贺喜之声。 “贺喜奶奶,恭喜奶奶。平安生下哥儿。” “是个哥儿。奶奶以后可算是有靠了。” 贾琏满脑子都是‘哥儿’,顿时欢喜的朗笑出声,“二奶奶辛苦了,我在外面给奶奶鞠躬了。二奶奶是功臣啊。” 王熙凤浑身都疼,精神却还好。使眼色叫小红去答话,自己则抱着孩子瞧。 平儿早在贾琏起身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她可不能跟贾琏一样,衣冠不整就往外跑。简单的梳洗完出门,就听见小红正回贾琏的话,“……母子均安。哥儿六斤八两,是个壮实的哥儿……半夜发动了,我们在门外叫了二爷几声,里面无人答话。奶奶就说不用惊动了……天刚犯了白,奶奶就生了。顺畅的很。二爷也该跟平姨娘准备着给各处报喜了。奶奶说,她精神短,这些事顾不上。叫二爷看着安排吧。” “你叫奶奶不用担心,有我呢。”平儿接话道:“也是我该死,睡的沉了。” 小红笑道:“昨儿奶奶就说了,这生孩子的事,谁也帮不上她。都守着她,也没什么用。这才不叫再惊动人的。” 贾家人一早,就接到了好消息。琏二奶奶生了一个哥儿,大房也有孙子了。贾赦更是高兴的叫人抬了一箱子收藏的古玩,只让人交给王熙凤收着,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贾母念了一声佛,道:“凤丫头如今也算是圆满了。儿女双全,就是福气了。” 鸳鸯就笑道:“二奶奶如今可是越发的省事了,竟是谁也不曾惊动。听到报喜说是生了,还唬了我一跳。” 贾母一笑,却没有说话。她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凤丫头这是怕有人起了歹心。想起王夫人跟宝玉被魇镇的事,她还真不敢说这家里就没有那些心思叵测的人。 林雨桐接到小红传来的信,就打发人送了实在的贺礼。也告知了林黛玉一声。林黛玉写了几个产期保养的方子,叫一并捎过去。 进了腊月,正是忙着年节的时候。贾琏这个被命名为贾桂的儿子的洗三,办得也并不算是多热闹。王熙凤倒是无所谓。南安郡王府的事,叫她看到了贾家的明天。如何保住孩子,如何让孩子平安的过完一生,才是她要操心的事。 而今年过年,却是林家过的第二个团圆年。头一年的时候,家里的人相互之间还都陌生。如今倒是熟悉了,也相处的甚好,但林如海还是不免伤感,“今年你们三个都陪着为父,明年,桐儿大概就得在别人家过年了。这叫为父这心里,怎么也好过不起来。” 林雨桐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就道:“等杨哥儿娶了媳妇,给您生了孙子孙女,只怕您就不待见我再回来了。” 林如海哈哈一笑,就道:“这话很是。” 年节的欢乐气氛还没持续到元宵节,宫里就出了丧事。老太妃甄氏薨了…… 第54章 红楼(54) 红楼(54) 对于红楼中写的那个老太妃是哪个老太妃,林雨桐是不知道的。但如今这位,却是江南甄家的太妃娘娘。是不是同一个人,林雨桐闹不明白。但她还真是没功夫纠结这些事。因为按照丧礼的流程,林如海是要跟着守灵的。这天寒地冻的,还得动不动跪下哭灵,岂不受罪。 带着丫头,熬了一晚上,做了几双‘跪的容易’。里面续上厚厚的新棉花,外面裹上一层皮子,防寒又隔潮。连着也给闻天方做了几幅,叫林雨杨亲自送去了。 闻天方正臭着脸呢。因为这丧事一出来,这亲事有又得往后推。勋贵人家,守一年的孝期。婚期又得拖到明年了。他心情能好就见了鬼了。等见了林雨杨送来的东西,心情才明媚了几分。 “我姐说,叫穿在里面,别叫人看出来,要不然闹个大不敬,可不是玩的。”林雨杨叮嘱道。 “知道了。”闻天方对林雨杨不放心的道:“最近,你别在外面逗留。一下学,就赶紧回家。我也叫人专门守在附近。我跟岳父最近忙,家里顾不上。小心着有人趁机作乱啊。” “姐夫放心,有我呢。”林雨杨也而没有逗留,“知道您急着办差,我就不留了。” 闻天方点点头,派了侍卫将林雨杨送回了林家。 贾家也算是勋贵,一家子人也都得去守灵。因着王熙凤刚刚生育,就留了他下来照看府里。王熙凤借着身子不便,便推辞了。贾珍就给尤氏也报了产育,要她帮着照管两个府里。 王熙凤抱着儿子只叹气,满月赶上年节,百日赶在国孝期。真真不是什么好运道。生在富贵人家,还不等他会享受,只怕这家就得败了。还真是命运不济。 这家里的纷纷扰扰,她懒得管。在加上王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将家事交给李纨,探春,还有薛宝钗管。 李纨是家里的大奶奶,虽然守着寡,但膝下有个哥儿,管事那是名正言顺。就是探春,那也是家里的小姐,姑奶奶在家时管家事,本也应该。只这薛宝钗又算什么呢。连琏二奶奶都退了一射不管事了,她倒是没有谦让的意思。 平儿坐在王熙凤对面,小声道:“如今这下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不知道宝姑娘到底图什么。” “填进去的太多了,没有结果不甘心呐。”王熙凤叹道:“如今虽然没人说什么。但云丫头的事情之后,她的名声更不好了。再加上出身到底差了一层,年岁上,如今都十六了。接下来又是一年的国孝,到时候可就十七了。真真算是老姑娘了。还能说什么亲事。薛家被咱们那位太太诳了不少银子,如今谁都知道咱们家没有还银子的能力。薛家横竖不能叫那些银子打了水漂吧。不守着宝玉,也就是个为妾的命。亏得她是个心里能装得下事的人,要是换成林妹妹,迟早得被这日子熬干了性命。” 平儿也不过一叹道:“还说人家呢,咱们二姑娘这一耽搁,真真是……”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小红就跑了进来,“奶奶,不好了。敬老爷没了。” “什么?”平儿唬了一跳,“这真是祸不单行啊。” “你才说二姑娘耽搁一年就年纪大了,可敬老爷一去,又是三年的家孝,如今亲事还不知道在哪呢。三年后再说亲事,至少再耽搁一年,可就是二十多了。”王熙凤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做了孽了。缺了大德了,这么坑人啊。” 平儿和小红都知道王熙凤这说的除了老太太,太太就再没有别人。心里未尝不认同。好好的姑娘,青春也就那几年,就被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因这么虚耗着,不是造孽是什么。 “宁国府那边的事,与咱们不相干。不是尤氏留守吗。咱们去添什么乱呢。打发人客气的问一声就罢了。”王熙凤随意的吩咐道。 等林雨桐接到贾家来报丧的消息的时候,这才猛然想起,还真是有这一码事。贾敬就是这时候没的。贾琏也就是这个时候跟尤二姐勾搭上的。贾敬的丧事,叫林雨杨去祭奠一番,再叫管家去送上丧葬礼也就是了。这个好处理。倒是贾琏跟尤二姐的事,要不要告诉王熙凤一声,她有些拿不准。再一想,如今王熙凤给贾琏新生了儿子,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偷娶尤二姐的事了。就算是偷娶了,王熙凤也不会干蠢事,她还是别再插手人家夫妻的事为好。管的多了,自己身上的这点秘密,察觉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千万别小看任何人的智慧。 事实上,贾琏也确实是见了尤二姐了。他家里如今算的上是贤妻美妾一个不缺,可王熙凤正在亲自奶孩子,没工夫搭理他。平儿又忙着杂七杂八的事,又为这上次鲍二家媳妇的事对他早不似以前那般的热情。这猛地见一风流婉转的美人,岂不心痒。 不过对于贾蓉撺掇他娶尤二姐的事,却也不曾松口。 “叔叔还怕了婶子不成。”贾蓉笑道 “你知道什么。”贾琏训斥道:“先不说你婶子如今贤惠,这事叫她知道倒也不妨。但是娶二房确实万万不能。将来生下孩子,就是事端啊。不为别个考虑,至少得为你兄弟考虑考虑。” “桂兄弟还在吃奶呢,叔叔想的未免太远了些。”贾蓉就笑道。 贾琏摇摇头,再不解释,只道:“她要是愿意跟我,我只在外面置了宅子安置她。要是不愿意,那也强求不得。”说着一叹,有些可惜的道:“美人再好,也没儿子要紧啊。” 这话叫贾蓉微微有些变色。他想起了他的父亲贾珍,也想起了他早已经亡故的原配妻子秦可卿。在贾珍的心里,自己这个儿子可真是没有美人重要的。猛地遇上这么一个为了儿子的爹,他心里倒多了几分羡慕,道:“叔叔要是儿子的亲爹就好了。” “扯你娘的犊子,叫你父亲听到这话,还不得又捶你一顿。”贾琏知道贾蓉心里的病,他对这个年纪不比自己小多少的侄儿还是挺同情的。自家老子也是个糊涂荒淫的。但是却算是个有分寸的人。家里的丫头,除了主动往上贴的,倒也只对鸳鸯动过心思。对鸳鸯的心思,其实更多是看在鸳鸯管着老太太私房的份上。跟贾珍比起来,他说得上是一个有分寸的混蛋。 “叔叔要是真看上二姨,我给叔叔说去,一定叫叔叔称愿便是。”贾蓉嘻嘻一笑,就道:“叔叔要是真疼儿子,只别叫婶子知道了。否则非剥了儿子的皮。” “这个你放心。要不是你婶子正做月子,我不想叫她操心。其实,直接告诉她,她直接把人给我接家里也不是不可能。”贾琏对于王熙凤如今的贤惠,那也是有些自得的。 贾蓉哪里愿意,他还想趁着贾琏不在的时候,过去混一混呢。就笑道:“哪里有在外面更自在呢。再加上如今又是孝期,想要马上得手,叔叔只怕还得等。倒不如儿子替叔叔去办,保管妥妥当当的。” 贾琏想起尤二姐那妩媚风流的娇俏样子,心里就有些热,“行!你只看着办。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名分如今我且给不了她。等到孝期过了,她要是愿意,我告诉了你婶子,接她进门也可。” 那尤二姐看着贾蓉舔着脸说话的样子,就怒道:“他当他是谁,将我当做什么。谁乐意谁去,反正我不去。” 贾蓉看着尤二姐,咽了咽口水,就道:“二姨去了又何妨。过两年,等孝期过了,正经去家里做个二房的奶奶,不好吗。我那婶子最是个贤惠的人,如今她身边的丫头提上来的姨娘,反倒压在她头上,正经的管着家,二姨好歹是母亲的妹子,两家本就是姻亲,那岂是平儿那丫头出身的人能比的。如今的委屈算得了什么。琏二叔能说出这话,才是正经的过日子的人呢。本是要等孝期过了正经的上门提亲的,但外甥想着,这是好事啊,可不得趁着热乎劲办了吗。这男人三心二意的多了去了,赶明人家遇上那更年轻的,二姨可怎么办。三年时间可不短,这女人的青春终归是有限。是不是这个道理。” 尤老娘在一边听了半晌,不由问道:“那琏二奶奶果然是个贤惠人么。” “这个,您满府打听去。这些年,一直都是平姨娘管着家的。这平姨娘倒是个厉害的。去年二叔有个相好的,叫平姨娘知道了。您猜怎么着。”贾蓉笑着问道。 “怎么着了。”尤二姐不由的问道。 贾蓉见尤二姐心动,就道:“被平姨娘扒了衣服,拉着满府转悠。那相好的当天晚上就上吊了。还是我那二婶子给送的丧葬银子。二姨以后可得防着这个姨娘。这些年,二叔也是可怜。身边就这一个姨娘呢。您就只当是心疼心疼我那二叔。” 尤二姐‘呸’了贾蓉一声,倒是没有言语,只脸色却有些泛红…… 第55章 红楼(55) 红楼(55) 贾蓉哪里看不出来尤二姐的意思。脸色泛红,眼睛水润,明显是已经动心了。尤老娘那里,就更不用操心了。父亲如今对二姨可不如以前那般心热了。尤老娘还不得趁着二姨年纪正好,好好的赚一笔。顺手找个愿意接手的人啊。这老货最不是个好东西。 不是人对她改嫁有偏见。而是她办的事经不住人思量。细想想,她要真是个好的,也不会男人刚死就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改嫁。不但改嫁了,还改嫁到官宦人家,比以前的丈夫的家世还略胜一筹。由此就知道她本身就是一个手段和姿色都上佳的女人。甚至家资也都是有几分的。世人对女子的名节多有看中,愿意守寡的女子,被朝廷定为节妇。她要是真为两个闺女好,她就不会改嫁。带着家产,将两个女儿拉拔大,好好的找户人家过日子不好吗。可她没有,她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了,不仅如此,在明知道贾珍父子对两个女儿心怀不轨的情况下,依旧住进了贾家。 尤老娘,是林雨桐在红楼中尤其不齿的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人说,为母则强。而她,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甚至是带着两个孩子,推着两个孩子往火坑里跳。这样的一个亲生母亲,尤二姐和尤三姐品行有问题一点也不奇怪。尤老娘就不是一个好榜样。如此的家庭教育之下,将两个孩子教导的没有自爱之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跟贾蓉一样,就是从小没有好榜样,生生的被带坏了。 所以,才有贾蓉跟贾珍一样混账。尤二姐和尤三姐跟尤老娘一样,轻视名节。 尤老娘跟尤三姐商量,“蓉哥儿所说的话,倒也是有些道理的。你们在这府里,不明不白的混着,反倒不如有个正经的身份。那边的府里,倒是比这一边规矩些。你姐姐那性子软和,要是碰上了厉害的,我倒也要多想想。宁肯是一辈子在外面逍遥自在,也不回府里去受那磋磨。可我今儿也打听了,说那琏二奶奶当真是个贤惠人。前两年是挺霸道的,如今反倒被身边的丫头给拿住了。这细想来,也该不是什么真正的精明人。那平姨娘就算是再厉害,可也算是旧人了。跟琏二爷之间又有许多的不愉快,琏二爷也未必就是真的稀罕她。等你姐姐过去了,三两天也就把人的心拢住了。但凡那姨娘再厉害,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再厉害也是白搭。等守完了孝,进了那边的府里,再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半个当家的奶奶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到底是叫人破了身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样的富贵体面也就尽够了。” 尤三姐骂道:“都是什么王八羔子。一家子爷们把我们姐妹当粉头取乐。这会子空口白话的说一句将来接进府里成了。谁知道是不是热上三两天,新鲜劲过去了,就抛开了。到时候,我们还能找谁说理去不成。” “那依你该是如何才好。”尤老娘问道,“可别是对人家逼迫的太过了,再鸡飞蛋打了。” “除了贾家,难道这世上的爷们都死绝了不成。”尤三姐冷笑道:“没有他,自是有别人的。” “但像是这般知道根底的人,却也不好找。”尤老娘看了尤二姐道:“你的大事,你也说说。可别忘了还有张华的事。你们那死鬼亲爹啊,给你定了这么一桩亲事。这张家虽是败落了,可原先也是皇粮庄头。谁家还没有几个故交啊。岂是咱们能抗衡的。贾家比起张家如何,你们心里自己掂量。” 尤三姐这才不说话。尤二姐脸一红,就点了点头:“我只听娘的便是。”这就算是应承了下来。 第二天,贾蓉得了消息,就急忙告知了贾琏。贾琏这边欢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赶紧叫人在小花枝巷内寻了一处妥当的房子,添了家什,买了丫头,置办了齐整。因着小花枝巷离着宁荣街不过二里,这一日恰好就碰上鲍二。鲍二的媳妇死了,王熙凤赏了丧葬的银子。他就又娶了多姑娘。多姑娘的男人多浑虫喝酒喝死了。两人刚好凑做一堆过日子。贾琏见鲍二还算温顺,半点不提他媳妇死了的事,就叫他们两口子去外宅伺候。 谁知这鲍二心里贪银子,上次王熙凤大手笔的赏了他,他心里就起了再拿消息换一笔银子的念头。 等尤二姐带着尤老娘和尤三姐进了门,这鲍二就找了个机会,将消息告诉了贾芸。这贾芸的娘跟王熙凤来往频繁,又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们哪里知道,贾芸是帮着王熙凤料理产业,但又不方便见面,才叫自己的娘进府了请安,或是小红偶尔借着送东西的名义,到他家走动。来回的传递消息。 贾芸听了鲍二家的话,当即做主就给了鲍二十两银子,“我想办法报上去,有了赏我一个子都不贪,放心。” 贾芸如今不缺银子,外面的人都知道贾芸如今有出息了,在外面有差事。谁都给几分面子,如今贾芸在宁荣街上,名头还是叫的响的。应承他的话,鲍二还真就是坚信不疑了。 在尤二姐住进小花枝巷的第三天,王熙凤就得了贾芸传进来的消息。贾芸不光把消息传进去了,还将尤家那点事,打听了个清楚,一并告诉了王熙凤。 王熙凤抱着怀里的儿子,看着在一边玩耍的女儿,久久没有说话。尤其是看着儿子还不到三个月,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王熙凤冷笑着骂了一句。 “珍大奶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敢把自己的妹子找来,干这见不得人的营生。”小红‘呸’了一声,满脸的不忿。 “傻孩子,尤氏虽然没安好心,但她还真就做不得主。”王熙凤低声道:“那尤老娘才真是个不要脸面的老东西。能给女儿结上皇粮庄头家的儿子,家里的产业该是不少的。不安心守寡,带着两个女儿,还攀上了更好的亲事尤家。尤家的根底,早几年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尤氏也嫁不得珍大爷。不过,可能是尤老娘的报应,尤家的老爷也死了。还好尤氏进了贾家,有这么一门亲家还不巴结上来吗。她又不是尤氏的亲娘,也不是珍大爷的亲岳母,人家谁搭理她啊。不过她也算豁得出去,,拿自己的两个女儿当成了送人的礼物。尤二姐这是被珍大爷给玩腻了,要不然且轮不到咱们那位二爷呢。他捡了人家扔下来的破鞋,还当个宝贝捧着。真真是叫人瞧不上。” 正说着话,平儿一掀帘子进来,道:“奶奶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王熙凤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脚了。” “奶奶只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平儿看着王熙凤怀里的孩子,鼻子一酸就道:“奶奶刚生完孩子,二爷这样未免太叫人寒心。” “你是个痴心的好丫头。当初是我的不是,不该叫你跟着他这么一个混账。这事你要是没听见,我是不会叫你知道的。”王熙凤拍了拍孩子,才道:“我只做不知道,你也只当是不知道吧。咱们守着孩子,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以后,可千万把银子看好了,别叫你二爷又哄了去养那新奶奶。” 平儿面色一白,这些日子典当的东西,她都抽出一部分给了贾琏。“二爷说,要置办些产业,给咱们桂哥儿留着的。” “哄你呢。傻丫头。”王熙凤笑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没看明白。不是你给的银子,他如今哪里有银子又是买院子,又是买下人。那边可是叫新奶奶呢。我给人家生了一儿一女,如今是旧奶奶。你伺候的兢兢业业,如今也不过是个姨奶奶。” 平儿颓然的坐到王熙凤身边,“奶奶说,咱们该怎么办。” “由着他吧。”王熙凤搂着儿子,摸了摸闺女的头道:“我再是不管他了。爱怎样就怎样吧。等老太太、太太回来,我就给二爷再求几个好人回来。放在大房那边,另开个院子给住着。只别在我眼前晃悠就好。我是一辈子都不想见的。” 平儿点点头,“我跟着奶奶,过日子吧。” 王熙凤一笑,就不再说话。但心里的恼恨,一点也没少。她不在乎贾琏,但贾琏敢这么对她,尤氏姐妹敢欺负到自己头上,要是不反击她就不是王熙凤了。她如今是有儿有女的人,不会为了她们不管不顾。这事得从长计议。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王熙凤拿笔写了几个如狗爬的字,交给小红,让她送去林家。她不认识字,这几个字,还是巧姐学认字,她跟着学的。只三个字,就写满了一页。 林雨桐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的字迹,勉强可以认出来,写的正是‘绝育药’。 第56章 红楼(56)二更 红楼(56) 绝育药。 一瞧见这三个字,林雨桐真是想哭的心都有。连这玩意都朝自己要,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啊。不用想也已经知道了,这是王熙凤知道了尤二姐的事。不过还好,如今聪明了,知道怎么干才是对她自己有利的。 林雨桐没觉得王熙凤要绝育药有什么大的过错。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人。尤其是对付贾琏这种渣男,更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 但问题是,自己从哪找绝育药去啊。上次去找苏大夫要蒙汗药已经是十分的出格了。这次更是要绝育药。而且是在自己还没有出嫁的情况下。真要敢去找苏大夫,明天林如海这个便宜爹就得赶回来跟自己谈谈思想了。找外面的大夫就更不行了,落到人家手里就是把柄啊。 林雨桐可不会犯这个错误。所以,如今唯一能求的就是林妹妹了。她还真是不想叫这样乌七八糟的事脏了林妹妹的耳朵。但是,王熙凤从自己这边如果得不到帮助,难免又犯了浑。要真是铤而走险就不好了。她如今还是一个产妇,不管嘴上说的再怎么不在乎,但到底也是两个孩子的亲爹。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只怕也憋屈。既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如今再帮把手也没什么。 林黛玉听了林雨桐的来意,顿时有些愕然。道:“何至于此。” “那你换做是她,你能怎么做。抛开其他的不谈,只说将来,那府里要是真不成了,还指着她去管贾琏的其他的孩子不成。然后等那些孩子大了,再抢夺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孩子留下的产业不成。”林雨桐小声道:“另一点,你怕是没想到。这尤二姐品行上,是有些瑕疵的。二嫂子估计也是怕这孩子的来路上……” 林黛玉面色一白,混淆血脉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这尤二姐还有一桩婚事未退。等真的生下孩子,张家闹起来,不光是大人面上不好看,难道孩子就有脸面不成。何苦呢。”林雨桐轻叹道。不到这样的世界,就不知道这样的世俗礼法有多严苛。出身不正的孩子,连街上的乞丐对他们都瞧不起。更不要提什么科举做官,经商营生了。就是在战场上拼命,得到晋升的机会也微乎其微。有些人,活着就未必比死了更痛快。 林黛玉沉默了半晌道:“我绝对不会配置对女人不利的药。” “当然是用在男人身上,一劳永逸。”林雨桐道。 林黛玉皱皱眉道:“但愿姐夫以后别做什么对不住姐姐的事。” 林雨桐轻笑一声,“是啊,我的报复比二嫂子更凶残。”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配置害人的药。”林黛玉看着林雨桐道:“但要是有些人不会用,混用在一处,我就管不着了。” 林雨桐明白了林黛玉的意思,她会配置真的治病用的药,但是药物搭配不好,就是害人的□□。她突然觉得对林黛玉有些抱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今儿这事,显然是突破了对方的底线。叫林黛玉心里为难了。 “对不起了。”林雨桐低声道。 “没事。我就是想着,两人要是将来走到这一步,又何必当初呢。可见,人成了亲,真的就未必过的好。”林黛玉对林雨桐感叹道。似乎对不成亲的打算更坚定了一些。 婚姻本就是不确定的事,谁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生离死别,劳燕分飞,什么都会遇上。 叫林黛玉知道这些,林雨桐倒是没有什么后悔的。道:“本来就是这样,人的一生很长,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半下午,林黛玉就打发了雪雁送了两瓶药来。都是补养身子的好药,但放在一起用,却是绝人子嗣的□□。 林雨桐叫平嫂子亲自去送了,“只能交给二奶奶本人。” 平嫂子是成了亲的人,更能理解王熙凤的做法。不仅没觉得对方狠毒,反而觉得心里十分解气畅快。 她将东西奉上,又低声说明了用法,才告辞出来。 王熙凤心里就佩服了起来。也觉得林雨桐分外的贴心。这两种补身子的药,即便留着,也不会有什么把柄。 贾琏连着好些日子也不回家,王熙凤倒也坐得住。银子总是有用完的时候的。没银子了,自是会回家的。 尤二姐如今跟贾琏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恨不能只日日黏在一次才好,哪里还记挂什么王熙凤,什么新生的儿子。 “你只安心的在这里过日子,等老太太回来,我回禀一声,就接你进门,正经的二房奶奶。别的只别多想。也别害怕。”贾琏细细的交代了尤二姐,打算回府一趟。这出来有不少日子了,家里问也没问,找也不找。本来,他吩咐旺儿,要是家里找了,就只说在东府里就罢了。谁知道这旺儿也是个傻的,家里不管不问,他还只当是好事。也不说回禀自己一声。 尤二姐笑道:“我心里知道你的好。你只管去,早些回来。我等着你用饭。” 贾琏爱她温顺柔和,床榻上又是极为合心意,越发觉得难舍难离。承诺道:“放心,半天的功夫就回来。” 初春的气候,飘了雨丝,带着凉意。贾琏急匆匆的回了院子,才想起有些日子没见着桂哥儿了。心里难免的有些愧疚。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连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早不是当年那个进进出出都是管家媳妇来往禀报事务的院子了。竟然有些萧条之意。 刚撩起帘子,小红就赶紧挡了,小声道:“二爷先去平姨娘屋里歇着吧。您从外面回来,哥儿又有些不好。还是避着些。小心别叫什么东西冲撞了才好。” 贾琏唬了一跳,赶紧退出来,问答:“可叫太医看了。” “看了,都是林家推荐来的大夫,倒不是那些庸医可比。不过哥儿到底还小,谨慎些也是好的。闹了一晚上,只要二奶奶哄。如今奶奶和哥儿都睡下了,倒是不好叫醒。”小红解释道。 贾琏点点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就道:“你们奶奶最近没使人找我吗。” “知道二爷忙着呢。”小红笑道:“奶奶说了,这国孝一层,家孝一层,事肯定多着呢。只要您别在这种时候,在外面停妻另娶,犯下了杀头的罪过,连累了哥儿,就好了。”完全是一副王熙凤往常开玩笑的口吻,可贾琏却听得冷汗淋漓。 这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啊。 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这次跟以往外面那些相好的不一样,他再不相信王熙凤就这么算了。虽然外面他撑着脸面说凤姐儿贤惠。可他到底跟王熙凤幼年就认识。人说三岁看老,她绝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可她要是不知道,这话说的额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吧。 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孝期停妻另娶又是一层罪。 虽然自己没有娶,但是不管是贾珍还是贾蓉,甚至是尤氏母女,都提出过叫自己按照正经的娶二房的规程办。还好,自己顾着儿子,没答应,要不然可就一脚踏进坑里面去了。 他也没进平儿的屋子,就转身又出了府。原本全是跟尤二姐的柔情蜜意。这会子都给吓没了。 转到宁荣街上,他的心里还有些慌乱。他是纨绔了些,可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有些事,打死他,他也不敢犯。 旺儿跟在身后,还有些诚惶诚恐。 突然听到另一边围着不少人,原来是一个瞎子,再讲香艳故事。 “……那二姐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见自家的姐夫温柔奉承,自然就允了。却说那姐夫最是个风月老手,一个娇滴滴的娇娘子,愣是□□的比那勾、栏院里的窑、姐儿还会伺候人……又跟她那姐夫原配生的儿子,眉来眼去。那外甥瞧上了二姨,只苦于害怕父亲,不能得手。这才想了个主意,将这二姐说给了叔叔做了外室二房,趁着那叔叔不在,两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只不知这将来生了孩子,究竟是谁的……” 贾琏虽是知道尤二姐过去不那么干净,但哪里会知道如此不堪。再想起床榻上尤二姐的样子,可不正是□□过的。顿时就脸黑了下来。他也勾搭小媳妇俏寡妇,也就是玩一玩。可对尤二姐,一时心热倒真动了几分真心。可听到人家不提名不道姓的说着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心里哪里能舒服。 “……只那三姐也生的明艳动人。跟二姐的温柔和顺不同,三姐却十分泼辣。那姐夫对这二姐只腻了,却对三姐垂涎不已……” 贾琏转身,黑着脸快步离开了。 “二爷,要不要找人将那瞎子赶走……”旺儿小声的问道。 贾琏一脚踹过去,蠢货!你就不能装作听不懂这是说谁吗。非得叫自己难堪不成。 回了小花枝巷,门口就拴着几匹马。 鲍二就凑过来道:“二爷,您回来了。珍大爷来了,正跟着三姨吃酒。蓉哥儿正陪着奶奶说话呢。” 贾珍跟尤三姐的事,他不管。只是贾蓉陪着尤二姐说话,顿时就让他想起刚才听到那故事里的话…… 第57章 红楼(57) 红楼(57) 尤二姐知道自己的事,很少会有人一点也不介意。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贾琏,对自己也还算尊重,连过去的事一点都没问。自己自然是想着跟他好好的过日子的。对于贾蓉的纠缠,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只老娘将蓉哥儿叫进来说话,她却只坐在外间,对自己在里间的事不闻不问。蓉哥儿哪里会是尊重的人,再加上尤老娘也不管,就只爬上炕猴在她身上揉搓。她不是个敢反抗的,怕贾蓉叫嚷的别人听见。只几番躲避都不能成。 “快些下来,叫你叔叔知道了,还不得揭了你的皮。”尤二姐道。只那声音娇媚,哪里能唬的住人。不但没有半点威慑力,还添了几分偷‘’情的乐趣。 贾蓉道:“如今你既是我的二姨,也是我的小婶子,咱们俩可不更得好好亲近亲近。” “快别这样,我叫人了。”尤二姐轻轻推了贾蓉一把。 “你只喊。老娘她可是收了我不少的银子,哪里会管咱们的事。有她看着,叔叔来了,自是会禀报的。你由怕什么。”贾蓉的话一落下,贾琏的声音就从窗外传来,“真真是好样的。原来是叫我做那便宜的王八。” 贾蓉唬了一跳,赶紧跳下炕,四处看看,只不知道从哪里溜才好。尤二姐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眼泪也就跟着下来。 尤老娘就迎出门,“姑爷这话是怎么说的。蓉哥儿是我叫进来,陪着我说话的。二姐是她的长辈,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姑爷可别误会才好。” 贾琏一把推开尤老娘,“窑、子里的妈妈是拿买来的女儿做皮肉生意,你倒是舍得,拿自己亲生女儿做起了卖笑的营生。端是好样的。” 尤老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话说的也未免太难听了。 贾蓉从里面出来,讪讪的一笑道:“叔叔误会侄儿了。” 贾琏看了贾蓉半晌,突然一笑,道:“不是想要二姐吗。想要只管说就是了,何必这般的偷偷摸摸。只要答应二叔一件事,二姐那里,你随意便罢了。” 尤二姐在里间的脸色一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却听见尤老娘道:“有什么条件,姑爷只管提。” “今晚上,叫三姐过来伺候,今儿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如何。”贾琏朝东屋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声响,想必正在听着这边说话。 尤老娘刚要答应,尤三姐就只穿着抹胸,睡裤跑了出来。露出白莹莹的膀子和胸脯。贾琏的视线顿时就移不开了。 尤三姐见了贾琏的样子,就‘呸’了一声道:“休想!你还敢嫌弃我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谁又比谁干净不成。” 贾珍也讪讪的出来,道:“咱们兄弟,不过是图个乐,其他的,管它作甚。”说着,拉了贾琏进屋,对尤老娘吩咐道:“另外置办酒,将二姐三姐都叫来,咱们一处乐乐。” 贾琏正眼馋三姐,也就没有推辞。一径的胡天海地的浑闹。 王熙凤知道了那边的事情,瞬间就变了主意。既然尤二姐跟贾琏生了嫌隙,那倒不如接进府里,恶心恶心贾琏。尤二姐一心想改过过好日子,这样的机会怎会错过。 她果断的叫了平儿到屋里,皱了眉,烦难的低声道:“原本,那尤二姐的事,我是不想理会的。可如今外面传的也太难听了。琏二他虽然没干下什么另娶的事,可国孝家孝期间,光明正大的在外面安置外室,就算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点不跟他为难。可这哪里经的起人讲究。我想着,不如正正经经的将人接进来,也好过在外面败坏了家里的名声。” 平儿也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正为难呢。不想王熙凤说了这样的话。 “琏二不要脸,咱们桂哥儿还要脸呢。琏二这品行传出去,桂哥儿将来的亲事都成问题。”王熙凤解释了一句,表示自己管这事,不是因为吃醋。接着才道:“你去准备聘礼,我去东府,正正经经的跟尤氏提亲。你去那处外宅,将人接进来,安置在梨香苑吧。” 平儿一愣,才点点头。让他们在府里关上门胡闹,也比在外面坏了一家子的名声强。 王熙凤一直在做月子,微微有些发福,脸上比以往倒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可亲之色。她穿的又富态,见了谁都带着三分笑。路上碰上管事媳妇,见后面跟着的人拿了不少东西,就不由的问缘由。 王熙凤笑的一脸贤惠,道:“我这生个桂哥儿,身子也是不好了。又有孩子要照管,哪里还能照顾二爷。平儿你们是知道的,府里的事情,她都得经管。我这不是想给二爷找个妥当人看着他吗。珍大奶奶的妹子,是个极好的人。又是自家的亲戚,比旁人自然好上一些。我这就先去问问,看人家可是许了亲没有。若是没有,咱们正正经经的娶做二房,我也能添一个臂膀。等孝期过了,就圆房。” 这些人哪个不知道贾琏跟那个尤二姐的二三事。可面对王熙凤,这话还真是没法说。有不少人就觉得这二奶奶曾经的精明劲,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去了。这明显就是那尤二姐不甘心做外室,不知道托了谁说动了二奶奶,竟然叫人主动去求娶她。呸!她也配。 于是,王熙凤还没到宁国府,就已经将自己诚心求娶尤二姐的事,给宣扬的满府都是。更有人一打听,就觉得人家这还真是心诚。梨香苑都已经在收拾布置了,显然是要给新人住得。小老婆不跟着大老婆住,这不是摆明了,是在给新人脸面么。 这消息比王熙凤的脚步可要快的多,尤氏先一步知道了王熙凤的意图。就讪讪的迎上去,“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她再是不相信王熙凤真是个贤惠人的。 王熙凤笑着摆摆手,叫伺候的人都下去,“我跟你们奶奶有要紧的话说。商量的都是机密事,你们可别在这里支着耳朵听了。都先下去吧。” 屋里的下人对视一眼,都笑着退下了。都以为王熙凤要提亲事,这大家一早就都知道了。也没有偷听的兴趣和必要了。出了门都凑做一堆说小话去了。 尤氏看了王熙凤,皱着眉才要说话。可转眼,笑盈盈的王熙凤马上就变了脸色,脸色冷冽,眼神狠辣。抬起胳膊,一巴掌扇在尤氏的脸上,尤氏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王熙凤就只哭上了:“我们妯娌一场,我何曾亏待过你。你这样害我,挖我的心啊。” 外面的下人一听这动静就觉得不对。对视一眼,可都没人进去,只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想给你妹子找个好地方,吃金喝银的过日子,我也不怪你。你做嫂子的,不要那脸面插手到小叔子的房里事,我也忍了。你舍得你那妹子,与我何干。你只不该叫他这个时候,将人安置在外面。我又不是那不贤良的人。你只告诉我,我三媒六聘将人正正经经的接到家里不好吗。你何苦弄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知道你那妹子是订了亲的,你们想退亲,横竖不能拿我们二爷当枪使啊。叫我们二爷背上一个夺人妻子的名声。如今还在国孝期间,又尚在家孝之中。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一个不好,我们二爷是要获罪的。你们承袭了爵位,不在乎这点事。可我们爷这爵位能不能落在身上,还得看上面的意思。犯了这么大的罪过,这爵位也别想了。我们夫妻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们,要这么害我。或是你们跟谁密谋好的,暗地里收了人家的银子,只叫害了我们二爷承袭不了爵位。可怜桂哥儿才是吃奶的孩子,你叫他以后指靠谁。人得积德行善,才能有福报啊。你做这样的缺德事,就不怕死后进那阿鼻地狱。”王熙凤哭着,数落着。 外面的人听得直冒汗啊。这事说起来,还真不是小事。难怪将二奶奶气成这样。 “天地良心,我再是不敢起这样的心思。”尤氏听王熙凤怀疑自家事谋害贾琏,哪里敢应承这样的罪名。连挨了一巴掌的事都忘了。 “你只别说那些废话。如今,我先把人接进来,安置在梨香苑。省的在外面叫人传出那然人难以启齿的难听话。梨香苑你是知道的,原来住着薛姨妈一家。最是稳妥的。你妹子那边的亲事你们想办法退了。我是不管的。如今将人接进来,我只当亲戚家的姑娘对待,等孝期过来,再说其他。你只看行不行。”王熙凤收了神色,问道。 “行!怎么不行。”又是赶紧答应道。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你自己派人去照顾你妹子。省的出了差错,又来赖我亏待了她。我可不担着这样的名声。你妹子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清楚,咱们事先就说好,我最见不得就是那样的肮脏人,只别叫她到我跟前,脏了我的眼睛。就是进了门,也不用她问安伺候。最好是王不见王。她在一边过她的日子,我只过我的日子。她不用担心我害她。我也不想叫她脏了我的地方。” 这话委实难听。尤氏还没答话,王熙凤就先把门打开了,然后转身道:“我刚才是气急了,你也别在意。我如今也不生气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打自己了,瞧瞧,脸都打红了。叫我怪不落忍的。” 尤氏一愣,抬手摸了摸被王熙凤打的火辣辣疼的脸,还来不及答话,就见外面的下人都凑了过来,她顿时就没法解释了。自己打的总比挨了王熙凤一巴掌有脸面吧。谁再要说这凤丫头如今像似变了一个人,她都想喷对方一脸。这是变了吗。 事实上,王熙凤还是王熙凤。只是更阴险更狡诈了。 却说平儿那边,坐着轿子,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小花枝巷。甚至这次她机灵了一些,还带着周瑞家的跟着。 周瑞家的本就是相看凤姐的热闹,如何不肯。而平儿则想着,多个人看看尤家母女的作态,也好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替奶奶和自己分辨一二。知道咱们没说假话。 今儿这宅子倒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周瑞家的叫人去通报了一声,才主动扶了平儿的手,道:“把气派摆出来,别气弱了。” 都不是正经的奶奶,旧人见了新人,自然就气弱几分,谁叫旧人不得宠呢。周瑞家的跟平儿示好,平儿也就笑着接了。 尤老娘迎出来,一见平儿,只说那相貌,端是美人。又见她身穿银红色的袄裙,上面绣着的牡丹金灿灿,闪着亮光就知道是金线绣的。头上金凤簪,凤头的嘴里衔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手一抬,那碧莹莹的镯子,一只手腕上都带着两三个。脚一迈,裙摆下的金线晃动出一丝流光,漏出一点绣花鞋,鞋上镶嵌着指关节大的珍珠。 我的乖乖,什么是富贵。这才是真的富贵。 尤老娘心里就先畏惧了三分,将人请到屋里坐了。才叫二姐和三姐出来见礼。 “二奶奶安。”姐妹俩看着平儿,先怯了。 平儿不悦的一皱眉头。周瑞家的就解释道:“这不是二奶奶。这是平姨娘。二奶奶何等尊贵,哪里能来这样的地方。” 尤二姐面色涨得通红,尤三姐马上就有了愤然之色。 贾家什么样的下人没有,就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样的,平儿还真有些不屑。除了长了一张能勾搭人的长相,脑子显然算不得清醒的。你本就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反倒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为了哪般。这样的人,进了贾家,要不了两月都得被下面那些人给作践死。 她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道:“我就是奶奶身边的一个伺候的丫头。周嫂子说的对,奶奶是何等样的人,断不会来了这个地方。我今儿来,是奶奶托我的,如今奶奶已经去了东府,正式的提亲去了。叫我过来,是因为坊间有不少关于我们二爷的传言,甚是难听。为了名声着想,问问你们二姑娘,是不是愿意搬进府里去住。府里单独划了一个院子,有角门通着外面的街道。关起门来,跟府里也算作是两家。以前就住着亲戚,如今只做姻亲家的姑娘住进去,等孝期过了,禀明了家里,再做打算。去与不去,你们随意。” 尤三姐才要说话,就被尤老娘瞪了一眼。只能愤愤的看着平儿。平儿学着王熙凤傲慢的样子,脸眼角都不曾扫一下。 尤老娘原来当这是王熙凤,就已经被这样的气派给震慑了。如今知道是姨娘,让她不由的对平儿表现出来的富贵心声向往。 只那一身行头,就抵得过贾珍贾蓉父子,连同贾琏在她们身上花的银子。 平儿是姨娘,自己的女儿去了也是姨娘。就是为乐面子上好看呢,只怕待遇也差不了。她站在尤二姐旁边道:“你不是想过清净的日子吗。进了那边的府里,可不就是既富贵又清净的日子。” 尤二姐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本来以为能跟着贾琏清清白白的过日子,没想着如今的情形比原来更糟。彻底的成了他们兄弟,父子,叔侄的玩物了。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哪里还肯放弃。哪怕进了府,没有宠爱,只有有清净的日子过,她也认了。 她红着脸看着平儿,道:“我跟姐姐去。” 平儿差点被她一声姐姐给叫的恶心死。点头道:“那就走吧。府里什么都有。这里的东西也不用收拾了。轿子就在外面。”她站起身,对周瑞家的道:“麻烦周嫂子将这院子封了。没人住,横竖连那看院子的也一并打发了。” 就是不留着尤老娘和尤三姐在这里霸占的意思了。周瑞家的差点笑出来,这平儿如今倒是越发的厉害了。 叫人扶了尤二姐就走,至于尤老娘和尤三姐去哪,谁管呢。 本来可以走梨香苑的角门的,但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带着尤二姐绕着贾家走了大半圈,才算到了梨香苑。一路上的人对尤二姐指指点点,那些闲言碎语落在尤二姐的身上,只觉得像是被人扒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整个人都无所遁形。所以,也就难免表现的畏畏缩缩,十足的小家子气。直到到了梨香苑才好些。 梨香苑里,早有尤氏打发来的丫头。平儿将衣裳首饰,月例银子当面交割清楚,就起身离开了。 尤二姐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叫了丫头打水梳洗。 那丫头是尤氏派来的。可尤氏就不恨尤二姐吗。尤氏的心里,恨不能活吃了她们母女三人。又不是嫡亲的姐妹,一个没廉耻的继母,带来的两个拖油瓶妹妹,抢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抢了爹的关注。好容易出嫁了,她们还跑来抢了自己的丈夫。更是毁了尤家的名声,毁了自己的名声。扯她娘的犊子,她们母女跟尤家有个什么关系。尤老娘进了尤家才不久,就克死了爹,带着她那女儿,占着尤家的家产。要不是她们有自己的老爷护着,她恨不能当场掐死她们。 更何况,因着她们,今儿叫自己被王熙凤骂了一场,还被打了一巴掌。这口恶气如何咽的下。 王熙凤叫自己送丫头过去伺候,如此好的机会,自己怎能错过。 可想而知这丫头能是个什么成色。 “打水,您当这是什么地方。”那丫头嘴一撇就道:“您空口白话的,就想叫人家送水来,不是笑话吗。这府里,跟我们东府可不一样。” 这丫头是尤氏的陪嫁丫头的女儿。根都在尤家。对这坏了尤家名声的母女三人,心里都是有恨意的。 尤二姐指着平儿刚给的月例银子,道:“你只拿着使就是了。要是没了,不拘是找大姐,还是找二奶奶,难道还能差了银子使不成。” “我劝着您还是消停点吧。真把我们大奶奶当成您的亲姐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身上流没流尤家的血。可别想着脏了我们尤家的名声,还想脏了我们家的血脉。”这丫头冷笑道。 尤二姐指着下丫头,嘴唇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家说的是实话。她不是尤家的血脉,却打着尤家的旗号行事,如何能不招人恨。 “还有人家二奶奶,今儿人家找我们奶奶了。就事先说好了,别出现在人家面前,脏了人家的眼睛。” 尤二姐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自己确实不好,但是自己真的想诚心改过了。 那小丫头却不看她,只拿着盆子就出了门,边走边道:“洗吧,想洗就洗吧。只是有些人就是再洗,洗的褪下一层皮来,也还是脏的。洗的清白吗。就跟那碳放在清水里一样,越洗越脏。” 尤二姐颓然的倒在炕上,只觉得人活着,怎么就这么艰难。 平儿回来换了衣服,该干什么干什么。对王熙凤什么也没说,王熙凤也不问。两人心照不宣,嫌弃脏。 只贾琏带着旺儿回了院子,却见只有铁将军把门。心里就咯噔一下。叫旺儿去打听,才知道是平儿将人接进府里了。 贾琏心道一声坏了。王熙凤肯定是知道了。 他对王熙凤的惧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不管王熙凤怎么温顺,他都不曾改变这个认识。两人自小就认识,谁不知道谁的品性啊。 再说了,他就是玩一玩,一点也没有将尤二姐接进家里的意思。都是这个平儿坏了事。 旺儿小声道:“如今外面关于二爷的流言蜚语很多,二奶奶听到风声也不奇怪。” 贾琏恍然。就说嘛,自己不回家,家里也不可能不打听。一打听,可不就坏事。但是如今,他真有点不敢回家了。“你先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弄清楚了,再回家不迟。” 第58章 红楼(58) 红楼(58) 贾家的事,实在是太好打听的。 旺儿转了一圈,就基本打听明白了。“……不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跑到二奶奶那里嚼舌根了。毕竟二爷这事,好说不好听啊。听说是为了二爷的名声,二奶奶带着聘礼,到东府里跟珍大奶奶提亲了。说要正经的娶进来做二房。如今只把尤家的姑娘,说成是亲戚家的女儿,接到梨香苑去住了。” 贾琏一听这话,真是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谁说要娶进门了。这贤惠的也太不是地方了。 旺儿哪里不知道贾琏的心思,道:“只怕是……不甘心,才撺掇着找了二奶奶,想尽快进门。毕竟爷的心思,她们何尝不知道。为了能顺利的进府,可不得在二奶奶身上下功夫吗。” “真是该死的。”贾琏跺跺脚,道:“那先回吧。看你们奶奶知道你瞒着他,不揭了你的皮。你自己心里得去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给我掂量这点。” 旺儿都想一头撞死,道:“我的二爷啊,我这是为了谁啊。” 贾琏回了府里,也不敢耽搁,直接回了院子。王熙凤靠在榻上,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贾琏掀帘子进去,见王熙凤对着眼前的碗发呆。就笑着凑过去道:“怎么只看不吃啊。奶奶要是不吃,就赏了我吧。”说着端起来就吃。 王熙凤心里一跳,拳头也仅仅的攥起来,道:“要想吃,叫人再端一碗就是。那是我吃剩下的。” “奶奶吃剩的,怕什么。嫌弃谁,还能嫌弃你么。”贾琏赶了路,又在外面耽搁了半天,可不正饿着。三两口就吃完了。 王熙凤看着贾琏的眼神就有些复杂,手心里也出了汗。药已经下了,他也已经吃了。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道:“孩子刚睡了,我身上还是不大好。你只去找平儿就罢了。让她服侍你。” 贾琏凑过去,襁褓里的儿子睡的香甜,心里不由的软了下来。道:“没事,我只陪着你便罢了。” 王熙凤不耐烦应付他,“行了,别只在我这里干耗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或是有什么想打听的,只找平儿便罢了。她什么都清楚。我才不耐烦管那些个肮脏事。” “那个……那个什么……尤家那个谁,你不用接进来。那是大哥哥的地方,也是大哥哥的人,我就是去哪儿吃几杯酒罢了。”贾琏低声解释道。 王熙凤愕然了一瞬,随意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就听她说道:“你不用糊弄我。这些事我一概不理。你想送就送走。只顾忌点名声才好。将来桂哥儿还要进学,在外面交个三朋四友的,家里这点烂事也经不住人念叨。” 贾琏脸上有些难堪,便点点头,道:“那要不,等风声过了再送走。” 王熙凤眼睛一闭,只轻轻的拍着孩子,再不说话。 贾琏讨了个没趣,只得找平儿。平儿却忙着准备迎接贾母,王夫人等人的事宜,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他也只得先去了梨香苑,瞧瞧尤二姐。 却说那尤老娘带着尤三姐又回了宁国府。这次尤氏可不那么好说话了。她冷笑着看着尤老娘,道:“既然你非得贴上来,还不惜把自己的亲闺女搭上。我也没什么舍不下脸面的。要不然叫我们爷也正经的将三姐收了。也省的你这般的折腾。我看着恶心。” 尤老娘面上就有些下不来,道:“姑奶奶何必说出这样的话。一家子骨肉,不比外人强些。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 “谁跟谁是骨肉,劝你还是省省吧。”尤氏也算看明白了。与其让她在外面作妖,倒不如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等贾珍腻了,怎么收拾不行。 尤三姐掀了帘子进来:“谁说要做小老婆了。要做自然是做大老婆的好。” “怎么,想着治死了我,你好替了我不成。”尤氏看着尤三姐,冷笑道。 “你那男人,什么货色,你当我瞧得上,稀罕她不成。你只替我说了好亲事来,我自是不缠着你那丧了良心的男人。”尤三姐嘴角一撇,满脸的不以为然。 “好亲事,你竟然还想奢望好亲事。”尤氏上下打量尤三姐,嘲讽的道:“你倒是说说,你瞧上谁了。” “柳湘莲柳相公,你只去说去便罢了。”尤三姐挑眉笑道,“这个人,结亲总该不难吧。即便穷些,我也认了。” 尤氏冷笑一声,人家穷吗。只不过是家道中落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产业。真要是穷,能跟这些个纨绔子弟整天浪荡吗。她这样的还想肖想柳湘莲,真是笑话。 不待尤氏说话,尤老娘就不乐意了。她接口道:“你哪里过的了穷苦日子。咱们上次在码头看到一个人,你不是也说比那柳二郎好吗。只不知道他是谁,咱们叫人去打听打听。说不得还有些缘分也未可知。” 尤三姐就道:“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上哪里寻去。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难道都能入了心不成。我只觉得柳二郎算是合眼缘,跟了他,苦日子我也知足。” 贾珍在外面听了,就笑道:“原来你恋着的竟是他。这个不难,我自去替你说就是了。”就算嫁了人,难道她还能拒了自己。贾珍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当真。”尤三姐惊疑不定的看了贾珍一眼,就冷笑一声。“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打量谁不知道。再敢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看我不把你的牛黄狗宝掏出来。” 贾珍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只拉了尤三姐要去吃酒。 尤三姐哪里肯依,道:“我既然要嫁人,自是该是好好的待嫁。”竟然真就回了房间,规矩了起来。 尤氏心里冷笑,既然如今知道规矩了,那原先那些不规矩可见也不是因为不懂规矩。凭什么你想放、荡,大家都得受着。你想规矩了,别人就非得不计前嫌。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道理。自此不再理会,只看她将来的笑话罢了。 却说那尤老娘哪里舍得尤三姐这么一个宝贝,落到那穷困人家。还真就花了银子,叫人去打听,几年前在码头看到的男子是哪一个。只看那通身的气派,就不是一般人。当时三姐就道:“我以为天下男子,他那样的就是极好的。不想这才是真男儿。柳二郎比他,多了几分脂粉气。” 尤老娘当时就瞧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那样的气势,就是做二房也是使得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还真是没有有钱办不了的事。还真就叫她打听到了。 只是这话,却一时半会不敢说。 尤三姐催促着贾珍去提亲,却不知尤氏姐妹与贾家爷们的香艳故事,早已经传的人尽皆,。哪怕他刚回京城,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于是贾珍一说出口,柳湘莲当即就翻脸,“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拿出来显眼。快着离了我这里,别脏了我的地方。” 贾珍当即就讪讪的,“兄弟不是说要找个绝色的,如今绝色的就在眼前,你反倒不依了。” “我怕叫那污糟人脏了我家的门楣。”柳湘莲冷哼一声,一副送客的架势。 这话却再是不能说了。贾珍只得起身离开,只进了门却不好跟尤三姐交代,就道:“那柳二郎还没有归京,且过些日子再去问问。” 尤三姐哪里肯相信,只一味的以为贾珍想霸着自己,不想叫自己嫁人。趁着贾珍不在府里,雇了一顶小轿子,按着打听到的地方,找了去。不想到了地方,还没下轿,就听见那人在门口送友人的声音。 “……你也别气了,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像是安慰柳湘莲。 尤三姐心道,这是谁得罪了他不成。又从轿子里挑了帘子,往外瞧。 就听柳湘莲道:“他们家哪里还有干净的。将那样的女子说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尤三姐面色一白,这说的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原来不是贾珍没说,而是柳湘莲嫌弃自己。一时之间,伤心难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只等柳湘莲的朋友走了,尤三姐这才下了轿子,朝柳二郎走去。 “你果真不娶我么。”尤三姐看着柳湘莲,问道。 柳湘莲见这姑娘绝色,只如此抛头露面就极为不妥当,更是说什么娶不娶她的话。心里就知道这是谁。他面色一冷,就道:“这位姑娘,合该尊重一些。” 说罢,也不理人,直接进了大门,吩咐下人将大门给关了。 尤三姐再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会是这么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直到回了府里,还有些浑浑噩噩。 尤老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欢喜。就道:“他既然瞧不上咱们,咱们也不是非得要他。我叫人打听到了那位码头上见的公子了,还真给打听到了。你再是猜不出来这人是谁。” 第59章 红楼(59) 红楼(59) 尤三姐面色一冷,就道:“我管人家是谁,是谁跟我有个甚关系。你如今瞧着我卖不出个好价钱,就想另找买家了不成。” 尤老娘不妨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就道:“不是为了你们好,我何苦费心。难道尤家的家产不顾够吃喝开销不成。你们要知道,你们姐妹俩不是尤家的女儿,那就该知道不管是你们大姐,还是尤家的族人,都不会答应给你们太多的陪嫁。没有陪嫁,娘家又没有兄弟,就是尤家的族人,又哪里就会管你们这不是尤家血脉的姑娘。你那死鬼亲老子,只一味的说什么守着家业就能安稳。就他留下的那点东西,又够做什么的。不是我这当娘的为你们筹谋,二姐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两年她当了家,跟那正经的奶奶也不差什么。最难得就是富贵。为妾怎么了,只要低个头,就能换一辈子富贵的事,为什么不干。我道你是个精明的。如今才瞧着,竟是个傻的不成。” 尤三姐冷笑一声,“我再是不会低声下气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尤老娘气的捂着胸口直喊疼。道:“你如今的样子,可有谁还能要你不成。” 这话一下子捅到了尤三姐的伤心处,她哭道:“你也别只说我,您带着我们,都能嫁个比我爹好的人,我怎么就不成。” “比你爹好的人!扯犊子。”尤老娘道:“要不是尤家老爷年纪大了,还一肚子花花肠子,能看上你娘我。” “我只不依。”尤三姐虎着脸道:“除了柳湘莲来了,我谁也不嫁。”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尤老娘道:“你当我打听到的人是谁。人家是靖海伯。这样的人物,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尤三姐一愣,摇摇头,道:“凭他是谁,捧了金山银海来,我也不依。” 外面不知道是哪个丫头经过,刚巧听到了母子两人的谈话,当即就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人。人家靖海伯是什么人,谁不知道林家的大姑娘是御赐的婚事。想给人家当妾,真是不知道自己斤两了。 林家的大姑娘是什么品貌,什么性子。贾家谁不知道。给人家提鞋,只怕还嫌弃脏了人家的地方,她也配。还说什么金山银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心里耻笑了一声,这丫头转身就跟尤氏回禀去了。 尤氏听了,冷笑了一声,就道:“你去找琏二奶奶身边的小红念叨念叨。” 那小丫头一笑,马上领会。奶奶这是想借刀杀人呢。谁不知道林家的人不能惹。连老太太,太太就有些避让林家的大姑娘。尤老娘这是鸡蛋往石头上撞。 王熙凤听了小红的话,对尤氏的做法嗤之以鼻,不过还是道:“你去一趟林家,提前打声招呼。这些个没皮没脸的人,最是没个顾忌。被她们这般的拉扯本就是一件恶心人的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林雨桐最近什么也不干,就是陪着林黛玉跟苏大夫上课。能学一点算一点。最起码认识个药材,配点常用的药,还是能的。 听了小红传达的话,林雨桐愣了半天。闻天方的意外出现,没想到还跟尤三姐扯在了一起。她并不像是王熙凤一般,觉得防备一点就行了。因为这个尤三姐行事,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要是闻天方不答应,人家再跑过去自杀怎么办。 谁受得了这个啊。你爱人家,人家不爱你,这就是罪过。你改过了,人家不原谅,就是人家的错。你要自荐枕席,别人拒绝,你就得闹自杀啊。 这都什么毛病。 林雨桐对尤三姐的想法,始终闹不明白。几年前远远的见了陌生的男人一面,马上就爱的不能自拔。这爱从哪来的。一见钟情也不是这样的吧。说什么等着人家来娶她。既然等着人家,还心有所爱,跟贾珍胡混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你心有所爱呢。好吧,就算贾珍不是玩意,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你有勇气在柳湘莲面前死,你怎么就没有用命跟贾珍抗争呢。难不成一边胡混,一边气不平的骂几句就是刚烈了。也不知道柳湘莲在尤三姐死后,这个刚烈的评价是怎么来的。 说什么人家一年不来,就等一年。人家十年不来,就等十年。怎么等的,边跟别的男人胡混别等吗。 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 现实生活中,要是谁遇到这样一个姑娘,在你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爱上你。然后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家里有没有妻室,将嫁给你当做人生的目标。你不答应,她就在你面前自杀。 不管这中间她有多少自己的无奈,可这样的行为都已经突破了一个正常人的底线。她将爱上的男人当做生命的救赎,当这份救赎被打破了,她绝望了。于是自杀了。可你有没有问过人家,愿不愿意来救赎你。 真遇上这样的人,谁会感动。哪个不得觉得自己是遇上个神经病,不得吓出个好歹才怪了。 若说痴情,情从何来。 若说刚烈,烈的太晚。 或许她一直卖笑不卖身。可史湘云那样的尚且被退了亲。更何况她这样的,哪个有骨气的男儿能接受啊。 看书的时候,还能为她叹息一声。可真要碰上了,只觉得荒唐可笑。林雨桐将这事隐晦的告诉了林雨杨。林雨杨什么也没说,机智的第二天就告诉了刚回京城的闻天方。 闻天方先是愕然了一瞬,才道:“跟你姐姐说,没有这样的事。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林雨杨笑笑,道:“我可不管,你自己去跟我姐姐解释。” 闻天方送走林雨杨,便叫人打听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他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什么功夫知道外面不入流的市井流言。结果这一问,下面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如此香、艳的故事,哪里就轻易能有呢。 听完这些玩七八糟的事情,闻天方心里就有谱了。想起林雨杨转达的林雨桐的话,‘这个姑娘有点极端,别叫人家牵扯上咱们,传出什么话来就不好了。’ 他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防备了。辗转了半晚上,才想到一个主意。 第二天,闻天方在朝堂上上了一个折子。说明他虽然只管着京城的治安,但对一些事情也深表忧心。比如,在国丧期间,就出现了许多有伤风化的事情。致使市井流言污糟不堪。朝廷本就有教化民众的责任,如今某些勋贵人家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朝廷不该纵容,应该严惩以正风气。 皇帝和满朝的大臣都不知道闻天方是抽的什么风。好端端的管起这档子事了。 但若是国孝期间真有这样的事,朝廷的脸面上确实不好看。关键是这上折子的人太特殊,说的又跟朝廷大事不相干。皇上不会反驳,朝臣不会呛声。马上一致认为是该整肃一下风气了。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京城里有伤风化的事。贾珍贾琏贾蓉和尤氏姐妹的事,荣登有伤风化榜榜首。关键是他们符合那种身上带着爵位,乱搞的时间不仅在国孝期间,还在家孝期间。尤其是贾珍,他可是刚死了亲爹。 这不光是不忠,更是不孝啊。 不孝,可是大罪。视情节的严重程度量刑,最高可判斩首。 贾珍还不至于那般的严重,不过是当朝就被皇帝降了一等爵位,由三品的将军,变成四品。并责令刑部杖刑五十。贾蓉身上捐的那个五品龙禁尉也被夺了,令杖责三十。贾琏杖责二十。 旨意传到贾家,贾家人都懵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怎么好端端的就落了这么大的罪名。 贾母贾赦贾政,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祸事从哪来的。 贾赦一脚踹倒贾琏,道:“你这孽障,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叫圣上亲自下旨要打你。祖宗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今儿,我只打死了你,再向圣上请罪。是我教子无法,生出这样一个东西来。” 贾琏自己还傻着呢。他哪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虽说纨绔了一些,但惹乱子的事,他从来都不沾。叫贾赦这一打骂,他哪里还能想得起啦。 王熙凤站在贾母的身后,哽咽道:“我就说这事是事,不想再怎么遮掩,还是叫人知道了。” 众人都不由的看向王熙凤,贾母直接道:“凤丫头知道,就赶紧说。” “可不正是那尤家姐妹招来的祸事。国孝家孝,你们也不说避着些。”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若不是我出面,将人接了进来,如今可不被人拿住了把柄,只怕罪过更大些。” 贾琏这才恍然。 贾母就举起拐杖,敲在贾琏的身上,“我让你不尊重,让你不识好赖。让你香的臭的都往身边拉。可惜凤丫头和平儿,这般好的丫头,生生叫你这混账给糟践了。” 第60章 红楼(60) 红楼(60) 对贾珍和贾蓉这父子俩,这个惩罚不可谓不严重。尤其是贾珍,杖刑五十,得去了半条命。还有爵位,三品算是在高官的行列了。可四品,却正好是一个分水岭。九成的四品官,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坎。贾珍的爵位降下来,想上去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父子俩不敢抗辩,跟着刑部的衙役,直接去了刑部。 赖家兄弟跟着,揣着银子,就是为了给这些执行的衙役打声招呼的。可别真打才好。 可刑部的衙役认你是谁啊。若是平时,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靖海伯打发人传过话了,不下死力气怎么行。也要看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不是。 除了贾琏能轻点,贾珍和贾蓉父子,都已经成了血人了。 这样的事,自然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没提那有伤风化的女人,可谁不知道说的是谁。 贾母坐在上面,看着跪在下面的尤氏,道:“我打量你是个好的。没想着是如此糊涂的人。你那混账的母亲和妹子,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留她们下来做什么。如今,珍哥儿的爵位也被降了,蓉儿身上的官位也削了。连带着琏二爷受了刑。丧家败德的,贾家怎么就跟你们家结了亲事。进了门不说兴旺门第,反倒将好好的爵位给丢了。你知道这爵位来的有多不容易。祖宗是在战场上拿命拼下来的。怎么就叫你给葬送了呢。” 尤氏只是叩头不止,贾母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够被休了。 贾母又问王熙凤,“你是不是把尤家的那个姑娘接来了。撵出去,赶紧给我撵出去。省的脏了我的地方。你贤惠也贤惠不到地方,愈发跟你们太太学的只知道听男人的话了。也不说劝着一些,就由着他们的性子来。惹出这样的事来,将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王熙凤还没有说话,王夫人却道:“老太太,如今且撵不得。这一撵,可不成了不打自招了。这种事,不堵在屋里,谁知道真假。等事情过去了,未尝没有辩解一二的机会。若是一个不好,这母女不管不顾的在外面胡乱说话,才真是糟了。” 贾母一时有些沉吟。王熙凤也不知道王夫人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真的为贾琏着想,还是想把尤二姐留下来,让贾琏身上有一个永远也洗脱不了的污点。即便才道王夫人没安好心,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低眉顺眼,偶然用帕子抹一抹眼泪,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 邢夫人道:“我只打发几个好丫头去伺候琏儿吧。也省的身边没有个好人,他的心思只能在外面了。” 王熙凤嘴角一撇,这就差没明说因为自己不贤惠,没给男人纳妾,才叫男人不得已在外面胡来的。她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道:“都听大太太的。还请大太太在您那边找个小院子安置人吧。我那边的院子小,再加上桂哥儿受不得吵嚷。只让她们在大太太身边服侍吧。我只留下平儿就罢了。” 邢夫人对王熙凤实在算不上喜欢。以前她管事的时候,占不上便宜。如今她不管事了,自己这个婆婆就更是没好处可以拿。如今能给王熙凤添堵,她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马上就应允了,道:“这值当什么。”等哪一天贾琏不认王熙凤了,才真是收拾她的好时候呢。 王夫人又道:“我叫人打听了,竟是靖海伯在朝上上的折子。” 贾母眉头一皱,这好端端的,贾家还是林雨桐礼法上的外祖家,怎的突然就撕破脸了呢。 尤氏一听,马上看向王熙凤。她再是不相信事情会这般的巧合。她才叫人给王熙凤递了消息,第二天这惩罚就下来了。真是让人有几分懊恼。 但王熙凤又何尝不惊讶。能叫贾琏挨一顿打,其实是一件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可她没想到的事,林雨桐会什么手段都没用,直接叫人告诉了靖海伯。这靖海伯出手还真是非同凡响。 没有一句话是提到了尤家母女的,但其实这就是对母女最严厉的惩罚了。不说别人,就只尤氏就不能放过她们。 尤二姐在这梨香苑,本就呆的有些艰难。这些丫头懈怠不说,吃的用的,没一件事顺心的。尤其是听到贾琏因为什么被打之后,更是恍若被雷劈了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不成了。 可刚生了寻死的念头,这边胃里翻江倒海的就吐了起来。 那小丫头冷笑道:“哎呦喂,我的姑娘啊,您这该不是有喜了吧。” 一句话,瞬间将尤二姐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心里算计着日子,小日子确实是超了半个月没来了。难道真是命不该绝,怀了身孕不成。一时间不知道是悲是喜,眼泪顺着脸颊直流。 那小丫头不敢大意,赶紧去找尤氏。尤氏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心绪尚且难平。听了小丫头的禀报,就冷笑了一声。如今还不清不楚的是个姑娘家,连妾室都不算,又在这么个日子爆出有身孕。不用自己处理,王熙凤就不会让她好过。于是只道:“琏二爷的孩子,自是该找琏二奶奶说。” 那小丫头恍然笑道:“是我糊涂了。”果然转身去找王熙凤了。 王熙凤听了,只淡淡的点点头,不得不说,这个消息来的真是太巧了。 贾琏回来,伤的不轻。王熙凤赶紧叫人请了大夫。贾琏人还是清醒的,只是又疼又怕,如今连□□的声音都没有了。 那大夫一大把年纪,王熙凤也就没有回避。就见那大夫把了脉,“二奶奶,借一步说话。” 王熙凤一愣道:“没事,就在这里说吧,也没外人。”这个被大夫定为外人的人,自然是一边的平儿和小红。 那大夫见那两人是年轻的女子,还道都是爷们的屋里人,也就不避讳的道:“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只这近两三个月,似乎是被人下了药了,往后在子嗣上,怕是有妨碍。” 王熙凤惊叫一声,平儿更是想直接晕过去。二奶奶允许自己生育了,他倒是生不出来了。 “我找那个贱、人去。”平儿怒道。说完,就往外走。她要找的自然是尤二姐。贾琏这几个月,几乎不着家。 王熙凤喝止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折腾什么。”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有丫头禀报:“二奶奶,尤家的二姑娘突然吃什么吐什么,听说您这里有大夫,就过来想叫大夫顺路去瞧瞧。” 吃什么吐什么。众人的心里不由想起‘害喜’。然后又不由的将视线落在贾琏的身上,都带着几分同情。 既然琏二爷不能叫女子有身孕了,那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王熙凤看着趴着的贾琏拳头慢慢的攥紧,嘴角露出几分快意的笑…… 第61章 红楼(61) 红楼(61) 尤二姐经过大夫诊断,确实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消息回禀给王熙凤的时候,贾琏就在一边闭着眼睛听着。王熙凤更是一点回避他的意思也没有。平儿盘算着怀孕的日子,就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二爷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这谁说得清楚。只怕就连二爷自己,也说不清楚。。”说着又问,“二爷这段时间,在府里用饭都是谁伺候的,可别冤枉了人家。” 平儿恨声道:“连口水都没在家里喝,全被那对姐妹花给勾搭的。” 王熙凤看向小红,问道:“在咱们屋里呢。没给他乱吃东西吧。” “没有啊。”小红恍然道:“就半盏莲子羹,那还是奶奶吃剩下的。” 平儿接话道:“在府里谁算计二爷做什么。一定是那娼妇跟东府里……这才叫咱们二爷给背了锅。不光被戴了绿帽子,还算计叫咱们给养孩子。真是一堆子乌龟王八,没个好东西,” 要说恨,只有平儿最恨。谁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如今,这点子希望转眼就被打碎了。一时之间,人也变得尖刻了起来。 王熙凤叹了一声,但要说心里对平儿有多少抱歉,那真没有。她起身道:“二爷这里你照看吧。桂哥儿那边离不得我。如今,咱们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桂哥儿了。这一根独苗,不论如何都得护好了。” 平儿赶紧点头应了下来,“奶奶只管去,这里有我呢。”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才转身离去。贾琏在王熙凤离开后,才睁开眼睛,他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平儿,,却没法子面对王熙凤。不能叫女子有孕,对男人来说,唯一要对不住的就只有妻子。谁不指望着不多子多福呢。他心里又有些感激王熙凤,若不是她生下了桂哥儿,自己可就真的要绝后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平儿赤红的双眼,这肯定不是因为心疼他,哭成这样的。只能是气急了,恨极了,连眼睛都红了。 “给我把那贱人赶出门去,不许她在梨香苑待着了。”贾琏对平儿道。 “赶出去,凭什么赶出去。太太交代了,暂时先不叫动。”平儿只站在一边,也不说上前。 “顾忌什么。有什么可顾忌的。皇上亲自下令打的板子,就是铁板钉钉了。别说不冤枉,就是冤枉的,也争辩不得。还想着将来好分辨不成。这话,亏得你们主仆竟然相信了不成。”贾琏忍着疼,就道。 平儿看着贾琏,倒也目露不忍。斟酌道:“大太太将秋桐赏给了爷,要不叫秋桐搬过去跟尤二姐一道住。” “哪个秋桐?”贾琏问道。 平儿冷笑一声道:“还能是哪个秋桐,自然是大老爷身边,跟爷相好的那个秋桐。” 贾琏拍了一下枕头,气道:“你快住嘴吧。还想叫爷再被大老爷打一顿你才肯罢休。” “你还当大家不知道呢。要是真不知道,那么些个丫头,怎么就偏偏是秋桐被送来了。”平儿耻笑一声,放佛在笑她敢做不敢认。 贾琏气的面色通红,道:“你别在这里气我了。看不见你,我兴许还能多活两天。” 平儿哼了一声,转过身出了门,将身后的帘子摔的啪啦直响。贾琏趴在床上,骂道:“小浪蹄子,几时轮到你给我脸色瞧了。” 平儿不理她,倒是去了大房,叫秋桐搬过去跟尤二姐住。嘴上却道:“……到底是有了身孕,还是得叫个妥当的人照看。二奶奶要照顾哥儿,二爷那里暂且离不得我。只得劳烦太太跟前人去看顾着些。” 贾琏被下药的事,肯定不能传出来。但尤二姐叫大夫看诊,有孕的事,却已经传开了。 邢夫人骂道:“不要脸面的,没有三媒六证,怀了孩子算怎么回事。如今还是国孝家孝,已经被打板子了还不谨慎。如今这孩子可不正是证据。叫人知道了可怎生是好。还照看什么,任她自生自灭罢了。” 平儿只低声道:“我们二爷也只说撵出去,想来总是有缘故的。可老太太,太太发话了,倒叫我们不敢……” 邢夫人深恨王氏,冷笑了一声也不言语。平儿就赶紧退了下来。 那秋桐跟着贾赦,心里惦记的还是年轻风流的贾琏。如今被赐给贾琏,如何不称心如意。又被单独给了一个院子住着,只觉得顿时身份就不一样了。今儿听说平儿叫她搬去跟尤二姐住,心里就不自在。自己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丫头,可那位却是当做亲戚家的小姐在那边住着的。难道还要叫自己服侍她不成。 啊呸!什么玩意。 因此一进梨香苑的院子就骂道:“不过是个没了品性的不要脸面的人,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不成。谁知道那肚子里揣的姓王的种,还是姓张的种。” 尤二姐在里面听见了,顿时就羞愧难当,也委屈的难以自抑。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 那尤氏派来的小丫头却倚在门边上,边嗑着瓜子边道:“这人啊,就是别作孽,做了孽,自有天收。怀了孩子怎么了,怀了孩子还不是将罪孽留给了孩子。有什么用处呢。” 秋桐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对着尤二姐的屋子骂道:“别自诩什么千金小姐,不过也是破落户罢了。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连那卖笑的姐儿都不如。以为盖上一层遮羞布,别人就不知道你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却说这边骂得正起劲,尤老娘和尤三姐就从外面角门进了院子。原来母女是听说尤二姐有孕了,才找来的。本是件欢喜的事,不想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般的恶言恶行。尤老娘白着脸,急着去瞧尤二姐。尤三姐向来泼辣,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去。 宁国府的丫头认得秋桐,就小声道:“原是是大老爷跟前的丫头,不想跟了二爷。” 尤三姐一听,顿时一口啐到秋桐的脸上,“哪里来的丫头,跟你们主子一个德行。定是琏二那没种的货,被她那厉害的婆娘姨娘辖制了。打发你来欺负我姐姐。你也不照照镜子,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你就是那体面的不成。贾家的男人惯是好这一口,有那惦记儿媳妇的公公,有那偷老子姨娘的儿子。我们姐妹金尊玉贵的人,都你们府里诓骗来了,如今还敢这样糟践,我今日就先勒死了你,再一头碰死,倒叫大家瞧瞧贾家的面目。” 这话可真是叫听得人唬出一声汗。有些事做的说不得,更不能拿到桌面上说。 秋桐就是再刁,也不敢去触碰尤三姐的锋芒了。 那尤三姐见没人出来帮腔,都缩了脖子,就越是随性的谩骂起来。梨香苑本就小巧,又有门通着外面的街道。这般的吵嚷,外面如何能听不到。 却说贾宝玉跟柳湘莲一路走着,本就是贾宝玉听说了柳湘莲打了薛蟠的事,如今想做个和事老,将这事揭过去就算了。不想因着走了一条近道,就听见了这要人命的话。 “该死的!该死的。”贾宝玉直跺脚,“怎么叫人这般胡沁呢。” 柳湘莲冷哼一声,道:“纸终归包不住火,谁心里不知道呢。你们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贾宝玉看看不经意的徘徊在周围听热闹的人,就道:“你略等等,横竖不能叫这样叫嚷下去。”于是二话不说,从小门就进了院子。 绕过了照壁,就见院子站着一个美人。红袄绿裙,端是美颜无双,不是尤三姐还能是谁。 又见她跟秋桐拉扯,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子,顿时就看呆了去。秋桐见宝玉来了,赶紧喊道:“宝二爷救命。” 尤三姐手一顿,叫秋桐从手里逃了。又见贾宝玉盯着自己的瞧,心里不由冷笑,贾家的那人都是一个德行。于是,也不说整理衣服,只笑吟吟的朝宝玉走去,逗宝玉道:“这就是爱吃胭脂的宝二爷了。我以前只叫你哥哥侄儿吃过我嘴上的胭脂,今儿不妨也叫你尝尝。” 宝玉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反被她当做取乐的玩意调笑。忙吓得赶紧道:“不……不用……” 尤三姐一把拽住宝玉,胳膊就如同那灵蛇一般,勾住宝玉的脖子。 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贾宝玉顿时吓傻了,直嚷着:“快来人啊,救救我……” 尤三姐逗弄的得趣,只哈哈大笑。那柳湘莲听见宝玉的喊声,还以为遇到什么危险了,连忙跑了进来,却正好见到尤三姐衣衫不整的挂在宝玉的身上,嘴巴直往贾宝玉嘴上凑。而贾宝玉直往后躲,就是不能动弹。 “不知廉耻!”柳湘莲骂了一声,见院子里都是女眷,顿时就用袖子遮住脸,赶紧退了出去。 尤三姐再也想不到,她只是像平时逗贾珍贾琏一般逗逗贾宝玉,怎么就偏巧叫柳湘莲碰见了。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顿时只觉得心里苦涩难当。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愣愣的。宝玉赶紧脱身。秋桐也马上溜走,要去找大太太、老太太告状。 尤老娘在里面骂二姐不顶用,原还指望三姐能把这些人都弹压下去,不想一时就没了声音。等出去一瞧,这才发现,外面除了三姐再没有人了。这院子,只留下她们母女三人。 那秋桐出门梨香苑,先去大房。邢夫人此时却正在贾母的院子里,陪着贾母消遣。秋桐想起宝玉刚才受了惊吓,正好借此在老太太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于是脚下不停,朝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第62章 红楼(62)二更 红楼(62) 秋桐去了贾母的院子,也没人招呼她。贾家的下人一贯是这样的,对那体面的丫头还客客气气的,对姨娘,可是连面子情都做不得了。只看赵姨娘在贾家的处境就知道了。虽说赵姨娘自己不尊重,但秋桐跟赵姨娘比起来,真是谁也别嫌弃谁粗鄙。两人都算不得有体面的人。 如今进了院子,秋桐还得陪着笑,央求了小丫头去给鸳鸯报信,只说是宝玉在梨香苑叫那尤三姐给吓着了。自己怕出了事,才过来报信的。详细的情形她却是再不肯多对小丫头说的。要不然这功劳还不得被这小蹄子给领了。 在贾家,只要事关宝玉,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大是小,那都得当做大事来办。 故而那小丫头虽不肯深信秋桐的话,但也没有大意,直接回禀了鸳鸯。鸳鸯也知道尤氏姐妹最是放、荡不过,真要拉了宝玉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不是出了大事。再加上宝玉又是最体恤下人的人,对女子又有一段痴心肠。即便真吃了尤家姑娘的亏,也只会帮着隐瞒,断不会叫嚷出来让姑娘家脸上不好看。 鸳鸯跺脚骂了一声,才赶紧进去,在贾母耳边回禀了一声。贾母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没有了,道:“只叫她进来,我问问她。”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就停顿了下来,一时有些不解。 秋桐进来磕了头,就道:“老太太赶紧打发人去找宝二爷,我担心今儿将他给唬住了。” 王夫人一愣,才道:“宝玉怎么了,你好好说。” 秋桐忙道:“今儿原是平姨娘叫我搬去梨香苑,伺候有孕的尤家二姑娘。我这刚进门,东西还没归置好,那尤家的太太就带着尤家的三姑娘从角门进了院子。人家嫌弃我们伺候的不经心,那三姑娘更是揪着我就打。”说着,她把半路上自己偷偷撕扯开的袖口指给众人看,才又道:“那三姑娘口中只骂二奶奶是毒妇,平姨娘狠毒。叫我们这样的来伺候人,就是诚心磋磨那二姑娘。还说是琏二爷被恶婆娘给辖制了话。不一会子又说什么公公和儿媳妇,儿子和老子妾。都是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荤话……” 众人一听,面色当即就变了。这有悖人伦的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哪能说出来。尤其是如今还当着薛姨妈的面。岂不是丢贾家的人么。 贾母马上喝止道:“只问你宝玉的事,谁让你说这些牵三扯四的事了。那等子不顾脸面的话,谁还能当真不成。” 秋桐赶紧道:“宝二爷该是恰巧在外面的巷子里过,听见她将话说的难听,才要进来制止。不想那三姑娘倒是不骂了。却走过去缠上了宝二爷。您是没瞧见,她那衣服胸口子敞着,只挂在宝二爷身上叫宝二爷吃她嘴上的胭脂。还说什么只叫二爷的哥哥侄儿吃过,瞧宝玉俊俏,也要赏给宝玉吃。只拉着宝玉青天白日的要去屋里做等事。可怜宝二爷一向对女儿家尊重,哪里见过这等调笑男儿家的人。顿时吓的只喊救命。这事当时许多人都听见了。要不是宝二爷的朋友听见求救声,赶紧进来,救了宝二爷。那位三姑娘可不得把宝玉拉到屋子去……” 话还没说完,王氏先就气的不能自已。 贾母更是气的只喘气,道:“可了不得了。赶紧打发人先去找宝玉。”又对王夫人道:“你叫她留下,原来也是好意。竟想不到她们真是敢变本加厉。撵出去,撵出去,马上给我撵出去。” 秋桐就道:“哪里就要老太太您发话,我这就去将人撵了。只怕她这回子正在屋里号丧呢。只巴不得我跟奶奶都死了,她好把这二爷过日子。” 王夫人听她说的不像样子,那一言一态,都活脱脱又是一个赵姨娘,没来由的心里就有些烦闷。道:“你只管你将人先打发了再说。哪里要你在这里多嘴。” 秋桐一噎,心里不忿,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尤老娘站在尤二姐的房门口,看着屋子里面的二女儿只一味的趴在炕上哭,三女儿只一味的站在院子里,跟魔障了一般对着门口流泪。就只觉得一股子气憋在了心里。“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不争气的。” 母女正伤心,秋桐带着好几个粗使嬷嬷气势汹汹的进来,道:“老太太的话,将这些不知廉耻的都赶紧撵出去,别脏了我们家的地方。” 就有人问:“连东西一块给扔出去吗。” “东西,什么东西!”秋桐不屑的道:“不过是光身子进门的人,一针一线都是咱们府上的哪有什么东西。” 尤老娘被一个婆子推了一把,顿时恼怒了起来,道:“我女儿可怀着你们贾家的种,你们敢不认,我就去衙门里告你们家強霸人家妻子女眷。” 秋桐冷笑一声,道:“是贾家的种,又不定是我们二爷的种。觉得是谁的去找谁去。别赖在这里碍眼了。” 尤二姐一听,竟是贾琏不肯认下肚子里的孩子,顿时心疼难忍,只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干净。不及她伤心难过,就又婆子来拉扯她。再加上本来强悍的尤三姐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秋桐带着几个婆子,倒是顺利的将人赶了出去。 看着荣国府的角门关了个严实,尤老娘也不在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只能往宁国府里去。尤氏那边早得了尤二姐身边的小丫头的禀报,知道三人被撵了出来。如今宁国府贾珍贾蓉还没有清醒,尤氏也不怕这父子两人给这母子三人做主,干脆叫人把三人的东西一股脑的收拾了,然后全扔了出去。再是不肯给开门。 尤老娘在门口将贾珍尤氏贾蓉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道他们强占了人家清白女儿的身子,如今却要把身怀有孕的人撵出大门。不知道说了多少露骨的话,引得众人看足了笑话。尤氏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反正名声早就没了,她才不在乎呢。当家奶奶的好日子过一日是一日,其他的,谁在乎呢。 再怎么谩骂,也不见里面开门。倒有不少那心术不正的,看着尤二姐和尤三姐,眼里冒着邪光。这真真是一对尤物啊。 尤老娘实在不得法,只得雇了轿子,带着两个女儿回了京城中的小院子。 这院子位置算不得多好,治安也混乱。夜里常听见那敲门声,要不是家里还有几个老仆在,都要唬了尤老娘夜里不敢安睡。她寻思着,日子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知道贾家不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尤老娘看着尤二姐的眼神有些渗人。 尤二姐倒是希望生下孩子,好歹有了孩子,命里就有了新的期盼不是。 尤老娘道:“贾家既然不成,总得想法子将你嫁出去。到时候带着拖油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尤二姐摇摇头道:“我做了那等淫奔不才之事,今日这糟,都是报应。只愿好好的守着这孩子过活,便罢了。” 尤老娘看了尤二姐一眼,知道再说什么,已是不顶用了。就道:“既然如此,我叫人抓两幅安胎药给你吃。” 尤二姐还倒事尤老娘改了主意,忙点头应了。等晚饭后,一碗汤药下去,尤二姐的肚子就疼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再往西坠。直到半夜,身下一松,才觉得好些了。她就是在蠢笨,也知道这是自个的亲娘下了打胎药,将孩子给打了下来。 “二姐啊,娘不会害你就是。”尤老娘道:“如今这情形,贾家是回不去了。就是回去,贾家的几个爷们对你也没了什么情分。好在这些年咱们倒是攒下不少钱财。你只回去找那张华去。再怎么不好都是从小就定下的婚事。你带着银子,安心的跟他过日子。不图别的,安稳总是有的。要不然,你一个人,又生的这般的貌美,又向来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如何能将孩子抚养长大。听娘的一句劝,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尤二姐闭上眼睛,一句也不想再听,一眼也不想多看。 尤老娘见她这样就道:“你先歇着,慢慢的想,总能想明白的。” 却说那尤二姐,只觉得心无可恋,连这个家,也容不下她了。她起身,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上清理干净,重新的梳妆打扮好,拿了梳妆盒里的金锭子,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尤二姐躺在炕上,疼痛叫她的面容有些扭曲。她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看见三姐犹如失了魂魄的木偶走了过来,恍惚间还听她说,“姐姐慢走,且等等我,咱们也有个伴。”还不待她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却说第二天一早,柳湘莲的管家才开了门,映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双精致的女人的脚。那大红的绣花鞋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尤其的鲜亮。 老管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惊叫一声,竟是吓的晕倒了过去。 柳湘莲出来一瞧,脸当即就黑了。这上吊的姑娘不是那哭着嚷着中意自己,要嫁给自己的尤家三姑娘吗。 他赶紧叫了街坊邻居,只说不知道是哪里的女子吊死在自己门前,请求他们谁帮个帮,报一下官。 众人看着柳湘莲的眼神就带着异样。谁吃饱了撑的,哪里找不到一颗歪脖子树上吊,偏就吊死在你们家门前。这里面能没有点猫腻吗。 柳湘莲只觉得大概自己跟京城犯冲,总是三不五时的惹上点祸事。 等衙役来了,将尸体带走。也没要多少时间,就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见死了的是最近疯传的厉害的尤家姑娘,也就放了柳湘莲,这事,跟人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尤老娘想起家里已经断气了还躺在炕上的二姐,如今再看到小闺女也成了冰凉的尸体。心里未尝没有悔意。想着尤三姐的生前心愿,只哭道:“我闺女痴心一片,如今身死在你家门前,就是做鬼也要进你家的门。你只将人接回去安葬。算是圆了她的痴心吧。” 这话叫众人一愣,这个要求实在是荒诞。柳湘莲冷哼一声,当即就甩袖而去。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碰上这等莫名其妙的晦气事。当天就将家里的院子,京城的不多的产业卖了,带着老管家,投奔他的姑母去了。后来,据说是娶了他姑姑的夫家侄女。夫妻俩不说大富大贵,倒也安稳的过了一世。当然这是后话。 因着尤家姐妹算是风云人物了,出了这事,谈论的人就更多了。闻天方听了下属的禀报,才真的明白林雨桐所说的极端是什么意思。真叫这样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家的门前,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林雨桐则是听林雨杨说的。她不由的一叹,这样极端,又自我的人,真的是太可怕了。她都想问一下柳湘莲的心里的阴影面积了。 人家柳湘莲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叫尤三姐看见他。只这一眼,引出多少故事来。 因着尤家母女被贾家赶了出来,转眼两朵姐妹花就香消玉殒了。人们对于尤家姐妹的不屑,慢慢的转为同情,又将矛头对准了贾家。说起了贾家的种种不是,说起了尤家姐妹的种种无奈。不管大众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世情就是如此。变成了贾家男人欺男霸女,欺负人家寡母孤女。贾家的女人刻薄好妒,心思歹毒。若不是她们将人赶出来,这姐妹俩何必求死。 不管是同情弱者,还是仇富心理作祟,总之,贾家得为尤家姐妹的死买单。 这叫平儿极为愤懑。对王熙凤抱怨道:“还真是便宜了她。这种人尽可夫的人,死了还要连累咱们,真真是可恨。” 王熙凤一笑,道:“管那些做什么,一死百了,也犯不上跟一个死人怄气。” 倒是贾琏知道了,偷偷拿了银子,叫旺儿买些祭品纸钱香烛,“悄悄的烧给她。也算是露水夫妻一场了。” 贾珍和贾蓉,这爷俩觉得自己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哪里还有心思管尤家姐妹是死是活。尤氏则更是称心,假惺惺的叫人过去照看这安排了后事,给尤老娘送了五十两银子,就彻底丢开手不管了。 尤老娘还真就不缺银子。不说她嫁了两次积攒的银钱,就是两个闺女这些年从贾珍那里得来的,如今可不都在她手里。京城里,她自是待不下去了。带着几个老实的下人回了老家。她娘家的还有侄儿在,只挨着侄儿住了,平时散几个银钱出去,哄着他,不至于叫自己老来无人收尸就罢了。 不过,据说那侄儿是个好赌的,二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不出两年,就将尤老娘的银子给输干净了。尤老娘想不给,但也架不住他或是偷,或是抢的折腾。就是藏得再深,也不顶用。这完全就是个没人伦的畜生,抡起拳头就打。不给他哪里能行。因着尤老娘改嫁的事,毁了娘家姑娘的名声。娘家的人谁还看得起她,周围的相邻也只道这是做了孽,要遭报应的。竟是没有一个人来管一管。 直到银子被那侄儿祸害完了,家里的下人也叫他给卖了。再是想不到那侄儿抬脚就把她卖给一个五十岁的老鳏夫。尤老娘年轻的时候,就生的极好。只看她能带着两个女儿改嫁的更好,就知道她的姿色十分的出众。又看尤二姐和尤三姐,就知道这个当娘的当年是何等的绝色。再加上这些她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四十许岁的人,倒也显得十分的年轻。对于这些乡下粗汉子来说,这可比那粗手大脚一口黄牙的婆娘强了太多了。可即便老鳏夫再怎么稀罕她,不会做活计了,还不是一样就是一顿打。生不出孩子来又是一顿打。怕她不守妇道的老毛病犯了,出门跟人说个话也是一顿打。最后实在是抵不住这样的日子,到底是投了井,落了个干净。 贾家因着连出了祸事,倒也安分在府里过起了日子。 不想,朝廷里突然出了一件大事,叫贾家更加的胆战心惊了起来。 宫里的老太妃刚死,如今却突然传来,江南的甄家被抄家了。一家子全都入了罪。 林雨桐叹了一声,心道:从甄家被抄开始,祸事一件接一件的就接踵而来了。说不出是怅然,还是释然。虽然明知道结局,还是不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贾家确实该倒了。可这覆巢之下,许多无辜之卵,也难逃命运的魔爪。但这些,谁又能改变呢。 甄家打发下人,将两个箱子的交给贾家保管。这是希望将来有一日,这些东西能成为他们最后的根基。 王夫人毫不犹豫的就收下了。王熙凤得到消息,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看到甄家,就如同看到了贾家的明天。她小声交代小红:“如今,咱们屋里东西,都慢慢的往外拿吧。就安置在乡下的密室里。” 小红点点头,道:“您放心,宅子里修了菜窖,菜窖里还套着密室。这些东西都是我爹娘跟芸爷亲自安置的。奶奶放心便是。” “你们的身契我已经叫人给消了,贾家的祸事沾不到你们身上。”王熙凤叹了一声,“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倒是想把家里的丫头的身契都消了,可这也太引人注意了。以后再想办法吧。”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奶奶本是好心,想叫她们免了被买卖的处境。可您不知道,在家里做惯了下人的人,哪里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对于她们来说,换个主家,也一样过活。要不然,迟早还得找上奶奶。可到那时,奶奶哪里养得起这些祖宗们。倒时的恩情反倒成了怨恨。何苦呢。”小红劝解道。 “这话也对。倒是我想差了。夫妻还都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王熙凤自嘲的一笑。就不再提起这一桩事了。 第63章 红楼(63) 红楼(63) 谁也想不到,甄家的太妃薨了。连孝期都没过,皇上就打发人查抄了甄家。甄家是何等样的人家,在江南有何等的势力。远不是贾家所能比拟的。 贾母坐再榻上,但手脚却一阵阵发麻。看着还一副菩萨样的王夫人,就问道:“娘娘最近可还好。” “都好。”王夫人嘴角有了几分笑意,即便随后马上隐去了,但贾母还是看出了端倪。 “到底如何了?”贾母哼了一声,又冷声问道,“你好好说,娘娘到底怎样了。” 王夫人一愣,见贾母的眼神着实是犀利,就点头小声道:“娘娘的身子似有不协,像是有喜的样子。只是时日尚浅,做不得准。” 贾母的脸上却没有放松,道:“你怎么也糊涂了。这还在国孝期间,这孩子怀的好与不好,尚且难说。” 王夫人就笑道:“老太太多虑了,那是太妃又不是太后。皇上这般的重视太妃的身后事,未尝不是麻痹甄家,好趁机动手。” 贾母的心却往下沉了沉,道:“娘娘是不是用了手段了。” 王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回避了贾母的视线,良久才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贾母闭上眼睛,一阵阵无力。 林雨桐此时却跟掌柜的对着帐,听他道:“贾家如今的日子,是怕真是撑不下去了。光是这一年的功夫,典当跟咱们的东西,就堆了一间库房。”说着一叹,道:“这些东西估计已经将贾家搬的差不多了。” “是啊,快撑不起下去了。”林雨桐低声的问道:“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贾家的二太太打发人,要卖了贾家在金陵的庄子田地,好似要急着凑银子一般。”掌柜的道:“您是知道的,看在老爷的面上,江南的消息,咱们总是知道的比别人快了几分。要是连这个也吃下去,是不是太打眼了。” “那就去告诉靖海伯一声。他手下不少将士,可能都是没多少产业的。想在京城或是江南买到好地,以每个人的能力,也就是几十亩,上百亩的样子。哪里就能遇见可心的。这倒是个机会,让他们几十个人分一个庄子,总是可以的。贾家当年也显赫过,田地自是比别人家的都好几分。” 掌柜的应了一声,就点头退下了。 林雨桐却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之举,靖海伯府上下对她的好感瞬间爆棚。闻天方是领兵的人,府里大多数不是家奴,而是家将。 闻天方得了掌柜的传来的话,愣了一愣。想办法给下属置办产业的事,他还真没想过。平日了也就是赏了银子,在他看来,有了银子哪里不好置办产业。可如今一想,还真就有些疏忽了。再一问,才知道这些人的庄子不是置办在大北边,就是在小城镇置办了铺子。他们手里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干什么的。而且,好地方田地可都是稀缺的资源,哪里是他们能拿到的。 闻天方沉吟了一瞬,就让管家将这个消息传下去。若是有想要的就赶紧说一声,他也好打发人去办。别小看这几十亩地,这往往就是一家人生活的根基了。 结果消息一下去,连最下层的那一拨兵丁都惊动了。三亩五亩的往一堆凑。 管家无奈的禀报道:“如此一分,贾家的那点东西,还真就不够分了。” 闻天方皱眉道:“这三五亩的,他们怎么管啊。江南离京城可不近便。” “都是自家兄弟,几十个人一队,田地在一起管理。一年派一个人过去两趟,也就成了。”管家笑道:“亏得林大姑娘想着咱们。下面的人都感激着呢。” 闻天方也失笑:“姑娘家心细,能想到这些。给下面的人解决点实际的困难,比什么都强些。你以后也上点心。再一个,你传话下去,这本是好事,凑份子也成,但只别为了这个最后起了纷争才好。” “是。”管家应了一声,才笑着退了下去。 闻天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揣在怀里,才起身,打算去一趟林家。 林雨桐听说闻天方来了,还愣了一下。林如海如今还在宫里,今晚上都不一定能回来,估计得在班房里睡了。林雨杨跟张老学士,去城外拜访什么大儒了。归期也不定。这些闻天方都知道啊,怎么还亲自上门来了。 难道有大事不成。 林雨桐忙站起身,带着丫头花厅去了。 “伯爷。”林雨桐微微欠了欠身道:“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闻天方一愣,哪里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过是想来见见她罢了。这话一问,倒叫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笑了一下,道:“你今儿打发人说了贾家的事,我才想起有一件事或许要告诉你一声。这事倒不好叫别人传话,所以,这才亲自过来了。” 林雨桐点点头,笑道:“那就坐下说吧。” 闻天方低声道:“那贾家在宫里的娘娘有了身孕,这事你知道了吗。”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由的想起了‘榴花开出照宫闱’。石榴象征多子,榴花是说石榴开花,可只开了花没结果,就证明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而元春的死期大概就不远了吧。 闻天方见林雨桐脸色一变,就知道她看出了里面的凶险。低声道:“这贾元春也是昏了头了,手段也不怎么光明,再加上,后宫的事情不是看上去那般的简单。所以……” “该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吧。”林雨桐接话道。 闻天方诧异了一瞬,他可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姑娘从哪看出来的。他点点头,道:“我跟岳父尚且不敢参与,她倒是胆子大了。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多了,有几位王爷,也有皇上的皇子。也不知道她听了谁的撺掇,主意打到了皇上的身上,竟敢用药。她倒是只想承宠生子,可因此皇上滞留在她的寝宫,差点遇刺。你道甄家的老太妃是因为什么去的。就是这里面有甄家的影子。或许是皇上要动甄家的心思叫他们知道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原来如此。”林雨桐问道:“那既然如此,贾元春怀孕的月份,岂不是也被瞒报了。皇上不想叫这些事跟老太妃的死联系在一起。可是也不对啊,老太妃的儿子义忠亲王不是已经被太上皇圈了吗?” “可义忠亲王还有儿子啊。而且这个儿子很得太上皇喜欢。要不然,甄家为什么能蹦跶这么多年。”闻天方笑道。想来这姑娘还是很少询问林如海朝堂上的事的。 林雨桐就有些恍然。 她想起了‘榴花开出照宫闱’的下一句,‘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虎是一种猛兽,兕也是一种猛兽。虎兕相逢,可不是一场争斗吗。 “我知道了。”林雨桐点点头,“只要你和父亲在这牵扯不到里面,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其他的人,都无关紧要。” 闻天方咳嗽了一声,道:“我们有分寸,出不了岔子。你只别担心就好。”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推到林雨桐的面前,“这是我叫人买回来的,你看着若是喜欢,就自己收着吧。” 林雨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闻天方过来根本就不是说什么贾元春的事。贾元春的事,跟林家没有什么关系。林家对贾家的态度想必他也十分清楚的。那么,他就只是来见自己,顺便送东西给自己的。想到了这个,她脸上露出几分赧然来。诧异的看了闻天方一眼。 见闻天方果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就不免轻笑出声,她伸手接过匣子,伸手打开,然后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钻石。” 白的,粉的,黄的,真是难为他怎么收集到这么多。虽然以如今的工艺,打磨的并不好,但也不妨碍它的璀璨啊。 “我见你不喜欢金银首饰,就找来这个,要是喜欢,就叫人镶在首饰上,带着玩吧。这也不值什么银子,是海商从海外带回来的。用咱们的瓷器和绸缎就能换来不少。”闻天方见林雨桐认识这个东西,就解释了一句。至于林雨桐是怎么知道这玩意的,他什么也没问。 “喜欢,怎么不喜欢。”林雨桐轻轻的将匣子合上,道:“有劳了。” 闻天方见她是真喜欢,似乎也送了一口气。今天在一处说了这么久的话,却不能再耽搁了。就起身告辞。 林雨桐将他送到二门口,才打发林家管将人送了出去。 闻天方出了林家,才转出巷子,就见有人蹭一下躲了旁边的胡同去了。根本不用闻天方吩咐,就有随从去查看,不大一会子功夫就回来了,低声禀报道:“是贾家那个贾宝玉,在林家周围也不知道做什么。差不多隔三差五的就来这里转一圈。因着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咱们巡查的人也就没管过。您放心,他想靠近林家却是不能的。” 而贾宝玉看着闻天方一行人走远,才皱眉问茗烟道:“你不是说成亲之前,就是定了亲也不能见面吗。怎么靖海伯就能进去啊。” “您要是想见林姑老爷和林家表少爷,也能进去。”茗烟赶紧笑道:“刚才靖海伯已经看见咱们了,再待下去就不好了,还是先回吧。”可别在这里叫嚷什么订了亲的话,叫林家知道了非打上门不可。 “也不知道林妹妹的胭脂用完了没有,我新做的想送也送不进去。你知道紫鹃如今在哪吗。找到她不就能递进去了吗?”贾宝突然问道。 茗烟想哭的心都有了,道:“紫鹃不知道被林姑老爷送到哪里去了。二爷也别找了。叫林家知道,只怕人家又得反悔了。” “蠢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叫我听见你说这些混账话,我可就不客气了。”贾宝玉跺脚道。 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家。贾家的园子草木虽然旺盛,却早已不似最开始的繁华。园子里小丫头们来回的跑跳玩闹,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烦难。宝玉叹了一口气,见薛宝钗迎面走了过来。他连忙站住,道:“宝姐姐这是去哪了。怎的一个人在外面。。” “不过是三妹妹相邀,过去说了一会子闲话罢了。”薛宝钗见贾宝玉身上的衣裳,就道:“可是出门去了。”要不然再不能穿的这样的齐整。 “是!不过是闲着无事,出去转转罢了。”贾宝玉说完,就见袭人又来接了。他在这家里,就如同被人牵了线一般,半点不得自由。 薛宝钗也扭头一笑,道:“再是没见过比袭人更用心的了。” 这话叫人听不出褒贬。贾宝玉冷哼了一声,“她不用心些,我还能自在些。” 薛宝钗笑了一下,没有言语,转身就离开了。 袭人笑着走过来道:“刚才那是谁,怎么见我来了,反倒走了。” “明知道是谁,何必明知故问。”贾宝玉冷笑道:“如今家里住的亲戚,就剩下她敢不避讳我。你还要说什么不成。” 袭人只觉得脸涨得通红,拉住贾宝玉的袖子道:“横竖二爷只把云姑娘的事,记恨在我头上不成。” “不要提云妹妹。”贾宝玉摔开袭人的手,道:“那些闺房里的话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只有你心里清楚。” 袭人一噎,道:“二爷这是从哪里回来,又被谁惹着了。只拿我撒气。如今这般的误会我,叫我如何是好,非得是一头撞死了,二爷才能相信吗。” “真死了,倒比活着的人干净了。”说完,只不理袭人,转身就往院子里去。 袭人看着宝玉走远了,倒也不追了。转身出了园子,去了荣禧堂,王夫人听说袭人来了,眉头皱了皱眉,才叫她进来。 “可是宝玉有什么不妥当。”王夫人问道。 “二爷最近常出门,听说,每每常去林家周围转悠。可这瞒着,终不是长久之计。”袭人觑着王夫人的神色,小声道:“在园子里住着,爷们家我们也是看不住的。不若叫二爷从园子里搬出来,一则,园子里的姑娘都大了。二则,毕竟有亲戚家的姑娘在。” “你这亲戚家的姑娘说的是谁?”王夫人冷哼一声,道:“管好你自己的差事,旁的不用你操心。”邢蚰烟住在迎春那里,等闲连屋子都不出。这话说的只能是薛宝钗。这让她有些不喜。再说,林家的事,还不是这些多嘴多舌的丫头们的说的。如今闹成这样,又能怪谁。 袭人心里一顿,不敢反驳,赶紧退了下去。 “这丫头,心太大了。”王夫人对周瑞家的道。 “是啊。”周瑞家的应和一声,道:“不过,这园子里的丫头,也是该整治整治了。” “走,去园子里瞧瞧。”王夫人到底是不放心贾宝玉,不亲眼看看哪里能安心。 不想刚进园子,倒跟邢夫人碰了个对面。 “大太太这是要去哪?”王夫人问道。 邢夫人心情正好,就接话道:“薛家的姨太太今儿上门,说是看上了我那侄女,要说给她的侄儿。难不成太太不知。” 王夫人还真不知道,就笑道:“不想还有这样的喜事。”邢蚰烟和薛蝌的事,又不妨碍她什么,没什么不乐意的。 说着话,妯娌二人就往园子里去。正走着,前头猛不丁出来一个闪出个人来。一瞧,可不是老太太院子里做粗活的傻大姐。 “这丫头,急赤白脸的只顾着走路,吓了人一跳。”邢夫人嗔道。 王夫人还兀自捂着胸口,见傻大姐还一味的傻笑,就道:“这丫头是个憨的。” 傻大姐这才跪下请了安。周瑞家的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宝贝的都不敢叫蹭脏了的样子就道:“你这是捡到宝贝了吧。这般的小心。” 那傻大姐站起身,点点头,“可不是宝贝么,妖精打架呢。”说着,就递给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接到手里,面色就变了…… 第64章 红楼(64) 红楼(64) 周瑞家的赶紧将东西往袖子里一塞,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再对别人说了。叫人知道了,直接打死。” 傻大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啊,直接道:“再不敢了。”说着,就赶紧磕了头,一溜烟的跑了。 邢夫人看了周瑞家的一眼道:“是个什么东西,这般的吓唬一个傻孩子做什么。” 周瑞家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哪里敢拿出来。谁不知道,这园子里就住了宝玉一个男子,这东西她害怕是宝玉那个院子的。这些个小丫头为了勾搭宝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其实今儿袭人说的,叫宝玉搬出园子的话,倒也真是好话。 王夫人不解其意,但周瑞家的又不是没有成算的人。她不拿出来自有不拿出的道理。就笑道:“这些小事,就叫周瑞家的处置吧。我正要去宝玉那里,就不陪着大太太往里面去了。” 邢夫人哪里肯依,能叫周瑞家的隐瞒不报,就肯定是跟宝玉那边有关。她笑道:“这园子里咱们照看不到也是有的。有什么不妥当,可不能叫下面的人瞒着,刚才那孩子可是说了,妖精打架什么的。拿出来瞧瞧。” 王夫人倒不好再执拗的不答应了。只看了周瑞家的一眼道:“没听见吗,大太太要瞧瞧。” 周瑞家的只得将东西递了过去。脸上有些讪讪的。 邢夫人接过来一瞧,唬了一跳,忙塞给王夫人,道:“瞧瞧,这都是什么龌龊事。” 王夫人只瞄了一眼,脸都白了。他何尝不是想到贾宝玉身上去了。忙站起身,道:“这得去问问凤丫头。只有她是年轻的媳妇。这事再是落不到别人身上。” 邢夫人冷笑一声,哪里不知道王夫人这是将王熙凤抛出来,掩盖她儿子的不妥当。只看王氏今儿是护着儿子还是护着侄女了。 王熙凤正在屋里一边看着巧姐描红,一边逗弄着桂哥儿。小红站在一边服侍着。 就见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大太太连同太太过来了。王熙凤还有些好奇,这好端端的,这两尊佛爷怎么上她这里来了。 忙将桂哥儿交给小红抱了,又吩咐巧姐先去找奶嬷嬷玩耍。就迎了出去。 邢夫人的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戏谑。王夫人就面色铁青,直接将那锦囊扔给王熙凤道:“我原当你是好的,不想今儿倒出了这些个腌臜事。” 王熙凤如今可不是以往,对王夫人言听计从,也在乎王夫人对她的看法。她见王夫人劈头盖脸的就将罪名推到她身上,她如何肯依。面色一变就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我这两年,连院子都少出了。家里的事我更是不粘手。倒叫我瞧瞧,这是什么罪过,惹得太太动了怒。”说着就捡了锦囊,拿在手里看。翻看了两边,不由的就耻笑一声,道:“这样的物件,值不了几个钱。我就是再不济,哪里就用这样的玩意。这定是哪个下面的丫头的物件。不过,这些丫头也是大了,很是该放出去一些了。”趁着现在放出去,未尝就不是福气。 王夫人脸顿时就红了。说这是丫头的,可丫头拿着这个做什么。只宝玉在园子里,这不是说宝玉还能是说谁。 她再是没想到王熙凤如今这般的强硬,硬是一点脸面都不留。 邢夫人一笑,道:“既然是这些心大的丫头们的,那是该好好的查查。不好的,撵出去就罢了。” 王夫人将那香囊拿起来,道:“是哪个姨娘的也未可知。” “我这边就一个平儿,那秋桐是大太太给的人,没进过我这院子。想必人品大太太是清楚的。至于说平儿那丫头,更是不会了。”王熙凤淡淡的道。每天的银钱都从平儿手里过一遍,哪里看得上那粗制滥造的东西。 这话没明说,可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查!一定严查!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引外面的人进来。”王夫人满脸怒气,说的斩钉截铁。可却也将宝玉给摘了出去。 “那就大太太派个人,太太派个人。我这边就叫平儿去。认真的查查看。”王熙凤瞥了王夫人一眼,就道。 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连同平儿,坐着车辇,带着人,在园子下钥以后,才叫开了门进去。 周瑞家的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先去四姑娘那里看看,咱们早点完事,四姑娘也就能歇下了。” 平儿心道,这不过是想偷偷打发人去给怡红院报信罢了,何苦做出这样的样子来,反倒拉上四姑娘做什么。四姑娘可怜见的,没爹没娘,哥哥嫂子哪里就管她了。年纪又小,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欺负法。 要照着周瑞家的意思,查来查去,有问题的一定是二姑娘,四姑娘,这样没根没基,爹不疼,娘不爱的角色。 宝玉那边,周瑞说什么也不能叫那边出问题的。三姑娘如今当着家,又一向不是软柿子,刚硬起来谁都不敢惹。薛家的姑娘是客人,又是太太的外甥女,哪里能认真的查。 可不查出点什么来,又显得敷衍,可不得查出点什么,才能显出她们好好的查查了吗。 再说了,今儿大太太没少起哄架秧子,要不然闹不成这样。周瑞家的未尝没有叫大房好看的意思。 只看王善保家的怎么应对了。 果然,王善保家的就道:“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这不是眼看到了怡红院了吗。干脆就从这里查吧。” 平儿嘴角一翘,就道:“从哪里都是一样的,横竖都要过一遍的。” 貌似谁也不偏颇的话,却偏偏在周瑞家的说话后不表态,却在王善保家的说话后就表态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周瑞家的看了平儿一眼,心道:这丫头跟她主子一样,都是个不好糊弄的。 王善保家的心里就有几分满意,到底是大房的人,关键的时候,心还是向着大房的。 于是笑道:“那就怡红院吧。” 时候着实不早了,贾宝玉已经歇下了。平儿就道:“轻点,将守门的婆子惊醒就罢了,别惊着宝玉。万一有个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周瑞家的又看了平儿一眼,这丫头处事还真是一点也不含糊,才偏向了大房,这会子却给了二房脸面。偏偏她说的还都是正理。 守门的婆子开了门,一行人直接去了上房。 晴雯睡觉一直就浅,外面稍稍有点响动,她就醒了。知道怕是有事,就披着衣服起来。她动作放的轻缓,听着里面传来声响,就朝内室冷笑了一声。别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勾当她就不知道。 周瑞家的怕惊了宝玉,就轻声问开了门的晴雯道:“宝二爷睡了没?袭人呢?” 晴雯回道:“怕是已经睡了。”她朝里面看了一眼道:“袭人和碧痕陪着宝玉在里面呢。” 周瑞家的一愣,道:“不用惊动宝玉,他们既然在里面也就罢了。” 王善保就道:“人在里面无碍,只看看他们的箱子也就成了。”又叫晴雯去将丫头们叫出来,再检查箱子。 怡红院里的丫头金贵惯了,哪里能服帖,到底叫嚷了起来。袭人就从屋里出来,看着穿着也齐整。 “要查就从我查吧。我的箱子在里面放着呢。”袭人笑着,就轻声道:“周嫂子只跟我进去瞧瞧,轻点就不会惊动宝玉。” 王善保家的就道:“那就进去看看。” 竟然真就跟袭人去了里面。榻上的被子摊着,显然袭人是睡在榻上的,那么,陪着宝玉睡在帐子里的必然就是碧痕了。 周瑞家的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袭人,这丫头想来是被宝玉厌弃了。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借刀杀人了。 果然,袭人开箱子的动作一点也不小。 就听碧痕迷迷糊糊的道:“大半夜的闹耗子呢。天天晚上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袭人就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正好太太打发人来查看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碧痕从帐子里出来,只穿着裹胸亵裤,脖子根和膀子上还有吻痕。 周瑞家的即便心里有数也不由的黑了脸,王善保家的更是打量了碧痕一番,嘴里啧啧有声。 平儿在门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袭人。就听晴雯在耳边叨咕道:“谁敢上去咬一口唐僧肉,她就能将人给活吃了。” 这话说的是袭人。平儿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的就打了一激灵。 王善保家的推推搡搡的将哆嗦的碧痕推出了内室。但谁也不知道宝玉是真的没醒还是假的没醒。碧痕被周瑞家的拉扯出去的时候,一直再往帐子里张望。始终不见帐子里有动静。 一屋子的丫头,也只有碧痕和麝月的箱子里,搜出两块带血的帕子。不用说都知道,这两个是被宝玉破了身子的,这该是元帕。 平儿看了袭人一眼,只见袭人看着麝月的眼神透着惊愕。她轻轻一叹,袭人跟麝月最好,也最相信麝月老实,只放心在她不在的时候将宝玉交给麝月照看。她一定想不到,麝月跟宝玉也是混在了一起。 此时,平儿不由的想起了晴雯私底下的说的那些话。 “……碧痕服侍宝玉洗澡,也不知道怎么洗的,洗了一两个时辰,到处都是水,连席子上都是……” “……交杯酒都没喝,就又上了头……她们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 看来,晴雯才是这怡红院里,眼睛最亮了。她敢这么说别人,就是不怕别人拿这个说她。可见,她虽然娇俏了些,但却还是个清白的女儿家。 第65章 红楼(65) 红楼(65) 碧痕和麝月当即就被周瑞家的带走了,肯定是先关上一晚上,等着明天天一亮,禀明了太太再做惩处。袭人皱着眉,满脸的担忧。又拿了银子塞给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不求别的,只求着别叫她们遭了罪。” 周瑞家的对袭人倒是忌惮了起来。一面下绊子,一面做贤良。这样的人,日子久了,难保不成了祸患。 倒是晴雯十分看不上袭人的手段,不由的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一声恰在王善保家的接银子的时候,一时之间,王善保家的十分的尴尬,不由的暗暗的恨上了晴雯。她心里琢磨,周瑞家的拿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偏偏我拿银子的时候,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平儿心里有些畏惧了袭人,只做看不见,先一步出了院子。心里多少还有些难受。她跟袭人因为身份相似的原因,关系一向是要好的,再也想不到袭人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啊。 一行人从怡红院出来,路过潇湘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哭声的呜咽声,听得人怪瘆得慌的。 “赶紧走,这地方邪性。”王善保家的提着灯笼,脚下一点也不敢停。再加上草木繁茂,枝影摇曳,时不时的传来夜猫的□□之声,端是阴森。 平儿心里伤感,这园子里曾经何等的喧闹,如今倒是愈发的凄凉起来。 这第二站就去了探春住的秋爽斋。 探春一见,来的也就是几个下人。顿时火气就上涌。如今倒轮到下人来查抄主子了。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因着探春管家,跟平儿接触的最多。平儿也深知探春的性子。只乖巧的行了礼,就坐在探春脚下的脚踏上,轻轻的给探春捶腿。这姿态一摆,倒叫探春一肚子火气,只发作不到她的身上。 “你倒是乖觉,要查贼赃,横竖该叫你主子来。这一院子丫头,都是那小贼,那贼赃自是都在我这里。也别去翻他们的东西,你们只查了我的便罢了。”探春斜了平儿一眼,就道。 “姑娘真是爱说笑。”平儿一笑,道:“不过是过来看看,这上夜的婆子尽不尽心罢了。姑娘几时见过我主子管这些事。” 周瑞家的自是不愿意在探春这里查,到底是二房的姑娘,又一向是太太教养的,真要查出个差错来,也是太太没脸。就道:“原想着姑娘睡了,不想还是打搅了姑娘。我们四处看看,这就走了。” 只王善保家的是个没成算又没眼色,想着到底只是个姑娘家,脸皮子嫩,又是姨娘肚子里。而自己又是大太太的人,如何就怕了她。就道:“姑娘家年轻,原是不知道深浅的。这些个丫头,最是没有王法的人。欺负这姑娘们脸皮子嫩……” 话来没说话,探春就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二姐姐,由着你们欺负不成。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既然要查,那就好好的查。”说着,只叫丫头把她的衣柜箱笼全都打开,“今儿要查,就查我的。我的人,我能担保。但凡有贼赃的,都上缴到我这里了。我原就比人狠毒些,待下人也苛刻。那些个一针一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呢,搜吧。只今儿搜完了,再回头想来搜第二遭,就万万不能了。” “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周瑞家的赶紧道,“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翻看姑娘的东西。”又朝屋里的丫头道:“赶紧将东西归置好。” 探春冷笑一声,问道:“当真看好了。别明儿又说我藏了贼赃。” 周瑞家的连称不敢。王善保家的就笑着上前,将探春梳妆匣里的首饰随意的扒拉了一下,笑道:“查了查了,再是没有的。”说着,又轻轻的扯了探春的袖子道:“真是查的再仔细不过了。” 平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果不其然,探春噌的一下站起来,上手就给了王善保家的一个嘴巴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里拉拉扯扯。”探春指着王善保家的,满脸的寒霜,“你以为我是你们家姑娘,一贯的好性子,由着你们欺负。不过是看你年长几岁,不跟你计较罢了。如今越发的在我跟前张狂。” 平儿赶紧给探春顺气,道:“那就是个糊涂的,姑娘跟她计较个什么。平白的生气。” “要真生气,就该一头碰死了算了。难不成叫一个奴才来跟我拉拉扯扯,就是有脸面的事。只明儿去问问老太太,太太,我再去给大太太请罪。”探春被平儿扶着坐下,又道:“甄家是被朝廷给抄了家,你们倒好,自己抄起了自己家。这家非得叫你们闹得,从里面给败了不可。” 平儿见她说起了这个,就更不敢答话。赶紧请了罪,几个人退了出来。 “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明儿只求了大太太,放我家去吧。”王善保家的捂着脸,脸涨得通红。一辈子的老脸叫人给打了,心里多杀少是有些惧怕的。不过是面上下不来,絮叨几句就罢了。 平儿就道:“您还是歇歇吧。那是姑娘,真要是性子上来了,在老太太跟前撒个娇,老太太,太太都都得让三分。你倒是敢凑上去。如今却住嘴吧。真叫人听见了,这事只怕不能善了。到时候别说妈妈想回去的话,就是不想回去,也只得被打发回去了。” 周瑞家的就道:“如今,横竖是不能再搜宝姑娘的屋子了。” “那是,哪里能搜亲戚家呢。”平儿点头应和了一声。 王善保家的也跟着点点头,只跟在二人身后。薛家要跟邢家联姻,算不上是外人,自是不该此时过去,再坏了两家的情分。 一行人去了迎春的院子,倒是半点阻拦都没遇上。周瑞家的倒是诚心想找点什么出来,果然就翻出了司棋的东西。那箱子里赫然是一双男人的鞋,和一张大红的帖子。平儿一见司棋煞白的脸,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她先一步将帖子拿了,看了上面的东西,面色微微一变,嘴上却笑道:“难为你把帐记得这么明白,也叫我学学。” 说着,竟是将帖子拢在袖筒里。司棋诧异的看了一眼平儿,就抿了嘴不说话了。 周瑞家的道:“那也倒罢了。只这鞋,是怎么个由头。” 不待司棋说话,平儿就道:“能怎么回事,不过是二姑娘想给我们二爷做双鞋罢了。只怕这鞋底厚,姑娘哪里做的了,可不是都是丫头们做的。这不正是我们二爷的尺寸吗。妹子给哥哥做双鞋,还成了罪过不成。” 司棋猛地就松了一口气,今儿这事,叫平儿这么给揭过去,是最好不过了。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了。 平儿话风一转,就对周瑞家的道:“也被放过了别人,将那些媳妇子,婆子的箱笼都查检一遍,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 周瑞家的笑了,这平儿是救了二姑娘,可却把过错推了大太太,谁不知道这二姑娘身边的人,都跟吸血鬼似得,要真查,哪里会查不出来。给大太太难堪,她何乐而不为呢。索性带着人,将这里里外外的查了个遍,光是二姑娘的衣衫首饰,就搜出不少。更有趣的是,搜出几张当票来。典当的全是二姑娘的东西。 平儿就笑道:“说是查贼赃,可不就搜出了大贼。将姑娘的东西都搬空了,这些人也不说吱一声。明儿只禀明了老太太,太太,都打发了才干净。” 司棋将人送出了门,拉着平儿的手,哆哆嗦嗦的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平儿叹了一声,低声道:“放心。”然后没压着声音道:“二爷是姑娘的亲哥哥,我们奶奶是姑娘的亲嫂子。不做鞋,不拿针线,难道就真的不管姑娘了不成。放心,我一准挑了老实本分的来伺候姑娘。” 司棋的眼泪就下来了,趁着夜色,赶紧擦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惜春年纪小,见了这阵仗先就是吓了一跳。又见入画拿出那些东西。不由的脸涨得通红。她想起了东府里的传言,都说哥哥身边的小厮,都跟哥哥有几分不清不楚。如今,入画能拿出这些银子,说是她哥哥叫保管的。可主子做什么要赏给奴才这么些银子。不用想都知道干的什么勾当。想起这些腌臜事,不由的对入画也生了几分厌恶。“你们只带着她走便罢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别带累了我。” 平儿再是想不到她会这般的绝情,看着入画跪在地上求情,她的心都软了。可这四姑娘,愣是脸上连一点变化都不曾有。 等回了院子,平儿就先去跟王熙凤说了今儿这事。 王熙凤点头道:“这事你办得好。二姑娘身边也就司棋这一个当用的了。留下她,将那几个蛀虫给清理了,也算是功德了。至于四姑娘,你只道她冷心冷情,却不想,东府里出了那些脏事,只怕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一辈子,她最在乎的也就是‘清白’二字了。她怕世人将她跟她哥哥嫂子侄儿说成是一样的人。她年纪又小,没人教导,能知道保全自己,已是不错了。再说了,那入画哥哥的银子,未必就干净。” 平儿这才了然,不过是叹了一声罢了。 第二日,薛宝钗才知道了晚上的事,当天就搬出了园子,跟薛姨妈住在了一起。 王夫人看着来辞行的薛宝钗,虽然只是搬出园子,但到底叫王夫人觉得面子上有些不好看,就道:“你这孩子也是多心,不过是看看园子里的下人尽不尽心罢了,哪里就能叫你搬出去住。” “哪里就是为了这个,只是赶巧了。我妈正打发人给哥哥说亲事呢,这家里的事也是一大堆。我正是想着赶紧回去帮衬一二呢。”薛宝钗就笑道。 “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王夫人就问道。 “说是桂花夏家的姑娘长得极好,人也利索能干。又是独女,我妈觉得好,正叫人说着呢。”薛宝钗就笑道,“想来哪怕不像人家赞的那般好,到底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教养该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正说着话,周瑞家的就来了。薛宝钗正要告辞,王夫人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正该叫你知道。宝玉屋里的丫头大了,我正想着打发出去。你看着哪个好,就留着哪个。看着不好的,只管打发出去。” 王夫人的话,可谓说的是十分的明白。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王夫人首次说出暗示性这般强的话。薛宝钗的脸顿时就红了,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常在园子里,对这些丫头熟悉。这些人,在我面前,惯是喜欢弄巧的。只在私下里,才真实些。” 薛宝钗收了脸上的赧然,就道:“宝兄弟最是个长情的人。只看待袭人就知道了。可不是念着这些年伺候的情分。这麝月看着倒是老实的,过一两年,可不是又是一个袭人。宝兄弟能有这样的贴心人伺候,咱们也跟着省心。” 周瑞家的看了薛宝钗一眼,心里就有些明白了。这姑娘只提了麝月,还说麝月就是另一个袭人。这其实是想说,要不了多久,也是被宝玉冷落的下场,到时候再处置不迟。再则,这麝月原本和袭人交好,如今,只怕两人也好不了了。自是不怕留下有一个对袭人极为了解的敌人。 王夫人接话道:“我儿这话说的在理。最怕那轻狂的丫头,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宝玉就是被她们给撺掇坏了的。我记得上次去园子里,瞧见一个水蛇腰的姑娘,掐尖要强的。这个丫头,可留不得,跟那个碧痕,一块打发出去。” 薛宝钗自然知道这说的是晴雯。晴雯跟袭人是不一样的。不说她长得比别人都强些,就只她长得像林黛玉这一条,被宝玉冷落的可能性就不大。性子又是刻薄泼辣的,留着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好挟制。 她只低了头,也不说话。 平儿得了周瑞家传来的太太吩咐的话,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到底是照着办了。 宝玉出了门,根本不在府里。晴雯咬着嘴唇,感受到周围戏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到底倔强的没掉一滴泪。只双手绞着帕子,牙齿咬着嘴唇不吭一声。 小红赶来的时候,就见她正犯倔要等宝玉呢。就忙过去,小声劝道:“你如今是何苦,还指望宝玉不成。” “横竖是个死。死在这里,省的出去被磋磨。”晴雯恨声道。 “谁说出去就是一个死了。我们奶奶叫我跟你说,林家姑娘有家绣坊,专门绣喜被,喜帐,盖头等物。还有朝廷的官服,都是内务府专门指定的店铺。如今就差一个女掌柜的,问你去不去。就算你记挂宝玉,只要活着,总还有见面的时候。再说了,有林家护着,也不怕你那混账的哥嫂磋磨你。林家的两位姑娘,在咱们家待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是相熟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不成。”小红小声劝解道。 晴雯不由的楞了一下:“当真。” “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晴雯咬牙,点头应下了。当天,就跟着小红出了府,去了林雨桐的绣坊。绣坊里来往的都是女眷,前头是门脸,后头是绣房。再往里面才是人住的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一个月有五两的银子工钱,管吃管住的,也不怕被人打扰。虽说日子可能不像是贾家清闲,但应该也难过不到哪里去。 晚些的时候,小红打发了人来给她送铺盖,她这才知道,碧痕不想出来,一头撞在墙上,当场就不成了。 晴雯憋了一天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 第66章 红楼(66)二更 红楼(66) 王熙凤坐在林雨桐对面,叹道:“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一年多了。”林雨桐将一杯清水递过去,“听说你自己还偶尔奶孩子呢,那就别喝茶了。开水就好。” 王熙凤点点头道:“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人先在铺子里待着,你什么时候要人,什么时候带走罢了。什么时候也学的磨磨唧唧起来了。”林雨桐一笑,不在意的道。 王熙凤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将来这日子,指靠我一个人是撑不下来的。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这些还有些有能为又忠心的丫头。”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一个好汉三个帮,应该的。” 王熙凤小声道:“听了甄家的事,我这心里更是没谱了。都说债多了不愁,我欠妹妹的多了,如今索性不要这脸面,只问妹妹一句准话。还……还能撑几时。” 林雨桐放下茶杯,知道王熙凤这是想给两个孩子安排退路。毕竟她自己会不会真的能脱身,这且说不清楚,要是万一也牵连了进去,两个孩子横竖不能跟着大人受罪。她低声道:“什么甄家贾家,真真假假,不都一样吗。” 王熙凤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真真假假都是一样,岂不是说甄家贾家是一样的。甄家是在宫里的太妃娘娘薨逝之后,被抄的。那么贾家岂不是在元春…… 她不敢想下去了。林雨桐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贾元春一定是死定了。这种提前预知了别人死亡的事,端是让人无能为力。贾元春究竟做了什么,连林家都已经知道她迟早会死的。如今也说不好是贾元春连累了贾家,还是贾家连累了贾元春了。 王熙凤起身,端端正正的给林雨桐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妹妹但凡以后有驱使,万死不辞。” 两人又说起了闲话。王熙凤就道:“如今别人没抄家,自己倒先抄起来。”一时又十分可惜碧痕的死,“虽然掐尖了一些,但这样的结局,倒叫人恨也恨不起来了。” 林雨桐就不由想起原著上,没有去薛宝钗的院子检查,却也查了林黛玉的院子。甚至还翻出许多贾宝玉的东西出来。这样的事,再怎么掩盖辩驳,怕是也会出现不少流言蜚语吧。现在想想,都有些替林黛玉心酸。 王熙凤回了家,叫人打听老太太和太太那边,关于宫里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果然,平儿从鸳鸯那里得知元春可能有孕的事。王熙凤的心顿时就像是掉进坑里了。嫔妃有孕该是喜事,可皇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明显的暗示竟然老太太也没有察觉吗。 正想着事,外面报说大太太来了。 王熙凤将人迎了进来,见她面色不好,就道:“大太太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薛家的姨太太,只说是看上蚰烟那丫头了,要替她的侄儿薛蝌求娶。结果如今呢,如今却告诉我,她侄儿那边不答应。真是岂有此理。”邢夫人满脸的怒气,“你只去替我问问她。如今闹得满城尽知,姑娘家的名声也都毁了,她薛家总得给个说法吧。” 王熙凤马上就明白了,这哪里是要替侄女讨公道,只怕是等着薛家给点补偿的银子吧。就笑道:“您怎么也糊涂了。真将这亲事促成了,才是长远的打算。只怕那薛蝌不是不满意表妹,而是不想叫薛姨妈拿捏。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婶婶给侄儿的婚事做主,还真是有几分不地道。”邢夫人又不由的想起贾琏的婚事,可不就是王夫人这个做婶子定下来的吗。她耻笑一声,道:“还真是不亏是姐妹啊。” 王熙凤就不由的一笑,道:“所以,这事且急不得。放一放,咱们自己托个人说和,指不定就成了呢。” 邢夫人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本来是想叫薛家赔一笔银子出来的,如今王熙凤的话说的也还合理,可要是叫她舍下那一笔银子,她还真有些心疼。 王熙凤心里一动,就道:“大太太怎么忘了,别人的女儿咱们做不得主,二妹妹的事情,除了您,别人插手也不合适。” 邢夫人眼前一亮,怎么忘了迎春还能有一笔不错的聘礼银子呢。“就怕老太太不答应。” “今时不同往日,好歹三姑娘也大了。不是非留着二妹妹的时候了。”王熙凤不好说元春有孕的事,探春长成大姑娘了,即便有需要,肯定也轮不到大房的迎春身上。 “这事你叫人打听着,越快越好。”邢夫人马上笑道。她基本不出去应酬,所以除了贾家的姻亲,她还真没认识的人。 王熙凤就笑道:“您放心,我一定给二妹妹找一户富贵的人家。” 邢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等送走了邢夫人,小红就道:“上次出门,我才听五奶奶说起了一户人家,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这个五奶奶,说的是贾芸的娘。 王熙凤就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到现在,只要能找一户厚道的人家,将来不能因为府里出了事,就翻脸不认人就成。” 小红道:“那我估计着他不会。因着这人跟靖海伯有些关联,看着林家的面子,也不会亏待了二姑娘。只一点不好,就是这位爷三十多了,年岁上大了一些。前头还留下两个儿子。不过,一家子都是厚道人。连进门后的两个少奶奶,也不是那刻薄的。二姑娘的性子绵软,她这样的人当继室,只怕人家是乐意的。”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是谁家。”王熙凤皱眉问道。又是继室,又是原配嫡子的。而且这嫡子都已经娶妻了。怎么看都不妥当。 “这位老爷,正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是官身。听说是极为重义气的人。家里也不缺银子使。这些年为了两个嫡子不给后娘磋磨,愣是不娶。连个小妾都没有。不过是那家的大公子跟芸少爷有几分交情,五奶奶才知道的。这要续弦的事,还是两个儿子替老子张罗呢。就是怕这位老爷没人照看,人也孤单。”小红叹道:“一则,这样的人家对规矩倒是不看重。二是咱们姑娘年岁大了,可跟对方比起来,也是年少貌美。三则,二姑娘的性子跟这家刚好相合。在这样的家里,她越是不争,那家人反而越是看中她几分。四则,以后真要……咱们家也有人能庇护。横竖不能只指着林家吧。” “难为你想的周全。覆巢之下,能保一个算一个。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好亲事了。”王熙凤叹了一声。贾赦和贾琏的名声不好,迎春自身的年纪大了,又是那么个性子,还是庶出,能找到这样的亲事,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说进门也是凤冠霞帔。只要那家人真的厚道,这往后的日子就是省心的日子。只要把男人伺候好了,连生养的压力都没有。 于是,又叫人细细的打听。又托了林雨桐,想查问的更仔细些。林雨桐想着只要能将迎春从中山狼那里解脱出来,这婚事上有点瑕疵,也比那个姓孙的好吧。又专门叫林雨杨去问了闻天方,得了肯定的答复,才松了一口气。 王熙凤得了消息,硬是又压了两天,就选了一个贾赦在的日子,去跟邢夫人说迎春的亲事。 不管邢夫人怎么想,贾赦先就乐意了。如今这个家里,哪里还有拿得出手的人。这东城指挥使,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是有几分权力。见这人家的身份,竟是连聘礼的多寡也不要求。只催着王熙凤赶紧将事情办了。邢夫人自然是贾赦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国孝刚过,家孝还在,两家十分低调的交换了更贴。这才告诉了贾母。贾母骂了一气,哭了一气,只说是爹娘哥嫂不为迎春想,之只顾着对他们自己有没有好处。贾赦和邢夫人诺诺的应了,王熙凤是全然不在乎,更是将迎春从园子里挪了出来。 这边的事情刚完,薛家就收拾屋子,准备给薛蟠迎亲。娶的正是夏金桂。 王熙凤就算不想管,可人家收拾的却是贾家的院子。如今还将媳妇娶进了贾家的门。这让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瞧着婚礼,这薛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再看夏家的陪嫁,也就寻常。可不是他们想的那般,独女就把家业也带了过来。 王熙凤先时还不知道夏家为什么就看上了薛蟠这个呆子。等新婚一过,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做河东狮吼。 薛姨妈都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了,能在丈夫死后,愣是靠着贾家,在这里立了足。可如今,就是被儿媳妇给辖制住了。要不是薛宝钗从中周旋,还不定得被多少人看热闹呢。 夏金桂哪里肯服薛宝钗。这姑嫂就是天敌啊。以前不知道根底,还忌惮两份。如今时日久了,知道的多了,就越发的放肆起来。今儿,也不知道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又站在院子里,剔着牙道:“别总觉着,我配不上你儿子。也别总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我好歹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嫁进来的,谁知道那些自诩规矩端正的人,背地里是个什么模样呢。” 这话可算是打在了脸上了。 薛姨妈捂着胸口,只恨不能晕过去。薛宝钗长这么大,几时听过这么些难听的话。 第67章 红楼(67) 红楼(67) “可着外面打听去,谁见过家里的妾室丫头不服侍奶奶,却陪着姑娘的。这是姑娘不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还是自甘轻贱偏要跟那上不得台面的混做一处。怎么,还指着香菱那丫头像是服侍你哥哥你养服侍你不成。谁家还没有个忌讳。说什么皇商,啊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家里那点子银子,我夏家扫点地缝就够了。一家子舔着脸面求亲,这会子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们糟践了,就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挑拣起我的错处来了。这不是先把我骗到你们家,看着我没个娘家的兄弟,就想着磋磨我。等我受不住了,再把我家的银子拿来,好叫你贴补闺女是吧。人家的闺女都是嫁了人贴补娘家,你们家倒是好,还得贴上金山银海的银子,才能将姑娘嫁出去。拖累一家子如此,要是我早就臊死了。哪里还有脸在这家里指手画脚。”夏金桂只在外面指天画地的叫骂。 薛姨妈想要还嘴,偏又觉得做婆婆辖制不住儿媳妇丢人。再说了,长辈被小辈冲撞,放在那里都是丢人的事。 香菱跪在薛宝钗跟前,哭的不能自抑。“是我连累了姑娘。” 薛宝钗哪里顾得上她,夏金桂的骂声,一句句落在她的心上,如同鞭子鞭打一般,让人备受煎熬。 薛姨妈不能这么跟儿媳妇拌嘴,就隔着窗户骂薛蟠:“……丧了良心的,生你养你这么大,为你操了一世的心。如今给你娶了媳妇成了家,不敢指望你多孝顺。可你就能看着你娘叫你媳妇给逼死啊。” 薛蟠听得心酸,对别人他是混账了一些。对老娘和妹妹,他是真好。 他讪讪的从屋里出来,就道:“娘您回房歇着吧。我这昨晚喝多了,实在是头疼,刚才没听见。儿子这就教训那婆娘,您只别生气才好。” 薛姨妈见了儿子赔笑认错,气就先顺了两分。道:“男人家成了家,就该立起来。” 薛蟠笑着点头,“那是,娘你放心,我一会子回去就收拾她。” 话音才落,就听夏金桂‘嗷’的一声嚎,“我就知道不该应下这亲事。这一家子心毒啊,这是治死了我,好谋了我夏家的产业啊。怪道人家说,千万不能跟寡妇家的儿子结亲啊。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哪里有婆婆不指着儿子媳妇好好过日子,偏偏撺掇着儿子打媳妇的。你叫世人看看……” “我说你别嚎了。”薛蟠一看自己老娘都差点被气的背过去,赶紧喝止。 “好你个乌龟王八,这会子提上裤子你就不认人了。”夏金桂双手叉腰,就啐了薛蟠一口。然后就揉着胸口直喊疼,“这一家子是成心想害死我啊。” 薛蟠不能顶撞自己的老娘,又有些害怕夏金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恰好香菱听见夏金桂喊胸口疼,就巴巴的跑了出来。薛蟠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脚将香菱踹倒在地上,“去哪挺尸了。不知道服侍你们奶奶,劝着点太太,要你能做什么。” 香菱顿时就捂住肚子,躬着身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夏金桂瞥了一眼,嘴角就带了笑。薛姨妈见儿子这般的没出息,就骂道:“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打她做什么。横竖将我跟你妹子都一并打死了,你才称心如意。” 闹闹哄哄好一阵子,才算是消停了。晚上母女俩相对而坐,不免都有些伤感。 “我再是不知道这夏家的姑娘,是这样的品格。”薛姨妈拍了薛宝钗的手道:“倒叫我儿跟着受委屈了。” “妈,我今儿也说一句不要脸面的话。”薛宝钗垂着头道,“妈你自己斟酌看看。” “咱们娘俩,有什么不能说的。”薛姨妈自是知道这姑娘比儿子有主意有能为,对闺女的话,一向信服。 “妈不若明儿去求求姨妈,叫姨妈帮着给我说一门妥当的亲事。”薛宝钗低声道。 “这我跟你姨妈都说好了,你跟宝玉的婚事……”薛姨妈一着急,就接过话。 “可有三媒六证。”薛宝钗抬头,看着薛姨妈问道。 薛姨妈一时语塞,就道:“那也不用叫你姨妈给你找人家,咱们另外托了人……”薛姨妈觉得如今叫自己去反悔,有点张不开口。毕竟如今还在别人家里住着呢。 “我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妈只管去找姨妈就是了。我自有计较。”薛宝钗说完,就起身回了屋子。 薛姨妈辗转了半晚上,才有点明白自己闺女的意思了。这不是真的要说亲,而是在变相的逼着自己的姐姐下最后的决心。要是等到了现在,她还是不肯给句肯定的答复,倒不如效仿迎春的亲事。即便是续弦,也未尝没有好日子过。 王夫人听了薛姨妈的来意,愣了愣。这不是已经说好的事吗,怎么不言语一声,就反悔了。 薛姨妈道:“不怕姐姐笑话,我那儿媳妇不是个好的,宝丫头在家里,不知道怎么就招了她的眼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与其叫她在家里受委屈,倒不如早早的打发她出了门子,也是我这当娘的疼她了。” 王夫人一时真就被难住了。要是薛家肯降低标准,像是迎春那样的亲事,还是能成的。可宝玉这边,若是等娘娘生下皇子再做计较,也未必就真的能遇见可心的。再则,家里的条件实在是越来越不济了。宫里又打发人来要银子,老爷在任上,月月都打发人回来。说是给老太太请安,其实还是取银子的。反正做官没见着把银子拿回家,反倒帖进去不知道多少。 娘娘就算生下皇子,这宫里用银子的时候只会更多。自家一时半会也得不了利。这薛家在,好歹还是能贴补自家一二的。 于是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宝玉跟宝丫头的事,咱们姐妹可是定下的。如今,也不过是没过家孝,不好提罢了。” 薛姨妈心里腹诽:那迎春的婚事,不也是先交换了庚帖吗。 这话她倒是不好说,只道:“这事,也是咱们姐妹一厢情愿的事。哪里做的了准。也是我耽搁了宝丫头,只一味的舍不得。如今家里进了这么一个败家的,我却不能叫宝丫头在家里受委屈。” 王夫人就笑道:“你既然叫我做这个媒人,那这个事情就得听我的。我那宝玉虽然不争气了些,但好在对姑娘家和顺。又是你看着长大的,俩姐弟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不比别人强些。我今儿就禀报了老太太,咱们把事情定下来。” 薛姨妈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心里对闺女越发的倚重了起来。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再次提起这事,这次倒也没有反驳。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宫里的娘娘只怕要出事,家里的人会不会因此被连累,尚且不好说。薛家的丫头能审时度势,随分从时,将宝玉交到她的手上,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受什么大委屈。 因着确实时机不对,又怕宝玉知道了实情闹腾。两家交换庚帖办得极为低调。但亲事总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林雨桐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也没瞒着黛玉。林黛玉是一个长情的人,嘴上不说不问,不代表她心里就一点也不记挂。 及至晚上睡下,林黛玉迷迷糊糊之下,好似看见另一个自己就躺在大观园的潇湘馆,隐隐传来喜庆的唢呐锣鼓之声。听着丫头说,是宝玉跟宝姑娘成亲,就见另一个自己将手帕扔进了火盆里,然后就那么去了。 她知道,那就是自己。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姐姐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自己跟宝玉,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猛地惊醒过来,觉得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她坐起来,扬声叫雪雁进来。 “姑娘,怎么了?”雪雁进来,先拧了帕子给林黛玉擦脸,“可是魇住了。” “无事。”林黛玉稳了稳心神道:“你去把那方帕子找出来,烧了吧。” 雪雁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将宝二爷托晴雯送来的帕子,当着林黛玉的面扔进了火盆里。她知道,姑娘是个决绝的人,既然烧了,那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林雨桐知道后,就彻底的放了心。忙忙叨叨了这么些年,如今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突的一日,林如海从宫里回来,对林雨桐吩咐道:“你叫人准备祭品,为父过两日要用。” “好。”林雨桐应下了之后才问道:“是谁不好了吗?”这人的亲疏远亲,关系这祭品的规格,自是要问清楚的。 “王子腾在回京的路上暴毙了。”林如海押了一口茶就道。 林雨桐心里一震,王子腾竟然死了。那么贾元春死期就在眼前了。林雨桐面上神色不动的应了,心里却翻江倒海。 从没有听说过王子腾任什么京营节度使,事实上,这个节度使是由闻天方兼任的。她以为王子腾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看来还是想的简单了。 王子腾是贾史王薛四家里唯一一个算是干练的人。如今就这么突然没了。也给贾宝玉和薛宝钗刚定下的喜事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王夫人和薛姨妈,知道了哥哥的死讯,顿时就慌了手脚。娘家就靠着这么个哥哥撑着呢。以后可怎么办。 王熙凤除了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恐慌和紧迫。她从里面嗅到了一种已经逼近的危机。 果不其然,王子腾的丧事刚过,众人还没有缓过来。宫里突然就来人了,带来了一个让贾家众人顿时觉得天塌了消息。 原来是宫里的娘娘贾元春薨了! 第68章 红楼(68) 红楼(68) 怎么好端端人就这么没了呢。 王夫人顿时就懵了,等反应过来以后,才觉得半生的希望和筹谋,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一时脑子里又是女儿没进宫之前的音容笑貌。顿时双眼一番,就晕了过去。 贾琏已经在家里圈了这么长时间了。即便不想见人,如今也得出去想办法打听了。这娘娘,可是一家人的指望了。贾政还在任上,贾赦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先由着贾琏去跑。他自己跟贾珍,在家里等着。 尤氏皱眉坐在王熙凤的身边,问道:“老太太那里,看怎么说。” 王熙凤整个人都恍惚了。果然林雨桐的话是真的。这不是转眼就到了。她如今且没有时间伤心,只想着怎么先把两个孩子送走再说。 听了尤氏的问话,就道:“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吗?” 尤氏一愣,又看向李纨。李纨皱眉道:“就怕老太太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得了。” 王熙凤摇摇头,“是谁谁也受不住。” 尤氏还要说话,就见小红急匆匆的赶来,行了礼就道:“奶奶快去看看哥儿吧。只哭闹不停。这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当即就站起了身,“你们商量吧。孩子离不得人。”说完,风一样的就转身走了。 等出了门,王熙凤才小声问小红,“桂哥儿没事吧。” “没事!”小红道:“如今已经这样了,奶奶还是做最后的安排吧。” “我知道。”王熙凤应了一声。如今屋里除了常用的首饰衣物,竟是搬的干干净净。就是摆件,也已经是把真的换出去,弄了赝品进来做样子的。 另一边,正像王熙凤预想的那样,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瞒得住。贾母听说了以后,顿时就捂着心口往下倒。贾宝玉只守着贾母呜呜的哭,叫一边的薛宝钗极为烦躁。家里出了事,一个男丁不想办法出去打点,哭什么。哭有什么用。 宫里的事情还没有消息,贾母和王夫人就先倒下了。众人不得法,找不出个拿主意的人,都来请王熙凤。 王熙凤就道:“娘娘出事了,老太太再是不能出事。我想着,能不能试着冲冲喜。” 邢夫人就道:“这也使得。” “不如将二妹妹的婚事和宝玉的婚事同时办了,就算是简单些,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王熙凤就建议道。 贾赦听了,就先是允了。如今能有个体面的女婿,也是一层保障啊。 王熙凤见这边应了,她也不客气。从库房里挑了东西,不论是绸缎,药材,香料,还是家具摆件,哪怕只剩下笨重的,只要料子好,她也不嫌弃。又从老太太的库里拿了银子。这会子能借着嫁妆的名义搬出去多少算多少。就算都给了迎春,也不亏。将来这位指挥使女婿,能看在这些陪嫁的份上,拉拔自己一二,今儿这算计就不算白瞎。 鸳鸯只看着,也不说话。她以为王熙凤急着嫁了迎春,是想赶紧找个有能为的人家寻求庇护。嫁妆丰厚点,将来求人办事,也有那个脸面。 一家子其实都是这般想的。就是迎春,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直到出嫁的头一晚上,王熙凤才交代迎春,“……娘娘没了,这个家也……如今给你寻个去处,将事情办了。也省的将来有个变故,你跟着脱不了身。若不是有这档子事,家里只怕是给你拿不出嫁妆银子的。这银子你只收好了。顾好了你自己就好。”又对司棋道:“我只把你们姑娘托付给你。将来不管有什么变故,保全了她就是保全了你。” 司棋被平儿救过一回,哪里不承情。发了毒誓守着迎春。王熙凤这才起身离开了。 “我总觉得二奶奶这话,似有不祥。”司棋送走王熙凤后就道。 “不管为了什么,迟早要走的。只要能有清净的日子过,哪里都是一样的。”迎春低了头,说道。 迎春跟宝玉的婚事是同一天。送迎春出了门,就将薛宝钗从一个院子接到了另一个院子。 这些日子,贾宝玉只守着贾母,直到被换上喜服,才愣愣的问道:“林妹妹家来了。” 袭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想要解释,又怕他闹起来。只含糊的道:“新娘子马上到了,二爷可别耽搁了。” 宝玉以为这新娘子说的是林黛玉,自是欢喜无限。 袭人却趁着空挡,去找了鸳鸯,将刚才的事情说了。“我就怕这小祖宗拜堂的时候闹起来,可怎生是好。” 鸳鸯跺脚道:“你只管去,我来安排。” 袭人对鸳鸯还是信服的。她说能安排,自是出不了大事。鸳鸯让人叫了春纤过来,然后带着她去了薛家住的院子。 “宝姑娘,今儿□□纤扶着姑娘吧。”鸳鸯笑着道。 莺儿不服,凭什么自己姑娘的大日子,要叫别人带着扶着。 薛宝钗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亏得她一贯有涵养,面上神色不动的应下来了。谁不知道,春纤在最开始两年,是服侍过林黛玉的。只是不如紫鹃贴心罢了。 这般安排,为的什么,自是不言而喻。要说不憋屈,哪里能够呢。到底只是人,不是圣人。人这一辈子就这一件大事,结果还如此的闹心。 鸳鸯如今且顾不得周全了。只要这婚事顺顺当当的,果然叫老太太好起来的,别的有什么要紧。 贾宝玉看着是春纤扶着新娘子,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瞧着身形,不是太像,但到底长久的不见林妹妹了,姑娘家长大了,不一样了一点也是有的。可别冒失了,惹得妹妹不高兴。 直到进了洞房,掀了盖头。贾宝玉才愣住了。这不是宝姐姐吗。怎么不见林妹妹。 “姐姐怎么在这里。”贾宝玉愣愣的一问。 “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薛宝钗面色一红,就有了几分娇羞之意。 这番神态却将宝玉看呆了去。哪里还想着问什么,只再怎么看也看不够。 宝玉对男女之事,又不是生手。想起以前看到薛宝钗的手腕,还遗憾不能摸上一摸。如今人就在跟前,哪里忍得住。 两人一晚上恩爱非常,叫门外守着的袭人和麝月既是松了一口气,又何尝不心酸嫉妒呢。 第二天一早,宝玉还好心情的帮薛宝钗画了眉。两人自是要给贾母问安的。刚出门,却见院子里原本枯了的芙蓉竟在一夜之间就打了花苞,盛开了。端是奇异。 贾宝玉却愣愣的道:“这是晴雯和碧痕回来了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众人心里都毛毛的。 小红奉了王熙凤的命令,前来请新人。刚进院子就听了这么一句话。她心道:晴雯如今过的挺好的。做什么弄神弄鬼的吓唬人。 就迎过去笑道:“可见草木有灵,这是给宝二爷和宝二奶奶道喜呢。另还有一喜,老太太和太太都醒了。叫大夫瞧过了,暂时无碍。” 事实上是太太确实无碍,只老太太的身体却大不如以前了。 宝玉果然大喜。薛宝钗也觉得自己一进门就有了吉兆,以后在这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新媳妇进门要认亲,敬茶。这对于薛宝钗来说,就是一个过场。她基本就是在贾家长大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是她不熟悉的。 贾母看着这一对新人,到底露了笑模样,叫人给了见面礼。王夫人更是欣慰。她一生生养了三个孩子,长子和长女都先她一步而去了。如今就留下这一个,可不是宝贝吗。 才刚要安排着,置办素席,一家子热闹热闹,去去晦气。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贾政是任上犯了事,如今正被锁拿进京。 贾母强撑着吩咐道:“去林家,去林家,问问林姑爷。” 众人不由的将视线落在王熙凤身上,如今能进林家的,也就她了。 王熙凤正想着怎么将孩子带出去,这次没有犹豫,马上就应了下来。 林雨桐一见王熙凤牵着巧姐抱着贾桂,就知道这是来托孤的。她叹了一声道:“你将小红留下吧。孩子在这里你只管放心。我林家子嗣单薄,不在乎多养两个孩子。” 贾敏到底是林如海的发妻,如果一点都不表示,未免显得太冷血。可明知道事情棘手,还留下两个孩子,就另说了。 即便皇上知道了,也只会说林如海重情。况且两个孩子,一个小姑娘,一个还是吃奶的娃娃。稚子无辜啊。 留下来,也不妨碍什么。 王熙凤马上就跪下了,林雨桐怎么也拦不住。 王熙凤道:“看了甄家的结局,我这心里没底。要真是我……还请妹妹将这两个孩子看着拉拔大。” 林雨桐知道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无限的放大这种惧怕。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不合适的。她只点头应下,“你放心,只要我在,两个孩子就平安。” 王熙凤抱了抱两个孩子,巧姐已经到了懂事的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扯着王熙凤的袖子不撒手,“妈别不要我。” 端是再怎么刚强的人,也受不得这个。王熙凤只看了小红一眼,小红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照看好。王熙凤头都不敢回的往外走。 林雨桐安抚道:“没事,只在表姑这里住几天,当走亲戚,等家里的事忙完了,就来接你。”说着,又亲自领了去林黛玉的院子。她对孩子比自己有耐心。 林黛玉一看这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小时候,托庇在外祖家。如今,也算是还上了这份恩情了。” 林雨桐又交代了人去收拾院子,才对小红道:“你只安心住着,情况许是不会太遭。” 小红自是千恩万谢。要不是林家肯搭把手,别说奶奶和哥儿姐儿,就是自己一家,想要轻易脱身,也不是易事。少不得骨肉分离,被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家里正乱着,王熙凤的这番动作,除了平儿察觉到了,别人都无从得知。 “奶奶这是……”平儿有些惊疑不定。 “别声张,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这一件祸事接一件祸事的。我心里不安稳。”王熙凤敷衍道。 “也好,省的家里乱糟糟的,再叫人给冲撞了。”平儿理解的点点头。 这边主仆正说话,就见周瑞家的急匆匆进来,“太太叫琏二奶奶过去一趟,平儿也去。” 王熙凤自嘲的一笑,如今宝玉成亲了,有了宝二奶奶了。人都开始称呼薛宝钗为二奶奶,自己倒成了琏二奶奶了。别看这一个字的差别,只能说明在众人的心里,谁是主,谁是次。 “我换了衣裳就过去,老爷的事,我正要跟太太说呢。”王熙凤就道。 “打听到了就好,只如今还出了一件事,太太正恼着呢。”周瑞家的道:“薛家的大爷,如今被刑部给缉拿了。不知怎的,铁槛寺那边也闹出不少不好听的话来……” 王熙凤手一顿,心道:果然,墙倒众人推。 薛姨妈跟夏金桂怎么闹腾,王熙凤却没心思管呢,也管不着,管不了。只贾芹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获了罪,也是该得的。 赶到老太太的院子,却见妙玉正在里面探视。王熙凤就有点烦,对平儿小声道:“一会子就打发人,将这妙玉送走。留在这乱糟糟的家里,迟早都是祸事。” 平儿点头应下来。王熙凤又小声道,“找个干净的地方吧。”只当日行一善了。望老天有眼,护着点她的孩子。 过后,平儿硬是打发婆子强行将妙玉送到了皇觉寺。皇觉寺是京城大户人家给犯了错的女眷修行的地方。最是严苛。也不可能出什么腌臜事。但就是一点,只要没人来接,就得在里面待着。半点不得自由。连财物都得交给寺里保管。一应的自己种菜,自己做饭,别想有人伺候。后来林雨桐听说了这事,心里还颇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在里面磨砺一番,能不能将妙玉的凡心磨掉。但不管怎样,也比她原本的结局好些吧。 贾家的事,如今就指着贾琏王熙凤张罗。可祸事来了挡都挡不住。 头一天晚上,闻天方送了消息,说是他会负责抄家。问林雨桐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林雨桐感念他的体谅,见林黛玉一脸的关切,就告诉来人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对女眷照顾一些。别叫人冲撞了。” 第二天一早,一队人马就将贾家俩府团团围住。将主子们聚集在一起,将下人聚集在一起。 女眷都在老太太的屋子里,男人都只能在外面,一个个吓的站也站不住。 等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是闻天方,一家子都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是个什么罪过,至少该是不会受多少罪才对。 只薛姨妈这会子拉着薛宝钗的手道:“咱们回家去,你哥哥已经不知生死了。你再一进去,留下我如何是好。” 薛宝钗也是苦涩难当,这会子她哪里能不后悔。若是能拖一拖,再拖几个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妈且回去。叫铺子里的掌柜的打听哥哥的消息。如今,哪里是我想走就能走的。”薛宝钗就推了薛姨妈,“说不得我还得指着妈呢。” 薛姨妈看了王夫人一眼,嘴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外面的人问明了身份也没拦着。 李纨突然道:“怎么不见巧姐和桂哥儿。” 众人这才不由的将视线对准王熙凤,果然见她一个人端坐着,不慌不忙。显然,是提前将孩子送走了。 难不成她提前就知道了消息。 贾母的脸顿时就黑了,问道:“凤丫头!怎么回事。” “这一家子,谁知道能活几个。我那两孩子,只因林妹妹喜欢,留在林家作伴了。不想躲过了这一劫。老太太不该高兴,咱们家里不管将来怎样,总算是留下一条根了。这般的恼怒,却是为了什么。”王熙凤看着贾母,问道。 贾母一噎,道:“若是你早点告知,我也好做安排。” “做什么安排。两孩子是不懂事,人家体谅是稚子,不做计较。难道宝玉一个大男人,老太太还能怎么安排不成。”王熙凤心里堵得慌,直言道。 这却也是实话。林家能提前安置俩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里面的争吵,外面如何听不到。贾琏心里一松,看向闻天方的眼神就带着感激。 只李纨却恨上了王熙凤,“她婶子如何这般狠心,不想想兰儿……” 王熙凤冷笑道:“我看你是猪油糊了脑子的。你是节妇,兰儿又小。没做过什么犯了王法的事,你怕什么。” 这话一说,一屋子的女眷都松了一口气。只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却一白。别人没干过没王法的事,可她干过。 闻天方这边将男人都锁拿了,才站在外面对贾母道:“老太太休要慌张,一会子自有衙门的粗使婆子进来,带你们去城东。” 平儿隔着窗户缝一瞧,才道:“是靖海伯。林家的大姑爷。叫婆子来拿人,是给了咱们的体面。” 王熙凤道:“没听见吗。是叫咱们去城东的牢房。东城的指挥使是咱们的二姑爷,放心,老太太,林家的姑爷肯照应,又是在二姑爷的地盘上。至少吃不了大亏。” 闻天方没说的是,这安排仅限于女眷。对贾家的男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第69章 红楼(69) 红楼(69) 因着查抄宁国府和荣国府,街上聚集了不少人,将整个宁荣街围的水泄不通。贾家的人,别说主子了,就是下人,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跟着一起查抄的,还有这些奴才的府邸。比如赖家。不管赖尚荣怎么叫嚣,证明自己是一个平民,这些产业在他的名下。可那些下面办事的人有上面的指令,如何会听他的辩解,赖家的家产,就算将再做十辈子下人,也挣不下来。 被人像是猪狗一样的赶着,这是贾宝玉从来都没想过的事。而跟在他身后的贾环,虽然也沮丧,但看着自己终于有一天跟宝玉一样了。心里还带着某种快意。 监牢是刑部的大牢。人贩被分开关押。像是贾兰贾琮贾环贾宝玉,这些都是没在外面做过什么害人勾当的人,在牢房里,还算不错。至少那些狱吏和牢头没有人诚心的羞辱他们,折磨他们。 女眷则是被请上了几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虽然简陋,但却也遮住了众人打量的视线。虽说车厢里实在说不上宽敞,又有些拥挤。再加上上下颠簸,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奶奶们,哪里受得了这个。贾母年纪大了,等下马车的时候,腿都站不住。 囚禁她们的并不是什么牢房,而是一处十分破旧的民居。各处都有岗哨,但却最大程度了保住了她们的脸面。监狱里,可没什么尊严和清白可言。 如今这里,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而且只要在院子里活动,相对是自由的。不像那阴暗潮湿狭小的牢房,吃喝拉撒都得在里面。 平儿的奴籍已经消了,又是正经的二房,也在女眷这一边。像是袭人麝月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她们跟丫头一处,被关在了一起。听候发落。 这每个屋里都有一些简单的铺盖,平儿将老太太的铺盖收拾好了,就给王熙凤收拾。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还想不明白王熙凤肯定有后手,那也太蠢了。 邢夫人见王熙凤的样子,心里想着以后指不定还得靠着她。如今倒也不敢指使王熙凤平儿伺候她。只王夫人看着李纨和薛宝钗,这两个儿媳妇在,想来不用她动手了。李纨如今满脑子都是贾兰,谁还在乎其什么婆婆。薛宝钗却看着王熙凤道:“想来二嫂子跟林家的大姑娘,总是有联系的。依二嫂子看,林姑父能不能帮上忙。要不要叫人给林家递个消息。” 王熙凤耻笑一声:“宝二奶奶还指着林家怎么帮衬。若不是林家发话,人家靖海伯会无缘无故对咱们这么客气。要不是靖海伯默许,就咱们家那位二木头,能求了人家指挥使给咱们如今的优待。还是省省心吧。” 贾母看了王熙凤一眼,道:“凤丫头,如今一家子,也就指望你拿主意了。可不能藏着掖着。” “没干什么犯了王法的事,就没事。”王熙凤看着王夫人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邢夫人却吓了一跳,道:“那放印子钱的事……”毕竟,她眼红王夫人,也参与了。 “自是犯了王法了。”王熙凤低声道。 王夫人只吓的浑身发抖。贾母也看出了端倪,一时哭着捶打王夫人,“真是冤孽啊。贾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妇啊。” 王熙凤将脸扭在一边,她一点都不信老太太对王夫人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只去了平儿收拾好的房间,忍着被褥的粗糙,闭着眼睛,马上就睡着了。这几年,她常在噩梦里惊醒,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覆灭。如今等到了,竟然心安了。睡的无比的踏实。 而对于抄家的闻天方而言,对着从贾家搜出来的一堆当票发呆。虽然早知道贾家足够养一家当铺,但也没想到数目竟然如此的巨大。如今这府里,除了御赐的摆件,基本找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御赐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不能买卖。但有意思的是,这里面竟是有不少御赐给林家的东西,竟然也赫然摆在贾家。 这事一出,有不少看林如海笑话的人都有些同情了。原本还想着林如海在贾家的事情上该怎么做,如今,倒是真没有人会觉得林如海不顾着贾家有什么错处了。 但丢失了御赐的东西,到底是罪责一件。林如海主动请罪,最后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也就到此结束了。 主子的审判还没有下来,但对于下人,却不会这么留着。光是养着,耗费的米粮就不是小数目。于是,没过两天,刑部就发下话。只要能揭发主子的恶行,就能换得自由身。人心哪里经得起试探。不到一天,赖大他们,作为管家,就将俩府里干的那些个事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干净。周瑞两口子更是将王夫人包揽诉讼,放印子钱逼死认命,私藏甄家财物的事都一一说了个详细。赖嬷嬷也将早年贾母如何害了老国公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如何教唆贾敏给贾家传递林家的消息,又如何把林家的消息传给甄家都说了。王善保家的给邢夫人放印子钱,如今却连本金还没有挣回来。但为了让自己脱罪,也不免将邢夫人的罪责放大了数倍。这刑部听审的人不由的对贾家的女人刮目相看。不过,倒也是有几个特例。比如,贾琏的小斯旺儿,他说来说去,竟都是一些贾琏跟小媳妇小寡妇勾搭那点事,就算是尤家姐妹那事有点出格,但是皇上已经罚了。竟是找不出大罪过来。那位宝二爷更是阳春白雪,除了在家里胡闹了一些意外,还真真是没有丝毫恶行的好人。又比如那位琏二奶奶,这牢里竟是没有伺候她的人。她身边伺候的,全都是放了身契的人。如今这些人也都各回各家了,追问不得。再审贾家的人,除了审出王熙凤早年善妒,别的还真没有了。李纨是节妇,刑部根本就没审。又有一个宝二奶奶是新妇,身边伺候的人都回了薛家。还有尤氏,有丫头指证尤氏曾经授意自己虐待过尤二姐。但这还真不是什么大过错。 只是这些能对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的人,也都是心腹。这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不都是借着他们的手才能干成得。想脱罪,哪里是那般的容易。别的下人就如同货物一般,被人赶到大街上叫卖。而留在牢里的,则充满了惊恐。他们此刻才意识到,等着他们的,只怕比卖了他们更可怕。 袭人的哥哥带着银子,将袭人买了回去。晴雯将自己这些年攒的体己,全都拿出来,又从绣坊预支了工钱,才把麝月赎回来。 伺候贾母的丫头,鸳鸯,琉璃等人,都是林黛玉打发人给买下的。只等着将来还送她们去伺候贾母。这也算是尽到最后一点孝心了。 剩下的人,只要确保不是会被卖到脏地方去,林雨桐和林黛玉都没有管。跟着新的主家,未尝就不是好事。 虽然也少不了妻离子散,没人分开卖了,许是一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但那又如何。林雨桐也不是开善堂的。如今眼不见心不烦吧。 小红在林家听着传来的消息,那真是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要不是自己跟了二奶奶,跟自己的娘老子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对外面的人,贾家出事也才没多少日子。可对牢里的人,就真是度日如年了。 前后两个来月,贾家的案子才有了最后的结论。 宁国府荣国府抄没家产。贾赦贾政贾珍往南流放三千里,那里多瘴气,去了回来的可能就不大了。贾琏贾蓉贾蔷贾芹充军,能不能回来,只看命数吧。王夫人邢夫人都有罪。只邢夫人打了二十板子,而王氏则被贬为官奴。官奴不比旁的,这辈子都别想赎身了。贾母的罪责,因着没有证据,最后只落得收回了朝廷的诰命罢了。其余人等都无罪开释了。 王熙凤看着这一家子,就留了心眼,说什么都不肯把自己的底牌给露出来。 林家派了马车,将贾家众人送到京郊的一处庄子里,庄子里鸳鸯带着几个丫头,都等着主子归来。而这处庄子,虽然打着林家的旗号,但其实还是王熙凤的产业。而迎春的夫家,也送来了粮食米面菜蔬,这些日用的东西。林黛玉又求了苏大夫,请他亲自去给贾母请了脉,知道人暂时无碍,也就放了心。 贾母享福了一辈子,到头来,受了这么一场罪。人也迅速的衰老了下来。屋里连一个顶事的男人都没有,只贾宝玉成年了,可从牢里出来,他就有些木呆呆的。贾母看着心疼,又少不得哭了一场。 “实在不行,就回金陵去。咱们的祭田还在,养活一家子还是成的。”尤氏找了王熙凤商量道。 “祭田,哪里还有什么祭田。全叫太太给卖了。”赵姨娘立在一边,冷哼一声。如今,老爷流放了,太太贬为奴了。得亏他还有一儿一女还能指望。 李纨这会子却拉了贾兰,说是要投奔娘家。可谁不知道,因为李纨是节妇,她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连同嫁妆,都将发还给她。有这些银子和产业在,这母子俩根本就不用为将来忧心。 王熙凤诧异的看了一眼李纨,这是要撇下众人了。也好,原本从老太太那里拿出来的东西,通过林雨桐也积攒下不少。本来是人人都占一份的,如今,这母子且不用了。只看下一个要走的是谁。 薛宝钗看了看贾宝玉,想起自己的哥哥如今还生死未知,自己的母亲跟那么一个嫂子在家,还不知道会怎样,就道:“老太太,我也回去瞧瞧。跟我妈商量一下,哪怕能借点银子使,也好度过眼前这个坎。” 贾母看了薛宝钗一眼,摆摆手,叫她去了。留下人也留不下心。再说了,或许薛家能拿点银子出来帮衬也不一定。至于林家,做到这一步了,她再多的强求也求不来了。 等薛宝钗也走了,贾母拉着贾宝玉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才好。而麝月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出现在了贾母的面前。 “二爷这里,有我呢。只要我活着,就不叫二爷冻着饿着。”麝月说完,就拉着贾宝玉去梳洗。对贾宝玉如今仿佛连人都认不清的状况,一点也不嫌弃。 贾母当即就叫麝月给贾宝玉做了二房,只把贾宝玉托付给了她。 “难为你了。”王熙凤看着麝月的眼神就有了异样,别管为什么,这时候还能凑上来,就难得。因而问道:“袭人呢?” 第70章 红楼(70) 红楼(70) 麝月嘴角动了动,才道:“半个月前,已经嫁人了。” 说着,拉了贾宝玉回了房间。这房间只有简单的家具,别说跟怡红院比,就是跟贾家的下人房比,也相差太远。麝月打了水,给贾宝玉净手。贾宝玉没看着麝月,却一把攥住了麝月的手,道:“袭人嫁给谁了。” 麝月诧异的看着贾宝玉道:“是……是二爷认识的那个蒋玉菡。” “原来是他。倒也好。”贾宝玉点点头,又问道:“她走了,你为何回来。” “我是二爷的人,又不是她的人。我不回这里,能回哪里。”麝月将手从贾宝玉的手里挣出来,继续给贾宝玉擦洗。 “是林妹妹赎了你?”贾宝玉问道。 麝月摇摇头,“是晴雯。” 贾宝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动容,道:“晴雯她……她如今好吗?我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如今在林家的铺子里做事。她不回来,是因着……因着咱们如今没有进项,但凡穿衣吃饭都得要银子。二爷对我们好,我们记着。她说,会定期送了银子过来,只叫我照顾二爷便罢了。”麝月想起以前的日子,谁还把银子当银子使。一屋子的丫头,没有人认识称银子的称。如今回头想想,多少银子叫袭人拿回了家。原本没在意,如今想想,袭人的哥哥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叫一家子从卖儿卖女的日子里挣脱出来,还攒下不小的家业来。以前只以为她是贤良的厚道人,如今出了事了,她倒是做起了奶奶,反倒是晴雯,点灯熬油的做活,要养着这么个主子。 “你是傻的,她也是傻的。只袭人和宝姐姐是明白人。守着我这么个无用之人做什么,都过你们的日子才是正经。”贾宝玉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也不言语。 麝月只忙自己的。自己跟晴雯不一样,晴雯有好手艺,又是个清白人。将来找个好人家,也一样有好日子过,可自己真要袭人一样嫁人,一是没有袭人那样的心,二也是对以后的日子并不看好。 袭人的日子,跟眼下贾家的日子比,是好了一些。可那蒋玉菡,毕竟是戏子出身,本身都是别人的玩意,有时候,自身都难保。以后,且说不准呢。这这话放在心里,却不能叫宝玉知道,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动了什么痴念头。 在庄子上,才算安顿下来。男人们被发配的日子就到了。王熙凤托贾芸买了一些简路上用的东西,算是尽到最后一点子心意了。 贾琏看着王熙凤,夫妻两人却相顾无言。 “我对不住你。这一别,只怕咱们夫妻再没有相见之日了。巧姐和桂哥儿就只能托付给你了。”贾琏看着王熙凤,郑重的作揖。 王熙凤将包裹递过去,小声道:“里面有些散碎银两,你自己收好。孩子你不要记挂,我自是会安排妥当。” 平儿在一边哭的泣不成声。贾琏动动嘴,才道:“好好的服侍你奶奶吧。” 父子,夫妻,在催促声中道了别。也都知道,这一别,只怕就是永别。 贾母送走了两个儿子,就倒下了。只这一闭上眼,就再没有醒来。半夜里,就去了。 这边才把人装殓好,贾芸就送了消息来,说是王氏受不得为奴为婢的羞辱,上吊死了。 邢夫人被打了板子。本也请医问药了。但邢夫人哪里信得过王熙凤,总觉得王熙凤如今管着内外,又没人辖制她。迟早要害死自己。所以,她总是将药偷偷的倒掉。如今家里可没有那么的丫头看着。只贾母的几个丫头,又得负责做饭,又得负责清扫,哪里还有精力照管其他。又赶上贾母和王夫人的丧礼,就更管不到她了,结果等人发现的时候,伤口恶化,人也发起了高烧,不等大夫从城里赶回来,就咽气了。 紧接着,又是一场丧事。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在贾家不得意,放印子钱也没得利。小气了一辈子积攒的银子全被抄走了。到头来还落下了罪名。就算是死了,连个体面的丧事也办不了。这也算是个可怜人。 这几场丧事,李纨带着贾兰都没有回来。只薛宝钗到底是回来了。薛蟠被判了斩监侯,夏金桂闹着和离,薛姨妈经不住她闹腾,也由着她走了。如今倒是香菱,陪着薛姨妈。她不回来,还能到那里去。 王熙凤将剩下的人都着聚在一起,只说是林家看在老太太的份上,给了一笔银子。她如今叫人置办了产业,问各房的意思。都有一个不大的庄子带两进的院子,够过活的。只看大家愿意一处过活,害死分家各自过日子。 宁国府就剩下尤氏和贾蓉后娶的媳妇,还有惜春。尤氏没有娘家,能去哪里。可贾蓉的媳妇还年轻,人家娘家来接人,想必过两年也就嫁人了。惜春自己要出家,王熙凤没允。但尤氏没儿没女,如今连丈夫和继子也没了。跟唯一的小姑子关系也不亲近。但迎春的话给她指了一条路。她要出家,王熙凤没拦着。 薛宝钗自然是不想一起过的,毕竟她有自己的娘家母亲要养。拿了地契,就带着贾宝玉和麝月走了。 赵姨娘带着贾环和探春,更不想跟王熙凤一起过日子。不过因为是贾环和探春是两个人,她得了两个小庄子。不过,一个月后,听说赵姨娘和贾环,做主将探春嫁给了北边来京城走货的商贩。等王熙凤知道后,还叫贾芸去打听了那人的来路。不过到底是亲闺女,没少要人家的聘礼银子,但人选也还过得去。据说是北边颇有名望的富商,因着常跟草原上的鞑子做生意,名门小姐哪里看得上他这样的蛮子。此人也才二十来岁,长得也魁梧。因着跟草原上的贵族来往,家里的女人也要时不时的跟出去应酬。身份低了,没见过世面的,绝对是不成的。所以,一直想娶个高门出身的姑娘。贾家虽败了,但确实显赫过。如此,两厢情愿之下,热孝期间,就把探春嫁了出去。 但王熙凤想着探春的手段,也就不担心了。挣脱了束缚,说不得她过得更好了。 薛宝钗将贾宝玉和晴雯留在了庄子里。就回了京城。如今薛家还剩下一两个小铺面,惨淡经营。她将这铺子全改成了胭脂铺,只做女人的营生。又有贾宝玉以前自己淘换来的方子,生意也还做的下去。能养活了一家人。 等这些事情都料理完了。王熙凤才将孩子接了回来,去了刘姥姥的村子住。做主将小红收了义女,嫁给了贾芸,也算是成全了两人。 此时,林家为林黛玉盖得别院也已经建成了。林黛玉搬到了别庄住。她听说了惜春的事,就将她接到了身边,也有个说话作伴的人。 等贾宝玉知道了林黛玉在别庄的事,每天天一亮,就起身往别庄去。去了却又从不主动走近,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一站就是大半天。林黛玉知道了,也不叫他,也不出去见他。只叫人送了茶水点心,到了饭点将饭食送过去。天快黑的时候,贾宝玉也不多留,一准会按时回去。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这宝二爷是因着家里糟了变故,脑子不好使了。这地方有林家的别院,有靖海侯府的别院,王熙凤还住在村里,又有刘姥姥这地头蛇。贾宝玉在这里,安全根本就不用人担心。麝月每天送他出门,再迎他回来,倒也没有丝毫的抱怨。 林雨桐在一年以后,跟闻天方成了亲。林如海哭着将闺女送出门,给的陪嫁足以让整个京城念叨好几年。 林雨杨中了举人的时候,亲事也正是提上了日程。那时,恰好是西海沿子的战事结束,领兵的是宗室的一位郡王。这一仗,也算是胜了,只这位郡王却也战死了。王妃跟着殉情了。只留下一个十四岁的女儿。皇上亲封了这个姑娘为郡主,赐婚给了林雨杨。等林雨杨中了探花的那一年,这位郡主也过了孝期。两人成了亲,婚后也颇为恩爱。 而这时,林雨桐却躺在产房了,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打从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不肯吃奶娘的奶,需得用勺子喂,才肯吃的时候,林雨桐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对劲。 她没告诉闻天方。当然了,或许闻天方心里也是有数的。总之,她是松了一口气的。怀孕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要切断和现实的联系。什么都可以抛弃,但是孩子却不能。她不能将血脉相连的孩子留在这个世界。要让她选择,她宁愿永远留在这里。 可这两个孩子的异样,让她心里放松了起来。至少,他们是成人的灵魂,不用自己多为他们操心。她和闻天方一如既往的给予他们关爱,可时间越久,越显出这两个孩子的不凡来。等两孩子过了十岁,林雨桐就慢慢的撒手,不去干预他们的事情。更多的则是和闻天方,住到了别院里。 林如海在林雨杨成家后,就辞官,在林黛玉的附近,办了家学。等林雨杨的孩子一个个蹦出来的时候,林雨桐觉得觉得林如海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林雨桐想,这一辈子也算是颇有成就吧。 弟弟长大了,成家了,是探花郎,最后更是位居宰辅。到老来,也是儿孙满堂。 林如海活到了七十八岁,是看着重孙出身后,含笑而逝的。 林黛玉成了真正的女菩萨,朝廷为了表彰她的功德,册封她为县主。更是有无数的人家为她立了长生碑。要是她真有仙根,这些功德足以抵上任何无意义的历练。 贾宝玉跟薛宝钗一直过着貌不合神也不合的日子。只坚守的林黛玉不远的地方,这一守就是一辈子。林雨桐也一直闹不明白他这一辈子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分配的。 薛宝钗老来无子,想过继一个孩子。贾环将自己的儿子过继了去,只为了那份家产。她这一辈子,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 倒是王熙凤成了老封君。贾琏本是有罪,三代子孙是不能科举的。不想他深觉对子女有愧,愣是在战场了拼命立了功,人虽死了,但罪也免了。贾桂中了进士,靠着林雨杨的照佛和自身的谨慎,官场上也颇为得心应手。巧姐嫁给了中了举人的板儿,一辈子过的富足安泰。 李纨在贾兰中了进士做官后,欢喜的厥过去,再没有醒来。 后来,林雨桐听两个儿子说,有人求他们办事,是北边的商人,说是跟家里有些牵扯。她这才恍然,想来那是探春的儿子。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一辈子过的也该是不错吧。 林雨桐这一辈子,赚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钱。可真正的财富,又哪里是银子能衡量的。这个道理直到晚年才明白。 跟闻天方过了一辈子,他什么都没问过。对于这个给了她一生呵护的男人,她总是不敢去爱,害怕会舍不得,会成了牵绊。可真当这个人白发苍苍的躺在那里,要走了的时候,才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她拉着他的手,眼前也慢慢的模糊了。看着两个儿子泣不成声的跪在病榻前,林雨桐笑了。(红楼完) 第71章 天龙(1) 天龙(1) 等林雨桐醒过来,耳边就是营养舱的传来的滴滴滴的声音。而自己的整个身体,一周没有使用,让人的感觉实在说不上美好。 舱门被打开了,女主管高明就站在外面。此时,林雨桐再对上高明的视线,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她才三十多岁的人,就拥有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 “欢迎回来。”高明朝林雨桐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林雨桐嘴角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人是回来了。可心里却多了太多的牵绊和不舍。 “早说过,这是一份高薪却也折磨人的工作。你还好吗?”高明拉着林雨桐出来,扶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林雨桐看着身上的短袖短裤,顿时浑身就不自在。“我能换一下衣服吗?” 高明理解的点点头。指了指一边放着的衣箱。 也是,空间里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林雨桐朝高明感激的点点头。马上起身带着衣箱进了空间。房间的梳妆台上,每一件首饰,都是闻天方送的,还有那一匣子没有用完的钻石。看着这些承载了太多回忆的东西,林雨桐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怎么也填不满。 泪水决堤一般从眼眶了冲了出来。原来重新开始是这般的不容易。 林雨桐不知道自己蜷缩在空间里,哭了多久。只是宣泄了情绪之后,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身体有些僵硬,林雨桐喝了一些空间的泉水,又洗了一个澡,才打开衣箱,里面全都是能遮住脚踝的长裙,丝质的长袖衬衫。林雨桐踢掉脚上露趾的凉鞋,换上平底的布鞋。又把头发盘起来,用丝带绑了。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镜子中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红肿。脸庞还年轻,却有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这才从空间里出来。看见高明在外面等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就道:“让你久等了。” “理解。”高明感同身受的笑笑。她了解这些刚从异世回来的人,对于她们经历了什么,她向来是不会多问的。这属于每个人的秘密。她转移话题道:“关于你传回来的药方,公司正在找专家验证。就已经验证出来的这些,专家的认同度还是比较高的。” 林雨桐点点头,这并不意外。这些药方,可以说是林黛玉花费大半生心血在临床上已经得到验证的。当然不会有大问题。 就听高明道:“如今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公司直接买断这些药方,一次性将钱给你。另一种是,公司总部打算筹借资金,自己的药厂,药品公司,化妆品公司。可以以股份的形式,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好似怕林雨桐觉得这股份不合理一般,她急忙解释道:“这不管是什么公司,前期的投资,都不是小数目。需要筹集不少基金。百分之十,已经是公司能给的极限了。” 林雨桐点点头,她当然希望能得到百分之十的股份。“要签合同吗?”她知道自己要是讨价还价,应该还是能再多点。但是自己不会经营管理,钱财还得从别人的手里过,过分的斤斤计较,可能失去的更多。况且自己以后还要依靠公司。比如自己去异世,这身体还是留在营养舱的。没有公司的精心管理,自己的身体状况让人不敢深想。这样的结果,林雨桐承担不起。老过一次,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更何况,想在现实与异世来回,不也得通过公司。跟公司争这一点利益,不合算。 吃亏就是占便宜。也许是心态变了,也许是见过的钱财多了,她没有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高明挑眉,没想到林雨桐这么干脆。她从文件夹里拿出合同,叫林雨桐签了字。 “如果你出了意外,这些财产将自动转到你父母的名下。”高明解释了一句。也就是说,公司不会为了这点子利益,故意将她仍在异世,不让她返回。也算是给林雨桐吃了一颗定心丸。 “另外,在你不在的时候,公司会给你配一位助理。你的营养舱,会升级为a级别。助理会很好的照看你的身体。另外,如果你家里有任何事情,公司都会代为办妥。”高明又补充道。 这大概是公司叫高明来谈判时就已经想好的筹码。如今自己退了一步,两方都显得仁义了。 “怎么样,需要休息几天。”高明小声的问道。 “不想休息,人歇了,心也歇不下。”林雨桐叹道。也许有事情做了,就能好点吧。 高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也好。这次,公司希望你依然把精力放在收集药方,丰富咱们的产品上。” “去哪?”林雨桐问道。 “你知道的……”高明有些无奈,“咱们如今的技术,还做不到精准的控制。具体去哪,谁也控制不了。全看你的运气。” 林雨桐活了七八十岁的人了,觉得自己的涵养够好了,但还是要忍不住爆粗口。幸好之前自己去了红楼,没有太大的人身威胁。可这不是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安全的。 高明看出了林雨桐的焦躁,就道:“公司会升级你的空间。你知道,这升级空间,公司也是会付出相当多的代价。升级之后的空间,虽然容量不会增加,但是具有了很好的预警和防御的能力。确保你在异世,不会受到致命的人身伤害。” 林雨桐心道:看来公司对这个医药公司,十分看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力气的保全自己。 她点点头,就道:“那就好。” 系统升级,也不是几十分钟的事情。趁着这个空挡,林雨桐给家里人,朋友都打了个电话,报声平安。由于公司要求保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工作。公司对外打着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名头,因此,众人以为自己的工作性质是要满世界的跑,长时间都在出差呢。 刚处理好事情,高明又拿来一个储物箱,“别看这小,但这里面的空间也足够大。是公司为你准备的物资。” 什么牙膏牙刷卫生巾,各种药品。还有□□,户外帐篷,保温睡袋等等。 这在上一次,可没有这些福利。只能说,公司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愿意投资了。 “你放心,我如今只负责你一个人。一切我都会为你打理好。放心。”在林雨桐躺进更高一级的营养舱时,高明这么说。 还不等林雨桐点头致谢,营养舱上房的红色按钮就闪烁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 林雨桐清醒的时候,充斥在鼻腔的就是血腥味。非常浓烈的血腥味。这让做了几十年千金小姐,高门贵妇的林雨桐怎么受得了,几乎恶心的吐出来。 紧接着,就觉得有腥臭湿粘的东西,舔着自己的脸。而脑子里的警报也适时地响起来。 林雨桐赶紧睁开眼睛,然后汗毛就竖了起来。要是没看错,眼前的这个生物,应该是只有在动物园才能看见的狼吧。她本能的一声尖叫,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坐在泉水池的边上,林雨桐还觉得气息不怎么匀称。公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这是哪啊,怎么一来,就差点被狼给吞了。 才一扭头,才发现泉水池里,映出了一个脏的看不清楚容貌的孩子。是的,这绝对是个孩子的身体,看身高,也就十一二岁大。关键是这个孩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身上竟然没有衣服。头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林雨桐差点以为这是掉进了原始世界。 她坐下,慢慢的接受这孩子的记忆。这才发现,这孩子就是一个狼孩。记忆是从四五岁的时候才有的。整天跟着一群狼,在山野里流窜,然后吃的是生肉,也从不会说人话。这孩子最后的记忆,就是山林里又来了一群狼,两方争抢地盘起了冲突。这孩子所在的狼群,被对方给咬死了。这孩子也差点成了狼嘴里的肉。如果自己再迟来一会的话。 林雨桐睁开眼睛,从这个孩子的记忆里,提取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她叹了一口气,先得活下去,然后离开山林,找到人群再说吧。 外面肯定还有狼,这孩子的身体也十分的虚弱,林雨桐暂时只能留在空间里。 去卫生间,好好的清理了一下身体。澡盆里的水换了四五次,林雨桐才满意的起身。可能是因为没有衣物的遮挡,这身体被晒成了小麦色。不过养一养,就能白皙。另外,脚掌和手掌,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该是靠着手脚活动,所以,才磨出来的。就是这身上也有大小不知道多少的伤口。林雨桐真心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翻出空间里的药品,林雨桐细细的给伤口上了药。如今身体是自己的,疼还得自己受。等到林雨桐查看左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左胳膊上的旧疤痕很像是一个字。认真的辨认了半天,林雨桐不由的‘靠’了一声,她终于猜到这是到了哪了。 肩膀上的字,就是一个‘段’字。 天龙八部上,阿朱和阿紫的肩头,都有一个‘段’字。但林雨桐敢肯定,这个原身,既不会是阿朱,也不会是阿紫。难道阮星竹那个女人,还生养了一个孩子不成。 对于天龙八部,她对这里面的女人,譬如阮星竹,譬如甘宝宝,譬如秦红棉,又比如康敏,比如王夫人。还真就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阮星竹。让人觉得不可理解。 她是什么出身不可考究,但有人说她可能出身大家,所以规矩严苛,才将女儿送人了。可大家的女儿,从哪里学一身的功夫,尤其是她水性极好。大家族的女儿家是能学游泳,但想精通,却不那么容易,她又是从哪里学的。即便这些都是事实,可她能从家族里出来,一个人在小镜湖住,过的也并不艰难。又是避世而居。怎么就不能养活自己的孩子了。送人就罢了,刚出生的孩子往身上刺字。她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只看身上这个疤,就在知道这伤口肯定是感染化脓过,要不然不会长成这般的狰狞。一个小小的孩子,当时得承受怎样的痛苦。而且,她将孩子送到了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吗。她当时是怎么选的人家。怎么会叫一个女儿成了别人的婢女,另一个流落与江湖挣命呢。哪怕她当时是没办法,但等她有办法的时候,她有想过要找孩子吗。还是没有,只一味的怀念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这什么脑子啊。 最让人想不明白的就是,阿朱阿紫是不是双胞胎姐妹。要说是双胞胎,两人一见面,也该因为长相而认出来吧。结果,并没有。那就是说,两人并不是双胞胎。很可能阿朱比阿紫大一两岁。 这就叫人更无法理解了。生下阿朱送人了,然后又跟段正淳在一处你侬我侬,完全没有提过送了人的孩子。结果又生了阿紫。然后依然送人了。一个错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吧。 这个世界,简直让人觉得扭曲。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而这个身体,若不是自己来了,恐怕也早就不存在了。没有人找过去认亲,阮星竹大概也不会提起这个孩子吧。 腹诽了半天,林雨桐快手快脚的上了药。又翻找了以前存下来的衣裳,穿上。看看自己的手脚,林雨桐还是决定好好的保养。看人的手,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出身。 她不想让这段狼孩的经历被人知道。只是因为自己要跟人接触,只要一开口,谁都会知道这不是一个狼孩能有的水平。 养伤的日子,林雨桐缩在空间哪也不去。或是是空间里的空气滋养,也许是泉水的效果。这身体恢复的很快。也养护的极为白皙。就是手脚,退了几层皮以后,也已经看不出粗糙的痕迹了。想着也该出去了,可空间这衣服穿出去是不是有点太打眼了。宋朝和红楼,衣服服饰总是有差别的。她翻出布料,找出不打眼的灰色布匹,做了两套简单的紧身衣。头发用一根桃木簪子簪起来。看上去,就有些雌雄莫辩了。 等准备好这些,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再这么下去,非把自己逼疯不可。况且这空间只有这么大,闷了小半年,跟坐牢似的。她翻出□□,这是唯一能防身的东西了。 要是没记错,刚来的时候,应该是初夏的时候。如今却已经深秋了。林子里草木枯黄。也已经看不到当初那血腥的场面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可能继承了这孩子的一切,包括嗅觉,也包括如何在山林里生活。 那个洞穴,是这孩子跟她的狼群生活过的地方。如今里面却空空如也。林雨桐靠着身体的本能进去,在一处石头缝隙里,找到了一个用皮毛包着的金锁片。这大概是这孩子朦胧的意识里唯一牵绊的东西。 金锁片上刻着‘如意’二字。 林雨桐一瞧,就更确定这孩子不是阿朱和阿紫了。 她将金锁片扔进空间里。至于认亲什么的,她从没想过。一对不靠谱的爹妈,认来做什么。 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出了山洞,就一路往山下走。有山林的经验,走的一点也不吃力。这个身体的素质,简直太好了。直到太阳落山,才走出了深山,已经能看到山下的路了。 这才又回了空间,饱饱的吃了一顿。洗了澡,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又给身上装上了一荷包散碎的银子,才出去。 天微微亮,山林里鸟雀之声不绝于耳。走了两刻钟,才走到官道上。至于朝哪个方向走,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如今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这是在南边,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她急需找到人群,确定自己的方位。 也急需一匹马,或是一辆马车,作为自己的代步工具。这么长的路靠两条腿丈量,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在现代,走路可以看做是一项运动。在红楼,更是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路。一出院子,就有肩舆。一出二门,就有马车。哪里走过路。要不是这身体有个好底子,林雨桐还真就宁愿守在这里等着过路的马车了。 向南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路上才有了行人。 而这其中,竟有一半是江湖人的样子。林雨桐也不敢答话。想凭着一把□□,就在这个世界横冲直撞,那就是找死。但凡遇到这样的人,她都靠边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要是能去无量山,学了那凌波微步,也算是多了逃生的本事。之后,才能谋取其他。比如逍遥派的医术。 听了一路路上行人的闲谈,才知道自己正往姑苏走。她顿时就有些了然。 燕子坞不就在姑苏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而阮星竹的小镜湖离燕子坞不远。也就该是在姑苏城附近。那么自己身在姑苏城外,也该是合理的。 第72章 天龙(2) 天龙(2) 北宋的姑苏城,还是十分繁华的。林雨桐自己是北方人,但因为在红楼里,在扬州住过,林如海的老家又在姑苏。所以说,对异时空的姑苏城,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吴侬软语,林雨桐不仅听得懂,说的也还算凑合。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要了上房。点了饭菜叫他们送到房间里。林雨桐才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在担心,没有身份文牒该怎么办。谁知道根本就没人查验。 好似在这个世界里,官府的作用被无限制的淡化了。让林雨桐有那么一点不怎么适应。 小二哥人很热情,饭菜看着也算是干净。林雨桐就跟他打听在姑苏的什么地方能买到马。 “小哥儿买马自己用吗?”那小二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 林雨桐这才有些懊恼,没错,以如今的身高,驾驭马还是相当的困难的。她就笑道:“想买个小马驹。”反正不急着赶路,总比走路快吧。 那小二这才释然。“往城东走,转过两条街就到了。小马驹有二十两银子就尽够了。” 林雨桐就摸了个银豆子给他,“劳烦你了。” 那小二眼睛一亮,马上道:“小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在楼下,招呼一声就上来。” 刚才还叫自己小哥,这会子就成了公子。可见不管什么时候,还是有钱好说话。 在客栈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就起身往城东去。吸取昨天人家只看衣衫不看人的教训,去了成衣铺子,买了几身还算体面的成衣。找了没人的地方,进了空间,重新换了衣服,头上也选了一根碧玉簪。腰上坠了一个玉佩。男装打扮自是比女装方便。这么一打扮,倒也确实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少爷。 说是转过两条街就到了,可这两条街也不近便。还没到地方,肚子就先饿了。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就出来了。随便找了一家干净的铺子,要了一笼包子一碗汤,倒也吃得下去。要说不习惯,最不习惯的大概就是吃了。在红楼里,自己一个人就有好几个厨子伺候,哪一顿饭不精细。看来,还是得在空间里做些吃的,以便于自己随吃随取。 林雨桐正觉得吃的不顺口,边上就传来肚子的叫声。她扭头一瞧,原来是铺子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正看着自己桌子上的饭食咽口水呢。 一边的掌柜的出来,像是赶苍蝇一般的对小乞丐道:“去去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林雨桐哪里受得了这个,她最看不得孩子受罪。忙起身道:“掌柜的撵他做什么。”然后朝小乞丐招手,道:“你过来吧。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不了。” 小乞丐噌的一下就窜了进去,“多谢小公子。我能拿着走吗。” 那掌柜的好似小乞丐弄脏了他的地方,就道:“叫拿走吧。公子看着他也吃不下不是。” 林雨桐对掌柜的也没有费什么唇舌。这种小买卖,挣不了几个银子,也就是够养家糊口的。也别坏了人家的生意。这些掌柜的,其实最见不得叫花子。就拿客人剩下的饭菜来说吧,都是给灶上的师傅吃的。小伙计都轮不上。有叫花子要讨剩饭,其实就是从人家嘴里夺食。这也是林雨桐在红楼里卖酱菜那段时间,跟这些小饭铺常打交道,才知道的。这古代,农作物产量低,赋税重的情况下,吃不饱是常有的。谁还在乎是不是别人吃剩下的。不给吧,显得做生意的人不仁义。可给了吧,难免又心疼。林雨桐能体谅了别人的难处,她也没难为,付了银子,就让小乞丐把包子拿了,然后跟着他出了店。问道:“你自己不吃,是要拿给谁。” “哥哥病了,我就出来讨口吃的。”那小乞丐就道。 林雨桐蓦地就心酸了起来。都说丐帮的势力庞大,可这世道要是真的好,又有谁乐意做乞丐呢。就道:“你们住在哪?”说着,又从旁边的馒头铺子,买了一大包馒头出来。 “这都是给我们的。”那小乞丐不确定的问。 “嗯。”林雨桐笑道:“见到就是缘分。” 那小乞丐反倒提防了起来。不肯说话。 林雨桐这才觉得自己冒失了。路上遇到个人,平白对人家好,是谁都会觉得不正常。 林雨桐就笑道:“我会点医术,但是别人都不信我,觉得我年轻不给我医。我想找你哥哥练练手,行不行。” 小乞丐就露出这才正常的神色来。他低声道:“我哥哥……临死能吃顿饱饭,也值。你跟我走吧。” 林雨桐跟着小乞丐,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见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躺在枯草堆里。 小乞丐跑过去,将包子小心的放下。才道:“公子来看看。” 这孩子发烧已经烧的打摆子了。林雨桐拿了空间里准备的药,给他吃了。对于没用过抗生素的人,这些药可以说是有奇效的。不过等了一个时辰,人就退烧了。 “多谢公子大恩。”小乞丐对着林雨桐就磕头。 林雨桐刚把人扶起来,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小黑子,你哥哥好点没。”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郎阔豪迈。 声音才落,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身灰衣,有些破损。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端是相貌堂堂。又极有威严。 “乔大哥!”那被称为小黑子的小乞丐马上欢喜的迎了过去,“你几时到了姑苏。” 林雨桐一愣,心道:不会这般巧吧。 就听那小乞丐道:“他们怕哥哥的病是疫病,就把哥哥挪了出来。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公子,只怕哥哥真就撑不过去了。如今,哥哥已经不烧了,想来该是无事了。” 那被称为乔大哥的年轻男子就朝林雨桐看过来,拱手道:“在下乔峰,多谢小兄弟仗义出手。” 还真是乔峰。林雨桐记得在小说里,乔峰一出场就说他三十多岁了。可如今再看乔峰,绝对没有三十。二十七八岁是有的。 心里琢磨着,动作却也不慢。忙拱手还礼道:“原来是乔大侠,失敬。” 北乔峰,南慕容的名头,已经叫了出来。江湖上谁不知道乔峰啊。不过,这个时候,他还不是丐帮的帮主呢。 “今日多谢小兄弟救了我丐帮的弟子。”乔峰笑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哪里人士。但凡以后用得到我丐帮的地方,定然是义不容辞。看小兄弟药到病除,想来也是医术不凡。” “小子林雨桐。一直跟师傅住在城外的山上。师傅仙逝,我这才下了山。只是在山上采药,识的一些药草的药性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不凡。”林雨桐忙谦虚。只以乔峰这般的名声,能亲自到小破庙里看一对年纪小的兄弟,又能对自己这样的小孩客气有理。他能在丐帮得人心,也不是偶然的。应该说,这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 “原来也是一个苦命人。不知小兄弟孤身一人,可是要在这城里安家。”乔峰问道。 “本是想买一匹坐骑,四处走走看看的。恰巧碰见小黑子。”林雨桐就笑道。 “走!我带你去。想来以小兄弟的年纪,坐骑可不好选。”乔峰一把拉了林雨桐就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对小黑子道:“一会我就来接你们兄弟。” 等出了破庙,两人直往城里去。走了一段,乔峰就道:“小兄弟真是一点武功都不懂。” “是!”林雨桐一笑,就道:“四处走走,也许能碰见什么机缘也不一定。” “小兄弟倒是一个洒脱之人。只是这路上多有不太平,还当小心才是。”乔峰叮嘱完,又道:“若是遇到难处,只管找丐帮的分舵求助。只要报了我乔峰的名号,自是有人帮你。” 初一见面,就这般的坦诚。林雨桐也不由的佩服起这位大侠来了。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等到了牛马市。俨然十分莫逆。称呼都成了‘大哥’,‘兄弟’。等挑了马,林雨桐也就不打算再在姑苏待下去了。没有武功,在这个强横的世界,还真是没有半点安全感。她急着去大理无量山呢。 “乔大哥!”林雨桐翻身上马,“大哥是坦荡丈夫,我也不该隐瞒大哥。大哥以后还是叫我‘妹子’吧。”说完,哈哈一笑,一挥马鞭,就离开了。 乔峰看着林雨桐的背影半天,才愕然道:“原来是个姑娘家。倒是莽撞了。”说着又扬声道,“林家妹子,一路千万小心。” 林雨桐远远的听见了,就响亮了应了一声。 虽然厚着脸皮跟在大侠的身边更安全一些,但谁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况且,再等几年,乔峰的身边便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 或许是故事还没有开始,江湖倒也没有想得那般险恶。来往商贩也是络绎不绝。林雨桐只跟着大队的商贩走。开始还真有人见她一个人,动过歪心思。可被林雨桐用□□和痒痒粉收拾过两回之后,就没人再敢招惹她了。 等到了冬天,林雨桐就顺利的进入了大理。 第73章 天龙(3) 天龙(3) 大理的冬天,也是温暖的。这叫两辈子都没来过云南的林雨桐也不由的对这里喜欢了起来。街上行人如织,极为繁华。以此来看,段正明这个大理的皇帝还是励精图治的。林雨桐还真有点贪恋这样的热闹。打听清楚了去无量山的路,就马不停蹄的奔着目的地而去。 这无量山也不是没有人烟的地方,林雨桐记得,好似无量剑派剑湖宫就在这个地方。而无量剑派的后山,因为能看见‘无量石壁’上舞动的人影,所以成为无量剑派的禁地。所以,只要找到无量剑派,就无限的接进了琅嬛福地了。 可这无量剑派虽是江湖上不打眼的小帮派,可也不是如今的林雨桐能招惹的。 到了无量山下,却不好带着马了。这匹小马驹,如今已经长得半大了。林雨桐哪里舍得就扔下它。心里想着空间不知道能不能装活物,这马儿局瞬间不见了。林雨桐心里大喜,进了空间一看,果然能放进来。可这空间着实有限,只能暂时安置。 看来空间升级,还是带了一点好处的。 林雨桐站在山下发愁,这无量山极大,山峰又多。上哪里找无量剑派去。不得已,又回集市上,在一些茶馆酒肆逗留。这地方的方言晦涩难懂,林雨桐听了几天,才听出了一些端倪。每隔半个月,这家酒馆是定期给无量剑派送酒水的。有了这个消息,林雨桐也不着急了。只天天在酒馆的附近守着。 这一等又是六七天,才见一行十几个壮汉,挑着扁担,箩筐里全是一坛子一坛子酒。 林雨桐不好大喇喇的跟着,自己一张口,人家就能知道自己不是大理人士。没办法,她赶紧从一家铺子里买了两罐子盐,两罐子油,又买了背篓,全都背在肩上,跟在众人身后,也不说话。 那些汉子问了,林雨桐只装作哑巴啊啊几声,指了指山上。 就有汉子笑道:“只怕跟我们一样,是送货的。这孩子年纪不大,看着穿的还算齐整,怎的也卖起了苦力。” 林雨桐看了身上的灰色劲装,心里不由一晒。只好露出一个哭脸,也不做解释。 众人也就没有多问。谁还没点不能说的伤心事呢。 可林雨桐一路上就苦了。为了不露馅。这盐油的分量可不轻。走了大半天的路,才算远远的看见了无量剑派的山门。 林雨桐‘啊啊’了两声,指了另一边,表示自己走错了。满脸的懊恼。惹得汉子们哈哈一笑。林雨桐就顺势回头,往山下走去。直到确保山上的人看不见自己。这才闪身进了空间。 地方找到了。如今就得想办法靠近人家的后山。 可后山是禁地,想要靠近,只怕也不是好办的事。她真是有点感叹段誉的运道了。人家都说机缘,这东西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直到天黑透了。林雨桐才吃饱喝足了从空间里面出来。靠着这具身体在山林里养成的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往无量剑派而去。这剑湖宫占地也不小,里面屋舍俨然,顺着山势而建,远远看着,灯火点点。显然还都没有歇着。林雨桐是进不了人家的山门的。她也不敢靠近。灵猫一样轻巧的在林子里穿梭,,往后山绕去。 夜里的山林,各种动静。林雨桐如今倒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觉得本该是这样,无比的安心。这大概就是本尊留给林雨桐唯一的财富了。但这确实无比的实用。 在山林里窜了半晚上,林雨桐觉得体力不支的时候,隐隐传来说话声。 “……太师父说这有剑仙,哪里有什么剑仙……”那人嘴里念念叨叨。要不是林雨桐耳聪目明,还真听不清楚。 她抬眼,就见月光下,那对面的石壁发出荧荧之光,心里大喜,就是这里了。她静静的缩在树丛中,连呼吸都恨不能跟山林化为一体。看着月亮的方位,此时应该是过了子时了。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人才起身,往前面去了。 林雨桐不敢出来,按耐住焦心。甚至还到空间里,喂了马,自己也饱餐了一段,才出来。听着四周真的没什么动静了。林雨桐才往悬崖边上去。 琅嬛福地,就在这山崖的下面。谁也不知道这山崖究竟有多高,就是武功高手,轻功了得,也轻易下不去。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无人参透这无量石壁的秘密了。 而林雨桐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空间和空间的防御系统了。千万别出了故障摔死了才好。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大晚上的就往山下跳,什么也看不见那就是找死。 一直等到天有了亮光,模模糊糊能看见东西了。而前面的无量剑派也传来练武的吆喝声。林雨桐才咬牙,起身跃了下去。半空中跌落的感觉,实在说不上美妙。当耳边传来滴滴的预警声,林雨桐马上闪身进了空间。 下面并不是水面,而是有些倾斜的石壁。差一点就摔在石壁上了。 林雨桐躺在空间的地面上,心里还‘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缓了半天,才起身翻出一件厚重的皮衣出来,裹在身上。这下出去,是离地面二三尺高的半空。怪石嶙峋成斜坡状。她还真没把握,一会子出去,就一定不会摔出个好歹来。所以做好防护总是没错的。 她坐在空间的地上,心念一动,人就已经出了空间,马上就往下跌去。不过,还没等到害怕,屁股就感觉到了钝疼。疼是疼了,不过隔着衣服,到底没有受什么伤。可这落到实处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那点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可真是阿弥陀佛。 斜坡往下还有一段距离。林雨桐看了身上的大衣一眼,心道:这好衣服今儿这怕是得糟践了。 她也不起来,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滑。等到了谷底,这大衣的后边,已经磨得没多少毛了。 有点心疼的将大衣收进空间里。这才抬起头,想看清楚这谷底的样子。 只一眼,林雨桐就不由的喝了一声彩。此时,天已经亮了。阳光照在飞流而下的瀑布上,升起了斑斓的云彩。那瀑布撞击在湖面上,落水处波涛翻滚。而远处的湖面,却如一面镜子一般,波澜不兴。只看着瀑布倾泻而下,水面却丝毫不见上升。想来,也该是有地下河想通的。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雕琢出这么一处宝地出来。 那湖边长着一丛丛茶花,甚是繁茂。竟是有一半的花枝伸展到了水面上。她也不认得茶花的品种,只知道长得颇好就是了。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只除了自己下来的地方,有十几米的斜坡外,其余东南西北皆是陡峭的山壁。抬头云雾缭绕,根本就看不到山崖的上面。 林雨桐又一次为这里的隐秘点了一个赞。 而这琅琊福地的入口,林雨桐只隐约有些印象。她将视线对面山崖上一块如玉的石壁,这就是昨晚看到了‘无量玉璧’。水流冲刷,能将石头打磨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了。石壁上映出来的影子,该是从另一面镜子反射来的。找到这个角度,林雨桐就寻了过去。 终是在一处酸果树丛的后面,找到了被藤蔓遮挡住的一块铜镜大小的‘玉璧’。机关就在附近了。 可这玉璧周围都是大石,而这些大石块都长得巨大无比,,哪一个才是通往石室的机关所在。林雨桐寻了半天,几乎把每一块石头都摸遍了,也寻找不到。 她颓然的坐下,只能等到晚上,月光照在玉璧上,才能看出端倪了。 这地方,想要凭借着知道的那一点东西就顺利找到,也是十分的艰难了。 她干脆回了空间,吃了饭,睡了一觉,直到天黑了,才又出来。盯着玉璧,看着它的变化。直到过了子时,四更天的时候,石壁上才出现一道彩光,光亮中有一炳宝剑,剑尖指向北面,正对着一块巨石。 原来是它。 林雨桐心里有些庆幸,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这得亏是时间凑巧,如不是月圆之时,若不是晴好的天气,想要找到这地方,且得费工夫。 她在石头上做了记号。然后安心的进了空间休息。第二日,林雨桐将这岩石上的藤蔓泥沙尽数料理干净。这要是真是门,这么长时间不用了,这些东西可不都是挡住机关转动的阻力。清理干净,再次轻轻一推,这千斤的巨石就真的推开了,露出黑洞洞的洞穴来。 林雨桐心中大喜。她等了一会,叫空气能流通进去。才从空间里那里手电筒出来,进了山洞。原以为会是台阶,没想到是石板路。再往里走,过了两道门,才有了亮光。水晶窗外时不时的游过鱼虾。俨然一个水底世界。 而石室中的雕像,越发的栩栩如生起来。 这就是照着李秋水雕刻出来的人物啊。只看雕像,就觉得美颜无双。只这缥缈的仙气,想必不是李秋水那位爱美少年的熟女能有的。 她无心于欣赏另一个女人的美貌,就将视线停留在她脚下的蒲团上。那里就是她辞行的目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了。 至于说对着雕像磕头什么的,自己又不是段誉那个呆子。这般想着,就过去查看蒲团,才要将蒲团沿着针脚拆开,空间就传来滴滴的警报之声,随后,眼见亮光一闪,银针就朝自己的门面飞来。那一簇簇银针在马上碰到自己的时候,像是遇到了阻力一般,掉了下去。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想必是空间启动了防御措施,要不然,可就真命丧在这里了。 这李秋水的手段还真是让人胆寒。她刚才还笑话段誉是呆子,如今可算是打脸了。不得不说,傻人有傻福啊。 等手再接触蒲团的时候,没有了警报之声。林雨桐才放心下来。顺利的拿出卷轴,打开一看,确认无疑。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学会了这些,也算是有了点立足的根基。 不是她想走捷径,而是如今这世道,拜师门也有讲究的。人加凭什么一见面就传给你高深武学啊。 这个地方隐秘,又没有杂事打搅。林雨桐打算就在这里住下来,好好的参详一下这武功。这种东西自己从没接触过,哪里能跟段誉似得,一练就会啊。 将整个石室都打扫一遍,也看到了琅嬛福地的空书架子。心里多少是有些可惜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去曼陀山庄,将琅琊玉洞里面的典籍誊录一份就好了。 如此,林雨桐就在这湖底住下了。 空间里不缺吃的,而这里环境又着实好,林雨桐也没觉得寂寞。甚至还将马放在了山谷的湖边。虽然不能敞开了奔跑,但沿着湖跑一圈,也不少距离。 安顿好后,看着卷轴上的秘籍。对于上面说的杀尽逍遥派的子弟,完全忽略不计。李秋水还活着呢,她怎么不自己去杀。 卷轴上还真是图文并茂,全都是李秋水自己的裸、体像。上面标注着穴位和运功路线。 人体穴位,林雨桐跟着林黛玉一起学医的时候,自然是认得的。不仅认识,还十分的熟练。 对于北冥神功,要吸取别人的内力。林雨桐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要控制得当就好了。这就跟有些药材一样,本身是有毒性的,但用的好,不也是救人的良药。端看怎么用了。 她学起来,没什么心里负担。 但真的到学的时候,才觉得是多么的艰难。坚持打坐了一个多月,才隐隐约约的找到了一丝气感。看来方法是对了。剩下的就是日夜不歇的练功了。直到能运转自如为止。 她再往下看,才是凌波微步。但凌波微步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步法。而这步法,却是按照易经方位来阐述的。而自己,对易经只有涉猎,远远谈不上精通。 林雨桐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可见这机缘就算碰到了,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要不是段誉精通易经,哪里能简单的学会呢。 看来,得先好好的钻研易经了。从空间里,将跟易经相关的典籍都找出来。然后一边练功,一边钻研。比高考还用功,比考研还费力。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才算把易经读懂了。 如此,凌波微步的功法才算是能读懂了。 因着生涩,就更是日夜不辍的练习。 都说山中无日月,可这话真不假。 林雨桐都不知道在这山中住了几年。反正,当初假小子一般的孩子,已经是少女模样了。连那小马驹,如今也已经是一匹骏马了。林雨桐给它取名叫黑旋风。其实她也不知道黑旋风是不是跑的快。只知道这货喜欢空间。白天在湖边消磨一天,晚上是必须要回到空间里的。许是空间的滋养,它长得格外的健壮。一人一马陪伴了好几年,也都是有了感情了。 这一日,她刚要出去,想将黑旋风放出去。就听着山洞外有了响声。 林雨桐一愣,才恍然,该不是段誉掉下来了吧。她从心里来说,也不愿意夺了人家的机缘。如今外面的石壁,只怕早被藤蔓遮住了。他要找进来,只怕还需要一点时间。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石洞。住了这几年,都有点舍不得了。 于是将早就誊抄好的一份秘籍重新放回蒲团里。而原版的,却放回空间。又将自己活动的一切痕迹抹去。再给所有器物、地面上都吹上一层灰尘。才沿着石像后的台阶,一路往上走。这里就是出口。出口处是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山洞,洞就在山壁的中间,下面是波澜汹涌的澜沧江,上面十几丈高,是江岸。想要出去,就得攀岩而上。 这么个险峻的位置,几年前的林雨桐就算是想出去,也出不去。那么高的地方,没点功夫,根本就爬不上去的。 就是以林雨桐现在的身手,也得小心翼翼。爬上来后,才发现江岸上都是山石。林雨桐走了半天,才算到了小路上。 上了路,四下里一打量,确实没有人影。这才将黑旋风给放了出来。 “伙计,咱们试试你的脚程如何。”林雨桐说着,就翻身上马。 黑旋风扬起前蹄,显得异常的兴奋,长嘶一声,向前奔去。这一跑,却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 四周的景色像是飞一样倒退而去。“伙计!好样的。” 话音才落,就听见前面林中有人大喝一声:“贼贱人,站住!”然后刀光一闪,就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第74章 天龙(4)二更 天龙(4) 天杀的! 林雨桐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刀就砍了过来。她迅速的闪过,那刀锋就从鼻尖上划过,削掉了一缕头发。她不由的心中大怒,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自己手脚利落,这要换了其他人,还不得当即送命。 自己到这世上,唯一有过接触的就是乔峰。其他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仇怨。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林雨桐又躲闪过两招,不由的问。 “小贱、人,我们从江南追你追到大理,这回子倒装起不认识了。”那婆子站出来,扬声道。 “说话客气点。”猫了个咪的,两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我自问跟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却刀刀取我性命。真是岂有此理。” 谁知那婆子冷笑一声就道:“你这小贱、人整日里带个面纱,今日摘了面纱,就想蒙混过关不成。”说着,上下打量林雨桐道:“果然长了一副勾人的脸。跟你那贱、人娘一样。” 哎呦我的喂哎!这个身体的娘是谁,我都还只是猜测。你们就知道了。 这定是认错人了。想起原著里面蒙着面的木婉清。林雨桐懊恼的想拍死自己。这黑马黑衣裙,可不是木婉清的打扮吗。再加上年纪相仿,木婉清又有一匹叫做黑玫瑰的好马,可不被误会是她么。 这真是没处说理去。一出门就碰上段正淳的女人和女儿们相互残杀。真是一出好戏。 她不想掺和,而且她如今没有实战经验,这些人又人多势众,真打未必就打得赢。关键是她还不习惯这种用刀剑讲道理的规则。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瞧清楚了,再看看我的马。认不清楚人的脸,难道也分辨不出声音吗?我确实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这些人只怕是曼陀山庄王夫人追杀木婉清的。跟她有毛关系。 “你是笑我老婆子耳聋眼花不成。”那婆子顿时大怒,瞪着林雨桐。 哎呦!我这暴脾气。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好似武侠世界的人脑回路跟正常人都不一样啊。 “我五六年都没下过无量山了。还江南呢。你怎么不说漠北啊。”林雨桐跳下马,心道:今儿这般的纠缠不休,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她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成胜算。 那婆子一听,顿时不客气就攻了过来。林雨桐不敢近身,只能施展凌波微步,在众人之间周旋躲闪。 “没想到这贱、人还藏着这样的身手。”那婆子骂了一声,一招比一招快了起来。 武功门路不同,怎么就还不明白了。 今儿看来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真是哔了狗了,多大的仇恨啊,就这样不死不休的。 她脚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手里却突然多了一把□□。□□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本来想先对付这些小喽啰的,但是那婆子的武功明显更高些。用麻醉枪就是得出其不意,要不然对方有了防备,可能就真的没什么效果了。 于是看准一个机会,就朝那婆子射了一枪。顿时这婆子就应声倒地。然后再对付这些小喽啰就简单多了。凌波微步,配上麻醉枪。林雨桐被自己的配置都逗笑了。这些小喽啰不知道这‘暗器’的作用,还当是这些人被林雨桐给杀了。有一大半都逃窜了。 林雨桐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看这婆子,想来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三流的角色。但内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北冥神功,海纳百川。想不出岔子,只能吸收比自己武功低的人,但这婆子如今完全没有知觉,未尝就不能一试。 她现将那些小喽啰的吸了一遍,并不困难。这才将这些人扔进林子里,再将那婆子也拖进林子里,运起功来。这婆子的内力是比自己的要厚一些。林雨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但到底没有出大的岔子。 她不知道这些人多久才会醒,但她自己不敢耽搁。吸进身体的内力不炼化,是十分危险的。 林雨桐打了一声呼哨,黑旋风就跑了过来。她翻身上马,道:“伙计,原路返回。” 往前跑了大半个时辰。林雨桐觉得自己抗不出了。就牵着马一起进了空间。空间里面没有任何干扰。她马上盘腿坐下,慢慢的运功。刚有内力时,觉得内力是一根纤细的丝线。练了几年,就犹如一股手指粗细的泉水。如今炼化了别人的内力,终于像是山涧里那溪流了。 这一打坐,究竟花费了几天时间,林雨桐还真是不知道。 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就起身洗了澡,果断的扔了那套黑衣裙,选了一套果绿的。她还要在无量山逗留些日子。既然段誉掉进了琅嬛福地,那么,就该是神农帮要灭无量剑派的时候了。钟灵在神农帮的手上。 神农帮经营的就是医药。这正是自己要搜集的消息。即便得不到药方,能知道各色药的药性,传回去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而且,神农帮受灵鹫宫的控制,叫他们打探无量玉璧的事。这也算是一个间接了解灵鹫宫的途径。她还真不想错过。 出了空间,还真有点辨别不了方位。 按着印象,朝江岸的反方向走走再说。她暂时不打算走大路了。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什么人。她现在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内力。要找到吸了人家内力而不内疚的人,还得等机会再说。 刚要往前走,却听见侧面有声音传来。林雨桐不敢动。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仔细一听,却原来是一个娇媚的女人的声音,道:“……我不去救灵儿了。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甘宝宝。 林雨桐的脑子里就出来这么一个女人的名字。听她说的这话,林雨桐只觉得醉醉的。这个世上当妈的咋都这样呢。就没一个靠谱的。亲闺女在别人手上,咋就这么心大呢。自己不去救,却千里迢迢的搬救兵。要段正淳去救。这什么心思啊。要真在乎被误伤的丈夫,不该是先把人送回去交给下人照顾,然后赶紧去救女儿吗。转身就回了她自己的家,却要段誉去借马回大理找段正淳。就算是丈夫多疑,难道男人就比闺女要紧了。可要真怕钟万仇误会,你又干什么非要找段正淳呢。好吧,就算你在乎丈夫,不能亲自去。但是你能想到叫段誉去找木婉清借马,难道就不能叫秦红棉或是木婉清去救人吗。 这到底是咋算计的?林雨桐表示想不通。 但跟在段誉木婉清的后面,说不定能捡漏呢。比如受伤的人啊,她们的内力,还是能借来一用的。 想到这干得到底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林雨桐从空间里拿了一条丝巾出来,也把脸遮住了。 段誉没有武功,就算得了秘籍也没来得及修炼。跟着他一点也不费劲。 大概是林雨桐吸了那个婆子的内力吧。这些人把帐算在了木婉清的身上。所以,段誉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废了人家的一身内力,好生歹毒。”一个婆子呵斥道。 被骂作歹毒的林雨桐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就听木婉清道:“叫我遇上,哪里需要废了她的内力那般的麻烦。直接杀了她岂不便宜。” 那婆子大怒,就要动手。 林雨桐就听见段誉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家。真真是不知羞。” 还真是作死的典范啊。要不是他是主角,只怕早就死一万次了。林雨桐到现在都不敢凭这点子功夫就张狂,他倒是无所顾忌。 就在林雨桐一晃神的时候,就听段誉继续道:“……大理虽是小国,但也是讲王法的地方。……” 这才像个镇南王世子该说的话嘛。这世界可真是奇怪,不想着强兵,偏偏想着练武,连皇帝都是如此。这叫什么,这简直就是极端的英雄主义。治理国家哪里能这样呢。 林雨桐也没功夫听他们废话,只等着双方打起来,她趁机偷袭几个。要不然,闹不好木婉清留下的得都是死人。 等木婉清和段誉上了马,打出暗器的时候。林雨桐手里也不停,□□悄无声息的打在一个婆子和一个老汉的身上。这是自己选择的两个目标。能被王夫人驱使的人,也不知道杀了几个人做花肥。如今只收了他们的内力,虽然有点小邪恶,但心里的负疚感还真就没有多少。 将人拖到林子里,吸收了婆子的内力。这内力比自己如今的内力还要小一些,吸收的也不费力。这老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倒是内力更深厚上一些,林雨桐有些吃力。 跟上次一样,马上闪人。运起轻功在林子里窜了一刻钟,才进了空间,继续炼化。 这次用的时间短了很多。出了空间,才是第二天的早上。 林雨桐放开马,一路的顺着木婉清和段誉的方向追了过去。她也不刻意找人,只信马由缰。突听得远处传来阵阵的啸声,这么远的距离,都震得林雨桐耳朵疼。她将马牵到林子里,然后收进空间。运起轻功,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寻去。 半道上,突然就传来一阵阵婴孩的啼哭声,紧接着一个女人怪异的哄孩子的声音。 林雨桐浑身一震。这是叶二娘! 她脚下不由的更快了几分。她最厌恶叶二娘这样的人,自己没了孩子,就要一天杀一个孩子。若不找机会废了叶二娘,还不知道她要害死多少孩子。她可以冷漠,可以在武侠世界里杀人,但是永远和无法做到看着孩子被杀而无动于衷。这是底线。 山崖下,站立着四个人,除了段誉,黑衣的是木婉清,另两个应该就是南海鳄神岳老三和叶二娘了。 就见叶二娘长长的指甲在那孩子的脸上脖颈间徘徊,似乎那手指随时都能插到孩子的脖子里。林雨桐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又见岳老三嫌弃孩子哭闹,竟要上前争夺。叶二娘只顾着躲闪,,哪里在乎是不是抓疼了孩子。 林雨桐摘下自己蒙在脸上的面纱。人在这世上,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扬声道:“叶二娘。” 山下的四个人都顿住了,朝山崖上瞧去。 “你是谁?”叶二娘远远的看着林雨桐,问道。 “别管我是谁。今儿你要是敢伤了你怀里的孩子。你这辈子都休想见到你自己的孩子。”林雨桐扬声喊道。 “我的儿啊……”叶二娘哭嚎了一声,问道:“你是谁,跟当年那个偷孩子的恶贼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在哪?” “你口口声声说恶贼,你比恶贼更可恶一千倍一万倍。你每做一件恶事,你的儿子就得受一日的苦楚。如同在炼狱里煎熬。”说着话,林雨桐从山崖的斜坡上飘然而下。 这手轻功,端是能震慑人。 “好俊的功夫。宛如舞蹈一般。妙啊!”段誉看着赞了一声。 木婉清瞪了段誉一眼,“不许看别人。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林雨桐懒得理这两个拎不清轻重的人。只看着叶二娘道:“别以为我吓唬你。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难道要叫我嚷出来,害得他身败名裂吗?” 叶二娘面色一变,指着听雨桐道:“你……你……你敢?” 岳老三嘴里啊呀呀的乱叫,“你这小娃娃,信不信我宰了你。” 林雨桐不理他,只看着叶二娘道:“他要是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儿子在哪。” “可我不杀你,你就得……威胁他。”叶二娘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不作恶,我自是不会多言。”林雨桐指着一边平整的石块道:“你将孩子放在那里,然后离开。三个月之后,你再来找我,我自会告诉你你儿子在哪?” “啊呀呀,小娃娃的话你还信啊。”岳老三看着叶二娘的神色有变,就道:“捉过来,先挖了眼睛再削了鼻子,就不信她不说。” “叶二娘,今儿要是岳老三敢多动一下。你儿子就得多受一些苦楚。”林雨桐只看着叶二娘道。 “老三回来。”叶二娘看着岳老三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此时远远的又传来啸声。岳老三就道:“老大叫了。咱们走。先饶过几个小娃娃。” 叶二娘看着林雨桐道:“三个月,别忘了。” “林雨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雨桐也道。 第75章 天龙(5) 天龙(5) 看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眼前的两个恶人。林雨桐有了强烈的紧迫感。就自己身上的这点武功,真跟高手打起来,都不是人家的一盘菜。 大石上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林雨桐,她赶紧过来,将孩子抱起来。这孩子生的白嫩可爱,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哭成这样,想必是饿了。这两人在,她倒是不好动用空间的东西。 “姑娘,可要去找寻这孩子的父母。”段誉见她能出手救孩子,说话又有一股子磊落的侠义之气,就先生了三分好感,不由的上前问道。 林雨桐叹了一声:“哪里都不及父母身边好,我自是要寻一寻的。这孩子的父母,总归在这无量山附近。” “可这无量山分布极为松散,找到怕是也不容易。”段誉说着,就将手里的扇子递给林雨桐,“姑娘不妨先去找找,若是找不到,就放出消息,只说孩子在天龙寺。姑娘带着孩子不方便,不如将孩子放在天龙寺养着。或许有一日他的父母就寻来也未可知。姑娘拿着我的折扇,自有人会收下这个孩子。天龙寺的高僧们慈悲为怀。定是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 林雨桐挑挑眉,段誉的这个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接过折扇,道:“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比姑娘能从‘无恶不作’叶二娘的手里救人。姑娘不光是救了这个孩子,至少三个月,她不会再杀孩子了。这就是九十条人命,姑娘功德无量。”段誉不好意思的道。 林雨桐笑了笑,怀里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她也不好多呆,起身告辞。 “在下段誉,这位是木婉清木姑娘。后会有期。”段誉拱手道。 林雨桐带着孩子,也欠了欠身,“告辞。”说着,就全力施展轻功,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还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木婉清哼了一声。 段誉摇头道:“这位林雨桐姑娘,看那礼仪,全不是江湖人。倒像是哪家的闺阁小姐。定是出身大家。” 尤其是跟木婉清身上的野性一比,更显得仪态不同。 却说林雨桐想将孩子带进空间,却发现带不进去。林雨桐也有些无奈。看来这空间还是限制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进入啊。 她只能从空间里拿了牛奶热好,才拿出来。用勺子喂了这孩子。有找了棉布,裁了几个尿片。随身带着,给孩子替换。看来真的得先找找孩子家人了。自己带着他终归不是办法。 只是在这附近找了十多天,也没有任何下消息。有那丢了孩子的,说的胎记又对不上。林雨桐只得放出消息,希望这孩子自己的父母能去天龙寺找寻。 这才将孩子绑在身前,骑上马,一路往天龙寺而去。 天龙寺是大理的皇家寺院,自有一番肃穆威严。林雨桐将折扇奉上,不一时,那迎客僧就去而复返,说是方丈大师有请。 林雨桐心道:只怕是段誉的扇子起了作用了。 天龙寺的方丈是本因大师,为枯荣大师的师侄。端是法相庄严。 “不知道女施主在哪里见到这把扇子的主人。”本因请林雨桐坐下,才问道。 “这位段公子跟一位姓木的姑娘的姑娘一处。该是去无量剑派附近救他的一位朋友去了。无量剑派跟神农帮起了冲突,又有四大恶人在里面掺和。具体因由我却也不清楚。因着这十几日都在找寻这孩子的亲人,故而,也不知段公子如今身在哪里。”林雨桐只能简单的将段誉的处境告诉他们。详细的她不是不说,是真的不知道。 “多谢姑娘告知。不知姑娘来本寺,所谓何事。”本因大师皱皱眉,才看着林雨桐道。 林雨桐将绑在身前的孩子接下来,“这是从叶二娘手里救下的孩子。实在惭愧,只能麻烦贵寺代为照看。我没寻到孩子的父母,只看着孩子以后的父母缘了。若能找来,请贵寺核实后,将孩子交还他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本因打了一个稽首礼,“姑娘只管放心,这孩子在寺里,本寺定会妥当照看。”说着就招手叫来了一个僧人,“将孩子抱下去吧。” 林雨桐有些不舍的将怀里的小家伙交托出去,“祝你好运吧,孩子。” 看着孩子被抱下去,林雨桐见是本因脸上有愁容,她心里按着时间一酸,大概是段誉该是被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给抓去了。将他跟木婉清关在了一起。 不过说来也十分的好笑,这木婉清明知道段誉是她的哥哥,还相信人家说的要将她们变成夫妻的话。好好的姑娘家,全叫当娘的给教坏了。 当初看天龙八部的时候,林雨桐十分的不解,这段誉是延庆太子跟刀白凤的儿子。而段延庆跟段正明,段正淳的关系应该不远,大约该是堂兄弟的关系。要不然皇位轮不到他们。照这么算,段誉跟木婉清都是段家的人,两人的父亲是堂兄弟。说起来血缘该是极为亲近的。怎么到了最后,刀白凤反说可以结为夫妻呢。 同姓血亲,哪怕出了五服。结为夫妻都是有些忌讳的。 这么想了一遭,见本因大师没有告诉自己这里面缘故的打算,她也不问。问了也帮不上忙。再说了,人家是主角嘛。 林雨桐不好多呆,就起身告辞。人家也没有挽留,打发了小沙弥将她送了出来。 翻身上马,林雨桐不敢耽搁,就往前两天顺路打探到的神农帮的驻地而去。神农帮帮主司空玄攻占剑湖宫,被段誉所阻。因着办事不利,又承受不住‘生死符’的苦楚,已经跳崖自杀了。而神农帮自身也死的七七八八。这个时候,可不正是能趁虚而入的时候。 别人不把这小帮派放在眼里,她却觉得还是有走一趟的价值的。 神农帮也在无量山脉上,他们以采药制药为生。屋舍看着不及无量剑派,但也算是体面。 林雨桐一直等到晚上,才瞧瞧的潜了进去。整个山庄,竟是不见半点灯火。林雨桐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朝第二进的正院走去。这里该是整个神农帮的核心。才进了院子,就听得正房里有动静。 悄悄的凑过去,就听见是两个神农帮的弟子起了冲突。 “……想一个人独吞,门也没有。”一个人哑着嗓子道。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自是谁先得到是谁的。” 林雨桐心下好奇,捅破了窗户纸往里面一瞧,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这是咱们的立帮之本,你想据为己有,也要问问大家的意思。”压着嗓子的人又道。 “大家,笑话!如今哪里还有大家。”手持匣子的人道。 林雨桐心道:这该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吧。 一时心中大喜。看两人的功夫一般,想着神农帮更善于用毒。倒不好大意。从空间里摸出一双皮手套出来,套在手上。才用面纱遮住脸。 她猛地推开窗户,用麻醉、枪、击中其中一个同时,也跳了进去,双手搭在另一人的肩头,对方的内力瞬间就传到了身上。这人只比之前遇到的两个婆子的武功稍微弱上一些。倒叫林雨桐心道一声侥幸。那人身体的内力流失,手脚动弹不得,想要推来也不能。只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子抽干了身体的力气,然后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林雨桐将另一人手里的匣子先捡了起来,扔进空间里。才又吸干了这人的内力。倒是比刚才那个人的又强了一份。 她也不杀人,只赶紧将这屋里的瓶瓶罐罐都收进了空间里。这都是好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林雨桐不敢耽搁,快速出了神农帮,闪身进了林子里。怕明儿这山上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不好脱身。于是尽了全力,往山下狂奔。 正奔的疾,突然身上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这是被人盯上了。林雨桐十分相信这身体的直觉。在山林中,这个身体直觉的预警比空间的预警系统可可靠多了。那预警系统只在最危机的关头,才会发出警报声。可这直觉,却能告诉林雨桐,可能要遭受的危险。 自己动作极快,不可能是动物。那只能是人了。 被人盯上,倒不好马山闪身进空间了。她停下脚步,道:“哪位英雄,何必装神弄鬼。” 突的不远处出现一个轻飘飘,恍若轻烟漂浮的身影。 林雨桐马上撒丫子往密林里钻。这手功夫,除了穷凶极恶云中鹤,再不做他想。都说他的轻功数一数二,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但只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挡住视线,进了空间就好了。这货色,好色之极。她可惹不起。 原来这云中鹤原本是抢了钟灵,谁知被钟万仇和岳老三给联手抢了回去。本是十分的郁闷,不想会碰上一个轻功不错的女娃子。只看那身形,就是美人。所以这才追了过来。。 林雨桐想躲,但无奈这云中鹤的轻功着实厉害,跟她跟的格外的紧。自己的内力又比不得他,想来这般的耗下去,自己就先力竭了。 甩又甩不开,躲又躲不了,打又打不过。 林雨桐心思电转,突然转了方向,朝一处悬崖边上而去。 实在不行就跳崖,反正自己跳着跳着已经习惯了。 “美人,你可跑不了的。” 林雨桐大惊,这声音怎的就如在耳边一般。 顿时提了一口气,向前狂奔。眼前就是悬崖,林雨桐纵身一跳。可身体并没有下降,反而是被那云中鹤一把给揪住了。 “美人,哪里就这般的想不开呢。”云中鹤哈哈一笑,手就要掀开林雨桐的面纱。 林雨桐出于本能,一把抓住伸过来的手。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力朝自己的身体涌了进来。 她一时大惊,这家伙的内力不是自己能吃得下的。可这内力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啊。 云中鹤同样大惊,这不是星宿老怪的化功*吗? 他到底武功更高深一些,一掌朝林雨桐拍过去。空间系统滴滴滴的响了起来,林雨桐却无法动弹。云中鹤的手掌拍了过来,不过还没碰到林雨桐的身体,就被一股子强横的力量给震开了。 林雨桐知道这是空间的防御系统。上次为自己挡开了李秋水在蒲团里设下的暗器。这回,却竟然能将云中鹤的掌力给挡住。 而且不光挡住了,更是将云中鹤给震了出去。眼看他跌倒在地上,这可是大好机会。林雨桐的麻、醉枪瞬间就射了过去。 良久,都没见云中鹤起来。林雨桐心里一狠,这家伙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今儿就收拾了他又如何。 这般想着,就从空间里拿出从神农帮顺出来的一瓶药。这药叫做千日醉。吃了它的人,十天半月都清醒不了。自己正好慢慢的炼化他的内力。 给云中鹤喂了药,就将她拖进了一处不大的山洞里。然后自己就赶紧刚才吸收的内力炼化了。又再次出来,控制着吸收一部分,再次进去炼化。如此反复了数次,只觉得内力如奔涌湍急的河水一般。 林雨桐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几日,这一日从空间里出来,却不见了山洞里的云中鹤。 这让林雨桐大惊失色。这家伙的内力被自己吸收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本事逃跑。 还是太小看这些江湖人的手段了。自己在经验上差得还太远。不过好在,这家伙一直没看到自己的正脸。又加上他的内力尽失,短时间内不敢在江湖上露面了。要不然,找他报仇的人能将他给活撕了。 就算将来认出自己的身形和武功,也不怕他。如今,以自己的内力加轻功,就算是遇上段延庆,也未必没有从她手中逃脱的机会。 这北冥神功好是好,可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唯一能用的凌波微步,却没有攻击性。看来,还得想办法再找秘籍才成。 下了山,就把黑旋风收了起来。这家伙太打眼。平白招了别人眼馋。 心里想着要找武功秘籍,又想找灵鹫宫,看来,是得离开大理了。临离开前,林雨桐想去天龙寺,看看那个孩子。 到了天龙寺,在门口就遇见了一伙子人抬着段誉要进门。 看段誉面色都肿了起来。林雨桐心中一动,这家伙明显是吸收的内力多而杂,没有进行炼化而已。她知道自己所说的炼化,只要靠着精妙的内功心法,马上就能气引丹田。不需要像自己这般,方法笨拙,费时又费力。但这有什么办法呢。那内功心法,是各门派的不传之秘。能上哪里找呢。不过,她确实有点眼馋段誉身上的内力,就忙出声道:“段公子,你怎的如此莽撞。” 众人扭头,这才看见一个一身杏色衣衫的貌美的姑娘。就都不由的看向段誉。这世子爷跟王爷一样,也是个四处留情的。这不是,又遇上一个。 段誉听着这声音耳熟,睁着眼睛一看,是林雨桐,忙笑道:“林姑娘,一向可好啊。” 林雨桐就皱眉道:“你强行纳入如此多的内力,如今可是遭罪了吧。” 段誉眼睛一亮,想起林雨桐的运起轻功的身影,可不正是凌波微步。就说自己当初练成的时候,觉得在哪里见过呢。那么眼前的林姑娘,应该跟自己有师承上的渊源,也该是知道神仙姐姐的。 另一边的保定帝段正明和镇南王段正淳听了这话,就眼睛一亮。莫不是这姑娘知道誉儿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一中年美男子就道:“敢问姑娘可有办法医治。” 林雨桐还没有答话,另一人就先一步说道:“里面说话。这里多有不便。” 林雨桐欠身示意,礼仪周到。 本因大师听说了来意,忙将人引进了禅房。 林雨桐一看座次,大概就猜出了,做主位的八成是段正明,陪坐的事段正淳。 就听段正明问道:“姑娘可有办法医治。” “我需看看才能确定。”林雨桐起身道。 段正淳马上就站起身来,“姑娘请便。”刚才听儿子和这姑娘说话,该是旧识。又有自己等人在一边看着,该是无碍的。 林雨桐将手搭在段誉的胳膊上,才一运功,就赶紧撤回来。这货到底吸了别人多少内力啊。 “如何?”段正淳问道。 林雨桐朝段正淳点点头,“看来我跟段公子在师门传承上有一些渊源。我试试看。” 只要将内力分一部分出来,不说一半吧。只要一小部分,自己都在内力上都能上一个台阶。。 “扶他起来。”林雨桐说道。 段誉睁开眼:“林姑娘,该……” “不要说话,控制内力。”林雨桐盘腿跟段誉面对面坐下,“释放少商穴……” 才一说完,段誉眼睛就一亮。不知道北冥神功心法的人,断断说不出这话。 两人手掌一接触,段誉体内的内力就喷薄的涌了过来。比林雨桐想想的还要强大。林雨桐控制着内力,一点一点的过度,即便这样,才短短时间,额上就已经见汗了。 段正明在一边看出了端倪,请了几位高僧护法。将手背搭在两人的背上。 林雨桐只觉得一股子暖洋洋的感觉顺着周身的经脉游走,然后归于丹田。一时心中大喜,这是引气的法门,也就是一种高深的内功心法。她心里欢喜,但也不敢多想,只不停的将顺着这条路线运转内力,等纯属之后,才觉得以前的方法有多危险。自己将内力存于四肢百骸中,只有一小部分引入了丹田。要不是今儿阴差阳错的被段正明引上了正途,只怕真要爆体而亡了。 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她收敛心神,慢慢的如定了。等再次睁开眼。只觉得气血充沛,浑身轻盈。她本就吸收了不少内力,又有云中鹤二十年的内力。只是不会存储不会用罢了。她起身,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是已经被汗湿透了。林雨桐去了内室,闪身进了空间,冲了澡。找了一身跟身上这件一样的换上。毕竟自己没带包裹,贸然换了衣服,岂不奇怪。 整个天龙寺看不到僧人,这让林雨桐十分的奇怪。听着前面传来声响,她赶紧跑过去。 看着异族打扮的大和尚,林雨桐心里一跳,这该不是鸠摩智吧。 突然,火光大亮,原来是枯荣大师将六脉神剑的剑谱给烧了。林雨桐心道:这鸠摩智想去燕子坞,为的是慕容家的还施水阁里的藏书。而曼陀山庄,又有王夫人从无量山搬过去的‘琅嬛玉洞’。自己内力不错,但却没有攻击的招数,显然是不行的。这两处可汇集了天下的武学典籍。哪怕得上一本,也行啊。 虽然觊觎别人的东西实在算不上光明。但他们这些藏书难道就是别人双手奉上的不成。还不是偷来的抢来的。自己虽然不是君子,但谁又比谁好多少呢。顶多是黑吃黑罢了。 但这两个地方都是水路,哪里是那般好进的。就算是秦红棉和木婉清,不也没找到曼陀山庄在哪吗? 没有鸠摩智领路,只怕还真不行。 还真得想个办法跟上这个大和尚才行。 这边她一个人思量的挺热闹。猛地听见鸠摩智哈哈大笑:“……请陛下屈驾,赴吐蕃国一叙。” 这番变故,不光将下面的众人吓住了。也唬了林雨桐一跳。段正明之前还传了自己内功心法,这个恩情可大了。断不能叫一国皇帝受被俘虏的屈辱。 就听段誉道:“放开我伯父。”然后人影一飘,就朝鸠摩智而去。 段誉的六脉神剑用出来,果然威力无边。林雨桐用麻、醉枪瞄准鸠摩智,射了过去。却只射中了左臂。 这里都是高手,哪里看不出来有人偷袭了鸠摩智。鸠摩智也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只在左臂两个穴位上一点,就制止了麻醉剂向别处扩散。然后猛地跃起,朝林雨桐而来。林雨桐如今的内力深厚,运起轻功就躲,但还是被鸠摩智扯住了衣袖,一截袖子就被拽了下来。 这让林雨桐好不懊恼。这大和尚和忒得厉害。 就听鸠摩智笑道:“大理镇南王果然风流多情,只怕这也是一位沧海遗珠吧。” 林雨桐低头一看,原来是胳膊上的伤疤漏了出来,白生生的胳膊上,那个‘段’字显得尤其的狰狞。 奶奶的!绝对是意外。林雨桐没法子,想起裙子是三层,光是裙衬就有两层。她干脆将裙摆撕下来一片,围在胳膊上绑定了,才不那么尴尬。 段正明已经被人挡在了后面,此时也不由的拨开人群。段正淳也盯着林雨桐的脸瞧。他的女人多了,哪里记得都有谁。见这姑娘浑身带着英气,容貌也极为姣好。就先肯定了几分。 林雨桐笑道:“众位别误会。我身上这个是仇人的姓氏。如今仇人已经被杀了。这个仇人跟大理皇家没有丝毫关系。” 可是谁信呢。 林雨桐顿时就像是被狗血淋了一头一样。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觉得身体一股子大力传来,跟着就双脚离地,飞了出去。 耳边还有段誉喊救命的声音。 接着就听见鸠摩智朗声道:“请镇南世子和郡主跟在下走一趟。” 靠!奶奶个郡主!当事人都没人认,这货倒给了自己一个头衔。这空间的系统太坑爹,不危及性命就不提醒。自己是想跟着鸠摩智,去还施水阁看看。但也不想要这个方式啊。 另一边的枯荣大师阻止了要追赶的人,“少年人受点磨难未尝不是好事。” 段正明应了一声,才看向段正淳道:“那姑娘姓林,你可知道来历了。” 段正淳苦笑道:“实在是想不起来。但是应该是……错不了的。” 段正明一叹道:“本是看着她跟誉儿是同门的份上,传了内功心法。不想还真是没传错人。这姑娘礼仪规矩都是上乘的,人也知道感恩。听说还从叶二娘手里救了个孩子出来。性情人品本事都没话说。” 这还是皇兄第一次用肯定的语气评价他的私生女。 “可人家不认啊。”段正淳就道。 段正明却没有说话,转身去了禅房。 却说林雨桐被鸠摩智这个和尚,给点了穴道,内力一点也使不上来。如今又被绑在马背上,差点没把五脏六腑给颠出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晚上好容易到了客栈,却被他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顿时身上就一阵钻心的疼。 就r听鸠摩智对段誉道:“只要你将六脉神剑的剑谱写下来,我就解了这姑娘身上的穴道。你忍心看着人家姑娘受这样的苦楚吗?” 林雨桐将空间里的止疼药,拿了出来,悄悄的塞到嘴里。然后对段誉摇摇头。 段誉见林雨桐只是起初有点痛苦之色,如今已经全然不见。心里一安。鸠摩智见林雨桐面无异色,心里就有点忌惮,他看不出来她的门道。 就比如那暗器,速度之快,是绝无仅有的。依照自己的身手竟然躲不过。这实在是不可以常人猜度。自己虽然封了她的穴道,但暗器这种东西可是让人防不胜防。他心里对这种暗器的门道还是有些向往的。只等着逼迫了段誉,就来逼她交出暗器。没想到她身上的门道不止这一桩。可见这世上的武学之精妙,之浩瀚,远不是自己能见识完的。 这一路走,一路拷问。林雨桐又一次被带到了姑苏, 离开姑苏都有六年了。 突的想起在姑苏城外,乔峰送别的场景,不由的会心一笑。等这边的事情了解之后,不如去寻了乔峰如何。 鸠摩智笑道:“这位林姑娘可真是乐天之人,都到如今了,还能笑的出来。” 林雨桐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就笑道:“如此美景,我如何不笑呢。” 段誉当林雨桐是自家姐妹。只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又因着两人师承一脉,自是比别人亲近几分,就接话道:“正是,正是。江南美景,比之大理,又是不同。” 话音才落,就听湖面上传来歌声。端是优美动听。远远的望去,一条小船从湖面上驶来。林雨桐只觉得,这幅画面真是难以描摹的美。 小船近了,一绿衣姑娘笑着从船头站起了身。才要问什么,可看着林雨桐的脸就顿住了。眼神十分的奇怪。 “姑娘可知道参合庄怎么走?”鸠摩智问道。 那姑娘看了鸠摩智一眼,才笑道:“外人可不知道参合庄的。”边说,边用眼角瞄向林雨桐。连段誉都看出了端倪,也不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 林雨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坐在船上,林雨桐实在受不了她的视线,就问道:“姑娘叫什么。” “我叫阿碧。”阿碧又看着林雨桐,不住的打量。 果然。林雨桐笑了一下。就不言语了。放眼望去,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这叫林雨桐嫉妒极了。这慕容家还真是会选地方。易守难攻,住在这里真是安全无虞啊。 再往前走,水面上荷花盛开,接天莲叶铺排开来。风吹过,更是犹如舞蹈一般。不由让人心情大畅。 这该是太湖吧。水路如同棋盘一般,经横交错。处处又都相差不多。根本就记不住路径。 在船上晃悠了两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小岛上。岛上只有小巧的几处房舍。林雨桐自然知道这不是给慕容复住的。而是阿碧阿朱这些丫头临时的居所。不过,这慕容家的待遇着实不错啊。 才上了岸,林雨桐就觉得又多了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心里暗晒,看来怕什么来什么。 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阿朱并没有起了戏弄鸠摩智的心思,而是迎了出来。这一站在对面,林雨桐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这阿朱的脸,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只阿朱看着柔和,而林雨桐看着凌厉。因此,不会叫人认错。猛一瞧,也只有五六分相似。 但要说两人不是姐妹,都没人相信。 段誉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突然对阿朱道:“不知姐姐臂膀上是否也有一个‘段’字。” “公子如何得知。”阿朱说完,然后看向林雨桐。又看向林雨桐被布条裹着的胳膊。“难道……” 段誉看着林雨桐道:“这下没法否认了吧。” 鸠摩智顿时就戒备了起来,这可真是没想到碰见了人家自己人。就冷笑道:“看来我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叫人家姐妹团聚了。” 林雨桐嘴角都僵硬了。她现在的情绪实在说不上好。只扭头道:“那照你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阿朱看出这两方的敌对之态来,就稳下心神,道:“远来是客,里面请。” 几人进了水榭,阿碧就端着茶点出来。 这总算遇到一顿正常的饭菜了。林雨桐自然是不客气,端起茶就喝,拿起点心就吃。段誉在一边吃的也兀自香甜。只鸠摩智却不敢面前的东西。 林雨桐就笑道:“要是你不放心,咱俩换换。我还指着你解开身上的穴位呢。” 鸠摩智是看着林雨桐吃的,自然更放心她吃剩下的一份。 阿碧起身笑着给两人换过了。鸠摩智这才拿起吃了。见林雨桐一点异色都没有吃着换过之后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可一边的阿朱却看见林雨桐拿点心的时候,袖口快速的动了一下。 果不然,鸠摩智猛地顿住了。林雨桐拉了段誉一把,同时向后飘去。 别的药不好用,只有这个是上辈子苏大夫无意间做出来的。无色无味,服用之后奇痒难耐。 “大和尚,解了我们的穴道,我给你解药。要不然,你非抓破了你身上所有皮肤,放在辣椒水里浸泡两天不可。”林雨桐威胁道。 鸠摩智一掌下去,桌子被拍的四分五裂。 “解药拿来……”鸠摩智说着,突的就顿住了。这痒痒仿若是从心里钻出来,就算怎么抓也不管用。 对于他这样的人,疼痛是不怕的。但是痒痒的滋味可不好受。 鸠摩智伸出两只手,运功一震,林雨桐觉得身上一松,如同枷锁被解。看了一眼段誉。段誉点点头。 “这边。”阿朱在水榭的外面喊道。 原来早已经有船等着了。 两人跳上船后,林雨桐才喊道:“跳进水里,药性自解。” 马上就听到水里‘噗通’一声响。 段誉就笑道:“阿朱姐姐怎么想到准备船。” “要是这位……姑娘有办法,只怕在路上就对大和尚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可见那药性必然不是姑娘说的那般。”阿朱说着话,就朝林雨桐看来。 果然聪明。林雨桐点头道:“药性只能持续一刻钟,就会消失了。我要是在路上下手,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咱们跑不掉的。”关键是没人带着自己到燕子坞来了。 “那怎么说是泡在水里就解了。”阿碧问道。 段誉一笑,就道:“那大和尚是旱鸭子。如今只怕还在水里扑腾呢。哪里还能追咱们。” 说的几人就笑了起来…… 第76章 红楼番外 红楼番外 跟闻天方成亲快两年了,万事都顺心。唯有一样,那就是林雨桐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皇上要给闻天方赏赐几个好生养的宫女,被闻天方给拒绝了。林雨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既想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但又真的不想要生孩子。一旦有了孩子,哪怕是死后,也希望留在这个世界轮回。 这样的纠结,叫林雨桐快活不起来。 林如海见大闺女这样,就先心疼了。不仅对着闻天方没好脸,甚至进宫跟皇上闲话家常的时候,也映射皇上有点多管闲事。林雨杨挽着袖子,拉着闻天方要去校场上比划比划。闹得闻天方越发的哭笑不得。 晚上,闻天方将林雨桐拉进怀里,“没孩子就咱们两人过。有人陪着我,就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你不知道,我是既盼着你有身孕,又怕你有身孕。这生孩子可是在鬼门关走一回。我这一辈子是捡来的,其他的都看淡了。只你好好的陪着我就好。” 林雨桐的眼泪就下来了。这跟她心里的想法何其类似。成亲了,谁能没真感情,想要孩子,是理所当然的。可一想起有孩子,就又多了各种的惧怕。 等那年的秋天,鱼肥蟹黄的时候。林雨桐看着一桌子美味,泛起了恶心。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是喜是忧,叫人分不清楚。 满府都是贺喜之声。林如海更是高兴的两晚上都睡不着。还是林黛玉给熬了安神的汤药,才让他歇下了。 闻天方看着林雨桐的肚子,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是兴奋和高兴的,也是害怕的。 林雨桐整个人都神经质了。一想起将来会回到另一个世界,跟肚子里的孩子再没有瓜葛,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可要一想起自己要放弃回去,永远留在这里,就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亲人朋友,哪里就又真的舍得。 两方的感情,快要将她撕扯成两半一样。闹得她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眼看着肚子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一般的膨胀了起来,人却越发的显得清瘦。林黛玉诊了脉,说是怀了双胎。 众人都高兴了。只有林雨桐和闻天方两口子高兴不起来。 林雨桐想,要是自己难产了,留下孩子怎么办?自己回了自己的生活,生生留在孩子,受后娘的磋磨。一旦想到自己的宝贝要受罪,就越发的伤心难过,晚上哭的不能自已。好像这事已经成了真事。 闻天方没办法,半夜叫了林如海和林雨杨来。林雨杨发誓道:“我会待孩子跟亲生的一样。我保证。” 林雨桐就又开始骂闻天方不安好心,“你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这么打发我的孩子。” 闻天方:我干什么了我,我如今是为了谁啊。 林雨杨:怎么就寄人篱下了,我是那种人吗? 这边还没安抚好,那边林如海却眼泪汪汪的。不知道林雨桐的话是不是又叫他想起以前送林黛玉去贾家的的事了。 不可理喻的孕期终于结束了。在第二年的夏初,林雨桐只用了两个时辰,就顺利的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两个孩子不算很大,都五斤左右的体重。但手脚有劲,康健非常。 闻天方得知母子平安,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就坐在了产房的门口起不了身了。 可算是生下来了。这大半年,被折腾的,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还没缓过来呢。就有奶娘来禀报,说是两个孩子哭声震天,就是不吃奶。 这还得了。将宫里的御医,外面的大夫请了个遍,也找不出毛病在哪。可不是能把人给急疯了。 林雨桐生完孩子就累得睡着了,醒来就是孩子的哭声。这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倒是想自己奶孩子,但刚生完,哪里就有奶呢。抱着两个孩子一看,他们睁开的眼睛,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孩子。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十月怀胎,出现这样的事情,不难受是假的。 可是正如自己跟闻天方都是意外一样,这两个孩子也是意外,也就不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她将能给他们的爱都给他们。只是真的哪一天自己走了,可以少一分牵挂,少一份惦念。 “将奶挤到碗里,拿过来给我。”林雨桐吩咐道。 闻天方不解其意,但还是让人照着林雨桐说的做了。当两个孩子抿着勺子里的奶吃的香甜,林雨桐心理就更确定了几分。 “怎么了,可是两个奶娘身上有什么不妥。”闻天方紧张的问道。 “不是!”林雨桐沉默半天才道:“有的人天生对别人身上的味道敏感。这两个孩子也是这样。”为了增强说服力,她拿林雨杨举例,“杨哥儿小时候,我们日子不好。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给什么的东西都不挑拣,什么都吃。后来条件好点了,他就不吃别人家的饭菜,总觉得有股子怪味。再大点,才好了些。这大概是外甥随舅舅了。对气味敏感。” 闻天方认真的打量两个孩子半天,才把手放在林雨桐的背上,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安抚。他笑着点头道:“是吗?还有这事啊。那他们能随了他们的舅舅,也中个探花郎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出破绽。但林雨桐觉得,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这两个孩子正如林雨桐期待的那般,饿了,尿了,拉了,都知道哼哼提醒人。十分的好带。等到十个月的时候,两孩子都能扶着床围子走两步了。见了闻天方和林雨桐和欢喜的叫爹娘。 为了掩盖两个孩子的奇异之处,林雨桐天天都会抱着书,对着两个孩子念,也做了许多的卡片,教他们认字。使得他们即使漏了什么破绽,也不会让人觉的奇怪。 夫妻俩都像是对待普通的孩子一般,细心的呵护他们,陪伴他们。让他们这一辈子的人生,没有缺憾。 大儿子取名闻逍,小儿子取名闻遥。逍遥自在,算是夫妻俩对孩子的期盼与祝福吧。 闻逍自来就带着一股子威严,不苟言笑,一板一眼。闻遥则刚好相反,他逢人便露三分笑。 可奇怪的是,两兄弟的感情很好。林雨桐不知道他们上辈子有没有关系,但能处的好,她就放心多了。父母总会先一步离孩子而去,能有手足相互扶持,这是人生的幸事。 等到孩子满五岁以后,一个月里,能陪着他们夫妻的时间,十天都不到。林如海对两个小子,简直爱到了骨子里。他那时候在京郊办了书院,常年住在山上。两个孩子一大半时间在山上陪林如海,或是干脆就在林黛玉的别院里,无法无天。 林黛玉没有成亲,但是出奇的喜欢孩子。喜欢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从来要星星不给月亮。能找来的,都不打马虎眼。也得亏这俩孩子不是真小孩,不然会被宠坏的。 林玉海对于林雨桐放任孩子跟林黛玉亲近,心里很感激。谁都有老的那一天,年纪越大,他就越是为林黛玉以后的生活担心。怕她老来凄凉。如今看她跟闻逍闻遥相处的好,哪里能不欢喜呢。 一次,林黛玉问林雨桐,“俩孩子都好几岁了,姐姐也不打算再生吗?” 林雨桐确实没打算再生,但也确实没有再怀孕。晚上,她问闻天方,“还想要再生个女儿吗?” 闻天方一惊,道:“怎么想起这一茬了。你还想要女儿吗?” “不是我想,我是担心你想。”林雨桐小声道。 “有你们就足够了。”闻天方笑道。 后来,林雨桐才知道,自从两个孩子出生以后,他一直在吃避子汤药。就是怕再叫自己有孕。 林雨桐当时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一直害怕爱上这个男人,可怎么能不爱这个男人呢。 等孩子六岁,该正式上学的时候,皇上一纸圣旨,将两个孩子给皇子做了伴读。这让林雨桐十分的担心。她不希望孩子掺和到皇家的事情里去。 两个孩子看出了她的忧心,不停地跟她保证,绝不会出事。事实上,别的伴读都受过先生的惩罚,唯有他们没有。哪怕是替皇子受过的时候也没有。 林雨桐这才觉得,两个孩子,似乎比自己更懂得处理纷繁的人际关系。也就不担心了。 只是偶尔会想,这俩孩子,上辈子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孩子成了皇子的伴读,闻天方就慢慢的退出朝堂。将身上的实职都慢慢的卸任了。等到两个小子,都长到十岁的时候,闻天方已经无事一身轻了。两口子搬到了京郊的别院里。过起了小日子。府里有人照顾两个孩子,等他们不上学的时候,再到别院里来。 他们需要更多的自由的空间。整天对着无比熟悉的父母,处处想着掩饰,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后来,皇上驾崩了。新皇登基。闻天方莫名其妙的被升了爵位,成了靖海侯。而闻逍被册封为世子。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闻遥也被册封为靖远伯。 林雨桐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闻天方一个人在书房呆了很久,第二天就上了折子,将爵位给了儿子继承。就正式成了老伯爷。 那一年,他不到四十岁。 林雨桐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叫闻天方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但看着他无事一身轻,浑身放松的样子,也就聪明的什么都没问。 做女人,有时候糊涂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第77章 天龙(6) 天龙(6) 林雨桐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太湖水面。时而伸出手,触摸这被船儿划开的水面。 等扭过头,就见身边只有阿朱。段誉躺在船舱里,阿碧在船尾撑着竹篙。她就明白,阿朱这是有话要问,而另两位,聪明的让开了。其实就这么一个小船,哪里能躲得开。 “你……姑娘你看见我好似不高兴。”阿朱试探的问道。 林雨桐抬头一笑,“是有些不高兴,不过不是因为你。”她叹了一声就道:“咱俩这脸,说咱俩没关系都没人信。” 阿朱一笑:“我自小没有父母,所以看见你,我……我很高兴。我以为这世上我再没有亲人了。” 林雨桐失笑道:“你没有父母,难道我就有了。谁又能比谁更好过呢。”再难过,至少过的是人的日子,跟这个身子的原主不一样,过的是狼孩一般的日子。 阿朱面色一变:“你不是跟父母一起吗?” 林雨桐摇摇头:“我是师傅在山里的狼窝里捡到的。当时已经二三岁了。”所以,也别觉得不平衡。 “什么?”阿朱手一颤,小船就摇晃了起来。她赶紧稳住。 另一边的段誉也睁开了眼睛。只想着林雨桐不肯认自己是段家的人,没想到她还有过这样的遭遇。 林雨桐解开缠在胳膊上的布条,漏出狰狞的段字。“这是当初没人护理,没长好所以才成了这幅模样。你心里想找亲娘,可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在初生的婴孩身上下这样的手吗?如果叫我遇上她,我就想问一句,她是怎么狠下心下手的。你说,这一针针扎下去,会疼吗?会哭吗?” 阿朱将手也搭在自己的肩头。是啊!曾经也一定很疼,也一定哭的声嘶力竭吧。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阿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林雨桐摇摇头道:“不过我想,她一定过的不错。没心的女人都会过的不错。” “你知道父亲是谁?”阿朱问道。 林雨桐看了段誉一眼,才道:“那只有去问生下我们的女人了。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别抱太大的期望,他很可能是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多情最是无情,她的私生女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不必太记挂在心上。” 阿朱脸上就漏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来,她从脖子上取下一片金锁,“这个你也有吧。” 林雨桐从空间里摸出金锁片,样式一模一样。“这是我师父捡到我时,在狼窝里捡到的。保存的没有你的鲜亮。” 阿朱将两片金锁一比,就默默的闭上眼睛。问道;“但能遇上你,我还是很欢喜。” 林雨桐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别的话来。 “这是去哪啊。”她转移话题,问道。 “再往前就是曼陀山庄了。”阿朱笑道,“是我们慕容家的亲戚家。”她扭头问阿碧,“要不要歇歇脚。” 阿碧正想方便,只是不好打扰他们说话罢了。马上就接话道:“好啊好啊,咱们去歇歇脚。” 又行了大半个时辰,远远的看见一片花海。这就是曼陀山庄了。看来王夫人该是很想念儿时在无量山谷中的那些日子的。也想念剑湖边开的一如既往旺盛的山茶。等几人四人上了岸,林雨桐才觉得这里的山茶比之剑湖边的,真是差了很远。 刚一上岸,林雨桐就见迎面走来两个婆子,抬着花肥。她顿时一惊,这不是被自己吸了内力的婆子吗。 糟了!怎么遇上他们了。其中一个婆子可是跟自己面对面打过照面的。 不对啊!按说阿朱应该跟着山庄的人很熟才对。那婆子看见自己的脸,肯定能知道跟阿朱的关系啊。怎的还将自己当成了木婉清。她低声问阿朱道:“那两个婆子你认识吗?” “看着面生,应该是外庄的人。外庄帮着王夫人料理俗世。我还真不熟悉。”阿朱低声道,“怎么了?” “我跟这俩婆子有过冲突,左边有点胖的那个,只怕能记住我的脸。”林雨桐看了阿朱一眼,“你也小心点。” “她们得罪你了。”阿朱小声的问道。 “说来话长。我刚下山就碰到她们找一个骑着黑马,穿着黑衣的姑娘,那是位姓木的姑娘。她们认错人了。被我废了内力。”林雨桐小声道。 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两方丝帕来,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条给了阿朱,一条自己蒙在了脸上。省的麻烦。 阿朱心里一暖,就接了过来。觉得两人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 段誉听见了林雨桐的话,就心道:难道追杀婉妹的人,是这里的主人派去的。婉妹要刺杀自己的亲娘,是因为修罗刀是爹爹的女人。那这个庄子的主人……不会也是跟爹爹有些瓜葛吧。 他不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点点头道:“九成九吧!别一会子又冒出个妹妹才好。” 段誉一听,顿时就有些无奈。钟灵,木婉清,林雨桐,再加上阿朱。可能还包括里面的姑娘。 爹爹啊!你究竟给我生了几个好妹妹。 林雨桐心道:即便提醒了,估计段誉见了王语嫣也要痴迷的。 因着坐了许久的船,都要方便的。所以,就暂时四散开了。 林雨桐也趁机在这山庄里转转。想找到琅嬛玉洞,只怕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的简单。 走了两遍,也不见什么地方能作为藏书阁存在。而且这曼陀山庄看着不打眼,其实岗哨遍布,并不是看起来那般的松散。要是没有鸠摩智那样的武功,就算找到秘籍,也带不走。林雨桐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还施水阁和琅嬛玉洞,只怕知道的人不少,包括少林的藏经阁。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没人能偷盗成功呢。就连肖云山和慕容博那样的高手,都要偷偷摸摸。 是大家太弱,还是难度太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她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这条路只怕暂时走不通。若是借着空间的便利,隐匿行迹留在这里慢慢找,也未必不能成功。但那需要耗费太长的时间。自己此次过来又不是一个人。阿朱心细如尘,别叫她看出端倪才好。这般想着,也就不再四处看了。武功秘籍的事,急不来。算着时间,少林的易筋经似乎更容易得到一些。这东西辗转了几次,流落在庄聚贤的手里,还不如在自己手里呢。这么一想,心里才好过些。但这里万万不想放弃。想想最终王夫人被慕容复杀了,慕容复疯了。她阴暗的想,我就跟你们耗着,还就不相信拿不到了。 心里这般想了一遍,就停下来不再走动了。远远的瞧见段誉藏在花枝后面,看着在亭子里的王语嫣发呆。 她也懒得理这个呆子。就朝亭子里正在说话的三个姑娘而去。 两厢见了礼,林雨桐才发现王语嫣和那玉雕像了个九成。 就见王语嫣只是朝着林雨桐点点头就不再理会。只扭头又对阿朱阿碧道:“也不知道表哥这一去多久能回来。有好几日都没收到表哥的消息了。” 又是一个花痴!林雨桐突然觉得段誉和王语嫣特别相配。段誉对王语嫣的心思,跟王语嫣对慕容复的心思,如出一辙。 阿朱见林雨桐也已经过来了,就道:“那么王姑娘,我们就告辞了。” 林雨桐没想到这就要走了。但因为自己也接触不到什么,能大致摸清楚水路也算是收获吧。就马上点点头,道:“告辞。” 到了码头,林雨桐先跳上船。而段誉冒出来将王语嫣吓了一跳。正在那里解释呢。 林雨桐心里一动,她正想自己熟悉这水路呢。甩开他们也不错。就解了绳索,撑起竹篙,对阿朱道:“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上吧。我正好自己划船练练。” 阿朱想挽留,但见林雨桐坚决,就只得叮嘱道:“一直往北就能靠岸。你要小心。” “要是走散了,以后上哪里找你啊。”林雨桐问道,“这地方想找人可不容易。” “你顺着水道,往西南方向。只要在这个大方向上,都能找到之前那样的屋舍。自然有人能带你见我。”阿朱小声道。 “好!”林雨桐撑起竹篙,划了出去。有了方向,以后再来吧。 等船走了小半刻,远远的看见一艘大船朝太湖而去。想来是王夫人回来了。那么,这几人就算暂时被绊住了手脚了。一时不会追上自己。她局放心的划着船四处看。 林雨桐在水道里窜了半天,心里有了数,才一路往北而去。等到下半晌,才看见黑黝黝的山脊。上了岸,林雨桐还有些晃悠。隐入了山林,才进了空间,洗了澡吃了饭换了衣服。才一路往城里去。 那里就该是无锡城。 远远的望着城门方向,林雨桐顿时就笑了起来了。不相信缘分都不行,那在城门口跟个叫花子说话的,不是乔峰还能是谁。 这段日子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提起一口气朝乔峰而去。 乔峰的功夫何等了得。有人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有察觉了。见来人一身玫红的衣裙,如一只大蝴蝶一般翩然而来。如此年轻的漂亮的姑娘,又一身这么好的功夫,乔峰还真没印象。自己不可能认识这号人物。 谁知那姑娘还真就奔着他而来,人停在跟前,笑靥如花的道:“大哥,一向可好啊。” 第78章 天龙(7) 红楼(7) 乔峰四下里看看,周围只有自己跟几个丐帮的兄弟,再没有别人了。这姑娘肯定找的是自己。可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见过,自己肯定是有印象的。 “大哥,你该叫我妹子的。”林雨桐又说了这么一句。 跟当年告别时说的话一样。 乔峰脑子里闪过几年前的事,那是在姑苏城外,十一二岁的小少年,骑着一匹黑色的小马驹,临走就道:“大哥,以后还是叫我妹子吧。” 他想了起来,脸上不由的露出笑意。豪迈的想伸出手,拍一下林雨桐的肩膀。但如今眼前的人是个大姑娘了,再不是以前的假小子。他的手尴尬的停在空里,笑道:“林家妹子,是你啊。女大十八变,我这都要认不出来了。” 叫了林家妹子,而不是妹子。就证明他并没忘了几年前的林雨桐,只是因为长相变化大,人和名字对不上了。 这样的称呼,足见的乔峰在为人处世上豪迈而不失细节。 林雨桐就笑道:“大哥这话,我只当是赞我美了。” 乔峰朗声一笑,“正是赞妹子呢。”说着就对林雨桐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走!咱们进城,好好的叙叙。” 林雨桐自然跟着乔峰一起进了无锡城。边走乔峰边问道:“我记得妹子不是往南边去了,几时回的姑苏,又怎的到了无锡。” “说来话长。”林雨桐叹了一声道:“我跟大哥一别,就一直往南,直到了大理境内。在无量山失足掉入山崖。幸而落入水中,活了下来。但想要攀上悬崖,却是万万不能。我师父原本是留下两本武功的秘籍的,但因为没有内功心法,也不敢练习。但在那样的境况下,没点功夫就爬不上山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于是,我就在山崖下,开始练功。直到半年前,才从山崖下上来。后来阴差阳错,从叶二娘手里救了个婴孩,没办法,只能送进了天龙寺让其代为抚养。后来,因为我的武功师承上,跟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似乎有些瓜葛,见他练功出了岔子。就打算伸手帮一把。谁知道自己的那点手段,差点折了进去。倒是大理的皇帝救了我们,还传了我内功心法。吐蕃的鸠摩智到天龙寺找六脉神剑,可六脉神剑被段誉记住后就被枯荣大师烧了。鸠摩智以我跟段世子为要挟,将我们带到了姑苏。说是要将镇南王世子在慕容博的墓前烧了,祭奠故人。在燕子坞,我诳了鸠摩智下水。在慕容家的两个婢女的帮助下,才逃了出来。段世子有事绊住了,我就自己上了岸。一进城就遇上了大哥。可不是缘分。” 乔峰听得林雨桐将这些遭遇说的简单,心里都替她捏一把汗。见她能救婴孩,又能在在天龙寺遇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可见是个知道恩义的人。又对她被困深谷,又遭了挟持半点不隐瞒,足见磊落。还真是对了自己的脾气,就笑道:“是缘分,怎么不是缘分。” 说着,两人就进了丐帮的分舵。 “条件简陋,只能叫妹子将就了。”乔峰请了林雨桐坐下,就叫外面上了饭食来。 “在谷底都能过几年,难道还能更差。大哥太客气。”林雨桐笑着道。脸上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听妹子的意思,似乎是从燕子坞出来。”乔峰不由的问道。之后又道:“可是见到了慕容公子。最近江湖有人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都道是姑苏慕容下的手。妹子怎看这个人。”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无凭无据,自己的履历又十分的清白可查。要是猛地爆出太多的事情,只怕自己倒显得可疑了。看来还得斟酌着说。 看着摆了饭的人下去,林雨桐才问道:“这地方说话,可安全。” 乔峰一愣,道:“以我的耳目,还算安全。” 林雨桐这才道:“都说北乔峰南慕容,但慕容复此人,我虽没见,但说此人跟大哥齐名,他却不配。” 乔峰看着林雨桐,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妹子这话从何说起。” “这慕容家乃是北燕皇室后人。一直以兴复大燕为己任。慕容博是如此,慕容复更是如此。他潜心经营名声,只怕是为了收复江湖豪杰为他所用。有着帝王梦的人,我是信不过的。”林雨桐的语气里十分的不屑。 乔峰心道:这些事,这妹子是如何得知。 林雨桐看出了乔峰的疑心。她心道:果然如此。 有时候,知道了也不能说啊。而且她也不敢说。毕竟想要暴露乔峰身份的是萧远山。这也是一个十分偏激的人物。谁阻挡了他,谁就得送命。林雨桐如今还真就是没这个本事敢跟他抗衡。 于是就解释道:“我师父以前也在江湖上走动过。他活了近百岁,又一直在姑苏附近,对慕容家该是了解甚深的。” 只能推到那个自己杜撰出来的师傅身上了。 乔峰这才恍然。道:“照妹子这么说,这事反而不是慕容复所为了。他笼络人都来不及,哪里会要杀了伤了自己的名声。” 林雨桐点点头,就道:“大哥此次来无锡专为了慕容复不成。” “我们丐帮的马副帮主被人杀了。”乔峰叹道:“不查出真凶,我乔峰就真对不住丐帮的兄弟了。” 林雨桐想说什么,但是现在,却不是说话的时机。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林雨桐知道,马大元是康敏和白世镜杀的。可如今康敏是没了丈夫的寡妇,正被人同情的时候。又兼之她长得貌美,还真是让不少人对这个女人有好感。而白世镜跟乔峰是多年的兄弟。自己只能算是比陌生人好上一些。自己就算说了,乔峰也是不信的。 这人将义气看得重,没有证据就指控白世镜杀人,只怕他当即就会翻脸的。 看来,还得事先在康敏身上下功夫。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就跟乔峰告辞:“我瞧着大哥有事要忙,我也正好要去祭拜师父。等我下了山,再来找大哥。” “好!”乔峰本就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林雨桐出了无锡城,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才能找到康敏。但想着杏子林就在无锡城外,康敏可能已经赶来了无锡,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只往北行便是了。 往北走不足半日,就是一处小镇。远远的见了几拨丐帮弟子来去匆匆。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她进了空间,只等到晚上,才换了夜行衣出来。小镇的街上早已经没有行人,但只有一处院落之外,角落里松松散散的躺着几个乞丐。该是把风或是站岗之人吧。 想来被康敏请来的徐长老,也就是空长了年纪。本事却不济事啊。 林雨桐轻飘飘的,如同纸片一般落在屋顶上。只找了两三间房,就找到了一把白胡子的徐长老。 而他旁边,侍立着一个三十许岁的美貌妇人,正伸着白莹莹的一双手,给他揉肩了。 “叫几个小子进来服侍就好。”徐长老道。 康敏的声音娇媚酥软,“服侍长辈是应该的。” 林雨桐不由心里冷笑,康敏的胸、脯紧贴着徐长老的胳膊。这是服侍长辈吗。 看着这老东西也是人老心不老啊。 下面的人就是太服气乔峰了,才慢慢的降低了众位长老在帮众之中的威信。要不是如此,何以全冠清一说,那几位长老就被说动了呢。不过是给了众人一个理由,将他们各自潜藏在心里的那点恶念都放出来罢了。 要不然,凭着一纸书信,一把折扇,就没有人能怀疑吗? 以乔峰的手段,别说杀一个马大元,就是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哪里就找不到一封书信,还留下了自己的扇子这么重要的物证。 是他们的脑子简单,没想到吗? 不是!只是都想给自己的背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在屋顶上等了许久,才见康敏离开。又见徐长老摸了摸自己被康敏的胸脯摩挲过的胳膊,差点没恶心的给吐出来。 将瓦片给放回去。找到了康敏的房间。 “……哎呦!”就听见康敏低声娇呼一声,然后带着几分厌恶的道:“你不在无锡安排事情,跑到这里做什么。” 林雨桐不敢动,只听着一个男人谄媚的笑道:“早已经安排好了。这不是想你了,才过来的吗?” “叫人知道了,是你死还是我死。”康敏的声音透着几分冷硬。 这还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能软能硬。需要的时候千娇百媚,不需要的时候翻脸不认人。可偏偏就能将这些男人指使的团团转。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自然是我死……我哪里舍得叫你死呢。”这男人声音里满是调笑之意。 林雨桐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丐帮的人她不认识。这时心里就有些懊恼,怎么没事先打听丐帮众人的相貌特征呢。 在外面听两人的欢好声,叫林雨桐这个经历过的人,都不由的面红耳赤。 直到那男人离开,林雨桐才恍惚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可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只自己看见,别人看不见又能有什么用呢。 乔峰的身份根本就隐瞒不了。除非自己能对抗萧远山。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迟早都得被揭穿的。 可叫康敏这个女人通过诬赖乔峰揭穿他的身份,让乔峰这般被人逼迫着离开丐帮,在林雨桐看来却也是万万不能。如何能在众人面前揭开康敏的真面目,能将乔峰的身份暂时模糊一下,有个缓冲也好啊。 只要证明康敏背叛了丈夫,只要找到杀害马大元的真凶。那么那封信的真实性自然就有待商榷了。乔峰的处境也不会太尴尬。从害人的嫌疑人变成被人陷害的人。只要操作得当,未尝不能一试。 屋里传来康敏清浅的呼吸声。这个女人算是最恶毒的典范了,林雨桐想杀了她。但是她暂时还不能死。汪剑通写给马大元的信,如今在谁的手里,又收在哪里。林雨桐不知道。想要找到,只怕也难。这么紧要的东西,他们自然是收的极为妥当。况且还有赵钱孙这些人证在。就算找到信烧毁了。也只能加大乔峰身上的嫌疑,还以为是乔峰毁了证据,并没有多少益处。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想不打草惊蛇的从他们身上下手,基本是办不到的。 那么,能做的就只有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淡化乔峰身份上的疑问。 林雨桐轻轻的从房顶上下来,从窗户进去。看着屋里的白帐子,屏风上也搭着的白衣服,却偏偏肚兜是鲜红的颜色。面上守孝,背地里龌龊。想到这里,林雨桐心里一动。 马大元死了有三个月了。要是康敏有两个月的身孕,那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她眼睛一亮,从空间里拿出叫人假孕的药来。先用微量的迷药将康敏迷晕,再给她喂了药。 又想这迷药终归是漏了行迹,康敏这个女人能给马大元下十香*散,想必对这些药还是有了解的。别再生了疑心才好。想了想,就又去了徐长老的房里。刚才已经试探过了,这个徐长老八十多岁了,也只空长了年纪,功夫实在是平平。也就是占着辈分罢了。 她将徐长老的头发胡子割了几根下来,放在了康敏的床铺上。然后偷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一起来,康敏就觉得头晕。心里就道不好。还以为乔峰察觉了,来盗取书信的。可眼睛一转,就看见枕头边的几根白毛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跟全冠清欢好之后本就没穿衣服,倒是看不来什么。该不是那老不死的,偷偷的进来占了便宜吧。 要不然这枕边的毛发从哪里来。老不死的! 康敏厌恶的起身洗了好几次澡,才把心里的恶心给压下去。这事肯定徐长老他偷偷干的,真是没出息。可如今还正要用他呢。暂时不能翻脸。等这事过了,定叫着老不死的知道自己的厉害。 却说林雨桐离开了小镇,正要往无锡去。突的,林子里闪出一个人来。尽然是叶二娘。她心里一叹,来了这个世界,她从不多管闲事。如今这是头一遭出来管乔峰的闲事,就惹上麻烦了。可见,真是管闲事遭雷劈啊。 “叶二娘,你怎么在这里。”林雨桐不由问道。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清楚吗?”叶二娘瞪着林雨桐问道:“少废话,此地可没有别人。将我儿子的下落老实告诉我。要不然……” “我说与不说,你不是都要下定决心要杀我吗。”林雨桐耻笑道:“你倒是痴情,就是不知道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 “你住口!”不等林雨桐说完,叶二娘那长着长长的指甲的手就猛地朝林雨桐攻了过来。 靠!为了男人都不顾儿子了。 这个世界的女人真疯狂。林雨桐觉得自己的思维模式跟这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她抬腿就往无锡跑,乔峰身边是安全的。只要他在,四大恶人聚齐了也不怕啊。 不想刚转过身没跑多远,南海鳄神就迎面跑了过了。林雨桐心道,这货的智商更堪忧。于是大喊一声:“岳老三,你个欺师灭祖的。看见师伯被人追杀,也不说帮忙,还来添乱。回头我就告诉你师父去。” “放屁!我是岳老二。你连我排行都不知道,还冒充我师伯。”岳老三叫嚣着就冲了过来。 “你新拜的师傅是段誉,你不会连你师父的绝学都认不出来吧。”前后夹击,林雨桐只能拐个方向逃。 岳老三看着林雨桐比段誉更加缥缈的身影,就失声叫道:“他娘的,还真是凌波微步。” “叶二娘要杀我,你替我拦住她。否则你就是欺师灭祖的混账王八蛋。”林雨桐觉得自己的智商直线往下掉。 岳老三转过身:“我不是混账王八蛋!”竟然真冲着叶二娘而去。 林雨桐心里一松,赶紧就跑。等这些玩意回过神来,自己真的玩完。 不想还没奔出两里地去,一道闪电般的影子就挡在了身前。看着那铁杖,林雨桐就知道这是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 这次想脱身只怕不容易。 四目一对,林雨桐从段延庆的眼里,看到了死亡的味道。 林雨桐心思电转,就垂下头微微的整理衣服,然后躬身行礼道:“见过延庆太子殿下。” 她的礼仪当真是完美无瑕,以至于让段延庆有了那么一下恍惚,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每个人都是这样,见了他,恭谨的叫他殿下。 “你很聪明。”段延庆的嘴没有动。但是声音确实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而且知道的还不少。” 林雨桐知道这是腹语,面上没有什么惊奇之色。只是抬头笑道:“我知道的是不少,可能比殿下预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小娃娃,我也不问你是从哪里知道了什么?二娘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知道。不过你是什么身份来历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四弟的内力,是不是被你废了。”段延庆的腹语没有太多的感情。就是这么平铺直叙,却叫人心里发寒。 林雨桐心里一惊,她就知道,这世上的事只要做了,迟早都得被人发觉。可是怎么办呢? 她抬起头,看着段延庆,微微一笑…… 第79章 天龙(8)三更 天龙(8) “你真的是曾经的大理太子段延庆吧。”林雨桐看着段延庆的脸,笑道:“虽然从古至今,成王败寇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是成功的人为王为皇。而失败的人,总是被历史所扭曲,成了十恶不赦的贼寇。而如你一般,真的成了贼寇的,也绝无仅有。” “敢问一声,你这样,敢当着大理的臣民,告诉他们,这就是曾经的延庆太子吗。据我所知,至今还有旧臣,在惦念旧主。你敢告诉他们。他们一心推崇,想要辅助的明君,实际上是恶贯满盈吗?” “一国太子,你心里可有大理。你要让你的臣民知道,你在西夏一品堂,给西夏人卖命吗?什么时候,他们太子殿下的命,这般的不值钱了。” 不待林雨桐继续说下去,段延庆就道:“你很会说话,句句话都戳在了老夫心窝里。但你看看如今老夫的模样……这会是臣民想要的太子殿下吗?” 林雨桐打量了段延庆一眼,就笑道:“你想要大理的皇位是不可能了。但是你的儿子难道也不成吗?” 段延庆的脸是僵硬的,不能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睛,却闪过愕然,震撼随即是怀疑。 铁杖猛地压在林雨桐的肩头,机械一般的声音道:“你敢调侃老夫。” 肩头的重量犹如千金重,林雨桐脸上差点绷不住。她看着段延庆就道:“天龙寺外,菩提树下。花子邋遢,观音长发。” 段延庆一愣,手里的铁杖瞬间从林雨桐的肩头落在了地上。他想起了那个似梦非梦的晚上。想起了白衣长发的女子。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刀白凤真的被段正淳给气糊涂了。想要报复他,什么办法不行,怎么就专门找一个不堪的人出轨呢。这是报复段正淳,还是惩罚自己。真是闹不明白。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她……她如今在哪?”段延庆的腹语有些断断续续,足见他心里不平静。 “你找她做什么。你惹的那些仇家知道你们的关系,她会是怎样的处境,你想过吗。”林雨桐冷笑道:“再让你的儿子背负着你的罪名过一辈子。被千人指万人骂吗?” “不!不……不是……”段延庆摇摇头,“我的儿子他……” “你想叫你的儿子知道你是他的父亲吗?”林雨桐继续问道。 段延庆马上就有些躲闪,他摇头,“不!不要……” 每个人心里都有弱点也都有软肋。林雨桐捉住了段延庆的软肋,他就不会不妥协。 “你告诉我……我的儿子是谁……我……我不会去找他……”段延庆抬头看着林雨桐问道。 “我答应过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林雨桐干脆道。一次性把底牌亮出来,自己还怎么往下混啊。 段延庆手一伸,一股子大力就传了下去。掉在地上的铁杖,又回到了段延庆的手里。“你敢骗我!” “你不信,大可杀了我。在没有她的允许下,我是不会再多说半个字的。”林雨桐说完,就闭上眼睛、 掌风对着林雨桐的面门而来,但空间系统并没有警报声。这就是说,段延庆只是想吓唬自己。于是林雨桐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从容起来。 果然,手掌停在林雨桐脸跟前,并没有打下来。 段延庆知道,那个晚上,除了自己跟那个一直被当做是女菩萨的人,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如此隐秘的事,自己都不确定是真的发生过。但眼前的小姑娘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只能是女菩萨告诉她的。能将机密事告之,可见关系十分的亲近。如今,这般性命攸关的情况下,都不肯出卖对方,肯定是极为亲近的人。 就算看着女菩萨的面子,也不能伤了眼前的女娃儿。 “她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做的事吗?”段延庆问道。 “自然!”林雨桐想,刀白凤肯定是知道的。这也不算是骗他。 段延庆沉默了半晌,林雨桐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出了羞愧之色。然后仿佛一眨眼之间,他就从眼前消失了,只远远的传来“我还会来找你的。” 被四大恶人记挂的感觉,真是醉醉的。 叶二娘也飘了过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有些复杂,“既然老大都不为老四报仇了,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不过,你说的话可别忘了。” 林雨桐看着叶二娘也离开,心里才一松。这次的危机总算糊弄过去了。可不是每次自己都这么好命的。她心里对少林的易筋经越发的有了执念。 正想着,岳老三的大脑袋就凑了过来,“真是你废了老四啊。” 林雨桐被这货吓了一跳,“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还想给他报仇不成。” 岳老三‘嘎嘎嘎’的直笑:“废的好,废的好。你不废了他,我都要找机会废了他。惦记我大师娘小师娘,还有我师父的娘,早就该废了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夹杂不清。她不想跟他在这里多费口舌。想着回无锡还有事情呢,哪里有功夫跟他掰扯。起身就要走。 “等等!”岳老三出言道;“既然我师父没教我凌波微步,你是不是能教给我。” 想得美!为了这点只能保命的功夫,我遭了多少罪啊。林雨桐就道:“没有你师父的允许,我哪里能随意的教他的徒弟呢。”说着,就要走。 谁知那岳老三最是混不吝的,拿着他那鳄嘴剪就招呼了过来。 想当个文明人在这个世道咱就这么难呢。林雨桐想躲容易,想胜难。两人一直消磨到了晚上,都不知道已经奔到离无锡多远的地方了。 “岳老三,我没工夫跟你玩躲猫猫。我还有事,我就不信你那么清闲。”林雨桐一天没吃没喝,就是撒丫子跑了。这会子她是真的没精力跑了。 “啊呀呀!险些叫老子忘了大事。”岳老三懊恼的道。 是了!四大恶人是跟着西夏一品堂的人一起来的。他们是来伏击丐帮的。而慕容复也扮作李延宗混迹在里面。 看着岳老三走远。林雨桐赶紧回了空间。洗漱换衣之后,就盘腿打坐,把耗损的精力弥补回来。天不亮,就放出黑旋风,骑马往无锡赶去。 此时的杏子林,早已经剑拔弩张。对于这一场叛乱,乔峰平息了,并且捆绑了四个执法长老。林雨桐赶过来的时候,乔峰身上已经插了四把刀。这些武人,好似那身体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林雨桐眼睛转了一圈,见段誉陪着阿朱阿碧王语嫣,而他们身后站着的应该是包不同和风波恶了。 林雨桐藏身在树上,只有乔峰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功力,高下立见。 躲在这里,实在算不上光明。林雨桐知道这些江湖人士的毛病,什么时候都要讲究个磊落君子。想在这样的世界混,还是要符合当下人的三观的。把林雨桐放在这样的背景下,也算是三观不正的代表了。 她叹了一声,不是自己智商退化了。而是得时刻记着,要‘入乡随俗’,要不然,真的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刚要出去,就听见急匆匆的马蹄声朝这边过来。原来是丐帮送信的。就见乔峰刚要拆开,那位徐长老就跑了过来。 “不能看,你不能看……”徐长老冲了过来,夺了乔峰手里的纸条。 林雨桐真有点哭笑不得了。就算乔峰是契丹人,但是要来的是西夏人。乔峰的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帮助莫名其妙的西夏人。这些人的逻辑啊,真是让人无语。 她想,乔峰此时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这么多年来,为了丐帮出生入死,凡是没有不尽心尽力的。可到头来,连为什么都不说,就请出徐长老剥夺作为帮主最基本的权力。他想不通吧。 林雨桐抬眼望去,在人群中慷慨激昂的不正是前晚在康敏房里的男人。他应该就是全冠清。 全冠清与其说是一个江湖人,倒不如说他身上有许多官场中人的脾性。比如热爱权力。康敏的诱惑只能是一个因素。康敏告诉他,乔峰是契丹人。全冠清从这里面嗅出一丝契机,一丝推翻乔峰,掌控丐帮的契机。这人可以说是一个带有投机心理的阴谋家。康敏没告诉全冠清,是谁杀了马大元。但以他的脑子,难道看不出里面的破绽。但他什么都没有说,那是因为乔峰杀害马大元,跟他是契丹人的身份是相符合,是更符合全冠清自己的利益的。他不但善于抓住机会,而且有胆量和魄力去付诸实践。这一点,林雨桐就十分佩服。反正林雨桐自己是不敢的。 正思量的出神,就听见有人喊:“请马副帮主的遗孀马夫人。” 林雨桐心里一提,好戏来了,端看今儿怎么往下演了。 康敏一身素白的衣衫,声音清脆悦耳,“……得亏整理亡夫的遗物……幸而发现了一封书信……要不然,亡夫的仇怨永世都不得昭雪了。”说着话,还不时的朝乔峰看一眼。众人哪有不明白的。这可不就是指责乔峰杀了马大元。 果然,就听乔峰道:“马夫人疑心我杀了马副帮主。” 康敏才要答话。林雨桐就从树上跃起,施展轻功,笑道:“大哥不必相信那个女人的话。我正有几句话要问马夫人。” 众人抬头,只见一身白衣裙的姑娘,翩然而至,裙摆桃花绽放,端是灼灼其华。让众人骇然的是,这姑娘就在左近,几时来的竟是没人得知。 段誉和阿朱对视一眼,没想到林雨桐跟乔峰竟是熟识的。 林雨桐落下,扭头看着康敏,问道:“敢问马夫人,马副帮主去世三个月,缘何夫人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第80章 天龙(9) 天龙(9) “不可能!你是哪里来的妖女,妖言惑众。”康敏的面色当即就变了,不再是楚楚可怜,而是透着一股子狠辣,恨不能一口一口将林雨桐给撕碎了。 林雨桐冷笑一声,“孩子就在你肚子里,一摸脉象就知道。你不相信我,大可以叫别人给你查查脉象。”她眼睛往人群中一扫,就道:“谭婆,不妨你过来诊诊脉,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这些江湖人,只要习武,对经脉都极为熟悉。喜脉并不难确诊。 林雨桐相信,后宅的那些阴司手段,在对付江湖人的时候,还是管用的。在她看来,这两个世界的人脑回路就不在一条线上。 “这位姑娘是谁,在这么多……”那徐长老站出来就问道。 话还没说话,林雨桐就抢声道:“昨晚上,马夫人‘服侍’徐长老,徐长老可还满意?”她将‘服侍’咬的特别重,意思不言而喻。不是要冤枉人吗?那咱们看谁冤枉谁。 徐长老语塞,他想起了马夫人的胸、脯在他胳膊上摩挲。顿时面红耳赤,“不知道你这小娃娃在说什么。” 康敏还以为徐长老用了迷药到自己房里占便宜,被人看见里。顿时眼睛一眯,看着林雨桐就多了几分打量。 乔峰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雨桐离开无锡,根本不是回姑苏去了,而是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了隐情,苦于没证据,无法取信于自己,才奔波着找证据去了。当年遇到林雨桐时,她就已经有一身好医术了。想必不会看错的。那这马夫人,可就着实可恶。冤枉自己还罢了,在马兄弟的孝期偷人,如此不守妇道,着实该死。 于是出言道:“还请谭婆出手一看。若是我这妹子看错了,也好还马夫人一个清白。” 康敏的眼神就有些慌乱,在人群中不时的朝全冠清和另一个男人看去。林雨桐猜测,这就该是白世镜了。 那另一边,有乔峰亲自开口,谭婆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康敏的手腕,一摸之下,又看了林雨桐一眼,才道:“没错,是两个月的身孕。” 人群之中‘哄’的一声。康敏脸色一白,就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能生育。怎么会怀孕。”说着,就朝林雨桐看过来,“贱、人,你在我身上用了什么手段。” 林雨桐嘴角一翘,就道:“你说你不会怀孕,是因为你不能生育。若不是因为没有男人,生不出孩子是不是。”她不给康敏说话的机会就道:“是什么让你认为自己不会生育了呢。是不是因为在嫁给马副帮主之前,就未婚先孕,给一个大人物生了一个孩子,但是你恨那个男人,于是你自己亲手掐死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自己不会生育,是因为这次生育损伤了身体呢,还是因为那个被你掐死的孩子的诅咒,叫你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马夫人,这都只是你心里的鬼,事实上,你还是能生育的。” 别说丐帮下面的人了,就是乔峰等诸位长老,包括全冠清和白世镜,都十分的吃惊。没有人知道康敏之前有过男人,还生过孩子。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康敏的脸都白了,这般隐秘的事,别人不可能知道。 “我是谁。”林雨桐轻声了自问了一遍,就道:“我是知道你所有事情的人。比如,买不起花衣服的你,就偷了邻居孩子的花衣服,然后将它剪碎。你一直就是一个自己得不到,宁愿毁了它的人。你诬陷我大哥,可不正是因为洛阳花会。”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康敏却连连往后退,“你是鬼!你是鬼!” 当一个人将你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以后,这个人不是鬼也是鬼了。 林雨桐笑道:“我就是鬼!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用十香*散对付马副帮主,然后让你的奸夫扭断了他的脖子。” 这个大雷放出去,林雨桐就听见‘霍’的一声,众人都站了起来,朝这边涌了过来。 康敏此时都有点怀疑自己是真的怀孕了,她马上喊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知道被谁给强、奸了。就在昨晚,还有人趁我睡着,潜进了我的房里。我不会武功,我不知道是谁觊觎我的……我对不住大元,我不是……但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反抗啊。” 好聪明过的自保之道。被强、、奸,可不就成了受害者。这种事情,没抓到现行,怎么说都行。在现代取证还困难呢,更何况现在。 林雨桐没什么证据,最多只是将怀疑的种子种了下去。叫这些指控乔峰的言辞变得不再可信,仅此而已。再多就不能了。 她笑道:“马夫人当然是不肯承认了。不过,马夫人自诩美貌,就是不知道你的奸夫,会不会出面保你。让我猜猜,谁是那个奸夫呢。”林雨桐说着,就看了丐帮众人一圈,伸出手来,在人群中一指,她的手指点了白世镜,仿佛十分的不确定的道:“是你?”在白世镜脸色要变的时候,她的手指又一动,指向了全冠清,“还是你?”全冠清瞬间往后一退,就见林雨桐的手指又点了徐长老,“或者是你?” 这几人都慌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确实不清白。而这个姑娘却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们彼此其实都不知道彼此的。一时之间,心神大乱。 白世镜就站了出来,道:“姑娘,说话要有证据的。” 全冠清也跨出一步,道:“没错。我等可不是任凭人这般污蔑的。” “想我八十多岁的人了,叫一个女娃子污蔑。”徐长老连连叹气。 林雨桐一笑,道:“马夫人,你自诩美貌,自诩能收拢男人的心。只是如今肚子里有了麟儿,可却没有人抢着做爹。”她看向全冠清就道:“不是你杀了马副帮主,你最多就是跟马夫人睡了三四个晚上,答应她撺掇众人诬陷我大哥罢了。”又看向徐长老道,“马夫人利用你,但你的年龄,她还真看不上。再说,以你的武功,就算马副帮主被药制服,你也杀不了他。” 全冠清和徐长老一愣,同时看向白世镜。 白世镜面色一变,一掌就拍了过来,“胡言乱语!” 他作为丐帮的长老,武功肯定在林雨桐之上的。林雨桐身子一闪,刚要躲,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着着一口鲜血就喷在了林雨桐脸上。 原来是乔峰为她挡了这一掌。因为白世镜是他的兄弟,没有证据,他不能向兄弟出手。但又不能看着林雨桐受伤,就生生挨了这一掌。 林雨桐看着自己衣裙上晕染开的鲜血,顿时脸色就变了。 “白世镜,你对得住我大哥对你的情谊吗?”林雨桐扶住乔峰,问道。 乔峰看着林雨桐,认真的问道:“妹子,大哥问你一句话,你如实的告诉大哥,马副帮主是怎么死的?” 林雨桐举起右手,道:“我发誓,我今日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世人对誓言尤其看中,发下重誓,很能取信与别人。 她继续道:“马副帮主是被马夫人用十香软筋散卸去浑身的内力,然后被白世镜捏碎了喉骨。后来,马夫人叫白世镜冤枉大哥,白世镜心里畏惧大哥,不敢行事。马夫人就勾结了全冠清,全冠清本就有野心,并不是马夫人一个半老徐娘能诱惑的。她说大哥是契丹人,就给了全冠清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叛乱。全冠清跟马副帮主的死无关。至于徐长老,他也不知道马副帮主是被康敏和白世镜杀的。不过是康敏□□,才叫他出来主持所谓的公道。”却将汪剑通所书写的那封信刻意的淡化了。 杀害自己兄弟,可是大罪。全冠清和徐长老与白世镜相比,那点罪责还真不算什么。 乔峰还没有说话,宋奚陈吴四个长老就先翻了脸,道:“白世镜,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之人。我等真是瞎了眼了。” “无凭无据,帮主难道不相信多年的兄弟,而相信一个外人不成。”白世镜不由的问道。表情十分的痛心。 “哈哈……还能为了什么。咱们的帮主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妖女诱惑,一起诬赖咱们丐帮的兄弟。”康敏就道。 乔峰身影一闪,一把抓住白世镜的脖子,看着马夫人道:“我乔峰一个糙爷们,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我这妹子清白的女儿家,却不容你们这般诋毁她的名声。” 马夫人本就爱慕乔峰,得不到才想着掀开乔峰的老底子,这会子见他对一个姑娘这般维护。心里的醋意翻腾,道:“谭婆,不妨你也去摸摸那妖女的脉,看她怀了几个月了。两人若是没有□□,她为什么绝口不提徐长老手上那封信呢。” 乔峰大怒,林雨桐却笑道:“真真假假,你们上下串通一气,谁分辨的清楚。今儿这事,都皆因为一个女人而起。是她,诱出了每个人的野心。大哥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上一代的帮主既然传位给我大哥,难道就是轻率的举动不成。今儿丐帮上下,谁还记得我大哥为丐帮这些年立下的功劳。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她转头看着乔峰,道:“大哥,这丐帮没什么好留恋的。这么多人想要帮主的位子,给他们又如何。” 乔峰看着林雨桐的眼睛,只觉得十分有深意。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真的是契丹人。已经不适合再为丐帮的帮主了吗? “想走!”康敏冷笑道:“汪剑通汪帮主留下信件给马大元,说了乔峰是契丹人一事。叮嘱马大元,若是乔峰有一日做了对不起大宋和丐帮之事,丐帮人人可以诛之。” 徐长老哪里肯担上逼迫帮主退位的罪名,只道:“谭公谭婆,赵钱孙都可以作证。这绝不是诬赖。” 这三个人才是麻烦。林雨桐都做到这一步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只对着要开口的三人道:“我知道你们要维护的带头大哥是谁。但请你转告你们那位带头大哥,就说他的那位欺骗利用他的故人还活着。只是假死遁走了。若是他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就请找出那个当年的真凶吧。” 三人一愣,看着林雨桐就道:“你究竟是谁?”连带头大哥都知道。 林雨桐只是不理。相信他们此时再不会多嘴多舌。 “大哥,咱们走吧。丐帮的事情由着丐帮自己处理吧。”林雨桐就道。 乔峰听的云里雾里,但也知道,再待下去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只要贴上契丹人的标签,就都是错的。虽然不舍,但今儿下属背叛,兄弟欺骗。他也有几分心灰意冷。 难得有人这般的维护他,走了又有何妨。 他将打狗棍交给四位长老保管,就拉了林雨桐起身离去。 林雨桐隐约听到一个男子道:“乔帮主堂堂英雄,没想到被人逼迫至此。可惜可叹。” 另一个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被人逼迫至此,而是被人诬陷至此。丐帮上到长老,下到乞儿,竟然相信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的话。可笑可笑啊。” 康敏大怒,道:“乔峰是自知无品无德为帮主,才退位让贤的。还请你看清楚再说。他被妖女所惑,最是好、色之人。曾经也希图对我……” 段誉就笑道:“夫人虽说貌美,但也难掩岁月。最多可用风韵犹存来说。我大哥自有美人相伴,夫人你……实在是想多了” 越走越远,话音也听不见了。 乔峰有些尴尬的道:“为了我,倒叫妹子受了诸多的连累。” 林雨桐一笑,“谁在乎这些个。” 乔峰见林雨桐洒脱,就点头。过了半晌才问道:“妹子,我究竟是不是契丹人,你给大哥一句实话。” 林雨桐正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空中红光一闪。 乔峰就道:“不好!这是丐帮的求救信号。正是杏子林附近。该是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林雨桐点点头,道:“丐帮不少人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去了。” “也好。”乔峰话音才落,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雨桐知道这是西夏一品堂的作为,也没什么凶险。不过,却对‘悲酥清风’十分有兴趣。想着什么时候,能弄到配方就好了。即便没有配方,成药也行啊。这么想着,就往石块上一坐。心里有些懊恼。这闲事管的,一点也不爽快。不就是想在这个世道暂时找个大粗腿抱一下吗。结果呢? 这事办得一点都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不得不说,自己还是被心里的英雄情结干扰了。隐隐的有一个拯救英雄的愿望吧。可其实,谁都拯救不了。只要他真是契丹人,大宋还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正想的出神,突然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女娃,你知道的不少啊。” 林雨桐一惊,这人靠近,自己真的一点也没察觉。 “谁?”林雨桐站起身,就问道。 紧接着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了林雨桐的眼前。这人不仅一身黑衣,而且头也被黑巾遮住,只漏出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端是吓人。 “你是谁,作什么装神弄鬼。”林雨桐边说话,边朝四周看去。想着怎么才能脱身。 “你如何得知带头大哥是给人蒙蔽,你又如何知道这人是假死脱身。”那人一句紧着一句问道。 林雨桐慢慢的往后退去。心里的念头却转个不停。这人不问带头大哥是谁,却只问怎么知道带头大哥是被人蒙蔽,只问假死脱身的事。再看这人的身手和打扮。林雨桐心里不由骂了一声娘。自己这运气真是逆天了。 她不由的出声道:“慕容博!” “你果然认识老夫!”黑衣人一愣,就有几分吃惊的道。 靠!本来说出那一番话,就是希望阻止萧远山为了阻止萧远山杀人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博就在附近,这话把这个人给引了出来。这是想要杀人灭口的吧。 林雨桐撒丫子就跑,这个人可以说是*oss。提前把他打出来,真是一点都不惊喜好吗? 再往前就是河了,林雨桐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慕容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是杀了我,你的秘密也隐藏不了。” “谁知道了,就杀了谁。就从你先开始。”说着,就一掌拍了过来。 林雨桐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空间的系统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林雨桐咬牙向河里跳去。可是还是晚了。慕容博的掌力被空间防御震了回去,但同时,林雨桐还是感觉肩膀一疼。显然,空间的防御在遇到绝对的高手的时候,也不是能抵挡的住的。 林雨桐被这力打飞,跌落进河里。 直到口鼻中灌进了水,林雨桐才敢回到空间里。慕容博的眼力何等厉害,自己凭空不见了,他岂能不探查。 回到空间,一查看伤势。还好,只是有些红肿,没有伤到筋脉。这真是管闲事遭雷劈啊。报应来了。 她洗了澡,才给自己上了药。如今她暂时不敢露面了,被慕容博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别人的事情再怎么要紧,也没自己的命要紧啊。 她十分佩服别的穿越同行啊。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混的。提前知道剧情,就可以随意透漏,然后大杀四方。可这套路放在自己身上咋就不灵了呢。 因着在空间里养伤,又在躲避慕容博。所以,她不知道,外面已经翻了天。等乔峰赶过来的时候,原地根本就不见林雨桐。但林雨桐不知道的事,她当时跑到河沿上的时候,河边是有人的。那个小乞丐正是当年她遇到的小黑子。他在河边摸鱼呢。这里水流急,没人跟他抢。也许是慕容博被空间系统的强悍震慑了一下,也没留心,要不然这小子哪里还有性命。 “……我听见那男人的声音说什么带头大哥,什么假死。那姑娘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后来那男人又说,谁知道就杀谁。然后,那姑娘就被打落河底了。我等那男人走了才下去找,可是不见人影了。怕是被水冲走了。”小黑子就道。 乔峰面色大变,林雨桐要不是为了自己,也不会遭此横祸。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自己一定要查清楚。心里对林雨桐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沿着河岸寻了三天,也没寻到一点线索。 这一日恰好碰见段誉阿朱阿碧王语嫣包不同几人,段誉听乔峰说着这事,脸上闪过黯然,“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被鸠摩智带到江南。也就没有这场祸事。大哥也不要太过自责,林姑娘对大哥情意深重,也不希望大哥如此失了心神。况且吉人自有天相,或许人还活着也不一定,” 都知道这话是安慰人的。要是真有什么秘密,这个人的身手一定不低。人家要杀人,哪里还会留下活口。 阿朱眼里就有了泪意,道:“乔帮主要是想帮姐姐报仇,我或许有办法。” 乔峰第一眼看见阿朱时,就知道和姑娘和自家妹子有些渊源。不想果然是姐妹。这里面不光是替林雨桐报仇的事,还有自己的身世里隐藏的秘密,都是要弄清楚的。林家妹子就是知道的太多了,才被人杀人灭口的。他看向阿朱,想听她说些什么。 林雨桐要是知道阿朱会说什么,一定会从空间里蹦出来的。 而此刻,她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在空间里边养伤边练功。在她想来,乔峰找不见她,肯定以为她有事先走了。谁能想到当时还有一位目击者。 在空间里呆了半个月,身上的伤才好点。也不能总缩在空间里吧。秘籍还是要找的。她选了一个晚上出来,一出来就又被灌了水,要是自己不上岸,那一辈子都上不了岸了。这里水流急,林雨桐也不挣扎,只放松身体,顺着水流走。突的脑袋一疼,原来是夜里不留神,撞在了一根飘着的木头上。顿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四周都是水,只身子下面,是泥泞的湿地。 这是哪? 林雨桐站起身,也不知道到底飘了多久,飘到了哪。空间的系统就是这么的不靠谱。 这好像是太湖。而自己脚下的,该是一处湖上的小岛。抬眼望去,一眼能看到边,该是直径只有一二里的距离吧。看岛上荒草丛生,应该是没有人烟的。 靠自己游泳,肯定是游不出去的。要是有木筏,也是好的。她看着岛上还真有一些不高的灌木,心里一喜,有这些也就尽够了。要不然,还得将空间里的果树砍了,她可舍不得。 才走了两步,突听得前面有什么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爬行。林雨桐想到了蛇。听这动静,这条蛇不小。她心里一惊。马上拿出□□。 等到那东西从草丛里钻出来,林雨桐吓了一跳。这根本就是个人,一个四肢垂着,明显已经萎缩掉的人。只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如同野兽般的眼睛,显得特别的明显。 突然,那人张嘴一吐,就用东西迎面射来。林雨桐闪身一躲,手里的麻醉、枪也扣动了扳、机。 看着那人失去了知觉,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怪人。她把手伸过去,突然,一股庞大的内力朝自己涌来。 好深的内力! 林雨桐引导着内力归于丹田,等到天黑,那人的内力才被吸干了。她对着岛上不熟,害怕这人醒过来发动什么机关,就又给下了不少迷药,务必在自己离开前不能让他醒过来。 这才在岛上转悠了起来。最终在岛上的最高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洞穴,比动物的洞穴稍大。用手电照了照,里面除了稻草,就是一个匣子。想必就是那个怪人在岛上的住处了。林雨桐用木棍将匣子勾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本发了黄的书册,显得十分的脆弱。 林雨桐不敢大意,从这洞口离开,就先进了空间。 这才安心的翻看起来。这一打开,林雨桐就被上面的四个字惊呆了。只见上面写着,‘小无相功’四个字。 这可是无崖子和李秋水的绝学。虽然不知道鸠摩智从哪里学会的,但这里如果是太湖,那么,眼前这本就该是岛上的那个怪人从‘琅嬛玉洞’偷盗而来的。他的四肢经脉被损,应该是偷盗之时,被人打伤了。逃窜到了这个岛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但这人的内力,却比云中鹤高上许多。 自己的内力,如今如同奔流的大江,这个提升,可谓是质的飞跃。如今有了小无相功,可以催动它,驾驭大多数武功招数。这对自己来说,简直太有用了。 二话不说,就练了起来。因为自己本身就练得是逍遥派的武功,这小无相功和北冥神功相辅相成,练起来事半功倍。 等到略有小成,这才出了空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而岛上也寻不到那个怪人的影子。林雨桐猜测,他可能知道自己内力尽失,躲起来了。 她也不找,只徒手砍了几个小树,绑了个木筏子,一路朝北而去。 水路蜿蜒,林雨桐也不知道自己会飘向哪里。又飘了一天一夜,眼前的水域豁然开朗,这小湖平静,周围景色甚美。那湖心的两处岛上,隐隐的还有屋舍。 林雨桐心里一松,这终于见到人烟了。再在水里晃悠下去,真的要吐了。 弃了木筏,上了岛。远远的听见前面有打斗之声。她都有些无奈了,这个世界,真是打斗无处不在。 突的听到段正淳声音道:“孩子……哦!不!林姑娘!你也来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自己的轻功不至于那般拙劣吧。才一出现就被人发现了。 她正要应声,就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是啊,我来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自己没有说话,那么说话的人是谁。明明跟自己说话的声音语调一模一样。她悄悄的靠过去,只见乔峰的身边,站着另一个自己。 再一看段正淳一边的一个美貌妇人,还有一个紫衣的姑娘,跟自己也有三四分想象,她就知道这是哪了。 这就是阮星竹的小镜湖吧。刚才打斗的应该是和四大恶人的打斗声。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阿朱假扮了自己。 就听段正淳道:“看见阿紫肩头的字,我才知道你娘当年生下了你们。是我这做爹的对不住你们。” 然后一个轻软的声音响起,“孩子,我的孩子,你就是阿朱吧!” 阿朱和乔峰心里一跳,明明是林雨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却说是阿朱。 阿朱眼圈一红,就道:“你们除了阿朱,就没有别的女儿了吗?”明明这么相像,怎么会不是姐妹呢。 段正淳不解其意,就看向阮星竹。 阮星竹哭道:“你们还有一个姐姐,夭折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阿朱就道:“你可是将她葬在了哪里?” “是!在姑苏城外的山上。”阮星竹哽咽道。 阿朱就想起,林雨桐说过,她在狼群里被她的师傅捡到的话。原来是这样。 林雨桐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悲伤,没有由来的,叫她的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这是这个孩子本能的反应吧。 “谁!”乔峰喝了一句。 林雨桐知道自己刚才心绪一乱,暴露了自己。马上闪身进了空间。 “是姐姐!”林雨桐在空间里,听到阿朱的声音。“我的鼻子特别灵,这是姐姐身上的香味。我从没闻到过的一种香味。” 林雨桐闻了闻,自己不用香水,能有什么香味。大概是衣服沾了空间的花香吧。 “妹子!是你吗?”乔峰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雨桐就算是想出去,这会子也出不去。但她已经知道阿朱要做什么了。她要扮作自己将幕后的人给揪出来。但是,这就将自己的计划完全打乱了。自己没想掺和的。可是不掺和,能怎么办呢。继续叫阿朱替自己送死。 自己跟这里面的人没亲情可言,可阿朱是真的将自己当亲人的。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林雨桐相信,阿朱自己是明白的。要是这里面再掺杂了他们以为自己死了,为自己报仇的念头,那自己躲了,可真就不能安心了。 感觉到两人离开,林雨桐才闪身出来,没隐藏行迹,往前面而去。 而阿朱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就除去了脸上的伪装,“姐姐,果真是你回来了。” 林雨桐点点头,对着乔峰叫道:“大哥!” 乔峰过去,握着林雨桐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笑道:“妹子!妹子!你没事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一言难尽。”林雨桐呼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段正淳这才看向林雨桐和阿朱,这明显是姐妹嘛。 阮星竹看向阿朱,再看向林雨桐,嘴里兀自道:“不可能!不可能!阿彤不可能活着。” 林雨桐一笑,接话道:“那你就当她死了吧。”说着,不再理她,只看着阿朱道:“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以后不要再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了。” 阿朱一笑,道:“有大哥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那个阿紫跳了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道:“那个武功很厉害的人,是我哪个姐夫,是大姐的姐夫,还是二姐的姐夫。” 林雨桐面色一沉,看着阿紫就道:“胡言乱语什么。” 说完就看着乔峰,见他有些尴尬,就道:“大哥,这个人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人如今在哪,我也不知道。可能少林寺会有线索。你先处理琐事,我先一步去少林寺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衣裙一闪,就不见了林雨桐的人影。 “好功夫!”段正淳赞道。 乔峰一笑,就道:“妹子的武功又进益了。”想到林雨桐去了少林,他也不耽搁,对阿朱道:“既然找到了你的父母,你就暂且留下来吧。妹子说的对,这事太危险。” 说着,就追着林雨桐的脚步而去。 “那阿彤真的没死吗?”阮星竹拉了神思不属的阿朱问道。 “姐姐说,自己是在狼窝里被他的师傅捡到的。那时她都好几岁了。她的肩膀上也有一个‘段’字,只不过,没长好。该是化脓过的。”阿朱就柔声道。 阮星竹面色一变,是的,那个孩子就是因为伤口溃烂,高烧不退,才……没想到她还活着。 “是我该死!”阮星竹扑倒段正淳怀里,哭的好不伤心,“是我不会当娘,叫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阿紫在一边翻翻白眼,心道:我这不仅多了一个厉害的姐姐,还多了一个厉害的姐夫。这般想着,就看了阿朱一眼,只不知这姐夫是谁的。 第81章 天龙(10) 天龙(10) 林雨桐从小镜湖出来,就先进了空间,放出来黑旋风,也装模作样的给马背上收拾了一个包裹来。果然,刚出来不多久,乔峰就跟了上来。 “妹子。”乔峰又打量了林雨桐一遍,道:“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你告诉大哥,是谁对你下的毒手。大哥将他宰了,给你报仇。” 林雨桐朝四下望去,见四周枯草连天,没有遮挡物可以给人藏身。才道:“大哥,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你的身世说起。” “我的身世,这也正是我这些日子一直想要寻找的真相。如今妹子既然知道,那真是太好了!”乔峰席地而坐,“不管真相是什么,都请妹子据实已告。” “这些事情,还需要大哥去验证。我也是根据师傅讲过的旧事,跟眼下的情形推测来的。不一定做的了准。”林雨桐先道。 “能叫人对你下杀手,那就即便不是十成准,也有□□成。但说无妨。”乔峰摆手道。 林雨桐席地而坐,斟酌了一番就道:“曾听我师傅闲谈说起过。如今算来,该是三十来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有人给少林寺的玄慈方丈送了一封信去。信上言道,契丹武士萧远山将带人袭击少林,要夺取少林的武功典籍。于是,玄慈就召集了中原武林中的高手,在雁门关伏击萧远山。萧家在契丹是贵族,更是后族。影响力非同小可。萧远山带着妻儿,家仆,那一天从雁门关过,就受到了伏击。他根本不是要袭击少林,只是带着妻儿走亲戚的。萧家的家仆被杀了,连萧远山不会武功的妻子,也被杀了。萧远山悲愤难耐,带着自己的儿子跳崖了。可能是不忍心孩子小小年纪就丧命,他改了主意,将他的儿子扔了上来。” “这个孩子就是我。”乔峰看着林雨桐问道。 林雨桐不敢给太确定的答案,只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不过,丐帮的前帮主汪剑通也曾参与雁门关一役。如果康敏手里的书信是真的,那么大哥你就是萧远山的儿子。” 她见乔峰漏出深思之色,就道:“不管大哥是不是契丹人,是不是萧远山的儿子。我还是把我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事,先告诉大哥。” “好,妹子你说。”乔峰心神有些乱,但还是坚持往下听。 “师父当年游历,也曾去过雁门关。在那里见到了萧远山刻在石壁上的绝笔信。那时,距离雁门关那场大战的时间不远。他远远的见到有人从山崖下爬了上来,对着石壁又哭又笑。所以,他判断萧远山可能就没死。”林雨桐小声道。 “什么?”乔峰蹭一下站了起来。他已经八成相信他就是契丹人。那么萧远山就是他的父亲。要是没死…… 林雨桐点点头,就继续道:“想必他一定在追查当年的真相。可当年的真相,却远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玄慈当年收到的那封信,是他的一位朋友传递的。而这位朋友,就是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她见乔峰有急切的询问之意,就道,“我记得我跟大哥说过,慕容家是北燕后裔,一直想要复国。慕容复单名一个复字,就知道慕容家时刻不忘复国的决心了。他传假消息,制造这场争端,就是为了挑起宋辽之争。只有天下乱了,慕容家才有机会复国。这次的事情之后不久,就传出慕容博的死讯。这件事情,就被玄慈给压了下来。但我师父久居姑苏,对慕容家的事情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我如今想起这些断断续续的讲述,慢慢的串起来,就差不多是真相了。想要验证慕容博是不是死了,只要看一看他的坟墓便是。要是我猜的不错,坟墓里面该是空的。而对我下杀手的,只怕也是慕容博了。因为她没有问我这些江湖人要保护的带头大哥是谁,反问我为什么知道慕容博假死的事。我叫他慕容博,他没有否认。” “我在慕容博靠近我的时候,闻到了檀香。这该是寺庙里才有的味道。我想,以武人对武艺的痴迷,多半他藏身在少林寺。”林雨桐呼了一口气,“这就是我叫大哥往少林寺探一探的原因。在加上这个众人想要维护的带头大哥,就是少林的玄慈方丈,我想,问一问当事人,总是有必要的。” “另外我担心,萧远山为了追查这个带头大哥,或是想要报当年的仇恨,将当年参与这些事的江湖人都给杀了。这些人固然该死,但是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叫大哥背上这样的恶名。所以,还得尽快放出消息,免了无谓的争斗和杀戮才好。”林雨桐说完,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那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验证康敏手上那封信的真假,来确定我的身份了。如果我真是契丹人,是萧远山的儿子……”乔峰看着远处慢慢落下的日头,小声道。 是的!这后续的事情,都得在乔峰确定了他是萧远山的儿子之后了。 如果将来能去慕容博的墓里看看,就该能接近还施水阁了。有那么一瞬,林雨桐有了这样的念头。 “契丹人也好,宋人也好。都有善有恶。百姓从来都是权力争斗下的牺牲品。不管是大宋还是在大辽,都是一样的。个人的能力再强,到底是有限。”林雨桐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话。 身份的错位,几乎将他的人生观全部打碎了。这在林雨桐看来,其实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忠于大宋朝廷。从小要做的事,就是守护大宋的百姓。他跟大宋人一样,对契丹人恨之入骨。可如今,却来告诉他,他就是他心里最恨的那类人。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何其的可笑和残忍。 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近处的一家小镇上投宿,第二天,就去找寻马夫人。可惜,马夫人已经回了信阳。 两人又一路往信阳而去。 “妹子,你这马,真是一匹好马。”乔峰看着黑旋风,赞道。一路上他的马浑身出汗,但黑旋风却跑的写意轻松。 林雨桐一笑,就道:“大哥不认识它啦。这就是当年你给我挑选的小马驹啊。” “是吗?”乔峰又打量几眼,“还是妹子养得好,要不然不能这么神俊。” 乔峰心里有事,但这一路上,两人相伴,谈天说地,评古论今,不管说什么,林雨桐都能接上来。让人心里不觉的就畅快了起来。林雨桐正长好将一些武功的招数拿来讨教,确实也是受益匪浅。 快到信阳的时候,乔峰才问道:“妹子你对康敏可谓十分的熟悉,难道以前就认识。” 林雨桐神色不变,就道:“大哥没听过一种药剂,叫做致幻剂吗。它能让人产生幻觉。我知道的,都是康敏自己说的。” 乔峰吃惊的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大哥是磊落君子。自是不用这样的手段。”林雨桐笑道:“其实,我师父还有一种催眠之法,比致幻剂更厉害。又不留任何痕迹。只可惜,我没有学会。” “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乔峰就叹道:“马副帮主也是一条好汉子,跟我这种粗人可不一样。有几分谦谦君子之风。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死的着实窝囊。” “是啊!”林雨桐附和了一声。其实心里挺奇怪的。丐帮首脑,成亲的不止马大元一人。可为什么洛阳花会,会只有马夫人一个女眷到场。真是奇哉怪哉。她也不会武功,又明知道丐帮都是男子聚集的地方,还是坚持去了。她没觉得不妥当吗?而这个马大元也很奇怪,老婆要去就带着,那么别人都盯着他老婆瞧,他就不觉得别扭吗。这细细一琢磨,总觉得哪里都违和。 两人白天没有进城。以乔峰的相貌,一露面,丐帮就得知道。只在城外歇息了半天,晚上才趁着夜色,赶到了马家的院子。 康敏坚持咬定,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强、、奸所得。丐帮没有证据,又有徐长老,白世镜,全冠清暗地里的维护,她倒是安生的回到了信阳。 两人进了马家,就听屋里传来说话声。 隔着窗户一瞧,原来是康敏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纱裙,床上坐着的,不是段正淳是谁。 这个老色痞子,竟然比她和乔峰还先到一步。 乔峰心道:难道妹子嘴里说,康敏之婚前就给一个大人物生过孩子。这个大人物,就是段正淳不成。 他刚要向林雨桐求证,就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马上拉了林雨桐躲开。没想到来人会是阮星竹带着阿朱和阿碧。还有一对美貌的母女。林雨桐认识,这是秦红棉和木婉清母女。乔峰害怕他们出声,就出手点了她们的穴道。 阿朱见到乔峰,眼睛一亮。差点闪瞎林雨桐的眼睛。 里面传来段正淳甜言蜜语的声音,阮星竹和秦红棉脸上就有了气愤之色。阿紫则兴味盎然,如同在看戏。倒是阿朱和木婉清,有些不好意思。听亲生父亲的墙角什么的,总是让人觉得别扭的。 “段郎是听说那个妖女说我给一个大人物生过孩子才来的吧。”这是康敏的声音。 “不要妖女妖女的叫嘛,阿彤就是年纪小,不懂事而已。”段正淳笑着劝道。 “阿彤……原来那妖女叫阿彤。看你叫的这般的亲密……”康敏耻笑一声。 段正淳似乎知道康敏要说什么,就道:“别胡说,我心里只有你。阿彤是我的女儿,我已经对不起这孩子了。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宽恕一二吧。” “原来是段郎的女儿。那段郎知不知道,我为段郎生下的儿子,也白白胖胖,若是长大,也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康敏的声音甜的能透出蜜来。 “是个儿子吗?”段正淳问完,又道:“你怎么不带着孩子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们母子的。” 康敏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哈哈直笑,半晌才道:“是吗?那可怎么办呢?我久等你不来,一生气,不小心就把我们的儿子一把给掐死了。” “原来阿彤说你把孩子掐死了,我还不信,不想原来是真的。”段正淳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敏敏,孩子还能再有的。” “再有!呵呵……你女儿说我又怀了身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还是喝了一碗打胎药,肚子疼了半晚上,也不知道胎儿打下去没有。不过……”康敏摸着自己的肚子,就道:“不过……如今的肚子没鼓起来,该是打掉了吧。我杀了我自己的两个孩子,哪里还会再有孩子。段郎,你说,我是不是心狠的女人。” “不……不是……敏敏怎么会是一个心狠的女人呢。你过来,过来咱们床上说话。”段正淳出声道。 “我怎么会不是心狠的女人呢。你女儿还说我杀了我的丈夫马大元,你怕不怕……段郎。”康敏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跟着将身上的罗纱裙也去掉了,白莹、莹的身、子趁着乌黑的长发,妖异的红唇,确实对男人有致命的诱惑。 乔峰将脸撇过一边,显然,这个女人有挑动人□□的本领。 林雨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听着里面说话。 “怕……怕什么。死在敏敏手上,做鬼也甘愿啊。”段正淳要起身拉扯,不想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就道:“敏敏,快别淘气。你给酒里到底放了什么。” “段郎啊,你女儿不是说了吗,我是用十香*散对付马大元的。我刚才想起这事,不知怎的,不小心就将药掉进酒里了,然后不小心就叫你喝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康敏的声音听上去无辜极了。 而外面的几个女人,也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都将求助的目光朝林雨桐和乔峰看过来。 林雨桐神色未变,这段正淳就该受点教训才好,可即便是受了教训,只怕他也不能改好了。 乔峰就扭头看向林雨桐,见她神色坦然,眼里对段正淳则带着明显的厌恶。心里也知道这个妹子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她十分不喜欢四处留情的男人。 这般思量着,里面就传来段正淳的惨叫之声。原来是康敏咬了段正淳的一口,真的将段正淳的一块肉给咬了下来。 狠人呐! “你女儿都知道我是一个自己得不到就宁肯毁了他的人。段郎,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康敏的声音透着快意的愉悦,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在段正淳的眼前晃悠。。 乔峰一闪身,就进了房间,立在屏风的后面。传了内力给段正淳。段正淳眼神一闪,马上引导内力,点住了康敏的穴道。又借着内力,在周身的经脉游走一圈,浑身也不至于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乔峰这才从屋里出来,就听见康敏道:“你……段郎……你又骗我。” “我没有骗你,敏敏。是马大元马兄弟,不忍我这样死去,帮了我一把。”段正淳就笑道。 “你说谁,马大元。他那个死鬼,活的我都不怕,会怕一个死人。他活着不敢把我怎样,死了还一样鬼鬼祟祟。”康敏的话语虽然嚣张,但到底能听出心虚与害怕来。 突的门被推开,赫然是白世镜闯了进来,“你怎么还没把他杀了。” 竟是他要杀了段正淳,好嫁祸乔峰的。 乔峰双拳紧握,被昔日的兄弟这般的背叛,他顿时怒火中烧。只听得房内段正淳一声惨叫,竟是白世镜一把打折了段正淳的胳膊。 “……骚娘们,听的你段郎段郎的叫,怎么,旧情复燃了。等我杀了你这旧情人,看我怎么好好料理你。”这是白世镜的声音。 真是个好色又不懂情的人。跟段正淳你的手段比起来,真是差的太远了。 乔峰刚要出手,林雨桐一把抓住乔峰的手,微微摇头。乔峰被手上的触感闹得微微有些失神,就听见房门‘吱丫丫’的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慢慢的推门一样。 谁的掌风这般的厉害,不见人影,却控制的这般的恰到好处。 段正淳就笑道:“马大元兄弟,你来了……” 林雨桐心里暗笑,这段正淳躺在人家老婆的床上,马大元真要有灵,第一个灭的人就是你了。 紧接着,一道黑影缓缓的飘了进去,一把捏住白世镜的脖子,‘咔嚓’一声,就给拧断了。这是锁喉功。 而林雨桐心知,这黑衣人就是萧远山了。 “大哥问康敏吧。我去追这个人,咱们少林寺汇合。”李雨桐心里一动就道。自己如今被慕容博给盯上了,要是叫萧远山知道谁是慕容博,那就是两个*oss的纠缠了。自己也就不用处处都得提防了。 说着,提起一口气,奋力的追了出去。 乔峰看着两道飘走的人影,这才起身解开那边两对母女的穴道。 “大哥。”阿朱欢喜的道。 乔峰点点头,就起身进了里面。 另一边,萧远山停下来,等了好一会,林雨桐才追了过来。 “小娃娃,你追着老夫做什么。”萧远山问道。 “萧老英雄。”林雨桐没有废话,道:“想来您已经查明了玄慈方丈就是带头大哥。但您知不知道,玄慈也被人利用了。真正的幕后之人是慕容博。慕容博乃是大燕皇族后裔,是为了挑起宋辽争端,才设计了雁门关一事。老英雄要报仇,尽可找这幕后真凶去。不必肆意杀人。叫大哥背上种种骂名。大哥作为丐帮的帮主,以前杀了不少契丹人。如今,你又要叫大哥背上杀了宋人的名声。这天地之大,你叫大哥何处容身。若真觉得宋人不好,你为什么不早早的现身,在他没有与契丹人结下仇恨的时候告诉他,那是他的族人。你看着他手刃族人,如今又想叫他不容于宋人。敢问你,真是大哥的父亲而不是仇人吗?你当日在雁门关直接摔死了他,反倒干净了,不必在这世上受着许多的苦楚,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放肆!老夫做事,岂容你插嘴。”萧远山怒道。 果然是偏激的疯子。林雨桐叹了一声道:“我不过是跟大哥义气相投,说一句公道话罢了。再说一句,慕容博假死脱身,就藏身于少林寺藏经阁。因为我要告诉大哥真相,她曾出手要杀了灭口。” “是他!”萧远山的声音里透着惊愕。 林雨桐故意问道:“你们见过吗?” “何止见过,还交过手。”萧远山不由的道。然后看向林雨桐道:“你能从他手里逃命,可见是有几分本事。敢跟老夫说这些话,也足见你的胆气。”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雨桐,就道:“老夫问你一事,你要据实以答。” 林雨桐点点头,“当然。”心里却在想着,只要你能把慕容博拖着了,怎么都行啊。 “老夫问你,你为什么要一心的帮助峰儿。”萧远山问了一声。 “我跟大哥义气相投啊。”林雨桐马上答道。 萧远山哈哈一笑,然后如一只黑蝙蝠一般跃入空中,“女娃娃,你是看上老夫的儿子了吧。” 林雨桐哼笑了一声,嘀咕道:“喜怒无常,果然是老疯子。” 想到萧远山的话,想到阿朱。林雨桐也就不打算回去找乔峰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也该去找找灵鹫宫了。或许还有什么机缘也不一定。 想要找灵鹫宫,捷径就只有一个,就是虚竹。可虚竹还在少林寺种菜呢。时机不到。 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林雨桐打定主意,就在空间里呆了两天,想必乔峰已经离开了。这才换了男装出来,省的路上有诸多的麻烦。谁知道刚出了空间,从信阳出了城,就见场外的管道边停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紫衣的姑娘。 她见了林雨桐就笑道:“大姐姐,我可等你好几天了。” 林雨桐心里一惊,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还在信阳的。就道:“你在等我,等我做什么。” “哼!娘只知道跟爹爹亲亲我我,哪里理我。二姐姐呢,看见那什么大哥,也没功夫看我一眼。我不等着大姐姐,我能去哪啊。可怜我爹不疼娘不爱,有两个姐姐,你们还都不待见我。”说着,就假哭的嚎上两声。再没见过这样的赖皮性子。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信阳。”林雨桐害怕阿紫在暗处跟踪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哼!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大姐姐就是为了避开阿朱和那个什么大哥的。我一眼就能瞧出来。”阿紫得意的道。 林雨桐瞪了她一眼就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大哥是兄弟,不参杂男女之事。你要胡言乱语,小心我收拾你。” 阿紫眼睛一转,“只要你不赶我走,什么都好说。” 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都是不靠谱的爹妈给害的。如今还得自己接手这么小祸害。 林雨桐就道:“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我能供你吃最好的,住最好的。但只一点你记住,不许滥杀无辜。” 阿紫见林雨桐说的郑重,就嘟着嘴,翻了个白眼,道:“我记住了。” “那就走吧。”林雨桐说着,就往前走去。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目的地。 阿紫就叽叽喳喳的讲起了她如何划花了了康敏的脸,如何给伤口上抹上蜂蜜,如何招惹蚂蚁,如何将她活活给吓死的事。“她骂姐姐是妖女,还说你跟那个大哥如何如何,我气不过嘛。” “对付真正的恶人,你的手段,我不拦着。但是不能因为一言不合,就起了杀人的念头。”林雨桐就又道。这是个三观完全不正的少女,又在叛逆期,实在是不好管教。 “好了好了,啰里啰嗦的。”阿紫翻翻白眼就道。 两人一路相伴,有林雨桐身上使不完的钱财,两人路上一点也没受委屈。住最好的客栈,品最好的美食美酒,好不逍遥。 “我长这么大,就没过过这种日子。真是好日子。”阿紫感叹道。 林雨桐不由有些失笑,带着这么个大号的拖油瓶,做什么都不方便。算了,只当是旅游了。 这一日,两人越走,碰见的武林人士越多。这一打听,才知道前面就是聚贤庄。林雨桐对聚贤庄其实是没多少好感的。人家说乔峰杀了人,他们就马上相信乔峰杀了人。然后聚集一批人要取乔峰的性命。他们头上长得是脑子吗?大脑被小脑取代了吧。是你们要杀别人,然后技不如人被人杀了,于是这个反抗的人都成了恶人了。靠!怎想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而且游家兄弟更是好笑。他们发了英雄帖,召集了不少人要杀乔峰。然后,乔峰没杀他们,只是打碎了他们的兵器而已。刀剑无眼,以性命相搏,这不是很正常吗。可结果呢,两人双双因为兵器被毁而自杀了。 之后,游坦之还记恨乔峰,觉得乔峰是凶手。 这都什么逻辑。脑子长在屁股上,也想不出这些人的思维模式啊。 狗屁的江湖道义,还不是想趁着人多势众将乔峰给踩下去,扬名立万啊。结果没踩了别人,被人给踩了。为此,还叫许多人送了性命。要是他们兄弟不死,还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记恨他们呢。要不然没了游家兄弟,游坦之怎么会被契丹人打草谷的时候给俘虏了呢。只怕,聚贤庄正是因为害了许多人丢了性命,才经营不下去的。 这次,谁知道他们聚在一起要干什么。林雨桐没什么兴趣,直接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缘,才绕过聚贤庄,就碰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怔怔的看着阿紫发呆。 林雨桐一直是男装打扮,所以,很明显,这少年看着的就是阿紫。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阿紫凶神恶煞的道。 “好了,走吧。”林雨桐不喜欢这种看人直愣愣的眼神。这其实是很失礼的。 那少年突然就走了过来,对着阿紫道:“前面就是聚贤庄,姑娘何不去那里歇歇再走。那就是我家,我……” “我管那是不是你家。”阿紫哼了一声。 游坦之抬头看着马上的姑娘,一身姿色的衣裙,上上的图案是用金线绣出来的。头上是黄金做的花冠,上面镶着紫色的宝石,耳坠是由紫水晶攒出来的。这该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姑娘才对。自己确实是鲁莽了。 一时之间倒是不敢再说话。 其实阿紫的行头都是林雨桐给置办的。端是能唬住人。 离了聚贤庄,晚上住在了客栈里。要了两间上房,两人分开住。林雨桐就先回了空间。只有在里面,她才觉得是安全的。 不想第二天起来,就不见阿紫的人影。林雨桐不由的皱眉,她就知道,阿紫不是个肯消停的人。 想起她那瑕疵必报的性子,只怕她是又找游坦之的麻烦去了。于是,赶紧往聚贤庄找去。 刚到了庄子门口,就见游坦之抱着阿紫出来,阿紫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就不好看。肯定是阿紫上门挑衅,被人家给打伤了。客观的说,这却不能说人家不是。 她二话不说,从游坦之怀里将阿紫接了过来,号了号脉,就皱了眉头,道:“你昨天对她无礼在先,是你不对。她私闯到别人家却是她的不对。今儿你们将她打伤,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虽情有可原,但出手未免太狠辣。” “妖女!原来是你。”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林雨桐眉头一皱,肯定是丐帮的人。她用袖子里的□□朝说话的人打去,那人应声而倒。 众人不由的往后退去,这是什么暗器,这般的厉害,速度也太快了。 “那人的性命无忧,不是所有人跟那些自诩为英雄好汉的人一样,动不动就要取人家的性命。”林雨桐抱着阿紫,跃上马背,“今儿我急着救人,这账,咱们以后再算。” 说着,就骑马离开。 回了客栈,细细诊断,才发现阿紫受伤着实不轻。如今只能用空间水这么吊着了。 神农帮的药方倒有治疗的方法,但却没有药材啊。有几味药,都需到长白山,才能寻到。 林雨桐拿了银子,就叫小二买了马车来。这才将阿紫安置在马车上,一路往东北而去。 这越往北走,就越是寒冷。阿紫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空间水没叫情况更恶化,叫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 “姐姐。”阿紫在车厢里叫道。 “怎么了。”林雨桐掀开车帘子,问道。 这天下起了雪,要是不运转内力抵抗,都受不住。车厢里,林雨桐不仅给阿紫放着汤婆子,还有小火炉。又有皮褥子,棉被保暖,该是不冷的。不过还是问道:“是不是还冷啊。”她还得靠着空间水维持,也不能说把她拜托给谁照看,也无人能拜托啊。 “姐姐,你不会扔下我吧。”阿紫又问道。 每天都要被问一次,十分的缺乏安全感。 “不会。要扔你早就扔了。还用等到现在。好好待着吧。再往前,就是太白山了。我找到药材,你就很快能好了。”林雨桐说着,又端了一碗用空间水在小火炉上熬着姜汤递过去,“御寒的,快喝吧。” “姐姐,除了你,没人对我这么好过。”阿紫小声道。一路上对她有多细心周到,她都知道。 “你少给我惹点祸,就什么都有了。”林雨桐安抚好她,就继续往前赶路。 等到了长白山的山下的镇子上,林雨桐将马车寄存好,想将阿紫安置在客栈里,自己去寻药草。可阿紫死活不肯,害怕自己一去不回。 林雨桐实在没办法,只得背着她。往山上而去。也幸好如今内力深厚,要不然,哪里背的动啊。 山路难行,积雪厚重。这上哪里找药材去。看来得在这山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才要站下来歇息,突听得阵阵熊吼叫的声音。林雨桐心下一惊,赶紧悄悄的把□□拿出来。刚想要退后,就听见似乎夹杂着人喊叫的声音。 她赶紧上前去,远远的看见有人跟熊在厮打。她不由的就瞄准那头熊,准备助那人一臂之力。就见那人猛地将熊扔了出去。 好机会!怕熊再起来,林雨桐扣动了扳、机,打在了熊的身上。同一时间,一柄长矛,也扎在了熊的身上。 竟然还有人!这真是太好了。有人搭把手,自己也能腾出手找药材啊。她马上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之后,才看清眼前这个被大斗笠遮住脸的人是谁? “大哥?”林雨桐失声叫道。不是乔峰还能是谁。 他怎么也在这里? “妹子!”乔峰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雨桐。 而另一边也有人走了过来,两人同时望了过去,是一个外族打扮的青年汉子。 第82章 天龙(11) 天龙(11) “两位的功夫可真好。”那汉子用蹩脚的汉话说道。说着还竖起大拇指称赞。又道:“我,完颜阿骨达。女真人。” “我,契丹人,萧峰。”乔峰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林雨桐见乔峰……不,是萧峰在应酬,就只微微笑笑。显然,乔峰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就是萧峰了。 完颜阿骨达十分的好客,邀请他们去他的部落。萧峰看了林雨桐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林雨桐就道:“那就住下吧。我正要好寻几位草药。” 萧峰看了林雨桐背上的阿紫一眼,就道:“正好,我也要给阿紫找人参。”说着,就纵身跃起,原来他怕有什么东西伤到阿朱,将阿朱绑在了树上。林雨桐见阿朱昏迷不醒,这会子也没功夫问他们的经历。 两人就一起,跟着阿骨达去了女真部落。那头熊,被阿骨达部落的人抬了回去。 林雨桐觉得,阿骨达这人豪爽,但也极为精明。一头熊所换的银子,够一个小部落的人过大半个冬天了。三个人都打在了熊身上,这头熊算谁的。自己这边两个人,身手还不错。要是争起来,他可不占便宜。如今,请了几人回了部落,顶多管着几个人吃住。这已经算是很划算的买卖了。再要是打猎,添个好手,多收获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一路走着,阿骨达就笑道:“我这部落里有的是药材人参。用的话尽管拿去。” “那有用得着我们的,你也不要客气。”林雨桐就笑道。 阿骨达的笑意果然又真诚了两分。“大家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客气。” 阿骨达该是常跟汉人做生意的。汉话不好,但意思表达的都是对的。 等阿骨达将她们安排到他的大帐里。林雨桐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想着,等走的时候,给人家留下点什么才好。 林雨桐将阿紫安置好,才过去看阿朱。又跟阿骨达派来的俩个姑娘,给阿朱洗了澡换了衣服。林雨桐不好麻烦人家,从空间里拿了两对珍珠耳环递给两人,好说歹说才叫两人收下。又跟两人打听药草的事,不想两人都知道,只说家里就存着,回去就收拾,明儿送过来。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 等送走了两人,林雨桐进去给阿朱把了脉。竟像是被内力伤了肺腑。 “我们在少林寺附近,遇到一个黑衣人。阿朱被对方打了一掌。”萧峰进屋,一见林雨桐给阿朱把脉,就解释道。 “她是不是又扮作我的模样了。”林雨桐问道。要不然,黑衣人做什么好好地攻击她。 萧峰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这都怨我。她要跟着我上少林,我没答应。谁知道她竟然悄悄的跟了上来。她知道我要跟你汇合的。所以,就扮作你。不想,被黑衣人打了一掌。” “姐姐。”阿朱此时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声音微弱,“我见大哥在等你,就知道你没到。就扮作你的模样……那大恶人……不能叫他伤了姐姐。” 林雨桐嘴角动了动,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这应该算是为自己挡了一掌吗? “修养上半年,就无碍了。”林雨桐直接道。其实用空间水调养半个月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阿朱笑笑,道:“有姐姐和大哥在,不会让我有事的。” 林雨桐还要说话,就听见阿紫在隔壁的叫嚷声,“姐姐,姐姐,你不要我了……” “臭丫头……一刻都不消停。”林雨桐没好气的骂了一声,就对阿朱笑了笑道,“你听见了吧。阿紫又闹腾了。这是受的教训还不够。”说着,就起身朝萧峰道:“大哥,我先去看阿紫。阿朱这里,大哥多照顾。” “好!”萧峰看着前后张罗着一刻都没闲着的林雨桐,应了一声。 门开着,萧峰和阿紫还能听见隔壁的声音。 “姐姐你去哪了?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是啊!早不想要你了。刚才就该把你仍在山上让狼啃了。” 阿朱也不由的会心一笑,问萧峰道:“阿紫那丫头,精灵古怪的,也只有姐姐能制住她。”才两句话,声音又低了下去。显然是没有精力了。 等林雨桐忙完了,出来就见到萧峰在厅堂里坐着喝酒。 “大哥怎么不去歇着。”林雨桐上前问道。 “妹子。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去了雁门关……我……我是契丹人。”萧峰看着林雨桐道。 “是哪里人有什么关系。虽然生活的方式不一样,但都是一样的人。就像是阿骨达和他的族人,靠打猎为生。但他们跟大多数汉人一样淳朴善良。”林雨桐劝慰道。 “汉人养了我,教了我武功,教我做人。我虽不是汉人,但我绝不会与汉人为敌。我是契丹人,但我杀了不少契丹人。天地之大,竟没我容身之地。即便想在塞外牧马放羊,也找不到这样一方净土啊。”萧峰端起酒碗,大有酒入愁肠,愁上加愁的意思。 林雨桐就笑道:“大哥怎么糊涂起来了。这世上的人,只分该杀的人和不该杀的人。只要是作恶的,管他是宋人还是辽人,杀了便杀了。只要为善的,也别管他是宋人还是辽人,该护着的都得护着。只要问心无愧,那么大哥不管是在宋人眼里,还是在辽人眼里,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又何必在这里纠结自苦呢。” 萧峰哈哈一笑:“为了妹子这话,就当喝一大碗。跟妹子说话,总是这么畅快。” 第二日,昨天那两姑娘就送了药材和人参过来。林雨桐忙着给阿朱和阿紫熬药。乔峰跟着阿骨达他们出去打猎了。 林雨桐将多余的用不了的药材都放进空间里。还有人参,只用一点入药掩人耳目就是了。空间水不放人参,效果也不错。 阿紫只喝了三天的药,就能自己下床走动了。阿朱却只能坐起来,坐上一小会。 林雨桐忙着给两人熬药,空闲了,还得做饭给两人吃。她们身体虚弱,各种汤羹最是补养人。 林雨桐受了人家收留的恩情,就在部落里,当起了临时的大夫。这年头,有几家能看得起大夫的。真病了,也就是自己的土方子,能好就好。好不了,抗一抗。抗不过去,就请萨满来看看,跳跳大神。要是如此还不见好,那就真是命该如此了。部落里的女人孩子刚开始不好拒绝林雨桐的热情。等真的吃了药见好了,部落里的人恨不能将她给供起来。 忙碌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眨眼间,在这里呆了都快两个月了。阿紫的脸色补得红扑扑的。阿朱也能下床自己动了。 这一日,男人们打猎回来,带回来一个俘虏。阿紫喜欢看热闹,就自己跑去瞧热闹了。阿朱在一边看着林雨桐忙着分拣药材,就道:“在这里过活,也挺好的。” 林雨桐心道:这是自己和萧峰还都是有用的人。真要是没用的人,哪里能在这里过这般安生的日子。不过也没反驳,就道:“是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要焦心的事。是挺好的。” “那姐姐还要走吗?”阿朱问道。 “嗯!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哪里能在这里耽搁太长的时间。等阿紫再养一养,能上路了,我们就该走了。”林雨桐也想着灵鹫宫的事情,就道。 阿朱还没有说话,阿紫就窜了进来。看着阿朱‘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在这里,挡了你跟那个什么大哥说话,才急着盼我们走的。” 一句无心的话,叫阿朱顿时就白了脸色。 林雨桐知道阿朱不是这样的人,她斥责阿紫,“你又胡说八道了是不是。再这样没大没小,你就跟我马上回中原去。将你送到小镜湖,我再是不管你了。” 阿紫顿时就委屈了。撒着腿跑了出去。 阿朱急着要去追,林雨桐就道:“别管她。惯得她越发没个样子。你还没好利索,先去床上歇着吧。她性子顽劣,又口没遮拦。你不必理会她。” 萧峰正为放了那个俘虏,多结拜了一个好兄弟而高兴,迎面就见阿紫跑了出来。 “阿紫,你上哪去。一会你姐姐找不见你,又该着急了。”萧峰将人喊住,问道。 阿紫见是萧峰,眼珠一道,就喊道:“姐夫!” “姐夫?”萧峰面上一红,就道:“不可开这样的玩笑啊。也不能这样乱称呼人。” 阿紫围着萧峰转了两圈,嘿嘿一笑,就道:“你跟我二姐姐一样,是不是也嫌弃我跟大姐姐在这里妨碍你们了。我大姐姐躲你们都来不及,不是为了我她才不会来这鬼地方呢。” “你大姐姐在躲我。为什么?”萧峰不由的问道。 阿紫白眼一翻,“我大姐姐一直在躲着你,你不知道吗?为了什么……”她傲娇的‘哼’了一声,道:“自己想去。” 说着,就一蹦一跳的又往回跑。 阿紫进了门,就嚷道:“姐姐,姐姐,饭好了没!快饿死了。” “一会好,一会恼。属狗脸的。”林雨桐嘟囔了一声,就道:“饭在桌子上呢。叫你二姐出来吃饭。” 阿紫哼了一声,才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出来吃饭了。”说着,把桌上的一道烩山珍扒拉到自己的跟前,怕阿朱跟她抢。 阿朱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刚才的气也就消了。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置什么气。 萧峰进门,看见阿紫不服气的瞪着阿朱。林雨桐正端着碗筷进来。他一时之间就有些尴尬。 “大哥回来的刚好,快过来吃饭啊。”林雨桐看见萧峰进来,就招呼道。 萧峰这才不自在的进来,坐下。 阿紫不等碗筷上来,就伸手要抓着吃。被林雨桐用筷子拍下去,她也不在意。 “听说,今儿大哥俘虏了契丹贵人。该是庆贺庆贺。”阿朱说着,就起身去拿酒,“我给大哥倒酒。” 林雨桐心知,这人大概就是大辽的皇帝耶律洪基。想到萧峰因为此人会成为辽国的南院大王,她突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了。 阿紫看了阿朱倒酒,就问阿朱道:“二姐今儿问我和大姐还走吗?那你呢?你还走吗?你不回慕容家没关系吗?” 萧峰拿着酒碗端是就顿住了。最初阿朱要跟在他身边查出害林雨桐真凶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慕容家是他的仇家。阿朱是林雨桐的妹妹,又是大理镇南王的女儿,也就是三地段誉的姐妹。他也没多想。今儿猛地被阿紫一问,萧峰才想起,阿朱还有一层身份。 林雨桐瞪了阿紫一眼,“好好吃饭,就你话多。” 阿朱则笑道:“姐姐骂她做什么。我家公子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呢。将来回了中原,我去告诉一声就好。我家公子与大哥齐名,他要知道我跟在大哥身边,一定不会怪罪的。” “你如今有爹有娘,慕容家的恩情,想办法报了就是。不必再以慕容家的丫头自居。”林雨桐心知萧峰心里不自在,就道。 阿朱笑道:“也没人将我当丫头。公子不在的时候,我倒是能当燕子坞半个家。姐姐不必觉得我受了委屈。” 林雨桐马上就住了嘴。 萧峰也转移话题道:“妹子这是打算要走,不知道要去哪。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吗?”他想起阿紫说林雨桐在躲着他的事,就问道。 林雨桐看了阿紫一眼,就笑道:“等阿紫的身子完全好了。我们就上路。” “有什么急事吗?”萧峰问道。是不是编造的借口,他一听就听的出来。 林雨桐点头道:“是师父交代的事情。因着我的武功传承,可能跟逍遥派有关。师父无意中得到了秘籍,说了若是练了人家的功夫,就得找寻师门。这是最基本的礼数。我这几年也打听了逍遥派的事情,才有了眉目,打算去问问……” 萧峰皱眉道:“逍遥派,倒是没怎么听过。” “逍遥派大哥没听过,但是星宿老怪丁春秋一定是听过的。”林雨桐就道。 萧峰还没说话,阿紫就把自己手里的汤碗给打碎了,“丁春秋……姐姐说的是丁春秋。” 林雨桐看了阿紫一眼,道:“是丁春秋。他是逍遥派的叛徒。曾经偷袭他的师傅无崖子,是个欺师灭祖的逆徒。” “难怪呢……星宿派的规矩是这么来的。”阿紫就嘀咕道。 林雨桐不管阿紫在嘀咕什么,只继续道:“‘聋哑门’掌门苏星河,大哥可听说过。” “你说的是聪辩先生。”萧峰就道。 “对!聪辩先生该是无崖子的大弟子,是丁春秋的师兄。另外,缥缈峰灵鹫宫好似跟逍遥派也有些牵扯。应该本是同出一脉的。我既然学了人家门派的功夫,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林雨桐就解释道。 这些话都不是假话。萧峰心里释然。“妹子做人坦荡,大哥佩服。”能饮水思源,难能可贵。 林雨桐心里一晒,要不是为了灵鹫宫的那些医术典籍,谁费这劲啊。 阿紫原先还不想走,如今听着能找到丁春秋的师门,就马上先乐意了。定要找到厉害的人,收拾了那老东西不可。 转过两天,被萧峰俘虏过的耶律洪基送来了大批的礼物来,被萧峰豪爽的赠送给了女真部落。林雨桐知道,在女真部落的日子不长了。于是就留了方子给一直照顾她们的两个姑娘。都是一些治疗发烧着凉,闹肚子的常用药。也都是山上能采到的药材。 果然,萧峰不能拒绝耶律洪基的盛情,要带着几人去契丹一趟。 看着从大帐里走出来的耶律洪基,萧峰愣了愣,“原来大哥是大辽的皇帝啊。” 说着,就拜了下去。 林雨桐的仪态,在红楼里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即便行礼的方式有差别,但是仪态气度却是实打实的。 耶律洪基只当萧峰是个武人罢了。一看林雨桐的样子,倒有几分不确定起来。 “这是弟妹吧。”耶律洪基看了几个姑娘一眼,回过头就看着林雨桐问萧峰道。 萧峰尴尬的道:“这……这……这是……妹子。” 耶律洪基哈哈一笑,“懂!好兄弟,里面请。” 烤肥羊,马奶酒。混合在一起,组成一股子特别的香味。萧峰跟别人拼酒,林雨桐也不多话。心里想着历史上真实的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算不上是一个明君。他喜欢汉文化,崇尚佛教。在大辽境内,大肆修建寺庙,劳民伤财。又好酒色,在位期间,引发了数次叛乱。在他死后,辽国的国力锐减,倒是女真部落迅速兴起。可以说,他是辽国政权的掘墓人。 但在这里,这位倒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但叫一个武人统领大辽半数以上的兵马,这真的靠谱吗? “林姑娘可是不习惯咱们的饮食。”耶律洪基问道。 “哪里?美食美酒,都是陛下的盛情。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不习惯。您太客气了。”林雨桐欠身道。 “看姑娘可是宋人?”耶律洪基又问道。 “飘零于江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的人。如今身在大辽,就是您的臣民。”林雨桐端起杯子,致意道。 “林姑娘说话,总是叫人这般的开怀。”耶律洪基一扬脖子,将杯中的酒干了。 萧峰在一边听了一句半句,就道:“大哥这话说的是,我这妹子说话,总是让人觉得心里痛快。” 林雨桐心里无奈,萧峰是江湖上粗疏惯了的。对皇权没有多深的畏惧。私底下叫大哥就罢了,如今可不好叫大哥了。 她笑道:“我大哥这是醉了。自己人夸起自己人了。” 耶律洪基是皇帝,什么眉眼看不明白。就哈哈一笑,道:“萧兄弟是英雄海量,哪里就醉了。就是这大殿里的众人都醉了,他也醉不了。” 阿紫还要凑上来说话,被林雨桐瞪了回去。 林雨桐就笑道:“您是金口玉言,您说没醉,醉了也不能说醉。您说醉了,不醉也得醉。” 上位者,就没有不喜欢拍马屁的。这话说的是恭维话,但也把萧峰作为臣民,该有的态度表明了。好聪明的姑娘。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喧闹起来。 果然就是皇太叔起了叛乱。 “姐姐,咱们……”阿紫凑到林雨桐身边,想要说话。林雨桐瞪了一眼,阿紫马上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萧峰自然是不会这个时候,离开耶律洪基的。他看着林雨桐,就道:“妹子,你带着阿朱和阿紫先避一避。我……” “大哥去吧,我们这里不用担心。”林雨桐知道结果,不想干预,也干预不了。 阿朱担忧的看着萧峰骑马而去的背影,有些神思不属。 等众人走了,林雨桐才教导阿紫:“说话要有分寸,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的。” “姐姐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怎么就没分寸了。”阿紫不服气的道。 “你要说什么,要说叫大辽的皇帝给大哥一个官做,是也不是?”林雨桐问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阿紫紧张的问道。 “你那点花花肠子,给我尽早的收起来。”林雨桐白了阿紫一眼,道:“世上从来就没有白来的好处。给你多大的官,就得要你付出多大的代价。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就伸手要官。你叫这大殿里大臣怎么想。你以为当官就是过家家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辽的皇帝叫大哥领兵侵宋,到时候是去还是不去。你说!” 阿紫瘪了瘪嘴,道:“以后不会了,你凶什么嘛!” “姐姐,阿紫还小,慢慢的教就好了。”阿朱低声劝解道。 林雨桐还没有说话。阿紫就‘哼’了一声,“不要你……”说到一半,被林雨桐一瞪,就成了嘀咕声,“假好心!” 外面的杀伐声阵阵传来,阿朱也没心思管阿紫说什么。只道:“刀剑无眼,千万别出事才好啊。” 这场叛乱以萧峰于乱军中擒住叛乱的皇太叔而告终。可以说是来势汹汹,去的也颇有戏剧性。 而萧峰在此次叛乱中,也立下了不世之功。马上被耶律洪基封为南院大王。叛乱刚平定,人心不稳的时候,萧峰的存在本就有震慑的效果。萧峰也知道耶律洪基的心思,这个官是想推暂时也推不了的。 酒宴上,耶律洪基提起了南下的事,“……好兄弟,你以为如何?” 萧峰心里一惊,就道:“陛下,如今人心思安,此时南下,只怕不妥。” “这话也对。”耶律洪基哈哈一笑,“时机尚未成熟,是得多做谋划。” 萧峰心里却烦恼了起来,这南下之事,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阿紫吃惊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果然叫姐姐给料到了。辽国的皇帝还是想南下的。 林雨桐没有跟随萧峰去上京的王府,而是提出了告辞。阿紫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两人骑在马上,看着碧草连天的草原,还有分布在草原上如云朵一般的羊群,萧峰不由的问道:“妹子,非走不可吗?” “聚散本是常事,大哥不必如此。”林雨桐看着萧峰,笑道。 萧峰一叹,道:“自从跟妹子认识,都是妹子在帮我。而我这做大哥的,却什么也没为你做过。本想着,此次跟你一道回中原,不想身上却有了这样一道枷锁,脱不开身了。反倒不如游荡于江湖,潇洒自在。”语气里多了许多的怅然。 林雨桐知道他为耶律洪基的打算烦难,自己心里倒是有主意。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倒不好说什么。就劝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哥当放开胸怀才好。” 萧峰看着林雨桐要说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林雨桐就带着阿紫,告别了萧峰和阿朱,踏上了南归之路。 “兄弟,不是哥哥说你,怎么叫林姑娘走了呢。你们不是……”喝酒的时候,耶律洪基问萧峰道。 萧峰笑道:“我那妹子,虽是女儿家,但也天上的鹰,等闲可成不了家里的雀儿。” “我瞧着,那姑娘对兄弟你很有几分情谊。要不然,不会多方的维护你。”耶律洪基笑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了。萧峰自己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就道:“大哥说笑了。我一个契丹的糙汉子。哪里配得上……” “兄弟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大英雄。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美人也爱英雄不是么。”耶律洪基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萧峰一怔,只哈哈过去就罢了。 回到府里,阿朱坐在灯下等着他。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阿朱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可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林雨桐是个什么意思,他也猜不出来。又觉得两人之间隔着点什么。 反正,他也不是一个为了儿女之情,就牵绊不前的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该明白的时候,也就明白了。 萧峰和阿朱的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可林雨桐和阿紫的归途,却诸多的波折。 一进雁门关,兜头而来的就是叶二娘。 “哼!你承诺的三月之期早就过了。如今还有什么话说。”叶二娘伸手攻了过来,“欺骗老娘的滋味,今儿要叫你尝尝。” 林雨桐带着阿紫一躲,就道:“如果二十七个戒点香疤也是欺骗的话,那你就当欺骗吧。” 叶二娘顿时就顿住了,“你……你……你当真知道……” “我因事耽搁了。是我失了约。”林雨桐皱眉道:“但我得知道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干恶事,否则……” “怎样?”叶二娘向前了两步,道:“告诉我……他……他在哪?” “与他的父亲可日日相见,但却相见不相识。”林雨桐又透露了一点。说完就道:“叶二娘,你当初给你儿子烫香疤的时候,他疼么?他哭了么?你就是那么爱你的儿子的!” “我……我……”叶二娘一愣,仿佛又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二十七个香疤,就是用燃烧的香头烫二十七下。”林雨桐看着叶二娘,嘲讽的道:“为了纪念一个男人,你在你孩子身上用了酷刑。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皮肤一定很嫩吧。你是有什么脸面做人家的娘。对自己的儿子都下得了手,难怪能下手杀别人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脸面找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从小被佛门教化,连踩死一只蚂蚁都都会觉得是罪孽。那么你这满身的罪孽,该有谁来承担呢。你儿子会因为你坠入额鼻地狱的。你还期待他认你不成。” “我……我……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叶二娘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啊,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得了手。 “你要去找他吗?要去认他吗?要让世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恶人娘和……”林雨桐恶劣的一笑,低声道,“和尚爹吗?” “不!不要……”叶二娘面色一变,恶狠狠的道:“如果你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我偷偷的去找我儿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黄烟弥漫,她赶紧跃起。 原来是阿紫用□□偷袭。林雨桐趁着她躲闪,先是用□□、射了过去,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拍了一掌,手搭在叶二娘的肩头,一股磅礴的内力瞬间就涌了过来。 “阿紫,护法。”林雨桐盘膝坐下,道。 阿紫看着叶二娘一会子就软了,还以为林雨桐会丁老怪的化功*呢。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赶紧应了下来。 趁着林雨桐打坐的时间,阿紫将身上的□□往叶二娘身上一一试了一遍。 等林雨桐将内力都归于丹田,才问阿紫,“你将她怎么了。” “下了点药啊。”阿紫心虚的不敢看林雨桐。 “什么药?”林雨桐问道。 “就是让她的身上慢慢的溃烂啊,怎么治都好不了。除非把一层皮削掉。”阿紫小声说了,见林雨桐还看着她,就又道:“她嗓子坏了,不能说话了,就不会有人知道姐姐出手化了她的功夫了。”说完又道:“我怕她会写字,就给她下了叫人神志不清的药。这药我是从丁老怪那里偷来的。没有解药,她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而且,又是被废了内力,又是中毒,其他人只会以为是丁老怪干的。跟咱们无关啊!” 林雨桐一愣,再低头一看。别说,还真能嫁祸给丁春秋。 她咳嗽一声,就道:“这叶二娘杀了不少无辜的婴孩,你这手段,我也不说什么了。对别人,可不准随便用。” 阿紫嘻嘻一笑,“我知道了。” 两人迅速清理了现场,赶紧离开了。 “姐姐,你也教我化功*吧。”阿紫小声道。 “这不是化功*。这是北冥神功。丁春秋那是只学了一半的,弄得不伦不类。”林雨桐解释道。 化功*只是废掉别人的内力,却把这内力当做废弃之物给丢了。却不知,这才是珍宝。北冥神功就是将这内力化为己用。 阿紫不管那是化功*还是北冥神功,对她来说,那都无所谓。只要厉害就行。 林雨桐没拒绝,只道:“等稳定下来再说吧。”关键是性子稳下来。别为了自己提升内力,就谁的内力都敢吸。 “好!”阿紫欢喜的应了下来。还是有姐姐好啊,只要乖乖的,要什么给什么。哪里像是在星宿派,要不是自己会拍马屁,早都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又过了两日,姐妹俩在一处镇子上打尖。刚要了饭菜,突的进来十几个人。 “小师妹!”进来的人中,当先的人就喊了一声。 阿紫浑身就绷紧了,“大师兄。”说着她呵呵一笑,就道:“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大师兄,真是缘分啊。” “几天不见,小师妹倒客气起来了。这么多人找你,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怎么,如今肯跟我回去见师父她老人家了吧。”那青年脸上笑着,眼里却透着冷意。 “师父她老人家想我了吗?”阿紫乖巧的笑笑,“我也想她老人家了,不仅想师父,还想师兄们了。对了,多日不见师兄,没想到师兄的本事越发的厉害了。我看跟师父也相差不远了。前几天,我还看见那恶人叶二娘,中的正是本门的毒啊。师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那青年一愣,然后就道:“知道就好。知道就乖乖的把从师父那里偷来的东西拿出来。”他不知道叶二娘中毒的事,但是不妨碍他认下来。江湖人成名的办法,无非是把某个了不得的人物打败了,打死了。这叶二娘乃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成名多年。能打败她,本就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东西?什么东西?”阿紫身子一转,就站起身来。 林雨桐却觉得她的手在桌子下面做了什么。等阿紫站起来,她伸手一摸,是个小布包挂在楔子上。她瞬间就收到了空间。 要是没猜错,这就该是神木王鼎吧。 第83章 天龙(12) 天龙(12) “小师妹,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充愣了。乖乖的把东西拿出来,我就饶你不死。”那青年折扇一展,笑道。 阿紫看了那折扇一把,似乎有些忌惮的往后倒退了两步,闪身躲在林雨桐的后面。一脸无辜的道:“你说的是那个啊,大师兄也不早点说,早说我不就知道了吗?” 林雨桐心道:这大概就是丁春秋的大弟子摘星子。据说此人在丁春秋的几个亲传弟子中,年纪是最轻的。可武功毒、术却是最好的。她心里自是不敢大意的。 “既然知道了,那就拿出来吧。”摘星子眼里闪过一丝急切。 阿紫敢保证,这家伙也是打着师父的旗号,其实还是想据为己有的。给不给他,这罪名都在自己身上。于是就呵呵一笑,道:“大师兄,我如今拿不出来了。我将她送给我姐姐了。” 林雨桐心里有些无奈。自己对付这些星宿派的人,还真是有些没把握。毒、这东西,真是防不胜防。 她站起身,看着这小饭店里人来人往,还是不要在这里起冲突的好。林雨桐最看不惯的就是,在人家店里起冲突,砸了人家的店,杀了人家的人。这些人何其无辜。 “出去说吧。”林雨桐看了摘星子一眼,就往外走去。 那摘星子看了林雨桐一眼,马上带着人就跟了过去。阿紫见人都走了,才伸手摸了桌子底下,什么也没有。她又把桌子翻过来,也没找急自己藏得东西。真是见了鬼了。 小二见众人走了,才敢出来收拾桌子。见这姑娘找东西,就马上上前问一声。 阿紫心里正烦着呢。见有人打扰,就扬起了巴掌,那小二吓的一激灵。阿紫手也顿住了,她心道:八成是被姐姐拿走了。要是姐姐知道自己打了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可真就自己的好果子吃了。 她恨恨的放下手,嚷道:“还不滚啊。等着吃一顿打吗?” 见那小二蹭一下就溜了,阿紫这才一跺脚,追着几人去。那宝贝可别被自己的傻姐姐真的还给大师兄才好啊。 林雨桐一口气奔到郊外无人的地方,才在原地等着星宿派的人。 摘星子离林雨桐远远的就停下来,这个女子虽然没见过,但内力十分深厚,又一身绝顶的轻功,这样的人不谨慎点不行。 林雨桐对这些人当然不会手下留情。星宿派收徒弟的规矩就是,没做过恶事的,坚决不收。所以,这些凡是跟着星宿派的人,全都死有余辜。 “这位姑娘,我不管你跟阿紫是什么关系。但这都是星宿派的事情。姑娘还是不要插手。拿了我们星宿派的东西,就该物归原主才是。要不然,动起手来,姑娘虽武功高强,但我们人多,况且星宿派的本事,姑娘该是听过才是。”摘星子看着林雨桐,戒备的道。 “那你就只管试试。”林雨桐话音一落,就一掌打了出去。这一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这招式是慕容博打过来时,学会的。用小无相功催动内力,这一掌就让人有一种连绵不绝的感觉,只觉得四周密不透风,让人逃无可逃。她这一掌,自然不敢跟慕容博比,但对付摘星子却足够了。一击得中,林雨桐立马迅速撤开。果然,那毒烟被自己险险躲过。 她敛住鼻息,趁着摘星子没回过神来,就又是一掌拍了过去。摘星子立马吐血晕了过去。 其他人吓的连连后退。阿紫这才露出头来,“本按照本门的规矩,我已经叫人杀了摘星子。那我就是本门的大师姐。见了大师姐,还不行礼。” “大师姐好。大师姐武功盖世。”杂七杂八的吹捧之声,立马想起。 林雨桐吸了摘星子的内力,无奈的看了一眼阿紫。就见阿紫猛地朝自己这边一跑,原来,她趁着这一群人吹捧的时候,偷偷的下了du。不光此次星宿派的几人,包括还昏迷不醒的摘星子,都毒、、死了。 “姐姐,快走。”阿紫拉起林雨桐就走。 林雨桐都有点心惊啊。这哪里是什么毒、、、药,明明就是生、化、武、器啊。 我的老天爷啊。难怪都把星宿派叫做邪派。这整个一个恐、、怖、、组、、织好吧。 走了两个时辰,两人才在一处林子里歇下了。 “姐姐,我的东西呢。”阿紫一停下来,就急忙问道。 “东西?什么东西?”林雨桐不解的问道。 “就是我在桌子下面放着的小布包啊。”阿紫跺脚问道。 “哦!你说的是那个啊。”林雨桐呵呵一笑,才道:“你不是说送给我了吗?怎么?不认账了?” 阿紫瞪着林雨桐道:“姐姐你又不会用那个,那对姐姐来说,完全没有用处嘛。” “可是我现在给你,你觉得自己能护得住吗?要不你拿着,将人再引来?”林雨桐问道。 “那……那……还是姐姐先拿着吧。只要东西在就好了。”阿紫小声道。 “星宿派的武功邪门的很,你最好还是少练。以后遇到合适的武功秘籍,再给你就是了。”林雨桐看着阿紫道。 阿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只上下打量林雨桐,像是想看看,她究竟把东西藏在哪里去了。 这一路上,她都将林雨桐带着的包裹翻了不知道多少遍,就是找不见被林雨桐藏起来的神木王鼎。 “见了鬼了。怎么比我还会藏东西。”阿紫看着林雨桐的背影嘟囔道。 这一日,路过一凉亭。凉亭里有给路人解渴的水缸。林雨桐自是不喝的。但阿紫却想着歇歇脚。于是捧了水瓢喝水。林雨桐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想着聋哑谷究竟该怎么走。 此时外面急匆匆的进了一个和尚,一身僧袍灰扑扑的带着补丁。容貌实在算不得体面。对着林雨桐和阿紫就道:“两位女施主,小僧有礼了。敢为小僧能取用一些水吗?” “大家都是过路之人,小师傅随意就好。”林雨桐又看了那和尚一眼,也没在意。 谁知那和尚喝完了谁,嘴里却叽叽咕咕念起了经。 阿紫受不了着叨咕劲,就道:“我说小和尚,你念叨什么呢。哼哼唧唧的,好让不让人消停了。” “阿弥陀佛,小僧念的是饮水咒。佛说,一碗水中有八万四千条小虫。出家人戒杀,因此要年饮水咒。”小和尚十分老实的解释。 林雨桐一愣,她对佛经是一点理解都没有的。但是释迦牟尼能说出‘一碗水中有八万四千条小虫’,这个认识很了不起。八万四千不是确数,大概跟咱们说的千千万万是一个意思。显微镜下的世界,被佛语一语道破,林雨桐还是觉得蛮神奇的。 她打眼瞧那小和尚,不由问道:“小师傅身上有武艺,不会是少林僧人吧。” “阿弥陀佛,正是少林和尚,法号虚竹。”那和尚自报来路。 “原来真是少林寺的师傅啊。看师傅这一路急匆匆的,不知有什么急事。”林雨桐心道,可算逮着正主下山了。 虚竹就道:“正是奉了方丈的命令,给慕容公子下请帖的。本门将于九月九日重阳节,请武林英雄齐上少林一叙。” 那距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 林雨桐就道:“那师父就在附近找吧。因聪辩先生请武林才俊二月初八到河南擂鼓山天聋地哑谷。想必,以姑苏慕容的名气,该是会去的。” 虚竹果然大喜,“谢姑娘告知。” 林雨桐就起身,对阿紫道:“我们也该走了。” 与虚竹作别之后,阿紫才小声问道:“天聋地哑谷,就是丁老怪师父的地方吗?” “嗯!”林雨桐不管其他,带着阿紫先到擂鼓山再说。在路上,林雨桐买了几身男子的衣衫,给阿紫和自己换了装。 二月初的擂鼓山,没什么景致可言。两人跟在许多的武林人士之中,一点也不打眼。 进了谷中,远远看见一个清瘦的老者跟以青年对弈,那青年可不正是段誉。 林雨桐对围棋,在红楼里学过,跟林黛玉,跟林如海,跟闻天方都学过。无聊的时候,也摆过棋谱。虽然水平一般,但看是能看懂的。她深知着棋局的厉害,只不敢深看。 突的就见那老者拿起一枚棋子,朝松林里扔去。紧接着,松林里出来一个黄袍的僧人,竟然是鸠摩智。 就听他道:“路过宝地,听闻有此盛事。老僧忍不住前来会一会天下英雄。”说完扬声一笑,就道:“慕容公子,也该现身了吧。” 再往另一边一瞧,果然见松林里出来一队人,走在前面的一对男女。男子风度翩翩,该是慕容复。女子正是王语嫣。 林雨桐还是第一次见慕容复,此人实在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浑身的气度也极为让人心折。 她回头一瞧段誉,见他呆呆的看着王语嫣。心道,这人本就痴心,如今被棋局扰乱了心神。这棋下到这里,就已经下不下去了。 果然,段誉失魂落魄的起身。就见慕容复跟鸠摩智各站一端,下了起来。才落了三五棋子,就见鸠摩智脸上漏出挣扎之色,慕容复更是想要自刎。亏得段誉的六脉神剑,才留了性命。 林雨桐对这珍珑棋局越发的忌惮起来了。慢慢的向后退去。 不想此时,两道人影跃了进来。却是段延庆和岳老三。 “我来领教……”段延庆说着,就顿了一下,手里的铁杖就朝人群中指了过来,“这位公子,可否跟老夫对弈一局。” 这铁杖指着的人正是林雨桐。 云中鹤被废了。如今叶二娘也生死不知。段延庆知道叶二娘是出来找林雨桐的。结果现在只见到林雨桐,不见叶二娘,就知道叶二娘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林雨桐只得站了出来。 段誉马上道:“林……公子也在啊。却不知道大哥他如今可好。” “一切都好。”林雨桐回了段誉一声。就在鸠摩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走了过去。 被段延庆盯上了,不是想躲就躲得了的。林雨桐走了过去,道:“我棋艺不精,前辈承让。”说着,就闭着眼睛走了一着。 周围四下里是一阵嘲笑之声。完全是胡乱落子嘛。 段延庆也跟着下了一子,就道:“你这是瞧不起老夫了。”难不成想说闭着眼睛也能赢。 林雨桐有苦说不出,只不睁开眼,突然一道劲风铺面而来,林雨桐只得睁眼闪躲。等躲了过去,往棋盘上一瞧,顿时只觉得一股子金戈铁马的感觉涌了过来,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不停的闪现着在红楼里的片段。一会是林如海,一会是林黛玉,一会是林雨杨跨马游街,一会是跟闻天方洞房花烛。一会又是两个孩子阵阵的啼哭之声。不一会功夫,就觉得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林雨桐暗道一声不好。这是将自己藏在最深处的思念给勾了出来。马上拿起棋子,落下。 而段延庆突然之间,就觉得悲凉了起来,想他堂堂一国的太子,如今拖着残破的身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手里的棋子就要落下。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不要。” 虚竹知道那个位子,刚才慕容复就下过。险些逼得慕容复自杀。如何还能看着这人重蹈覆辙。于是拿过棋子,随意的往棋盘上一摆。林雨桐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下了一个棋子在自己的阵营里。 都是自杀的棋局。 苏星河看看虚竹,又看看林雨桐。道:“胡闹!胡闹!” 说完,再看那棋局,却也是破了。 “天意!”苏星河看了二人一眼,就道:“请随我来。” 林雨桐心里一跳,机会来了。 众人都跟在后面,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去却见苏星河将人领到三间木屋之前,这木屋没门没窗。苏清河却道:“二位请!” 逍遥派,就是随心随意逍遥行事。 林雨桐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抬手一掌,就朝木屋的墙上拍去。‘咔嚓’一声,墙上就出现了一个洞。 众人愕然。还真有不客气的。 苏星河和丁春秋却看出了门道,这用的分明就是逍遥派的内力。 “小娃儿,你师承何人?”丁春秋催出一掌,朝林雨桐的后背而去。 “快走!”苏星河见逍遥派还有这样的传人,马上就用内力推了林雨桐一把,她顿时觉得身体完全不由自己,像不知方向的空间掉了下去。 而段延庆见虚竹还傻愣愣的,他刚才多亏了虚竹出手,否则非命丧当场。于是也暗中推了虚竹一把,将人推了进去。 “那是本门门户,外人岂可进得?”丁春秋马上朝虚竹攻了过去。可段延庆暗中相帮,到底没叫丁春秋得手。 包不同就道:“刚才那位公子进去,你们不拦着,偏偏阻拦小和尚。真是岂有此理。” “你知道什么!那人身上武功全出自本门。”丁春秋边跟苏星河过招,边道。 段誉心里一顿,那照这么说,其实他的一半武功,也来自逍遥派了。 林雨桐不管外面怎样。等失重的感觉消失,就已经出现在一个破败的山洞之中了。 才打量完四周,虚竹连滚带爬的也进来了。 “怎么会是两个人呢。”突然就传来这样的声音。 虚竹一惊,道:“阿弥陀佛,小僧是被人推了进来的。” 真是一个老实人。 林雨桐就道:“敢问是无崖子老前辈吗?” “有意思,有意思!一个是小和尚,一个竟然还知道老夫的名号。叫老夫瞧瞧你们,都是什么模样。”声音又传来出来。 林雨桐确定了方位,见有一块木板隔着,上去就是一掌。那木板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已经腐朽不堪。一掌下去,顿时就成了粉末。 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悬在空中。 “鬼啊……”虚竹惊叫了一声,然后盘腿坐下,念起了佛经。好似是什么往生咒。 林雨桐差点笑出来。鬼什么鬼,刚才早就说了是无崖子,还称呼了老前辈了。这会子还嚷着鬼。 无崖子一叹,就道:“小和尚貌丑,你倒是个俊的,却是个姑娘家。”说着又看了林雨桐一眼,“你是她的弟子吗?” 她?哪个她? 林雨桐愣了一瞬才道:“晚辈不知道您指的是谁。不过,是偶尔得了基本秘籍。并不曾拜过什么师傅。” “秘籍?你哪里来的秘籍。”无崖子看着林雨桐问道。 本打算扯谎的,但无崖子的眼神似乎能洞悉一切,林雨桐不由的道:“无量山,仙女像。” “那怎会又不是她的弟子?”无崖子问道。 “那里早就没有人住了。琅嬛福地只剩下书架子。”林雨桐看着无崖子,试探的道。 “她走了?”无崖子呵呵一笑,“我还说你一个姑娘家,又不是什么美貌的少年,她怎会教你武功呢。看来这也是你与我和她有缘。” 林雨桐欠欠身,“我只习了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过来。把手伸过来。”无崖子道。 林雨桐依言伸出手。顿时觉得一股子暖流从周身的经脉流过。 “也还罢了。资质算不得最好的。但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无崖子道:“我传你心法,你只用心记吧。” 林雨桐赶紧应下,盘腿席地而坐。随着心法练功,顿时觉得以前不畅通的经脉,活络了起来。看来,自己理解还是有偏差的。 “可惜你是女子,我这一身功力,却也不能传给你了。”他伸手一佛,两卷书就落在林雨桐的怀里,“这是为师送你的。只用心修炼,自是有一番成就。” 林雨桐赶紧跪下磕头,叫了一声“师父。”今儿遭遇,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无崖子将眼神看向老实念经的虚竹,就对林雨桐道:“徒儿,你去化了他一身少林内力吧。” 林雨桐应了一声,虚竹一下子就睁开眼睛,畏惧的看向林雨桐,“施主,你我无冤无仇,你可不能害小僧啊。” “不是害你,这是为你好。”林雨桐漏出笑脸来,“别怕。” 话一落,手就伸了过去。如今吸收内力,林雨桐觉得顺畅许多,再不用特意的坐下炼化。 等林雨桐收了手,才扭头,有些不忍的看向无崖子,道:“师父,您非得这样做吗?” 无崖子面如冠玉,儒雅清俊。既然叫了师父,她心里怎能忍心看着他…… “一切随心,这便是逍遥。你们能进来,就该是能看破生死的人。如何又如此神态。”无崖子摇头问道。 说着,伸出双手,虚竹就被一阵内力吸了过去。只见两人头顶着头,手对着手。但无崖子的面容却慢慢的苍老起来。 这一眼,就像是看了人的大半生一般。林雨桐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缓缓的跪了下去,无崖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虚竹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他以为他自己昏睡了几十年,要不然,这人怎苍老成这幅模样。再一看林雨桐,又觉得不是,这位施主却没变啊。 “师父已经将一声的内力传给你,还不拜师?”林雨桐看着虚竹道。虽然强迫拜师什么的比较坑爹,但是如今这样,也只能走下去了。 “不成啊,不成啊。我是少林和尚,怎能再改投别派,另外拜师呢。”虚竹就道。 林雨桐没耐心跟他辩驳,就趁机按住他,压着他磕了几个头。算是完成了拜师仪式。 虚竹内功强悍,想要反抗,易如反掌,但他心善,哪里肯对一个姑娘动手。 “罢了!”无崖子叹了一声道,“我一生收了两个徒弟,一个逆徒,另一个只怕生死也在顷刻之间。如今又收了你们二人,这掌门之位,只能给你们二人中的一人了。” 虚竹连连摆手,“小僧是和尚,怎能做掌门呢。” “天意如此。”无崖子将手上的扳指递给林雨桐,“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派的掌门之人。替为师清理门户。” “是!”林雨桐郑重的接过来。看着无崖子咽了气。 人死了,也不能就丢在这里不管吧。她道:“师弟先出去,通知大师兄辩聪先生。师父的后事该怎么料理。” 虚竹还不适应这样的称呼,只道:“阿弥陀佛。小僧这就去。” 看着他离开,林雨桐才将无崖子的尸体放好。将衣服都整理妥当。看屋子的角落,放着两只箱子,别的就空无一物。这才将箱子放进空间里。也没时间查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第84章 天龙(13) 天龙(13) 虚竹出去不短的时间了,却始终没有回来。林雨桐不放心,就运起轻功,跑了出去。 却见丁春秋和苏星河之间,两个火柱子燃烧着熊熊大火。周围的松树,全因为内力,被打的东倒西歪。周围站着慕容复,段誉,鸠摩智等人观战,更有几个少林的和尚,是之前就中了丁春秋的毒的。如今都盘腿在一边打坐。 这些人都自恃身份,不肯上前帮忙,否则以丁春秋再是怎么强悍,也架不住众多的高手围攻。 再加上,这也算是逍遥派自己的家事,别人也不能擅自插手。 林雨桐看了一眼手上的扳指,如今自己就是这个掌门。如果不能护住门人,那自己这个掌门,可就难以服众了。 她一跃而起,扬声道:“师弟,过来!” 自己对武功招数,也算见过不少。但是内力上,到底差了一大截,需虚竹在后面撑着才行。 虚竹内力沸腾,就是不知道如何用。 林雨桐真是差点被他给气死,就道:“手搭在我背上,运功。” “啊?”虚竹知道林雨桐是姑娘家,挠了挠头,就道:“哦!” 苏星河已经渐渐的落了下风。丁春秋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娃娃闹什么鬼,但出于对无崖子的惧怕,也不敢大意。 趁着苏清河分神的机会,丁春秋猛地提气,火就朝苏星河烧了过来。 苏星河一把胡子,被火烧了个干净。 “丁春秋,你瞧这是什么?”林雨桐伸出右手,扬了起来。 “七宝戒指!”丁春秋当初就是为了掌门之位才偷袭的无崖子。他所学甚杂,可掌门之争,不光要比试武功,还有奇门遁甲,琴棋书画。他自知自己比不过苏星河,才起了杀了无崖子,抢夺七宝戒指的心思。 “见了掌门,还不参拜!”林雨桐见丁春秋双眼赤红,就知道心智已乱。 丁春秋怒道:“好好好!临死了,却将东西交给了一个小娃娃。” 林雨桐凭着自身的内力,都可以和丁春秋周旋几个回合。更何况借着虚竹的内力。 她想着刚才苏星河的招数,冲着苏清河就是一掌。这一掌灌注的内力之大,是众人根本不能想象的。之间两个火柱子瞬间就朝丁春秋那边倒下去。 丁春秋只觉得五脏剧痛,显然是被这一掌震伤了。不用想也知道,无崖子那老东西,将一身的内力都传给了这两个娃娃。两人聚在一起,想杀他们,谈何容易。 瞬间就提起一口去,窜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苏星河看着林雨桐,往下一跪,道:“参见掌门。” “师兄快起来。”林雨桐哪里好意思叫这么大年纪的人给自己下跪啊。赶紧将人给扶了起来。可跟着的却是薛慕华等苏星河的徒弟,来拜见师叔。 林雨桐认了一遍人,就道:“先料理师父的丧事要紧。” 就见苏星河诡异的笑了一下,“听掌门安排。” “师兄,你刚才笑了一下是吗?”林雨桐问道。 苏清河一愣,道:“我笑了吗?” 林雨桐心道:这丁春秋的本事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三笑逍遥散!”林雨桐从袖子中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喝下去,暂时无性命之忧。”里面装的是空间泉水,而且取自泉心。 递过去之后,又对虚竹道:“玄难大师受了内伤,先服用这个。”又递了一瓶过去。 玄难大师对着林雨桐道谢,没有犹豫就喝了下去。薛慕华是神医,他自有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也赶紧送了上去,“多亏掌门师叔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可就真的糟了。” 林雨桐点点头,跟苏星河一起进了石洞。 玄难大师知道虚竹跟逍遥派已经有了渊源,也命虚竹跟了过来。 虚竹刚才还罢了,如今再看见无崖子的尸体,顿时就哭的不能自抑。不管愿意不愿意,这师父都将身体的一部分分割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影响了感情,只觉得悲伤难耐。 “师父将扳指给了我。却把一身的修为传给了师弟。”林雨桐叹道。 苏星河长叹了一声,“师父这些年已经看透了生死,这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说着又问道,“师父临终前,可交代过什么?比如地图之类的东西。” “除了要杀了丁春秋,清理门户。”林雨桐看着无崖子的尸体就道:“另外,就是关于本门的武功秘籍。” 苏星河就急忙问道:“我只知道在无量山,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说是师叔在……所以……” “师父跟师叔生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嫁到了姑苏王家。外面那位王姑娘,该是师父的外孙女。”林雨桐就道。 “什么?”苏星河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师父逍遥与世外,他都不知道师父隐居在哪里。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故事。 “那王夫人将师父师叔所藏的秘籍,都搬回了曼陀山庄。那里的有个琅嬛玉洞,便是师父留下来的东西。还有一部分该是在师伯和师叔手里。”林雨桐没有隐瞒,什么都说了。 苏星河见她所说的,有的自己知道,有的自己全然都不知道。可见师父对着师妹还是信任的。就道:“这些东西总是要找回来的。” “那是当然。”林雨桐就道。 无崖子的丧事,自有苏星河料理。林雨桐这才想起,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见阿紫。 林雨桐心里有些焦急。不会被丁春秋给逮了去吧。 段誉见林雨桐出来了,就道:“林姑娘可是找那位紫衣姑娘。” “是啊!阿紫是我妹妹。”林雨桐用一种你懂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所以,是我妹妹,也就是你妹妹。知道什么消息,就赶紧说。 段誉一愣,“原来……”又多了一个妹妹。 他叹道:“刚才有个年轻的公子,好似叫什么游坦之的,跟在阿紫的身边。我瞧着两人早早的就走了。” 游坦之,他今天也来了吗?怎么就这么巧,叫他们给遇上了。 这不还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劫难的巧遇,林雨桐暂时不打算管了。 “这样啊,以后若是你还能遇见她,就想办法叫人给我送个消息。”林雨桐叮嘱了一声。这江湖之大,叫自己一个人找,找到什么时候去。 段誉一笑就道:“都是应当的。”然后转移话题道:“听说大哥成了辽国的南院大王了,也不知道真假?” 林雨桐就点头道:“是真的。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段誉见朱丹臣几个家将隐隐的又催促的意思,就道:“咱俩的关系,又亲近一层,算起来,我也是逍遥派的弟子。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别跟我客气。” “好!”林雨桐应了,就先拱手告别。 朱丹臣几人远远的对着林雨桐行了礼,才跟着段誉离开。 “林姑娘是逍遥派的掌门,对咱们大理,也是有好处的。怎么说,也是咱们王爷的亲生女儿。”朱丹臣就小声跟段誉道。 段誉敷衍的‘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紧跟着慕容复的王语嫣身上。 慕容复道:“如今江湖上又出现了这样两个高手。想要统领武林群豪,又艰难了一分。” 王语嫣就道:“表哥有些多虑了。这逍遥派,既然自称逍遥,就不会管外面的俗世。所以,应该没有挂碍才是。” “公子,王姑娘说的有道理啊。”风波恶就接话道,“他们只管逍遥自在。不要干扰咱们的大事就好。要不然,难道凭着咱们姑苏慕容家,还怕了谁不成。” “非也!非也!”包不同摇头道:“他们不光不会成为咱们绊脚石,说不得还能成为咱们的臂膀。丁春秋这样的老妖怪,还需要他们自己料理啊。” 说着,几人就跟着笑了起来。 第85章 天龙(14) 天龙(14) 天聋地哑谷经过这一劫,就整个在暴露在江湖人的眼中了。说实话,这里已经不适合聋哑门了。 “师兄可想过离开这里。”林雨桐跟苏清河走在擂鼓山上,不由问道。 苏星河一笑,摇摇头道:“师父就葬在这里,我更是在这里过这么多年了。要走,还真是舍不得。所以,我是哪里也不去了。师妹放心,即便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想擅闯咱们的地方,也是不是那么容易的。奇门遁甲,千变万化。你看着着眼前这景象残破,其实三五日便可修复。里面更是机关重重。要不然,我哪里能在这里几十年,都太太平平的呢。” 林雨桐点点头,这话也对。于是就道:“万一有什么事情,叫人给我传消息。我想找到师伯和师叔,本门的武功,该补齐了。” 苏星河看着林雨桐一叹道:“怎么也想不到,师父会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妹你。咱们逍遥派收弟子,相貌气度都得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师父选掌门,就该是如姑苏慕容,要么也该是如萧峰一般的英雄儿郎。怎会选了一个姑娘家。” “那段誉也是翩翩公子,师兄怎的不算他。”林雨桐问道。 “他要是有他父亲段正淳的手段,自然算他的。可惜了一个翩翩少年,在对付女人的手段上,差的太远。只这一点,师父就不会收的。”苏星河摇头叹道。 “段正淳四处留情,倒是好了。段誉痴心,倒是不好了。师兄,这却是什么道理。”林雨桐似笑非笑的问道。 “段誉一心只看那王姑娘,可那王姑娘半点不将她放在心上。可再看看他父亲,他遇见的女人,每一个都对他死心塌地。可惜,我给大理送的帖子是给镇南王的,他没来,倒叫他那傻呼呼的儿子来了。师父那一身对付女人的法子……”苏星河说着说着,就住了嘴。 林雨桐冷笑一声,道:“如今我这一个姑娘家,自然更学不得师父那对付女人的法子了。” “小师弟倒是个男子,只这长相……唉……”苏星河叹道:“空有本事也不成啊。” “师兄啊!”林雨桐看着苏星河道:“其实,你还是别说话,继续聋哑着比较好。”说完,就冷哼一声,“男人以为女人对他痴情了,他醉卧花丛,就是逍遥了。那师父他这后半生逍遥吗?师父临死想明白了。师兄还想不明白。” 苏星河自知失言,在女人面前说这个话题,是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师父年轻的时候,对付女人的手段,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见过他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呢。 在擂鼓山盘亘了数日,林雨桐这才和虚竹离开。 “姑娘,逍遥派的师傅已经去了极乐世界了。小僧的事情也已经了了,也该回少林寺了。”虚竹就跟林雨桐告辞。 “想回少林寺啊。”林雨桐看了虚竹一眼,就道:“行啊,那你走吧。” 虚竹不想林雨桐就这样的轻松的放自己离开,一时大喜,唱了一声佛号,抬脚就走。 林雨桐只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如此这般又走了两天,虚竹先忍不住了,“姑娘,你跟着小僧做什么?” 废话,我不跟着你,我去哪找天山童姥去。 林雨桐无辜的一笑:“你去你的少林,我走我的路。咱们各自不相干。师弟啊,你学坏了。这路可不是只给你一个人修的。难道只许你走,就不许我走。只准你朝东走,就不许我朝东走。” 虚竹摸了摸脑袋,又看了林雨桐一眼,只得加快脚步,往前奔去。 可这满地的脚印,谁不知道你往哪边走了。即便仗着内功深厚,跑的极快。林雨桐运起轻功,也一样轻松的跟了上来。 “师弟,你跑什么。这般不喜欢和我这个师姐同路吗?”林雨桐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 虚竹叹了一口气,加紧再跑。 如是你追我赶了两天,夜里竟然又错过了宿头。因为跟着虚竹,林雨桐也不能进空间休息。只能倚在树杈上闭着眼睛养神。在山林里,林雨桐的身体好似才是最放松的。 虚竹心眼好。虽然不待见林雨桐总是跟着他,但到了晚上,就悄悄的坐在林雨桐休息的树下面。大概是不放心一个姑娘家,晚上一个人在山林里。 他今儿也一样,见林雨桐又上了树,就盘腿坐在树下。心想:怎么就爱上树住呢。要是跌下来可怎么办。我在下面,好歹还能接着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心,晚上才能休息的好。林雨桐给这周围撒了不少防蛇虫鼠蚁的药粉。他的这点善念,给他自己也少了不少麻烦。 夜色越来越浓,山林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不时有声音传来,十分的微弱。 这附近有人!而且不是一两个。 虚竹站起身送来,林雨桐也从树上飘然而下。 她伸出手,示意虚竹被说话。虚竹点点头,两人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慢慢的靠了过去。 远远的,看见绿莹莹的灯笼四下里漂移。只让人觉得鬼意森森。 突听得有人道:“……这是哪里的妖魔鬼怪在这里聚会,咱们倒是给赶上了。” 这声音林雨桐听过,是风波恶的声音。那就是说,慕容复在这周围了。 这边的话音才落,又听见一不男不女的声音道:“既然知道是聚会,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还敢闯进来。呦!还带着雌儿呢。雄儿都滚出去,将雌儿留下来,给老祖宗解闷。” 虚竹马上看了一眼林雨桐,还以为是林雨桐被发现了。 林雨桐扬了扬下巴,叫他往另一边看,只见脚步声传来,一队人走了过来,一身白衣的可不正是王语嫣。只她不会武功,掩藏不了她自己的气息。 虚竹就松了一口气。慕容公子的功夫何等了得,哪里需要别人操心。 就听风波恶的声音用内力发出来,道:“嘴里再敢不干不净,叫你知道谁才是祖宗。” 震的林间的鸟雀都四散里飞去。 “还是硬茬子。”又有人发出嘻嘻的笑声。 而另一边,却传来段誉的声音,“说话的可是风四哥。” 话音才落,就见一道身影快速的冲了过来,“王姑娘,真是巧啊。” 林雨桐心道,段誉真是见了王语嫣什么也不记得了。 林中又有一道女声道:“还有帮手啊。刚好,一勺烩了。” 说着,就有人影冲了出来。周围顿时火光大亮。 林雨桐见众人都围着慕容复一行人,就小声对虚竹道:“你看见那个背着黑布袋子的人了没有,那里是他们抢来的小姑娘。一会子要杀了她祭天神的。这些人啊,真是残忍啊。” 虚竹一惊,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不可!” “可惜我的内力不如师弟,背着她也逃不掉。只能看着她遭此劫难,罪过罪过。”林雨桐满面的可惜。 虚竹就道:“小僧内力深厚,或是能一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林雨桐就一笑,道:“抢了那个袋子,背上只管往西北方向跑。我就在前面接应你。” “好好!”虚竹连连点头。 林雨桐这才往西北而去。边走,边留下痕迹,又给周围撒上了药粉。这药一旦起作用,他们暂时就追不上了。等虚竹带着人出来,给他服了解药就好。 一群人眼看就要动手了,只见一个小和尚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用少林拳给了那背着袋子的汉子一拳,一把抢过麻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真是罪过罪过!” 将袋子一抗,撒腿就跑。 天山童姥在袋子里,心想,这是遇上哪里愣头青了。再一闻一路上的气味,就问道:“是不是还有人跟你接头啊。” “小姑娘真聪明。这都猜到了。”虚竹边跑边道。 “笨蛋,这一路的脚印,能逃出去吗?”她稚嫩的声音道:“按我说的做。” 等林雨桐看着虚竹用轻功从眼前飞过的时候,心里不由的一叹。自己汲汲营营,可还是比不上人家这主角啊。心里这般想着,就追了出去。 “师弟你停下。”林雨桐实在是追不上,只能喊道。 天山童姥就笑道:“白痴,你再不停下,身上的毒就解不了了。” “毒!小僧何时中毒了。”虚竹问道。 “你那同伴,为了挡住追兵,用了迷香散。”天山童姥又拍了拍虚竹的背,道:“快停下,姥姥可不想被你摔了。” 虚竹心道:小姑娘说话,老气横秋的。小小年纪,还想当人姥姥,端是可笑。 这般想着,倒也赶紧停下来。两人在溪水边洗漱了一番,林雨桐才赶过来。看了两人一眼,先把解药抛给虚竹,才对着打量自己的天山童姥道:“弟子拜见师伯。师伯受惊了。” 天山童姥一愣,面色大变道:“你是谁的弟子?” “先师无崖子叫我们师姐弟来找师伯。万幸师伯没事?”林雨桐的语气诚恳的道。 虚竹指着天山童姥,道:“这是师伯?” “师弟,不得无礼。”林雨桐瞪了虚竹一眼。 “哦!”虚竹打量了天山童姥一番,才道:“拜见师伯。” 可此时的天山童姥早被林雨桐嘴里的无崖子分去了心神,“师弟……师弟……师弟她还记挂我。” 林雨桐也是醉醉的。天山童姥今年也九十六岁了,连李秋水都八十八岁了。真是好大的一把年纪了,也还情情爱爱的。让林雨桐这个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人家大的人,情何以堪。 林雨桐诧异的看了一眼天山童姥,就道:“师父怎么会不记挂师伯呢。只是……”说着,就停了下来。这天山童姥性子也左,手段更不是林雨桐和虚竹能应付的。只有无崖子是她的软肋。 无崖子四处留情,叫这女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可能也不想走出来。给她们一个念想,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林雨桐也没胆子戳破这虚幻的感情。一是,自己是无崖子的弟子,不能对这师父不敬。二是天山童姥不见得爱听,恼恨起来,自己也应付不了啊。 况且无崖子人都死了,留下两个女人还为他大打出手。谁都坚信,无崖子的心里是有她们的。要不然,又何苦会坚持一辈子不曾改变。 “我凭什么相信你?”天山童姥收敛心神,看了林雨桐和虚竹一眼。“一个臭丫头,一个丑和尚。师弟他不可能收你们为徒。” 虚竹被骂,只是嘿嘿一笑。 林雨桐伸出手来,七宝戒指在拇指上散发这宝光。 “它……它……它怎么在你手上。师弟他人呢?”天山童姥蹭一下站起来,只到林雨桐胸口的身高,要抬起手臂,才能拿到林雨桐手上的戒指。 “是逍遥派的师傅给林姑娘的。”虚竹就解释道:“师傅他死了。” “死了……死了……”天山童姥拿着戒指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哈哈大笑。她将扳指不停的往自己的手指上套,但因为她的身体幼小,哪里能戴。 她怒瞪着林雨桐道:“说!师弟是怎么死的。他一身修为,怎么会死的。” “师父他将几十年的内力,都给了师弟。所以他……”林雨桐就解释道。 “真的死了。”天山童姥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慢慢的就呵呵的笑起来,“他说,他记挂我。” “是!师父十分记挂您。”林雨桐面不改色的道。 天山童姥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你不老实,他除了记挂我,还记挂谁?” 林雨桐就道:“他说,他对不住师叔。” “对不住那贱、人!”天山童姥呵呵一笑,“抛弃了那贱、人,可不就是对不住那贱、人吗?” 林雨桐抿嘴,没说话。这话看怎么理解了。既能理解为没跟那女人白头到老,所以很对不起人家。也可理解我,他对人家用情不专,不再喜欢人家,所以对不住人家。 端看一个人想往哪边理解了。 “你这话,要对着那贱、人再说一遍才成。”天山童姥就道。 林雨桐心里一笑,就道:“师父的话,自然要原样转告的。师伯不用担心。” 因着天山童姥正在练功的紧要关头,所以,三人找了一处山洞,作为暂时的歇息之地。 林雨桐跟虚竹可不一样,虚竹对于天山童姥要喝鹿血,十分的反感,。出家人不杀生。她却无所谓啊,杀鹿总比杀人强吧。她将鹿擒住,每天放一点血。然后将伤口又给敷上药。 在红楼里,很多大户人家都有鹿苑的。他们认为鹿血能补气血,是难得的滋补品。事实上,鹿血确实也是一味药材。 所以,林雨桐对于割鹿血,基本上心里没什么压力。 天山童姥见她逮鹿的手法生涩笨拙,就皱了皱眉,“空有一身蛮力而不会使,真是蠢。” “所以,师父将我们交给师伯,才能放心啊。”林雨桐适时的说了一句。 天山童姥怅然的点点头,“从明天起,你们给我好好的练功。” 第二日,果然就教了天山折梅手。林雨桐难得遇到宗室级别的人指点功夫,比任何时候都勤勉。 这一日,三人正练着,就听见远远地传来声音,震得人耳朵疼,“师姐!别来无恙啊。” 天山童姥面色一变,就道:“这贱、人追来了。快走。” 林雨桐心知来的是李秋水,就道:“师伯和师叔有误会,虚竹,你带着师伯先走,我留下来,见见师叔。能化解就化解,化解不了,好歹能拖一下时间。” 虚竹应了一声,马上背起天山童姥。 “见你有孝心,这个还给你。”天山童姥说着,就经七宝戒指抛了过来,“有它在,那贱人不会杀你。”说着,就拍了虚竹的脑袋道:“快走!笨蛋。” 看着两人消失,林雨桐才出声道:“师叔,我师父无崖子有话要我转达。” 话音才落,就见一道身影划了过来。林雨桐被这速度吓了一跳,赶紧躲了。 “凌波微步!”李秋水见了林雨桐的功夫,就停了下来,看着林雨桐道:“他果然还是喜欢美人,连徒弟都挑了一个绝色的。” 林雨桐就苦着脸道:“师叔这话,叫师父他老人家泉下得知,该……” “泉下得知……”李秋水面色一白,“师兄他……死了?” “是!”林雨桐看着李秋水的神色,这人喜好美貌的少年,但是对无崖子,还是刻骨铭心的喜欢的。就道:“师父这些年行动不便。她叫我亲自去无量山的琅嬛福地去找师叔。可惜,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玉像,还有师叔留下来杀尽逍遥弟子的话,留了下来。师父知道师叔离开了,十分的伤感。叫我见到师叔,就说,对不住师叔了。” 李秋水捂住胸口,“你说,你师父这些年行动不便。不是跟……又隐居起来,过逍遥的日子了。” “是!师父他连收弟子都要看样貌,哪里能容得他自己落得个残障。自觉拖着残破的身子,所以……”林雨桐正不知道话如何往下说。 就听李秋水接过话头道:“觉得我喜欢美貌的少年,他不再完美,就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他怎会这般傻!” 林雨桐愣了一瞬,这解释很好很强大。她只道:“师父只叫我告诉师叔,对不起您。这到底是意思,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们当初在无量山下,过的是何等的快活,何等的逍遥自在。”李秋水的声音里透着幸福与甜蜜,出神了半晌,才又道:“你是不是已经见到师姐了。她人呢?你师父是否也有话给师姐留下。” 林雨桐垂下眼睑,就道:“因为找不到师叔你,师父对我和师弟十分不放心。就叫我们来找师伯。他说,只要找到师伯,就能找到师叔的。” “难怪呢?”李秋水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道:“你师父最是厌恶你师伯,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行此下策。” “师叔,师父已经去了。本来就觉得对不住您,若您还是执念着跟师伯……师伯也是可怜人……她跟您是不一样的。”林雨桐的话包含半露,却叫人多出了无限的遐想。 怎么不一样了?这就看你怎么想了。 李秋水觉得,师兄从来没有喜欢过师姐,而跟自己,却做了几年的夫妻。这感情和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而师姐她守了一辈子,那个男人也没爱过她,可不是个可怜人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我不跟她计较,只怕她跟我计较。”李秋水就哼了一声,道;“不过我也不怕她就是了。你师父既然想将你托付给我,那你就跟我回西夏吧。” 正好!反正天山童姥和虚竹,也在西夏的皇宫里。 林雨桐马上就答应下来了,连一点勉强和犹豫都没有。李秋水对林雨桐的话,就更相信了几分。这般的不设防,不是师兄的交代,断不会如此。 “师叔,这是师父给我的。你要么?”林雨桐的眼神十分的诚恳。 李秋水神色显得落寞,“人都没了,要这个做什么呢。既然知道他的心意,这些虚名,不要也罢。我还以为他会将它传给……你好好收着吧。”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收了起来。她知道,这份信任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这一路上,有李秋水指点,林雨桐觉得比前几年的收获都多得多。 “逍遥派的功夫,能使众家招数为我所用。你还差火候。”李秋水摇头叹道。 “是。”林雨桐也觉得越是学习,越是觉得自己的这点功夫浅薄。 第86章 天龙(15)二更 天龙(15) 西夏的皇宫,虽然不能跟后世看到的紫禁城相比,但也自有一番威严气象。 李秋水是西夏的太妃,在这皇宫里,就是她的天下。林雨桐托福,重新又过上了千金小姐的日子。李秋水对于林雨桐的言谈举止,礼仪规矩,威严气派,都十分满意。 “师兄一辈子,就在乎这些东西。他喜欢苏星河,你瞧瞧他都教了这个弟子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师兄的才情。面面都能俱到的。看来,你也把光阴,耗费在请棋书画上了吧。弹一曲我听听。”李秋水指了指亭子里的琴,就吩咐林雨桐道。 在红楼了,这些东西几乎是最后二十年的消遣,自然是会的。而且还谈的不错。 手放在琴弦上,不由就谈起了闻天方常常弹奏的曲子。这曲子是闻天方做给林雨桐的,本就情谊绵绵。如今由林雨桐来弹奏,里面又掺杂了无穷无尽的思念。 李秋水心神震荡,等一曲终了,就问道:“这也是你师父经常弹奏的。”如此深情厚谊,如此刻骨的思念。怎能不叫人动容。 林雨桐:“……” 见林雨桐只是沉默的垂下头,李秋水以为林雨桐这是默认了。在她看来,以林雨桐的年纪,是没经历过什么感情的。更不会有如此的思恋。 “师兄他……他……”李秋水喃喃的道:“是我对不起他!哪里是他对不起我。那些什么美貌的少年,全都被我杀了。” “师父如今已经不在了。过往的一切也都叫它随风而去吧。”林雨桐就道。 李秋水抬头看着远处,道:“是啊!他不在了。剩下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不待林雨桐说话,李秋水就起身离开了。 只留着林雨桐在御花园里,想着天山童姥跟虚竹是不是在冰窖里藏身。这般想着,就一路往前走,想找皇宫里的御兽园,看里面是不是丢了仙鹤鹿之类的动物。天山童姥日日要饮血,想必会来这里。她怕引起李秋水的警觉,只远远的路过,见有太监抱着网子之类的东西,大概是想修补围栏吧。看来,真的是丢东西,要不然谁能想去修补这些。她心里就越发的安定下来了。这两人肯定在冰窖里。 她每天循规蹈矩的,李秋水说要练功,她就练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整天被她虐的死去活来,但进步也是神速的。 等回过神来,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这一日,终于能出来透透风了。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见一个美貌的少女,手托着腮怔怔的发呆。 跟着林雨桐的侍女就道:“前面是公主殿下。” 林雨桐心里一顿,这该不会是跟虚竹有了夫妻之实的西夏公主吧。 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虚竹的相貌,真的不算是丑了。但跟这位公主比起来,真是叫人看着都不忍心。也不明白这位公主为什么会对虚竹死心塌地。反正在这个世界里,这些人对情感的处理方式总是叫人觉得疯狂。 比如几个女人对段正淳,明知道这家伙渣,但还是情深不悔。 比如段延庆对不知道长相的女人,也是几十年记挂在心里,不曾丝毫褪色。 比如木婉清对段誉,段誉对王语嫣,王语嫣对慕容复。 比如康敏爱而不得,对萧峰变态的执念。 比如阿朱,用自我牺牲和死亡的代价,阐释了她的爱情。 比如游坦之对阿紫,爱的完全没有丝毫的原则与自我。 比如阿紫对萧峰,依恋的几乎成痴。 比如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对无崖子,真是执念一生。 比如眼前的公主对虚竹,更是爱的莫名其妙。 这样的爱情,叫林雨桐羡慕,又叫她觉得害怕。 她转身往回走,还是不打搅别人思念她的梦郎了。 天山童姥在这皇宫里,天天在御兽园捉珍禽,又顿顿都在御膳房里拿吃的。更是干起了掠人的勾当。她也不想想,这御兽园的珍禽都是有数的,天天少,能不引人注意吗。李秋水又不是傻子,只是最近因为突然知道无崖子死了,心神不稳罢了。回过头,能发现不了吗? 这天晚上,李秋水就叫了林雨桐到跟前,“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御兽园发现仙鹤少了的那天,我就有猜测。怕你们见了面又打起来。我才不敢说……”林雨桐十分小声的道。 李秋水哼了一声,就道:“你倒是对你这师伯十分有孝心,不错。” “不是谁都有等候一生的毅力的。”林雨桐就道。 李秋水一怔,师姐等了师兄一辈子。自己呢?倒是多有不及了。难道自己对师兄的感情不及师姐对师兄的感情深吗? 她心里有些不服气。 “走!去瞧瞧她。”李秋水说着,就一跃而起。 她对西夏的皇宫可谓是了如指掌,不过半晚上,就给找到了。 “贱、人!”天山童姥看着李秋水冷笑,“师弟留下的话,你都听那丫头说了吗?” 林雨桐赶紧道:“说了,师父说对不住师叔。” 天山童姥点点头,林雨桐没有两面扯谎。她冷笑道:“师弟还觉得对不住你,你觉得你对得住师兄吗。先是养一群美少年,之后又嫁给西夏王当起了皇妃。到了下面,你有什么脸面去见师弟。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我就不同了,师弟知道,我是处、子之身。到了下面,看看师弟他要谁。” “处、子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矮子,侏儒。”刘秋水也恼了,顿时就骂了起来。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两人都是对彼此极为熟悉的人。都知道彼此的软肋在哪?那真是句句往对方的疼处戳啊。 三两句不和,就打了起来。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两人知道无崖子死了,都心存死志。唯一放不下的,反倒是老对头。不管再怎么劝解,想死谁也拦不住啊。更何况如今两人的心里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得到了无崖子的爱。这会子,更是盼着早点死了,死了就能跟爱人团聚了。 这感情很傻,傻的林雨桐心里有些酸涩。 正发愣呢,突然被两道大力拉扯,两股子内力喷薄的涌了过来。浑身开始发热,热到几乎要炸开了。想叫也叫不出来,慢慢的神志就不清醒了。 等再度醒过来,阳光照在脸上,林雨桐眯了眯眼。 “师姐,你醒了?”虚竹笑着道。 林雨桐坐起来,就道:“这是哪儿。”四周很荒凉,她记得明明是在西夏的皇宫的。心里一惊,就问道:“师伯和师叔呢?” “在那边。”虚竹说着,就朝另一边的大石上指去。 林雨桐起身,身体的感觉告诉她,这两人将内力全都灌输到她的身上。 躺在大石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怪异。她们的服色都十分的艳丽,该是青年女子才能穿的。可如今这艳丽的衣服衬着雪白的头发,满脸都是折子的脸,顿时就怪异了起来。天山童姥本就身体小,如今小小的身体,老态毕现。而李秋水,脸上像是裹着什么一般。林雨桐伸手,轻轻一揭,一张□□就下来了。面具下是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她心里一叹,这两人对打击对方,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就说嘛,这么深刻的爱,怎么会不找无崖子呢。原来一个被毁了容貌,一个是童子之身。 李秋水睁开眼睛,看了旁边躺着的人一眼,就对林雨桐道:“我有一个女儿,找到她,替我照顾她和她的后人。” “师叔放心,有我一天,我护她们一天。”林雨桐郑重的道。 “好!我先师姐一步去找师兄了。”李秋水低声道。话一说完,就用最后的内力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可能真是因为身上有李秋水的内力的缘故,也可能是相处这些时日,有了教导的恩情在。林雨桐顿时就伤心难耐。 “别哭了。她死了,死了才好呢。”天山童姥坐起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爆竹一样的东西。轻轻一拉,一道红光就冲天而去。 “你们两个都过来。”天上童姥叫道。 虚竹摸着脑袋,就走了过去,林雨桐擦了眼泪,就道:“师伯是召集部属吗?” 天山童姥点点头,对林雨桐道:“你既然是逍遥派的掌门,那我就将灵鹫宫传给你师弟。” 林雨桐点点头,“我已经得了姥姥几十年的功力,再不敢奢求。” “但是灵鹫宫依然属于逍遥派。虚竹也需听你这个掌门的。”天山童姥就道。 “不成!不成!还是给师姐做吧。我要回少林的。”虚竹就连连摆手。 林雨桐就道:“师伯教你的武功门道,自然跟灵鹫宫所辖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息息相关。除了你,能传给谁?” 那些人被生死符控制,需天山六阳掌才能解开。天山童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虚竹,“要不是没办法,我何必传给你这么一个蠢材。” 正说着说,就见一行十几匹马,朝这边狂奔而来…… 第87章 天龙(16) 天龙(16) 骑马而来的正是余婆婆和灵鹫宫的下属。 “怎么,你们当我这老婆子死了么?”天山童姥道。 余婆婆赶紧跪下,道:“属下不敢。”她抬头,看了一边的林雨桐和虚竹一眼,就道:“梅兰竹菊都已经撒出去找主人了……” “哼!谅你们也不敢。起来吧。”天山童姥看着余婆婆道:“这两个是我的师侄。”她指了指林雨桐道,“这是咱们逍遥派的掌门,以后灵鹫宫重归于逍遥派门下,可都听清楚了?” “是!”众人看了一眼林雨桐,复又跪下道,“拜见掌门。” 林雨桐衣袖一摆,一股内力就涌了出来,“起来吧。”竟是将这些人都给硬生生的扶起来了。 见众人漏出骇然之色,再不敢直视林雨桐的容颜,天山童姥满意的点点头。所辖之地,鱼龙混杂,要是不露出点真本事,哪里能让众人心服。又指了指一边的虚竹道:“这就是你们的新主人,灵鹫宫的宫主。” 面对几人的参拜,虚竹赶紧跪下还礼。天山童姥叹了一口气,“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说着,又看了林雨桐一眼,道:“我死后,不要将我跟你师父葬在一起,我们三个,还是各有归处的好。”她的眼神看着远处,竟是有些大彻大悟, “师伯……”林雨桐心里惊讶,叫了一声。 天山童姥哈哈一笑,就倒了下去。 “师伯!”虚竹扑了过去,探了探鼻息,道:“师姐,师伯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林雨桐心里就突然明白了。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心里未尝就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只是都不想明白罢了。 天山童姥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用生死符,更像是一种对男人的报复。但不论如何,她收留千千万万的无家可归的女子,这就是一项天大的功德。 她面上看着恶,可心里存着善念。 林雨桐心里有些明悟,这就说佛家说的色相吧。 丁春秋看着仙风道骨一派高人做派,却也只是虚世中的俗物。 慕容复人中龙凤,却是没有风范的野心家。 段延庆残破丑陋的外表下,谁知道那曾经是高贵的太子殿下。 康敏面上是面如枯槁的寡妇,谁知道背地里却淫、荡不堪,蛇蝎心肠。 南海鳄神凶神恶煞,可内心却也不见得真的有多坏。 乔峰是契丹的皮囊宋人的心。 虚竹外表丑陋,性情蠢笨。可这淳朴善良,又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智慧。 就连自己,都是外表真诚纯美,心里却暗藏算计。 想到了这些,她一时有些羞惭,又仿若进入了非常玄妙的境界。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一般。 “师姐!”虚竹小声的道:“小僧还是要回少林的。如今已经耽搁都许多的时间了。等师伯的丧事一了,我就回少林。” “你随心就好!喜欢还俗就还俗,喜欢做和尚就做和尚。”林雨桐看着天山童姥的遗容,就道。 “掌门,主人,老主人的身后事……”余婆婆问道。 “将师叔交给西夏,她有她的归宿。师伯就葬回缥缈峰吧。”林雨桐上前,亲自将二人的遗容搭理妥当,才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 安排好李秋水的丧事,几人带着天上童姥的棺椁,一路朝灵鹫宫而去。 灵鹫宫在西夏的西面,地盘方圆百里,这正是林雨桐看中这里的原因。而且,经过这么些年的经营,灵鹫宫其实掌控了中原到东南沿海诸多的小帮派。 这等势力,对于林雨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十分有利的。 等进入了朱天部,才知道慕容复带着叛乱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杀上了灵鹫宫。 林雨桐看向了虚竹,他是为了天山童姥的葬礼才跟着过来的。林雨桐问道:“师弟,你说怎么办?” “听师姐的。慕容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响当当的,只要咱们说清楚了就好。”虚竹就道。 余婆婆知道虚竹老实宽厚,就道:“这些人是为了生死符的事而来的。除非给他们解了生死符,否则,绝不肯罢休的。” 虚竹就道:“我不会解生死符啊。” “天山六阳掌,你没学会不成。”林雨桐问道。 “会是会了,但是……”虚竹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行了。”林雨桐看着余婆婆道:“你带路,我们三个先走。剩下的人慢行。” 余婆婆知道这掌门的内力十分的深厚,自是不担心的,赶紧应了一声。 灵鹫宫并不是在缥缈峰的山顶,而是在半山腰,温暖湿润。山腰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一般。灵鹫宫是云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宫。 真是个好地方啊! 但即便在半山腰,这地势也足够险要。悬崖深谷,无所不有。那灵鹫宫竟然仿佛是山中的孤岛,得踩着铁链子才能过去。 端是易守难攻。林雨桐就先爱上了这里。 连接两处的链子被人斩断了。想要过去,却着实不容易。该是守着灵鹫宫的人,想将这些人困在上面,才砍断的。 这着实是险要,但对于林雨桐和虚竹的内力来说,却不是一件难事。两人先运起轻功下坠,将铁链拽起来,然后才朝对面掠去。 将链子接好,往前才走了十几步,就见两个年轻的女子,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了。 虚竹念着阿弥陀佛,林雨桐心里也不好过。什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天山童姥的手段是不怎么光明,但这些家伙,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虚竹的宽厚叫他们还听从灵鹫宫的差遣,但时日久了,太宽厚了。只怕就不大好指挥了。 林雨桐心里谋划着大事,这些人也确实是要用的。不仅要施恩,还要施威才好。 远远的,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些臭娘们招了没有?” “没有!嘴硬的很。” “那老贼婆的宝藏,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没有。咱们这些年,可受了这些娘们不少气。不要客气,尽管把咱们的手段都使出来招呼便是。” “这么对一个姑娘家,未免太残忍。”这个声音是段誉的。 虚竹捡起松球,递给林雨桐几个,“阿弥陀佛,一会子可别伤了人的性命才好。” 林雨桐看着手里的松球,无语的一笑。 “你们都招了吧。不要盼着那老贼婆回来了。她早就死了。” 话音刚落,林雨桐就将松球弹了过去。那人只觉得嘴上一疼,门牙被打了下来。 “是姥姥,是姥姥回来了。”一个虚弱的女声道。 大殿里,众人都戒备了起来。 林雨桐就先站了出来,朝大殿里走去。虚竹紧紧的跟在后面。 “林姑娘,是你!”段誉就迎了过来。 林雨桐点点头,先去查看被俘虏的灵鹫宫众人的伤情。叫伤得不重的将伤重的全都先抬下去,她跟着下去救治。 林雨桐刚背过身去,后面就有人攻了过来,她心里恼怒,使出了天山童姥的天山折梅手,瞬间就卸了几个人的兵刃,仍在地上。然后看了虚竹一眼,就转身走了。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下去。这人功夫有些深不可测,还是别往上撞的好。 慕容复看着林雨桐的背影道:“这人什么来路,看着跟阿朱倒有几分相似。跟在天聋地哑谷那时候比起来,功力见长了。” “她是阿朱的姐姐,跟萧峰萧大侠交情很深。其他的倒是不清楚了。”风波恶就解释了一句。 慕容复眉头一皱,转头一看,那叫虚竹的小和尚,正给乌老大这些人解除身上的生死符。 看来这次想收服这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事情,只怕又是不能成了。 林雨桐不管外面的事情,只负责将这些还能够抢救的人抢救过来。缥缈峰上下,都是女子,这事,只有自己处理起来才最方便。 直到把伤员安置好,余婆婆才过来,道:“掌门,事情已经妥当了。我们主人让我来问问掌门,他做主饶了叛乱的诸人,掌门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灵鹫宫的事情,师弟做主就好。”林雨桐看着余婆婆道:“去转告那些人,但凡再出现不听调遣的人,敢生反心的人,惩罚比生死符更狠十倍。” “是!”余婆婆垂首退了下去。 等晚上,整座缥缈峰才安静了下来。虚竹和段誉在喝酒,她也不好去打搅。 就叫了余婆婆和梅兰竹菊,了解灵鹫宫的事务。 “我想分出两部出来,一部往北边,去辽国收购羊毛,一路往南边去,收购布匹丝绸药材。沿途都是由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分段护送。你们看,可行吗?”林雨桐谨慎的问道。 “掌门是想赚银子。咱们灵鹫宫所辖方圆百里,再加上下面的孝敬。从来就不缺银子。”余婆婆赶紧道。 这不是银子的事。 这事,她在心里已经琢磨了不少时候了。可以前缺地盘缺人手,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才将这个计划提上了日程。 如果在辽国大规模的收购羊毛,或者是以物易物,用羊毛和加工好的奶酪,就可以换取粮食,布匹,瓷器,茶叶。药材,香料还有各种各样的日用品。甚至是牛羊也可以直接来交易的时候,那么,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辽人还想要打仗吗?他们是更愿意养能改变他们生活的牛羊,还是愿意养更多的战马呢? 第88章 天龙(17) 天龙(17) 林雨桐没有向众人解释,她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底气的。况且,这怎么解释,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不管行不行,但这都值得尝试。一方面她派人收购羊毛,另一方面,又派人往南边去,采购日常消耗品。同时,她又让人在山下,建造羊毛处理厂。灵鹫宫的地盘,最不缺少的就是女人,只要将羊毛纺成线,染了色,那就是保暖的好东西。 想要将这计划执行下去,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只有尝试着去做。即便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问心无愧了。 这灵鹫宫,虚竹只住了三天就回了少林寺。实际上,林雨桐一掌门的身份,也能掌控灵鹫宫。等将事情安排下去,林雨桐就进了灵鹫宫的书房,开始整理有用的药方。有些药材,在现代已经没有了,就算将药方传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处。这一部分,肯定是要去掉的。更有一些是害人的□□,林雨桐一点都不敢传回去。这东西一旦流出去,害人可不浅。还有一些,比如给阿紫换眼睛的手段,是需要配合内力功法才能做到的。这一部分,也是无用的。 但对人体有好处的丹药,林雨桐也要仔细甄别。有些是给习武的人服用的,对于普通人却未必有好处。 药物跟其他的东西不一样,要慎之又慎。这些药方的甄别,不是三五个月能完成的。就是三五年也未必。也不急于一时。 在书房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余婆婆就道:“掌门,距离九九重阳节不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无少林了。” 差点忘了这事。 林雨桐点点头道:“正好,咱们这次也将你们主子给接回来。” 余婆婆知道林雨桐说的是虚竹,就笑道:“梅剑和竹剑护着主子,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林雨桐一笑,就算他不愿意回来,人家少林也不愿意要他了。 “我先走,你带着人慢行就好。”林雨桐想用空间,所以,不愿意与人同行。 余婆婆以为林雨桐有私事要办,就应了下来。掌门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好。 下了缥缈峰,一路不疾不徐的往少林寺而去。路上也三不五时的有些小帮派,急匆匆的往少林赶去。 “听说,丐帮出了一位新帮主,也不是知道,比起萧峰,如何?” “听说此人跟聚贤庄有些瓜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谁知道呢?反正是个年纪不大的后生。以前倒是没见过。”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阿紫没对游坦之做出过分的事情就好。如今,想必她跟在游坦之身边。这次,她的心里没有住进去萧峰,也不知道跟游坦之之间怎么样了。 原本以为,在路上能碰上几个熟人,谁知道一直到山脚下,都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 她也就不在路上耽搁,一路往少林寺而去。对于外面这些没有悬念的争斗,林雨桐对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更有兴趣。 之前,她一心想要少林的易筋经。当然了,现在也想要。但以前是为了自己练,如今则是为了收藏的。 逍遥派的武功,属于道家功夫。但少林功夫,却是佛家功夫。 鸠摩智好似就练了易筋经,但他本身是会小无相功的。两厢冲突,差点走火入魔。 不想刚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人喊道:“彤儿……” 她没意识到这是喊自己的。只扭头看见阮星竹泪眼蒙蒙的时候,才知道她口里的彤儿是谁。 林雨桐拧了拧眉,微微点头,就作罢了。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远远的还能听见阮星竹道:“这孩子,还是不肯原谅我这当娘的。” 林雨桐就想冷笑。整天陪着男人,哪里还记得自己有几个孩子。 段正淳就道:“彤儿如今是一派的掌门了,在人前可不要如此了。” 再说什么,林雨桐就懒得听了。 突听得人群中谁喊了一声,“星宿派的丁老怪跟丐帮的帮主打了起来。快去看啊!” 谁不想看这样的热闹,况且,大家对丐帮的帮主都听好奇的。 林雨桐心里一跳,这八成又是为了阿紫。于是她飞身跃起,朝声音传过来的地方而去。 “这是谁啊?轻功这里厉害……” 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人就不见了踪影。 跟在段正淳身后的朱丹臣就道:“林姑娘比上次属下见到她的时候,功夫又进益了。” 段正淳脸上露出喜意,就道:“如今,只怕我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林雨桐往山上又奔了五里,就听见敲锣打鼓鼓吹丁春秋的声音。 “小阿紫,你是自己乖乖的过来,还是为师我请你过来?”丁春秋的声音透着威严和不悦。 阿紫道:“什么师傅?我早不认你做师傅了!” “你敢欺师灭祖!”丁春秋就道。 “什么欺师灭祖。这不是跟师父你学的吗?师父不就是欺师灭祖第一人吗?”阿紫伶牙俐齿的嘲讽道。 丁春秋呵呵冷笑,“好好好!你还知道的不少。你这是逼得为师要清理门户了。” 说着,伸出手掌,一股内力就朝阿紫而去。 “我倒要看看,今儿是谁来清理门户。”林雨桐笑着接过话。 阿紫眼睛一亮,“姐姐救我!” 林雨桐同样使出内力,将阿紫吸了过来。 丁春秋心里一惊,此人是谁,内力怎如此深厚。再一看,可不正是在天聋地哑谷拍了自己一掌的人吗?但当时是她跟一个小和尚合力,没想到这才半年的功夫,内力就如此精进。 林雨桐伸出带着七宝戒指的手,“我今天就先清理门户。”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着两人打斗。招招凶险,都取对方的命门。可偏偏姿态又如同舞蹈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也算是将暴力发展成了美学吧。 林雨桐缺少经验,刚开始还有些吃力。但越打,内力的优势越是明显。再加上林雨桐慢慢的熟悉了对方的招数,也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 她不敢太碰触这老家伙的身上,毕竟,毒这东西,叫人防不胜防。伸手捞了一把石子,灌注了全部的内力朝丁春秋射去,几次三番之后,终于有一枚棋子,穿过了他的喉咙,丁春秋顿时就向后倒去,抽搐了两下,就咽气了。 周围‘哄’的一声,就沸腾了起来。这姑娘年纪轻轻,好厉害的手段啊。丁春秋可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今日就这样命丧此地。 众人难免就起了敬畏之心。星宿派众人,更是向后溜去。 少林方丈玄慈就走了过来,道:“阿弥陀佛。” 林雨桐就道:“清理本门逆徒,脏了少林的地方,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玄慈还没有说话,段正淳就扬声道:“这丁春秋乃是武林的祸患,林掌门替中原武林除了这一害,正是大家求之不得的好事。” 话音一落,就想起一阵应和之声。林雨桐朝周围拱拱手,谢了众人的声援之意。 对于玄慈,林雨桐一样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一件事情是他既然跟叶二娘生了孩子,而且产婆都是他找的。他怎么就不能还俗好好的照顾女人和孩子呢。那时候他还年轻,肯定还不是方丈,也无所谓影响不影响少林寺的名声。第二件事,就是叶二娘杀害婴孩的事。他作为少林的方丈,怎么不知道叶二娘的恶行。既然知道,他可曾阻止过。相信只要他阻止,以叶二娘对他的感情,肯定是愿意听从他的话的。他嘴里唱着佛号,口里说着慈悲,但是哪一点有慈悲之心了。三一个就是原著了那些为了维护带头大哥而死的人。别人因为维护他而死了,他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承认自己的失误,就那么艰难吗?艰难到间接的害死了好些人命。这样的慈悲,真是讽刺。 有时候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有黑与白的两面。 “姐姐,姐姐!”阿紫扑过来,一把抱住林雨桐的胳膊,“姐姐,我打不过他,你替我去打他。” 林雨桐顺着阿紫的手看过去,原来是站在丐帮前面的游坦之。 丐帮众人对林雨桐可谓是熟悉的。谁也没想到当年被骂作妖女的她,手段这般的犀利。 当全冠清跟林雨桐的视线装上,全冠清本能的向后一躲。林雨桐觉得这个人还真是了得,到现在,丐帮的众人非但没将他治罪,仿佛人家还混的更好了。 游坦之其实长得还算是清秀,见林雨桐看他,他还有些小紧张。“在下……在下……绝对没有欺负阿紫姑娘。” “游帮主客气。我这妹妹我自己知道,最是顽劣不堪。最近一段日子,只怕没少给你添麻烦。”林雨桐客气了一句。 游坦之看了阿紫一眼,就道:“阿紫姑娘很好,是在下……” 阿紫‘哼’了一声,拉着林雨桐就朝一边去,“姐姐你不疼我了,也不来找我。还不替我报仇。” “你不是自己走的吗?”林雨桐瞪了她一眼,“没出事算你命大。” 正说着话,就听阮星竹喊道:“阿紫!” 阿紫早就看到段正淳和阮星竹了。她只往林雨桐身后一躲,不愿意过去。 “你先去,要不然一会再动起手来,姐姐顾不上你。”林雨桐就道。 阿紫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往那边去了。 “你姐姐怎么不过来?”阮星竹问道。 阿紫翻了个白眼,道:“你也没叫姐姐过来啊。再说了,她忙着呢。” 阮星竹回头一看,才见林雨桐跟一对持剑的女子说话。这大概就是逍遥派的人吧。 这事一出,林雨桐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了。想去藏经阁,只怕是不能了。 等她问了余婆婆灵鹫宫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回过头来,才发现,游坦之和鸠摩智打了起来。 “……没想到,堂堂的丐帮帮主,却不用丐帮本门的武功。在下还想见识见识降龙十八掌呢。”鸠摩智十分可惜的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远远的有声音传来,“是谁想见识降龙十八掌!”这声音伴着马蹄声而来,平白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众人不由的望去,就见马上一道人影,伴随着龙吟声,迎面而来。 掌风一到,鸠摩智面色一白,捂着胸口,连推几步。 “乔帮主!” “乔帮主!” …… 丐帮众人,连同几位极有分量的长老,都朝萧峰喊道。 萧峰抬手,丐帮的声音顿时就停了。 围观的众人心里就明白了,萧峰在丐帮中的地位,不会因为他不是帮主,他变成了契丹人就有所改变。 “在下是契丹人萧峰,不再是丐帮的帮主。”萧峰拱手道。 众人还是没有一言,只看着萧峰。 萧峰的心里正不是滋味,就见一道人影闪电过的扑了过来,“大哥,咱们兄弟又见面了。”原来是段誉。 萧峰哈哈一笑,“原来二弟也在啊。等今天的事情一了,咱们兄弟好好的畅饮一番。” “好啊!大哥。”段誉应了一声,就小声的问道:“大哥跟林姑娘到底怎么了。林姑娘也在,大哥该去瞧瞧。” 萧峰没抬头,就道:“今儿是为了了解一件家事,不好牵扯旁人。二弟只管一边看着就好。”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兄弟,哪里能扔下哥哥不管。”段誉语气焦急诚恳。 林雨桐自然也看见萧峰了,不过也看见被契丹武士保护在中间的阿朱了。 她没有上前,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就见全冠清站出来道:“萧峰以前是丐帮的帮主,但现在确实辽国的南院大王,掌管着辽国半数以上的兵马。咱们顾念着旧情,敬重他是英雄,是汉子。可等到辽国南下的时候,不知道这位南院大王会不会顾念旧情,眷顾咱们大宋的百姓。” “不错!”从人群站出来一个人来,“在下聚贤庄庄主,敬佩昔日里英雄了得的乔峰,但却不能放辽国的南院大王萧峰。” 聚贤庄平日里就聚集不少武林人士,此时有人说话自然响应者云集。 林雨桐估计,是不是萧峰在丐帮帮众的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严重影响了游坦之这个新帮主。所以,聚贤庄才出来说话的。 这眼下的形式,倒是对萧峰人人得而诛之。 林雨桐觉得十分的可笑。一个辽国的南院大王,那是需要大宋朝廷礼遇的。你一群武人,就敢挑起争端。不要说要了萧峰的性命,就是今儿只要敢有人对萧峰动手,这就是战争的借口。 什么口口声声的维护大宋的百姓,就这脑子。林雨桐对这些人真是失望透顶了。 林雨桐轻声对余婆婆吩咐了一声,逍遥宫的众人就将萧峰带来的人全都围在了里面,意思十分的明显。 萧峰本来跟段誉在说话,对全冠清的话只当是放屁,半点不放在心上。他背对着林雨桐他们,还是段誉提醒,他才回头,就见一群女子将自己带的人护在了里面。 “那是逍遥派的人。林姑娘是逍遥派的掌门了。”段誉解释道。 萧峰这才朝远远的站着的林雨桐看去,一身白衣,裙摆上是一只只火红的蔷薇。 他轻轻的朝她点头,什么感谢的话都不说,也不用说了。 慕容复看着周围,被煽动起来的人,就微微一笑,站出来道:“萧大侠,在下素来仰慕兄台。可如今大义当前,我却也只能来领教兄台的高招了。” “慕容公子,我大哥与你齐名,如今,你不觉得你在乘人之危吗?”段誉皱眉道。 这就是姑苏慕容复了。 萧峰一笑,道:“你不找我,我还正要找你呢。咱们还有许多恩怨,今儿索性就说清楚。” 段誉回头又看了一眼萧峰,他就闭上嘴了。今儿这事,看来还有许多,都是他不知道的。 阿朱从马上下来,她再是没有想到,这两人之间的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慕容复十分的不解萧峰的意思,正要说话,就听鸠摩智道:“我也是慕容博老先生的故人,今儿要是有人跟他的公子为难,那在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全冠清道:“我丐帮自是以大义为先。”说着,就推了一把游坦之。 慕容复心道:“自己的武功跟萧峰该是在伯仲之间,又有两人助阵,拿下萧峰,统领中原武林,未尝不可能。” 全冠清又站出来道:“大理段王爷,今儿您这是帮谁呢。” “我大理只是边陲小国,无心,也没有能力参与宋辽之争。但我儿与萧峰是八拜之交,在下两不相帮。”段正淳看了一眼段誉道。 全冠清又看向林雨桐,道:“逍遥派不是我中原门派,也该不会插手我中原之事吧。” 林雨桐笑道:“中原之事,我不掺和。”她的话音一落,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她又道:“但我掺和的是我大哥的事,这该与你们无关。” 全冠清一噎,就看向少林的方向,道:“少林寺一直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该是与咱们共进退才是。方丈大师,在下说的可对。” 林雨桐一笑,这是想叫方林来牵制自己,叫慕容复他们放心的对付萧峰。这个人的智谋,总是有些值得称道的地方的。 玄慈闭上眼睛,“阿弥陀佛,这个自然。” 萧峰朗声一笑,对段誉道:“看来,哥哥今日生死只在顷刻之间了。”说着,拉了段誉,朝契丹武士的方向,喊了一声,“拿酒来!” 就见那水囊抛起,萧峰一把抓住,“兄弟,咱们喝个痛快,再大杀一场。”说着,又对段正淳喊道:“大理段王爷,令嫒千金在此,请带回去吧。” 这说的是阿朱!怕动起手来,伤到了阿朱。 “大哥!”阿朱面色一变,咬着嘴唇,摇摇头。 阮星竹就喊道:“阿朱!回来!” 萧峰一把托住阿朱,将她送到段正淳的身边。这足以叫她在这乱糟糟的情形下,不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段誉拿着酒囊,灌了一口,又递给萧峰。正喝的痛快,虚竹就跑了出来,“大哥,三弟,喝酒怎么不叫我。” 慕容复当即就变了脸色。这小和尚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 萧峰连虚竹是谁都不知道,段誉就道:“大哥,我们结拜的时候讲您给结拜进去了。” 这事办得…… 萧峰一笑,就道:“今儿我萧峰,性命就在顷刻之间。还有兄弟并肩……”又转头看向林雨桐,“知己相伴,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段誉拉了虚竹,“咱们拜见大哥吧。重新给大哥行礼。” 说着,两人就跪了下去。 萧峰跟着往下一跪,“今日我萧峰……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虚竹……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段誉……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林雨桐跟众人一起,见证了这么一场特殊的仪式。说心里话,她挺感动于这样的生死之情的。 “大哥,和鸠摩智,几次三番上少林挑衅,今儿我就只用少林的功夫,教训教训这和尚。”说着,就冲了出去。 “二弟,你不是他的对……”萧峰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虚竹与鸠摩智已经过了几招。“二弟的功夫不错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89章 天龙(18) 天龙(18) 段誉小声跟萧峰道:“这个大哥就有所不知了,二哥是林姑娘的师弟。身手很是了得。” “哦?”萧峰诧异了一瞬,虽然不知道一个和尚怎么又成了林雨桐的师弟了,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看着慕容复和游坦之走了过来,萧峰一把将段誉推到他带来的契丹武士的一边,吩咐道:“保护好我三弟。” 说着就迎了上去。这般的高手过招,十分少见。林雨桐只静静的看着,分析着每一个人的招数。 慕容复和游坦之围攻萧峰,按说是该占了上风的。但慕容复的心思多。他怕他跟游坦之打败了萧峰之后,游坦之会成了他的劲敌。打着叫萧峰和游坦之两败俱伤的主意。 而现在的游坦之,之所以当丐帮的帮主,也不过是为了叫阿紫高看一眼,从根本上,也没什么争强斗勇的心思。再加上刚才阿紫对林雨桐十分的亲近,而林雨桐又明显站在萧峰一边的。所以,虽也是打斗,但却也手下留情,不肯下杀手。萧峰为人本就恩怨分明,人家不下杀手,他只会更让人对方。两人不像是恶斗,倒更像是切磋。萧峰一来一去之间还带着点点拨游坦之的意思。众人都是明眼人,哪里看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全冠清刚要说话,突的一道凉凉的视线看了过来,他一扭头,竟是林雨桐手里把玩着一个松球。他是见识了林雨桐用石子击穿了丁春秋的喉咙的,想必用松子叫自己永远闭上嘴也不是难事。他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吱声。权力是要紧,但自己的小命更要紧。 就连聚贤庄两位庄主,都不好意思叫叫嚣着将萧峰怎样怎样了。 这叫慕容复看的大急,运气就要攻过去。 突的段誉冲了过来,“慕容公子,你跟我大哥齐名,该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才算公平,这般的乘人之危,不觉得辱没了慕容公子的美名吗?” “怎么,段公子要出头。那么在下就领教段公子的高招了。”慕容复说着,就攻了过去。 段誉猝不及防,只能用凌波微步躲闪。这凌波微步也是以易经八卦方位的演变来的,优点是快,但也不是没破绽。真正的高手,不去看施展之人的身影,只凭着气息判断,想要躲过,只怕也不容易。慕容复显然是个中的高手。抓住一个破绽,一掌将段誉打倒在地上。一脚就踩到了段誉的身上。见段誉不着急,只看向一边的王语嫣。 他心里顿时大怒,嘲讽的道:“叫一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段誉只觉得跟王语嫣有几次生死共度的交情,她怎么也不会看着自己死吧。但见王语嫣一眼都没看自己,只盯着慕容复,顿时就觉得了无生趣了。 林雨桐简直不能想象这种奇葩的思维模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被情敌踩在脚下,不想着反抗,倒是不想活了。 就听段誉道:“要杀就杀,不必这般的羞辱。” 慕容复冷笑一声,脚下就要用力。 南海鳄神岳老三却跳了进来,“休伤我师父。” 林雨桐就用‘传音入密’对段誉道:“这样窝囊的死了,叫王姑娘看不起。你的六脉神剑是干什么吃的。不会还手啊。” 一听林雨桐的声音在在耳边,段誉顿时窜起来,朝林雨桐的方向一看,见他离得远,而周围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想起说叫王姑娘瞧不起,心里就不是滋味。又见岳老三已经支持不住了。心里一急,六脉神剑的剑气就冲了过去。 岳老三对这剑气十分的惧怕,见段誉还手了。就马上跳出战圈。 慕容复的功夫虽然厉害,但六脉神剑是以无形的剑气伤人。而且招式的变化全在方寸的手指之间,不比拿刀拿枪来回回旋。变换端是快捷无双。 游坦之见萧峰的注意力全在段誉的一边,又知道阿紫是段正淳的女儿,显然是这段誉就是阿紫的哥哥。他也就不纠缠了。“萧大侠武功了得,在下认输。” 他却不知道他这番做派马上赢得了丐帮大多数长老和弟子的好感。 萧峰点点头,对游坦之道:“游帮主不是技不如人,是经验尚浅。假以时日,必在在下之上了。”十分给游坦之面子。 两人客气了一番,就拱手各自退开。萧峰这才朝段誉和虚竹看去。就见虚竹只用少林的最基本的入门功夫,就已经将鸠摩智打的没有还手的余地。他只是出家人慈悲惯了,不肯下杀手罢了。要不然鸠摩智早就丧命了。再看段誉的六脉神剑,那甚是威力无双,慕容复只能闪躲,毫无还手的余地。只是段誉的六脉神剑尚不纯熟,他就提醒道:“三弟,你只用一种剑法试试。” 段誉听了指点,剑气更加密不透风。慕容复手里的剑,头上的冠都被段誉的剑气击断。 “段公子,手下留情。”王语嫣马上出言道。 林雨桐却觉得挺奇葩的。慕容复要杀段誉,她不出声。段誉要杀慕容复,她马上求情。她这是吃定了段誉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根别人也没什么关系。林雨桐最多也就叹息一声。 段誉果然停了手,朝王语嫣看去。慕容复羞愤难当,提起断剑就朝段誉刺了过去。段誉险险躲过,“不打了!不打了!” 萧峰大怒,一把将慕容复拦腰提起,举过了头顶,“人家饶你性命,你反而要下杀手。我萧峰大好儿郎,羞于与你齐名。”说着,就要将人扔出去。以萧峰的内力,这般扔出去,绝对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休伤我家公子!”包不同风波恶等人连忙出声制止。 “表哥!”王语嫣只顾着慕容复,哪里会想起段誉差点被慕容复杀了。 “大哥,手下留情。”阿朱推开拉着她的阮星竹,跑了过来,“大哥,手下留情。” 萧峰本就是想引出慕容博来,不想这般举动,没将慕容博那老贼引出来,阿朱到是出来求情了。 “大哥,慕容家与我有大恩,请手下留情。”阿朱急切的看着萧峰。 萧峰只控制了内力,将慕容复随意的抛在地上,叫他丢一次丑罢了。要知道以各自的武功,想要摔一跤,却也不是易事。“如此小人,杀你脏了我的手。”心道:看来,找慕容博还得另外找机会了。 阿朱见萧峰肯饶了自家公子性命,顿时就悲喜交加。一方面感激萧峰肯顾念自己,一方面又突的觉得跟萧峰似乎隔得很远。 那慕容复两度,都要女人求情才能保全性命。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的羞辱。羞愤之下,拔出短剑,就要自杀。 突的一枚石子打在了短剑上,慕容复被震得手臂发麻,短剑就掉在了地上。跟着一个黑衣人从外面几个起落就到了慕容复的身边。 “慕容博!”萧峰一声呵斥,“你这老贼,今日终于肯露面了。” 众人马上哗然。 慕容博,竟然没死。 玄慈就站了出来,唱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慕容老施主,你骗得老衲好苦。” 慕容复吃惊的看向黑衣人,“你是我爹?” 慕容博朗声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罢了……”说着,就掀开了脸上的黑巾,不是慕容博还能是谁? 他一点都不在意众人的打量,只将视线落在人群后的林雨桐身上。问道:“林掌门,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老夫没死的。”这消息都是这丫头透露出来的。不过这丫头身上有点邪门。上次一掌竟然没将她打死,反而震伤了自己。再想找机会杀她,这丫头却机灵的失去了踪迹。他自问谋算的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有破绽不成。 人群从中间让开,将后面的林雨桐露在了人前。 林雨桐如今再是不怕慕容博了,就走了过去,道:“我是怎么知道,不用向你解释。只是昔日,那一掌之仇,也该算一算了。” “算账的事,且还轮不到你,小娃娃。”远处有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 林雨桐看了萧峰一眼,就出声道:“萧老英雄,你也该现身了吧。” “爹!你是我爹?”萧峰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送了出去,林子里的鸟雀顿时就惊飞了出去。 一道黑影又迅速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只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眼前。 萧峰上下一打量,这人的身形,与自己只怕有九成相似。 那人转过身,掀开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跟萧峰□□分相似的脸。说这不是父子都没人信。 众人不由的又惊异的叫了一声。今儿还真是好戏连连。 “峰儿,眼前的老贼,就是你的杀了你母亲的仇人。你说,我们父子该当如何?”萧远山问道。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萧峰看着慕容博,对萧远山道:“儿子就是算准了这老贼此番回来。” 不想慕容博猛地出手,就听见阿朱惊叫一声,已经被慕容博辖制住了。 “阿朱!”林雨桐蓦然变色,谁能想到慕容博这般的厚颜无耻。 “阿朱!”萧峰握紧双拳。 慕容博哈哈一笑:“林掌门,不知道你这姐妹的命,在你的眼里,可要紧?”说着,又看向萧峰,“这姑娘跟着萧大侠塞外奔波,不离不弃。不知道,她这命,在你眼里,可要紧?” 包不同,风波恶等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风波恶道:“老主子,阿朱妹子是咱们家的人。手下留情。” “既然是咱们家的人,生死自该是我说了算。”说着,扣着阿朱的命门的手又紧了紧。 “阿朱……”阮星竹冲了过来,“你放了我女儿,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慕容博哈哈一笑,“没想到这是大理镇南王的女儿,那就更好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段正淳此时不出来倒是不成了。 他道:“不知道阁下有何指教?” 慕容博一笑,道:“今日萧家父子,还有林掌门要与我们父子为难。自是要众人放我们父子平安下山了。” “休想!”萧远山冷笑一声,就道:“一个小娃子,你想杀便杀。”说着,又看向萧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萧远山的儿子,绝不是儿女情长之辈。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 “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萧峰想要解释,哪里解释的清楚。 阮星竹就道:“萧大侠,我女儿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段正淳一把拉过阮星竹,又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对慕容博道:“阿朱虽是我的女儿,但我却是大理的镇南王。哪里能因私废公。这里面牵扯到宋辽之事,在下不好多言。” 竟是撒手不管了。他一则是知道林雨桐会搭救阿朱,二则也是在段誉差点被杀的时候,阿朱没有说任何话。但到了慕容复,她却开口求情了。在他看来,阿朱跟慕容家的感情是极为深厚的。 阮星竹软倒在段正淳怀里,呜呜的哭。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个时候,明知不敌,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孩子。她就知道哭,哭有个毛用啊。 段正淳小声安慰道:“别担心,有彤儿呢。” 林雨桐心说,你真是看得起我。 阿朱看着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她想起了林雨桐最初说的话,叫她别对亲爹亲妈持有幻想。 那边阿紫,远远的看着场中的情形,就咬着手指,盘算着。见游坦之又凑过来,就道:“我要去救我姐姐,你帮不帮忙。” “阿紫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游坦之看着阿紫比花瓣还要明艳的脸,就道。 阿紫就对着游坦之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姐姐,大哥,你们不用管我。”阿朱看着林雨桐和萧峰道:“我的命是慕容家救的,还给他们就是了。”对慕容家的情分,到了此刻,也就到了尽头了。 林雨桐还没想好怎么做,萧远山就受不了着婆婆妈妈的劲。别人在乎阿朱的命,他可不在乎。没有自保的能力,就不要出来掺和这些事。这姑娘为慕容复求情的时候,他可是看的真真的。 他毫不在乎,一掌就拍了过去。慕容博本来跟萧远山两人,武功应该在伯仲之间。但如今萧远山不管不顾,阿朱倒成了碍手碍脚的弃子,叫他伸不开手脚。。于是一掌推过去,将阿朱往慕容复手里推去。林雨桐手里的松球就朝慕容复弹了过去,紧跟着,人也扑了过去。她牵制住了慕容复,萧峰一跃而去,就将阿朱给接住了。直接往段正淳身边一放,道:“这一次,千万将人看住了。” 阿紫却在一边对着阿朱冷哼一声,“没那本事逞什么能耐。爹娘救不了你,自责的要死。要是姐姐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没救下来,难道不会愧疚一辈子。光是心好有什么用,竟是帮倒忙了。” “阿紫!”阮星竹不悦的呵斥了一声。 阿紫扭过头,就拉了游坦之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雨桐跟慕容复对了一掌,这可是硬拼硬,拼的是内力。没办法,经验实在没办法跟慕容复比。慕容复被震得后退了十数步,嘴角也溢出了血。就见他突的跃起,朝少林寺里面,追着慕容博和萧远山而去。 又见萧峰也追了过去,林雨桐对扫地僧十分的好奇,就跟了过去。看见慕容博跟萧远山被扫地僧秒杀,才知道这武学的境界,其实自己才刚入门。 不过见这两人因为死了一次,一个放下了心里的仇恨,另一个放下了心里的王图霸业。叫林雨桐觉得非常的神奇。自己也死过一次,怎么就仍然放不下许多呢。 萧峰看着萧远山如此,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而慕容复恼恨的看了一眼扫地僧,就快速的离开了。 萧峰在禅房外给萧远山磕了头,才站起身来。他走到林雨桐身边,“妹子,这次多亏了你了。” 林雨桐笑了笑,就陪着萧峰往少林山下走。问道:“大哥可是要回辽国了?” 第90章 天龙(19)二更 天龙(19) 林雨桐远远的看见虚竹在受刑杖,也没过去。她没揭穿虚竹的身世,这对虚竹没有什么好处。另外,她也不想因为揭穿此事,叫少林丢一次脸,跟少林结下梁子。以后自己要办的事情,少不得这些武林人士张目。少林在武林中的地位,玄慈在武林人士眼里的地位,还都是十分收人尊敬的。这些小节,跟大事情比起来,微不足道。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向来不做。 ”没想到二弟是你的师弟,算起来,都不是外人。”萧峰见林雨桐不肯上前,就道。 ”是啊。不过,这一顿杖刑,也算是师弟对少林的一个交代。”林雨桐笑着,就转过身,也不去管了。 萧峰跟着林雨桐一笑,”二弟做不得和尚,却要去哪里。” ”星宿海本就是逍遥派的地方,以后,星宿海就归他了。我暂时占了他的灵鹫宫。有正事要办。”林雨桐想着,星宿海也是丁春秋的老巢了,即便比不上灵鹫宫,但也相差不远吧。 萧峰就笑道:“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妹子一声。如今也是一派的掌门了。” “大哥这是取笑我呢。”林雨桐说着,就停了下来,见四周空旷,就道:“我还真有事找大哥帮忙。” 萧峰马上就道:“你跟我见外做什么。能用到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雨桐就道,“大哥如今掌管着被辽国划分去的燕云十六州,而我打算在这些地方,先期收购辽国的羊毛,奶酪。就是牛羊,也是要的。还请大哥给我的人提供点便利才好。” “羊毛?奶酪还罢了,你要羊毛做什么?”萧峰就不解的问道。 “我让人将羊毛纺成线,制成毛衣,毛毯。卖到各国,再卖了其他的东西,卖到辽国啊。”林雨桐正色的道。 萧峰沉吟片刻就道:“只要价格公道,我自是没有问题。这是对百姓大好的事情。” “对百姓是大好的事情,但对于辽国,却也未必。大哥,你可想好了。”林雨桐看着萧峰问道。 “这话叫我不解,对百姓好,自是对大辽好。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萧峰的话,就是最简单,最淳朴的思维模式了。 林雨桐一叹,就道:“百姓,都是只要能吃饱穿暖,有太平日子过,就满足的。可是国、家,却不是百姓能说了算得。不管是哪一国的百姓,没有人喜欢战争。但是他们说了不算啊。哪一个做帝王的没有点野心呢。他们想要更广袤的土地,就只有征战。你是辽国的南苑大王,自是知道辽国皇帝的心思。出兵只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大哥你,该何去何从呢。”她看着沉思着的萧峰就道:“我想叫辽国的百姓,从牛羊中收货利益。人都是逐利的。当他们尝到了甜头……” “他们就只会更多的养牛羊,而不是战马,是吗?”萧峰看着林雨桐,两眼都泛着亮光。 林雨桐就道:“削弱别人,其实是最无奈的做法。真正有用的,还得自身强大。但是大宋朝廷腐、败无能。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说着,她就叹道:“也许这些都只是螳臂当车,可笑的很。但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萧峰看着林雨桐就笑道:“能想到这些,就已经不容易了。比起我们这些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人,可强了太多。妹子叫我做大哥的汗颜啊。” “大哥又来笑话我。”林雨桐叹道:“我也就敢在大哥面前说说这话,大哥不笑话我异想天开,我就很高兴了。” 两人说下的下了山,萧峰邀请林雨桐回他养父养母的家。 乔家夫妇因为林雨桐提前透露了真凶,阻止了萧远山杀人。所以,则对夫妻还活的很好。 乔家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之家,在少林寺的庇护下,日子还算过的下去。 “我想过将他们接到辽国,但他们是宋人,能接受我,却接受不了别的契丹人。”萧峰苦笑道,“他们在这里过了一辈子,故土难离。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林雨桐就道:“大哥留些钱财,买几个侍奉的人。隔三差五的派人来看看,也是一份孝心了。都说养儿为防老,叫他们老有依靠,就是孝道了。” 萧峰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闲聊了半日,就有契丹的武士,催促萧峰,说是大辽皇帝有事宣他觐见。 才刚刚团聚,就又要分开。 林雨桐也急着处理羊毛厂的事情,只叫虚竹去星宿海,处理了星宿派的余孽。将那里打理出来,“梅剑和竹剑都是能干的,有她们辅佐师弟,我也能少操不少心。实在忙不过来,就给大师兄去信,他手下的徒子徒孙,都是能干的人。” 虚竹点头,表示都记住了。 林雨桐这才赶紧往灵鹫宫而去。 另一边,阿朱瞅了个空挡,就溜了出来。她扮作一个青年的汉子,想打听萧峰的下落。听说萧峰下了山,就一路往山下找了去。 慕容复本就等着萧峰离开,想再次求见慕容博,在他看来,自家爹说什么看透生死都是哄人的鬼话,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办法,躲过众人的围攻罢了。 见到有人打听萧峰,他起初也没在意。可扭头一看,就知道这人是阿朱。阿朱从小就玩这样的游戏,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想到阿朱跟萧峰的关系,十分的亲密,心里就有了计较。 于是眼神一闪,对包不同王语嫣等人叹道,“当日父亲一时着急,险些伤了阿朱。如今想起来,我这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这些恩恩怨怨,与她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包不同等人不及慕容复的内力深厚,显然没有人发现阿朱离这里不远。就道:“阿朱妹子确实是受了委屈了。只怕也不肯跟咱们一道,回燕子坞了。” “回不回去有什么打紧,只要过得好,就罢了。”慕容复叹了说一声,道:“当初我娘还说,等她和阿碧出嫁,要送她们陪嫁呢。如今都成了一句空话。” 阿朱鼻子一酸,转过身,眼泪差点下来。对她来说,燕子坞就是她的家。 但她还是背过身,悄悄的离开了。 谁知道刚下了山,就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段延庆从大树后面绕了出来,“没有几个筹码在手里,那林雨桐只怕是不肯说出自己儿子的下落的。” 阿紫跟庄聚贤远远的看见这边的情形,庄聚贤就要出手救人,别阿紫拦了下来,“不着急,我二姐在他手里,万一他伤了人质就不好了。”心里却道,叫你不听劝告,叫你没事就出来瞎溜达。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长进。 等阮星竹和段正淳派人来找,阿紫还隐瞒了消息,道:“大概又是去找那什么大哥了吧。” 那两个本来就不称职的爹妈,想到萧峰的手段,护住阿朱还是不成问题的。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阿紫跟游坦之远远的跟着段延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说虚竹和段誉,两人一处,相处十分的融洽。这一日,段正淳收到西夏来的国书,竟是西夏王给公主招驸马。 林雨桐在半路上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毕竟灵鹫宫在西夏的境内,对西夏的消息,总是格外的关注的。她知道这是那位美人公主再找虚竹呢。这事,其实说起来,还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这皇帝得多宠爱这个女儿,才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来。 她已经不打算想了。照她的看法,如果西夏的皇帝真的就这脑子,她都能把灵鹫宫这一片,从西夏给独立出来。建造一个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城池,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天马行空的想了一遍,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委实有些异想天开。就撂开了手。吩咐余婆婆给虚竹传消息,叫他先陪着段誉去西夏的皇宫,星宿海的事情,暂时不用他管了。也是她忘了还有这一茬事,险些叫虚竹误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虚竹接到传信,心里也是一喜。他自己何尝不想去西夏的皇宫,找一找当日的梦姑。段誉更是大喜,“有了二哥作伴,这一路也不寂寞了。” 朱丹臣等人担心段誉的安危,本来是想请林雨桐跟着段誉去一趟的,有这个高手在,能确保段誉的安全。毕竟段延庆在西夏一品堂,段誉送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可不是羊入虎口吗? 如今林雨桐主动将虚竹留下,不管为了什么,都是一件好事。 两人带着人,当即就往西夏赶。随行了多了木婉清和钟灵。 “听说那林掌门,也是咱们的姐妹,是不是?”钟灵小声问段誉。 段誉瞥了一眼木婉清,就道:“是!只是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她的面问,她不喜欢。” “那我也不喜欢,你怎么还叫我婉妹。”木婉清哼了一声。 段誉不好答话,就对钟灵道:“那林掌门不喜欢,你就别当着人叫她就是了。” “都说林掌门的武功很高,有多高啊。”钟灵又问虚竹道,“跟虚竹大哥比呢?” 虚竹点头道:“掌门师姐的武功肯定比我高了。到底有多高,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有师伯和师叔的内力,肯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就对了。 段誉诧异的看了一眼虚竹,问道:“竟然还在二哥之上吗?” 虚竹点点头,“肯定在我之上啊。” 几人说着话,一路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等到了西夏,在驿馆里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是慕容复,一个萧峰。 “大哥?”段誉先喜后惊,“您怎么来了?” 萧峰笑道:“圣旨如此,为兄不得不走这一趟了。” 段誉这才点头,大哥如今也不是自由之身。 他转头看向慕容复就道:“慕容公子已经有了王姑娘,怎么也来抢着当驸马。” 慕容复见段誉的两个义兄都在,也不敢放肆,只冷笑一声,道:“段公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段誉看着王语嫣落落寡欢的脸,顿时心情就落寞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段誉只在外面徘徊,想见王语嫣一面。却不想出来的是慕容复。慕容复是段誉的手下败将,自然知道自己的劲敌是谁。至于虚竹,相貌太丑,不在公主的选择范围内。至于萧峰,不管是林雨桐还是阿朱,都是绝色。萧峰对这驸马之位,应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就只有段誉,怕是为了表妹的心思,要与他为难,对于段誉的六脉神剑,他是没什么应对之策的。 于是段誉悲剧的掉进了枯井里。哪怕没有鸠摩智掺和。等王语嫣跟着跳下来,他也就圆满了。 第二天,虚竹收到了林雨桐送来的消息,让他将西夏皇宫中见到的有关逍遥派的武功都想办法记下来,然后毁去。这是正经事。他赶紧记了下来。 而另一边,木婉清也将段誉和王语嫣从枯井里找了出来。 等进了西夏的皇宫,过五关斩六经,最后看到那洞中石壁上的招数的时候,虚竹就知道要不好。这武功可不是被人能强行练习的。化掌为刀,将石壁上的痕迹清除了个干净。 此时,才有婢女出来,要问每个人三个问题。 萧峰本就不是前来抢着做驸马的,哪里会往前面去。只跟虚竹在后面,听着众人说话。 突听得慕容复出声道:“在下来回答公主的几个问题。”他将复国的梦想,寄托在借助西夏的力量上。 那婢女就笑道:“原来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慕容公子啊。失敬失敬!”说着,转过话题问道:“听闻萧峰萧大王与公子齐名,不知道萧大王来了没有?” 慕容复的脸色当即就落下了。段誉则笑道,“原来找我大哥啊。我大哥来了。”说着,就扭头道:“大哥,来一下。” 萧峰疑惑的上前,看着那婢女就道:“在下失礼了。我不是来应招什么驸马的,所以,就不回答问题了吧。” 那婢女先是行了一礼,就道:“连包三先生都回答了三个问题,萧大王贵为辽国的南院大王,又至今未婚配,回答一下又有何妨。” 萧峰飒然一笑,道:“那请姑娘问吧。” 那婢女问道:“敢问萧大王,这一生中在哪里最逍遥快活?” 萧峰的眼里闪过怅然,就道:“自是跟昔日的兄弟一起开怀畅饮的时候最逍遥快活。” 那婢女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萧大王平生最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萧峰一愣,心里就闪过一张含笑的脸…… 第91章 天龙(20) 天龙(20) 萧峰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眼前总是闪现这两人一幕幕重逢,一幕幕分别的场景。似乎和兄弟们开怀畅饮,也没有跟她重逢来的逍遥快活。 “在下倾慕一个姑娘,只是却不便说出她的名字。她是清白的女儿家,别因为在下一个粗汉,玷污了她的名声。”萧峰拱手回道。 那婢女一笑,就道:“萧大王真是太谦虚了。能得您垂青的姑娘,真是让人羡慕。”说着,又问道:“那么第三个问题,您爱的人长的什么样貌?” 萧峰的眼里闪过林雨桐的脸,“她很美。但只用美貌来评价,就太肤浅了。她是天上的鹰,有不输于男儿的胸襟和志向。也是萧某敬重的人。” 那婢女眼里闪过疑惑,显然还是不明白萧峰说的人是谁。便道:“多谢萧大王。请您随意用些茶点。” 萧峰点点头,这才退到了后面。 虚竹就小声问段誉道:“大哥说的姑娘是谁啊?” “二哥不知道吗?”段誉不由的问道。 虚竹摇摇头,“不知道啊。大哥很少露出什么……”跟三弟可不一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三弟喜欢的是王姑娘。 段誉一叹,就小声道:“大哥说的是林姑娘。” “掌门师姐啊。”虚竹点点头,“难怪大哥这么夸赞呢,掌门师姐是很好啊。” “关键是对大哥好啊。”段誉叹道,“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累的慌。” 正说着话,就听那婢女又道:“听闻江湖上又出了一位高手,是灵鹫宫的宫主虚竹先生。不知道虚竹先生来了没有?” 段誉就推了一把还在愣着的虚竹,道“二哥,叫你呢。” 虚竹被推出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下就是陪着我三弟来的,可不选什么驸马。就不回答姑娘的问题了。” “非也,非也。”包不同就道:“连在下都回答了问题,虚竹先生客气什么。难道我也是为选驸马来的不成?” 虚竹不要意思的挠挠头,羞涩的看了那姑娘一眼,就道:“姑娘问吧。” 萧峰在后面,听着虚竹的回答,直觉的自己这日子过的真是糊涂。二弟对一个尚未谋面的姑娘,生出情愫,而且还执着不悔。 那么自己呢?是真的没想过,还是不敢想。 他觉得自己此次,应该先去一趟灵鹫宫,见一见林雨桐。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了才好。 这边正出神呢?就听见一声悦耳的声音道:“梦郎,是你吗?” 萧峰抬头一看,就见虚竹一步步走过去,“梦姑,是你吗?” 天下还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一个一国的公主,满天下的寻人,如同大海里捞针。可这份心意,确实叫人动容。 见西夏公主找的是虚竹,段誉也替虚竹高兴。就拉了萧峰往出走。 “大哥也该去找林姑娘好好说说了。这事,大哥先不说,难道叫一个姑娘家先说不成。人家不知道大哥的心意,又见大哥身边还有姑娘陪着,自然就躲了。”段誉小声道,“林姑娘是个内敛的人,大哥要是错过了,可真得后悔了。” 萧峰看着段誉道:“三弟,我是怕唐突了她。万一她没这个心思,我们只怕连兄妹也做不得了。” 段誉怔怔的看了萧峰一会,才道:“大哥的感情,跟你的人一样,叫人觉得厚重。” “能偶尔见一面,彼此说说话。我心里就觉得很快活了。”萧峰笑道,“有时候,我是不及三弟勇敢,也不及二弟诚实。今儿要不是猛地被问到了,许是都不会去深想。” 两人正说着,就见王语嫣过来,对段誉道:“这是木姑娘叫人留给你的字条。” 段誉一看,就皱紧了眉头。原来是段延庆要对段正淳不利。“叫二哥身边的人,是梅剑还是竹剑的,给灵鹫宫送信,就说我向林掌门求助了。” 萧峰就道:“我跟三弟一起吧。你自己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段誉点点头,“我就不跟大哥客气了。” 慕容复看着跟段誉一起离开的王语嫣,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林雨桐接到竹剑传回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看阿紫叫游坦之通过丐帮传来的消息。阿朱被段延庆带走了,如今就连阮星竹也被段延庆带走了。 阿紫也是胆子大,就这么跟着。段延庆的手段,她和游坦之根本就应付不了。就算没有段誉的求助信,为了阿紫,她也得去一趟的。 林雨桐将灵鹫宫的事情,安排给余婆婆。又去给苏星河去了信,叫他派人去接管星宿海。 这才下了山,在段誉必经之路上等着。 让她没想到的事,萧峰也跟着段誉过来了。她心道:有萧峰跟着,段誉何苦想自己求助。她向两人打了招呼就问道:“大哥也知道阿朱在段延庆的手上吗?”她以为萧峰是因为阿朱才赶过来的。 段誉看了一眼萧峰,就抢先接过话头,道:“是我接到婉妹的口信,才请了大哥跟我走一趟的。照林姑娘的消息,他手里有人质,我请大哥倒是请对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保险。” 林雨桐点点头,“那就走吧。阿紫和游坦之一直跟着段延庆。这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迟早也得掉进去。” 众人说着,就上了路。 “妹子,你且站站,我有话要说。”萧峰见林雨桐就要走,就先出声道。 段誉回头笑道:“我们脚程慢,先走一步。” 萧峰朝段誉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走,自己随后就跟上来。 林雨桐就下了马,“怎么了?大哥。” 萧峰看着林雨桐就道:“妹子,阿朱她……我已经将她交给镇南王了。” 这话什么意思?林雨桐愣了半天,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将人交给人家爹妈照看了,责任就算是尽到了。 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点点头,“大哥想说,你不是因为阿朱才来的。” “是!”萧峰接着道:“本来上次你带着阿紫离开,我就想叫你带着阿朱一起走的。可想着阿朱身体没有恢复,你照看阿紫已经吃力,再添上一个病人,只怕更艰难。这才将人留在身边。阿朱是个好姑娘,但她跟你是不一样,我分得清楚。” 林雨桐终于知道萧峰要说什么了。她还真的就懵了。 在她看来,萧峰在感情上,是一个非常被动的人。从来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尽管这些话,其实说的很笨拙。 见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这是在紧张吗? 林雨桐知道,自己得说话。可怎么说呢?萧峰的确是一个叫人动心的人。但是她不是没有顾虑的。 英雄从来就不等于好丈夫。 他心里要装的事情太多了,留给妻子的反而是最少的。但这辈子,她也不是藏在后宅的女人,也许他该是合适的。 林雨桐看着萧峰,见他额上已经见汗了,就笑道:“我知道了,大哥!” 萧峰见林雨桐又转身要走,就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道:“妹子,我想说的是……” 林雨桐见他目露焦急,显然,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她任他拉着手,然后靠近过去,慢慢的用胳膊缠在他的腰上,用下巴抵住他的胸口,仰头道:“我知道,大哥。” 女儿家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萧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妹子,我就是想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 林雨桐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一辈子还很长,有个人作伴,不是一件坏事。想起天山童姥,活了九十六岁,要不是她自己一心想死,只怕也死不了。生命太长,长的看着自己的同辈,晚辈一个个相继离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段誉看着萧峰和林雨桐二人追了过来,就先松了一口气。萧峰脸上舒展的笑意,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等进了中原,马上就有丐帮的人送来消息。都是阿紫叫游坦之留下的。几人沿着阿紫的线路追了过来,直到姑苏城外才消失。 “这里离燕子坞不远,难道是慕容复……”段誉愕然的道。说完,又小心的看了王语嫣一眼。 “你不必这般小心额看我。若是心里有怀疑,不妨就去燕子坞去看看。这里的水路,我却是认识的。”王语嫣低着头就说了一句。 林雨桐就道:“要不,先去王姑娘家的曼陀山庄。也省的冤枉了好人。” 王语嫣感激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如此也好。” 段誉就跟着点点头,“也对!也对!正好也该去拜见王夫人了。” 萧峰感觉到了林雨桐这个提议的大有深意,就不由的看了她一眼。林雨桐对萧峰微微点头,萧峰就不由的戒备起来了。 曼陀山庄,茶花依旧如故。 一踏上岸,就听见段延庆的声音,“估计你会来,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林雨桐就皱了皱眉,她用传音入密对段延庆道:“你真是干了一件蠢事。眼前的段誉就是你跟刀白凤的儿子。” 话音才落,段延庆几个起落,就来到众人的面前。只看着林雨桐,像是在求证什么? 林雨桐继续用传音入密:“没错,他是你的儿子。但你的名声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他是你的儿子,就真的比是段正淳的儿子好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大理的皇位吗?如今你的儿子唾手可得。连个争抢的人都没有。但要是让大理的臣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想想你做的恶事。段家可不知只有一脉的。” 段延庆就将目光落在段誉的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神情难掩激动。 段誉就道:“我父王可是在你的手里?当年的事情,许是我伯父和父亲对不住你,但恩怨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说着,又看了一眼王语嫣,道:“对了!你更别害了无辜的人。这曼陀山庄,也不是咱们段家的地方,要算账,自然该是回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去。” 段延庆看着段誉,问道:“你……你就是我……我……这么看我的吗?” 这话问的奇怪。段誉皱眉道:“我是怎么看你的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段延庆固执的看着段誉。 段誉就更加的莫名其妙。 萧峰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刚才跟段延庆说话,嘴唇不停的动,他看见了。林雨桐轻轻的在萧峰手里写了‘父子’二字。 就见萧峰愕然了一瞬,马上掩饰般的将头撇向一边。 林雨桐出声道:“段世子是怎么看你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被你掠来的人是怎么看你的。” 那里面包括了刀白凤在内。 说着,就提气跃起,朝曼陀山庄的大厅里去。 段延庆跟在众人之后,来到了正厅。正厅里,慕容复坐在主位上,王夫人陪坐在一边。其余的人都中了毒一般,浑身无力的相互依靠着。 段誉见段正淳和刀白凤都被制住了,马上跑了过去,“爹,娘,你们没事吧。” “段公子,要想救他们也简单……”慕容复说着,就朝林雨桐和乔峰两人看去,显然,没想到这两人会来。 林雨桐不管慕容复要做什么,只朝段延庆看去,段延庆脸上没有表情,但眼里却闪过一丝愕然。显然,这并不是他的手段。 “慕容公子,好好好!老夫正不知道该怎么炮制段正淳,你倒是给老夫想了个好办法。”段延庆看着慕容复,眼睛就微微眯了眯。 突的,王语嫣猛地浑身一软,就朝下倒去。 林雨桐和萧峰对视一眼,这大厅里,也被下了毒。王语嫣不会武功,毫无内力,顷刻间就倒了。她将一小瓶子水塞给乔峰,自己也用袖子遮挡住嘴,压制这毒性。 原以为有段延庆这个不会下死手的在,就不会有事。没想到慕容复倒是玩了这么一手。 王语嫣见了王夫人,自然是要上前去的。谁知道刚走到王夫人跟前,就晕了过去。段誉担心王语嫣,忙跃了过去。慕容复就在跟前,猛地出手,顿时就点住了段誉身上的大穴。 段延庆心里着急,但脸上却是不能表露出分毫。 见众人都慢慢的坐下。很快,大厅了能站着的,只有慕容复,段延庆和林雨桐,萧峰了。 慕容复道:“二位内力深厚,但这悲酥清风,越是用内力抵挡,越是中毒深厚。两位能站着,却也动不了手了。今儿正好,咱们慢慢的算算帐。” 林雨桐拉着萧峰坐下,这泉水解毒,是需要一个过程,但还不至于动不了手。只是不知道慕容复在阿朱阿紫她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就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慕容复见林雨桐不动手,还倒两人暂时动不了手了。他用的悲酥清风是西夏改良过的,没有任何的刺鼻气味,让中毒之人防不胜防。段誉那小子,就算不是趁着他心神大乱,点了他的穴道,也不过是费点时间和功夫罢了。 段延庆却不时的朝刀白凤看去,像是要求证什么一般。 林雨桐就道:“延庆太子,段世子可是十分得枯荣大师的喜欢。听闻枯荣大师是您的亲叔叔,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都请手下留情。” 这话却叫段延庆心里一震。再次向段誉的脸上瞧去。段正淳是方脸,而段誉是尖脸。跟自己年轻的时候,真有七八分相似。枯荣大师是自己的亲叔叔,自己当年,就是去天龙寺,想找叔叔,才意外的遇到了白衣观音的。 枯荣大师喜欢段誉,只怕是早早的从这张脸上看出了端倪。要不然,哪有这般巧合,大理皇室,只有段誉一人习得六脉神剑。 她再次看向刀白凤,见刀白凤的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一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段誉是自己的儿子无疑了。 什么仇恨,什么王图霸业,都没有这个儿子来的重要。 慕容复哼笑一声,道:“段殿下,我愿意辅佐殿下夺得大理皇位,您觉得如何?” “哦?”段延庆心情激荡之下,也中了□□。他坐下,看着慕容复道:“不知道慕容公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殿下没儿子,这百年之后……”慕容复说着,就一顿。“我愿意拜殿下为义父,不知意下如何?” 说着,就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段延庆眼里漏出一丝奇怪之色,就道:“多谢观音菩萨,让我得一佳儿。”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他身体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磕了头。那正是冲着刀白凤的。 刀白凤顿时就明白了,这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她将脸微微一撇,脸上也有泪滑了下来。 突听得阿紫道:“慕容复,你好不要脸。为了做皇帝,竟然拜了大恶人为师。不过,你放心,你绝对活不到当皇帝的那一天。就只有你会用□□么。姑奶奶我才是用毒、药的老祖宗。我师父可是丁老怪。星宿派的毒、、药,除了我能解,就只能去求逍遥派了。你拉着我们死,我就只能叫你跟着陪葬了。”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阿紫还有这样的手段。 慕容复面色一变,看着阿紫的眼神就有些危险。林雨桐站起身来,就道:“你的私事,我不管。你只把我要的人放了,剩下的全由你做主。” “你要的人?要是我没记错,林掌门也该是段正淳的女儿,不是吗?”慕容复就问道。 林雨桐又往前走了两步,没有解药,是不能用内力,但却不是拿他慕容复毫无办法。慕容复知道对方没有内力,但还是谨慎的防备了起来。却想不到林雨桐只是往阿紫那边而去,伸手搭了脉。这身上的毒不止一种,她没把握一定能解。 “姐姐!”阿紫嘟嘟嘴,“我这样很难受。” 林雨桐安抚的拍拍她,“先忍耐一二。别怕。” 萧峰就笑道:“慕容复,没想到跟我萧峰齐名的,竟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慕容复面上一怒,“那又如何,你不是一样成了我的阶下囚。”说着,就从躺着的人里扒拉出一个人,“你看看这是谁,要想阿朱没事,你就老老实实的……” 话好没有说完,顿时就觉得胳膊一麻,失去了知觉。他赶紧点住穴位,不叫这毒、、气扩散。心里骇然,这手暗器的手法,也太快。 这正是林雨桐趁着萧峰分散慕容复的注意力的时候,用□□,击中了他。 “你……果然是妖女。你对我用了什么毒?”慕容复阴冷的看着林雨桐道。 林雨桐一笑,就道:“你又用了什么毒。” 慕容复看了林雨桐一眼,朗声道:“来人!” 包不同,风波恶等几个家将,都涌了进来,目露复杂的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就道:“给我将这二人拿下,放心,他们动不了内力,奈何不了你们。” 包不同眼泪就留了下来,“非也,非也。公子爷认贼作父,哪里对得起慕容家的先祖。咱们辅佐公子爷,哪怕最后依旧一事无成,但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一语未了,慕容复提起剑就朝包不同的心窝子扎去。包不同再也想不到慕容复会下杀手,根本就没躲。而被慕容复辖制到身边的阿朱,却猛地扑了过去,推来了包不同。原来是包不同顾念旧情,给阿朱用了解药。阿朱一直隐忍不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林雨桐心里一急,拔下头上的簪子强行运转了内力,将簪子掷了出去。簪子穿过了慕容复的手掌,他手里的剑,顿时就落了下来。 一股子腥气,瞬间就涌了出来,林雨桐喷出一口血来。 萧峰大惊,赶紧过去,扶住林雨桐,“妹子,没事吧。” “大哥,我再不觉得自己欠她的了。”林雨桐小声道。 萧峰一顿,道:“你从来就没欠过谁的?” 林雨桐心里却知道,她欠阿朱一份本该属于她的爱情。 救了她的命,却拿走她的爱情,林雨桐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到来,本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天龙了。但是不做点什么,心里就是过意不去。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阿紫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听她对着愣在那里的阿朱道:“你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害得我现在动弹不得,又害的姐姐为救你吐血。你能不能做一点有自知之明的事啊。” “阿紫,我没事。”林雨桐说完,就不再说话了。其实这次受的伤比想象中的重得多。 包不同几人将阿朱带到自己的身后,对慕容复拱拱手,转头出去了。包不同临走要拉着阿朱,阿朱摇摇头,“我爹妈姐妹都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你快走吧。”阿紫叫道。 萧峰也点头道:“劳烦包三先生,先带阿朱离开。” 阿朱看着脸色苍白的林雨桐,再看了看萧峰,就道:“包三哥,你护着我过去,瞧瞧我姐姐吧。” 包不同感念阿朱刚才舍命相救,自是无有不允。阿朱走到林雨桐跟前,拉着林雨桐的手道:“姐姐,你还好吗?” 林雨桐觉得手心被塞了一个东西。就朝阿朱看去。阿朱嘴角轻动,轻轻的说了‘解药’二字。 “你先去吧。这里不要担心。”林雨桐朝阿朱点点头。 慕容复也没想到自己的下属,竟然就这样的离自己而去。 林雨桐见慕容复看着那几个离开的人的背影发愣,就赶紧拿了瓷瓶放在鼻子下一闻,又递给萧峰。林雨桐分散慕容复的注意力道:“慕容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身上中了星宿派的毒,又被我的暗器所伤。我忘了告诉你,我那簪子上也是有毒的。你也看见了,我想杀你,并不难事。你的药,对我的作用,没你想的那么大。” “可也没那么小!”慕容复提起剑,就朝段正淳走去。 萧峰冷笑一身,道:“到底大还是小,你自己试试。”说着,就朝慕容复一掌打了出去。 慕容复本就受伤,再加上毫无防备。被萧峰一掌就震得飞了出去。 竟是提不起一点气了。 萧峰又将段誉的穴道解了,拿了解药递给他。那边都算得上是段家的女眷,他不方便过去。只赶紧过去点了慕容复的穴位,从他身上又搜出一个瓷瓶来,才拿去给阿紫和游坦之解毒。 阿紫一得自由,就踢了游坦之一脚。“我叫你给放毒烟,你不放,真是蠢死了。” “那边还有你的亲爹娘,我哪里敢?”游坦之小声道。 阿紫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爹妈都不管她的死活,她干嘛在乎他们。 她跑过来,看林雨桐确实是受伤了,就道:“你做什么救阿朱那个蠢蛋!” “人家哪里蠢了。你倒这解药是谁给的?”林雨桐问了一声。 阿紫哼笑一声,道:“难不成是她。” 林雨桐就叱她:“以后别那么说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专长。” 这边两姐妹说着话,突的听见一个女声道:“段正淳,这曼陀山庄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留下来,我就放了你这几个女人。要不然,我……”说话之人正是王夫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段延庆点住了哑穴。不能叫这个女人再说了,再说下去,王语嫣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一旦段誉知道王语嫣是段正淳的女儿,就把这孩子的精气神全夺走了。刀白凤一定会将这秘密告诉段誉的。那么他是自己的儿子这一条就得被别人知道。皇位可能就真的跟他无缘了。 所以,他下手极狠,这一下几乎算是坏了王夫人的嗓子。在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朝段正淳攻了过去。段正淳的一阳指也不是吃素的,对着段延庆而去。谁知道段延庆本就报着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的想法,要跟段正淳同归于尽。不闪不避,自己被段正淳击中了心脏,他也击中了段正淳的额头。 这个变化只在一瞬间,谁都没反应过来。再看的时候,就是两具尸体了。 “段郎……”一时,屋子里全都是段正淳女人的哭喊声。 “爹爹!”段誉正在照看王语嫣,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变故是怎么来的。 林雨桐也蒙圈了。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段延庆为了叫段誉尽快登基,所以,杀了段正淳。这人的执念不能这么深吧。 刀白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李青萝还有儿子心心念念的王姑娘。只有她心里最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段延庆是为了儿子,为了掩盖儿子的身份,才如此做的。 可是,又叫自己如何对得起丈夫。她将伏在丈夫身上哭的儿子拉过来,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个大恶人才是你的爹爹。他是为了你,才……你好好的安葬他。这事,不能再叫别人知道。那些姑娘,都不是你的姐妹,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说着,悄悄将匕首拿出来,朝自己的心窝子捅去。 段誉还在震惊之中,突然感觉到手上粘湿的感觉,才惊觉过来。一眨眼的功夫,爹妈全死了。还多出来一个已经死的亲爹。 刀白凤的殉情好似好似开了一个口子,林雨桐就看见阮星竹朝自己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笑,就用匕首抹了脖子。 眼花缭乱的林雨桐几乎站立不住。 木婉清抱着秦红棉哭,钟灵抱着甘宝宝嚎。阿紫慢慢的走到阮星竹的身边,然后扭头,对林雨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真的死了。” 段誉抱着刀白凤,脑子还一片空白。 那边的王语嫣悠悠转醒,却发现,王夫人已经用瓷片划破了手腕,血留的满地都是。 而段延庆的身边,是南海鳄神呼呼的喘着粗气。他猛地起身,一把鳄嘴剪就朝慕容复而去,“都怪你这小贼,要不然老大不能就这么死了。” 慕容复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岳老三的手里。 岳老三背起段延庆的尸体,几个起落就离开了。 事情发生了很多,可实际上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林雨桐‘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她到这个世界,除了丁春秋,她再是没杀过人的。 如今这般惨烈的死法,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都是鲜活的生命,活着还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做。怎么就都为了一个不值的男人死了呢。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她们怎么舍得下。 已经回到灵鹫宫数日了,林雨桐的心里还是时不时的闪现出当日的情形。因为她受了伤,萧峰不放心,就跟着在灵鹫宫住了下来。 “妹子,我是真不想做着南院大王了。”萧峰看着林雨桐就道,“其实我在王府,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反倒不如,陪着妹子经营这一方天地来的好。你放心,辽国我还有不少兄弟,咱们要做的事情,不会受到影响。” 林雨桐点点头,“那就不做也好。”林雨桐拿着地图,指着一条狭长的地带道,“咱们只要把这一带经营好了,就在辽和宋之间,形成了一个缓冲带。谁想动武,都得从咱们的地盘上过去。这一带,都将是两国的贸易区。互通有无。” “好!等辽国的百姓知道,想得到什么不一定非得靠冒着性命危险抢夺才能有的时候,这天下就太平了。”萧峰看着地图上圈出来的荒凉的地方。这就是他要穷其一生,为之努力的地方了。 事实上,两人苦苦经营了五十年,也确保了这五十年里没有战乱。 此时的萧峰,已经垂垂老矣,而林雨桐因为功法的原因,还是美貌如昔。相守相伴了五十年,两人没有孩子。这是萧峰的意思。 尽管两人殚精竭虑,但历史从不会因为个人而有大的改变。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两人都不放心孩子在乱世中求生。 虚竹带着西夏的公主,一直住在星宿海。而这个善良的老实人,将昔日人人畏惧的地方,变成了救苦救难活菩萨的圣地。 段誉当了大理的皇帝,虽然只娶了王语嫣,但是跟木婉清,钟灵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反正两个姑娘都没有成亲,还都各自养着一个儿子。倒是王语嫣,一生也没有孕育子嗣。也不知道这大理的皇位,又该怎么决断。 阿紫还是跟游坦之结为了夫妇。作为丐帮的帮主和夫人,两人在江湖上还是受尊敬的。只是阿紫的脾气,到老来都没有多少改变。 阿朱跟着包不同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现身。只是在十多年前,有个相貌丑陋的女子,自称是包不靓,送来了阿朱的遗物。全都是给萧峰做的衣裳鞋袜。她一个人静静的守候了一生。 这件事,叫林雨桐内疚的不能释怀。 萧峰的内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妹子,我从没想过,这一辈子会过的这般的快活。”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为辽宋所做的努力,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不仅是契丹人心里的英雄,更是宋人眼里的英雄。 林雨桐笑着道:“我这一辈子,也过的快活。大哥先走一步,我不想叫大哥看见我变老变丑的样子。” 这些年,她把燕子坞,琅嬛玉洞的书籍都带了回来。也跟虚竹交流切磋互相学习本门的功夫。收录的药方,不下百种。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萧峰走了,她在这世上就没什么可留恋的。这一身内力,传给弟子,自己也该回自己的地方了。 第92章 清穿故事(1) 清穿故事(1)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营养舱里了。营养舱的提示铃声舒缓极了,这就是待遇提高的好处。林雨桐没急着出去,她需要平缓一下心情。 “你还好吗?”高明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雨桐淡淡的应了一声,高明的手才深了过来,要拉林雨桐起来。 “欢迎你回来。”还是这样一句话。 林雨桐习惯性的就想提气,做完这个动作,才发现这有多可笑。只能伸出手,被高明拉起来。 看着一如既往干练的高明,林雨桐嘴角僵硬的笑了笑。 “歇几天吧。在这样下去,你受不住。”高明看着林雨桐的脸,谨慎的问道。 是挺让人受不了的。 林雨桐活动了一下身体,就问道:“这一次的药方怎么样?” 高明脸上的笑意就再也忍不住,“虽然验证了还不足十分之一,但只这十分之一的价值,就不可估量。”说着,高明又小声的问,“那么,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林雨桐一愣,不继续下去又能怎样呢?如今就算给自己千金万金,自己也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了。心里的那种空虚除了工作能排遣,没有什么东西能填补。她总是期望,也许,还能碰见那些故人也不一定呢。 高明理解的点点头,谁都有这么一段时期的。 “没关系,我如今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反倒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真实的。”林雨桐坐在沙发上,身体往后一靠,就道。 高明‘嗯’了一声,就道:“现实中的生命跟你的经历比起来,太短暂了。连现实中的亲人,朋友,都似乎变的遥远了。” 林雨桐就点头道:“是!太遥远了。” “去见见他们吧。找回自己再回来。”高明给了林雨桐一个建议。 林雨桐点点头。就站起身来。一走出房间,外面的嘈杂就叫林雨桐皱了皱眉,她在灵鹫宫住了几十年,那里安静怡人,比这嘈杂可好上太多了。 高明跟在后面就苦笑,这就是这份工作带给人的副作用。很多人回来就有各种不适应。 公司如今真是服务到家,车就在楼下。 车在路上堵得要死,空气实在让林雨桐作呕。竟是觉得,自己这几十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这不是回家的路吧。”林雨桐觉得隔得时间再远,也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家啊。 那司机就笑道:“没错,林小姐,公司给您的父母换了一处大房子。” 林雨桐一愣,就不言语了。 公司这般付出,总是有想要的回报的吧。 等车子开进了别墅区,林雨桐就心道不好,下这么大的本钱,还催促着自己回来看看。看来,这次的任务并不轻松啊。 三层的别墅,还带着游泳池。跟自己在家属院的三居室,一个天一个地啊。 虽说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绝对比这个价值高多了。但到底没投入生产,也没见到效益。 爸爸还是老样子,妈妈还是一样的唠叨。对于他们而言,女儿也就两个星期没回家而已。说实话,两星期实在是很短,比起上大学那时候大半年不回家,根本微不足道。 “听说你给公司做了突出贡献,人家才奖给你的别墅。这公司真不错。”林妈妈就笑着道。女儿出息了,自然是欢喜的。 “人家还定时叫医生护士上门,给我跟你妈检查身体。家里又有专业的保姆,你放心工作,不要有后顾之忧。”林爸爸叮咛着。 “下周,安排我们跟你们公司的其他员工家属出国旅游。这福利真的没话说啊。”林妈妈将菜夹给闺女,笑着道:“是得给人家好好的干。” 林雨桐回了一趟家,体会了一番公司的细心安排。只呆了两天,就被父母催着上班了。 “这么好的福利,用点心吧。” 林雨桐只能无奈的重新往公司去。 有一句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不知道这公司打的什么主意呢。 高明站在公司楼下,笑眯眯的等着林雨桐。 到了办公室,两人坐下。林雨桐就道,“想叫我干什么,就直说吧。” 高明看着林雨桐,咳嗽了一声,才尴尬的道:“是这样的。公司探测到一块新区域,不过,咱们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需要派人过去,采集一些数据。公司觉得,综合了各项指标之后,只有你最合适。” 林雨桐挑了挑眉,“我最合适?不见得吧。” 高明就将一份文件拿给林雨桐看。林雨桐接过来,翻开,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服务器检测到每个世界的波动情况。还有从这些地方回来的同事的谈话记录。 越是翻看,越是觉得哭笑不得。 一些男同事,不是想着王图霸业,就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后宫。结果呢,其实结局好的没几个。 一些女同事呢,有十分过激四处撩汉子的。有在武侠世界开启种田模式的。更有几个主动放弃了回来。 “你看到了。这些在熟知的剧情世界里,都惹出这么大的波动来。那么在未知的情况下,会怎么样呢?你们去了,改变是在所难免的。但在不熟悉那些空间法则的情况下,只能稳中求变。要真是让这激进的去折腾,只怕数据不稳定,放得出去,收不回来。放了保守的进去,又不能采集到有用的信息。所以,公司不得不谨慎。”高明就道。 “这你不能太不靠谱,整到恐龙时代怎么办?大概总有个范围吧。”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高明就道:“可能是平行的历史空间。不会太久远。当然这只是专家的猜测。” 专家?谁现在还相信什么专家。 林雨桐挑挑眉:“历史跟故事可是两码事。” 高明就点点头:“所以,不敢叫这些……”她点了点文件,道:“这些冒失鬼去。对未知的东西,多一些谨慎,总是不会错的吧。你拿回来的东西,就足以说明将你放在任何环境下,你都能生存。这才是公司选你的原因。你放心,此次,公司的原始股,会拿百分之一放在你的名下。从此,你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了。” 林雨桐看着高明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原始社会,叫自己住山洞穿皮毛就好。 高明送了一口气,道:“这次,我会将史书都给你准备上。” 林雨桐耻笑一声,道:“历史都是人写的,谁知道真实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只看着史书过日子,得把自己坑死。” “你能这么想,我的心就算是放下了。”高明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起来。 “来回传输不会有问题吧。”林雨桐就问道。 “这个放心,不是技术成熟,是不敢叫人做这样的尝试。”高明保证道。 “那就走吧。”林雨桐将高明准备好的物资补给都收回空间里,就站起身。 这次的营养舱又升级了。林雨桐笑着朝高明点头致谢。就躺了进去。舱门关上,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林雨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都像被撕扯一般的疼。这是前两次都不曾有的。她就知道公司的保证全都是狗屁。这种疼痛,林雨桐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才觉得落到了实处。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闻见淡淡的香味。 香味淡雅清新,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 林雨桐的第一感觉就是真好,不是原始社会。 然后耳边就听着人小声说话声。 “李大夫,我们福晋的身体,如何了?”这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等等,她说福晋! 福晋,这是清朝的称呼。林雨桐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后宅虽不如灵鹫宫自由,但也没有危险。而且这次的任务,就是收集数据。这就是只要保证自己活下去,空间自会采集数据的。 “只是有些劳累过度了。得好好养着。”这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的声音。应该就是李大夫。 “大阿哥如今的样子,我们福晋哪里歇得下?”那女子又说了一句。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林雨桐一听‘大阿哥’,心里就猛地一疼。这是原主的本能意识。 林雨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自己这个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而这大阿哥,该是早早夭折的宏晖吧。 心里刚清明一点,就听见一个杂乱的脚步声,“福晋……不好了……大阿哥……” 林雨桐马上跳下炕,身体软的几乎站不住。 那丫头进来扶住,道:“大阿哥……不好了……福晋去瞧瞧。” “带我去!”林雨桐冷声吩咐。这是原主唯一的牵挂。再说了,自己怎么也不会看着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等林雨桐到了,屋子里除了一个清瘦的男人背着身站着,其余人都人都跪下了。炕上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面色已经青白了。 林雨桐过去搭了脉,这倒不是中、毒了,而是疫病。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要是有内力在,还能给这孩子缓缓,可是如今,怎么办? 空间里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也拿不出来啊! “出去!都出去!”林雨桐呵斥道,“快点,全都给我出去。” 一屋子的下人都朝那男子看了过去。 “福晋!爷知道你……”那男子看着林雨桐,才一出口,声音就哽咽着说不下去。眼圈也红了。 林雨桐的眼神,在碰到这男人红着的眼眶的时候,就说不出口了。 可是怎么办,这孩子,眼看就要咽气了。就是现代的药品也来不及了。她偷偷的从空间里拿出九转大还丹来。这丹药药力太强,孩子根本就撑不起。 林雨桐假装用帕子捂嘴,将丹药吞了下去,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等血流出来,就塞到孩子的嘴里。 孩子不会吞咽,她另一只手悄悄的压着孩子的穴位,血水混着唾液,慢慢的流了下去。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福晋这是做什么? 那男人看着林雨桐,见林雨桐盯着宏辉的咽喉看,他也走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好似喉咙真的动了一下。 他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送过去。 林雨桐不解的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就听这人道:“如果做父母的能用自己的血肉换回孩子,都会愿意的。宏晖也是爷的儿子。” 林雨桐恍然,她也是着急的疯了。这位就是那位四爷吧。未来的雍正爷了。 幸亏他是这么想自己做的事的。要不然自己还真没法解释了。 慢慢的,林雨桐觉得手指上有了热乎气,就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该被称为四爷的男人。 就见他脸上惊疑不定,然后眼里闪过惊喜,“苏培盛,叫太医进来。” 苏培盛愕然了一瞬,然后蹭一下的窜了出去。 带着太医匆匆进来。这太医最见不得给皇家瞧这样的事了。龙子龙孙哪个不是宝贝,由自己做这个报丧的鸟儿,实在是…… 这般想着,但手脚一点也不敢耽搁。他知道四贝勒府的大阿哥已经是不行了,这会子即便好,也怕是回光返照。可这一搭脉,脸上的神情马上就惊住了。脉搏虽还是微弱,也不能说就见好,但显然暂时是不会丢了性命的。 他马上跪下就道:“回四爷四福晋的话,大阿哥脉搏竟是有力的多了。” 四爷的脸上马上就有了笑意,对苏培盛道:“拿刀来。” 林雨桐就看着他拿刀将自己的胳膊划开一条口子,将血放到茶碗里。 这……这他的血真没什么作用。 林雨桐拿过他用过的放在一边的刀,他的血没效果,一会子不见好,就只能说明自己的血是有效的。可不就露馅了。只能自己也划了一刀。 “福晋……不用……”四爷刚要租住,就见林雨桐眼也不眨的也划了一刀,然后将血也挤了半茶盏。 这情形,叫一屋子奴才看的胆战心惊啊。 苏培盛赶紧提醒太医,“快给主子包扎啊。” “啊?啊!”太医赶紧打开药箱。 林雨桐却将两人的血液混在了一起,捏住孩子的下巴,给灌了进去。 然后由着身边的嬷嬷给自己包扎。 她就坐在炕沿上,手却放在这孩子的手腕上,时刻掌握着这孩子的脉搏情况。四爷就坐在炕边的凳子上。直到掌灯时分,炕上的宏晖‘哼唧’了一声。 这一声犹如天籁,林雨桐心里马上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坐不住。 四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吩咐一边站着的苏培盛,“再叫太医来。” 苏培盛都恨不能给漫天的神佛磕头了。只要大阿哥没事,什么都好说啊。 最近因为大阿哥突然病倒的事,主子几乎熬干了。 太医把了脉,又见大阿哥脸上的青色已经退了,只是有些苍白罢了。 “大阿哥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小心的道:“只要好好调养就好。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这都是四爷和四福晋的功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何尝不惊奇呢。要不是满太医院的太医都瞧过了,他都以为自己诊断错了。 “赏!”四爷吩咐一声,“满府都赏!” 林雨桐看着身边的嬷嬷一眼,也吩咐道:“赏!” 这边话音才落,炕上的弘晖就咳嗽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额娘。”孩子的声音纤细羸弱,“难受!” 林雨桐猛地意识道,这额娘叫的是自己。她在红楼了有过两个孩子,虽然爱他们,但心里却缺了一份照顾孩子的满足。 这孩子还小,许是原主留下来的潜意识,竟觉得十分的亲近。 四爷嘴角就有了笑意,知道难受,能说出难受,就是好了。今天一天,心忽上忽下的,此刻才算放松了下来。 “拿水来。”林雨桐一边吩咐着丫头,一边将弘晖抱起来:“难受,是嘴里难受吧。簌簌口,马上就好。” 可不是,嘴里肯定都是血腥味。 宏晖闭着眼睛,由着林雨桐给他喂水,簌了口,才点点头,“额娘,我饿。” 四爷大喜,“快传膳。” 林雨桐接话道:“爷,我想把弘晖先带回正院去,也方便照顾。” “也好!”四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从林雨桐的怀里接过孩子,道:“我送你们回去。” 那嬷嬷才赶紧蹲下,将鞋给林雨桐套在脚上。林雨桐这才发现,出来的急,没穿鞋。 正院里,林雨桐将弘晖安排在暖阁的炕上,又叫人端了粥来。偷偷的给里面加了空间水,才给宏晖喂下去。看他吃了半碗,林雨桐又摸了一次脉,见脉象平稳,心知没有大事了。 看着孩子睡下,林雨桐才出来,见四爷还在,就道:“叫厨下炖点补血的,爷也用一些吧。” 四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就应了一声。道:“我今晚在前面歇息。有事让人叫我。你也早点歇了吧。”说着,又看了她的胳膊一眼,对伺候的人吩咐道:“好好伺候福晋和大阿哥。再出什么事,爷活剐了你们。” 一屋子人都战战兢兢的应了。 林雨桐目送四爷离开,就去了暖阁。如今已经是深秋了。暖阁里暖意融融。她将下面的人都打发了,自己也在暖阁的炕上躺了。才来接受原主的记忆。 乌拉那拉说不上是什么精致的美人,长相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十三岁嫁给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至今已经是个年头了。 少年夫妻,即便不是相濡以沫,也该是相敬如宾吧。 其实不然,这两人说是夫妻,还不如说是上下级。而且,随着这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四福晋的精力也就放在了后院上。哪怕对儿子也是威严有余而亲近不足。孩子早早的送去了前院,只叫嬷嬷太监看着。 这是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没有丈夫的宠爱,她能守住的也只有福晋的地位和唯一的儿子了。 林雨桐喝了泉心的水,就靠在软枕上发呆。如果这真的是平行的历史空间,那么公司叫自己来是做什么呢? 究竟在这里能不能改变历史?改变历史会有什么后果?这大概才是公司想要知道的事。 而自己今儿,其实已经是改变了历史了。如果弘晖活着,只要他不作死,那就真的没弘历什么事。 才初来,她还没办法就马上下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历史空间。 但不管在哪,都得健康的活下去。林雨桐给这个身体把了脉。除了郁结于心,没有什么大毛病。 她盘腿坐下,开始按照心法,练功。可是打坐了一晚上,效果可以说,连在天龙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这可能跟身体根骨有关,更可能是是这个世界,先天就不存在练习出神入化的武功的这个条件。 过惯了有武功的日子,这没武功,不仅不习惯,而且还真是叫人有些失落。她只能安慰自己说,这也不打紧,光是武功招数,就够自己防身用了。 况且,她敢说,这个世上医术和毒术,比自己好的,绝无仅有了。 有这些本事,别说在内宅,就算是放到江湖上,也一样能闯出名堂来的。 练了一晚上,虽说效果不好,但多少还是有的。至少精神饱满了。第二天,林雨桐早早就自己起来了。 昨天见到的嬷嬷是原主的奶嬷嬷,林雨桐见她进来,就道:“这花盆底的鞋先收了,以后见客,或是出门再穿,在屋里不穿这个。” 这就跟在家里都要穿着高跟鞋一样。别扭的慌。 福嬷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就道:“是主子昨天扎到脚了吧。老奴看看,要不要叫太医。” 林雨桐摇摇头,“没有的事,你看着弘晖,叫石榴进来伺候梳洗吧。” “是!”福嬷嬷赶紧应了一声,总觉得福晋哪里变了。 昨晚已经看过了原身的长相,有些失望。再加上才二十多岁的人,愣是打扮的老气横秋。难怪不得宠呢。哪个男人不是视觉动物。 她洗漱完,在镜子前看了看这张脸。在美人如云的皇家,实在是太平凡了。一点特色都没有。当然了,几位皇子福晋,谁也别说谁。 但打扮的顺眼些,最起码自己不膈应,总是能的。 叫丫头翻遍了衣柜,只把前几年的衣服拿出来,还能凑合着穿。玫红的袍子,鹅黄的对襟褂子,也不要什么金银。只将头发简单的挽成发髻,用一个珍珠簪子攒上,就算是完事了。 脸上只擦了面霜,连粉也不用。 反正也不打扮给谁看。 她亲自下了厨,将厨房准备的都换成空间里的水和菜,给弘晖和自己做了吃的。 等弘晖醒了,林雨桐要亲自给他洗澡,换衣服,“咱们也去去晦气。” 福嬷嬷就道:“要不把大阿哥院子的东西都给换了吧?” “要换,也不能现在换。反正弘晖暂时住在正院。以后再说。”林雨桐觉得,这四福晋身边的人,不管是这位福嬷嬷,还是昨天慌慌张张来报信的丫头,都算不上精明人。慢慢的都得换了。给安排好了体面的去处,总比搁在眼前强些。 现在要是换了弘晖院子里的东西,不就是明说,弘晖这场病有猫腻吗?虽然不知道弘晖是怎么染上疫病的,但此时大动干戈,却只能惹恼那位四爷。 从他对弘晖的态度看,他同样在意这个儿子。对于弘晖的事,相信他会彻查的。而自己,没熟悉情况之前,还是别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谁知道这是真实的历史,还是清穿的影视啊。林雨桐对于公司那些狗屁专家,压根就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 八岁的孩子,已经是大孩子了。弘晖不乐意叫林雨桐帮他洗澡,“有丫头们呢。额娘你出去吧。” “你是我生的,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啊。躲什么。叫额娘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林雨桐只觉得这孩子瘦得厉害,身上的肋骨一根一根的,“以后多吃点饭,瞧这瘦的。” 弘晖身上没力气,又躲不了,脸羞的通红。 母子俩坐在炕上,炕桌上摆了简单的几样粥菜。 “把蛋羹都吃了。”林雨桐端了小碗,要喂弘晖吃饭。 “儿子能行,自己吃就好。吃完饭,儿子还能背两页书呢。”弘晖小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赶紧道。 才这么大点的孩子,也逼得太紧了。虚岁八岁,其实也就六岁半。 “念书的事,不急。”林雨桐也没说不叫念书的话,只道:“等身体好了。咱们再说。” “额娘,儿子不争气。”弘晖低声的道。 林雨桐也想起乌拉那拉总是说一些叫弘晖争气的话。只怕被下面的弟弟比下去。弘晖下面的弘昀,比弘晖小了八个月而已。她自己的压力大,也把这种压力,转嫁在了孩子的身上。 “怎么不争气了,额娘的晖儿很争气呢。”林雨桐就笑道,“赶紧吃饭,都是额娘给你做的。” 鸡蛋羹是用泉心的水做的,滋味十分不错。弘晖吃完一碗,喝了半碗粥,才算是吃饱了。 等人把饭桌撤下去,福嬷嬷就来禀报道:“侧福晋,格格们都来给福晋请安了。” 林雨桐皱眉道:“不见!就说我照顾大阿哥,免了她们的请安。什么时候要见她们的时候,再打发人通知她们。”实在不明白明明不喜欢这些女人,还非得叫到跟前给自己添堵的行为。那些女人也未必就喜欢给别人弯腰屈膝。彼此一辈子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呢。 刚把话传下去,就见石榴进来小声的道:“爷来了,在门口刚巧碰上侧福晋跟宋格格。” 林雨桐点点头,刚要起身去迎,就见一身宝蓝袍子的身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爷来了。”林雨桐站起身来。 “给阿玛请安。”弘晖就想起来下炕。 林雨桐赶紧拦了,“你这孩子,自己的阿玛,你客气什么。躺着吧。” 四爷点点头,“听你额娘的。” 说着话,四爷就打量弘晖的脸色,“一会子叫太医再来看看。” “好!”林雨桐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 四爷挥手叫下面的人都下去了,才道:“福晋,弘晖这病,来的奇怪,好的更奇怪。昨天见的人多了,只怕如今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今儿爷少不得进宫,跟皇上说说。爷自小就信佛,这些年也不曾间断过……” 林雨桐马上醒悟,四爷只是要把这事推到佛祖身上,就马上接话道:“妾身也一样。这十年来,日日抄写佛经,从不曾间断。” 四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是啊!都是佛祖保佑。” 林雨桐一看他双眼还是青黑,想必昨晚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处理后续的事情。毕竟反常便是妖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在皇家尤其敏感。 “爷用过饭了吗?”林雨桐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声。 “一会在车上用吧。”说着,他就要起身。 “福嬷嬷,把给弘晖热着的饭菜拿来吧。”林雨桐就吩咐道。 四爷眉头一皱,道:“怎么,弘晖今儿还没吃饭不成?” “用过了,阿玛。”弘晖在一边小声的道。 林雨桐就笑道:“少食多餐,在午饭前想给他再加一顿。” 四爷这才点点头。 饭菜简单,但十分可口。“谁的手艺,赏!” 林雨桐尴尬的一笑,就道:“那妾身就谢爷的赏了。” 弘晖在一边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四爷这才看向林雨桐,也笑道:“原来是福晋下厨了。那得给个大赏。等爷回来,再给福晋补上吧。” 直到上了车,他还有些疑惑,这人一夕之间,变化未免太大。 靠在马车上,一会子就睡了过去。到了宫门口,醒过来,竟是浑身都是劲一般。他倒是不疑心早饭的问题。他觉得可能是弘晖好了,自己的心事去了。所以人轻松了,也精神了。 康熙的皇孙不少,但是嫡孙却不多。其实他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几个小的,他都没时间管,更别说皇孙了。实在是老四的嫡长子,病的突然。要不是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下面也不敢告诉他。听说这孩子不成了,他还给这孩子念了一卷经书。他这一辈子,折的孩子太多了。很少再为这事伤心了。 想不到过了小半天传回来的消息,竟是从鬼门关又回来了。他还特意的问了太医,才知道老四两口子用自己的血喂了孩子,愣是将孩子给救回来了。 这事算得上一件奇事了。 听说老四来了,他就叫进来了。 “叫太医瞧了吗?果真见好了?”康熙放下手里的折子,指着一边的凳子,叫老四坐了。 四爷坐下,道:“回皇阿玛,昨晚上也就用了半碗粥。今儿一早,进了半碗粥一碗蛋羹。儿臣出门前跟他额娘说话,他还有精神在边上捂着嘴乐,想是无碍了。” 康熙见老四确实是瘦了,眼底也青黑,就道:“叫朕瞧瞧,胳膊伤的怎样了?” 四爷就把袖子卷起来,还能看见绑着的纱布里面渗出来的血。“儿子当了阿玛,才知道皇阿玛对儿子们的心。瞧着弘晖躺在那里,儿子恨不能以身相代。每常想起小时候,生病时皇阿玛的焦心,才知道儿子有多不孝。” 康熙听着一叹,就道:“你做阿玛的为了救儿子,朕做阿玛的,也一样心疼儿子。这伤口好好的养着,养好了,再回来当差。” 四爷就道:“儿臣叫皇阿玛担心了。以后定日日为皇阿玛念经祈福。保佑皇阿玛圣体安康。” “哦?”康熙不由的问道:“听你这意思,倒是因着你信佛的缘故?” “儿臣的福晋,十年来,也是日日不间断的抄写佛经。想来也是有些缘故的。”四爷就不确定的道。 康熙点点头,“不管因为什么,孩子没事,就是祖宗保佑了。” “是!”四爷也不知道皇上信了没有,反正这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出了宫,四爷也不耽搁。他估计,来探病的人就快上门了。 请了好几个太医,给弘晖瞧了。除了开出一些补身子的方子之外,也没别的了。 四爷的心算是落到了实处。 “这一两年,弘晖就先别出府了。在府里养着吧。”四爷叮嘱道。 大概是叫弘晖先避过这个风头吧。 林雨桐点点头,这样挺好的。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安静的在府里就好。 正说着话,福嬷嬷就进来道:“福晋,汤已经煲好了。” 真是没眼色! “爷要留下来一起用饭吗?”林雨桐客气道。 其实更像是下逐客令。 “那就摆饭吧。”四爷往桌前一坐,一点也没有不自在。 林雨桐突然就明悟了。在这府里,他就是天,从来没有自己被嫌弃的自觉。 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吃饭,其实还是挺别扭的。偏偏不敢露出一点别的神色出来。这叫自在逍遥了半辈子的林雨桐,根本就习惯不了。 弘晖在一边,瞧着还有些紧张。这叫林雨桐心里不是滋味。亲父子,处的跟猫跟老鼠一样。这肯定不行。 这孩子的性子,还得掰过来才好。 第93章 清穿故事(2) 清穿故事(2) 今年是康熙四十三年,这是林雨桐这几天来,得来的消息。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明显已经是秋天了。但史书上记载着弘晖死于康熙四十三年农历六月初六,这日子根本就对不上。 但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这是系统要自行采集的数据。 看着已经能起身在屋里活动的弘晖,林雨桐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 “额娘,我什么时候搬回前院去啊?”弘晖小声问道。 “跟额娘住着不好吗?”林雨桐诧异的道,“怎么,不想跟额娘住?要不叫人给你把厢房收拾出来。” “我能不回去?”弘晖咧开嘴就笑,“阿玛不让怎么办?” “那你就搬到你阿玛的院子跟你阿玛住吧。”林雨桐理所当然的道。横竖不能叫一个小孩子一个人住的。下人再多,也暂时不能没有大人看着。想必住在四爷的院子里,出不了事。 “福晋,你倒是会给爷派差事了。”外面传来四爷的说话声。 这些下人是不能用了,进来人不能明着说,都不能机灵的制造点声响吗?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但她还是笑着迎过去,“还下着雨呢,怎么就过来了?”说着,就叫丫头给这位爷拿干衣服来。 “给阿玛请安。”弘晖规规矩矩的给四爷请了安。 见弘晖能走动了,脸上也有些血色。四爷脸上的神色更和缓两份:“起来吧。先在你额娘这里,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然后搬到阿玛的院子去。” 弘晖规矩的点头,“是!儿子遵命。” “做什么一板一眼的?”林雨桐就道:“去炕上玩拼图吧。站着累得慌。” 四爷挑挑眉,这都好几日了,他一直都觉得福晋瞧着哪里别扭。今儿才发现,自己的别扭感从哪来了。这位压根就没有给他见礼的意识。 虽然这样更舒服自在,不会闹得自己每次过来跟做客似得。 但这猛地一变,他还有些不适应。 换了衣服,林雨桐亲自给泡了茶递过去。道:“这场雨来的真及时,本来我还真不耐烦那些探病的。这雨倒是把人拦住了。” 四爷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她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只怕觉得十分失礼呢。 她现在倒是实在的多了。不会假惺惺的,明显不喜欢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来。 这样看着叫人也不觉得难相处。 他就道:“哦?都是递了帖子来的吧。” “嗯!”林雨桐就道:“大福晋比太子妃早了一步。” 四爷点点头,就道:“最近,你避着些大福晋。直郡王风头有些过了。”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以前他是不会这般给福晋解释的。只叫她按着吩咐做就好。 “爷放心。”林雨桐应了,她也不敢冒失,对政、治其实她也就是个白痴。还是别自以为是的好。这位爷能把一帮子人中之龙的兄弟踩下去,心智手段远不是她能比的。在武侠世界里,跟没有政、治那根弦的人比,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挺灵光的。可真要在这位爷面前蹦跶,那就真是不知死活了。 都说这位是□□,林雨桐从原主的记忆中得到的消息看,好似又不是那么简单。它顶多是在大皇子和太子中间更偏向太子一些。这般想想也对,要是这位真是只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而自己拿不起事,皇位也不会落到他身上。 这般在心里想了一遍,林雨桐没话找话的道:“这天吃锅子最好,要不叫厨下备着?” 四爷点点头,往炕上一倒,看着弘晖坐在那里拼着的竟然是地图。 他面色一变,瞪了林雨桐一眼道:“这个在屋里玩就罢了,再不能叫人看见了。” 林雨桐先是不解,之后才恍然,这把地图裁开,不是叫疆域四分五裂吗?是为大不吉。她暗道一声大意了。就马上道:“我晚上就把她粘好,收起来。”本来是想叫弘晖一边玩,一边认识一下这大清的疆域究竟有多大,都有些什么山川河流。没想到这些忌讳。这还真是一件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的事。 “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不可再这么冒失。”四爷就说了一句。 林雨桐赶紧行礼,道:“妾身领训。” 弘晖在一边吓的脸都白了。 四爷就拉了林雨桐起来,“记着就好了,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林雨桐就赶紧安抚弘晖道:“不怕!你怕什么、阿玛是教额娘呢。又不是恼了额娘,不怕啊。” 她觉得弘晖这性子,从根本上来说,是受了夫妻关系的影响了。 他太小心翼翼了。在父母的身上,他并没有得到安全感。 四爷看着脸上血色都褪了的弘晖,心里也有些后悔。在家里玩这个,说起来,能有多大的事。叫自己这般一闹,又把孩子给唬住了。 “过来吧。阿玛跟你一块拼。”四爷就伸出手。 林雨桐安抚的拍了拍弘晖的背,道:“去吧。去跟阿玛去玩。” 父子俩在吃饭前将堪舆图拼好了。 “额娘,草原可真大。”弘晖坐在饭桌上还在回味。 这时候,外蒙还在版图上,加在一起,是很大。 “等以后,你再大两岁,想去塞外就能跟皇上一起去了。”四爷笑道:“到时候,阿玛给你求个恩典。” 皇孙要跟着,也是要求恩典的。在皇上面前没脸面,还真求不来。这跟普通人家祖孙可不一样。 而且林雨桐意识到,四爷提起康熙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叫皇阿玛,而是叫皇上。可见骨子里,他心里先是把这个皇阿玛当皇上的。 所以,他处处谨慎。连在家玩这么一个拼图,也不许。可见小心到什么程度了。 林雨桐先舀了两碗汤,给他们递过去,才对弘晖道:“我叫厨房给你下了碗面条,这肉暂时还是不能吃。实在馋肉,明早给你吃牛肉羹,好不好?” 弘晖点点头,“那额娘给我涮豆腐吃。” 知道要东西了,也算是进步吧。 “下点鱼丸多煮一会儿,吃了也不妨事。”四爷就指着一盘子鱼肉泥道。 一顿饭吃的还不错,最起码,弘晖看着四爷也不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可能发现他阿玛也跟正常人一样也吃饭喝水的。 “福晋叫人明儿开始准备吧。爷大概要出京一趟。”饭快吃完了,四爷才道。 林雨桐一顿:“去哪啊?去多长时间?” 四爷朝外面看了看,道:“秋汛上来了,皇上打算叫人去看看河南黄河的河工。”说着,恨声道:“堤坝年年修,年年跨。朝廷拨付的银子都去哪了?这些贪官都该杀。” 林雨桐赶紧应了。“贪、腐,哪朝哪代都有,避免不了。人性如此。没当官的时候,恨不能杀尽天下贪官,可真的当了官,却也恨不能比谁都贪。” “这话倒也……不算是错。”四爷轻轻的应了一声。皇上如今对老臣越来越优容,也越来越心慈手软了。 这般叹了一声,就道:“你和弘晖早点歇着,爷跟戴先生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只怕还是商量治理河务的事。 论起勤政,这位爷算是当仁不让了。 果然,四爷说了这话没两天,皇上果然打发四爷去了河南。 收拾行李,林雨桐差点没噎死。轻车简行还带了十几辆马车。这龙子龙孙就是不一样。想起在天龙里,那真是一人一马抬腿就走啊。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连牙签挖耳朵勺都要带着。 福嬷嬷小声问林雨桐道:“福晋看叫哪个丫头跟着爷去伺候?” 林雨桐先是一愣,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叫自己给这位爷准备两人去解决生理问题的。 靠! 想要的话,外面的女人多的是! 再说了,这是去办正事的,带着女人算什么?就算是显摆贤惠也不是这种时候啊。当真是不长眼色。 贤惠的名声又不当饭吃。 她一抬头,还真有丫头眼里露出某种期盼。连屋里的丫头都这样,看来,都是知道福晋不得宠,只等靠着丫头固宠啊。 林雨桐将每一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些人是得打发了。看着就叫人觉得膈应。 等给四爷送行的时候,林雨桐才将这府里的女人和孩子认了一遍。 侧福晋李氏,江南美人,杏眼桃腮,身材娇小玲珑。 格格宋氏,温顺如水,纤细窈窕。姿色上倒不及李氏多些。 格格武氏,明艳动人,丰、乳、肥、臀,十分的火辣。 还有一位钮钴禄氏和耿氏,都是今年刚进府的。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张开。如今且看不出好赖来。 这位爷也算是洁身自好,除了赐下来的女人,倒是没有什么丫头通房。 除了弘晖,府里的大格格和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时都是李氏所出。大格格和弘昀明显的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只弘时瞧着还白白胖胖的。 宋氏生了两个,都夭折了。这可能也是她失宠的原因。 “府里一切都交给福晋了。”四爷朝林雨桐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林雨桐带着人送到二门,由弘晖带着弘昀将四爷送到大门口。 “阿玛一路顺风。”弘晖小小的身子,规矩做的一板一眼。 四爷心顿时就软下来,前几天差点失去这孩子,谁能想到他还能站在这里。 “回去吧。乖乖听你额娘的话。”四娘揉了揉弘晖的脑袋。见弘昀眼巴巴的看着,也伸手在这孩子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才对弘晖道,“带着弟弟回去。” 弘晖看着四爷的马车走远,才带着人回来。 家里没有男主人,就只有林雨桐最大。她也好腾出手,将府里打理一下。 其实管家的事情,不必事事都得自己拿主意,那样非得累死自己不可。 她叫人把老嬷嬷请来。这位老嬷嬷是四爷的教养嬷嬷。说是老嬷嬷,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四爷本来就叫她管着府里的杂事的。但因为乌拉那拉氏对这位十分防备,这些年也基本闲置着,最多就是管着四爷的私库。 林雨桐将她给提溜出来了。 老嬷嬷嬷嬷十分的干练,听了林雨桐的意思,也就愣了一愣,道:“福晋叫老奴暂时照看,这是老奴应该的。” “不是暂时叫嬷嬷管着,是以后这都是嬷嬷的事。你是管事管老了的。爷放心嬷嬷,我也放心嬷嬷。”林雨桐指着凳子道:“嬷嬷坐着说。” 老嬷嬷可是吓了一大跳的。她太知道这位福晋有多看重手里的权力了。如今难道还真看开了? 她不由的抬头看去,福晋竟是穿了一身汉家的衣裙。藏蓝的裙儿,绫白的袄。白莹莹的脸,脂粉不施。头发松松的挽了。从前,不管什么时候看福晋都是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头油将鬓角都压得服服帖帖的。哪里像现在这样,随意自在。 要说不一样,还真是不一样了。 老嬷嬷糊里糊涂就把这后院的事情,一股脑的接了。 林雨桐又道:“另外,我还想着,放一些人出去。就当是给弘晖祈福了。” 老嬷嬷一愣,还以为她要折腾侧福晋和几个格格,正想着怎么应对,就听林雨桐道:“主要是我这院子的人。” 这还真是没想到! 其他的丫头,林雨桐不管,只叫老嬷嬷去办。她叫了福嬷嬷过来,安抚道:“嬷嬷,不是我想打发嬷嬷,是有一件事,别人去做我信不过,只能交给嬷嬷了。” 福嬷嬷一愣,她还以为福晋是不想叫自己伺候了。福晋是她奶大的,真是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哪里就真舍得离开。要真是有事,那又另当别论了。“福晋,只管吩咐。不管什么事,嬷嬷都给您办了。” “是为了弘晖。”林雨桐就道,“你也看了,这次实在是菩萨保佑。我就想着做点善事,算是给弘晖积福了。” “为大阿哥,这自是最要紧的事。”福嬷嬷赶紧点点头,“大阿哥好,福晋才能好。” “我在城外那个庄子,以后所有的收益,都拿来做善事。悄悄的,别打眼。”林雨桐就道。 福嬷嬷忙不迭的道:“福晋放心,这点事老奴一定给您办好。” 结果,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去了城外的庄子。 虽然骗了这位忠心的嬷嬷,但交代她的事,也确实是正事。虽打着为了弘晖的旗号,但也确实能帮到别人,这就够了。 院子里的丫头去了一半,林雨桐将几个本分的提上来,剩下的交给老嬷嬷,她会从内务府再挑人补上。 对于府里的那些女人,林雨桐还是一样,要请安,就在外面请安就好。有事找老嬷嬷去。她半点不插手了。 只开始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弘晖的身上。 浴室里是浓浓的中药味,是林雨桐自己开的方子。只假托说是四处寻来的,又叫太医看来,才给弘晖用的。 “额娘,闻着都苦。”弘晖坐在浴桶里。 “总比吃药强吧。”林雨桐给弘晖按摩身上的穴位。 这药物有强身健体之效,只是过程有点不太好受。 “又痒又麻,浑身都难受。”弘晖脸上出现挣扎之色。 那就是有效果了。林雨桐安抚道:“坚持几天,只要坚持几天,就再不生病了。” 第94章 清穿故事(3)二更 清穿故事(3) 这药浴一泡就是整整七天。虽然过程是艰难了一些,但是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最起码弘晖的饭量大了不少。 折腾完了药浴,林雨桐又叫人将演武场给清理出来。说实话,这府里的演武场很少用到。因为四爷压根就不善骑射。 林雨桐不急着教弘晖骑马。只开始锻炼体力,边锻炼体力边教他认人体的穴位。为了掩盖自己的身手,林雨桐也开始陪着弘晖一起练。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简单的洗漱。林雨桐就带着弘晖开始跑圈。又叫人拿了蹴鞠,带着丫头和小太监,陪着弘晖在演武场跑跳。 最开始几天,弘晖肌肉也疼,林雨桐就天天给他揉半晚上。 “忍一忍,过了这个劲就不疼了。只要好好练,练好了,我们弘晖就是巴特鲁了。是咱们的勇士。”每一个男孩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这话比什么鼓励都有用。 “跟阿玛一样的巴特鲁吗?”弘晖问道。 林雨桐心说,你爹可不咋地,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巴特鲁。不过想到孩子总有那么一阶段,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于是笑了笑,就说道:“是啊!只要好好练,跟你阿玛一样,是巴特鲁。” 这天,老嬷嬷又看见林雨桐穿着一身骑马装,跟一群小子在演武场上蹴鞠,不由得就叹了一声。这大阿哥病了一场,叫福晋彻底把性子给改了。瞧瞧这为了大阿哥折腾的。可怎么得了。她决定还是要给自家主子爷去一封信的。福晋这样真的没什么问题吧。 就连八福晋在自家府里遛马,都能听着隔壁四贝勒府那震天的叫喊声,她好奇的问跟在身边伺候的奴才道:“这四爷不是出京了吗?四嫂这折腾什么呢?” 两家隔壁住着,演武场空旷。再加上在场上蹴鞠,府里的下人没事了都过去助阵。 母子俩一人带一队,玩的十分嗨皮。 府里的女人也都过来看热闹。弘昀和大格格看的十分的羡慕,眼巴巴的看着李氏。也想下场试试。 李氏瞧着弘晖,心里也是十分的惊讶。这才多久,这大阿哥就欢实成这样了。她自是盼着儿子也好的。可也不敢叫他这么跑啊。 她抬头看去,就见福晋一身火红的劲装,腰上一条黑色的宽腰带,将腰衬的十分的纤细苗条。她脸上笑意满满,表情十分的舒展。头发拢在头顶,只用红帕子裹了。就见她高高的跳起来,飞起一脚将球踢起来,那球就从那空里钻了过去。然后满场都是欢呼的声音。 “儿子,你又输了。”就听她洋洋得意的喊着。 弘晖一身黑色劲装,系着红腰带,脸上红扑扑的,边跑边指挥小太监,这边还抽口答道:“再来!再来!还就不信赢不了了。”十分的不服气。又听他吆喝小太监道:“都上点心吧,赢了,小爷有赏。若是输了,晚上每人多跑三圈。” 看人家母子玩的欢乐,宋氏就小声问李氏,“福晋这是怎么了?” 这我上哪知道。李氏翻了个白眼。 这将一府的女眷都无视的技能,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获得的。 这边闹腾的声音大了,结果这一日就叫八福晋给听见了。 八福晋问下面的人,下人哪里知道。谁不知道四爷府的篱笆扎的最牢?哪里就能打听出来什么? 林雨桐可不管这些,只要能帮弘晖练习体能的项目,都叫她给试了一遍。坚持了一个月,在弘晖记住了穴位之后,慢慢的教他练功。还装模作样的从空间里拿了一本武功秘籍出来。内功心法是口述的,但招式只教了一套逍遥派的剑法。 像是弘晖这样的身份,练骑射弓箭更实用。有了内力,他自是比别人占优势。 逍遥派的剑法十分的飘逸轻灵。所以,每天早晚,又多了舞剑的功课。 林雨桐打着陪弘晖一起学的借口,以防自己什么时候漏出了破绽,引人怀疑。 四爷不在家,林雨桐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等针线房送来的冬衣,叫弘晖试穿时,竟然发现衣服小了一号。意识到孩子确实高了壮了的时候,也意识到四爷已经离开京城有两个多月了。 视察秋汛呢,入了冬怎么还不见回来? 林雨桐叫来老嬷嬷问道:“要不要打发人去送冬衣,这次带的衣服不够啊。” 老嬷嬷心说,等您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就道:“老奴已经打发人送去了。” “这就好。”林雨桐道:“爷原本说入冬前准回来的,谁知上了冻了,还不见人。也不说稍一封信来,报声平安。怪叫人担心的。” 担心?真没看出来。四爷不在,这位福晋真是没人能管了。在府里都快玩出花来了。当然了,都知道她是为了大阿哥,要不然还真以为福晋换了一个人了。 于是就道:“估计着也快回来了,要不然就该送信了。只怕是觉得这信未必就比人先到吧。” 也对。 口头关心过了就行了。 这天,林雨桐带着弘晖去了马房。里面可都是府里养的好马。 马房里的太监跪了一地,谁能想到福晋跟大阿哥到这腌臜的地方来了呢。 “都起来吧。有小马驹没?拉出来我瞧瞧。”林雨桐看着里面一个像是管事的太监问道。 那太监赶紧爬起来道:“回福晋的话,有小母马,特别温顺。” “那就牵出来吧。”她说着,就随意的扫了一眼。马厩里一匹黑马,叫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太像她的黑旋风了。 走了过去细看一番,真的是太像了。她马上上前,亲自解了这马的缰绳。 边上的太监吓的顿时就跪下了。这马可是四爷的宝贝,虽然至今都没有驯服,但谁都知道这是四爷的心头宝啊。 可这马野性难驯,万一叫福晋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有一万条命也赔不起啊。 谁知相劝的话还没说出口,福晋就跃了上去。 就见这马儿烦躁的撂着蹄子,也不知道福晋怎么夹了一下,马上就乖了下来。 林雨桐朝弘晖伸出手,道:“儿子,过来。” 男孩喜欢好马,就如同现代喜欢名车是一个道理。弘晖一瞧,当即就把手伸了过来,林雨桐俯身一捞,把弘晖放在马前面。一拍马屁股,就蹬蹬蹬的朝前面跑去。 那太监就听见林雨桐道:“把小马驹送到演武场来。” 林雨桐骑着四爷的宝贝一亮相,吓傻了一群人。演武场本就在前院的。府里的侍卫远远看见了,都惊呼了起来。 客院里住着的几位幕僚先生听到惊呼声,就知道这是福晋带着大阿哥又来演武场了。 就问进门给炭盆添炭的小太监,“可是福晋又带着大阿哥蹴鞠了?” 那太监摇摇头,“福晋带着大阿哥骑着爷的黑旋风。” 几人吓了一跳,忙跑进出去看着。这要是在自己几个人知道的情况下,叫福晋和大阿哥出了事,可就真要命了。 结果到演武场上才知道自己真是多虑了。 满人家的姑娘跟汉家的姑娘是不一样的。自小就是骑马射箭的。 林雨桐带着弘晖跑的风驰电掣,满场都是林雨桐畅快的笑声和弘晖兴奋的尖叫声。 四爷带着苏培盛和几个侍卫,骑着马先回来。结果,一进大门,就听见演武场欢呼声。他看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马上把要去报信的太监给瞪住了。 “府里怎么了?”苏培盛问道。 “福晋……福晋……”那小太监吓的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四爷想起老嬷嬷信里说的事,脸顿时就黑了! 没体统! 脚下风一般的往演武场而去。就见府里的女人都在一边叫好,看见他一个个的脸都白了。忙都跪了了下来。 那些奴才,发现他的也都赶紧跪下来。他这才看过去。 就见福晋火红的披风随风飘着,黑旋风跑的飞快,母子俩笑的畅快。弘晖的嗓子都快哑了。 无法无天! 等林雨桐发现周围都静下来的时候,才停下来。打眼一瞧,好家伙,乌压压跪了一片。就见四爷一身黑衣黑着脸嘴唇都气的颤抖。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玩过火了。 实在是太想念这种骑着黑旋风自在逍遥的日子了。 她骑着马小跑过去,抱着弘晖跳下来。装作无事的道:“爷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回走,“快回去梳洗吧。一会子怕爷还得进宫呢?” 四爷被一拉,先是一愣,想要甩开吧,这是外面,不好给福晋没脸。 弘晖也伸手,把四爷这边的手一拉,就道:“阿玛,把黑黑旋风给我好不好。这马真带劲。” 火气又降了两分,强压着脾气道:“你现在骑不了它。等以后阿玛给你找好的。” “比黑旋风好?”弘晖又问。 “嗯!比黑旋风好。”四爷低头一瞧。这才几个月,这孩子竟是长了小半个头一样,不光是个子高了,也壮了不少,跟个小牛犊子似得。 这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李氏几人,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都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如今看着,还真是。反正,她们是不敢在外面跟爷拉拉扯扯的。 进了正院,林雨桐先打发人带着弘晖下去梳洗。剩下两人,四爷才又变了脸,“乌拉那拉氏,你大胆。” 这位爷恼了。怎么办?跪下请罪?那这就真僵住了。 林雨桐侧过脸,假装用帕子擦脸,实际上赶紧给眼睛上抹了药,眼泪顿时喷薄而下。 “为了我儿子,我大胆一次又怎样?”林雨桐带着哭腔,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要是晖儿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命都不想要了,还要规矩做什么?爷没了晖儿,自是还有人给你生儿子,我就这一个命根子。” 四爷脸都青了,“弘晖是爷的嫡长子,爷怎么就不为着他了。你这是派上爷的不是了。” “您一回来,当着那么些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也不听人解释一句,就发脾气。还不许我委屈了。”林雨桐的眼泪越发的下来了。 四爷顿时就一顿,都十年了,还不曾见过福晋哭过。就是弘晖病成那样,她都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他的声音就软了下来,“你这跟爷你呀我啊,是哪里的规矩?” 林雨桐听着火气下来,也忙福了福身,“是妾身的不是。爷消消气。” 这还真是一个新奇的经历。十年来,两人不知道冷战过多少回?像是这回吵起来的,绝对没有。 见林雨桐还是一个劲的拿帕子擦眼泪,就又道:“爷说了你一句,你顶了爷十句,这会子你还委屈个没完了?” 你当我愿意啊?不是一不小心药上多了吗? 弘晖一进门,就见到林雨桐哭的鼻子眼睛都红了。顿时脸色一变,“额娘怎么哭了?”明明刚才还很高兴的。 四爷顿时就卡住了,“你额娘她……” “额娘太想你阿玛了。见到你阿玛高兴的。”林雨桐又擦了一把眼泪道。 四爷的脸顿时就红了。苏培盛再外面听见了,顿时都想给福晋跪下了。 弘晖这才一笑,道:“原来额娘想阿玛了。我也想阿玛了。” 四爷尴尬的摸了摸弘晖的头,道:“乖。阿玛给你带了东西,一会叫人给你送来,您屋里玩去吧。” 说着,就咳嗽一声,对林雨桐道:“爷洗漱了,换了衣服,还得进宫呢。” 林雨桐可不想伺候他梳洗,就忙道:“爷先梳洗,我去厨房,给爷做点吃的。一会好歹垫点东西。” 说着,一溜烟的出去了。 等四爷出来,哪里还敢耽搁,就直接要进宫了。林雨桐将食盒给苏培盛,“路上伺候爷先用点。” 苏培盛对着林雨桐,腰都向下多弯了几度。在他看来,这夫妻偶尔吵吵,其实没事。就怕连吵都没得吵了。 这吵开了,反倒没恼。就证明福晋该翻身了。 四爷坐上马车,苏培盛就将食盒给打开了。一盘子一口一个的肉末烧饼,壶里是热腾腾的羊肉汤。 “什么汤?”四爷问道。 “羊肉汤,也不知道是怎么炖的,没一点膻味,倒是驱寒的好东西。”这进宫面圣,怕有气味,这些东西都不该吃的。可这确实没膻味。要不然四爷也不会闻不出来。 一盘子烧饼,两碗汤下肚,顿时浑身都暖了起来。 心里想着一会子进宫该怎么跟皇上汇报此次的事情。说的轻了,皇上只怕要轻轻放过的。可这说的重了,这又是都是太子的门人。着实是分寸不好拿捏。 他已经叫人先一步给太子送信了。真要惩处起来,太子也怪不到他身上。 这事他也没瞒着皇上。毕竟,朝廷还是要脸面的。 进了御书房,见了礼,康熙就道:“老四又瘦了,这一趟也辛苦了。” “都是儿臣应当应分的。只是差事办得不好,叫皇阿玛失望了。”四爷就赧然的道。 “不!这其中的难处,朕也知道。你能周旋着将事情办下来,就算是难得了。”康熙摆摆手,“跑了一圈,这河南道究竟如何,你心里也有数了。如今下面上来的折子,都得分着听。” 这话叫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康熙就摆摆手,才问道:“弘晖现在如何了?” 四爷脸上就有了笑意,道:“才几个月不见,竟是长了小半个头。也壮实不少。都是托皇阿玛的福。” “那就好!有空就去见见你额娘。”康熙叹了一声道:“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是!儿臣正要去请安。”四爷说着,就退了下去。 第95章 清穿故事(4) 清穿故事(4) 永和宫。 因着四爷进宫本来就打算来永和宫的,因此早早的打发了人给永和宫说了一声。宫里还住着一些小贵人常在,要是撞上了就不好了。德妃得了消息,自然就叫人把话传了出去。也没那不长眼的真就出来往上撞。 等四爷到了永和宫,门口有德妃的贴身嬷嬷等着。 “四爷安。”平嬷嬷行了礼,就道:“娘娘正等着四爷呢。” 四爷就点点头,道:“娘娘最近还好吗?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们也别替娘娘瞒着。” “奴才们不敢!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担心大阿哥,每日里多念了两个时辰的经。”平嬷嬷一路说着。 四爷点点头,他倒不怀疑这话。 进了门,德妃就道:“也别多礼了,过来坐吧。” 四爷还是坚持把礼行完了。 德妃心里就一叹,这老四的性子,真是掰不过来了。 “你这一去这么长时间,路上可还好。”德妃就先问道。 “都好。”四爷笑道:“路上给额娘买了不少玩意,一会子打发人给您送进来。” “买不买什么东西有什么打紧。你媳妇和弘晖可还好?”德妃就问道。 四爷心里就咯噔一下,不会是福晋没进宫请安吧。他面上神色不动,却道:“经了弘晖这事,乌拉那拉氏有点如今是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弘晖。儿子想着她也不容易,就叫她做府里暂时别出门。”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再说。 德妃一愣,就道:“难为你能体谅她。哪个当娘不是这样。”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就道:“当初你六弟没了,要不是还有你们兄妹几个,我还不是一样……都活不下去……何况她就这一个命根子。” 四爷赶紧道:“额娘也别伤心了,弘晖如今都好了。过些日子,儿臣带他进来给您请安。” “好了就好。”德妃张了张嘴,沉吟了半天才道:“来不来的,其实不要紧。” 这就是不想叫弘晖进宫了。 四爷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才道:“那儿子就告退了。” 看着老四走出去的背影,德妃就叹了一口气。平嬷嬷就道:“您这是……何苦呢?” “远着些好。”德妃轻声呢喃道。平嬷嬷在边上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两个儿子横竖都不能拢到身边的。 老六死的时候,她就明悟了。那一年,正好她又有了身子,都说是男胎。结果,老六就折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下来。 生老十四的时候,她都是马上而立之年了。老十四比老四整整小了十岁。 宜妃将老五送到太后身边,老九保住了。可后生下的老十一不一样也折了。谁可曾见过宜妃管老五府里的事情。 没有! 连老五都十几岁了说不了汉话,宜妃不也没插手吗? 如今宫里得宠的王氏,先后生下老十五,老十六,如今老十八也两岁多了。这三个皇子,只怕也保不全的。只看哪个命薄了。 四爷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书房。皇上今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真的是夸他吗?那么,隐隐透出来的对太子不满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皇上的风格。 直郡王一个人蹦出来跟太子对上还不满足,也要叫自己跟太子对上吗? 四爷在书房里转了半天,尽管皇上是这个意思,但也不能这么做。 他挑战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这层身份代表的含义。 那么,百年后,人们会怎么评价。 四爷背着手,看着火盆里的炭火明明灭灭。 “主子,不早了。”苏培盛小声提醒道:“您该歇着了。” 四爷这才点了点头,道:“去正院吧。” 苏培盛马上麻溜的叫小太监先一步去说一声。这时候,福晋只怕都睡了。 四爷摆摆手制止了,道:“别惊动人。” 正房门口,有婆子和太监守着。看着是主子爷,哪有不惊诧的。四爷都有四五年晚上不在正院歇息了。 因着要陪伴弘晖,林雨桐不敢进空间,晚上也不练功了。早早的就睡了。 听着丫头在帐子外面叫了一声,才知道是四爷来了。 她刚把帘子撩起来,就见四爷挑了帘子进来。 “你别起来了。”四爷见林雨桐围着被子,等丫头拿披风过来,就道:“不早了,我这也就睡了。” 今晚在这睡啊? 林雨桐见他去了屏风后面,就看了一边睡的正香的弘晖一眼,从炕边又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弘晖的另一边,“都这么晚,还要不要再用点东西。” “不用。”四爷说着话。林雨桐就听见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于是也裹了被子,又闭上眼睛。 四爷过来,往炕上一瞧,弘晖正睡在林雨桐的旁边,就道:“怎么你跟弘晖一起睡的?胡闹。” 林雨桐就抬头道:“大晚上的,可别惊着孩子。明儿,我就收拾厢房。今晚就这么凑活吧。”她见四爷眉头都快夹死蚊子了,就道:“要不爷先睡东屋?” 四爷没好气的瞪了林雨桐一眼,到底拉了被子躺下了。 林雨桐这才起身,又把帘子放下,遮挡外面的光线。 过了半晌,林雨桐都以为这位爷睡着了,才听见他说,“爷知道你担心弘晖,可也不能因为担心,就这般的教养。男孩子都这么大了,谁还跟额娘一起睡?爷这些兄弟哪个不是在阿哥所里嬷嬷们带大的。就是太子,都不例外。也别搬到厢房了,就直接搬到爷的院子去吧。” 林雨桐翻了个身,想了想就道:“那也得开了春吧。这身子才好,叫他定定神,再搬也不迟。” 四爷哼了一声,“过完年就搬,再不能推迟了。从明儿开始,也别疯玩了,该跟着先生上课了。” 林雨桐心想,天冷了,也不可能整天在外面耗着了。这孩子的身体如今肯定是没问题了,但不管是锻炼还是习武,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每天拿出一个时辰,也就足够了。上学也是正经事。她想了想就道:“好!不过爷还是得收拾个屋子出来,孩子中午歇息也得有个地方。” 中午休息?想得美! 四爷刚想说话,想起弘晖躺在炕上面色青白的样子,就将话给压下去了,道:“爷还能亏待了他?” 那谁知道呢?没爹妈疼的人,连个疼孩子估计也不会。 屋子里助眠的熏香的味道袅袅,四爷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等睁开眼,竟是神清气爽。炕上已经没有那母子俩了。 四爷披了披风出来,就见这母子俩满头大汗的回来。 弘晖看着四爷起了,马上就走过去,没人能知道一睁眼就看到阿玛在身边他有多高兴。“阿玛,您起了。” 四爷‘嗯’了一声,就道:“跟着嬷嬷下去把身上的汗湿的衣服换了。” 弘晖应了一声,走了两步才扭头道:“阿玛额娘,等我来了再吃饭。” 林雨桐笑着催着他去了,才进去用热帕子简单的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出来。 “爷今儿不出门?”林雨桐见四爷穿着夹袍子,歪在榻上,就问道。 “爷刚办完差事,最近不出门了。”四爷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他得躲着点了,皇上的心思有点拿不准。自己可不能糊里糊涂的往里跳。反正皇上要用人,有的是人往上凑。哪怕明知是被皇上当枪使。也有的是人前仆后继。不是自己,自然会有别人凑上去,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自己这些兄弟,哪一个没点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这些小阿哥都长大了,十三十四都大婚了。老十四不就有事没事老往老八那里跑。什么脾气相投,都是扯淡。都一样是龙子凤孙,谁比谁差了? 林雨桐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说是什么也不干,其实什么也没耽搁。他们这样的政、治生物,哪怕是病,这背后都不知道隐含着几个意思在。 对于四爷的敷衍,她也不当真,只叫人摆饭。 坐到饭桌上,四爷就道:“昨儿我进宫看了娘娘,娘娘问了弘晖。” 林雨桐楞了一下,“弘晖病了,别带了病气进宫。万一有个什么……不是就说不清楚了吗?所以,我也有些日子没进宫给娘娘请安了。” 这也算有道理。 就听林雨桐又道:“要不,我过几天进宫,跟娘娘说说话?” “那倒不用。娘娘的意思,叫你好好照顾弘晖就好。”四爷说完,又自顾自的吃他的饭。 反倒叫林雨桐不知道这位的意思了。 才吃完饭,四爷提溜着弘晖去前面找先生上学去了。林雨桐倒无聊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里,可以说真的跟弘晖形影不离。这猛不丁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四处看了看,这屋子怎么看都显得沉闷。就指挥着丫头,将这布置全都换了。那些金器全换成了玉器。 垫子迎枕,全都换成鲜亮的颜色。熏香也不要了,只叫人从花房送了花来摆了。 这才瞧着自在些。 这边刚收拾停当,就有丫头来报,说是八福晋来访。 八爷府就在隔壁,但八福晋怎么这么突然就上门了。 人都到门上了,还能挡回去不成。林雨桐沉吟了一瞬,就忙叫人赶紧请。她也站到了院子门口迎接。 八福晋看着,其实真的说不上是什么多美的美人。满蒙的女子,大都是那样的长相。即便养的精致,也都是皮肤看着不错罢了。 两人见了礼,林雨桐客气的将人请进去,让了坐,叫丫头奉了茶,这才说话。 其实,这些妯娌,都不怎么亲近。也都不敢亲近。 这个度,都把握的很好。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后宅的女眷,有时候,就代表男人的态度和倾向。 不是什么脾气相投就能相交的。 “本该早点来瞧瞧弘晖的,又想着四嫂只怕没工夫招待。所以,拖到现在才过来,还请四嫂见谅啊。”八福晋抿了一口茶,就笑道,“弘晖现在如何了?可还要紧。我们爷这些日子也十分的忧心,还专门打发人去了南边找大夫。如今见好了,是再好没有的事了,真是佛祖保佑。” 处处把八爷的好摆出来,真是会说话。但这热情的过了,就假了。 林雨桐微微一笑道:“劳八爷和八弟妹惦记了。这孩子七灾八难的,如今好了。未尝不是大家都惦记的功劳。” “如今人呢?”八福晋问道:“我在我家的院子都能听见四嫂这边热闹的声音。” “我们爷这段时间不在家,我又狠不下心管。都跑野了。今儿叫他阿玛押着去念书了。”林雨桐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这是我们爷在路上买的。滋味还不错,弟妹尝尝。” 八福晋捏了一个却拿在手里,问道:“四哥在家?” 林雨桐心里一顿,就道:“是啊!带着弘晖念书呢。” 八福晋就笑道:“我们家爷也一样,整天捧着本书,叫他跟我说会子话,就不耐烦。” 两人你来我往大半个时辰,然后八福晋就告辞了。 林雨桐就不明白八福晋的意思了。这怎么也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专门打听四爷的事情的。 林雨桐就叫了大太监苏子旭进来,吩咐道:“你去前院说一声,就说八福晋不在家里留饭,问爷和大阿哥过不过来用?” 苏子旭忙应了一声,就往前院去。 苏培盛见是苏子旭来了,就问道:“福晋有什么话?” 苏子旭忙一字一句的学了。 “知道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禀报给爷知道。”苏培盛说着,就转身进去了。 四爷正跟戴先生和乌先生说话,见苏培盛出去又进来,就知道有事,抬头问道:“怎么了?” “是福晋打发人来,说是八福晋不在府里留饭了,问爷和大阿哥是否回去用饭。”苏培盛就回了一句。 四爷愣了一瞬,就看了戴铎一眼。 戴铎忙道:“只怕八爷叫八福晋来试探的。” 四爷点点头,转头对苏培盛道:“就说爷留大阿哥在前院用饭。叫福晋不用等着了。” 苏培盛这才出去。心道:这福晋开窍了就是不一样了。 林雨桐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一个人吃了饭,就进了里间盘腿练功。这一入定,天就黑了,等听见跑跳的声音,就知道是弘晖回来了。 “额娘……额娘……”弘晖进了院子就喊。 才分开大半天,好似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一样。 林雨桐迎上去问道:“下学了?今儿先生讲的都懂了吗?” “嗯!”说着,就窜到炕上,拿糕点吃。 “少吃点,一会该吃饭了。”林雨桐摸了摸他的手,见不冷,才问道:“晌午没吃饱吗?” 弘晖犹豫了一下才道:“饱了,就是饿得快。” 糊弄人!以四爷的性子,肯定是只给吃七八成饱的。这样的做法虽然是对的,但这中间要是不加餐,孩子也确实受不了。尤其是弘晖如今练武,运动量大,饭量大了很多。 “先给大阿哥端一碗馄饨来。”林雨桐吩咐下去。点心还能当饭吃不成。 吃完了,就见弘晖叫人摆了笔墨纸砚,这是打算做功课了。 说实在话,这皇子龙孙也不是容易当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弘晖才搁了笔。 “拿来我看看,最近的功课欠了多少。”四爷往那一坐就道。 弘晖规规矩矩的下了炕,站着,等四爷看完。 其实叫林雨桐说,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叫他写看图写句子都写不明白的时候呢,就开始写议论文,这绝对是虐待。 可看着弘晖不算勉强,她也不能说什么。所有的皇孙都是这么来的,总不能一人特立独行吧。 这事都不用问也知道,四爷肯定不会答应的。 第96章 清穿故事(5)二更 清穿故事(5) 林雨桐在炕上靠着,看着已经进了被窝还因为被他阿玛夸了几句就兴奋的睡不着的弘晖。笑道:“这么高兴啊。既然睡不着,咱们说故事,好不好?” “好!”弘晖睁着眼睛,闪闪发亮。像这么大的孩子被教导的小大人似得,没有一点娱乐。听到要说故事,哪里能不欢喜。翻个身趴在被窝里,等着林雨桐讲故事。 可该讲些什么呢?白雪公主还是小红帽?这根本不适合要作为帝王培养的弘晖。 林雨桐皱眉想了想就道:“咱们说说明朝的故事。明朝你知道吗?” “知道。明朝皇帝昏聩无能,咱们大清才入了关。这天下才成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弘晖就道。很有些自得! 林雨桐一愣,嘴角抿了抿就道:“儿子,记住,这天下永远都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天子,就是天道之子,也可以说是天下万民之子。” 弘晖点点头,露出沉思之色,过了半晌才道:“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又说天下的臣民都是皇上的子民。额娘却说,天子该是天下万民之子,这将天子和万民的位置颠倒了过来,却也更叫人觉得有些味道了。”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孩子的悟性真好。她也就不担心他不知道轻重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想来他也有分寸。就转移话题道:“好,咱们先说……先说一说明太、祖朱元璋。” 弘晖的眼睛一亮,“朱元璋?” “对,就朱元璋说起。朱元璋,这个名字可不是他爹给他取的。他爹叫朱五四,是个种地的庄稼汉,根本就大字不识。他娘陈氏,更不识字了。别看生下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但在史书却没有她的名字。只有一个姓。就如同额娘,在百年之后,只能挂在你阿玛的旁边,叫乌拉那拉氏。就现在,你阿玛一生气还是喊额娘乌拉那拉氏。哪怕额娘生了你,在你阿玛那里也就剩下一个姓了。”林雨桐吐槽了一遍,见弘晖憋着笑,才赶紧说正题,“咱们继续说朱元璋。这么一对庄稼汉夫妻,在得了一个儿子以后,没有什么高兴的不能自已。因为那时候朱五四跟陈氏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又添了一个,就又多了一张嘴。这张着嘴可都是要吃饭的。” “民生艰难到养活不了孩子,难怪元朝会亡了。”弘晖跟着叹了一声。 “是啊!朱五四当时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他得更拼命的干活,才能叫他的几个孩子活下去。于是,朱五四并没有对这个未来会是皇帝的儿子任何优待,还给他取名叫朱重八,咱们也可以叫朱八八。”林雨桐还没有说完,弘晖就笑的不能自已。 “笑什么,不识字的百姓,可不就是这么给孩子取名字的。朱元璋的高祖父叫朱百六,曾祖父叫朱四九,祖父叫朱初一,他父亲叫朱四五。或是父母的生日相加减,或是取名字这天就是这个日子。大概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朱元璋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家里出生成长的。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给地主刘德家放牛了。那时候的朱元璋肯定没想过他将来会当皇帝。他那时候的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等到十五六岁,叫媒婆给他找个勤快结实的姑娘做媳妇,然后再生个叫朱六九还是朱九零的儿子,再叫他儿子给地主刘小德家继续放牛。” 弘晖点点头道:“所以,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说不定什么机遇就来了,是不是?额娘。” 林雨桐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头就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之神就会眷顾那些经得起考验的人。” 母子俩嘀嘀咕咕,很晚,弘晖才睡了。 屋里的灯黑了,四爷才叫苏培盛放了那个准备报信的丫头,带着苏培盛又回了前院。 他并没有阻止福晋教导弘晖。相反,他从里面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就像朱重八放牛时质朴的愿望一样,他的愿望也是质朴的。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他的愿望可以更大一些呢。 是的!命运之神只会眷顾那些经得起考验的人。 自己会是那个经得起考验的人吗? 会的!一定会经得住考验的。 弘晖的生活开始慢慢的步上正轨,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习武。然后早饭。之后早去前院,跟着先生念书。晚饭前回来,做功课,吃晚饭。 忙碌而充实。 林雨桐白天有一整天在屋里练功,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老嬷嬷急匆匆的过来禀报道:“福晋,二阿哥病了。” 林雨桐皱眉道:“请太医了吗?” “请了。”老嬷嬷就低声道:“老奴看着竟像是不好了。” 林雨桐心里一惊,弘昀确实在历史上是夭折了的。可在林雨桐的印象里,这还只是一个腼腆的孩子罢了。“告诉爷了吗?” 老嬷嬷看着林雨桐,“老奴不敢……爷他……” “别瞒着,先叫爷知道。”林雨桐说完,就道:“我先去李氏那边瞧瞧。” 老嬷嬷只苦着脸,应了一声。 李氏的孩子多,院子一点也不比正院小。见林雨桐来了,李氏就迎了出来,“福晋安。” “二阿哥呢?带我去瞧瞧。”林雨桐问道。 李氏应了一声,带着林雨桐往里走,“入了冬,竟是越来越没精神了。”说着,声音就带了哽咽。 林雨桐问道:“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不见你禀报上来。” 李氏动动嘴角,却什么也没说。林雨桐先进了屋子,整个屋子连个窗户都封死了,里面烤的气都透不过。谁搁在里面住能有精神才怪了。 忍着胸闷,走到床边,这孩子脸上的神情看不清,只颧骨却高耸了起来。瘦的脱了形。 林雨桐搭在手腕上一摸脉,顿时脸色就变了,这孩子是饿的。 她心里的火气顿时就起来了,转头看着李氏问道:“李氏,你老实说,这孩子多长时间不吃饭了?” “二阿哥吃不进去饭,吃了就吐,妾实在是没办法。”李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吃不进饭?”门外响起四爷的声音。话音一落,就见四爷急匆匆的进来。 “爷!”李氏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四爷只绕过两人,去看弘昀。这一打眼,心就凉了半截。 林雨桐又看了李氏一眼,怎么看都像是失血过多了。她就拉过李氏的手,将她的袖子撩开,雪白的手腕上就露出一处伤口来。“你做什么了?是不是你拿你的血给孩子喝了?” 李氏将袖子一遮,“福晋是做额娘的,妾也是做额娘的。为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妾也盼着二阿哥跟大阿哥一样康健。” “所以,你叫孩子喝血。难怪孩子吃不下饭。让你天天喝血,别说是亲娘的血,就是拿猪血羊血给你,看你恶不恶心。你怎么这么混蛋。你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放血的吧。”林雨桐盯着李氏问道。 李氏一愣,然后就有些躲着林雨桐的视线。 “你这个蠢妇。”四爷一看李氏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用被子将二阿哥一裹,就出了门。 林雨桐一愣,这位爷想把这孩子抱到哪?她心里涌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忙跟了过去,走了两步才又回来拉了跪在那里的李氏,“还不跟去看着孩子?” 去你四大爷的,这位爷果然把弘昀抱到了正院。 这真是不管都不行了。孩子出了事自己洗都洗不清了。 林雨桐看着四爷把孩子放在暖阁的炕上,就走了过去,暗叹了一口气,“爷先起来。我来吧。” 说着,就把弘昀抱起来,看了看脸色才道:“给我拿杯水。” 这一扭头就看到四爷亲自将水递过来,林雨桐顿了一下才接过来,指尖上引了泉心水兑进去,一点一点给弘昀喂进去。 “还能喝进去。”林雨桐就道:“叫厨房炖鸡汤,熬的浓浓的,端过来。” 话音发落,就听苏培盛在外面道:“爷,太医来了。” “进来吧。”四爷皱着眉叫太医进来,“去看看。” 这位太医见是正院,还当时大阿哥又不好了。可这打眼一瞧,福晋怀里抱着的肯定不是大阿哥。 四爷见林雨桐抱着弘昀,声音就先软下来了,“放着了,弘昀也不小了。这么抱着累得慌。” “刚喝水,放下估计得吐出来。还是我抱着吧。”说着,就对太医道:“你就这么看吧。应该无碍的。” 这太医一听还能喂进去水,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忙道:“回福晋,无碍。”心里却道:都说四福晋贤惠,如今瞧着还真是。对庶子真是没话说。 一摸脉,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叫人怎么说。四爷府的二阿哥饿成这样了。这总不是亲额娘干的吧。心里又道:这四福晋真是厉害啊,整治了人面上还能这么慈善。他的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林雨桐一看,就明白这太医想什么呢。这黑锅背的,没处说理去。 她瞪了一眼躲在一边的李氏,就对太医道:“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怕。” “说吧!”四爷就瞪了一眼太医道。 这太医马上就跪下道:“……这……二阿哥可能是进食……太少。” “饿的就饿的,什么进食太少。”林雨桐又瞪了一眼李氏。 四爷脸上又青黑两分,对太医道:“开方子。” 那太医擦了头上的汗,赶紧应了一声。那边就有丫头端着鸡汤过来,太医看见了就道:“也不要什么方子,这鸡汤就好。若是嫌弃腥膻,将米熬出油来,喝米汤也行啊。” 李氏忙道:“妾身还收着人参,叫人炖了送来。” 太医一听,脸都白了。 林雨桐将勺子放下就道:“你消停点吧。这孩子虚成这样,哪里能用人参。真要人参有用,是我舍不得还是爷舍不得给弘昀用?” 四爷看了李氏一眼,“滚回院子去。别在这里晃悠。” 李氏一愣,这是要将儿子抱走吗?她顿时跪下来,就要哭求。 林雨桐见太医还在,就道:“你先回去吧,明儿再来看,我还能拦着你啊。” 李氏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啊,大阿哥好好的,福晋要自己的儿子做什么。这才磕了头退了下去。 四爷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雨桐,以前老想着将李氏的孩子抱过来养,如今叫她养,她却一个也不要。 那太医听了一肚子四爷府的八卦,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林雨桐又给弘昀喂了半碗鸡汤,就这么一直竖着抱着,还得来回颠几下,就跟怕婴儿吐奶一样。 “给爷吧。你的胳膊受不住。”四爷就在一边道。“要不叫个奶嬷嬷来。” “不用。我抱弘晖习惯了。也不觉得重。”林雨桐心说,我这压着穴位才保证他不吐,你们行吗? 四爷见她没有不耐烦,心里就有些歉意,道:“李氏是个蠢的。叫她养着,实在是……爷不放心。” 林雨桐一顿,这叫自己怎么说?明显是想叫自己养吧。 按照时下的规矩,嫡母教养孩子本也是应该的。 “怎么?不想养?”四爷看着林雨桐的脸问道。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打发了屋里的人,小声道:“朱元璋的皇后马氏,一直颇有贤名。朱元璋的所有皇子也都是交给马氏抚养的。马氏的长子朱标封为太子,可惜命不长。朱元璋就立了他的儿子为太孙。都说马皇后生了五子二女,那么,朱元璋为什么不直接将皇位给其他嫡子,比如据说是嫡四子的明成祖朱棣。而这位明成祖在登基之后,在江宁修了一座大报恩寺,百姓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谁。还是咱们大清攻占了江宁的时候,才解开了这个两百年没人知道的谜团。里面供奉的是他的生母碽氏。” “他杀了马皇后的孙子,夺了皇位。为了名正言顺,被马皇后养育长大,竟成了他的护身符。”林雨桐看着四爷,道:“爷,我怕。我怕辛辛苦苦,换来一样的结局。” 四爷看了林雨桐愣了半天,他想过很多种回答,唯独没想到这种。 他沉默半天才道:“胡说什么?爷一个郡王,亲王的爵位也值得这样不成?爷就那般无用,安排不好儿子?” 林雨桐看着四爷,慢慢的垂下眼睑。 四爷又低声道:“先这么养着吧。等养好了,爷就接到外院。”到底没坚持叫自己养。 林雨桐这才舒了一口气。“也好,弘晖搬过去也有个伴。” 四爷一想也对。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倒也不好厚此薄彼。 两人说着话,时间就过的快了许多。等到了晚上,弘昀就醒了过来,见是林雨桐抱着他,就有些不安。 “不怕!弘昀不怕。”林雨桐就道:“你额娘要照顾弟弟,你今儿过来跟你大哥一起睡好不好?” “嫡额娘。”弘昀腼腆的笑笑。 弘晖在一边描红,见他醒了就道:“我一个人上课闷的很,你好好吃饭,等好了,咱们一块上课。阿玛叫人给咱们收拾屋子,过段时间搬过去跟阿玛住。” 弘昀果然脸上有了喜色。 第97章 清穿故事(6) 清穿故事(6) 弘昀在正院,暂时的安顿下来。还是吃不进去饭,顿顿都要林雨桐按住穴位给喂进去,然后又按又拍,抱着颠半天才能好点。 “这么下去不行。”林雨桐抱着弘昀低声道。这也不能自己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在这哄孩子吧。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关键是孩子因为李氏给喂血,出现了心理性厌食。这就是再怎么高明的大夫,也暂时拿他没办法。 葡萄是林雨桐提上来的大丫头,虽然人长的看着笨拙了一些,其实却是个心思巧的聪明人。就道:“要不奴婢拿些果子来,叫厨下的小太监给阿哥雕成小玩意,看阿哥是不是能吃一点。”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雨桐。她马上道,“叫厨房把案板给厅堂里支一个,再搬个小炉子就放在门口通风的位置。就说我要包饺子,叫他们只把材料准备了,什么都不要提前处理。只拿过来就好。” 葡萄一愣,看了林雨桐怀里的二阿哥一眼,才转身出去了。福晋对这二阿哥也是太好了。 厨房的人得了葡萄传来的话,马上就准备了起来。 林雨桐又叫苏子旭去前院,“跟爷说,就说我说的话,叫大阿哥先停一次课。我这边有事用大阿哥呢。” 四爷听了苏子旭的来意,问道:“福晋正在做什么?” “回爷的话,福晋叫厨房往正房搬案板锅碗瓢盆,像是为了二阿哥的。”苏子旭就小心的回了一句。 这都什么跟什么。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你去跟先生说,放大阿哥半日的假。今儿就先到这里了。” 弘晖一听苏培盛的话,能放假,就先笑了。然后十分规矩的给先生行了礼,可一出门就窜了出去。 苏培盛跟在后面喊,“小祖宗,您倒是慢着点啊。” “知道了。”弘晖边跑边道。 苏培盛看着转眼就不见弘晖的身影了,就嘟囔道:“这大阿哥病了一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瞧着活泛。” 林雨桐瞧着弘晖,也不觉得什么。只要不压抑孩子的天性,这才该是孩子原本就该有的样子。 “额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弘晖跑回来就道。 林雨桐给他把外面的大衣服都脱了,才道:“你上炕去,额娘给你们包饺子吃。” 弘昀裹着被子,靠在炕上,看着弘晖,抿着嘴笑。他们确实没见过这么多原生态的东西。 剁饺子馅,调味,和面,擀皮。 “原来做一顿饭这么麻烦。”弘晖就道。 “饺子,普通的老百姓过年都未必能吃一顿。别说是白面的,就是杂面的,也未必吃的起。”林雨桐就道。 “杂面?”弘晖不解的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见四爷撩着帘子就进来了,“杂面都不知道。看来是得叫你见见民间的疾苦了。” 林雨桐手上都是面,就示意丫头上前给四爷换衣服奉茶。 嘴上却道:“难不成爷还见过不成?我也是在家里的庄子上,见过庄户人家都是杂面活着野菜吃。这才知道的。” “爷比弘晖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皇阿玛叫人做了,每样都给我们尝了。皇阿玛当时就说,穷其他的一生,能叫百姓的饭桌上顿顿有粥喝,他就当得起圣君了。”四爷坐在那里,语气带着唏嘘。 “要家家户户顿顿都能吃上饺子,岂不是得好几代人才能做到。”弘晖就接话道。 林雨桐看了弘晖一眼,就道:“是啊!只要天下没饿死的人,这功就可比尧舜了。” 四爷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的出神。 过了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可这何其艰难。” 是挺难的。林雨桐就转移话题,看着弘昀道:“瞧着好不好玩?” 弘昀点点头,“好玩。” “你要不要试试。”话音才落,四爷就瞪眼。 君子远庖厨,怎么能叫他的阿哥做这事呢? 林雨桐小声道:“他见了饭菜就恶心,能怎么办?叫他知道饭菜都是怎么做的,里面放的是什么,他不害怕,自然就吃得下了。我现在就能想到这个办法试试。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叫人抱着往里灌吧。” 四爷一顿,叹了一声,就直接也撸了袖子。 林雨桐一怔,这人对孩子,跟普通的亲爹也没什么不同。 弘晖和弘昀见自己阿玛动手,那真是从心里都兴奋了。 林雨桐叫丫头给两人洗了手,叫他们跪坐在椅子上,一人给了一个面团子,随他们折腾。 四爷手指纤长,但对包这个真心不在行。 等饺子下到锅里,都成了烩面片了。但许是因为都是自己做的,这位爷还真就吃了两碗下肚。弘晖吃了一碗。弘昀自己吃了半碗,吃完没有吐。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顿时觉得两人携手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从这天之后,林雨桐或是自己熬粥,或是自己炖汤,都放在厅堂里。熬粥就叫弘昀帮忙捡豆子,炖汤就叫他帮着看火。 如此一直到进了腊月,弘昀才能完全能自己吃饭了,脸上也才有了肉。 李氏几乎每天都来,弘昀见了她有些躲闪。她似乎也怕再吓着孩子。倒是来的少了,但却叫大格格隔三差五的过来。 林雨桐也不拦着。只叫她们在一边玩,到了饭点也留饭。有时候晚了,大格格也不嚷着回去。林雨桐只好叫人把厢房收拾出来,给大格格暂时住的。 她都闹不懂这位侧福晋的心思了。 大格格是个安静腼腆的姑娘,四爷给取得名字叫莫雅琪,意思是长寿草。 健康长寿,这是一个父亲对这个孩子唯一的期盼。 大格格比弘晖年长两岁,今年也十岁了。长得跟李氏有些相像,是个美人。 林雨桐倒是不烦孩子,但是弘晖白天上学,自己的精力全叫李氏的两个孩子给占了。这叫她心里有些发毛。她到现在也没看明白李氏的打算啊。 四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隔了几天来正院,就见厅堂的门口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的响个不停,林雨桐拿着针线坐在靠窗的榻上,另一边的炕上,三个孩子都脱了大衣服在炕上歪着。弘晖跟弘昀在下棋,莫雅琪在一边给弘昀支招。嘻嘻哈哈的,几人完全没有正形。林雨桐也不管,只由着他们。 他心瞬间就酸软酸软的。许是当初福晋要孩子的时候抱过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林雨桐见他进来的就笑道:“别闹了,你们阿玛回来了。” 三人赶紧下来,行了礼。四爷叫了起,就对大格格道:“也跟着你嫡额娘学学怎么管家,以后总要你自己过日子的。” 林雨桐这才有些恍然,李氏只怕也是做这样的打算。当娘不管做的对不对,初衷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的。 想必她心里也是害怕自己会把孩子笼络过去,但是为了孩子好,她还是把孩子送来了。 吃完饭,将孩子都打发睡了,四爷才道:“直郡王家的大格格,要抚蒙的。皇上已经定下来了。李氏怕是听到了风声……” 这就更是说得通了。 林雨桐点点头道:“她也是想得多了。大格格有爷这个阿玛在呢。爷还能真叫大格格去抚蒙啊?”按历史上,四爷可是收了兄弟的女儿做养女抚蒙了。自己的姑娘,他舍不得。 当然了,四爷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成年了,只是没活到四爷登基就死了。怀恪公主,还是追封的。 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大格格的命数将怎样,但还是别叫她嫁入乌拉那拉家为好。 好好的女儿嫁进去,没几年就没了。当爹的心里能自在吗? 估计那时候,也是因为乌拉那拉氏没儿子,这位爷想拉进李氏跟乌拉那拉的关系吧。 反正都是瞎猜的,谁说的清楚四爷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在林雨桐看来,自己既然来了,就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妻妾还能真和睦成一家人啊? 谁知这才想了乌拉那拉家,第二天,还真有娘家人来访。 其实,这原主本身,是费扬古的老来女,是继室的女儿,而跟娘家的哥哥,只能说相互挺客气,但说到亲近,还真说不上。 连哥哥都不亲近,更何况是嫂子呢。 将人请了进来,原来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给弘晖选哈哈珠子的事。想叫乌拉那拉家的子弟给弘晖做伴读。 按说这是常例。选母族的亲戚,更牢靠一些。 但林雨桐却不这么想,这些选来孩子本身,才是最要紧的。 她挑眉道:“真要是叫他们跟着弘晖,估计嫂子你舍不得。”说着,就掰着指头算弘晖每天的功课。“四爷要求严格,孩子估计来了,都得受不住。这还是看着弘晖大病了一场,减了功课的结果。这猛不丁的,孩子要是受不住……我怕没法跟嫂子交代啊。”见这位变了脸色,就又道:“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又不是能疏远的了的关系,嫂子要是舍得,只管叫孩子过来。” 向来外戚就不好当,有好结果的外戚就更少了。 别等到养大了他们的胃口,那才是泼天的大祸。安安分分的,才能长久。 等到了晚上,四爷过来吃饭,林雨桐就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哥哥只能守成,没什么才干。就叫他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林雨桐说的很直接。 四爷挑眉,这话倒在意料之外。“怎么,跟家里闹了不愉快?” 林雨桐摇摇头,“怕他们给爷……还有弘晖闯祸。不要他们给多大的助力,别拖后腿就成。” 心里却想着如今显赫的赫舍里家和佟家,还能显赫几年呢。与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若从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太多的希望。 过了腊八就是年了。林雨桐还是第一次吃宫里赐下来的腊八粥。 半温不热的,也就那样了。她只给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一个碗底,剩下的都叫给府里的几个女人送去了。 四爷似笑非笑的瞥了林雨桐一眼,这人这心眼啊,真是没以前好了。 觉得不好吃,就都给别人了。他敢保证,那几个格格,这会子心里只怕还念着这人的好呢。 心眼有点不好。可人却更鲜活了。 “今年给宫里的年节礼,爷看看还要准备什么。”林雨桐转移话题道:“我叫大嬷嬷按照往年的成例,给准备了。另外,还叫人在外面悄悄的布施,然后找了贫苦人家长寿的老人,每日里念一卷经,给皇上和娘娘祈福。” “这事办得好。别张扬,悄悄的办。”四爷马上点头。孝心嘛,太漏出来的,就不是真的孝顺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的意思,就道:“爷抄写的经书,也放到佛前供着才好。” 与其献上去,真的不如悄悄的供着好。 四爷点点头,“这样也好。” 林雨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祈福的。他信佛,不像自己,满脑子都是作秀。 这让林雨桐有点自惭形秽。真是思想境界不一样啊。 两人这段时间相处,虽不如夫妻亲密,但也比以往好了很多。 四爷来过夜,就是纯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孩子在的缘故,还是四爷对这位福晋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总之两人是相安无事。 年前的事情,比较多。老嬷嬷忙得脚不沾地,但是福晋说不管就不管,那真是什么也不掺和。只隔三差五的查看账本就好了。但要以为这位好糊弄,那就真的打错了主意。 她连年前物价上涨了多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划过来的置办银子,那真是浪费一点都不成。 林雨桐把下面的人震唬了一遍,就忙自己的了。忙什么呢?忙着一个人在空间里对着空间练习礼仪呢。 照着原主的记忆看,这过年远比想象的要麻烦的多。 除夕凌晨三点,就都得起了。厨房里一晚上都没熄火,主子们一起来,饭就摆了上来。 不敢给吃太多汤汤水水,弘晖吃的直噎脖子。弘昀吃了一碗蛋羹,就什么也咽不下了。 四爷看着皱眉道:“爷还想带着这两个去前面呢,这样怎么成?” “露露脸就行了。孩子待不住,爷叫人送到后面就成了。”林雨桐见两孩子的脸都快垮了,就赶紧道。虽然是皇孙,但见皇上还是一件叫孩子激动的事。 “慈母多败儿。”四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 林雨桐就给两人使眼色,叫他们快吃。 吃完饭,林雨桐才梳洗,又在空间里给自己化了裸妆,这才穿了贝勒福晋的大礼服出来。 这几个月,林雨桐将这个身体调理的不错。肤色好了,再加上本来也算清秀,只要稍微细心点收拾一下,猛地一瞧,还真有些叫人惊艳。 四爷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不错。” 这算是夸赞吧? 外面刮着风,还飘起来雪花。这三更半夜的出门,冻得人嘴都张不开了。 林雨桐叫嬷嬷们把几个孩子抱起来,用披风裹严实了,才往前走。 马车上的炭盆倒是烧的红火,一晚上估计都没熄灭。里面倒也还算暖和。 “额娘,阿玛在外面骑马呢?”弘晖就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估计几位皇子都是如此。这天寒地冻的,虽然住的都不远,穿的也够厚实,但估计也扛不住这冷风。 她猛地想起以前在红楼的时候,还记得做护膝给林如海林雨杨和闻天方穿,到了现在,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今儿祭祖,皇家的祭祖仪式更是繁琐。这天寒地冻的跪上大半天,膝盖还要不要了?失策啊! 第98章 清穿故事(7)二更 清穿(7)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有几个孩子在,她也不好掀帘子问。怕进了风冻着孩子。 到了宫门口,就只得往里面走了。远远的还能看见前面不远有个抬着的肩舆在往前移动。雪倒下的更大了起来。 四爷见林雨桐远远的看着肩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肩舆上的是直郡王福晋和女儿。想必自家福晋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吧。 而林雨桐则心想:这直郡王确实是挺高调的。占着长子,就处处都要跟其他的兄弟显出不同来。至于羡慕不羡慕,她还真没想过。 正想的出神,就听四爷在耳边道:“爷以后一定让你坐上更好的。”郡王福晋的肩舆是四个人抬的,亲王福晋是八个人抬的。 贝勒福晋都只有两个人抬。就是这么个寒碜的矫辇,也没人敢跟直郡王一样。 林雨桐点点头,“这个是肯定的。”毫无半点怀疑。将来要皇后的轿辇,甚是是太后的轿辇。这一个郡王的肩舆,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四爷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都逗笑了,“你倒是看得起你家爷。” 林雨桐哈了哈露出来的指尖,就道:“必须的。” 四爷见她从袖筒里露出来的指尖,冻得通红,就把手伸过去,攥在自己的手里捂了捂。 林雨桐冻得完全没有被四爷暖手我好开心的感觉,因为谁也不比谁暖和。 那边三爷这一扭头,哟!瞧见什么了? 瞧不出来啊!老四看着冷冰冰的,就跟谁都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似得。但这对他福晋,还真是温情脉脉啊。 苏培盛在一边,都不敢抬头看林雨桐的脸,他煞风景的道:“爷,三爷已经过去了。” 四爷这才送来林雨桐的手,对她道:“你带着李氏和莫雅琪去永和宫,爷带着弘晖和弘昀,你也不用担心。” 林雨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李氏。见大格格自己在一边站着,就道:“叫嬷嬷抱着,你人小步子小,跟不上。”能不挨冻,干什么非得出来呢。 李氏感激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她刚才可看见了,三爷府上的格格可都是自己走的。 认真说起来这是讲规矩,其实,谁看着这个呢?只要福晋不挑理,就没事。 这雪刚落下,就被洒扫的太监给清理了。可这地冻得硬邦邦的,穿着花盆底,真心是受罪。这要没个人扶着,还真是不好走。 永和宫的门口,平嬷嬷专门等着。见了林雨桐就见了礼,道:“福晋快进去,娘娘还没起,您随老奴先去暖阁。” 这种日子,娘娘怎么会还没有起。不过是先叫她们暖和一下,整理仪容罢了。 “多谢额娘体贴了。”林雨桐笑着说了一句,也没客气。 就听平嬷嬷又问道:“福晋没带两个阿哥进宫?” “跟我们爷去了前面,一会子估计就得被他阿玛给送过来。”林雨桐回了一句。 暖阁里炭火烧着,林雨桐才解了披风。对李氏道:“给莫雅琪搓搓脸,刚才吹了好一会子风。”怕皮肤皴了。 等到十三福晋兆佳氏和十四福晋完颜氏都来了,平嬷嬷才说是娘娘起来了。 这两人身上也暖和了,就忙起身跟在林雨桐后面往正殿里去。 按着年龄算,德妃是十九岁上生了四爷,四爷今年二十六了,德妃今年也四十五岁上下了。可看着也就是三十七八的样子。保养的很好。 从长相上来看,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要不然康熙也不会跟她生了六个孩子。 相互见了礼,就见她拉了完颜氏的手,问老十四的日常起居,又问老十四的庶女好不好?连对十三福晋似乎也比对林雨桐热情些。 但她的眼神却不时的往大格格身上看去。林雨桐注意到,大格格面前放着的是奶糕,是独一份。不像是御膳房的手艺。只怕这是怕孩子们起得早没用好饭,特意叫小厨房做出来的。 林雨桐心里却突然难受起来了。其实四爷感情内敛上跟德妃还是很相像。 她就招手叫了莫雅琪,莫雅琪最近跟林雨桐也挺熟的,也不怕,就凑了过去。 林雨桐小声道,“饿了就吃奶糕,不打紧。那是娘娘特意叫人给你做的。” 莫雅琪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朝德妃看了过去,然后福了福身,坐回去,自在的吃奶糕,喝茶。德妃再看她,她就抿着嘴对着德妃笑。 林雨桐看着德妃嘴角的线条就柔和了下来。 兆佳氏来回的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睑。 说了一会子话,时辰就差不多了。 “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娘娘。”平嬷嬷就提醒道。 德妃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莫雅琪,对林雨桐道:“叫李氏带着大格格,就在宫里吧。” 林雨桐应了一声,这是担心说起抚蒙的事,不小心撞了上去。就道:“莫雅琪灌了几口风,路上有些咳嗽。让她在屋里缓缓。” 德妃点点头。这媳妇以前看着根跟个木头人似得,如今倒看着好些了。 李氏和莫雅琪看了林雨桐的神情,就知道这不是恼了她们,也就足够了。 外面这会子风雪正大,德妃也没有要肩舆。这是个在宫里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人。她的出身就注定了她比别人要更艰难。到了如今还能坚持这份谨慎真的很不容易。 一个位居四妃之一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她都是一个少有的聪明人。 林雨桐上前扶住德妃的另一边。德妃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轻轻的摇摇头。 到了永寿宫门口,林雨桐缓缓的松开德妃的胳膊,站在她的身后。 兆佳氏又抬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深思。 林雨桐心说,兆佳氏倒是个细心的人。 到永寿宫时,时间不早不晚,惠妃带着大福晋和八福晋刚进门,跟荣妃和三福晋走了面对面。回头还能看见宜妃带着五福晋和九福晋已经马上就到了。 林雨桐可算是见识了。这就跟约好了似得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老太后说话也就五福晋能接上来,林雨桐也就能听懂个大概。蒙语什么的,她还真就只是半吊子。 林雨桐也算是把皇家的福晋见了遍。 她还特意留意了八爷的生母,卫氏。 似水一般的美人,谁看了都会动心的。 除夕祭祖,不光是男人的事。女人跟着太后,也要祭拜的。 幸好提前练了,要不然可就真要露馅了。 等到一切都结束,林雨桐浑身都快冻僵了。不由的担心弘晖会不会冻着。 祭祖一结束,四爷叫苏培盛亲自将两孩子送到了永和宫。 林雨桐也刚跟着德妃回来。见了两孩子,忙摸他们身上,“冻着了吗?腿凉不凉?”她小声的问道。 弘晖小声道:“儿子的蒲团是热的。热乎乎的,一直就没凉。” 弘昀跟着点点头。 林雨桐就想起平嬷嬷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就问了俩孩子的去向。她不由的朝平嬷嬷看去,朝她点点头。这肯定是德妃打发人办的。 “去给娘娘请安吧。”林雨桐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道。 弘晖见林雨桐看那边的嬷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忙点头应了。 拉着弘昀就凑了过去。他也不客气,就笑嘻嘻的往德妃的怀里靠。 德妃爱怜的摸着,问道:“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十四叔以前送给孙儿的弓,孙儿已经能拉开了。”弘晖说着,就凑在德妃耳边道:“刚才一点都不冷,妈麽。” 前面开了酒宴。今儿晚上都是宗室的爷们。 皇上只叫老十三和老十四执壶,给众位宗室王爷倒酒。 皇上的身边,一边是太子,另一边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是直郡王的。 直郡王端着酒杯,眯着眼看着下面热闹。觉得众位兄弟都不时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就恨不能锤这些玩意一顿。看什么看?谁当这个位子好坐,就上来坐啊!还嫌你们大哥身上的事不大是吧。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这个座位,它不光咬屁股,它还能要人命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皇阿玛叫自己坐,自己就得坐。可这坐上去容易,下来就不容易了。就算将来皇阿玛叫自己下来,簇拥在这椅子周围的人,都不会愿意自己下来的。 总有一种状况,是皇阿玛和自己都掌控不了的。他现在都已经感觉到了要失控的危险。 可下面这群弟弟,好似对这个位子还十分眼热。冲吧!都朝前冲吧!冲上来就知道你们大哥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太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只有自己才明白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扭头看了一眼直郡王,两人视线一碰就分开了。 要说谁知道自己的感受,那么也只有彼此了。 兄弟两乌眼鸡似得,可也只有彼此才能知道彼此的感受了。 四爷一个人端着酒杯在手里转来转去,就是没喝进去。 突听皇上道:“老四酒力浅,换了蜜水给老四。” 四爷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往上撞。但还是站起身,谢恩道:“谢皇阿玛恩典。” 感受到兄弟们的视线都要将他给盯着烧起来了,突听得十四的声音道:“也就四哥爱喝那女人玩意。皇阿玛,咱们满人的巴特鲁,哪个是喝蜜水的。您别瞧八哥文弱,八哥的酒量在我们兄弟中也是这个……”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四爷还是那么一副面孔,也让人瞧不出是不是不高兴了。 康熙就颇为有兴致的问起来八爷。 四爷虽然恨不能将老十四塞回娘肚子去,但到底误打误撞,叫自己脱身了。 看样子老八倒是颇为积极。人家老八是有图谋,你老十四蹦跶来蹦跶去,也不知道到底图什么? 五爷坐在四爷下手,颇为同情的对四爷举杯致意。遇上这样一个糟心的弟弟,确实挺让人同情的。老九虽然也爱跟着老八混,但还不至于这么没谱。 四爷点点头。将手里的酒一口闷了。心里才稍微舒服点。 三爷坐在上手,小声道:“老四,你这瞧着面上冷,可哥哥还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 四爷懵了一瞬,挑眉诧异的道:“三哥这话没头没脑的。”不知道的还当他在外面干什么事了呢? 三爷就道:“今儿在宫门口……” 四爷想了半天才恍然一下,“还是做哥哥的呢?什么也拿出来说嘴。”说着指着三爷的杯子,“罚酒!三杯。” 三爷啪的伸手拍了自己的嘴,叫你嘴贱。说着,连干了三杯。 十三笑着过来,坐在四爷身边,“我敬四哥一杯。” 四爷给面子的喝了。论起讨喜,十三比十四讨喜多了。 老九在斜对面坐着,刚好看见,就嚷道:“老十三,你不地道。只给四哥一个人敬酒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哥哥我啊?” 五爷恨不能将老九的嘴给堵上。什么也不为,你犯得着得罪人吗? 四爷眼角扫了一下老九,心里哼了一声,先记下这一回。 十三哈哈一笑道:“四哥喝蜜水不怕醉,弟弟才去讨嫌的。九哥要是不怕醉,弟弟今晚就给九哥执壶了。” 老九嘴角一僵,妈蛋的!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老十偷笑两声,嘟囔道:“九哥你说你折腾什么呢?老十三今晚肯定盯上你了。又叫四哥盯上了,四哥小心眼,你擎等着他收拾你吧。” 老九也啪的打了一声嘴巴子,叫你多嘴多舌。现世报来了。 该!老五看见老九的作态心里道。 直郡王和太子坐在上面,将下面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老五自从老九开口就眯缝上眼睛开始装醉了。老七更是带着十五十六的一边,就不往这一伙子不省心的兄弟中间凑。 除了这两个省心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等过了子时,这场除夕宴才结束。 几个孩子都困了。在宫里也没法睡。一叫嬷嬷抱紧怀里,就都睡着了。 四爷在宫门口等着林雨桐一行。 “晚上了,做车回吧。别骑马了。”林雨桐就小声道。这路上都是雪,虽然打扫的及时但这都半夜了。 “无碍!你和还先上车。”说着,就要往前面去。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半夜三更谁看见了。没瞧见人家三爷刚才还自己走,出了宫就要人扶着装醉吗? 这对别人苛刻,对自己更是要求苛刻。 一回到院子,林雨桐赶紧叫人提热水,“爷赶紧进去泡了。我去瞧瞧,孩子安置好了没?” 洗澡水里兑了浓浓的姜汤,正好能驱寒。 等林雨桐看了弘晖和弘昀的情况,进屋的时候,四爷已经洗好了。 “多泡一会子多好。”林雨桐道:“爷瞧着没喝多少吧。” “没喝。皇上叫给爷换了蜜水。”四爷轻声怅然的道。 “只给爷换了不成?”林雨桐卸首饰的手一顿,问道。 “没事!叫老十四给搅合了。”四爷在炕上翻了身就道。 “十四弟这么机灵?”林雨桐不可置信的道。 四爷想起来就一肚子火气,冷哼一声道:“就他?” 第99章 清穿故事(8) 清穿故事(8) 林雨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老十四又把他哥哥给惹恼了。就转移话题道:“今儿弘晖和弘昀的蒲团都是热的。爷的想必也是吧。” 四爷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林雨桐叹了一声道:“娘娘给莫雅琪专门做了糕点,端上来的时候还是热的。”这在宫里正忙得时候,是十分难得的。“也没带莫雅琪去见太后。”别的话她就不说了。 “那明天就不要叫李氏和莫雅琪进宫了。再说了,弘时小,也不能没人在家看着。”四爷接过话头道。 林雨桐点点头,“听爷的吧。” 说着,就将大灯熄了。 林雨桐都睡下了,才想起要做个护膝的事。骑马穿的护膝,下了马就得解了,而且套在腿上也不舒服。 见四爷睡的平稳,就悄悄起身起了外间。外面是石榴在守夜。刚要出声,叫林雨桐给制止了。 叫她把针线筐拿出来,想着给每人都做一套。就又叫她叫了两个丫头来。主仆配合着裁剪,外面裹着皮毛,里面续着羊毛和棉花。两个时辰倒也差不多了。 等四爷起来的时候,就不见边上的林雨桐。一摸炕都凉了。 难道去看俩孩子了。他起身披着衣服从里间出来,就见林雨桐坐在外间的炕上,披着披风,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针线。其他几个丫头也忙着。看来这是熬了一晚上。 林雨桐用牙齿将线咬断,使劲抻了抻。这一抬头,就看见四爷站在里间的门口。 “爷已经起了?”林雨桐也赶紧起身。 “有什么叫奴才做就好了,你这是也熬了一夜吧。”四爷将林雨桐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看看。 “爷绑在膝盖上试一试。穿在里面的,做不好就不舒服。”林雨桐说了一声,就打了个哈欠。 “要不今儿你就别去了?”四爷见林雨桐眼眶都是红的,就道。 “今儿陪着太后看戏。不光有宗室福晋,还有官员家眷。独独缺了我,就不好看了。反正只三天,到了初四就好了。”林雨桐说了一句,就进去梳洗了。 出来的时候,弘晖和弘昀都被从炕上挖起来了。 这惨无人道的规矩啊。 一夜的大雪,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不过家里的路上,还是清扫的干干净净。 林雨桐吩咐老嬷嬷,“备上驱寒的汤药,再给洒扫的人每人多赏两个月的月钱。”这整晚在外面,可不是受罪吗? 宫里的宴会还是十分热闹的。杂耍,戏曲,说书的,唱大鼓的样样不缺。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林雨桐喜欢的。弘晖和弘昀倒是很少有机会看这样的热闹。四爷不像是其他的人,他不爱在府里养这些戏子。 所以,两个孩子对这些见的少了,看着什么都新奇。 等到了晌午,皇上带着皇子宗室连同一些有体面的大臣,就上了对面的楼。 两栋楼都是为了看戏准备的,能看到戏台的一面,都是栅栏,根本不会阻挡视线。长长的大厅后面,是供人休息的雅间。 林雨桐视力很好,远远的也算是大致看清楚了康熙的长相。身高中等,长相带着几分儒雅。倒是这些个皇子长得都不差。大概是宫里的娘娘们基因的功劳吧。 “额娘,阿玛来了。”弘晖小声道。 在对面楼上呢! 林雨桐揉了揉他的他的脑袋,刚要说话,就听见旁边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原来是弘昀和三爷家的弘晴和五爷家的宏昇在一起跟几个宗室家的孩子玩。不知为了什么打了起来。哭的最大声的就是弘昀了。 林雨桐眉头一皱,孩子闹事,这大人一插手,事情就大了。 弘晴是三爷的嫡子,三福晋当然着急了。宏昇却是五爷的庶长子,五福晋只皱眉头,却也不着急。 林雨桐还想着怎么处理呢。弘晖就三两步的跑过去。抡起拳头,朝当头的一个孩子打去。 本来孩子一哭,戏班子就停了。对面楼上的人也都看了过来。还没等大人反应过来了,弘晖窜上去就给了人家一拳头。 能在这里放肆的,自然多少是有点放肆的资本。敢跟皇孙打架的,必然是几个王府的人。林雨桐一瞧,裕亲王老福晋脸色不对,心道,这不会是裕亲王府的孩子吧。这裕亲王是康熙的哥哥,关系实在算不上远。虽说裕亲王去年病逝了,但情分还在呢。太后还活着呢。裕亲王老福晋作为儿媳,是常进宫给太吼请安的。 四爷当即就站了起来,赶紧请罪。三爷五爷也赶紧跪下。 “都是儿子教子无方。”四爷张口就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不是孩子不好,是当阿玛的没教导好。本来看见弘昀哭的伤心,心里有些恼火,又有些丢人。等弘晖看见弟弟哭了,二话不说拳头就上去了,关键是一拳上去把比他高一头的孩子打倒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康熙指了指对面,对四爷道:“最后扑上去打人的是弘晖?”要不是这孩子病了一场,还真不一定记得住。 “是!这孩子性子野了些。儿子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四爷道:“是儿子管教无方。” “起来吧。孩子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康熙对一边伺候的李德全道:“把人都带过来吧。” 裕亲王保泰是福全的儿子,是康熙的亲侄儿。跟四爷也是嫡亲的堂兄弟。被弘晖打的就是他的庶子。保泰又是心疼自家的儿子,又是不能也不敢说什么。再是亲近,皇上肯定还是疼自己孙子多些的。 康熙又对着三个儿子道:“都起来吧。你们兄弟小时候还不是一样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回去可别虎着脸吓唬孩子。朕也不是那么教你们的。” 三人赶紧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 那边弘晖见皇上叫,就有些担忧的看向林雨桐。林雨桐微微一笑,示意他没关系。他这才拉了弘昀的手,跟着李德全去了。 皇上要管,这边的女眷就不好说话了。德妃朝林雨桐微微摇摇头,示意没事。她伺候了皇上半辈子,他的脾气摸不出八成,也能猜到六成。 弘昀还哭的一抽一抽的,弘晖就小声道:“别哭了。阿玛又不会真的骂咱们。皇玛法肯定偏着咱们,你怕什么。” “我要嫡额娘。”弘昀道。 “一会咱们就回来找额娘。”弘晖又哄了一遍。 李德全在前面听得可清楚。到了就附在康熙的耳边,将一路上的谁说了什么,都学了个遍。 康熙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弘晖,弘晖就咧着嘴朝他笑, 这一瞧,就是家里管的宽松的孩子。要不然不能这么大胆。 几个孩子行了礼,就都朝自家的大人看。弘晖瞄了四爷一眼,见四爷瞪眼,他赶紧低下头。 弘晴在三爷府上,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疼的跟眼珠子似得。见了三爷,眼泪就要下来了。把三爷可心疼的够呛。 宏昇不是五爷的嫡子,是庶长子。头一个儿子,哪有不疼的道理。又因为五爷是太后养大的,他也是常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他的亲祖母又是宜妃,在宫里也过的自在。今儿吃了亏,可不委屈吗? 康熙看了一溜孩子,问道:“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弘晴就站出来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们正一处玩呢。因为四叔家的弘昀弟弟说不要玩了,他要回去找四婶。孙儿自己也刚好想看戏,就收了手。谁知道他们输不起,还想把输了的银子要回去。孙儿们不给,他们就抢。小爷们是谁啊?只有小爷们抢别人的,哪里轮到他们抢小爷的了。” 直郡王就在皇上的身边坐着,听到侄子的话,顿时就把茶水给喷了。这就是个熊孩子。 前面的还说的挺好,后面的话直叫三爷黑了脸。这熊孩子,你爹我是皇子,也不敢说抢别人的话,你倒在这里小爷小爷的,你是谁小爷啊。 康熙淡淡的瞄了一眼三爷,三爷直接给跪了。 康熙又把视线落在藏在弘晖身后的弘昀身上,道:“你为什么不玩了。是赢了银子想走了吗?”贪财可不好。 弘昀吸吸鼻子,道:“回皇阿玛的话,那点银子,孙儿还看不上。他要是想要,好好说,孙儿就给他了。嫡额娘说,眼里只有银子的人,注定没出息。跟没出息的人,孙儿不计较。但他不该来抢。” 康熙看了一眼四爷,又问道:“那你哭什么?打到你了?” “孙儿不哭,不就被他抢走了吗?孙儿没他高,打不过他。”弘昀道。说着,鼻子还一抽一抽的。众人不由的都笑了。 康熙一愣,这孩子还挺有心眼。“别人都没你哭的大声,不嫌弃丢人啊。” “脸面有什么要紧的?”弘昀理所当然的道。 弘晖脸上的神色就奇怪了起来。林雨桐就常念叨:面子值几个钱,不顶吃不顶喝的。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不要脸的。别看着腼腆,性子还真是……不像是老四啊。 四爷脸都黑了。 康熙又把视线落在弘晖身上,道:“你可听见了,你弟弟并没有挨打,但是你却打了别人。这可是你的错。” 弘晖仰起头道:“孙儿认罪,但不认错。” 众人都不由的看向弘晖,这孩子可有抗旨的嫌疑了。 四爷赶紧跪下,“混账,赶紧认错。” “孙儿惊扰圣驾,是孙儿的罪过。但是作为哥哥,为兄弟出头是应该的。别说今儿不是弘昀的错,就算是弘昀的错,孙儿也得先顾着他。所以,孙儿认罪,但不认错。”弘晖绷着身子,倔强的道。 这话却一下子戳到了再坐的各位的心里了。 弘晖和弘昀不是一个额娘生的。可能因为年龄小,还存着一份赤子之心。弘昀出声,不就是知道弘晖不会看着他挨打吗?弘晖不分对错,先为兄弟出头,何错之有。 他们坐在这里的,谁跟谁又不是兄弟骨肉呢。 四爷讶异了一瞬,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酸涩。 康熙叹了一声,道:“是啊!兄弟手足,一本连枝,割不断的。”说着就道:“都起来吧。”然后吩咐李德全道:“赏弘晖和弘昀。” 两孩子都朝四爷看了一眼,四爷点点头,两人才谢了恩。 康熙顺便就留下他们在这边听戏。 弘晖磨蹭到四爷跟前,小声叫‘阿玛’。四爷哼了一声,“不坐下,还等着我让你啊。” 弘晖马上就笑了,窜到凳子上做好,拿了蜜饯跟弘昀分着吃。 四爷自己都没脾气了。就听弘昀边吃还边念叨:“我想找嫡额娘去。” 四爷不由的向对面的楼上看去,就见林雨桐也朝这边看,就知道是担心孩子。他微微的摇摇头,示意无事。她把两个孩子教的很好。 九爷心里却不大自在,什么叫做‘眼里只有银子的人,注定没出息。’爷要是不挣银子,能干什么去?十四看了九爷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的笑出了声。这孩子这一句话就跟一把刀一样,□□了九哥心里。 “这话肯定是四哥说的。要不然谁好好的说这个。一定是四哥在府里骂爷呢,叫孩子给听去了。”九爷不理十四,因为他心里肯定是向着他亲哥的。所以就只能跟一边的老十念叨。 “四哥要骂那都是逮住机会在明处骂。还能给你留面子啊?”老十耻笑一声。 八爷在一边小声道:“行了啊!一会叫皇阿玛听见了。越发连个孩子都比不过了。”他心里老不是滋味了。人家太子的儿子被皇上带着身边教导。直郡王的儿子也时常伴驾。今儿这日子,人家俩孩子就全程陪着皇上。三哥家的孩子虽然浑了一点,但皇阿玛什么也没说,没说,就是不介意。人家这孩子最起码霸气。四哥家的两个,嫡长子自然是没话说,就凭那几句话,就在皇阿玛的心里留下个重情义的印象。就连那个一脸哭包相的庶子,也一肚子心眼。 而自己呢,到现在还没有个儿子。 今儿一散,四爷就带着俩孩子往回走。 林雨桐在马车里等着。见两孩子是叫太监给抱着出来的,才放了心。今儿的雪实在太大了,四爷倒也没固执的骑马。两人带着孩子坐在马车上。 “今儿没事吧?”林雨桐问道。 四爷看着弘晖哼了一声。弘晖小声跟林雨桐说了。 林雨桐也诧异的看了一眼弘晖,就道:“额娘很高兴。” 很高兴你成了一个有所坚持的人。 弘晖偷偷的看了四爷,又把头低下了。林雨桐摸了摸弘昀的头,道:“你阿玛觉得很骄傲。” 弘晖眼睛一下就亮了。 四爷不自在的又哼了一声,才道:“以后长点脑子。不是一味的向前冲就是好的。” 林雨桐心说:四爷可能更擅长背后冷不丁的拍人搬砖。 弘晖点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初二初三,林雨桐没再带孩子去。直到初三晚上回来,这一项累的人要死要活的活动才算结束。 林雨桐泡在澡盆里,浑身都觉得僵硬了。想起还要去几家府里赴宴,就累的慌。 从浴室出来,四爷竟然也在。看来是在前院沐浴完以后才来的。两个孩子在厢房睡了。屋里就只有两人,林雨桐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不错,这位爷可能也觉得相处的自在。倒是基本就在正院歇着。 林雨桐边晾头发边道:“明儿直郡王府宴客,可别闹出什么动静才好。” “跟咱们不相干。”四爷往下一趟,就道:“你只管吃吃喝喝的受用一日,其他的你也别管。老八跳出来了,直郡王心里正不自在呢。又有老九老十还有十四搅和,安静不了。” “嗯!”林雨桐应了一声,“好歹明儿不用起早。叫孩子也睡会懒觉。过了十五才上课呢?” 四爷哼了一声,“爷念书的时候,多辛苦啊。他们这样还嫌不轻松。迟早都被被你惯坏了。” 第100章 清穿故事(9)二更 清穿故事(9) 林雨桐躺下,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你把两个孩子教的很好。”四爷猛不丁的说了一句。 帐子里很黑,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情。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半晌就转移话题道:“我还想着弘晖这孩子有点出风头了。最近这风声有点不对,是不是不好啊。” “爷总是能护住他的。”四爷叹了一声,“低调并不等于没脾气。” “嗯。”林雨桐应了一声。 “这些年,福晋可觉得委屈了?”四爷转了个身,问道。 林雨桐觉得他此刻是面朝自己的。委屈吗?原主也一定是委屈的。没有哪个女人瞧着丈夫纳小妾而不觉得委屈的。只是夫妻关系不好,也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她不是原主,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四爷以为林雨桐的沉默是默认了。就道:“爷是有不对的地方,可要是你若是早点能像现在这样,咱们又何至于走到了……” 这话叫林雨桐更没办法接了。 “今儿咱们夫妻说说心里话,你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四爷问道,“这段时间看着是好了,但你还是有些躲闪爷,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或是其他的什么。” 林雨桐心里一愣,这是瞧出来自己躲着他了? “怎么?还是不想说吗?”四爷坐起身,看着林雨桐问。 对于一个性格内敛的人,能主动问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了。再不说点什么,关系可能就真的又回到之前的冷漠了。想要好好的活着,这位爷可得罪不得。 “不是!就是觉得跟爷陌生了。”林雨桐就轻声道。 夫妻俩分居好几年了。从记忆里看,应该是从怀上弘晖,就没在一张床上躺过。就算要给福晋脸面,初一十五两天,也是一个睡里间,一个睡外间的。后来,连这个脸面都没。 不光是情感陌生,身体自然也是陌生的。在一起会不自在,人之常情。 四爷一愣,跟福晋分开有那么长的时间了吗? 男人总是粗心的。谁叫他觉得自在,他就去哪里歇息了。没道理为了外面的事情烦心,回到家里也跟着烦心的。 原因竟是这样吗?四爷将帐子撩开一点,让光线透进来,来看林雨桐的脸。 皮肤白皙,眼睛明亮。长睫毛一翘一翘的。鼻子小巧精致。嘴唇饱满。她此时愕然的看着自己,嘴唇微微的张开,露出亮白的牙齿。头发随意的散在枕头上,跟以前那种,晚上睡觉也要把头发用头油抿的整整齐齐完全不一样。 这真的是自己的福晋吗?四爷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把手伸过来,捏住林雨桐的下巴细看,这人是自己的福晋,但又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福晋。 不由的道:“爷的福晋有这么美吗?” 林雨桐心说:您这是调戏我吧?是吧? 其实不是,他真的觉得怎么越看越是不像了呢。 可是,这人若不是,还能是谁呢?对于福晋原来的样子,在他心里已经越来越淡了。能想起来的,都是她如今的样子。 林雨桐则看着四爷眼里不停闪现着疑惑,怀疑,不确定等情绪。心里就有些慌了。自己再怎样,也不可能学会像是以前的原主那样过日子。所以,要真是起了疑心,肯定处处都是疑点。真要在这里出事了,可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办? 林雨桐睁着眼睛看着四爷,猛地伸出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就吻了上去。自己的力气真的比四爷的大,看着他瞬间愕然的睁大眼睛,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的大胆吧。 林雨桐也是豁出去了,翻身将四爷压下去,身上的衣服就送肩头滑下来。这才松开他,就那么坐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反应。 四爷先是愕然的瞪着林雨桐,但见她眼睛里带着忐忑。他的眼睛随着林雨桐肩头滑下的衣服往下挪。 林雨桐顿时就觉得一双手顺着自己的脊背慢慢的游走,然后慢慢的被一股子大力给压了下去…… 苏培盛本就在外面守着,听着里面的声音不对。就不由的愕然了一瞬。爷跟福晋这可都多少年没这事了。 忙悄悄的叫人准备了水。可这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里面断断续续就没停过。 直到下半夜四爷才叫了水。 林雨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真的已经不早了。一晚上的放纵,林雨桐只觉得都没脸见人了。 “醒了就起吧。今儿还要出门呢。”四爷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心情还不错。 林雨桐都想捂脸,她都不知道是自己昨晚主动的多些还是四爷主动的多些。不过,很和谐就是了。 “爷没去前面啊?”林雨桐小声的问了一句废话。她这会子不好意思见人了。 四爷就笑了出来道:“这会子倒是不好意思了。”就又道:“昨晚睡的晚了,今儿爷也起得晚了。” 林雨桐只得掀开帘子出来,满床都是欢好的痕迹,满屋子都是奇怪的味道。 四爷看着她眼里就带了笑,满是戏谑。 林雨桐不自在的赶紧去了浴室。把脸一抹,管他呢。已经这样了。 洗漱完出来,早饭已经端出来了。弘晖和弘昀也已经坐在桌边了。 林雨桐尽量自在的坐过去,照样给四爷和两个孩子盛了汤。四爷就夹了蒸饺给林雨桐放在眼前的碟子里。两人不由的目光一对。 弘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明显觉得阿玛和额娘今儿有些不一样。 林雨桐尝了一口饺子,是羊肉的。就对伺候在一边的石榴交代,“大阿哥的饭桌上三天不许上羊肉了。二阿哥不准见萝卜。” 四爷问道:“怎么了?” “羊肉热,弘晖这几天有些内火。弘昀的肠胃有些弱,不敢再叫吃萝卜。”林雨桐就道。 四爷就道:“看来得给府里养个大夫了。” 林雨桐点点头:“两个都不嫌弃多。主子少不了。就是府里的奴才,有个头疼脑热的,顺便就瞧了。” “好!爷打发人去办。”四爷就道。这一扭头,越发觉得福晋不仅晚上瞧着好,白天瞧着,不施脂粉,脸上也跟一块白玉一般。经得起人看。 用完饭,四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前院。林雨桐选了一身紫色的旗袍,画了美美的妆容。披上鹅黄色的披风,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四爷站在马车边上,看着林雨桐扶着丫头的手娉娉婷婷而来,就迎了过去。 “好看吗?会不会显得轻佻。”林雨桐好似有些忐忑的问道。 四爷又细细的打量一眼才道:“好看!” 林雨桐当然知道好看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不好好经营怎么行呢。 她坐在马车上,心里这般想。 等到了直郡王府门口,四爷下了马。掀了帘子伸出手,拉林雨桐出来。林雨桐扶着四爷的手,才要往下走。四爷伸手一抱,让林雨桐吓了一跳,“叫人看见了?” “没人!爷刚才已经看了。”四爷说着,拉了林雨桐往里面去。 门口自有王府的长史等属官迎接。又有肩舆将林雨桐带到了内院。 林雨桐到的时候,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已经到了。大福晋笑着道:“刚好,你们四个凑一桌。” 这是要打叶子牌。林雨桐倒也补怵。她在红楼里就学会了。打的还不错。原主也是会的。再说了,这也不过是没事消遣时间罢了,谁还在乎输赢银子啊。 几人可不就马上响应吗? 七福晋一直往林雨桐脸上看,“四嫂是不是越变越好看了?” “好看?拉倒吧。”林雨桐递了一张牌出去,就道:“过几年弘晖就能娶媳妇了,还往哪里好看呢?我是看开了,别人疼不疼咱们没关系啊,自己得疼自己。” 五福晋一叹道:“四嫂跟咱们可不一样。你有儿子,以后有指望。咱们……” “五弟妹还年轻,孩子的缘分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林雨桐安慰了一句。 三福晋倒是有嫡子,只是之前也将一个儿子夭折了。这个孩子没了,对三福晋的打击挺大的。人好似也苍老不好。最初论长相,三福晋的姿色是最好的。她接话道:“四弟妹这话也对。缘分这东西难说的很。”就算生下来,养了一场,也不定是白叫人心疼了一回。 七福晋问林雨桐道:“你们府里的二阿哥是四嫂养着呢?” 林雨桐愣了一瞬道:“没有。只是孩子前段时间病了一场,李氏那边三阿哥还小,怕过了病气。我们爷叫我养几天。过了正月十五,就到外院住了。过了年都八岁了,还能老叫他在内宅混着啊。”说完她才想起,七爷的侧福晋刚生了庶长子出来。七福晋心里只怕有些着急。幸亏自己没乱说话。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少胡乱说话的好。 这也给林雨桐提了个醒,别看是闲聊,也得长点心。可别叫人抓住了什么话把才好。 正说着话,那边八福晋九福晋十福晋,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十四福晋就都到了。 林雨桐觉得很有意思,九福晋跟十福晋看着很亲近,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凑做一堆说话。十二福晋一个坐着,也不觉得闷。也不凑过去跟也是一个坐着八福晋说话。 一会儿十三福晋兆佳氏凑过来看几人摸牌。林雨桐就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道:“十三弟妹坐吧。你来帮我支支招,我这还没赢一把呢。” 十三福晋顺势就坐下了,“四嫂可别问我,我还不如你呢。” 林雨桐就道:“这不出来打牌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啊。一出来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有多烂。” “一听四嫂这话,就知道是跟府里的丫头们玩的。她们都鬼精鬼精的。叫主子们赢了还察觉不出来。”十二福晋就接话道:“我也常被府里的奴才这般哄。”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显然这不是一个人的经历。 “我看着你们几个也能凑一桌。”三福晋就对其他几人道。 十二福晋就往林雨桐的另一边一坐,道:“我这水平,肯定就是送银子的。还是别往上凑了。省的我们爷骂我就会败家。叫九嫂她们玩吧。正好凑一桌。” 剩下的可就是八、九、十、十四福晋了。 林雨桐心里一跳,这些可真是没一个不是聪明的。显然都是家里的爷们不想跟着八爷走的近,所以才不敢上那边的牌场。 大福晋进来一看,就挑挑眉,道:“那就再摆一桌。” 八福晋见了大福晋就笑道:“我还想看大嫂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呢。有什么忙不过来就说话。” 大福晋就道:“哪里能劳动八弟妹呢?该自己的还得自己做。” 林雨桐挑挑眉,这话里有话啊。 前面四爷只管看着眼前的茶壶,好似那甜白瓷能看出什么花来。 五爷只拿着桌子上的花生一个一个慢慢的剥皮,然后将花生豆放在另一个茶碗里。三爷的手从四爷的前面伸过去,只抓五爷剥好的吃。 四爷就伸手将有豆子的杯子给三爷端过去,又把三爷跟前的空杯子悄悄的放在五爷前面。 五爷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专注的剥他的。 直郡王眼睛一瞄,他都差点没笑出来。也不知道这些兄弟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多千奇百怪的躲避说话的办法来。只要有需要,他们总能把世上最无聊的事情做的兴致昂扬。 那边老七跟十二盯着桌上一个赝品的摆件鉴赏的有模有样。那是他在大街上几百个大钱买来的。老十三爱不释手拿着墙上挂着的一把没开刃的刀,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没? 只老八坐在他的身边,说着一些他压根就不想听的话。 他心里冷笑一声,老八想蹦,就叫他蹦吧。蹦跶的代价总有一天你会承受不住的。于是就笑道:“老八,你也长大了。也该能担事,为皇阿玛分忧了。” 语气里竟然十分的欣慰。 大厅的气氛顿时就静默了下来。四爷的耳朵一直没闲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又不动声色的转动着。 十四就笑道:“大哥就是大哥。今儿要好好的敬大哥一杯。”说完,见众人都没说话,没人接话,顿时脸上就下不来,只好又道:“四哥,你说是吧?” 碰了一鼻子灰,这时候想起我是你哥了?四爷在心里哼了一声。这就是一个不争气的。 五爷实在瞧着四爷被老十四坑的可怜,就打岔道:“四哥,我的豆子呢?弟弟我这剥了半天。” 四爷抬头,先是迷茫的看了一眼十四,才对五爷道:“三哥吃了。你问三哥要吧。” 老九‘噗’一声就笑出来了。 五爷狠狠的瞪了九爷一眼。笑!就知道笑!笑个p!你哥我容易吗?要不是看我的面子,看老四不收拾你。这人最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背后阴人还心黑手狠。真把他得罪狠了,就有你受的。 第101章 清穿故事(10) 清穿故事(10) 三爷看了五爷一眼,他吃花生吃的口干舌燥的。老五用自己的茶杯放了豆子,自己这边叫老四拿去替换了。只不停的吃干花生豆,一口水都没喝。他就好受了不成。老五还一副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得。要不是为了堵住嘴,当谁乐意吃一样。他一把抢了四爷手里转着的茶杯,将里面的茶喝了个干净。才对老五道:“回头哥哥送你一车花生。你搁家里慢慢的剥吧。”说着又对四爷道:“老四,给哥哥再倒一杯水。真是渴死了。” 四爷还真就拿了茶壶给三爷倒了一杯。 三爷又喝了,才又看着四爷道:“老四,你心眼可不好啊。我就说你不喝茶干什么端着杯子就是不撒手。你是明知道哥哥渴了,就是不给水喝是吧?你说你这心眼咋就这么坏呢?” 四爷无辜的看了一眼三爷,“三哥就是多心。” “你拉倒吧。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三爷猛地嚷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在几个兄弟耳朵了,就各人有各人的滋味了。兄弟们谁不知道谁的心思啊。 八爷尤其尴尬,觉得三爷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这铺垫了半天,这些哥哥心里都是明白的。更何况直郡王了。 等宴席正式开始,林雨桐都已经输了三十两银子了。 大福晋就笑道:“倒是叫四弟妹破财了。” 林雨桐就笑道:“是我这水平实在不成。输也输的心服口服。” 这点银子,就算赢了,谁还能真的拿走。不过是顺手赏了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罢了。 就听八福晋道:“四嫂没找个好的助阵的。要是太子妃来了,只怕就只有赢得道理。” 这话十分的不动听。 这不光是讽刺四爷跟在太子的身后,只知道巴结太子。更是叫人觉得众人敢赢林雨桐,不过是觉得四爷没那份体面叫人都让着她罢了。 就像是跟奴才打牌,奴才们不敢赢是一个道理。相信换成太子妃,今儿准就没人敢赢她。 这话不中听,但也是实话。但是这般直啦啦的说出来,就有些挑衅找事的意思了。 林雨桐心里一叹。谁叫现在的四爷确实是不怎么打眼。自己的身份,跟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没什么不一样。虽然七爷有些残疾,但是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反而是最多的。因为不怕引起任何人的不满和猜忌。所以,七福晋人家也过的很体面。没道理就矮了谁一头。大家身份相当,玩的就是水平。谁也没想里面的弯弯绕。 八福晋虽然说的是林雨桐,但其他三个福晋,也一次性叫她给得罪了。好似三人就是逢迎谄媚的小人一般。 林雨桐能怎么办,还能真的为这个吵起来啊。她就当没听见,只对大福晋道:“嫂子今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咱们尝尝。难得的轻松一日。”完全无视。只当她放屁。自己是不怕她,但也不必要为这个生出口角来。 大福晋虽然不喜欢跟太子沾边的人,但论起恨,一定是最恨八爷这种挖墙脚的人。于是笑着接话道:“纵是山珍海味,谁还能稀罕?不过,倒是请了两个女先生来,大家听个乐子,笑上一笑,也就罢了。” “这个好!”三福晋就先笑道:“我们爷倒是养了小戏班子。就是我不爱听那个,咿咿呀呀的半天一句唱不完。” 这话得到了十福晋的响应。她是出自蒙古,汉话都费劲,叫她欣赏戏曲,快拉倒吧。 众人哈哈一笑,就都落了座。也没人接八福晋的话。 八福晋的脸色顿时就难堪起来了。 林雨桐有时想,八爷和八福晋这对夫妻,其实从骨子里都是有些自卑在的。仿佛总是想要证明自己。 八爷的生母是出自辛者库。辛者库是家里犯了大罪,家眷被发落到的地方。这个卫氏应该就是这样的来历。她家里的男丁都该是已经被砍了头了。这样的女子,还能接近皇上。这中间的事情,只怕也是不简单的。宫里其实管理的十分严格,皇上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卫氏能顺利接近皇上,这要不是自己有心计,就是背后有人帮衬。 所以,她的位份一直就没提上来。而且,除了八爷,再没有孕育过子嗣。 这就证明康熙心里是有心结的。 因为亲生母亲的尴尬身份,这位八爷心里不可能没有自卑。尤其是跟其他的兄弟比起来。他待人以宽,那是因为最开始,他没有其他的政治资本。 现在更是挖了他一直跟随的大哥的墙角。从人品上,他就逊了一筹。 输在一个忠字上。 哪个上位者喜欢这样的人? 而八福晋,她的额娘是安郡王的侧福晋生下的庶女。她的阿玛更是获罪被处斩了。她在安郡王府长大,但自身没爹没娘,在后宅过的就未必真的顺心。说是寄人篱下也不为过。她能成为八福晋,是因为康熙想安插自己的儿子掌控八旗。安郡王正是正蓝旗的旗主。 在这样的情形下,其实安郡王府能给八福晋的支持实在是有限的。 她比其他几位福晋都活跃,也常在府里宴请官家女眷,四处交游,估计也是为了向八爷证明她自己吧。证明八爷没娶错了她。 林雨桐在心里想了一遭,就撂开手。 大福晋准备了果酒,十福晋嚷着不过瘾。就换了烈酒上来。 林雨桐马上就皱了眉,她哪里喝的了这个。原身的酒量,只怕在座的都知道。本来想倒进空间算了。谁知道十福晋和十四福晋就是个人来疯,端到跟前不算,还得站在一边监督着。 从来都是年幼的敬年长的。大福晋喝的最多,三福晋和林雨桐喝的差不多。五福晋耍赖躲了几个。倒也没喝多少。 这酒后劲足。等下面来人传话,说是几位爷都要走了。林雨桐猛地站起来,还有点晃悠。 四爷背着手站在外面,跟三爷五爷七爷寒暄的说话,各自都得等福晋出来。 三爷先是一扭头,可能瞧见三福晋得要两个人扶着脚下好打飘,就嘟囔道:“这一伙子女人啊,真是了不得了。咱们爷们还没喝醉呢,她们倒是……真是反了天了……” 五爷其实跟福晋的关系真心一般,今儿五福晋酒壮了怂人胆,见着五爷迎了过来,眼都不带看的绕过去。 四爷看着林雨桐还算正常,到跟前了才发现真是喝多了。眼睛水汪汪的,拉着他的袖子直晃悠。 四爷被他晃悠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赶紧扶了她上车。想起昨晚上的事,就担心这人真醉了,在外面闹出什么笑话来。 林雨桐喝了空间的水,到半路上就觉得好了些了。也没完全醉了。 “以后再不敢喝酒了。”林雨桐靠在四爷的肩上道。 四爷给她抚了抚背,就道:“怎么想起喝酒了?” “没事!吃饭前八弟妹说了点不合适的话。”林雨桐就笑道:“大概十弟妹不想叫人觉得她跟八弟妹有多亲近。还有十四弟妹,也一样。我瞧着,九爷和十爷跟在八爷后面,起哄架样子找存在感是有的。但说起真心,只怕也未必就见得。八爷得势,他们肯定会紧跟。但一旦……” “你也要看他们俩那脑子,算不算的过老八了。别叫老八给拖下水,他们想上岸也难了。”四爷就低声说了一声。 林雨桐点点头,她就没想到这个。看来,脑子还是不够用啊。 就听四爷又道:“老十四,是扒不上直郡王。按着年纪,直郡王比老十四大了整整十六岁。都够当阿玛了。能跟他这年纪小的有什么交情不成。也就是老八,他那边是来者不拒。他想从老八手里拿好处,又不跟人家托底交心。当人家是傻子不成?不管他,随着他折腾去吧。” 林雨桐‘嗯’了一声。就有些迷糊了。 到家后,四爷去了前院,林雨桐美美的睡了一觉,才觉得舒服了。连日的疲惫也减轻了不少。 想着后天自家就要宴客。可这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总不能干坐着吧。 于是打发人叫了老嬷嬷来。她画了图,叫人用木头先做几幅麻将出来。 其实现在已经有麻将了,不过跟现代的麻将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不光是图案不一样,就是张数和玩法也不一样。而且,非常的小巧。只有手指那般的长短。 还是现代的麻将最好玩。 老嬷嬷看了半晌就道:“这个容易,叫他们晚上熬一熬,明儿一早就得了。” 林雨桐笑道:“其他的粗糙些没关系,只做出一套精致的来,我有用。” 结果第二天一看,做出整整九副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厚重不说,发出的声音也十分的好听。 林雨桐就先把最简单的玩法教会了石榴,“你今儿带着这个,给宫里的娘娘送去。” 这是讨赏的事,石榴欢天喜地的应了。 昨儿是直郡王家,今儿是三贝勒家。过年就是这样,走完这家走那家。 而宫里的德妃看着林雨桐打发人送来的麻将,玩了两把,就上瘾了。叫了宫里的贵人陪着做耍。 她有两个儿子,在这宫里站的稳稳的。如今孙子都大了,哪里还在乎宠爱不宠爱。叫了这些人来,钱匣子就放在边上,输了给银子给的利索。真赢了人家的,回头也就送两匹料子过去打赏。算是还上了人家输掉的。 这些贵人没儿没女,不得宠的,在宫里过的也艰难。谁不乐意陪着德妃奉承。 林雨桐从三爷府回来,就拉着四爷还有弘晖弘昀,教他们玩。 这个东西简单易学,没两把就都会了。 “你打算明天叫人玩这个?”四爷问道。 林雨桐就笑道:“那怎么办?一人给两袋子豆子,慢慢的剥吗?”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爷也笑了一声,“挺好的,就这个吧。” 弘晖和弘昀还不到对这个感兴趣的时候,他们拿着这个当积木玩。 打发两个孩子睡了,四爷又抬头看林雨桐。见她家常都是汉家的衣裙,这在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白底金花的小袄,显得胸脯鼓鼓的,腰肢纤细。喇叭一样的袖口,滚着银边。下身一条湖绿的裙子,一点花色也没有。在冬月里,穿成这样,竟然也十分压得住颜色,并不觉得单薄。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四爷见林雨桐手里拿着什么针线,就问道。 “给弘晖做个褂子,睡觉的时候穿。他现在不穿肚兜了,但晚上睡觉还是得注意一点。”林雨桐就道。 “早该叫嬷嬷们管着睡觉了。”四爷不满的道。 多此一举,连睡觉都得规定动作,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您受过一遍罪,还得再叫孩子受一次啊。”林雨桐就道:“再说了,这睡觉是私密的事,别人也不能知道。爷难不成现在睡觉也板板整整的。” 四爷就想到这两晚上两人抱着滚做一堆。 两人说笑了一会子,早把话题不知道叉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林雨桐起了个大早。看着人收拾布置。又得去厨房亲自看看菜色准备的如何了。 四爷和林雨桐只在门口亲自迎了直郡王夫妇和三爷夫妇,剩下的交给四爷的门人照应。 等人能凑够一桌了,林雨桐就把麻将拿出来。专门有几个丫头在一边伺候,一边教她们怎么玩。 四爷在前面,也跟直郡王三爷五爷支开桌子,玩上了。这东西简直太完美了。想说话的时候,边玩边说,一点问题没有。可要是不想说话了,这玩意完全可以叫人全情投入,对别人的话只当是耳旁风。 直郡王玩了两把就对着三爷和五爷笑道:“老四就是这么鬼,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不往出拿。” 四爷盯着手里的牌,半晌才道:“是弟弟的错。这不是想着大哥你忙着呢吗?哪里敢拿出来。” 直郡王打了一张白板出去,道:“你不是也没闲着吗?你太子哥哥又给你什么好差事了。” 坐在他对面的五爷悄没声西的把白板给碰了。 四爷坐在五爷的下手,又摸了一次牌,道:“皇阿玛的差事。弟弟却不知道太子也说话了。” 说着,就打出一张东风来。 五爷又碰了。碰完又该四爷摸牌。 三爷坐在四爷的对面,直郡王的下手,到现在一张牌还没到手呢。这些人怎么就那么讨厌。“老五,你能等你哥哥我摸一张牌,你再碰吗?” 对面的直郡王恰好打了一张一万出来。五爷无辜的看了一眼三爷,将牌放倒,不确定的问四爷道:“四哥,这是胡了吧。” 三爷就先扫了一眼,还真是胡了。 妈蛋的,他一张牌还没摸呢,就马上输了五两银子。直郡王是庄家,输了十两。 “不算啊,不算!”直郡王一撸袖子,“刚才就是试了一局。咱们现在重新开始。” 三爷和四爷就道:“本来就是试试的。” 五爷脸色一耷拉。还哥哥呢?几两银子都耍赖。这一桌子就他最小,有理都没地方说去。 刚巧老九跟着老八老十来了,他一把抓了老九顶包。“你就在这玩吧。叫四哥教你。我教八弟十弟他们去。”换一桌自己就是哥哥。坑兄弟没商量。 第102章 清穿故事(11)二更 清穿故事(11) 九爷不知道五爷的意思,想着自己亲哥总不能坑自己吧。虽然这桌上的人都不怎么讨喜。老大端的架子比皇阿玛还大,老三酸不拉几,老四那张脸就跟债主似得。但总不能拂了自家亲哥的面子吧。谁怕谁啊,过去就过去。 比起老五,老九这两年可没少捞银子。 三爷心道:你捞别人的,哥哥们捞你的。马上十分热心的教老九。 五爷只拉着老八老十老十四玩,三人对游戏规矩完全是听五爷的指挥。 七爷看了两遍就明白了,跟十二十三又叫了保泰凑做一堆。 到了饭点,九爷都输的红了眼了。四爷不知怎么就换到他的上手,一张也不给吃,不给碰。三个哥哥合作的十分默契,半天功夫,他把六百两银子输了进去。他要再看不懂被三个哥哥给坑了就真的傻了。 而另一边,十四却嚷开了,“五哥你不地道啊,上把我胡了,你说我小相公了。这把一样的牌,怎么就大相公了呢?什么是大相公,什么是小相公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咋就没一把对的呢?” 十爷一脸懵逼的看着老十四的牌,“是吗?”然后半天才道:“五哥,你耍诈。” 八爷呵呵一笑,他早发现了。但是当哥哥的要坑他,他还能嚷破了得罪人不成。 九爷听到了,就知道五爷的打算了。这亲哥也真是谁都坑。皇阿玛还说老五最宽厚。厚?什么厚?脸皮最厚!拿自己来填坑就算了。竟然用这么笨的法子坑人,有没有脑子啊。瞧瞧这边这三个人家这坑人才是叫人没处说理去。老四最损,他宁肯拆了自己的牌,也要自己胡不了。小心眼。 闹闹腾腾的,一天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就只想着怎么坑对方的银子了。不是在乎那点银子,是在乎这银子从兄弟手里坑的。 吃完饭,四爷就一人送了一副麻将。这是昨晚叫人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檀木,十分的拿得出手。 输了银子的这才稍微好受点。 晚上回了内院,林雨桐就问道:“爷今儿赢了还是输了?” “老九输了好几百两。”四爷说着,就带着几分得意。 不用问,准是又坑人了。 “合着,爷还是没拿银子回来啊。”林雨桐假意恼道。 四爷就笑道:“你这是等着爷赢了银子才有钱买米不成?” “可不?既然没拿银子回来,今晚就吃点稀的吧。”林雨桐笑着,就叫厨房把饭菜端了上来。 熬得浓稠的黄米粥,煎饼,清炒的土豆,豆芽。一色都是清淡的。 这是这段时间总是酒宴不断,清肠胃的。 四爷看着林雨桐,心里却有些感慨。自己对福晋好一分,她却还自己十分百分。从来不掺杂一点假。 半夜两人相拥而眠,外面呼啸的风声一点都叫人感觉不到寒意。四爷翻了个身,林雨桐就醒了。 “怎么了?”林雨桐摸了摸,见四爷盖的严实,就出声问道。 “这风声大,我听着这声音,也不知道外面雪是不是又大了。再这么下下去,城郊有些屋子就扛不住。真要冻死了人,这大节下的,也没人敢往上面报。”四爷将林雨桐往怀里搂了搂就道。 林雨桐一下子就沉默了。想了半天就道:“要不叫娘娘她们跟太后,还有宗室的女眷,打着做善事的名头……” “不妥。”四爷摇头道:“还是不妥。下面的人都知道不敢叫皇阿玛知道,更何况后宫。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没人敢碰。这事说到底是政事。” 林雨桐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遍,后宫不得干政,这也该是四爷的底线。 “睡吧!有句话叫做在其位谋其政。爷只要不想,就不作难了。”林雨桐小声道。 四爷苦笑一声,这话也不算错。 皇上不叫他们兄弟管事,他们就不能管事。连关心的问问都不行。可放在普通人家,十五六都是成年男丁了。他们这些皇子阿哥呢,二十多了,皇阿玛觉得没长大就不能长大。 林雨桐睡的也不踏实,一晚上叫四爷翻身翻的哪里睡的着。 天一亮,四爷就起身去了前院,叫下面的人去查看城里的情况。 整个正月,他都在愁眉不展,经常跟幕僚在书房一待就是半晚上。等出了正月,天晴朗了起来,他脸上的神情才好看了些。 他是灿烂了,但林雨桐却一点也灿烂不起来。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来,也许是这个月太忙的缘故,她也没注意。等到无意间摸到自己的脉不对劲,才想起月事没来。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下来,就又多了一份牵挂。可是能不生吗? 四爷一进屋,就看见林雨桐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怎么了?”四爷问道。说着,他坐在林雨桐的身边,顺手摸了摸林雨桐的额头。 “我……”林雨桐看着四爷,叹了一口气道:“我……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 四爷顺嘴就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叫太医来瞧瞧……”话还没说完,就又愕然的看向林雨桐,见林雨桐的手盖在肚子上,就笑了起来,“你是说,有了。” 林雨桐皱眉道:“*不离十吧。”反正自己摸了脉,是喜脉没错。 四爷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他还真是没想过还能再有嫡子。这可是大喜的事。 “苏培盛,传太医……”四爷就笑道。 “等等。”林雨桐出声道,“要不爷顺便请个好大夫回来算了。别动不动叫太医。再说,现在毕竟时日尚浅。” “也好!”四爷转身对府培生道:“戴先生上次举荐的大夫,你亲自将人请回来。要快。” 苏培盛赶紧应了,颠颠的就往出跑。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四爷又将老嬷嬷叫来,“福晋这里现在没有嬷嬷看着,嬷嬷多辛苦些。” 老嬷嬷心说,您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老奴啊。这么大一个府邸,别说日常了,就只后院那些格格,就不好摆弄。这会子,连福晋生孩子也要自己照管,哪里经得住。她就道:“爷可还记得袁嬷嬷,她还比老奴年轻几岁。”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只是被皇额娘打发了罢了。是因为什么触犯了皇额娘的忌讳,也没人能知道。那时候,皇额娘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也没人敢惹她生气,他更是不敢去问。这都多少年了。 他皱眉问道:“你能担保可靠?” 这话叫老嬷嬷吓一跳,道:“袁嬷嬷一直被德妃娘娘养在宫外。该是没问题吧。” 这意思十分的明显了。袁嬷嬷之所以被打发了,很可能是袁嬷嬷跟德妃有联系。 四爷就看了一眼林雨桐,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林雨桐点点头,算是同意。 本来是伺候四爷的,跟德妃有牵扯很正常。 至于说四爷跟德妃的关系,说心里话,林雨桐觉得传出德妃不喜欢四爷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四爷的皇位确实来路不正,而且是夺了十四的。如果是夺了其他皇子,德妃除非疯了才会说出‘没想到四爷会是皇帝’的话。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总比别人来的好吧。那么只能是皇位本来是十四的,四爷抢了,作为亲生额娘,看着大儿子这么对小儿子,气愤之下说这样的话是可能的。 另一种就是抹黑。被政敌给抹黑了。你想啊,连你自己的亲娘都觉得不是你,那怎么可能是你呢。连你亲娘都不待见你,你这人得坏成什么样啊。 要说德妃因为四爷被别人养了,就不喜欢。德妃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她的孩子给别人养了,难道宜妃就好了。宜妃还不是将五阿哥送到太后宫里养了。八爷是惠妃养的,十二更是给苏麻喇姑养的。十三却是德妃养的。最起码名义是这样的。要按这么算,这些妃子都得恨死自家的儿子。心里扭曲的来源该是不公平,而德妃并没有被不公平对待。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况且,她要是个笨人,能叫康熙宠爱吗?从十九岁生下四阿哥,到二十九生下十四阿哥。这十年间生了六个孩子。在皇宫了,生了好几个孩子,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还能得到康熙垂青,生下十四阿哥,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所以,林雨桐更倾向于四爷被人黑了。 八爷党当时在雍正朝也是十分势大的。说是占了半朝也不为过。要动这些人,要达到政令畅通,可不就得触碰这些人的利益吗? 挡人财路都犹如杀人父母呢,更何况是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还不得恨四爷恨的入骨啊。 历史是后人写的。可架不住四爷有个坑爹的儿子弘历,他倒是仁义了,四爷却彻底的黑了。 林雨桐躺在炕上,突然眼睛就湿了。短短十三年的皇位,他不仅要收拾康熙晚年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跟兄弟继续斗下去。好容易将空虚的国库填平了,富裕了。乾隆上台,又给败了,这就是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怎么了?”四爷见林雨桐躺着,眼泪就下来了。就道:“是有哪儿不舒服吗?爷打发人去催一催大夫。” 林雨桐一把拉住四爷的手,“没事!就是没想到还能有孩子。” “这也值得哭。”四爷拿帕子给林雨桐擦了眼泪,就笑道:“咱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别哭了。” 林雨桐抓了四爷的手,真是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了。 大夫姓苏,四十来岁的样子。进来见了礼,四爷就道:“你先瞧瞧。” 林雨桐的手从帐子里伸出去,大夫轻轻的隔着帕子摸了脉,十分小心的摸了几次,才道:“回四爷的话,福晋的身子很好。小的倒是摸到了滑脉,不过还浅的很,小的只有五成把握。还得再过上十天半月才好再确定。” 四爷点点头,大夫说话一般都保守,说是五成,其实差不多就有七八成的把握了。他心里一喜就道:“可要注意什么,你列个单子出来。” 打发了大夫,四爷又叫了屋里的丫头,敲打了一遍。 弘晖回来,就觉得屋里也变了样子了,院子里的人也喜气盈盈的。他习惯性的往林雨桐身上靠。 四爷就道:“你都多大了,好好站着说话。” 林雨桐却一把拉住弘晖,道:“没事。月份浅。”她正害怕弘晖会多想呢。 “额娘怎么了?”弘晖问道。 林雨桐笑道:“额娘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弘晖马上眼睛一亮,嘴角就翘了起来。弘昀虽然也是弟弟,但皇家的孩子,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呢。没个兄弟,肯定是孤单的。他欢喜的道:“好!一定得是弟弟。” 林雨桐对着四爷就笑道:“这年龄的差距,就跟爷和十四弟差不多。” 弘晖今年九岁了。这肚子这个得到十月初生,可不就差不多隔了十岁。 四爷的脸马上就黑了。可见他多有不待见十四。 晚上躺下,林雨桐突然觉得心口疼痛难耐。她猛地惊醒,这怕是原主不放心弘晖。怕自己有了孩子,会对弘晖不好。 她捂着胸口,在心里道:弘晖就是我的长子,是我亲生的。是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我就是他的亲额娘。 好半天,心口的疼痛才一点一点消去了。 “怎么了?”四爷挑起帘子,看了林雨桐满头大汗,就问道。 林雨桐往下一躺,道:“做了个噩梦。太可怕了……” 四爷叹了一声,道:“放心,爷守着你。哪也不去。” 他恍惚的想起福晋怀着弘晖的时候,李氏也传出喜信。那时候他还年轻,福晋也年轻,也就是这件事,福晋本来刻板的性子,越发的刻板了起来。这一分开,竟是好些年了。 如今他都三个阿哥了。福晋肚子里还怀着呢。就这么守着过日子吧。 林雨桐感受到四爷的手在自己身上轻轻的拍打,她的眼皮慢慢的重了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她怀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倒是不会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嗜睡。吃饭拿着筷子都能睡着。 这让四爷十分的忧心。但大夫保证林雨桐这样很正常,也就只能这样。本来还想着趁着肚子大了之前去给德妃请个安的。这样子哪里能进宫。 四爷亲自进宫,给德妃报喜讯。也顺便说了不能进宫的情由。 德妃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子就笑了。“就该这样。早就该这样了。我这里不用你们操心。你府里也是,别叫你媳妇劳心。” “是!”四爷点点头,道:“儿子把袁嬷嬷请回来照顾福晋了。” 德妃沉默了半晌才道:“她是……我当宫女的时候,跟她一个屋子住。你放心的用吧。她信得过。” 难怪皇额娘会打发了她。想必是娘娘叫她照顾自己的。 “儿子知道了。”四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正说话呢,平嬷嬷就道:“十四爷来了,娘娘。” “就说我今儿乏了,不见。”德妃扭脸道。 “额娘,是有什么事不好说,要不我去跟十四弟说说。”四爷就接过话头。 德妃摇摇头:“你能说什么?说不叫他跟着……”她伸手比划了一个八,“你又焉知这不是……的意思。他不碰的头破血流就学不乖。由他去吧。” 四爷一愣,这才告辞出来。 十四爷远远看见四爷从永和宫出来,但额娘却没见自己。顿时她就不乐意了。闪身到了一棵桂花树的后面。四爷早就看见他了,见他躲了,也没在意。谁知道刚从树边过,那树枝就打了过来。原来是十四先拉住树枝,见四爷过来就猛地一放。树枝刚好打在四爷身上。四爷一抬头,就瞧见十四撒丫子狂奔。 四爷:“……”幼稚! 第103章 清穿故事(12) 清穿故事(12) 这府里,如今老嬷嬷管着。林雨桐怀孕的事,府里也一直没透出什么消息来。连后院那些女人,也不知道。 等到了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桃花已经慢慢的开了的时候,胎才坐稳了。四福晋又怀孕的事,才在京城里传开了。 宫里从太后到各宫的娘娘都给了赏,太子妃更是打发了贴身嬷嬷亲自过来瞧了瞧。 说心里,太子妃的为人处世,在宗室里的口碑一向很好。 其他的妯娌也叫人送了礼。只八福晋却亲自上门。林雨桐正是嗜睡严重的时候,不得不强打精神见了八福晋。 八福晋这次过来,倒看着比以前柔和些。林雨桐也估摸出她为了什么。八爷今年也有二十三了,他们成亲到现在也第八个年头了。连十四都有儿有女了,八福晋想必也是受了不小的压力的。 其实要说八爷多爱八福晋,以至于没有妾室生下子嗣。这都是扯淡。 八爷府里没名分的女人还真不少。只是这位八爷因为自己的出身,所以特格外看中自己孩子的出身。不想叫出身低的人生下孩子。 弘旺出生在四十七年,那时,八爷都二十六了。在如今三十岁就能给儿子娶媳妇的年纪,二十六岁实在是不小了。这应该是不得已才叫妾室生孩子的。因为八爷的一子一女的出生只相差了三个月。显然,八爷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叫别人生。有两个妾室同时怀孕,像是一个双重保险一般。而那时候,也是一废太子的时候,他未尝不是因为没有害怕没有继承人而输了别人一筹。 八福晋一进来,林雨桐就迎了过去。上门都是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而且,她现在还没显怀,哪里就真的好意思坐着不动呢。 八福晋见林雨桐脸色白里透红,显然是养得很好。心里就有些羡慕。她这些年吃的药多了,求神拜佛,也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就是怀不上,能怎么办呢? “四嫂看着气色真好。”八福晋坐下就笑道。 林雨桐一笑就道:“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气色再不好就没天理了。”说着,就客气的请八福晋喝茶。 八福晋端了茶盏就笑道:“四嫂隔了这么多年能再有孕,真是大喜事。” 林雨桐摇摇头道:“生弘晖的时候,年岁不大。我们爷就不敢叫我再生了。如今年岁不小了,再不要一个可就晚了。所以,才想着不管男女,再生一个,”先说清楚,这些年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生。省的问我秘方,我拿不出来。 她刚才去迎八福晋,已经给她搭过脉了。她是先天就不孕的。要是以自己以前的内力和针灸之术,或许还能治愈。但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 八福晋听了林雨桐的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的一顿。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她不知道林雨桐是不是猜出自己的意图。就开玩笑的道:“还想问问四嫂的生子秘方呢?四嫂这话叫人还怎么问?” 林雨桐诧异的看着八福晋就道:“你和八爷感情一向都是好的。孩子总会有的。你还年轻,也别着急。这越是着急越是坏事,心里放轻松些就好。” “四嫂可别安慰我了。如今哪里还年轻呢?再过两年,可就真的生不了了。”八福晋说着,眼圈就红了。 这该死的世道,女人过了三十,好似就上了年纪一般。 林雨桐就算同情,但也真没法子。就道:“缘分有早有晚。但这说起秘方,我还真没听过。不如好好叫太医给调养一二,指不定就有好消息了。外面的大夫到底不比太医。” 这话不过是一句废话。八爷两口子能不看太医吗?但太医也不敢斩钉截铁的说人家八福晋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这话谁也不敢说。最多就是开几幅养身子的药罢了。 八福晋就道:“大夫不知道看了多少,苦汤子就没断过。四嫂,你说这哪怕生下个格格来,我这也算对我们爷有个交代。这满京城谁不笑话我们爷,至今没个一儿半女的。” 林雨桐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说道的。这些年,你也给八爷找了不少人。又不是你霸着爷们不让别人生。你怕什么?” 这话八福晋更不会认了。她宁愿别人说她善妒,也不愿意别人把怀疑的矛头对准八爷。她心里叫林雨桐的话说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女人没怀上是女人的问题,一群女人没怀上,别人肯定不会再认为是女人的问题了。这如何得了。 她连忙道:“我们爷……他不爱到那些丫头的屋里去。我这说是不善妒,其实也差不多。都是我的缘故。” “瞧你,夫妻感情好是好事。怎么还遮遮掩掩的。”林雨桐就笑道:“这天下的爷们,像是八爷对弟妹这般的,真是不多了。” 八福晋苦笑一声,就起身告辞。 送走八福晋,袁嬷嬷就扶着林雨桐就休息,“瞧着八福晋的样子,也不像是子孙缘分浅的。” 皇家娶媳妇都看面相。要面相有福气的,能旺夫旺子的。可惜这样的长相,并不怎么讨男人喜欢。没男人宠爱,哪里来的儿子。所以,这皇子正妻,有儿子的不多,将儿子养大的也不多。说到底,都是没男人护着。 这么一想,这皇家的男人还真是够渣的。 这些话她却不好跟袁嬷嬷说,只道:“或是缘分没到。着急也没用不是。”说着,又打了哈欠,困劲就上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个格格还是阿哥,怎的这样的磨人。一天到头都打不起精神。” 睡了一觉,起来就晚上了。袁嬷嬷带着丫头,马上就摆了饭。 林雨桐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见爷回来?前院已经摆饭了吗?” 袁嬷嬷手一顿,就道:“老奴也没问。福晋先用饭,老奴这就打发人去。” 林雨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袁嬷嬷,“有什么就说,别瞒着。” 袁嬷嬷低下头就道:“爷去了李氏的院子。” 林雨桐愣了半天,就摆手叫人把饭菜撤了下去。突然就觉得堵得慌。从里到外的堵。然后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就吐了出来。 “福晋。”袁嬷嬷唬了一跳,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李氏都生了四个孩子了,去李氏的院子不是很正常吗?何至于如此。 林雨桐摆摆手,就进了里间。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突然之间,她生出了现在就离开的想法。留着做什么呢?平白添堵。 然后,心口就一阵疼痛。是原主的意识似乎占了上风。林雨桐没有反抗,这样离开也好。没有任何的牵挂。 她梦里梦见了很多的人。他们走马灯一般的从林雨桐脑海中闪过。那些她爱过的,恨过的人。都如此的清晰。 她经历了这么多,唯独没有经历过的就是感情的背叛。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场背叛。 反正儿子不是自己的,男人也不是自己的。走吧,走了就好了。只要自己的意念薄弱,相信公司一定会及时的将自己带回去的。 慢慢的,林雨桐觉得意识开始的模糊,然后就是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灵魂里蔓延出来。 “故障!故障!系统故障!”林雨桐的耳边传来电子机械冰冷的声音。 林雨桐骂了一声娘,这肯定是走不了了。 等再度睁开眼睛,就看见弘晖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似得。 “额娘!你不要我了?”弘晖看见林雨桐睁开眼睛,就哭道。 林雨桐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弘晖的脑袋,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一点力气。想要坐起来,更是不能了。 “这是?”林雨桐没想到这次强行想要离开,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都多少年没生过病。 “额娘?”弘晖又叫道。 “晖儿别怕,额娘没事。”林雨桐的声音有些沙哑。 正想询问,就见门帘一掀,四爷大踏步的进来了。他看着林雨桐,拳头就微微攥紧了。“叫苏大夫来瞧瞧?” 说着,就拉了林雨桐的手。林雨桐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抽出来,四爷闭了闭眼睛,道:“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弘时发热了。我去瞧了瞧,回来你就发了烧。浑身滚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得折腾自己做什么。” 林雨桐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只对边上的石榴道:“给我拿杯水来。” 四爷亲自把水递了过来,要喂她喝。林雨桐想给里面掺空间的泉水,自是不能叫他瞧见的。就直接接了过来。四爷还道林雨桐的气没消,只黑着脸叫人带着弘晖下去歇了。才要说话,又听苏培盛禀报苏大夫过来了。就压下心里的气,就苏大夫进来。 诊了脉,确定是退烧了。 四爷叫苏大夫下去,才黑着脸坐在林雨桐的对面道:“咱们说说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气成这样?” 林雨桐浑身都没力气,只想赶紧歇歇。这坑爹的公司,就知道没好事。她敷衍的道:“不为什么?” 四爷蹭一下站起来,看林雨桐苍白的脸,火气一下子就卸了。他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挤过去躺在林雨桐的身边,“李氏那边,牵扯到弘昀和弘时,还有大格格的脸面,你心里得有数。” 林雨桐心里一顿,扭头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叫爷去了吗?” 四爷瞪了一眼,“但不管为了什么,都得好好保养自己。你想过弘晖没,想过肚子里的孩子没有?” 林雨桐叹了一声,想想都觉得自己矫情。动不动想走,只怕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 四爷这个大粗腿还得抱着。就转移话题道:“今儿八福晋来了。我这心里就是有些害怕罢了。要是当初晖儿……这嫡福晋没有孩子,心里就是不踏实的。越想越是后怕啊。” “这是糊涂话。”四爷道:“嫡子要紧,谁不知道。太子本身就是占着嫡子的名分,才当上的太子的。他本该比任何人都希望有嫡子的。但你说太子妃为什么就没有孩子。” 林雨桐不解的摇摇头,这些皇阿哥可没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是啊,总得有个为什么吧。 四爷说到这里就不说话了,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林雨桐心里慢慢就琢磨明白了,只怕太子妃太善于经营她自己的名声了。而忽略了,她本身先是太子的嫡妻,才是这大清的太子妃。 “爷这是在敲打我吗?”林雨桐就问道。 “又胡说。”四爷在林雨桐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你怎么对弘昀的,爷看的很清楚。本来也想把弘时叫你养着,如今你又有了身子,倒也不用。只弘时身边的人,爷今儿全换了。以后虽然还在李氏的院子里住着,不妨碍她们母子见面,但也绝不会叫李氏给教歪了。等过两年,就挪到前院,爷亲自教养着。爷如今有三个儿子,嫡子庶子都有,不算多,也不算少了。肚子里这个,是格格还是阿哥都好。你心里也别有负担。” “做大清的……格格,哪里有阿哥好啊。我还真怕将来嫁人……”林雨桐说着,就想起大清的公主的宿命了。真是可悲可叹。 “你放心,咱们的闺女,爷不会叫她抚蒙的。必是将来挑一个可靠的人家。”四爷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就道。 “嗯!”林雨桐叹了一口气。 “有叹气做什么。你别是又想着郭络罗氏的事吧。”四爷说着就冷哼一声,“怎么会想着找求子秘方呢。荒谬。” “这不是急了吗?”林雨桐就道:“现在十三爷和十爷都有当阿玛了。八爷那边一个都没有,能不心急吗?” 四爷就又哼了一声,“老八这是心理有芥蒂。打小他对谁都客气,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客气。谁不赞老八一声。可说实在话,都是龙子凤孙,他何必如此。不过是因为……”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的闲话,林雨桐就把为什么闹的给忘了。睡的还挺安稳。 四爷一早也没出去,又叫大夫给瞧了瞧,才放心。临出门又回头道:“你现在这醋劲怎么这么大啊?以前你不是常推了爷去别的院子吗?” 林雨桐摇摇头:“我怎么不记得,爷可别给自己找借口。”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就笑着走了。林雨桐以瞌睡为由,将人都打发了,赶紧进了空间。空间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跟公司的联系却始终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该不会再也回不去了吧? 林雨桐心里就有了这样的恐慌。 她摸了摸肚子,如今有了孩子,就算真的回不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第104章 清穿故事(13)二更 清穿故事(13) 天气和暖了。四爷也开始忙碌了。因为皇上突然下旨要南巡了。这都是第五次南巡了。这次只带走了太子和十三阿哥。 而京城的事情,只交给直郡王,四爷和八爷。 皇帝南巡,这不是说走能抬脚就走的。一抬脚一动步都是银子。四爷在户部,银子都得从他手里过,为了叫皇上能顺利的出发,四爷这些日子直接住到了户部的衙门。林雨桐叫人把家常用的东西都送去。想着,皇上不在,又说了叫四爷理事的。这一住,只怕日子短不了。谁知皇上刚出京城,四爷就回来了。 “爷不忙?”林雨桐问道。 四爷一笑,这一笑笑的林雨桐只觉得深不可测。就听他道:“看你整天闷在屋里,也是没趣。明儿咱们住庄子上住,带着弘晖和弘昀一起,莫雅琪也带着吧。” 叫你管事你直接就颠了,这真的好吗? 林雨桐也不多问,玩心眼估计大家都玩不过他。要不然他也成不了最后的赢家不是? 第二天,两人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出了京城。 京郊的庄子,林雨桐倒是自在了。完全可以随意的走动。出门也觉得天宽地广了,比闷在院子里可强了太多了。府里也有园子,但不想看见别的女人,她也懒得出门了。 干脆带着莫雅琪和丫头,拿上小铲子和篮子,在地头挖野菜。 四爷带着弘晖和弘昀,在翻地。林雨桐将四爷翻的地看了一遍,别说,还真的舍得下力气。她开始还以为是这些太监晚上给四爷重新翻一遍呢。如今才发现,这人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子认真的劲。 弘昀拔地上残余的草根,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一个屁股蹲就坐在了地上。那身上穿的袍子可是寸锦寸金的贡品锦缎做的。这一划拉,就彻底废了。这一片地的收成,都换不来一件衣服穿。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图什么。 四爷扭头一看,就对林雨桐道:“爷说叫他们换了衣服,你非说麻布的磨人,你瞧瞧。好好的给糟践了吧。” “没事,改小了给弟弟穿也是一样。”林雨桐就接话道。 “胡说。”四爷站下,擦了一把汗就道:“你这是想做什么?”他指了指林雨桐拿着的菜篮子。 “晌午给你们做菜团子吃。”说着,林雨桐说着,就把篮子斜放着叫四爷瞧,“这是莫雅琪找来了。我们家大格格也能干呢。” 莫雅琪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也不知道找的对不对。” 四爷点点头,就笑道:“问你嫡额娘,她知道。” 林雨桐当然不能叫四爷知道自己确实是认识大部分野菜的。只囧了一下,对莫雅琪道:“不怕。厨房的人都认识。不能吃的就挑出来了。” 四爷就哈哈笑。 晌午林雨桐还真就亲自下厨做了菜团子,蒸出来以后,切成薄片。又叫人调了蘸汁。四爷十分赏脸,一个人干掉一盘子。 弘晖和弘昀分了一盘子,林雨桐和莫雅琪分了一盘子。 “百姓的日子就是这么艰难,不得不拿野菜填饱肚子。”四爷看着林雨桐就道:“福晋这饭做得好。得叫他们知道百姓的日子不容易。” “阿玛,这野菜也不难吃啊。”弘昀小声道。 四爷眼睛一瞪,就要开始说教。林雨桐赶紧道:“这是嫡额娘做的时候,用了最上等的面粉,又用了鸡蛋和面。这汁子也是用麻油辣油调和的。自然不难吃,还有一股子特别的清香。百姓家哪里吃的起啊。” 四爷哼了一声就道:“晚上,再做一道百姓人家吃的。叫他们兄弟俩也知道知道民生的艰难。” 林雨桐赶紧应了。这笨蛋孩子,怎么专往枪口上撞呢。 等下午,四爷又带着两个阿哥下了田。袁嬷嬷才问道:“还真给阿哥们吃那个啊。” “吃!百姓吃得,他们就吃得。今晚不光两个阿哥这么吃,我和爷也这么吃。”林雨桐眼神很悠远,她尽管舍不得,但不得不说,四爷在教育孩子上比自己要更有原则。 “找麻布来,我给他们做两件,下地穿。”林雨桐对着袁嬷嬷道。 如果这个江山注定要交给下一代,那么为什么不从现在就开始认真的教导下一代继承人呢。 袁嬷嬷以后福晋会舍不得,没想到在有些事情上,福晋也是下得了狠心的。 晚上,林雨桐叫莫雅琪在她自己的屋里吃饭,自己却按照百姓的办法,一碗糙米粥,一盘子玉米粗面伴着野菜的窝窝头,就什么也没有了。 四爷看了桌上的饭菜,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轻轻的拍了拍林雨桐的手。 “吃饭吧。”四爷拿了桌上的窝窝头,咬了一口,慢慢的神情的严肃起来了。就着稀粥慢慢的咽下去。 林雨桐也拿了一个,慢慢的放在嘴里咀嚼。口感实在粗糙,还有些拉嗓子。但这已经是干饭了,许多人家都只是糙米粥里加上点野菜,就算是一顿饭了。 弘晖和弘昀对视一眼,都拿了起来,只咬了一口,顿时就变了脸色。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个啊。弘晖看了林雨桐一眼,突然想起额娘讲的朱元璋的故事。那时候的朱元璋,受过挨饿的滋味,所以,他当了皇帝以后,十分重视农事。甚至马皇后在宫里还亲自耕种。 他两手捧着野菜窝头,认真的吃了起来。掉在桌子上的渣,也捡了起来塞进嘴里。噎到了就喝一口粥顺下去。 弘昀皱着眉头将馒头全都泡在粥里,拿着筷子扒着吃了。 吃完饭,四爷摸了摸他们的头,道:“去吧,叫嬷嬷们给你们洗了,早早的睡吧。” 看着两个孩子行礼退了下去。四爷拉了林雨桐在一边的榻上坐了,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舍不得是真的。但爷是对的。”林雨桐就笑道:“爷教孩子我再不说什么就是。” 四爷在她背上抚了抚,就道:“你理解爷的苦心就好。只是你不用跟着一起受罪,还怀着孩子呢。” “五谷杂粮最养人。无碍。您瞧穷苦人家的孩子,长的比富贵人家的孩子都壮实。我琢磨着,有时候,这粗养也有粗养的好处。还有许多农妇,临产了还下地做活。生孩子反倒比养尊处优的奶奶太太们更顺利。”林雨桐说着,就拿了麻布又缝了起来。 “这话也有理。但人家是惯常就是如此,你哪里受过一天的委屈了?□□成是不习惯的。倒是不必强行改了。”四爷说着,就进了里间去梳洗。想必这一天也是够累的。 洗漱出来,苏培盛又拿了两个大匣子来。一看就知道人在庄子上,但京城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放下过。这人就是不累死了自己不算完。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亲自去给四爷磨了一碗黑豆浆。兑了空间水。又给三个孩子也顺手磨了出来,叫人送过去。 这才端着碗,给四爷放在手边。 四爷皱眉拿着一个条陈看了半晌,习惯性的端茶碗,喝道嘴里却是香浓的豆浆。他不爱豆子的腥味,结果里面有芝麻核桃花生大枣的味道,反倒豆子的味道被冲的淡了。 他抬头看去,林雨桐就坐在他的对面,可能因为有身孕,腰酸的缘故,她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给两个孩子缝明儿下地要穿的麻布外套。 “叫奴才做就是了。仔细伤眼睛。”四爷忍不住道。 “这衣服只要缝住就好,又不讲究针脚大小。”林雨桐抬头一笑。 四爷一瞧,那衣服的领口和袖口用细棉布做了衬,肯定不会磨伤了孩子。到底还是心里舍不得。如此也好,严父慈母。 等林雨桐将两件衣服都做完了。四爷还在沉思。 林雨桐只得又叫人给下了一碗馄饨端过来。 等转过身,四爷正在提笔写什么。等馄饨端上来,林雨桐无意间瞄了一眼,竟然是给皇上的折子。折子上写了在庄子上的事,写了农事艰难,写了他和自己带着弘晖和弘昀吃野菜粗粮的事。大发感慨,说不由的想起幼年皇阿玛的教导云云,如今他也这么教导自己的儿子。晚上想起来,就想皇阿玛想的睡不着啊。自己当了阿玛,才真的体会到皇阿玛当时的心境。就不由的含着热泪,写了这封家信。想问问远方的皇阿玛是不是一切都好。 写的感人至深,林雨桐看的,差点掉下眼泪来。 可等睡下了,林雨桐才琢磨过味来。这是给皇上些家信吗?这绝对不是目的。 可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叫皇上知道,他的四儿子本该在京城跟直郡王和八爷一块管事,但如今却在京城外的庄子上陪着老婆孩子进行忆苦思甜的教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四爷是奉了圣旨的,想管事谁也不敢说什么。可他偏偏把权力给让出去了。他不贪恋权力了,可是却把直郡王和八爷装在袋子里了。 四爷不贪恋权力,那么他们可不就是把着权力不放嘛。 皇上会不会想,老四不会好好的就去庄子上的。肯定是直郡王或是老八做了什么。 这是最高端的告状加表态了。更重要的是,顺便拍了马屁,还联络了父子之情。 这人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等四爷躺上来的时候,林雨桐就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四爷。 四爷摸了摸她的脊背道:“今晚就算了。昨晚刚做了。怀着孩子呢?悠着点啊。” 去你四大爷的! 京城的折子都是四百里加急每天往御前送的。 康熙看着四爷的折子,跟着叹了一声,就递给边上的张廷玉,“你看看。” 张廷玉恭敬的接了,心道这位爷可真是手段了得。他从里面看到了手段,但作为亲阿玛,皇上先看到的反而是一片赤子之心了。没有哪个当爹会把自己的孩子先往坏处想。况且这里面陈述的事情,百分百都是真实存在的。比如皇上曾怎样教育诸位皇子的,而如今四爷用这样的办法教导儿子。这是什么?这是传承。 “朕的这些儿子,论起实心任事,还得是老四。”康熙就这么叹了一声。 张廷玉就道:“也是皇上因材施教的结果。众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不是等闲能与之比的。”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拿了四爷的折子,写了几行,叫给发回去。 折子发回去,直郡王就先看到了。 他脸顿时就绿了。兄弟中,就老四的心眼最多。这完全是个外方内圆的人。将耿直方正摆在明面上糊弄人,其实内力比谁都油滑。 这状告的,高明啊! 娘的!我们都是爱权力了,就你是超凡脱俗的。老四这混蛋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 外面发折子的还等着给四爷送去呢,这直郡王扣在手里是什么意思? 八爷看了折子一眼,心里就一叹。皇上这次留下四哥本就是因为他跟太子亲近,叫他制衡大哥的。结果,跟老大抢破头的是自己,老四却置身事外了。 他干脆撂开手,直接回府称病了。都交给老大吧。看他自己怎么玩。 等直郡王知道老八告病了,他就彻底怒了。剩下自己,皇阿玛能放心?他还真需要个人出来跟他争一争。这场戏还得唱下去不是。 于是亲自写了信,声情并茂的表达了老四,你哥哥我快累死了。哥哥知道你才干无人能及,这个时候,你不出来帮大哥,还有谁能帮大哥呢。你快回京吧,哥哥在京城等着你。咱们一块将皇阿玛的差事认真办好吧。 等康熙批示的折子和直郡王的信到了四爷的手里,他才带着几分得意笑了。 “收拾收拾,这两天咱们回京。”四爷吩咐道。 合着您这是既在皇上那里刷足了不贪恋权势的好感,可这边又叫直郡王不得不请你回去,跟你权力共享。 这人怎么这么能算计呢。这脑子长的……不服不行。 第105章 清穿故事(14) 清穿故事(14) 四爷在进京城之前,又给皇上上了一个折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要么说这人损呢,他上又了一封请罪的折子。 折子上,他十分诚恳的说,皇阿玛,您叫我跟大哥和八弟一起理事。但儿子我却偷懒了。结果呢?八弟累病了。然后大篇幅的描述八爷是多么的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之后,再说他如何的汗颜,如何的不是个好兄长。又说如今直郡王,自己的大哥亲自写了信来叫自己回去帮衬云云,盛赞直郡王淡泊名利,愿意提携指点弟弟。他一定会跟在直郡王后面好好的学的。 这是一封请罪的折子吗?这根本就是一封为直郡王和八爷请功的折子。 可要说请功又不完全是准确的。若说这些功劳的真的,那就更坐实了两人这段时间在京城的争权夺利。 用心着实是十分的险恶啊。 幸好,自己一来,就成了四福晋。要真成了八福晋,林雨桐才该说倒霉呢。 见识了四爷的手段,林雨桐的心彻底的消停了。就自己这点水平,还是别跟这个人玩心眼的好。 在庄子上两个月,林雨桐已经显怀了。所以回京城的时候,马车走的并不快。天热了起来,马车上并不舒服。四爷带着弘晖骑马,弘昀胆小,到现在也只敢骑着小马驹叫人牵着马走。 在京城的门口,马车停了下来,林雨桐一愣,谁还能挡了四爷的路不成? “额娘!”车外响起弘晖的声音,“额娘,阿玛叫咱们先回府,阿玛有些事,先走了。” “跟谁走了?”林雨桐小声的问道。 弘晖挑了帘子,小声道:“是佟家的人。” “隆科多?”林雨桐不确定的问道。 弘晖点点头,“额娘知道这个人?” 林雨桐点点头,就道:“咱们先回家,回去再说。” 弘晖应了一声。他现在九岁了,又习武,这大半年窜了一头,又生的健壮,骑一匹半大不小的马驹子,护在马车边上,往府里去。 马车上都是有标识的,四贝勒府,在百姓眼里,那就是贵人中的贵人,哪里敢上前冲撞,一路十分的顺畅。府门口等着的李氏等女人,没见到四爷,也都讪讪的。 林雨桐叫老嬷嬷给了众人赏,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弘晖和弘昀回了前院,继续跟先生念书,莫雅琪跟着李氏回去了。 林雨桐梳洗了,躺在榻上,想着隆科多找四爷的事。 这个人在康熙和雍正两朝,也是颇有传奇性的人物了。但林雨桐对这个人却厌恶到了极点,光是四儿“致原配若人彘”这一点,就叫林雨桐有一种宰了这对狗男女的冲动。 这是在天龙里养成的侠气又开始作祟了。见不得一点不平事。 不爱原配可以,你大可以安排到别院里,安排到庄子上。何至于将给你生了儿子的女人折磨至此。 这四儿可别犯到自己的手上,若不然,不要了她的命都不算完。 正想着,四爷挑了帘子进来,“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出神?”说着,就直接去了屏风后面。这是去洗漱了。 林雨桐将屋里的丫头打发出去,就跟了进去。 “爷,这隆科多对爷可重要?”林雨桐问道。 四爷刚从里面放水出来,正要脱了衣服,泡个澡呢。林雨桐一问,他的手一顿,就惊奇的问道:“怎么这么问?” “我是听说,隆科多从他岳父那里讨了他岳父的妾室,叫做四儿的女人。十分的宠爱,甚至纵容四儿折磨嫡妻。这样一个人的心性,只怕说不上多好。”林雨桐就道。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道:“隆科多是皇额娘的弟弟。说亲不亲,说远又说不上远。别的时候,爷或许能不搭理他。但这种时候,他主动找爷,就是看着皇额娘的脸面,爷也得见他。以后用不用这个人,怎么用这个人,现在哪里说的上来。”说着,就将衣服脱了,泡在浴桶里,由着林雨桐给他擦拭头发,闭着眼睛道:“隆科多出身佟家,二十七年就被皇上提为一等侍卫,之后不久又升为銮仪使,前两年更是兼了正蓝旗蒙古副都统。佟家如今赫赫扬扬,说到底是皇上撑着。那不光是皇额娘的娘家,也是皇上的外家。再加上,赫舍里站在太子身后,明珠一直在直郡王的后面上蹿下跳。皇上跟佟家的关系,也未尝没有这一点意思在里面。没有皇上纵着,哪里能有佟半朝。这不过是皇上借着佟家的手罢了。若是佟家听话,或许还能全身而退,若是敢背着皇上有别的小动作,那么佟家也算到头了。” “前不久,隆科多因为对属下管教不利,被皇上斥责不能实心办事。免了銮仪使,和副都统的官职,只在御前侍卫上行走。”四爷往浴桶沿上一趴,由着林雨桐给他搓背,就道:“这哪里是罢免隆科多的官,这是皇上在敲打佟家呢。”他冷笑一声道:“前段时间,老八刚蹦出来,跟佟国纲就走的颇为亲近。皇上这是不高兴了。说起来,以隆科多这个人的骄纵,这罪名实在是不伦不类。皇上这是一边给了佟家脸面,被人牵连获罪,总比自己获罪好吧。好歹身上没污点。启用的时候,也能顺理成章一些。而另一边,却是在提醒佟家,别忘了自己的立场。” 林雨桐从没想过这一件事的背后,前前后后有这么多的情由。 四爷睁眼看了一眼林雨桐,就道:“佟国纲这是想找一个皇子下注。昏了头了他!隆科多觉得自己是被佟国纲连累才丢了官职,所以,才找到爷。这个人能用,却不好掌握。”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桐道:“隆科多那个妾室,大家都知道。宫里的娘娘们也是知道的。宗室里不少女眷也受了这个妾室不少气,你道为什么没人跟皇上说。不过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罢了。皇上护短。隆科多不光是皇上的小舅子,还是亲表弟。要不然这些皇子为什么不叫赫舍里家做舅舅,不叫阿灵阿做舅舅。只叫隆科多为舅舅。叫了其他的两家,他们不敢应啊,隆科多就敢,因为隆科多的姑姑,是咱们的亲祖母。皇家的亲戚,看你怎么认了。若是皇上认,咱们就得认。若是皇上不认,就是再亲,也认不得。” 林雨桐点点头,这里面的道道这么多,牵扯的事情也不简单,绝不是自己能随意乱来的。 “爷这么说,倒不是叫你忍着让着。要是她敢冲撞你……”四爷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接着道:“你只管叫丫头拿大嘴巴子抽她。剩下的事情有爷兜着。” 林雨桐诧异的看了四爷一眼,见他说的是真的,就不由的趴在他身后,在他肩膀上亲了一下,“爷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手上就用了几分力气,在四爷的背上按了起来。 洗出来,两人歪在榻上说话。林雨桐叫丫头们端了樱桃来,“爷也尝尝,我尝着还不错。”说着又问葡萄道:“给几个小主子都送了没?” 葡萄笑道:“回福晋的话,送了,只不敢一次性多给。” “嗯!是不能多给。”说着,就对四爷笑道:“弘晖还罢了,弘昀脾胃弱。” 四爷尝了两个就道:“喜欢吃就叫人买就是了。” 晚饭,林雨桐亲自做了樱桃肉,几个孩子和四爷都十分的赏脸。甜咸味的,孩子尤其喜欢。 “嫡额娘,明儿叫厨房给儿子再做一道。”弘昀的碗被嬷嬷收了,吃的不怎么尽兴。 “这道菜以后厨房常备,想吃就叫。”林雨桐说着,就对边上的石榴吩咐,“明儿叫人多买几篓子,密封存起来,到冬月里吃都成。” 石榴赶紧应了一声。 第二天家里买了十多篓子,给后院的女人分了分,剩下的全做成罐头了。 没想到当天,皇上倒是打发了人,千里迢迢的送了樱桃回来。四爷也被赏了一篓子。说实话,这从江南来的樱桃,还不如京城买的新鲜呢。但这也是皇恩,得谢恩不是。 “分着吃了吧。”四爷拿了两个尝了尝,就道:“这东西,都是有数的。主位上的娘娘也就得了一篮子,其他有些体面的都按着盘子算,能得一盘子就算是恩典了。直郡王一篓子,咱们家一篓子,老八一篓子剩下的可就分不到了。” “皇上这是给爷体面呢。”林雨桐笑着道:“咱们家这要不要往外分。” “怎么分?怎么都不够分。兄弟们多了。”四爷就摇头道。 “宫里的小阿哥,只怕也得不着。指着内务府,怕是没体面的还真不成。从外面买了带进去又不方便。”林雨桐就随意的提了一句,顺嘴道:“我叫人打听了,八爷送了不少人。宗室里不少人说八爷的好呢。咱们也不图个好名声,只当爷是心疼弟弟了。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的年纪,跟咱们弘晖弘昀也没差多少。笼络兄弟的名声,也落不到爷的身上不是。” “罢了。听你的吧。”四爷笑道,“你跟老八比什么,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他却也不多说了。 四爷每天跟直郡王在宫里当值,林雨桐的日子倒也自在了起来。每天跟弘晖讲讲故事,说说闲话,当然,这得趁着弘晖功课少的时候。 天气慢慢的热了,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没人的时候,她更愿意一个人躲进空间里,躲避外面的暑热。 外面的瓜果,她一向吃的少,空间里不大,但产出绝对丰盛,偶尔又会趁人不注意,给四爷和弘晖换上空间产的水果吃。 所以,这一怀孕,脸上的皮肤非但没变差,反而变得更加好了。连肚子上的妊娠纹也不怎么明显。 最近这几日尤其的热,林雨桐本来打算叫人给四爷送冰,谁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因为八爷管着内务府,就叫内务府给班房的人送了冰过去。大臣们谁不念八爷的好。 林雨桐都不得不服这位八爷,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这么细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心里也不由的觉得这位八爷真是厉害,别看人家人不在宫里管事,一直称病不出,但这存在感却强到了叫人无法忽视。 难怪都说八爷得人心呢。 能跟四爷一争长短,这人确实有他独到的地方。 四爷这天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大好。这人生气了,林雨桐也不敢去撩拨。如今身子重了,也没亲自去伺候他沐浴,却叫人把配了沐浴的汤药倒进了浴桶里,有去暑除痱子的功效。打发小太监伺候他沐浴完了。又端了用泉心的水泡了薄荷茶,看着他喝了。才松了一口气。 没见过大夏天还里三层外三层,带着帽子,穿着靴子的人。靴子里都能倒出水了。就知道在外面到底出了多少汗。 如今穿着大褂子,光着腿,靠在竹凉席上,就见他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四爷眯着眼睛,心里也感慨,福晋越发会伺候人了。将他的事情打理的妥妥当当不说,身体更是照顾的很好。往年夏天,哪年不是出一身痱子,中暑好几场。今年呢,热是比往年还热,不管在外面怎样,只要一进门,就暑热全消。舒服到了极致。 光是这薄荷茶,别人怎么泡都泡不出福晋的味道。苏培盛那蠢材糟践了两斤薄荷,也没学会这个味道来。 “爷今儿回来的早,睡一会吧。大晌午的。”林雨桐抱着肚子,往一边的一躺,打了个哈欠就道。 四爷点点头,轻轻的把手搭在林雨桐的肚子上…… 第106章 清穿故事(15)二更 清穿故事(15) 滚滚的雷声,似乎从天边传来。 林雨桐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四爷的手马上揽过来,“可是惊着了?别怕。” “没有。”林雨桐见丫头要关窗子,就摆手道:“正好吹吹自然风,这些天,可把人闷的够呛。” 四爷舒服的伸了懒腰,就道:“你也别太贪凉。” 林雨桐才要接话,数道闪电就照亮了阴暗的天空。紧跟着雷声就像是在耳边炸响一般。 “可别叫大阿哥和二阿哥过来吃饭了。”林雨桐起身吩咐丫头道:“叫嬷嬷们陪着,不许出屋子。” 四爷看着外面的天,却突然冷笑一声,“这会子也不知道老八会不会给当值的大人们贴心的准备上热饭和伞。” 林雨桐心里囧了一下,这位爷真是只许自己算计别人,别人一旦动了手段,他心里就恼了。不过,叫林雨桐奇怪的是,好似四爷对直郡王没有太多的恶感,反倒是对这位八爷十分的看不上。 但这话她是不敢问的,只笑道:“他卖他的好,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我瞧着那些读书人都说什么‘公生明,廉生威’,从来没听说过因为四处卖好就能叫人从心里敬服的。大家说他好,不过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爷何必为这个生气。谁都不是傻子,这点好,想收买人心,那是不能够的。” 四爷拉了林雨桐坐在身边,就道:“爷要为这个生气,哪里气的过来。内务府今年的存冰并不多,他倒是做了好人了。可宫里的份例却短了。几位阿哥还罢了,年幼的几个公主,都没分到冰。更不要提宫里那些不得宠的主子了。你说这事办的……” “娘娘那里没事吧?”林雨桐问道。 四爷哼了一声,“老八的性子,娘娘那里自是照顾的妥妥当当,有爷和老十四在,他不敢乱来。但真要是有一天失势了,你再看老八的嘴脸。” 林雨桐给他顺顺气就打岔道:“你摸摸,这孩子这几天动的多了。” 四爷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转移了,“看来这是个小子,这么爱动。” 林雨桐一怔,这还真说对了。林雨桐给自己把过脉,确实是个小子。 “小子好。小子好,小子比闺女省心。要真是个闺女,可真得为她以后过日子发愁了。”林雨桐说着就又道:“这会子凉了,叫厨房上个锅子。” 一会功夫,就打岔的四爷也忘了生气的事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等到了天凉了,进了八月,皇上要回京了。 四爷又忙着准备迎接圣驾的事。 让林雨桐感觉不可思议的事,皇上会在回京的路上发圣旨,叫哪个儿子去接驾。 这次人还在江南没动呢,圣旨就说是想直郡王了,命直郡王去接驾。 这样的殊荣,为了显示自己想见皇上的心情,直郡王还不得玩命的赶路啊。接驾接到江南,也是叫人醉醉的。 四爷回来之后,饭也没吃几口,就直接去了外院。 戴铎听了四爷转述的事情,就看了一眼邬思道。邬思道看着四爷,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轻轻的写了几个字。四爷打眼一看,竟然是‘调虎离山’’。 他不由的倒抽一口气。 按照这个想法推测,岂不是皇上带着太子就是防备太子。如今将直郡王直接调到君前,是防备着直郡王在京城里设下…… 越想心跳就越快,皇阿玛对儿子已经防备到这个份上了吗? 他摆摆手,叫两人先下去。他得细细的思量一下。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皇阿玛不喜欢给他威胁的儿子,那就不能成为叫他觉得有威胁的儿子。可这不能叫皇上觉得威胁,却也不能因此碌碌无为,这个度可不好掌握。 直到过了子时,苏培盛才敢提醒四爷休息。 林雨桐早早的歇着了,感到身边有人了,她睁眼看了看,又重新闭上了。实在是困的厉害。 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得四爷道:“你说,当父亲的希望儿子是什么样的?” “爷希望晖儿长成什么样子?”林雨桐答了一声就继续睡了。天下父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换个角度想想就不难明白。 四爷‘心里灵光一闪,似乎有些明悟。 第二天,四爷出了门,林雨桐想起半夜四爷说的话,就对弘晖道:“这辈子,你都别在你阿玛面前玩心眼,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知道吗?” 不说四爷对孩子的心,也不说心眼的多少,就只斗争经验,弘晖再练多少年,都不是四爷的个。还是做个乖孩子的好。 送走了直郡王,四爷又叫了太医,十分关切的询问八爷的病情。第二天,八爷就出现了,这京城里,总不能叫老四一个人说了算吧。 谁知道八爷一接管事务,四爷就回家的。把这迎驾到手的功劳,就往八爷的手上送。 看着淡定在在书案上练字的四爷,林雨桐也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对权力,给了,咱就拿着。不给,咱也不抢。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谁要他手里的权力,他都给。没有半点不舍的意思。 康熙在接到老八写的请求出城迎接圣驾的折子的时候,就问已经接上他的直郡王道:“京城里的事,是老四在打理吧?” 直郡王一看老八的折子就心里明镜似得。这是自己离开了,老八又出来。老四也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把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玩的不亦乐乎。他笑道:“回皇阿玛的话,老八病了有些日子了,只怕如今好了。”至于谁在管事,他离得远,也不得而知。 太子在一边听了,嘴角就微微一翘。老四可比老八聪明多了。他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 见老十三一路上就跟哑巴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太子都有点可怜这个自小没了额娘,又得照顾妹妹的弟弟了。这天,皇上又叫老十三送自己会自己的船舱,觑着空,他就轻声道:“十三,听二哥一句劝。以后常跟你四哥走动走动。” 十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善意。看着又有太监过来请,他的眼泪险些下来。堂堂一国太子,行动都不是自由的。连说句话都得避着人,十三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低低的叫了一声‘二哥’。 太子的脚步一顿,连头都没回的走了。 他的船舱就在太子的隔壁,任务就是皇阿玛问起来的时候,能给答出来太子哪天哪时跟谁都说了什么。 他不是伴驾,其实就是看守监视太子。 他吓的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啊。 直郡王到甲板上看到失魂落魄的十三,就走了过来,“你这幅样子,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像什么样子?收了你的泪。” 十三爷抹了一把脸,看着远处,就听直郡王小声道:“你只以为你太子哥哥可怜,是不是?那你觉得你大哥我就不可怜了?” 说着,自嘲的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船舱。 十三爷只觉得连喘气都困难。 要去接驾,这天四爷又是凌晨三点就起了。只怕这一天都不能好好的吃饭,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到,不停的方便就不好了。 五香肉干是前一天就叫人特意做出来的。装了一荷包给四爷挂上,另一荷包里,林雨桐拿了薄荷糖装起来。既能解渴,又能去异味。 留守的皇子中,这次以三爷最为年长。他带着众位皇子跟大臣早早的就出城三十里,站在太阳底下,等着圣驾降临。 等到了晌午,八月的秋老虎还是很毒的。一个个口感舌燥的,却不敢多喝水。 四爷嘴里一颗接一颗的放薄荷糖。苏培盛一会子就端来一杯茶,浅绿色的,也不知道拿什么泡的。众位都闻见一股子淡淡的酸味。叫人忍不住咽口水。 看着四爷一口气就灌了下去,众人都跟着咽口水。 淡淡的酸果味,加上薄荷的凉,着实比茶喝着好。 “老四,你不地道。打小你就爱吃独食,这会子了,不会舍不得一杯茶给哥哥吧。”三爷就小声对四爷道。 四爷看了一眼苏培盛才道:“给各位爷倒一杯,没听见啊。” 苏培盛就小声道:“爷,这是福晋亲手做的,茶包不多,奴才也不知道够不够?” 四爷一愣,“福晋让你带着的?” “都是福晋自己做的,这里面放了什么,奴才也不晓得。”苏培盛都快哭了。 七爷就在后面道:“去拿个大壶,淡些就淡吧。总比这劳什子热茶来的爽口,也别一杯一杯的整了。”要是真不够,自己不能跟哥哥争,还得让着弟弟,苦的就是自己。喝大碗茶吧。大碗茶挺好的。 苏培盛赶紧应了一声。 十四爷端着手里的茶,看着里面浅绿的水,喝了一口,就对四爷道:“四哥,这方子你给我呗。” 什么都想要!四爷脸就黑了。这人不仅摘树上的桃子,还想着要连桃树一块要了。惯得他。可这也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当着这么多人撅了他的面子不成? 于是就道:“你嫂子亲手做的,哪里有什么方子。天气不一样,里面放的东西也不一样,上哪给你找方子去。回头叫你福晋跟你嫂子学去吧。” 第107章 清穿故事(16) 清穿故事(16) 十四憋了憋嘴,边上的九爷就凉凉的道:“照四哥这么说,这该不是专门根据四哥的身体调配的吧。咱们喝了也不一定合适啊。” 四爷看了九爷一眼,“为了谨慎起见,老九还是别喝的好。爷跟你肯定是不一样的。” 毛意思? 老九不乐意了。你是皇阿玛的儿子,爷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你额娘是妃子,我额娘也是妃子。谁比谁差了。怎么就不一样了?老四怎么就这么噎人呢? 老五见老九又犯抽,就赶紧打岔问苏培盛道:“喝茶还有这么多讲究,你细细给爷说说。”然后瞪了一眼老九,示意他老实点。 苏培盛能在四爷跟前,那脑子真不是一般精明。马上接话道:“回五爷的话,奴才笨,到现在都学不会这手艺。就听福晋说过,这不光是天气不同茶不同,季节不同茶不同。就是同一天的早晚也是有差别。这还要考虑我们爷这天的心情,身体的状况。还要看我们爷这顿饭吃了什么,不能相冲。繁琐的很,奴才是学不会的。这些都是福晋做好茶包,奴才用水一冲就好。” 本来就是打个岔,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的道道。连四爷都惊诧了一瞬,福晋真是用心了。 八爷就笑道:“四嫂对四哥真是体贴,叫人羡慕。”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叫老九继续犯犟。 不过老八的话,四爷这次难得觉得十分顺耳。确实是体贴。至少这些兄弟中,他算是独一份吧。 圣驾马上就到了,兄弟几人喝了茶,也不敢接着拌嘴。等远远的看见直郡王一马当先的先到了,众人赶紧就先跪下。御辇肯定在后面。 直郡王看了闹心的众兄弟一眼,就又骑马往回走。伴在御辇边上跟着走。 御辇并没有停下来,直接中众人眼前过去。后面跟着太子的座驾,十三骑马跟在太子的车架旁边。四爷抬头看了一眼,矫辇严严实实,静悄悄的,哪里有一点储君的威仪。 而骑在马上的十三已经瘦的脱行了。 十三从十二三岁就跟着皇上天南地北的跑,还不至于水土不服,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些皇子面面相觑,都从中感觉到了特别的气息。 将皇上送进宫里,枯等了半天,最后只得了李德全来报:皇上乏了,今儿谁都不见。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太子被十三送回了东宫。而直郡王却一直在御书房没出来。 四爷马上就站起身,看了三爷一眼道:“三哥,我先走了。”这里就这一个兄长,只要跟他打招呼就可以了。 说完,也不管三爷的反应,就直接起身回家。 皇上带着太子出了趟门,回来就给直郡王各种优待。 这戏唱的都老套了。 才出了门,就碰见十三牵着马带着人过来,“四哥,一起走吧。” 四爷看了十三一眼,点点头,“那就走吧。你这身体怎么了?怎么这么不知道保养。你嫂子的药膳做的不错,叫你福晋得闲了,去我府上问问你嫂子。” “听四哥这么说,弟弟我都馋了。要是不打搅,今儿弟弟还真想尝尝四嫂的手艺。”十三爷就笑道。 这就是有话要说了。 四爷点点头道:“叫人回府给弟妹先说一声,别叫跟着你担惊受怕。” 十三爷看了身后的一个侍卫一眼,示意他回府说一声。 林雨桐听到苏培盛说了十三爷来了,正在前面梳洗,一会过来吃饭,还愣了一下。问道:“十三爷没回府吗?” “回福晋的话,没有。直接跟爷来了。”苏培盛就轻声道。 “找爷没上过身的衣服,给十三爷换洗。”林雨桐吩咐了一声,就起身出了厨房。本来今天就是自己炖的汤,怕四爷在外面一天没吃饭,想叫他吃点顺口的。这会子也不算麻烦,又添了两个菜,就叫人摆饭。 刚在花厅了将饭菜摆好,就见四爷带着十三爷过来。 林雨桐惊了一下,这位十三爷跟大病了一场一样。细看瞳孔,又觉得像是受到了惊吓。不能摸脉,林雨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吓着了。 十三爷先行礼,“给四嫂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又不是外人。”林雨桐避开,只受了半礼,就扭头对四爷道:“爷跟十三弟要不要喝几杯。我开春酿的酒,只怕能开坛了。” “那就喝几杯。”四爷指着椅子,叫十三爷坐了,“尝尝你嫂子酿的酒。” 林雨桐就道:“我去看看酒,十三弟别见外。” 然后就将自己用泉水酿的酒拿出一坛子来,叫人给送去。 苏培盛一开坛,酒的浓香味就扑鼻而来,闻着怪馋人的。 四爷就算不好酒,也不由的挑眉,闻着不错。 十三爷年纪不大,却酒量不小,也爱喝酒。顿时就笑道:“就是冲着四哥的好酒,我也该常来的。” 四爷心道:十三这话,怎么处处都透着深意呢。倒是有几分投靠的意思。 他也不急,将苏培盛也打发出去,自己亲自给老十三倒了酒。 十三爷喝了几杯酒,大呼过瘾。本来惊惧的心也安定了一些,就着奶白的汤,吃了几个象眼馒头,饿劲才过去。然后扭头看着端着汤碗的四爷就道:“四哥,弟弟我害怕啊。”说着,眼泪就下来。握着酒杯的手也不由的抖了起来。 四爷一愣,放下手里的碗,“不急,慢慢说。” “御驾到江南,不少江南学子联名上折,要参见太子。要见储君。”十三爷又灌了一杯酒,“皇阿玛以太子有恙为由,拒绝了。弟弟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学子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四爷楞了一下就道。 十三摇摇头,“我开始以为是直郡王。可见了直郡王,我才觉得不是。可更不能是皇上。后来弟弟想明白了。这只怕是太子自己的意思。” “太子自己的意思?”四爷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圈,然后问道:“这一路上的事,你详细说说。” “弟弟只知道,太子的身边,都是皇上的人。连一天出几趟恭都是有记载的。”十三说着就哭道:“弟弟眼睁睁看着,怎么可能是假的。” “竟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四爷虽然有猜测,但从没想过,太子的处境艰难成这个样子。 那么太子叫江南的学子闹事,只怕就是提醒皇上,告诉他,储君不是想怎么处置就能处置的。储君也是君,在百姓心中,太子跟皇上一样,是放在神坛上的人。这个太子立起来容易,想随意摆弄,可不成。 太子这是被逼急了。 四爷的心跳的很快,他敏锐的从里面闻出了机会。闻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十三弟,这话再不能说了。跟谁都不能说了。哪怕喝的再醉,都不能露出半句来。要不然,你可把自己给坑死了。皇上必须是圣明的,跟太子必须是父子和睦的。你且记住,皇上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太子的关心。是一个阿玛对儿子的关心。”四爷看着十三爷郑重的道。 “四哥……”十三咬牙抹了一把脸,道:“我记住了,四哥。” 晚上下起了雨,秋雨绵绵,风里已经有了冷意。 林雨桐坐在炕头上,手里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小衣服。 四爷回来的不算晚。 见他回来了,林雨桐也没起身,就道:“十三爷送回去了?” “嗯。”四爷应了一声,就去了屏风后面。等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酒气就散了,“还有味没?怕熏着你。” 林雨桐往里面挪了挪,掀了被子叫他上来,“没味。快上来,下面凉。” 被窝已经暖热乎了,四爷挨着林雨桐躺了,习惯性的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才道:“晚上别做针线了,费眼睛。” “我就是等爷,闲着没事做做。”林雨桐将针线箩筐往炕边的案几上一方,顺势往下一趟,依偎在四爷身上道,“我瞧着十三爷竟跟受了惊吓一般。” “你拿酒过来,是给老十三压惊的?”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咱们弘晖小时候受惊吓就那样,我一看眼睛就知道肯定是惊着了。人也瘦的。” 四爷叹了一声,“搁谁谁都得吓住。”他絮絮叨叨的给林雨桐小声说着十三的事。 林雨桐紧紧攥着四爷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怕是太子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獠牙。即便是关在笼子里的太子,那也是太子。 她此刻心跳的很快,等亲临其境的去经历的时候,跟单纯的看书上的故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尽管知道他会是最后的赢家,但还是不由的紧张。 “别怕。别怕。”四爷将林雨桐往怀里搂了搂,“有爷在呢。爷就算……但护着你们还是能的。” “我不是怕,就是揪心。”林雨桐往四爷的怀里又靠了靠。 连绵的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更冷了。转眼间,来了就一年了。 林雨桐看着外面被风卷着飞舞的枯叶,摸着肚子正感慨呢,就见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小少年。一身藏蓝的袍子,风一样的就卷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小太监小跑着追。 他撩了帘子进来,对着林雨桐笑行了礼就道:“额娘安!” 林雨桐就拉了他的手摸了摸,“怎么不穿披风就跑出来了?这会子天凉了,可别瞎胡闹。” “不冷。额娘。”弘晖笑着,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就道:“额娘,儿子求你件事呗。” 林雨桐叫人给他端了热茶,才道:“什么事啊?你先说说看。” “这不是秋草黄了吗?儿子想去狩猎。额娘跟阿玛说说。”弘晖说着,就灌了一杯热茶。 林雨桐嗔了他一眼,“你现在这脾气是越来越野了。”说着,就拉了弘晖到自己i的跟前,“额娘早就说过,要什么就跟你阿玛直接说。你阿玛疼你的心,跟额娘是一样的。” “儿子不是怕阿玛不许嘛。”弘晖嘟着嘴低声道。 “要是额娘不许,你怎么办?”林雨桐点了点弘晖,小声道。 “自然缠着额娘……可我不敢缠阿玛。”弘晖拉着林雨桐的袖子,嘀咕道。 “你好好去说,只要不出格,你阿玛怎么会不许?”林雨桐笑了一声,“你这孩子,胆子放大,只管去。你自己的阿玛,怕什么?” 弘晖呼了一口气,就站起身来,“儿子这就去试试。” 说着,又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四爷正在书房,跟几个门人和幕僚商量事情,就听见苏培盛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大阿哥,您慢着点。” 弘晖来了。四爷看了看座钟,这孩子刚下学,不去正院陪他额娘,跑这里来做什么? “阿玛呢?”弘晖问苏培盛。 四爷一笑,就扬声道:“叫大阿哥进来。” 弘晖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赶紧给这位撩了帘子。 进了门,弘晖才一愣。没想到阿玛这里这么多人。 他赶紧对四爷行了礼,又对几位先生行了半礼。那些人哪里敢受,避开后又还了一礼。 “都坐下吧。”四爷对几位先生和门人说了一句,就问弘晖,“怎么了?有什么事?” “阿玛,儿子想出城狩猎。”弘晖直接开口道。 那几位幕僚都对视一眼,朝弘晖看去。面容清雅,眼神明亮。身姿挺拔,举止稳重。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卑不亢。更叫人称奇的就是对着四爷的态度。提要求那般的理直气壮。 几人都不由的朝四爷看去,想看看主子是怎么个态度。 “打算带几个人去?去多长时间?”四爷看着弘晖活力四射的样子,声音就更软了下来。 “儿子打算带着谙达和哈哈珠子,也想从府里的侍卫里挑五十个出来。早上去,晚上必回。要不然额娘该担心了。”弘晖在心里算了一下,就道。 四爷点点头,“你挑五十个侍卫,这些侍卫以后就归你了。去吧!” 弘晖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立马应了一声,告退往外走,都走到门边了,他忍不住问道:“儿子能带黑旋风出去遛遛吗?” 四爷点点头,“遛可以,不许骑。” “是!”弘晖笑着应了一声,就窜出门,四爷在里面还能听见那轻快的脚步声。嘴角又不由的翘起来。 众人心里就道:看来这位主子爷还是更看中这个嫡子。 当天,四爷从外院回来,就十分的高兴。“弘晖真是大了。当着外人,进退也得意,举止也稳当。” 林雨桐心想,他最高兴的大概还是孩子跟他不见外吧。 这天,林雨桐和四爷还没起呢。弘晖就在外面请安了。他今儿要出门,自是天不亮就起了。 四爷坐起来,叫了弘晖叮嘱了几句,才放他出去。 林雨桐翻了个身,“孩子没自己出过门,我这心里还真是不大放心。” “他的谙达师父都是爷千挑万选的。侍卫他挑的也好。有这么多人跟着,放心。”四爷说着,就要起身。他早起惯了,如今醒了,哪里还睡得着。 第108章 清穿故事(17)二更 清穿故事(17) 天不亮的京城,街上还真没多少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也才刚刚打开。 弘晖一行,一出城门,就狂奔而去,城门口几个守卫一大早起来,精神还不清醒呢,就吃了一嘴的尘土。那个年轻的刚想骂,就被年长的脑门上呼了一巴掌,“你可长点眼睛,那是真正的皇孙,你不要脑袋了?” “皇孙?”年轻的看着城门外氧扬起的尘土,就道:“哪位爷家的?” “你没瞧见马鞍上的记号?”年长的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就是要眼明心亮。”他伸手比划了个四,“以后可长点心吧。” 弘晖骑在马上,前后左右都是谙达侍卫,但也比在跑马场转圈的跑自在。 城外有皇家的狩猎场,不能跟木兰围场比,但也是个能放开的地方。 围场里,四爷已经叫人打点过了。弘晖又叫人打赏了一番,这些人伺候的也更尽心。 别说茶水糕点,就是酒菜,那也置办的妥妥当当的。 这里的猎物,很多都是猎场养的。这对于初学乍练的弘晖,却是最合适的。 边跑马,边瞄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弘晖也不要侍卫帮着拿网子堵,只一个劲的催马追。开第一箭就射中了兔子,而且从兔子眼睛里射了进去。弘晖大喜,吩咐人道:“收起来,回去收拾好了,给额娘做围脖。” 众人一阵欢呼助威。 半上午,弘晖打了五只兔子,两只獾子。三只野鸡。正在兴头上,就听傅驰跑过来小声道:“主子,奴才听说十四爷来了?” 傅弛是四爷给弘晖挑的哈哈珠子,一家子都是四爷的奴才。当然了,不是信重的人,是不会将他家的孩子安排在弘晖身边的。孩子要是不机灵,当然也是白搭。这傅弛两者兼得,弘晖对这家伙的稳重和精明都十分喜欢。 他能及时知道消息,肯定是刚才已经打点了猎场里的人。 “还有谁跟着十四叔一起来了?或者谁和十四叔是前后脚一起来的?”弘晖低声问道。 “西山大营的几位副将路过,顺便来这里歇脚,被十四爷撞上了,要一起打猎。”傅弛就道。 西山大营离这里不过十多里路,一个副将骑马十几里,就要歇脚。怎会没有猫腻? “收拾东西,马上走。打点好,爷不想跟任何人照面。”弘晖面色严肃的道。 傅弛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回来了。“主子,打点好了。咱们从侧门走。” “你是怎么说的?”弘晖低声问道。 “奴才说,福晋身子重了,主子不放心,给福晋打了做围脖的料子,就急着回了。”傅弛低声道:“侧门确实省不少路。” 弘晖点点头,“很好。” 等弘晖从侧门离开,十四爷的随从才小声禀报了,“是四贝勒府的大阿哥,刚走。” “怎么走了?”十四爷就问道,“都知道了什么?” “说不好。”那随从小声道。 十四爷一笑:“这小子,还挺机灵的。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四哥是亲哥,怎么着也不会害自己。就是弘晖这小子,不想沾事的做派,跟老四真是一模一样。 四爷也没想到弘晖刚过了午时就回来了。见他直接过来,就猜是有事,赶紧将他叫进来。 “怎么了?”四爷急忙问道。 “十四叔去了猎场,刚好碰上几个在西山大营几个副将。听说十四叔留了他们一起打猎。儿子就侧门回来。也没给十四叔请安。”弘晖看着四爷就道。 四爷先是一皱眉,而后心里欢喜。因为十四引起的不痛快,瞬间因为弘晖遇事的机敏反应而生出来的欢喜给取代了。 这孩子的能敏锐的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不对,然后果断的避开。这份悟性和果断,叫他心里自豪又高兴。 以十四的能力,知道弘晖也在,并不叫人觉得奇怪。但弘晖避开,至少态度上已经表明了不掺和。也避免了双方见面的尴尬。 这处理的真的很好。 “要是没尽兴,下次阿玛带你去。你额娘正担心你,去正院吃午饭吧。”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做的不错。” 被四爷夸奖的弘晖到了正院还十分兴奋。跟林雨桐将他狩猎的事情,“就是如今的兔毛还不算最好的,而且颜色也不好看。” “没事,额娘做个坎肩,坐月子在屋里穿正好。也想给你阿玛做一双家里穿的便鞋,这皮子正好。”林雨桐笑着道。孩子的心意总是难能可贵的。 弘晖就更高兴了。又小声说起十四的事,“我也不知道十四叔去见那些西山大营的人,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八叔的意思?不过我觉得,十四叔连阿玛这个亲哥哥都不服,能服八叔吗?我要是八叔,我是不敢信十四叔的。” 林雨桐一愣,这孩子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反正不管为了什么,外面的人是怎么算计的,日子还得照常的过。 等飘起雪花的那个早上,林雨桐觉得身下一湿,这是羊水破了。 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了生产的事,才叫人去宫门口,等着四爷下朝。 接生嬷嬷就是袁嬷嬷,当时德妃生四爷,就是她亲自给接生的。这些年手艺也没落下。 林雨桐自己给自己按压穴位,疼还是一样的疼,但是却不那么艰难了。前后才不到一个时辰,当四爷快马回来,一路疾走回正院,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婴儿的啼哭之声。 “主子,福晋生了。”苏培盛咧着嘴笑着报喜。 四爷脚下更快了几分,到了产房门口,袁嬷嬷就从里间出来,“恭喜爷,母子平安。四阿哥七斤二两,十分康健。” “好!赏!”四爷说了一句,就往里面去。 产房里分内外间,袁嬷嬷将孩子抱给四爷看。 就见孩子眼睛已经挣开了,头顶的头发黝黑,不红不皱,白白嫩嫩的。这一胎养的真好。 四爷不没那么些忌讳,就直接进了里间。林雨桐的精神还不错,扭头见四爷回来,就笑道:“爷怎么进来了?” 四爷直接坐在炕边,摸了摸林雨桐的额头,“还好吗?” “挺顺当的。没遭多少罪。”林雨桐靠在软枕上,看着放在摇篮里的孩子,脸上不由的更软了几分。 “真是佛祖保佑。”四爷有些后怕的道:“爷从宫里紧赶慢赶,就怕有个什么。还好。” “咱们的日子过的顺心,胎也养的好,从发动到落地,也不足一个时辰。”林雨桐拉着四爷的手,“爷可给宫里报信了。” “已经打发人去了。”四爷说着,就见丫头端着碗过来,就伸手接过来,要喂林雨桐吃。 林雨桐自己接过来,“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趁着热,一口气喝完了。 宫里得了消息,德妃心里自然是无限欢喜的。 老十四家的媳妇完颜氏四月刚给十四生了嫡子,虽然之前侧福晋就生下了长子,但没有嫡子到底不安稳。如今老四家的又生了一个嫡孙,她怎能不欢喜。 家里没有嫡子就是乱家的根本。就跟现在这些皇子一样,要是没有太子这个嫡子在,只怕比现在还乱。 老四家的再添一个嫡子,这府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乱不了。要不然李氏一个人两个阿哥,迟早都得把心养大了。 在听说皇上给了赏,太后的人也出了宫,才打发人送了赏,看着不贵重,但内里全都是得用的东西。 四爷的嫡次子,洗三满月,都办的极为隆重。 整个冬日,四爷都喜气盈盈。这一日,又在看孩子吐泡泡,就听说宫里来人了,皇上宣召。 这都快进腊月了,能有什么事? 等到了宫里,侯见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兄弟们竟然都在。 他坐到他的位子上,就听三爷小声问道:“老四,你知道什么事吗?” 四爷摇摇头,“三哥都不知道,弟弟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还要说话,就见直郡王也进来了。众兄弟马上起身,行了礼。 直郡王脱了大氅,搓了搓脸,道:“都坐吧。这鬼天气,冷死个人。” 三爷转脸想问直郡王,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对这个皇长子,其实他们这些兄弟都是有些畏惧的。 等兄弟几人被宣进御书房,才知道皇上想叫皇孙进宫念书。 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了?他们都是上书房出来的,太知道宫里念书有多辛苦。四爷想起弘晖和弘昀,顿时就不舍得了。半夜三更起床,肯定不能习惯,都被林雨桐惯的不睡够四个时辰绝对不起床。宫里想睡够四个时辰,那真是做梦。 但这能说不吗? 三爷看了直郡王一眼,又看了一边的太子。天子还是那样,嘴角含笑的坐在那里,跟一尊菩萨一样。 以前都是太子的儿子跟年纪还小的皇子在上书房,如今连太子这点特权都要没有了吗? 可这些大事出来,别连累自家的孩子才好。自家的儿子是什么德行,自家清楚,那真是被惯得不睡够不起来的。他是想起他那些年受的罪,哪里还能再叫孩子再受一遍。那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睡懒觉。如今他想睡懒觉了,可是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到点就醒,不管睡的有多晚。在他的纵容下,自家的孩子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这要是进了上书房,还不得得被先生罚晕了,哈哈珠子得被打劈了。 相互隐晦的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副牙疼的表情,偏偏还得十分感激的谢恩。 直郡王一进宫就知道今儿弘晳在御书房待了半天,看来皇上这不是一时兴起。他笑道:“弘昱在府里无法无天的,儿子一管,他额娘就护着。如今正好放在皇阿玛跟前,儿子也躲躲懒。只是这孩子野的很,不好教。怕是得师父们多点耐心。” 先说清楚,我们家的孩子爱玩,要是学不好,就多点耐心,可别动不动就罚孩子。 第109章 清穿故事(18) 清穿故事(18) 四爷回来的时候有些心事重重,他第一因为孩子的事情作难了。 皇上叫皇孙进宫是恩典。当然了,宫里的师父也是最好的。只看他们兄弟就知道在宫里念书的好处。 可自家的弘晖和弘昀都够年纪了。 弘晖肯定是要去的,他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可弘昀呢?要送去吗? 其他兄弟那里没这样的烦难。 直郡王家的弘昱比弘晖年长一岁,他是嫡长子。而另外两个庶子,一个才一岁多一点,最小的才几个月大。除了弘昱他也没儿子可送了。 太子家的就不说,弘晳和弘晋如今就在上书房呢。他们都不是嫡出,但太子的庶子也比他们的嫡子金贵。 老三家的嫡长子弘晴夭折了,如今的嫡次子弘晟成了实际上的长子,年纪比弘晖还小一岁。另外也有两个庶子,也都还是奶娃娃。只有弘晟可送。 老五家没有嫡子,庶长子宏昇比弘晖大一岁,次子弘晊还不到六岁。肯定只送长子进宫的。 老七家也没有嫡子,庶长子弘曙跟弘晖是同一年,次子是三十九年生人,不到六岁。不用犹豫,只有长子够条件。 老八没孩子。 老九生了四个姑娘了,一个儿子也没有。 老十倒是有两个儿子,但还是一两岁的奶娃娃。 再往下就不用说了,年岁更小。 只有自己两个儿子紧挨着,年龄都够了。送了弘晖,留下弘昀,好容易和睦的兄弟感情,马上就因为经历不同而生疏了。可要是送了弘昀去,又怕养大的心。反倒不好办了。 林雨桐哄睡了孩子,就见四爷欲言又止。 她就笑道:“爷有什么话就说?这是做什么?” 四爷将皇上的意思说了,林雨桐一愣,就道:“虽然舍不得,但大家都去,那咱们就送吧。只是咱们家两个,少不得闹的娘娘不能安稳。” 四爷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倒叫林雨桐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的一愣。 “怎么了?”林雨桐见四爷看着自己发呆,就问道,“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四爷失笑道:“要不要送弘昀去,爷还没拿定主意。” 林雨桐瞬间明白,心道:这您要只是一个亲王的爵位,是不该送弘昀去。但他们将来都是皇子,如今送不送其实差别不大。进不进上书房念书,这都不是重点。何不大方一点呢。 不管弘昀将来怎么选择,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也就行了。 自私点说,弘晖已经是嫡长子了,他不能成为别人的靶子。成为第二个太子胤礽。 何况,对于四爷来说,更看重嫡长子,但对于其他的孩子,心也是一样的。叫他为了弘晖牺牲别的儿子,这是强人所难。 所以,她笑道:“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怕我和弘晖多想。还是怕以后出了乱子?” 四爷拉了林雨桐坐在自己身边,“不得不慎重啊。爷总想着将他们都安置的妥妥当当的。” “爷的心思我知道。”林雨桐叹了一声就道,“将来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说起来尚早。反正我瞧着,都是好孩子。有咱们看着,出不了大岔子。” 四爷闭了闭眼睛。没儿子的心烦,这儿子多了,也心烦。 可谁知吃晚饭的时候,将事情跟两个孩子说了。弘昀倒是先不乐意了。 “嫡额娘,儿子不想去。”弘昀扯着林雨桐的袖子小声道。 林雨桐一愣,不由的道:“为什么啊?”难道是谁偷偷给孩子说什么了? “阿玛说,每天起的早,背书背一百二十遍。嬷嬷给什么就得吃什么。”弘昀小声道。说着,还偷偷的瞥了一眼四爷。 这孩子得从厌食症好了,就有点贪图口腹之欲。每天,都自己点菜。叫他吃御膳房的份例菜,哪里受得了。 背一百二遍确实是有点怕人的。 但不得不说,这些皇子被教的都十分的博学。有会俄文的,有善于代数几何的。琴棋书画,谁不会两下子。骑马射箭,哪个是拿不出手的。 变态是变态了点,但看了这些皇子,你都没法否认人家的教育模式。 “不怕。”林雨桐就道,“有娘娘在宫里,想吃什么就去娘娘那里要就好。嫡额娘隔几天就去看你们一次。” “看什么看?十天回来一次,有什么舍不得。不准去。”四爷瞪了弘昀一眼,“别人都受得了,怎么就你受不了。” “你阿玛都给安排好了。宫里不会难为你们。乖!一会儿去你额娘那里,跟你额娘说一声,知道没?”林雨桐揉了揉弘昀的脑袋,叮嘱道。 等送走了弘昀,四爷才道:“不准带吃的。宫里跟家里不一样,别叫人动了手脚。” 林雨桐心里一顿,赶紧点点头。 等四爷去东次间写字去了,林雨桐才拉了弘晖小声说话。 “……叫弘昀去,是额娘的意思。你阿玛怕你想多了,有些拿不定主意。”林雨桐摸了摸弘晖的头,“儿子,男儿的心胸该大些。跟自己兄弟争一时之长短,不明智。以后的事情还有许多的变数,额娘希望你学学你阿玛的韧性和忍性。” 变数?什么变数呢? 弘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点点头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 “跟弘晳和弘昱,你心里可有章程?”林雨桐又问道。 “明白,额娘。”弘晖点点头。 林雨桐这才舒了一口气,“别舍不得钱财打点。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弘晖心里知道额娘这是舍不得自己,由着她唠叨。 直到四爷来撵人了,林雨桐才撒手。 “孩子都是要长大的。”四爷安慰道:“如今有小四,好歹你不寂寞了。” 林雨桐将视线落在小四熟睡的脸上,道:“他也有长大的一天。等孩子们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可就剩下咱们能相互作伴了。” 天寒地冻的,竟是等不到过完年就将孩子们接进了宫。四爷亲自将两人送到永和宫。 德妃见两个孩子都送来,就点点头。“你放心吧。你跟老十四都能平安长大。他们有我看着呢。” 其实还是不能跟德妃住的。都要住到阿哥所去。只是有空来吃顿饭还是能的。 四爷点点头,“就怕这俩孩子太闹腾。” “养了十四,再闹的孩子,都不觉得闹了。”德妃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又每人给了一个嬷嬷,两个宫女。这些人在宫里人头熟,谁都知道是永和宫的人,办事也方便一些。 四爷又亲自带着两孩子去了阿哥所,这兄弟俩住一个大院子,里面分两个小跨院。既能相互照应,又相互独立。挺好的。看来安排的人也是费了心思了。 屋子里挺暖和的。收拾的也利索。等东西都归置好了。四爷才对弘晖道:“照顾点弟弟。”对弘昀道:“听哥哥的话。” 把孩子留在这里,四爷转身往外走,就跟把心落下了一样。回头看俩孩子并肩的站在门边上,他的声音就软下来,“十天后,阿玛就来接你们回家。” 说完,再不敢停留。他怕他真会忍不住将孩子干脆带回去。 出了门,就碰见三爷跟五爷。 兀自听三爷念叨:“这肯定是不能习惯的。还不定怎么被先生罚呢?” 五爷撇撇嘴,心道:谁家的不是宝贝。 见四爷也出来了,就道:“四哥这边还好,好歹俩兄弟还能作伴。” 三爷翻了个白眼,有两个大儿子好了不起么?等都长大了就有的愁了。 林雨桐在两个孩子进宫后不习惯了几天,可眼看年节就在跟前了,她又忙叨开了。还要照顾小四,也真没多少时间胡思乱想。 今年过年,对林雨桐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小四被康熙给取了名字,叫弘昭。 昭,光明普照,又有贤明,显著的意思。 是一个好字。 这个时候给四爷这个恩典,大过年的,叫四爷在书房里琢磨了好这几天。 不过,林雨桐看着手里的拜帖和礼单,心里却不怎么美妙。 这是年羹尧家眷的帖子。 年羹尧的妻子是纳兰性德的女儿,也就是跟大阿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女眷的帖子进来了,就证明年羹尧的帖子一定递到了四爷的跟前了。 对于年羹尧这个人,林雨桐不评价,叫她在意的事,年氏还会不会再进府做侧福晋。 历史记载上,自从年氏进府,后院再没有女人生过孩子。直到她死后,才有了弘曕的出生。 要说这只是为了年羹尧而宠爱年氏,这绝对不是四爷的作风。除非,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一直跟她相厮相守。 这么一想,林雨桐心里就不大自在了起来。 四爷进来,看林雨桐拿着年家的帖子发呆,就伸手接了过来。 “想什么呢?”四爷拿着帖子看了看,“这个年羹尧,还真是做的细致。没想到,你这里也送了。” 林雨桐微微一笑,“爷觉得这人如何?” “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皇上还是很看中的。再加上这人允文允武,为人颇为练达。”四爷将帖子往桌子上一放,就道:“怎么了?这人可有不妥。” 林雨桐摇摇头,“外面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只是因着纳兰家的姑奶奶我才多留意了两眼罢了。” “这可不是实话。”四爷拉了林雨桐的手道:“咱们夫妻,有什么话就说,这般的瞒着,反倒疏远了。什么时候,爷都希望,你能坦诚相告。” 林雨桐心里一颤,就道:“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现在说有点杞人忧天。” “说说看。”四爷拉了林雨桐坐在他的腿上,就道。 “皇上重用年羹尧,爷可有笼络这人的打算?要是有,拿什么笼络呢?”林雨桐就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你想给弘晖定他们家的姑娘?这不行。年家身份不够。”四爷果断的道。 林雨桐张着嘴,这话却没法再说了。 四爷见林雨桐的样子,心里灵光一闪,就道:“你怕爷纳年家的姑娘进门?” 林雨桐果断的将嘴闭上。今儿又犯了一回蠢。 四爷只笑的前仰后合。 “一孕傻三年,爷当我什么都没说。”林雨桐也有些不好意思。 四爷在林雨桐腰上摸了一把,道:“过两年都该给弘晖娶媳妇了,你醋劲还这么大?咱们好好过日子得咧,你家爷还没到要自己卖身的份上。” “我这不是人老珠黄了吗?不比小姑娘家家的鲜嫩。”林雨桐白了一眼,也笑了。 四爷认真的看了林雨桐几眼,“哪里人老珠黄了?我瞧瞧。” 脸蛋白皙,跟身上的皮肤一样,水嫩光滑。像是双十年华岁的少妇一般,正是迷人的时候。 瞧着瞧着,就从外面的榻上瞧到里面的炕上,帐子一放下,苏培盛就将太监丫头都打发的远远的。 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声,足足从半下午响到了晚上。连晚膳的时辰也错过了。 林雨桐浑身汗湿的躺着不想动弹,八爪鱼一样挂在四爷身上不想起来。 自从怀了弘昭开始,一年的时间,都没这么酣畅淋漓过。 “刚才好不好?”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好!” 四爷就又笑,“以后别胡思乱想了。爷看你最近是闲的。” 也许吧。 谁知道呢? 年家的事情,被这么一打岔,林雨桐就彻底的忘记了。 过了正月,皇上要巡幸畿甸,这次点了四爷的名。 “天寒地冻的,如今出门可不是遭罪。”林雨桐边给四爷收拾东西,边念叨。 四爷抱着弘昭摇了摇,笑道:“直郡王,太子,老九,老十三都去。又不是只有爷一个人遭罪。无碍。” 合着没有兄弟比你更悲催,你就不自在。 林雨桐心里吐槽了一遍,问道:“京城交给谁?八爷?” “三哥,老五,老八。不过,三哥光是嘴上会冒泡,绝对不会老八的对手,。老五就是个不管事的。自是以老八马首是瞻了。”四爷说着,就奇怪的一笑。 叫林雨桐觉得,不知道他又要算计什么。 送走了四爷,林雨桐就关了府上的门。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安心养娃。 到三月底才将四爷给盼回来。 可康熙还真是一个待不住的性子。才回来不足两个月,就又下旨要巡幸塞外。等到弘昭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的时候,皇上带着直郡王,太子,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几个皇子,再次出发了。 其实算起来,他一年在京城所呆的时间,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皇上离京了,四爷的动作,似乎也更频繁了些…… 第110章 清穿故事(19)二更 清穿故事(19) 弘晖在宫里只半年时间,就仿佛长大了很多似得。他不敢抱弘昭,只拿手指戳弘昭的肥屁股和鼓囊囊的肚子玩。 如今天热了,弘昭光着,就挂着一个红肚兜。还经常被他折腾的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这小子如今不光是会磕磕绊绊的会走两步了,更是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着叫人了。这对于九个月的孩子来说,开口算是早的了。 弘晖一戳,他就将屁股一摆,回头对弘晖笑笑。 “这小子真好玩。”弘晖看着就想笑。 林雨桐也不去管他,只问道:“每次回来就都报喜不报忧,在宫里究竟怎样,你好歹给额娘一句实话。我这天天跟着提心吊胆的,哪里能安心?” 弘晖就笑:“娘娘在宫里呢,照顾的挺好的。没有人敢跟咱们为难。至于我们在上书房,几位皇叔都很好。没有争强斗胜的。先生夸的最多的就是弘晳和弘昱,不过教授课程还是尽责的。功课弘晳最好,儿子偶尔能跟弘昱打个平手。骑射弘昱是最好的,儿子也偶尔跟弘晳打个平手。” 这就是不冒头,但也不叫人小瞧了去。 可不知怎么的,林雨桐突然觉得特别心酸。要怎么算计才能每次都刚刚好,不超过不敢超过的人,又不能被别人小瞧了。 “委屈你了。”林雨桐说着,就眼眶一红。 弘晖唬了一跳,笑道:“委屈什么?额娘也太多心了,真是儿子技不如人罢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章的好坏,林雨桐没资格说什么。但要是骑射,弘晖绝对不可能在任何一个人之下。这不是藏拙是什么。 弘昭爬过来,伏在林雨桐腿上‘呜呜’的叫,不知道他急着想说什么。 弘晖就打岔,“这小子也会看脸色呢。”说着,又伸手捏弘昭的脚丫子。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把弘昭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就道:“弘昀呢?” “还算机灵。”弘晖笑道,“我在前面撑着,他就拉着弘晟和弘昇弘曙几个一块玩。也经常带到我的院子里去。这些都是堂兄弟,儿子还算是熟悉。” “弘晳和弘昱性格如何?”林雨桐又追问了一句。他跟着这样的人周旋,又处在弱势的一方,只怕没少受委屈。 “额娘,都是身不由己。您当他们不知道这成绩里的猫腻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师父们也不敢不叫这两个人赢啊。”弘晖就笑了一声,“这两人不怎么和睦是真的。儿子夹在中间,有时候也是左右为难。这两人也怪,谁也不找,都找儿子。” 林雨桐才不信弘晖真的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选他。 这些皇子中,□□十十四成一派。可这一派,十分明显的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上,同时又是从直郡王一系分割出来的。跟两家谁都不和。 而四爷则是游离在外的,因为名分的关系,偏向着太子几分,但却对直郡王有足够的尊重。跟三爷,五爷,七爷,十二,十三,都交好。至少从未发生过不合之事。而十四还是四爷也得胞弟。 说他是孤家寡人,但却没真的得罪谁?又没有拉帮结派,更是跟野心勃勃沾不上丝毫的关系。 皇上不在京城的时候,又每每委以重任。 他们想交好,想拉拢,这本就是正常的。 “很累吧。”林雨桐心疼的拉着弘晖的手道:“只当是历练吧。以后还有更多的复杂的人际关系,要慢慢学着处理。不懂的,趁着回来,就去问你阿玛。额娘这半吊子,真是不敢跟你胡说。只是这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权势尊荣,哪里能不付出点代价呢?” “额娘说的是。”弘晖看着坐在那里左扭右转的弘昭,不由的又笑了。 林雨桐就看看弘晖,再看看弘昭,“这孩子,你老看着弟弟笑什么?” 弘晖这次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额娘,你不觉得这小子跟阿玛特别像吗?” 林雨桐将弘昭转过来,扶着他的腋下,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他兀自乐呵呵的一蹦一蹦的,脚丫子踩的人腿生疼。 “像吗?”林雨桐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张比包子还鼓几分的脸,问道。 弘晖在一边笑的揉肚子,“怎么不像?他胖的跟个球似得。额娘看他那眉眼,像足了阿玛。就是性子瞧着,活泛了些。” 林雨桐可能是天天看的缘故,反倒看不出来。 正说着,弘昀就跟风一样的卷进来,后面还跟着弘时。 弘晖就道:“你倒是看着点老三啊,就叫他这么跌跌撞撞的跑,摔着了怎么办?” 弘昀摆摆手,“摔一摔长的快。”十分不以为意的凑到林雨桐身边,就要抱弘昭。 林雨桐顺手给他,“这小子劲大着呢,你小心点。” 说着,就叫丫头给弘时擦汗,“这么热的天,怎么把老三带出来了。多热啊。” “跟屁虫似得,甩不掉。”弘昀说着,就问道,“晌午了,该用饭的时候了,阿玛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莫雅琪就追进来,想来是不放心弘时。此刻见弘时在竹榻上趴着,正摆弄弘昭的玩具,她也不管。给林雨桐行了礼,就只将弘昭从弘昀的怀里扒拉出来,“大热天的,贴着人多热啊。你抱得他不舒服。” 说着,就将弘昭也放在榻上。 弘昭拿着玩具,就到处乱扔。弘时就给他捡。两人玩的甚美。 林雨桐从不禁止孩子之间相互接触。其实孩子这么大的时候,真没多少歪心思。 她把前几天叫人做出来的跳棋拿出来,教这三个大的玩,“想着给你们带到宫里去呢。” 这跳棋是改良过的。至少棋子不再是珠子状的。这是怕小主子们不小心含在嘴里发生意外。 所以,有刻成十二生肖的,有刻成瓜果蔬菜的。各种样式,足够每人一套。 两到六个人都能玩的游戏,对于小孩子的交际,还是有帮助的。 “这个好。嫡额娘叫人多做几套,我们回宫,儿子要拿着送人。”弘昀跟林雨桐说话,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正做着呢。送人就得用好木头。不说紫檀的,至少也得是黄花梨的。”林雨桐叮嘱道:“你们送人可别送差了。你们自己玩的这个,用的是红酸枝的。次了一等。” “什么次了一等?”四爷掀帘子进来,见孩子都在,他就先笑了。 孩子们行了礼,四爷看了几个人的玩意就道:“回头叫人用玉石雕上几套,给他们收着这个就拿着玩吧。到底拿不出手。” 哪里拿不出手了? 林雨桐叫嬷嬷们盯着弘时和弘昭,自己跟着他进去,伺候他梳洗更衣。 “给孩子们玩的。不用太奢靡。”拿玉石雕刻跳棋,林雨桐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四爷就笑,“爷又不是给闺女置办不起嫁妆,也不是给儿子娶不起媳妇,你算计的这般仔细做什么?嫌弃你家爷赚的银子少了?” 这人! 吃完饭,四爷带着弘晖弘昀去了前院的书房。莫雅琪带着弘时也回去了。弘昭睡的呼呼的香。正想着下午没事,做点什么好,乌拉那拉家就又送来帖子。 对于这个娘家,林雨桐一般是从不主动召见的。该有的礼数也都有。就是淡淡的。 从原主的记忆看,费扬古去世的时候,她还不足十岁,出了孝期,就被指婚给四阿哥胤禛了。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是小屁孩的年纪,就做了夫妻。 真是什么都不懂,相互磨合了好几年。四爷脾气倔,原主年纪小,又刚到宫里,处处谨慎,规规矩矩。十三岁的小女孩,其实正是性格塑形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徒有忠心,没有手段的嬷嬷。连个正确的引导的人都没有。结果,就性格就有点不讨喜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乌拉那拉家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好似从来就不知道一个小女孩在陌生的环境下是需要人帮扶的。 反正,林雨桐对这娘家的观感,十分的一般。 但帖子既然递进来了,还真不能不见。 第二天,乌拉那拉家的大太太来了,还带了一个□□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侄女,其实也就第一次见面。林雨桐叫莫雅琪来,带着小姑娘去园子里玩去了。 “大嫂可是有事?”林雨桐问道。 大太太看着吴雅琪的背影,就小声问林雨桐,“大格格今年也不小了吧。” 林雨桐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大嫂子,你逾矩了。” 大太太面上就红了起来,她是没想着林雨桐这么不给面子。 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容得你这般的算计。就算自己不说什么,你们当四爷的傻的。这是人家的亲闺女。 大太太就讪讪的道:“……就是随便问问。” “那就好。大格格身子弱,我们爷只怕要留到十八以后呢。你不用打算了。”林雨桐就直接道。 大太太就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茬。只又夸起了自己的女儿,“她是个好的。就想跟姑奶奶求个教养嬷嬷。也该准备着选秀了。” 这倒是正经事。林雨桐也不好再生硬,就道:“要是有看好的人家,就提前跟我说一声。选秀完了,我也好求了娘娘,太后娘娘,给孩子体面的赐婚。到了夫家,面上也好看些。” 大太太端着茶杯的茶,喝了两口,又问:“姑奶奶觉得娴姐儿可好?” “好啊。怎么不好。”林雨桐心说,一个小姑娘,哪里看的出将来。不过瞧着,是个规矩的姑娘。 “那就好。”大太太舒了一口气,就道:“大阿哥咱们家也不敢高攀,不过二阿哥,不是跟养在姑奶奶名下一样吗?娴姐儿嫁过来,对姑奶奶也是好的。” “你们看上了弘昀?”林雨桐愕然的问道。 叫亲侄女把持庶子! 这怎么叫人这般的膈应呢? 第111章 清穿故事(20) 清穿故事(20) 林雨桐伸手拿起茶盏,掀开茶盖,一下一下的撇着上面的浮沫。 她的心里十分恼火,但又真的发不出来。她担心将他们上进的路堵住了,他们会另辟蹊径,干出别的什么蠢事来。自己是无所谓,但要是连累了弘晖,该怎么办? 自己不是圣人,不会对所有的孩子都犹如对弘晖和弘昭一样。 她用心的对弘昀,对莫雅琪,甚至是弘时。也不过因为他们都是孩子。这几个孩子不管将来长成什么模样,但她们现在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弘昀就不说了,就是莫雅琪和弘时,身边都是四爷安排的人。不阻拦李氏见孩子,但那些挑拨的乱七八糟的话,却不会传到这几个孩子的耳朵里。 她知道四爷的意思,他害怕他自己的孩子将来,如同他的这些兄弟一样。 他害怕将来要面对萧墙之祸,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所以,他费尽心机,就想叫孩子们相亲相爱。 林雨桐明白这一份心思。如果自己做不到对这些孩子心存善念,那么,四爷的信重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而失去自己这个额娘的庇护,弘晖和弘昭将来,又将如何呢? 这是一道不用选择就知道结果的选择题。 林雨桐放下茶盏,对着大太太道:“娴姐儿的事,你们不用操之过急。孩子还都小。也不一定非得是弘昀,你们放心,我许她一个好前程便是了。” 宗室子弟不少,还有不少铁帽子。这些都是不错的人选。 大太太得了一句准话,自然是欢喜的。在他们看来,四爷如今只是一个贝勒,将来或许会是亲王。一个亲王的庶子,也不是不可替代的。若是有好前程,自然再好没有了。 谁又能想到弘昀的福晋会是将来的二福晋呢? 她欢喜的应了,连林雨桐没留她用饭也不介意了。带着那个小姑娘告辞了。 林雨桐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这事还是得跟四爷说一声的。由他出面敲打一下乌拉那拉家,省的他们犯糊涂。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弘晖的外家,想要摆脱,是没这个可能了。就算相处的再淡,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体的。有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容易叫人联系到自己身上,等弘晖再大两年,就该联系到弘晖身上了。 这是林雨桐绝对不允许的。 等四爷晚上回来,林雨桐跟前跟后的伺候,才将事情说清楚了。 “怎么?你不愿意?”四爷诧异的挑眉道:“莫雅琪要是嫁到你娘家,也不错啊。” “爷不能这么想。爷想着叫弘昀他们跟弘晖更亲近些,我心里明白。要是我娘家的孩子争气,我也就不说这话了。年龄合适的就是星德了。这孩子是没什么不好,但就是一点,耳根子软。我那嫂子,我是知道的。最是个会钻营的。娶了咱们莫雅琪,就指望着莫雅琪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呢。要叫莫雅琪跟八福晋那样,四处交游,给爷们积攒人脉,就算爷舍得,我也不舍得。这不是坑孩子吗?所以,这亲不能做。打我这就不同意。”林雨桐十分果断的道。 四爷往床上一靠,手里拿着蒲扇扇着,问道,“那你侄女跟弘昀的事,你也不答应?” “我怕这姑娘随了她额娘,也长了一副会算计钻营的心眼子。”林雨桐就道:“这样的岳家叫爷遇上了,爷就自认倒霉吧。可别再坑了弘昀了。” 四爷就失笑道:“没见过这么埋汰自己娘家的人。” “要是我阿玛在,我也不会这么作难。”林雨桐叹了一声。 费扬古是内大臣。是原先康熙的侍卫统领,是绝对的亲信。要不然人都死了,皇上也不会还记得给他的女儿一个前程。 四爷点点头,“你的心思我明白了。我会找五格他们说说。不行就派到外任上待上几年。京城也确实是要紧的时候。我会叫人看着的,你放心。”牵扯到弘晖和弘昭,他自然会小心处理。 两人说了半晚上的话,也就歇下了。不想第二天一早,李氏来了。在外面非要见四爷和林雨桐。 早饭都摆上来了。弘昀也在,就是给孩子脸面,也不能拦着。 “请侧福晋进来吧。”林雨桐说着,就对一边的丫头道:“添一双碗筷来。” 弘昀顿时就有些不自在。 李氏进来,给四爷和林雨桐见了礼。弘晖和弘昀又给李氏见礼。 “都坐下吧。”四爷说完,就对李氏道:“一大早上的,有事?” 李氏道:“听莫雅琪说,福晋娘家的侄女是个不错的姑娘。”莫名其妙的夸了一句。 林雨桐就道:“石榴,给大阿哥和二阿哥将早膳摆到里间。”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别乱说的好。 弘晖和弘昀就占站了起来。俩孩子都不小了,弘昀哪里听不出来是什么事,脸顿时就红了。 等两个孩子离开,李氏才接着道:“妾瞧着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挺好的,跟弘昀年岁上也相配。” 她竟然也这么想? 四爷面色一变,就要训斥。可弘昀还在里面呢?叫孩子怎么想? 林雨桐抢话道:“孩子还小,你急什么。要真是□□合适,我能不想着弘昀?我跟爷昨晚商量了半晚上,这事不成。” 李氏脸色一红就道:“弘昀也是好孩子……” “正因为是好孩子,我才不答应。”林雨桐就道:“你几时见我回过娘家?乌拉那拉家来人,你几时见我留过饭?我可曾主动叫娘家的侄女侄儿来过?可曾叫弘晖去过乌拉那拉家?” 林雨桐的话音一落,里面的弘昀就不由的看了一眼弘晖。弘晖点点头,他确实没去过乌拉那拉家。 李氏有些不解的看向林雨桐,女人哪个不靠着娘家的?福晋在她面前,将她跟娘家不睦的的事摆在明处,一时叫她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的事,有爷和福晋操心……”四爷张口就要说下去。下面的话一定不怎么好听。 林雨桐就笑道:“看好了人选,一定叫你参详参详。到时候咱们商量着再定。”人家的亲娘不参与谁参与,叫自己定,要是过的不好,还不得落埋怨啊。林雨桐果断的拦了四爷的话,不敢担这个责任。 可这么一说,就显得很给李氏脸面了。 李氏福了福身,“那就不打搅爷跟福晋用饭了,弘时该起了。妾就不留了。”说完,转身就走。可能也觉得自己莽撞了。 四爷瞪了林雨桐一眼,“动不动就打断爷的话,你现在真是了不得了。” “家里的事,我开口说比较好。”林雨桐将小笼包子夹了一个给四爷放进碟子里,就道,“要不要热一热?”说着又问里面的俩孩子,“你们快着点吃,吃完叫你们阿玛送你们进宫去。” 弘晖就在里面嚷道:“宫里不舒服,额娘。热就不说了,味道也不好。” 里面连个遮挡阴凉的树都没有,水都成了死水,能好受吗? 四爷呵斥道:“我就在宫里长大,怎么就不舒服了?内务府缺了你们的冰了?” 里面就不吱声了。 临出门,弘昀小声道:“嫡额娘,宫里的冰不能吃。”十分的怨念。 “你本来脾胃就弱,别说冰了,就是冰镇的都不许吃。放在井里晾一晾就好。”林雨桐说着又对弘晖道:“你看着他,别叫他乱吃东西。” 送走了两孩子,整个府里都空了一半。 听说,第二天,四爷就叫了乌拉那拉家的男人过府,说了什么,林雨桐没管。这点事对四爷就不叫事。 林雨桐又专注的养娃生活,还想要不要也将学步车苏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弘昭竟然已经能自己走了。先是在榻上,转圈圈的走。边上都站着嬷嬷丫头,围子上也裹着棉垫子,一点也磕不到他。 等将这小子放在地上,他倒是不敢迈腿了。 四爷觉得十分有趣,“这小子是个谨慎的性子。” p! 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 两口子正在玩孩子,就见苏培盛走了进来,将一张帖子递给四爷。 四爷看了一笑,然后有递给了林雨桐。 “谁家的?”林雨桐接过来一瞧,就愣了一下。帖子是八贝勒府的,原来是八爷要纳新人。 “谁家的女子?”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四爷摇摇头,“老八这事办得低调,爷事先也不知道。不过上面只说叫兄弟们过去热闹热闹,显然是不想大办。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家。” 林雨桐也以为会是那个生下弘旺的张之碧之女,或是给八爷生下女儿的毛二格之女。 结果都不是! 是一个姓王的女子。当做庶福晋,要上宗牒的。 林雨桐查了空间里的史料,记载确实有一个庶妃姓王,甚至还有一个姓名不详的侧福晋。 而生下弘旺的是侍女张氏,给八爷生下女儿的是滕女毛氏。 侍女,该是通房丫头。 滕女,就是陪嫁过来的女子。 那么这个毛氏是谁身边的人呢?是八福晋?还是王氏?或者是那位还没有出现的侧福晋? 以前看很多书,都说八爷痴情。可这么一细数,光是有记载,能查证的女人至少有五个。一点也没比谁少。 他的痴情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既然下了帖子请,那就没有不去的道理。林雨桐实在不想去,男人纳妾,跑过去给人家老婆道喜。 喜个鸟! 将弘昭安顿好,又有袁嬷嬷不错眼的看着,林雨桐才跟着四爷出门。 两家住在隔壁,林雨桐都有点不想闷在轿子里,一路走过去,真心不算远。 四爷打量了林雨桐一眼,皮肤白嫩,没有一点瑕疵。大热天的,也没扑粉。眼睛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睫毛又长又翘,显得眼睛越发的黑亮有神。嘴唇莹润,只涂了唇膏,像是粉色的奶皮冻,让人想上去啃一口。鹅黄的旗袍裹在身上,显得腰身纤细。因为弘昭还没有断奶的关系,胸脯鼓鼓的。旗袍上大朵的牡丹,就绽放在胸口。那袖子宽宽的,一抬手,一截子白莹莹的手腕就露了出来。 这样子,还想在外面在走!做梦! “日头大,坐轿子吧。”四爷不由分说,将林雨桐塞进轿子里。 轿子直接进了大门,在二门口停下来了。八福晋穿着大红的旗袍,站在门口迎接。 “四嫂来了。九弟妹,十弟妹都在里面,我带嫂子进去。”八福晋客气的道。 林雨桐笑道:“我住的近便,反倒到的晚了。罪过!罪过!” 两人寒暄,一路往里面去。大夏天,宴席设在湖里的亭子上,还算是凉爽。 十福晋见了林雨桐就道:“四嫂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生了两个孩子,这身形还没走样。” “这是苦夏了,才瘦了点。”林雨桐坐过去,也不要茶,只叫丫头们倒了一杯酸梅汤,慢慢的喝着。 等八福晋离开了,九福晋凑过来道:“八爷这事办的可真是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这么突然?八嫂的脸上都能涂两斤粉。估计这几天够闹心的。” “别人不知道消息,难道九爷也不知道消息?”林雨桐道:“这些爷们一处,都只瞒着家里的女人。外面这点事,他们之间大概都是门清的。” 九福晋叫屈道:“这可真冤枉我们爷了。他是真不知道。刚才八嫂还埋怨我,说我瞒得紧。天地良心。这事我上哪知道去。” 林雨桐也不纠缠,就问道:“知道是谁家的女儿吗?八爷这边,可一直都没有有名分的人。” “说是八爷门人的侄女,姓王的。名不见经传的。”九福晋摇摇头,“我瞧着八嫂有点懵。” 正说着话,八福晋就带着三福晋五福晋过来,又转了出去。 不一会子,这些福晋就凑齐了。当然了,除了太子妃和大福晋,都来了。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在一起永恒的主题都是八卦。这会,又多了几个人一起八一八老八两口子的二三事。 这些年,谁不羡慕八福晋。毕竟,哪个不是被侧福晋折腾的筋疲力尽。生下孩子的是侧福晋,得到宠爱的是侧福晋,被爷们记在心上的还是侧福晋。 福晋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除了管家,管理爷们的小老婆,也没别的事干了。就是林雨桐这个原主,不也如此吗? 可八爷除了八福晋,剩下的全都是丫头。丫头是什么,就是打死了也没人在乎的人。 可侧福晋不一样的。 满人没进关以前,就是多妻制。那时候的侧福晋权力比现在更大。如今虽说被汉化了,但权力也是不小的。也一样是主子。 这些侧福晋要是闹起妖,真是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雨桐心里一叹,女人的要求从来都不多,像是八爷这样,一堆女人,但只要不给名分,在大家眼里,就是难得了。就算对八福晋好了。 正说着话,湖的另一边,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声。八福晋就笑道:“这大热天,也就这里凉快。咱们各占一端,谁也不打搅谁?” 林雨桐就扭头一瞧,四爷正倚在湖边的栏杆上,跟十三爷说话。 女人这边的说话声,明显就小了下来。 猛地听见十四嘹亮的嗓门道:“八哥!你早该这样了。不为了别的,为了子嗣,也该进新人了。” 这边八福晋的脸‘呱唧’一下就掉了下来。 十四福晋捏着帕子就捂脸,人家有没有孩子跟咱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要你说什么话?我的爷啊,得罪人没这么得罪的。她撑着笑脸道:“八嫂,我们爷喝醉了胡说八道呢?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她此刻心里的小人恨不能把十四大卸十八块。你嘴上痛快了,倒叫我在这里给人家说小话。你自己左一个右一个还不足性,还撺掇别人跟你一样。什么毛病?下回再想纳人,你看我能不能利索的答应喽? 八福晋僵硬的一笑:“无碍!十四弟一向心直口快。哪里会介意呢?” 话音才落,就听十四的声音又来了,“八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惯着八嫂了。女人可不能这么纵着。你瞧瞧你弟妹,爷那福晋。不是调理的顺顺溜溜的。爷说瞧上谁家的闺女了,她一准给爷聘到府里。女人就得这样。” 林雨桐心道,老十四就是个欠抽的。 她这会子都不敢看十四福晋的脸了。就见她手里握着茶杯,嘴里的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仿佛下一刻就能将手里的杯子隔着湖砸到老十四的脑门上。 第112章 清穿故事(21)二更 清穿故事(21) 十四的话才落,就听十爷粗狂的声音道:“老十四你就吹牛吧。在家还不定怎么怕福晋呢?跑到哥哥这里充好汉呢。要说福晋,还得是我那福晋好。心宽!别看我俩整天在府里吵吵嚷嚷,但你十嫂,好就好在,今儿吵完,她转脸就忘。回头见了爷还高高兴兴的。八嫂就是太霸道了些,哪里能霸着爷们不撒手的?这不好。” 老九心说:你拉倒吧。你两是只吵吗?你福晋用在草原上赶牛羊的鞭子就快把你丫抽出血了。还有脸在这里嘚吧。睡一回小妾抽你丫一鞭子,你要敢躲了,就该娇滴滴的小妾挨打了。把草原上鞭打女奴的手段全用在你身上了。还八嫂不好,八嫂再不好,也没拿鞭子抽到八哥身上啊。你还敢在这里显摆,你丫再说下去,我就忍不住揭你的老底了。 十福晋倒是不像十四福晋那般变了脸色,还笑眯眯的。心里道:这就是打的轻了。回头就把你新收的丫头抽一顿,叫你嘚吧。 自家福晋被兄弟们讨伐,八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道:“你八嫂挺好的。这次纳人也是你八嫂的意思。孩子什么时候来,这得看缘分。可你八嫂心里急。才有了这事。我这还觉得挺对不住她的。快别这么说了。” 八福晋被贤惠了,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些。这里坐着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啊? 三爷就接话道:“弟妹能想着你,你就不能没良心。不管怎样,还是要尊重福晋的。至少要让福晋生下嫡子是不是?要不然,府里成了什么样子?” 五爷听了就不乐意:“三哥这是炫耀啊。这嫡子谁不想要,但这也得看缘分是不是。” 七爷也没嫡子,跟福晋的关系也一般,就跟着附和道:“五哥这话有礼。福晋管好家里的事情就好。这孩子嘛,府里哪个孩子不叫福晋一声额娘。只要对孩子好,跟自己生的也没差别。这都是有现成的例子的。” 十四就道:“这话我能证明。四哥,要说贤惠,四嫂绝对算一个。前儿我去给额娘请安,在永和宫见了弘昀。哎呦,这小子一口一个这个没我嫡额娘做的好吃,那个没我嫡额娘弄得好。一看就是我四嫂养的。这要不是真心实意的养,都不能叫孩子念叨。” 八爷就笑道:“这话很是!要说贤惠,头一个是太子妃。再下来,我瞧着,就该是四嫂了。以后,这有了孩子,我瞧着就该叫福晋养着。” 九爷就道:“这也得福晋确实心眼长得正。要真是个歪心眼的,可就真把孩子给毁了。”他扭头对四爷道,“你说是吧?四哥。” “哪里有那么多歪心眼的人?你对福晋好,福晋就对孩子好。人心换人心嘛。不过,你四嫂也不敢说什么最贤惠的人。不过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谁家过日子还能照搬别人家的。”四爷顺嘴就推了。自家的日子自家知道,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除了太子妃之外最贤惠?呵呵!林雨桐心道:这位八爷可给自己戴了好大一顶高帽子。 九爷接话道:“怎么算是对福晋好?给了福晋的尊荣还不够好?这人啊,啥事都得匀着来。给了福晋地位,尊荣。是不是就得把别的分出去一点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后院的女人就不可怜,跟着爷们,给爷们生儿育女,多一点关照总没错吧。” 三爷跟着就叹,“老九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本就是弱势的一方,爷们再不护着点,这日子还能过吗?” 十四就道:“可不就是这个话。可惜这女人就没几个明白的。” 再听下去,就快成了为妾室鸣不平的大会了。 “八嫂,拿酒过来。”十四福晋对着八福晋说道。 十福晋也道,“八嫂,拿酒。听着憋气。” 八福晋让人拿了酒,不用酒杯,直接就倒进茶碗里,一口闷进去半杯子。 林雨桐心里一跳,哪里能这么喝啊?这是要出事啊。 情绪这东西是会传染的。那边几句话,叫这边的女人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 去你娘的弱势!到底谁才是弱势了? “四嫂,你不喝吗?”八福晋递了一茶杯的酒来。 不喝就是异类了吧。林雨桐接过来。 就听三福晋道:“我的弘晴是怎么没的?当我心里没数啊。我们爷现在还当他那些心肝宝贝都是小白兔呢?要不是我护的严实,我的弘晟也没了。四弟妹,弘晖病的时候,我着实替你捏一把汗啊。喝吧!谁心里不苦呢?” 林雨桐心道:我是真不苦。 但自己不苦,可不就成了公敌了。酒必须喝,心必须苦。 一口下去,心里火烧火燎的。 五福晋在这边拉着林雨桐道:“三两个月都不上我的房里去,我能生下孩子才有鬼。真怀上了,他敢认吗?这个王八蛋!” 林雨桐陪着喝了一口,这个已经是喝的有点多了,都敢骂王八蛋了。不过这五爷,是有够王八蛋的。 十四福晋酒杯一放,就道:“这就是欠收拾。十嫂的手段不错,打不得爷们,还打不得小妾了。我今儿回去就一人收拾一顿。这日子甭想过了。 十三福晋就在一边劝道:“忍忍就过去了。新鲜就那几年。福晋这位子,只要咱们不死,他还能休了不成?”” 林雨桐心说,这是个看的开的。老十三如今确实是没嫡出的孩子,孩子都是妾室生的。这皇家的规矩就是这么操蛋,还没娶媳妇呢,就先给几个丫头。一般是正妻进门,妾室都有孕了。老十四就是先做了爹,才娶的完颜氏。 九福晋冷笑一声道:“没儿子,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等咱们老了,要是走在爷们的前面,是福气。要是走在爷们的后面,可不得看着侧室和庶子的脸色过日子。到时候,一包□□,先把自己药死了才好。也省的受着零碎的罪。” 这就有点太激进了。林雨桐打了一个酒嗝。提醒自己千万别说话。 可这话却叫人心酸的想掉泪。这却也是实情。继承府里的一切都是庶子,人家有额娘要孝顺,即便是顾着礼法,又能有什么趣呢?事实上,嫡母跟庶子有多少是和睦的呢?说是受零碎的罪,一点也不过分。看着你压了一辈子的人翻身做主,这滋味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这边正伤感,那边传来哄笑之声。 十四高声笑道:“最难辜负美人恩。八哥,你不说实话。若不是你自己动心,你能这般着急的接进府里来?” 这边十四福晋面色一变,“美人?美人!我叫你美人。”说着,就站了起来,往湖的另一边就跑。 这是喝多了吧! 林雨桐赶紧跟着众人一道,跟在后面就追,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要不然可就真出笑话了。 踩着花盆底,走在石子路上,这感觉不要太美。丫头们远远的跟着,都不敢上前,谁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谁知道完颜氏还没冲过去呢,十福晋先到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折了柳枝下来,就冲男人们的亭子而去。 男人们正说的高兴,反正林雨桐远远的还看见四爷的嘴角带着笑。 先是五爷对着亭子外面,见老十的福晋冲过来,就愣了一下。紧接着,又见不少人都拐了弯,花枝招展的,不是在另一边的女人是谁? “老十,是不是你府里出事了?”五爷就喊了一声十爷,“十弟妹挺着急的。” 十爷一瞧,见十福晋手里拎着柳条。他习惯性的就窜了起来,“拦住她!拦住她!” 谁敢拦啊?奴才们不敢,这些主子都是大伯子小叔子,谁能伸手啊? 不由的就让出一条道来,十福晋手里的柳条就打在十爷的脊背上,“我叫你美人,美人的没完没了!” 十爷一愣,“爷没说美人!谁说美人了?博尔济吉特氏,你别太过分。” 这边还没闹完,完颜氏就一把揪住了十四,“爷看上谁家的美人了?我给爷聘回来好不好?”说着,猛地一推,谁能想到老十四正在围栏边上,一点都没防备,被完颜氏一把给掀到湖里去了。 完颜氏自己也楞了一下,估计酒没醒呢,问八爷道:“我记得你家的湖水不深,三四尺,淹不死人吧?”” 八爷正要叫人救人,听了完颜氏的话,心道,它就淹不死人,也不能叫老十四搁在水里啊。 十四从水里冒出来,水只到胸口,他冲着完颜氏嚷道:“完颜氏,你疯了。爷今儿非休了你!” 完颜氏本来就喝了大半斤白酒,哪里知道害怕,“好啊你,为了个小妖精你竟然要休了我。我也不活了。” 十四:“……”谁为小妖精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爷掀到水里了,你还有理了!还委屈上了? 十福晋就道:“别啊,干嘛不活了?你死了,可不便宜了别人。他们不叫咱们快活,咱们也能不叫他们快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四爷皱眉回头一瞧,见林雨桐竟然十分赞同的点着头。 这群女人真是疯了。 第113章 清穿故事(22) 清穿故事(22) 八爷即便再怎么温润,此时的脸色也不由的有些难看。即便是纳妾,但也是喜事,这究竟是闹哪样?这么多年了,这些兄弟们娶侧福晋的娶侧福晋,纳妾的纳妾,谁家哪一年不得办一回这事。可他成亲都快十年了,十年里就办这一回。还给闹起来了。 这些兄弟们不是看着自己不顺眼,故意撺掇媳妇闹事的吧。 八爷心里不由的不往这方面想啊。 老十的福晋拿着柳条就能舞出鞭子的节奏来,而老十这没出息的只敢往兄弟身后躲,也不说赶紧拦下她福晋。十四还在水里出溜呢,暂时不敢靠过来。十四福晋边哭边咬牙切齿的,他自己心里估计也有点发毛。这喝醉的女人不讲道理。 自己一个大伯子,也不好管弟媳妇。于是,就在人群里找自己的福晋。 见八福晋靠着湖边的树,也不上前,八爷就道:“福晋,你快劝一下弟妹。”怎么说你也是女主人啊,不能这么干看着是不是?往常的精明,往常的八面玲珑都哪去了。 八福晋本就是喝的多了,站不住才靠在树上,还有点想吐。八爷一叫,她这就委屈上了。 晃晃悠悠的脚下都打飘了,八爷一瞧,赶紧迎出来。伸手搀扶住八福晋道:“怎么喝这么多?”话音才落,八福晋心里一恶心,果断的给吐了。全吐到八爷的前胸了。八爷不由自主的就撒开了扶着八福晋的手,一个醉了的人哪里站得住。八福晋一个屁股蹲就给坐地上了。 这可了不得了。八福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好你个胤禩!跟了你这么多年,这会子新人才进门你就跟我动手了。我也不活了……” 八爷正想着赶紧清理身上的腌臜物呢,就被八福晋这一嗓子给嚎的愣住了。谁打你了?谁跟你动手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带这么诬赖人的。 他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分辩呢,就听老九嚎了一嗓子。 回头一瞧,老十躲在老九后面,十福晋的柳条全抽在老九身上了。 老九不能冲着弟媳妇嚷嚷啊,指望老十怕是不行。 就听老十道:“福晋,咱回家,咱回家怎么着都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嫌弃我给你丢人了?”十福晋说着,柳条又抽了过来。 这就没法讲道理。 老九喊道:“八哥,你府上的嬷嬷呢。赶紧叫过来把人拉开啊。” 十四在下面喊:“可别叫人过来,还嫌不够丢人啊。” 老九一想也对,爷们被女人逼到这份上了,是不好叫人看见。要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他也想躲啊,可老十不敢露头,躲在他身后不撒手。躲都没地方躲去。 唯一能求助的就是自家福晋了。忙道:“福晋,你过来,将十弟妹拉走。” 九福晋白眼一翻,一起打才好呢?但还是走过去,边走边道,“爷你站上去啊。站上去十爷不就躲不了了。爷就不用跟着挨打了。十弟妹劲大,我拉扯不住……” “我站哪啊我……”九爷一扭身,身后就是靠着亭子内侧砌起来的石凳子。他果断的站了上去,外面就是湖水,老十没地方躲了。哈哈……还是爷的福晋机灵。 九福晋一笑,道:“爷,我扶着你。” 瞧瞧这福晋,多乖巧。在府里还显不出来,如今带出来一比较,还真是给爷长脸啊。当即就决定,今晚不管怎样,都得歇在福晋屋里。 这边手里拉着福晋的小手,从来没觉得福晋的手也别有一番滋味啊。正想得美呢,就觉得福晋朝自己倒了过来。他立马重心就不稳了。站在石凳上,福晋挡住了他往下走的路,而另一侧的栏杆只到自己的小腿,翻下去可就是湖水了。 晃悠了几下,终于拉住福晋的手了。谁知道这手猛地一撤,他当即大头朝下,‘噗通’一声给掉下去了。掉下去的那一刻,他就想,福晋这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不是故意的吧?娘的,肯定是故意的!最毒就是妇人心啊! 这个变故就发生在一瞬,谁都以为老九逃出升天了,没想到叫他福晋笑语嫣嫣的给坑湖里去了。 十四见自家九哥冒出来,头上还沾着泥巴,顿时就嘎嘎的笑了。终于有人跟自己一样丢人了。顿时就觉得这也没啥?不都被福晋折腾吗?谁笑话谁啊。 九爷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泥,手抬起来指着自己的福晋,还没骂呢?就见福晋泪眼盈盈,“爷,你没事吧。都是妾身不好。”说着,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他刚要发火,就又觉得这福晋哪里不对劲。她平常总是淡淡的,今儿这梨花带雨的,怎么瞧怎么别扭。突的,他灵光一闪,娘的,这不是自己的妾室刘氏的样子吗。就是这样泪眼朦胧,欲语含羞的。上回,她打碎了福晋的求子观音,就是这样,哭着说‘都是妾身不好’。当时自己怎么说的?好似骂福晋小气来着。 想到这一节,他顿时有些心虚,也不敢朝福晋叫嚷了。“没事!下面凉快。真没事!” 被坑下去还说没事,也算是叫兄弟们长眼了。 可他说没事不成啊,他亲哥还在一边看着呢。五爷顿时就不高兴了。老九就是浑了点,但她这福晋也太无法无天了。 回头一看,他福晋正似笑非笑的看他。他也怕被坑啊。不敢叫自己福晋,就去找四爷,“四哥,你叫四嫂劝劝啊。这太不像样了。”四哥一向威严,四嫂肯定听四哥的。他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四爷这会子心里还在琢磨,说我这阵子没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被五爷一问,还有点愣神。 下面的十四可算想起来了。爷我也是有亲哥亲嫂子的。 瞧瞧人家五哥,多心疼九哥。咱不指望跟人家一样的待遇,一半的待遇也好啊。叫福晋跟饿狼似得在上面看着,怪瘆人的。 他忙喊道:“四嫂!四嫂!救命啊。” 这会子想起我是你嫂子了。林雨桐慢慢的走到亭子里,十福晋和十四福晋都看过来。 十四福晋道:“四嫂,你要劝我?” 林雨桐没说话,只拿了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十四福晋接到手里,道:“四嫂,我不渴。” 林雨桐道:“知道!”她朝十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砸他!” 众人都愣住了。连外面拉扯的八爷两口子都愣住了。 有这么撺掇人家两口子打架的吗? 众人不由的朝四爷看去,这是你媳妇,你管不管啊。 可还不等四爷反应,十四福晋的茶杯就朝下面扔了下去。 “完颜氏,你是要谋杀亲夫啊。”十四跐溜钻水里去了。 四爷赶紧将林雨桐拉回来,“咱们回吧。爷瞧着你喝糊涂了。” 林雨桐点点头,反正已经开打了。回就回吧。 四爷心道: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老四,你别走啊。”三爷看着眼前的乱局就抓瞎。老四走了,谁管啊? “三哥不是在吗?”四爷回头就道:“三哥管着就好。你也瞧见了,我这福晋喝醉了。” p!哪里醉了?只有四弟妹最清醒好吧。脚步丝毫不乱,叫砸老十四的时候多镇定啊。 三爷马上就道:“哥哥我一个人可照看不过来。我那福晋就是个不顶用的。” 三福晋离的就不远,这话肯定是听见了。‘嗷’的一嗓子扑了过来,抓着三爷的衣领子就捶打,“我是个不中用的。要是中用,我的弘晴也不会没了!你看着后院里那些妖精美,我瞧着就是吃人的画皮。你还我儿子,还我的弘晴啊……”声音十分的悲怆。 三爷本想挣脱,想拉扯的。被她这一哭,可见给撞到心里了,长子没了,谁不疼啊。福晋咬死了说是后院的女人下的手。可真这么干的,都是有儿子的妾室。弘晴已经没了。难道要搭上其他几个儿子?在这事上,他愧的慌! 这哭声叫人听得心里发酸,几个福晋哪个心里不苦。顿时就呜咽声响起。 五爷正费力的拉扯老九上来呢。五福晋想起他不到自己屋里,还嫌弃自己不生孩子的事,顿时恶向胆边生。冲过去,抬起五爷的一只脚。五爷本就是惦着脚尖,重心上移,被拉起来,一点都不难。一使劲,将五爷连同快被拉起来的九爷一起,掀翻在水里了。 林雨桐将头一撇,画面太美,她都不敢看了。 可将头往这边一看,就见七爷不好意思坐着,要起来去看掉下去的几个怎么样了。刚抬步,七福晋就将腿伸出来,七爷腿脚本身就不好,这一绊,直接就往下摔。连同要拉他一把的十二爷,一起给带倒了。十二福晋特贤惠的道:“爷,我扶你。” 就见她伸手一扶,又顺势一推,十二爷就砸在七爷身上了。 七福晋在一边呵呵冷笑,“该!” 十三看着自家福晋乖巧的站在身边,他无端的就有些胆怯,向旁边挪了挪。十三福晋一把抓住十三的袖子,“爷,我不打你。” 十三看着自己福晋迷迷糊糊的,已经是醉了。有些好笑,不打爷?也得能打的着啊。 还不等他笑出来,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福晋的手搁在他腰上。向左三百六十度一拧,向右三百六十度一拧。腰上的软软肉,被掐的生疼。 还真是吃了豹子胆,长本事了! 四爷四下一瞧,都是两口子打架,管不了。二话不说,将林雨桐往肩膀上一抗,抬腿就走。 别在这里丢人显现了。要打关着门在家里打吧。 八爷府的下人都远远的看着,憋着不敢笑。这些个皇子王孙,其实跟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不一样。 四爷一路不停,将林雨桐扛出来。直接塞到轿子里,对等候的下人黑着脸道:“回府。”又回头对八爷府的下人道:“去请直郡王,就说府里出事了,叫他来管管。” 圣驾还在塞外,皇上不打算回京,要在热河驻邺一段时间。打发直郡王和十三回来给太后请安,再顺便看看京城的情况。所以,直郡王现在应该在的。他是大哥,他不管谁管? 而此时的林雨桐在轿子里一颠,本来就不算怎么醉的脑子就更加清醒了。这事办得有点出格。 于是到了府里,她也闭着眼睛就是不醒过来。 四爷看着她那眼睫毛一颤一颤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会子知道后悔了。 把老八好好的喜宴给搅合了。 他只得又把林雨桐给抱回去。一路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袁嬷嬷见林雨桐被抱了进来,就赶紧吩咐丫头,“叫苏大夫来,瞧瞧福晋这是怎么了?” 四爷摇摇头道:“不用,就是喝醉了。” 说着,就直接将人扛进了里间,放在床上。“不用人伺候,都下去吧。” 屋里没人了,四爷就冷笑一声,“是你自己醒来,还是我叫你起来?” 林雨桐心道,我就不起来。起来干嘛,听你说教啊。 正想着呢,就觉得四爷的手摸过来,直接就解了衣裳的扣子。 林雨桐往床里面一滚,赶紧睁开眼,“爷这是干什么?” “我瞧着不叫你知道点厉害,赶明你也敢打爷了?”四爷说着,就压了过来。 林雨桐心里一发狠,蹭一下翻起来,将四爷压下去,坐到他身上,眼神里挑衅的意味十分的明显。顺势就扯开他本来就半扣着的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翻了天了你!”四爷挣扎着要起来,林雨桐使劲按着,他还真就没奈何。 两人在屋里,翻来滚去的,也干不了别的。玩的嗨了,八爷府的那点事全都丢到脑后去了。 他们不管了,可有人得管啊。 直郡王接到八爷府的报信,就问道:“什么叫乱了?怎么乱了?谁叫你来的?” 那管家就道:“打成一团了。四爷说管不了,叫请王爷呢。” 这伙子不省心的喝酒喝大了?所以打起来了? 不能够吧。 老三老四都管不了了,皇上和太子都不在,谁能管得了这些皇子。还真是除了自己没人能管,也没人敢管。 他也不敢耽搁,骑马就往老八府里去。 路上问那管家道:“四贝勒叫你来请爷,他人呢?” “扛着四福晋回去了。”那管家小声道。 直郡王一愣,“扛着?四福晋怎么了?”还波及到了女人不成? 或者是老八纳妾,八弟妹闹开了?误伤了四弟妹?不能吧。 那管家嘴角动了动,头恨不能埋进肚子里,“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直郡王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管家往里走。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了。 老八两口子身上乌七八糟的,在亭子外面不知道拉扯什么呢。 老十都快蹲到树上去了,十弟妹手里拎着柳树条抽的呼呼的。 老七跟十二倒在地上,他们的福晋也不知道是推呢还是扶呢?反正就是没扶起来就对了。 老三两口子拉扯着,三福晋哭的都快断气了,老三眼眶也是红的。这是伤心了?还是打架打哭了? 老五,老九,老十四在水里泡着。老九和老十四的福晋往手里扔东西,这些东西全是老五的福晋递到他们手里的。 就老十三两口子看着正常点。可那小动作也不断。 这不是兄弟打架。都是两口子打架呢吧。 这一群没出息的! “干什么呢?”直郡王喊了嗓子,“都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直郡王是大哥,这些弟弟还是惧怕的。都停了手。 “你们一个一个都出息了?怎么能跟女人动手呢?而且还是自己的福晋。再生气也不能跟女人动手,回去慢慢教。没听过‘人前教子,人后教妻’的话吗?跟自己媳妇动手,你们真是长能耐了!”直郡王训斥道。 谁打媳妇了?不都是她打我吗?大哥你长眼睛了吗? 老十委屈的道:“大哥,我没……” 直郡王眼睛一瞪,“还犟嘴!”这个笨蛋,打媳妇和被媳妇打,哪个名声好听点啊? 被媳妇抽的事,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老十笨,老八可不笨,赶紧点头道:“大哥教训的是。弟弟们喝了点酒,就没了德行。” 嗳!这才是明白人。 “行了,都带着自己的福晋回家吧。别再闹了。再叫爷知道谁敢跟自己的福晋动手,小心我真用鞭子抽你们。”直郡王说完,就憋着笑,往回走。 到了府里,可算能敞开了大笑了。 大福晋问他怎么了?直郡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这群没出息的东西,媳妇都管不住。” 大福晋冷哼一声,摔了帘子就进了里屋。 “你这是做什么去啊?”直郡王正想找人分享这样的乐事,见大福晋走了,赶紧就问。 大福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道:“找酒呢?” “刚吃完饭,找酒干什么?爷就是再幸灾乐祸,也不至于要喝酒庆祝。”直郡王回了一声。 “爷不喝,我喝。”大福晋道。 “好好的喝的哪门子酒啊。”直郡王不解的道。 “喝醉了,也好打爷一顿。”大福晋的声音从里面清晰无比的传出来。 直郡王顿时笑意一僵:“呃……” 第114章 清穿故事(23)二更 清穿故事(23) 林雨桐以为这件事闹过了,就算完了。被直郡王给镇压了,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关起门各家在各家闹吧。不想还是有消息给漏了出去。最起码宫里是知道了。但知道的却刚好是相反的,都以为是这些皇子阿哥喝酒闹事,对福晋动手了。 宫里的老太后都动怒了。她听说是十爷用鞭子打十福晋了。 十福晋从草原嫁过来,本就跟太后亲近几分。如今被老十那浑球用鞭子说话,这还了得。 她一向是不管事的,第一次动了怒。不光将各主位的娘娘给叫到了她的宫里,还下了旨意,叫皇子连同福晋一起进宫。 四爷跟林雨桐早把这码事扔脑后头了,正商量着,是不是去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林雨桐想叫四爷给弘晖和弘昀请假,带两个孩子一起去松散松散。四爷就是不答应,不管林雨桐怎么跟她缠磨,就是不同意。 “上学哪里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四爷十分有原则,即便是美人计也不做丝毫的退让,“你不可别惯着他们。爷说不行就不行。” 两人正闲磕牙,就听见苏培盛的脚步声急匆匆而来。 四爷马上将怀里的弘昭塞给林雨桐,起身问答:“出什么事了?” 苏培盛进来道:“是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叫各位爷和福晋进宫。” 两人面色同时一变,都以为是出大事了。别看太后没实权,但要是真到了要紧的时候,太后的懿旨还是顶用的。 老太后不管事,这谁都知道。轻易连自己的宫殿都不出。 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所以,除了名份上是祖母,是太后,其他的还真没有。要真论起血缘,也远了,她只是孝庄太皇太后的侄女。 如今突然召见,还请了众皇子连同福晋一起进宫,不是出了事是什么? 林雨桐脸色也跟着变了。赶紧将弘昭交给奶嬷嬷,屋里的事情交给袁嬷嬷,府里的事情交给老嬷嬷管着。自己又进去换了素色的衣衫出来,头上戴的都是珍珠的头面。 四爷也换了素色的袍子,两人不敢耽搁,就往宫里赶。 一旦劳动太后,多半都不会是好事。 刚出了府就遇见了八爷骑着马,后面的马车里是八福晋。兄弟两都是素色衣裳,面色都十分的严肃,也都没有寒暄,也不谦让谁先谁后,一句废话没有,就埋头赶路。 林雨桐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京城里坐马车也是颠簸的。心肝脾肾都快被颠出来了。 进了宫,八爷两口子还在自家前面。四爷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得,得亏林雨桐偷偷练着内力。要不然,还真跟不上她的脚步。 进了慈宁宫,大家前后脚的都到了。林雨桐站在四爷身后,才有功夫擦了擦汗。这大热天的,可不把人给热出个好歹来, 又累又渴,但这宫里的嬷嬷丫头似乎没有给这些皇子爷连同福晋上茶的意思。林雨桐从空间里拿了薄荷糖出来,悄悄的塞给四爷一个。这东西不甜,就是生津止渴的。 四爷装作打哈欠,用手捂了一下嘴,就给塞进去了。要不是地方不对,时机不对,林雨桐自己都能笑出来。 偷吃都偷吃的这般艺术,不由的不叫人发笑。 以前的桃红柳绿,这会子全都是素衣银钗。大殿里也没有说话和交谈的声音。 这些皇子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猜测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皇上他……或者是太子出事了…… 那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还都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惠妃,荣妃,德妃,宜妃连同有皇子的嫔都进来了。 这些人进来一瞧,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穿起了素服。 如果一个人两个人穿的素淡了,这还没什么?谁没点自己的喜好呢? 可这齐刷刷的这般样子,就叫人不能不奇怪了。 其实,这也难怪。要是其他人宣召,这些人打听消息,肯定就打听出来了。甚至不用打听,自有那想把结的,巴巴的把消息送给这些主子爷。 可这太后宫里,往常谁在意啊?就是想打听,也找不到门路。 这不,抓瞎了吧。 几个主位的娘娘往上面一坐,就都朝自己的儿子看去,哪个不是暗暗的瞪了几眼。她们也隐隐约约的听说了这些孩子喝了酒就打骂媳妇来着,可这两口子过日子,这不是常事吗?谁家都这样,是不是?也都没往心里去。谁想到太后会插手啊。要知道这样,她们也能提个醒啊。 瞧瞧着一水的素衣,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谁戴孝呢? 传到皇上耳朵里,这可不都是事端。你们这是盼着谁死呢? 给娘娘们行了礼,这才敢抬眼仔细打量。 林雨桐瞧着这些娘娘花枝招展的,就知道自己这些人可能都想多了。悄悄的挠了挠四爷的手心,被他一把给揪住了。她也不敢再闹。 太后出来的很快。脸上的神色也十分不好看。 她先拿五爷开刀,因为五爷是她养大的,“你真是混账。怎么能跟你媳妇动手,听说,还把你媳妇扔到水里去了?” 五爷蒙圈了,谁他妈说的?这么英勇神武的人敢这么对媳妇的人是爷吗?自己被自家的母老虎提溜着腿,倒栽葱掉进湖里的好吧。 “皇妈麽,这……孙儿……”五爷先跪下,找了半天话,也说不出自己被福晋欺负的话。只憋气的磕头道,“是!皇妈麽教训的是。孙儿错了,再也不敢了。”说完,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五福晋,不光是母老虎,还敢打小报告。打了小报告还不算,你还颠倒黑白。好!好你个他塔喇氏。咱们走着瞧。 五福晋也十分惊诧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但看着自家爷又开始瞪眼睛,她心里就冷笑一声。得罪不得罪的,都没宠爱。谁怕谁? 她果断的站出来,跪下磕头,就道:“皇妈麽误会了。不是我们爷将我扔进水里了,是我将我们爷给扔进水里了。皇妈麽听错了也未可知。要责罚,您就责罚孙媳妇吧。就是叫我们爷休了我,孙媳也没半点埋怨。”说完,她就有恃无恐的看着五爷。看看,我说实话了。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没人会相信。 太后还没说话,宜妃就先道:“好孩子,你起来。老五混账了一些,委屈你了。” 太后点点头,对五爷道:“看你媳妇多好,什么罪责都愿意替你担着。你可长点心吧。” 五爷张嘴结舌了半天,才道:“是!孙儿一定好好的对福晋。”话说的清清淡淡,五福晋却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发落完老五,太后的怒火就对准了老十。 “你这浑球,竟然对你福晋动鞭子。”老太后一把拍在桌子上。 老十一下子就跪下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他那福晋,就见她眨着不算大的单眼皮眼睛,十分的幸灾乐祸。他能说什么?说天天被福晋抽?他丢不起这个人。 “孙儿错了。孙儿是喝醉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十爷瓮声瓮气的道。 被媳妇打了,这些爷们爱面子,偏偏不敢说。还得背上打媳妇的骂名。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雨桐用帕子压住嘴角的笑意。可就是忍不住怎么办? 十爷的额娘是贵妃,又死得早,这后宫里除了太后,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没人管得了十福晋。谁也不敢说是十福晋的婆婆。这太后偏又跟十福晋娘家颇有渊源。可不得收拾老十。 要说谁最讨厌这些妾室,肯定是太后无疑了。顺治爷宠爱董鄂氏,他活着的时候,太后就是守活寡。好容易盼的董鄂氏死了,结果呢?把顺治爷也给勾走了。这次彻底的成了寡妇。对于这些妾室,她的立场可比这些娘娘们坚定多了。娘娘们毕竟都不是正室啊。对于儿子们喜欢哪个女人,她们甚少有插手的时候。 太后就道:“你媳妇离娘家远,你要想着她没娘家照佛,就敢随意的欺负她,再叫我知道了,看我不治你。” “孙儿不敢。”老十心说,她娘家远,她都这般欺负爷,要是娘家近,这日子还能过吗? 太后这才缓和了脸色,对各位娘娘道:“儿子媳妇都是你们的。可也不能只心疼儿子不心疼媳妇儿。你们都带了儿子媳妇回去,好好教教。” 林雨桐跟在四爷的后面,一起就起身跟着德妃告辞了出来。后面跟着十三和十四两口子。 十四脸上忿忿的,自家福晋虽然也混蛋了些,但是四嫂最可恨。 自家福晋杀人,四嫂就是在后面递刀的人。忒可恨! 进了永和宫,德妃一坐下。四爷就先跪下了。 “都是儿子不好。没管好十三十四,这些年,也多有对不住福晋的地方,请额娘责罚。”态度十分的诚恳。 德妃摆摆手,“起来吧。你跟你媳妇,我是放心的。你媳妇宽厚,只看着弘昀就知道你媳妇在家当家没亏待过谁。你性子严肃,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这样。你福晋倒是刚好补上了你这一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又看向老十三,道:“你这孩子,一向最是重情。对谁都是如此。怎的独独对你福晋,是个例外呢?” 十三愣了一下才道:“儿子喝醉了。犯了糊涂,以后再不敢了。”腰上都掐的青紫一片了,还要怎么?吓的自己都不敢在别人那里歇着,就怕叫人瞧出来。这几天天天在福晋屋里歇着呢。他都有点怕福晋想起来就拧自己一下。这辈子自己都不敢跑别人的屋里睡了。丢不起那人。 十四本来就是德妃的老儿子,这会子哪里管得了其他,就嚷道:“额娘,不是的,儿子可没打福晋。是福晋还有四嫂,她们打我来着。” 十四福晋赶紧跪下道:“是啊!额娘,是我打了我们爷。我一把把他推进里水里。我还抢了四嫂手里的杯子,砸我们爷了。砸到我们爷头上……不是……不是头上,是肩膀……肩膀上……好像也不是肩膀上……”说着,就问十四道,“爷,我这砸到你那儿了?” 十四先开始还觉得自家福晋十分的识趣,勇于承认错误是美德啊。可是这听着听着,怎么就觉得越听越假了。他抬头看向自己额娘,见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道:糟了,又上了这娘们的当了。一样的话,叫她这么一说,就成了替爷顶罪了。那爷成了什么人了?成了有事就把媳妇顶在前面替罪的窝囊废了。 完颜氏,算你狠! 十四抬头,见四爷和十三爷,连同两个嫂子都一脸愕然的看向自己。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实话一样。他就知道,自己这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低了头,乖乖的跪下,“是儿子不好,是儿子打了福晋,还叫福晋顶罪。儿子错了。” 德妃就一脸这才对嘛的表情。 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早该这样的神情。 去他娘的!这世道说了实话也没人信! 简直没天理了。 第115章 清穿故事(24) 清穿故事(24) 从永和宫出来,林雨桐跟在四爷的后面,忍笑忍得肚子疼。四爷悄悄的瞪了林雨桐一眼,还有脸笑。叫娘娘知道你叫十四的福晋拿杯子砸他,有你的好果子吃。看爷还护不护你? 林雨桐不知道别人家的回家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反正她是想起来就笑,一笑就止不住。 过了两天,皇上的圣旨到了。特意宣了老五,老十,老十四去热河。 十爷整个人都暴躁了。自从他额娘死后,皇上想起他的时候不多,好容易想起他了,却是因为‘打’媳妇打的狠了。连太后都惊动了。所以,这是被老爷子叫去挨训去了。 老爷子一直就爱折腾。自己折腾还不算,还来回的折腾儿子们。但为了巴结老爷子,被折腾的这些儿子还都得十分高兴开怀。表示能被皇阿玛想念,是多么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如今,老爷子都等不到回京城了。特地叫儿子们过去,千里迢迢的,叫过去挨训。 很荣耀吗? 老十看着自家的福晋,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你就折腾吧。折腾的你家爷被老爷子厌弃了,你就舒坦了。”十爷十分悲催的道。 十福晋嘴角一撇,“我连儿子都没有,爷就是有再大的家业,还能轮到我享福吗?我为什么不折腾。就算爷把太子拉下去,自己坐上去了。我可不想跟太子妃二嫂一样,做个泥菩萨。” “住嘴!住嘴!住嘴!”十爷赶紧上去,一把捂住十福晋的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这是要掉脑袋的。” 十福晋被她捂着,憋闷的厉害,张口就咬住了十爷的手。 十爷‘嗷’的一嗓子叫出来,赶紧又自己将自己的嘴给捂上了。打开门四处看了看,确保外面没人听到,才回头瞪了一眼十福晋,气哼哼的半天,才道:“你放心!爷回来哪儿也不去了。先跟你生儿子。生了儿子再说吧。” 你没儿子,你就毁我的家业。家业跟小老婆比起来,还是家业更要紧一点。 五爷看着五福晋有条不紊的给他收拾行李,嘴角就抿了抿。从小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干在兄弟前头,被皇阿玛给记住的。 好容易出了一件,还是因为被媳妇打。这会子,自家那些兄弟还不定怎么在府里笑的肚子疼呢。 都是这个伪善的女人害的。 这会子贤惠的帮着收拾行李,好似处处妥当。实际上,心里不定怎么开怀呢? “要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啊。”五爷凉凉的道。 五福晋回头,淡淡的一笑,“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不过,爷这次要去上三五个月,我一定争取在家给爷怀个儿子来。也叫爷回家就能高兴高兴。” 五爷的脸顿时就绿了。这女人得多记仇啊。 愤愤的出了门,带着人一路往城外赶。以为自己是早的。没想到十四比自己还早。 “老十四,东西都带齐了?”那这速度真是够快的。 十四摇摇头,“东西随后就到。”他出门就没跟十四福晋打招呼,不愿意搭理她。 五爷一叹,十四到底年轻,不知道女人脾气。他就道:“她要是一直装作不知道,不给你送怎么办?你就一身衣服,死扛到底啊。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他们这些爷,外面的衣服穿不惯,外面的茶叶喝不惯,就是方便用的恭桶手纸,外面的也不成。 十四向五爷身后一看,“五哥不是带着呢吗?不会刚刚好,一点富裕的都没有吧。” 这没皮没脸的。五爷转脸就道:“你五嫂准备的。你猜她会不会想着坑你哥哥我一把。这东西不够的可能性,比富裕的可能性大得多。你别指望了。” 小气鬼!十四撇一撇嘴,他呵呵一笑,也不说话。这就是赖定了。 等十爷出来,三方顺利会师,就马不停蹄的往热河赶。 大热天的,一路骑马,尘土和汗水,混在一起,真是够够的。老十四一路上,不是找五爷要衣服穿,就是找十爷要东西用。真是半辈子没干过的讨厌事都干了一遍。 这都怪完颜氏,要不是跟她置气,至于委屈自己吗? 这个坏女人。 康熙看着跪在下面的三个儿子,就道:“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连齐家这点事都闹不明白,朕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呢?” “儿子们叫皇阿玛失望了。”三人耷拉着脑袋。 “妻者,齐也。这个道理还要朕再教你们一遍吗?对自己的福晋大打出手,从小叫你们学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去了。让你们练习弓马骑射的本事,就是叫你们跟女人动手的?”康熙伸手就将案几上的折子全都摔在三人的脑袋上了。 “这名声传出去好听吗?朕就教出这样一群东西来。这大清的江山还有什么指望啊。”康熙说着,就干咳了一声,不得不停下来端着茶杯润了润喉。 “都滚下去,朕看见你们就来气。”康熙重重的放下茶杯,哼了一声。 李德全看着三个皇子阿哥出去,才小心的给皇上续上茶。 “您消消气。”李德全小声的劝解道。 康熙又哼了一声。他生气不是因为这些儿子打福晋,而是因为被福晋打了还有苦说不出。一堆儿子聚在一起,一言一行,他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不是胤褆想帮着遮掩就能遮掩的。 老三糊涂,也心软。嫡长子没的不明不白,不管怎样,他都得给福晋一个交代。将事情一次性了了才好。至于真相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一页翻过去,不要再提了。就算再提起来,也不怕人指摘。可他倒好,想糊里糊涂的过,就被他福晋捏住短处了。在家事上如此,对朝事,只怕也是如此。 老四倒是也精明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一点话柄都不给人留。在这些儿子中,论起谨慎,没有一个人比老四做的更好。他那福晋,性子有点硬。可这就像是老四说的,‘什么锅配什么盖’,老四倒是能降服的住。换个人,怕压不住这脾气。 老五看着厚道,可这心里却是最没成算的。后院的女人,想要太平,最要紧的就是一碗水端平。福晋决定的事,只要不事关大局,就不要插手。把自己放到女人争斗的漩涡里,你不是找罪受吗?这要是让他管朝事,事管不成,得被下面的臣下当枪使。 老七他都不想说了,他高兴怎么过就怎么过吧。给他挑的福晋,不管是出身还是长相,都是不错的。至少当时看着,是比老四老五的福晋强些的。老四的福晋没阿玛了,哥哥们不大顶事。老五家的更是五品官出身。老七家的福晋,人家的阿玛还是正二品大员呢。可他自己,却偏偏更偏爱妾室。他的妾室出身也不低,但跟嫡妻肯定差着点的。他自己选的,这也怪不得旁人。 老八这些年,谁不说他重情义。福晋没生养,也不见他有任何怨言。可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是怕,怕他的儿子一出生,就得遭遇他同等的命运。他心里介意,介意他自己是从卫氏的肚子里出来。他爱惜名声,也善于经营他自己的名声。说到底,他还是自卑了。这样一个人,一朝得势,会如何呢?会走向自卑的而另一面,自大,自负。 康熙摇摇头,越深思每个儿子的性情,就越是皱眉。 老九就是个耳根子软,又胆小的。做事冲动,又不计后果。但却是个心软的人。这样的人……康熙摇摇头。他连自立门户的勇气都没有,当不得大任。 老十,莽直,盲从。给他指了蒙八旗的福晋,就是想提前告诉他,他出局了。他本该安分的过他的太平日子,将来就算自己百年之后,新君为了名声,也会顾着他的。可他跟着老八一起蹦跶,但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钮钴禄家,要是跟着掺和,就热闹了。 说到底,他这些儿子都是被这些臣子给误了。 保成,被索额图这个匹夫绑架在他们的战车上。 保清,被明珠这个老贼拉着冲在前面。 这两个儿子,都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全都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索额图是死了,明珠也已经废了。但是依附着两党的大小官员,各方势力,却不能让他们看不到希望,不能让他们没有了依附。 看不到希望,就要生事。没有依附,就人心不稳。 在这样的局势下,保成和保清,他不得不将两个儿子推到前台,如今,才算将这势同水火的局势给暂时稳住了。 可这党争的毒瘤却不能不拔掉。 朝局得重新洗牌,这两个儿子又该怎么安排呢? 保成是太子,他怎么就不明白,如今不护住他,迟早他都会被人推着,走到不得不走的那一步。不是他被逼弑君弑父,就是朕被逼杀子。这都不是这个作为阿玛想看到的。只要熬过了这一关,朕难道还能千年万年的长在这个世上。总是又去的那一天的。他就这么信不过一手将他带大的阿玛? 保清,是皇长子。允文允武。如今,跟太子多方碰撞,也快碰出真火气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假的就会变成真的。有时候,面具戴的久了,就卸不下来了。保清就是这样。 想起这些,康熙就不由的捂住心口。为了这个江山,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生在皇家,享受富贵尊荣,就得付出更多别人想象不到的代价。 先帝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驾崩了。亲额娘在又紧跟着去了。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好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一群太医看着,是怎么说没了就没了的。 他不敢问,甚至不敢想。 因为他是被自己的皇祖母推上皇位的小皇帝。而他自己,绝不是皇祖母唯一的选择。 为了亲政,为了得到索尼的支持,他娶了赫舍里为皇后。 为了平衡朝局势力,在赫舍里死了,又册封钮钴禄氏为继后。可惜这也是个命不长的,她死了,又册封了她的亲妹妹为贵妃。 佟氏,没有孩子,又想要孩子。养了胤禛,就注定了她活着想要当皇后是不能了。 皇帝,看起来高高在上,可是这一辈子都在跟朝臣相互周旋与妥协。 作为儿子,他不敢追问自家亲额娘的死因。 作为男人,他一生都在拿婚姻做筹码。 哪个是他爱过的女人,他都不知道了。 作为阿玛,看着女儿一个个抚蒙,一个个英年早逝。痛心吗?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可蒙八旗不能失。这不光关乎大片的领土,还有更重要的。满人本就不多,要统治汉人的天下,少了一份底气。所以,蒙古这个说是下属,其实是盟友的势力,太要紧了。 女儿,孙女,还有更多的后辈,都要为了这个江山牺牲下去。 也许,不久的将来,也包括自己的儿子。老大,老、二,或者还有其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一叹。 十二跟老七一样,他都不想说了。他被苏麻喇姑抚养,自己这个阿玛觉得愧对了他,指婚的时候,将马齐的闺女指给了他。这是多便利的条件啊,可惜了。 十三,难得的有情有义的孩子。也足够机灵,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寻求老四的庇护。可他已经上船了,脱不了身了。 十四,就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四是他的亲哥哥,他都不往上扒拉。跟在老八的后面,是想干什么?就跟老八挖了老大的墙角一样,也想挖老八的墙角不成。可惜,老八不是老大。老大是至少比老八为人真上几分。而老八,从里到外,都别想听他说几乎真心话。这哥俩,看谁能算计谁? 都说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如今都养成狼性,他心里还真是有点后悔了。 局势越来越不好控制了。不管他们有没有本事担当,但谁心里没有一点野望呢。 他强压下心口的不适,“让老五,老十,老十四,明儿一早就滚回京城,叫直郡王和十三即刻赶到热河。”康熙对李德全道。 第116章 清穿故事(25) 清穿故事(25) 那哥三屁股还没暖热呢,转脸就被老爷子撵回去了。找谁说理去? 要论起这天下狠心的爹,除了这个,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十四爷身上不知道长了多少痱子,浑身痒的恨不能揭下一层皮来,想找太医弄点药,抹一抹,可也不敢啊。皇上叫你来,你一来就不舒坦,这是真不舒坦,还是跟皇上心里不舒坦呢? 才泡在水里纾解一下,那边就有旨意,叫他们回京。 这大热天的!遛狗都得挑时辰吧。不管这心里有多少怨念,赶紧麻溜的又准备着赶路。 等到了京城,三人不光是瘦了一圈,而且还黑了不少。回了府里就病了。连太医都不敢叫,只找了外面的大夫给瞧了瞧。 本来还有点嫉妒这哥三的兄弟们也消停了。真的就是去挨了一顿骂,那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被皇上这一打岔,京城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林雨桐听说八爷将这个王氏一直晾着呢,还没圆房。估计是有点闹心了。 可能在宫里的孩子,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大人们之间的传闻。弘晖这次回府以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连弘昀也怯怯的。 今儿四爷忙着呢,在前院的书房不知道见什么人。好似武举在十月份,四爷也开始安排自己的门人,想通过武举,争取一个出身。 林雨桐知道他忙,吃饭的时候,只打发人给他送去,却留了两个孩子下来用饭。 吃完饭,弘昀先告退了。林雨桐也没多想,就留弘晖下来,母子俩说一会子话。 弘晖看着林雨桐道,“额娘,你别瞒着,是不是阿玛打你了?” “没有啊。”林雨桐赶紧澄清道,“是谁嚼舌根的?没有的事。你阿玛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弘晖的眼圈都红了,“您别瞒着,听说太后她老人家都动怒了。”宫里还有说的更难听的呢?像是他这样的嫡子并不多,弘昱算一个,弘晟算一个,再加上自己。剩下都是庶子。但弘昱是例外,因为那天王伯没去八叔府里。就剩下自己跟弘晟两个,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看他们几个的笑话。笑话就笑话吧,这也没关系,要真是阿玛打了额娘,他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对弘昀挤眉弄眼,好似这样弘昀就能扬眉吐气一般。闹得他心里就不免泛起了恶心。真是够够的。 林雨桐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赶紧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才低声对弘晖道,“不是你知道的那个样子的。不是你叔叔们打你婶子们,而是你婶子们喝醉了,打了你叔叔们一顿。他们要面子,不敢说。” 弘晖先是愕然,再是不信,“额娘,你不用这么替阿玛瞒着,还想着哄骗儿子。” 林雨桐心道,四爷身上这锅,怎么还去不掉了呢。 “真的!”林雨桐又详细的跟弘晖说当时的情形,说着就忍不住笑。 弘晖觉得十分的荒诞,但见额娘乐成这个样子,就不由信了七八分。“您不会也打阿玛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林雨桐赶紧撇清。事实上,她也不敢。这人太记仇,就算在床上这么玩,他找到机会也会找补回来。她不会上赶着作死。 弘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甚至还有一点失望? 林雨桐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额娘忙吧。儿子回去洗漱一下。”弘晖说着,就起身快速的窜了。 林雨桐愣了半天,才想到这小子不会是急着回去在自己屋里偷笑吧。 此刻的四爷,看着弘昀忐忑又有点倔强的眼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放心,阿玛没对你嫡额娘动手。”四爷耐心的道。 弘昀不太相信的看了四爷一眼,“嫡额娘其实挺好的。对儿子好,对姐姐和弟弟都好。儿子在家里,跟弘昇弘曙他们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四爷心里顿时就酸酸的软软的,笑道:“你嫡额娘喝多了,阿玛就把她先带回家了。没功夫管你那些叔叔们,才叫人通知你王伯的。阿玛真没跟你嫡额娘动手。” 好容易将弘昀打发回去了。四爷也没心情干别的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被孩子知道呢? 看来这下面伺候的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本来想直接去安抚一下弘晖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挺尴尬的。想来福晋已经处理好了吧。 四爷回来,先问道:“弘晖呢?” “回自己院子去了。”林雨桐接话道。 四爷见弘昭已经睡下了,就小声问道,“就没问你什么?” “问了。我已经说清楚了。”林雨桐轻描淡写的道。绝不能叫他知道自己将实情跟孩子说了。 “刚才弘昀去找爷了。”四爷看着林雨桐的眼神灼灼的。“孩子心里有你这个嫡额娘。你也没白疼他一场。” 林雨桐诧异了一瞬,就先笑了,“都是好孩子。”人心换人心,尽力而已。 随着弘昭会叫阿玛和额娘,天气一天一天凉了下来。直到九月中旬,皇上的圣驾才回京。 林雨桐估计,要不是十月要武举殿试,这位还不想回来呢。 十月到了,颁金节也就到了。 颁金节是十月十三,相当于国庆。尽管弘昭已经满一周岁了,但是林雨桐还是没带他进宫。孩子吃喝拉撒睡,麻烦着呢。只要不是自己家,在哪都不方便。尤其是好日子,不该哭的时候怕他哭,不该笑的时候怕他笑。所以,不到差不多懂事,一般是不会把孩子往宫里带的。 德妃见了林雨桐问了又问关于弘昭的事,想来心里还是有些惦记的。 完颜氏经过上次的事情,跟林雨桐的感情亲近了许多。以前十四福晋觉得,四嫂这人挺没劲的。就是太能装了。那贤惠的劲头,跟用尺子衡量过的一样。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叫人看了觉得假的冒泡,但又说不出一点不对来。如今看着,才瞧着像个活人了。 “四哥回去没恼您吧?”完颜氏趁着德妃跟十三福晋说话,赶紧问了一声。这几个月都自觉的禁足在府里,没敢出过门。如今才能互通有无。 林雨桐笑道:“那是人家亲弟弟,能不恼吗?十四弟就是不好,只有他这个哥哥教训的份,哪里能看着咱们欺负。没少给我脸子看。” 人家再怎么吵架,还是两口子。亲疏远近在这摆着呢。可不敢信口开河。这话叫老十四听了,心里应该会舒坦一点吧。 十四福晋倒是没怀疑林雨桐的话,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有这毛病。 她呵呵一笑道:“倒是为我出气,连累嫂子了。” 林雨桐就道:“如今怎样,不会还在置气吧。” 十四福晋嘴角一撇就道:“四嫂,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啊,就是不能惯着。收拾了一顿,他知道我不好惹,反而不敢惹我了。逢五逢十,就是天塌下来,他也得乖乖的回我屋里睡。至于后院的那些,这个头疼了,那个孩子又咳嗽了。他再是不敢起身就走的。后院的事,也再不敢插手了。”说着,她就叹了一声,“这样也就行了。连乡下的土财主都纳几房小妾呢。更何况他们。” 林雨桐点点头,只要你觉得好就好吧。她道:“如今年轻,许是再年长几岁就好了。” 那边的十三福晋就道:“好什么啊。大嫂子早两年跟直郡王关系多好啊。如今,大嫂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直郡王那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有喜。虽说,是大嫂子伺候不了的缘故,可这心里多堵得慌啊。” 直郡王今年三十四了,在这个年代就不算年纪轻了。这样的认知,叫林雨桐囧了一瞬。 三十四,真是正当年啊。 可大部分人都认为,男人还罢了,尤其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就算是老了。不适合伺候男人了,该给男人纳妾了。 林雨桐对着这样的事情,只想给两个字——扯淡! 十四福晋就跟着点头,“所以才说,要赶紧生下儿子才好。儿子可比男人可靠多了。” 这也是无奈的想法罢了。儿子大了,有了妻儿,也就没想象额那般贴心了。要不然,这婆媳关系不睦,都是从哪来的。 都说,女人该为自己活,可这何其艰难呢。在现代都不容易,何况是在皇权至上,男权至上的现在。 这些福晋哪个不是好的?不是好的,也选不进皇家。她不由为这些女子叹一声。都不容易。 妯娌三个凑在一堆,叽叽咕咕的说着她们的私房话,显得十分亲密。 那边的德妃跟几个小贵人说着话,不时的就扭头看她们一眼。那些小贵人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这是娘娘要跟几位福晋说私房话。也不敢打扰,奉承了几句,就都起身告辞了。德妃总算清闲袭来了,才开口问林雨桐三人道:“瞧你们处的跟亲姐妹似得,都说什么呢?” 说怎么回家整治您儿子?这话当然不能说了。尤其是不能对人家的亲娘说。 林雨桐就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咱们女人家在一块,除了自家的爷们,再就是说说孩子。整天就围着爷们和孩子转了,别的咱们也说不出个三四五六来。外面的事,咱们就更不懂。” 十四福晋在心里为林雨桐点了个赞,明明刚才还嘀咕着怎么收拾人家儿子呢,这会子话音一转就马上开始表功了。可这话也不算是假话,他们几个刚才确实是说男人和孩子来着。四嫂的脑子是够好使的,叫人不服不行。什么事到了她嘴里一转,事虽然听着还是那个事,味道却明显变了。 德妃就笑道:“你们都是好的。我瞧着老四今年脸色像是更好了些。也没听见说请过太医。这两年夏天,尤其明显。他不耐热,往年哪一年能不闹几回中暑?但这两年就没有。这都是你照顾的好的缘故。可见,你伺候的用了心思。” 这个功劳,林雨桐领的一点也不心虚。确实为调理这位爷的身体,自己费了老鼻子劲了。再说,他那不是怕热。叫林雨桐说,他大概是最不怕热的人。要不然能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吗?谁大暑天的穿好几层衣服都得中暑。 但这话她不会说,只笑道:“额娘真是过奖了。” 说笑了一会子,时辰到了就起身,该去慈宁宫了。举行完仪式,剩下的就是宴会。林雨桐随着大溜走。 前面的男人都已经喝起了酒。弘晖和弘昀如今也跟着在前面。皇三代们凑做一堆,掷骰子的掷骰子,赌牌九的赌牌九。偶尔还能偷了大人桌上的酒,小小的抿一口。 康熙帝坐在上位,手里端着酒杯,看着老十跟老十四扭作一堆。旁边围着一堆凑热闹叫好的,还有趁机下注的。好不热闹。 “老四啊,老十四不错啊。”三爷抬抬下巴,示意四爷也抬头看一眼。 四爷呵呵一笑,“弟弟们长大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人也稳重了,可不是越来越不错了嘛。” “可惜咱们那会子,就跟着太子学。倒是后面这几个小的,跟着直郡王学,弓马骑射,不是咱们能比的。”三爷酸溜溜的道。 四爷又是一笑道:“三哥是没在弓马骑射上下功夫,弟弟不一样,弟弟是真不擅长。” 对老四的话,三爷还是信的。就他那龟毛性子,不做到最好那就是绝不肯罢休的。没学好,不是他不努力,确实是他不擅长。 “但我听我们家弘晟说,弘晖那小子,马上的功夫可不错。”三爷有些羡慕的道。谁叫自家那兔崽子受不得一点罪呢。叫他好好练练,就哭爹喊娘的。也不知道人家的孩子是怎么教的。 第117章 清穿故事(26)二更 清穿故事(26) 四爷眼里就带了几分自得。在这些下一辈中,弘晖绝对算的上是佼佼者了。 他笑道,“这孩子病了一场,就怕了。只要是能强身健体的事,他都多用几分心思。他额娘倒不会在这上面惯着他。不过弘昀就赖了些,下不了苦功夫,我也舍不得打骂。如今能不要人牵着马,自己遛圈,我就知足了。” 这话得到了五爷和七爷的强烈认同。 “弘昇这小子,每旬回去,我都是要问问他的功课的。书背的还算过的去,可这骑射上,就是不肯下功夫。”五爷摇摇头,“腿上磨破点皮,就是天大的事情。他额娘也跟我哭哭嚷嚷,好似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一般。咱们兄弟,像这么大的时候,一天里有半天都是长在马背上的。就跟谁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似得。” 四爷心道:谁叫咱们碰上的是个狠心的阿玛呢? 七爷就道:“上书房的师傅,咱们还是信得过的。学问上差不了大错。谁念上一百二十遍,也都能背个七七八八了。我也正愁着怎么叫我家那小子在骑射上用点功夫。”他从小腿脚不好,但骑射也没落下,一样的骑马射箭,比别人苦多了。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抹眼泪,不也扛过来了。可如今到了自家孩子身上了,就见不得孩子委屈,只要他眼圈一红,他这心立马就化成水了。半点也硬不起来。 四爷见几人都盯着自己,他心里呵呵两声。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慈父,都是亲爹,好似自己就是那狠心的后爹一样。他无奈的道,“要是真有办法,我那二小子我能那么纵着他。” 这话也对。 几个人围在一起研究儿子,八爷在一边只能呵呵。 人家的儿子都能骑马射箭了,咱的儿子在哪呢?他不由的朝几个侄子看过去。 一水的小子,在一起可不是淘气。 就见一个小子,蔫了吧唧的给他们的酒壶里兑酒。他们这些猴孩子,哪里敢给他们正经的酒和,都喝的都是米儿酒,半点不醉人。他倒好,将大人喝的烈酒往里面勾兑。一会子醉了,算谁的。 对了,这小子好像是四哥家的弘昀吧。看上起腼腆的不得了,怎么心眼这么多呢。 只见他拿了勾兑过的酒给弘晳的杯子倒,给弘晖倒的,却是原来桌子上的米儿酒。 原来这是弘晳和弘晖在掷骰子,谁输了谁喝酒。他观察了弘晖一会子了,好几把弘晖不亮自己骰子,就认输了,显然,这是让着弘晳呢。可弘昀不知道啊。可能见弘晖输了几把,要被罚酒,他就在背后给酒里做手脚。你喝的少,我给你烈酒。我哥喝的多,就喝米儿酒。这心眼子! 还别说,他就在那默默的干他自己的,除了弘晖察觉到了多看了他一眼,谁都没在意。 四哥这俩儿子养的真好。难得的竟是嫡庶不同的出身,竟然也相处的十分和睦。不见半点嫌隙。这就更难能可贵了。 在这方面,自己的福晋跟四嫂比起来。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你们几个在一起嘀咕什么呢?”康熙突然开口问道。 三爷连忙站起来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儿子的儿子也长大了,儿子们就得为自己的儿子操心。正说这些小子,都是拈轻怕重,不知道下苦功夫的。” 康熙就笑道:“你们也都别说孩子,你们小时候,哪个没办过几件没出息的事。老三,头一天上马,就吓的哇哇直哭。老四倒是倔脾气,可那身子僵的愣是从马上下不了。老五都骑了两年马了,上下马还要人抱着。如今不也都好了吗?别整天在府里对着孩子就知道喊打喊骂。朕也没为了这个打骂过你们。为着老三骑马不哭,朕还赏了他一个玉雕的小马驹。老四愣是哭着喊着要了一条狮子狗回去养。对孩子要多点耐心。” 这些话,叫几个兄弟心里都不是滋味。他们小的时候,皇阿玛确实是十分有耐心。这么些儿子,每天再忙,功课都是要看一遍的。这是多少当阿玛的都做不来的事。就算他们现在,能在孩子回家的时候,抽上半个时辰问问功课,就不错了。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坐拥天下,却比他们这些阿玛尽职尽责得多。 康熙自己如今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自小就没有阿玛。没有阿玛管着,没有阿玛教着。等有了儿子,他就想把自己想要却没有的统统都弥补给儿子。没有人知道,十几岁的他坐在皇位上看着下面的臣子,心里是怎样的惶惶然。他也常心里害怕,想着要是自己的皇阿玛在,是不是自己头上就有了一层遮风挡雨的天。可是没有,没有人能给自己撑起一片天。这是自己一辈子的缺憾。谁也弥补不了的缺憾。 他没有的,他希望他的儿子有。所以,对这些儿子,真的是倾尽心力教养的。 他想着,等着如狼似虎的儿子都一个个成了英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兄弟齐心,一定能开创万世的基业来。 事实上,他的教育是成功的。儿子们个个如狼似虎。但人心却难算呐。 太子在一边心里最不是滋味。他是皇阿玛手把手教着长大的。那些点点滴滴,只怕皇阿玛的心里也记得清清楚楚。 这边这兄弟几个正不知道如何答话。就听下面又闹起来了。 原来是皇孙和几个蒙古王爷台吉的儿子孙子打起来了。 说起来也好笑,这些蒙古王爷是送康熙回来的。依依不舍一直送到京城,然后拿着大批的赏赐再回去。而这些后辈,也是要在康熙面前露露脸的。 这不,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有人要挑战弘晳了。 这孩子也十二三岁大,长得壮硕。当堂请旨,要跟皇孙们比试比试。头一个指的就是弘晳。 弘晳是太子的长子,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特殊意义的。 就跟皇帝亲征差不多,能赢不能输。 其实小孩子比划几下,没什么大的影响。可世人总喜欢牵强附会,给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上,加上某种特定的意义,这就不好了。 康熙呵呵一笑,“较量啊,这是好事啊。”说着,抬头问弘晳道,“弘晳,你怎么说?” 弘晳的视线却落在太子的身上。太子微微皱眉,其实这不是大事,但是弘晳的自尊心特别强,在上书房,师傅们偏帮着,都因为偶尔在骑射上输给弘昱,两人闹出一些不愉快来。这要是在这些多人面前输了,可就真是对这孩子的打击有点大。那孩子的身形,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嘛。 这叫自己这个做阿玛的怎么说呢? 就听那孩子突然道:“不管是弘晳还是弘昱都行。” 直郡王就抬眼朝弘昱看去。弘昱这时候能怎么应?将自己跟弘晳摆在同一个地位上问,这本身就十分的没常识。就算自己能答应,这会子也不好答应了。不管心里怎么不爽,都不能跳到弘晳的前面去,这是大面上最基本的态度。可要是不答应,不是成了懦弱了。 “巴音,你这是瞧不起人啊。”弘晖从弘昱的身后站了出来。他知道,弘晳和弘昱都在两难。可大清的面子不能丢。这两人下面,可只有他了,他不出来,这个局解不了。 四爷猛地一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骄傲,一丝担忧。 是的!弘晖跳出来的时机,恰恰合适。解了围,化解了尴尬。 只要弘晖应下来,不管输赢,都没有关系。 康熙的眼里就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的很清楚,这孩子并没有得到老四的提示。甚至老四也一样的惊诧。他笑道:“是老四家的弘晖吧。人家找弘晳和弘昱,你还小,你跳出来做什么?” 弘晖站了出来,看了巴音一眼,就道:“回皇玛法的话,两位兄长的功夫都在孙儿之上,但孙儿自问也不差。凭什么他就看不起人,只找两位兄长挑战呢?如今,孙儿倒想对他下战书。要是他连孙儿都胜不了,也就不用在两位兄长那里讨打了。” “这是不服气了。”康熙哈哈一笑,这孩子会说话,把方方面面的脸面都顾上了,“好!你先挑战吧。若是赢了,有赏。若是输了,可得领罚。” 弘晖磕头道:“孙儿正缺一个好马鞭。在这里先些皇玛法的赏了。” 四爷就瞪眼道:“没规矩!” 康熙哈哈一笑,半点不介意的道:“还挑起赏了。成!”说着,就对李德全道:“朕记得,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用过一根好马鞭。找出来,馋馋他。别一会子输了,又哭鼻子。” 弘晖欢喜的一笑,满脸都是孩童的稚气,然后站起来,冲着巴音挑眉。这家伙长了一身的腱子肉,看来得费些功夫了。 四爷有些担心的看着弘晖,但其他几位爷,看着四爷就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要说弘晖这孩子是无心撞上来,打死都没人信。 不光是机灵,还胆大,有决断,有担当。就这几点,不管输赢,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弘晳和弘昱对视一眼,随即又错开。不过心里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第118章 清穿故事(27) 清穿故事(27) 弘晖目测了一下巴音,好家伙,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只比自己大了三岁而已,却足足高出一头去。膀大腰圆的。额娘总说自己长的像是牛犊子。真该叫她瞧一瞧巴音的。这才是真正的牛犊子。 感受到身后有焦灼又担忧的视线,他转过头,对阿玛一笑。十分的自信张扬。 四爷眼里的关切都能化为实质了。他的脸上神色不动,但眼神却骗不了人。紧握的双拳代表着他的心此刻究竟有多紧张。 弘晖给了四爷一个‘您放心’的眼神,就将辫子一甩,缠在了脖子上,将袍子撩了起来,塞进了腰带里。 巴音看着弘晖,心里也不敢大意。能主动跳出来,没有点真本事,是不会这么做的。尤其是这些皇孙,他们比自己这些人要脸面多了。 两人相互对着转了两圈,突然就同时发力,朝对方扑了过去。 巴音的身高占优势,摁住了弘晖的肩头。但弘晖知道自己的弱势,冲过去的时候,就是冲着对方的腰而去的。 在力量上,弘晖并不输给巴音。他毕竟练了两年的内力,又有林雨桐用空间泉水给他调理身体。他的根骨不错,也算是小有所成吧。如果将比试只局限在布库摔跤上,对他是不利的。他唯一站优势的就是灵活。 巴音本来觉得只要用力,就能将宏晖压下去。没想到自己的腰被牢牢的捆住了,对方的下盘极稳,不管怎么用力,都没办法叫对方一动分毫。 宏晖也想骂娘,怪不得这家伙敢跳出来呢。还真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南山。这家伙该不是天生神力吧。自己想将他掀翻,也不是一件易事。 可是越是消耗,自己的体力越是跟不上。毕竟年纪悬殊,身高悬殊,体重悬殊,都很大。即便时技巧上,自己这摔跤的技巧,也肯定不及对方。 怎么办? 康熙看着场中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还真没想过,会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场面。他以为弘晖是必输的。可正如弘晖跳出来的理由一样,一个四贝勒的儿子,身份不低,但却无碍大局。输赢无所谓,至少勇气可嘉。时机也恰当啊。 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两人抱在一起,不是单纯的比力气,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停止攻击对方。脚下相互使绊子,懂门道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人的技巧都不错。 而叫蒙古那些王公惊讶的是,巴音可是出了名的神力。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中,一直是没碰见过对手的。如今跟弘晖纠缠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能取胜的迹象。而他可比那个四贝勒家的阿哥大了好几岁。 了不得啊! “老四!弘晖不错。”三爷赞了一声。这已经是今晚上说第二遍这样的话了。 四爷盯着孩子,也没顾上回三爷一句。 而场上的弘晖此时,已经觉得力量在一点一点消耗掉。再耗下去,可就真是赢的机会不大了。 他心里一动,故作惊讶,又十分小声的道:“巴音,你裤子上怎么一个破洞?露屁股了!” 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是要脸的时候。出于本能,他的力量就松了一分。 好机会! 弘晖猛地发力,一个过肩摔将巴音给摔在地上。然后他迅速跳出战圈,举起双臂,示意自己赢了。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康熙不由的坐正了身体,四爷差一点就站了起来。 弘晖能抗这么久已经是意外了,谁也没想到他能把对方给甩出去,而且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巴音的体格,都赶上一个成年男子了。 巴音站起来,气恼的对弘晖嚷道:“你耍诈。” 弘晖哈哈一笑,就对着巴音竖起大拇指,“了不起,你是真正的勇士。我要是不耍诈,就赢不了了。我实在是太想要皇上的那根马鞭了。” 众人一愣,这才明白缘故。可也不得不觉得这孩子真是有气度。 耍诈怎么了?兵不厌诈啊。赢了不丢人。 可他偏偏给了对手最大的赞赏和尊重。坦然的承认自己用了手段。 巴音的脸上顿时就有些笑意。这样的人交往起来,叫人觉得舒服。 那些蒙古王公相互看了一眼,巴音的阿玛,一位科尔沁的郡王就站起来道:“皇上的皇孙,气度让人折服。我们输的心服口服。” 康熙朗声一笑,问弘晖道:“弘晖,你怎么说?” 弘晖拱手道:“回皇玛法的话,都怪皇阿玛的奖赏太馋人,孙儿求胜心切,用了手段。是孙儿技不如人。”已经赢了,客气几句,说几句软话,又不会掉块肉。皇上在热河一待就是小半年,肯定是想安抚这些蒙古贵族的。小事上让一步,给了人家脸面,对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 说着,就朝自家阿玛看了一眼。四爷眼睑一垂,就是认可的意思。 弘晖心里就更踏实了几分。 巴音却道:“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奴才比阿哥年长几岁,又该怎么算呢?” 康熙却笑道:“好好好!这场比试比的好。巴音勇武,弘晖灵活。势均力敌,判你们一个平局。都有赏。” 皆大欢喜! 弘晖松了一口气,就拉着巴音一起喝酒。弘昀在一边执壶,给巴音的全都是掺了烈酒的。所以,等宴会散了的时候,巴音已经有八分醉了。 弘晖悄悄的瞪了一眼弘昀,才笑的一脸谦和的将巴音交给人家阿玛。 四爷走过来,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对弘晖点点头,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对弘昀则瞪了瞪眼睛,这小子,花活不少。这宫宴暗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他还有兴趣在这里玩小手段。欠收拾! 林雨桐是回家后才从四爷嘴里知道这事的。 “弘晖身上有没有哪里伤到了?”林雨桐先着急的问道。 四爷一愣,干咳一声,他只顾着高兴了,见孩子没事,也就没往细处想。可如今林雨桐一问,他马上反应过来了,两人较劲,可不得身上多少有点伤。尤其是肩膀,被巴音抓着用力,一定伤的不轻。难为这孩子谈笑自若,竟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怪不得弘昀给巴音换了酒整他呢。原来是看出弘晖身上有伤了。自己临走来拍了孩子的肩膀,可也确实没见这小子脸上露出分毫啊。 这心里马上就先疼上了。 林雨桐一瞧,心里就有了谱,嘴里埋怨道:“爷这阿玛当的,跟后爹似得。” “胡说!”四爷瞪眼,“大小伙子,这点伤算什么?” 谁大小伙子了?十岁的孩子,什么时候成大小伙子了。 四爷也知道自己理亏,赶紧站起来给苏培盛交代了一声什么,就见苏培盛匆匆而去了。大概是四爷要动宫里的人吧。 “放心吧。爷还能真叫自己的儿子委屈着。”四爷说着,就自己不由的笑起来。弘晖的这次只怕给皇上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林雨桐瞧四爷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正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弘晖此刻趴在榻上,肩膀上的青紫印记十分明显。 边上的弘昀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就道:“巴音这个蛮牛,好重的手。” “嗯!这人的力气是天生的。羡慕不来。”弘晖对弘昀说了一句,就扭头对小太监道:“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快点处理好。” 已经是冬天了,屋里就算再怎么暖和,这光着膀子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人禀报,说了有人奉了四爷的命令来见大阿哥的。 弘昀就起身道:“大哥,我先出去瞧瞧。” 弘晖点点头,心里估摸着是额娘和阿玛担心自己的身上有伤。 不一会功夫,弘晖就拿着药进来的,“阿玛打发人来送药,想来也是想到大哥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两天就好。”弘晖忍着疼不在意的道。其实有时候跟弘晳和弘昱比试,他们手底下都不轻。只自己不敢太再两人身上下狠手罢了。如今受伤也都习惯了。 康熙还在御书房里,他放下手里的折子,对李德全道:“打发人悄悄的给老四家的小子送点药过去。别声张。”叫人知道了,可不得以为自己对这孩子上了心。再拿孩子做筏子,不值当的。 李德全应了一声,就快速出去,一会子就回来了。 “老四家的这个,在上书房的课业如何?”康熙问了一声李德全。 这宫里的大小事情,什么时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德全斟酌了半天,才道:“这比文,能跟弘昱阿哥不相上下。比武,能跟弘晳阿哥旗鼓相当。” 康熙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弘晳的文才还是不错的,弘昱骑射确实下了功夫。 弘晳文比弘昱强,弘昱武比弘晳强。 可弘晖却稳稳的紧跟着两人,不露头,不示弱。 只这一点,从性情上来说,弘晖就胜了一筹。 李德全看着康熙盯着灯火愣神,就知道,皇上这心里,大概对四贝勒的大阿哥,上心了。 第119章 清穿故事(28)二更 清穿故事(28) 弘晖对于皇上特意打发人悄悄看他,心里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此时弘昀已经回去歇着了。皇上的意思既然不叫声张,他自是除了自家阿玛和额娘,不会再告诉别人。倒不是信不过弘昀,只是他多少还有点小孩儿性子,怕他收不住话头,叫人听出了端倪。这宫里,谁不是长了七窍玲珑心的。 等到沐休的回家,林雨桐亲自看了弘晖的伤,才稍微放心一点。 “如今还是这样,当时得伤的多重啊。”林雨桐心疼的道。 弘昀就道:“当时那肩膀整片都是青的。亏得我大哥第二天还跟没事人一样。”关键是弘晳还专门找自家大哥比划一场,好似要确认他确实能赢了大哥一样。真是笑话。真有能耐,他怎么当时不上去。结果,闹得伤上加伤。 弘晖就偷偷给弘昀使眼色,叫他不要多话。这事叫额娘知道了,不过是平添了几分担心罢了。 林雨桐哪里看不出来哥俩的眉眼官司。孩子有了自己的秘密,就是慢慢长大的标志。不过,这事还得跟四爷商量一下。到底孩子啊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 弘昭看着弘晖光膀子趴着,就凑过去,在弘晖肩膀上一个劲的吹。 弘晖愕然,这是在玩什么。 就听弘昭嘴里不停地念叨:“呼呼……呼呼……不疼。” 原来是给他吹一吹就不疼的意思。弘晖顿时就笑起来了,“才几天不见,你就又长本事了。还学会呼呼了。” 弘昭就咯咯咯的笑。 弘昀抱他,“你给二哥呼呼一个。” 弘昭反而拽了弘昀的辫子玩。小屁孩就会看人眼色,知道要巴结谁,谁不能欺负,谁好欺负。 林雨桐赶紧给弘晖将衣服穿好,“你们俩在宫里的事情,额娘也够不着。但不管为了什么,别吃亏才好。真要是收了委屈,别瞒着。你阿玛总是能给你们做主了。” 弘晖和弘昀应了一声,都不敢看林雨桐的眼睛了。 林雨桐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了爱吃的。今儿天飘着雪,也没叫莫雅琪和弘时过来,只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弘晖和弘昀。 “在宫里,蒸菜和炖菜最多。我们俩还算好的,时常能点了自己喜欢的菜。我瞧着几位皇叔反倒不如儿子们过的自在。”弘昀给自己面前的碗里夹菜,边道。 弘晖心道,那是因为这些叔叔们没底气。自家能这么自在,是因为宫里有娘娘看着,宫外阿玛还算得势的缘故。要不然,更得夹起尾巴做人。 四爷就道:“那是皇上如今十五繁忙,管不过来了。” 林雨桐心说,不是管不过来了。而是儿子太多,稀罕不起来了。尤其是觉得被儿子们伤了心以后,就更是没有那个心劲了。 跟孩子消磨了半天时间,晚上,林雨桐窝在四爷的怀里才道:“爷是不是问一下两孩子在宫里的情形。我总觉得弘晖和弘昀如今有点报喜不报忧了。” 四爷一笑,心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谁家的孩子还能事事都跟阿玛额娘禀报呢。 再说,在宫里那点事,他知道的很清楚。跟林雨桐的担心不同,他却觉得正好是一种磨炼。弘晖在宫里,将弘昀保护的很好。没受一点委屈。他自己受了委屈,也咬牙忍下来了。事实上,人一辈子,哪里能不受委屈呢。就是皇上,没亲政的那几年,不也受了不少臣子给的委屈吗?皇上不也打落牙齿活血吞了吗? 这对弘晖的成长是有利的。 弘晳跟弘晖又比了一场,可第二天,皇上检查这些皇子皇孙的课业的时候,不又点名斥责了弘晳几句吗?虽然没有夸弘晖,但这反而更说明皇上上了心。 但这话,他却不能对林雨桐说。这人只要不触及孩子,脑子还是好用的。一旦触及到孩子,就算是摸到她的底线了,完全没有理智可讲。 他道:“不过是堂兄弟之间,相互较劲罢了。别说是他们这些堂兄弟,就是我们这些亲兄弟,在上书房的时候,还不是常常滚在一处打作一团。皇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着。从来不说什么。” 林雨桐心想,所以,你们这一伙子兄弟,才习惯于用这样的方式处理问题。如今敢你争我抢,各逞本事,可不就是当年小孩打架的升级版本。康熙要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肯定恨不能当初一人捶一顿。谁敢不懂规矩,不本分的伸手,就打一顿。估计如今的情形会好上许多。 她这么想着,嘴里却打了个哈欠道:“爷只要看顾着孩子点就好。如今的情形,不受委屈是不可能的。我心里也知道。别叫太过分了就好。” “放心,爷叫人看着呢。”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睡吧。安心。” 安心不安心,都得继续将孩子送回宫里去。哪怕被弘晖告知得到皇上的关心,被偷偷送药,也无法抵消这样的担心。 弘昭在弘晖和弘昀走了以后,哭着喊着找了半天哥哥,将这几个屋子转了一遍,见确实是没找到人,才消停点。 这消息的脾气实在说不上好。一个不顺心,那哭声就能震破天。 林雨桐却不会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的脾气,反倒是四爷对小儿子似乎更有耐心 “等他大了,你慢慢给他讲道理就好了。叫他这么哭,嗓子该坏了。”四爷十分不赞同林雨桐的做法。 两人对于孩子的教育理念时常冲突,大部分当爹妈的大概都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这一日,八福晋又是没递帖子,就上门拜访了。 天还下着雪,实在不是出门串门的好天气。 林雨桐叫奶嬷嬷将弘昭抱了下去,就让人请了八福晋进来。 八福晋笑着道:“四嫂好雅兴。”她看着的,正是插在瓶里的几支腊梅。 嫩黄的花骨朵,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是今儿四爷叫人送来的。 四爷打着听禅的名义,去了城外的潭拓寺。林雨桐知道,他肯定有事要办。也没有什么微词。又不是跟什么二八佳人相会,也没在意。谁想到不久他就打发人送了梅花回来。自家园子里也有,开的也不错,可这却是他的心意。 只这些却不能对八福晋说。秀恩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跟正妻谈真爱,也不符合当下的潮流。 “八弟妹坐吧。我这也是无聊,没事的时候打发时间的。摆弄摆弄花草,也算是附庸风雅吧。”林雨桐拉着八福晋坐下。也没主动问她来干什么。 “难得四嫂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八福晋说着就一笑,道:“我这回来,还真是有事麻烦四嫂。想跟四嫂打听点事。”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用得着我,你只敢开口就是。凡是我知道的,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雨桐嘴上应了。大家都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不合适的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的。 八福晋就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四嫂可知道那位佟三爷?” 隆科多? 敢称佟三爷的也只有隆科多了。 可隆科多跟四爷之间,如今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林雨桐自己都不知道。但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 那么八福晋此时说的话,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着八爷的意思,林雨桐拿不准了。 她笑道:“佟三爷我哪里能不知道,将他那小妾宠得无法无天的。”说着,就耻笑了一声,道,“我说,八弟妹,你可看着点八爷。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跟这样的人呢打交道,可别被带歪了。” 八福晋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口,林雨桐说出来的会是这样的话。 但这话不管放在哪,也是正理。 她不确定这是林雨桐对隆科多的态度,还是四爷对隆科多的态度。 于是就笑道:“我今儿打听的,还真是这位小妾的事。四嫂知道的可详尽?” 林雨桐捂着嘴就笑:“八弟妹这话糊涂,既然她是从别人那里讨来的,想那小妾伺候过别人,跟这位佟三爷的时候,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年纪上,也肯定不小了。可以佟家的身份,想要齐整些的丫头,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送姑娘上门呢。为何单单就她能跟着男人相伴相守这么多年。还能宠的她,毫无立场,毫无原则。能是为了什么?男女这点事,你还跟我装起了糊涂。在伺候男人上,她自是有过人之处的吧。”说着,就又笑了起来。 八福晋脸色一红,再没想到,林雨桐会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四嫂,我不是问这个?”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雨桐十分理解的一笑,道:“人家的手段,只怕咱们也学不来。” 只说风月,其他的半句也不多提。这就是林雨桐的原则。不管八福晋是为了什么,从自己这里,她一句有用的话都别想得到。 送走满面通红的八福晋,林雨桐一直等到晚上,才等会了四爷。 四爷听了原委,挑眉道:“你不用学别人。你的手段就不错。” 林雨桐愣了半天,才懵逼的:“呃……”顺手把弘昭的尿布扔了过去。 这老不要脸的。 第120章 清穿故事(29) 清穿故事(29) 外面北风呼啸,屋里却也暖意融融。林雨桐慵懒的躺在四爷怀里,就道:“这位佟三爷到底哪里叫八爷看中了?” “不是为了隆科多,是为了佟国维。”四爷冷笑一声,“隆科多大概见爷太冷淡,想找个下家罢了。老八是个谨慎的人。因着皇额娘的关系,他可能觉得隆科多跟爷关系更亲近一些罢了。看着佟家的面子,不好拒绝这个人,但又怕隆科多背后站着爷。他心里不大安稳。叫他福晋上门,要是探出什么,自然是最好。要是什么也探听不到,也好叫爷不敢放心的用隆科多罢了。” 林雨桐这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也就是说,八爷其实还是看不上隆科多的。他跟佟国维走的近,这位佟三爷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要是隆科多真的背后有爷的影子,八福晋今儿一问,就相当于警告咱们,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么,隆科多就是一个弃子。要是隆科多跟爷的关系还不到那个份上,八福晋一打听,很容易叫人误解,这佟三爷是不是已经有向八爷靠拢的意思了。以后爷也不敢再放心的用这个人了。他这是看在佟国维的面子上,不好拒绝了隆科多,但也没有真心想用。但为了防止意外,更不想叫爷用。所以,八福晋才有了今儿这莫名其妙的拜访。” 四爷呵呵一笑,“有那么点意思了。” 林雨桐眼睛一闭,难怪一个一个都不长寿。这么点事,背后藏着这么多算计。一个个的都是被自己给活活累死的。 “怎么?没兴趣了?”四爷将被子往两人身上有裹了裹,问道。 “你心累吗?”林雨桐又睁着眼睛看他。 四爷一叹,“爷这些兄弟,要是心里再不算计点这些个事,可不都得养废了。” 这倒也是。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皇上似乎对这个皇子阿哥的安排,十分谨慎。四爷现在监管户部,监管是没错啊。但是手不能伸的长了。皇上发话,具体派活的时候,他们才有用,要不然,其实也就是一个高端的摆设。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虽然下面的人不敢真把他们当菩萨,但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不是吗。 除了三爷领着个修书的差事,其他的人,都十分随机。全看上面皇上的心情。 可要是问三爷,他也不爱干这些事。可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个,还得防着有人说他收揽文人的心。 都不容易。 普通人家,只盼着儿子自立有出息。早早的当大人用。 可生在皇家,大概皇上心里宁愿永远将他们当小孩子养着,也不愿意他们长大吧。 林雨桐叹了一声,“睡吧。烦心事躺在床上就不许想了。要不然晚上又该睡不安稳了。”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睁着眼睛却也睡不着。老八的心思,他知道。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其实,反过来,‘疑人要用,用人要疑’也是说得通。哪个上位者也不会对使用的人百分之百放心。这才是人之常情。既然用人要疑,那么疑人用一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耳边慢慢的传来林雨桐越来越清浅的呼吸声,他的眼皮也跟着重起来。 四爷的心思,林雨桐向来不猜。反正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她按部就班的养娃,好似一眨眼,忙忙叨叨的一年由过去了。 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弘昭已经能在院子里满地乱跑了。 天气和暖,四爷猛地给弘晖和弘昀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 “爷是说种痘?”林雨桐愕然的道。 四爷点点头,“本来早两年就该给弘晖和弘昀种痘的。只弘晖病了一场,爷也不敢叫给种了。这两年瞧着身子竟是养回来了。还是趁早种吧。” 林雨桐一琢磨就道:“莫雅琪呢?”她好似记得莫雅琪也没种痘。 四爷点点头,“也没种呢?不过爷还是担心莫雅琪的身子。” 林雨桐也知道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其实种痘,就相当于给孩子多了一层保险。危险没想象中的大。 她道:“要不,给孩子们都种了,我陪着他们住。” “胡闹!弘昭还小。”四爷当即就掉下脸子了。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道:“爷突然给孩子们种痘,一定不是一时兴起的。只怕局势已经不能叫人完全安心的将弘晖和弘昀放在宫里了。” 康熙今年没出正月,就已经第六次南巡了。南巡为了什么?因为江南文风鼎盛,因为江南不少人还在念叨着太子是正统。甚至不少人都叫嚷着叫太子出来参与政事了。在这样的氛围下,局势只会越来越紧张。这些皇子是不会有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孩子。但从古至今,从不缺少自认为是忠臣勇士的人自作主张。有些事,一旦失控,不是哪个人能拉的住的。就连身边伺候的丫头太监,有时候都爱替主子拿主意。更何况是下面的大臣。四爷一惯谨慎,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自家护的滴水不漏。孩子,就是他的软肋。 她看着四爷道:“爷,放心将孩子交给我。不会出差错的。弘昭是我生的,我心里有数。” “别以为看了几本医术,就能当大夫了。”四爷还是不答应。 林雨桐就道:“弘晖经过了上回的事,我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的。弘昀底子不及弘晖多了,爷难道真的放心。莫雅琪更是不能拖了,可她的身体爷也知道。我陪着孩子,要不然不能放心。可弘昭如今认人了,片刻离不开我,爷说怎么办?再说,既然爷觉得局势不好,弘昭就真的能万无一失不出差错了?” 四爷皱眉道:“爷不是担心真的有人对孩子下手。爷是担心,事态失控,爷会陷在里面。到时候没人护着你们……爷不将这些都安排好,不能安心。”他沉吟了半天才道,“你在外面陪着弘昭,爷陪着弘晖他们。” 四爷的计划很好。但到底赶不上变化快。 此次南巡,皇上将太子,直郡王,十三爷,十五,十六带去了。京城的事情,却交给了四爷和八爷。 四爷在皇上出京后,就又深居简出。将只由着八爷理事。 可圣旨八百里急令,山东济南大旱,叫四爷管着赈灾之事。四爷本就监管户部,这调拨钱粮,本就是他的职责。再加上灾情如火,当天带着东西,就住到了户部衙门。 林雨桐正好叫人打扫了个院子,就将孩子都安置了进去。 李氏拉着弘时只是不舍,林雨桐就道:“放心,怎么带进去,我给你怎么带出来。” 此时种的都是人痘,而且只是家里富裕的才种的起,远远没有到普及的程度。要是提种牛痘就更是天方夜谭。 以林雨桐如今的身份,也不是贸然提出这些的时候。能保证几个孩子好好的出去,就成了。 当然,其实染了痘,林雨桐也能治疗好。但拿什么遮掩自己的医术呢?总不能回回都喂血吧。再说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们身边。总有人力不可及的情况,那就种痘吧。种了也安心。 尤其是自己守着,绝对能万无一失。 种痘之后,会有发烧的显现。弘晖的症状最轻,基本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每天还照旧看书,写字,甚至出来舞剑。第三天就出了零星的水痘,有林雨桐给家里泉心水的洗澡水泡着,连痒的感觉都非常的轻微。 弘昭和弘晖的情况类似,这两孩子可能都是因为自己给的照顾最多,所以,身体素质明显最好。弘昭除了饭量少了一点以外,也没什么大的不妥当。 “额娘,将弟弟放在我这,我看着吧。”虽然有嬷嬷照看,弘晖还是想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额娘要看顾姐姐他们,也能放心些。” 林雨桐见哥俩玩的挺好,也就点头去了。 这次,反应就激烈的就数莫雅琪。烧的浑身滚烫。弘昀只是没精神,头脑还是清晰的。弘时也好点,只是不爱说话不爱动弹了。林雨桐守了莫雅琪一晚上,用空间泉水喂,等第三天,水痘出来了,人才清醒了过来。 “嫡额娘,我没事了。”莫雅琪烧的迷糊,可还是知道林雨桐守着她。 林雨桐笑道:“是没事了。这水痘一出来,就没事了。” 等第五天,孩子们身上的水痘都变了颜色,结痂的时候,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 等第七天,痂就开始脱落了。太医们再给将痘粉吹到孩子的鼻子里,这是要确认,是不是还会被传染,来判断有没有成功。 结果,又等了七天,几个孩子都欢蹦乱跳的。整天在小院子里玩。哪里有一点不适的样子? 四爷忙得昏天黑地,林雨桐又刻意瞒着。等四爷知道消息,赶回来的时候,远远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几个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莫雅琪是老鹰,弘晖背着弘昭当母鸡,后面跟着弘昀和弘时。几个孩子的笑声传的半个府邸都听得见。 四爷高悬的心才算放心,只觉得背后都被汗湿了。 第121章 清穿故事(30)二更 清穿故事(30) 虽然孩子是没事了,都安全过关了。但还是林雨桐还是被四爷惩罚了一顿。结果是第二天没能起床。 “你太大胆,有没有想过万一。”四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抱着她的手,将人攥着紧紧的。 她突然明白,他不光是担心孩子,还担心自己。担心李氏的是哪个孩子要是有个万一,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事了,爷!”林雨桐窝在他怀里,“自从我真心诚意的祈求老天将弘晖还给咱们,我心里就不害怕了。只要我心里确实对莫雅琪他们没有丝毫的恶念,老天会看到的。佛祖会看到的。” 四爷盯着林雨桐,斥了一句,“蠢!” 这女人真是傻!就没想想过有人要利用这三个孩子将你扳倒吗?万一有人真的动了歪心思怎么办?哪怕就是李氏,也不能完全信任。历史上武则天还舍弃了自己的女儿只为了扳倒皇后呢?她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他虽然信佛,但还没蠢到认为佛无所不在。佛能救来世,但今生,大概永远也没有人心中的恶念强大。 林雨桐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自作主张,这才将这事揭过去。 孩子种痘成功,这是一件大事,大喜事。 四爷甚至还专门去了折子,给皇上报了喜信。在折子上,林雨桐照顾几个孩子的事,也被写进了进去。尤其是照看年岁渐长,但身体极为孱弱的庶女。什么亲自守夜,喂饭喂药,不借他人之手。对孩子一视同仁等等。都夸的林雨桐脸红。 宫里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消息,德妃破天荒的不怕人说什么,给了十分厚重的赏赐。尤其是给林雨桐,许多她当年得宠时皇上赏的头面和衣料。 半个月后,康熙的批示过的折子发回来了。上面只有三个字。 好好好。 虽然言简意赅,但也充分表达了康熙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十分喜悦的。 “瞧瞧,脸皇上都夸你好,那这以后谁也不敢说你不好。”四爷笑道。 林雨桐撇嘴,这人真是会钻空子。这是夸自己好吗?这明显是说孩子都好好的,皇上表示很喜悦。怎么就成了肯定自己的好了呢? 咱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呢。 不过,若是非要这么曲解,也不是不行。也算是一种肯定吧。 不过嘴上却道:“只要爷觉得我好就成了,其他人怎么看,一点也不重要。” “胡说。”四爷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看表情,应该是被自己的话取悦了。 弘晖弘昀难得在家,莫雅琪经过林雨桐的调养,看起来也精神百倍。 四爷手里的赈灾之事,已经完成了,正好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这次,连弘时也一并带了出来。 四爷刚出城门,八爷就收到消息。 “四哥跑的可真快。”八爷懊恼的道。 九爷就道:“装什么富贵闲人?还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他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又转头问八爷道:“前段时间,八哥也不找老四,今儿这是怎么了?老四又那么要紧吗?他不管正好,八爷也自在些。” 八爷无奈的看了九爷一眼道:“你当我为什么急着找四哥。这圣驾走在半路上,这银子该从哪出啊?” “这话稀罕?自是内务府啊。”九爷看了一眼八爷,“内务府拿不出来,找户部去啊。难不成还能叫皇上在半路上的用度跟不上不成。” “户部?户部的银子,是我能调出来的吗?”八爷看了一眼老九,十分不雅的白了一眼。 十爷就接话道:“找四哥去呗。四哥这人甭管怎么说,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十四嘻嘻一笑,“户部要是有银子,四哥跑什么啊。” 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八爷心道,到底是亲哥俩,就是不一样。比别人了解的都多了几分。 “怎么个意思,户部没银子了?”九爷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我就说嘛,老四这人不定心里憋着什么……” “我说九哥,怎么说话呢?”老十四听着不顺耳,四爷再怎么不好,也是亲哥。当着自己的面说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人还是怎么着啊。 “嘿……我说老十四,到底是亲哥俩,就是不一样啊。”九爷耻笑了一声。 十四嘴一撇,“有什么不顺眼的,你当着四哥说呗。在这里对着我喊什么啊?”心里十分不屑,就自家哥哥那脸,看着就叫人发憷,就不信你有胆子。 老九也光棍,扇子敲着手心道:“你还别说,爷还真就……不敢。” 几人同时发出嗤笑之声。 九爷就急了,“你们别说我,你们谁敢?去试试。” 老十心说,那不是找不自在吗?谁闲得慌啊。躲都来不及呢,谁上赶着往上撞啊? 八爷就道:“行了行了。以后好好说话,四哥也不容易。” 不跑怎么办呢?不能看着皇上没银子使,也不能擅自动用户部的银子。 唯一一条路就是上折子,问皇上该怎么办?可要是真这么问了,皇上会怎么想? 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办事没有能力,这点事情都协调不好。另一方面,皇上只怕心里不自在。你们这是变相的谴责朕南巡花银子还是怎么着。 怎么做都是错的。 所以,四爷也十分果断。皇上一离京,他就撒手。皇上叫赈灾,他就加班加点,只管赈灾的事情。办完了,马上就走。 而八爷,也是在刚才,才猛地反应过来,接下来要面临的窘境的。可这些,只怕在皇上没出京以前,就预料到了。 “那如今八哥打算怎么办?”九爷关心的问道。 八爷苦笑,“能怎么办?就是挤也要挤出银子来。” 所以,今年除了主位的娘娘,还有几身像样的衣裳穿,其他的人可就真没有了。那料子给小宫女,只怕都得被嫌弃。 更不要提什么以前那些首饰,摆件,家具瓷器了。就是胭脂水粉,茶叶蜜饯,品级都下降了不止一点。 四爷看着京城里送来的信件,晚上坐在灯下长吁短叹。 林雨桐刚才看了两眼,就悄悄的写了信,就人送给府里的老嬷嬷,叫人给置办东西,给宫里的娘娘送去。不管是衣裳料子,还是蜜饯果品,都定时的给送过去。用不了自己赏人也好。 宫里的女人养儿子,盼着生儿子,可不就是为了有个依靠。如今可不就到了用儿子的时候了。 “还是你细心。”四爷看了林雨桐列单子,就赞了一声。 林雨桐就道:“都说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想八爷那般八面玲珑的人,也被逼的用这样的办法。以往得罪人的活,他是不会沾手的。”她没说的是,就连四爷这样的人,不也赶紧躲出来了吗? 四爷叹了一声,就道:“这银子,还得看皇上的旨意。估计皇上这次南巡,时间得长一点。皇上想回銮,可没银子啊。” 林雨桐囧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说康熙没路费回来吧。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这南巡的排场是大了一些。 就听四爷又道:“……可这皇上不南巡也不行啊。咱们满人到底是人少,想要统治汉人,就得先收拢读书人的心。江南文风鼎盛,安抚读书人,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平定三番之后,南边的人心,很长时间是不稳的。不安定民心也不行。皇上拜孔庙,巡视河工,可不就为了赢得读书人的心,赢得好百姓的心嘛。至少,这些年,江南的田地更多了。河工也取得了一些成效。若论起这些,其实,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而这些吗,又不是银子可以衡量的。” 林雨桐觉得,四爷其实也在一点一点成长。 他在看康熙的一举一动,然后认真的揣摩这里面的意图。而这些,是需要天分的。 四爷理解康熙的苦衷,但却不意味着他会冲上去,将这些包袱背在他自己身上。晚上依旧琢磨半晚上的事,白天还是带着孩子耕种。 这天,四爷却带着几个孩子在庄子里的水沟里摸鱼。林雨桐带着莫雅琪在岸上接着。弘昭在一边的草堆子里急着逮蚂蚱。 弘时还小,只敢站在浅水处的小沟里。从里面摸泥鳅玩。 一家人玩的正好,苏培盛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扫兴。 苏培盛陪着笑道:“爷,是十四爷来了。” 十四?他还做什么? 四爷愣了一瞬,就道:“带过来吧。”说着,又继续玩他的。摸到一条半斤大的鲫鱼朝林雨桐扔来。 十四远远看见了,心道,真是见了鬼了。这还是那个板着棺材脸的四哥吗? 要是一直这样,瞧着也不吓人啊…… 林雨桐捡起鱼,转头瞧见十四过来了,就先笑道:“是十四弟来了,今儿正好尝尝你四哥摸的鱼。” 第122章 清穿故事(31) 清穿故事(31) 十四看着眼前的其乐融融的场面,差点闪瞎眼睛。自家亲哥对老婆孩子,那叫一个温柔可亲。可对他这唯一的亲弟弟,咱也不敢奢求什么温柔可亲,只别横眉冷对,自己都能受宠若惊了。 就见他四哥看见他过来,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起来。十四心里顿时就不得劲,我欠了你多少银子,叫你这么不待见我了。 哼!你不搭理我,我还不爱理你呢。 只对林雨桐笑道:“那今儿就劳烦四嫂了,也想尝尝四嫂的手艺。” 弘晖和弘昀见十四爷来了,就赶紧行了礼,不过人还在水里站着,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弘时手里的泥鳅正蹦跶呢,就只问了一声好。十四爷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拿着泥鳅行的算什么礼,腿就被弘昭抱出了,这熊孩子捏着个蚂蚱,要往他手里递。 十四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 孩子们有多可爱,四爷就有多讨厌! 莫雅琪过去,将弘昭抱起来,“别缠着十四叔,姐姐带你玩。”说着,抱着弘昭就跑了。 十四爷发现,林雨桐真的就看着弘昭被莫雅琪抱走了。那是庶女,抱走嫡子,这四嫂也不管。另一边,弘晖准备上来,顺手就把弘时提溜起来。弘时嘻嘻笑着将脚上的泥往弘晖身上蹭,弘晖也不嫌弃。倒是弘昀上去,照着弘时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弘晖反倒担心弘时被打疼了,抱着躲了一下。 不知道的,绝对不会以为这是两个额娘生的孩子。 林雨桐见十四爷新奇的看着几个孩子,就道:“这几个皮的很,让十四弟见笑了。” “哼!”四爷将脚上的泥,在水里涮了涮,道:“再皮,也没老十四小时候闹人。” 十四心里悲愤! 刺猬还觉得自家孩儿光,屎壳郎还谁它的孩子香呢。你觉得你的孩子好,额娘还觉得我好……呢? 林雨桐扯了扯四爷。这人怎么说话呢,人家也都是当阿玛的人了,长大了,哪里能说的这般的直白呢。 “爷跟十四弟有事情要谈,我先去厨房准备饭。”林雨桐说着,就离开了。 四爷穿好鞋,就往一边的亭子里去,坐在石凳上,才指了指对面道:“坐吧。” 苏培盛很有眼色给主子斟了茶,就带着人远远的走开了。省的听了不该听的。 俩兄弟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四爷等着十四先说,十四心说,我特意来了,你连问也不问一句。于是,就是不先开口,只一会一咳嗽,提示四爷开口。 四爷被他这不停的咳嗽声,闹得嗓子也痒痒。 “说吧。找爷什么事?”四爷忍无可忍,先问了一句。然后端起茶渴了一口,要不然也得清嗓子。 十四的脸又黑了一分,这也太不客气了。于是就道:“四哥,你这可不地道。你倒是跑出来享福了,可叫八哥做了难了。” 四爷冷冷的瞥了一眼十四,“凡事都有成例,照着办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 “银子的事,四哥真不知道?”十四就冷笑着道。 四爷垂下眼睑,实在不想跟着蠢货说话了。该老八烦难的事,你跑出来充什么英雄啊?你以为你来了,老八就承你的情。真把人当傻子了。 跟老十四,他是一句多余的都不想说。 这种棘手的事,躲着还来不及呢?他倒是上赶着往上撞。迟早会被撞的头破血流的。 “行了,你别在这里给我没事找事了。没事就回去吧。在我这里耗着干什么。没事就在府里多读读书,别在外面晃荡了。”四爷说着,就站起身,一副恕不远送的样子。 这都到饭点了,将自己赶走,自己上哪吃饭去?饿一顿不成? 十四本来也就是过来跑一趟,做给老八看的。也没想他的好四哥会给他一次脸面,真的去趟浑水去。但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冷漠的对待啊。 “四哥,你什么意思?一顿饭都舍不得给了?不过是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破鱼烂虾,谁还稀罕不成?”十四爷对着四爷的背,就喊了一嗓子。 四爷的脚步顿时就一顿,“苏培盛,将人给爷撵出去。” 提着食盒过来的林雨桐远远的就听见十四的喊声,心道,这还真就是一个熊孩子,什么时候真把四爷惹毛了,就有他受得了。 于是疾走了两步,就道,“这是怎么了?饭都好了,吃了饭再走吧。都这个点了,十四弟还要饿着肚子不成。事情再急,也得先吃饭吧。” 说着,不由分说,又拉着四爷回亭子里,硬是按在石凳上,指挥石榴和苏培盛摆饭。 “想着时候不早了,就简单的做了点。”林雨桐笑语嫣嫣,仿佛不知道兄弟两不愉快一样。 石桌上是酱烧的鲫鱼,红烧的干泥鳅,爆炒的黄鳝段,杏仁伴野菜,再加一个野鸡汤。饭菜都盛放在粗碗里,配着茅草屋顶的亭子,真是地道的农家饭。 也是农家的做法。 不过这香味确实勾人的很。十四跑了一路,本就饿了。 苏培盛贴心的递了湿帕子过来,十四接过来擦了脸擦了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拿着筷子,就开吃。 也不抬头去看四爷的黑脸。看了只怕真得影响食欲了。 别说,这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四爷心里冷哼,这会子倒是不嫌弃破鱼烂虾了。 尝了一口,四爷就看林雨桐,“你还真亲自下厨了。”这肯定是福晋的手艺嘛。 “自家兄弟来了,我这做嫂子的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说着,就对十四道,“娘娘在宫里也不知道如何了?” 十四马上就心虚了起来,这他还真不知道。“回头我叫福晋进宫去瞧瞧额娘。” 皇上不在,自己这些成年的阿哥,没事还是少往宫里溜达。 四爷点点头,这还像句话。 林雨桐看着两人争着抢着把饭菜吃完了,心里好歹安稳点。可别再吵吵了。情分再多,也经不住消耗不是。 十四擦了嘴,喝了茶。就起身跟林雨桐告辞,然后还是不搭理四爷,只走了好几步才又道,“爷只谢四嫂,要不是四嫂的手艺好,就那些东西,还一样是破鱼烂虾。”说完,撒丫子就跑。 这熊孩子。瞧把四爷气的直运气。 “这混账东西……”四爷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林雨桐心说,这十四还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难怪将四爷气成这样。 就劝道:“爷只当十四是弘晖弘昀,也就不气了。” “弘晖和弘昀要是他那德行,爷不得打劈了他。”四爷说着,就气哼哼的站起身来,往回走。 直到晚上,四爷才跟林雨桐说了十四是为什么来的? “他简直异想天开!这是把爷当傻子了?还是把老八当傻子了?”四爷冷笑一声。 林雨桐心里为十四叹一声,不管是四爷和八爷,都不是他能应付的。在这俩人精子中间来回蹦跶,一不小心,就成了叫人瞧笑话的跳梁小丑了。 这之后没几天,就听说八爷还是上了折子,说明了内务府的现状,确实是拿不出一点银子了。 最后还是皇上做了批示,才从户部调出一部分存银,圣驾才从江南往回赶。等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 天已经热了起来。 圣驾再没有要求去承德避暑,回了紫禁城。 而四爷和林雨桐也带着孩子,在圣驾回銮之前,回了府里。 朝廷此时,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户部没银子。 银子去哪儿了? 都借给大臣家了。 林雨桐不管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康熙这么施恩的意义在哪? “皇上要收缴欠款吗?”林雨桐明知故问的道。 四爷摇摇头,“要下这个决定,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借钱出去的时候是施恩,可真要开口要债,这恩可就大打折扣了。 可这吃进去的,谁还能主动退回来。不过都是推诿着,反正法不责众嘛。 “咱们府上也欠了?”林雨桐蹭一下从四爷的怀里挣脱开,坐了起来。 四爷见她一惊一乍的,还以为她怎么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就笑道,“欠了!刚出宫的时候,随大溜借了十万两。” 十万两!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哟。四爷都借了十万两,那其他几位爷,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光是他们这些兄弟,加起来就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庞大的宗室,这得多少银子啊。 还有勋贵人家,满姓大族,大小官员。真是不敢想象。 “咱们赶紧还了吧。”林雨桐就道。 “还也要看时机的。”四爷拉着林雨桐躺下,“这些事,你不懂,爷心里有数。” 林雨桐也没有再问。她以为这没银子了,讨银子的事情,得雷厉风行的办吧。 可是没有。 过了不久,突然传出风声,说是皇上斥责了太子。说太子骄奢淫逸,不知道节俭。 然后整个京城都开始了厉行节俭的风潮。 过了好几天,林雨桐才反应过来,问四爷道,“皇上这是哭穷呢吧?” 四爷高深的一笑,就不言语了。 皇上是在哭穷,但也是再敲打太子。早年太子的门人,还有索额图的旧党,这两年可没少从户部借银子。这事突然间爆出来,没有太子的推波助澜,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第123章 清穿故事(32)二更 清穿故事(32) 林雨桐心里其实十分佩服那些穿越到异界,就呼风唤雨,为王为皇的人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女皇帝,然后如何的英明神武。她以前也做过这样的美梦,想着说不定自己有一天,也能实现这样的梦想。 但真正的陪伴在四爷身边,听他一点点分析皇上每做一件事的目的和用意,带着她看着波云诡谲的朝堂故事。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再怎么修炼也不敢轻易做皇帝。 太子被斥责了,八爷减免了宫里的用度,反倒得了一声赞。 弘晖和弘昀重新去了上书房,沐休的时候,回来说,冰都不如往年供给的那般充足了。御膳房也基本不敢点菜了。过的十分的辛苦。 林雨桐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特意叮嘱林雨桐,给永和宫送的东西就先停了吧。省的被皇上知道了,又要被斥责。 她回来就学给四爷听,“……要不爷想想办法,也不能叫娘娘跟两个孩子在宫里受罪不是?” 四爷当即就应了下来了。后来听说是找了内务府的人,将他们自家准备的,混在内务府的份例里递上去。内务府哪里敢不应,爷们他们都得罪不起。况且几位爷都是这么办的,娘娘相互之间,也都不会戳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办吧。 再加上八爷消减了份例,才有了现在的窘境,他正不想为这个得罪人。况且他自己的额娘也还在宫里呢。 就这上下配合着,有子的娘娘,日子过的着实不错。 德妃看着眼前的两份孝敬,心里叹了一口气。 老四家的准备的东西,瞧着不打眼,可是实用啊。素淡的衣裳料子,素淡的首饰,可不正应了节俭。既舒服,又不扎眼。 老十四家的东西,金碧辉煌,怕她这当额娘的,不知道这价值一般。可皇上都说了节俭了,穿戴这些东西,不是上赶着招骂吗? 到底是年轻,性子浮躁。这事办得,都叫人没法说。 “将这个收起来吧。”德妃指着老十四孝敬的东西。 弘昭经过一个夏天,不光是走路顺溜了,口齿也越发清晰了。断奶的孩子,吃什么辅食都不挑。许是夏天瓜果吃的多了,倒是瘦了一些。五官也越发的清晰起来,确实跟四爷最为相像。 四爷也最爱逗的就是这小子,偶尔也会带到书房去。 这小子在林雨桐跟前就各种蹦跶,在四爷面前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乖巧的不得了。 直到夏天过了,四爷才道:“给孩子们贴一贴秋膘吧。”这是心疼弘昭瘦了。 其实孩子断奶,奶膘就掉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四爷瞧着还是心疼。 林雨桐对这样的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上答应的利索,却从没当回事过。弘昭的身体,好着呢。 只点点头,算是应承。又转移话题道,“今年的中秋节礼,爷打算怎么送?” 皇上正哭穷呢,也不好像往年那般,金玉堆砌的往宫里送啊。 四爷沉吟半晌,才道:“还真是不好决定,看看吧,看看大家都送什么,别出格就成了。” 不求出彩,只求无过。 第二天,林雨桐倒是想到了一个送人的好东西,冰皮月饼。 过节,这都是要走礼的。各个皇子府,宫里的各位娘娘。宗室之间,还有四爷的门人属下。要节俭,就都得节俭不是吗? 先自己动手做了一份,跟莫雅琪和弘时尝了,俩孩子都说好吃。、 等四爷晚上回来,林雨桐就献宝似得拿出来给他试试,“只做了豆沙的,枣泥的,五仁的,蛋黄的,鲜肉的。爷尝尝。其实做成水果的,蔬菜的,虾仁的都成。” 四爷挑挑眉,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点点头,“可以,今年就用这个送人吧。别的就不用准备的。” 林雨桐心说,那这可是真够俭省的。“给宫里也……” 四爷沉吟了一下,“娘娘那里,你亲自带进去,给皇上的,爷亲自带。” 这就是怕人做手脚了。“宫里的,我亲自做。爷放心。”林雨桐赶紧道。 直到中秋的前两天,福嬷嬷给弘昭送来百家布,才又给了林雨桐新启发。 “爷不若给求着百家米来,也是爷的心意。”林雨桐就对四爷道。 四爷先是一愣,然后才想明白林雨桐说的是什么。就应道:“应该的。” 第二天,叫林雨桐也换了一套普通人家的衣服,就出了京城。 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四爷竟然真的不叫人跟着,只带着林雨桐,挨家挨户的讨要。 不管什么时候,凡是孝子,大家似乎都多了些善意和宽容。 百姓家的米,都算不上上等的米。每家也不过就是一把米,有些带着皮,有些发黄。但你听着这些人一句一句的说着祝福的话,然后将米放进林雨桐手里的袋子的时候,四爷十分诚恳的跟人家作揖道谢。 整整一天,两人走了上千户人家。 中秋节,四爷跟其他兄弟一样,坐在大殿里。推杯置盏。 然后众兄弟一样一样的将节礼送上去。 太子送了亲自抄写的佛经。 直郡王是自己动手,用檀木雕刻了佛像。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手法也粗糙了些,但都是自己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三爷将自己带着几个门人编纂的新书,送了上去。 到了四爷了,四爷就叫人叫米拿了上来。 康熙就不由的问道:“你带着福晋亲自去求的?” 四爷回道:“百姓家,子女给父母祈福,都是如此做的。”言下之意就是,天下的子女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康熙用余光看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借着上茶的时机就小声道:“四爷带着福晋,十分虔诚的走了上千家。没带别人。” 康熙连声称好,“叫人拿到御膳房,朕今晚上就吃它了。” 被四爷这么一当,后面的还真就没什么出彩的了 众兄弟看着四爷的眼神,就带着小刀子了。还是老四奸诈啊,没用自家的一点东西,就讨了老爷子的喜欢。简直就是没天理。 等了一会子,人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粥的时候,嘴上都赞四爷,心里却都不由的骂开了。再加上这粥的味道实在说不上美好,但谁又敢表现出一点点不自在呢。 弘晖和弘昀坐在四爷的身后,将场中的情形看的清楚明白。等粥上来,俩孩子都是经过教育的,一点都不觉得难以下咽。跟糙米粥比起来,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其他的皇孙可不像是这两个,对这样的饭根本就咽不下去。脸上就不由的漏了出来。 皇上在上面看着,下年的动作那是一清二楚。不由的对老四家的孩子,印象又好了两分。 晚上回来,林雨桐就问道:“还真讨了皇上的喜欢了?” “喜欢不喜欢的,谁知道呢。前段时间皇上夸了老八,老八门前,一天到晚就是车马不断。所以,就是今儿不夸爷,找个机会总是还会夸一夸的。”四爷笑道。 林雨桐恍然,“那不是做了无用功了。” 四爷拍了林雨桐一下,“爷是真心实意想求皇阿玛长命百岁的。” 林雨桐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她有时候觉得,这些人,都是有人情味的活生生的人。 第124章 清穿故事(33) 清穿故事(33) 冬天来的悄无声息。 林雨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呼啦啦一场大雪,就铺天盖地而来。 “我总觉得,今年的雪。来的特别的早。”林雨桐将嫩牛肉下到锅里,涮了涮就给四爷夹到碗里,“也不知道弘晖他们在宫里的炭供应的上吗?” “爷叫人盯着呢。受不了一点委屈的。”四爷吸溜了一声,想来是辣到了。 林雨桐切了不少辣椒碎,谁知道四爷倒是给料碗里放了不少。就笑道:“那是我专门叫人存下来的线辣椒,这会子吃够味吧。”说着,就拿了果酒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四爷接过来,又将林雨桐碗里的红薯和土豆块夹的吃了,才觉得好受了些。“太辣了。” 林雨桐拿了小碗,“我给爷另换一碗算了。”吃不了辣还爱辣的人伤不起。 四爷摆了摆手,“没这个添味总觉得少了什么。” 大雪下来了,孩子都不在。弘昭早早的就睡了觉了。只留着两口子对面坐在炕上,架着锅子吃火锅。 林雨桐瞧见四爷吃红薯吃的很香甜,还觉得颇为惊奇。反正弘晖是最见不得将这种带着甜味的东西往咸辣的锅里放。 “怎么这么看着爷?”四爷见林雨桐盯着他看,还以为酱料粘在脸上了,用手抹了一把。 林雨桐心说,吃红薯的四爷挺接地气的。嘴上却道:“瞧着爷怎么越发的俊了。” 四爷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胡说!”不过穷着心情倒是挺好。 晚上,林雨桐可不敢像是四爷那般往碗里夹肉吃,只挑些素的,滋味也还行。 “又怕胖啊。”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晚上吃肉,对皮肤也不好。”就是金手指再大,健康的生活习惯还是要有的。 四爷就瞅着林雨桐的脸瞧,“这几年,你是越变越年轻了。这脸比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嫩。不怕。” 林雨桐难得见四爷说赞美自己的话,一时之间,心里还真美。 这两年,两人的感情还真是细水长流,相扶相伴,相处的也算是和谐。尤其是有了弘昭之后,更像是真正的两口子了。 晚上,要是没有一个人躺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觉得不光是床空了一半,连整个屋子,都觉得空荡荡的。 躺在床上,听着呼啸的北风,林雨桐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又怎么了?”四爷闭着眼睛,手拍了拍林雨桐的后背,问道。 林雨桐就笑道,“觉得幸福。” 只要一想到自己暖暖和和的在屋里,不必受外面的严寒之苦,就觉得幸福。她对幸福的要求,又时候就这么低。 四爷显然误会了林雨桐的意思,笑道:“挨着爷就这么幸福啊。” 林雨桐愣了愣,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道:“是啊!有爷就是幸福。” 这话明显取悦了这位爷,林雨桐明显感觉到他的胸腔震颤了起来,继而发出愉悦的笑声。 林雨桐心里一下就觉得满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爷。自己有,别人没有,可不是幸福吗? 两个都觉得幸福了的人,裹在被子里折腾了半晚上。四爷早上心满意足的走了。 最近,他还真是要忙起来了。可是再忙,晚上还是得回去的,要不然福晋大概不会感觉幸福。 戴铎和邬思道觉得今儿四爷的心情不错。也就更敢大胆的说话了。 “……清缴户部欠款,已经势在必行。皇上三翻四次的暗示,就是希望有人能体谅朝廷的难处,赶紧将欠款都还上。哪怕还不上,偿还一部分,能能解了眼下的困局。但是这人心呐……”戴铎小声道。 四爷将烤好的栗子给戴铎推过去,就道:“那以先生之见,这差事是接还是不接?” 戴铎欠身拿了桌上的栗子慢慢的剥了。“若是有人来接,四爷就不接。若是没人接,四爷才好接。” 这跟自己盘算的其实是一样的。四爷点点头,又将栗子推给邬思道:“尝尝,这是福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品种。个头虽小,味道却是顶好的。” 邬思道赶紧道了谢,“只是这到底是得罪人的事,这事接下来之后,爷还得慎重才是。要是估摸的不错,只怕以八爷的为人,是不会出这个风头的。” 四爷微微一笑,是这个话。 因着快过年了,皇上倒也顾忌着名声,什么都没说。他都不急,别人就更不会着急了。 这个年,皇上也过的极为简朴。这样明显的暗示,但是大家还是都没有还钱的自觉,皇上能怎么办呢? 等到出了正月,皇上又驳回了礼部要整修太庙的折子。 桩桩件件,都是暗示没银子。 还真是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连康熙这个债主,碰上这个问题,都觉得棘手吧。 他是想做到君臣想得,是想成就一段君臣佳话的。 可当恩情得到这样的回报的时候,康熙心里大概也不是滋味吧。 朋友之间相互借钱就是这样。借出去的时候情浓,真伸手要债,好似原来的情分就掉了一样。 真要是要债,当初借钱的恩情还在吗? 所以,这个要债的人,不好做。不来狠的,肯定是收不回来的。但来了狠得,只怕皇上都不会乐意。这不光是恩情没施舍出去,甚至到最后落下了埋怨,生了怨怼之心。这是何苦呢? 讨债,可不是好活。 康熙看着站在下面的一溜儿子,“……这事,得有个人出面总揽。你们看看,谁来?” 这活,直郡王肯定不干。以前的明珠一党,如今都自称是他的门人。反正有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吧。这些人在明珠显赫的时候,只怕没少拿户部的银子。这会子自己干这活?不是笑话吗?这不光是对自己人开刀的问题,而且是直接要跟太子一方发生冲突的。本来只是讨债,纯粹的讨债。叫自己跟太子的人讨债,这不是讲矛盾升级吗?别说自己不会干,就是皇上也肯定不会给自己这个活计啊。 太子挑了挑眉,这跟他更没有关系了。即便门人欠银子,也没花到自己身上。 三爷心道:讨债?从谁讨?是从直郡王讨?还是从太子讨?别说门人了,就是他们自己身上也有户部的债。还有这些兄弟,宗室的宗亲,勋贵。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就算自己敢得罪人,但这他也没胆子拿直郡王和太子练手啊。于是果断的缩了。 五爷向来是不管事的,他就跟没听见似得,眉毛都没动一下。 七爷还有闲情左右看看,好似再找寻这个勇敢的兄弟是谁?反正不是自己就对了。 八爷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呵呵。他从来都是仁厚的,都是和善的,讨债这种事情,他怎能干得出来?这不是闹笑话吗? 九爷的目光十分直接的落到了四爷身上,兄弟们中间,就他长了一张讨债的脸,他不去,谁去? 他这一看四爷,剩下的兄弟都不约而同的瞄向四爷。 好似都在说,长了一张讨债的脸,就甭谦虚了。 四爷心里暗骂一声,这一群坑货。要问四爷这辈子最讨嫌的生物是什么? 那一定是兄弟。 这些坑货兄弟是这世上最讨厌的物种,没有之一。 康熙看着这些儿子一眼,就道:“怎么?没人能为皇父分忧吗?” 四爷虽然早有出来接盘的打算,但是被兄弟们无言的推出来,还是十分的不爽。“儿子愿为皇阿玛分忧。”心里却道,你们这会子推我出来,我上门要债的时候,可别怪我无情。这般想着,就扭头看了这些兄弟一眼。意思十分明显,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众人心里一提,这还真说不准是谁坑了谁? 康谢看了四爷一眼,就又问道:“就老四一个人吗?谁辅助老四办着差事?” 十三自己站了出来,“儿子愿为皇阿玛分忧,辅助四哥。”他除了跟着太子一起伴驾,再也没有办过什么差事。这事虽得罪人,但跟着四哥后面跑腿而已,也比绑在太子身上强了太多。对于别人来说,是得与失的问题。对于自己,只是失去的多或者少的问题。但只有有个由头日后与四哥多亲近不是? 四爷也没想到十三这个时候会跟在自己后面跳出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的。 康熙点点头,老四办事,还算是稳妥的。这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了。 看着老爷子走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四哥(四弟)了,真的好高兴怎么办? 四爷才转身,还没有说话。直郡王跟在太子的后面麻溜的撤了。三爷五爷七爷,三人凑做一堆,也不知道说什么,边走边说。脚下十分利索。七爷那腿脚似乎也显得格外的灵便。 八爷九爷十爷联袂小跑着走了。只十四跺脚道:“别人都不出头,就你爱出头。迟早得把人得罪干净了。”话才说完,那边九爷就喊了。十四哼了一声,转身也跑了。 十三尴尬的一笑,道:“四哥,咱们兄弟两,如今可真是人见人躲,不招人待见了。” 四爷一笑,就道:“走吧!十三弟,跟我回府,咱们合计合计。顺便叫你嫂子亲自下厨,咱们哥俩喝两口。” “弟弟我惦记嫂子酿的酒不是一天两天的。这回可算能解解馋了。”十三笑着,就跟着四爷出了宫。 林雨桐听了苏培盛转达的四爷的话,就去了厨房。 四爷请了十三坐下,又将戴铎和邬思道请了出来。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十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幕僚都是极为私密的事,四哥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遮挡,这份信重,怎能不叫人动容? 戴铎和邬思道都是精于谋算的人,眼睛一闪,就知道四爷的目的。 如此的推心置腹,只怕十三爷心里,更倾向于四爷了。 “以先生的看法,该从哪里下手?”四爷看着二人问道。 邬思道就笑道:“四爷心里自是有成算的?叫咱们说,可就有些不敬了。”眼瞎之意,肯定得从太子,直郡王和各位皇子下手了。 戴铎就道:“这债既要讨,又不能狠命的讨。爷心里要有计较。” 直到晚上,四爷留了十三爷在前院住了,回到正院,林雨桐才知道四爷真要讨债的事。 “您得先问问十三弟和十四弟,看他们府里可有难处。”林雨桐就先道。十三爷跟着四爷的铁杆,不照顾一二不行。十四是亲弟弟,要真是周转不开,还能硬逼不成。这两人就算四爷把银子倒贴进去了,也是应该的。 四爷往炕上一躺,就道:“人家家里的媳妇,都是怕将银子贴补给小叔子小姑子,你倒好,爷还没说呢,你倒是想漫天的撒钱。你就不怕爷没银子?” 骗谁呢?这些年,皇上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京城,而四爷基本都是皇上安排的留下来理事的人。虽然没有八爷那般的火,但是谁都不敢轻视。硬愿白拜了庙门,也不会漏了这么一个要紧的人物。 再加上,四爷真不是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该结交的也没少结交,这下面送上来的孝敬,该收的也都收了。 这些年,这位爷积攒的可不是小数目。相比起几位年长的皇子,像是十三,十四,开府没几年,又都是光头阿哥,手里没差事,就意味着没权利。他们才能捞多少银子? 恐怕真没多少银子还债。 于是就笑道:“爷这私房银子藏的严实,别当我真不知道。这会子我还没要呢,爷就装起了穷。这可不对啊。” 四爷哈哈就笑,“爷的那点银子,福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还真当真了。” 林雨桐一笑,就说起了正事,“这些欠债的里面,只怕还真有还不起银子的人,只一味的逼迫着还,只怕也不是办法。真是逼得紧了,闹出事端来,也不好收场。” 四爷就笑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说着,又问起了弘昭今儿都干了些什么。 林雨桐见四爷不想说这事,也就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四爷这边还没拿出个章程了,皇上那边就又启程,要巡幸塞外。 五年是往南跑,今年又往北边跑。这皇上当的,也是累人。 四爷就笑道:“皇上这是躲了。” 那么些老臣要都去宫里求见,要说请,那这债还怎么讨? 皇上出门,顺手又带走了太子和直郡王,连同几个小阿哥。 只带走太子和直郡王两个成年的阿哥,一是避免了这两人的门人寻求庇护,二是怕激化矛盾。 而剩下的成年阿哥,谁都没带。意思也十分明显,那就是还钱。 四爷下了帖子出去,要请众位兄弟喝茶。 “老四这是想干什么?”九爷十分的暴躁。都说他有钱,可他挣得多,也开销大啊。八哥招揽人才用的银子,是他友情赞助的。老十,更是一个大号的拖油瓶啊。他府里的一半开支都是自己给供给的。他身上,背着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债,八哥,老十,再加上自己还有个亲哥老五呢。五哥不管事,他也不宽裕。银子都能给别的兄弟,没道理一点不帮衬自己的亲哥哥不是。老十四几次对自己欲言又止,说起来也算是一起混着的兄弟。难道真的能一点都不给。当然了,他是想一点都不给的,可老十四多贼啊。对着自己大骂老四不仁不义,不顾兄弟。这话可不正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只觉得遇到了知音啊。就那么顺嘴给秃噜的应承下了。他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败家都不是这么败的。顿时,不光是牙疼,心肝脾肺都跟着疼。 九福晋眉头一挑,就道:“前儿我嫂子加来,还说起银子的事。家里只怕也周转不开。问我能不能先借点回去周转周转。看爷这么为难,要不然我将嫁妆典出去,换了银子先支应着?” 九爷顿时就跳起来了,“爷还不到靠女人嫁妆过日子的时候。” 死鸭子嘴硬!九福晋心里一哼,就问道:“那依照爷的意思,该如何?” 九爷喘了两口气。这兄弟要管,小舅子大舅子要拉拔,还有那些小妾的娘家,就是把爷拆成一件一件的卖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来。一时又觉得福晋十分的不长眼色。娘家帮衬不上也就算了,关键的时候还拉后腿。可要是真不管,自己的还真拉不下这个脸。哪怕缓上一缓,再过上三五个月的,各有各缓冲期。也好有个筹措的时间啊。谁知道老四这般的迫不及待。 他心里哼了一声,又看了四爷府的帖子一眼,狠狠的摔在地上,蹦上去用脚踩。 九福晋:“……”呵呵,幼稚! 第125章 清穿故事(34) 清穿故事(34) 十三爷看着手里的五万两银票,鼻子就是一酸。自从没了额娘,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是他给两个妹妹遮风挡雨,谁能想到今儿,也有个人站在自己的前面,来给自己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呢。 他出宫这几年,算一算,还真是只有开销,基本没有进项。虽说府里的用度都是内务府给的配给,但人情往来的开销就不小。再加上年节往宫里的节礼,各位娘娘的生辰贺礼。侄子侄女的洗三满月百日生日,宗室长辈的寿辰。不说有多出众吧,但大面上不能差了。随意,认真算一算,也差不多是天天都往外送银子。再加上自己年轻,孩子才一两只,连找个收礼的由头都找不到。 前两年,自己也确实从户部借了十万两银子。出宫分到的二十多万两,给妹妹们贴补一二,就剩不下多少了。这两年也花的差不多了。 如今府里满打满算,也就十万两银子,这还是福晋将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银子拿出来一部分才凑齐的。将这些银子还了,府里就真的周转不开了。总不能靠着福晋剩下的嫁妆过日子吧。 福晋的娘家也帮衬不上。这些年只跟太子绑在一起了,跟哪个兄弟都说不上特别铁。想要求助,都找不到地方啊。 正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没想到四哥打发人送请柬来,信封里会是五万两的银票。这可以说一下子就把自己身上的担子给分担过去了。 十三福晋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日子总得往下过不是吗? “收着吧。”十三将银票给福晋,“这是四哥的心意。府里的情况,四哥都是知道的。也别打肿脸装胖子了。” 十三福晋接过来,脸上可就露出笑意,“以后,我常过去陪四嫂说说话。” “不用那么刻意。”十三一笑。都是龙子凤孙,谁心里没点成算。但只要四哥这心意里有一半是真诚的,他老十三都承情。艰难的时候能拉拔自己一把,替自己想着的,就是自己亲哥。 而十四此刻正坐在四爷对面。 四爷脸上隐隐还带着怒气,“……五万还不够?你借了十八万两,难道都用完了?” 十四嘴角隐晦的一撇,当然是用完了。要不然,那些军中的下层武官们,凭什么都愿意跟他亲近。做什么不得付出点代价。不是谁都像是四哥一样,将愿意投靠的门人□□一番,然后就想办法谋个差事外放了。四哥能给他们官位,当然不会给下属花钱,因为下属从来都是想办法送钱给他。在京城协理政事,这是多大的权力。安排的人,只要不关乎大局,皇上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都不计较。这谁不羡慕。 可是自己呢?一件差事都没有,又想干点事,又没有银子。十八万两很多吗?反正不经花销就对了。 “……你出宫时,本就有二十三万两银子的安置费用,再加上你借来的十八万两。光这些就四十一万两银子了。爷就不信,下面就没有一个孝敬你的。这么些银子加起来,你都花在哪了?你又没盖花园子,也没修戏楼养戏班子。就是喝金咽银,这数目也对不上。”四爷看着十四爷,问道。 十四爷就有些恼怒,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这么盘根究底叫自己怎么说?说我正不动声色的拉拢人脉,暗搓搓的觊觎太子之位。 这不是找抽吗? 他暴躁的道:“你只说借不借吧。” 四爷看着老十四打死也不多说的样子,倒是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像是在衡量什么。 良久,他才睁开眼,扬声叫苏培盛,“去跟福晋说,爷急着用银子。问她手里的现银能动用多少。” 苏培盛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十四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难道四哥手里真的没银子了?这话他不想信。可自家的兄弟都是什么德行自家也是十分清楚的,不到实在没办法,是不会动用福晋的嫁妆的。四哥找四嫂要的,肯定是四嫂的嫁妆银子。府里的收益跟底细,四哥肯定不会全部都交给女人打理。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外面的大事。他更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那就只能真的是四嫂的嫁妆了。 林雨桐听了苏培盛转达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就道,“你等一下。”说着,就进了内室。从床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来,然后出去就交给苏培盛,“要是这些不够,我再筹措。家里就放着这么些了。” 这都是银票,库房里的金银总是不能现在搬着过去的。 苏培盛捧着这玩意就像是捧着凤凰蛋,谄媚的笑道:“福晋,这是多少?” “十万整。”林雨桐说了一句,又道,“要是不够,你打发人来说一声。” 苏培盛这才赶紧退下去,给四爷交差去了。 四爷看着苏培盛往自己面前送匣子的时候,在匣子上轻轻的点了一下。他心里还有些惊诧。福晋当初的嫁妆,摆件家具乱七八糟的全算在里面,也就十多万两。现银更是有数的。没想到这几年,倒是经营的不错,攒下的体己比自己想想的多。 他掀开匣子,里面的银票面值不等。大的有一万两的,小的有三五百两的。是整整十万两没错。 苏培盛就道:“福晋让奴才转告爷,家里现在就这么些。要是不够,马上筹措还来得及。” 十四的脸就有些红了。他都没动自己福晋的银子,过来却把嫂子的打劫一空,这叫什么事? 四爷点点头,将银票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把匣子往老十四的面前一推,“这是整十万。再加上先前给你的五万,一共十五万两。都拿去的。”至于他以前那些银子的开销,他一句也没有多问。 十四眉头一跳,十万两。这可真不是小数目。一共只有十八万两的债务,叫四哥分担了十五万两,这还真是以前都不敢想的事。 他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四哥……” 四爷摆摆手,“行了!你也大了。也有自己的事情。爷也不多干涉了。” 十四也不知道怎么出了的四爷府。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的。逼着四哥用了四嫂的银子,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地道。 四爷在十四走了以后,从书架的暗格上取了一个匣子出来,自己揣了,去了内院。 “这是什么?”林雨桐看着匣子道。这不是自己给出去的那个匣子啊。不等四爷回答,就伸手将匣子打开,里面是四张五万两的银票,整整二十万两。转了一圈,又翻倍的还回来。这是玩什么游戏。 实在闹不明白他自己有银子干嘛大费周章回来要她的。 “十四就是个无底洞。不这么着,以后可就真难打发了。”四爷将靴子脱了,浑身都像是放松了一样。 可这给的也未免太多。虽然林雨桐不稀罕那点银子,但是四爷这样的大方,还真是让人觉得十分的稀罕。 就笑道:“如今只怕知道谁是亲哥了?” “倒不是为了这个。”四爷随意的答了一句。但这背后的深意究竟的深意是什么,四爷倒是没有解释。 林雨桐也不问,他心里的谋算太多,就算说出来,一时半会,以自己的悟性,只怕也理解的不会太透彻。 只转移话题道:“爷还要借银子吗?”说着,就将匣子有推过去了。 四爷先是没明白什么意思,只说了‘不用’。说完才明白林雨桐是在开玩笑,于是笑道:“怎么,被这么高的利息迷花眼了。也财迷起来了。” 借十万还二十万。这生意谁都乐意做。 林雨桐挑眉看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十四当然不知道他的好四哥心里的弯弯绕,心里还兀自有点感动。瞧瞧,这就是亲哥啊。甭管平时骂的有多狠,脸有多黑,但关键的时候,他不掉链子啊。这么一想,突然为自己背着四哥说的那些他的坏话而脸红。心里多少是有点愧疚的。可转念一想,自己那么做不也是为了从老九手里套出点银子来吗?似乎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这么一想,再一比较,老九可就有点不地道了。 这自己没言语一声,四哥就不声不响的叫人送了五万来。自己也就是上门试试,没想着能成,结果,四哥又给了自己十万。 可老九呢?自己几次三番的在他跟前哭穷,他也没掏出一个大子来。他岂能甘心? 于是,本想就直接回府的他,转身又去了九爷的府邸。 九爷这会子正暴躁呢,因为老十就坐在他对面耍赖。这个还没打发走呢,十四又来了。他的心情能好才见鬼。有心不见吧,可这不见,就把人给得罪了。 能怎么办呢?“请你们十四爷进来。”九爷有气无力的道。 十四一进书房,就被老十幽怨的目光看着,“十四啊,你有亲哥啊。可你十个我没有啊。只九哥跟我亲近,你还来掺和一脚。你不地道啊。” 九爷突然觉得,留下老十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第126章 清穿故事(35)二更 清穿故事(35) 十四心说,我亲哥对我好不好的,我也犯不上嚷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也不能叫人别知道。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于是转脸就呵呵一笑,道:“四哥那人,你们还不知道。板板正正的,一点不规矩的事不做,一点不规矩的银子不收。所以,他手里的银子也有限的很。我就是厚着脸皮开了口,给肯定是给的。只是那三瓜两枣的银子,也解决不了弟弟我的根本问题不是么?但九哥你不一样啊。这些年九哥的生意那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没有不涉猎的。哪一桩买卖不赚银子?本来我也想拖一拖,看看暂时不还银子成不成。反正别人怕四哥,我不怕。可转念一想,咱们得先瞧瞧皇阿玛的态度不是?真叫老爷子知道咱们带头抗旨,一准得挨骂的。估计都不是挨骂那么简单。真会叫咱们去宗人府关上半年的。跌不起那个人啊。所以,这个时候犯浑,可不是跟四哥较劲,而是跟皇阿玛较劲呢。思来想去,都犯不上的。” 十爷眉头一挑,就上下打量十四几眼才道:“老十四,这话哥哥我听着怎么觉得不对味啊。你这是帮着四哥给咱们兄弟来讲明厉害的吧?我说,你到底算是站在哪头的?” 十四心里一跳,面上却一笑就道:“十哥你要是信弟弟我一回,就赶紧想办法。要是不信,呵呵……这跟站在哪头还真没关系。” 呵呵是个什么意思?这就要看人怎么脑补了。 十爷一愣,问道:“十四啊,你是刚从老四那里过来的吧?” 去四哥府上,这本来就瞒不住人。十四一脸坦然的点点头,“去问一问若是拖上一拖,行不行?最多能拖多久?” 九爷转过身,赶紧问道,“老四怎么说?” 十四嘴巴一撇,“不能拖我才过来找哥几个商量的。” “就没给你点银子?”十爷问道。 “给了。”十四爷嘴角又一撇,“不多。不过也说了,实在不行,就先从宫里的娘娘那里拿些体己,或者四嫂的体己也能倒腾出来一些。我没好意思好。” 九爷和十爷对视一眼,这话应该是假不了的。 九爷就一叹,要说这些兄弟穷,那还真不是。只不过是没有现银罢了。府里的玩物摆件,古董字画,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但这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买卖的。因为都是宫里出来的东西。自己用可以,换银子不成。也有许多是别人送的珍玩,也有因为各自喜欢,花银子买来的宝贝,都是价值不菲。随意出手几件,也该够了了。可是爷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就算自己不要脸,难道朝廷的脸面不要了?皇阿哥的脸面也不要了? 难道要叫皇上背负一个对儿子不慈的骂名?逼着儿子卖家当?这事不能干啊。 他们难可不就难在这里了。 可谁手里放这么些银子做什么?府里的一应供给都是内务府给提供的。一年需要的开销都是有数的,直接给了福晋,叫她们女人家打理就是了。剩下的银子都拿着银子生银子去了。尤其是他。生意来往,流动的现银真不多。很多都变成货物了。 上哪给变出银子来? 人家的福晋好歹还能拿出点现银贴补,自己福晋倒好,直接就说要典当嫁妆,这还叫人怎么说。想起来就闹心。 难不成还真要跟宫里的额娘要啊?还是算了,额娘会补贴五哥,但不会给自己。谁叫自己就是额娘嘴里说的那号败家子呢? 心里已经够苦逼了,福晋不给力就算了。兄弟们个个都想着拖后腿,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有气无力的问道,“十弟,你到底还差了多少?” “十万。”十爷回答的十分的迅速,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九爷。 九爷心里就是一口血啊。这混蛋一共借了十二万两,这会子跟自己说还差十万两。感情他只想出二万两。 他很想说一声亲兄弟明算账,但看着老十老实巴交的脸,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下去了。以老十这德行,在自己面前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起身,取了个匣子,往老十手里一塞,暗暗的捏了老十一把,才道,“这是五万两。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去。” 老十这次机灵了,十分领会他九哥的意思,顺手把匣子往怀里一塞,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门,打开匣子一瞧,果然是十万两。 不由的就轻笑,心里道:到底是爷的亲九哥。这是顾忌着老十四呢。等会子老十四开口,他也好拦腰砍。 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由的而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当着老十四的面说实话的。要是往下压一压,还能给九哥省几个不是吗? 也怪九哥,怎么就当着十四的面问呢?瞧瞧,自己顺嘴把实话给秃噜出来了吧。 书房里剩下九爷和十四相对而坐。九爷一副不偏不倚的架势问道:“老十四,你呢?你还差了多少?”以老十四跟自己的交情,还不到敢狮子大开口的份上。数额不大,再拦腰砍一半,应该也没多少。 十四心里一算,十八万两已经有十五万四哥给了,还差三万。于是就道:“不多,也就五六万两。” 九爷心里一松,还真是个实诚的数字,没有漫天的要。于是十分干脆的道:“哥哥拿三万给你,千万别嫌弃少。你剩下的不多,你再想想办法。我这也怕五哥那边不够使。” 十四一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没事,九哥。弟弟知道你也难。” 瞧瞧,多深明大义。 九爷都有点感动了。要不是银子实在不凑手,真想多给点。 十四心满意足的揣着银票回府,跟完颜氏显摆,“瞧瞧,睁开你的眼睛瞧瞧。”说着,就将银票往出一亮,“舍不得你的嫁妆,跟爷哭穷。现在怎么样,打脸了吧。你的银子,爷还就不稀罕了。你男人我,出去转了一圈,十八万两银子就蹦了回来。别总觉得你男人没本事。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完颜氏只用眼角一撇,就耻笑道:“我一猜就知道,你这银子一大半都是从四哥那里拿的。别人,谁舍得!” 十四一噎,还真被她说着了。不由的又想起九哥给十哥递银子的动作,明显是里面有猫腻啊。尽管整天在一起混,但实际上亲疏远近还是有差别的。有的人面和心不合,有的人心和面不和。不过,自己也算不得多真心,能这样也不错了。 正说着话,就有八爷叫人送了信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两万两的银票。 “咱们还完了债,还能赚两万两了。”完颜氏看着那两万两的银票,语气嘲讽的道。 十四目光就真的有些复杂了。自己在老九那里说差了五六万两,老九给了三万,老八就紧跟着送了两万来。 这好人做的。连老九的漏也捡。未免凉薄了一些。 这些年,老九可没少给老八送银子。 老九看着老十送来的信,里面附带了五万两银票,一时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信上说老八给他送了五万,他用不上,又把这五万给了自己送来。 呵呵……老九干笑一声。昨儿,他的好八哥刚从自己这里拿了二十万两,为的是给一些投靠过来的臣下还银子。自己没犹豫就给了。可如今呢,拿自己的银子做人情做到老十那里去了。真真是叫人心寒不已。 正心塞,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五贝勒打发人来了。 九爷心道,五哥大概也是银子不凑手吧。 于是就将老十送过来的五万两放在一个空匣子里,才道:“叫人进来吧。” 来的人是五爷的贴身太监,请了安,就将信九爷呈上去,马上起身要走。 “你先等等。”九爷喊住他,就拆了信。心说,也不知道五万两够不够,还是先看了信再说。 可是打开信件,跟信纸一块出来的,还有一张六万两的银票。 九爷顿时顾不上看信,就愣住了。五哥这些年,真的是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也不沾。他的银子来源都是有数的。这六万两,只怕是五哥还完债,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他打开信,字体一如以往的只能用‘能看’来形容。信上说,知道从你手里过的银子不少,指着你过活的人更多。你自己又是个手松的。只怕紧着别人,反倒亏了自己。所以,给你送点银子先用着。你哥哥我没大本事,银子也就这一点,你也别嫌弃少。以后凡事别逞能。实在要是不够了,就言语一声,好歹还能凑出来一些的。 九爷顿时鼻子一酸,特别不是滋味。 他摆手叫人退下,往椅背上一靠,越想越心酸。 这些年,自己银子是没少赚,可自家亲哥真的没占自己便宜。倒是每次得罪了人,都要他这个老好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人家都指望从自己这里抠银子出来,从没想过自己的难处。只有他,心里记挂着自己是不是为难了。 这人啊,最经不住的就是对比。 第127章 清穿故事(36) 清穿故事(36) 四爷办茶会这天,天气晴好。花厅里摆放着一盆盆舒展着枝条的迎春花,平添了几分盎然的春意。 茶是林雨桐自己做的春茶,当沸水冲进茶碗里,那茶叶就舒展了开来。犹如四叶草一般,在水里荡漾,淡淡的茶香袅袅升起,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爷可都是品茶的高手,哪里能分不出好歹。虽然这不是贡品,也不是名品,但只这滋味,就十分的难得。 “妙!妙!妙!”三爷回味了一番口里的余香,就道:“老四,我总说你爱吃独食,这不算是冤枉你吧。”言下之意,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早先不拿出来跟兄弟们一起分享呢。 四爷呵呵一笑,“这也是福晋今年刚炒成的。弟弟我尝着不错,这才请了众兄弟上门吗?一杯清茶,只要三哥不觉得寡淡就好。” “原来是四嫂自己做的!”五爷十分的惊诧,“这现炒,可得有新鲜的茶叶。光从南边运,只怕不行。” 四爷就点头,笑道:“前两年,叫人从南边捎了茶树的小苗,当盆栽一样弄回府里了。你嫂子一直在花房养着,养的还不错。就是产量少,前两天刚炒出来,拢共就半斤。我尝着不错,才叫大家来品鉴一二。”说的好似这次就是为了喝茶,跟银子的事,半点关系也没有。 八爷呵呵一笑,“要论起过日子,四哥算是过的最舒坦的。咱们这些兄弟,哪个也没叫福晋亲自这般服侍。吃穿用度,无一不用心思。您这日子说起来,就两个字,精致。’” 说着,就看了九爷一眼,等着他接话。 九爷呵呵一笑,只跟着点点头,多余帮腔的话,却是再也不说了。 五爷诧异的挑挑眉,老九这算是长了点心眼吗?没被人全卖了,他是该欣慰的。 十四左看看右看看,就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想起四哥给自己银子的利索劲,心里想着好歹是亲哥,如今他也到为难的时候了,自己不挑这个头,谁能主动挑头呢。于是就道:“四哥,正好趁着今儿过来了,咱们就把正事办了吧。户部欠款的事,都知道你为难。咱们兄弟,就别见外了。我今儿把银子直接给你,就算了了这一码事了。” 四爷嘴角微微翘起,老十四还不算是蠢到家了。他顺势就点点头,“也成。”说着,就看了苏培盛一眼,见苏培盛领会自己的意思,退了下去,才道,“正好户部的几位大人正好今天上门商量事情,也算是赶巧了,你直接给他们吧。” 原来连人都请了过来。就是为了对账销账的吧。 十四就笑道:“那正好。省的跑到户部去,叫人家看了笑话。” 这一唱一和的,就把今儿这事给办妥了。 户部的人哪里有资格进花厅,就在外面候着。各位爷将随身的太监打发过去,就顺手把事情办了。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接近两百万两的银票就到了手里。 几个官员拿着银票,颇有些战战兢兢。四爷早就从大内侍卫里借了人来,护送着银票回了户部。 四爷半句没提银子,可最难收的一部分银子,就这么讨了回来。 点心一道道的摆上桌面,都是用去年留下的罐头做成的水果点心。春日里,鲜果还没下来。库藏的已经不新鲜。用罐头做的,又另有一番滋味。 他们兄弟说说笑笑,仿佛今儿就真的就是为了开茶话会的。 八爷府上两个妾室都有了身孕,他也是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吃了点心好,就想着给这两个有孕的人带回去尝尝。竟然还主动跟四爷讨要起来,“……吃着滋味还是不错。要是还有,少不得厚着脸皮跟四哥要一些带回去。” 四爷愣了一瞬就道:“一点吃的,不用见外。就算天天想吃,也是有的。只是你平日里也不是爱吃甜点的人,如今倒是胃口改了。” 众人一愣,四哥(四弟)竟然还记着老八的喜好不成。这么一瞧,这桌上的点心,还真是有点差别。 老八的桌子上两盘点心,一盘是各色水果点心拼盘,另一盘看着有虾隐隐破皮而出,应该是咸味的。这就是照顾他的口味了。 个人又都看向各自的。三爷发现老五的前面有的点心外面裹着杏仁碎,而自己面前的只裹着芝麻和核桃碎。这是知道自己不爱吃杏仁。 五爷看着自己面前,一大半都是黄桃味的,另一些都是每种一两个,应该是叫自己尝新鲜的,知道自己爱吃的是什么。 又扭头一瞧,见老七桌上的又不同,就诧异的道:“老七怎么爱吃花糕?”娘们兮兮的。 七爷脸色有些尴尬,自己的面前的点心,还真是放了玫瑰花和菊花的。 十爷就嚷道:“花糕怎么了?爷就爱吃桂花糕。今儿这点心,果子里加了一点点桂花,放的刚合适。” 说着,又扭头看九爷的,皱眉道:“葡萄干红枣?九哥竟然喜欢吃这个?” 九爷面色一红,“去!你管我呢?”连老十都不知道自己的小爱好,老四却知道了。这个究竟有几个意思。 十四诧异的看了四爷一眼,这人不光知道自己的爱好,还把兄弟们的爱好都知道并且记着不成。说着,就拿了十二的点心尝了一口,外表看着一样,原来里面的馅还是有差别的。十二哥这个里面加了蜂蜜。又拿了十三的尝了,里面竟是包着酒,让他眼前顿时一亮。 各自拿着点心,但心里却又有了点不同。像老四这般有心的,其实还真不多见。他们从小就学着不表露自己的喜好。不是留心过的人,是不会发现这些小细节的。 这般想着,直到各自回府,才觉得其实老四也不是那么讨厌。本来因为他讨债闹起的不愉快也消散了。 “爷还真是有个贤内助啊。”四爷叹道。其实他哪里知道那么些小细节,只不过这些都是林雨桐跟各位福晋,跟宫里的娘娘扯闲话的时候,打探来的。这些小喜好不用知道的太多,记住一二个就好。用在关键的时候,能有奇效。一个对自己的小喜好都记住的兄弟,搁在谁身上,心里难免都会宽容一二。正如这次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就比多少大道理都顶用。 林雨桐笑道:“爷现在才知道啊。” 四爷就拉了林雨桐,十分感慨的道:“没有你,事情不能这么圆满。我还想着,至少要得罪一半人的,如今看着,倒是连个埋怨都没落下。就这么消消停停,体体面面的把事情给了结了。爷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爷快别这么夸我。这才多少啊?宗室,勋贵,大臣,这才是大头。”林雨桐才不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四爷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只要兄弟们的事处理妥当了。皇上心里就高兴。剩下的人,不过是奴才,不管怎么处置,至少在皇上那里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这趟差事,本来就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差事。爷心里堂堂正正,也不怕得罪人的接了这差事。实心任事,皇上心里是清楚的。在兄弟中都没落下埋怨,别人他埋怨的着吗?就是再怎么埋怨,皇上会怎么想?连亲儿子的债都讨了,他们凭什么不还。还敢埋怨?” “所以,爷如今,才算是能大展拳脚了?”林雨桐问道。 大展拳脚?不! 四爷一笑,就不再说话了。 康熙在塞外,放在手里的折子,揉了揉额头。 老四这事,办得利索干脆。先从皇子身上开刀,震慑众人,告诉他们,这银子是非还不可的。这个路子是对的。 但光有皇子还不行,因为皇子的上面,还压着直郡王和太子。这两方的门人,只怕还有恃无恐。再加上江南接驾的几家,赊欠的银子都是花在了他这个皇帝的身上。换言之,他这个皇帝也是一个欠债的。只不过没人敢这么说罢了。 老四的脾气,有点儿较真。再往下,可就是曹家李家了。真闹到明面上,反倒不好收拾。 银子想一次性的全部收回来,本来就不大可能。叫老四先去办,就是想叫他用雷霆的手段震慑一下。叫下面的人看看朝廷的决心。他们也就不敢不还了。 可接下来,再用雷霆的手段,不光容易让人生出怨怼之心,还容易激化矛盾。到时候,银子还是一样未必收的回来。 所以,现在就该换一个手段温和,八面玲珑的人来做接下来的事情。 而这个人选,就非老八莫属了。 这两个儿子,老四的手段太硬,老八的手段太柔。他常想,要是能中和一下,就都好了。 如今看老四处事,倒是柔和了不少。要是老八也能柔中带刚,那此次的事情,就真的算得上是圆满了。 京城里都等着四爷上门要债,可四爷只把各位皇子的债要回来销账。却再没有出过府门一步。众人就有些摸不着这位四爷的心思了。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更叫众人提心吊胆。 这一日,御前来了旨意,专门给了四爷。夸他这事办的好,并赏了四爷一座园子,亲自取名为‘圆明园’。又给了十三爷一个皇庄,作为奖励。并且在圣旨上说是想念四爷和十三爷了,叫他们将事情交给八爷,然后迅速赶往御前见驾。 第128章 清穿故事(37)二更 清穿故事(37) 林雨桐一边忙着给四爷收拾行李,一边心里诧异。四爷这是把皇上的心思摸透了。所以,他只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再不动作了。对于皇上圣旨里的将后续的事情交给八爷的事一点也不吃惊,好似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爷这次去的时间估计有点长。你在家没事,就不用出门了。能不见人,最好连人也别见了。爷已经打发人去把弘晖和弘昀接回来了。他们也是半大的孩子了,外面有些事,叫他们办,比你自己方便。最近京城肯定是乱的很,叫他们跟着乌先生在家里读书。”四爷又细细的交代了一遍。 林雨桐点点头,“这有点长是多长,衣服怎么带?” “现在才是春天,估计得到秋里不可。”四爷随口就道。 “半年?”林雨桐诧异的问道。这时间也太久了。“塞外一进九月,早晚就冷的厉害。这次带不上,我再打发人给爷送就是了。” 语气有些恹恹的,竟是十分的不舍。 正收拾东西,就见外面有了喧哗之声。林雨桐手一顿,“这是怎么了?出去问问。” 不大功夫,袁嬷嬷脸色不好的进来道:“是钮钴禄格格,跟几位格格一起,前来给爷践行的。” 靠!这是想跟着去伺候吧。 林雨桐瞟了四爷一眼,就不说话了。也不说叫进来,也不说不叫进来。 四爷见林雨桐的样子,那脸明显是已经拉下来了。以前还能装出个大方的样子来,如今连样子都不想装了。 他叹了一声,就道:“把人叫进来吧。” 林雨桐一听,就甩着帘子进了里面。 四爷起身跟了过去,小声道:“爷也没说叫她们伺候。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再这么下去,就算爷不说什么,以后就该轮到别人说话了。” 说着,就拉了林雨桐坐在他腿上,“你处理外面那些事,尚且知道圆滑。怎的到了这事上,反倒硬着来呢。” 林雨桐刚才也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没想到他倒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里不免就有了一点别的思量。 四爷见她把话听进去了,就道:“这人,别管是男人女人,都不能清闲下来。闲下来,这就得生事。你可明白?” 林雨桐点点头,轻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赧然。 等两人出去的时候,除了李氏,竟是都来了。 林雨桐心道,李氏如今算是学乖了。她有孩子,就多了一层顾忌,只要自己不过分,她就不会主动挑衅。至于争宠什么,早就不在李氏的考虑之中了。因为按着大格格莫雅琪的年纪算,她都快做岳母的人了。按照时下女人的认识看,做了祖母,再霸着男人就有些为老不尊的意思了。所以,在两个儿子都康健,她年纪也不算小的情况下,李氏是不会往上撞的。 宋氏如今还只是一个小格格,她年纪本就比四爷还大,如今看着更显老相了。她这时候跟几个小格格一起来,就有点拎不清了。 钮钴禄氏的长相,真的是只能算是清秀,看着极为本分的人,可林雨桐却不敢小瞧了她。最后的赢家向来都不是简单的。 这几个格格,如今才算是到了年纪正好的时候。耿氏和武氏的姿色,比钮钴禄好了太多。 林雨桐挑挑眉,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微微的笑了笑。 这几个人刚行了礼,才敢抬头看林雨桐。虽然一个府里住着,但是真是有几年都不见福晋的面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福晋又生了一个阿哥,这脸竟然比前几年还嫩了些。原以为她们年轻水嫩,如今一看福晋的样子,就微微的低下了头。 四爷也不废话,只道:“福晋身体不好,这后宅的事情,你们帮着福晋分担了。武氏,耿氏,都是本分的。一会福晋会叫老嬷嬷给你们送差事过去。宋氏身子也一直不好,倒不好叫你劳累,只一天抄两页经供在佛前吧,算是给……祈福了。将来也叫她们好投个好人家。都去吧。” 武氏和耿氏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而宋氏眼圈一红,没想到爷还记挂着两个短命的孩子。也好,给她们祈福,算是给自己赎罪了。 唯独没有提钮钴禄氏,这就已经是打脸了。她一时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显然爷是对自己这次跑来不满意了。再不敢说多余的话。 等几人退下,四爷才道:“正院和李氏的院子,以后都归到前院。跟她们的事情,都不相干。” 实际上所谓的后宅,叫四爷这么一折腾,就只包括了几个格格的事。只用这点事吊着,还将人分出了三六九等来,叫她们自己争抢去。 有的忙了,就没功夫生事了。 林雨桐觉得四爷对于自己人的划分,十分的简单粗暴。生过孩子和没生过孩子的,待遇不可谓不大。不说李氏,就只宋氏,待遇跟其他几人都是不同的。 还真是先把女人当成是传承的工具,才说其他。 从始至终,林雨桐都没说一句话。 四爷见人都走了,才道:“做奴才的,都想从主子身上得到点什么。不是钱,就是权,或者就是看重。换做女人,这看重就能说成是宠爱。不管哪一样,你给得起了,他们才会听话。” 因为给不了宠爱,而后院又平稳公平,供给充足,而她们不出门开销,连金钱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所以,就只能是给她们一点不影响大局的权力,叫她们你争我夺,省的她们没事就纠缠。 林雨桐从里面看到了驭人之术。四爷如今的手段越来越纯熟了。 晚上,林雨桐用十万分的热情,回报四爷。第二天,揉着腰送走了一脸得意的人。晌午又等到了两个孩子回府。她就彻底将府门关了。没事连侧门都不开,只角门来往采买的人。因为外面整条巷子,基本被马车挤满了。都是来找隔壁的八爷的。 此时的八爷,送了四爷和十三爷出城回来,远远的看着人头攒动,就赶紧道:“走后门。走后门。” 前门都被堵上了。这些人到家门口堵人,怎能不叫人心里害怕。 何卓迎了进门,就急忙道:“爷,这可如何是好。都拿着礼上门,就为了求一求宽限的日子。明面上,四爷把最难处理的已经处理了,剩下的爷要是再拿不出的真家伙出来,只怕皇上那里,就过不去。斥责是小,影响到咱们的大事,就糟了。” 八爷跟着何卓进了书房,坐下才道:“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银子肯定是要叫他们还了。就看怎么个还法吧。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银子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也不能凭空就变了出来。各自量力而行,能还多少算多少。这累计起来,也不算个小数目。也算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咱们也算是将这差事给了了。剩下的,看皇上交给谁继续办吧。反正,咱们不能把人给得罪狠了。” 何卓微微皱了皱眉。这么说,是没错的。聚少成多,欠银子的人多了,就是每人还上两三成,加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可实际上,却把四爷留下来的震慑给彻底消弭了。原本都以为必须还的。谁知道到最后他们才发现,叫嚣着必须还钱的是四爷,八爷并没有这个意思。 可如此一来,八爷这是想解决问题呢?还是想顺便坑四爷一回。 何卓有些拿不准了。 而等到林雨桐知道八爷的做法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花房里的草莓都已经下来了。 她笑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面露气恼之色的弘晖,就推了一盏果汁过去,“先消消气。” 这孩子趁着每天采买的时候,都打发他身边的傅弛出去,打听外面的消息。林雨桐从来没有阻拦过。这是听说人人都赞八爷体恤下情,才生这么大的气。 就见弘晖端着果汁,一口气就喝了下去,皱眉道:“这不是反衬的阿玛不近人情吗?八叔做事实在是不地道。” 林雨桐就笑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从你八叔那里讨了那么多的好处,说几句不费事的好话,不是人之常情吗。”她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道:“这跟你管着下面的奴才是一样的道理,要是一味的在乎他们的感受,做主子的先放下身段,毫无原则的对下人妥协。拿着家里的银子散给奴才,只为了叫人赞一声好。叫你看来,这主子称职吗?” 弘晖皱眉,“做主子的自然该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才好。” “你都懂这样的道理,难道皇上会不懂。”林雨桐笑道,“就算满朝上下都称赞你八叔,又能如何。他用国库的银子,给他自己邀买人心,就已经犯了大忌了。只怕是被满耳朵的奉承,迷住了眼睛吧。” 弘晖有些恍然的道:“八叔自己好似仁义了,可不仁的名声不光是推给了阿玛,还有皇上……” 林雨桐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得亏四爷的教育,要不然,自己也跟弘晖掰扯不出这三四五六来。 弘晖惊叹了一声:“……”八叔如今胆肥了。 第129章 清穿故事(38) 清穿故事(38) 等给八爷的家的弘旺过了百日,不知不觉,秋草就黄了。林雨桐刚打发人,将给四爷的衣物送去热河。皇上的圣旨就来了。 这回不光宣召了所有的成年的皇子阿哥,就连八岁以上的皇子皇孙,都被皇上宣召过去。 每年秋天,皇家都围猎,只是今年好似显得特别隆重似得。 林雨桐又认命的给两个孩子收拾行李。四爷就在热河,到了地方,有他管着两个小子,也不用自己担心什么。只这一路上,就两孩子,林雨桐怎么也放心不下。 “额娘,我都多大了。”弘晖长得比李雨桐高了,十二岁的年纪,没到变声期,还满脸的稚气,竟然觉得他是个能离了爹妈,自己扑闪着着翅膀就能飞的大人了。 当然了,在皇家,这也确实不算是年纪还小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没有你阿玛跟着,在路上你就多留个心眼。有什么事,就找你十四叔去。” 十四虽然浑了一点,但亲疏远近,心里是有数的。 弘晖点头,一一应下了。 林雨桐又拉着弘昀叮嘱:“别去了就跟着逞强。咱们不拿自己的短处跟人家的长处比。” 这孩子现在好不容易能骑在马上小跑了,可别折腾的跟别人比赛马射箭。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吗? 弘昀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他都十一了,嫡额娘还总拿他当孩子哄。但还是道:“我知道,肯定不敢逞强。” 在额娘的叮咛声中,弘晖带着弘昀,出了城。 兄弟俩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侍卫,再后面就是十几辆马车的行李。 十四的儿子还小,肯定是不用带的。本来没事一身轻的人,特意打发人在城门口等着弘晖和弘昀,叫他们跟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你阿玛没在,就跟着爷,不许你们到处撒野。”十四将四爷训他的样子拿出来,还算是能唬人。 弘晖规规矩矩的应了,发誓不乱跑,十四这才稍微放点心。不过遇上乖孩子,他本来准备的一肚子恐吓加威胁的话,也就用不上了。 在十四走后,弘昀就道:“咱们后面就是十六叔,十七叔,还有十八叔。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还是算了吧。 弘晖摇摇头,“八叔肯定在后面照应,咱们过去不合适。” 十六叔和十七叔只比自己大几岁,十八叔才八岁。避不开自然是要请安的,能避开就别往跟前凑了。八叔最近在京城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人红是非多,还是别凑热闹了。 因为都带着孩子,所以,根本就走不快。哪个主子出门不带几车的行李?再加上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包括侍卫,又是一批行李。 所以,这个队伍可以说是浩浩荡荡。 自家的马车是改良过的,躺在里面都没有问题。外面到处尘土飞扬,骑马就是受罪,两兄弟就窝在马车上,也不用谁多操一点心。 十四每天都亲自过来看两回,饭菜叫他的贴身太监亲自送,晚上看着两人睡下,又叫人在外面守着,但凡有事,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弘晖知道,不管是阿玛和额娘,都没有事先跟十四叔说一声。可也正因为是亲的,所以,根本就不用叮咛。叮咛了,反倒见外了。 他觉得,他又学到了一些东西。有时候,人心的把握,就是这么微妙。 如此在路上颠簸了七天,才到了热河。四爷打发了苏培盛过去接人。 热河修建了行宫,围着行宫,各个皇子府,宗亲大臣也都修了宅子。 弘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宅子。进门后简单的打量了一番,四爷就从行宫回来了。 “阿玛。”哥俩上前赶紧给行了礼。 四爷也有半年不见儿子了,猛地一见,弘晖都到了他肩膀这么高。不由的嘴角就柔和些,“起来吧。”说着,就带着两人进了书房。又叫他们顺便去内室梳洗更衣了再出来。 “家里可还好?”四爷问道。 弘晖见桌上已经摆了饭,都是自己和弘昀爱吃的,就知道阿玛早就吩咐人做好了的。于是顺势就坐在桌边,道:“都好。弘昭都能背三字经了。弘时的功课,乌先生也夸赞了几回。挑了几张做的好的,叫我带过来,给阿玛看看。姐姐能自己做鞋了,给阿玛做了两双便鞋,我也一并捎过来。额娘说,家里的事情,阿玛别担心。只好好的吃饭,按时睡觉,也叫她少些牵挂。” 四爷认真的听了,才点点头,“快吃吧。路上只怕也吃不好。” “十四叔很照顾儿子们。”弘晖还是客观的禀报了一声。 四爷的脸色越发的柔和,“阿玛知道了。吃了饭,就去歇着。” 哥俩安排的屋子,就在这个院子的厢房。明显是要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的。 第二天,皇上就要去围猎。围猎的地方,距离行宫也远。得小半天的路程,肯定不能当天去当天就回的。 住进帐篷,弘晖一样的兴奋。还不等他把新奇劲过了,就有人禀报,说是弘晳请他骑马去。 弘晖对弘晳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他一点都不想去。于是就起身,帐篷外面不远的地方,弘晳牵着马,带着人,正往这边张望。 “二哥怎么来了?”弘晳上面有个哥哥,夭折了。所以,下面的皇孙,都叫他二哥。弘晖笑着,就迎了过去。还不等弘晳说话,就急忙道:“我真是羡慕二哥啊,能出来跑一跑。我就不行啊,被阿玛逮着正背书呢。” 弘晳眉头一皱:“现在背什么书?” “这段时间我不是一直在府里,没去上书房吗?功课落下不少。阿玛一问,这不是就露馅了。”弘晖睁着眼说瞎话,直往四爷身上推。 弘晳一愣:“在府里没看书?” “我额娘不管我这个,玩疯了呗。”弘晖笑的有几分得意。 四爷远远的过来,听了几句,就知道大概为了什么。于是就嚷道:“叫你背书,你又出来做什么?” 弘晳回过头,赶紧给四爷行礼,“四叔误会了,是侄儿来瞧瞧弘晖的。” “你不用替他辩解。”四爷黑着脸,扭头骂弘晖,“还学会搬救兵了。我看你身边的人都该打板子。” 弘晖给弘晳使了个眼色,叫他赶紧走。嘴上却诺诺的,不敢言语一声。 弘晳对于四爷的冷脸,也有几分畏惧。赶紧告辞离开。 弘晖亦步亦趋的跟在四爷身后,回了四爷的帐篷。 四爷进来坐下,才问他:“怎么了?不想跟他出去么?” “儿子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弘晖摇头道,“这段时间儿子也没去上书房,但上书房的事情,儿子还是知道的,弘晳跟弘昱两个闹的越来越僵,这总不会没有缘故的。儿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帐篷里读几天书的好。” 四爷心里颇有几分欣慰,“去吧,看着弘昀,也别叫他出去折腾了。” 弘晖这才起身告退。 四爷坐在书案前,心里揣测着皇上的意思。老八在京城的情形,皇上是不满的,也十分生气。但此次蒙古王公前来,皇上却独独叫老八代替太子前去招待,不知道又是什么用意。太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露面了,连他都见不着。前去请过两次安,都被人挡了,只说太子有些症候,身子不舒坦。 试探了两次,他也就不敢再去了。 这次,索性连蒙古王公,都不叫拜见太子了。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惹的皇上这般紧张。 四爷心里还真是没谱的很。 正想着呢,就听苏培盛小声道:“十三爷跟前的小太监来了,急着要见爷。” 四爷一愣,十三自己不来,反倒打发小太监来,什么事情,这般的隐秘。 “把人带进来吧。”四爷低声吩咐道。 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见了四爷跪下请安后就小声道:“我们爷叫奴才转告四爷,千万别见太子。” 四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转告你们爷,叫他小心为上。自己擅自保重。” 那小太监又磕了头,才退了出去。 四爷心里远不是看上去那般的平静。他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弘晖被圈在帐篷里三天,才因为皇上要带着众人围猎,而解禁。 康熙看着下面一个个飒爽英姿的儿子孙子,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太子再次出现在人前,显得十分的苍白。像是真的大病了一场。 而直郡王则不时的看着太子冷笑一声,连掩饰都不加掩饰。 康熙好似没看到下面的暗潮汹涌一般,“今儿,诸皇子,谁得到的猎物最多,朕就赏他一件好东西。都要给朕全力以赴才好。” 四爷心里一叹,这就跟抛出个肉骨头叫狗争抢是一个道理。人训狗是如此,皇上训人也是如此。 难道真要将自己当做皇上的奴才,跟狗一样被牵来逗去? 不!爷是皇子!不是谁豢养的畜生。 众人都下去准备了,甚至弘晳还代替太子出场。只四爷没动。 四爷没动,弘晖和弘昀也就动不得了。 “老四,你怎么不去?”康熙看着下面的父子三人,问道。 四爷就道:“回皇阿玛的话,昨儿夜里风大,儿子没睡好。又担心弘晖和弘昀这俩小子睡不踏实,一夜看了他们好几次。身体不争气,就有些着凉。别的还罢了,只觉得四肢无力,怕是御不了马,拉不开弓。还请皇阿玛赎罪。” “可看了太医?”康熙微微皱眉,问道。 当然是看了。确实是有点着凉的。他还真不敢说欺君的话。 马上就点头道:“叫皇阿玛跟着操心了。已经看过太医了。没有大碍。” 康熙点点头,“那你可别后悔。”说着,转头问弘晖道:“弘晳已经去了,你的骑射不在他之下,不下场去试试吗?” 弘晖叩头道:“回皇玛法的话,想要骑马射箭,以后有的是机会。但阿玛身子不适,孙儿不在身边服侍,心里难安。” 康熙点点头。叫他们一边入座了。 太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围着老四转的弘晖,心道,这孩子可比弘晳沉得住气。说了几次不叫他露头,偏偏不听。 弘晖不用人吩咐,就将四爷案几上的酒撤了下去。换上了茶壶放上去。 太子还隐约听见弘晖道:“这是姜枣茶。额娘配的。比药好使,就喝这个吧。”十分的自作主张,却偏叫人觉得窝心。弘昀在另一边将桌上的肉菜全都撤了,一会就见苏培盛端了果碟过来。这是连肉菜也不许吃了。 远处传来锣鼓声,吆喝声,马蹄声,将桌上的筷子都震的一跳一跳的。四爷安心的享受儿子的服侍,一点也没焦急。 太子跟皇上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成了今天这样。这让众人不由的将野心释放了出来。只要将太子干掉,就有机会更进一步了。似乎每个皇子的毛孔都跟着叫嚣。 他们总是试图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博取好感。等着那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馅饼。 却忘了最基本的,那就是君心。 一个帝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一个有野心的人。时刻想着取而代之的人,皇上敢放心的用吗?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稳。 做了就有错的可能,而不做,至少就不会错。 他转着手里的杯子,姜枣茶喝进肚子,暖暖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他吩咐苏培盛,“给两个阿哥也倒上。只当是暖身驱寒了。” 弘晖苦着脸接过来,慢慢的品哚。 他想起额娘给他讲的朱元璋的故事。朱元璋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他最开始实行的方针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个‘缓称王’很有意思。如果放在当下来理解的话,或者也可以说不要过早的暴露自己的野心。 第130章 清穿故事(39)二更 清穿故事(39) 康熙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人窃窃私语,不由的将目光转向老四。 皇子们的案几,大部分都空着。就算是几个皇孙在,也规规矩矩的坐的离桌子稍微远一点。 只老四带着两儿子,看起来极为的自在。就见老四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而弘晖拿着银叉子叉了一块果子,咬了一口,仿佛是十分好吃一般,顺手就把被咬过的果子放在老四的嘴边。老四看也没看,顺嘴就吃了。吃完还点点头,像是在肯定弘晖的口味,表示这一块确实是最好吃的。弘昀在盘子里用叉子扒拉,像是要找到跟刚才那一块出自同一个果子的其他部分。老四也不嫌弃盘子被扒拉的乱七八糟,一点也不美观,他甚至还自己上手用叉子叉了一块给弘昀喂到嘴边。就见弘昀咬了一口,马上就皱了眉,硬着头皮咽下去。老四和弘晖就跟着笑。显然是忽悠孩子上当呢。 这会子功夫了,人家都忙着。就他还有心情逗孩子。 不过看这个自然而然的样子,就知道往常在家里,只怕父子也是这般相处的。都说老四面冷,心硬。如今瞧着,倒也未必。都讲究抱孙不抱子,所以很少能见到父子相处成这样的。就算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在太子幼年的时候,也不曾这么亲密过。 父慈子孝,是谁都向往的。 他的心里一时有些难受。再往后一看,就见老十七和老十八孤零零的坐在最远的地方。心就不由的软了。叫李德全将桌上的糕点端了两盘子,赏给两个孩子吃。 这也是一份荣宠吧。 不一时,狩猎的人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启禀皇上,各位阿哥所获猎物统计出来了。”有个身背杏黄旗的人朗声禀报。 场中顿时就静了下来。 只听皇上道:“哦!那就说说。” 那人‘嗻’了一声,才道:“直郡王十一只,三阿哥六只,五阿哥七只,七阿哥五只,九阿哥八只,十阿哥十一只,十二阿哥十只,十三阿哥十六只,十四阿哥十六只,十五阿哥九只,十六阿哥七只。弘晳阿哥十只。” 皇上眼睛一眯,就道:“八阿哥呢?” “八阿哥一只都没有。他将活捉的十二只猎物都放生了。” 话音一落,场中顿时就起了惊叹之声。 四爷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老八这是要玩什么?既想显示慈悲,又想表明自己对什么奖赏并没有觊觎之心。 可是做得过了,就假了。 他微微的松开手,像是从来都没有失态过一样。 康熙哈哈一笑,“那这倒难办了。奖赏只有一份,该给谁呢?” 蒙古科尔沁巴图亲王就站起来道:“自是该给八阿哥。八阿哥慈悲心肠,在众阿哥中,自是最有资格的。” 四爷心里一笑,什么时候,皇阿哥轮到你们点评了。 弘晖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神色。这家伙真的是给八叔说好话?而不是来坑八叔的吗?你是科尔沁的王公,摆明车马的在这里支持八叔,你是嫌弃他还不显眼吗? 一个猎物没拿回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已经算是主动放弃了。大家要是在心里能赞八叔一声高风亮节,估计八叔就该圆满了。 可如今摆在了明处,这是几个意思啊?好好的一步棋,愣是成了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了。八叔这会子只怕哭的心都有。 弘昀小声道:“这就是嫡额娘说的那种‘猪队友’吧。” 四爷一愣,就问道:“什么猪队友?”这女人,又跟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弘晖就辩解道:“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儿子觉得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四爷‘唔’了一声,还要说话。 就听皇上在上面道:“弘晖,我瞧着你在说话,都说什么呢?说出来大家听听。” 这倒霉催的! 弘晖幽怨的看了一眼四爷和弘昀,才站起身,走到中间,规矩的行礼之后,才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在跟弟弟说,什么时候能像王伯和叔叔们一样厉害就好了。” 四爷心里一松,这么说就对了。可别太老实。 康熙呵呵一笑,也不介意弘晖说的是不是真话,就叫他起来,问道:“那你觉得你这些叔叔伯伯,哪个最厉害?朕的奖赏该给谁?” 这就是个坑啊! 弘晖收敛心神,避重就轻的道:“叫孙儿说,只看这赏的东西是什么了?要是什么古玩珍本,孙儿觉得,不管是十三叔还是十四叔,都不会抢着要,您赏给三伯,一准错不了。要是什么佛学典籍,孙儿就厚着脸皮求了王伯和叔叔们,谁都别要了。让给阿玛算了。想来就算阿玛没有下场狩猎,也没人跟着抢这东西。” 这话一落,场中先是一静,既然就一阵哄笑。 四爷的心就一点点落到了实处。这孩子,在宫里磨砺的,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太子又多看了弘晖两眼,就见小小少年,身姿笔挺的站在场中间,神态自如,挥洒自如。诙谐幽默,又不乏亲近的将这一个你争我夺的事,说的如同是家常小事一般。紧张的气氛顿时化作无形。 好聪明的小子。 连康熙都忍不住的笑了,“你就是个小滑头。”说着,就让李德全将东西拿了上来,竟是蒙古王公给太子的礼物。 一炳玉如意。 场中顿时就又静了下来。弘晖的心顿时就一紧,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才合适? 康熙就笑道:“如今见到东西了,你倒说说,该给谁才合适?” 弘晖看了一眼一边的太子,就大着胆子走过去,行礼道:“侄儿想向二伯讨一样物件。” 太子抬眼,挑挑眉,就道:“你小子看上二伯的什么了?” 弘晖呵呵一笑,“二伯腰里的如意。” 玉如意本就是玩物,大的能作为摆件,小的能做成饰物。林雨桐就有好几对玉如意形状的耳坠,只有手指关节大小,十分的精致。 而太子腰上也挂着成人巴掌长短的一根如玉,通体莹白,是上好的羊脂古玉。 “你小子倒是有眼光。”太子笑着,就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弘晖一笑,“谢二伯赏。” 于是,就将如意递了上去,摆在另一个如意的边上。 一个虽大,但玉质并非极品。太子身上的虽小,但绝对算的上是极品中的极品。还真无法衡量轻重。 他呵呵一笑,就道:“都是太子二伯赏的,十三叔,十四叔一人一个。公平合理。” 只有一个的时候要争,如今有了两个,就用不着争了。 原来所赋予的特殊意义也就没有了。 太子又挑了挑眉,隐晦的对着四爷举了举杯。恭喜四爷有一麒麟儿。 康熙也不恼,看了下面的众人一眼,又问道:“这么说,你不是将你八叔排除在外了?” 弘晖并不着急,只是不解的看着皇上,道:“孙儿刚才听着,好似说八叔一个猎物都没带回来啊。不管什么理由,规矩就是规矩。定下规矩的人是皇上,那么,所有人都只能按着这个规矩去办。” 康熙看着弘晖的眼神,就亮了许多。 没错,还孩子后面的话,就是自己今儿要表达的意思。玉如意本是太子的,但朕这个一言九鼎的帝王在,那么说什么就是什么。规矩只有自己能改。 这孩子虽然搅了今天的安排,但也把自己想说的话,点在了明处。 这很好!很聪明。 康熙呵呵一笑,又继续问道:“刚才有人说,你八叔有慈悲之心,应该给你八叔,你现在却说要遵守规则,按照规则,没有猎物就不算。那么,平心而论,你觉得你八叔这么做,是有慈悲之心吗?” 弘晖都想哭了!这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但却不能再打马虎眼。 圆滑一些叫聪明,圆滑的多了,就叫没原则。 人总得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害怕得罪人什么话都不敢说。这是额娘教给自己的道理。 于是他正色道:“如果不杀生就是有慈悲心怀,那么,皇玛法这些年射杀猎物无数,难道就没有慈悲心怀了吗?” 不远处的八爷脸瞬间就白了。 十四在心里暗笑。该啊!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合着你一个人慈悲了,咱们都是刽子手啊。瞬间就觉得这侄儿还是亲的好,瞧瞧,一下子说到了爷的心坎上。 就听弘晖的声音清澈干净,又透着爽利的洪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一个道理。咱们满人,世代以狩猎为生,本就是这草原上的一环。如今咱们进了关,皇玛法不光自己狩猎,还坚持让孙儿们学习骑射,这是想叫孙儿们不忘本。咱们是马上得的天下,就得时刻记着这天下来的不易。想要治理天下,是得靠文臣。可要守住着天下太平,依旧少不了这马背上的本领。不杀生,不是真正的慈悲。真正的慈悲是顺应这天道。” 康熙眼里就有了笑意,顿时笑声朗朗,“好好好!你这书读得好!这才算是读明白了。”说着,就叫了弘晖上来,到他的身边来,抬头对下面的人道:“打江山难,守江山就更难。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更是难上加难。”见弘晖走了上来,就道:“难为你看的明白,想的清楚。今儿就依你,将玉如意赏给你十三叔和十四叔。”又从腰上摘了随身的玉佩下来,“这个赏给你了。” 竟是九龙玉佩! 四爷手一颤,茶差点洒出来。 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弘晖,弘晖自己也有点蒙圈,赶紧回头去看四爷。 这东西太敏感,四爷摇了摇头。 康熙像是没看见一般。亲手给弘晖往腰上挂,“不就是一个玉佩嘛!平常人家的祖父身上的东西,怕是不用给,就被淘气的孙子给摸去了。朕也一个做祖父的,今儿高兴,给孙子个物件,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能一样吗? 但要真这么说,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第131章 清穿故事(40) 清穿故事(40) 四爷坐在帐篷里,弘晖将腰上的九龙佩拿下来,放在桌上,然后推给四爷,“阿玛,这东西还是您收着吧。儿子拿着烫手。” 四爷有些好笑的道:“不就是一块玉佩吗?别想多了。你自己好好的收着吧。”这东西现在包括以后,都只能供着,除非……它才能重见天日。 弘晖摇摇头,“不是儿子想多了,儿子怕叔叔伯伯们想多了。”他将那玉佩有往前推了推,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这在外面,不比家里。阿玛先收着,到了家里再给我吧。” 四爷笑了笑,也没勉强,“去吧。这几天就在帐篷里读书吧。别出门了。” 打死也不敢这个时候出去瞎晃悠,他赶紧点点头,三两步就窜了出去。 四爷这才叫了苏培盛,“叫下面的人看着,不许外人靠近两个阿哥,吃的用的,都给我精心点。不许出一点差错。” 苏培盛赶紧应下,他又不傻,自然知道现在有多要紧。 四爷这才拿了玉佩在手里把玩,心里却开始猜测皇上的意思了。 狩猎不是一天能完的事,剩下几天,四爷也恨少出门,反正他在皇上那里挂了号了,受了凉,好的不是那般的利索。也算是一个理由吧。 第五天,突然听说小十八病了,病的还很重。已经因为发热昏迷不醒了。 小十八才八岁。一个孩子发烧,是很危险的事情。 四爷第一时间,就带着人过去了。这孩子这几天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皇上对他也颇为喜欢。可话说回来,那些传言也都是废话,小十八是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又是皇上的亲儿子,还是老来子,哪里有不喜欢的。可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四爷进去的时候,只有皇上和十五,十六在。地上跪着几个太医,都已经满头大汗了。 “四哥。”十六过来,给四爷行了礼。 四爷瞧着,十六的眼圈都是红的。于是问道:“太医是怎么说的?” “说是热病。可如今药也灌不下去。瞧着不大好。”十六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皇上的眼睛也是红的,想来也是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缘故了。 四爷点点头,上前伸手摸了摸十八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凉的缘故,竟觉得是十分的烫手。于是忍不住道:“还是抓紧确定了病症,对症开方的好。如今不必宫里,若是缺了什么药,你们就只管说,可别凑活。” 康熙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再开方子去。” 黄升是太医院的院使,好些年都没被这样训斥过了。十八阿哥的病,如今看着可不好。他硬着头皮先应下来。 四爷看着一叹,就劝慰道:“皇阿玛还当擅自保重自己才是。”这边话音才落,外面李德全都禀报,众位皇子陆陆续续都来了。可再多的人守着,能有什么用呢? 兄弟几人只得等到太医给十八将药喂了下去,这才转身出来。 过了两天,听说人清醒了。四爷还专门又去看了一次。见小十八瘦瘦小小的,吃着宫人喂的粥。他叮嘱了两句,又见小十八因为他的到来,有些不自在,就没停留,转身出去了。 谁知道半夜的时候,苏培盛在外面将四爷叫醒,“……十八阿哥殁了。” 四爷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今儿还醒来吃粥呢。 苏培盛进来,伺候四爷起来。才低声道:“要不要叫两个阿哥起来?” 十八年纪小,但也是叔叔。自是应该叫的。 “叫吧!”四爷道,“叫他们穿暖和些。身边伺候的人挑妥当的。”如今在外面,乱的很。 等四爷到的时候,刚好看见太医院的一个太医被压了下去,只怕是活不成了。 “……痘症!你们竟然事先看不出来。”里面传来皇上暴怒的声音。 有些人出痘,先见了痘,才发热的。有些人发了热,也未必就见痘。这样的病症,一般是治不好的。黄升当时就心里有了这样的担心,如今,果不其然。 四爷进了里面,发现差不多的兄弟都来了。孩子长不成的事,谁家没遇到过。四爷自己不也夭折了两女一子吗。连弘晖和弘昀,还不是一样,差一点救不过来。 皇上自己,夭折的孩子就更多了。不说年幼的,就是成年的公主,都折了好几个了。如今他年纪大了,倒也更受不了这个了。 谁都没有说话。这滋味大家都懂。 弘晖和弘昀穿着素服,给没见过几次的十八叔上了香,就在一边守着。十五和十六两位叔叔都哭的快不省人事了。 十六拽着十五的手,“回去,怎么跟额娘交代?” 出来一趟,把最小的弟弟给弄没了。 弘昀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多可怜啊。 随后的日子,就有些压抑。但皇上依旧好似还没有要回京的意思。只派了十五十六十七三位阿哥,带着十八的棺椁,回京城了。本来四爷也打算趁机叫弘晖和弘昀跟着回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在这里还有自己照看,到了路上,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再出什么事情就晚了。 将孩子安置好,正准备去御前,就收到消息,说是皇上又大骂太子没有仁爱之心,十八阿哥不幸夭亡,竟然不前去看望,甚至都没有动问一句。实在是凉薄。 四爷心里一叹,替太子委屈的慌。太子现在连自由都没有,没有皇上的宣召,连帐篷都不出。怎么看望十八。 要站在太子的位置上,大概也会觉得皇上假惺惺吧。成年的儿子都快被他给逼疯了。才相处了三五天的儿子,又能怎么伤心呢? 难道太子又做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四爷心里忍不住猜测。 这边还没想出个眉目出来,京城了传来消息,纳兰明珠死了。 这可真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毕竟是几十年的权臣了,礼部也不敢马虎,折子递到御前,想看看,圣上还有没有恩典?谁知道皇上看完就算了,别说恩典,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直郡王坐在帐篷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早些年,这位堂舅舅也是给自己出过不少力。直到自己慢慢的意识到,人家这力也不是白出的。他一步一步的让自己知道了权力的滋味,知道什么是野心。等自己真正懂得这些的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另一端,自己的阿玛,也是这一切的推手。什么大千岁,什么直郡王。什么权势滔天。都不过是君臣的一场博弈。而自己就是两人的棋子。 他那时候,常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一家人家丢了孩子,被另一家没孩子的偷去了。孩子的亲娘发现了,想要回孩子,对方却执意说孩子是他们亲生的,不是偷来的。争执不下,两家闹到了公堂。官老爷将孩子放在中间,谁将孩子扯到自己怀里,孩子就是谁的。亲娘舍不得下手,才赢回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就如同两方争抢撕扯的孩子。可不同的是,他的亲阿玛,却从来没有疼过。 深秋的草原,夜里极冷。帐篷里的篝火烧的红火,弘晖窝在羊皮褥子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又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傅弛这次跟着他出来了,就坐在火堆边上烤火,小德子提着茶壶进来,哈哈手,道:“主子爷,外面飘雪了。” 弘晖楞了一下,道:“得亏出来都带着冬天的衣服呢。” 他想起额娘边收拾衣服边嘟囔什么‘胡天八月即飞雪’,心里就忍不住想笑。大清,很少有人敢提什么‘胡人’。四爷穿着大斗篷,从外面进来。弘晖就要起来,被四爷制止了,“睡你的吧。晚上不准起来。多留几个人守夜,夜里火不能熄灭。”说着,又忍不住对弘晖道:“要不搬到阿玛那边去住。” 才不要! 虽然前几年还跟阿玛额娘一个炕上睡了半年,但是现在再叫自己跟阿玛睡,绝对不行。 四爷也不强求,叮嘱了一番,就出去了。还要去弘昀那边看看。 草原上的风夹着雪花,吹的野的很。打着呼哨,吹着帐篷猎猎作响。 弘晖睡不着。只躺着练功,身上才觉得更暖和了一些。 突的,似乎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他的五感比别人敏锐,他相信,不会听错。这马蹄声,绝对不是几十人,上百人的声音。 要出事!这是弘晖第一感觉。他从床上跳起来,“快都起来。” 傅弛正睡的迷糊,他是在弘晖内室的屏风外的榻上凑合的睡了的。被弘晖这么一喊,心里就一紧,裹了大披风道:“主子,怎么了?” “你去二阿哥那里,将他带到阿玛那里。”弘晖边穿衣服,边道。 傅弛先是一愣,然后见弘晖的神色不是作伪。就赶紧穿好,往隔壁的帐篷而去。 弘晖将斗篷在穿好,顺手把腰刀就挂上了。想了想,又把弓箭也背上。 帐篷外,风雪漫天的飞舞,风刮在人的脸上,真跟刀割一样。除了风声,近处,静的叫人发慌。 四爷的账外,是有人站岗的。几个侍卫见是弘晖,连忙站起身来,“大阿哥怎么来了?” “通报一声,我要进去。”弘晖的语气不容置疑。 还不等着几个侍卫说话,里面就传来四爷的声音,“进来吧。” 四爷见弘晖又是刀又是箭的,就道:“没事!别怕。”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第132章 清穿故事(41)二更 清穿故事(41) 才要说话,傅弛就背着弘昀进来。弘昀还睡的迷迷糊糊的。苏培盛赶紧接住,将弘昀安置在四爷的床上。 弘晖打发傅弛,“回帐篷去,待命吧。” 傅弛应了一声,快速的退了出去。 四爷饶有兴致的问,“这大晚上的,你怎么知道外面不正常。” “儿子听见马蹄声。很多的马蹄声。”弘晖眼里还是有些慌乱的,“谁敢擅自调动热河的兵马?” 四爷一笑,心道,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见弘晖眼里有惶恐,就摇摇头,指着一边的榻,“上去睡吧。没听见外面静悄悄的吗?没事!” 弘晖只得把大氅脱了,躺倒榻上去。弓箭叫苏培盛那奴才收了,但腰刀还是抱着才安稳。 四爷无奈的摇摇头,真到了他叫儿子亲自动手的时候,这天下早就换主子了。弘晖看着沉稳,不过,还需要磨练才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开始喧闹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御前的太监,叫四爷过去。 四爷先将传话的太监打发了,才起身穿衣服。弘晖赶紧起来,叫苏培盛给四爷将护膝拿出来换上。这大冷天的,要真是跪下,可真就遭了罪了。 这一耽搁,等到御帐外的时候,就晚了一些。外面的雪能没过脚踝,可众兄弟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雪地里。 四爷过去,什么话也没说,跪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今儿晚上,有人调动了热河的五千兵马。这是打算逼宫啊。可这事是谁干的?四爷也是一筹莫展。 众兄弟都是聪明人,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眼眸,没有人相互交换眼色。 这会子就是再冷,也感觉不到冷了。 “将那个畜生给朕叫进来。”里面传来皇上疲惫且满是怒气的声音。 畜生?这是在骂谁? 四爷心里还没想明白,张廷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各位爷,皇上有旨意,叫太子殿下进去问话。” 众人不由的愕然,全都朝太子看去。 就见太子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无所谓的站了起来,看了众人一样,然后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这是疯了吗? 但真的会是太子吗?四爷不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捋一捋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这边还没有头绪,可另一边却传来直郡王暴怒的声音,“胤礽,你这个畜生!”说着,就一下子窜了起来,一拳打在太子的脸上。 三爷都愣住了。这都什么还没问呢,直郡王就先给太子定了罪了?未免太儿戏。 他马上拉住直郡王,“大哥,二哥可还没说话呢?” 太子只擦了嘴角被直郡王打出来的血,呵呵冷笑两声,“孤好歹当了三十年的太子,今儿就是这样的下场。” 直郡王马上就又挥出一拳。 “直郡王,你敢犯上!”四爷也不能干看着,马上就站起了身。 跟着,身后的兄弟都站了起来,总不能叫直郡王跟太子打起来吧。 “张廷玉,将大阿哥,二阿哥,都给朕叫进来。”里面又传来皇上的声音。 张廷玉赶紧应了一声,才转头道:“两位爷,咱们先进去,皇上等着呢。” 四爷看着两人进去,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两人的表现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康熙满脸铁青的看着下面的两个儿子,对张廷玉道:“你代朕问话吧。” 张廷玉应了一声,才问道:“太子,皇上问,今晚的事情,跟殿下是否有关?” 太子一笑,“不管有关无关,皇阿玛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吧。” 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 直郡王就瞪着太子道:“敢做不敢认!你不配做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太子又对着直郡王嘲讽的一笑,继而哈哈大笑,“我有没有做过,皇阿玛不是比谁都清楚吗?如今倒来问我。” 康熙面色一变,“畜生,这是对朕不满了?” 直郡王接过话道:“他当然不满了。刚才还说自己是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呢。三十年的太子怎么了?当腻味了?想抢班□□了?想杀父弑君了?从小到大,皇阿玛是怎么对你的,你如今就是这般回报皇阿玛的!你的良心呢。”说着,就对皇上喊道,“皇阿玛,儿臣愿意代替皇阿玛,诛杀这个畜生!” 康熙面色一白,抬起脚朝直郡王踹去,“你这个畜生,那是你兄弟。” 直郡王这会子心早就凉了。别的兄弟那边他不知道,只知道在几个时辰前,他的帐篷就被皇上派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这是皇上不相信自己这个儿子呢。 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也没做过。而唯一有动机这么做的,就是太子了。 这个畜生,就算皇阿玛有再多的不好,那也是亲爹。怎么能做出这般的忤逆之事呢。 太子冷然一笑,“孤没做过。再说一遍,孤没做过。”可皇阿玛第一个怀疑的还是他。这才是叫他心寒的地方。 直郡王站起身来,就掐住太子的脖子,“不是你,还能有谁?” 太子被掐住,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说不出的悲凉。 直郡王是武将,张廷玉和李德全哪里能拉扯的开。 张廷玉喊道:“直郡王,这是御前。您先放开太子。” 可要是人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哪里还听得进去人劝。李德全看着皇上脸色越来越白,就道:“三爷,三爷你进来一下。” 外面的人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三爷听见叫他,就赶紧站了起来。十三也跟着起来,三哥哪里是直郡王的对手。去了也是白搭。 四爷皱眉看了老十三一眼,轻轻的摇头。 十三吸吸鼻子,态度十分坚决。这些年跟着太子绑在一起,横竖不能看着他出事儿。 三爷掀开帘子进去,看见直郡王都快把太子给掐死了,就赶紧道:“直郡王,你是打算杀人灭口吗?你这么急切的杀了太子,该不是想找人背黑锅吧。”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太子不得自由,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皇上还没问话,直郡王就这般反应激烈,该不会是他干的,嫁祸给太子的吧。 直郡王一愣,十三赶紧过去,一把拉开直郡王,扶住太子,给他顺气。却什么话也不说。 三爷一见太子没事,才要上前查看,直郡王就一把拉住三爷,“老三,你什么意思?” 三爷也恼了,“我什么意思,大哥不知道吗?我瞧着二哥今晚上这样,都是大哥害的。” “爷害的?”直郡王顿时就握紧了拳头,“你的好二哥对皇阿玛不满,你刚才也听见了。难道这也是我害的?” 三爷顺嘴就道:“那谁知道呢?许是你平日里诅咒的,才叫二哥行为失常了。” 谁背后还不相互咒骂讨厌的人几句呢?三爷这话还真是无心的。 事实上,连直郡王都没往心里去。咒骂要是有效果,还不都咒骂开了。 十三听两人叨咕个没完,就道:“都行了!难怪人家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四爷在外面听见了,就马上斥责道:“十三,你住口!” 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是说皇阿玛无情,不是慈父?还是说兄弟们之间没有兄弟之情,只知道骨肉相残? 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动摇人心的话,到底有没有分寸? 十三在里面听见了,果断的闭嘴。 但这话,还是戳到了皇上的痛处。 “老三留下,大阿哥,二阿哥,十三阿哥,都给朕带下关着。”康熙压住胸口,对一边的侍卫图克什道。 图克什吆喝了一声,马上就有侍卫涌了进来,将三个阿哥都带了下去。 太子缓过来,也不用人押着,只呵呵冷笑着,看也不看皇上一眼,就往外走。 十三对着图克什道:“爷也不用你们押。” 直郡王则完全懵了。皇上真的也要将他关起来吗?他怀疑太子,可皇上应该是将他和太子放在同一位置上了。谁又比谁好呢? 这个认知,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他身子一晃,就往下倒。 意识模糊以前,还听见皇上说,“抬下去,关着。” 看着三个儿子被压下去,康熙只觉得心痛难忍,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皇上!”李德全失声喊道。 “皇上!”张廷玉声音颤抖着喊,“太医,传太医。” 三爷扑过去,却被李德全挡住了,这才恍然,皇上病了,亲儿子反倒是最该忌讳,不能近前的人。怕有人趁机下手。 尽管理解,但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外面的众人先是愕然的看着直郡王,太子,十三被带下去。紧接着,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一时间,就急着想进去看看。里面的好歹是亲爹啊。 四爷都走了一半,才恍然,他喝止道:“都站住。如今没有圣旨,谁也不准近前。” 说着,就往雪地里一跪。然后冷着脸将一干兄弟都看了一遍。众人都默默的回来,各自跪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时,三爷也出来了。跪在了四爷的身边。 里面,康熙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张廷玉哭着道:“皇上,您这是要吓死臣。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今的局面,谁能控制的住啊。” 康熙靠在软枕上,摆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张廷玉沉吟半晌才道:“皇上,臣能不能看看那张调兵的手谕?” 康熙看了刚才太子和直郡王的样子i,原先升起的怒意也一点一点的去了。现在细想,好似要说起来,还真是有很多地方存疑。他将手谕拿给张廷玉看,见张廷玉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半天,才问,“怎样?” 张廷玉一叹,双手奉上,“请皇上细看印鉴。” 康熙拿在手里越看手就抖得越厉害,“假的!竟然是假的!有人造了假的太子手谕!”他愕然的看着张廷玉,“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第133章 清穿故事(42) 清穿故事(42) “皇上,事起肘腋之间,如今纷纷乱乱,却也无从查证。”张廷玉小声道:“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康熙的视线就不由的落在了帐篷的外面,那里跪着十多个儿子。 这幕后的手,或许不是一只。可他们,无疑都藏在外面那十几个儿子之中。 对于他而言,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自己的儿子中,确实有想要弑君杀父之人。 “如今,人心惶惶。”张廷玉道:“臣请皇上先回行宫,回行宫之后,再做定夺。” 康熙闭了闭眼睛,“准奏。” 直到上了马车,四爷还有些恍惚。皇上这般急切的想要回行宫,只怕是心里还是怕了的。 “大阿哥和二阿哥都安排好了?”四爷问跪在一边给他脱靴子的苏培盛道。 苏培盛赶紧应了一声,“大阿哥跟二阿哥在一辆马车上,让王朝青跟着伺候,不敢有丝毫的差错。”说完,又低下头跟靴子较劲。 靴子跟袍子下摆还有裤子都冻得结成冰块,不好脱下来了。 这会子火盆烤者,倒是冰化了,可整个裤子也都湿了。 “主子都换了吧。”苏培盛将衣服给四爷递过去。这受了冻的脚还不敢马上放到火上烤或是用热水泡,要不然更糟糕。 四爷将裤子,连着棉袜子,靴子一块换成新的,才重新靠在马车侧壁上。马车外就是几十个大内的御前侍卫。他们这些阿哥虽然不像是直郡王,太子,和老十三一样被关押了。但也一样不得自由。在皇上有结论以前,都是有人看着的。不得相互私下里串联。 如此,他反而安心了。 身边有皇上的人,至少安全上多了一层保障。 他也想知道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回行宫的时候,轻车简行。天还不亮,皇上就宣召了在行宫的文武大臣,宗亲勋贵。四爷在马车上,都能听见嘈杂的声音。显然,这一番变故,人心有些乱了。 等到外面的侍卫请他下车,他才紧跟在三爷身后,往大殿里去。 大殿里灯火通明。还通着刺骨的寒冷。 就听皇上的声音冰冷而机械,不带任何感情:“……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今废除其太子之位……” 四爷顿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大殿里呼啦啦跪了一地。 废除太子,是多大的事啊!皇上说废就废了。 其实能这么轻易的废掉太子,本身就很说明问题。那就是太子背后,已经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让皇上顾忌。 做了三十年的太子,就是脑子坏了,也不会干出皇上口中所说的事。 如今废除太子,不过是为了稳定这一场叛乱之后的人心罢了。 不管是谁挑起今儿这事的,太子都得是被牺牲的那一个。用他来证明皇权还坚实如故。 他不由的想起了诸葛亮挥泪斩马谡。诸葛亮用马谡的项上人头以正军法,而皇上用太子之位安定人心。 四爷不知道太子在这件事里是不是真的无辜,但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废掉,真的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大殿里,冰冷的地面上跪着乌泱泱一片,口中高喊着‘皇上三思’。 四爷相信,他的这些兄弟们,这会子涌在心头的一定不是惊喜,而是惊惧。 他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才被人扶着回了马车上。温暖狭窄的空间,让他的心一点点的安定了下来。 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太子真的被废了。 呼啸的风声,裹着大雪,他掀开车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大地。心底的渴望慢慢的占据了上风。看着外面名为护送,实际上还是看押的侍卫,四爷慢慢的放下车窗。车厢里不及刚才那般暖和了,但这点冷意,却让他更加的清明。 弘晖在府门口,一直等着四爷。直到马车停下来,看到那么多侍卫,他心里就狠狠的揪了一下。 四爷的腿受了凉,这会子还是木的。苏培盛搀着四爷要下马车,弘晖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背起四爷就走。 四爷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孩子这是心疼他了。 “放阿玛下来吧。”四爷轻声道,“阿玛能走。”其实孩子个子矮,背着他,腿还是在地上拖着。他的脚麻了,沾着地面也没感觉。 弘晖瓮声瓮气的道:“没事!儿子劲大,马上就到了。” 四爷又不敢使劲挣扎,怕孩子脚下一滑,再摔上一跤。愣着由着弘晖将他背到了书房。 弘昀从屏风后转出来,看见四爷回来了,就道:“热水已经放好了。赶紧泡泡。里面有嫡额娘准备的药,能驱寒气。儿子们用了,觉得好。阿玛也赶紧试试。”这会子太医应该正忙着呢。叫过来得多长时间啊。还是自给自足的好。 说着,就上前,帮着弘晖一起,给四爷脱靴子。 四爷只觉得即便什么也不泡,这心里也是暖的。 碰上这事,两个孩子吓坏了。四爷泡进水里,就道:“没事!有阿玛呢。你们尽管去睡吧。养足精神,说不定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路上可休息不好的。” 弘晖见确实没事,才带着弘昀下去。昨晚确实是没怎么合眼。 四爷泡在热水了,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一股子冷意被药性给激出来,让他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这药性可真是霸道。 等水温降下来,他才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暖的。 吃了饭,躺在炕上。原本会以为自己睡不着,哪里想到,会睡的极为踏实。 四爷原想着,怎么也得等到明天才好回京,谁知道皇上下旨,连夜动身,要回京城。 他不敢让弘晖和弘昀单独坐马车。这大雪天的,什么意外都可能有。 父子三人收拾了这几天用的东西,就挤在一辆马车上,跟在皇上的御辇后,往京城晃悠。 说是挤着,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四爷的马车,前后分三段,前面有案几,就是在上面写字读书,吃饭都没有问题。也能坐下三四个人。中间一段,是床榻,绝对能睡下两个大人。挤一挤,父子三人也能睡下,还暖和。后端就是梳洗和出恭的地方了。中间都用屏风隔开。 四爷坐在前面看书,弘晖和弘昀围着被子在榻上下棋。 弘昀小声的道:“哥,你看见大伯和二伯,还有十三叔了吗?在青蓬马车上,多冷啊。” 弘晖瞪了弘昀一眼,“不许多话。”他心里也有些惶恐,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弘昀瘪了瘪嘴,道:“以前我挺看不惯弘晳和弘昱的,现在却觉得可怜。我瞧见他们想给他们阿玛送衣服炭盆,那些奴才都不叫靠近。说话可难听了。还没怎么着呢,谁都能踩一脚。” 弘晖漫不经心的将棋子落下来,这样的情形,之前谁也不会想到的。 太子和直郡王,在他的眼里,就仿若两座高不可攀的山,如今这山就这样倒下了。皇上轻轻的一句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第一次知道了皇权的可怕。 诚然,皇权的魅力时刻吸引着人前赴后继的靠近,哪怕这背后是狰狞的现实。 雪天路滑,一路走的并不快。四爷在两个孩子面前,也尽量不提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只拿了书,给来两人讲讲,或是指点兄弟俩下棋。 如此在车上闷了十天,才进了京城。 皇子阿哥,都被御林军押送回府。其实府邸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围起来了。 林雨桐知道最后的结果,知道四爷应该不会有事。但这中间的过程,会不会有什么艰难的地方,她心里就没底了。虽然府里被围了以后,日子还是照样的过。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真等着父子三个回家,林雨桐眼泪险些下来。 瘦了好多! 想来一路上也是吃了苦了。 隐晦的给两个孩子检查了一遍,也没放他们回去。暂时叫他们在厢房里安置了。 弘昭跟眨巴着眼睛,一时半会的还不敢上前。被弘晖逗了几句,才又露出本性,扒着四爷叫‘阿玛’,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 真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啊。 四爷看着这孩子,心里又不由的松了两分。 晚上,等孩子都歇下来,林雨桐才赖在四爷身上不起来,“出了那么大的事,爷没受什么罪吧?” 夫妻俩也有大半年没见了。四爷顺势楼了腰,笑道:“没事。不过是跪了半晚上罢了。” “汤药可泡了?”林雨桐假装拉四爷的手,趁机给他诊脉。 “用了。”四爷反手拉了林雨桐的手,“你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吧?” 林雨桐点点头,“多吓人啊。听到风声,京城里的人都不敢四处走动了。” 四爷微微一叹,“会过去的。”人都是健忘的,转脸就忘了。 林雨桐凑过去小声问道:“到底谁干的?” 两人挨得很近,香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四爷一笑,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揽,也小声道:“将爷伺候好了就告诉你……” 外面,风声紧,雪正大。里面却暖意融融,红烛摇曳…… 第134章 清穿故事(43)二更 清穿故事(43) 等折腾完了,已经大半夜了。四爷像是要将这这些日子的憋闷给释放出来,没完没了的折腾。等一身疲惫的叫了水,梳洗了之后,林雨桐将之前的问题早就给忘了。 倒是四爷,隐隐中带着一股子亢奋。完全看不出一点疲累的痕迹。 林雨桐特别的能理解这种感觉,本来前面有一座山,他想跃过去,但心里却知道,他不能。因为这是最基本的游戏规则。谁搬动了这座山,谁就失去了参与这个游戏的权力,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先一步出局。而就在他心里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跳出来,真的将这座让人烦恼的大山给搬走了。这简直是不能太好啊。如此一来,不仅之前的阻挡自己的高山搬走了,连搬山的这个跟自己竞争的二傻子也一并被淘汰了。当然了,那个搬山的人,他自己应该还觉得自己高明,绝对不会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二傻子才干的事。他要是意识到这也是一个大坑的话,就不会往里跳了。毕竟,谁搬动了太子,谁就得被贴上‘不臣’的标签。这样的人,皇上是最恨的,天下人也是不耻的。还想赢到最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般想着,慢慢的就迷糊起来了。就在她眼看就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四爷呵呵的笑声。 憋的很了,只能在被窝里偷着笑了。林雨桐是这么想的。 四爷轻声道:“爷之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可这些日子,爷在心里算计了一遍又一遍。才大概想明白了。” 林雨桐睁开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爷快别吊着我了,赶紧说吧。” “御前的消息是难打听,但也不是一点都传不出来。事情出了的第二天,爷就收到消息,说那张太子的调兵手谕是假的。” “爷当时诧异极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谁会这么神通广大,弄到太子的印信。哪怕是假的!反正太子调兵的印信,爷从来就没见过,就更造不了假。因为这个东西很敏感,连太子也一直没用过。” “因为爷一开始就认为,太子是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靠着热河的五千人,就想造反,想的也太简单了。光是这些皇子阿哥身边的护卫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皇上的亲卫,勋贵大臣的家丁。明显不能成功的事情,太子疯了才会这么做。再加上太子当时还被皇上的人关着,而太子的两个儿子弘晳和弘普还在御前。这很没道理吗?就不怕皇上一气之下,先杀了他们?所以,第一个要排除的其实就是太子。” “可是爷后来又想了想。或许太子也不全然无辜。在事发之前,十三就打发人给爷预警,叫爷不要跟太子见面。这就是说,十三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后来,爷才想明白。问题就出在那个调兵的印信。” “调兵的印信,何等重要的东西?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太子那里把样子描下来,然后再刻一个假的,这根本就不能。别说是太子调兵的印鉴了。就是爷自己的私印都不可能被外人接触到。所以,这个印信,一定是太子主动露给别有用心的人的。甚至是他主动造假,叫人将假的露出去的。” 林雨桐一惊,瞌睡虫一下子没了,“这……他这为什么啊?” 四爷轻笑一声,“为什么?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兄弟们的威胁。”尤其是那次狩猎,更是显出一个个昭然若揭的野心来。 “别忘了,他交出去的是假的。要真是起兵没成功,必然会发现印信是假的,那么他就是被诬陷的。就算被废除了太子之位,但因为他本身就是受害者,最多不过是圈禁,难道皇上还能杀了他?太子是皇上一手养大的,不说这份感情,就是为了这些年的愧疚,为了以后不承担杀子的罪名,皇上也不会对他下死手的。太子了解皇上,他是算准了皇上的心思的。就算被圈禁,可对他而言也没有比原先更糟糕不是吗?反正在宫里,他也不得自由。可这事一出,皇上出于愧疚和补偿,他却能得到另一样好处,那就是弘晳和弘普,必然能被皇上妥善安置。只要皇上给这两孩子下了定论,他们才不会被牵连。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他想要继位,可能性不大。为孩子安排后路,才是最该做的。” “反过来说,万一这次真的要是成功了,这不是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吗?” “反正坏不可能比他原先的处境更坏,好的话就真的是一步登天了。所以,他有理由这么做。” 听到这里,林雨桐就呼出一口气,真是好复杂的心思。“他是利用了这个别有用心的人?” 四爷一笑,“你当人家三十多年的太子是白当的。论起聪明,爷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比得过太子。皇上废了太子,虽然是为了稳定大局,但也可能是猜到了这一点。尽管不可能有证据,但只要心里认定,也不要证据。” “那爷说的这别有用心的人是谁?”林雨桐问道。 “你不是心里有猜测吗?”四爷扭头问道。 “八爷?”李雨桐不确定的道。 四爷轻笑一声,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猜对了一半。” 林雨桐一愣,“还有谁?总不会是直郡王。以直郡王的傲气,就算干这事,也不会跟八爷一起。” 这是实话。引得四爷又一笑。 沉默了好半天,四爷才收敛了笑意,淡淡的道:“是十四。” “什么?”林雨桐瞬间就惊诧了。简直不敢相信!是不是弄错了? 四爷叹了一声道:“这些日子,爷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不是十四。一遍一遍的找理由,证明绝对跟十四无关。但事实上,八成就是十四。” “十四这才几年功夫,扔出去多少银子。军中有没有异动,老十四比谁都应该早知道。但是偏偏老十四什么都没说。” 林雨桐摇头道:“不说,也许是不确定,不好说。并不能确定就一定是他。他这么做,图什么?” 四爷呵呵一笑,“要是没有人在军中暗示,你以为那些领兵都是傻子。明知道太子不管事,还会毫不犹豫的遵照太子的手谕行事,一点怀疑都没有。可能吗?可老八,他在军中,还没有这样的势力。军中的势力,可全在直郡王手里捏着呢。除了直郡王,唯一跟中下层将领接触最多的就是老十四。” “你问我他图什么?当然是先让老八掀翻了太子,然后,他在后面会将诬陷太子的罪名全推在老八的身上。老八不也就倒了?剩下的还能有谁?只有我这个亲哥哥。难不成我还能跟自己的亲弟弟抢吗?” 林雨桐惊呼了一声。这似乎也说的通。 老八最后确实倒了,但老十四却成了大将军王。而四爷登基,很多人还都说是抢了老十四的皇位。 等四爷登基,确实圈禁了十四一辈子。只怕为的就是他这份不臣之心。 林雨桐突然看向四爷,低声道:“怪不得爷之前给十四弟银子给的那般大方。您早就知道十四弟不会安分。您当时是下了一步闲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而且收获这般的出人意料。” 这般一想,其实这些皇子都不是好鸟。只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做的更隐晦,更能瞒过世人的眼睛。 四爷‘嘘’了一声,不叫林雨桐再往下说。 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林雨桐懂。 四爷小声道:“别把爷想的那么神。爷真的没想到十四的胆子这么肥。爷能想到这些,迟早都会有人想到的。到那是,他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林雨桐心说,就算别人看不透,真逼急了,您也会将这些说透的。所以,您别谦虚,论起黑,谁也比不过您。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快天明才睡过去。 反正是关在府里不许出门,起晚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四爷是起得晚了,起来的时候,差不多都该吃中午饭了。吃完饭,本以后四爷清闲了,谁知道他交代了一声,就去了前院。要跟幕僚商量大事吧。 林雨桐心道:还真是够累心的。 四爷一回来,就算府里被围了,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围,就是半个月。要不是颁金节到了,估计还得被围下去。 今年的颁金节,气氛十分的低迷。看见了直郡王的马车,却却没有看见十三的马车。 那就是说直郡王没事了,但十三还是受到了太子的牵连。 四爷喜欢十三的人品。十三明知道太子不妥当,能提前给自己示警,就证明他知道这事的厉害关系。但还是在太子有难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这份义气和心性,四爷十分的看中。 林雨桐觉得,四爷更重用十三爷,就是因为十三比起十四来说,身上有一股子忠义的之气。而十四好似一直都处于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那种境界中,谁也不服。 “十三也不知道被关在哪了?估计他府里正乱着呢。你这两天去一趟,照应一二也无妨。”四爷一叹,“皇上那里……没事。” 一副力挺十三的架势。 林雨桐觉得,这样的四爷看起来才更可爱。 第135章 清穿故事(44) 清穿故事(44) 十三阿哥的府里,透着一股子萧条。十三福晋兆佳氏面色蜡黄,显然是病了一场。 “四嫂,没想到你来了。”兆佳氏将林雨桐迎进来,“家里这样……我们爷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挺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能来,也没人拦着,不就是事情不是想的那般糟吗?” 十三福晋一把抓住林雨桐的手,“四嫂,这话……当真?” “真的。我们爷正想办法呢。你只管安心。”林雨桐进了屋子,两人坐下,她才道:“你如今这样,叫十三弟回来会怎么想?他不在,你才要好好的将府里撑起来。怎么先自己倒了。你倒了,孩子怎么办?” 十三阿哥府里,侧视瓜尔佳氏生下了一女一子,女儿五岁,儿子宏昌才三岁。去年兆佳氏生下嫡女,如今只怕刚会走。 十三福晋脸上有些赧然,就道:“石佳氏前几天给我们家爷添了个阿哥,只是早产了,孩子瞧着也不大康健。她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也不照管孩子,我将孩子给抱来了。只是孩子没日没夜的哭,我也跟着熬,再加上我们爷的事,我心里一急……也怪我这身子不争气。”说着,她眼泪就跟着下来了。爷一出事,家里的奴才都跟着作妖。娘家那边,连她打发去打听消息的人都没让进门。她差不多都要绝望了,没想到四嫂来了。她的心这才有了点踏实的感觉。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十三爷府里又添了孩子的事。 “什么时候生下的?”林雨桐问道。 “十月初一丑时。”兆佳氏叹道。 刚好就是十三爷被皇上关押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吧。而十三福晋没有儿子,这时候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能将孩子留在身边养着,这份心意,都是难得。 林雨桐跟着叹了一声,就站起来,道:“我瞧瞧孩子。” 要真是孩子不康健,别真在兆佳氏这里有个万一才好。大家都不容易,而且刚出生的孩子,怪可怜的。 这孩子只有三四斤大小,着实是瘦的可怜。是不好养活。 “我带了几罐子奶糕子。”林雨桐本打算给兆佳氏生的格格用的,如今瞧着这个孩子,倒更需要。就道:“也别给孩子多吃,早晚喂一顿就好。其他时候还叫奶娘喂着。我们家弘昭到现在还吃着呢。莫雅琪和弘时吃了这两年,身子也康健多了。弘晖和弘昀也就是今年才停了,觉得自己大了,不好意思天天吃奶。都是自家做的,跟外面的不一样,你给孩子试试。回头我打发人再给你送些来,这东西不光孩子吃着好,就是大人吃着,也是养人的。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等十三弟回来,再添两个阿哥。” 奶糕子是用空间的泉心水做的,效果潜移默化,很不错。 兆佳氏脸上一红,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四嫂能说这样的话,想来爷应该是能好好的回来的。想着,又不由的看向林雨桐怀里的孩子,四嫂家的孩子,都是种了痘还都健健康康的,想来该是有用的。于是郑重的应下来。 林雨桐没有多呆,带来的东西也都是家常实用的东西。好好安抚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跟十三爷府上的清冷不同,八爷府上真是车马不停。远远的,都能听见隔壁的喧哗之声。 太高调了! 回来跟四爷一说,四爷就笑道,“良莠不齐!老八现在估计也正烦着呢。这些人跟逐臭的苍蝇似得,闻着味,赶都赶不走。” 语气里十分的厌恶。 林雨桐这才恍然,好似她还真没见什么靠着四爷上位的人整天的来四爷跟前刷存在感的。四爷务实,他的人即便不是全部务实,也要做出个差不多的样子来。所以,看起来,自家的府里也就平平常常。该来往的还是来往,不多走动的却从不会多走半分。 她又跟四爷说起去十三爷府里的详情,“……内务府这帮人可真得好好的治治。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见人下菜碟了。屋里用的炭都有些呛人。难怪十三弟妹说孩子直哭,不舒服可不哭吗?” 四爷的脸上就有些怒色。 才要说话,就见苏培盛进来,小声道:“爷,佟家的三爷来了,要马上见您。” 隆科多?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四爷沉吟了一瞬,就道:“请他去书房坐吧。” 这人不是一个没谱的人。能在这种时候过来,想来是有事的。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从来不敢小看这样的小人物。 “你带着孩子吃饭吧。”四爷转身解释道:“爷得去看看这个人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 林雨桐点点头,四爷在书房见隆科多,本身就想传达几分亲近的意思。她当然不会拦着。 隆科多坐在四爷的书房里,心里还有些啧啧称奇。本以为这位是个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挺有情趣。书房里摆着文竹就罢了,可那墙角半开的水仙,倒叫这书房添了几分烟火气。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伺候的下人呢,一个个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怎么问,都是客气的微笑以对。银子照收,可是话还是不漏半分。 都说四爷的篱笆扎的紧,如今才感觉出一两分来。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他虽然还坐着,心里却也悬了起来。 四爷进来,微微一笑,就道:“叫舅舅久等了。” 隆科多赶紧起身,“四爷安。您可别折煞奴才才好。” 四爷也不纠缠,坐下后就道:“坐吧。咱们坐下也好说话。” 隆科多因为四爷的和颜悦色,放松了一些,就小声道:“四爷,我知道十三爷在哪?” 四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在哪?” 隆科多声音放的更低,“在养蜂夹道。叫奴才带人看管。” 太子也没进宫,应该也是被关在什么地方?难道跟十三在一起?要真是跟太子关在一起,还真是不好办了。要只是十三,那就只是兄弟的情分,可要是有太子,就说不清了。 四爷放下茶盏,轻轻的转着手上的扳指,“十三,还好吗?” 隆科多摇摇头,“皇上倒是没说不给十三爷火盆,但十三爷自己的火盆愣是让给了别人,这大冷的天……” 这个别人是谁?四爷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说太子跟十三都在养蜂夹道,甚至皇上还不许给太子火盆御寒。 四爷的嗓子顿时就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数九寒天啊,就算是被废了,尊严也是要的。也不能这般的虐待。 “爷知道了。”四爷只淡淡的应了这么一声。 送走隆科多,四爷一个人在书房,枯坐了半晚上。苏培盛看这不是办法,才赶紧提醒道:“爷今儿没吃晚饭,福晋怕是要担心了。这都不早了……” 快子时了。 “回正院吧。”四爷站起身,穿了大氅就往回走。有时候,就是觉得这般的无力。他不想叫人看见他这种失措。是的!在听到太子的处境时,他有一瞬失措了。接下来必须更谨慎,才不会掉到深渊里去。他不想做第二个太子,也不会是第二个十三。 刚才是心凉,这会子会冷风一吹,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林雨桐半躺着,等着四爷回来。隆科多早走了,但四爷却一直没回来。她就估摸,今儿两人说的话题,大概不怎么愉快。 茶房里的小炉子上,红枣糯米粥还在冒着热气,听见外面有了响动,林雨桐就叫丫头将饭菜端到炕桌上来。 四爷进来,就见林雨桐裹着被子,前面的炕桌上饭菜已经摆上了。于是笑道:“怎么还没睡?不用等爷。” 林雨桐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净了手,就将筷子递过去,“多少吃点。” 浓稠的粥一进肚子,就变成一股子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林雨桐也不多问,只伺候他吃了饭,两人才躺下。 一整晚上,四爷辗转反侧。林雨桐也被它闹得,一会子就清醒了过来。才三四点钟,他就又起了。今儿有大朝。 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四爷不说,她不能多打听。只起来给他用泉水磨了豆浆,“喝了再走。”其实上早朝的早上,他一般都不吃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没事!你也太小心了。”一个大男人,一晚上不睡觉能有什么?但四爷还是将豆浆接过去,一口气喝了。 等四爷走了,她才睡了回笼觉。天快亮了的时候,弘昭又醒了,到处找额娘。林雨桐将他的外衣脱了,拉进被窝里哄他。想叫他再睡一会子。谁知道没有厚衣服的束缚他才自由了,在被窝里来回的窜。林雨桐也就彻底的睡不成了。 而四爷此刻却坐在康熙的对面,“……儿臣叫福晋去十三府里看了。听说炭火都不够。”他琢磨了一晚上,今儿还是来说了这样的话,“十三虽然说话口无遮拦,但儿臣敢拿身家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混账的事情来。” 康熙看着眼前的儿子,这还是自从废太子之后,第一个敢在自己面前提这事的人。 第136章 清穿故事(45)二更 清穿故事(45) 康熙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你也觉得朕是个无情之人?” 四爷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抬起头,声音尽量平缓的道:“儿子也是做了阿玛的人了。对弘晖,儿子寄予厚望。恨不能把自己有的,都给他。儿子盼着弘晖出息,他是嫡子,应该出息。儿子也盼着弘昀能好好的听弘晖的话,永远像是他们小的时候一样,相互信任,相互陪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算计,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可是,儿子也知道,这都是儿子的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罢了。他们终会长大,会成家立业,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会跟许多人一样,汲汲营营,计算多寡。只要想到这些,儿子整晚整晚的都不能安枕。儿子就想着,怎么安置他们才好。儿子虽然看中弘晖,但也费尽心力的再给其他几个儿子想出路。这种时候,儿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敢伤的是手心还是手背,其实最疼的反倒是儿子这个做阿玛的。儿子想叫他们一辈子相亲相爱,一辈子都不会起嫌隙冲突。可万一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说实话,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是皇上现在一样,将太子那样放着,却不敢去碰触。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置这些儿子,才能叫他们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四爷没说皇上是不是无情,只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告诉他,他懂得这份为难。 “你去吧。先去把你二哥送回宫,再将老十三送回府里。叫他没事就在府里先待着吧。”康熙说完,就闭了眼睛。 四爷愣了一瞬,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退了出去。 等四爷出去了,康熙才道:“出来吧。” 就见张廷玉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衡臣,你怎么看朕这个儿子。”康熙出言问道。 张廷玉垂下眼睑,低声道:“四爷尚有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吗? 康熙不置可否。只转移话题道:“废太子的事,是朕一意孤行,乾坤独断。朕见你近日总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今就咱们君臣二人,什么事是说不得的?” 张廷玉这才跪下,沉声道:“皇上赎罪,臣是担心,这东宫无主,会惹来萧墙之乱,夺嫡之争啊。” 康熙瞬间睁开眼睛,“此事朕心里自有计较。” 四爷出了宫,就有御前侍卫统领图克什在外等着,“奴才等奉旨听从四爷调遣。” “那就走吧。”四爷说着,就上了马车。 养蜂夹道是一条不起眼的胡同的名字,胡同里面有一个三进的大宅子。 隆科多没想到昨儿刚告诉了四爷十三爷在这里,四爷今儿就明目张胆的来了。 图克什是御前侍卫统领,还真不一定给隆科多面子,公事公办的给他看了令牌,就要进去。“奉旨,将人带走。” 隆科多对四爷的能量,再一次有了认识。这人不仅来了,还请了圣旨来,要将人带走。 在人前,他不会表现的跟四爷有多亲近。只赶紧应了一声,就将门给打开了。 “十三爷在这边。”隆科多带路,就要朝西边拐过去。 四爷停下脚步,“先总另一个人回去,然后,爷再来带老十三。劳烦舅舅一会子去说一声,叫他略等一等吧。” 隆科多一惊,另一个可就是废太子了。 四爷竟然能在皇上跟前给废太子求下人情来。 隆科多的腰又弯了几分,“您跟奴才往这边走。” 阴暗的屋子,破碎的窗户纸,没有床,只有墙角的一堆稻草。地上放着几个没收拾的碗筷。碗里半碗粥已经冻成了冰坨。 太子就那么靠在墙角,神色恬淡。听见人来了,才睁开眼睛。 四爷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二哥……”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太子围在身上。 “老四,是你来了。”太子还是那样笑。淡的几乎寻不到踪迹。 四爷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脸,回头呵斥道:“火盆,热水,伺候……二爷梳洗。”又扭头看苏培盛,“你回去找福晋,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太子摇摇头,“不用费这个劲。” 四爷只不说话。将火盆往太子身边推。 林雨桐知道四爷的用意,赶紧找了四爷没上过身的衣服出来,想到还有十三,就带了两套。又添了一件熊皮的大氅,一件貂皮的大氅。再赶紧的收拾了两个食盒出来,叫苏培盛一并带了过去。 太子比起四爷,稍显瘦一些。衣服穿在身上,还有些晃荡。等梳洗完了,吃了一顿热饭,才又觉得活得像个人了。 “老四,这是要去哪?”太子看着四爷含笑问道。 “皇阿玛的意思,先回宫。”四爷低声道。 太子就一叹,“那就走吧。”没有皇上的圣旨,连死都死不成的。 他要是死了,毓庆宫上上下下的女人孩子就真的没活路了。 快要踏出去的那一瞬,太子看了四爷一眼,就低声道:“老四,你说,你二哥我是不是还有再回来这里的一天。” 四爷没法回答。他也不知道皇上下一步会干什么。 看着马车离开,隆科多赶紧就往院子里跑。送走了一个祖宗,这里面还有一个祖宗呢。 十三爷躺在稻草上,腿疼的几乎抽去他所有的力气。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透着急切与轻快,十三爷心想,这该不是坏事。 皇阿玛不会杀了儿子,其实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隆科多进来,十三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笑意,“原来是舅舅啊。怎么有空过来?” “呵呵……”隆科多干笑一声。这些个皇子阿哥都精的跟鬼似得。自己还没说话呢,人家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了转机,马上说话就带了刺。 没办法,这些都是祖宗嗳。 他马上赔笑道:“十三爷,您这是折煞了奴才了。昨儿可是奴才亲自去见了四爷,告诉四爷您在这里。四爷问您过的好不好,奴才也都照实说了。要不然,四爷也不能今儿就去请了旨……” “四哥去请旨了?”十三爷艰难的坐起来,问道。 隆科多马上竖起大拇指,“要不说四爷是这个呢。仁义!”说着,他才低声道:“四爷如今带着东边那一位回宫了。说是让您稍等,一会子就来送您回府。饭菜,衣裳都已经给您带来了。您看看,咱们……先拾掇拾掇。” 原来是四哥去进宫求情了。这得冒着多大的风险,十三爷心里知道。 这个情分,他老十三记住了。 苏培盛没跟着四爷走,就是留下来伺候十三爷的。 这会子见佟三爷说话告一段落了,这才上前,“十三爷,咱们先去暖和暖和。” 说着,就上前,要扶十三爷起来。近前才发现十三爷的腿都已经僵的不能动。挪动的时候,膝盖都是不打弯的。 天啊!这病的不轻。 苏培盛脸色都变了,赶紧对隆科多道:“麻烦佟三爷叫两个人来,十三爷这腿,只怕……” 隆科多的心咯噔一下,真要是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那可就真坏事了。 连忙叫了人,将人抬到前面。 十三爷疼的脸都变了颜色,几人也不敢冒失的给他梳洗。 四爷来的时候,就见十三躺在破门版上,边上有火盆,身上没清洗,只盖着从家里拿来的熊皮的大氅。 苏培盛迎上去,小声的将十三爷的情况说了。 四爷当即就变了脸色。一个健步过去,先去看老十三的腿,“十三,四爷来晚了。” 十三爷睁开眼,摇摇头。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四爷的手呜呜的哭。 四爷吩咐苏培盛,“你回去,叫苏大夫马上去你们十三爷的府里。再问问福晋,爷上次驱寒用的泡澡的药,还有没有?要有,马上取了送过去。要没有,马上配出来。” 苏培盛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十三这腿是八成是冻着了。 到了马车上,四爷才道:“皇阿玛的意思,先叫你在府里待着。” 十三爷点点头,这比之前的处境好多了。他跟太子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有必要淡出人们的视线,等太子真的成了废太子,成了过去,慢慢的没人关注了,他才不会变的显眼。 四爷见他明白,就道:“这样对你也好。只怕往后,有的乱呢。至少你不用掺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这也是实话。 十三有些歉疚的道:“只可惜,弟弟不能帮四哥什么?” 四爷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咱们来日方长。慢慢来吧。你先在府里好好的将养身体。这腿想去根,只怕也不是短时间的问题。” 而且,还不能给他明目张胆的请太医看诊。 十三爷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脸色憔悴的兆佳氏。 “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兆佳氏眼泪滴答滴答的掉,没人能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是怎样的提心吊胆的日子。 十三爷轻轻一笑,“哭什么,爷这不是没事吗?以后再不出去了,只在府里陪着你总成了吧。” 兆佳氏何尝不知道十三爷这话的意思,这是说,往后大概就算是在府里这么过了,暂时出不去。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说不出的满足,这个人只要在,她的心就是安稳的。 废太子回宫,这件事就是天大的事。 而四爷为太子和十三阿哥求情的事,也马上就传了出去。 直郡王当即面色一变,就打马往皇宫而去。老四,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件事要是跟胤礽没关系,你将大哥脖子上的脑袋拧下来。 胤礽这个混账,在背后操纵一些,他有什么脸面回到紫禁城。 自己这半辈子,全都陪着他耗了。有了太子在,皇阿玛才塑造出了他这直郡王。他真的烦了,腻了。他可怜胤礽,也可怜自己。他不敢恨皇阿玛,只能恨跟他一样可怜的胤礽。 “皇阿玛,儿子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叫胤礽那个畜生回宫?”直郡王跪在皇上的跟前,眼里透着茫然。 康熙看着这个长子,“那你希望朕怎么做?朕应该怎么做?他跟你一样,都是朕的儿子,是朕看着你们牙牙学语,教你们读书识字,骑马射箭。你觉得朕该怎么对待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直郡王想起年幼的时候,皇阿玛总是有好东西先紧着胤礽,哪怕是写字,胤礽也是坐在皇阿玛的怀里。那时候,他有多羡慕这个太子弟弟,他以为人过了半辈子,早就该遗忘了,没想到如今再想起来,恍若昨昔。 “胤礽,他该死,,他不配皇阿玛的宠爱。”直郡王咬牙切齿的道。 直郡王杀气腾腾的声音,叫外面的人心里一惊。 外面几个皇子都到了。听说太子回宫了,又知道直郡王第一时间进了宫,因此,谁也不敢耽搁。四爷从十三府里回来复命,见到这么多兄弟等在外面还诧异了一瞬。别人看四爷的眼神还有些克制,只十四看四爷的眼神,就像是看二傻子。大家费心费力的将太子拉下来了,你做什么好人,跑过去扶废太子一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有对老十三,瞧着比对自己这个亲兄弟可好了太多了。真不知道换做自己倒霉,自家这亲哥会不会为了自己这般的费心劳力。啊呸!自己才不会倒霉了。 三爷一直默默的站在外间,此时又听见直郡王说太子该死的话,不由的想起那天晚上,太子差点被直郡王给掐死。又想到老四能说动皇上接太子进宫,那么至少说明皇上的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的。他顿时就觉得,这好人不能叫老四一个人当了吧。不能大家都冷血,就老四你一个人仁义,是不是? 于是毫不犹豫的跑了进去,“大哥!你又想做什么?二哥差点被你逼死,你还想怎样?还想逼迫皇阿玛不成。” 外面的兄弟都愣住了。老三今儿吃错药了。胆子这么肥! 他突然这么支持太子的态度是闹哪样啊。一时间,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摸不透三爷的心思。 这些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直郡王冲着老三道:“老三,你少在这里捡漏。想当好人,你还不够资格。” 三爷也恼了,谁愿意别人将自己的小心思嚷的人尽皆知啊。“大哥,谁都有资格说二哥,就你没有。要不是你,二哥……都是大哥你逼的。” 直郡王知道他这是说这些年自己跟太子较劲的事。可这事他娘的能赖他一个人吗?但他还真是无从辩驳,能说这都是皇阿玛的意思吗?他脸色铁青的道:“胤礽不合理法,狂悖疯癫,也是爷逼的?” “不是你逼的……那就是你……咒的!”三爷气虚的叫嚷,“对!就是大哥背地里咒的。” 外面的兄弟差点都笑出来。三爷都几十岁的人了,吵架还是小时候那一套。从来没有有理有据的时候。 直郡王差点气笑了,妈蛋的,又是这一招。讲不过道理,就开始信口开河,胡搅蛮缠。 还不等他说话,就听上面的皇上面色复杂,声音冰冷的道:“三阿哥胤祉查直郡王魇镇废太子,朕念其父子之情,不欲置其罪。今令他回府思过,没有朕的许可,也别出来了。” 直郡王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没明白? 三爷也愣住了,谁说直郡王魇镇太子了?谁说的?他是这个意思吗?老四做好人就是忠义,自己做好人,怎么就背了这么一个黑锅呢? 魇镇?这玩意傻子都知道是祸患。傻子都不会相信魇镇会有效。所以,只有傻子才会去干这样没谱的事。可直郡王的脑子不光正常,而且十分好使。要不然,不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千岁啊。如今说他魇镇太子,而且导致太子行为时常。别逗了好吗?谁信?直郡王还没疯呢,干不出这事! 汉武帝用魇镇的借口废了陈阿娇。 史书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这都是小时候,皇阿玛您讲给我们的。 已经废了太子,直郡王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是请您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好吗? 三爷只觉得一口气别在胸口,张口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他捂住胸口,气血翻涌,眼前猛地一黑,就朝下面栽了下去。 直郡王本来还愣着呢,突然看见老三的嘴角都有些歪了,然后就往下倒。他伸出手,先把人给接住了。这个弟弟胆小,有好处就往前面冲,有坏处就往一边躲。今儿想捡漏,没想到捡了个黑锅,给背在了身上。 人家老四做好人,成了重情重义的典范。 你老三做好人,却成了告密陷害的小人。只怕在史书上都得留一笔吧。 直郡王突然觉得可笑又可悲。不过还好,背锅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这个长子,老二那个太子,如今又添上了一个老三。 他看着冲进来的已经傻掉的一众兄弟,然后将视线落在老四的身上,很想问一句,“下一个是你吗?老四。” 第137章 清穿故事(46) 清穿故事(46) 直郡王被圈禁了。 莫名其妙的,没有半点预兆的就这么被圈禁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林雨桐伺候他梳洗,见他里衣都被汗湿了。这数九寒天的,肯定不是热的。 只怕是吓的。 林雨桐泡了一杯安神茶给四爷递过去,四爷抿了一口,就低头看茶碗,然后有些失笑的道:“还不至于到用安神茶的份上。” 但您明显是受了惊吓了。 林雨桐也不说话,重新坐下,拿起给弘昭做了一半的肚兜,重新忙活开了。“十三弟的腿,怎么样了?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病根才好。”本不想提糟心的事,可绕老绕去都是糟心的事。 四爷就跟着叹气,“叫苏大夫在那里看着,十三要是不好,他就别回来了。” 您真是会坑苏大夫。 林雨桐就道:“家里有一些药酒,是祛风湿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要不我打发人送过去,先叫大夫瞧瞧看,能用的话,就试试看吧。” 四爷点点头,“也好。”不管有用没用,都是心意。 林雨桐马上起身,吩咐了老嬷嬷亲自去办。 刚坐回来,四爷就道:“皇上赏的那个园子,咱们还没去瞧过呢。要不然,咱们搬去住段时间?” 大冬天的,外面飘着雪花。这个时候搬过去,林雨桐真心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还是问道:“皇上要去畅春园住吗?” 差不多吧。四爷心里估摸着,皇上要不走,这京城的人也不敢到处蹦跶。直郡王倒了,太子废了,连老三也被变相的弃了。皇上这是想给朝廷重新洗一次牌了。 只有叫该蹦跶的人跳出来,他才能把这重新聚起来的势力打破啊。 皇上应该会去畅春园的,但自己得先皇上一步去圆明园。要不然可就成了跟在皇上的屁股后面走了。 林雨桐不见四爷回答,心里就有数了,“那把孩子们都带上,也去放放风?” “带上,都带上。”四爷的兴致突然就好了起来,亲自打发人去圆明园收拾屋子。 这位还真是说走就走的性子,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就启程,去了圆明园。 理由都是现成的,这园子是皇上赐下来的。一直忙着没功夫去。如今终于有点空闲了,得去感念皇阿玛的恩德啊。 他还真就是给皇上递了一道这样的折子,带着老婆孩子颠了。 众人还没明白四爷是什么意思,皇上就起驾去了畅春园。 老九在府里不由的骂了一声娘。兄弟里就老四,鬼精鬼精的。 事实上到现在,他都没明白老四是怎么猜到皇上会去畅春园的。如今倒好了,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十爷坐在椅子上,嘿嘿就笑,“九哥,你跟老四比心眼,还是拉倒吧。就老四家的弘晖,只怕心眼都比你多。” 九爷想反驳,但想到在木兰围场,弘晖御前的应对,还别说,自己反正是没那水平的。脑子的弯弯绕也忒多了。 小孩子家家的,这不好。 九爷这般想着,扭头一瞧老十,就道:“我说你有正事没有?有事就说话,没事就给爷滚蛋。”坐在一边吃着爷的,喝着爷的,还说风凉话挤兑爷。闲的你! 十爷放下手里的葡萄,还有些恋恋不舍。这东西存到冬天不容易,反正他府里就没有。又看了两眼桌上的葡萄,才小声道:“九哥,弟弟我这两天可是遇到一个高人。” 扯犊子!还高人呢?他们这些兄弟谁会相信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 他十分怀疑老十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 九爷眼睛一瞪,“我说你到底是有事没事啊?”搁在这里是逗我玩呢吧。 十爷就笑道:“九哥,你跟八哥是怎么一回事?瞧着反倒不如以前亲近了?” 你倒是好眼力。九爷笑了一声道:“八哥如今风头正盛,有咱们兄弟和没咱们兄弟对他也没什么影响。爷何苦巴巴的凑上去。” 十爷眼睛一瞪,“九哥你怎么糊涂了?” 九爷回瞪了一眼,谁说他糊涂他都服,就老十谁他,他不服。 十爷小声道:“我说九哥,你还别不服。就说现在没了太子,咱们家那位皇阿玛是能看上我啊,还是能看上九哥你?哪怕将五哥都算上,有一个能入皇阿玛的眼的人没?” 九爷就是再自不量力,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要不然也不会跟老八后面窜啊。 十爷见九爷气虚的样子就道:“老大倒了,太子废了,老三成小人了,五哥汉话不利索,七哥腿脚不好,九哥你在钱眼里,老十我娶了个蒙古福晋,十二是苏麻喇姑养大的,十三被太子牵连,如今半圈禁。我的好九哥,你掰着指头算算,除了下面没长大的小阿哥,咱们兄弟就剩下,老四,老八,老十四了。” “九哥,你说这到了关键的时候,老十四是向着老八,还是向着人家亲哥老四。” “咱们先说说老十四,老十四心思不纯,但面上肯定是支持老八的。老八赢了,他跟着占便宜,老八输了,他怕个鸟。反正老四是亲的。还能怎么了他不成?” 十爷咂咂嘴,就道:“所以,十四肯定不会冒头,冒头就得站在老四和老八的对立面上。除非这两个倒下一个。但当下来看,十四就是稳赢的局面。怎么着他都不会吃亏。” “说来说去,其实只剩下老四和老八了。”十爷叹了一声,凑到愣住的九爷面前,更小声的道:“今儿就咱们兄弟俩,下面我要说的话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出了门弟弟我可不认了。” 九爷就跟不认识十爷一样,上下打量十爷。以前觉得老十是个憨的,他难免多照顾几分。今儿他娘的才发现,这货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心里门清。当然,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一个阿玛的种,谁能比谁笨到哪里去。他愣愣的点点头,道:“你说,哥哥我今儿洗耳恭听。” 九爷心里其实是十分崩溃的。他真的不想玩了。娘的,连老十好似都比他有成算,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十分的危险。 十爷被九爷看的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才小声道:“说句心里话,老四和老八,这两人从出身上说,一个的额娘是包衣奴才,一个的额娘是辛者库贱奴。谁能比谁好多少。从本事上看,两人也在伯仲之间,谁的心眼都不少。都不是咱们哥俩能算计的过的。老四出身好看点,也得过孝懿仁皇后的抚养。但老八人缘好,这么一算,又打平。但叫我说,老四和老八,这两人最大的差别就是,老四公心重,而老八私心太重。他能为了自己前程,不顾朝廷利益,这一点上,他就输给了老四。而且,一个人的性子定了,就再能扳回来。” 九爷就有些不明白了,“看你这意思,更看好老四?” 话不是这么说的。 十爷毫不客气的给了九爷一个白眼,“咱们跟上面几个哥哥差着年纪呢?爷倒是想扒着老四呢,可人家出府了,咱们还在上书房呢。咱们跟老八,不就是这么因为一块处的时间长了才黏在一块的吗?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现在的事,是不是?就是兄弟几个凑一处,觉合得来,就处着呗。但如今话说回来,咱们哥俩是真的脾气相投,但老八……九哥,你见过老八跟谁合不来过吗?” “我的意思,也十分的简单。老四那边,其实不跟他亲近也没事,只要正事上不给他捣乱,他懒得跟咱们这些不上进的计较。但老八那边,万一老爷子想不开,真把老八给提溜上去了……九哥,事情可就不妙了。你说,咱们跟老八本来好好的,这一疏远,可不就显得特别的明显吗?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离心了。将来能有咱们的好?” 九爷就明白了,“你是说咱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要是老八上去了,咱们跟着沾光。要是老四上去了,也没事。只要咱们本分,太平的日子还能过?” 十爷点点头,“我的九哥嗳,你可算是明白了。” 要叫林雨桐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番话,一定会诧异的。原来老十这家伙作为八爷党,却能全身而退,一直活到乾隆六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九爷呵呵一笑,他现在有种为自己的智商着急的感觉。连自己眼中的笨蛋就比自己聪明,这世界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就听十爷继续嘚吧,“现在,也不能说是以前怎样还怎样,九哥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能回回都给银子吧。” 九爷简直惊呆了好吗?一个一直从自己身上抠银子的货,居然认识到咱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应该欣慰吗? 十爷似乎也想到了自己身上,他不自在的又咳嗽了一声,才道:“所以,找其他办法示好就行。不一定非给银子才是交好。你说是不是?九哥。”说完,还十分纯良的一笑。 九爷真想把这话摔在他脸上。爷从今往后也不给你银子,交好也不是非用银子不可,不是吗? 但看到老十那张老实巴交憨厚的笑脸,话在嘴边转了几转,也说不出口。只接过话题道:“你找的这个高人就是个放嘴炮的……” 十爷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 第138章 清穿故事(47)二更 清穿故事(47) 九爷看着眼前的牛鼻子老道,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也确实像是仙风道骨。 他回头看了老十一眼,终于发现这货办事也不一定就一点都不靠谱。 “那就走吧,去给爷的八哥瞧瞧。”九爷说着,就又看了一眼自称张天师的老道,“这……一会子,你看出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避讳。” 他没什么要交代的。这些走江湖卖艺的,最会看人脸色行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门清。多说了,反倒容易坏事。有个万一,人家还真以为是自己教唆的呢。 呵呵!反正就是带个闲人过去,不管他说什么也不过都是图一乐。就这么着吧。 八爷的府里,九爷和十爷进门是不需要禀报的。 但带了外人来,九爷还是叫人先禀报了一声。 外面还飘着雪,八爷迎出来,“我还说最近怎么不见你们俩呢,这是又找到什么乐子了。” 老十呵呵一笑,“八哥这是冤枉九哥了。九哥那边是生意上出了点闹心事,今儿才完,就拉着弟弟给八哥你请安来了。” 八爷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就关切的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能用到你八哥我的时候就直说就是。咱们兄弟,不用见外。” 九爷呵呵一笑,“年底了。该总账了。哪一年这账本上都得出点纰漏。这种事,避免不了。” 这话绝对是实话。八爷脸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走!院里的梅花开的正好,你八嫂烫了一壶好酒,咱们哥三可有日子没一处喝几杯了。今儿就在府里住下了,咱们不醉不罢休。”十分的热情。 十爷边走,边笑着将自己找了高人的事,说个八爷听。 三人在亭子里坐下了,亭子周围都是琉璃的窗户,隔着窗户也能看见外面的梅花,里面却暖意融融。 亭子里还坐着几个朝中的大臣,还有几个是宗室的爷们。也都起身纷纷给两人见礼。 折腾了半天,彼此才落座。 八爷给二人添上酒,就笑着对老十道:“你怎么也信起这东西了?江湖术士,满嘴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十爷面上憨憨的一笑,“这有些事,也不能就完全当不得真。只当是搏八哥一笑,大家跟着一乐就罢了。” 张天师就对着八爷行礼,看上去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都叫给八爷算一算。 八爷摇摇头,对这个他当然是不信的。再不会写什么字叫他测的。众人笑闹不休,他推脱不过,恰好有一个丫头,过来添酒,倒是有几分姿色。 八爷随口就道:“美!就美字吧。” “美!”张天师抚了抚胡须,“上面为‘八’,中间为‘王’,下面为‘大’。” 十爷愕然的道:“八王大!” 九爷‘噗’的一声将酒给喷了,什么‘八王大’,还‘大王八’呢。他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还真是有几分道行。”他这话说的十分亏心。 九爷都能想到这些,八爷哪里会想不到。他对这样的话不喜,但却不能叫破,只斥责道:“江湖妖人,蛊惑人心。”说着,又扭头对十爷道:“以后再不可跟这样的人来往。” 十爷诺诺的应了,十分乖巧。 谁知道这事刚完,第二天一早,皇上就在朝上放了一个大雷,要大家推举新太子。 这简直都是玩出新高度了。 谁敢往出蹦跶啊。前面三个已经被皇上玩坏了。这时候,谁敢往上凑。 可就是有人这么倒霉。八爷被世外高人测出‘八王大’的事情竟然不胫而走,才半天功夫,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林雨桐在园子里,都听到下面的太监宫女嘀咕了。 回头跟四爷一说,他就笑。“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帮老八呢,还是坑老八呢?” 林雨桐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些皇子精明的跟鬼似得。谁这时候往上撞啊。 三爷一直称病,就没出府。四爷带着一家子在园子里呢,谁也不见。五爷七爷就是打酱油的,这事跟他们全都没关系。连十四都在家里读书呢,据说是意识到自己的功课不行。 八爷就是再急切,也不可能这种时候往上撞吧。 反正九爷跟十爷此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其实就是带个人拍老八的马屁去的,谁知道马屁没拍上,反倒把老八给坑了。 九爷看着十爷就一叹,“爷就知道你不靠谱!爷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会觉得你有脑子呢?” 十爷不服气,“脑子这东西,弟弟肯定是有的。但是,你不能不说,这人啊,他得有那份气运不是?怎么就那么寸,咱们刚说完这话,老爷子就扔出一个雷来。刚好赶上了。”他小声道:“老八这运道……他还真就是没有那个命。” 这话还真叫九爷无言以对。 八爷府,自从八爷从朝上回来,就闭门谢客了。 他坐在书房里,还真是一筹莫展。这事情怎么就那么寸! 要说这是诚心算计他,那绝不是。老九和老十他们犯不上。 倒是消息传得这么迅速,肯定是有人插手了。想起那天,亭子里坐着的人,虽然都是亲近的人,但难免没有跟别人也交好的人。比如说是十四。 这事八成是十四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起十四就让他从心里犯腻味。就跟长在身上的虱子一样,撵又撵不走,留下来平日里看着也没有存在感,但偶尔瞅准机会就咬人一口,也着实叫人觉得厌烦。 八福晋坐在八爷的边上,低声道:“胤禩,要叫我说。咱们真的赌一把又能如何?皇上说出来的话,还能再咽回去不成。都说君无戏言,真要是大家都站在爷这边,皇上还能强扭着不成。毕竟,旨意可是他下的。” 八爷摇摇头,“还不到那个份上,让爷再想想。” “想什么?有什么想的?”八福晋冷笑道,“只要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他就是不愿意,也得咬牙认下来。只要先把位置占住了。其他的就好处理了。横竖不能走了废太子的老路就是了。”说着,就又看了八爷一眼,“胤禩,咱们走到现在不容易。要真是眼下的机会都把握不住,以后只会更艰难。我一个女人都不怕跟着你掉脑袋,你担心什么?别叫我瞧不起你。” 八爷被八福晋念叨的心烦意乱,“这事不是小事,你叫我想想。”说着,就站起身,“我去书房,跟何先生商量商量。你在府里看着弘旺和大格格就好,别的事,你别瞎操心。” 八福晋看着八爷转身就走,气的直跺脚。 四爷在圆明园却显得悠闲多了。看着弘晖他们在外面堆雪人,兴致还十分高昂。 弘昭年纪小,偏还爱跟着凑热闹,走两步摔一跤,也不哭。只追在弘晖身后跑。林雨桐却在屋子里,架起了火锅。鱼头熬的汤底,涮羊肉,最是鲜香。等味了传出去了,几个孩子不用人叫,就一个个的急着往屋子跑。 叫人给换了衣服,一人喝了一碗姜枣茶,才坐在桌子前吃饭。 弘昭是不能吃肉的,叫奶娘抱下去给喂些蛋羹,蔬菜粥。 弘晖和弘昀确是半大的小伙子,一个能干掉三大盘子肉。莫雅琪叫厨房包了馄饨,下到汤里,捞出来就把弘时给喂饱了。 四爷看着碗里的肉,对林雨桐小声道:“爷现在吃饭都吃不过弘晖了。” 弘晖每天有一半时间在习武,体力消耗当然大了。 不过四爷这些年,骑射倒是也没落下,身上的线条也还是很流畅的。 林雨桐这般想着,就道:“爷心里一时一刻也消停不了,七事八事的,都是心事。弘晖现在还是傻吃傻玩的时候,可不吃不过他吗?” 林雨桐说的也是事实。这几个孩子一到园子里,就玩疯了。湖上结了冰,厚厚的一层。几个人就敢上去滑冰,连莫雅琪都跟着活泼不少。地方大了,他们的自由空间多了,可着园子的折腾。 晚上躺在炕上,林雨桐才问道:“爷真的一点也不心急?” 四爷叹了一声,“你当你家爷是神仙啊。这不是整天琢磨着呢吗?要是真的跟爷预想的一样,这事情该怎么处理?要是真的出现了突发状况,又该怎么处理?你当你家爷整天跟几位先生关在书房里做什么?还不是将每件事会出现的可能性都算计到了,然后想到应对的方案。也许九成九都是用不上的,但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粗疏。” 这就跟做应急预案差不多吧。 林雨桐点点头,确实都不容易。 第二天一大早,才吃完早饭。就听苏培盛禀报:“……传来的消息说,八爷将那个江湖术士绑了,往畅春园去了。” 四爷嗤笑一声,就挥手叫苏培盛下去了。 “以皇阿玛的性子,还不得以为老八是唱双簧呢。一边叫人传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蛊惑人心,一边又想借此显示他的磊落光明。”四爷摇摇头,“真是越描越黑!” 而此时的八爷跪在皇上的脚边,“……这等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就该得到严惩。” 康熙看着跪下下面的老八,微微的点点头,嘴角浮现出几丝笑意…… 第139章 清穿故事(48)三更 清穿故事(48) 康熙看着八爷的眼神透着十足的宽容:“你能将人带来,就足以见得你心底坦荡,光明磊落。”说着,就沉吟了半晌,才道:“说起来,这江湖术士的话,虽是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有时候,作为参考,还是有些借鉴的价值的。” 这是什么意思? 八爷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要蹦出来一般。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八爷不敢肯定。 康熙就出言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需要这般的战战兢兢。对于一个道士,也不过说了一句他觉得是事实的话,能有什么错呢。带回去,放了吧。” 是事实的话?什么是事实的话?难道真是‘八王大’。 八爷只觉得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 对这样的话,他不敢全信。但他更愿意这话是真的。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必然是真的。 八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宫的,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整个心就要飞出来一般。 八福晋惊喜的看着八爷,“胤禩,咱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既然皇上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证明对胤禩还是有几分属意的。要是再加上朝臣的推举,基本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八爷摇摇头,“你先别太高兴,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怕这是个坑,皇上挖好了,等着人往里跳啊。 已经有三个惨痛的教训了,要是再加上被波及的十三,都已经是四个例子在那么摆着,他不想成为第五个。 八福晋还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报喜的声音。 “恭喜爷,恭喜福晋。皇上刚才下旨了。晋封良嫔娘娘为良妃。真是大喜了。” 要说还有什么叫八爷觉得高兴和兴奋的,那一定是关于良妃了。 八福晋回头,看着八爷道:“皇上突然晋封娘娘,这意思……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为了别的,也得为了娘娘啊。” 这些年,良妃过的什么日子,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清楚。 额娘那里,皇上要是想不起来,不去了,这叫人心慌害怕。可要是皇上去了,额娘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每次伺候完皇上,都会给额娘赐避子汤。这在后宫,其实是羞辱。已经生过一个阿哥的妃子,还给避子汤,里面的含义,足够叫他们母子在宫里抬不起头来。 给自己赐婚的时候,给了额娘一个体面,晋为良嫔。时隔十年,才晋为妃子。 这其中的心酸,只有他们母子才能够体会。 如若如此,能给额娘挣一份体面,他又有什么不敢往前一冲的呢? 四爷拿着手里的纸条,表情十分的奇怪。他此时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皇上放上了诱人的鱼饵,就等着鱼上钩呢。 就看这鱼能不能禁得住诱惑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四爷一样,能压得住蠢蠢欲动的心。 京城里因为皇上的这番举动,顿时犹如油锅里倒进了凉水,整个都炸开了。 九爷在屋里念叨:“不能吧!老爷子不能这么想不开吧?真的看中了老八了?” 九福晋见他转悠个没完,看的人眼晕,就道:“怎么?不高兴啊?爷不是跟八爷好吗?八爷上去了,爷还不得跟着占便宜啊。” “你懂什么?”九爷瞪了九福晋一眼,“如今八哥是用得着咱们兄弟,才好说话。等真的用不着了,谁知道会怎样呢?你当老八的便宜就是那么好沾的?” “爷还知道这些啊?”九福晋挑眉道:“不说其他,只要爷的好八哥对爷你,能有四爷对十三爷一半好,我就不挑理说什么了?这些年,爷拿了多少银子填补八爷?换来什么了?你瞅瞅十三爷,给四爷帮什么忙了?除了拖后腿,还是拖后腿。掉到坑里了,还是四爷给想办法把人给拉拔上来了。府里的大夫是四爷给的,连孩子吃的奶糕子都是四嫂亲手做的。这是什么?这才叫情分。你再瞧瞧你八哥两口子。就说八嫂吧,用了咱家多少银子,你瞧她给过我一个好脸没?合着是咱们上赶着巴结人家呢?他们有什么啊?论起出身,咱额娘出身郭络罗氏,早就是四妃之一了。爷到底哪一点要扒着他才能过日子了。你们爷们的事,我是不懂,但是这夫妻嘛,立场上都差不多。你看四嫂怎么对十三弟妹的,再看八嫂是怎么对我和十弟妹的。就能知道家里的爷对这些兄弟都是个什么态度。” 九爷心里本就不得劲,这会子就九福晋念叨的,心里直冒火,“你行了啊你,没见过这么给爷们火上浇油的。” 九福晋嘴一撇就道:“反正我是没儿子。爷就是挣下金山银山了,也落不到我的身上。您自己给不给儿子攒着,我也管不着。算我多事就是了。” 九爷心里一梗,这你怀不上怪我喽?爷自从被你扔下水,我也不敢不按时回来睡啊。这事,你总不能也冤枉爷出工不出力,是不是?那这就是怀不上,也该爷怪你啊,怎么这娘们倒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他瞪着眼睛瞧九福晋,人家睬也不睬他,只摆弄手上的胭脂。“爷可得再拿点银子出来了。今年进宫准备的年礼,银子不够使了。” 这败家娘们! “怎么就不够使了?”九爷差点跳脚。一个两个张嘴闭嘴的都是银子。当爷是管着国库呢? 啊呸!就是管着国库,也不能把国库的银子给你搬回来使啊。 九福晋轻哼一声,“还做生意呢。就不知道今年雪大,南北运输不便,物价都涨了了。” 鬼扯! 九爷也不跟她掰扯。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自己拿钱给老八或者老十,福晋必定找个由头讹他的银子。 好像是说,你都有银子给兄弟花销,就没银子给老婆买胭脂水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兄弟,兄弟不讲义气。老婆,老婆不懂体谅。 人生简直就要失去意义了。 这一年的新年,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来到了。 今年德妃的笑容看着更加的疏朗了。谁都知道,如今还站着的三个皇子,有两个都是德妃的儿子。谁没事撑的,跟她过不去。 “怎么没把弘昭带来?”德妃问林雨桐道。 弘昭还小,林雨桐自然舍不得孩子进宫受束缚。不过,往年德妃是不会这么问的。今年能这么问,就证明心里有了底气。就算小孙子闹腾,也不怕谁说闲话。 林雨桐是这么理解德妃的心态的。 她笑道:“今儿起的早,这小子根本就叫不起来。我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穿戴上抱着走就是了。我们爷倒是不让。” 德妃就赶紧道:“可不敢那么惊着孩子。以后来日方长。” 林雨桐就笑道:“我以前对弘晖还算有耐心,如今到了弘昭跟前,反倒一点也耐心不起来。” 德妃理解的笑笑,“你养的都是淘小子,才会这样。” 说了几句家常话,德妃也不能只跟林雨桐热聊。转眼就关心起十四福晋了。 完颜氏的嫡次子,在十四府上排行是四阿哥。是康熙四十六年腊八生的。才过了周岁生日不足一月。 德妃还是一样的关切的问起这个叫做弘暟的孩子。婆媳在一起最安全的话题就是这些皇三代。 林雨桐这边正出神呢,就听德妃突然道:“弘晖那边,你也得早早的将人给准备好?” 准备人?什么人? 林雨桐愣了半天,才明白德妃说的是教导人事的丫头。 原来一眨眼,弘晖都十三了。 这个身体的原主,可不就是十三就嫁给了四爷的。 晚上,林雨桐就这般跟四爷发感慨。 四爷可能正想着白天在宫里的事,嗯嗯啊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就笑着道:“孩子大了,是难免的。出了精,该教的都教了,他就不会对男女这点事好奇了。也省的被人引诱的移了性情。” 林雨桐没办法说这种做法对或者是不对。要是不出意外,弘晖会接了四爷的班。要求弘晖只娶一个媳妇,不许纳妾。别说四爷,就是皇上估计也不会答应。 皇上自从来了畅春园,隔几天就会叫人带弘晖过去,十分的低调。也没什么事,就是陪着吃饭,说话。偶尔说一说书上的故事。说起来,这事,到现在都没有传出风声来,应该还是皇上的保密工作做的好。 皇上对弘晖的喜欢,想必四爷心里也是有数的。 所以,在这事上,林雨桐其实是没多少发言权的。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了这事,林雨桐半晚上都辗转的睡不着。 可话又说回来,男女之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说的清楚的。希望弘晖的福晋能是个收拢住他的心的女子吧。 在四爷看来,林雨桐那点心事,全都是闲得慌。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开始忙了。没功夫搭理她的无病呻、吟。 过完年,各地举荐太子的奏折就都送到了上来。 四爷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有些难为。 人人都得推举太子,他也不能例外。可这人选,却是个大问题。推举任何一个都叫他心不甘情不愿。但却不能不举荐。 不举荐,就证明自己有私心。举荐了,他真的觉得除了废太子,其他人都不合适。当然了,四爷干不出毛遂自荐这样的蠢事。 再把废太子拉出来溜一圈?四爷觉得有点亏心。 正觉得心烦意乱,苏培盛进来禀报,“十四爷来了,要见爷。” 四爷眉头一皱,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只要老十四主动找来,就一准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十四一开口,四爷就想把他轰出去。 “八哥哪里不好了?叫四哥这般的看不上。如今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八哥是天命所归?四哥你跟八哥一向不和,如今不借着这个机会跟八哥修复关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十四的语气还真有些语重心长,将他亲哥当傻子似得,继续忽悠道:“四哥你别是对自己还存有幻想吧。别逗了,人都叫你得罪光了。谁会推举你呢。如果老十三能出来,说不定他会死心塌地的推举你。可是怎么办呢?你的好十三弟这会子还在家里关着呢。你也别指靠我推举你,咱哥俩不能绑在一块玩完,是不是?” 四爷闭了闭眼睛,他实在不想搭理这个将全天下人都当成傻子的蠢货。自己推举了老八,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角逐。那么老十四只要干掉老八,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可自己凭什么就得成全他。 四爷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蹦,实在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老十四砸了过去。 老十四唬了一跳,忙躲了开来。还要叫嚣,但抬头一瞧四爷的脸色,马上气虚的道:“不管四哥信不信,我真是为四哥好。你……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不稀罕管你呢。” 说着,就往外跑。 四爷一个人在书房喘了半天,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 林雨桐知道后,只叹了一声,作死的!迟早得把四爷给惹毛了,就有你受得了。 京城里炒八爷炒的火热,突然一道圣旨,将这京城的温度一下子给降了下来。 皇上突然晋封四贝勒为雍亲王。三贝勒为诚郡王,五贝勒为恒郡王,七贝勒为淳郡王。 在一水的郡王当中,四爷这个亲王可谓是独树一帜,一下子就给突显了出来。 第140章 清穿故事(49) 清穿故事(49) 这次的册封,一下子将京城的气氛,变的更诡异了起来。 八福晋推了八爷一把,道:“爷也想的太多了。爷心里觉得,皇上属意的只怕不是你,要不然,不会将四爷拉出来。可我的看法,却刚好跟爷相反,爷要不要听听?” 八爷无奈的看着八福晋,“要说就说便是,不管我听不听,你都是要说的。”心里却道,这女人还是得有个孩子,要不然,她的精力就会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福晋开始关心起政、事。不管什么事情,她都喜欢插一手。对于这一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将弘旺和大格格都放在她的院子里,就是叫她教养的意思。也想着,万一以后她还是没有孩子,将这两个孩子就记在福晋的名下算了。可如今看她,竟是对孩子半点也不上心。你说,在院子里养养孩子,做做针线。哪怕是天天在家请戏班子唱戏呢,都比现在这般的热衷于外面的事情好得多。只要想到浙西,他说话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不耐烦了。 八福晋当即就脸色一变,“爷这是瞧不起我还是怎的?觉得我一个女人家没有见识?” 八爷恨不能拍死自己。以前夫妻俩好的时候,他也是习惯什么事情都跟福晋说一说,也听一听福晋的看法。可如今的八爷再不是过去的八爷,牵扯到的事情,也不是以前那样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哪里能事事都跟福晋商量。她整天在内宅,见识到底浅了一些。 但为这点事,还能跟福晋再吵一架不成。他最近实在是累了。就想回来消停一会,可耳根就是这么叫人清净不了。 八爷翻了个身,面朝八福晋,“你说,爷洗耳恭听总成了吧。”白天要做个听得进谏言的八贤王,晚上,还得继续这一个角色。 人生简直不能更苦逼。 八福晋这才心满意足,她往八爷身上一靠,“上次封爵的时候,爷还记得吗?那时候,爷可是跟前面的几个哥哥一起,被封赏的。四爷不也跟爷一样,就是个贝勒。可如今几位爷都进爵了,单单剩下爷没跟着一起。我觉得,那是因为,在皇上的心里,爷跟他们的身份是不一样的。您想啊,这该是郡王的成了郡王,该是亲王的成了亲王。郡王亲王都叫他们给占了,那岂不是说,太子之位,没他们的份了。” 八爷一愣,要是真这么解释,还真不是说不通。毕竟皇上可是已经叫推举太子了,那就是说,必然有一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册封为太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给几个哥哥升了爵位,还真有将这几个人排除在太子位之外的嫌疑。将四哥晋为亲王,更像是一种安抚。毕竟他最有竞争的实力。如今给个亲王之位,跟其他几个人区别开来,就是怕他有不平之气。 八爷抬手,摸了摸下巴,他还真有几分不确定起来。于是马上起身,需要跟幕僚再商量一二,“你说的有道理。可真是帮了爷大忙了。都说娶妻娶贤,爷的福晋不光贤惠,容色也是一等一的。” 心里高兴了,嘴上就跟抹了蜜似得。 八福晋知道他说的全是鬼话,可这心里,还是不由的泛起了甜意。 跟老八家两口子可不一样,老四家两口子正相对而坐,神情实在都算不上好看。 “……皇上这是见老八风头太盛了,想叫爷出来杀一杀老八的锐气。”四爷往身后的迎枕上一靠,就冷笑道:“老八想做太子,可爷还不想做直郡王。” 林雨桐跟着一叹,这如今的局面,其实还是一个坑。只看谁能耐得住性子。还好,四爷能耐得住。可叫人看着心累的慌。 这个亲王一点都不好做。 “爷打算怎么办?只怕明儿上门的人恨不能踩破了门槛。”林雨桐也神烦,圣旨才下,这上门拜见的女眷的帖子就收集里两大箱子。 如今圆明园的大门外,就放着两个大篓子,有要拜见的,就把帖子投进去。 光是有门房收帖子,已经不能应付了。 别看八爷如今看着声威赫赫,可真心跟着他,铁杆到底的,只怕真没多少。墙头草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不是。 觉得四爷被皇上另眼相看了,顺便过来巴结一二的大有人在。这些人只怕也没奢望过四爷就能见他们。只是递个帖子,表达一下想亲近的意思。顺便表态。表示他们对四爷还是支持和欢迎的。 但这就足够招眼和惹人厌烦的了。 林雨桐今儿翻了半天的帖子,就怕遗漏了要紧的。甚至连莫雅琪都叫来帮忙了。有的人家连听都没听过。 四爷摇摇头,“咱们这园子是皇上赏的,又不会有人闯进来。怕什么。” 于是,四爷就真的成了宅男。 哪也不去,谁请都不出门。就这么宅在园子里。 皇上想拿他挟制老八,他就这么消极怠工,好似完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般。 每天除了盯着弘晖和弘昀弘时的功课,连带着弘昭也被带走了。得闲了,不光给林雨桐设计衣裳首饰,还给弘昭连同弘昭的小京巴狗也一并设计了衣服。 等到了开春,甚至请旨要在圆明园里开坑菜地,完全不掺和外面的事情的架势。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没为难四爷,还真就批复了折子。 弘晖今早上去了畅春园,半下午才回来。 他凑到四爷的身边,小声的道:“阿玛,今儿儿子看见皇玛法翻书的手有点抖了。” 手不稳了!证明人真的老了。 弘晖脸上有些怅然。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久久没有说话。 晚上吃饭,四爷的饭量明显减了不少,大概是弘晖回来说的话,叫四爷心里有些有些伤感。 说实话,四爷算得上是个十分感性的人。 弘晖不好打搅四爷,就有些不安的凑到林雨桐身边,“额娘,儿子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 “没有!对你自己的阿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林雨桐安抚了弘晖,这孩子心软,大概这段时间跟康熙处的时间长了,也有了几分感情,觉得老人家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 本来想交代几声‘伴君如伴虎’的话,想了想还是算了。 在皇家,这样的话,是犯忌讳的。而且,孩子的态度若是突然变了,以皇上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弄巧成拙了,反倒就不好了。 将弘晖打发下去睡了,又去看了弘昭。林雨桐回到屋里,四爷已经从书房回来了。 “爷心里是不是不得劲?”林雨桐躺下,才问道。 四爷‘嗯’了一声。记忆里的皇阿玛总是高大的,可他都有多少年没细细看过皇阿玛了。那是君王,即便自己是儿子,也不好直视圣颜。原来,皇阿玛已经老了吗? 这个认知,叫他心里顿时就不好受了起来。 “要是明儿还有人来接弘晖,爷也想跟着去一趟。”四爷低声道。 可还不等四爷去看望他认为已经年老的皇阿玛。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旨意。皇上要巡幸京畿。 这次,因为就在京城附近,因此,四爷,八爷,十四,十五,十六,十七成了被点名的随扈皇子。 林雨桐又给四爷收拾行李。 跟着皇上随扈,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看着是体面了,可这内里,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二月末了,春意才有了一点点。早晚的气温依旧不高。 风吹在脸上,不冷冽,但也绝对算不上舒服。在皇上跟前,他们哪里能做马车,都是骑在马上硬挺着呢。 此时十四的优势就突显了出来。 就见他骑在马上,很有几分飒爽英姿。“不是我说,四哥。你这算是骑马吗?怎么着也得跑起来啊。”十四打着马跑远之后,再折返回来。到处都是给十四叫好的声音。 十六撇撇嘴,小声对十五道:“哥,你说四哥跟十四哥真是一个额娘生的?”怎么瞧着不像啊。没这么给自己的亲哥拆台的。 十五面色一变,“禁声!”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些哥哥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还是离远点,可别掺和到他们之间的事里才好。 八爷呵呵一笑,“我跟四哥可不能跟你比这个。十四弟,你可不厚道。” 就听十四道:“八哥谦虚。对八哥我是知道的,你的骑射跟四哥那是不一样的。” 有这么踩着自己的亲哥,拍别人的马屁的吗? 十六表示他真是见识了。要是他敢这么对十五哥,还不早被十五哥给捶死。 真是不知道该说十四哥脑子不好使呢?还是该说四哥的涵养好? 几人骑马,不可能离皇上的御辇远了。所以老十四的话,真真是被皇上听了清楚。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怒色,都一样是他的儿子,他不希望儿子之间相互争斗,但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在另一个面前一副巴结的奴才相。 老十四对老八的态度,叫他心里有些气恼。 他就这么肯定将来出头的一定会是老八。甚至还为此不惜踩着自己的亲哥给老八铺路。 什么东西! 第141章 清穿故事(50)二更 清穿故事(50) 四爷心里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黑着脸,只是冷冷的看了十四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八爷小心的观察四爷的神色,心里也不由的咋舌。四哥最厉害的,就是一个‘忍’字。不管面对什么,他好似都能忍下来,挺过去。 十四被四爷的眼刀甩的心里一秃噜,随后又忍不住想到,你牛什么?被册封个亲王就牛了?就能上天了?也不想想,如今正是推举太子的时候,你这个亲王一定,可就跟太子之位无缘了。以后不定谁看着谁的脸色过日子呢。 他虽然也不服老八,但毕竟老八的风头最盛。说两句好话糊弄糊弄又不会掉块肉。 大不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将老八拉下来,他对自家亲哥再好一点不就成了。 连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正在十四幻想着推翻老八,自己上位,然后好好的补偿他的四哥的时候,后面就传来李德全的声音。 “四爷,皇上叫您去说话。”李德全的声音透着笑意。叫他这个没根的人说,皇上现在只怕心里还是没有人选呢。但皇上更喜欢四爷家的大阿哥,这是真的。如果再细看,就会发现,皇上虽然对四爷没有表现出多满意,但也是唯一一个没表达过什么不满的人。 反正皇上不止一次念叨过八爷圆滑。每常说起,大多数都是摇头的。 但他从记忆里找寻,还真没见过皇上会四爷有什么不满意的评语。 不知道是四爷处事谨慎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叫他说,能做到这一点,就实在是不容易了。 四爷只是微微一愣,就将马掉头,在御辇跟前停下来,下了马,就上了御辇。 这个场景,看的十四直咬牙。皇上这究竟是几个意思啊?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好似对老四还是不错的嘛。那么自己是不是有点急切了?他心里有点后悔,想到把四爷得罪的狠了,就更加的不安起来。 他打算回京先进宫,跟额娘说一说。四哥不卖自己面子,但看在额娘的面子上,总不会跟自己太计较吧。 八爷瞟了一眼十四。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这样,都是十四闹得。只怕是十四的话,叫皇上不喜欢了。所以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四哥做脸呢。 四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要不是知道老十四没这脑子,他都以为这哥俩是商量好的,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在自己面前唱双簧呢。 四爷坐在皇上的对面,手里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就皱眉道:“皇阿玛该控制着喝茶了,本来心里搁着的事情就多,晚上只怕也不容易安枕。倒是时常备着□□,对龙体更好些。” 四爷说完,就一愣。这话有些鲁莽了。想来还是被弘晖的话给影响了。 皇上也一愣,他也没想到老四先说了这么一番话。不过还是接口道:“白天偶尔会喝两盏。晚上用的都是□□。” 四爷松了一口气。笑道:“儿子府里,福晋是不许给几个小的喝茶的。连着儿子的茶,也是限量的。吃的油腻了,才肯多给两盏吃。平时来客人,儿臣的杯子里放的要么是薄荷,要么是山楂。不过,晚上确实是睡的更踏实了。” 皇上还第一次遇见这种,一上来就开启了拉家常模式的。总算明白,弘晖那些习惯从哪来的。 他笑道:“朕也听说,弘晖跟朕诉苦,说他额娘管他管的甚严。” 四爷就懊恼的道:“这孩子,不喜欢喝□□,不喜欢喝豆浆。除了她额娘亲手做的,谁做的他都不吃,一点都不碰。大小伙子了,这般的挑食,他额娘可不跟着犯愁吗?儿子也不敢松了,这边松一分,下面伺候的就得松十分。倒是惹得他每常总是抱怨。” “咱们家的孩子,爱吃什么有什么。何必强要求他。”康熙就笑着说了一句。 父子俩在一处说闲话,四爷只捡了家常小事,别的可是一点都不敢多嘴。 说莫雅琪给他做的衣裳袖子一边长一边短,褂子的前胸比后背足足短了三寸,说弘昀把小心思全用在了偷懒上,一叫他下地干活,他一准肚子疼。说弘时在绘画上的天赋真是让人着急,画了一幅牡丹,愣是被福晋当成了猫。说弘昭养了小狮子狗,却整天被狗欺负,但还是乐此不疲。 一个说的兴致盎然,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御辇上不时的传来皇上哈哈大笑的声音。 十四在外面听见这反应,都惊呆了,老四还有这样的本事。就他那张要债的脸,是怎么把皇上逗得哈哈大笑的?他心里更懊恼了,看来得赶紧跟他亲哥道个歉才成啊。 八爷心道:看来四哥那黑脸也分人啊。 这一日,十四福晋接到十四捎回来的信,只说叫她给四嫂送一份厚礼。 这平白无故的,送什么礼? 十四福晋掰着手指头算,不是四哥四嫂的生辰,不是几个孩子的生辰。这什么日子都不是,送的哪门子礼?毛病。 后来再算,才发现是侧福晋的生日在大半个月以后。 可侧福晋生日给四嫂送礼,还不得被四嫂打出来啊。 自家爷的脑子有时候虽然挺让人着急的,但是也不会暗示这样没脑子的事。 十四福晋琢磨了两天,也没琢磨明白。没办法,还是按照十四的吩咐,带着两车的礼上门了。心里想着,这肯定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到了,许是自己忘了也不一定。先将礼送过去,好歹不算失礼吧。 林雨桐也比较懵。这话是什么说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她心里直突突,就怕一开口,是自家办不了的事。 于是,她热情的接待了十四福晋,俩妯娌相互试探了半天。十四福晋也没打听出四爷府究竟有什么喜事。 而林雨桐也没闹明白十四福晋究竟想求她办什么事。心里就十分的不安。 可这事还不算完。 十四福晋带着两车的东西,去了城外的圆明园。这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 十爷专门跑到九爷的府上,“这老四家的什么日子到了,咱们是不是漏记了。”这府里专门有管这个管事,省的有个什么事,失礼于人。但也不能说是一点错漏都没有,十爷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跟老四的关系不亲近,但也不想疏远不是。要是人家真有什么喜事,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以老四的小心眼,肯定会记住的。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对哥哥未免太不尽心。再说了,老十四毕竟是老四的亲兄弟,他总该不会记错的。 九爷在府里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那就打发人送了礼过去,礼多人不怪。” 十爷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继十四爷府里之后,又有两位阿哥爷给四爷府送礼了。 那这绝对是有事啊。 三福晋看着三爷,“什么事爷倒是打听清楚了没?” “这内宅的事情本就是你管着呢。你问爷,爷问谁去?”三爷也十分恼火,“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既然都送了,那就肯定是有事。也跟着随份子吧。” 如今越发不济了,连人情往来都管不好了,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紧跟着,三爷,五爷,七爷,八爷,十二爷,就连十三爷府上,也送了东西。借着就是宗室和大臣都惊动了。一个个送礼送的糊里糊涂。 十三福晋不好意思的对十三爷道:“如今这脑子越发的不好使了,连四哥府上的事情,也差点漏了。” 谁都不知道四爷府里有什么喜事,但这事偏偏没法子问。一问可不就显得你对人家不上心。 十四福晋看到这么多送礼的,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这次得亏自家爷提醒了,要不然别人都送了,自家这亲的反倒没送。可不把人得罪了。 所以,等三月底,十四爷回府的时候,十四福晋大力的夸赞十四爷,“真没想到爷这么细心,要不然这次可真是失礼了。我这脑子,到现在都没想起四哥府上有什么喜事?” 十四愣了半天,都没明白福晋在说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觉得对老四过分了一点,不过是觉得老四在皇上的心里还是有位置了那么一点。所以,想先送了礼赔罪,再去娘娘那里求求情。怎么就跟什么喜事连上了? 等听明白了发生过什么,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收的礼,绝对够嫁一个闺女的。 这财运偏偏还是自己带给人家的。 人这运道,他娘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自己就是嘴欠,不光给老四在皇上那里制造了机会,还给人家当了一会送财童子。真是没天理;了。 见四爷翻看着礼单,林雨桐就诉苦:“您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吃不好睡不着。拿人家的手短。我也不知道人家要求爷办什么事。这送礼的吱吱呜呜的,只拿出个礼单,什么情由也不说,也不写上。我这收礼的更是糊里糊涂,闹不清楚。如今,堆了两个库房,我都没敢叫人拆,原模原样的在那里放着呢。爷看着办吧。” 四爷先是不明白,琢磨了半天,就不由的笑了起来。 老十四办的这叫什么事。 第142章 清穿故事(51)三更 清穿故事(51) 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康熙回宫后,弘晖还是当做笑话讲给了皇上知道。可别闹得自家跟贪财的人一样。 皇上哪里不知道这事的由来,他也不过一笑罢了,“能有多少东西?他们乐意送,你们就只管收着。”他的这些儿子,这些年没谱的事办得多了,弄得他都没兴致了。 林雨桐听了四爷的解释,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十四办事,怎么像是过家家啊。 觉得把人得罪了,然后就只要说句软话,就没事了。可他怎么就不明白,就算是再亲近,这情分也总有被磨完的一天。 四爷心里如果以前还把老十四当亲兄弟的话,只怕现在也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了。 何况四爷是个极为执拗的人。他喜欢这个人,他就能包容他的缺点。将这个人放在自己羽翼之下,当做自己人一样丝毫不见外。可要是不喜欢这个人,那这辈子,都休想换回他的好感。哪怕你再捧出多大的诚意来,都没用。 如此爱恨分明,感情纯粹的一个人,经不起十四这么折腾。 十四爷如今只怕已经被四爷关在了心门之外。从今往后,别说他跟十三比,就是跟三爷,五爷,七爷比,只怕他都得靠后。 要不是有娘娘在,只怕都能跟八爷画上等号了。 林雨桐不同情他。毕竟有现在的局面全都是他作的。 四爷伤心的同时,大概也松了一口气吧。毕竟跟十四,迟早会对上的。少了情分,就少了顾忌。 可十四爷到现在,大概都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 “做兄弟,也是要看缘分的。”四爷这般叹道。 林雨桐也不劝他,如果十四真的做到这份上,将他亲哥的面子放在地上用脚踩,别说四爷想收拾他,林雨桐都想收拾他了。 才回来没几天,皇上在京城又待不住了。四月初,开始巡幸塞外。 这一次,是阿哥们轮值。三爷四爷五爷七爷留下来看家,其他的全都跟去了塞外。 园子里不能待了,因为四爷真的开始上班了。三爷,五爷,七爷全都是不管事的。四爷基本上住到了宫里的班房。 林雨桐带着孩子,又搬回府里,其实日子还是一成不变的过。从一个大院子搬到小院子的区别而已。 最不习惯的可能就要算是弘昭了,孩子在园子里野惯了,回来地方明显有限。 “额娘,去园子。”弘昭比别的孩子都壮实,最起码比两个奶娘的孩子高出半个头不止。其实人家还比他早生了半个月呢。 林雨桐跟他讲不明白道理,只道:“等你阿玛有空了才能去。” 所以,难得等到四爷有空回来,弘昭就指着四爷道:“阿玛,有空。” 感情他还一直记着这话呢。 四爷稀罕弘昭,可能是出于对幼子的偏疼,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等阿玛忙过这一阵,咱们就去。”说完,就对林雨桐道,“等爷去了塞外,天正热,你带着孩子去园子住,正好避暑了。” 林雨桐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如今的圆明园规模还不大,但比住在府里舒服多了。 等四爷换班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天开始热了。 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都回来了。四爷交接完,就跟着三爷五爷七爷一道,往热河赶。皇上还下了旨,叫四爷把弘晖也带去。 林雨桐顿时就心疼的够呛。 这是换着避暑吗?光是一来回的路上,就能脱一层皮。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到这些儿子在路上的处境没有。 送走了四爷,林雨桐带着弘昀,弘时,莫雅琪和弘昭就去了园子住。才安顿好没几天,弘晖的侍卫就回来了。 林雨桐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怎么会染上时疫呢?自己这些年用心调理,就算带着的茶包,也是经过精心处理的,怎么会染上时疫? 而且弘晖亲自在给四爷伺疾。这是会传染的。 四爷能染上,谁也不能保证弘晖就不会被染上。 林雨桐瞬间就站了起来,她不能叫四爷和弘晖就在那边扛着。就算四爷命里注定会没事,但谁知道弘晖会不会继续他的命运? “你们准备一下,马上送你们回府,我必须去一趟塞外。”林雨桐冷静的对莫雅琪和弘昀道。 弘昀点点头,“儿子陪着嫡额娘去。要不然,额娘一个女人,并不方便。有儿子在就不同了。” 林雨桐犹豫了片刻就点点头,“那就走。东西让奴才们慢慢收拾。” 进了京城,林雨桐直接将弘昭带进了宫,交给德妃。“额娘,我必须去一趟。弘昭就交给额娘了。” 德妃唬了一跳,这个时候,嫡福晋应该守在家里,哪怕那边有个万一,这不是还有个幼子吗?承袭了爵位,她一样荣耀。没想到这种时候,她竟是要自己前去。 “你想好了?”德妃不确定的问道。 这一走,要是有个万一,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雨桐知道德妃是好意,就笑了笑,“除非我死了。”有自己在,不会叫他们父子出事的。除非她死了。 弘昭已经到了听懂人话的时候,他瘪了瘪嘴,到底没哭,“带阿玛,大哥回来。” 林雨桐鼻子一酸,“你乖乖的,听娘娘的话。额娘会带你阿玛和哥哥回来。” 出了宫,弘昀已经带上府里的侍卫在外面等着了。林雨桐接过手里的围帽,往头上一戴,就利索的翻身上马。 刚要走,就听见八爷带着人往这边来,“四嫂,叫宫里的侍卫跟着吧。也好保证安全。” 十四也跟在后面,倒是什么都没说。好人全叫老八做了。 林雨桐现在没精神跟他们磨牙,接受这份好意,“那就叫他们跟着吧。” 说着,打马就走。 黑旋风马上风一样的窜了出去。 十爷就道:“还真不知道四嫂还有这么一手功夫,漂亮!” 九爷心里暗搓搓的想,只怕老四在家也是被媳妇揍的命。 十四皱皱眉,本来想着四嫂怎也也会求自己护着他们去的,谁知道人家压根就不开口,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跟四哥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硬气。 “别看了,四哥也是有福气。瞧四嫂,真是把四哥放在心尖尖上了。”八爷也有点酸溜溜的,自家福晋只怕还真是没这个勇气。 林雨桐不管别人怎么想,只一心想快点到。她真是经不起一点意外了。 弘昀第一次在马上这么跑,看着十分的吃力。 “要不然,你带你个侍卫慢慢走。”林雨桐怕这孩子再病了。 弘昀摇摇头,“嫡额娘,我是男人。” 好吧!十二岁的男人先生,想当硬汉就当吧。但还是趁着喝水的时候,将空间的泉水给灌进了水囊里,保证他别半路上倒下。 一路上除了吃饭喝水解决生理问题,就没停歇过。昼夜不停的赶路,三天赶到了热河。 快马往御驾停驻的地方冲,当然就会被拦下了。 弘昀上去交涉,拿了雍亲王府的牌子。 这些人也不敢耽搁,赶紧上报,这是四福晋和四爷府的二阿哥到了。 皇上听了还愣了一下,“从发病到现在才七天,怎么就赶到了?”除非送信的人日夜不停,赶来的人也日夜不停歇。 “快把人带过去吧。”皇上吩咐了一声,“你亲自去瞧瞧。” 李德全赶紧退了下去。 等他见到四福晋的时候,真是唬了一跳,灰头土脸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狼狈。双眼通红,可脊背却挺的笔直。 “四福晋请。”李德全对林雨桐肃然起敬。真是不容易。 弘昀手脚腿磨得都是伤,可还是强撑着,自己走路。 林雨桐心疼,但是却不拦着,孩子就是这么长大的。 时疫这样的病,谁都知道凶险。这孩子心里只怕也是害怕的吧。 给四爷的帐篷,在下风口较远的地方。显然,没有人在这附近活动。周围也被围了起来,不许人靠近。在主帐篷的边上,还有几个帐篷,应该是给伺候的人,还有太医住的。 快接近的时候,林雨桐就拦下了李德全,“谙达在皇上的身边伺候,还是不要接近为好。” 李德全行了礼,他是无所谓,但正如林雨桐说的,皇上的龙体要紧。 林雨桐转头对弘昀道:“你在外面安置……” “嫡额娘,我想看阿玛一眼。”弘昀十分的坚持。 林雨桐叹了一声,“那就进去吧。”横竖能保你们父子都无事。 苏培盛远远的看见走过来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噗通一下子就跪下了。 林雨桐示意他起来,“爷呢?” 苏培盛赶紧带路,“福晋随奴才来。” 帐篷里安静极了,就见四爷躺在床上,弘晖趴在床边睡着了。 四爷整个人跟缩水了一般,瘦了很多,颧骨都出来了。脸色也蜡黄。只弘晖趴着,脸色叫人看不清楚。 林雨桐一点一点靠近,脚步很轻。但四爷还是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睛。先是迷茫,而后是震惊,再然后眼睛就水润润的看着林雨桐,像是再问,你怎么来了? 第143章 清穿故事(52) 清穿故事(52) 这短短的几天,四爷的心都有些凉了。他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病症,他都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 要不是弘晖寸步不离的陪着,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 他怕传染给弘晖,撵他离开。这孩子死活都不肯。 弘晖觉得,在他病的不行的时候,哪怕到最后一刻,阿玛和额娘都没放弃他。他不可能狼心狗肺的扔下阿玛一个人。就算是皇上的圣旨,他也敢抗。 为了不连累弘晖,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就这么了结了算了。 弘晖就趴在他的身边,他不敢睡踏实,他怕这孩子万一发病,自己会不知道。 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他还以为是苏培盛那奴才。睁开眼,想叫他摸一摸弘晖有没有发热,谁知道映入眼帘的会是福晋。 她身上的旗袍,应该是鸭蛋青色的。因为上面沾染了灰尘,其实他也不能肯定。头上的发髻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歪歪斜斜的。她手里还拎着鞭子,应该是一路快马而来,还没有梳洗。 他想问她,你怎么来了?但是喉咙干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雨桐上前,笑了笑,“爷,我来了。” 四爷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林雨桐,你在府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你不知道吗?即便没有爷,你有两个儿子在,你的尊荣一点也不会比现在少,你为什么来呢?就是为了爷吗?爷对你来说,真的就那般重要吗? 林雨桐走过去,用额头抵住四爷的额头,亲昵的给他试试体温。然后嘴唇落在他的耳垂上,这才站起身。“没事,不烫了。” 四爷的眼睛更水润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雨桐, 他的耳垂,最敏感。这事,只有林雨桐知道,她是故意的。 四爷看着福晋眼里的狡黠,在那狡黠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沮丧。她就那么肯定,爷不会有事吗? 林雨桐这才看向弘晖,她的手伸过去,还没碰到弘晖的身上,这孩子就马上跳了起来。 “别怕!是额娘。”林雨桐按住弘晖的肩膀。这孩子瘦了很多,想来心里压力也很大。 她顺手拉了这孩子的胳膊,诊了脉。 还好,无事! 弘晖总算反应了过来,不确定的道:“额娘?” 林雨桐应了一声,推他出去,“去梳洗,把这一身换下来烧了。然后带着弘昀住在外围的帐篷去。你的帐篷,额娘征收了。这里交给额娘。” 弘晖哪里放心,还要争辩。林雨桐就唬了脸,“听话!” 弘昀从外面好不容易的挪进来,见了四爷的样子,一路上憋着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四爷看见弘昀眼泪流过的地方,在脸上冲出两条明显的痕迹来。混着脸上的灰尘,有几分滑稽,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带了笑。 林雨桐就道:“赶紧跟你哥哥出去。想看你阿玛,如今也看了。你两人都去梳洗,然后睡觉。等你们睡起来,额娘还有事情交代你们。” 弘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四爷,还有些犹豫。 好说,歹说,才叫苏培盛带着两人下去了。 林雨桐回身就道:“没眼色的,就没看出他额娘想跟他阿玛单独呆一会。” 四爷眼里的笑差点溢出来。前几天所有的颓废,心里的郁气和不甘,都被冲散了。 林雨桐过去,拉了四爷的手,“弘晖没事,爷放心。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不会有事的。”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紧了紧,慢慢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太疲乏了,现在终于心神放松,沉沉的睡过去了。 林雨桐出了帐篷,见苏培盛就在外面守着。 “主子爷这几天一直睡不安稳。昏昏沉沉,不清醒,也睡不着。如今可算好了。”苏培盛对林雨桐解释道。 他心里存着担心,可不就不能安心吗? 林雨桐点点头,问道:“两个阿哥安顿好了?” 苏培盛赶紧道,“奴才将两个阿哥的帐篷就支在围栏的外面。在上风口的方向。” “那就好。”林雨桐应了一声,就去了先前给弘晖的帐篷。匆匆的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才又去了四爷帐篷。 她趁着他睡着,小心的把了脉,又看了太医开的方子。还别说,这些人的医术,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把药拿过来,我亲自煎药。”空间水煎药,药效自然最好。林雨桐不想叫别人插手。 一边煎药,一边熬粥。就是病的再重,该吃饭还是要吃饭的。 在空地上,搭上棚子,棚子下面,砌上简易的灶台。整个死气沉沉的营地顿时就鲜活起来了。 四爷是在一股子浓香的味道中醒过来的。帐篷也开着窗户,从窗户看出去,刚好看到林雨桐忙碌的身影。 不一时就见她端着托盘进来,“先吃饭。”说着,就坐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喂他吃。 浓稠的米粥,混着各色的菌菇的香味。只放了一点点盐,味道淡,却也适口。 四爷不饿,但还是看在林雨桐用心的份上,慢慢的吃,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林雨桐看着嘴角沾着米粒的四爷,不知怎么想的,就直接将嘴凑过去,舌头一卷,将漏网之鱼吃掉了。 然后四爷愣住了,林雨桐也愣住了。苏培盛恨不能地下有个洞,钻进去算了。 林雨桐刚才真是动作比脑子快,现在反应过来了,一时脸涨的通红。 四爷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得,亮闪闪的盯着她看。 林雨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吃饭!”就拿着勺子直接给四爷喂,却再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直到吃了一小碗,然后两人对坐着,一个双眼含笑,一个低着头有些躲闪。过了小半个时辰,四爷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次吃完竟然没吐。 这是个好现象。 林雨桐就让苏培盛去叫大夫,四爷如今需要的就是信心。 皇上对四爷也算不错,最起码派来的太医是只在御前听用的黄升。 另外还有好几个大夫,也都是对时疫擅长之人。 几人轮流把脉,都表示乐观。 林雨桐笑着将人打发了,经过这个打岔,再回过头就没那么尴尬了。 “吃得下饭就是好现象。”她这么安慰他。 四爷伸出手拉着她坐到他的身边来,只盯着她看。 林雨桐被他看的发窘,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苏培盛端着药碗来。 她可干不出一勺一勺喂药的蠢事来。直到药半温了,林雨桐才上去扶了四爷的头,叫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股脑喝下去。这药苦的很。” 四爷也不是三岁的孩子,哪里受不了这个。三两口就喝完了。苏培盛就递了清水,叫四爷簌了口。林雨桐这才拿了乌梅给四爷塞到嘴里。然后将他放平。一点一点按压穴位,怕他将药给吐出来。这一按就是大半个时辰才停手。林雨桐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一个累人的活计。伸手搭在四爷的手腕上,感觉暂时压制住了。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顺势就躺在四爷的边上,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苏培盛小声跟四爷解释:“福晋跟二阿哥,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四爷点点头,不用说,他都知道。 晚上,电闪雷鸣,紧接着,雨就落在了帐篷的顶上。噼里啪啦,十分响亮。 前两天也下了这么一场雨,当时四爷只觉得凄凉和烦躁。如今,他扭头看看挨着他睡的深沉的人,只觉得一片宁静。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在号角声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醒了?”四爷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沙哑。 林雨桐一愣,扭头见四爷睁着眼睛看她,就问道:“能说话了?” 四爷点点头,“不那么疼了。” “那就是药见效了。”林雨桐起身,“一会子叫太医来瞧瞧。” 苏培盛带着洗漱的东西给四爷梳洗,林雨桐也要赶紧收拾了自己,好做饭熬药。 昨天是菌菇粥,今儿就是蔬菜粥。 饭还没好,就见弘晖和弘昀在围栏的外面,想要进来。 “你们吃过饭没?”林雨桐赶紧过去问道。 弘晖点点头,“额娘,吃过了。我们进去看看阿玛。” “你们进来,只能叫你们阿玛为你们担心。”林雨桐看了看雾气中的草原一眼,就道:“这样吧。你们带着人去找些野菜,或是捞几条新鲜的鱼来。你们自己动手,才有诚意。” “给阿玛吃吗?”弘昀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对!吃新鲜的对你阿玛的身体有好处。” 重要的是给俩孩子找点事干。要不然他们既不能出去玩,又不能进来伺疾,可不憋闷。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转身就带着侍卫跑了。 吃饭的时候,四爷还问:“真的以后就给爷吃野菜啊?” “野菜做的好也好吃。”林雨桐笑着给他将嘴角擦了擦才道,“整天喝粥,嘴里也没味。晌午给你做好吃的。” “好。”四爷马上就应了。乖巧的像个孩子。叫林雨桐心里顿时就软软的。 忍不住有凑过去,正好亲在四爷的嘴上。 第144章 清穿故事(53)二更 清穿故事(53) 半晚上的雨,不光草原的草茂盛了,就是菌菇,也冒出来不少。 弘晖和弘昀的侍卫里,本来就有蒙八旗的人,这些蒙古的汉子,对草原上的东西,熟悉的就如同自己的左右手。 两兄弟一直觉得自己对庄稼野物算是有了解的。但在弘昀差点被一种叫做哈拉海的野菜扎到手以后,就消停了。好好的跟着这些蒙古侍卫学着认野菜。 找了鲜嫩的野菜,俩兄弟挖了半篮子,弘昀还记着嫡额娘叫他们找鱼的事。 “哪里有河?”弘晖问道。 兄弟俩跟着侍卫,跑了十几里路,才找到一片水洼子,废了半天的劲,捞了两条三四两重的鲫鱼,还有半个鱼篓子的餐条鱼。 “这也能吃吗?”弘昀小声的问弘晖。 弘晖点点头,“额娘会做,大概就能吃。” 边上的侍卫道:“这鱼用面裹了,再用油炸,也香的很。”他们小时候也想这么吃,可惜没那些油抛费。后来有差事了,不差钱了,有大鱼大肉吃,谁想得起这个。还不够塞牙缝的。 要不是如今主子贪新鲜。他都不记得小时候,这么想吃这东西。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早上已经过去了一半,兄弟俩也不耽搁,赶紧上马往回跑。 康熙今儿带着几个儿子出来溜溜,远远看着弘晖和弘昀,就叫人将哥俩叫来。 到跟前,见俩孩子裤腿上还湿着呢,就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弘晖笑着将篮子里的野菜和篓子里的鱼拿给皇上看,“给阿玛找点新鲜的吃食。”要是别的东西,还能叫皇上尝尝,这野物,即便大家都吃,也不敢给皇上吃。 康熙顿时就有了兴趣,“怎么想起找这些个?供给跟不上吗?”说着,就回头看三爷等人。 这几个兄弟心想,如今亏了谁也不敢亏了老四啊。不至于刚病倒,就被人苛待吧。 弘晖就笑道:“没有的事。皇玛法,这是额娘想给阿玛换个口味。再说了,这东西新鲜着呢,阿玛兴许看在我们兄弟忙了一早上的份上,多吃几口也不一定呢。” 原来是孩子的孝心。 皇上就笑道:“御厨也会做这些玩意?” 各个阿哥府里,厨房伺候的人都是从御膳房出去的。说是御厨一点都不为过。 弘昀就乐了,“哪里能叫他们做。一把野菜恨不能拿几只鸡鸭来配。这都是嫡额娘自己做呢。” 康熙看两孩子这样,就知道老四那边应该是没有大碍。要不然,老四的媳妇也没心情这般的折腾。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才放两个孩子离开。康熙对几个儿子感叹,“都说家和万事兴。老四病的那般的凶险,如今也算是挺过来了。这夫妻和睦,孩子们相亲相爱,人这心里就舒坦,就百邪不侵啊。” 几人跟在身后,只有诺诺。 皇上一个人就克死了三个皇后,夫妻和睦,他实在算不上。 就算到了百年后,估计赫舍里皇后也跟皇上和睦不起来,先不说跟随皇上到地下的莺莺燕燕,就只废太子一遭,只怕赫舍里掐死皇上的心都有。 至于说他们兄弟相亲相爱,这个绝对没有。如果,他们知道有个词叫做相爱相杀的话,大概会觉得勉强能够形容。 林雨桐看着眼前的两个篮子,还算满意。“行了,够今天吃的了。”说着,就打发两个孩子,“先去洗漱,换衣服。” 野菜用水抄了,捞出来,沥干水,切碎了,用蒜泥麻油拌了,自有一股子清香。 又用鸡蛋和了面,擀的薄薄的,配上鲫鱼汤,撒上葱花香菜,就是一道美味。 将小餐条收拾干净,用盐腌渍好,也不在油里炸,只在锅里炕干,焦脆焦脆的,刺都变的能吃了。 分了一半给两个孩子端出去,林雨桐就端着饭进去,跟四爷一道吃。 “真是为难他们了,这鱼得跑出十几里地才能找到。”四爷对这一带还算熟悉,“爷记得那里有个水洼子,只怕在那边找的。” 说着,指了餐条叫林雨桐夹了喂他,“爷还没吃过这个呢。” 看来心态不错,还有精力关注吃什么。 这一顿饭,四爷吃了不少。也许是看在两个孩子的心意上。吃完服了药,就又睡下了。 “吃了一碗面条,野菜吃了半盘子。小鱼也吃了五六个。”林雨桐跟两个孩子汇报四爷的情况,“比昨天一天都吃得多。” 两个孩子果然高兴了。觉得他们的努力有了点作用。 于是,整个围场的人都能看见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一天几趟的带着人往外跑,偶尔对带着野鸡野兔回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野菜蘑菇,野鸡蛋或是别的鸟雀。 而四爷也终于能坐起身,靠在床上说话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有林雨桐的金手指在,直到暑热天过去,四爷也没能下床,就知道这一病,病的有多厉害。 天凉了。皇上要回京了。但四爷还得得留下来养身体。他暂时还受不了路上的颠簸。 皇上要走,将太医都给四爷留下了,却要将弘晖和弘昀带回去。 四爷不能拦着。他知道皇上的意思,老八在京城如今更是炙手可热了,而自己偏偏又无法回京。两孩子跟着圣驾,也好叫人知道,四爷这块招牌还没倒。 弘晖和弘昀再大,也是孩子。是孩子,就没有不依赖父母的。所以哥俩不想走。他们觉得在这里挺好的,白天出去找吃的,回来额娘做成美味,一家子围在一起吃的香甜。晚上看看书,讲讲故事,这日子不要太逍遥。 “弘昭还在宫里呢。”林雨桐对弘晖道,“你回去,大概要住到宫里的,也帮额娘看着弘昭。” 也对!弘晖点点头。 林雨桐又对弘昀道,“府里没有人看着,弘时还小,莫雅琪是姑娘家,你额娘也没当过家。要是你大哥在宫里回不去,府里就得你照看了。” 这又是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林雨桐还真有些忧心。跟在皇上身边,没有大人可以依靠,也算是为难孩子了。 “怎么?舍不得?”四爷笑着问道。不知道是谁嫌弃孩子夹在夫妻中间碍事的。 没有人打搅,林雨桐顺便就踢掉脚上的鞋子,上床赖在四爷身边。“爷这一病,俩孩子一下子都懂事多了。” 弘晖一步不离的陪着四爷度过了那最初的七天,弘昀更是跟着林雨桐三天三夜跑了四百里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不容易了。 四爷伸手抚了她的背,“你怎么就敢连弘昭也扔下跑来了?” 林雨桐也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他的腰,额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四爷也没再问,只是道:“以后给弘晖和弘昀娶福晋,可不能再找你这样的了。” 林雨桐瞬间就坐了起来,嘛意思?自己还不好? 四爷见她炸毛了,赶紧顺毛道:“你很好,真的很好。关键是你心眼正。所以,你醋性大,咱们也不缺儿子。这也没什么。可要是弘晖也碰上一个醋性大的福晋,这万一心眼稍微歪一点,你想过后果没有?” 林雨桐瞬间就不说话了。 四爷叹了一声,心思又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弘晖到了京城以后,京城的信件跟雪片似得飞到了四爷的手里。好似都知道这位爷虽然人不在京城,可皇上还是给他优容的。毕竟人家的而嫡长子在伴驾啊。 四爷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信,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怎么了?又出事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摇摇头,“不是。也说不上生气。只是几个不省心的奴才罢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怎么?府里有人作乱?”那可怎生得了!府里只有几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想哪去了?”四爷将信推给林雨桐,“不过是以前投到爷门下的奴才,这段时间心眼活泛了,跟老八走的很近。” 林雨桐拿起信,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这一眼,她只看到两个名字,年羹尧和年希尧。 “怎么不看?”四爷见林雨桐随意的将信纸放下,就问道。 “看了,也对不上号。”林雨桐失笑道,“官职名称我都记不住,分不出官职的大小,能看懂什么啊?” 四爷跟着就笑,“这年希尧,以前是投到老八的门下的。这年羹尧,却投在了爷的门下。这两人是亲兄弟。明白了吧?” 年家真是牛人!这押宝押出了境界了。 “这年羹尧,爷以前还爱惜几分他的人才,现在吗?心思太活,心也太大了。”四爷低声道。 年羹尧确实活泛,但八爷未免也太喜欢挖墙脚。 “你知道是谁给老八引荐的年羹尧?”四爷问道。 林雨桐想到一种可能,不由的道:“难道是十四弟?” 四爷就冷笑了起来。 林雨桐心说,十四,你牛啊!你挖墙脚挖出了水平啊! 第145章 清穿故事(54)三更 清穿故事(54) 草原上的秋天特别短。好似才没几天,晚上就必须得用炭盆了。四爷这两天才能下床,只能在帐篷了稍微活动活动,外面都还没去过了。就怕已经凉起来的秋风,将四爷又吹的病倒了。太医们的话,还是要坚定不移的执行的。 侍卫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红薯,林雨桐跟自己的空间里的红薯换了一下,拿出来埋在火盆里。不一时,就有香甜的味道飘出来。 外面,秋风吹着枯草,飒飒作响。林雨桐干脆将披风脱了,直接就上了床,抱着汤婆子围着被子。 四爷在床上靠着,正看着京城传过来的邸报。见她依偎过来就道,“你的红薯不是还没吃吗?” “要熟还得等一会。”林雨桐爬过去,挨着他,“什么季节吃对应的东西,才觉得舒坦。” 四爷笑她:“这是你这会子想吃红薯了,才说这话。以前冬天里不知道谁整天踅摸青菜青苗吃。就是水果,也愣是折腾出多少花样来。” 林雨桐一噎,这话她没法反驳。自己确实是馋。但那不是为了将空间的东西找个合理的借口拿出来给你们吃吗?“也不知道我为了谁?” 四爷就笑,“你现在的小脾气越来越大了。爷知道你是为了爷。只为了爷。”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是这么宠溺的语气叫人很心动怎么办? 林雨桐觉得自己有点蠢蠢欲动。 四爷一扭头,就发现林雨桐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那一双手,正不老实的揪着他的腰带,都快拧成麻花了。 于是他秒懂。就不由的笑起来。“怎么?又想占爷的便宜?” “行不行?”林雨桐揪着他的袖口,毕竟大病初愈,还很虚啊。 可这话,问的实在是没水平极了。 四爷瞬间瞪眼,不行也得行啊!省的叫人给看扁了。 “那你就试试,看爷还行不行?”四爷俯下身,咬着林雨桐的耳朵道。 帐篷里传来越来越浓烈的烤红薯的香味,林雨桐耳边全是四爷的调笑声,“……爷行不行……嗯?” 林雨桐浑身都汗湿了,“爷……不来了……我的红薯熟了……” 这理由找的……四爷又低低的笑。 到底考虑着身体,不敢折腾的过了,早早就鸣金收兵,安安生生的歇了。 从那天晚上之后,四爷偶尔就是看着她发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可林雨桐也不敢真的勾着他做什么了,养身体还是第一要务啊。 秋天的草原,枯黄的草,透着一股子苍凉。四爷能出来走动以后,两人每天有小半天的时间,都是携手在草原上漫步。 没有目的。有时候,也不说话,但就是叫林雨桐觉得心里踏实。 “要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该多好。”林雨桐搀着四爷的胳膊,轻声道。 四爷低头将她耳边的鬓发塞到耳后,“以后的时日还长,咱们能慢慢的这么走。” 等皇上宣旨,叫四爷回京的时候,草原上已经飘起了雪。 “你也想孩子了,咱们也快点回吧。”四爷将皇上的圣旨放在一边,就道。 林雨桐也想弘昭了,想到要赶路了,林雨桐才低声道:“只怕咱们快不了。”说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要是没错的话,该是怀上了。 四爷随着林雨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眼里就露出几分愕然。他以为他大病一场,怎么也该伤点精元,没想到就一次,福晋还给怀上了。 他顿时就站起来,好似浑身都有劲了似得,“苏培盛,叫太医过来。” 苏培盛在外面,一听叫太医,第一反应就是四爷出事了。可都跑了两步了,才想起,刚才的喊声可是四爷发出来的,虽然还不至于说中气十足吧,但也绝对不像是病了。难道是福晋? 他心思转个不停,但脚步却一点都不敢迟钝,赶紧叫了太医。 几个太医一听,这个时候叫他们,心里就先咯噔一下。皇上的旨意都下了,要是四爷没好,难道皇上还能把罪责落在亲儿子身上。受罚的肯定是他们啊。 于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就赶紧进了四爷的帐篷。 见四爷披着大氅,正走来走去,而福晋则倚在迎枕上,有几分赧然。 四爷招手让他们过去,“给福晋瞧瞧。” 难道福晋不舒服?看着不像啊。 黄升面色十分严肃的走了过去。这位福晋不仅是在四爷心里不一样,如今在皇上眼里,也算是有名号的。不说骑马跑了三天三夜的事,就只人家儿子在皇上眼跟前伴驾,这就不一样。 于是他特别的郑重,将手轻轻的搭在对方手帕下的手腕上。然后又换了另一只手。前后都能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抬头,十分平静的道:“恭喜四爷,福晋这是有喜了。刚满一个月。” 果然! 四爷马上就笑开了,“苏培盛,赏!” 苏培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福晋今年可都快三十了。尽管看起来十分年轻,恍若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事实上,是真的不年轻了。 他不敢发愣太长的时间,连声应下来。又记下了赶路要小心的事。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肚子,“这次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都好。” 他如今有四子一女,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稀罕的。 关键这是嫡出。 林雨桐呵呵的干笑两声。这两年她一直就没敢怀,谁知道,就只一次没做防护,还真的就有了。 马车里十分舒服,躺在榻上,浑身窝在绵软的被子里,暖和又不颠簸。一直走了半个月,才到了京城。 两人第一时间,先进宫。四爷去见皇上,林雨桐去永和宫,要接弘昭回去。 “额娘!”弘昭看见李雨桐就跑过来一把抱住,“你不要我了?” 说的林雨桐心酸。不过还好,这小子还认得额娘。 “怎么会不要你了?”林雨桐一把将这胖小子给抱起来,“额娘想你了。你想额娘没?” “你骗人。”弘昭嘴一憋一憋的,好不委屈。 林雨桐一下子就心疼坏了,“额娘不骗你,是真的想你了。阿玛一好,我们就回来了,没回家,就先来接你了。你有没有听娘娘的话?” “有。”弘昭一把抱住林雨桐的脖子不撒手,好像害怕再将他丢下,“一起回家。” “好,一起回家。”林雨桐应着他,然后朝德妃歉意的笑笑。 德妃点着弘昭,“小白眼狼。” 说着,又问起四爷病症的事情。林雨桐一一说了。 不一会,四爷就来了。大病一场,不给额娘请安,就说不过去了。 他行了礼,德妃叫他坐了。他先伸手将弘昭抱到他怀里,“你身子重,别总抱着他。” 弘昭见是阿玛,于是很开心。一点也不知道他被他阿玛嫌弃了一下下。 德妃就有点惊喜,视线落在林雨桐的肚子上,“既然有了,就不该这么大意。” 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弘昭才多大?能有多重。” 弘昭听见额娘叫他的名字,马上呵呵的答应了一声,询问的看着林雨桐,“现在回家吗?” 四爷抱着肥小子,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在永和宫没有多停留,就出了宫。结果回府只把几个孩子接了,就直接起身去了园子。 也不知道他跟皇上是怎么说的,反正这位摆出要继续休养身体的架势。 刚安顿好,就有帖子递过来。各个皇子府的,宗亲的,还有门人的。四爷就坐在炕上,一手端着热茶,一手随意的翻弄着。 四爷的表情,怎么说呢?叫林雨桐觉得,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天就落起了雪。四爷兴冲冲的要带着一家子赏雪,就听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十四爷来了。非要见四爷。 “叫他进来吧。”四爷坐在外满的暖炕上没有动。看样子,不像是要在书房接待的样子。 林雨桐没法子,只能避到了里间。 “四哥,我知道你恼我。但年羹尧,这奴才真不是我引荐给八哥的。这狗东西把我也耍了。”十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气恼。 四爷就冷笑。心道,你是没想引荐给老八,那是因为你想将年羹尧纳为己用。结果,以你的本事和心计,根本就压不住年羹尧,反倒被人家给算计了。这会子被人涮了,想起来叫屈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来找爷,想怎样?叫爷收拾这个昔日的奴才为你出气?那倒不如你自己收拾了他,来的解气。” 十四错愕的看着四爷,“我收拾那奴才,四哥就不心疼?”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奴才,爷不稀罕。”四爷说的极为绝情。 十四深吸一口气,“要四哥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你且瞧好吧。” 四爷目送十四离开,就放下手里的茶盏。 收拾?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不过,十四到底占着身份优势,年羹尧也别想讨到便宜。 林雨桐心说,这位爷三言两语的,就挑的两个讨厌的人相互斗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其实算是得了康熙的真传了吧。 第146章 清穿故事(55) 清穿故事(55) 怀弘昭的时候没害喜,可这次却明显不一样了。 回来半个月后,就觉得吃什么都没味道。胃口明显不好了。 四爷从宫里又找了两个厨子过来,专门伺候她一个人。可这害喜又不是病,想吃什么还真说不准。 “随便点几个菜,不想吃再赏人。”四爷看着林雨桐,十分坚决。 林雨桐不知道怎么想了一下,突然就想吃凉粉。调的酸酸的辣辣的,好像滋味应该不错。这么一想,好似嘴里就有了口水。 四爷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然后扭头问林雨桐,“这种天,你想吃凉粉?” “嗯呢。”林雨桐又应了一声,“想着应该好吃吧。” “是不是想吃酸辣口的,要不做个酸辣鱼的锅子来。”四爷试探的问了一句。这种天,吃这冰冰凉凉的东西,还不闹肚子。 林雨桐想了想,还是觉得凉凉的滋味舒服,“就凉粉。”酸辣鱼?还是算了吧。 四爷就看了袁嬷嬷一眼,叫袁嬷嬷下去传话了。 新来的两个厨子,本来还想大展身手呢,谁知道主子点了这么一道菜。 外面的街上,夏天的时候,一文钱能买一碗这玩意。实在是一点都不稀罕的吃食。冬天去,凉粉的摊子变成炒凉粉的摊子,三文钱能买两碗。 好容易找了个好差事,能在王府里伺候主子,是宫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结果,这一来,就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凉粉?呵呵……这在宫里还真是没做过。 但要么说是大厨呢,一点都难不住人。 所以,林雨桐吃饭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凉粉。 她以前只见过那种带着青色的,这是红薯粉做的。白色的,这是土豆粉做的。 而桌上还有黑色的,据说是家里什么草做出来的东西。黄色的,是豌豆做的。另外还有荞麦做的,豌豆做的。甚至还有用海藻做的。 林雨桐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还真是什么口味的都有。她以前从不知道凉粉还有这么多讲究。 就是四爷也瞧着新鲜,“都说,十里不同俗,这吃食,也该是如此。” 御厨就是御厨,这手艺真是没话说。怕凉粉不好入味,所以上面有些十分细小的孔,汁子侵入孔里,还真是从里到外,滋味的都是一样的。 自己叫的东西,每样尝几口,就已经八分饱了。倒是莫雅琪还真没吃过这东西,一顿饭吃了不少,叫林雨桐吓的给泡了暖胃的茶来。 弘晖摇头道,“额娘怎么爱吃这个?这个做的再怎么精致,它还是凉粉。跟外面一文钱一碗的,也没差多少。” 林雨桐一噎,这娃咋就这么爱说实话呢? 其实东西少了,吃这才香甜。摆一桌子,哪里有什么胃口。想到下面人也不容易,可别砸了人家的饭碗,就叫石榴赏了下去。 四爷瞧着林雨桐就一笑,对谁都这么体贴,体谅别人的难处。“睡前再喝碗粥。”感觉这东西也不饱肚子。 等孩子都走了,林雨桐想起刚才莫雅琪的背影,恍然发现,已经是大姑娘的样子了。一算下来,原来这姑娘今年都十五了。 “爷,莫雅琪的亲事,你心里有什么章程没有?”林雨桐轻声问道。 直郡王的大格格,前段时间没了。挺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年纪轻轻的去了,怪可惜的。大福晋自从大女儿去后,听说身子也不好了。就是太医再怎么高明,也治不了心病。 这些蒙古的台吉也是可恶,真是看着直郡王倒了,就直接作践起人家闺女了。消息传回来,别说直郡王,就是四爷,也气的摔了一个茶碗。 “爷看了几家的孩子,还想再看看。如今的局势不稳,一个走眼,可就害了孩子一辈子。横竖还有三五年的时间。这几家爷都打过招呼了。再看看。”四爷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轻声道。 合着您这是看好了好几个呢? 林雨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四爷对孩子的事情,那真是跟所有的亲爹一样,就怕有点闪失。 外面天寒地冻的,林雨桐只带着弘昭在屋里。四爷把办公的家伙事,也搬了进来。他的身体,也确实还没养过来,除了早晚在院子里转转,其他的时间,就在屋里歇着。 今儿刚吃完午饭,苏培盛就请四爷,说是年羹尧到了。 这已经是年羹尧最近第三次来了。四爷前两次都没见,不想才隔了两天,他又来了。 “不见。”四爷还是这句话。 林雨桐看着四爷淡淡的脸色,就不由问道:“怎么了?十四出手了?” 四爷摇摇头,“跟十四不相干。这奴才是来试探爷的。” 林雨桐皱皱眉,其实她压根就不明白有什么可试探的。 “有些人啊,恃才傲物。有才可以依仗是好事,但过了,就变成猖狂了。”四爷摇摇头,“这人以前爷还想用一用,虽然不好掌控,但浪费了确实可惜。哪怕他浑身是刺,只要有本事,爷也能容得下。但是……”四爷的话说到这里,就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林雨桐有些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什么缺点都能有。但只有一条,那就是忠心。 缺了这个,四爷是不会用的。 不光不会用,还会在他成事之前,直接撅折了他的翅膀。 宁肯废了他,也不能为别人所用。 外面下着雪,苏培盛回来的时候,肩膀上还落着雪呢。“这位年大人跪在园子门口,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这是想负荆请罪,还是想耍无赖? 林雨桐都有点服这个年羹尧了。 四爷将手里的笔往下一掷,雪白的纸张上就留下一团墨印。“给爷来苦肉计?”说着,就呵呵冷笑两声。 “打发人,去趟八爷府,叫他领他的奴才来。”四爷踱了几步,就吩咐道。 这不是连八爷都闹得没脸吗? 你费心的将人拉拢过去,回头,人家又转头找旧主子去了。不光将八爷挖墙脚的事摊在了明面上,也把年羹尧以后的路给堵死了。这脚踩两条船不说,对新主子旧主子还都不忠。这样的人,谁敢用你? 可四爷被门人背叛,说出去,也一样有些丢人。但林雨桐瞧四爷这样子,倒像是一点不在意一般。 下着雪,八爷正叫了九爷,十爷,十四来府上喝茶。听着四爷打发人来传话,几人都有些愣住了。 尤其是听说年羹尧的做派以后,八爷真是脸上什么颜色都有。 十四眼里闪过快意,心里也有些忌惮起自己的亲哥了。敢于两败俱伤的人,从来就不是好惹的。 八爷将人打发了,脸上才露出苦笑之色,“四哥也太多心了,不过是看在年希尧的面子上,跟这个奴才喝了两回酒罢了。哪里就成了我的人了?” 竟然就不认账了。 一点也没有要找人接年羹尧的打算。 九爷看了十爷一眼,十爷就起身告辞,“回去晚了,我们家的母老虎又该闹腾了。” “瞧你那出息。”九爷跟着也站起来,“八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两个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八爷也没多想,就送两人离开了。 出了门,十爷就道:“九哥,打赌。我赌八哥会亲自去接年羹尧。” 九爷耻笑了一声,“你真把你九哥当成傻子了。这不是明摆着吗?” “呵呵……”十爷又一笑道,“就怕老十四坏了八哥的事,这小子要是赖在八哥那里不走,八哥也是分身乏术啊。” 九爷一愣,这话也对。两人闲磕牙,坐在马车上悠悠的往回走。 八爷确实是被十四给绊住了,还是何卓有眼色,亲自带着人,往圆明园而去。 圆明园毕竟在城外,赶过去就天黑了。年羹尧跪在雪地上,面上神色不变,但心里却郁气难平。 自己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还要怎样? 自己心里虽然更看好低调的四爷,但不意味着就能被人这么作践。正因为自己有用,八爷,十四爷才会抢着拉拢自己不是吗? 他原想着,跟八爷走动走动,也好叫四爷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的分量和价值,用自己的时候,才会更看重和偏重。 谁能想到四爷强硬到这个份上。 他心里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气恼和羞愤。 何卓的马车,远远的停了。他亲自下车,走了过去。 “年大人,为了我们爷,你受委屈了。”何卓带着人,亲自将年羹尧扶了起来。 年羹尧抬头,见是八爷的亲信,就先皱了皱眉。要来,也该是八爷亲自来。 何卓对于年羹尧的傲气,又有了一份认识,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喜,但面上却一片歉意,“十四爷在府里,也不知道找我们爷说什么。爷一直脱不开身,叫我亲自来接年大人。” 年羹尧又不笨,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暗含的意思。是十四爷挡了八爷的路。 “八爷怎么会知道奴才在这里?真是无颜面对八爷啊。”年羹尧就低声道。 “四爷打发人……”何卓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而年羹尧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147章 清穿故事(56)二更 清穿故事(56) 马车在悠悠的往前走,身上慢慢的暖起来了,但是年羹尧的心,却更寒了。 四爷,下手怎么会这么不留情面。 何卓将热茶和点心推过去,又将火盆推到年羹尧的脚边,轻轻的叹了一声,“我们爷,也是爱惜年大人的才情。没想到,会惹来今天的事。不仅年大人受了波及,就是八爷在皇上心里,只怕也……您是知道的,四爷的嫡长子,可是经常陪着皇上的。皇上年岁大了,疼爱个小儿子,大孙子,这也没什么。妨碍不了大局。但是有了人吹耳边风,有些事情就难说了。” 年羹尧暂时揣摩不出何卓的意思,这是给八爷卖好呢。告诉自己八爷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力挺自己,很不容易,也是冒着风险的。 这话,只能对半听。要是自己没用,八爷也不会费这个心思。 他面上露出几分感激之色来,“八爷的情分,年某人自是铭记在心。”还得再听下去,才知道何卓打的什么主意? 何卓摇摇头,“在下倒不是为八爷担心。这些年,这些皇子阿哥们相互碰撞的事情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少这一件。八爷既然叫我来,就是愿意把这事的后果都一力承担了。虽然这事对八爷有影响,但影响也是有限的。可这对于年大人你以后的前程,只怕影响不小。您说说,四爷那边,谁不忌惮几分,满朝上下,谁不给这位爷几分面子。他这般明显的不接纳年大人,那么以后,谁敢好好的用年大人你。就是皇上,知道您在两位爷之间游走,只怕也是不高兴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不管怎么着,年大人也得把自己身上这‘不忠’的帽子给去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倒也对! 自己怪四爷下手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凡事摊开了,他的德行上就有了最大的污点。有了这个污点,谁都不敢用。尤其是皇上。 他倒想听一听,这位八爷的第一谋士,能有什么惊人的言论。于是就越发诚恳的道,“何先生大才,年某一直颇为钦佩,还请何先生直言。” 何卓给炭盆里添了几块炭,突然就道:“听说年大人的有个妹妹,是已经记名的秀女。”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怎么就说起妹妹的事了。 年羹尧点点头,“是啊,今年十五了。” 何卓就不说话了,只端着茶杯喝茶。 年羹尧就有点明白了。自己如果背叛了四爷,投靠了八爷,这确实是叫人诟病的。但自己若是跟八爷有了另一层关系的牵绊,这就说不上背叛主子,只能说是重视亲情了。 那就是将自己的妹子送到八爷府。 自己的妹妹,原本是想送到四爷府里做侧福晋的。只是最近有些犹疑罢了。毕竟,四爷现在府里的嫡子就有两个,而且这个嫡长子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位绝对算的上是皇孙里面的第一人。 而嫡次子据说也长得跟四爷颇为相似,很得四爷的喜欢。 而且,四福晋又怀上了。 再加上,李侧福晋的孩子,现在差不多都是四福晋在抚养。这就算将妹妹嫁进去了,孩子给了福晋,还是一样落不着啊。 况且这位福晋可不一样,她不仅跟四爷是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过。更是跟四爷同生共死过。跟一个疫病的病人同吃同住,说是同生共死也不为过。 这样的情分,想要在四爷府里出头,基本是难上加难了。 其实,要说起哪个爷将来登基的可能性大,年家也拿不准。要不然也不会兄弟俩一个投了八爷的门下,一个投了四爷的门下。 要不是四爷有嫡长子在,就是冲着亲王的爵位,也值得叫妹妹去做四爷的侧福晋的。 可如今的情形又不同了。将妹妹嫁给八爷,不光解了眼下的危局,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八爷如今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一个通房丫头生的。这样的出身,实在有些低。就算是生了儿子,那位生母也没提上位份。何卓敢问这话,就证明这位八爷府的大阿哥,还没有被记在八福晋的名下。 八爷就算将来上不了位,作为一方势力,肯定是会被封王安抚的。那么,以年家的地位,妹妹生的儿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丫头生的?能有一个亲王的爵位,也不散亏。 这么一算,似乎比送进四爷府里,更好一些。 马车里很安静,何卓扒栗子吃的动静反而显得更加的清晰。 他将栗子外壳扔进炭盆里,眼见炭盆里窜起一簇小火苗,然后就是一股子烟味。火光照在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何卓这也是无奈之举。谁都知道八福晋的性子,这事办得不讨福晋的喜欢。 但年羹尧这个人,又是一个难得的得用之人。跟以前凑上来的人完全不一样。这样的人放过了,着实太可惜了。 想用,但这人又太油滑,太傲气。不好掌握。再加上他反反复复的前科,不得不出此下策。用别的手段,将这个人给绑住了。 只要年家的女儿进了八爷府,那么,这就是天然的利益关系。他就是再想另找主子,也没人敢信他,敢用他了。 他也相信,以年羹尧的聪明,会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有利的。 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还是八爷的腰牌,才叫开了城门。 直接将年羹尧送回了年家,何卓才回府。 八爷一直在府里等着何卓。这会子见何卓冒着风雪回来了,马上亲自捧了热茶递过去。 “辛苦你了。”八爷说的真心实意。 何卓接过来,沉吟了半晌,才将事情说了,“这是我的主意,爷要是开不了口,我去跟福晋说。” 八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自己的福晋,什么性子自己是知道的。她能容下那些丫头,却容不下一个侧福晋的。 但何卓说的也对,这年羹尧就是一头野马,不套上笼头,就掌控不住。 而年家不说是年遐龄还在湖广任巡抚,就是年羹尧和年希尧两个,都是难得的人才。这样人家的女儿,就是嫁给宗室,做嫡福晋都是可以的。给自己做侧福晋,那真是身份不低了。 一旦进门,可就压了福晋一头了。福晋毕竟娘家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所以,这事,想叫福晋答应,估计是有点难。 “先走走宫里的路子,直接叫宫里赐婚吧。”八爷斟酌了半天,才咬牙道。 如此,福晋才会无话可说啊。 何卓心里反倒有点不是滋味,福晋对八爷的心,他看的明白。可是八爷一旦瞒着福晋,将生米煮成熟饭,这叫福晋知道了,以后又少不了出乱子啊。 八爷如何不知道何卓的心思,他苦笑道,“做了十多年的夫妻,我自是了解她的。以她的手段,估计能将这事搅黄了。或者,弄成庶福晋。可要是不给位份,年家能死心塌地?” 何卓一琢磨,不得不说,八爷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先把人接进来,接进来以后,爷再想办法安抚福晋吧。”八爷伸手揉了揉眉头。 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皇上不在宫里,在畅春园住着。说起来,畅春园跟圆明园,挨的挺近。 弘晖这天从畅春园回来,就小声跟林雨桐道,“额娘,这几天,那边有些闲话,儿子一时拿不准是什么意思?” 那边指的是畅春园。 “谁说你什么了?”林雨桐还以为有人在背后说弘晖呢。心里还道,胆子也太肥了。 弘晖摇摇头,“是说八叔和八婶,好似说什么子嗣单薄什么的、” 林雨桐皱皱眉,这无风不起浪,只是这事端,也不知道从哪边先掀起来的。 四爷回来,林雨桐就跟四爷念叨:“……你说,这又是谁,想干什么?连弘晖都知道了,这就跟趴在皇上耳朵边上说有什么区别吗?” 四爷拉了林雨桐就睡,“不该你操心,好好的养孩子就好。老八想把年羹尧绑在自己身上,就让他绑着吧。跟咱们不相干。” 什么叫绑在自己身上?怎么个绑法? 过了几天,林雨桐就知道了。皇上竟然将年氏赐婚给了八爷。 林雨桐瞬间就懵了,“爷可算是错失真爱了!” 不一小心,将心里想的话顺嘴给秃噜出来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四爷瞪眼,“爷连人家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怎么就真爱了?” 林雨桐讪讪的一笑,“估计年家刚开始是将姑娘给爷留着的。” 如今泡汤了吧。 她一脸可惜的看着四爷,倒叫四爷忍不住笑起来。“这会子知道人家姑娘有主了,跟你家爷没关系了,倒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出来。叫爷想想,这年家好似有两个姑娘,要不然……” “那还是算了吧。”林雨桐谄媚的笑笑。背着四爷却瞪了他一眼,算你狠! 林雨桐这几天觉得自己拆了一对真爱,心情颇好。想着年家终于跟自家无关了,这事就该这么过去了。 谁想到八福晋竟然哭嚷着找上门来。 林雨桐懵逼了。八爷要纳侧福晋,跟我们有毛关系…… 第148章 清穿故事(57)三更 清穿故事(57) 林雨桐想不明白八福晋这个时候跑到自家园子门口是个什么意思?要来就来吧,你还哭着来、这都快过年了,你说你这是想找谁的晦气。 本来林雨桐还有两份歉意的心情,瞬间就没了。 说到底,这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八爷拉拢年羹尧,年羹尧就还是四爷的奴才。这块年糕,就得我想办法给消化喽。 但是,八爷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好人,就在我还蒙着的时候,将以后可能遇到的最大的隐患去了。 虽然间接的是帮了咱,但他本身的目的就不纯,林雨桐心里呵呵,还真不必感谢他。 八福晋这么一闹,林雨桐整个人都不好了。找我,我能干什么?圣旨都下了。 本来不想理她。这是皇上的园子,她也闯不进来。但是以后还得见面,也不好硬挡着。她在院子门口,又哭又闹,不叫进来,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林雨桐叫袁嬷嬷亲自去接了,自己却坐在位子上没动。 眼前的小碗里放着解冻以后的葡萄,林雨桐用叉子叉了,吃的香甜。 “四嫂的日子倒是逍遥。”八福晋眼圈都是红的,看着林雨桐的眼神颇有些幽怨。 林雨桐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开玩笑一般的道,“坐吧!快坐吧。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跟你计较。”说着,就吩咐一边伺候的人,“也别给八福晋上茶了,就端一碗果粒奶来。” 这果粒奶,就是水果沙拉。用水果粒跟酸奶花卤子调好的,味道也好的很。几个孩子和四爷都赏脸。冬天地龙烧起来,屋里也干燥。吃点这个,又滋润又败火,再好没有。 八福晋低头看看,雪梨块,苹果块,香蕉块,竟然还有黄桃块,间或散落着去了皮的葡萄,上面淋着白生生的酸奶,酸奶的上面点着几个不知道怎么存到现在的樱桃,再上面还撒着一层葡萄干,核桃仁。 看着就香甜。 本来想伸手直接打翻的,但刚才在门口嚷了半天嘴也干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吸吸鼻子,擦了眼泪,拿着勺子搅了搅,几口就吃完了。 “人家都是夏天吃酸奶的时候配点果子当作料。没见过冬天吃果子拿酸奶当作料的。四嫂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八福晋吃完,还不忘吐槽林雨桐。 林雨桐翻了一个白眼,“那碗你可给我拿好喽,那是一套,摔了就不能用了。” 八福晋是准备摔碗的,可是你这么说,我还能摔吗? 林雨桐见她憔悴的不像样子,就压了压手,“你刚吃了我的就摔碗,这可不讲究。有话咱们说话,有理咱们说理。” 八福晋用帕子将嘴一抹,就瞪着眼睛道,“那年家,是你们家的奴才吧?” “以前是啊。”林雨桐将嘴里的葡萄咽下去,才道,“不是你们家爷挖了我们墙角吗?我还没找你闹呢?你倒先上门了。” 八福晋被她倒打一把的无耻劲给惊了一下,“四嫂,咱们可得讲理啊。你原先可不这样!” 林雨桐耻笑一声,“我这不是正跟你讲理呢吗?再说了,你只见过我讲理的样,我不讲理的时候,那是你没见着。所以,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讲理的。” 八福晋差点没被她给噎死了。站起身来,瞪了半天眼睛,拳头都攥起来了。 林雨桐笑道,“还想动手啊?还别说,就算我现在有身孕,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就你这样的,我真的动手,三五个你我都能给你扔出去,信不信?所以,咱们有话还是好好的说。”说着,又指了指椅子,“坐下,坐下说。” 八福晋喘了一口粗气,“那年家的姑娘,是不是原本是年家给你们家准备的?” 林雨桐摇摇头,“这我上哪知道去?”她看了八福晋一眼,“你不会是以为是我想办法把给我们爷的人塞到了你们府上吧?” “难道不是?弘晖在皇上跟前。这事四嫂做起来比谁都顺手。在皇上耳朵边念叨这些……”八福晋瞪着林雨桐,满是委屈。 林雨桐重重的放在自己手里的碗,“你说我什么都行?瞧着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做婶婶的,也别想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这碎嘴,挑拨的罪名,你也别想按在我儿子身上。再敢这么没证据的胡言乱语,咱们就去皇上面前分辨分辨。这是头一回,我饶了你。再叫我听到下一回,咱们可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了。” 八福晋见林雨桐神色不似作伪,“真不是你?” “我府上生了三个孩子的侧福晋都有,我还在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丫头。”林雨桐见八福晋神色有些缓和,声音也就低下来,问道,“这事,你真的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我能叫这事成了吗?”八福晋眼里闪过几分狠色,“叫我知道这是谁算计的,我一定叫他好看。” “那年羹尧被我们爷拒之门外,跪在冰天雪地里半天,最后被你们爷接走的事,你也不知道?”林雨桐试探的又问了一句。 八福晋面色一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家爷想拉拢年家的事,她知道。但她更知道年家的德行。能叫两个儿子分别下注,就一定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她坚信,年羹尧会紧扒着四爷这边不放的。这年家的女儿,要么是进了四爷府,联络四爷跟年羹尧的感情,要么是进了自家府里,联络自家爷和年希尧的感情。但从始至终,胤禩都没有提过年家女的事,这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给算计了。而这个算计自己的人除了林雨桐再没有别人。因为这个年家的姑娘,只跟自己和她息息相关。再加上皇上悄无声息的下了旨意,而弘晖又在御前。既有动机,又有成事的条件。怎么会不是她? 林雨桐有些无语的看着八福晋,这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自己这里又吵又闹,这是想干什么?“我们爷没见年羹尧,要有事,就是前几天那场雪的时候发生的事。具体哪天我还真记不住日子。” 八福晋却知道了,有天晚上,胤禩说是等何卓,一晚上都没回来。后来自己问何卓干什么去了,胤禩也没说清楚,只说一点小事。 如今想想,要真是一点小事,他怎么会等了一个晚上。 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林雨桐就道:“你现在闹,闹得人尽皆知,在宫里的名声好要不要了?我一直就不明白了,睡丫头是睡,睡别的女人就不是睡了?还不是一样的女人。男人的心不专了,跟睡什么女人,有没有名分有什么关系?千万别说什么心里只有你之类的鬼话,这话说出来谁信?也就是女人自己骗自己,寻找点心里安慰罢了。” “四嫂!”八福晋猛地叫了一声。将林雨桐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林雨桐拍拍胸口,见八福晋瞪着眼睛,恨不能吃了她一样。“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八福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都说透了,还叫人以后怎么哄着自己玩。” 这话说的叫人鼻子一酸。 林雨桐就道,“你现在照照镜子,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对自己都不心疼,还指望别人啊。” 八福晋拿着帕子捂了脸,“四嫂,我这心里难受。” 我当然知道你难受。搁到谁身上谁都难受。 书房里,四爷对着老八,老九,老十,连杯热茶都没给。 老十屁股下面跟长着钉子似得,左挪右转的,心里却埋怨老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跟着老八过来瞧瞧,人家两口子的事,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啊。如今好了,看老四的脸色了吧。 从城里赶到园子里,得半天时间,连顿饭都没吃,又累又饿,如今更是渴的慌。 老四杯子里茶香,真是诱人。 “四哥,你这书房没有点心啊。”十爷没忍住,没出息的问道。 四爷最近办公,都在后院的屋里。很少在这边的书房待着,肯定就不放点心了呗。 九爷狠狠的瞪了十爷一眼,没出息! 四爷对苏培盛点点头,不大一会功夫,点心就上来了。翡翠蒸饺,灌汤包。又能当点心,又能当饭吃。 十爷心满意足,觉得老四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可叫九爷憋屈的事,为嘛只有老十的份。 四爷却看也不看他,只对老八道,“前些日子,倒是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是看上了年家的姑娘,所以才找的年羹尧。你早点说清楚就好了,何至于咱们兄弟为了一个奴才伤了和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瞧这事闹的。” 九爷刚从十爷那边抢了个包子吃了,突然听了四爷的话,差点没被噎死。 八哥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八嫂的醋劲,怕后院起火。可四哥偏说八哥看上了人家姑娘。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老四他这是不坑死八哥不罢休啊! 第149章 清穿故事(58) 清穿故事(58) 八爷心里只有苦笑,老四这么说,自己还能辩驳不成?这也辩无可辩啊。 挖自己兄弟墙角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这说到底,不经讲究。也会叫年羹尧背上污点。一个有污点的人,前程有限的很。自己费尽心力算计来的人,怎么能还没用,就被四爷给废了呢?这绝对不行。 但要是说看上了人家的姑娘。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丢人的事。反倒是一件风流雅事。 所以,叫八爷选择,几乎不用犹豫,都知道该选择第二种解释。也就是认同四爷的话。 明知道老四不怀好意,但自己却不得不赞同他的话,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醉人了。八爷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他笑道:“四哥快别取笑我了。如今年纪也不算轻了,办了这么一件不靠谱的事,弟弟正觉得无颜见人呢。” 九爷似乎都能听到八爷心里憋屈的叫喊声,他有些不忍的看了老八一眼,还真是有些后悔跟来。想了想就站起身来,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告辞才不显得突兀。 四爷突然就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着,十分欢喜的样子道,“看你们赶了一路,估计也饿了。走!咱们先去吃饭,顺便喝两杯。” 说着,就站起身,邀请三人同去。 这事,能拒绝吗?饿了半天了,在自己的哥哥家,不吃饭就走,显得十分生分又不给面子。 九爷看了十爷一眼,见这家伙好似一点都没察觉到这气愤的诡异,只好跺跺脚,紧跟在二人身后。 外面的的寒风叫人缩了缩,顺便打量这个园子,即便冬日里,也能看出这园子还真有几分别致之处。 十爷就道:“皇阿玛给四哥这处园子,不光是位置好,景致也好。”十分羡慕的样子。 四爷笑笑,“都是皇阿玛的恩典。” 这话叫人除了点头赞叹,连接话都不能。 九爷心里不由的对四爷翻了个白眼,这老四要是不想跟谁说话,他总有办法不动声色的终结话题。 在园子里穿过,几人正心里寻思着老四要带自己去哪的时候,就见四爷率先进了一处院子。 然后就听见下人禀报,“爷回来了。八爷九爷十爷来了。” 这是禀报给谁? 就见帘子一挑,一身蜜合色衣裙的林雨桐挑了帘子走了出来。 “四嫂。”三人对着林雨桐见礼。 林雨桐赶紧避开,又还了半礼,“快里面请。” 说着话,她扭头看四爷,不明白好好的将这几个人带到内院做什么。 四爷扶了林雨桐的手,就往里面走,“都不是外人,今儿八弟妹来,说的也都是家事。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大家坐在桌子上,将误会都说开了就好了。” 林雨桐心说,这人真坏。老八两口子凑在一块说这事,你这不是成心挑拨吗? 但还是笑了请了三人进去。 八福晋站在屋里,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几人说的话。她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十爷一进来,就找了蜜饯果子往自己嘴里塞。塞住了嘴,就不用说话了。真好。 八爷见了八福晋,就先走过去,“这一路上可还好?你一个人出门,奴才们说是出了城,可真是吓死爷了。得亏你没事。” 那叫一个温柔,八福晋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 林雨桐心说,这八爷在对待女人的办法上,绝对比四爷高端多了。 几人入了坐,饭菜上的很快。 可谁真有心思吃饭呢? 四爷就道:“八弟,你该给弟妹陪个不是。你跟年家姑娘之间的事,确实是你先对不住弟妹。给弟妹敬个酒,这事揭过去就算了。” 一副为弟弟调解家庭矛盾的好哥哥形象。 八爷就赶紧看了自己福晋的脸色,果然见她神色间郁气更重了几分。心里直想骂娘。什么叫‘你跟年姑娘之间的事’,天地良心,我们有什么事? 可他又不能当着四爷的面辩解说,爷不是跟年姑娘有事,是跟年姑娘的哥哥有事。这不是自打嘴巴子吗? 但要非说是他跟年姑娘的事,也不算人家瞎说。毕竟他跟年姑娘之间,有了赐婚,就是有了事情嘛。 但这话,太容易叫人误解了。 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是在赐婚之前就有的?还是在赐婚之后才有的? 很值得斟酌啊。 就连老十都有点疑心,是不是老八真的有什么风流债啊。 说实话,他们兄弟,老八最是温文尔雅,说起讨女人喜欢,当然是这样的性格更讨喜的。 八福晋手里捏着酒杯,手指已经微微泛白。 八爷赶紧道:“福晋,年氏的事情,没能跟你商量,千错万错都是爷的错。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爷这就进宫去辞了这个婚事……” 林雨桐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八爷这假做的,如今在八福晋面前也真不起来了。 刚才的话很有意思。他说,‘没能跟你商量’,而不是‘没有跟你商量’。 一个字的差别,却也将他也处在被动的位置上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还说什么辞了御赐的婚事!笑话,你抗一次旨意试试?再说了,八福晋闹到这里,是愿意的样子吗?态度就在这里,你倒是先辞一个给大家看看。 如果,以前林雨桐对八爷的厌恶,是出于阵营的不同的话,那么此刻,对这个人的人品,她彻底持保留态度。对着一心一意为他,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福晋,都能动这样的小心思。更何况是别人呢。 八福晋抬头,看向八爷带着关切的脸,抬起手,将酒喝了。不管怎样,横竖不能叫胤禩在外面丢了脸面。 八爷舒了一口气,就转头端起酒杯,对林雨桐道:“还得跟四嫂陪个不是。”说着,看了八福晋一眼,“她性子冲动,但没什么坏心眼。还请四嫂见谅。” 多周全的一个人啊。 林雨桐将手里的酒杯塞给四爷,“我不便饮酒,就叫你四哥替我吧。其实也没什么,弟妹以为这年家的姑娘本是给我们爷的,是我想办法塞给八弟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点误会而已。” 四爷摇摇头,仰头将酒喝了,才道:“年家可不糊涂。”他说着,就看了一眼林雨桐道,“咱们有弘晖和弘昭,你肚子里还有一个。除非年家疯了,才会将姑娘送到咱们府上。” 这话一落,叫八福晋就白了脸色。 是啊!四爷府里有嫡子,而且是两个或者更多。还都个个健康,长子更是马上就成人了。另外还有两个已经不小的庶子,虽是庶子,但也是侧福晋所出,身份不低。就算年家的姑娘给四爷当了侧福晋,生下孩子,这爵位还能轮到她儿子身上不成?年家确实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而自己府里却没有嫡子。唯一的阿哥,还出身低微。年氏成了自家爷的侧福晋,未来可期啊。 想到了这一点,八福晋心口更疼。原来最根本的症结不在别人身上,而在自己身上。都是因为自己没生下嫡子的缘故。 八爷的眼神越发的深沉。这话是没错。但老四说出来,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将利害关系摆在明处,年氏还没进门,就已经叫福晋充满戒备了。可想而知,进门之后,两人之间会是怎么一种关系。这后院想要安宁,这一辈子只怕是别想了。 不宠着年氏,就无法好好的用年家。可宠着年氏,福晋怎么办?这也是相伴了十年的妻子。 一瞬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就知道,老四不会善罢甘休。可谁想到,今儿这事,却完全是自己夫妻送上门叫人家算计和挑拨的。 四爷不时的给林雨桐布菜,无不显示着,这里有一个孕妇的事实。显然是对于八福晋不管不顾,来打搅有孕的四福晋,十分的不满。 但这事,确实是八福晋理亏。八爷也终于知道老四今儿一出一出的话茬子,因由在哪了。 九爷今儿才知道,老四不光手段了得,这嘴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瞧着话不多,可没一句废话。句句都正中要害。他甚至觉得,他肉眼都能看见八爷和八福晋之间的裂痕,在慢慢的变大。 他如今都有点怀疑,照这样下去,八爷虽然得了年家,但也同样失去许多,比如夫妻相合。 这一得一失之间,这笔买卖还划算吗? 送走了客人,林雨桐就笑着看四爷,“您什么时候也在这小事上计较起来了?” “爷还能叫人欺负了你?”四爷冷笑一声,“不给点教训,她以后还不得遇到不顺心的就到你这里撒气。不惯他们这些毛病。” 林雨桐凑上去挂在四爷的脖子上,仰起头刚好亲到四爷的嘴角,“爷这是心疼我了,还是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四爷怕她摔倒,就搂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当然是心疼你了。”说着,就附在林雨桐的耳边,轻轻的咬了她的耳垂,“你是爷的宝贝,爷不心疼你心疼谁?” 林雨桐听到‘宝贝’两个字,脸刷一下就红了,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都失去了,脚下变得轻飘飘的,不敢抬头看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四爷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林雨桐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开花了…… 第150章 清穿故事(59)二更 清穿故事(59) “爷别骗我,到底是爷叫谁在皇上面前递的话?”八福晋坐在榻上,腰挺的笔直,一双眼睛低垂着,没有看向八爷的脸。她知道,一旦看了他,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软的。 八爷挨着八福晋坐了,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乖!听我说。” 八福晋的心就跟着他话音,微微一颤。他最知道怎么挑动自己的心弦。所以这些年,才被他吃的死死的。 别人都说,八福晋是怎么了得?怎样将八爷把的死死的,这些年就守着自己一个人过。 其实,又何尝不是胤禩将自己把的死死的。越是相处,越是离不了他。越是见不得他跟别的女子亲近。 那些丫头,出身低。她知道胤禩对出身低的人心里有芥蒂。一定不会将这些丫头放在心里,所以,这些年,两人才相安无事。 她十分确定,类似于皇上捧德妃的事,不会发生在胤禩和哪个丫头之间,这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她爱他,费尽心思的帮他。他想要的,不论什么,她都想帮他得到。她想叫他开心,想叫他满足。想叫他知道,在她眼里,他是最好的。 这么些年了,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一直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走下去。等老了,他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而且只在自己身边。等百年之后,那棺椁里,能陪着他长眠地下的,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就是这么傻傻的打算着。 可如今,连这一点期望都没有了。 八福晋不知道,自己还能守住什么? 孩子,她没有。以后,大概也不可能有了。 丈夫,她要失去了。当这个男人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了,那跟失去他也没什么不同。 她不能想象,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女人,自己要怎么面对? 她也不知道,真的面对这些,自己还能不能有平和的心态。 她害怕,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一如今天冲动的去找四嫂的事一样。 八爷感觉到了八福晋的颤抖,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乖!别想多了。我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年羹尧那奴才两面三刀,跑到老四府里负荆请罪。老四下手狠,直接不叫进门,又叫了爷去领那奴才。爷能怎么办?弃了可惜,用起来又得费心思。当时,老十四在,我根本没去成,是何卓跟年羹尧谈妥了条件。爷想着,横竖就是一个女人。老四今儿的话,没错。年家确实打的好算盘。但……”他附在八福晋耳边,小声道:“爷不叫她生,她也生不出来。弘旺记在你的名下,咱们慢慢盘算就是。我难道还能被一个奴才谋算了?” 八福晋愕然的看向八爷,“这年家,可不是那般简单的……” 年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汉人。在满人没进关以前,就是皇家的奴才了。直到年遐龄的父亲,在顺治十二年考中里进士,才脱了奴籍,编入了汉军镶白旗。 这种在关外就是皇家奴才的人,身上早已经没有汉人的影子。比有些满人还根深蒂固。 八爷自然知道八福晋说的是什么,就道:“这就是爷重视年家的原因了。年家的根子深,即便从根子上算,他们是汉人,但皇上还是信任他们的。而这样的人,放出去为官,又能得到更多的汉人天然的好感。所以,要找出能替代年家的人,只怕是不容易了。” 八福晋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发现自己又被胤禩给带歪了。 她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如今说的好,等真的见到娇滴滴的美娇娘,哪里还会想起现在的话。” 八爷拉过八福晋的手,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晚上回来陪你。不管多晚。” “哪怕有了新人?”八福晋不由的有几分动容。 八爷点点头,“对!哪怕有了新人。我也每天晚上回来陪你。” 他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他记着,她初嫁给自己的时候,他们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母妃庇佑,自己又不得皇上的喜爱。那时候夫妻俩相守相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陪着自己过那样的日子而甘之如饴。 八福晋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现在不知道这话,他是不是能做到。但她知道,胤禩此刻,是真诚的。 所有的委屈像是有了宣泄口,她痛哭失声,可心里却如同一个黑洞,空落落的叫人难受。 林雨桐依偎在四爷的怀里,动了动,还是问道,“爷不觉得可惜吗?” 四爷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年家。 他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才道,“你不知道,爷不光看中年羹尧,爷还看中年遐龄。”四爷说着,就一叹,道:“年遐龄,康熙三十八年任湖广巡抚,是他首倡在湖广七府将丁银并入田赋征收。那时候,爷就一直在关注年家了。” 将丁银并入田赋?林雨桐愣了一愣,惊讶的道:“摊丁入亩?”没想到这一项改革的首倡者,竟然是年遐龄。看来,四爷对年家的看中,绝不仅仅是年羹尧的善战和小年糕的貌美。还有这个年遐龄,在经济主张上,两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问话,楞了一下,才道:“这个总结的好,摊丁入亩,是这么回事。” 林雨桐一囧,刚才只是太过惊讶,因此才脱口而出。现在才明白,如今还不是这么一个叫法。她干笑一声道:“没想到年遐龄还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并且能付诸实践。” 四爷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其实这个……摊丁入亩,在明朝就已经草创了。那时土地兼并严重,总有些仁人志士,想要拯救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危局。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大致的意向。只是,还没有推行,明朝就亡了。年遐龄是个大胆的人,至少他敢于把明朝的一些东西,经过完善之后拿来用一用。皇上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原来如此。 不走近历史,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被人演绎出无数缠绵悱恻的动人爱情故事的主角,四爷和小年糕的中间,还隔着这么多的东西。 所以说,真相大概真的不是人们想象的那般的美好和动人的。 第二天一早,四爷又去了书房,还叫了几位先生。林雨桐估计,是昨晚自己说的‘摊丁入亩’,给了四爷新的灵感。其实,没有自己说,四爷还是会去做,不过是早晚的不同罢了。 不过,早一天着手,说不得,就早一点完善了。 林雨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后来,连弘晖和弘昀也被四爷拽到了书房,饭也不回来好好吃了。 她只能打发人天天将饭菜送过去。 这日子才过了几天,眼看就腊八了。 八爷府送来了帖子。腊月十八,八爷迎娶侧福晋年氏。 “这么急?都等不到过完年了。谁家成亲不得准备至少半年啊。侧福晋规格可不低。”林雨桐拿着帖子跟四爷念叨。 四爷呵呵笑了两声,“反正咱们也得回府准备过年了。不妨碍咱们什么?” 这倒也是。 在腊八的前一天,两口子才带着孩子从园子里回到府里。 当天晚上,厨房里熬了一晚上的腊八粥。天不亮,就给各家送。林雨桐今年准备了不少水果熬出来的粥,只赏给四爷的门人,和跟四爷走的近些的大臣家。 “直郡王府,十三府上,都别落下。”四爷叮嘱了一声,“废太子那边在宫里,也送不进去,你打发人,给赫舍里家送去。” 林雨桐心道,反正索额图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剩下的都是些没出息的。不过是给废太子脸面。这位爷,对翻不起浪的人一向慷慨。 还别说,敢给直郡王府和十三送的,也就四爷一人而已。 直郡王看着从外面递进来的腊八粥,面色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府里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吃穿用度,跟以前是一样的。谁也没苛待过他。但看着老四送上来的,还是自己喜欢的牛乳做的粥,拿着勺子的手,就有些颤抖了。 “老四,你记着哥哥,哥哥,就得送你一份人情了。”直郡王嘴上念叨道。 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弘昱:“你在宫里,最近这段时间如何?” 弘昱低声道:“也还好。只是除了弘晖和弘昀,儿子也不爱跟别人玩了。” “这是怎么了?谁还欺负你了?”直郡王就手里的碗放下。 弘昱摇摇头,“没有欺负。不过是有些人对儿子有些敬而远之,有些人对儿子有些同情。只弘晖和弘昀,跟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没一点异样。儿子觉得这样更舒服。” 直郡王哽了一下,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几分。给老四一个人情,也算是给儿子铺路了。 老八,你大哥我,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第151章 清穿故事(60) 清穿故事(60) 八爷娶侧福晋的日子,也不知道钦天监是怎么算出来的,竟然又是大风又是大雪。这算是哪门子好日子? 林雨桐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隔着窗户瞧着外面的风雪,就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大愿意出门了。 四爷也跟着皱了皱眉,又看了林雨桐的肚子一眼,“这天也确实是……爷看,你还真是算了,别去了。” “我几时说说,哪里能真的不去呢。真敢不去,八福晋还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那两口子,如今心里指不定恨咱们恨得牙痒痒呢。”林雨桐说着,就叫人取了防滑的靴子来。 四爷摇摇头,“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什么也没你的身子要紧。” 林雨桐就笑道:“还真是没那么娇气。”说着,就回头瞧着四爷狡黠的一笑,“我也想瞧瞧,这位年氏,是怎么一个美人?” 四爷点点她,“醋成你这样,真是叫人没办法。” 说笑着收拾妥当,两人就相偕,走着出了院子。 其实就是雪再怎么大,主子们走的路,还是基本没有什么积雪的。早早的就撒了盐,太监们一人分一段,反复的洒扫。 见到主子们过来,还得远远的避开,省的污了主子们的眼睛。 林雨桐吩咐袁嬷嬷,“嬷嬷不用跟着我出门,一会你去找老嬷嬷,就说给这些洒扫的,今年再添一身棉衣,烧炕用的炭火,尽管用吧。再叫府里的丫头,都暂时别闲着,给这些常在户外走动的,赶紧做出一双棉手套出来。厨房那边,驱寒的姜汤和汤药,天天都得备上。千万别马虎了。” 袁嬷嬷应了一声。福晋对奴才宽厚,这大家都是有数的。 只这些东西,就比给什么打赏的银子都实在。能做打扫的活计,就都是没钻营出来的老实人,平日里被上面的大太监管着,就是有银子也迟早被搜刮了去。还不若主子这样,给的都是实在的好处。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神色越发的柔和,对袁嬷嬷道:“去吩咐吧。就照着福晋说的做。” 他说着,就扭头都苏培盛道:“以后,赏下面的人,也照福晋的例。” 不管做什么,实在永远比华而不实要好的多。 在二门口上了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进了八爷府。 八福晋穿着大红的旗袍,披着同色的披风,就站在二门口,见到林雨桐,就笑道:“还真没想到四嫂会赏脸。” “瞧你说的。就这么挨着住着,两步的路,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编排我啊。”林雨桐瞧着八福晋,开玩笑似得道。 八福晋一梗,她刚才是说了不少挤兑她的话。没想到马上就被她堵了一下。 以前还觉得四嫂人好,如今瞧着,跟四爷不愧是两口子,都是这么叫人讨厌。 “四嫂说笑了。外面冷,嫂子里面请吧。”八福晋一笑,就叫领路的嬷嬷,将林雨桐往里面带。 正堂里,九福晋十福晋十四福晋都来了,正捧着热茶,凑在一堆说小话呢。 见林雨桐进来,三人就笑着站起来。九福晋就道:“四嫂如今这身子,怎么这种天,也出门啊。” 林雨桐边由着丫头给自己将外面玫红的披风解了,边扭头对着几人笑道,“我这不是怕八弟妹心里有想法吗?所以就来了。” 十四福晋噗嗤就笑了。想起八福晋刚才说的话,‘如今人家怀着子嗣,哪里是咱们能比的。自是比往常娇贵千倍百倍。她要是不来还好,要是来的,真有个万一……’。 这话实在是算不得好听。人家怀着身子,最忌讳不吉利的话。你偏说什么万一。能有什么万一。这话叫人听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前段时间的事,谁不知道究竟啊?把这事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真是叫人看不上。真没见过小叔子纳妾,怪起嫂子的道理。简直莫名其妙。 林雨桐就伸手拍了十四福晋一下。其实不管老十四怎样,她还是很喜欢完颜氏的。这是个直脾气的人。有些大大咧咧的,跟十三福晋那种细致的人还不一样。但都还好,没什么歪心眼。 “四嫂,你是怎么知道八嫂背后挤兑你的?”十四福晋低声问道。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昨儿是晒嫁妆,我没来。怎么样?以年家的家世,想必嫁妆不会少吧。” 十福晋就先道:“我们刚才还正说这个呢。何止是不少。虽说是比八嫂少了两台。但那家具里可都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实心抬过来的。而且全都是黄花梨的。料子胜一筹就不说了,这数量上实际也比八嫂多出二十台都不止。”事实上,她也是听府里的嬷嬷说的,毕竟八福晋的嫁妆,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 林雨桐的记忆里,倒是见过八福晋的嫁妆。规格跟别的皇子福晋看着一样,其实也都是面上光。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嫁妆确实是有限的很。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年家面上虽然让了一步,可实际上,还是一样的打了八福晋的脸面。估计年家对进八爷府做侧福晋,心里多少还是委屈的。不管八爷的呼声有多高,他现在都只是贝勒却是事实。 别说跟亲王比了,就是照着郡王,都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八嫂跟着年氏,有的缠磨了。”九福晋叹了一口气。 正要说话,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十二福晋,十五福晋等就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人一多,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小话了。 只三三两两的低头嘀咕。 林雨桐以前一直以为,娶侧福晋的程序就是比娶嫡福晋少了拜天地这一环。直接将新人送入洞房就好。 其实不是。 等到下面的人提醒该去观礼了的时候,她才算有幸目睹了一场别样的婚礼。 先是八爷将新娘子从门外接进来。然后,八爷和八福晋坐在正堂。 由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给这两口子行礼。 行完礼,八爷才再次起身,将新娘子送进了洞房。 林雨桐就看着八爷一身贝勒礼服,身上斜挂着红绸子做的大红花。手里也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个穿着棉衣,却依旧玲珑的女子。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正红色的盖头,身上的衣服是接近正红的银红色。因为今儿的天气阴沉,所以光线有些暗,猛地一看,还以为是大红色呢。 那礼服上,一水拇指关节大小的珍珠。就是走动见,偶尔露出来的鞋尖上,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石。 这还是婚礼仓促之下,置办起来的。 林雨桐就将视线落在八福晋身上,她也一身大红,但这一身红,跟新娘子的红比起来,瞬间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就见她脸上笑着,但手里的帕子却握紧了。她将视线转向八爷,然后好似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林雨桐顺着八福晋的目光,也看向八爷,就见八爷看着的方向,正是自家爷。 八爷不光是看向四爷,而且眼里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得意? 得意什么? 娶到美娇娘?还是别的? 她猛地意识到,年家这般的郑重,其实压根就不是为了让年氏打八福晋的脸,而是年家想通过这次婚礼,打四爷的脸。 这是想把这些东西亮出来,叫四爷后悔吧。 想到年家的目的,真让林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其实是把他们自己家的姑娘给坑惨了。 你们想打四爷的脸,这只是你们自己和八爷一厢情愿的事。就算是四爷明白他们的用意,也不过嘲讽的一笑。四爷什么时候在意过钱财这玩意了。到了他这个境界,钱财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多了,少了,意义一点都不大。 这是打脸吗?林雨桐只想说,你们找错了地方。这点事,绝对打不到四爷的脸上。 这些事情,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但客观上,先打的却是八福晋的脸面。她现在肯定已经认定,年氏这一进门,就已经开始挑衅她这个嫡福晋了。 可怜的小年糕,也不知道你的战斗力怎样? 但想到历史上,她在四爷后院的战绩,林雨桐倒觉得,这个人还真是不能小看了。 嫡福晋自是不会去侧福晋的院子的。所以,想看年氏的长相,得改天了。 林雨桐也只是好奇罢了。其实看不看的,也无所谓。 吃了一顿实在算不得舒服的宴席,林雨桐就告辞往回走了。再好的饭菜,看着八福晋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脸,也不香甜了。 “八福晋这人,我是不喜欢。但是如今瞧着,还真是叫人觉得可怜。”林雨桐换了衣服,就直接被四爷给塞到炕上捂住。她在被窝了翻了个身,不由叹道。 “你就是爱操闲心。”四爷将鞋脱了,也将脚塞到被窝来,“郭络罗氏要是不愿意,老八就是拖着,也一时半会的不敢叫年氏过门。你当这婚事办得为什么这么急,还不是老八怕夜长梦多嘛。” 这是别人家的事,林雨桐说说也就罢了。 只四爷的脚冰凉,她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将自己的腿压住四爷的脚,想给他暖一暖。他赶紧就将脚一缩,“冰着你了!乖,好好躺着。” 第152章 清穿故事(61)二更 清穿故事(61) 这边两口子才要说话,就见弘昭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小子,又不消停了。”四爷小声抱怨了一句,就扬声道,“带四阿哥进来吧。” 弘昭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被奶嬷嬷给抱过来。“阿哥闹着要过来,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这小子小小年纪,已经学着模仿大人,摆起了主子的款。他不能分辨什么主仆,但却觉得四爷吩咐奴才的样子十分的威风。于是对身边的人也开始摆起了谱,动不动就奶声奶气的自称‘小爷’。下面的奴才,又不敢狠管,如今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 进了屋子,将外面的小被褥一解开,他就蹭蹭蹭的自动钻到林雨桐的被窝了,“跟阿玛额娘住。” 四爷就挥手叫奶嬷嬷下去。这就是晚上准备带着这小子睡的意思了。 自从弘晖在主卧里留宿过之后,四爷好似也打破这这样的禁忌。对于弘昭赖着不走的行为,也放之任之。 弘昭一见四爷肯留他,就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趴到四爷的腿上。四爷没办法,只得兜住他的屁股,逗着他说话。 林雨桐摇头失笑,转身吩咐屏风另一边的丫头,“叫厨房做牛肉面来,顺便也问问大格格和三个阿哥吃不吃?要是吃的话,就给送过去。别叫他们再折腾着过来。” 石榴在外面应了一声。 四爷就笑道:“怎么?没吃好?” “爷估计也没吃多少。”林雨桐摇头道,“上来的菜,都是半热的。也不知道那些在廊子里坐着吃喜宴的人,今儿晚上会不会闹肚子。” 八爷是红人。这娶个侧福晋,惊动了大半个京城。今儿来贺喜的人,更是乌泱泱一片。那身份不够的,就在四面透风的廊子里,摆着桌子,开吃了。宁肯就着北风和雪沫子吃已经凝结成油块的宴席,也不愿意先回去,就怕在八爷面前少了一个露脸的机会。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话,呵呵一笑,“越是热闹才越是好呢。” 林雨桐狐疑的看了一眼四爷,在见他不想解释,她也就不问了。 因为热乎乎的牛肉拉面上来了。 “额娘,我也吃。”弘昭眼巴巴看着,直流口水。 林雨桐只得挑了两根面条,放了半碗汤给他。小孩子就不能见别人的嘴动弹,好似老觉得大人吃的东西比他自己的更香甜。 外面的风雪不小,但是隔壁八爷府的热闹还远远没有结束。 九爷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九福晋已经睡下了,这会子又被九爷给闹醒了。 “没事的时候,天天找你的美人。有事的时候,爷就来闹我。你这半夜三更要人伺候你了,你就跑过来。我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九福晋以为九爷喝多的,就忍不住发牢骚道。 九爷吹了半晚上的风,替老八招待外面的客人。 好家伙,这宴席不是在水边的亭子上,就是在四处透风的走廊上。这还是流水席。一拨接着一拨的,没完没了。端出来的汤,上面的猪油都凝成一片了。 他还得一个桌子一个桌子的走一遍。 谁叫老八是贤王呢。闲王就得礼贤下士啊。 派几个幕僚下属,怎么能及得上他九爷的分量呢。也是自己蠢!碍着面子就答应了。老十在关键的时候,脑子通常都十分好使,他直接坐到年家的一边,替老八陪侧福晋娘家人去了。 遛了一天,绕着老八的府邸都好几圈了。顶风冒雪的,吃了几杯冷酒,浑身更冷了。 福晋的嘟囔,他听见了,但这会子他这是没力气反驳,只道:“你倒是赶紧叫人给你家爷拿饭拿菜啊。” 九福晋没发话,屋子里机灵的奴才赶紧去传话了。 就听九福晋凉凉的道:“人家娶媳妇,入洞房,爷忙什么?有爷什么事啊?这般凑上去,叫人看不上。没见十弟早早的带着十弟妹回府了吗?爷就不想着大雪天我一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了?那么些奴才是吃干饭的?”九爷抬起头,恼怒的看了一眼福晋。爷心里正不爽呢,你能不能有点眼色。 “爷能跟那些奴才比吗?”九福晋刚给九爷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听他这么说,顺手就将靴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今儿,自己有多丢脸,这人一点都没意识到。 三爷扶着三嫂上马车,四爷更是将四嫂抱了上去。连五爷也等着五嫂,虽然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好。七爷人家腿脚不好,还都站在雪地里等着七嫂出来。这些就不说了,毕竟他们跟八爷的关系远。 可人家老十呢,人家老十四呢?人家就不跟老八亲?就你九爷是老八的亲弟弟不成? 连说一声都没说,好似一点都不记得今儿出门,还带着她一个大活人。 越想越气,她上去一脚将九爷的靴子又踢远,“爷今儿这么露脸,明天,满京城的人都得知道,爷你是八爷的铁兄弟了。” 九福晋凉凉的说了这么一句。 九爷猛地一惊,是了!是了!他就觉得奇怪嘛!他就觉得老八今儿贤的有些过了。什么人都值得他九爷出面不成。原是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老十几次叫自己过去,说是一定要将年家的人给灌倒。 自己不想喝酒,也不想跟年家掰扯。还自以为聪明呢。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想必老八是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疏远了,想趁机将自己绑在他的身上。 什么时候起,老八已经这么算计自己了吗?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自家的福晋。说到底,这只是妇道人家的一句话而已。也许是自己多心了,疑神疑鬼了吧。兄弟们相处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疏远几分,感情总还是在的。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 九福晋见了九爷的样子,倒也不敢撩拨了。伺候他梳洗吃了饭,两人躺下,九爷才道:“老八不至于这般的算计爷吧?” 九福晋冷笑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反正,她这些年没从老八身上看到过真诚。以前还以为自家跟着老八,能得到什么实惠呢。如今看着,只有吃亏的,哪里有什么便宜可占。倒不是她贪图便宜,而是觉得他占了便宜之后,太理直气壮了。自家爷总说,这是因为他们兄弟关系好,不见外。可其实呢?老十虽说也占便宜,但人家对自家真算是有心了。吃到一道号电信,老十都要叫人送来,给自家爷尝尝。人图的可不就是这么一份心吗? 可老八呢,这些年,他是火了,可他手里有权的时候,想过拉拔自己爷?给过他一件差事吗?没有!连个跑腿的差事都没有。 这算什么?反正他见四爷对十三就不是这样的。十三如今都落难了,四爷不光照看十三府上,甚至听说,还打发人去给已经出嫁的十三的妹妹送年礼去了。这就是代替十三,给几个公主撑腰的意思。 这些事,十三肯定不会拜托。但人家做到了,就是有心。 她翻了个身,将听来的事说给自家爷听,“……是好是歹,爷自己判断吧。省的又说我里间你们兄弟的情分。” 九爷的喉咙,瞬间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叫人觉得憋闷。 八哥,你真的这么算计了弟弟吗?九爷翻了个身,却再也睡不着了。 而此时的八爷,挑开了该盖头,盖头下,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来。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的近乎透明。一双眼睛像是蕴含了水雾一般。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迅速的沾染上了胭脂的颜色,整个脸庞,脖颈,连耳朵都成了粉红色。 小小巧巧的姑娘家,精致极了。 “爷,我……妾身坐的脚麻了。”声音如山涧中流淌的泉水,沁人心脾。 就见她将盘着的腿伸开,露出一双穿着精致的睡鞋的脚来。红色的缎面上绣着芍药,芍药的花心,正停着一只蜜蜂。 八爷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小巧的脚。这脚跟她的人一样,精致而纤细。 眼前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想将脚收回来,可八爷抓的太紧,这一扯,鞋子与罗袜就滑了下来,光洁可爱的脚丫子,连同纤细的脚踝一起露了出来。 八爷的心猛地一动,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八福晋靠在炕头的软枕上,等着八爷。他说过,他每晚都会回来的。 一夜好雪。天快亮的时候,林雨桐听见四爷低低的叫了一声,她赶紧坐起身,“怎么了?”人有些迷糊,但还是朝四爷那边摸去。 还没听见四爷说话,就听见弘昭嘹亮的哭声猛地响起。 “怎么了?”林雨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是不是压到孩子了?” 四爷总算回神,“没有,这小子尿了。”正睡着,一股子热流就涌了过来。 “没有!没有!我没尿!是阿玛尿的。”弘昭的边哭边喊。 林雨桐将他抱过去,哄道:“好!不是你尿的!是阿玛尿的,你别哭了。” 四爷回头看着裹在另一条被子里的母子:“……” 第153章 清穿故事(62) 清穿故事(62) 烛泪一点一滴的流下来,点点滴滴都落在了心上。 八福晋一直就那么盯着烛火,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地龙烧的火热,前两天才半开的水仙,如今都已经开了。 大雪将窗外的梅树枝丫压断了吧?因为她恍惚听见响动,还以为是八爷回来了呢?后来不见到人,才想起风大雪大,怕是老梅经不住啊。 人都说梅树不该栽在正院里,梅通‘没’,她以前不信,如今倒也信了几分。 没有儿子,也快要没了男人了。 她站起身,扬声道:“来人!” 丫头婆子们个个在外间,悄没声息的守了半晚上。这会子终于听见主子肯出声了,就赶紧动了起来。 “主子,有什么吩咐?”说话的是八福晋的奶嬷嬷。她知道主子的心思。可要是自己看不开,只能自己找罪受。皇家的福晋,哪个不是这样的?隔壁的四福晋,早年不也一样,那侧福晋李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可如今呢?陪着四爷的还是四福晋。自己主子要是肯跟着四福晋学上几分,或许就不会这般的艰难了, 八福晋身子晃了晃,“叫人来,将窗外的梅树连根拔了吧。” 现在?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更何况,天还没亮呢? 但主子如今的心情,还是别争辩的好。 她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办去了。 她知道主子的脾气,从不会向八爷低头说软话祈求垂怜的。所以,这事务必不能叫爷知道了。 府里的下人其实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睡。这宴席办了之后,还要拾掇家伙事。外面洒扫的太监更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就被带到了八福晋的面前。八福晋站在廊子下,裹着一件黑底红纹的披风。一盏盏大红的灯笼点了起来,将整个正院照的灯火通明。 地都冻住了,哪里是说挖就能挖动的? 用柴火铺在地表上,点燃,慢慢的火就烧了起来,一时间,照亮了八爷府的半边天。 忙着的众人,都不由的驻足,朝正院看了过去。 年氏的院子,叫做韶华院。虽然离正院较远,和正院隔着一个园子,在也基本都在府里的中轴线上。这就足够叫人知道,爷对这个侧福晋的重视。 站在韶华院的院子里,远远的,能看见正院里的火光。 跟着八爷的太监,轻轻的叹了一声。爷今儿折腾了半晚上,才叫了水,正院就闹了起来。他不敢不叫。 “爷!”隔着帘子,八爷听见喊声。 他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该到主子往常起床的时辰了。”外面低低的又回了一句。 这是怎么说话的?自己身边的人,从来不会说这些废话。问他是什么时辰,他必然只答是什么时辰。 他揉了揉额头,看来这是有事不方便说了。于是赶紧就起床。 床上的年氏是个美人,可美人也只是美人。 年氏看着八爷走的毫不留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慢慢的闭上眼睛,不怕!要八爷真是一个马上忘了结发妻子的人,她只会觉得可怕。而一个念旧的,多情的人,却另当别论了。 八爷出了门,刚要问话,就被正院的火光给惊着了。他撒开腿就往正院跑。 一时之间,心里涌出了悔意。 眼前闪过的全是新婚时的福晋。 一路上的人看着八福晋一把火,就把八爷从洞房里叫了出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八福晋求怜,只有八爷不会这么想。自家福晋的性情自己知道,万万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她这是伤心了。 进了院子,那火光更是耀眼。八爷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火光照耀之下的福晋,竟然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这梅树是两人一起种下的,已经这么多年了。福晋爱的跟什么似得,平时除了自己都不许人动的。今儿,她却清冷的看着它被火围在中间。这是想毁去吗? “将火灭了!灭了!”八爷喊了一声。突然之间他有些怕了。 八福晋仿佛没听见八爷的话一般,只那么静静的立着。 “在我出来前,我不想再看到它。”说着,就转身进了屋子。 众人不由的回头去看八爷,八爷追着八福晋,闪身进了屋子。 八福晋脱下大氅,就去炕上躺了。八爷坐了过去,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辩解,在看到福晋的样子后,再也说不出来了。 年氏天蒙蒙亮的视乎,就起床了。有嬷嬷来收喜帕,她也打赏了。 那嬷嬷带着喜帕,往正院而去。 正院里福晋躺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八爷就那么坐着,也没有任何吩咐,侧福晋马上来请安了。可如今两位正主子在,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叫侧福晋在外面等着吧。 天亮了,八爷终于动了。他扬声对外面道:“叫侧福晋在外面请安吧。” 在外面请安?这可不成!没有福晋喝了侧福晋的茶,这婚礼的仪式就不算完。 这喜帕也得福晋瞧过了,才能算数的。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八福晋却坐起了身,“不用,伺候我梳洗吧。” 八爷就看着八福晋起身,去了里间,出来就穿戴上妆。每一件事都做的有条不紊。只是眼睛却没有再看向他。 “福晋,不必勉强。”八爷站起身走过去,想拉福晋的手。 八福晋躲了一下,微微一笑:“爷,我是八福晋。只是八福晋。” 只是八福晋? 八爷的心顿时就疼的不能自抑。 年氏进来,看见的八福晋就是一个面色含笑的女人。她跪下来,磕了头,将茶举过头顶,八爷却猛地起身接了过来。“福晋的身体不适,不能饮茶。爷代为喝了。” 年氏一愣,谁说敬的茶就一定得喝进肚子了。不过是沾沾唇,做个样子罢了。 是八爷太实心眼,还是有别的意思,她一时有些闹不明白。 八福晋却始终都是那么一副微笑的样子。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年氏就是再蠢,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福晋笑着,眼里却是冷的。八爷是冷的,看着八福晋的眼神确实热的。 如此的一对夫妻,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那昨晚的跟自己的恩爱又算什么呢?既然都不愿意,为什么要叫自己嫁进来? 那嬷嬷拿着喜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僵住了。 年氏勉强不叫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坚持行完了礼,才快速的起身告退。 八爷没有看向年氏的背影,只回头对着八福晋道:“不想笑就别笑了。爷答应你的事算数。年氏今生都不会有孩子。我发誓!回头,我就将弘旺记在你名下。若是老天垂怜,咱们还能有个一儿半女,就是造化。若是没有,就守着弘旺和大格格过日子吧。以后……以后……若能进一步,爷这话,也作数。不管将来怎样,年氏是最后一个了。” 八福晋突然想起了林雨桐的话,‘睡都睡了,睡谁不都一样吗。这个人的心不专了,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沉默了半晌,八福晋才道:“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何卓,这个人,可以在府里。但之后,请她见了我就避开吧。” 何卓跟着八爷多年,八福晋对何卓不仅照顾颇多,甚至是他的家人,八福晋都颇为照顾。他的女儿,就养在府里。在没有弘旺和大格格之前,这孩子几乎就像是府里的格格。八福晋对她颇为宠爱。宠爱到溺爱的程度。 而如今,八福晋却将这样有交情的一个人,排除在外,心里,只怕是已经恨极了的。 八爷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而林雨桐此时也听着府里的奴才说着隔壁的动静。 “好大的火,远远的瞧着,也不知道是哪里着了。”袁嬷嬷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就赶紧叮嘱,“天冷,叫下面的人看着点火盆。点火取暖可以,但千万得经点心才成。” 四爷跟着点头,也吩咐了苏培盛一声,才转头对林雨桐道:“昨天老八府里那么大的阵仗,估计这几天,没几个人睡囫囵觉的。人一困,就容易走神。”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宫里就来人了,请四爷马上进宫。 这都快过年了,还有什么急事? 林雨桐也提心吊胆的送了四爷出门。回头叫见弘昭就帘子里探进来的小脑袋。 “怎么了?”林雨桐招手,“要进就进,要出就出,这是做什么?” 弘昭的眼珠子左右一转,“阿玛呢?” 林雨桐唬着脸,“阿玛被你气走了。” 弘昭嘴一撅,“额娘骗人。”说着,就跑了进来,先去看了床铺,见铺盖已经换了,才又转回来,好似证据没有了,事情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154章 清穿故事(63)二更 清穿故事(63) 快过年了,宫里一派祥和。 宫娥太监不管心情怎样,脸上都带着笑,就怕不讨主子喜欢。 四爷心里有事,可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害得尽量显出几分平和和欢喜出来。 苏培盛没从传旨的太监嘴里打听出什么来。这太监是乾清宫的,这人要么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知道了,却什么也不敢说。 他进了宫,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声对四爷道:“奴才没瞧见几位爷的人。” 这就是说,皇上宣旨召进宫的就只有四爷一人而已。 四爷的眼神闪了闪,用鼻子嗯了一声。这些留在爷们身边伺候的,打小就在宫里长大。这宫里下人的人脉也是不可小觑的。 到了侯见的地方,皇上却还在见人。 李德全端了热茶递过去,“是李光地李大人,皇上找李大人说说话。” 这李光地不光是学问好,而且还是太子的师傅。不过为人却圆滑了一些。对太子的事,他从头至尾,为说过一句话。 皇上突然找李光地来,这是什么意思? 四爷捧着茶,心里却琢磨开了。是为了太子吗? 皇上叫四爷等的时间并不长,他进门的时候,还跟李光地打了一个照面。 只是想从这老东西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那纯属就是妄想。他也不费这劲。 而李光地在见到四爷的那一刻,心里却惊了一刹那。 皇上是什么意思?偏偏叫自己给碰见了四爷。在宫里,不想叫你遇上的时候,肯定是一点也遇不上的。 可皇上偏偏这么做了。这是想提醒自己?还是敲打自己? 他想起了那位八爷。 是不是自己跟八爷走的近了,叫皇上心里不欢喜了呢? 皇上一身便装,随意的歪在炕上,脚上穿着便鞋,鞋也没往上提,露出白袜子。 四爷站起身,见就顺手将一边的皮褥子搭在皇上的腿上。皇上如今已经习惯老四这猛不丁的小习惯。因为弘晖往往就是这样。 只要在自己身边,递杯茶,也要用手背在茶杯上试试温度的。这种动作自然极了。 “坐吧。屋里不冷。”皇上指了指边上椅子,吩咐道。 四爷谢了恩就坐了,“膝盖最容易受寒。着腿上要是烙下毛病,可得受罪。” 皇上一叹:“老十三如今怎样了?” 四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难道皇上以为自己这话是为了引出老十三的事。事实上,他真的只是习惯了。习惯于照顾福晋,照顾几个孩子。习惯于福晋这么仔细的照顾他,习惯看福晋这么照顾孩子。他不由的将家里这点习惯给带出来了而已。 四爷那一瞬间的反应,皇上看在了眼里。他不由心里就酸酸的。原来老四就是作为儿子,照顾一个自己的亲阿玛罢了。哪里就会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心里有些自嘲,一个人孤家寡人惯了,猛地有个人真是出于关心的对他,他反而不习惯了。 他咳嗽一声,打破这一瞬间的尴尬,“你关心朕这个皇阿玛,朕知道。只是想起老十三罢了。” 四爷早已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就接过话道:“都是几个孩子闹得,儿子如今越发的婆婆妈妈了。”皇上能主动提老十三,自己却无法直说,他现在还有点摸不清楚皇上的脉。 皇上对老四的谨慎也有些无能为力了,“弘晖都大了,弘昀也不小了。朕记得你家的三小子今年也该到进学的年纪了。几年过年,带进宫给朕瞧瞧。你要照看的也就是弘昭了。这孩子的名字,是朕取的。朕记得。” “是!还小子皮的很。昨晚上,非要跟着我们住。大晚上的尿了床,哭着不认,非说了儿子尿的……”四爷绘声绘色的说起这些囧事。 皇上不由的哈哈一笑。“都带进宫叫朕瞧瞧。顺便叫老三年今年也带着孩子进宫吧。朕也想他了。” 说着,就又是一叹。 四爷愕然了一瞬,才跪下谢恩。眼圈都红了。 他从宫里出来,都没闹明白皇上叫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放十三出来,是皇上早就想好的呢?还是话赶话赶到那里了呢? 或者,皇上就是想叫自己进宫,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叫自己单独说话了。 这是皇上想表达的态度。 特意选在了老八赫赫扬扬的娶了侧福晋的第二天。 如此一想,好似就就解释的通了。皇上这是在抬举自己,来平衡老八。 而话赶话赶到了十三身上,皇上就顺势而为,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脸面。不用说,只要自己一出宫门,自己将老十三给拉□□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四爷叹了一声,直接就往十三的府里去。 十三的身子,养的还行。有林雨桐送的东西,在暗暗的调理。如今自己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哥!”十三听了四爷转告的话,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四爷的脚边,“四哥,以后,我老十三但凡有一点异心,叫我天打五雷轰。” 四爷一把扶起十三,“别动不动就跪下,腿上的伤害得你自己保养。咱们兄弟,不说见外的话。” 十三将四爷送出府,还恍若在做梦一般。他以为这一辈子就在府里过下去了。谁能想到,四哥硬是将自己从泥里给拉出来了。 说是再造之恩,一点也不为过。 十三福晋擦了眼泪,“前几天才听说,四嫂打发人给妹妹们送了年礼去。如今,又求来这样的恩典。看来,咱们在府里待着,四哥四嫂却一点也闲着。为咱们的事,可算是费了心思了。” 十三点点头。这重的不光是恩,还有情。 三爷昨儿吃了喜宴,受了点凉。头上捂着帕子,身上却裹着被子。屋里有地龙还不算,连火盆也点上。他猛地听说老四被宣进宫了,心里还晃悠了两下。他对皇阿玛这种生物,多少有点恐惧了。见没叫他,倒也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 好容易不费脑子揣摩皇上找老四的原因了。刚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就又被一个大雷给劈了。 老四真是好本事啊!满朝上下,谁都不敢提的事,叫他愣是给办成了。 他一把拿开头上的帕子,坐了起来。本想叫人去打听着里面的究竟,但想到皇上的性子,他只能揉着脑袋,顿时就觉得脑仁子疼。 而十四顿时就挑了起来,“老十三,老十三,怎么就那么稀罕老十三。有为老十三费的心思,不能给爷我这个亲弟弟在皇上哪里求个差事吗?” 十四福晋嗤笑一声:“人家帮十三爷,好歹能换一份人情。人家帮了爷,爷只觉得是理所应当。这要是换做我,我也不稀罕搭理爷。再说了,别没良心,四哥帮咱们不少了。” 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十四顿时就委屈上了…… 第155章 清穿故事(64) 清穿故事(64) “怎么叫够照顾咱们了?不就是给了咱们十五万两的银子吗……”十四的话刚说出口,十四福晋马上就站了起来,“什么?四哥给了十五万两?” 这人还有谱没有?一共十八万两,就有十五万是亲哥给的。剩下的才是自家爷跟几个相好的兄弟借来的。 这要都不是亲兄弟,什么样才叫亲兄弟? 可还不等十四福晋说话,十四爷就先道:“他是给了爷十五万,可没有爷配合着,你以为讨债的差事他能办的那么利索?他是利索了,皇上赏了他一个圆明园,那园子你是没去,不说本身的价值,就是光是御赐得来的这一条,就是多少人都求也求不来的。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了?都说爷的好四哥对爷有多好,可到头来,他只拿出了十五万两,却换了多大的好处。他的心眼多了去了,好人他做了,好处他得了。爷却成了没良心的王八蛋了。想想这个,爷就一肚子的气。” 十四福晋皱眉,“要叫爷这么说,人家给爷银子,还给出罪过了。可爷怎么就不想想,人家四哥拿出这银子给任何一个兄弟,结果都是一样的。拿了人家的银子,就没说还要还的话。那帮人家的一点忙,不是应该的吗?说实话,谁家也不会嫌弃银子多。给谁是不得搭把手。可人家四哥毕竟是先给了爷,那这情分就是不一样的。我记得,先前是四哥先送了五万来,这叫爷看来,难道不是情分,反倒也是别有用心了。这话爷可千万别在外面说,要不然,外面的人真得把爷给骂死不可。” 十四一愣,这话也对。但叫四哥得了那么大的好处,心里就是不得劲。 十四福晋见自家爷的脸色变幻,就知道她的话,他多少该是听进去一点的。于是就道:“四哥也不是爷肚子里的蛔虫,爷有什么想要的差事,完全可以跟四哥说嘛。爷不能看人家帮了爷得了什么好处,爷只看自己想要的得到没有就行了。爷想要差事,就去跟四哥明说。爷不防着先试上一试,之后,咱们再说话不迟。” 十四嘴角抿了抿,他还真有差事想做,难道真的叫自己去求了四哥不成。 可是去求八哥……以前还有希望,如今,年羹尧这奴才成了老八的大舅子,老八这心里,只怕不会偏向自己了。 除了老四,还真是没人能帮自己一把。他心里多少有点庆幸老十三的腿伤着了。要不然,老四只怕肯用老十三,也不肯用自己。 九爷本来就一晚上没睡安稳,喝了安神茶,天亮了才睡了。谁知道一醒来,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老十三竟然解禁了。这都一年多的时间了。老四还记着呢。 他都不知道老四和老十三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这边正没有眉目呢,就听见下人来禀报,说是老十来了。 老十来了。这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府里,要是两天不见老十登门,才叫人觉得奇怪呢。 “来了就进来吧。还叫爷请你不成?”九爷歪在外面的炕上,对外面喊道。 十爷这才掀帘子进来,“我这不是怕九哥这里不方便吗?” 鬼扯!自己什么时候将女人带到前面的书房里过?就是福晋,也从不接近这个院子的。 “坐吧。”九爷翻了个白眼,“怎么?来看你哥哥我,有没有发觉自己被人给算计了?” 十爷讪讪的往边上一坐,“我说九哥,前段时间的话,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吧。要真是记在了心里,就该避讳些。您可倒好,恨不能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你跟八哥的关系亲近。我这都请了九哥四五次了,最后八哥都察觉了。我这才不敢叫人再请你。你当我乐意跟年家的人在那里缠磨啊。” 九爷一口气憋在心里。如今越发连老十都不如了。 十爷也不继续给九爷胸口补刀,只转移话题道:“十三的事情,九哥你知道了吧?” 九爷的心口更疼了,“一样跟着哥哥,老十三比咱们有福气。” 十爷讪讪的一笑,不管怎么说,都能撞到九哥的伤心处。还能不能好好的说话了? 九爷转头看向老十,带着几分憋屈和不甘的道:“你既然这么有脑子,现在倒是替我想想……想想……爷下来该怎么办?” 十爷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办?能怎么办?如今四哥正火呢。要不然,你也去缠四哥一段时间。” “呸!那别人还不得以为爷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九爷冷哼了一声,看着十爷的目光就有些危险。心说,说好的亲兄弟呢? 十爷嘴角一撇,“只要坐在龙椅上的人不冷待咱们,就是真有人这么骂九哥你,那也只敢背后骂。当面说一句不好的话试试。” 这倒也是。 四爷从宫里回来,就先去跟林雨桐交代了一声,然后就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林雨桐还真是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回事。十三爷就这么放出来了。 关的莫名其妙,放的也一样莫名其妙。连个理由都没有,这还真是叫人觉得醉醉的。 而此时,皇上正面对自己的舅舅佟国维。 “……满朝上下,皇上总得给个交代吧。”佟国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十三爷跟废太子关系密切,如今皇上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放了十三爷,这……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康熙的语气淡淡的,上下打量了这个头发胡须都已经灰白的舅舅,“是满朝上下跟朕要说法,还是你佟国维跟朕要说法?” 佟国维面色顿时一变,双膝就跪了下去。毕竟年纪不轻了,身形还有些踉跄。要放在以往,皇上早就命人将他给搀扶起来了,只这一次,竟像是没看见一般。任由他这般的跪下去。 就听皇上的声音淡淡的,还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要交代,这个也容易。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的话。那么,朕心疼自己个的儿子,算不算一个理由呢?” 佟国维诧异的直起腰身,仰着头,看着端坐在榻上,手里还拿着折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另一手手心的皇上。 沉默了半晌,佟国维重新磕了头,“皇上要这么说,臣……臣当真就是无话可说了。” 康熙看着步履蹒跚,慢慢的退出去的佟国维。眼里的冷色却更浓了。 恩典给的过了。竟是不记得自己的本分了。 “李德全。”康熙淡淡的叫了一声,。然后身子放松的往后一躺。“叫了隆科多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这佟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更不会叫他们成了铁板一块。 李德全悄悄的退了出去。心里暗道:看来这位老国舅,风光的日子快要到头了。这就是不知情识趣的下场啊。 想要的太多,就什么也没有了。 隆科多正在抓耳挠腮,想着怎么跟四爷的关系更进一层才好。巴结了好几年功夫,也不能说关系就不好。但要说关系好吧。那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四儿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捏着肩膀。“这个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说到底,也不过是投其所好四个字罢了。” “投其所好?”隆科多呵呵一笑,“傻姑娘,这些个皇子阿哥,哪个露出来的喜好是真的?这些个人精子,打从开始说话吃饭,就已经学会怎么不叫人看出自己的喜好了。就是贴身伺候的人,只怕也不敢说就真的知道。想投他们的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四儿哼了一声,“那就只看爷对那些皇子阿哥们有没有用了?若是爷是个有用的,即便带着两斤鸡蛋,那些爷们还赞爷朴实实诚。要是爷是个没用的。呵呵……您就是双手捧上金山银山,只怕人家也当爷是个媚俗的。人心莫不是如此。” 隆科多这才又看了看四儿,“哎呦喂,还真是没看出来啊。爷的四儿,还有这么一般见识呢。” 四儿哼了一声,才要说话,就听见下面有人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隆科多蹭一下从榻上跳起来,双手提着靴子,只穿着袜子就往外跑。 四儿赶紧抱着外套和披风追出去,“我的爷,你倒是把衣裳穿好啊。再急,也不能衣衫不整去面君啊。” 也对!隆科多就转身往回跑。外面还下着雪,雪地里印下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面圣,他已经好几年没这样的资格了。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怎能不叫人欢欣鼓舞。 隆科多进宫,知道的人不多。皇上跟隆科多谈了什么,就更没多少人知道了。 只是这天半夜,林雨桐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到苏培盛在外面叫四爷。 四爷披着衣服下去了一趟,回来就赶紧穿戴衣服。 林雨桐要起来,被四爷给拦住了,“还早,你别起身了。爷去前面一趟。隆科多来了。敲的是角门。怕是有什么事。” 还不等林雨桐反应过来,四爷就转身出去了。她回头一瞧,才凌晨一点钟。 半夜三更,角门来客,这又是要出事了吧? 第156章 清穿故事(65)二更 清穿故事(65) 隆科多进了角门,身边的随从侍卫,全都被拦了下来。只独自一人,跟着侍卫往前走。 穿过不知道多少道门,转过几道回廊。才来到以前来过的四爷的院子。 院子里并不是灯火通明。廊下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披着披风,四下里指挥着。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都小点声,别吵了二阿哥和三阿哥。不管什么原因,给我将两个阿哥的屋子守好了。出一点差错,小心你们肩膀上那个吃饭的家伙。” 隆科多这才警觉自己来的冒昧了。他猛然想起,刚才每过一道门,好似都有人从自己的身边贴身而过。现在想来,这该是在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带危险的东西。 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次百分百能靠上四爷这艘船的,现在却有几分不确定起来。 刚才看见的少年,该是四爷府的大阿哥吧。那番话,不是说给下面的人听得,而是特意来敲打自己的。 都说这位皇孙,深得皇上的宠爱。现在看来,确实有许多不俗之处的。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摆设还是那个摆设。只墙角的水仙,换成了半开的梅花枝。 四爷来的并不慢,进了门只抬抬手,“坐吧。这大冷点的。”说着对苏培盛道,“将福晋配出来的驱寒茶泡一盏来。” 四福晋的亲手制的茶,这已经算是四爷的门人来判断自己在四爷心中的分量的标准了。 事情办的好,四爷可能会赏一盏这样的茶来。事情办得不好,普通的茶能喝上一盏,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样的传言,在京城已经有了。 隆科多听到四爷的吩咐,愣了一下,才放松了下来。 心里却知道,刚才大阿哥是杀威棒,现在四爷给的甜枣。这恩威并施,几乎没吓的自己的闭过气去。 “谢四爷的赏。”隆科多收敛了张狂,循规蹈矩多了。 这叫四爷在心里就有数了。至少对自己绝对算不上是坏事。要不然,以佟家三爷的以往的性情,不会这么巴巴的上赶着。 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可四爷不急,隆科多不能不急。“奴才是来问四爷的意思的?” 四爷挑挑眉,“这话说的客气了。” 没有表态,更是没有说任何有倾向性的话,连开口询问都没有。 隆科多却连忙道:“皇上叫奴才注意着奴才的六叔,奴才这……” 这个六叔,指的是佟国维。 四爷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知道隆科多的意思了。 皇上叫隆科多注意佟国维,就是既想拿下佟国维,又不想一棍子打死佟家的意思。毕竟还是皇上的外家。 可隆科多来问自己,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彻底的前来投诚的。 老八跟佟国维之间的猫腻,想来隆科多心知肚明。皇上要拿下佟国维,就意味着这对老八并不会好事。 若老八都被排除了,那剩下的人就真是没有太大的悬念了。 虽然是,事情不到尘埃落定的,就尚且难说难料。但也挡不住隆科多想要从龙之功的决心。 四爷轻轻的吹着茶杯里的……豆浆? 是的!打开茶碗的盖子,才发现里面是豆浆。肯定是福晋已经起身了,亲自磨了豆浆叫人给送过来了。 他喝了一口,一如既往的味道。 平心而论,四爷不喜欢隆科多。可是不喜欢,却不代表不能用上一用。 四爷就沉声道:“皇上的差事,自是该好好的办的。” 这是一句废话的不能更废话的话。 可对于隆科多来说,却无异于代表着四爷的接纳。 四爷没有斥责不该他不该私下里透漏皇上的差事的事,就已经算是接纳他了。 一直被礼送出门,隆科多的心里还不止的冒泡。 林雨桐裹着被子,打着瞌睡等四爷回来。大概有两点半的时候,就真的又回来了。 “起来做什么?”四爷将林雨桐塞到被窝了,“睡吧。没什么事?隆科多大概是闻到什么了不得的味道了,所以前来表功的。” 林雨桐心里一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已经有了意向。 “你也想多了吧?”四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爷也那么想过。但更担心这又是一个坑啊。” “爷的意思是怕皇上这是在试探你。”林雨桐皱眉。心说,皇上真是了不得啊。如今将这些皇子阿哥一个个都吓出了毛病了。谁都不知道皇上哪一个意思是真的。就连四爷,如今也只担心,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到皇上的坑里去了。 四爷翻了翻身,“皇上敢用隆科多,必然是对这个人知道的详细。那么,他数次对爷示好的事,皇上难道会不知道。这次,更是将这样的任务叫给他。这明显是对老八不利的消息,以隆科多的为人,知道了能不给自己卖好吗?那么,皇上会不知道他来吗?所以,爷有些怕了。怕皇上有意用隆科多,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故意漏消息给爷,这么做,为的不过是看爷会不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看爷会不会以为老八的末日就在眼前了,而露出皇上心里所以为的,爷的‘本来面目’来。” “所以呢……”林雨桐有些心疼的揉着四爷已经皱起来的眉心。 四爷一把抓住林雨桐的手,“所以,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隆科多来的事,既不能明白的告诉皇上,那样就太假了。也不能不告诉皇上,这样的事,瞒着就是别有用心了。尽量淡一点处理吧。不瞒着,也不特意说明。坦荡一些才好。” 林雨桐听着都觉得累得慌。 四爷将林雨桐往怀里一拉,“睡吧!睡吧。这些事,说穿了就不是事。不管多大的诱惑,只要不为所动,能稳得住。就出不了差错。至少太平日子是能够过的。” 李雨桐睡着之前还想,爷啊,您还是太小瞧自己了。 半夜闹了一通,第二天一家人都起得晚了。 正吃饭呢,苏培盛就进来道:“爷,九爷来了。” “谁?”林雨桐脸筷子都掉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怎么是九爷来了? 苏培盛当然知道不是主子没听见,而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他还不至于那般的没眼色,再去重复一遍。 四爷淡淡的点头,“请九爷去书房。” 苏培盛面色奇怪的道:“九爷说,说他还没用早饭呢。” 这是毛意思?要进来跟他四哥一起共进早餐? 这又不知道是搭错那根筋了!四爷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那就请进来吧。爷还不至于管不起一顿早饭。” 林雨桐就站起身。说起来也是自家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嫂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妾。到正院来,也没什么。 可自己要是坐着不动,这就有点不经讲究了。 九爷进来,就见四爷坐在炕上,指着对面的位置点了点,叫自己做过去。 还真是够敷衍的。、 “有事?”四爷问道。 “没事。”九爷抓起筷子,强忍着四爷的讨人厌的黑脸,就开吃了。 四爷看着一口塞一个水晶饺子的老九,心说这是什么毛病?没事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九爷烦着眼皮看四爷,今儿就是赖也要赖在这里的…… 第157章 清穿故事(66)加更 清穿故事(66) “给爷再盛一碗粥来。”九爷将碗往旁边一推,看了眼侍膳的太监。 那小太监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了四爷一眼。四爷还没说话,边上的九爷就瞪眼道:“你这奴才,好不醒事,爷在自个哥哥家吃饭,还用的着客气。叫你干嘛就干嘛。懂事吗你?” 这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连奴才也训上了。 这小太监别看年龄不大,但要不是忠心又机灵,怎么可能叫四爷留在身边专门伺候膳食。九爷训起他来,还真是一点都没含糊。 那小太监赶紧缩了脑袋,给九爷又盛了半碗粥。 “怎么了这是?”九爷不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半碗粥,舍不得给爷吃还是怎的?拳头大的碗,半碗粥能有几口? “你吃了两笼蒸饺了。还得喝多少啊。”四爷黑脸,“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会子该吃午饭了,吃那些就行了。” 九爷一梗。刚才这奴才不给自己饭吃是因为自己过量啊? 爷都多大了!出了宫,开了府,还真是没了讨厌的嬷嬷在在他耳朵边嘀咕吃饭的事。什么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烦死了。 好容易厚着脸皮来了,连吃口顺口的都被人嫌弃。 再说了,老四说什么‘午饭’?中午吃点点心,那能叫午饭吗?不全凭着早上这一口撑着吗? 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三两口先把碗里的粥干掉了。这才抬头跟林雨桐打招呼,“四嫂,这粥确实不错。” 当然不错!用空间的泉水,加了空间产的红枣和各色米熬制的。养人的很。你占了大便宜了。 心里疼的直抽抽,但还是笑道:“九弟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啊。晚上咱还吃这个粥。”九爷朝林雨桐笑笑,就直接道。 晚上? 感情您打算在这里待一天啊? 连晚饭吃什么都计划好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嘴角的笑意好似都僵住了一般,“好啊。晚上我再好好的炒两个菜。” 四爷瞥了九爷一眼,就站起身,才扭头对林雨桐道:“爷去前面了。你也别出屋子。我叫人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有精神了,就叫她们进来伺候。” 一个人听说书,连个听自己吐槽的人都没有,能有什么趣。但四爷的心意,林雨桐还是领了,“好!我一会叫莫雅琪来。我们娘俩晌午正好有事消遣了。” 四爷这才点点头,由着林雨桐给他将披风系好,才起身往外面而去。 九爷跟着四爷的脚步,颠颠的往外面跑。心里还道:想不到四哥对四嫂,还真是不错,连消遣的东西都想好了。再说,能陪着福晋一起用早饭。这还是比较稀罕的。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好似一个月里能有两回陪自家那不醒事的福晋,就算是赏脸了。 想到这里,心里对董鄂氏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等忙完这一阵……哦!不是!……是等爷蹭完这段时间的饭,也在家多陪陪福晋? 四爷的身体,经过林雨桐的调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走在外面,脚底生风啊。 九爷竟然跟的气喘吁吁。到了书房,还兀自捧着茶,喘着气。 四爷不满的看了九爷一眼,看他的样子,就知道骑射的功夫这是早就撂了。于是,看着九爷的目光就越发的危险。 九爷心里就不满了,这是什么眼神?瞧着怎么像是鄙夷? 他一贯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觉不站着。体力自然是不能跟以前比了。 灌了一杯茶,才算好点。可再等着换茶的时候,就是白开水了? 那小太监还特别热心的建议道:“九爷,还有果子露,要不,奴才伺候您用一盏?” 我摔!爷是娘们吗? 他往四爷的杯子里一看,也是白开水。 “四哥,你家没银子买茶叶啦?”九爷没心没肺的嚷了一声。 四爷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见弘晖和弘昀连带着和弘时,三个孩子鱼贯而入。 见了九爷就愣了一下,然后才上前见礼。 九爷就看着他那棺材脸的四哥,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依次问了三个孩子的功课,才打发孩子去隔壁的上课去了。 给孩子上课,竟然不另外放一个院子,也真是叫人醉醉的。 也不嫌人来客往的不方便。 如今正是年关,送年礼的不少。九爷想着,怎么着也有不少上门拜访的人吧。见到自己陪着老四在书房里,还不得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可他还真是算错了。来来去去的奴才,都是来送礼单跟帖子的。但是有幸被四爷请进门来的,大半早上一个也没碰见。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身份高的,不会亲自上门,都是打发下面的奴才,属于礼到人不到。有那身份低了,人到礼也到了、但四爷却不会放下身段去见他们。 所以,才有了四爷府的门难进的说法。 这跟八爷府那种,大开府门,迎接四面来客的方式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九爷连喝了八杯子白水,上了三趟厕所,也没见到任何人上门。四爷也不问他,好似知道他的来意一般,老神在在的在那里铺着纸张练字。 “来人,伺候笔墨。”九爷站起身。瞄了四爷一眼。就你会写?爷也会写。 九爷在这方面确实有几分才情。现代满文用拉丁文书写的方式,就是这位九爷发明的。 这位爷别看吊儿郎当,那也真是精通满蒙汉文,连俄文也颇为精到。将拉丁字母融入满文中,还做的简单易学,为后人所应用,可见其才情。 四爷头也不抬,只摆了摆手。 九爷哼了一声,为了显摆自己,还真是将他初初有些想法的新字体,写了出来。 中午,弘晖几个拿着晌午的功课进来,给四爷看。等把几个孩子的功课看完了。四爷就对九爷道:“你的呢?” 九爷傻眼,合着还就检查自己的功课了? 弘时见九爷脸红了,还以为九爷没完成。于是特小声的道:“九叔,要是一会阿玛罚你,你就哭。”哭一声,不挨罚。上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啊。 九爷的脸更红了。是气的! 弘昀瞪了弘时一眼,他险些憋不住笑。 九爷愤愤的将自己的新字体拿给四爷看。哼!看得懂吗你?九爷傲娇的想。 四爷先是皱眉,而后眼睛眯了眯。 弘晖就道:“九叔这字……”新创的字体吧。 四爷又看了几遍,“还有改进的空间。” 废话!这字体要成形,是一天两天能琢磨明白的事吗? 九爷不屑的哼了一声。 弘晖就笑道:“阿玛,九叔该去理藩院管事的。一般人可没九叔这水平。” 理藩院主要管理西藏,蒙古等少数民族的事务,也主管着与沙俄的外交。理藩院六司分掌爵禄、朝贡、定界、官制、兵刑、户口、耕牧、赋税、驿站、贸易、宗教等政令。像是喇嘛处,木兰围场都属于理藩院的管辖范围。 也绝对算的上是好差事。 但这哪里能轮得到自己?九爷撇一撇嘴,也没往心里去。 四爷眼神闪了一下,“你今儿下午,将这个再好好的写两张来。” 九爷心里更气了!这还真的给自己布置功课了? 可是再气,他还是得忍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上点心。谁知道四爷家是有正经的午饭吃的。 晌午吃的是菠菜面。大冬天的,用青菜和面,也真是……九爷吃的满意,心里却开始吐糟。 桌上一道白切猪头肉,味道真是绝了。这玩意,也就是外面上不得台面的饭馆子才有,。有正经肉吃的他们,平时都是羊肉牛肉,什猪肉都是出了宫才吃的。没想到四哥百无禁忌,连猪头肉都吃。 当然了,味道还是不错的。九爷又夹了一筷子肉,顿时觉得老四其实没那么高冷,挺接地气的。 弘时这倒霉孩子又跟他九叔小声嘀咕,“我也爱吃猪头肉,阿玛不给多吃。嫡额娘做的烤猪蹄也好吃。晚上我叫嫡额娘做给咱们吃。” 九爷点点头,要是烤猪蹄跟这个猪头肉级别差不多,那是值得试试。 弘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昨儿才吃了,要是没有九叔这个招牌,估计嫡额娘不给做的。 四爷给了小太监一个眼色,九爷面前的那盘子肉,就没有了。 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事一盘子凉拌的豆芽。那小太监见九爷只看着也不动筷子,就贴心的又放了一小碟凉拌的金针菇过去。 这是不给肉吃了! 吃多少得管,吃什么还得管。还能不能叫人愉快的吃顿饭了。 弘时就提醒道:“荤素搭配。九叔怎么能光吃肉呢。回头胖了,九婶该不喜欢你了。” 嫡额娘说,要是自己吃胖了。未来的福晋就不喜欢自己了。 他是出于好心,才提醒九叔的。 九爷的脸瞬间就尴尬了!这倒霉孩子,绝对跟他阿玛一样,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第158章 清穿故事(67) 清穿故事(66) 九爷一个下午,都在纠结一件事情,那就是爷长得胖吗? 胖吗?必须不胖啊。 谁不说爷长得气派。没错,这就是富态和气派。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根本就不懂欣赏。九爷给弘时盖上一个熊孩子的戳。 下午又是赏了一碗茶,剩下的还是白开水。倒是半下去的时候,有一碗豆浆。 这老四的日子,过的真是……精致。 还真是只能用精致来形容了。连豆浆里面,他都喝出四五种东西出来。 下午的时候,倒也跟着老四见了几个人。有索额图家的的儿子,有几个不太显眼的宗亲,有一位是老四的先生,已故的顾八代的儿子。这些人家要权势没有,要钱财没有。可老四还偏偏见了。甚至态度还非常的好。 九爷觉得老四惺惺作态。做戏做的假的很。 可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做一天的假容易,做一辈子的假就难了。老四这个假做的时间长了,跟真的,也没多大的差别了。 这么一比,好似老八,还确实差了那么点意思。 两页字才写完。九爷往椅背上一靠,总算能歇着了。 谁知道四爷就跟看着他一样,一见他搁下了笔,就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跟他说一声,“跟上。” 跟上?干什么? 九爷心想,咱想利用人家,这事多少有点不地道。是咱理亏,所以今儿他就是再怎么指使爷,爷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权当自己是哄孩子玩了。 可是刚出门,就见弘晖三兄弟已经在外面了。弘时就道:“九叔,你怎么写的那么慢,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 熊孩子你能闭嘴别说话吗? 九爷还以为是老四想办法整他呢。闹了半天,原来接下来是人家家里的传统项目。 演武场上,三个孩子撒欢的跑,四爷手里拿着弓箭,也在那瞄准。那靶子上,竟然还用各色的漆涂了好几个同心圆。看来是区分了区域。正中间是红的。再次之是绿的。然后是黑的。最外围是白的。 演武场上风大,四爷射了五箭,两箭射在黑色的区域,两箭在绿色的区域,只最后一箭在红绿的交界处。 九爷耻笑了一声。就这水平,还真是拿不出手。怪不得这些年就从来没见过老四围猎。看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四爷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九爷一眼,马上就有小太监递了弓箭过去。 九爷十分自信的搭弓射箭,动作端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有些挥洒自如的气势。 就见那箭簇擦着靶子的边缘飞了出去。 竟然脱靶啦! 九爷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四,“你们家的箭靶有问题。” “是啊!没接着你的箭,是它的不对。”四爷凉凉的说了一句,就示意他快点动手,别在那里磨磨蹭蹭。“不是还有四次机会吗?一次是不熟悉,两次是不习惯。接下来这一箭,爷也没抱什么希望了。第三箭只要在箭靶上,你就算是不错了。” 九爷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爷现在哪里就这么不济事了。谁都有资格在自己的面前叫嚣他的骑射本事。就是老四不行。在兄弟们中间,他也就比老七强点。 可是现实却给了九爷一个响亮的耳光。五箭只有最后一箭中了靶子最边缘的白□□域。这脸打的啪啪啪的。 仿佛还嫌弃自己丢人丢的不够。等弘晖弘昀和弘时来了。三人也依次拿起属于他们的弓箭。弘晖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弘时也基本在红与绿中间徘徊。弘时拿着小弓箭,倒是有两箭射空了,三箭在最边缘。 他小声安慰九爷:“没事!九叔,咱们慢慢来。虽然赶不上大哥,但是想来追上二哥还是能的。”十分的语重心长。 这要是自家孩子,九爷一定得揍劈了他。 你多大了!爷多大了!本来还想说四爷这是占着主场优势才占了便宜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连弘时都比他强。再说这样的话,那可真就是没脸了。 他此时无比的后悔,做什么非得跑到老四跟前,这不是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吗? 老四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叫他的儿子出来打击爷,外加显摆的。 心眼真坏! “走吧!洗漱完,该吃饭了。”四爷开恩发话了。 晚饭是在正院摆着。花厅里,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四嫂,有劳了。”九爷收起情绪,跟淋雨桐客气了一句。 林雨桐已经知道了演武场的事,就笑道:“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家常便饭,别嫌弃才好。” 林雨桐跟莫雅琪摆在了里间。四爷带着三个小子跟九爷在外面用饭。 九爷惊讶的是,这饭桌上不仅有一道烤猪蹄,还有一道九转大肠。 大肠这样的东西老四也吃? 九爷仿佛了发现了四爷的另一面,一直到吃完饭还保持良好的心情。 四爷放下筷子,说了一句,“今儿晚上的夜宵没有多余的。” 毛意思?下逐客令啊! 爷还不稀罕呢。将盘子里最后一个蹄尖吃完,他才愤愤的放下筷子,对林雨桐道:“四嫂,改天叫董鄂氏过来,跟嫂子学几招。这烤猪蹄味道绝对是一绝。” 林雨桐笑着点头,“尽管叫弟妹过来,我正盼着有人跟我说说话。” 九爷应了一声,理也没理四爷,就往外走。弘晖和弘昀赶紧跟过去送九爷出门。 “爷也真是的,瞧……又是一个被爷气走的。”林雨桐白了四爷一眼,这人还真是。 四爷摇摇头,“别搭理他。哪里是爷气他了。他那是伤自尊了。” 林雨桐笑笑,将一盘子豆腐推到弘时面前。这孩子正不开心呢。一盘子烤猪蹄,都被九叔抢光了。晚上,嫡额娘不许自己吃许多的肉。青菜豆腐不喜欢,于是浑身散发着我不开心的气息。他觉得九叔看起来也没那么好了。抢好吃的之类的,最讨厌了。 被伤了自尊的九爷,在天黑下来之后,就回了府里。 九福晋突然觉得自家爷今晚上有点奇怪。早早的洗漱完,穿着里衣在屋里转悠。她正忙着呢。年前各府的年礼账单,一大摊子事呢。这边刚算了两页,那边一道黑影过来了,投在账单上。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家爷站在自己的侧面。也不说干什么,就在那晃悠。 这都什么毛病? 九福晋将自己东西一收拾,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她往炕上一坐,账本小算盘往炕桌上一摆。抿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自家爷又跟了过来,往她身边的炕沿上一坐,还往自己身边挪一挪。 她嘴里的茶都忘了咽了。今儿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四爷把自家爷咋的了? 于是,有点忐忑的‘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茶。试探着问道:“爷……有事?” 九爷又站起身来,拉了拉里衣的衣角,才道:“没事。” 扯衣角,当自己是大姑娘吗? 九福晋愣愣的点点头,“那爷让开点,挡光了。” 说着,就又低下头,还有这么多没算呢。哪里有什么功夫跟他磨叽。 这边算盘珠子还没扒拉明白,那边的光又被挡住了。她拿起算盘‘啪啪’两声,“爷到底想怎样?” 九爷咳嗽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问道:“福晋觉得爷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九福晋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爷嘛!谁敢说不好?” 是不敢说不好,而不是说没有不好。 九爷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是觉得爷不好还不敢说吧。 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黑的。调整了半天的表情才道:“那你觉得爷哪里不好了?” 九福晋刚算好的数字,叫他一打岔,又忘了算到哪了?她顿时将账本往桌上一番摔“爷叫我从哪说去” 九爷就懵了!自己得有多少不好,才叫福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抬头看福晋,见她神色十分难看。想来是想到自己诸多的不好的地方了吧。 于是,先微微的挺胸收腹抬头,“那就瞧瞧爷这长相……”他十分自信的对福晋一笑,“福晋觉得爷气派吗?” 九福晋将视线落在了即便收腹之后,依旧挺立的小肚腩,嘴角就撇了撇。 气派? “确实挺气派的。”九福晋又看了一眼九爷猛地放松后又突出几分的肚子。 这个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九爷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他不由的想起弘时那熊孩子的话,‘九叔要是胖了,九婶该不不喜欢你了。’ 这话简直就跟魔咒一般,让九爷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福晋,你是不是嫌弃爷胖了,所以,不喜欢爷了。”九爷的语气有点受伤,有点危险。 九福晋刚喝了一口茶,猛地听到九爷的问话,,顿时就惊住了,一口茶一下子就给呛了出来。她顿时就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给呛了出来…… 第159章 清穿故事(68)二更 清穿故事(68) 九爷抹了一把脸,被福晋喷了一脸水这事,他没工夫计较。只不过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爷,咱不吓人成吗?到底怎么了?”九福晋觉得她家爷一定是受刺激了,“要不叫个太医瞧瞧?” “爷就是问你是不是嫌弃爷,不喜欢爷了?你至于吗你?”九爷还十分的委屈呢。 九福晋心里翻了个白眼,“咱们能不说这么矫情的事吗?” 矫情?怎么就矫情了?合着过了这么些年了,福晋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这对九爷的人生来说,简直就是大的不能再大的打击。 九福晋不由分说,只叫人熬了安神茶来,“你先喝了,喝了我就跟爷好好说说。” 九爷拿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九福晋心说,怎么看着还有点缺心眼了?要不然不能这么容易上当啊。 看来明天再不好,真得叫太医给瞧瞧了。 第二天,太医没请来,九福晋先请来了十爷。 “十弟,我们爷就拜托你了。这猛不丁的,昨晚吓得我整晚都不敢睡。”九福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九爷一醒来,就看到老十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你怎么来了?”快过年了,年货也都给送了,宫里的年礼也是自己帮忙给准备的,实在是想不起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给他准备的。他有时候常想,自己给老十操的心,就算是钮钴禄贵额娘在,也不一定有自己操的心多。 他坐起身来,先问道:“不会是又忘了给你福晋的岳家送年礼了吧。” 蒙古可没这一套。所以,十福晋从来不会主动在过年的时候给娘家送东西。所以,都是十爷安排的。今年想起了,就多叮嘱一句。明年忘了,就全由着下面的的奴才安排。那真是半点都不走心。 他先道:“可是想起又缺了什么了?一会跟下面的奴才吩咐一声,给你办了就是了。你这是做什么?一大早上的,自己跑过来。” 十爷嘿嘿一笑:“九哥,我的亲九哥。你昨晚问我九嫂什么了,将九嫂吓的天不亮就叫人喊我。我愣是等到天亮才来的。以九哥的性子,能出什么事?” 这没良心的!得亏自己为他操碎了心。要是自己真有个什么事,这货还真就指望不上。 他起来分梳洗,才道:“你出的好主意,爷昨儿在老四那里消磨了一天时间。” “没把你撵出来?”十爷觉得十分的惊奇。他真的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九哥还有这么的魄力。 九爷翻了翻白眼,“爷昨儿真是被……带到沟里去了。”怎么会问福晋那样的话呢。现在想起来,别说福晋觉得自己有毛病,就是自己想起自己的作为,也觉得十分有毛病。 “怎的了?”十爷好奇的问道。 九爷一瞧十爷眼里那闪烁着八卦之火的样子,就摇摇头。笑话,就是再怎么亲近的兄弟,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说的。更何况这是夫妻间的事情。还是特别丢面子的事情。 打死都不能说啊。 “没事!就是爷再也不想去了。”九爷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不去四爷那里都不行了。 四爷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宫。 他还真就带着九爷昨天的功课去见了皇上。昨晚上他也思量了半晚上,这事,他还真得做。在自己眼里,这些兄弟自然是分个亲疏远近的。但在皇上的眼里,这些儿子,却是一样的。他所期望的,大概就是一个至少能善待兄弟的继位者。 可人都有喜恶,叫自己对老八有这样的兄弟爱,那真是难为人。但是老九和老十,用福晋的话来说,属于可教育好的一类。不能将人一棍子给打死了。老九不想跟老八粘得太紧,想要靠着自己清洗嫌疑。那就随了他的心愿。 康熙拿着四爷呈上去的两页纸,戴着老花镜认真的看了看。“老九还有这样的能耐?” 四爷就笑道:“昨儿不知道是怎么了?硬是在儿子那里赖了整整一天。跟弘时一起写的功课。大概是想显摆,就写出来糊弄几个孩子的。儿子瞧着还真是有些模样了。就拿过来叫皇阿玛瞧瞧。要真是有这样的本事,也别叫他给荒废了。老九如今也不小了,还能整天做着商贾之事?” 为老九讨差事的意思,十分的明显。 康熙自然知道,老九去老四那里为了什么。不过是被老八坑了,想了这么个损主意罢了。老四能看不懂里面的意思吗?可明明知道,看到老九的才情,还是尽释前嫌,将这些如实的禀报了上来。好似对老九能有这样的出息表示十分的欣慰。 这件事,叫他觉得心里舒服很多。谁都能分派别,分阵营,就是这些儿子不能。那真就是生生的将他的心四分五裂开来。 老四这样,很好! 至少他有这一份心胸,能容得下。 他倒不是没想过这是做戏。可老四既然能主动说出来,那就是摆明了态度。一旦摆明了态度,出尔反尔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做的。 他拈着手里的纸张,沉思了半晌,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儿臣的意思,理藩院一直没有人监理,就叫老九去吧。”四爷小声道,“老九向来就不是肯吃亏的性子。有他在这个地方把着关,向来赔本的买卖他不是不乐意做的。” 这话很有几分调侃的意思。但也说了朝廷的尴尬之处。蒙古的事务中,朝廷有时付出的代价太大。 康熙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四爷的话。 下午的时候,皇上的圣旨突然下来了。差点没将九爷惊出个好歹来。 监理理藩院! 昨天弘晖才说了这话,今儿旨意就下来了。 这要是跟老四没关系,自己都不能相信啊。 那边老十已经从宫里太监那里打听到了。老四今天进了宫,这圣旨跟老四是前后脚出宫的。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就是老四在背后使劲。 还有宫里传智的太监的话,要是没有暗示,谁也不敢说出这话。皇上就是想叫小太监将意思给传达到吧。 他们都是在宫里长大的,这里面的暗含的意思,他们打从会说话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领悟了。自是不会理解错误。 “九哥,这是喜事。”十爷说了一句。别这么一副收到了天大的打击的样子好吗? 老九低声道:“爷得谢恩,然后得先去老四府上了。”这个人情他欠的打发了。 这边还没有出门,就见五爷进了门,“你先进宫,我先替你去四哥府上。以后可长点心吧。”老八怎么就没想着给你求个体面的差事。没差事就没功来,没功来就没爵位。现在是自家的亲爹当皇上,这么没爵位那也是龙子,没人敢小看的。但等到皇位上换了人,皇帝变成了哥哥。 呵呵!那可真就不一样了。 自己的亲阿玛虽然心狠,但就算犯事好歹不会下死手换了兄弟试试,还不早打劈了你。 不趁着这个时候挣个爵位,到了兄弟的手里,这爵位是你想往上升一升就能升起来的? 没有爵位,子孙后代就没有庇护。不为自己,也得为后人多操点心,用心经营才对嘛。 难得有人肯拉拔自己这傻弟弟一下,五爷真觉得实在是应该感恩戴德的。 而知道消息的其他兄弟,尤其是老八和老十四,神色就有些奇怪了。 老十四顿时就跳脚,“这么好的差事给了老九,怎么不想着爷呢?” 他正想要差事,还没等自己开口呢。老九就冒出来了。话说,老四和老九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一直觉得自家亲哥的性子不讨喜,这些兄弟之中,没几个人喜欢的。 可实际上呢,继老十三之后,又多了一个老九不成? 可老九身后,还牵着老五和老十呢? 这么一想,不由的悚然而惊。再细细一想,好似除了自己跟老八,别人跟自家亲哥的关系还是不赖的。至少没恼过。 什么时候,四哥又这样的能耐了? 完全没有察觉好吗? 还有十五,十六,十七这些小兄弟。虽然跟四哥关系一般,但是他们跟弘晖和弘昀的关系好啊。因为年纪相差不大。这些叔侄相处起来才舒服。 他掰着指头一算,算的浑身都被冷汗给打湿了。他多少还是有些后悔的。可现在想后悔也晚了。因为四哥好似一点都不缺好兄弟。 而八爷,跟何卓相对而坐。他最近看似风光,很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样子。但实际上,真是焦头烂额了。 老四对老九的安排,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说实话,老九是个颇为看中义气的人。你对他一分好,他恨不能还你十分百分。 如今老四这般对老九,说是知遇之恩也不为过。那么,以老九的心性,就算嘴上再怎么强硬,心里只怕还是更记得老四的好。 八爷不由的苦笑…… 第160章 清穿故事(69) 清穿故事(69) 五爷见了四爷,就笑道:“老九那个不省心的,我刚才还骂他了。也就是四哥不跟他计较,换个人试试。就那么个混不吝的性子,也就四哥能降服的住。” 一边骂老九,一边奉承老四。五爷觉得,为了这个弟弟,他也真是操碎了心了。一辈子没说过的软话,为自己的事都没说过软化的人。如今为了老九,反倒说了。 四爷请他坐了。两人是紧挨着的兄弟。连同老三在一处的时间反倒更久些。 对彼此的性情,也都相互了解的更清楚些。老五是个老好人。 “坐吧。”四爷就道:“老九在某些事上,确实是有天赋的。要是自己提不上去,谁也不敢在皇阿玛那里说话。” “那也就四哥发现他的长处了。”五爷拜拜手。老八不就是没现吗? “四哥放心,我这心里是有数的。老九虽浑,但还不糊涂。” 一句心里有数,就比什么都强。言下之意,就是有事您说话。咱肯定不是给你添乱子就对了。 四爷一笑,只指着杯子里的茶道:“尝尝,你四嫂亲手做的。” 这就是明白对方投诚的意思了。 两人将茶杯端起来,就算是达成了基本的共识。 而另一边的九爷,该进宫谢恩了。在宫门口,刚好碰上了要进宫的十四。 两人一个进外朝,一个进内宫。进了宫门就该分道扬镳的。 十四阴阳怪气的道:“这不是九哥吗?两天没见,真是今非昔比了。” 可不是刚好两天没见吗? 九爷哼了一声,喷出来的气变成一大团白雾。 差点没把十四的鼻子给气歪了。 九爷知道老十四心里肯定不舒服,他现在可没心思跟他掰扯什么,只道:“大冷天的。快别在外面磨牙了。出了宫,咱一块喝酒去。” 好似在解释为什么刚才只哼了一声。 看着老九离开的背影,十四不屑的撇撇嘴,“神气什么?”他就不信他四哥能不看娘娘的面子。 永和宫,德妃看着这个满是委屈的小儿子,真想拿大巴掌呼他。 就他这狗脾气,老四敢把他放在理藩院吗? 理藩院是什么地方?叫她说,就是跟那些个想来占便宜的人来回扯皮的地方。他们想要的多,皇上想给的少。这么拉来扯去的,就跟那外面小商贩讲价钱是一个道理。除了老九能拉的下脸来跟他们论一论这个便宜贵贱,其他的这些个阿哥爷,哪个有这个耐心?一言不合,抡膀子就上的事多了。老十四哪里受过一点气?叫他去?就是老四答应自己还不答应。这种地方一旦闯祸,就是大祸。 德妃将这些个道理掰碎了,揉烂了的讲给十四听,“你只站在你的立场上,总想着叫你四哥处处让着你,想着你,供着你!你怎么不看你四哥的难处?他谁都能拉拔,就是不能明着拉拔自己的亲兄弟。你不是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才有了心思跟在老八身后晃悠的吗?”德妃的声音更加的低下去了,“你看老八撬了直郡王的墙角,你才生了别的心思。你从头到尾,都没自己的主意。是不是?” 十四跪在下面,顿时就觉得无所适从。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浅显成这个样子。连宫里的娘娘都能看明白,更何况别人。 “你好好的回去。跟你哥好好的说话。你把你的做好了,你四哥他心里有数。”德妃摆摆手,实在不想见这不省心的。要不是怕他跑出去找老四,俩兄弟又闹开了,她都不会说这么多犯了忌讳的话。 十四对着德妃磕了头,他心里想着娘娘的话,该不是自己在别人眼里都浅的很,一眼都能看到底。 那么老八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皇上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 越想就越是害怕。越想就越是惶恐不安。 刚出永和宫,就看到宜妃的轿辇朝这边而来。 宜妃这样的妃嫔,跟那些年轻的小妃嫔还是不一样的。他赶紧站在路边,躬下身子,“宜额娘安。” “是十四啊。怎么?进宫给你额娘请安啊?”宜妃笑了笑,“我这才要去跟你额娘说说话呢。” “那可正好,额娘正一个人闷呢。”十四笑道:“恭送宜额娘。” 宜妃眼睛闪了闪,也知道十四是为了什么来的。叫她说,这十四跟老九还不一样。老九虽浑,但跟老五算亲近。还知道个亲疏远近。可十四呢?在谁跟前都不浑,就跟他亲哥浑。 年轻的时候,自己跟德妃争圣宠。这争宠的事,有三分真七分假。前面有了惠妃和荣妃争,后来可不就得她跟德妃掐吗? 那个时候,谁都以为自己得了皇上的几分真心。可是,孩子们慢慢的大了,她们也不年轻了,才都慢慢的悟了。 还争的什么劲?在后宫里消消停停的,儿子们在前面才不至于被连累。哪个有儿子的额娘不是这么做的。 大家在一处,说几句相互挤兑的话,那肯定有。但为了这些个,争来夺去,那真是没有。 不过,没有特殊原因,这些有儿子的妃嫔,也甚少相互碰面是真的。就怕皇上想多了,以为她们在私下里串联。 先几年,直郡王风头正胜,那自然是惠妃为尊。她们处处都得谦让着。 儿子们在外面都不敢跟直郡王叫板,她们这些额娘,不能扯儿子们的后腿。 后来,直郡王倒了。老八上来了。因为老八养在惠妃的宫里,倒也没有人敢对惠妃如何。只惠妃自己就退了一步。倒是良妃的宫里,巴结的人越来越多了。 等老四也封了亲王,去良妃宫里的人更多了。都觉得只亲王了,就无缘太子位了。 老九跟爱老八后面,她却不愿意去奉承良妃。脸面这东西,她还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毕竟,她还有老五呢。她不能把老五拖下水。 再说了,她还真就看不上老八。 只皇上爱上面看着呢,自己再是不敢拉着老九,不叫他在老八后面晃悠。 要真这么做了,就不是一片慈母之心。而是揣摩圣意,居心叵测了。 想起老九,她有时候,真是气的牙疼。 现在老九好容易明白了,倒想利用老四了。老四是那么好算计的? 直郡王,废太子,老三,老十三,都一个个倒下了。可老四跟着几个的关系都不远,怎么就他不仅没倒下,反而越发的被皇上看中了。 这样的人,他也敢上去撩拨。也得亏老四所谋者大,不跟他这样的计较。反而顺势推了老九一把。 她也不能想着老四这么做是不是得到更大的好处了。只想着人家把老九顺利的摘出来了,还给了一个体面的差事。这就得感恩。 落到实惠的是老九,这个人情,她就得记着。 到德妃这里低个头,算不上是什么丢人的事。 没见老七谁也不沾,但成嫔都快把德妃的永和宫当自己个的家了吗? 成嫔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老七找个帮衬的人。 都是为了孩子罢了。老五她是不担心的。只凭着被太后抚养这一条,就能明哲保身,这一辈的富贵尊荣是少不了的。如今也是郡王了不是? 可老九还是个光头的阿哥。这皇上在,还好说啊。要是皇上不在了……真是不敢想。真沦为普通的宗室,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憋屈死。 德妃亲自将宜妃迎了进来,两人携手坐了。 “我才碰上老十四,怎么没留孩子吃饭。”宜妃先问道。 德妃摆摆手,“咱们谁不知道谁。我这边是老四省心,你那边是老五懂事。老九叫你操心,这十四,比老九更甚。孩子们都大了,有皇上看着呢?咱们还是吃吃喝喝,得乐且乐吧。外面的事情,由他们去吧。都说儿大不由娘。由不得咱们做主,咱们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什么事不到最后,都做不得准。皇上的心思难猜的很。以前多疼废太子,可结果呢?说废就废了。后来又看中直郡王,对直郡王那真是千好万好。到头来,不也翻脸无情。荣妃可怜见的,早些年间,也是十分得圣宠,十年里面生了六个,就只养大了荣宪公主和老三。荣宪在蒙古,过的还不错。老三也一直没出岔子。猛不丁的就背了个黑锅。荣妃说什么了?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瞧着,还像是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叫老三没有机会再往更深处陷了。 皇上干的哪一件事,是大家能预想得到的。 所以,现在即便看着老四是稳当。可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要是真成了第二个直郡王,到时候又该怎么自处呢。 宜妃觉得她是来跟自己低头的。可叫德妃来说,那也是心惊胆战。万万不敢理所当然的受了。 用老九的是皇上,又不是老四。这个人情,她拿着烫手啊。 宜妃也知道德妃的意思。两人叫了成嫔,又请了惠妃来,几个人支开摊子,打麻将。 惠妃从直郡王倒下就显得老了许多。但她还真不能关了宫门谁都不理。就是心里苦的跟黄连似得。也得照常过日子。不能叫皇上觉得自己有了怨怼之心。 再说了,她还有孙子弘昱要顾着呢。 宜妃心思一闪,都说老四谨慎。如今看了德妃,总算知道老四的谨慎是怎么来的。 第161章 清穿故事(70) 清穿故事(70) 九爷跪在皇上的跟前,除了谢恩的话,别的还真不知道该跟老爷子说什么了?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他除了挨骂,还没被老爷子单独关照过。 “怎么不说话?”康熙皱眉,看着老九。这孩子是浑了点,如今怎么看着还有点傻。 九爷脑子不知道怎么就抽了一下,道:“皇阿玛猛地一夸儿子,儿子还有点不习惯。上一次皇阿玛夸儿子还是在儿子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十弟在上书房憋尿憋的尿了裤子。儿子比十弟出息,没尿。” 康熙愣了一下,边上的李德全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熙抬脚就轻轻的踹了老九一下,“怎么还是这么混不吝的性子。”说着,也忍不住就先笑了起来。 九爷说完就想打自己嘴巴子,好好的事情,又叫自己这张破嘴给办砸了。 “行了,起来吧。”康熙身子往后一靠,手里掰着蜜桔,慢慢的吃着。 九爷在下面都能闻见这香甜的气味。他进宫急,没吃饭没喝水一路往宫里来。进了宫,又在侯见的地方等了不少时候。皇上这里侯见,那是亲儿子也不会赏茶吃的。屋里的地龙又热的很,再加上他紧张,出了不少的汗。 这会子真是渴的厉害。本能的,就先盯着皇上手里的桔子瞧。 浑身都散发着‘好想吃一个怎么办’的气息。 康熙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看出老九的意思来了。这孩子是挺没心没肺的。 把手里的吃了一半的桔子,递给老九。九爷想也没想,接过来一把就塞到嘴里了。 边吃还边道:“这桔子才多大,一个桔子就跟核桃的大小似得。一口就吃完了。”好似觉得皇上一瓣一瓣吃十分的做作。 吃完了,九爷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立马就跪下,“儿子有罪。” 咋就这么彪呼呼的呢? 康熙叹了一声,就道:“行了。起来吧。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真要跟你计较,朕就算真是万万岁,可经不住你们耗。” 九爷心道,您现在这么着都有人安奈不住了。您真要是万岁万岁万万岁了,那真得有人给急死。于是道:“儿子总是盼着您万万岁的。好歹是亲阿玛。” 这话是实话。可叫康熙听来,就觉得十分的可笑。感情他也知道以后没他什么事。所以宁肯自己这个皇阿玛千年万年的长在龙椅上。 “行了,回去啊。”康熙看着老九就觉得闹心,“好好的办差吧。也长点出息。” 等九爷出去了,康熙吩咐李德全,“给老九和老十一人赏一盘子蜜桔。” 十爷看着桌上的蜜桔,有点懵。这怎么个意思?老爷子怎么就想起他这么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呢? 不能够吧。 小狗子是他的贴身太监,回来小声禀报说,皇上只赏给九哥和自己了。 想到自家九哥连好容易才有的一次面圣的机会,这种时候还不忘提携自己的弟弟,心里不由的感慨,还得是九哥啊。对自己这个弟弟,那真是没话说。这不是亲哥,胜似亲哥。于是先干掉一盘子桔子。然后珍惜的将桔子皮给福晋送去,放进火盆里还能熏屋子不是? 不提十福晋看着一盘子橘子皮那种在暴怒边缘,强忍着才没有拎着鞭子暴打一顿老十的憋屈心情。只说,十爷屁颠屁颠的去找他的亲九哥,表达一下对九哥的感激之情。 九爷自己也比较懵逼。自己提老十了吗? 不能吧?才说了几句话啊。 想了半天,他的面色就奇怪了起来。“那个……老十啊……”他面对老十感激的小眼神,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咳嗽了一声,才道:“老十,哥哥我确实是提你了……” 老十就笑道:“我就知道,九哥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兄弟。” 九爷觉得亏心。于是将皇上赏的桔子往十爷面前一推,觉得这东西下火还是挺好的。见老十拿着开始剥了皮往嘴里塞,才道:“哥哥我,一不小心,就将你在上书房尿裤子的事,给说了……”他的声音不由的越说越低。 十爷的脸瞬间就僵硬了,嗷的一嗓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十爷来说,这绝对就是不能碰触的黑历史啊。“九哥,我的亲九哥。你这是亲哥哥吗?拿兄弟这点糗事,反衬自己的是多么的出息是吧。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说好的当一辈子的兄弟的,怎么了这是?” 九爷赶紧安抚,亲自给十爷剥桔子皮,然后将桔子给人家送到嘴边。“这不是哥哥我这辈子,今儿之前,就被皇阿玛夸过那么一回吗?我这一高兴,一激动,我这就顺嘴秃噜出来了。” 十爷将嘴里的桔子咽下去,才不可置信的看着九爷道:“哥哥嗳,你面圣怎么就说这些没用的?” 九爷伸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可不就是坏在这一张破嘴上了吗?” “我就知道,咱们哥俩,就没那个出息的命。”十爷将最后一个桔子吃完,顺手将盘子递给九爷的贴身太监,“送去给九嫂熏屋子。” 九爷这会子还在悔恨中,也没意识到十爷让送的是什么,随意的摆摆手,就叫人下去了。 九福晋看着眼前一盘子的桔子皮,用筷子扒拉了一遍,它还真就只是桔子皮。 顿时就将手里的筷子往地上一摔。这是什么毛病?昨晚才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今儿就送了一盘子桔子皮。 这是想说自己的脸跟桔子皮似得,黄不拉几,坑坑洼洼?来讽刺自己是黄脸婆?还是想说自己就是那只有皮毛,没有内瓤的无用之物。 越想火气就越大。 九爷好不容易将十爷打发回去了,才转身回内院。他得赶紧跟福晋商量一下,去老四那边总不能空手去吧。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要真是理所当然了,那可真就不醒事了。 九福晋见九爷掀帘子进来,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进了里间。 这什么意思?是昨晚自己问她的话叫她不好意思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脸皮这么嫩。九爷怕她越发的不好意思,也不追过去。只在外间扬声问:“你说着带什么礼过去才好?” 九福晋想起那一盘子桔子皮就来气,哼笑一声道:“那桌子上不是放着呢吗?爷想说的话不是全在那里面吗?”真是打的好哑谜。 九爷愣了一下,桌上放着什么? 他低头一看,不就一盘子橘子皮吗? 送这个? 不合适吧。 可送金送银,老四也不喜欢啊。别叫他再给训一顿。 他又看那橘子皮,这还有什么说道不成?或者是某种暗示? 转着桌子看了一圈,它其实还是桔子皮。 忽然,他灵光一闪,好似有点明白了。 橘子皮,这是什么?这是无用之物啊。或许还是有点用的吧,比如做个陈皮,熏个屋子之类的。这不就跟自己一样吗?大用处没有,小地方偶尔能用。 但有一天,有人将这样的自己珍之重之,那自己还不得尽力报答啊。 于是,他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个白玉匣子,将橘子皮好好的装起来。 老四就是白玉匣子,自己就是那用处不大的橘子皮。老四肯给自己这样无用的人当踏脚石,不是跟用玉匣子装橘皮是一个道理吗?什么感激的话都不用说,这意思也到了。 还得是福晋聪明啊!知道自己这张破嘴,关键的时候他就不好用了。 这样的办法好。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于是二话不说,抱着匣子就走。 九福晋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不放心的从里面出来。出来一瞧,不见人影,再一瞧,桌子上的桔子皮还真就不见了。 她顿时脸都白了。自家爷这脑子当真是不怎么好使了。缺心眼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赶紧打发人,看能不能拦住。 却说,九爷出了门,一心都是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的事,兴奋的跟什么似得。想尽快的去老四的府上。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内秀的人啊。 所以快马加鞭,九福晋派去的人,还真是没追上。 五爷陪着四爷喝了半天的白开水,上了五次厕所之后,终于将老九给盼来了。 这不省心的,总算来了。五爷舒了一口气。 原本等老九说几句感激的话的,就见老九将玉匣子往桌上一放,往四爷面前一推,就不言语了。 四爷心道,这要是银票,一旦打开,可就没法收拾了。难道爷这么做,就是为了银子? 他没动,只道:“这是做什么?” 五爷心里还是安慰的。老九多少还是懂点规矩的。知道感谢不能空手。不管贵贱,好歹是心意不是。再说,这匣子还算不错的。他就伸手将匣子拿过来,“四哥,多少都是老九的心意,他没别的意思……”说着,就将匣子给打开了。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五爷看着匣子里的橘子皮,额头上的青筋直蹦。 四爷瞄了一眼,心道,老九这是什么意思?讽刺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难道是想说自己帮他是别有居心?于是,他的脸色也不由的就黑了起来…… 第162章 清穿日常(71) 清穿故事(71) 林雨桐见四爷黑着脸从前面回来,心里就不由的咯噔了一下。今儿的事情不是办的挺好吗?这又是怎么了? “老九,就是个浑球。”四爷坐下,灌了两杯茶才道。 林雨桐上去给他把靴子退了,笑道:“知道是浑球,何必跟他计较。都说宰相的肚子里能撑船……”她说着,就趴在四爷的耳边小声道,“爷又何止是宰相?您心里什么装不下?何必跟浑人计较?” 四爷的手搭在林雨桐的腰上,不由的紧了一紧。良久,才看着林雨桐的眼睛,‘嗯’了一声。 林雨桐见这位的气消了,就起身,问了四爷到底怎么回事? 四爷此时心平气和下来,倒不由的失笑,:“……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林雨桐都不由的想笑,“以九爷的心性,绝对是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人家到底想说什么,咱们没猜对罢了。”说着就笑道,“看来有话还是要往明白了说才好,要是都这么猜来猜去的,那可就真的是不知道最后要偏到哪里去了。爷生气了,估计五爷也气坏了。九爷还不定怎么懊恼呢?”说着,就扭头叫苏培盛进来,“将那新炒出来的茶叶,给五爷送半斤去。我今儿刚做了卤煮,送一些给九爷下酒。就说是咱们爷的意思。” 苏培盛看了四爷一眼,四爷点点头,他才笑着赶紧下去了。 四爷转头看林雨桐,叫她这么一处理。就算是将这事给揭过去了。 五爷正在府里训老九,“你说你心里能不能有点数啊?” 九爷也好委屈的好吧。他有些不安的道:“真是你们想偏了?” “谁偏了?”五爷瞪眼,“是你自己办的事不靠谱。”说着,就想起那一打开匣子,就看见里面的橘子皮的情形。他马上捂住胸口,不用看,都知道四哥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这半辈子的脸面叫老九给丢尽了。 “那咋办?”九爷也抓瞎了。他就说嘛,福晋一个老娘们的主意,永远都不可能靠谱。 五爷心道,我哪知道呢?老四的脾气向来都不好。 兄弟俩正一筹莫展,就听下面的人来报,四爷府里来人了。五爷看着眼前的茶叶,还有顺便给老九的食盒。心里就一松。 这就是说,四哥没往心里去。也算是知道老九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九爷捏了一块卤好猪肝塞进嘴里,对伺候的奴才道:“拿酒来。五哥,老四府里的吃的,那滋味真是不错。” 五爷瞪眼,“什么老四老四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叫四哥。” 九爷点点头,“成成成!四哥就四哥。以后就叫四哥。”说着,就叹了一声,“这四哥做事,是挺讲究啊。” 东西送来了,就算是把台阶给递过来了。省的为了这点事彼此尴尬。 兄弟俩在一处喝了半晚上的酒。五爷说,“老九啊,你千万好好的干啊。你有了差事,你哥我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沾事了。咱哥俩,总得有一个出息的,得叫宫里的额娘日子好过点不是?” 九爷说,“哥啊!你就看我的吧。以后哥哥你,有弟弟我罩着呢。” 两兄弟畅想了半晚上的未来,天色实在是不早了,九爷才被九福晋打发的人给接了回去。 看见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的人,九福晋恨不能一巴掌呼到他脸上。明儿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四爷府里,见见四嫂,和缓和缓才好。 所以,九爷一大早,就没看见九福晋。 “四嫂,我都不好意思登门。”九福晋不好意思的一笑。就叫人拿出一盘子玉石榴来。盘子和石榴是同一块玉雕刻而成,贵重倒也不一定贵重,难得的是精致。 林雨桐就笑道:“这只怕是九弟妹的心爱之物。我这不是夺人所爱吗?” 九福晋就一笑,“四嫂喜欢就好。”说着就是一叹,“我这不是……我们家的那位爷……”说到这里,就一拍大腿,道:“四嫂,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你。这事,是我们俩口子拌嘴,将事情给办差了。” 说着,就一肚子委屈,“……四嫂,这事你评评理。皇上赏了一盘子桔子。咱也没说跟爷们争嘴吃。可他把吃完的皮叫人巴巴的送来是什么意思?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林雨桐一听,也被九爷这奇葩的做法给逗笑了。看着桌子上的石榴,就笑道,“那我可就赚了。你们爷昨晚吃了我的一顿好菜,你今儿就给我送饭菜银子来了。这生意瞧着能做。” 九福晋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说,人家没跟自家那不靠谱的一般见识。 这话一说开,妯娌间说话就都轻松了起来。 而十四此刻却坐在四爷的对面,“……我也想讨个差事。” 四爷挑眉,往后一靠,“想要什么差事?” “想要什么差事四哥都会给想办法吧?”十四看着四爷不眨眼,好像要把四爷的神情看清楚一般。 四爷呵呵一笑,“你要是想要天下兵马的大权,那你还是别开口的好。” 十四噎了一下,“四哥能叫九哥监管理藩院,怎么就不能叫我监管兵部呢?” 好大的口气! 四爷皱眉道:“你怎么说话呢?老九那事,是皇上的意思。跟爷我可没关系。监管兵部?呵呵……这个时候,你想监管兵部。长脑子没有?” 十四不服气的撇撇嘴,“怎么就不长脑子了。四哥抽了卷宗往十三哥府里送,难道还没有提拔十三监管刑部的意思?那我想要监管兵部怎么了?”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四爷不愿意搭理他,“你要是有正事就说正事。要是没正事呢。就回去吧,回去做梦,梦里兴许这事能成。” 十四蹭一下站起来,运了半天气,才道:“那要是想去西北呢?” “西北?青海?”四爷抬头问道。 十四坐下来,翻了翻白眼,除了青海对藏,哪里还有什么战事可言。当然要去西北了。 四爷就开始沉吟了起来。半晌才道:“老八是什么意思?” 十四尴尬了一瞬,却没有说话。 四爷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十四再说话。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有点明白了,“老八想推举年羹尧?” 十四脸色又难看了两分。老八确实想推举年羹尧。 四爷就道:“你的事,想成,只怕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如果真是要用兵,自己手里确实没什么领兵的人。老十四…… 四爷有点沉吟。老十四或许能一用。在谁都知道老十四跟老八亲近的背景下,推举老十四,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即便老十四心思不纯,没法掌控,但也比老八的人捏着兵权强。 十四见四爷没说话。他本来沉下去的心,又燃起了希望,至少老四没上来就拒绝。这个样子,说明老四在认真的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四爷用手敲打着桌面,衡量着得失。 这事要成,就不能将老八完全排除在外。如果非要用老十四领兵,那这粮草之事,就得交给年羹尧。可要年羹尧捏住老十四的命脉,老十四又如何会愿意。这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处理的好了,能相互牵制。可处理的不好了,就要生事了。 四爷抬起头,对十四道:“你至少得叫老八愿意在皇上面前保举你。剩下的事情,爷才好操作。” 十四还真没想到,四爷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他站起身,“那这个你放心,老八做好人做惯了,面上当然是偏着我的。” 四爷点点头,“爷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十四狐疑的看着四爷,然后才转身告辞。这人究竟心里又在算计什么?他咋就觉得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呢? 第163章 清穿故事(72) 清穿故事(72) 八爷自从新婚之夜,就再也没进过年氏的韶华院。只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温香软玉。在加上福晋……对了,说起福晋,这才想起福晋在院子一直也没出来,原本还打算叫福晋去老九老十那里去瞧瞧的,到现在他都没好意思开口。 何卓没想过八福晋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还真有些后悔。也不知道为了年羹尧,这么做值不值得。这样的代价现在看来,实在太大了。 九爷突然在四爷的推举下,监管了理藩院。关键的是皇上竟然允了。这就不由的人不惊讶了。九爷跟着八爷,这些年鞍前马后,光是银子,就搭进去不知道多少。可是结果什么也没捞着。人家就只跑去跟四爷套了一天的交情,轻而易举的就换了这么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好差事。不光是八爷懵了,就是整个京城估计都是懵的。 从来都是八爷衬的四爷不会做人。这次却被四爷反衬的八爷不地道。 这种事,还真没地方说理去。毕竟八爷的摊子铺的大,跟随着云集。这种时候,再跟皇上提条件,这是怕皇上还不有猜疑吗?只能说,四爷这个时机找的真好。 “要不,还是奴才去跟福晋请罪吧。叫福晋去见见九福晋,也好有个缓冲。”何卓轻声道。 八爷摇摇头,“爷得亲自去。”他站起身来,“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没那么浅。要是爷真的叫人试探老九,那才是对不起老九这份心。” 何卓看着八爷起身往外走,心里多少有些触动。八爷的做法也许是对的。 动之以情,比什么都管用。 九爷亲自到门口迎了八爷进来。两兄弟坐在书房里,却第一次相对而坐,却无言。 “这是好事。”八爷沉默良久,才道。 九爷苦笑一下,“八哥,这事,我也没想到。” 八爷挑眉,“怎么?不是你求的四哥。” 九爷嘴角抿了抿,“八哥,四哥的肚量大。” 这话的意思可就丰富了。八爷用左手转着右手上的扳指,“不管怎么说,哥哥我替你高兴。只要你没怪哥哥没本事,耽搁了你这么多年,我就很知足了。” “八哥!”九爷站起身,“咱们兄弟在一处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知道八哥的难处。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伤情分。” 八爷眼圈就一红,“你这样说,我心里就好过多了。你好好的干,要真有一天八哥有个什么……你八嫂还有弘旺,哥哥我也没人可以托付。除了你,我真是谁也信不过。” 九爷一把拉住八爷:“八哥,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不祥的话来。”他看着八爷,小声道:“八哥,不管怎么说,你得稳住了。别冒失了。我瞧着皇阿玛龙体康泰……” 只要老爷子活的好好的,谁敢冒头,谁就得有被拍死的心理准备。 八爷一愣,这话是实话。不是真心为他好,不会说出这般犯忌讳的话来。 他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只是有时候,这完全不由他来掌控。现在,不是他推着别人往前走。而是别人推着他往前走。 “年前,你在家准备准备。明年就得办差了。皇上年年在木兰那么长时间,你得精心点,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八爷嘱咐道,“别小瞧了那些蛮人,他们的精明一点都不少。宁肯叫朝廷亏点,也别因为这个事,引起什么争端。到时候,板子打不到别人,你只能受着了。” 这些话,也算是交心的话。只能关起门来说的话。 九爷点点头,“我记住了,八哥。” 八爷又道:“以后,还是少往我府里去。对你不好。” 九爷急道:“不管怎么,你都是我八哥。咱们兄弟相处,跟别的事情都不相干。八哥你放心,我闲下来,就找八哥去喝酒。” 八爷心里一松,“好!八哥留着好酒等你。” 送走八爷,九爷心里还有些愧疚。 九福晋就喷他,“这会子又愧疚上了,怎不想想算计爷的时候了。我瞧着,八爷今儿来只怕也是故意的。” 九爷一噎,“你知道什么?八哥也不容易。” 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九福晋见他直眉瞪眼,就扭头问道:“怎么?不是问人家喜欢不喜欢爷的时候了?爷这么着,我还真就不喜欢。怎么着吧?” “我说你这个娘们……”九爷回身瞪眼,见九福晋满眼都是戏谑,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行了啊你,不准再提这事。”这绝对是黑历史。 九福晋哼了一声,才又道:“我可是把嫁妆里的玉石榴给四嫂送去了。这损失怎么算?” “爷叫你去了吗?”九爷嗤笑一声,“本来没有事的事,你偏要多事?怪我喽?” 九福晋双眼一瞪,“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刚才我也就是说说就算了,没打算认真,现在爷既然这么说,那咱们可得好好的算算。要不现拿两千两银子来,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两千两银子?就你那破玉石榴,你是真敢要价!我说董鄂氏,你怎么不去抢啊?”九爷跳脚,“爷跟你说实话,要银子,一文都没有。爷我现在要正经当差。生意哪里还能顾得上。爷书房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搬什么吧。反正银子爷肯定没有。” 九福晋切了一声,“那些东西,我拿着连摆出来都不能,拿来做什么使啊。我又没有儿子,百年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那些东西我不要。” 九爷真是觉得够够的了。整天都拿儿子说事。她怀不上,还成了自己的不对了? 他还没说话,就察觉到九福晋的目光不对,“你这么看着爷做什么?” “东西我不要。爷拿人抵债吧。”九福晋又上下打量了九爷一眼,挑眉道。 九爷蹭一下就窜了,“回头爷就送银子回来。” 九福晋冷笑一声,“小样,治不了你?” 却说八爷回府,十四爷已经等在书房里了。 “八哥。”十四的笑容十分的真挚。 八爷比他笑的还要真挚两分,“我刚才还和老九一起念叨你呢,你果然就来了。快坐。我这里的茶比不上四哥的,但也是尽有的。不会叫你喝白开水就是了。” 这话说的,十四心里哂笑。这是想说跟老九的关系还不错,又话里话外的挤兑老四。 十四一笑,也不接话,只道:“八哥,我想去青海,你觉得如何?” 八爷笑容不变,老十四会有这样的要求,是他早就预料到了。于是点点头,“好啊,只是宫里的娘娘那边,你还要说通才行。要不然天高地远的,娘娘也不能放心啊。” 这不是叫自己告诉娘娘,而是隐晦的说,还要四哥的同意才成。 十四更懵了。为什么两人说的话这么类似了。 一个人这么说是巧合,两个人这么说就肯定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自己这个当事人偏偏想不清楚。 只能道:“这是正事。娘娘向来是不管的。” 八爷点点头,也没有深问。“咱们兄弟,你的事就是八哥的事,这事你放心,我这里没问题。” 这倒是跟老十四预料的一样。以前有六分准,等出了老九的事,他就有十分的准了。老九的离开,附带着老十一起,算是疏远了老八。他现在需要有个兄弟站在他的身边。而自己就是这个人。 他或许不会出什么力,但绝对不会反对。至少面上是这样。 十四也感激的笑笑,“我就知道,关键的时候,还得看八哥的。” 送走十四,八爷脸上的笑意就沉了下来。一旦放了老十四出去,他可就真的成了脱缰的野马,再也不能由自己掌控了。 所以,老十四不能出京。他扬声道:“请年羹尧来。” 年羹尧跟自己已经绑在一起,他除了另外找主子,再没有挣脱他的可能。可就算想另外找主子,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所以,年羹尧比老十四更可靠,至少,他没有背叛的资本。 不管这些皇阿哥们怎么算计,这都是过年以后的事情了。 四爷此刻正带着弘晖和弘昀写对联。弘时被分配了一个磨墨的差事。莫雅琪亲自裁纸。林雨桐见有些写废了红纸,还能用,就叫弘昭给收集起来。然后裁成大小不等的纸片,拿了剪刀,剪窗花。 复杂的她不行,但是简单的,剪个福字,剪个鸳鸯,剪个梅兰竹菊,还有十二生肖,还是能的。 四爷拿着林雨桐剪出来的福字,直夸好。 还专门选了好几对,连同他写的福字一起,给几位幕僚先生送去了。 然后看着林雨桐剪出来的交颈鸳鸯,就默默的扫进边上的一本书里,夹了起来。想来是怕孩子们看见。 林雨桐微微囧了一下,她会剪的东西不多。鸳鸯算是剪的最好的一个了。如今这个不能剪了,她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想了半天,剪了两对福娃娃。 “这个好。”四爷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瞧了瞧林雨桐的肚子,“这是个好兆头。” 林雨桐:“……”这真跟兆头没半文钱的关系。 第164章 清穿故事(73) 清穿故事(73) 皇上说了,今年要带着孩子进宫给他瞧瞧。那么四爷就必须带着孩子进宫。 弘昭在家里是散养着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还是我带着孩子在后宫吧。”林雨桐低声道,“好歹在永和宫,不行带他去偏殿也能消磨一天的时间。” 四爷瞅着弘昭没有一点忧愁的脸,摇摇头,“无碍的。皇上还不至于跟孩子计较。” 两口子带着忐忑的心情,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弘时和弘昭,弘时多少还有点敬畏之心,但是弘昭还真是狗屁不通的年纪。 四爷也有点后悔对弘昭过于宠爱,一直也没注意这方面的事情。 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来不及了。 弘晖就吓唬弘昭,“不叫说话就不许说话。要不然你以后再也不许吃奶糕子。” 弘昭眨巴着眼睛,萌萌哒看了一眼四爷,又扭头看林雨桐,见阿玛和额娘似乎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这个大哥,大概觉得这话是真的把。“我不说话。” 这孩子其实还是很乖巧的。 弘昀继续道:“不让吃东西就不准吃东西。要不然你的吉祥就得被送走,你再也见不到了。”吉祥是弘昭的小京巴狗。 这件事好似也十分严重。弘昭嘴一憋一憋的,“我不吃东西。叫吃我也不吃。我肯定不饿。” 十分的委屈。 好像说,只要我不吃,肯定就不会错了。 林雨桐都心疼坏了,“早知道给孩子报病算了。” 四爷瞪眼,“皇家的孩子,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回。你还能回回都躲了不成。” 林雨桐心说,等到您上位了。弘昭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没大关系。当然,这指的是在他懂事之前。 总之,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年三十的凌晨三四点,两口子就带着孩子进宫了。 刚出了门,远远的看见八爷府门前亮着许多的灯笼,想来也是准备好了。 “八爷这是让咱们先走吧?”林雨桐小声的问四爷。 四爷嗯了一声,就扶着林雨桐上了马车。莫雅琪大了,自然不会带这么大的姑娘去刺别人的眼,她只带着弘时和弘昭做了马车。弘昀倒是想坐马车,被四爷瞪了一眼,才作罢了。 弘昀可怜巴巴的看着林雨桐,马车里炭盆烧的火热,火上的炉子里是喷香的热奶茶。桌子上还放着栗子糕。 坐上去,将脚放在炭盆上,然后吃两块糕点,喝一碗奶茶,这是多惬意的一件事啊。干什么非得骑马?自己找罪受。 不骑马就没有面子了?在他看来,没面子就没面子,面子值几个银子? 林雨桐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去吧。一会到永和宫,娘娘那里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这不是吃什么的事,这是有没有受冻的必要的事。 就像嫡额娘说的,形式主义害死人。 等到了宫门口,远远看见灯笼上标着十三的字样。弘晖就先打马过去,远远的跳下去,“十三叔。”他恭敬的行礼,陪着十三一起等着四爷。 四爷下马,先看了十三的腿,“讲究这些做什么?身子还没养好呢?快走吧。” 十三笑着应了一声。受了大的恩惠,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他这次进宫,没带着孩子。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了,又何必叫孩子也被这样对待呢。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十三福晋已经显怀了。十三爷将十三福晋抱了下来。 林雨桐一瞧,就道:“十三弟放心,弟妹这里有我看着呢。出不了事。” 如今以四爷的地位,宫里早就给林雨桐安排了肩舆。但是林雨桐对着四爷摇摇头,还是别招摇的好。 四爷本就不是喜欢张扬的个性,不过是心疼林雨桐有孕辛苦罢了。见林雨桐坚持,又见有永和宫的宫人来接。这才放她们离开。 林雨桐分了一半的宫人伺候十三福晋,这才往永和宫而去。 德妃想见弘昭,但弘昭被四爷带去了前面。不过今年十四福晋也带着府里的孩子来了。宫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又担心贸然问弘昭,反倒显得弘昭小小年纪就面圣,有些与众不同。于是与林雨桐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不提。 德妃对十三福晋算不上热情,但也不算冷落。偶尔能问一问府里的情况,十三的身体还几个孩子。又不是亲额娘,这样的远近关系,刚刚好。叫人不会觉得受了冷落,也不会觉得过分热情,让人有负担。 今年唯一特殊的就是,在太后宫里,林雨桐见到了跟在八福晋身后的年氏。 年氏算的上是一个精致的美人。肤白貌美,体态纤细。在一众满蒙的美人中,显得犹如三月的柳条,带着骨子清新怡人。 八福晋从始至终,都没有搭理年氏。八福晋跟在惠妃的身边,惠妃是八爷的养母,在良妃没有封妃以前,在直郡王还火的时候,八福晋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现在,就显得尤其的怪异。 尤其是年氏寸步不离的跟在良妃身边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别扭。 良妃的神情很尴尬。因着自己问了年氏几句子嗣的事,八福晋就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难堪。 可这胤禩如今年纪不小了,就弘旺这一个出身低的儿子,这哪里能行呢?年氏好歹也是大家的女子,想必胤禩心里也不再别扭,迟早能传出喜讯来。 也是自己一时高兴糊涂了,当着八福晋的面多给了年氏几分体面。 林雨桐不知道人家婆媳之间的关系。只跟在德妃后面,静静的坐着。也不跟十四福晋一起抢着做伺候婆婆的事。 太后其实不难伺候,可太后也有不喜欢的人,那就会曾经的董鄂氏。年氏大概真跟那位董鄂氏有些相像吧。太后根本就不拿正眼瞧她。反而拉着在惠妃身后的八福晋,“你是个好孩子,对老八也一片真心。难得你还是有良心的,不似那等得势便猖狂的人。” 得势便猖狂?这是说谁? 别人只装作听不懂,但良妃的脸还是红了。 良妃在宫里,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风头无两。很有几分独占鳌头的意思。 这些事,太后不管,但见她将正经的儿媳妇仍在一边,只拉着一个侧室,可算是碰到太后的伤口上了。太后身为正室,一辈子都没孩子。有一个词是‘物伤其类’,大概就是如今的情形吧。 大过年的,谁也没想到,皇太后会直接给了良妃一个没脸。 可这根子还在八爷的妻妾身上。怪不得别人。 八福晋到底还是顾着八爷的面子,陪着良妃回去。 良妃捂着胸口:“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弘旺毕竟出身低了些。她额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年氏到底不一样……” 八福晋诧异的看向良妃,“额娘是嫌弃弘旺额娘的身份?嫌弃弘旺出身低?” 良妃刚想点头,嗓子一下子就卡住了。 连弘旺的出身,自己都觉得低,那么胤禩呢?胤禩的出身岂不是更是上不得台面。如果弘旺的额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那么自己呢?岂不是更加的卑贱? 八福晋想说的是这句话吗? 良妃的面色越来越白,捂着胸口,嘴唇抖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谁都能嫌弃弘旺,就是老八不会。不说是亲儿子,就是相似的出身,也注定老八对弘旺更偏爱。哪怕有年氏这个侧妃在。她就是生下再多的孩子,只怕在胤禩心里,弘旺才是该被疼宠的。 年氏真的是吓坏了。不管是良妃还是八福晋,她们都叫年氏觉得害怕。 这两人不像是婆媳。叫人说不出的怪异。 后宫的消息,转眼就传到了前面。八爷皱了皱眉,心里只觉得疲惫。 娘娘一辈子被人压制,如今因为自己这个儿子,也算是出头了。日子好过了,巴结的人多了,处事难免就有几分不谨慎。 可就算是再怎么谨慎,突然一个被压制的人猛地窜到了大家的前面,难免叫人心理不平。没错都要叫人挑出错来。更何况是娘娘自身就不小心。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性本就是如此,又能怪谁呢? 但福晋这次,也着实叫他有些恼怒。但凡她处理的稍微圆润些,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想起福晋,他的心里更不是滋味。想挽回福晋的心,可现在好话说尽了,自己也再没搭理年氏,可如今看着福晋,也不像是在心里就叫这事过去的样子。 没有福晋的帮衬,他现在才觉得处处不方便。 九爷见八爷的样子,就要上前去问一声。却一把被老十拉住了。 “还没给五哥敬酒呢。先去!先去。”不由分说拉着九爷就走。 五爷在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老九有时候,真的不及老十明白。他的义气有时候实在不是地方。 第165章 清穿故事(74) 清穿故事(74) 五爷故意避开老九和老十的敬酒,只指着四爷道:“你们敬四哥去,今儿我可是喝了不少了。”说着,就拿着杯子,抿了一口。算是给了两人面子。 十爷赶紧拉住九爷嘻嘻哈哈的去找四爷敬酒。 三爷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怎么?我这个三哥当不起弟弟们的一杯水酒?” 九爷就笑道:“三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兄弟一会子敬酒,您可得给面啊。” 三爷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你们两个坏小子,我可不敢跟你们缠。你们都是正当年,你三哥我,年纪可不小了。” 四爷就笑:“三哥,你这得罚酒。我还觉得正当年呢,你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呢?咱们俩可没差多少,这话可不对。”说着,就不由分说的给三爷倒酒。 三爷点了点老四,“人家都是明着坏,你可倒好,反倒是自己蔫着坏。”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给闷了。 这次九爷总算是聪明了,转身找十三喝酒去了。 十三爷身边基本就是真空地带。十二阿哥虽然挨着他坐了,但却不敢跟十三太多的亲近,毕竟十三身上还贴着‘留校察看’的标签。 十四压根就不在座位上,正满大殿的跟人拉关系联络感情呢。哪里顾得上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出头的老十三。 十三看着九爷过来,就赶紧让了让,“倒是兄弟的不是了。哪里敢劳动两位哥哥。” 十爷嘴角一撇,“少说这些客套的话。咱们端起杯子见真章。” 十三一笑,“听两位哥哥的。” 四哥拉拔了九哥一把的事情,他在府里也听说了。人家示好,他就得替四哥接着。 倒是八爷身边,人不少,可兄弟还真没有了。 老九老十走了,老十四更是心就不在他身上。闹来闹去,只他成了孤家寡人了。 做了这么多年体贴的好人,看来效果也就那样了。 四爷一半的心思注意周围的人,一般的心思还在看着孩子。 弘晖是不得闲的,从弘晳弘昱到弘晟弘昇弘曙,都要他带着弘昀应酬。弘昭年纪小,倒是想跟着弘时,但是弘时很快就找到小伙伴,人家玩去了。 弘昭只能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敢说话不许动。 康熙在上面,看到这小子,就觉得十分的有趣。也不用问李德全,一看长相,就知道是老四家的,再一看年纪,也就把人给对上了。 他指了桌上的一道芙蓉蛋,让李德全给送进去。 弘昭咽了咽口水,“这是叫小爷吃的,不是小爷自己要吃的,对吧?” 李德全笑眯眯的道:“对!这是皇上赏给小阿哥的,不是小阿哥自己要来的。” 弘昭满意了,刚要动勺子,就又问道:“皇上赏的,就得感恩。小爷得去谢谢皇上的赏。” 李德全越发笑了起来,三头身的胖小子,顶着四爷的脸,简直就不能更有喜感。 李德全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喜欢也不敢叫人知道了,那样孩子反而不好,就笑道:“皇上是阿哥的玛法,不用这般见外。皇上叫小阿哥吃,小阿哥就吃吧。” 说着,就转身,又给几个小阿哥也赏了点心。 本来李德全的行踪还是比较受关注的,见他到老四家的小儿子身边,心里多少还有点不舒服。没想到皇上这是在挨个打赏呢。也就失去了兴趣。 直到出宫,弘昭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还十分惊奇的问林雨桐,“他们说皇上是玛法。” 林雨桐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反应了半天才有点明白了,原来弘昭竟然不知道他的祖父是皇上的事。见林雨桐点点头,弘昭才掰着手指头道:“祖父是阿玛的阿玛,原来阿玛的阿玛是皇帝。”之后就一脸羡慕的看着回程中做了马车的四爷。好像十分羡慕四爷。 在他的意识里,皇上是什么样的存在,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大概在嬷嬷们的讲述里,那就是一个类似神明的存在吧。他把皇上当成了故事里、传说中了不起的人物了。 也因为在家里,四爷从不称呼皇上为皇阿玛。而大家又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明显的事还要说吗?有了这样的想法,反倒叫弘昭的认知里有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我想着这孩子在宫里呆了几个月,好歹是明白的。”林雨桐有些讪讪的。 四爷理解的点点头,拍了拍林雨桐的手道:“没事!爷知道。”然后对弘昭笑道:“皇上是阿玛的皇阿玛。皇阿玛跟阿玛是不一样的。弘昭要记住了。” 弘昭愣愣的点点头。 林雨桐有点心疼的将孩子抱过来,看着四爷的眼神有些埋怨。这话虽然没错,但爷你也有从阿玛变成皇阿玛的一天。 四爷见林雨桐的目光有异,就问她怎么了? 林雨桐附在四爷的耳边,将那些话说了。 四爷一把攥住林雨桐的手,眼睛黑亮黑亮的,“你就这么确信?” 林雨桐点点头,“除了爷,谁也不配。” 四爷嗯了一声,将弘昭往怀里一揽,“放心。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想说他跟皇上的性情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看他,他安抚的笑笑,“不过,弘昭也该开始学一些东西了。人啊,心里多少还得有点畏惧才好。” 这话林雨桐也认同。不管面对什么,人都得有一种畏惧中带着虔诚的心。 在这样的世道下,特立独行只能死的更快。所以,在什么世道,就按什么世道的标准来。这也是林雨桐一直所坚持的。 而且也是林雨桐不干涉四爷教育孩子的根本原因。 宫宴上的饭菜其实是吃不饱的。回来之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加餐。 弘昀就小声道:“弘晳看着低调了很多。”然后又道:“我瞧着他一直有话要跟大哥说,大哥却避开了,是有什么缘故不成?” 弘晖瞪了一眼,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找自己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不是二伯的意思。他要真说了什么要转达阿玛的话,自己是接还是不接? 四爷将碗里的面连带着汤一起吃完,才道:“明儿,弘昀加一页的功课。” 这就是惩罚了。 弘昀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第166章 清穿故事(75) 清穿故事(75) 吃完饭,弘晖才小声对四爷道:“弘晳的想法儿子也不知道。但瞧着他现在样子,倒是难说的很。要真是不甘心,以后也是事端。”他其实猜弘晳想叫自己阿玛为他说话,将他放出去。 可废太子的事跟其他的不一样。 阿玛能给直郡王大伯送礼,能给十三叔说话,但绝不能碰触废太子的事。 私心上,二伯或许是好的。就算弘晳以前矜骄了些,但自己也绝没有对他带有偏见。可他的身份确实太特殊,让他在宫里,何尝不是一种保护?难道被外面的那些人摆布,将一辈子搭进去就好了? 皇上如今是对二伯心有愧疚,他要是能借着这股子愧疚,叫皇上给他做好安排,能甘于平淡低调的过日子,或许,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但要是真不甘心,想生事端,这事,就难说了。 但不管怎样,现在还轮不到自己给人家难堪看。见了面还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四爷点点头,“你知道轻重就好。随他去吧。” 弘晖这才起身要告退。林雨桐从回来就闻见这小子身上有酒气,这会子味道还没散。刚想要逮住说两句,弘晖马上就窜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喝酒了。爷也不说说他。”林雨桐将豆浆递过去,“快趁热喝。” 这才刚吃完饭。四爷无奈的接过来,“孩子大了,喝点酒怕什么。不过量就好。”说完又看林雨桐,将手里的豆浆喝了。 林雨桐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有些不认同,刚十四岁的孩子算大吗? 四爷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意思,就道:“咱们俩这么大的时候都成亲了。十三和十四这么大的时候都当阿玛了。哪里还是孩子?” 好吧!这也是事实。 大儿子快娶媳妇了,小儿子还不到懂事的年纪,肚子里还有没生下来的。以后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啊。 她这么跟四爷说,四爷就笑,“这是福气。皇上到现在还添皇阿哥呢。” p福气!叫儿子跟孙子一起玩,多尴尬啊。 两人说说笑笑,话题一会子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可八爷府里,夫妻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 “福晋,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心里才能好过点。”八爷皱眉看着八福晋。 八福晋嘴角一翘,“今儿的事,我有错。但娘娘觉得弘旺的身份低,他额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我却无能为力。这些年,也是我对不住你,没给你添一儿半女。” 八爷面色当即就一变,“娘娘是什么心思,我自是知道的。她不过是盼着咱们多子多孙多福气罢了。其他的,她没多想。” “我也是这么想的。回来还觉得很后悔。”八福晋看着八爷,“娘娘更喜欢年氏,爷以后叫年氏去伺候娘娘吧。” 八爷嘴里更加的苦涩。这些年,福晋对娘娘算是不错了。将宫里打点的妥妥当当的。福晋性子硬,不喜欢说讨巧的话,但却没有一点对不住娘娘的。这些年,也因为没孩子,心里歉疚,对娘娘越发的体贴起来。 如今,还是因为多了一个年氏,就叫福晋对娘娘冷了心。 可他能说谁的不对呢?抱怨娘娘?好似娘娘也没错。她第一次见自己的侧福晋,盼着生一个出身好看的孙儿,人之常情。可福晋只会觉得这些年的孝顺,这些年的情谊全都白费了。 这就成了一个没办法调和的矛盾。 他本来就没打算叫年氏今年跟着进宫的。是她自己早早的起来,守在外面,难道还能撕寽了脸面给挡回去。果然,就出事了。 八爷跟八福晋不能讲道理,只能说情分,“福晋,咱们少年夫妻,相伴了这么多年了。你没嫌弃我,我也觉得你好。这么些年,咱们过的也挺好。我也觉得,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那些年,在宫里,咱们的日子多难啊。看见谁都给陪个笑脸。为了我能有个差事,你伺候惠妃娘娘比大福晋都精心。这些事,我都记得。那是时候我就发誓,这一辈子,再不叫你跟别人低声下气,也叫你扬眉吐气,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活。这么些年了,我没觉得对不起谁,唯独你。我总觉得还不清这情分。我知道你一心待我,盼着我一心待你。只要我一心对你,你恨不能将心掏出来。这些我都知道。年氏进门,你伤心了。这事是我的不对。没有事先跟你好好说说。可咱们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不往前走,直郡王就是咱们的下场了。咱们只能赢不能输。过完年,青海那边恐有战事,年羹尧是不二的人选。可老十四虎视眈眈,要跟着进来搅和,我正是为难的时候。等将来事情成了,咱们有多少好日子不能过。等咱们再也不用借着别人的力了,我就只守着你过日子。行不行?” 八福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胤禩,你还是不懂……我就是心里难受。” 他说的那些过往的日子,从八福晋眼前一点一点闪过。 那时候,想要热水,都得排在一众兄弟的后面。吃的饭食,也尽量捡一些不麻烦人的,就怕叫人说出个什么来。 分到的院子,最小最窄,夏天闷,冬天阴冷。 宫里的娘娘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得人处处照料着她。自己又没有娘家的人,她在外祖家长大,舅舅又不是跟自家娘一个肚子里蹦出来了的,对自家娘都没多少感情,更何况自己这个外甥女。那真是没有一点助力。 那时候,日子过的艰难,对谁都得端着笑脸。可心里却是舒坦的,自在的。受多少委屈,只要想要还有个人陪着,就觉得值得。 如今的八爷,不再是龟缩在皇宫阿哥所一角的八阿哥了。成了任谁都要顾忌几分的八爷。 可自己这心里反倒没着没落。日子反倒没有什么趣味可言了。 都说自己豁得出去,可那是因为自己除了胤禩,再没有什么好牵绊的。 别的皇子福晋有娘家要顾忌,有孩子要照看。所以,就得学会迁就,学会忍让。哪怕被妾室爬在头上,也得笑着忍了。 可自己有什么呢?没有阿玛额娘,父族从来没接触过。他们倒是想靠过来,可自己凭什么就得给他们靠。就算是抚养自己的母族,皇上已经不喜欢了。不会因为自己如何而被牵连。自己又没有孩子要顾忌。唯一放在心里的,觉得拥有的,就只有胤禩。 胤禩不仅是自己的丈夫,还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他也失去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呢? 人心里总得有个念想,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八福晋迷茫了,她不知道再接着下去,夫妻会走到哪一步。 八爷看着八福晋的神色,就单膝跪在八福晋面前,拉着她的手,“就算为了我。只为了我,好不好?忍过这一段了,前面就是一片坦途了。” 坦途吗? 或许吧。 大年初三,宫里的活动才完。人还没缓过来,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报丧,大福晋没了。 林雨桐唬了一跳,“怎么事先一点都没听见消息?” 四爷披着衣服起来,“大过年的,估计也不敢请太医。怕冲撞了什么。不吉利。” 大福晋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弘昱考虑,不能叫上面的人因为她厌恶了弘昱。 林雨桐跟着一叹,“也是几个女儿抚蒙,大嫂子心里落下了病。” 四爷沉吟片刻,“只怕大过年的,这事不敢叫皇上知道。” 林雨桐皱眉:“难道连一点恩典都求不下来?” “谁敢去触这个眉头。”四爷转了两圈,“只怕,这丧事得宗人府,内务府,礼部出面办。”说着,就道:“还是爷去一趟吧。没人过去,这丧事只怕不好看。那些个东西,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 林雨桐点点头,有四爷在,也没人敢糊弄事。 四爷吩咐苏培盛,“叫大阿哥二阿哥起来,一会子出门。” 林雨桐就跟着起了,“我也起吧。一起去。” 一家人都换上素服,出了府。 直郡王府,门口已经换上了白灯笼。门大开,除了宗人府的人进进出出。再有就是那些往日里跟随直郡王的忠心的门人。他们进不了府门,更是见不到直郡王,但却也守在大门外。 这些人,见到一身素服而来的四爷,都愣住了。 门子上马上就有机灵的,赶紧进去,禀报给直郡王。 直郡王一愣,缓缓的点点头。不管老四这么做,有几分是冲着着兄弟情分来的,但能叫福晋体体面面的走,他都得记着这情分。 四爷带着林雨桐跟弘晖和弘昀,一路到了灵堂。 就有人将两根白色的孝带递给弘晖和弘昀。那就是两条白布腰带,绑在腰上以示戴孝。大福晋作为嫂子,其实四爷和林雨桐都得带白的,但因为四爷如今是亲王,直郡王的爵位倒是在,但那也是郡王。如此,倒也不需要了。 但四爷还是伸手要了两条,亲手给林雨桐系在腰上,他自己也戴了上去。跟礼部的官员道:“今儿只论家礼。” 那这就没什么不对的。 内务府的人赶紧偷偷的将这些戴孝用的白绢,换成上好的。 再不敢有半点马虎。 四爷这边一动,八爷就知道了。四爷都能第一时间去,他这个受了直郡王照佛的弟弟,哪里能不去? 这两人一动,京城才跟着动了起来…… 第167章 清穿故事(76) 清穿故事(76) 林雨桐跟着四爷,在外面给大福晋上了香,就去了后宅。后宅也还乱着呢。 直郡王府一直就没有侧福晋,都是出身不高的妾室。如今乱了起来,林雨桐只得赶紧先将叮嘱这王府的总管,先将几个小主子给看好了。谁都能出事,千万别叫几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前面四爷陪着直郡王,“大哥,皇上那里,弟弟我也无能为力。”他说的很坦然。又小声道:“倒不是弟弟怕皇上怪罪,而是皇上也是上了春秋的人了。本来心里对大哥就……要是猛地知道大嫂的事……”越发觉得愧对直郡王,再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直郡王一愣,就先忍不住手抖了开来,“你说的对。” 四爷心里一松,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这大哥竟然头发都已经灰白了。只觉得背都驼了,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直郡王吗? 大福晋的去世,对大哥的打击只怕也是巨大的。中年丧偶,人生一大悲事。 还不等四爷再说什么。外面就又喧哗起来,原来是八爷来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宗室围绕在八爷的身边。 直郡王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厉色。 “大哥!节哀。”八爷对着直郡王道。 可周围却静了下来。 八爷往边上一看,就见四爷的腰上匝着孝带,而自己却没有。 一时间顿时就尴尬起来了。 四爷是雍亲王啊。雍亲王用家礼送长嫂最后一层,这是给直郡王这个大哥脸面。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贝勒。直郡王身上还有郡王的爵位,没有被皇上削了呢。自己这是失礼了。 四爷也愣了。老八不会犯这样的错的。这错犯得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 老八进门之前,该有人将刚才的事禀报了才对啊。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老八被人给阴了。 事实上,八爷也确实是被阴了了。 刚在在门口,外面还有许多直郡王的死忠。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何况是煊赫了二十年的直郡王。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八爷不顺眼了。这事,可不就是这些人闹的鬼。 当时,根本就没有礼部的人给八爷孝带,八爷自然也就没在意。毕竟人才刚没,一时没准备妥当也是可能的。 可如今叫四爷一比,八爷就很不地道了。 这是给直郡王面子吗?这明明是给了八爷没脸才对嘛。 场上的情形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跟着,一个个皇阿哥带着福晋和年纪大点的孩子都来了。 等一个个的都挂着白进来,八爷就更尴尬了。 九爷皱眉,看了一眼在一边礼部小官,抬脚就踹,“怎么伺候的?这些东西都不能置办齐备,还要你们做什么?” 算是给八爷解了尴尬。 那人跐溜一声爬起来就跑,这种时候,这黑锅算是背定了。连解释一声都不能了。 不管真相怎样,事实上就是这好歹给了八爷一个台阶,也算是有了一个解释。 这本来就是丧事,什么样的算计都得有个限度。这丧事还是在四爷和八爷的干预下,体面的办了下来。 第二天,皇上到底是知道这事了。当时乾清宫就叫了太医。 据说,皇上好几天都没能下床。谁也不敢跟皇上主动提这件事。 整整一个正月,都是为了大福晋的丧事忙碌。 等正月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碌的原因,林雨桐瘦了一些,所以显得肚子更大了一些。 不过也到了显怀的月份了,四爷不放心,叫苏大夫看了。得到身体康健的结果才罢了。 虽然进了二月,但天还是一样的冷。四爷将林雨桐又往被子里拉了拉,“你千万要好好的。看见大哥现在的样子,爷这心里,还真是有点害怕。鸳鸯失伴,怎么看都叫人觉得凄凉。” 原来是被大福晋年纪轻轻就去了给吓着了。 林雨桐往四爷身上一靠,“这一辈子我都陪着爷。” “爷还以为你会说下一辈也会陪着爷呢?”四爷半真半假的道。 林雨桐一愣,伸出手搂住四爷的腰,“我也想下辈子陪着你。”可是,这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 这般情绪的变化,四爷自然是感觉到了,“不过是一句闲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雨桐将脸埋在四爷的怀里,不敢叫自己的神色给露出来。 四爷就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将脸贴在她额头上,“怎么了?真的伤感上了?放心,下辈子,爷还准你跟着爷,爷还娶你。好不好?” 去你大爷的!什么叫做‘准你跟着爷’? 林雨桐换着他的腰,掐的腰上的软软肉。 闹了一会子,才依偎着睡了。 第二天,朝堂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件大事。当时皇上说了要推举太子的事,只是皇上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不再提起。但如今,却有不少人开始上折子,要求将推举太子的事情落在实处。 毕竟这个人选已经在众人心里酝酿了太长的时间了。 四爷站在朝堂上,只觉得心都跟着提起来了。这是闹什么?莫名其妙。 这么急切的叫皇上立太子,想做什么?提醒皇上老了? 这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 这次又是谁谁出手的? 老八吗? 四爷心里有点拿不准了。 皇上的神色,四爷觑着怎么看都有些莫测。 四爷以为皇上会大怒的,没想到皇上只是心平气和的应了,叫四品以上的官员,尽管上折子推举太子便是。 四爷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松,仿佛谁都觉得危险过去了。 可四爷却真的觉得危险来了。什么都不说不是不发怒,而是这怒正在酝酿之中,最后这板子落在谁身上,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他死活都不想这个时候凑上去找抽。 八爷也一样,从里面,隐晦的看了一眼四爷。这事,也叫他心里不安。 下了朝,在宫门口遇见隆科多,他轻轻的对四爷摇摇头,这就是说,这件事跟佟国维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佟国维作为上书房大臣,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今的上书房大臣有三位大人,分别是佟国维,马齐,还有张廷玉。 如果佟国维这个老八的铁杆都没动,那么,这件事是老八发起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可是除了老八,还能是谁? 那这股子邪风从哪里来?四爷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一筹莫展。 从这一天开始,折子就像是雪片一样飞到了上书房。不光有单独上折,还有联名上折,推举八爷的折子快把上书房给淹了。 从京城之外的总督巡抚,知府知州,到南北满汉蒙重要的将领。一直到京城的大小官员,一直到六部,都上书房, 连佟国维和马齐,见到上下一心要推举八爷的时候也将自己的折子添了上去。 张廷玉在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对上书房的热闹,就像是一点也没听见一样。 “衡臣,衡臣。”马齐放下手里笔,“快过来签个名。” 张廷玉仿佛专注于手里的书,一点都没有听见。 马齐笑着走了过去,“衡臣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真静得下心。看的什么书啊你,赶紧的,先过去把名字签上。咱们上书房联名上书,你签上名,这折子才好递上去啊。” “联名上书?上的什么书?”张廷玉一脸惊诧的道。 好似真的不知道马齐说的是什么一般。 马齐扭头看了一边的佟国维一眼,见那位老大人手捋着胡须,慢慢的垂下了眼睑,就又扭头对张廷玉道:“这个时候了,你装的什么糊涂?现在朝廷哪里还有什么大事?不就是推举太子的事吗?推举八爷为太子的事啊。快过来签名,要不然,可不等你了啊。” 张廷玉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事这事啊。那就别等我,你们签名就好了。” “我们?”马齐不解的道:“那你呢?” “我嘛,单独上一份密折给皇上就好。”张廷玉随意的道。说完,又扭头看书。 “密折?什么密折?”马齐瞪眼看着张廷玉,一时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局势都这么明显了,他也确实不明白张廷玉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廷玉的眼睛都没有从书上离开,淡淡的道:“呵呵……密折嘛!大家要都知道了,还叫什么密折?” 马齐莫名其妙的碰了一个软钉子。 佟国维就道:“那就算了。人各有志嘛。”说着,看向张廷玉的眼神就有些不屑。 马齐左看看,右看看。发热的脑子总算有点冷静了。 他看了看桌上已经被收起来的折子,心里多少有点不后悔了。只是现在再想找回来,只怕也不大可能了。 等皇上转悠着来到上书房,看着一大箱子都是推荐八爷的折子,马齐突然就更害怕了。 他这次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皇上随意的翻了翻折子,不由的就笑了笑,“这还挺齐备的。”说着,就叫人将联名的折子展开。这联名的折子是按照每个行省的送上来的。上面签名的大小官员成百上千。密密麻麻。 “还真是上下一心啊。”皇上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168章 清穿故事(77) 清穿故事(77) 上下一心? 这样的话,要认真想起来,那真是诛心啊。 而这话出自皇上的口中,就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那就把人都叫来,咱们将这事说叨说叨吧。”皇上将那联名的折子,往标着‘八’的箱子上一扔。就转身出去了。 紧跟着,皇上召集诸位皇子阿哥,宗亲勋贵,在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到乾清宫议政。 四爷还没想好这举推举太子的折子该怎么写,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 林雨桐将装着肉干的荷包给四爷挂上,“也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饿了就先垫着点。” 肉干是五香味的,出锅后沾上芝麻,喷香喷香的。 四爷由着林雨桐给他整理,自己站在那里捏着吃了小半碟子。他如今染上了不少林雨桐的坏习惯。只要闲着,就爱拿着零嘴往嘴里塞。 “没事!”四爷簌了口擦了手,“今儿这事跟咱们不相干。等着爷回来吃饭。” “想吃什么?”林雨桐知道四爷这是怕自己担心,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呢。就配合着道:“我亲自下厨。面条怎样?不吃汤的,出来用热水过了,伴着吃。” “好!”四爷点了点林雨桐的鼻子,手上残留的芝麻粒就粘在她的鼻子上。 四爷嘴角一翘,转身出了门。苏培盛脑袋一低,跟在四爷的身后屁颠屁颠的。 林雨桐目送四爷出门,回头见丫头们都低着头,还是袁嬷嬷进来,不知道刚才的事,提议林雨桐净面,她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了。 拿着镜子照了照,就又不由的失笑起来。 他还有心情做这样的恶作剧。 四爷一路进宫,心情还颇好。福晋做的猪肉干比牛肉干还香。一路上他将一荷包的肉干都摸着吃完了。小半斤重的肉干进肚子,顿时就饱了。现在快午饭的点了,不用吃午饭,扛到晚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到了大殿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皇上到来。他还能听见身边的三爷和五爷肚子的咕咕的叫声。 皇上办事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想起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半点也不考虑下面的人的感受。 皇上来的并不快,众人在大殿里站了小半个时辰,皇上吃完了午膳,才姗姗来迟。 四爷随着众人跪在下面,听着皇上的叫起声,又站了起来。 “之前,朕说过叫大家上折子,说一说这立太子的事。”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朕也没详细的问。折子在上书房……”说着,就扬声道:“马齐,你是上书房大臣,你来说一说。” 马齐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事情不对啊。 可不照实说,还能怎么说? “启禀皇上,折子都已经分类完成,奴才这就叫人抬上来。”马齐不敢说,只能摆出来叫大家看。 康熙点点头,算是准了。 马齐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就招了招手。不一时,就有几个太监,抬着箱子匣子走了进来。 大殿里顿时就想起抽气之声。 标着八号的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其他零碎的有几个小匣子。上面标着‘三’‘四’‘五’‘十四’这样的字样。 八爷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这绝对不是他的意思。 但是他确实是结交外臣最多的皇子。 如今真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皇上指了指几个箱子匣子,“这就是推举的结果。如果只看这些结果,这太子的人选好似就已经出来了。”就见他的手指了指下面的人,“不算在外省的,在京城的,你们如今都来了。朕就想问一问,这你们所上的折子,有多少是你们自己的意思?举荐的人,是你们自己看好的人。而这个人也确实是能继承大统,能担负起江山天下的人?又有几个是人云亦云,抹不开情面,或者是打着有从龙之公,为了自己头上的顶戴花翎的人?” 这话一出,满大殿都没人敢说话了。 四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心道:果然如此。 这次的大坑,又有谁掉下去了呢? 他的头微微低了下来,不敢叫皇上看见他的神色。 皇上的视线跟他的语气一样淡淡的,但却也敲打在人的心里了。 “佟国维,你来说说,这联名推举八阿哥胤禩的奏折是怎么来了?几百人的联名,要是没有人居中联络,他们是怎么同声一气,众口一词的?” 佟国维愣愣的站出来,“上书房本就是上下联络之用,皇上这话……恕奴才不明白……” “好!好一个上下联络。”康熙走了下来,站在佟国维身边,“那照你这么说,你还全是一片公心了。” “八阿哥雅量高致。如果奴才有私心,难道这满朝的大臣都有私心?”佟国维抬起头,“推举八爷,是满朝的大臣和上书房公议的结果。奴才作为上书房大臣,也敢说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无可指责。” 这话一出,四爷心里就一愣,这佟国维真是糊涂了不成。这个时候,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浅,看来皇上这些年确实是把佟家的给惯坏了。 八爷头上的汗都下来了。难道是佟国维做的?不会啊。 要是他真以为走到这一步,皇上就会屈从民意。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八爷闭了闭眼睛,只想赶紧叫佟国维闭嘴。要不然今天非得把他搭进去不可。 就听皇上问道:“上书房的意思?你佟国维一个人能代表上书房吗?”说着,皇上看向张廷玉,“张廷玉,你也是上书房大臣,朕看了,你并没有在上书房的公折上签名。那么你来说一说,佟国维推举八阿哥胤禩,是不是出于公心?” 张廷玉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从来都不好回答。 说是私心?肯定不行。皇上能说佟国维,自己却说不得。好歹是皇上的亲舅舅。而且,趁机攻讦同僚的罪责他不想担着。何况,这里面还有八爷的事呢。他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犯不上。 说是公心?这不是摆明了跟皇上唱反调吗?自己头上的顶戴还想多戴几天呢。 所以说,人人都羡慕自己位居高位,怎么不懂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呢? 没有点急智,迟早得把自己给坑死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出声道:“佟国维和马齐两位大人,推举八阿哥,那是因为八阿哥确实有过人之处。被大臣们推荐,本也无可厚非。不过是佟国维大人一时不慎,忘了君子不党的教训。臣和两位大人在上书房这个位置上,处理推举太子这样的大事,本就为难。想要叫皇上满意,想要叫百官满意,想要叫天下的百姓也满意,那也是着实艰难。若是这个结果有了争议,那么请皇上指正,重新推举,倒也不失为良策。” 话音一落,四爷在心里就点点头。张廷玉确实有独到的地方。 皇上还没有说话,就听佟国维突然道:“小人!奸臣!”说着,就站了出来,对着皇上道:“从古至今,面忠心奸者,无出张廷玉其右。皇上下令要推举太子,如今臣等不过是遵旨行事,哪里来的‘不慎’,哪里来的‘结党’。反倒是他张廷玉,处处逢迎媚上,不是奸臣是什么?还请皇上治张廷玉之罪。并尽快册立太子,以安百姓之心,以全皇上之德。” 这货一定是疯了。九爷用崭新的眼神看向佟国维。不立太子,百姓不能安心,这不是暗示皇上年纪大了,还没有继承人叫人不安心吗?不册立太子,不给百姓一个交代,皇上就没有了德行吗? 是这个意思吧?九爷心肝都开始乱颤了。 这家伙,真的是帮老八的?老八都快被坑死了。 本来张廷玉刚才那番话一说,今儿就将这事轻轻的揭过去不就完了。他这头脑一发热不要紧,可把老八坑惨了。 就听皇上道:“你们听听,你们都听听。张廷玉给佟国维说好话,佟国维却反说张廷玉是奸臣。圣人的话里,有一个词,叫做‘以怨报德’,朕今儿总算是又见到一个。如果张廷玉是奸臣,那么以怨报德的佟国维你,又是什么东西?无耻小人!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 这话一落,满大殿都是抽气之声。 佟国维是皇上的亲舅舅,更是纵横二十年的佟半朝啊。被皇上斥责为无耻小人!皇上的翻脸无情,叫众人的心也不由的又提起来了。 “皇上这么说奴才,叫奴才……也无话可说。”佟国维跪下身,“但是,奴才就是不明白,满朝文武,怎么就不能推举八阿哥为新太子呢?还请皇上明示。” 康熙走上了御坐,看着佟国维,眼睛眯了眯,“你这是要逼着朕揭开你的老底了。” 佟国维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爷深吸一口气。只要皇上想找罪过,你佟家哪里能干净?怎么还不明白? 他站出来,跪下,“皇阿玛,儿臣自愿退出新太子推举,请皇阿玛别为难佟大人。” “呵呵……”康熙看着八爷笑了,“不亏人人都叫你八贤王。佟国维为你冲锋陷阵,你就为佟国维说好话。果然‘贤’的是地方,‘贤’的是时候。” 第169章 清穿故事(78) 清穿故事(78) 皇上这话,八爷顿时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就听皇上道:“你先去一边待着去。”然后看了李德全一眼,道:“传隆科多。” 隆科多? 这个人除了四爷有接触,其他人已经很长之间不见这位佟三爷了。皇上怎么会想起将他给提溜出来。 四爷的眉心跳了跳,这个人怎么牵扯见这件事里。这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毕竟,在近期,只有自己跟他有过接触。虽然这一切,都没瞒着皇上,但是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三不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吗?四爷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隆科多手里举着官帽子,挡在自己的脸前面。然后躬着身子,就进了大殿。 “隆科多,佟国维是你六叔。他刚才在大殿了慷慨陈词,好一片耿耿忠心,如今你来说说,你怎么看你六叔?”皇上的声音还是一样清淡,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不由的打了寒颤。这是打算用佟家人收拾佟家人。 隆科多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奴才的六叔,他糊涂。他糊涂就糊涂在不该揣摩皇上的意思。奴才的六叔错了,可这错,他最多也就是想叫佟家的子孙能继续过好日子。他对大清,对皇上还是忠心耿耿的。” 什么叫‘佟家的子孙过好日子’?这还不是摆明了说,佟国维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个从龙之功。他的年纪都多大了?自身又已经是上书房的大臣,又是皇帝的舅舅,还能尊贵到哪里去?要不是为了后人,他还真就犯不上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也正因为佟国维在佟家的特殊地位,佟家人不会自曝其短,将自家人往下拉。别说是诬告,就是真事,也得掂量着能说不能说?可也正是如此,隆科多的话才显得更加的真实。就听隆科多道:“……六叔他,举荐了奴才到步军统领衙门。说什么要推举……新太子,将来有大用什么的。奴才当时不敢应承,也不敢不应承。应承了是不忠,不应承是不孝。所以,奴才思量着,奴才这官还是不能做了。奴才甘愿白身而终,在家服侍奴才的六叔。” 佟国维都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要举荐隆科多到步兵统领衙门了?这要命的地方除了皇上谁敢伸手?再说了,推举八爷的事,他也是顺势而为而已,折子上来了,结果也出来了。他又一直跟八爷关系亲近。自然想在八爷的面前揽下这个功劳,怎么就会拿这种事跟隆科多说?他想给八爷一个惊喜,连八爷他都没有商量。如今,隆科多这话一出,可真是叫他百口莫辩。瞬间,他就想到了许多。 这是皇上容不下佟家了! 皇上不是容不下八爷,而是容不下这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佟家了。 索额图,明珠,连带着废太子和直郡王都倒了,没道理还留着佟家。 也是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惯了。早把以前的谨慎给丢了。竟然没想到,皇上对自己这个舅舅,也下得了狠手。 他连辩解都不能了。 于是只是跪下来,磕了个头。 康熙没有看向他,只是道:“以后,你就在家里养老吧。别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隆科多……你也不要怪罪他。都说,家有孝子不绝其祀。这也是佟家的福气。”说完,又看向隆科多,“你对你六叔的孝心,朕知道了。难得你不糊涂,朕看,这个九门提督,还真就非你莫属了。” 打散了佟家的势力,却也没动佟家的人。隆科多作为九门提督,执掌京师的安全,还是一样的得皇上宠信。 好似佟家还是那个显赫的佟家,但佟家又不再是那个显赫的佟家了。 谁也没想到,佟家以这样的姿态,结束了。 四爷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离皇上的手腕,还差很远呢。 皇上看着隆科多,道:“去吧。送你六叔回去。之后,再好好的当差。” 隆科多沉寂数年,又一次跃入了众人的视线,成了今天过后,在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四爷对这个人,却喜欢不起来。 今儿这一手,有皇上的意思,但更关键的是隆科多能猜度到皇上的意思,并亲自动手,直接结果了佟国维的仕途。 这个人心野,不好驯服。而关键的时候又足够的冷酷和无情。这样的人,今日能出卖自己的叔叔,明天就没有他不敢出卖的人。 这边才有了这样的想法,那边,就听见皇上的声音,“这天下九州万邦,亿兆百姓。要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列祖列宗。这太子的人选,但就得慎之又慎。朕自会择贤而立。这事……它急不得!” 果然,皇上还是不急着立太子的。 “行了,都散了吧。皇子阿哥都去乾清门,朕还有话要跟你们说。衡臣,先留一下。”皇上是想跟张廷玉再说点什么事。 四爷就低着头,跟在三爷后面告退。 砍掉了佟家,是八爷没想到了。皇上后来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心里上下翻飞的思绪,叫他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还是九爷悄悄的拽了八爷,他才猛地醒过神。跟在众兄弟的最后出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半下午了。又刮起了风。乾清门外,还有些冷。 四爷又摸了一条肉干放进嘴里。三爷点了点四爷,“你……还有吗?” 四爷解了荷包给三爷。这荷包也不是林雨桐的手艺,无所谓的。 这边还刚要说话,就听见那边十四叫嚷道:“老十三,你也别得意。” 四爷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毛病?怎么就跟十三起了冲突了。 “论起单打独头,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论起行军布阵,我更是比你强……”十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四爷皱眉,十三想低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人起冲突?更何况,跟谁起冲突都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十四。因为十三养在永和宫,不看着自己的面子,还得看着娘娘的面子。 这基本不用说,都知道十四这是捡了个软柿子捏。 十三健康的出来了,十四怎能不着急。若是十三还能上马拉弓,四爷还会推荐自己去青海吗? 这个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而如今,老八算是被老爷子暂时压下去了。以老八的性子,怎么会甘心。他自己不能成事了,但是扶持别人还是能的。 这么一番比较下来,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吗? 再加上,老八倒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四哥跟自己了。四哥可没那些舍己为人的精神。 所以,为了老八手里的人,这个时候不表现一番,要到什么时候表现呢。 十三自己除了苦笑就是苦笑。刚才十四只是问自己的腿如何了?剩下的什么话都没说。他猛的说了这一大堆,听着是跟自己叫板,可其实呢,还是在宣扬他在领兵上的本事。 可他能反驳吗? 这里面不光有四哥的面子,还有德妃娘娘的面子。今儿这委屈,不咽也得咽啊。 十四一撅屁股,四爷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顿时就气狠了。 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 刚要上前,就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四爷只得跟着众人一起跪下。 康熙也是得到消息,说是十三和十四打起来了,才赶紧过来的。 如今见到眼前这情形,还有什么明白的? “老十四,你闹什么?”康熙看着这个儿子,怒道。 十四嚷道:“皇阿玛,儿臣就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不能推举八哥当太子。八哥礼贤下士,雅量高致,百官爱戴,一致推举,这有什么过错。为什么皇阿玛不准许。当日,下旨叫大家推举太子的是您,如今,矢口否认的还是您。推举八哥是遵循了圣旨,可那么多的大臣,却因此获罪。还包括了佟国维。皇阿玛,这些人,何罪之有?遵旨是死,不遵旨也是死。还请皇阿玛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这话,看似忠心,正直,敢于直犯圣颜。但却心机暗藏。极力的在为八爷和佟国维说话。他看中了两人手里的势力。 这里的谁也不是傻子。他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的时候,他自己就先是最大的傻子。 “你这是跟朕叫板?”康熙面色铁青的看向十四。 为了一己之私,老十四只怕从没考虑过老八和佟国维结党给朝廷带来的危害。心里没有天下,又怎么能执掌天下? “家有正子,不败齐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十四梗着脖子,嚷道。 康熙冷笑一声,“这么说,朕不听你的,不叫老八做太子,咱们这大清就要亡国了?” 十四嘴角一撇,“差不多……” 四爷眼睛一闭。这个蠢货。他所依仗的不过是皇上留下他来制衡自己,所以不会对他重罚。可他怎么忘了?十五,十六可都长大了。皇上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逼急了皇上,万一放出老大,提溜出老,二来,大家都别玩了。 就听见皇上厉声喊道:“逆子……” 第170章 清穿故事(79) 清穿故事(79) 九爷看着十四,简直恨不能堵上他的嘴。皇上借着这事,处置了佟国维,就算将八哥摘了出去。可十四这般往前推八哥,皇上想不处置八哥都难了。 就见皇上将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的佩刀一把抽了出来,就要朝十四砍过去。这可真是将人吓了一跳,十四自己都懵了。 十三扑过去,一把将十四推开。四爷伸手,就用手抓住了刀刃上。鲜血顺着刀往下流。八爷跪着过去,一把抱住皇上的腿,“皇阿玛,饶恕了十四弟吧,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八哥!不用求请。不就是一死吗?”十四喊道,“什么罪责,我都担着。现在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廷玉本就是跟着皇上来的,见皇上脸色都白了,连忙对十四喊道:“十四爷,你倒是赶紧走啊。大杖走,小杖受。万一皇上失手,你这不是陷皇上于不义吗?” “畜生!逆子啊。”皇上看着刀上的血,见老四的手上都是血,就顺手撒了手里的刀。 他虽然暴怒,但刚才的情形可都看见了。十三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推开了十四,老四更是用手挡了刀刃。可老八呢?老八是等到老四拦住了刀,才过来的,却抱住了他的腿。嘴上叫着自己要替十四,可是什么实质的事都没干。老四一句没喊,可干的事,全都是实实在在的。 “好好好!”皇上一脚踹开抱着他腿的老八,“一个辛者库贱妇之子,揉奸成性,罔蓄大志……” 四爷一愣,这话叫他都跟着心颤啊。 老十四的脸都白了。良妃是辛者库贱妇,那自己的额娘又是什么呢?包衣奴才难道就高贵? 这些皇子阿哥们都忘了反应了。 “皇阿玛,儿子不敢。”八爷整个人都像是瘫软了一般。 皇上却好似没听见一样,指着十四,嘴唇抖的越发的厉害了。 四爷害怕皇上说出难听的,赶紧喊道:“宣太医,宣太医……” 说着,背着皇上就走。 李德全跟在身后,“四爷,您可千万稳着点。” 四爷感觉到皇上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抖的厉害,看来,说皇上病了,也不完全作假。 将皇上安置妥当,太医就来了。 外面的大殿上,跪着一串皇子阿哥。四爷出去,跪在自己的位置上。 三爷兀自擦着头上的汗,低声问:“怎样了?” 四爷摇摇头,“还得看太医怎么说?” 那就是真的气病了。 一扭头,才发现十四被捆着,跪在后面。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想负荆请罪。 他也不想搭理。 一会子见太医出来,倒是马齐和张廷玉上去先问了情况。 黄升叹道:“有了年岁的人了,少生点气,比什么都强。” 说着话,就又打开药箱,“四爷,奴才给您上药。” 众人一看,老四的手还在留血,显然是伤的不轻。 四爷点点头,“简单先包着吧。” 不一时,就传来里面的旨意,皇上叫阿哥们都散了。既没有追究十四,也没有再说八爷其他。 四爷起身,随着众人一道,出了宫。 “四哥,还好吗?”十三问道。 四爷抬起手掌看了一眼,“没事,皮外伤。倒是你,今儿受委屈了。” 十三摇头一笑,“十四弟年轻气盛,没受过挫折,以后就好了。” 四爷摇摇头,“你先回府,其他的事情有我呢。”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在宫门口分开,各自回府。 林雨桐在家里跟几个孩子吃了饭。知道四爷去的久了,也没心情留孩子们说闲话,就都打发回去歇着了。 弘昭天一黑就睡了。只她在灯下剥了一堆栗子。 “这是做什么?明儿吃栗子鸡?”四爷掀开帘子看见就问道。 林雨桐赶紧站起来,“没有,做栗子糕吃。”说完,就走了过去,才要给他脱外面的大衣裳,就见手上带着纱布。 她马上就变了脸色,“怎么了这是?怎么就伤着了?” 四爷躲了躲,“没事,一点皮外伤。” 林雨桐不理他,先给他将外面的大衣服换下来,又给他脱了鞋子,叫在炕上坐了。才解开纱布看,“不重?这还不重?” 见伤药不错,她又原模原样的给包扎好。端了一杯泉水,化了一点止疼药放进去,先叫他喝了。“先吃饭吧。” 伤的是左手,还不影响吃饭写字。 拌好的面条,没有什么汤汤水水的。一盘子麻辣牛舌,一盘子蒜泥白肉,一盘子韭黄炒鸡蛋,一盘子椒盐蘑菇。汤就是山珍排骨汤。 “已经叫厨房炖上补血的汤了,晚上睡前就能喝了。”林雨桐自己也要了半碗面,“现在少吃点也没事。” 四爷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连菜都是林雨桐给他夹在碗里,他才想的起来吃。 这次的事,怎么想都透着邪性。 皇上是不想留下佟半朝,但处理这事是需要一个契机的。怎么会贸然的用立太子这事发难呢?一旦控制不住,是要出事的。皇上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所以,这事,肯定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唯一做的,可能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那会是佟国维吗?如果是佟国维,隆科多不敢在这事上对自己撒谎。他之前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更不会是老八。老八积蓄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毫无准备的亮出这样的牌。这不是想进一步,这根本就是想自杀。 那这会是谁的手笔?废了佟国维,就相当于砍掉了老八的翅膀。 皇上从头到尾,借着这事对准的都是佟国维,如果没有最后老十四那一手,皇上不会那么斥责老八的。更是连良妃也带上了。 老十四这一手是凶险,但却也示人以直。他一直跟老八走的近,如此维护老八,也想显得忠。 忠直就是他想在这事上展现出来的东西。 如果老八不倒,那么靠着这份忠,他希望得到老八的支持。 如果老八倒了,那么,更能靠着这份忠,叫老八手下的人偏着他。 但他没想到的事,他的作为,其实就是推了老八一把,送了老八一程。 老八就算恨他恨的要死,明面上还不能恨这个对他‘忠’的无以复加的弟弟。 如今的局势,压下老八,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正想的出神,嘴里就吃到了一口菜,抬头一看,见林雨桐正看着他,他就先笑了,“是我的不对。只顾着想事情,冷落了你。” 林雨桐啐了他一口,“老夫老妻的,什么冷落不冷落的。吃饭就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四爷从善如流,“今儿的饭爷觉得特别香。吃着怎么是香椿味的臊子。如今香椿没下来吧。” “暖棚里撒了点香椿种子,发出来的嫩芽,味道还不错。”林雨桐见他喜欢,又将一小碗臊子往前推了推,“要不再加两勺。” 四爷赏脸的加了两勺,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 “这东西,家里还有吗?”四爷问道。 林雨桐知道四爷只怕有用,就点点头,“还能摘一茬下来。有个大半斤的。弘时想吃香椿饼,这个拿旧年腌制的就行,这个新鲜的要是爷用,我叫人好好的照料着。” “皇上这两天胃口只怕好不了,娘娘也一样。爷想明儿进宫带上些。”四爷说着,就沉吟道:“如今不多,先紧着皇上吧。娘娘那里,再想想办法。” “棚子里的草莓,好几盆都红了。”林雨桐就笑道,“这个给娘娘,不管是摘了吃果子,还是留着摆在屋里看景,都是好的。” 四爷就点点头,将碗里的面都吃了。又添了两碗,将桌上的菜全都干掉了。 “这个蒜泥白肉也好。以前就是个份例菜,摆着看的,如今吃了,这滋味却又不一样。”四爷赞道。 “也要进上吗?”林雨桐问道。 四爷随即就一愣。林雨桐就知道两人又说差。如今是越来越没有默契了。 “怪爷,爷心里有事。”四爷连忙拉了林雨桐,小声跟他说了今天的事,“爷心里……” 有点物伤其类吧。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回头我就去瞧瞧娘娘。” “暂时别去。不去娘娘不尴尬,去了娘娘就尴尬了。这不是摆明了你多想了吗?”四爷摇摇头,“东西递进去就行了。娘娘心里估计为十四的事情烦心呢。” “八爷现在只怕恨死十四了。”林雨桐低声道。 四爷点点头,“老八这人,面上能藏事,真要算计十四,他还真没办法。” “是啊。”林雨桐认同的点点头,“他想挖八爷的墙角自立。就算八爷不得已给他了,他就真能掌控了?到时候算计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林雨桐的话音一落,四爷眼睛一眯,心里猛地一阵。 老十四想撬了老八,老八就恨十四。同样的道理,老八撬了直郡王,直郡王难道不恨老八?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的事只怕是直郡王在暗处出的手。 四爷不由的站起了身。 如果是这样,那似乎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第171章 清穿故事(80)二更 清穿故事(80) 八爷回到府里的时候,几乎站立不住。 在书房里,直接就瘫了下来。 辛者库贱妇之子?自己是辛者库贱妇之子! 不!不是!自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如果额娘是辛者库贱妇,皇上他为什么还要宠幸? 这话一出,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世间立足?这是将自己的面皮给揭了下来,让世人踩。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将自己排除在太子的人选之外,怎么能叫他甘心呢? 八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倒流,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但偏偏心口涌动着一股子难言的郁气。 何卓跪在八福晋面前,“……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只是如今,爷还在书房。只有福晋去劝劝。再加上,良妃娘娘那里,还需要福晋进宫去瞧瞧。” 八福晋沉默半晌,才站起身,绕过何卓朝书房而去。 八爷抬头,看见八福晋走了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了?我叫你失望了吧?” 八福晋摇摇头,“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开始的,你总要先想个明白。” 八爷摇摇头,“最初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想深想。但这最后,却是十四下的手。” 十四? 八福晋摇摇头,“他有这样的脑子和手段吗?就算有,那这人手,这煽动人上折子立太子,搅动的人心惶惶,都跟着顺势而动。如今你还没察觉到这人是谁,那么这人绝不是老十四这个小聪明的人。我倒更相信这是四爷干的。” 老八摇摇头。是谁也不会是老四。 老四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他做事向来是稳中求胜。即便不能占便宜,但绝对不会吃亏,甚至是有吃亏的可能都肯定不会干的。而这事,一旦露出一点踪迹,可就算是万劫不复了。他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再说,老四就算什么也不干,也不一定就输给自己。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不过福晋说的也对,老十四还真是没有这样的脑子和人力,以及人脉。 八爷也不想讲这些烦心事说给一个女人听,就道:“你抽空去瞧瞧娘娘,娘娘的心里只怕不好受。” 当然不好受了。良妃自从听了皇上的话,当是就把午饭给吐了出来。晚上也吃不进去。 等八福晋一早赶到宫里,良妃真是一口饭,一口水也喝不进去。 她知道皇上不喜欢她。可她不在乎。哪怕这些年备受冷落,她也不曾后悔过。 不用在阴暗肮脏的辛者库,在哪里都是福气。 她长得出众,过了十岁了,容色就越发的出众了。那些宫里的老宫女,老太监,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上了肥肉一般。 每次那主管的老太监伸出枯瘦的手,露出焦黄的牙笑的一脸别有用心的时候,她就知道,美貌至于她,在这里就是灾难。如果不想办法,她一定会沦落为这些人的玩物。 所以,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庇护自己的身份。 她巴结辛者库的一位嬷嬷,一个同样不甘心沦落到辛者库的嬷嬷。两人一拍即合,她为自己提供庇护,自己将来求了前程,给她好日子过。 如此,她才能在辛者库平安的长大。那嬷嬷为了叫自己的容色不受损,从不准自己干一点活。 如此养尊处优了好几年,等到长到了十五六,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这宫里,什么人就什么路,别说是皇上身边明里暗里跟了几十个人,根本不是自己想碰上就能碰上的。就是后宫的贵人,那也是不是她一个出身辛者库的人能碰上的。如此又过了两年,这两年里,自己出落的越发好了。而那嬷嬷也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价值。花费了她半辈子的积蓄,才有了机会,想出办法叫自己见到了皇上。 那是康熙十九年的清明,那嬷嬷想尽了办法,将她借调到奉先殿打扫。每一年皇上这一天都单独待在奉先殿过夜的。当时她就躲在大殿里,假装睡着了。她身上的衣服是被那嬷嬷熏过催情香的。 那天也许是天意,皇上竟然连李德全都打发了一个人呆着。 也许是自己的美色,也许是催情香的作用,就在那年的清明,在奉先殿里,宠幸了她。 奉先殿那样的地方,做了这样的事,自是对先祖的不敬。她都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再也活不长了。没想到皇上没有难为她。虽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难为。 还将她从辛者库接了出来。 许多人都说,那些年,她在宫里受苦了。 可是事实是,这样的日子哪怕再苦,跟辛者库暗无天日的日子比起来,也是福气。 皇上心里膈应自己,觉得自己不安分,没有来找自己。 这在她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成了皇上的女人,再也没有人能随意欺负自己了。 这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但也是真实上天垂怜,那次,叫自己有了身孕,直到第二年二月生下胤禩,才被封为贵人。胤禩也交给惠妃抚养。 她不怨恨,怎么可能会怨恨。因为有这个孩子在,她即便是个小贵人,但日子也好过了。 后来,她想找那个嬷嬷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听说是被慎刑司带走了。想必皇上已经将自己的底细看的清清楚楚了。 谁都会为自己委屈,可自己却真的一点都不委屈。 就像皇上说的,要真是一个本分的人,以她一个辛者库出身的罪奴,别说见皇上,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宫妃她也靠近不了。 她不辩解,也无法辩解。因为这就是事实。 都说胤禩是自己的希望,可是天知道,能从狼窝里出来,有现在的生活,还有一个儿子。她恨满足。只盼着胤禩能平平安安,子孙满堂。 胤禩的福晋,性子硬。这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不好。她知道。这媳妇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有一个真心对自己儿子的人,这没什么不好。 她出身辛者库,她不怕人说。可这却是胤禩的心病。 他比谁都孝顺自己这个额娘,但这心里却也比谁都介意自己这个额娘的出身。 他努力了这么些年,如今,却因为自己这个额娘,而失去了这么许多。成为众人嘲笑的对方。这叫自己这个做额娘情何以堪? 将儿子交给惠妃,她不怨恨。这是对孩子好。只要孩子好,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谁叫自己的出身不好呢。 如果有谁能理解自己的感受,那就一定是德妃了。德妃这些年了,从来就没有多说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为什么?哪怕十四阿哥闹的实在不像话,也不曾说过。 说到底,也不过是本分二字。德妃怕啊,怕皇上认为她不守本分。毕竟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教导皇子阿哥? 自己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胤禩如何,轮不到自己做主。 她想告诉胤禩,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这话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胤禩因为自己这个额娘,从小到大,一直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如今,他靠着努力,也成了叫任何人都不敢小看的八爷。他好容易才能扬眉吐气了,自己怎能给孩子泼冷水呢。 而如今,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了胤禩的硬伤。那自己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没有了。 她这一辈子,受过苦,也享过福。被人践踏过,也被人尊敬过。做过人下人,也做过人上人。 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不舍得的。这一辈子,她过的不亏。 没有不舍,有的仅仅是一点放不下。 八福晋来的时候,良妃就在那里躺着。 “娘娘好,八爷才能好。”八福晋这般说。“求死,是对皇上生了怨怼之心吗?想叫八爷将这逼死娘娘的仇恨记在皇上身上吗?” 良妃一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知道了。” 等八福晋走了,良妃只要了一碗白粥。就是挣扎,她暂时也得为了胤禩活下去。 四爷将食盒递给李德全,“这是福晋在花房种的,不多,拿来给皇阿玛添个味、” 皇上虽没见四爷,但晚饭的时候,确实将一盘子香椿做的鸡蛋饼给吃完了。“这就是老四拿来的?” “是!说是四福晋在花房里种的。”李德全笑着应了一声。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皇上点点头,“前几天外面传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李德全一愣,才想起来。有消息传回来,四爷前几年,就给皇上的德妃娘娘在外面点着长明灯祈福。做的十分隐蔽。这些年了,也从没听这位四爷表过功。如果不是探子,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事。 至少在孝道上,四爷一点都没掺假。 第172章 清穿故事(81) 清穿故事(81) “是!”李德全答了一句,“自从弘晖阿哥病了那一场,四爷就打发人去点了长明灯,有专人打理。如果有上了年纪的人愿意去祈福念经,倒是能领出一碗薄粥,两个窝窝头来。” 虽然食物粗鄙,但也正是因为粗鄙,才将那些本不需要周济的人排除在外,能周济真的需要周济的人。也能长久的做这件事。更是跟邀买人心不相干。 康熙点点头。想起昨天的事,就道:“那道酱肘子不错,给德妃送过去吧。” 所以,永和宫的德妃就不得不面对桌上这倒酱肘子。 一个肘子得有两三斤重,皇上赏的菜是要吃完的。她一个人三天也吃不完这个肘子啊。 弘晖和弘昀今儿随着四爷进宫,来给德妃送草莓的。晚上就在宫里住下了。不能说进了宫,一天的课都不打算上啊。顺便在宫里上一段时间的课也是应有之义。 晚上兄弟俩想陪着德妃用饭,饭刚摆上来,皇上就送了一个大肘子来。 弘晖心里真是苦笑,这菜赏的……可怎么整。他满面欣喜的对一边服侍的平嬷嬷道:“将肘子切一半留出来,我跟弘昀晚上吃宵夜正好吃。嬷嬷们给的肉都是有数的。不给多吃。今儿就借着娘娘的光,咱们也解解馋。”这话纯粹是瞎话,他们刚从府里进宫,怎么会馋了。再说了,御膳房不会为难他们兄弟,自然是要什么就会给什么。巴结伺候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馋肉。不过是为她解围罢了。 弘昀又补充道,“将这肘子切成肉片,调几碗酸辣的汁子来,咱们蘸着汁子吃。要是还有剩的,就切成丁,炒成臊子,晚上不是吃面条吗?咱们拌面吃。 如此一分,还真就没多少了。 两个孩子都是大小伙子,干掉半盘子肉,一点问题都没有。德妃从昨天到今天,心里一直有事,没怎么吃饭。可不敢叫她这么大鱼大肉的吃。 下了一碗银丝面,淋上酱肘子丁炒出来的臊子,汤汤水水的灌了一碗。剩下的全叫弘晖和弘昀给吃了。 送走两个孩子,德妃小声吩咐平嬷嬷,“给两个孩子送消食的茶去。今儿可是吃了不少。” 孙子们孝顺,她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一些。再加上皇上能打发人送赏来,就说明昨天话里并没有捎带自己的意思。心气也平了一些。 可这心里,却一样不能安心。 老四跟老十四,这俩兄弟要真是闹起来,疼的还是自己这个额娘。 “娘娘,早点歇着吧。昨晚您一宿都没合眼。”平嬷嬷小声道。 德妃点点头,“那就歇着吧。” 她一辈子都在害怕,害怕皇上说她不本分。所以,老四给了佟贵妃养,她就不敢亲近,本分的做自己的事。老十四留在自己身边,长到六岁去了上书房,那自己除了吃穿,就再不敢过问半句。 以自己的出身,她从来不敢有其他的想法。包括两个儿子,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都是自己这个包衣女所生。 因为八阿哥是良妃生的,所以,皇上说八阿哥‘罔蓄大志’。 那老四和十四这两个包衣奴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在皇上眼里也是不安本分的呢? 皇上龙体康泰,下面的小阿哥也都起来了。皇上不是只有老四和十四这非此即彼的选择。要真到那一天,这俩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心里,因为皇上斥责八爷的话,生出许多想法。她觉得,皇上可能不会属意与老四和十四,毕竟,出身在那里摆着呢。 对于一个当额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因为自己而连累儿子更加难受的事了。 她想,良妃此刻恨不能就马上死了,来洗脱八爷身上的污点。 有那么一瞬,她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德妃将头发散开了,刚要歇下,外面就喧闹了起来。 平嬷嬷急忙进来,“娘娘,皇上一会过来。” 都这个点了,过来肯定是要过夜的。德妃的孙子都要娶媳妇的人了,侍寝什么的,真的不是必要的。 “起来收拾吧。”德妃又重新起身,简单的打扮好。 不一时,皇上就驾临永和宫。看见德妃,就笑着扶起她,“起来吧。朕过来跟你说说话。” 德妃温顺的应着,半点多余的话也不多说。 “你给朕生的这两个儿子啊……嗐!”皇上坐下,就长叹了一声。 德妃苦笑道:“都是不省心的,惹皇上生气了。” 皇上摇摇头。“都说儿大不由娘,其实也不由爹。”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叫德妃坐下,“今儿朕瞧着那酱肘子有味,叫人给你送来,可还合胃口?” 德妃了然,倒不是皇上赏赐不走心,而是皇上年纪大了,口味更重了。酱的肘子更入味,皇上才觉得好吃了。 她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年反倒更爱吃这味道重的。今儿这肘子味足的很,一半倒是叫弘晖弘昀带着当宵夜了。剩下的切了一盘子,香着呢。” “弘晖这小子进宫了?”康熙挑眉问道。 德妃就指着案几上的草莓给皇上看,“人家要么送果子,要么送花,老四家的实在,将果子当成花,给臣妾送来了。” 绿色的叶子中,透出几分黄红之色,想来是快熟了。 “人家都是金银玉器,珍宝古玩,就老四,永远都找些这些惠而不费的东西来讨巧。”皇上语气里有些调侃的意思。倒也不像是恼怒。 德妃笑道:“是。这也就是当父母的只看中他们的心意,这要是给别人这么送,就实在不像样了。” 两人说了半晚上的话,才歇下了。 皇上倒是闭着眼睛就睡着了。德妃却尽量放缓了呼吸,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想,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安抚自己?或者又是想捧起老四或是老十四,跟之间捧直郡王,捧八阿哥,捧佟家是一个道理。 皇上的怒叫人害怕,皇上的笑又是也叫人不安。 德妃到天快亮的时候,已经闹不清楚自己是不敢呼吸,还是根本就无法呼吸。 四爷第二天天一亮,就知道昨晚宫里的消息了。 林雨桐从被窝里露出头来,“怎么了?”还能不能叫人安安生生的睡一回懒觉。 四爷披着衣服又躺回来,“没事。睡吧。皇上昨晚歇在娘娘那里。” 林雨桐一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皇上更喜欢那些小答应,小常在,全都是鲜嫩的小姑娘。这些都快做曾祖母的妃嫔们,倒是一年见不了几次。多数的时候,都是白天过去喝杯茶说说话。或者是想给哪个儿子体面了,就去见见儿子的额娘,算是荣宠。但这次,住在永和宫,却已经是好几年都没有的事了。难怪会当做大事一样回禀给四爷。 不过,这事还是蛮尴尬的。 亲爹陪了亲妈一晚,四爷还得第一时间知道。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娘娘只怕该睡不着了。”四爷叹了一声。皇上的心思他也有几分猜不透了。 林雨桐给他将肩头盖上,就问道:“皇上这么做,是想说对娘娘跟对良妃是不一样的?” “说不好。”四爷摇摇头。他就怕自己想多了,失了原本的谨慎。 十四此时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并没问罪他的打算。难道是自己为老八说好话,叫皇上看到了自己的忠义?或者是自己敢于直言,叫皇上看中了自己的品行? 但不管为什么,皇上能给娘娘脸面,自然是给自己和老四脸面。 但老四做了什么叫皇上给他脸面的事了? 十四想了想,除了出来用手挡住刀刃,但真是没干别的。或者干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觉得他有必要去老四的府里,问一问他知不知道皇上跟娘娘的事。 刚到了府门口,才下了马,就见老九骑着马晃晃悠悠的也过来了。 十四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却笑开了,“九哥,怎么没去瞧瞧八哥?” 九爷心里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见老八失势了,就来贴老四的冷屁股?他不屑的心想,就算贴老四的冷屁股,也不想看你的热脸。但嘴上却笑道:“要当差了,不能再瞎晃荡了。过来找四哥说的是正事。爷还没问你呢?你这过来,是为了什么?” 十四心里气恼,这是显摆老四给他谋了个好差事,来故意气自己的。他也呵呵一笑:“这不?也是为了差事的事来问问四哥,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九爷暗地里撇嘴:你老十四是听老四话的人?别逗了。 两人心思各异,却都笑呵呵的往里面去。四爷瞧着被苏培盛领进来的二人,也没起身,只抬手叫二人坐了。 一点也没避讳九爷在场的问十四道:“你是为了去青海的事吧?” 第173章 清穿故事(82)二更 清穿故事(82) 四爷头也不抬,也不去看十四的脸,只道:“这事,爷还是之前的态度。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却没有再说为了他筹谋的话。 应该是时机不合适的缘故吧。 或者是因为老九在这里,他不方便说? 十四点点头,“这事……先放一放。当时我也就随口一说的。我这次来……”他看了一眼四爷手上还缠着的绷带,“是来瞧瞧四哥的伤怎样了。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九爷就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十四弟,咱实诚一点行不行,感谢人也不能空手上门啊。你就是带两斤花生来,也是个心意。” 十四脸上漏出几分尴尬,也有了几分恼怒,“总比带着橘子皮来有诚意。” 九爷瞬间就脸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尴尬呢,就见弘昭从内室跑了出来,满手满脸都是墨汁,原来是这小子在里面练字呢。 他鼻子上,嘴角上,还沾着墨汁。手里提着一张看不清是字迹还是墨点的纸张来。看见九爷和十四还愣了一下,然后像模像样的行礼问安。这两个叔叔,过年的时候见过,他还认识。 四爷看见弘昭,脸上的神色就越发的柔和,很是似模似样的将那勉强可以称之为字的字夸奖了一番,才道:“找嬷嬷给你洗干净,回去找你额娘去。” “那阿玛早点回来,晚上咱们吃春饼。”弘昭笑眯眯的从四爷的腿上蹦下来,然后朝九爷和十四爷憨态可掬的拱拱手,就朝外跑去。 九爷可算是接住话题了,“春饼?这个时候吃春饼?” 四爷就笑,“莫雅琪胃口不好,就想吃春饼。你四嫂正给做呢。” 九爷也跟着笑,“四哥真是好福气,嫂子天天亲自下厨?” 四爷摆摆手,“你四嫂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也就是在家里哄哄几个孩子。” 话题就这样的岔了过去。九爷又问起了蒙古那边的事务,在这一点上,这些皇阿哥的态度基本就是一致的,跟站在什么立场无关。因此,也没什么忌讳,更不需要遮遮掩掩。 四爷就道:“……用还是要用的,但却不能叫他们拧成一股绳。这个做不好台吉,咱们就换一个。叫他们自己为这个爵位斗去。要赏赐可以,这赏赐可得用在实处。俄国人在边境闹腾,只管叫他们去。” 九爷一愣。老八想这事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只是这里面有哪些人是能拉拢的,哪些人是能利用的,哪些人听话可以多给点好处,哪些人不听招呼,慢慢的想办法换下来。 可老四则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想从这里为他自己谋取什么,而是真的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想这件事。 用老十的话说,老四的公心重,而老八的私心重。 其实,要是真的抛开一些偏见,老四确实比老八强些。 九爷带着这样的念头,出了四爷府。连同十四,一起被四爷送了出来。十四要问的话一句也没问出来。 四爷回到内院面上还带着笑意。 饭已经摆上桌了。一碟子肉末炒酸豆角,一碟子辣子碎炒鸡蛋,一碟子醋溜的土豆丝,一盘子京酱肉丝,一盘子凉拌的绿豆芽。边上是南瓜粥,和一大摞白面煎饼,一大摞菠菜面煎饼。 四爷净了手,就坐到了桌前,将菜一点点的铺在煎饼上,卷起来,咬在嘴里,吃到肚子里,真实舒服。 莫雅琪倒是偏爱菠菜的,一个人卷着吃了五张,喝了两碗粥,才被林雨桐拦着了。 弘昭的手小,拿着煎饼根本就包不住,京酱肉丝掉进面前的盘子里,他直接用手抓了往嘴里塞。吃的脸上都是酱汁。他瞧着额娘不叫莫雅琪吃了,就赶紧一口赶一口的往嘴里塞。 四爷连忙伸手拦了,“不急,咱们不急。姐姐是是姑娘家,不给多吃了。你没事,咱们慢慢来。” 弘昭才小心的看了林雨桐的一眼,“额娘,我没吃饱。” “那就慢慢吃。”林雨桐瞪了弘昭一眼,这孩子体重有点超标,她想控制他的体重,不给他吃那些零嘴点心,倒养成了这样护食的性子。 吃完饭,四爷就说林雨桐,“等他大了,有正事了。要开始习武了,自然就瘦了。哪里能给他这么一点的孩子限制呢。我倒瞧着,估计弘昭的食量,比一般的孩子大。” 林雨桐就特别奇怪,四爷对弘昭比对别的孩子更宽容。 四爷就笑道:“看见他,爷就想起那时候在皇额娘宫里。那时候,只要皇上去皇额娘宫里吃饭,那么前半天,爷就只能吃四五分饱。皇额娘说,是为了爷好。后来大了,才反应过来,皇额娘都是就是想叫爷饿上半天,等到陪皇上吃饭的时候,能显得吃的香甜些。皇上喜欢在他面前显得自在的孩子。爷的性子从小就不讨喜,所以,皇额娘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你不知道,爷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桌子上就放着白糖糕,而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那点心流口水的滋味。后来,每每想起,心里都有些酸涩。看见这孩子看见吃的眼神,爷就不由的想起自己。” 林雨桐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如今都好了。” 四爷也笑道:“是啊。都好了,虽然是受了些委屈,但是爷也确实是比别的兄弟更多见到皇上,爷记得这份情、”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晚上四爷小时候的事,第二天,再看到弘昭,叫四爷那么一说,怎么显得自己跟后娘似得呢。 却说十四没有从四爷那里得到什么,还是去找了一趟八爷。 八爷笑着请十四坐了,“十四弟的情谊,哥哥我记在心里。永远都不敢忘。” 十四摆摆手,“弟弟来,可不是跟八哥说这些的,平白的生分了。” 八爷就道:“你放心,十四弟。哥哥我的前程,可都全系在你的身上了。哥哥我将来能当一个闲王,就是哥哥的福气了。” 十四心里一跳,他等老八这话,可等了不少时候了。终于叫自己等到了吗? 就听八爷道:“十四弟谋划的事,哥哥自当尽力。如今,你十四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青海领兵之人,除了十四弟你,哪里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叫年羹尧负责粮草,咱们兄弟齐心,什么事能难得住。” 十四眼前一亮。他知道老八的话言不由衷,但只要能有军权,自己腾挪的空间就多了许多。于是马上道,“若是能得偿所愿,许八哥一顶铁帽子。” 铁帽子亲王? 八爷心里耻笑。这样的话都敢信口开河,还想成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举起茶杯,“那就祝十四弟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是个好词。 十四也举起杯子,跟八爷碰了一下。 等送了十四出门,八爷的眼神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今儿不是大朝,四爷本来只是去衙门看一眼。其实他已经盘算着去圆明园住的事了、 没想到这才一到衙门,宫里就传来旨意,圣驾又要启程去热河了。 二月已经过了大半了,三月十八就是万寿节。难道连今年的生日也要在热河过吗? 这还不等于是将整个京城往热河搬吗?大小官员,连带家眷,这可真是能折腾。 林雨桐怀着身孕,预产期在七八月份。四爷当然是不愿意离开京城了,但这都不由自己说了算。 这次皇上说走就走,前后不到三天,圣驾就又一次离京了。 这些皇子阿哥轮流在京城当值,四爷是第一批跟着去的。这一去,没有一两个月,肯定不会回来换班的。 连着弘晖和弘昀一块给带去了。 林雨桐也不能闲着,她得准备给皇上万寿节的寿礼。 然后打发人给四爷捎过去,过寿那天,亲手奉上去。 圣驾到了热河,已经进入三月了。可热河的三月,其实还是冷的。四爷没事不出自家在热河的府邸,只带着两个孩子念书。 今年又出了许多不愉快的事,万寿过的也简朴。 不管别人奉上的是什么,四爷奉上的就是自家福晋亲手做的衣裳鞋袜两套,自己和几个孩子亲手抄的经书一套。 倒是老八,此次留在了京城,这次万寿,以良妃身体不适,他没有来。估计也知道皇上现在不想见到他而找到的借口。 “老八送了什么?老四你知道吗?”三爷小声问道。 四爷摇摇头,“不知道。”估计送什么都不会讨皇上的喜欢。 三爷嘴里啧啧有声,“老八的心思估计要白费了。” 这边兄弟俩还在咬耳朵,那边就有人将寿礼给送了进来。 黑色的布帘子盖着,还挺神秘的。皇上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 帘子被揭开,大家愣了一瞬,就不由想起一阵抽气之声…… 第174章 清穿故事(83) 清穿故事(83) 笼子里两只海东青,都有些奄奄一息了。 这是谁干的? 四爷的心里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老八。难道跟上次的事情一样,是直郡王在后面操纵的? 随即他又否认了这样的猜测。直郡王没这么下作。而且直郡王对皇上的孝心不是假的,他就算要收拾老八,上次已经算是光明正大的将老八的给废掉了。何苦多走一道手续。因此,这一定不是直郡王下的手。 不是直郡王还能是谁? 是十四吗?十四没有这样的胆子。他爱蹦跶,但还不至于拿皇上做筏子。 正发愣呢。就听见老九喊道:“老十四,你简直太下作!” 显然,老九不信这是老八干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刚惹了皇上不愉快,现在哪里还敢撩虎须,就算老八不顾着自己,难道还能不顾着宫里的良妃娘娘和八福晋?所以,这事一定跟老八无关。 可是跟老八有利益冲突的,一个是直郡王,一个是老四,一个是老十四。 直郡王被关着,他第一个就排除了。而且直郡王在他们兄弟之间,威信一直就在,再怎么也不会相信直郡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九爷压根就没想过老四,不管老四有多不讨喜,他的人品还是过硬的。他见不得别人有不法的事,那对自己只能是更严苛。这样的下作事,跟他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 所以,只能是十四。十四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人压根就没有底线可言。完完全全的一个投机者。这是要将老八给彻底的压下去啊。 就跟直郡王倒了,老八才能真的站直了是一个道理。只有老八倒了,老十四才算真的能自立起来。 所以,这大殿里,在九爷喊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倒是有九成觉得这是老十四干的。 十四脸都白了,腿也软了。 “皇阿玛,冤枉。”十四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而康熙则捂着胸口,不管这是谁干的,但都是出自于自己的儿子之手,怎能不叫人心寒。 老九说是十四干的,他不信。他更倾向于这是老八自导自演的。 一方面,老八因为上次的事情,恨透了十四。另一方面,老八就是要叫人相信这都是十四的阴谋。朕这个皇帝能相信这一切最好,哪怕朕不相信,但在百官的心里,老八还是那个贤王。甚至更成了一个悲情的贤王,一个被兄弟陷害的贤王。若是朕看透了他做的一切,还继续的斥责他,那么,他的处境也未必就比现在更难。只不过又多了一个被皇上打压的悲情牌罢了。 一个受百官爱戴的,被皇上猜忌,被兄弟所不容的悲情贤王形象,将深入人心。 他这是将经营名声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了。 他对朕这个皇阿玛还真是不留一点父子之情。 众人就看着皇上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往后倒去。 这下可真是吓傻众人了。 李德全一把扶住皇上,“宣太医。” 马齐和张廷玉作为上书房大臣,自是能上前。 四爷还是道:“三哥,兄弟们之中,如今你最长。上去看着吧。” 三爷腿都软了。皇上要真是再这里有个万一,这还不得彻底的乱了啊。 四爷的话给他提了醒,皇上病了,虽有忌讳,但没道理一个上前的阿哥都没有。要是都涌上去,未免人多手杂,但是自己一个人该是没事的。再说了,自己是这些皇阿哥中现在年纪最长的人了。还真是责无旁贷了。 三爷抖着腿,战战兢兢的上前。 先将皇上安置在后面的内室里,又只留了皇子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大员留下等,其他的人都已经被挥退了。 十四心里就更害怕了,这事真不是他干的。就算要害老八,那也得等到自己有了真正的势力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除了老八的口头应诺,半点实在的都没见,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可是众人看他的眼神,却叫他觉得大事不好了。竟然是有这么多的人相信老九说的话。 他跪在当地,一点也不敢起来。 五爷斥责九爷,“你也跪着去。”这个混蛋玩意,局势尚且不明,你就这么急着为老八鸣不平,叫别人怎么想。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不是老八干的。 说到底,还是老九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九爷不能面上驳了五爷的面子,再加上皇上刚才的样子确实吓人,而自己刚才不管不顾的叫喊,确实是有失妥当。于是只得狠狠的瞪了眼十四,跪在了他的身边。 这大殿里跪在两个皇子阿哥,这些臣子自然是能多靠后叫有多靠后。 这个时候,真没人敢冒头。 皇上怒急攻心,这一晕倒,竟是整整三天。四爷感觉皇上的精神大不如前。 等皇上醒来,八爷一身风尘的从京城赶了过来,进来跪下就请罪,多余的冤枉一句都不喊。 可越是这样,越叫人觉得八爷委屈。 谁会在被皇上厌弃之后干这样的蠢事呢。这摆明了不是八爷的手笔嘛。 八爷是被冤枉的,深入很多人的心。 四爷眯着眼睛看八爷,这个人对人心和心性的把握,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皇上靠在榻上,没有朝八爷看一眼,“朕与胤禩,今父子之情绝矣。” 八爷也十分愕然,再没想到皇上说出这么一句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话来。“皇阿玛……” 四爷还是相信皇上的判断的。皇上这是认定了老八了。 不用审问,不用探究,皇上坚持认定是老八。皇上也不会去审讯那些送鸟和养鸟的人,不用问也猜的出来,一审肯定是老十四干的。 可实际上,老十四真没这个胆子。 看着众人愕然的眼神,四爷心道,至少老八还是成功了一部分的。因为大家的心里都在替他委屈,替他不值。众人心里不免猜测,如今八爷这般被打压,那么上次推举太子的事,是不是八爷也是被这么冤枉的呢? 对于玩弄和操控人心的手段,四爷有些佩服八爷。 众人在大殿里守了皇上三天,直到现在,才被获准离开。 皇上没说处置十四,也没说处置老九,这两人在跪了三天之后,就被人架着,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四爷一进门,弘晖就迎了进来。“阿玛,没事吧?”这几天,行宫的消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要不是这些叔叔们在里面也都没出来,他真的还以为阿玛也出事了。 “没事。”四爷神情和缓了些,“叫人关了府门,谁也不见。” 弘晖愣了愣,就赶紧应了下来。看来是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开始,弘晖还不知道自己阿玛不想见谁,等到连着几天十四叔都上门求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十四叔,阿玛回来沐浴以后,就进了禅房。不叫人打搅。”弘晖请抗不过十四在门口,只等将他请进来,“这沐浴斋戒,又进了禅房诵经。要是十四叔实在是有急事,侄儿进去叫一声?”皇上身体不适的事情,弘晖自然是知道的。每天晚上,他和弘昀也会抄两卷经书才睡。阿玛想给皇上念经祈福是真的,但也确实是不想见十四叔。为皇上祈福,就不信十四叔敢打搅,非得将阿玛给叫出来。 十四一愣,就知道老四为了什么?这个时候,叫人不得不佩服老四的定力。 “那就算了。”十四站起身,“别去打搅你阿玛了,就叫他好好念经吧。”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满。 弘晖只当听不出来,好声好气,客客气气的将十四送了出去。 他看着十四叔的背影,心道,这位叔叔,如今就跟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其实此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还要什么。全凭着一股子不甘心支着。他再这么卖蠢下去,阿玛的耐心可就彻底的耗尽了。 弘晖往禅房去,他刚才的话确实不是谎话。阿玛确实沐浴斋戒之后就进了禅房。每天,他都隔着窗子将事情跟阿玛禀报一遍。他相信阿玛能听得见。 只要叫阿玛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 四爷在里面自然听见弘晖的话了。他确实是在给皇上祈福。因为他在那天发现了一个现象,皇上的手已经抖的很厉害了。皇上真的老了。 这次一躺下,对于年纪大了,偏还要劳心劳力的老人来说,这样的损伤只怕是大伤了元气。 十四如今来找,这就证明他急了。真的急了。皇上没斥责他,但是人的心里却将黑锅给了他。 四爷心里冷哼,这都是他自找的。 还真把老八当菩萨了。老八可能觉得已经失去圣心了,但却更要得到大家的‘人心’。 只要百官心里,八爷还是八贤王,那他就还有机会。 他一手收拾了老十四,一手清洗身上的嫌疑。 他就是要叫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贤’招了皇上的忌讳,他是被冤枉的,是被打压的。 他的能力和才情,叫皇上不得不防备了。 皇上说老八‘揉奸成性’,这话其实是客观的。 皇上要真对他像是对直郡王一样,直接给圈了,那皇上可就真要背上迫害‘贤王’的罪过了。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出手的。 而老九,则是充当了神助攻的角色。 第175章 清穿故事(84)二更 清穿故事(84) 四爷的祈福没进行几天,皇上突然宣布要回京城。 这才来了一个月,怎么说回就回了。 四爷有些拿不准皇上的意思。别人都是骑马,四爷这次却坐了马车,斋戒一个月不到日子,四爷在路上还是得坚持念经。 跟四爷一样坐马车的事八爷,据说八爷是病了。而且病的很重,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了。 四爷不得不说,老八这病病的很巧。都已经病的不好了,难道皇上还能再惩罚他?好歹是亲儿子啊。真要那么做了,皇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倒更像是逃避惩罚而做出的第二道准备。 皇上没有斥责,但也确实是无视了八爷。八爷的马车跟在后面,每到沿途的驿馆,没有人敢请八爷跟着这些爷一起住驿馆。但也不能真的不管。 这些下面的人有他们的途径,这些事情都给打听的清清楚楚。驿站边总会留出一两所民宅出来,安置八爷一行人。 九爷暗自不忿过,想要给八爷说好话。五爷好歹给拉住了。“你觉得皇上糊涂的分不出好赖了不成?”五爷趴在九爷的耳边,恨铁不成钢的道。 九爷心里就砰砰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五爷,五爷却再不理他。“你要是再闹腾,爷也不拦你。反正娘娘那里有爷照看,你就跟着老八折腾吧。” 九爷什么时候见过五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说过这样的话。心里先局退了几分。“我不过是看着八哥可怜,到底是皇阿哥,兄弟们也相处了这么些年了,不落忍罢了。” “不落忍?”五爷呵呵一笑,“说病就病,该病就病,就这样的本事,还有什么让你不落忍的。” 九爷的脑子也不是白长的。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面色一时就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五哥。兄弟们这么些年,没想到……” 看着五爷骑着马走远,十爷才靠过来,“怎么?把五哥这老好人也气急了吧。不是我说你九哥,这事,以咱们俩的脑子,还是别掺和的好。” 九爷气的瞪他,“你的脑子别跟爷的脑子比。” 十爷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脑子还真跟爷的没法子比。 四爷在马车里钻着,弘晖却骑着马在外面跟着,十三跟弘晖并架而行。叔侄俩也不知道说什么,显得十分高兴。不一时,就有小太监从前面跑过来,原来是皇上叫弘晖过去说话。 弘晖跟四爷说了一声,朝十三爷行了礼,就骑着马往前而去。 这些皇子们一个一个都不是傻子。皇上如今对这个侄儿的喜爱一点都做不得假。 弘晖上了御辇,就笑道,“还是皇玛法这里舒服。” 说完,才行了礼。 皇上招招手,指着刚上来的果子叫弘晖吃,“你这孩子,整天就知道贫嘴。朕就不信你阿玛还能亏了你。” 弘晖呵呵一笑,“阿玛倒是嘴硬心软,前两年还更严些,这两年弘昭会淘气了,孙儿瞧着,倒是对那小子更耐心些。” “都该娶媳妇的年纪了,怎么还吃起醋来了。”康熙指着身边,叫弘晖坐了,“说说,想找个什么样的福晋,朕给你看着。” 弘晖马上就脸红了,“皇玛法,您还能亏待了孙儿。只要懂事的,不瞎添乱,安安分分的就好。” 康熙指着弘晖就笑,“你小子不老实。” 弘晖嘿嘿笑一声,“孙儿还不着急。阿玛说我还有些担不起责任。” “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康熙点评弘晖,“谨慎跟你阿玛倒是如出一辙,只这活泛的性子,倒是不像。” 弘晖就瞪大眼睛看康熙,“前段时间,您还说孙儿这性子是像足您,现在怎么就不认了。”他大为惋惜的道,“亏的前些日子阿玛责骂孙儿,孙儿还拿这个当借口,将阿玛给挡了回去了。您这一不认,孙儿可不得惨了。都到娶媳妇的时候了,再被阿玛按住打屁股,这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皇上指着弘晖就笑,“朕说了那么一句,还成了你的护身符了。” “那是。您是天子,金口玉言。谁敢不听?”弘晖将皇上手边的茶收了,给李德全递过去,“茶凉了,谙达给换一杯果子露来。” 李德全笑着应了。皇上最近在吃药,喝茶肯定不好。但谁也不敢说什么。换做果子露就挺好,甜滋滋的冲了口了苦味。 “晌午叫人做春饼吃吧。那京酱肉丝用煎饼一卷,味儿香的很。做几个清淡的素菜来搭着吃。”说着不见外的对皇上道,“今儿孙儿也赖在皇玛法这里,混一顿好吃的。” 康熙还没说话,李德全就赶紧下去吩咐了。皇上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一天喝不了一碗粥,着实愁人。 “听你说的香,朕都馋了。”康熙很给面子。 正说着话,御辇的帘子被风掀起来了。弘晖抬眼,刚好看见路边的榆树发芽,长出嫩嫩的榆钱来。 “皇玛法,想不想吃榆钱。孙儿下去给您找来。”弘晖亮着眼睛问。 于是,御辇就停了下来。皇上跟弘晖从上面下来。后面正不知道前面怎么了呢?打发人一瞧,皇上站在榆树下,四爷府的大阿哥,正把袍子撩上去,塞进腰带里,顺着榆树往上爬。 就见皇上在树下喊,“你倒是小心点,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弘晖在说上灵便的像是一只猕猴,“皇玛法,您瞧这一枝好不好。” “好好好,都好。你看着点脚下。”皇上只顾着叮嘱弘晖。 祖孙俩折榆钱,玩的甚美。却不知道把远远看着的人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晚饭的时候,除了八爷以外的皇阿哥,都得了一盘拌好的榆钱。 这东西,真是粗鄙。乡下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不会这么吃。可如今是皇上赏的,即便再不值钱,那也得吃出龙肝凤胆的味道来。 十三陪着四爷吃饭,看着眼前的榆钱,就道:“四哥,还是要有所准备的,皇阿玛喜欢弘晖,应该不会有差错的。” 四爷摇摇头,“咱们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也许皇上就想大家都这么想。” 这话有单绕,但意思十三爷懂了,“四哥说的是。” 这一路上,弘晖大部分的时间都陪着皇上。等晚上回来,他悄悄的跟四爷道:“皇玛法的手,拿筷子都吃力。但是皇玛法没主动避着孙儿。” 这就是有意的将他身体的情况露给自己知道。四爷点点头,“你看着应对就好。你皇玛法……也不容易。” 后来的两天,弘晖偶尔会帮皇上念一念折子,见皇上给不要紧的折子上用了私印,却没有再批示,弘晖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是习武之人,对人身上的穴位自然是了解的。到底忍不住,拉了皇上的手,轻轻的按压。 李德全的心都提起来了。却见皇上没有斥责,由着弘晖阿哥‘冒犯’龙体。 “皇玛法,天大的事情,您都不能再生气了。”弘晖轻声道。 皇上看着弘晖的眼神就更柔和了些。他的儿子们对他的敬畏多与爱戴。人到老来,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孤家寡人。难得弘晖是个机灵又守得住本心的孩子。 进了京城,皇上并没有带弘晖进宫,只是叮嘱道:“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现在你看到的才是真的。” 弘晖点点头,只觉得这话处处是深意。 等回了府里,弘晖就对四爷小声说了这话。四爷的手指猛的缩进,然后又慢慢的放开。随意的笑了笑,就道,“那你没事的时候,就带着人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总归是有些益处的。” 弘晖应了一声,才退下去梳洗。 林雨桐千盼万盼,才盼的这父子三人回来。此时林雨桐的肚子已经非常的明显了,四爷看着她站着那里,都有点胆战心惊,“在屋里等着就好,怎么还出来了?”说着,就迎上去,扶着她的腰往屋里去。 “我叫人去外面等着,一会子就回来禀报说,八爷是叫抬回府里的。闹得我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林雨桐还真是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再加上,八爷被抬着回来的,但是一个跟随的太医都不见,更是没有人一路护着。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有事啊。 四爷就安抚道,“是老八出了点事。敢咱们不相干。” 弘昀早已经窜到饭桌边上了,见桌上有一盘子用榆钱做的麦饭,就又看了弘晖一眼。 莫雅琪还奇怪这两个的动作,“怎么了?”家他们盯着麦饭,就道,“是弘时带着人采的,嫡额娘亲手做的。一会子多吃点。还有用榆钱和面粉活着鸡汤做的菜馒头。也香的很。” 弘昀就道,“姐,你看你如今都发福成什么样了?” 四爷听见了,就抬头瞧莫雅琪,原本的瓜子脸,如今都成了鹅蛋脸了。原来跟柳条似得,如今……但还是点头,笑着道:“这样就好,刚刚好,这样好看。” 弘昀就又看了一眼莫雅琪,才又无奈的看四爷,“……”您这话不亏心呐!什么审美! 林雨桐心道,这绝对是亲爹。闺女变啥样都最美。 第176章 清穿故事(85)三更 清穿故事(85) 打发了孩子们,两人早早的就歇了。在路上颠簸了好几天,当然是躺在自家的床上更舒服。 四爷一边摸着林雨桐的肚子,一边小声说着在塞外的事情。 “老八心里的成算,不是十四能比的。爷早就说过,老十四要是学不乖,迟早得被老八给坑了。就像是现在一样,尽管皇上骂了老八,但更多的人还是相信,这事是老十四背地里干的。” “老十四如今是心乱了。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一场空,没算计到别人,反倒被别人给算计了。如今要信誉没信誉,要名声没名声,这才真的是抓瞎了。不停的找爷,能为什么?不过是希望爷能出来说一句话。”四爷气愤的道,“但他也不想想,爷跟他一母同胞,谁都能站出来说话,就爷不行。要不然,别人会不会想,这事难不成是这哥俩暗地里联手办的。把他摘不出去,还把自己给搭进去。爷又不是脑子发昏,怎么会干出这种徒劳无益的事。他不长脑子,四处乱撞,不知怎么还想起去找宗室里的几个王爷说话。真是……蠢!” 林雨桐心道,十四心里未尝就没有数。但也正因为上面有四爷这个哥哥在,他才敢这么蹦跶,万一蹦跶成了,就什么都有了。就算什么都没成,他心里只怕也知道四爷的机会会更大一些,反正亲哥在上面,他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只要娘娘在,他就出不了大事。 就听四爷继续说八爷,“老八这人,能力在兄弟中算是一等一的,只要他想办的事,少有办不成的。爷爱惜他的才干,但是老八,将自己看的太重。如果他不能将大局放在私利的前面,那么,老八……就不能用了。” 不光是不能用了,还得想办法尽量的废了才好。 因为这样的人,如同杂草一般,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肆意蔓延。 林雨桐就小声问道,“如今基本能定下来了吧?” 四爷摸着林雨桐肚子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将她往怀里裹了一下,才小声道,“爷也不知道。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本本分分的,谨慎的走好才最要紧。连板上钉钉的太子都能说变就变了,更何况其他。” 林雨桐点点头,“我和孩子这里,爷放心,稳得住。” 四爷就轻笑一声,“别怕,你家爷心里有数呢。” 有什么数,林雨桐也没功夫问。两人在一个被窝里挨挨蹭蹭的,一会子就蹭出了火花。大着肚子的孕妇有时候敏感的伤不起。两人折腾了一回,叫了水,梳洗过后,才歇下了。 八福晋此时却守在八爷身边,听说年氏在亲自熬药,八福晋只觉得膈应的慌。 以前热闹喧腾的八爷府,瞬间就冷清了下来。八福晋也算是知道什么人情冷暖了。 她因为八爷伤心,却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消沉下去。 “胤禩,难不成你真的就甘心认命不成?”八福晋轻声问道。 如果一辈子出不了头,她知道,胤禩会将他自己憋屈死的。那就折腾吧,反正,他死,她就跟着死。这世上没什么值得牵挂的。 八爷摇摇头,“不急。咱们慢慢来。” 八福晋看着八爷道,“要是有了隆科多,爷有几成胜算?” 八爷皱眉,“隆科多……当时是爷看走了眼,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造化,要是早知道,早就该……如今,咱们这落魄的皇子,却也够不上人家了。”说着,他拍了拍福晋的手,“慢慢谋划吧。爷就算坐不上那个位置,也得成为谁也动不了的人。不会再叫你受委屈的。” 八福晋垂下眼睑笑了笑,“你先别悲观,或许是隆科多的事情还有转机。这个要真是要紧,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的。” “什么?”八爷不解的问道。 “这个人哪里都不好,但只一点,那就是宠爱妾室四儿上,算得上是个痴情的种子。以前跟四嫂在一起,还说起过这个四儿,四嫂话里话外,对这个人特别的不喜,甚至于是厌恶。这样也好,我明天去会会她,这个女人用的好了,有大用。” “隆科多的妾室?”八爷皱眉。他还真没从这事上想过办法。 八福晋就道:“你先养身子,我先去瞧瞧这个人再说。四嫂弯不下腰,我弯得下。” 八爷苦笑,四嫂弯不下腰,那是因为四哥无需四嫂去弯这个腰。而自己,到底是需要自己的福晋去附身屈就的。 八福晋知道八爷心里不自在,就转移话题道,“十四这次……” 八爷就冷笑一声,“他……就算皇上知道不是他做的,那有如何?至少,他能被爷这么轻而易举的算计到,就证明这个人能力着实堪忧。他往上走一步的可能,已经被彻底的斩断了。皇上看不上爷的出身,但是爷要是上不去,皇上就不会叫一个压不住爷的上台。十四他……蹦不起来了。爷倒是盼着他蹦,他蹦跶的欢才好呢,爷倒要看看,四哥的仁义放在十四的身上,还能剩下多少?” 八福晋这才恍然。 而十四福晋看着十四却真的发了愁,他爱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可自己还有儿子呢。看看废太子家的弘晳,直郡王家的弘昱,自己就心惊胆战。总害怕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沦落到那个境地。 “爷,你就听我一句。咱们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行吗?”十四福晋扶额,“爷到现在还是一个光头阿哥,到了咱们两个儿子身上,就成了不入流的辅国公。您不想着为儿子留下点,只一味的作。”她见十四爷兀自瞪着眼睛,就道:“爷这两天别跑了,我上门去求见四嫂,进宫去见见娘娘。”说完,又摇头道,“只这样还不行,还得……对!还得……请太医。爷也病了。” 十四就跳脚,“有你这么咒自己男人的吗?” “那你想怎的?你还看不出来啊,你这是着了八爷的忌讳了。有他这么盯着你,冷不丁的冒出来咬你一口,你还能干什么?”十四福晋冷笑一声,“再说了,你就是有当皇上的命,我也没当主子娘娘的命。是我的命不好,是我连累了你,这总行了吧。” 十四脸都白了,一把过去捂住十四福晋的嘴,“你住嘴!住嘴!住嘴!爷没折腾的一家子没了命,你这张嘴就得一家子的命给赔进去。”见十四福晋瞪着眼睛,不说话了才放开手,说道,“你可住嘴吧你!” 十四福晋就瞪他,“行了行了!不是被你气着了吗?” 十四瞪眼,“你爷我不傻!在热河我就想找老四说一句软话的。谁知道他倒是清心寡欲的念经了。打发弘晖出来,你不知道这小子,跟老四那真是亲父子。面上呵呵的笑,说话却半点都不漏。爷能跟自家哥哥说软话,还能跟侄儿说软话啊?” 十四福晋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作死,那应该就无碍吧。 “这还得是四爷上去,爷才有回头的机会。要是换了别人,爷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十四瞪她道:“爷刚回来,就不能叫爷安生的睡一觉再说?” “睡睡睡!就知道睡!”十四福晋嘟囔了一句,见他眼底都是青的,倒也把话头收住了。 第二天一早,十四福晋就先打发人去叫了太医。十四这次不是假病了,是真的病了。吓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这人大概最近就没睡过安稳觉。不过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昨晚上睡在那里一身的冷汗,半夜就起了烧。 就这老鼠胆,还敢闹腾。十四福晋心里不屑。 而此时的八福晋,却梳妆好,坐在梳妆台前问伺候的人,“都打听清楚了吗?” 那丫头小声道:“打听清楚了。那位佟家的夫人喜欢看春云班的戏。今儿来客楼有春云班的戏,想来这位夫人不会错过。” “那就来客楼吧。”八福晋将鬓角的头发整理一下,就出声道。 三月的时候,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来客楼今儿是包场,听说是宴请贵人。 像是皇家这些福晋看不上隆科多的妾室,但以隆科多如今的地位,还不是一样有数不清的人争相的巴结这个叫做四儿的女人。在很多人的眼里,这四儿就是实打实的贵人。 八福晋坐在马车上,心里未尝就不委屈。可是那又如何,她始终坚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儿自己对她屈就,明儿就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是世易时移事更罢了。 她今儿特地选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来客楼的门口。打发了丫头下去。 “不好意思,今儿小店不对外经营。”那门口的小二哥弓腰,满脸堆笑的将人给挡了。 这来人一身丫头的打扮,可衣料却也是上好的。整天迎来送往,他也算练了一双火眼金睛来。更何况,在这京城理,一块板砖拍下去,都能砸出一个皇亲国戚来,谁知道这人到底是那个庙里的菩萨?哪里敢大意? 第177章 清穿故事(86)四更 清穿故事(86) “不做生意了?”那丫头挑眉道,“这倒是稀罕,哪里有开着门不做生意的?我们福晋听说你们这里的云片糕不错,怎么?不卖么?” 都说了是‘福晋’了,那这至少都是宗室里的贵人啊。 这可都是主子,得罪肯定是得罪不起的。 这小二连忙点头哈腰的道:“姑娘请里面坐吧,小的这就叫我们掌柜的来。” “进去?”那丫头回头瞧了一眼轿子,“这……我们福晋还等着呢?怎么?还得很长时间吗?要不然这样,你给我们一个雅间。今儿是谁包的场子,我想着,这满天下的,还真没有几个敢不给我们主子这个面子的。” 那小二一听这口气,心里就先突突,这京城光是皇子阿哥,就有十几家。不管是哪一家,都得敬着,就是再大的贵人,也得给这些真龙们让位啊。 别说给一个雅间,就是叫今儿别做生意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还得好好的伺候着。 “敢问姑娘,这福晋是……”小二塞了一大串钱给那丫头,问道。 这丫头不接钱,只笑道,“我们福晋又不是山大王,哪里还不准别人做生意了。告诉你也不妨事。”说着,就比了一个八字,“是我们福晋想给我们家爷买,才亲自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难为你们。实在是叫主子在外面等着,对大家都不好,是不是?” 那小二差点一屁股坐下,他是吓的。 小老百姓哪里管皇家那些你今儿得宠了,他明儿不得宠的事。贵人就是贵人,就是落了架的凤凰那也是凤凰,不是往常伺候的那些土鸡能比的。 他赶紧进去,就找了掌柜的,简单的说了一声。 这掌柜的能在京城经营这么一个大铺面,哪里是什么没见识的人。 他心里多少有点猜测,自己店里云片糕再好,还能好过御厨?人家这不是冲着自家的点心了,而是冲着今儿来的客人来的。 这佟三爷谁不知道如今是什么的地位。九门提督!皇上何等信重。皇子阿哥想拉拢这一点也不稀奇。但这不归自己一个小老百姓管。 做生意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他赶紧亲自去请。不过他还没资格去八福晋前面说话,只能跟那丫头套了近乎。那丫头才去请了八福晋下轿。 这掌柜的既然知道八福晋的意思,就道:“云片糕今儿不剩了。小的这就打发人专门给做去。” 那小二在一边心道,今儿的云片糕做出来的只有多的,就是为了这些夫人们回家带的。哪里就没有了? 但掌柜的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八福晋却知道这掌柜是个精明人,叫丫头随手就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他今儿这酒楼包出去一天,也赚不来这么些个银子。 掌柜的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心里就更知道今儿这事该怎么办了。 八福晋在雅间里坐着,喝茶吃点心。慢慢的,就有一些女眷陆陆续续的来了, 八福晋在二楼的雅间里,隔着窗子将下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楚。 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八福晋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楼下有了喧哗之声,八福晋才端着茶杯往下面瞧。 就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大红云锦旗装的妇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算不得轻,长相……也算是个美人,只是脸上多了几分骄横之气。叫八福晋的眼光来看,实在看不出这女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许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跟女人看女人的眼光确实是不一样的吧。亦或者是隆科多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也说不定。 李四儿感觉到了楼上有一道打量的目光,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打量自己了。年轻的时候,自己被货物一般的由着人挑拣,但自从跟了自己爷,别的不说,护住自己不受委屈,他还是做到了。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女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高高的傲气。李四儿心里不屑,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有几个不是冲着自己男人来的。 想要凑过来,还得端着架子,叫人瞧不起。 李四儿坐了,叫了掌柜的来问话。“今儿不是包了你的铺子,怎么?我的话不好使。” “贵客息怒。”那掌柜的一脸笑意,“实在是上面那位是咱们得罪不起。八福晋点了名,叫咱们做一道点心出来。您知道的,贵人的话,咱们……要不然,小的去说说。” 李四儿一惊,就是她再怎么自大,也不敢跟皇子福晋叫板啊。 而且,这位八爷可是连自家爷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人。要说这八福晋在这里是为了自己,她李四儿有点不信。但想起自家男人高兴时说的话,‘你男人如今,就是那些龙子凤孙,也得巴结着。爷在这个位置一天,他们就得巴结一天,爷这个皇子舅舅就还做得。’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周围围着她的妇人们一时惊叹出声,就站起来,想上去给主子问个安。哪怕在下面磕个头也是好的。 这叫刚才还众星捧月的李四儿心里不得劲。这些人对自己和对八福晋的巴结是不一样的。对自己透着一股子虚,对着八福晋,却是从骨子里透着畏惧。这就是皇族的优越感。 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又有两个凑上去的人被八福晋的丫头给挡了回来。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停的往楼上去,只是为了叫八福晋听过她们的名字罢了。 “李夫人何不上去?”一个妇人就道,“我等身份低微,见不得福晋的尊面。夫人你不同,佟家跟皇家是何等关系?福晋总是能见夫人一面的吧。” 李四儿心说,现如今不是我要见她,是她想要见我。但是心里的那股子虚荣心到底占了上风。她想要证明,证明自己一个妾室,不仅在她们这些人眼里是台面上的人,就算在八福晋这样的贵人眼里,也一样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于是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 刚到门口,就被丫头拦了。那丫头从仪态到姿容,都叫她微微有些不自在。这就是所谓的贵气吗? 等的她都觉得脚麻了,才被人带了进去。 “坐吧。”八福晋见她自己先忍不住凑上来,心里就不由的轻视了两分。这样一个女人,即便聪明,也是小聪明,用不到正经地方。这倒是好对付了。 第178章 清穿故事(87) 清穿故事(87) “你就是佟三爷的二夫人?”八福晋随意的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随意的问道。 李四儿愣了一下,所有人都叫她李夫人,八福晋却说她是佟家的二夫人,这叫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受用。虽然八福晋态度高傲,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叫她觉得舒服。于是行了礼,“见过八福晋。” “坐吧。”八福晋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在别人都被拒之门外,就自己被请进来,而且还被赐了座,这样的对比,叫她心里多少有些优越感。 “今儿过来听春云班戏,实在不知道福晋会过来。”李四儿仰起笑脸,好像这所谓的皇家人也没那么可怕。 八福晋端着茶碗,用茶盖撇着上面的浮沫,“那也是巧了,我就是进来歇歇脚,带一道点心回去。就不打搅你们看戏了。” 李四儿就道:“来都来了,福晋何不赏脸热闹一日?” 八福晋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四儿,上下的打量了一眼,直言道:“咱们都是女人,我说一句不讨人喜欢的话,你如今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来,可是容易招祸的。不喜欢你的人可大有人在。真招了贵人的眼,不怕一杯毒酒了结了你啊?” 李四儿脸色一变,有些怨愤的看了一眼八福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今日有酒今日醉,他日的事,谁还在乎?”她能活成这样,已经是赚了。 八福晋皱眉看她,“我也不过是好心。看来你也不需要。本福晋的事情,你该是也听过,没有孩子,为以后就想的多些。你也连个孩子都没有,又这般的……”她摇摇头,“还真是没有几个正室喜欢你这样的。要是上面的主子娘娘不喜欢你,那你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当然了,要是有人能体谅你的难处,给个诰命,可就是一辈子的保证。也不必说什么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话。” 说着,就站起身来,“行了,我干嘛跟你说这个。时间不早了,咱也该回去了。云片糕也该好了。” 看了李四儿一眼,扶着丫头的手就往下走。那掌柜的将云片糕包好,递到那丫头手里。到了楼下,众人都站起来。八福晋就道:“是我的不是,打搅你们了。今儿算我请客。你们热闹吧。” 众人恭送八福晋离开,谁不赞八福晋和气。 李四儿却因为八福晋的话心里翻腾。 她向来就不是笨人,笨人做不到她如今这个份上。 八福晋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明白了。有人不喜欢自己,只怕指的是四福晋。 这个她早就想到过,这位福晋,能养着侧福晋的孩子,侧福晋还服服帖帖,还叫四爷半点不忌讳。如今都三十了,还怀着身子,自己本身又有两个儿子,把庶子养的跟亲生的也不差什么。这些京城的正妻,哪个不羡慕四福晋的这份本事。她不喜欢自己是肯定的。自己要是碰上这么厉害的正妻,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 自己爷暗地里靠着谁,她心里有数。要真是将来……这都是说不好的事情。虽然自己不敢想太远的事情,但能活着,能活的好,谁还愿意往死路上走。 诰命? 这是自己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如果真能有诰命,自己是不是也能光明正大的葬在佟家的祖坟里,将来他佟家的后人,也得四时八节的供奉。 可这个诰命想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除非,主子娘娘变成八福晋。 李四儿带着这样的心事,早早的就回了家。 隆科多回来的晚,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四儿坐在灯下愣愣的出神。 “今儿是怎么了?玩的不好?”隆科多一身酒气,解了衣服的领子,坐在一边问道。 四儿将茶推过去,“爷,我以后怎么办?” “有我在,自是护着你周全。”隆科多诧异的挑眉,扭头看她,“今儿怎么说起这话?” 四儿就看隆科多,“你也就嘴上说的好。我如今这脸还能看。等再过两年,人老珠黄了,有的是鲜嫩的小姑娘,爷心里还能记得我?” “又胡说些什么?可是想要什么了?银子?首饰?”隆科多就笑道,“你觉得不安稳,家里的银子都是你收着。收了多少礼,这我就不说了。不说别的,就只这些银子在,哪里会没有以后?” “爷越来越权重,我也跟着忧心。”四儿就垂下眼睑,道:“也是我做事猖狂,收了别人的银子,爷也为了这个办了不少事。这将来……” 隆科多笑笑,“你整天在家里,就知道瞎捉摸。爷心里有数。” “我知道爷想着从龙之功。可这从龙之功也要看从的是什么龙?要是那位四爷,最是个不讲情面的。将来翻起旧账,该如何是好?”四儿上前给隆科多揉着肩膀,“大道理我是不懂,但是戏文上什么没有?这飞鸟尽良弓藏,卸磨杀驴的事情多了去了。爷也不能不防备。” 谁当皇帝其实跟自家没什么关系。随了那位四爷真的就对自己是好事吗? 李四儿心里存疑。 再加上四福晋对自己的态度,就算将来自家爷位极人臣,自己又能算哪根葱呢?到那时,自己也人老珠黄了,男人在女人和前程之间,会做怎样的选择,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八岁以前就在戏班子过的,后来被人买回去做了丫头。再后来倒了好几道手,又给那老棺材瓤子做了妾。直到遇到隆科多,自己才过的像个人了。 可就算这个男人对自己再怎么宠爱,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将来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位八福晋的话不一定作准,但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她想试试。 隆科多被四儿一说,顿时就一愣,“你不会好端端的来说这话,今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四儿点点头,“今儿出门碰见了八福晋,八福晋也见了我一面。就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隆科多眉头一皱,这是八爷想拉拢自己了吧。可这位八爷如今已经算是到头了。自己跟着他蹦跶不是找死吗?他扭头对李四儿道,“你的心思爷知道。只有爷先好,你才有可能好。是不是这个道理?但是爷要是连命都丢了,四儿,不管谁给你承诺了什么,那都是空中的楼阁,水中的月亮啊。” 那这就是更看好四爷,而不是八爷。李四儿一笑,也不再说其他。“我听爷的。” 但晚上隆科多还是睡不着啊。李四儿的话可真是说到了他最害怕的地方了。如今上面坐着的皇上还是佟家的亲外甥呢,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谊都不讲。而这位四爷,就更是眼里一点也不揉沙子。如今用自己,尚且还好。他日用不到自己,又该如何呢? 这个难题就这么梗在心里。现在不跟着老四走,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得完蛋。但是老八……老八…… 隆科多的心里有点不确定。完蛋了废太子,连着倒了直郡王。就连他一直以为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的六叔,也说倒就倒了。 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他翻了个身,拉了同样没睡着的李四儿,“有空,能碰上八福晋的时候,就去请一趟安。” 李四儿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这就是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 “知道了。爷放心吧。”李四儿给隆科多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心里不免掂量开了。 看来今晚上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了。 林雨桐听到弘昀说是八福晋见了隆科多的妾室,还有诧异。诧异的不是八福晋见李四儿,而是弘昀是怎么知道的。 弘昀笑道:“那家的点心不错。儿子想尝尝。” 林雨桐就点他,“你昨儿还说莫雅琪胖了,你瞧瞧你现在,是不是眼睛都眯起来了。自己家里做的还不够你吃的,跑到外面去搜寻。你明儿就加跑两圈。还没娶媳妇呢,叫人家姑娘怎么喜欢啊?” 弘昀:“……”重点错了,嫡额娘。 看着弘昀灰溜溜的跑了,林雨桐又叮嘱厨房,“以后半个月,不许给二阿哥吃甜的。” 但对于弘昀说起的事,林雨桐还是往心里去了。 打发了丫头去打听了消息,晚上就说给四爷听,“八弟妹以前可是连五弟妹,七弟妹,十二弟妹都不怎么往心里去的。没想到还真能舍得下脸面。虽说这一个女人的作用有限,但只是隆科多那边,爷怕是还得防着些。” 四爷点点头,“爷知道。你尽管放心。不到最后定下来,谁都不会百分百将一家子性命寄托在一人身上。人之常情,只要不在大事上犯糊涂,爷还不至于容不下。” 林雨桐只是提个醒,至于四爷回怎么操作,以她的脑子,尤其是怀孕以后在智商明显掉线的脑子,只怕一时半会也琢磨不明白。 第二天,在书房,四爷就叫了弘晖,小声的叮嘱了一番。 然后弘晖就出门了两天,谁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第179章 清穿故事(88)二更 清穿故事(88) 今年,京城的气氛又有点怪异。先不说佟家倒了。声望颇高的,被大家一致看到的八爷也倒了。就是从热河三月回来的圣上,似乎这次也病倒了。 不仅病倒了,而且还去了畅春园养病。 畅春园是皇上乐意住得地方。如此一来,其实相当于将整个朝廷的重心都带过去了一般。 四爷带着一家大小,重新住进了距离皇上最近的圆明园。 天已经入五月,就慢慢的热了起来。皇上的折子还是照批,只是大朝会去越来越少了。 四爷有些焦躁,这是皇上的身体真的不好了?还是又一次引蛇出洞。 林雨桐挺着大肚子,将蒸好的凉糕,淋上蜂蜜,推到四爷面前,“先尝尝这个,凉糕是在井里过的,凉丝丝的,蜂蜜也好吃。” 四爷无奈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她自己过了害喜的那个阶段,就开始进入了另一个模式,狂吃。不管怎么吃,好像都吃不饱。整天就是想着怎么做吃的。一天八顿饭这话都不能算是夸张的话。她自己吃还不算,也拉着自己吃。这段时间,他真是胖了不少。人家都为皇上的身体,现在的朝局忧心的时候,就自己红光满面,还胖了几斤。这不是不关心,就是没心没肺。 但是低头一看,这凉糕白莹莹的,中间夹了一层蜜豆,葡萄干,蜜枣,上面点着果酱,之后又淋上了蜂蜜。 不用尝,只看看,就知道味道一定美味。本来不想吃的,但一旦开始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大功夫,一盘子就干掉了。 “再不能这么给爷吃了。”四爷跟林雨桐说道。 林雨桐在四爷的腰上掐了一把,“我看着呢,不会叫爷吃胖的。你这心里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再不注意养着,身体还要不要了?” 四爷说不过她,就不争辩,如今他也学会了,在小事上,千万别跟女人犟嘴,反正说不过就对了。 只得转移话题道:“怎么就想起吃这个了?” “端午了,包粽子的时候,偶尔想起的。觉得凉糕比粽子好吃。”林雨桐是想起每年五月林妈妈蒸的凉糕了。大概她老人家还在四处旅游,对于女儿的离开只是昨天一样。可是只有天知道,对于林雨桐而言,真是是太久太久了。好容易想起来了,就做一顿呗。在林家,可是吃不到这么好的米,买不上这么上等的干果蜜饯的。做法还是跟记忆力林妈妈的做法,但是味道却无端的好了不止一个级别。不用说,都知道是食材上占了便宜。 凉糕和粽子,在四爷看来,还真是差别不大,一样的糯米蜂蜜白糖。福晋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他看了一眼林雨桐的大肚子,点头道:“是,凉糕比粽子好吃。” 林雨桐心里白了他一眼,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可假的也叫人高兴,男人要是还愿意哄着你,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今年过节,宫里也没什么旨意?”林雨桐问道。她已经将各家的礼叫人送去了。家里也收到了不少的礼,这些怎么处置,都是有成例的。她也就是看看礼单罢了。可宫里的宫宴还办不办?这些都是问题。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端午的宫宴呢?毕竟很多人很长时间都没看见皇上了,包括四爷。连弘晖也没见到。 四爷摇摇头,皇上这真真假假的手段,玩了多少年了,没有人摸准过,他也不敢说皇上这一次就是真的。“不管有没有旨意,给娘娘多准备点东西,预备着赏人。” “都备着呢。出不了错。”林雨桐又捏着樱桃往嘴里塞,嘴好似从来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等林雨桐午睡了,四爷叫了袁嬷嬷悄悄的问,“福晋这么吃,真的没事吧?还是看着点吧,宁肯多给点瓜果,像是今天这甜腻腻的糖糕,还是少吃点。” 袁嬷嬷无奈的应了下来,心里却对福晋这种嘴上不节制还一肚子道理的行为很是无可奈何。 四爷没等到端午宫宴的消息,就突然被皇上宣召到了园子里。 林雨桐现在一听说皇上叫,就心惊胆战。不管是叫四爷还是叫弘晖,她这心里就不安稳。明知道结果,但面对一个年老的,权力大的,脾气还让人摸不清楚的,偏偏还能掌握着别人的生死的人,怎能不害怕? 四爷安抚的拍了拍林雨桐,“没事!没事。爷去去就回。你安心等着便罢了。要不然,去园子里转转。” “我就在屋里等着。”林雨桐将衣裳给他收拾好,“人年纪大了,爷顺着点。老小孩,老小孩,爷只把皇上当咱们弘昭,疼着,宠着,让着,大概就差不多了。” 絮絮叨叨的,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都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 一抬头,就见四爷囧着脸看着她。 林雨桐面色顿时就有些尴尬,估计也没人敢这么说皇上吧。她就说她这一怀孕,智商直线往下掉。“爷去吧。我瞎说的,爷别当真。” 四爷一脸感慨的看着林雨桐,轻轻的抱了抱她,才转身出门了。不过到了路上,还是不由的想起林雨桐的话。 将皇上当做是弘昭,疼着,宠着,让着…… 他不由问身边的侍卫,“你家里的父亲今年也都过了六旬了吧?” 那侍卫明教安泰,今年才二十来岁的人,但跟着四爷也有七八年了。他闻言道,“是!小的是父亲的老儿子了,跟小的家的侄子年纪都差不多。” “哦?”四爷扭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你父亲相处的?” 安泰就挠挠头,“小的的爹身子板硬朗,现在还能提着鞋底撵着小的半条街。不过小的也不敢真叫老爹累着了。总是故意叫他给逮住,锤两下就是了。老爷子气顺了,就越发的硬朗了。” 四爷就点点头,若有所思。到了畅春园的门口,就叫苏培盛给安泰赏一百两银子。作为孝子的奖励。 天已经热起来了,皇上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家常的袍子,歪在榻上,进四爷来了,就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叫他坐了。 四爷行了礼,就坐了过去。 “今儿叫你过来,是朕这两天心里搁着事,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皇上垂着眼睑,眼睛也没离开过手里的书。 这是打算听听自己的意思?四爷也不知道皇上想说什么事,只是打岔道:“是弘晖的婚事?这事皇阿玛做主就好。儿子没意见。您的眼光总是好的。不说儿子的福晋,就是几个嫂子和弟妹,也都没什么可挑拣的地方。不过,大哥家的弘昱和二哥家的弘晳弘普年纪都差不多,一眨眼,这些小的也都要娶媳妇了。” 这话皇上就又愣了一下,他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一说跟老四商量,老四能想到这事上也不奇怪。毕竟唯一能用上商量的事,还真就是弘晖的婚事 “这事你们定。朕给你们将媳妇都娶回来了,给你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到了你们的儿子跟前,朕再不管了。你们以后自己看着办。”皇上摇头。 这话叫四爷听得心肝打颤。这皇孙的婚事,向来都是皇上赐婚的,如今皇上却说不管了,叫人可不害怕?那这婚事谁敢管?没有皇上的赐婚,哪里来的婚事? 四爷就笑道,“儿子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怕耽搁了孩子。” 皇上就道:“弘晖的亲事,先放一放,这个不急。倒是,你二哥的事……” 废太子? 四爷就知道,平白叫自己来,就肯定不会有好事。于是脸上的神色就郑重了起来,“皇阿玛想如何,儿子去办就好。” 皇上看了四爷一眼,“朕说如何,你便如何?” 四爷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神色不动的道:“皇阿玛是亲阿玛,还能亏待了二哥?儿子有什么不敢照办的。” 皇上就冷哼一声。一时没有说话。 四爷心道,这样看起来,还真跟弘昭一样,说恼就恼,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您瞧瞧,这话您说了一半,儿子这心都被吊起来了。您又不说了。”四爷就坐过去,拿了桌上的松子剥了给皇上吃。“这松子倒是能多吃些,对身子好。” “朕还没老呢!”皇上将手里的书一扔,就道。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松子是长寿果,四爷是好意,说这个对身子好。可皇上难免想起正是因为年龄大了,才更看重长寿与否。 李德全跟一屋子奴才都跪下了。 四爷差点跪下请罪。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想起弘昭来,于是笑道:“好好好!是儿子的不对。儿子说错话了。前儿弘晖还说皇阿玛一个人能吃两大碗卤煮,儿子现在都已经没这样的好胃口了。儿子的福晋昨儿还说呢,这人的年龄,不是按年龄看,而是按身体状况看,有那六旬老汉还能上山撵兔子呢,也有些二十岁的书生走路都气喘吁吁的。六十岁的人,二十岁的身体,这样的人大有人在。皇阿玛这些年弓马骑射都没落下,您这身体状况,不能说跟十五弟十六弟一样,但跟儿子比,还是不差什么的。等到二十弟能娶儿媳妇的时候,您还能指婚呢。” 二十阿哥现在才几个月大。 那可真□□十岁,快百岁的人了。 没说什么万岁万万岁这样的假大空话。能长命百岁就是长寿了。 皇上心里舒服了一点,“你们一个个的都懒得动弹。早年在宫里,朕看着你们,你们还真不敢偷懒,如今,一个个的疲懒成什么样子了?” 四爷马上认同的点头。继续剥松子给皇上。 屋里的众人这才都心里一松,站起身来。 真的是出事出怕了…… 第180章 清穿故事(89) 清穿故事(89) 四爷面上神色正常,但这心里,着实有些惊讶。他是真没想到皇上真就这么哄回来了。 这还真的跟弘昭一模一样。 昨儿弘昭的字还是写的不好,被弘时笑了两句,就委屈了。四爷就道:“弘昭真厉害,阿玛跟你一样大的时候,都没有你厉害。写的没有你好。几个哥哥都没你厉害。”然后,弘昭马上就不恼了。 这话对皇上也管用?四爷心里的小人此刻的表情是懵逼的。 他就再不主动提刚才的话题,只捡了其他的话题,“……整天坐着,儿子现在一天拉十次弓都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就是逞强,胳膊抖的第二天握不了笔。像是皇阿玛这样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拉下弓马的,连那些疆场上的宿将,也不敢这么说。” 皇上就教训四爷,“知道这个道理,就更该勤勉些。以后每天,先多拉两次。持续一段时间,再加一加。你别偷懒,过些日子,朕要检查。” 四爷配合着微微垮了脸,应了一声是。 皇上就继续念叨:“如今连弘晖也不如了。再不多练练,哪里还上的了马,射得了箭。” 四爷心说,自己年幼的时候,皇上都没这么要求过他。现在,过两年都要抱孙子的人了,却又要被老爷子的回炉再造了。上哪说理去? 但还是乖乖的点头,好好的听着。 四爷剥了一小碟子松子,皇上拉到自己跟前拈起来慢慢的吃着。这才又把话题给扯回来,“还是说说你二哥的事。朕想在给你二哥修一个园子。” 这就是打算将废太子圈禁在园子了。四爷马上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不能放二哥出来,又想叫二哥过的好点。要真是像是皇上着畅春园,哪怕规格低一些,住在里面一辈子,也不能就说不自在。镇子大小的地方,里面伺候的人无数。只要心里静,也能过的自在。这世上大部分人还不都是守在家里那方寸一片,祖祖辈辈那么过日子的。一辈子没出过镇子的人占了六七成。要是这么比的话,真不算委屈。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要不然,废太子放出去,自己不生事,也得被人拿来生事。 四爷就点点头,“应该的。儿子回去就看看户部的帐,不拘从哪里省出一抿子也就够了。” 皇上摇摇头,“从朕的内库出银子。这事,你看交给谁办?” 说起来是盖园子,但实际上又不是盖园子那么简单。 要是这人跟太子过不去,里面有害人的东西怎么办?要是这人跟太子太亲近,里面留了暗道之类的怎么办?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实际上,还真是很可能存在的事情。 四爷心里掂量了一遍,就道,“皇阿玛,您看十三行不行?十三弟忠义重情,是个妥当人选。”本来想叫十三监管刑部的事情,但这不能操之过急。盖园子就是个监工,用点心思就完了,能有多难。十三不会委屈了二哥,更不会有害人的心思,同样不会做出背弃皇上的事情。 皇上看了一眼四爷,“你这性子……”对谁好,那就真是掏心掏肺,半点不为自己谋划。皇上从不相信老四心里没有别的成算,但他并不生气。他要是没有这份心思,他才会低看一眼。老四跟别人不一样的,就是他懂得顺势而为。在早些年,太子位子稳当的时候,老四可绝对没有要拉下胤礽的心思。而现在,局势已然不一样了,老四却已然稳得住。就老十三这件事来说,要是自己站在老四的立场上,肯定会先一直压着老十三不出头。等到来日,他能脱颖而出以后,再启用重用老十三。那老十三还不得一辈子死心塌地的。毕竟老十三现在不仅帮不上他,在大部分人看来,还是一个扯后腿的。但老四看中十三的人品,就不计得失的拉拔。太重情,要是放在一个帝王身上却是缺点。 但这缺点也正是叫他觉得安心的品质。 等老四离开,皇上有些愣神,问李德全道:“他那是哄着朕玩吧?” 李德全只敢讪讪的笑。反正您受用,心里高兴就行。 四爷回了园子,就打发人回城叫十三来。这事皇上还是叫自己盯着,具体的事,叫十三去办。这样也行。十三府里这两年艰难,这修院子,多多少少的,都能有点进账。 林雨桐还诧异四爷会这么想,这不是以权谋私吗? 弘时在一边听了个半懂,接话道:“反正儿子贪了老子的,又不犯王法。” 弘晖和弘昀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弘时,这娃咋啥实话都敢说呢?你这话都说了,阿玛以后哪里还敢叫你沾银子? 四爷瞪了几个孩子一眼,骂了一声‘不孝子’,就把几个孩子撵走了。 林雨桐心说,就许你做,还不许人家孩子说了。你们这干的不都是不孝子的行当。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却不能说。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爷这个时候叫十三爷来,过来天就晚了。今儿晚上得在园子里歇着吧。我叫人收拾个院子出来。” “叫苏培盛去安排,你歇着吧。”四爷看了一眼苏培盛,拉了林雨桐坐下。 苏培盛心说,我的爷,您倒是真不心疼奴才。 但做奴才的能叫主子用,就该高兴。等哪一天主子想不起用你了,那才该哭了。 等屋里就剩下两口子,四爷才小声道:“你说的对。皇上真的老了。”不光是身体老了,关键是心态老了。 林雨桐小心的问道:“怎么?又闹脾气了?” 四爷以前将皇上的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理解为龙威,但现在,好像叫做‘闹脾气’更恰当。一句话说的不合适了,他就闹脾气。但是因为没人敢将皇上当成老人,也没人敢真拿普通人的那一套去看皇上。也还真往这方面鲜想过。其实真去这么看,大概还真行。有时候,他闹点脾气,下面的人大张旗鼓的请罪,倒叫皇上有点没办法下台来了,大概脾气过后,皇上自己都有点后悔吧。 林雨桐有时候觉得人老了,跟女人到了更年期一样。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皇上跟爷发脾气了?” “没事!”四爷轻声道,“又哄回来了。” 林雨桐愕然,真跟弘昭一样了。 她安慰的拍了拍四爷的手,想来他心里受到了冲击也挺大的。 再抬头一看,四爷的眼圈都有点红了。他道:“其实,爷也是个不孝子。” 林雨桐:“……”您这样感性真的好吗? 十三爷现在虽然能出门了,但主动出府的时候还是少,除了大朝,或是去四爷的府里,基本就不再出门了。 四爷打发的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就算快马出城,也肯定都是晚上了。 十三福晋忙叫人包了衣服,“晚上怕是回不来了。” “没事。晚上就住四哥那边了。”十三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四哥离皇上近,许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一定。 不敢耽搁,马上就快马出了城。 皇上住在园子里,这些阿哥的眼睛将城门盯的紧着呢,别说是十三阿哥,就是这京城里出去一只有名有姓的蚊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十爷就跟九爷道:“十三出去了,不用说都知道是老四在使劲。” 九爷点点头,“老四离皇上近,谁知道又说了什么。”事实上,他们兄弟中,像是老四这样,明目张胆的住到园子里去的,还真是没有。畅春园附近,他们都有宅子。像是三爷,也有皇上赏的园子。他们不是不想离皇上近点,但这近点也有利有弊。一个拍不到地方,可就拍到马蹄子上了。 十爷就白了九爷一眼,“我说九哥,你也真是,好容易老四愿意搭理你了,你不往上凑。难不成还等着人家叫你啊?” 九爷白眼一翻,他倒也不是拉不下脸来,只是老八这边刚出事,他转脸就巴结了别人,未免也太不讲究。“就这么着吧,没事凑过去做什么?” 十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九爷一眼,“好机会都被你糟蹋了。你看着吧,老十三以后,都不是咱们兄弟巴结的起的。” 九爷将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才道,“姥姥!谁巴结谁?说到底谁跟谁不是兄弟?” 十爷对着九爷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有你后悔的时候。 十三爷到园子的时候,正是晚饭的时候。四爷打发十三,先去梳洗。大热天的赶路,舒服不了。 十三爷出来,桌上就摆了饭。 “坐吧。先垫垫肚子。”四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倒了一杯酒过去。 十三爷也不问,真就先吃了饭。 两兄弟进了书房,四爷才说起了皇上的意思,“……这盖园子,说到底,没什么风险。你上心一些,皇上心里估计也有数。” 第181章 清穿故事(90)二更 清穿故事(90) 十三爷一愣,“这是给二哥修的?” 四爷点点头,“皇上想着安置二哥,这是好事。”他给废太子下了结论,定下处置,就算新君,再想要这个废太子的命,只怕也不能了。说到底,皇上还是想在下任皇上那里保住废太子的命。这事只怕放在皇上心里很长时间了。 “四哥放心。”十三低头应了,“我知道轻重。” 四爷将茶给十三递过去,道:“这事上,你也别太老实。叫下面的人一层一层的贪了,倒不如落到自己手里实在。皇上心里也知道。你府里如今也艰难。就先从这个差事慢慢开始吧。也要叫人知道,你如今出来管事了。至于以后,再有什么差事,爷也好为你说话。” 十三爷吸吸鼻子,他知道,从这差事开始,他才算真的又站起来了。皇上还肯用自己,这意义就是不一样的。 “四哥,但凡以后有用到弟弟的地方,不管什么事,绝对不敢有丝毫的含糊。”十三爷承诺道。 四爷拍了拍十三的肩膀。 不管是什么事?这个承诺的价值还是了不得的。这就是说,包括干一些会掉脑袋的事。 四爷回到屋里还跟林雨桐念叨,“十三是个实心肠的人。帮了老九,老九会想着拿重礼给爷,但老十三却愿意将命拿出来报答。这分量是不一样的。”、 李雨桐点点头,这人要真是这么比,是叫人马上就掂量出轻重了。 就听四爷道:“爷原本也没指着人人都跟十三似得。只要都能本本分分的,也就不强求其他了。” 别人都得安分,就您不需要真的安分是吧?这都什么逻辑。 林雨桐瞌睡的点点头,翻了个身,“是啊,爷说的对。”她不过脑子,顺嘴就应了一句。 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样的四爷,其实也蛮可爱的。 四爷的手在林雨桐的肚子上又摩挲了一回,被不知道肚子里孩子的手还是脚的玩意从肚子里往外踹了两会,这才高兴的睡了。 自从弘昭开始,四爷就喜欢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动静。每一次孩子的胎动,都叫他兴奋莫名,心情瞬间就能好上很多。 第二天一早,十三爷就回京城开始忙碌了。皇上重新启用十三这事就更瞒不住人了。 而且,这园子还是为废太子修的。 更何况,修一个规模不小的园子,这里面的利润不用想也知道。十三这算是捡到宝了。银子能贪,修好了也是现成的功劳。最关键的是这里面没有风险。 这差事谁不羡慕? “四哥为了十三,真是舍得下本钱。”八爷就对九爷叹道。 要端午了,八爷亲自上门给九爷送粽子,九爷能怎么办?还能将人挡在外面不成?本来这个时候,没人敢沾八爷,但架不住人家八爷肯放下架子啊。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以前关系不错,手里拿着礼物的笑脸人。 九爷自己何尝不无奈,都到饭点了。本该是要顺便留饭的。但是福晋就是不叫人将饭往前院书房里送,自己有什么办法呢。他知道福晋的意思,就是不想叫自己沾染八哥。可是兄弟俩处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将人给撵出去。 正要叫人去外面定一桌上等的席面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爷,快去瞧瞧,福晋她……福晋她……” 九爷一愣,蹭一下就站起来,“蠢材,福晋怎么了?” 那小太监只能指着外面,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九爷着急,一脚踹过去,就赶紧往后院跑。 八爷也唬了一跳,见九爷跑了,就问小太监,“你们福晋怎么了?” “血……”那小太监神色惊恐。 难道有了身孕,不小心……八爷心里这么猜测。也有点替九爷可惜。这福晋有了身孕,老九怎么也不小心点呢?要真是这样,就不好深问了。自己一个大伯子,打听弟媳妇的事,好说不好听啊。 九爷一路往内院跑,一路上这心里直突突,他这福晋虽然脾气坏了一点,长得平常了一点,说话刻薄了一点,为人厉害了一点,处事彪悍了一点,对自己还抠门了一点,但说句真心话,一听说她出事了,心就先慌了。他还真就不想现在就换个福晋。 一进院子,就闻见浓烈的血腥味。他脸一白,心道一声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 “福晋……”九爷嚎了一嗓子。就往里面跑。 这是杀人了?还是被人杀了? 他就说嘛!做人不能这么抠的。尤其是从自己男人身上抠银子。得报应了吧! 他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凶案现场,谁知道掀开正厅的帘子,就见到福晋老神在在的捧着茶喝。 九爷脱口就道:“你这是把谁杀了?” 她自己没事,可不就是别人被杀了吗? “呸呸呸!”九福晋呸了九爷好几口,“什么把人杀了?会不会说话,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要是不这么着,能将你的好八哥给打发了?” 九爷一脸懵逼,他吸吸鼻子,“你别瞒着爷。真要是干了什么。爷来给你想办法。”别瞒着,等事情闹大了就来不及了。 这人,自己没杀人还不行了是不是。她白了九爷一眼,“那是猪血,晚上叫厨房蒸了毛血旺来,多放些油辣子,肯定开胃的很。你不是这两天胃口不好吗?” 就这个? 亏这女人想的出来。九爷点着九福晋,脸都气白了,“爷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混不吝的。”吓死他了都!说着,赶紧往回跑,将八哥一个人撂下,算什么事? “站住!”九福晋立马叫住他,“你去了怎么说?说是我不想叫八爷登门?” 那还不如叫八哥以为家里出事了,没功夫陪他呢? 九爷瞬间就明白福晋的意思,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回头看着九福晋愤愤的道,“算你狠!” 九福晋这才叫九爷身边的人去回话,将八爷打发走。 九爷心里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八哥沦落到这步田地了。扭过头,他看着九福晋就来气,“不是要吃毛血旺吗?倒是快点啊。” 九福晋哼哼了两声,“瞧爷气的。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谁?” 稀罕! 没有你掺和,爷才觉得更自在呢。 八爷没有在九爷府里用饭,出了门了,他才反应过来,出事了怎么没瞧见九弟府里请太医呢? 这事不对啊。 八爷是谁啊?这点事哪里想不明白。瞬间就有了一种英雄落难感慨。 到了府里,八福晋还诧异了一瞬,见八爷脸上的苦笑,就道:“正等着你吃饭呢。刚想叫人请爷回来,不想爷还记着许久不陪着我吃饭的事。回来的正好,热一壶好酒,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八爷笑着应了。 八福晋就给八爷斟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爷想不到,今儿谁来请安了?” “谁?”八爷将酒一口闷了,才问答。 “李四儿。”八福晋笑道,“隆科多的那个妾,心可是大的很。”每次见到她,就不由的叫她想起韶华院的年氏。让人的心里无端的升起厌烦。但有些人,有些事,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应酬的还是要应酬的。 “我叫她去给四嫂请个安。”八福晋呵呵一笑,“有些事,一比较,才知道差别有多大。四嫂,可是不会给她好脸的。比较完,她就该知道站在哪边了?” 八爷就笑了一下,亲自给八福晋斟了一杯酒。夫妻俩酒杯一碰,有些心照不宣。 而林雨桐此刻确实有些恼怒,问袁嬷嬷道:“你说谁下的帖子怎么人就到园子门口了?” “拿着佟三爷的帖子,但是来的是那个小妾、”袁嬷嬷有些气愤的道。 这是皇上赏的园子,自家的主子是堂堂的亲王妃,一个小妾就敢上门拜访这是打谁的脸呢。 林雨桐第一时间就想叫人给她两个嘴巴子去。但是还真是不能。 她扶着腰挺着肚子在屋里赚了两圈,就眯着眼睛,起身道:“准备东西,咱们去畅春园请安去。” 过端午了,皇上没有回宫。倒是把皇太后,贵妃和四妃,连同几个受宠的小答应常在接到了畅春园。 贵妃是佟家的人,与其自己出面,倒不如叫他们佟家人自己去掂量。 不是怕李四儿,只是暂时不想坏了四爷的事。 林雨桐肯定是先去见了德妃。婆媳俩有些日子没见了。 德妃叫平嬷嬷扶了林雨桐坐下,“怎么这个时候进园子了?” 林雨桐也没什么瞒着的,就将事情小声说了。 德妃小声道:“这样也好。不为别的,看着孝懿仁皇后,也不能太打了佟家的脸。” 林雨桐点点头,就小声道:“我们爷也烦着呢!” 烦着谁?自然是佟家。 德妃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低声道:“谁都能不给佟家面子,就老四不行。不管怎样,先皇后养过他,可别叫人家说出什么来。 能说出这话,对德妃来说,殊为不易。 林雨桐点头道:“要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我早就打发人大嘴巴子扇她了。” 她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四儿一点教训。配点增肥的药怎么样? 而同时,李四儿驾临圆明园,逼得林雨桐躲出去的事,传到了弘晖的耳朵里。 弘晖也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獠牙,直接剑指隆科多。 第182章 清穿故事(91) 清穿故事(91) 今儿京城出了一件奇事。 大理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四肢扭曲着,身上散发着恶臭,浑身枯瘦如骨。头发乱糟糟的,如枯草一般遮在脸上。身边的地上,是用鲜血书写的一大大大的冤字。冤字的旁边,还放着一封信,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喊冤的状子。 这事有点棘手。 这样一个人能被放在这里,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本身就证明背后不简单。所以,这事想糊弄过去肯定不行。可要是管,该怎么个管法。机灵的人都借故避开了,谁都知道这事沾不得。 首先,这事不能问,一问肯定是大事。 但这事又不能不问,否则这背后的人不能答应。 状子接了过来,大理寺的人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眼前的人,竟是隆科多的夫人赫舍里氏。 一众人当即脸色就白了。他们都知道,这是摊上大事了。 这哪里是要替赫舍里氏鸣冤,明显是冲着隆科多来的。 这位佟三爷如今是什么身份,九门提督啊!皇上信得过的人。再加上这好歹是佟家的人。所以这事,他们管不了。 只得先把这赫舍里氏给带回衙门的后衙安置。又叫了婆子给梳洗,请了大夫给看诊。 那大夫摇摇头,“……也是可怜,这胳膊腿都废了。好些年了,生生的打断的,打断了长上,长上再打。手段真是残忍。手指脚趾也是一根根掰断的。现在,神仙也难医了。舌头被剪了一半,说不了话了,如今这脑子,只怕也糊涂着呢。人是彻底废了。” 掰断手脚指头,打断四肢,剪了舌头……这已经不是狠毒能形容了。残忍,恶毒都不足以形容这些手段。 大理寺不敢作假,将这些情状,一五一十的上奏给皇上。 毕竟这事太大,他们兜不住。 皇上还没看到折子,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 八爷当即脸色一变,“这是谁的手笔?是冲着爷来的,还是冲着老四去的?” 何卓一顿,八爷这心思还没转过来,到了现在了,谁还专门针对他做什么?只怕是对着四爷去的。 八爷苦笑一下,“是爷自以为是了。”自己刚想接触隆科多,隆科多刚有一点软化的迹象,人家就出手,是挺巧合的,但要说人家这是冲着他,那这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所以,这事八成是冲着老四去的。 老四跟隆科多的关系远近,其实他们都只是猜测。毕竟老四因为孝懿仁皇后,跟佟家确实比别人更亲近。没了隆科多,老四就相当于少了臂膀,所以,这应该是为了对付老四的。 但这到底是谁出的手? 八爷唯一想起的人就是老十四。 要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上了,那才叫热闹呢。 而八福晋在听说了那位赫舍里氏的惨状以后,脸瞬间就白了。 谁都知道隆科多宠妾灭妻,但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惨无人道成这样。被丈夫冷落的人多了,大多数都缩进院子里礼佛了。就算这妾室再怎么得宠,也不敢太过分吧。毕竟这赫舍里氏还为隆科多生下嫡长子了。就算是为了儿子,也不能由着妾室将原配欺负的太狠吧。 所以,她从没想过,做正妻可以做到这个份上的。 “李四儿是恶毒,但这赫舍里氏也未免太无能。”八福晋恨声道,“有个儿子,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这个女人,难怪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八爷刚进屋就听到这话,“这隆科多爷确实是狠心的人。这样的人,不好掌控。心太狼。” 八福晋点点头,“只这次隆科多这九门提督怕是做到头了。这新的人选,许是能谋划一二。” 八爷面上认同,心里却道,谈何容易? 九门提督是何等位置,哪里容得上自己插手。放在以前的时候,都轻易不敢说这话。现在就更不敢了。 “这次的事是十四干的,还是佟家自己干的?”八福晋猜测道:“是不是佟国维?” 佟国维的格局可不会这么低!隆科多好歹是佟家的人,只要他能站稳了,佟家就倒不了。他没理由干掉隆科多。 那么就只有十四了! 可十四有这个脑子和胆量吗? 八爷两口子有些犹疑。 而被怀疑的十四,这会子也蒙着呢。 十四福晋在一边念叨,“……真是狠呐。这是赫舍里氏没本事,才叫一个小妾给害成这样了。想起来就叫我害怕,要不是我自己硬气,就凭着爷偏着那些小妖精们,我也迟早得被害了。就是这会子,心里还不定寻思着怎么将我害了,好取而代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十四爷暴躁的道:“你叨叨叨,叨叨叨,没完没了了你。谁害你?谁敢害你?你连爷都说打就打,她们怕你还来不及,还敢害你。你别也像是扔爷一样,将她们扔到水里泡着,她们就谢天谢地了。”以为这世上有几个隆科多这种脑子跟别人长得不一样的。抢了岳父的小妾,回来磋磨原配的。 十四福晋哼笑一声,“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我跟那赫舍里氏似得,就好了?” 十四爷正想正事,转头就道:“你就是赫舍里氏,爷也不是隆科多。放到佛堂,放到庄子上,再不行,打发回盛京。进关以前,佟家在盛京就有老宅。哪里不能安置,非得闹出这事来?” 十四福晋还想回嘴,但一抬头,见十四皱着眉头,跟个没头的苍蝇,就道:“你这又琢磨什么呢?隆科多家的事,跟咱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爷可别瞎搀和。” 十四就瞪眼,“你知道什么。这是冲着隆科多,可这隆科多后面是谁?你知道吗?” “又不是爷,是谁有什么关系?”十四福晋撇嘴道,“不是我说,那李四儿也太不知道斤两了。先是跑去给八嫂请安,后来竟敢跑去给四嫂请安。四嫂没搭理她,直接进了园子,陪了额娘和太后娘娘半天时间。” “去给四嫂请安了?”十四爷问道。 十四福晋将果子塞进嘴里,才含糊的应了一声。“四嫂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那性子。满府的小妾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四哥还觉得好。她跑去四嫂跟前,不是找不自在吗?四嫂找了额娘,一起陪太后。佟贵妃能不知道?那真是什么话也没说,其实什么话也都说了。谁也没想到,这边佟贵妃还没斥责呢。那边就有人下手了。可不是报应!这事做的过了!别管为什么,狠狠的收拾了那个什么四儿五儿的,叫这天下愿意当小妾的都警醒着些。” 十四爷心里暗惊,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该不是老四动的手吧?老四有多护短,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隆科多敢叫一个妾室上门,这是给谁没脸呢?老四可不得怒了。 可这老四为了四嫂,就甘愿斩断这样的臂膀,他怎么就觉得这跟隆科多被那李四儿所迷,净干些没谱的事如出一辙呢? 都是些没出息的! 这般想着,十四就直接往出走。十四福晋跟在后面喊道:“你这是去哪啊?” “去趟老四那里。”十四扭头,“为了差事,哪怕跟老十三的差事一样,爷也不嫌弃。”总得找点事干吧。再闲着,可真就废了。 不止是十四猜测这是四爷动的手,就是隆科多自己,也坚信这是四爷的手笔。 “你疯了吧你!”隆科多瞪着眼睛,“四福晋也是你想见就见的。你满京城打听去,那些夫人福晋们,哪个是能轻易见到这位的。就算是乌拉那拉家,想要见一面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除了宗室的长辈,剩下的也都是皇家亲近的自己人。爷我算是哪根葱啊?再如何,那也是奴才。是奴才,就得知道分寸。谁叫你拿着我的帖子去的?” 李四儿嘴巴一撇,“哼!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是要了我的命,还能如何?不就是因为赫舍里氏的事治我的罪,说我恶毒吗?没错,我就是恶毒,但那有如何?也不瞧瞧,当初赫舍里家是怎么对我的?” 她面上露出几分愤愤之色,“当初,她额娘恨我,觉得我勾引了那老棺材瓤子。啊呸!姑奶奶我年轻貌美,什么男人找不到,能找上他?你知道那老虔婆是怎么对我的?她将那猫塞进我的裤子里,拿棍子打的那猫在裤子里乱窜啊,我这下身整个都烂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老子强要了我,她老娘这样的羞辱我,我又凭什么要忍受?谁天生就是恶毒的?这是她老子娘欠我的。我的一辈子叫他们毁了,我凭什么不能报复?就算天下人骂我恶毒,我也无所谓。这辈子,够本了!” 隆科多看着李四儿粉面含煞,心里就先软了。“行了行了!还不到那一步。爷再想想办法。只要爷是佟家人,性命就无碍。只要还活着,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什么够本不够本的?你才陪了我几年,咱们还有半辈子好日子呢。要是活不够,可真就不够本了。” 李四儿眼里就有了泪意,“到现在,你还管我?” “怎么不管你?”隆科多伸手抱她,“快别说以前的那些话了,平白叫爷心疼。” 李四儿看着隆科多,“这辈子跟了你,是我的福气。” 隆科多安抚的拍了拍李四儿,“这事想了结,还得有个人出面为你说话。” “谁?”李四儿问道。 隆科多沉吟半天才道:“岳兴阿。” 李四儿皱眉,赫舍里氏生的儿子? 第183章 清穿故事(92)二更 清穿故事(92) 林雨桐诧异的看着弘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的问道:“你好端端的,将岳兴阿打发去青海做什么?” 弘晖笑道:“额娘,不是所有的爹妈都能阿玛额娘一样的?这岳兴阿叫儿子说,最是没种。自己的亲娘被折磨成那副样子,他还安心的做他阿玛的孝子。真不知道,这对他阿玛算是孝顺,对他额娘又算什么?” 林雨桐听了,沉默半晌,才拍了一下弘晖说道:“那孩子也是可怜。打小就没有额娘庇护。都说为母则强,她自己都立不起来,更护不住自己,也就护不住孩子。你只要想一想李四儿的作态,就能想得出这岳兴阿在佟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阿玛能看着他额娘不管,难道还能管他?不知道在府里怎样艰难,才能长大。要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这孩子可怜,有娘跟没娘一样,有爹还不如没爹。” 弘晖只得跟着点点头,反正额娘总能想到别人的难处。他继续道:“儿子也是怕他碍事。万一隆科多叫他去给李四儿说好话,他是去还是不去?一边是阿玛,一边是额娘,他能怎么办?我打发了他,他不会在这中间碍事,也省的他自己左右为难。” 林雨桐挑眉,“隆科多不能这么无耻吧。”折磨了人家孩子的亲娘,这会子还得叫人家孩子给罪魁祸首说好话,说自己的额娘种种不是。要真是这样,那可就真太不是东西了。 这不光是没把老婆当老婆,更是没将儿子当儿子啊。 弘晖摇摇头,“人鬼迷心窍的时候,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林雨桐就一直无法理解隆科多这种的思维方式。就是街上挑粪的大汉,谁要是为了隔壁家的小寡妇而对自己的老婆动了手,街坊邻居的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这家里的亲戚朋友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谁见了谁臭骂一顿啊。这样的轻重根本就不用衡量也该分得清。可偏偏隆科多就分不清楚,叫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难道就是真爱? 想到这里,也不过轻笑一声。再说了,她暂时顾不得想这个,因为此时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被儿子护着,有儿子给出头,这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出来的美。 四爷回来,见母子俩黏黏糊糊的,就将弘晖撵走了。 “爷这是嫉妒儿子对我好。”林雨桐比较嘚瑟。 四爷就笑:“这会儿不念叨养儿子劳心劳力了。如今辛苦总算得到了回报,可满意了?” 林雨桐也感慨,“可不是。那么丁点大的人,说长大就长大了。” 说完才有小声的问:“隆科多这人,咱们看着是闹心,可架不住皇上对他喜欢信任。这事不会有什么对爷和弘晖不好的吧。” 四爷扶她坐下,自己也靠在软枕上歪着才道:“能有什么不好?皇上看中的是佟家的门第,又不是隆科多。再说了,佟国纲那一房还有人,随便提溜出来一个提携一二,也就起来了。” 这倒也对!皇上对佟国维这个亲舅舅,都说翻脸就翻脸,更别说其他的人。 她摇头道:“这佟家,也是大家子了。隆科多这事,就不信没人知道。可这知道了,还由着他们乱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四爷摇摇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赫舍里氏,坏就坏在这个姓氏上。” 林雨桐坐过去,靠在四爷的腿上,“这话怎么说。”说实话,对于这各家牵扯,她确实是不怎么清楚的。 四爷轻笑一声,“这都是早年的旧事了。佟国纲当时战死沙场,听说有索额图的手脚。因此,这佟家跟赫舍里家,就有些不对付。那些年,太子还算稳固。佟家这才和赫舍里家的旁支结了亲。好歹算是一个态度吧。有了摈弃前嫌,愿意和好的意思。佟国维支持老八,未尝没有跟太子一系不和这样的因素在里面。如今,这件事是真是假,早就说不清楚了。但两家暗地里仇视了很多年,这却是真的。要不然,为了压制索额图和明珠,皇上也不会真的放心佟家。正是因为皇上知道,佟家跟赫舍里家,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而这位赫舍里氏,嫁进去,生了孩子没两年,索额图就倒了。佟家又是正煊赫的时候,谁会说这事?谁会为了仇家的女人出头?所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就是一件家庭妻妾的纠纷,但叫人不能出手管的原因就在于那个所谓的世仇。这赫舍里氏,因为出身的问题,不光是那个什么李四儿的仇人,更是跟佟家有仇隙。” 林雨桐愕然,她从来都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官司。 四爷摇头道:“这些事情,如今也做不得准了。不过叫爷说,索额图好端端的害死佟国纲做什么?那可是皇上的亲舅舅,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会干出这么没谱的事情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连个利益的冲突都没有了。做什么要弄死对方?当时佟国纲是中了火统,当场就没命了。这种武器,杀伤力说不清楚,佟国纲不走运的可能比被害死的可能大多了。” 林雨桐点点头,枪这种玩意,走火是常见的。现代的枪。支都有走火的可能,更何况是清朝制造的枪、支呢,。 细想想,意外的可能,好似还真的比较大。 “不过,叫一个女人,担着这样的事,这佟家都不怎么讲究。说到底,跟这位赫舍里氏有什么关系呢?”林雨桐哼笑了一声。 四爷‘嗯’了一声,“那李四儿来求见你之前,先去了老八府里,呆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 林雨桐面色一变,“爷怀疑,是八福晋撺掇的?” 四爷点点头,“老八这两口子,什么时候消停过。” 林雨桐对八福晋,心里升起一股子厌烦。她转移话题道,“那皇上那边的态度,爷还得小心点,弘晖到底年纪小,处事不周到。” “瞎操心。”四爷说着,就看着炕桌上的棋盘,莫名其妙的笑了。 其实,弘晖这么做,时机选的恰好。隆科多对自己投诚,这事皇上肯定知道。一个九门提督,这么要紧的位置,皇上怎么可能给他的身边不安插探子。所以,看似暗棋,在皇上的眼里,就是明棋。皇上要是有意与自己,要不要隆科多都无所谓。皇上要是无意于自己,那么跟这个人牵扯,除非是要弑君篡位,其实意义也不大。 所以,留着他的作用反而是有限的。 但要是废了这个人,尤其是自己动手废了这个人,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在皇上明知道隆科多投诚过来的时候,废了一个九门提督,这样紧要位置的臂膀。皇上会怎么想? 有时候,淡泊名利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你得真的做出来才行。亲手废了隆科多算不算?绝对算的上。 尤其是在老八试图拉拢隆科多,而自己则出手废了隆科多的情况下,那真是优劣立见。 至少再皇上的眼里,咱比老八的心更真诚实在。 他扭头看了看林雨桐的肚子,这些话,还是不要跟她说了。她怀着孩子,已经够辛苦了。何苦为这个费心思呢。 皇上翻着大理寺送来的折子,有些烦躁的仍在一边。 对于什么虐待原配,宠爱妾室的事,他不去关注这些。他烦心的是,这隆科多卸任之后,这个位子谁更恰当。 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弘晖没瞒着他,所以,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他处置了隆科多,却也将隆科多的儿子放在了青海军中历练,有提携的意思。这就是既解决了麻烦,又给了佟家脸面。就是自己,也无话可说。 对于弘晖对隆科多出手这事,皇上还真就未必在意。作为上位者,从来不缺人手用。隆科多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但他还是从这件事上看到了老四父子对有些事情的态度。这就殊为难得了。 正想着事呢,李德全就进来道:“弘晖阿哥来了,在外面侯见。” “叫进来吧。”皇上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弘晖进来,就给皇上行了礼,“请皇玛法赎罪。” “起来吧。”皇上摆摆手,“坐过来说话。”祖孙俩心照不宣,都知道刚才请罪的缘由何在? “皇玛法,这事是孙儿干的。”弘晖直言道:“孙儿瞧不上这个人,有野心,善于钻营,没有底线和坚持,最是见风使舵。” 皇上就哼了一声,“这世上的人,只有能用与不能用,好用与不好用的差别。这些都跟道德秉性无关。君子要用,小人也要用。只用君子,是要误国的。只用小人,也是要亡国的。而你做事还仅凭着一腔好恶,本就是十分冲动和幼稚的举动。” 没有责难,没有怨怪,没有说半句不对的话。却告诉自己怎样才是用人之道,什么才是帝王手段。 弘晖猛地眼圈就红了…… 第184章 清穿故事(93) 清穿故事(93) 十四爷来求见四爷,四爷还真就不能将这个亲弟弟拒之门外。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坐在对面的十四,“大老远的来,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 十四看着老四还是那么一副冷着脸不愿见到自己的样子,也不啰嗦的直接问道:“十三哥的差事才刚开始。四哥,要不,我去帮十三哥一把。” 四爷一愣,看着十四,见十四还真的一副急切的表情,就问道:“你不是想去青海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十三的差事也就是盖房子。你看得上?” 十四心说,您这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如今细算下来,这些年,他哪里办过差事?没办过差事,皇上肯叫自己去青海领兵吗? 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 如今看看老四给十三安排的路,这才有些恍然。 从不会出差错的事情上入手干,好歹算是历练了。再往深了谋划,成功的可能性才大些。 四爷用眼角扫了十四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如今都懒得跟他废话了。但却没有拒绝。 之前推荐十三,就是对皇上的试探,想知道皇上到底对十三的忌讳有多大。事实上,皇上对十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忌讳。 这倒叫他对十三的安排有了新的设想。 “你先回去吧。”四爷看了十四一眼,“这差事刚给十三,你就想要。叫爷怎么跟十三说。总得爷给十三重新安排了差事,再将十三手里的事,挪到你的手里。” 十四心里一动,问道:“四哥想给十三哥谋划什么差事?” 四爷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极为干脆,“你要是愿意要新的差事也行。省的还没捂热就换人,叫十三心里不舒服。这与大家都有好处。” 十四心道,老四这么干脆,肯定不是什么好活。他还以为会是隆科多即将要空出来的九门提督呢?再一细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十三在皇上那里挂着号呢。 “不用!”十四赶紧道:“真的不用,四哥。再好的差事弟弟也不羡慕。” 四爷就皱眉问道:“你可想好了?我这越想,越是觉得还是重新给你找个差事好。省的落下一个跟十三争抢的名声。也省的爷开这样的口,为难!” 十四也就讪讪的笑,“四哥,我这不是没干过别的吗?想着只要干活看摊,别的不用管,才敢要这差事,别的差事,我这不是怕出了差错吗?” 四爷就道:“你也别想的简单。那是给谁的园子你自己清楚。想要二哥命的人和想救二哥出去的人,几乎一样多。有一点差池,你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上面不是有四哥总揽,我就是个跑腿的吗?”十四问道。 合着这是想找个能领功劳,却又不担责任的差事。 四爷有些烦躁的摆手,“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十四爷扭头看了外面一眼,这都半下午,眼看吃晚饭的时候了。再有大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吧。 从这里回京城,时间肯定赶不上啊。 老十三来了,就有地方住。自己来了,这连个客气话都不说了。什么态度? 十四心里愤愤,但面上还是极为乖巧,没有再顶撞四爷。 正是用人家的时候,哪能干这么没谱的事呢? 反正自己在这附近也有宅子,又不是没地方住。不叫住就不住,不就是皇上赏的园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稀罕! 四爷回后宅的时候,林雨桐正对着弘昭教训。天一热,这孩子就撒欢。今儿竟然敢带着人下水。园子里的湖可跟家里的不一样,深着呢。 她拿着戒尺,高高的举起来,“还敢不敢了?” 弘昭没有半点害怕的仰着头,看着林雨桐,“再也不敢了。” 认错态度不错,但神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四爷进来,弘昭立马跑过去,抱住他阿玛的腿,“阿玛,我想游水。” 熊孩子! 四爷笑了笑,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却牵了他的手在榻上坐了,顺手收了林雨桐手里的戒尺。 弘昭的背立即就挺的更直溜了。 林雨桐扶着腰,在一边坐了,对四爷抱怨道:“你瞧瞧他,如今都野成什么样了。他上面三个哥哥,哪个跟他似得?” 四爷就笑:“慢慢说就是了。咱们弘昭是明白孩子,说通了就好了。” 说着,就拍了拍林雨桐的手,扭头对弘昭道,“下水之前,你得先问问池子有多深?水多久换一次?可有什么人还下去过?这水里是不是清理过了?是谁清理的?多久清理一次?上次清理是什么时候的事?水里可有什么不妥当没有?周围的人谁是会游水的?谁是不会游水的?会的人有多少?水平如何?能不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弘昭马上就道:“儿子今儿在小池子里游的。水深最深处只有五尺,侍卫们站着能到胸口。最浅处只有三尺。水每天都换一次,是活水。因为主子在园子里,奴才们谁也没下去过。每天也都清理一次。在儿子下去之前,刚刚清理过。负责园子清理的管事是苏培盛徒弟的弟弟李春,大哥说这个人很谨慎。儿子带的人都会游水,那些大太监和侍卫站在水里也淹不到脖子。儿子不认为会有危险。” 他吐字清晰,说话也有条理。 四爷的神色越发的缓和下来。嘴角都不由的想要翘起,“很好。那就去吧。” 弘昭欢呼一声,撒丫子就往外跑。 而林雨桐看着弘昭的背影,此时还处在震惊当中,“爷,这……我对孩子关心的不够吧?”他什么时候已经长出这么许多的心眼来了。 四爷就拉着她笑道:“孩子长大,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 可到底叫林雨桐心里有些歉疚,今儿是有点错怪了孩子。 晚上专门做了油焖大虾,给他解馋。 这次事后,林雨桐也将心思从肚子上挪到了弘昭的身上,慢慢的,弘昭发现,他的日子好似也不太好过了一般。额娘盯他盯的太紧了。 园子里仿佛一个世外桃源,林雨桐一点也没被外面的风雨给惊扰到。 相比圆明园的安然,京城里可谓是精彩纷呈。 隆科多想要摘出四儿的时候,才想到他的儿子岳兴阿。这才马上就打发人寻找,可这一找才发现,事情比想象的要糟!岳兴阿竟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少爷去哪了? 这个儿子,在府里的存在感低到没有人注意。这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隆科多这才慌了。 “找赫舍里家!”关键的时候,李四儿出主意道:“他们家现在的身份,还不得乖乖的听调遣啊。再说了,他家的男人没什么本事。” 这说的是赫舍里氏的娘家。李四儿从这家出来,对这家人的品行,那也是了如指掌的。 所以,大理寺很快就迎来了一个自称是隆科多大舅子的人,声称自己的妹妹精神不正常,有自虐的倾向,跟什么宠妾灭妻,被妾室残害没有半点关系。 大理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佟国纲的儿子侉岱,却以佟家族长的身份,证实隆科多纵容妾室属实。 这可真是叫人想不到的神转折。娘家人要撤诉,反倒是佟家自曝家丑。 隆科多接到消息的时候,脸都绿了。 他的父亲是佟国纲和佟国维的庶兄弟,又死的早。所以,他跟着这两房的兄弟一处长大,关系算得上亲近。可谁知道,在这关键的时候,被亲近的人给捅了一刀。 族长都发话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直接下旨,隆科多的差事算是没了。但其他的事情,皇上才懒着往眼睛里放,直接被交给大理寺裁决了。 李四儿对当家主母做出这样的事情,按说,杀了她也不为过。 但到底顾及佟家,没敢给这样的判决。而是杖刑四十。 “杖刑?”林雨桐觉得打一顿还真是轻了。 袁嬷嬷就道:“要将身上的衣服除去,才行刑。而且在府衙的外面,大厅观众之下……还不如死了干净。” 林雨桐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脱了衣服?” 袁嬷嬷点点头,“所以,才说沾上官司的女人就没了名节呢。别看流放,徒刑有多严重,可是至少人体面不是?这杖刑虽是不必受那样的苦,可是被人这样看着,委实是羞辱。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事之人,好色之徒跟着凑热闹。这往后,还怎么做人?不光自己没办法做人,就是家里人,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林雨桐就不说话了。如果只针对的女人是李四儿,那么,林雨桐的心里稍微好过一点。可一想到,这要是别的女人,只因为一点小错,就受到这样的待遇,心里就不好过起来。这是没判死刑,可她们却都没脸面活着了。 这样的刑罚,实在是不人道的。 晚上见到四爷,林雨桐就小声道:“……将来……爷废这条律法吧。” 四爷就捂住她的嘴,慢慢的凑过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第185章 清穿故事(94)二更 清穿故事(94) 在京城里那些茶肆酒楼,都在口口相传着李四儿身上的隐秘特征的时候,天已经真的热起来了。 隆科多就是心再大,再怎么心疼李四儿,也觉得暂时没脸见人了。 但这对于林雨桐而言,都已经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了。六月的中旬,天正热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阵痛传来,林雨桐肚子里的孩子即将瓜熟蒂落。 跟生弘昭的时候不同,这次四爷在。 四爷正陪着林雨桐午睡,就被她的惊呼声给惊醒。 “要生了?”四爷坐起来,赶紧起身喊人。 产房都是准备好的。这会子将人抱过去就好。 四爷伸手要抱,林雨桐摆摆手,“我自己走。不动一动,不好生。” 四爷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林雨桐头上的汗跟雨点似得落下来,脸都白了。 这样的疼痛,叫林雨桐的脸上的神色有些狰狞,“爷还是别看了。太丑。” 四爷扶着她,“不丑,怎么都好看。最好看。” 这骗人的话,林雨桐竟然还觉得十分的受用。 可是再怎么受用,也没有谁能替代此刻生孩子所带来的痛苦。 她给自己按压穴位,减少疼痛。而四爷在外面听不到林雨桐的叫声,心却有点慌乱。 弘昀跟在弘晖的身后跑过来,直接喊道:“该死的奴才,怎么还将嫡额娘的嘴给捂上了。”疼还不许人叫,可不是不人道。 林雨桐哭笑不得,一个大小伙子,根本就不懂这事,也不知道跟着瞎搀和什么。 四爷在外面,看着跑过来的孩子,对弘晖道:“你们要是不放心,就都回院子,给你额娘念几卷经书,在这里你们也是添乱。” 弘昭眼泪都下来了:“我要额娘,就要额娘。” 弘晖看着这样也不是事,就直接扛着弘昭,“那有什么消息,阿玛赶紧告诉我们一声。”他还是赶紧将弘昭带走吧。叫额娘听见弘昭的哭声,又该不安心了。 外面的动静,林雨桐暂时听不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涌来,真是身体仿佛被撕裂开一样。 四爷就听见林雨桐猛地叫了一声,然后跟着就是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产房里传来惊喜的叫声。皇家的福晋,从来没有嫌弃儿子多的时候。 四爷心里涌出一阵狂喜,“福晋如何了?” 林雨桐呼了一口气,“我很好。”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隔着窗户的四爷还是听见了。心里顿时就一松。 苏培盛跟在四爷的身后,笑的跟一朵盛开的菊花似得,连忙跟着众人一道,给四爷道喜。 孩子还没收拾干净,所以,四爷暂时没见到。叫苏培盛将屋外的苏大夫请进来,,再去畅春园给皇上报喜。 苏大夫给林雨桐摸了脉,都不由的赞一声这位福晋真是有个好身体。 新生的五阿哥足有七斤八两重,白白嫩嫩,生下来就睁开了眼睛。头发也乌黑,手脚有力极了。 当然是个健康到极点的宝宝。 “好好好!”四爷高兴的直搓手。 皇上刚午休起来,就见李德全笑的见牙不见眼,“怎么了?捡银子了。” “哎呦我的万岁爷。这可比捡银子还美。才刚圆明园来报喜,四福晋在半个时辰前,生下了四爷府的五阿哥,七斤八两重,壮实着呢。” 皇上脸上就不由的带了笑意,“又是一个嫡子,是好事。”他抬头看去,外面的阳光正胜,随口就道,“就叫暄,弘暄。” 于是,刚出生一个时辰的四爷府的五阿哥,取名叫做弘暄。 林雨桐坐在不透风的屋子里,喝着油腻腻的猪蹄汤,顺利生下孩子的喜悦荡然无存。这个孩子的月份真是太不好了。大夏天做月子什么的,简直堪比酷刑。 刚生完孩子,精神还很好,可到了晚上,就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是热的就是睡不着啊。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孩子的哭声在房间里显得尤其的刺耳,叫人莫名的觉得烦躁。 四爷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那怎么办?住水阁上?但那里潮气大。住在假山下的石室里,凉快是凉快了,可是太阴寒。” 林雨桐出声道:“咱们搬到竹园住,那里凉快。” 只有几间房舍而已,哪里住的开? 但那里确实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第二天,就往竹园搬。但就是这样,林雨桐身上还是被热的起了痱子。 搬过来后,就彻底舒服了。不管是她还是孩子,亦或者是伺候的人,都解脱了。因为今年的夏天好似特别热一般。 四福晋在圆明园产子,四爷喜得第五子,在初生当天就被皇上取名的事,第二天就传了出来。 九爷叮嘱九福晋,“不管是洗三礼,还是满月礼,都厚重些。”本来上次就该出点血感谢老四的,结果被自己被办砸了。借着人家有喜事,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的。 九福晋看着九爷的眼神就有些幽怨,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可不是得厚礼嘛!人家四嫂,嫡妻原配,可都生了第三个了。而且个个都是儿子。” 这话说的,好似爷不叫你生似得。在你身上,难道爷就不卖力气了?你自己怀不上,怪得了谁? 九爷白眼一翻,‘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大热天的,别找不自在啊。” 谁不自在了? 九福晋冷哼一声,“到时候庶子承袭爵位,爵位要多降一等就好了。”叫你们这些男人不把嫡妻当事。 九爷就冷笑一声,“爷还是个光头阿哥呢,怎么降爵位跟咱们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也犯不上说那些咸不咸,酸不酸的废话。” 这夫妻俩为了生孩子的事拌嘴,而另一边的八爷和八福晋,更是相对无言。 “我再去问问四嫂吧。”八福晋脸色有些僵硬,人家生了三个,还都是儿子。自己别说生儿子,就算一个闺女也没有。甚至连怀孕也不曾有过。 就算别人不说,八福晋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了。 “万事随缘吧。”八爷笑了一声,仿佛并不在意。可说真的,谁能不在意。 他跟四爷住在隔壁,两家的演武场就是紧挨着的。只要隔壁老四家的孩子还在,在自家的演武场上,都能听见隔壁孩子欢腾的笑闹之声。 而自己这边呢,千亩地里一颗苗,叫人带着在马上遛圈呢。 谁不羡慕隔壁那样的场景? 他做梦都想,但是有什么用呢?命里注定的,子女缘分单薄,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福晋这样,他还得尽心的安慰。哪里敢表现出一点异样来,就怕福晋会多想。 夫妻俩正相对无言,突听得外面有了喧闹之声。 “你说什么?”八爷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来禀报的嬷嬷,“年氏有喜了?” 那嬷嬷面带喜色,“是!恭喜爷,贺喜爷,侧福晋确实是有喜了。” 八爷僵着脸叫这嬷嬷下去,半句都不敢提赏赐的事情。 八福晋脸上漏出嘲讽的笑意,“年氏有喜了,恭喜爷了。” 她是真没想起来,胤禩是什么时候去的年氏的院子。回忆了这段时间,还真是除了第一晚,都早早的回来陪自己。可年氏的有孕,就什么也不用解释了。胤禩跟年氏肯定背着自己在一处了。 自己算什么呢?棒打鸳鸯的恶毒之人? 她只觉得这世界到处都充斥着讽刺。 有时候想想,她或许连李四儿都不如。别人都瞧不起李四儿,可李四儿却叫隆科多真心相待。而自己对一个人真心相待,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背叛?欺骗? 其实这些都算不上。 从来没听说过男人要为女人守身如玉的,所以,这算不上是背叛。 胤禩跟自己的侧福晋在一起,本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无须隐瞒,也无须欺骗。 但自己这心里还是觉得被全世界都背弃了一般。 八爷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样的巧合了。或许这不是巧合,,而是内心里早就有着某种强烈的渴望吧。 要不然,不会刚巧在福晋出门的那天就喝醉了。而且,就恰好走到了韶华院。 也许那天的喝酒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要给自己一个借口。 也许那天并没有喝醉,只是需要喝醉来掩盖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 也许,那天走到韶华院不是巧合,只是顺从着自己的心意。 在听到年氏有孕的消息之后,八爷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叫八爷不敢面对八福晋。 他嘴角动了动,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喜事。”八福晋淡淡的道,“赏下去吧。” 没有发怒,没有暴躁,更没有咆哮。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 八爷总觉得在这一瞬间,福晋她变了。变的叫他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了。 第186章 清穿故事(95) 清穿故事(95) 弘暄的洗三办得特别热闹。 四爷一点也没有掩饰他的喜悦。因为这个孩子怀上的时候,正是他大病刚好的时候、这段时间,他虽然面上不显,但也害怕因为自己身体精元不固,叫这个孩子生下来体弱。但这话只敢放在心里,却不敢对林雨桐说,怕她身子重,思虑过甚。他也拿这个事问过苏大夫,苏大夫敢说什么?谁也不能保证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究竟如何。每每被四爷问的一脑门子汗。 如今不光是四爷松了一口气,苏大夫在看到这位五阿哥的时候,那真是惊喜啊。健康就好,主子健康了,也就不用为难这当大夫的了。 因着这样的原因,弘暄的洗三格外的高调。四福晋都三十岁‘高龄’了,还能顺利的生下五阿哥,这在京城的贵妇中,绝对算不上多见。 因着林雨桐是产妇,不能露面,洗三当天,叫十三福晋帮着招待客人、十四福晋没用林雨桐说,自己主动当起了东道主,倒也不抢十三福晋的风头,两人有商有量的。 九福晋拉着十福晋帮着招待那些官宦的家眷去了,显示自家跟四爷家比别个亲近。 林雨桐在里面听说了,也不阻拦,“由着她们去吧。” 这点小心思很正常。都是些聪明人。男人之间没办法拉下脸来表达的意思,就得这些女人们出面周旋。 八福晋却没有搭理外面的热闹,而是直接又返回来,来找林雨桐。 “四嫂,年氏有孕了。”八福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睡在摇摇车里的弘暄。 林雨桐楞了一下,娶回家了都,怀孕不是很正常吗? 但见八福晋的样子,这话她却也说不出口。 “我以前是不是太傻了?”八福晋又问。以前府里也有不少伺候的丫头,还有扬州瘦马,都是下面的门人送上来的。这些都是玩意,她不放在心上。可是本质上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都是女人,都一样会给自己的男人生孩子。 而现在这个女人变成了年氏。她不在乎年氏生的孩子将来是不是继承府里,她在乎的只有胤禩。在乎的只有胤禩的心。 林雨桐嘴角动了动,“想开就好。对自己好点。” 这话叫林雨桐说来,也是干巴巴的。 就听八福晋道:“那几年,你们府上的李氏得宠的那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雨桐心说,那时候,我还没来呢。 但这话却不能说。想到年氏生一个死一个的体质。林雨桐道:“怎么过的?你还是别学着我。弘晖不是差点就没了。你再看看如今,不也就好了吗?” 也是。谁不艰难呢?忍了这么些年,男人的心也回来了。就连李氏生的那些孩子,不也都归了四嫂吗? 八福晋觉得自己懂了。这才站起身来,“四嫂歇着吧。弘暄长得真好。” 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林雨桐忍不住道:“弘旺也好。你瞧瞧弘昀和弘时,跟弘晖和弘昭也不差什么。” 这是说只要好好的对孩子,孩子都是有心的。哪里就不亲近了? 尤其像是八爷这样,将弘旺的生母打发到偏僻的院子住着,不许见孩子。好好养着,肯定就养熟了。 八福晋脚步顿了一下,“以后我带着弘旺和我家的大格格来玩,四嫂别嫌弃烦才好。” 林雨桐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她笑道:“那正好,能相互做个伴。” 八福晋笑了一下,就转身出了门。 林雨桐真心不觉得自己跟八福晋能成为闺蜜,但人家来跟自己说心事,这事叫林雨桐觉得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热热闹闹的一天,四爷回来看到弘暄的小牛牛正高昂着撒尿,心情颇好的哈哈大笑。 “这一身酒气。”林雨桐白了他一眼,“梳洗过了还这么大的味,今儿喝了不少?” “爷心里高兴。”四爷如今真是没有不进产房的规矩。以前还隔着屏风,现在这屋子不大,连屏风也省了。 多了个儿子就这么高兴? 林雨桐又白了一眼。 四爷今儿跟兄弟们一比,才发现自家的孩子在质量和数量上,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老八羡慕的小眼神,更叫自己受用。 “咱们家的几个孩子都好。你生的好,也教的好。”四爷感慨的道。 这是夸自己呢。林雨桐觉得身上的价值如今也就剩下生孩子和养孩子了。 “我瞧着九弟妹和十四弟妹很是热心,帮了不少忙。”林雨桐要把人家的善意给带到正主面前才好,“只怕是九爷和十四爷拉不下脸来。” 四爷就笑,“老九就是那么一副脾气。爷懒得跟他计较。”能在老八的境况下,还顾忌老八的感受,这个人,比起十四,其实要好用一些。 而对于十四,其实他是真心觉得厌烦。但偏偏对他,却不能不管。一方面是娘娘,另一方面也是名声的问题。 对亲兄弟都不能容忍,那么其他的兄弟呢? 要是弘晖不能善待弘昭弘暄,对着两兄弟宽容,那么自己也会怀疑他是不是能容下弘昀和弘时。 人心莫不是如此。自己能这么想,皇上自然也会这么想。 从皇上好好的安置废太子,还将直郡王家的弘昱留在宫中,时常还给赏赐,就知道皇上的意思。即便被关起来的儿子,皇上都还是顾念的。更何况其他。 所以,对老十四,自己还得忍着。“你要觉得跟十四福晋说的来,处处也好。”老十四要是实在提不起来,看看下面的孩子怎么样,要是能提起来,提携一二也不妨事。如此,谁能说自己无情呢。 林雨桐就明白了,四爷还就是看不上老十四。她也不劝,在她看来,老十四完全是在作死。 夏天做月子什么的,很是酸爽。即便在竹园里,不透风的滋味也不好受。等到孩子满月,林雨桐狠狠的洗了澡,总算能出门透风了。 林雨桐现在真的觉得,皇家的钱财聚集,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如生个孩子,一年里就能收四次礼。洗三,满月,百日,周岁。 那些下面想巴结的人多了,明知道见不到正主,但还是殷勤的将帖子投到门外的筐子里,再把礼物留在门房。 不管是王府的门房还是园子里的门房,都不是一个小屋子。而是一进的院子。洗三的礼刚整理完,这次的贺礼很快又被填满了。 “这简直就是发家致富的捷径啊。”林雨桐拿着单子跟四爷感叹。毕竟他们走礼都是身份相当的人,而下面的人,能有幸被四爷赏赐的实在是不多。 四爷就点她,“这些年,爷也没亏待过你,怎的这些年了,还是这么一副财迷的样子。” 林雨桐整理手里的单子,“谁还嫌弃银子多不成?” 正说着话,苏培盛就快速的进来,“爷,刚才宫里下了旨意,十三爷被封为贝子,做了九门提督。” 四爷蹭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是这么想的,但是还真没有来得及说这事呢。 才要详细的问,皇上又打发人来叫他过去。说是急事。 四爷连衣服也没换,就急着往园子里去。皇上坐在竹榻上,边上就放着冰山,“过来坐吧。”皇上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散漫。 四爷行了礼,抬起头却微微皱眉,“皇阿玛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才多久没见,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 皇上摆摆手,“有些苦夏罢了。” 这听在四爷的耳朵里,全都是假话。谁受热皇上都不会受热,不热哪里会苦夏。 但皇上的身体,关心可以,过度的关心就成了僭越。 他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皇上似乎没看到四爷眼里关心,反而淡淡的道:“十三手里的差事交给十四吧。你盯着点。” 四爷心里跟着一颤,这完全就是自己的打算。 皇上对于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做到了了如指掌吧。四爷的背后瞬间就被汗湿了。 “去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皇上说着,就笑道:“听说弘暄长的好,好好养着吧。以后带来给朕看看。” 四爷收敛心神应了一声。直到走出畅春园,心还是慌的。 皇上知道自己的打算,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打算做了安排。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的不多想。 林雨桐小声道:“应该就是爷想的那个意思吧?” 四爷摇摇头,“皇上看着还十分康健。” 林雨桐也就不敢瞎说什么了。她怕她这点见识误导了四爷。 就听四爷叹道:“倒是看着清减了不少。” 林雨桐还没说话,外面又禀报,说是十三爷来了。 十三进畅春园谢恩的时候,四爷刚出来。四爷这边才进了门,十三从畅春园出来,就又直接来了圆明园。 四爷见了十三,才要说话,十三就跪下了,“弟弟何德何能,叫四哥这样提携。”皇上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正是四哥为他说话周旋,才叫皇上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成了贝子,委以重任。 四爷愣了一下,手都有些颤抖。皇上这是要替自己做好人? 第187章 清穿故事(96)二更 清穿故事(96) 四爷扶起十三,“都是皇上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罢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自己想要谋划,但也得皇上愿意啊。 皇上愿意替自己做好人,自己还真能面无异色的接受吗? 他还没这么无耻。 可如今这么说,十三就只觉得四哥真是厚道。“四哥,弟弟心里有数。” 顿时就将四爷的话给堵住了。 “先坐吧。”四爷叫十三爷坐下,才道:“皇上的意思是叫十四暂且接管了你手里的差事。” 十三肯定乐意。盖房子的监工跟九门提督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他点点头,“这样也好。那边也是刚开始,好交接的很。” 四爷就笑道:“隆科多毕竟在九门提督上干过,三两个死忠总还是有的。你要提防着这些人给你使绊子。狗急跳墙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十三受教的点点头,这些年的经历,叫他比同龄人更沉稳了些。 四爷也没有留他,“想必你那边也忙得很,赶紧去吧。” 十三苦笑一声,以前自己落魄,真是无人上门。如今自己出头了,只怕门槛都快被踩破了。但还不能不去应酬。 于是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小声道:“皇上知道我跟四哥的关系,但还是将京城交到弟弟手里,这里面的意思,四哥还是得好好想想。”真要是到了那一天,尽快的掌控局势,才是最要紧的。 四爷嘴角抿了一下,“去吧。”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十三才离开,十四就挥着马鞭,直接闯进了园子。 四爷一个厉眼过去,十四就将马鞭往一边的苏培盛手里一扔,“四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四爷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头都不抬了。 “他老十三成了贝子,我还是一个光头的阿哥。”十四爷气道:“他成了九门提督,我倒成了一个修房子的跑腿的。四哥,到底谁跟你才是一个额娘肚子里出来的?” 四爷皱眉,“有事说事。你不是要老十三手里的差事吗?现在给了你了,你又不愿意了。总不能又看上九门提督吧?这爷可没那能耐,都是十三得了皇上的青眼了。你来跟我叫委屈有什么用呢?” 皇上一向都是爵位大派送,独独这次没有,意思还不明显吗?十四也不着皇上待见。 十四顿时就面色难堪了起来,“谁稀罕?爷自己去求皇上。就不信皇上还能看着我饿死。” 说完,一把从苏培盛的手里抢了鞭子,就出了门。 四爷连理都没理。老十四也就嘴硬,他要真敢去找皇上,他还高看两眼呢。 十四出了圆明园,贴身的人就问:“爷,咱们去园子?” 说的是畅春园。 去个p!没眼色的狗奴才。 “回去!”十四翻身上马,打马就走。 他还真就没种到皇上跟前闹腾。上次借着皇上心情好,他话里话外的跟皇上说了自己的日子艰难。皇上当时什么都没说,转脸就叫内务府给自己的府里送每天的供应。多少粮食,多少油,多少果品,多少菜蔬,多少肉类。真是脸被大的拍拍的响。 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暗地里看了笑话。 他现在哪里还敢干这样的事,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能指望这个哥哥怎样? 十四的心里多少有点颓然。 “主子,回府吗?”跟着的太监又问道。 十四气的又瞪了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蠢的?回府?回什么府?”他哼了一声,“去十三贝子的府邸贺喜去。”他将贝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跟着的人就都缩了脖子,都明白了主子的心情为什么不好。 十三爷的府门大开,门口就像是集市,好不热闹。 十四心道,老十三如今也算是抖起来了。 他扬起笑脸,就往府里而去。 而此时的四爷,面前坐着弘晖。 就见弘晖的眼圈还是红的,“……儿子看着似乎是不妥当。每日里的进食少的可怜。午睡也常心悸惊醒。只怕……”弘晖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只怕病在这里。” 四爷的手都开始抖了,“你确定吗?” “阿玛,儿子习武。也熟悉经络。诊断不了病症,但是人的筋脉是不是顺畅,儿子还是知道的。”弘晖看着四爷,“儿子每次去都会给皇玛法按摩手臂,所以,皇玛法的身体,真的不是看上去那般……康健。” “你大胆!”四爷脸都白了。皇上的身体有问题是叫他心惊,但是听到弘晖明知道皇上的身体有问题,还敢给皇上按摩,吓的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万一皇上有个……你脱得了嫌疑吗?” 弘晖低了头,“儿子见皇玛法他……可怜。” 可怜? 四爷有点想笑,又觉得可悲。 在面对皇上和弘晖的时候,他先是为弘晖担心了。这不好,这实在算不得给孩子做了一个好榜样。 但皇上的病已经那样了。太医若有办法能不治吗?至今身体越发清减,可见是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此时弘晖在龙体上动手动脚,风险是很大的。 弘晖哪里不知道四爷的意思。他看着自家阿玛有些歉意的脸,心里就有些明白。阿玛这是因为先顾着自己,而对皇上有了歉疚之心。 “其实……只要不生气,不受刺激,皇玛法的身体,应该暂时无事。”弘晖小声的道。 而四爷脑子里全是往日里见到的皇上病时的情形。每一次,都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心悸的毛病,还真是说不好。有些人生下来就有这毛病,可也能活到七老八十。有些人可能就因为多走了几步路,而直接就闭气的。皇上以前骑射都不在话下,这毛病大概是这两年新添的。 “阿玛,我还是想去陪皇玛法住。”弘晖低声道。 四爷嘴唇动了动,终是点了点头。孩子有赤子之心,他该欣慰的。 从这天起,弘晖基本就住到了畅春园。而四爷也好似将手里的事情都放了,隔三差五的去给皇上请安。皇上要有空,他就去坐坐,陪着说说闲话。要是没空,他就在外面磕个头就回来。 即便林雨桐再怎么迟钝,也觉察出这事有点不对。 十爷就跟九爷道:“老四这是打算做什么?当起了孝子?” 九爷摇摇头,“说不准。谁知道又是在谋划什么?” 大多数人还是把四爷的这种行为,当作是一种作秀的手段。 而此时的八爷,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以前他热切欢迎,此刻却一点也不想牵扯的人,隆科多。 “八爷也觉得奴才无用?”隆科多的脸上带着几分痞气十足的笑意。 八爷摇摇头,“舅舅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也都不是外人,说这话,伤感情。” 隆科多脸上的笑意却更加的灿烂了,“奴才都沦落至此了,八爷还肯叫一声舅舅。那奴才这次可就没白来。”他的声音低下来,“八爷是不是也觉得四爷是当起了孝子是沽名钓誉?” 八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四哥为人纯孝……” 隆科多耻笑一声,“就咱们两人,暗室中说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遮遮掩掩。” 八爷垂下眼睑,心道,难怪老四愿意舍弃隆科多,这人的嘴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有些事,心里能想,但打死,嘴上都不能说。 他微笑以对,就是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 隆科多呵呵一笑,“都说八爷是君子,看来是真的。口里不出恶言,也算难得。”他跟着声音就更低了些,“四爷当孝子,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皇上的身体可已经不大妙了!” 八爷面色一变,蹭了一下就站了起来,“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隆科多又哈哈一笑,“今天奴才的话有些多了,还请八爷见谅。许是喝多了,说了些醉话。八爷见谅,奴才这就告辞了。” 八爷看着隆科多潇洒的离开,心里瞬间就翻滚开了。 皇上的身体不好了? 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但隆科多是怎么知道的?这会不会是陷阱? 八爷排除了是陷阱的可能。因为隆科多被四爷一下子给掀翻了。之所以没有踩死,是因为还顾忌着皇上对于佟家的维护。 隆科多不是一个本分的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另外找主子。所以他找到了根本看不到希望,却又同样不甘心的自己。 如此想来,这番话八成是真的。 至于消息的来源,那就更多了。佟家出过一个太后,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这后宫之中,有佟家的旧人一点也不奇怪。从顺治朝算起,距今都多少年了。很多人的根底都没办法查了,但谁知道那些人的徒子徒孙,现在都在什么位置上当差。知道这个消息,也不是不能。 皇阿玛真的不行了吗? 八爷的心先是一疼,毕竟那是他的亲阿玛。那个人,一直就是自己仰望而无法靠近和企及的。他敬爱他,也畏惧他。甚至心理还恨着他。 他以为,知道这个消息自己会快意。 可谁知道,这份伤心和痛苦会来的这么剧烈。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取而代之的野望。这野望,如同燎原的大火,在心底肆意的蔓延开来。 第188章 清穿故事(97) 清穿故事(97) 九爷最近有点忙,青藏那边,喇嘛开始闹事。人心惶惶,频出事端。 但这事已经不是大家坐在桌子上,谈一谈就能解决的事了。 大热的天,他骑着马往畅春园跑,还是得跟皇上禀报的。别到时候出了大事,自己这小肩膀担不住。 本来想直接去畅春园的,最后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圆明园。 不管怎么说,老四确实对自己有提携的恩德在,所以去老四那里一趟,是有必要的。 不想,人都进了园子了,老四却不见。 不光是老四不见,就是弘晖也不在。 出来应酬的是弘昀。 “九叔。热坏了吧。”弘昀十分的热情,“先去梳洗,要不然见圣驾也不雅。”不由分说的叫人准备了热水。 话音才落,两碗绿豆汤就端了过来,“九叔,先喝点。解解渴。” 绿豆汤是冰镇过的,冒着丝丝的凉气。九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二话不说,端起来,一口气将两碗都喝了。 随后又被弘昀笑眯眯的送进去梳洗。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但是像是他们这样的爷们出门,往常也是带着两身替换的衣服的。干净的衣服一上身,九爷舒服的就叹气。 出来见桌上摆着切好的西瓜,他什么也都不问就又开吃。 不得不说,这伺候的,比家里还舒坦。四爷没出来见他的火气,被弘昀三两下的给卸了个干净。 “你阿玛没空?”九爷干掉半个西瓜,才拿了一边的帕子,擦了嘴巴,问道。 弘昀笑眯眯的,“可不是?又斋戒了。好几天不见人了。十四叔昨儿来说事,还是留了条子给阿玛的。本来想留话,偏生我大哥在园子里伴驾,也不在家。侄儿这又是个糊里糊涂的性子,更是管不了什么大事?就是只听着都犯迷糊。” 九爷抬手点了点弘昀,哼笑一声,“好小子。”他都有些被气笑了。 这小子的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别找他,他是个传话都传不好的。 老四不露面了,这态度很有意思。这是彻底的躲了。从此不见人,不管事。 真想成佛啊! 想到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大事,过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不管老四见不见自己,自己的态度摆对了就成了。 再说了,这大热天的,叫弘昀这小子伺候的挺舒服。他也发不出火来。 临出门了,他心里一动,才想到最近老四有些奇怪,就扭头问弘昀,“你阿玛最近是怎么了?” 弘昀的脸上全都是不解和茫然,“没怎么啊?”他失笑道:“没事,就是弘暄这小子来的时机好,阿玛特别高兴就是了。大概是因为侄儿和大哥自小体弱,后来才健壮了些。阿玛就特别的虔诚了。现在不知道是给哪个亲近的人祈福呢。或许是弘暄吧?” 鬼扯! 要是祈福有用,要大夫做什么? 都说弘晖精明,这位小爷不遑多让。 其实精明的儿子多了,不是好事。就像是皇上一样,儿子们多而能干,他老人家就比较抓瞎。 九爷从圆明园出来,溜溜达达的就进了畅春园。 皇上没难为他,侯见了不久,就被宣了进去。 九爷进了大殿,就愣了一下。就见弘晖和皇上面对面的在榻上盘腿坐着。中间的炕桌上,放着半个西瓜。祖孙俩一人拿一个勺子,挖着西瓜瓤吃。 这简直就颠覆了自己这么些年来对皇上的认知。 “九叔来了?”弘晖放下勺子,就要下来见礼。 九爷心说,能跟皇上这样,那你就是位小祖宗,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于是赶紧道:“坐着吧。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说着,就先给皇上见礼。 弘晖哪里敢托大,在九爷被皇上叫起后,赶紧对九爷行了礼。 皇上招手,叫弘晖过去继续吃。又吩咐李德全,“把剩下的半个给老九。赶了一路,想来是渴了。” 九爷马上暗暗的将自己的肚子往回吸了吸。他刚才四爷那里,已经喝了两碗绿豆汤,吃了半个西瓜了。谁渴了?但皇上说自己渴了,那就必须渴了。 九爷心里对皇上有点埋怨。这是亲爹吗? 他身上有没有汗湿,看不见吗? 一身清爽的来,这肯定是整理过了的。怎么还给半个西瓜。进贡的西瓜个头都大,半个十斤都不止。 皇上指了弘晖对九爷道:“想吃就吃,别假客气。弘晖昨儿一个人吃了大半个。朕就喜欢他这实诚的劲头。” 九爷马上就笑道:“别的事儿子干不好,吃这回事,儿子还干不好了?” 弘晖刚要替九爷解围的话就堵在嗓子眼了。人家都不客气的应下来了,自己还有什么说的? 皇上边吃着,边听着九爷说事。仿佛丝毫都没有往心里去,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还有功夫问弘晖,这瓜是今儿的甜还是昨儿的甜。 “今儿的是沙瓤的。昨儿的是水瓤的,脆甜。”弘晖笑道,“可比阿玛和孙儿在园子里自家种的好吃多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大,一个三四斤重,切开了,显得瓜瓤少,瓜子多。本来想拿来个皇玛法尝尝的,切了好些个,都是那个样子。自家都不吃,额娘全拿去做西瓜酱了。等酱晒好了,再给皇玛法尝尝吧。阿娘亲手做的,味道不错。” 皇上喜欢吃味道重的,晒好的酱味道就重。 皇上一边听,一边笑,“看来你阿玛种了这几年田,也没长进。” “可不是。”弘晖小声的道。仿佛因为说他阿玛的坏话有些不安,不敢高声言。他低声笑道:“额娘就笑阿玛,说得亏阿玛给您做了儿子,要是去了别人家,就种地这本事,还真养活不了孙儿们。” 皇上就更笑了。仿佛都能想到老四吃瘪时的表情。 九爷吃着,听着。心里哪里能不惊诧。这就是皇上身边有自己人的好处。瞧瞧弘晖,三两句不离老四。老四根本就不用到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因为他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半个西瓜被九爷又塞到肚子里了。他只觉的自己的肚子鼓着,真的跟个西瓜也不差什么了。 这么一会子功夫,他真的又塞了整整半个进去。 不光吃了,而且还得吃的香甜。九爷坐着都觉得肚子胀的疼。 今儿,皇上这里的气氛,因为有弘晖的调节,格外的好。这么好的气氛,留在这里,陪着皇上说说闲话,联络联络感情,也许皇上一高兴,就跟对老十三一样,也赏自己一个贝子当当。即便只是贝子,他也一点都不嫌弃爵位低啊。 这好歹是爵位。总比现在光头阿哥强吧。 心里打算的再怎么好,只怕现在也无用啊。塞了那么多的西瓜,这会子,九爷就一个感觉——尿急! 太急了! 九爷匆匆的起身告退,“……皇阿玛信任儿子,儿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理由十分的冠冕堂皇。 皇上摆摆手,“去吧!朕不留你了。” 九爷退出去,撒丫子就往园子外面跑。这园子里,本来是有伺候人方便的地方的,但是九爷不敢现在去。毕竟皇上赏给儿子瓜,是出于关心。但撑到自己,这就不好了。 皇上的心意不能被糟践。 于是九爷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一样,一溜风的出了园子。顶着大太阳,半点都不管自己是不是被晒出了油。 等到出了园子,九爷再不管其他。只在一处墙边的拐角处站了,叫几个随从给自己挡在外围,就开始解了衣服放水。 九爷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了。 正在享受这一个极致的放松,突听身后传来一声‘九哥’。他顿时就尿偏了、整个的裤腿,靴子上都湿了。 九爷又是尴尬又是恼怒,这是哪个混蛋,有没有一点眼色? 十四似笑非笑的看了九爷一眼,凉飕飕的道:“我说九哥,你如今可是越来越不讲究了。我家那几个小子,三岁都不敢在外面随地……这个……那什么了,是吧!” 九爷的水放了一半,被惊着了。顿时尿意全消。 提溜着裤子和腰带,回头瞪了十四一眼,“我说老十四,你什么时候能不一惊一乍的,就能跟老十三一样,担得起重担了。” 十四心里正不舒服这个,老九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哼笑一声,“弟弟不急,我可不像是十三哥一样,一点都不知道谦让。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光着脑袋呢,他自己倒是戴了贝子的帽子。真是不讲究!” 滚犊子!这是说十三不讲究呢?还是笑话爷这做哥哥的没爵位。 九爷恼怒,刚要反唇相讥,就听见十四道:“九哥还是先把裤子提好,叫别人瞧见了……啧啧……”说着,他就迈开步,快步走了。 九爷憋了一肚子气,系好裤子就不见十四的人影了。 等回了府里,九爷一进屋子,九福晋就皱着鼻子闻闻,“这是什么味?” 九爷脸色一黑,这一路上,尿湿的早干了。哪里有什么味。 娇气。 谁知九福晋一靠近,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爷,你尿裤子了?” 第189章 清穿故事(98)二更 清穿故事(98) 谁尿裤子了? 九爷瞬间就跳起来,“胡说些什么?”见九福晋吐了,才又道,“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叫太医来给瞧瞧。” 一边吩咐着叫太医,一边赶紧往里间去,将脏衣服脱下来交给贴身的太监,“给爷悄悄的烧了去。” 等九爷泡了香汤,换了衣服,从里间出来,太医已经进府了,在门外候着。 “叫进来吧。”九爷看见自家福晋脸色苍白,就道:“你定是哪不好了。才这么敏感。爷现在梳洗了,还有什么味道没有?” 九福晋皱皱鼻子,使劲的闻了几下,“没有了。许是爷身上出了汗,再沾上马身上的味道,才觉得熏人。” 九爷心里松了一口气,丢脸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叫福晋知道。于是煞有介事的道:“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这马一跑,浑身就出汗。人的汗位都难闻,更何况马的。这么一说,倒也不是福晋娇气了。”说完,还歉意的一笑。 九福晋扭头狐疑的看了一眼九爷,什么时候她随口的一句话需要自家爷解释这么多了? 怎么越解释越像是掩饰呢? 九爷被九福晋狐疑的目光看的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太医来了,叫进来瞧瞧。” 太医进来磕了头,才小心的给九福晋诊脉。 九爷其实心里真的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自家福晋了,对于太医诊脉,也没往心里去。不是熏着了,就是中暑了。还能如何? 就自家福晋那身板,能吃能喝能睡。能有什么病? 毛病! 可看着太医的神色越来越郑重,九爷心里也咯噔一下。不会真是得了什么要紧的病吧。 他也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安抚的拍了拍九福晋的腿。 病了也不要紧,要什么药,皇上的内库里有。咱家有这天下最好的大夫,也找得到天下最好的药,能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 太医来回诊了好几次,才露出笑意,“恭喜九爷,恭喜九福晋。福晋这是有喜了。刚刚两个月。” 嘛玩意? 有喜? 就自家这母老虎? “哎呦!还真是铁树开花了。”九爷嗷呜一嗓子就给喊了出来。 九福晋本来有些喜极而泣,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就凝固在脸上。 本来是一件喜事,太医连同满屋子的人都等着讨赏呢。谁不知道九爷的手大啊。 可如今看九福晋的脸色,溜得溜,躲的躲。再不敢上前。 九爷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 这张破嘴啊。 他轻轻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福晋莫怪,爷这不是高兴糊涂了吗?你好好的,千万别生气,给爷生个儿子来……” 九福晋哼笑一声,“爷想要儿子?只怕暂时不能。别忘了爷的命格……” 九爷瞬间就黑脸。早些年,他连续生了五个闺女之后,才生的儿子。难道现在从嫡福晋这里,也得先生几个闺女,再添儿子? 什么狗屁命格!全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哪怕是闺女,也是嫡女!”九爷还是收敛神色,高兴的道。 转身就出去叫人给宫里和园子里分别送消息了。 没办法,谁叫爹妈不住在一块呢。 正高兴,就见下面的人拿了帖子过来,“爷,八爷府来的帖子。” 九爷手一顿,还是接了过来。将帖子放在桌子上,手指在上面一圈一圈的转着点。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一般。 好半天,九爷才一叹:“就跟八爷府的人说……就说了福晋有孕了,怀象不好,在府里闹腾的厉害。爷暂时走不开。等安抚好福晋,就去请罪。” 老八的事情,他真的一点都不打算掺和了。 如果以前还有些侥幸的话,那么现在,他一点侥幸的心理都没有了。 今儿见到皇上和弘晖相处的情形,他就有了几分明悟。皇上的心思其实都已经算是摆明了。先是给老十三九门提督的位子,又是将弘晖待在身边,坐卧一处。 这样的明示,要真还是悟不出来,就真的该一头碰死了。 都知道弘晖得皇上的喜欢,但喜欢到什么程度,知道的人却并不多。谁也没见过弘晖跟皇上是怎么相处的。 如今想来,今天自己见到的情形,只怕也是皇上刻意为之。 要不然,人家一直避着人,怎么偏偏就叫自己给碰上了。皇上的地方不能硬闯,要是皇上不乐意叫自己知道,大可叫弘晖回避一下。可皇上偏偏就没有这么做,反倒叫了自己进去,叫自己看到了那如今细细想来,就觉得心惊胆战的一幕。 他觉得这是某种暗示。 暗示自己,皇上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么跟着老八瞎蹦跶,可就是跟皇上作对。 这性质可就变了。 再说了,福晋的猛然怀孕,叫他不由的心里有些软。尤其是看到福晋最初那一瞬的惊愕,到惊喜,再到喜极而泣。她那么珍视肚子里的孩子,叫他瞬间也受到了感染。总觉得对不住几个孩子。自己这个做阿玛的要是不争气,孩子们跟着也是受罪。 自己如今有好日子过,做什么非要折腾。跟老八这些年做好兄弟,钱财精力搭进去不少,也算对得起这份兄弟情义了。 剩下的,好歹得为福晋和几个孩子想想了。 他将帖子扫进抽屉,锁起来,再也不想看了。 八爷等了半晌,没等到九爷,听了回信,愕然的问:“九福晋有喜了?” 那送信的太监道:“是!主子。听说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还真是巧了。 本来,他找老九是为了银子的事的,如今老九没到,许多话倒是不好说了。 都说见面就有三分情,这不能见面,就少了几分情分在里面。本来不好拒绝的话,反倒好拒绝了。 隆科多那晚说的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并不想叫别人知道。有些事,机密就是机密,三个人知道的,从来就不是秘密,他从来不敢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包括老九老十,包括福晋,包括何卓。 “十四爷最近都在忙什么?”八爷扭头问何卓。 何卓不光是自己的幕僚先生,还代管着搜集消息这样的大事。 “忙着修郑家庄的园子。”何卓将茶杯往八爷面前一放,“很是尽心。而且,管的也不错。” 八爷点点头,他们这些兄弟,这点本事难道还没有吗?他只问,“在什么地方,能见到老十四。” 何卓就明白了。这个‘见到’,指的是偶遇。 于是这天,十四来聚雅阁听曲,就碰见了八爷。 “八哥?”十四路过一个雅间的时候,恰巧听到里面有八爷的说话之声。 于是,他二话没说,就推门进去。 八爷一副被打搅的样子,皱着眉头不悦的看了过来。见到十四,露出一点惊讶之色,才道:“十四弟,你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 十四:“……”他一直就在这里消遣,可还是第一次碰见老八。怎么如今倒成了自己追着人家跑了? 第190章 敛财人生(99) 清穿故事(99) “那真是巧了。”十四呵呵一笑,就顺便进来坐下了。 他坑过老八,老八也坑过他。 还都撕咬的对方再也翻不起来了。如今,谁又比谁好过。自己唯一比老八好的,就是皇上还没有明面上厌弃了他。他至少还有一份差事,叫他面子上好看些。但这都得益于自己还有个继位可能性十分高的同胞亲哥啊。 现在说起来也觉得是讽刺。 对于在这里见到老八,十四只想呵呵。他是不聪明,但还没笨到不明白这其中官翘的程度。皇家会有偶遇?别逗了!不想见的时候,怎么都见不着。 可同样的,想见的时候,怎么也躲不过。 老八来这里装‘偶遇’,不过是给两个差不多撕破脸的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这个台阶,自己能不接吗? 老八,他是了解的。这人太损!真将面皮撕破了,麻烦小不了。 他可能帮着自己成不了事,但他若是想暗地里坏了自己的事,那真是轻而易举。 老八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想到自己如今正在监造的园子是给废太子住的,他的心就不免提了起来。 不管老八为了什么,他都不想下了老八的面子。 所以,他坐了过去,还亲自拿了茶壶,给老八斟了茶。“在这里遇见八哥,真是意外之喜。” 他双手举起茶,就有了致歉的意思。 八爷宽和的一笑,接过来喝了。兄弟俩顿时有点心照不宣,暂时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抛开。 “坐下一起听听,这唱曲的姑娘,嗓子不错。”八爷指了指窗边抱着琵琶的姑娘,说道。 十四抬头一瞧,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但论起美貌,也就那样了。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个姑娘,是他没见过的。这里他常来,人头都是熟的。这样一个好货色,相信老板不会瞒着自己的。那只能说,这个姑娘是老八带来的。为什么不叫陌生人,反而带了一个人来呢?用美人计显然不可能,他们兄弟栽在什么上都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美人计。十四心里琢磨,只怕老八有话要说,才放了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这些心思的转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想明白了这些,他就只做不知,扭头一笑问道:“八哥来这里,可别被八嫂知道了才好。完颜氏那边,也不知道弟弟平日里会来这里。还请八哥代为保密啊。” “那咱们兄弟就彼此彼此吧。”八爷哈哈一笑,指了指那个姑娘,“你继续唱着吧。” 琵琶声响起,竟是‘十面埋伏’。 十四的不由的朝八爷瞟了一眼,这个时候听‘十面埋伏’,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处境,还是说自己的处境? 十四心里有几分不屑。老八已经掉底了,谁有精力埋伏他?老四吗? 老八只要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闹腾,不折腾,老四才懒着搭理他呢。 可老八还真不是一个能安分的人。 八爷当然不愿意安分。 安分就意味着屈服,意味着委屈。这些,他早年已经经历过了。 他是从最低谷一步一步攀登上高峰的,感觉就是只差了一步,就仅仅一步就登上了最高峰。他习惯了高处的风景,习惯了俯视下方,如今又叫他仰着头看人。 他做不到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其实是一个道理。 而老十四听着这曲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老八要生事。 他因为最近有差事,倒是常去见皇上。皇上是瘦了,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有钱难买老来瘦。 叫他说,皇上的寿数长着呢。 他阴暗的想,要是老爷子再活上二十年,到时候,连老四都五十多了。前面这些哥哥,都得让道。那时候,四十岁的自己,或许还真有机会。 就不信二十年的历练,还练不出几分真本事来。 小阿哥们一直被上面的哥哥压着,出不了头。 年长的哥哥们再过二十年,也都老了。 自己和十三倒是正当年。 所以,他盼着皇上长寿。只要老爷子在,上面这些智多近乎妖的哥哥们,就都得乖乖在在家当孝子去。 老三如今就一味的修书,等闲不出府。都说,老三这是自我禁足了。 老四开始念经了,说是祈福。外面都说这位爷如今颇为痴迷于佛法。 老五除了给太后请安,如今连宜妃那个亲额娘那里,他都不去了。好似刻意避免和老九接触。 老七他压根就没关注过。这个哥哥一直监管着礼部。但礼部的人却很少见到这位七爷。 老九如今因为青藏的事情,风头正火呢。 老十以前跟着老九形影不离,但据说最近是摔跤的时候摔伤了,在家里养伤呢。 十三是九门提督,风头自不必说。但大家要想在衙门以外的地方见到老十三,那简直做梦。这位还真是除了公事,就不出府。想要拜见,人家会告诉你两字——没空!甚至连老四那里也不跑了。 再加上自己身上这修园子的差事,再没有其他的人是出来干活的。 如今细细想来,又觉得很害怕。因为凡是忙着的,都跟老四有关系。 老九是老四举荐的。老十三是老四的铁杆,自己是老四的同胞弟弟。 好似皇上的意思十分的明显了。 一瞬间,十四脑门上的汗,就滴落了下来。 难道真是这样? 正心里惊惧,就听到八爷关切的声音,“怎么了?十四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十四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才笑道:“弹得好!弹得真好。十面埋伏啊,弟弟还真就是觉得周身全都是肃杀之气。”他又抹了一把汗,“瞧瞧,汗都下来了。”说着,就摸出一锭金钉子,扔在桌上,却看那已经抱着琵琶侍立在一旁的姑娘,“爷赏给你的。” 那姑娘看了八爷一眼,才伸手拿了,对着十爷磕了头,谢了赏。 八爷一笑,“那就再谈一首舒缓的。” 十四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心里有了心事,不想跟老八在这里耗着。 琵琶声响起,但弹得是什么,十四已经没心思听了。 “十四弟,要说起来,四哥还真是一个孝子。”老八的声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来意思。 十四心说,正题来了。他呵呵一笑,“是啊!”他如今只能这么说。要是皇上的心思真是已经定了。要换成自己是老四,自己也能超凡脱俗,做一个纯粹的孝子。 紧跟着老八就又一叹,“可是咱们兄弟就不孝了。”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哀伤,有些自责,“每每想起皇阿玛被咱们气的,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哥哥我这心里就揪的疼。咱们是罪人啊!” 十四一愣,老八的语气很真诚,让老十四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老八满脸泪痕,站起了身,“哥哥这心里堵得慌,十四玩吧。哥哥先告辞了。” 说着,真就就先走了。 十四看着老八的背影,有些愣神。 觉得有愧?那在自己面前哭也没用啊。还能指望自己给皇上递话。别说掉两滴眼泪,就是眼泪填满护城河,自己也去皇上面前不会说什么的。 老八了解自己,所以不会干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他这是想说什么呢? 他反复的思量老八的话。 ……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嘴唇青紫…… 这话像是魔咒一样在自己心里升起。 他脑子里闪过皇上病时的样子,以前不在意,只以为皇上是气的狠了。现在再一对比,才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皇上确实病了,但这病却也是了不得的大病。 可能是心疾? 十四有些拿不准。但想到老八特意将这些病症说在了明处,心里就更加的不安起来。 他急需找找医书,看看是不是真的。 十四按着性子坐下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显得焦躁。可琵琶声听在耳朵里,此时就跟魔音灌耳一样。 他提醒自己,这个姑娘是八爷的人,留下她,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反应的。 所以,不能着急,不能有别的神色。 但是,这就跟天要塌了一样的消息,自己怎么能置若罔闻,心里不起波澜呢? 终于捱到一曲终了,十四才解了自己的荷包扔给那姑娘,“今儿伺候的不错,赏你了。” 说完,故意放慢脚步,出了雅间,下了楼,出了店。翻身上马,慢悠悠的往回走。 可是一进了府里,十四就撒丫子往书房跑。 十四福晋正在收拾给九福晋的贺礼,听到十四回来了,还想着找他商量一下,如今九爷也算是在皇上面前有些体面,是不是这贺礼要加重几分。 不想人家回来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重地,即便是嫡福晋,也没权利去的。 她打发人去叫,结果听到了回话说,自家爷要用功念书,今儿就先别打搅他,任何人都不见。 十四福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儿的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怎么就用功了? 用功也行吧。但是今儿别打搅是什么意思? 只今儿这半天用功?那这也算用功? 这又是闹的什么幺蛾子! 不会是又淘换到什么不要脸的画册,想研究半天,晚上找那些小妖精试试吧。 哼!什么玩意! 第191章 清穿故事(100)二更 清穿故事(100) 十四在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医书。书房里没有,十四就打发人去找福晋拿钥匙,要开了库房找书。 这大晚上的,开库房,找的还是医书。派来的人也是从小就跟在身边伺候的锦源,只是要钥匙这点小事,还做得遮遮掩掩,怕人知道一般。怎不叫人怀疑? 十四福晋就问道:“你们主子爷到底是怎么了?” 锦源一听福晋这么问,都快哭了。这事他哪里知道?于是,越发的吱吱呜呜起来。 可越是如此,十四福晋心里越是狐疑。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太医都不能说?竟然想自己找医书来开方抓药不成?越想,心里就越是害怕。可别吃出毛病才好。 于是,她又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本福晋,你们主子在那些小妖精房里,夜里歇的可好?” 这哪里是问休息的好不好,完全是问自家主子爷晚上能跟这些小格格欢好几次。 锦源当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德行,在福晋这里歇息,晚上一挨着枕头就鼾声震天。这睡觉的速度,十次里九次都是假的,完全是装出来的逃避跟福晋亲热的。原因嘛,呵呵……即便是自己这样的阉人都是懂得。没兴趣呗!但是到了侧福晋和小格格那里,那就不一样了。一晚上要上几次水,是平常的事。 但这话能跟福晋说吗? 敢说实话,还不得被自家爷给活劈了。 他立马一脸正色的道:“回福晋的话,主子最近忙的厉害,真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十四福晋面色就严肃起来,一个壮年男人,正常的需要总是有的。在自己房里什么也不干,在别人那里也这样?那这问题就不简单了。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掉,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锦源还以为福晋怀疑他的话。毕竟福晋管着家,往这些小格格屋里安插几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怕被福晋发现他气虚,于是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这事奴才怎么敢撒谎?看着爷累成这样,奴才这心里也不好受。主子还说,这些个小格格不安分,睡的不及正院安心踏实呢。” 瞧这话说话,想必福晋心里能舒服一点了。锦源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点个赞,只觉得自己智商棒棒哒。 十四福晋的心‘啪唧’一下,就掉到底了。自家爷是什么德行,再没有人比自己清楚了。能说出愿意歇在正院的话,大概是被小妖精们缠怕了。他自己无能为力了,才觉得人家烦了。 “行了,你去吧。”十四福晋挥挥手,生无可恋的将锦源给打发了。 锦源拿了钥匙,赶紧跟自己爷表功。 “……奴才瞧着,福晋面色不好,就只说您累了,早早的就睡了。” 十四点点头,“做的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盯着那点事,完颜氏真是够了。 十四福晋一个人坐在屋里,她的奶嬷嬷就劝道:“锦源就是一个阉人,男女那点事,他能明白什么啊?福晋也许是杞人忧天了。” “嬷嬷说的对。”十四福晋站起身,“打发人,叫伊尔根觉罗氏,舒舒觉罗氏来。” 这两位都是受过宠爱了,也都是生下孩子的。 就是为了孩子,自己爷也常去这两人院子里歇一歇。 可这两人,都比十四福晋早进府。年岁上也就更大。说到宠爱,这两人也一肚子气。 因为伺候爷们的,根本不是她们自己,而是她们准备的通房丫头。 福晋这么一问,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慌。私下安排伺候的人这种事,可不能叫福晋知道。 于是越发的都苦了脸,“……进了屋子,两句话都不耐烦听。哪里会看妾一眼……”这话倒是实话,听着十分幽怨。 十四福晋听了两人的抱怨,有气无力的将人给打发了。 爷这是……真的不行了吧! 虽然她常在心里诅咒,诅咒他最好不行了,反正自己有两个儿子,有什么好怕的。 可真成了这样,十四福晋这心里,真是哇凉哇凉的。 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虽说这男人不当用吧,但好歹还是个男人。如今这样……算什么? 不一时,就委屈的直抹眼泪。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第二天,该去九爷府里,看看九福晋了。十四福晋将自己眼睛的红肿想办法遮掩了一番,又问道:“爷昨晚没回来,可是去了谁的院子?”她还存着一丝侥幸。 嬷嬷摇头,“在书房呆了一夜。” 十四福晋眼里的神色就黯淡了起来。她有几分认命了。 “行了,出门吧。”不管怎么说,日子还得过。还得为了儿子多交好人缘才行啊。 九爷府里,那真是热闹。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林雨桐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来,九爷就亲自迎出来,“没想到四嫂亲自过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跟九弟妹感情好着呢,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你们兄弟的事,我是不管的。”林雨桐笑着,就往里面去。 话虽这么说,但林雨桐能来,本来就代表老四的态度。九爷心里还是比较熨帖的。 九福晋脸色红润,拉了林雨桐坐了。林雨桐顺势就摸了九福晋的脉象,觉得脉象还好,就说起了养胎的话题。 在外人眼里,林雨桐可是平安的生下了三个儿子。而且个个都康健,所以,在养胎和育儿上,她算是半个权威。反正她养着的孩子,包括庶子庶女,都健康的不得了。 九福晋都恨不能拿个小本本,一点不漏的记下来。 两人正说话。十四福晋就到了。 又多了一个人加入了探讨的行列。 “九嫂算是如愿以偿了。”十四福晋笑着恭喜。 但想到自家爷不成了,她还想要一个闺女的愿望再也没机会实现了。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倒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都是来给人家贺喜的。欢欢喜喜的说了一会子话,考虑到九福晋要歇着,两人就起身告辞。 九福晋也没留,这都是大家不成文的规矩。 出了九爷的府邸,十四福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跟四嫂亲近,而且,这是自家爷的亲嫂子。万一真有这事,亲哥亲嫂子知道了,也能想想办法,总比自家爷拿着医书自己治好吧。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讳疾忌医不是更可怕吗? 再说了,要是医书上什么都有,还要大夫做什么。 林雨桐见了十四福晋的样子,就笑道:“我也有日子不见你了,我要出城,咱们正好顺路。一块再坐一会?” 十四福晋马上扶着林雨桐,上了林雨桐的马车。 赶着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妥当人,知道这是两位主子有话说,于是,车速就慢了下来。 带着雍亲王府标记的马车,别说走的慢,就是飞奔起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两妯娌相对而坐,林雨桐就拿了果汁给十四福晋喝:“这是怎么了?跟十四弟吵架了?我刚就瞧着你神色不好,如今细看,才发现眼睛都是红的。有什么委屈,说给我听。不行的话,就进宫找娘娘去。” 十四福晋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四嫂,这也就是您是亲嫂子。要是别人,我再是不敢说的。”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难道发现十四要造反?他没这胆子吧? 十四福晋看着林雨桐,小声道:“我们爷他……只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 什么意思?要死了?得了绝症了? 不会吧。难道自己来了,蝴蝶的老十四短寿了! 林雨桐心里顿时就歉疚起来了。要知道,原来的老十四,人家活到了乾隆年间啊。 这老十四虽然混蛋了一点,恨不能一天暴打上两顿才能解了心中的气。可是影响了别人的寿数,叫她心里就越发的没谱起来了。 可这皇子,要真是得了绝症,该有太医院诊断的。那么皇上肯定会知道。弘晖在皇上身边,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但现在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找哪个太医给确诊的?”林雨桐真是佩服这个太医,连这事都敢隐瞒。 十四福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们爷不给太医瞧,正自己翻书找偏方呢。” “这不是胡闹吗?”林雨桐拍了拍十四福晋的手,“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跟我们爷说。咱们管不了,叫他亲哥哥管。许是弄错了也未可知。”要真是人都不行了,往日里那些不好,也就随之散了吧。 十四福晋心道:这种病,根本不用太医。他自己行不行的,能不清楚吗?但想着林雨桐也是好心相劝,就点点头。能请四爷管管,就再好没有了。毕竟四爷办事还是靠谱的。总比自家爷强些。她感叹道:“四嫂,您都不知道,我昨儿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今儿一见你,这心里才有主心骨了。”她握着林雨桐的手,“要么说,这骨肉还得是亲的呢。” 林雨桐一路上也在想十四福晋最后一句话。说到底,还是四爷的亲弟弟。 真到了要命的时候,自家爷只怕也会心软的。 这么大的事情,林雨桐不敢隐瞒,马上叫人请了四爷。 四爷愣愣的看着自己福晋,不可置信的问道:“……十四……不行了?” 林雨桐的眼圈一红,默默的点点头。 四爷的神色瞬间就僵硬在脸上…… 第192章 清穿故事(101)三更 清穿故事(101) 十四怎么就不行了呢? 四爷僵硬着脸色,不可置信的问道:“是伤着了?还是病了?该是病了吧。皇子阿哥,谁敢伤了他。这事你到底听谁说的?爷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林雨桐叹了一声,先拉了四爷的手,她知道自家这位爷,虽然讨厌十四讨厌的要死,但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没真想过叫老十四死。他如今信佛,怕是把老十四现在的遭遇,归咎到他自己的身上。“这不是爷的错。”她这么安慰他,“爷千万别自责。” 四爷就摇头,“当日弘晖好的蹊跷,现在十四病的蹊跷。难道冥冥中自有定数。” 林雨桐差点跳起来,弘晖好了是自己的药好。可她向满天神佛保证,她真没对老十四用药。这跟自己无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抱了抱四爷,“这种事,谁能说的清呢。如今我倒是担心娘娘,怕娘娘受不住。”话题转移到德妃身上,可被再纠结弘晖当日的事了。 四爷跟着点头,“娘娘生了六个,就长成了三个。爷跟着皇额娘,九儿跟着皇太后,只老十四是娘娘亲手抚养长大的。” 九儿,是嫁给佟家的九公主。也早早的就病死了。 林雨桐听了,都觉得心酸的不行。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伤情。 “那怎么办?告诉娘娘吗?”她这么问四爷。 四爷摇摇头,想到自家福晋今儿是去了老九的府里,应该是见到了完颜氏。他又将话题给绕回来,“你这是听十四弟妹说的?” 林雨桐坐在四爷身边,“嗯。瞧着可怜,哭的眼圈都是红的。想来昨晚都没睡。” 四爷就有些皱眉,“是哪个太医看的?这样的大事都敢不禀报?不能吧。” 林雨桐也纳闷,“是啊!我也奇怪呢。十四弟妹说的肯定,想来是外面的大夫给瞧了吧。我心里就想着,这事十四弟肯定不敢张扬。不管真假,一旦报上去,就什么都没有了。皇上指定叫他回去养身体。他肯定想着自己偷偷的看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岂不是好。”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这要真是绝症,人都活不成了,还考虑差事?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四爷觉得他不能理解这样的思维模式。也觉得十四不能这么蠢! 他又问林雨桐,“你跟我好好学学,完颜氏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事刚发生,林雨桐记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学的惟妙惟肖。四爷先是眉头紧皱,继而就奇怪的看着林雨桐,“也就是说,完颜氏并不知道十四看没看大夫?” 林雨桐一愣,“要是没看大夫,怎么会知道十四他不行了?这还用说吗?肯定是看过了。” 四爷就一把将林雨桐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上,笑开了。他的胸腔震荡的林雨桐的胳膊都觉得有点麻了。 她有点懵!这是毛反应啊。 “爷?”林雨桐有点忐忑的拍了拍四爷的后背,“你这是……”受刺激了? 四爷抬起头,就又止不住的笑。“老十四根本就不用瞧大夫,他自己行不行的,难道不会自己判断?” 林雨桐瞬间就僵硬了,然后看向四爷,见他还是那种忍俊不禁的样子,脑子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行了’三个字,意思可真是够丰富的。 谁能想到这事上? 去他的不行了!真是闹了笑话了。 但是话说回来,怎么就不行了呢? 林雨桐自己也不由的笑了起来,“我要是知道十四弟妹说的是这种事,打死我都不应。这事十四弟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叫别人知道?十四弟妹这也是急糊涂了。”就十四对皇位时刻还抱着幻想的人,怎么会要叫人知道这事呢。都不行了,还敢肖想皇位? 她此刻还真有些迷糊了。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史书上能记载这人的生年卒日,却不会记载十四是不是有隐疾。 “这事,爷还是装着不知道的好。”林雨桐叹气道:“万一有点风声传出来,十四还以为是爷断了他的登天梯呢。平白叫人怨恨,不值当的。再说了,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十四弟儿子都有好几个了,还嫡庶都有,子女双全,也没什么遗憾的。要真不行了,后院也该消停了。指不定还是福气呢。” 四爷忍不住就笑,一个男人要是不行了,那真是生无可恋了。所以说啊,女人把这事想的简单了。这事关男人的面子,完颜氏根本就不该说出来的。 “也不能不管。”四爷沉吟了半天才道,“明儿打发人叫十四过来一趟,咱们装糊涂就罢了。” 意思是,全当是十四得了绝症来处理。至于那不可对人言的隐疾,装作不知道。 要误会就误会彻底吧。 林雨桐一想也对,要真是不管,显得冷漠。要管了,可就叫人尴尬了。 这样的处理最好。 于是夫妻俩对视一眼,又都笑开了。 弘昭从外面跑回来,见阿玛额娘笑作一堆,就着急的往上凑,“怎么了?怎么了?” 哪哪都有你啊。 两人赶紧收敛了笑意。林雨桐先道:“去换了衣服,叫嬷嬷们拿果子给你吃。”就别在这里杵着了。 四爷顺便就给安排了功课,才将熊孩子打发了。 弘昭出了门,就碰见弘昀进院子。 “二哥别去,阿玛额娘连我都撵出来了。”弘昭这么跟弘昀幽怨的道。 弘昀有急事找四爷,见这小破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他逗弄道:“那是因为你长的不招人疼,你瞧二哥的。” 说着,就大踏步的往前走,脚步放的很重。远远的还对着在院子里不知道忙什么的袁嬷嬷喊道:“阿玛可在屋里?” 弘昭就听见四爷的声音说:“进来吧。” 弘昭嘴角一瘪,果真都不待见我么?好委屈的怎么办? 于是跟着弘昀又往里面凑。 弘昀此刻对着四爷,着急的道:“阿玛,怎么办?儿子听说十四叔不行了。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要儿子先过去瞧瞧。” 四爷和林雨桐吓了一跳,这事连弘昀都知道了? 林雨桐见四爷看过来,就赶紧摇头,她真没传过这话。 那这话这些孩子是怎么知道的?连弘昀都知道了,外面岂不是传遍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四爷先问弘昀。 弘昀愣愣的看着自家阿玛和嫡额娘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劲啊。他不敢隐瞒,“这事,是员外郎明德家传出来的。” 四爷点点头,但林雨桐却蒙圈了。 这明德家又是谁家?跟十四是什么关系? 弘昀小声解释道:“这明德姓伊尔根觉罗,十四叔府上的侧福晋就是明德的女儿。也就是十四叔长子弘春的亲外公。” 林雨桐这才明悟! “难道这事是弘春偷听的,然后告诉了伊尔根觉罗家?”她不确定的问道。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弘昀点点头,“不知弘春是怎么听到了,大概知道十四叔不成了,想着爵位的事。毕竟弘春最年长,都八岁了。弘明虽然是嫡子,但是年岁却小,才六岁不到。弘暟就更小了。” 过了八岁,基本就算是养成了。十四要真是死了,这个爵位弘春确实是有资格继承的。 就算是没有爵位,皇上为了叫十四走的安心,也会给个爵位的。 这个……弘春的谋划,其实是没错的。 但是!这一切都得有有一个前提,就是老十四真的不成了!而不是不行了。 林雨桐现在除了觉得好笑,突然还觉得特别的可悲。 老十四汲汲营营,想着怎么谋划着他阿玛的位子。事还没成呢,转身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也在背后干着同样的事情。 这弘春……真是坑的一手好爹! 这里面的事情,不用弘昀解释。四爷一听明德家传出消息,这里面的弯弯绕就明白了□□分。 他不由的失笑,站起来对林雨桐笑道:“既然知道了,爷就去一趟吧。”估计十四那里现在挺热闹的。 他的这些兄弟,看热闹从来都不嫌弃事大!不看足了老十四的笑话,都不是亲兄弟。 林雨桐秒懂,这些皇家的兄弟,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名为关心探病,实际上大概都猜出了原委,前去看笑话啊。 弘昀就是再迟钝,从阿玛的笑脸还有嫡额娘古怪的神色上,也猜出了几分端倪。他不小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也都懂了。模模糊糊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顿时就想往外溜。 弘昭马上抱住弘昀的腿,转头问四爷,“二哥说儿子长得不讨喜,是真的吗?阿玛。” 他严肃着脸,跟四爷有八分相似。 仿佛在说,到底是阿玛你的脸不讨喜,还是儿子的脸不讨喜。 四爷淡淡的撇了弘昀一眼,顿时让弘昀就有一种拍想要死自己的冲动。 林雨桐心说,得!这又是一个坑兄弟的好手!瞧这转眼之间,弘昭就把弘昀给推到坑里了。 第193章 清穿故事(102)四更 清穿故事(102) 十四熬了一晚上,翻遍了家里的存下来的所有医书。还真是越看,越觉得像。 皇上要真是得了这样的病,那就真是天要塌下来了。 但老八将这个透漏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呢? 十四有点猜不透。 锦源小声的道:“爷,您这可都一直没吃没睡呢。要不然,先歇歇。”说着,就将餐盘放在桌上,里面是一碗瘦肉粥,几碟小菜。 十四还真是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三两口的将粥喝完了。 “再盛一点,这是喂鸟呢?”十四对锦源嫌弃的道。 锦源也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德行,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笑眯眯的又盛了一碗,刚给十四递过去,外面就禀报说,九爷和十爷来了。 十四皱眉,老九老十怎么来了?难道老八也将皇阿玛的身体情况告诉给这两人了。想想这些年,老八跟这两人的亲近关系,还别说,真是有这样的可能的。 他心里顿时就有点不悦,这样的事,这么多人知道了,还是秘密吗? 但人都到了门上了总不能挡回去。他赶紧又将第二碗粥灌进肚子里,才用帕子抹了一把脸,往前面去了。 老九坐在十四家的客厅里。心里都快笑翻了。老十四啊老十四,你也有今天。 自家的福晋这边刚有身孕,老十四就不行了。如此强烈的对比,怎能不叫九爷心里痛快。 叫你笑话你九哥我随地……那个什么……哼!风水轮流转了吧。 老十在一边喝着茶,他都不想看自家九哥那得意忘形的嘴脸了。实在是辣眼睛的很。听着外面有脚步声,老十还是秉持着自己实在算不得多的良心劝了一句,“九哥,行了啊。收敛着点。这笑话不看是有点可惜,但是看得太过了,就有点过分了。好歹是亲兄弟。” 老九瞪了老十一眼,明知道是亲兄弟还凑过来看笑话,亏得还一脸我是好人,我只是看看笑话,绝对不是来笑你的,哈哈哈哈哈……这些个兄弟,就没一只是好鸟! 十四进来,就看到老九正用‘你也不是好人’的眼神看着老十。心道,这两位一直都是狼狈为奸的,怎么起内讧了? 还不等他问,人家两人的脸就马上变了,又是一副哥两好的架势。 十四哼了一声,虚伪! 但还是扬着笑脸,十分真诚的问好:“两位哥哥可是稀客,今日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老十心说,老十四心里素质不错啊。出了这事,还能笑得这么灿烂,真心不容易。他都想说,在咱们这些兄弟面前,你就别装了。反正大家都是来看你笑话的,你敞开了让大家笑笑又不会少块肉的。何必这么心里流血,背地里流泪,明面上还得欢笑呢。多难为人啊! 老九马上收起了脸上的笑,十分沉重的对十四道:“兄弟,哥哥已经知道了。这事确实吗?哥哥都不敢信啊。” 这是都知道了? 果然!他就知道,老八不会对老九保密的。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跑过去问皇上说,皇阿玛,您是不是不行了?这都不是找抽,而是找死啊! 他脸上也露出几分沉痛之色,长长的叹了一声,“应该是真的吧。弟弟翻了半晚上的医书,*不离十。这也是人力不能改变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呢?” 十爷‘噗嗤’一声,就把刚喝到嘴里的茶给喷出去了。 一个男人不行了,就算是真的。但也不能承认啊!谁能想到老十四这么光棍,真的就承认了!他知道这一承认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成了全天下的笑话,意味着跟那最上面的位子,再也无缘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此刻,在十爷心里,十四就是这样的勇士! 一个男人,坦然的承认自己不行了,是多么艰难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第一次在十四的身上,看到了男人该有的坦然和担当。 十四诧异的看了十爷一眼,“十哥这是怎么了?这种事情,是老天安排好的。十哥也不用这般牵挂。” 十爷都要感动了。他自己都这么惨了,还要安慰自己,真是好兄弟。 九爷则是惊疑不定啊。十四这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不清楚。 于是又道:“还是要多方问问太医,不行再找民间的大夫,或许是还是有办法的。” 十四心说,这事谁敢跟皇上说?这不是挑明了说自己知道皇上的病情吗?老九你倒是会想,但你怎么不去说?来撺掇爷是什么意思。爷有那么傻吗? 但要是不接这话,岂不是成了爷没有孝心了。 他点点头道:“九哥说的有道理,弟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还得好好的寻访。毕竟这不是小事,既不能宣扬的人尽皆知,也不能叫人滥竽充数。还是那句话,慢慢来。” 十四说完,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机智了。心里微微有两分得意。 九爷彻底的惊悚了有木有? 这是老十四吗?你都这么坦诚了,还叫人怎么看你的笑话。 “你能想的这么细致,看来也是我们白担心了。”九爷有点讪讪的。 十爷更加不赞同的看了九爷一眼,才对十四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脸,“九哥这人就是这样,惯爱瞎操心。” 这话怎么听着,是想将这事交给自己一个人负责了。 叫自己给皇上慢慢的寻访民间的高手治疗心疾?这谁能保证一定能寻到,而且还不是滥竽充数呢? 这就是个坑啊! 他就知道,这些哥哥上门没什么好事! “虽然如此,但还是需要兄弟们帮衬的。”十四咬牙道。 十四都肯为这事低头向兄弟们求助了!十爷赶紧道:“这个你放心,哥哥我一定不遗余力。” 于是,十四认定了这两人是跟自己来商量想办法找个神医医治皇上。虽然这两个蠢哥哥的意思跟老八暗示的意思南辕北辙,但是既然都不是秘密了,还能干点其他的什么不成。只能咬牙这么应下了。 而九爷和十爷则认定了十四不行了。连本人都承认了不是吗?不过这个患者心态很好,也有积极治疗的愿望。这很好! 于是兄弟三人相视而笑,都十分的心满意足。 正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听外面禀报说,三爷,五爷,七爷来了。 十四心里犯了嘀咕,这他妈的老八,到底把这事告诉了多少个人?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好似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还怎么闹幺蛾子?就是想找大夫立个功劳,这要抢夺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赶紧给九爷和十爷致歉,起身迎接三位哥哥。 三爷这人如今修炼的还可以,嘴也没有以前那么损了,对着十四,就先是叹了一声,“这事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十四比较蒙圈。不是抢功劳,而是拜托自己的? 这都是什么路数?为什么这些年长的哥哥一参与,事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呢? “都是没办法的事,没什么难为的。”十四十分赧然的一笑。自己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这么看好自己。 三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还没说话,五爷就道:“十四啊,这样的心态就很好。要轻松,别有负担。” 十四心说,神医这种生物,能找见就找,找不见也没办法。有什么不轻松的?有什么负担可言? 莫名其妙! “不会的!五哥放心,弟弟扛得住。”十四十分爷们的道。 三爷和五爷连连赞叹,七爷比较厚道,对着十四就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兄弟!” 十四得了盛赞,十分谦和的将三位兄长迎了进去。 茶都没上来呢,就听到禀报声,“十二爷,十五爷,十六爷来了。” 十四都愣住了。连这三个布景板都知道消息了? 果然老八从来就不安好心!对谁都卖好!连这几个也被搅合进来。 十五十六是弟弟,本是不用迎接的。但十二好歹是哥哥。不管多么的低调,哥哥就是哥哥。 他认命的起身,又去迎了。 十二沉重的拍了拍十四的肩膀,“遇上这事,可还挺的住?” 这话问的,好像只有自己是皇上的儿子,担心皇上的身体一般。你们都挺得住,我为什么就挺不住。于是点点头,“挺得住!十二哥放心。” 十五十六对视一眼,到底是做哥哥的,就是不一样啊。都说十四哥是这些哥哥里最菜鸟的,如今看来也不是啊。都被人上门看笑话看成这样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应对,绝对算的上是强人啊。连最菜的都这样,那其他的,他们更不敢招惹了。 等十四看向二人,两人就道:“十四哥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路过,讨杯茶喝。” 路过? 十四问:“你们刚从宫里出来?” 两人点头。 “打算回府?”十四又问。 两人又点头。 十四就黑脸。你们家住城南,我家住城北,你们是怎么‘恰巧’路过我家的? 第194章 清穿故事(103)五更 清穿故事(103) 十四去外面迎接人,里面这些兄弟就相互探讨起十四的‘病情’了。 没有丝毫的顾忌。老十四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老十四人虽然不在,但这里毕竟是十四的府里,上下伺候的都是十四府里的奴才。这些人初开始还有些听不明白这些爷说的都是什么。后来怎么越听这味道越是不对了呢? 锦源原本就在屋里伺候这些爷的茶水,越听他脸色越白。 这事情不对啊。 自家爷说的事情跟这些个爷说的恐怕压根就不是一件事。 而这些爷貌似说的是自家爷不行了?怎么会不行了呢? 这绝对是污蔑!自家爷行不行的没有人比自己更知道。 啊呸!这话也不能说。说了歧义就更大了。 但是天地良心,自家爷在男女这事上,还是不弱的。这股子妖风到底从哪来? 锦源都快急疯了! 就听见十爷喊了一嗓子,“……这话我搁在这里,谁都不许歧视十四,不许笑话十四,咱这兄弟,他不容易了。谁要敢笑话他,爷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一嗓子出来,半院子的奴才都能听见。 锦源心说,我家爷怎么了,都叫你们说出‘不歧视’的话来了。 好端端的,用得着十爷你打抱不平,做好人强出头吗? 锦源真想喊一嗓子,我代表我们家爷谢谢你了啊!这都什么人啊!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放下茶壶,白着脸撒丫子就往外跑。得赶紧给自家爷报个信去。 屋里的人都认识锦源,毕竟是十四的贴身太监,跟着主子形影不离的。虽是主仆,但要说起来,也都是熟人。 见这奴才的脸色和样子,众人就一愣! 这事有意思了。 十四要是真有问题,这锦源不可能不知道。但看锦源的样子,显然是被大家的话给吓住了。 那么,也就是说,十四可能压根就没有问题。 要是没有问题,他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做什么解释呢? 难道说到两岔里去了?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问题的关键是,老十四说岔的事究竟是什么事?什么事叫他查了半晚上的医书?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十四正陪着十二,后面跟着耷拉着脑袋的十五十六,一路往回走。 远远看见锦源疯子一样的冲过来,“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边跑还边这样喊。 十二就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十四,连十五和十六都满是兴味。贴身太监不在屋里替主子伺候客人,却跟死了爹娘一样跑出来,还说什么‘不好了’,那这就是真的不好了。 “十四弟只管忙自己的,打发个奴才带路就行。”十二十分的善解人意,一点要多问的意思也没有。 十四只得瞪了一眼锦源,然后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带路。 等看着十二和十五十六转过弯,十四才踹了锦源一脚,“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你下面那玩意又长出来了?” “哎呦!我的爷。都这会子了,您还拿小的逗闷子。”锦源都快急哭了,“要是奴才那玩意长出来,那不是不好了,那是太好了啊。主子!” “可见你是个心不静的。”十四哼了一声,“就算长出来,爷也给你再净一次。谁叫你不长眼睛,瞎嚷嚷什么?” 锦源心说,您不用净奴才我了。爷您自己都快被那些爷给用言辞‘净’了身呢。 于是就凑过去,小声将听来的说给十四听。 十四的脸瞬间就变了,先是气的面色通红,再想到自己都说了什么,瞬间又变白了。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似的,顿时就将自己气的面色青紫。牙关都气的直颤! 不用说!这他妈的全说到两岔里去了。 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口的方向又有小太监跑来报信,说是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十四跺跺脚,只得硬着头皮先出去迎接。 又打发锦源进去伺候,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不许他多嘴说话。 原以为只有老四和老十三,没想到还有八爷。还真是一个都不少,全来了! 想来这两方是在门口碰上的。 十四现在烦透了老八。都是他说的消息惹出来的祸事!怎么一沾上老八,就是倒霉的事呢。 四爷先是上下打量了十四一眼,“你一天到晚是做什么吃的?这事怎么能闹得满城风雨。我在园子里都听到消息了。” 十三先是关切的问十四的身体,“怎么没看太医,你就瞎寻思呢?” 谁瞎寻思了?我好好的,看的哪门子太医!十四很委屈的好吗? 八爷就呵呵一笑,“只怕是弄差了,咱们先进去说。可别在门口,叫人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四爷如今面上对老八相当的客气,听了这话,就点点头,先迈步进了府里。 里面的人见了四爷,就都站了起来。就是三爷,也要起身。不按家礼算,人家是亲王,咱是郡王啊。 四爷却先一步摁住了要起身的三爷,“三哥也来了,十四这不争气的,把大家伙都惊动了。” 三爷十分的受用,大家活的不就是一个面子。他也拉了四爷的手,跟他并排在上首的榻上坐了,“就怕是什么人虚传,传出什么假话来,才过来看看。老十四年轻,到底不知道这流言的厉害。”他说完,见四爷十分认同的点头,就又扭头问十四,“咱们这些兄弟都在这里,你给兄弟们一句实话,到底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得赶紧将流言压下去,你也该好好的查一下府里了。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要是假的,咱们兄弟都在,也好为你洗清了名声。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不管三爷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这话确实也是好话。 四爷就瞪了十四一眼,“你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刚开始听到消息,爷还当你是不成了,吓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宫里的娘娘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故意被人传歪了?” 这算是给十四了一个台阶。得了别的病,虽然也基本绝了他上进的路,但至少不那么难听吧。 可十四一激动,马上就跳脚,“哪里有这回事?要是你们不信,那咱们就去校场上比划比划。” 四爷看十四的眼神,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人家没病都装病躲事呢。就你这傻子,给你台阶你都不会下。 这会子你是真有隐疾还是假有隐疾,根本就不重要。需要当真的时候,这事就是真的。不需要当真的时候,谁在乎? 不过从头到尾,伤的都是你自己的脸面罢了。 九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十四,“要是没病,你查了半晚上的医书,都查到了什么?给谁查的?” 十四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问到要命的地方了。 四爷的眼皮瞬间都耷拉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十四查了半晚上的医书,一定是十分神秘的。被完颜氏误会了,才闹出了弘春的事。直接把十四推到了众人眼前。这蠢货,竟然还跟众人说到两岔里,说到两岔里竟然还能严丝合缝,谁都没有怀疑对方所说的内容跟自己心里想说的事是不一致的。 这事是有够奇葩的!老十四也足够倒霉的。 而整件事里,起因就是这个医书。你好端端的查医书,是想查什么?关心的是谁的身体? 四爷转着手上的扳指,心里就有了猜测。 十四只怕是对皇上的身体起了疑心。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解释的通了。 可是十四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他不由的想起在门口时,十四跟老八对视的那一眼。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八透露的。 老八能被众多的人称为八贤王,其能耐四爷从不怀疑。 那么老八告诉老十四,用意是什么呢?他打算用十四来做什么呢? 四爷心里这么想着,但随即又暗笑一声,不管打的什么主意,如今都被十四搅乱了。真是不知道是老八的运道不好,还是老十四走背字。 这事闹的,都成了笑话了。 众人有意无意的将视线对准十四,等着他的话。 能叫十四这般重视,众人心里多少都是有点猜测的。 十四被人这么盯着,能怎么办?说实话吗? 说我是知道了皇上可能得了心疾,才迫不及待的查找医书想要证实吗?这话能说吗? 这不是找死吗?窥视龙体是个什么罪过,自己担待不起。 他摇摇头,强笑道:“哪里能为什么人查?不过是我自己身子有些不适……” “什么样的不适,不能叫太医给瞧瞧?还这么怕人知道?”九爷又问了一句。 是啊!什么病症这么羞于让人知道呢? 十四张嘴结舌,竟是不能答了。他突然发现,不管是他真‘不行了’,还是假‘不行了’。只要不能解释查医书的缘由,就一定会被真‘不行了’的。 可是悲催的是,他真的不能解释。 于是十四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道:“难言之隐罢了。” 众人恍然,还是不行了嘛! 四爷白了十四一眼,真是自作自受! 第195章 清穿故事(104) 清穿故事(104) 八爷看着十四,嘴角动了动,实在不想说话。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多想不开,才想找老十四的。 老十四是跟军中那些低级将领熟悉,但只要自己能给这些人的东西比十四多,他们同样能跟自己熟悉。犯得着巴巴的叫老十四在中间搅合吗?虽然,他是想把老十四顶在前面,万一万一真的出事了,老四总不会对十四下杀手。但是对自己,老四肯定会的。他是想拿老十四当盾牌使唤的。成事了盾牌就能扔了,若是不能成事,只要别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没事。老四不杀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就不能杀自己这个没有把柄的人。无故杀兄弟,他担不起这样的名声。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是幕后之人,也将会无可奈何。 都说投鼠忌器,说句难听的,自己就是那只打算被投杀的‘鼠’,反而是老十四,成了那只‘器’。 想想,也觉得可笑。 十四好命,投了个好胎。 只是没有好运,瞧瞧这一出一出的,自己都不忍心看。 命运命运,这命和运兼备之人,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既然是难言之隐,咱们就都不要问了。这事,说起来,也是难为情的。”八爷笑呵呵的补了一句。 这刀插得…… 十四都想冲上去,朝着老八那温润如玉的脸狠狠的来一拳,去你大爷的。 自己说‘难言之隐’,那是实在逼不得已,你tm的这会子还来落井下石。你都这么说了,那爷这难言之隐不是坐实了吗? 老八你行啊!你是真行! 众人就看着十四瞧着老八的神情,十分的吓人。不用说了,这里面有事。而且十有八、九还跟老八有关。 凡是跟老八有关的,大家都得避着些。 于是三爷就站了起来,“老四坐着吧,爷就先回了。没有大事就好。大家也就都放心了。” 四爷起身送了送。 除了四爷,其他人都先走了。人家是亲哥嘛!许是十四愿意跟这亲哥说说心里话的。 得给人家提供这么一个空间不是。 十四耷拉着脑袋,感受着这些兄弟从自己身边走过时,或是拍肩,或是摇头,或是叹气的表情语气,他都恨不能找一条地缝给钻进去。 人都出去了,锦源代表自己的主子送这些人了。顺便把客厅的人都给带下去了。 敞亮的大厅里,就只剩下四爷和十四。 “你好歹长点出息吧你。”四爷看着十四,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事闹的这般大,皇上跟娘娘肯定是要过问的。你想好怎么说了没有?” 十四傻眼,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娘娘那里好糊弄,可是皇上那里该怎么说呢? 四爷一看十四的神情,就知道这坑货真没想。他为什么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错的。 蠢死算了。 四爷就站起身,“那你慢慢想吧。别等着皇上问的时候,你还吱吱呜呜。”给你想好的台阶你不下,非得自己亲手绕个圈,把自己圈在里面。这还不算,你还试着再把脑袋塞进去,还顺势身子往下坠了坠。等绳子勒紧脖子了,你才想起绕圈的时候,你给绳子打的是死结。作死都不是这么作的。 十四就看着他四哥一脸‘爷都不想认识你’的表情,然后施施然走了。 莫说老四觉得他蠢,其实他自己都已经被自己犯的蠢给蠢哭了好吧。 锦源轻手轻脚的从外面回来,都是顺着墙根溜。他怕招了自家爷的眼。 “连你也躲着爷?”十四阴测测的声音吓的锦源一个激灵。 他马上露出哭脸给十四爷看,“主子爷,奴才打听了点事,说了怕您生气……”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主子的怒火不转移了,就得冲着自己来。那还是叫他找别人发泄吧。自己可不能跟自家主子一样蠢。 锦源在心里这么吐槽十四。 十四瞪了锦源一眼,“有话就说,摆出那么一副德行给谁看?” 锦源‘呲溜’一下就窜到了十四的跟前,小声道:“爷,奴才打听了,这事最开始是明德家传出去的。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以为爷是‘不成了’,不是‘不行了’。” 去他娘的!‘不行了’这事还没闹明白呢,这会子又出来一个‘不成了’。这糟心事还没完没了了。 但是十四的脑子还时候运转还是灵便的。明德家以为自己要死了,为的是弘春的将来。那些这事的根子还在伊尔根觉罗氏和弘春身上。 是不是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说自己不行了,被弘春给误会了? 十四瞬间找到了源头,被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坑,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端看十四的脸色就知道了。 他风一般的卷进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就见这女人从屋里出来,眼睛还是红肿的,就是整张脸,也显得蜡黄浮肿,见了他更是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爷,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病?咱好好治,准能成的。要是没有爷,妾身跟孩子可怎么办?您要撇下我们走了,还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她是真伤心了。十年的夫妻,哪里能不伤心。虽然也怨他对自己没有往日的情谊,只稀罕那些年轻娇媚的。可真要让这人走了,自己的苦日子才来了。如今自家爷连个爵位也没有,皇上要是看在自家爷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的份上,赏个贝勒,也是一家子的依靠。弘春年纪大些,多半还是会落在弘春身上。她虽然也想着叫自己的儿子越过两个嫡子承袭爵位,但是,要是早早的,用这样的方式,这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想起福晋那天叫自己和舒舒觉罗氏去问话,如今想来,该是福晋早就知道自家爷身体不行了。可这样瞒着自己,想来也是要谋划着爵位给弘明和弘暟的。福晋半点不为爷的身体着想,这样的福晋也不配为福晋了。得亏弘春听到了消息,还知道向自己娘家求助,要不然,她们母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等事情成了定局那真是哭死都没用了。 想起这些,她就悲从中来。这些眼泪,这些伤痛,所有的憔悴与不舍,全都是真实的。 十四想一脚踹开这个不长眼的女人,但是见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往常多爱美的人,如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十四心说,爷现在该欣慰吗? 至少这女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真的为爷伤心了。 看着弘春从屋里出来,哭的鼻子上还冒着鼻涕泡泡,他想揍死这小子的冲动慢慢的消散了。 但是,知道老子要死了,你不该是先伤心吗?怎么还惦记着死后的抚恤呢? 这个不孝子!还是得揍。 十四一把推开伊尔根觉罗氏,“让开!爷还没死了,嚎什么丧?就算爷要死了,也轮不到你们算计爷。” 说着就一把拽过刚才还满是孺慕的弘春,大巴掌啪的就落在弘春的屁股上。 家里的孩子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啊。如今猛地被打了,弘春顿时就尖叫一声。 伊尔根觉罗氏听着巴掌声,忙上去阻拦,“爷心里伤心,可也不能拿孩子出气。要是弘春再有个好歹,这府里将来还能指望谁?” 您都不成了,上了八岁的儿子可就弘春一个,你真能保证您这身子骨能撑到弘明长到八岁?您要等不到,到时候人走茶凉,谁还记得这些孤儿寡妇? 十四打弘春的手一顿,他现在不光是想打孩子,连孩子他额娘也想一并收拾了。 你这到底是盼着爷死呢,还是不盼着爷死? 啊呸!你们到底是怎么确定爷我必死无疑的! 于是一肚子气,气的嘴唇都发抖了。现在这‘不行了’的名声,一旦贴在身上。还不如自己马上就不成了呢。 死了才干脆!不必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必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 这种事他娘的真是太喜闻乐见了。就算自己说自己没问题,也没人相信。就算有人心里相信,嘴上也不会信。有笑话不看白不看。 就包括自己那些兄弟,那也是有笑话不看王八蛋的个性。能指望谁啊! 这般想着,只觉得悲愤莫名,扬起手就要再打。 就听后面有人喊‘住手’。这是福晋的声音。 十四扭头,就见十四福晋走了进来。她皱着眉,十分不赞同的看着十四,“那样的病是不好启齿,但不至于爷连我这个妻子都瞒着。弘春这事做的不妥当,但‘不行了’这话,这孩子只怕是从我那边听到了,胡乱猜度的。这事怪我。是我见爷翻看医书,又问了锦源爷的起居,还问了伊尔根觉罗氏和舒舒觉罗氏。他们都说爷已经没那种事了,我心里能不害怕吗?这不一不小心被弘春给听到了。才成了这样的。你也别打孩子了,这事怪我。” 十四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家的福晋满是宽容和担当的脸,然后将视线落在缩着脑袋的锦源身上,再落到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伊尔根觉罗氏身上,又瞧见舒舒觉罗氏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最后又回到捂着屁股,哭的快厥过去的弘春身上。 他的妻子,他的爱妾,他的心腹,他的儿子。 还包括他自己。 就这么无缝对接的挖坑,一起把自己给埋了。 十四觉得,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突然,外面有管家跑了进来,高声禀报,“主子,皇上赏了上好的药材来。蛤蚧、红蜻蜓、淫羊藿、党参、黄芪、石菖蒲、巴戟天、肉苁蓉,都是上好的。”语气十分的兴奋。 可这他妈的全是壮阳的。 皇上都赏了药材,不是也是了!这下真坐实了。 十四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去…… 第196章 清穿故事(105)二更 清穿故事(105) 林雨桐晃晃悠悠的坐在马车上,得往宫里去。给德妃请安。 十四的事情,德妃大概愁的头发都白了。 给德妃请安,是一件辛苦的事。端午过后,皇上又把这些妃嫔们打包送回皇宫了。这叫林雨桐感觉十分囧。 您老人家都嫌弃皇宫住着不舒服,搬到园子里住了。怎么就不想着那伺候了您半辈子的女人也想过几天舒坦的日子。 再说了,您那畅春园那么大,怎么就塞不下娃儿的额娘呢? 倒是那些年轻的小答应们,跟着皇上,舒舒服服的在畅春园消暑。这些为你生儿育女的孩子额娘,偏偏都扔到脑后头去了。 林雨桐有时候觉得,这些皇子们自带的渣属性,都是从皇上那里给继承过来的。 如今天正热,林雨桐闷在车厢里,从城外的圆明园赶回京城,然后再进宫,之后还得再晃悠回去。 这不是一般的辛苦。 自己这是天不亮就出门了,都快晌午了才进了宫。 宫里有肩舆可以坐的。毕竟现在四爷的势头,那真是不可阻挡。进了宫门,谁不巴结着? 可是,四爷都已经低调隐忍到现在了,没道理叫自己高调一回给毁了。 于是,她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反正得生了弘暄,就微微有点发福了。走一走,正好减肥。她顺着墙根走。因为就墙根下有一溜的阴凉。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永和宫。 平嬷嬷先领着林雨桐简单的梳洗了,才带她进去见德妃。 “娘娘昨晚睡的晚。”平嬷嬷这么提示了一句。 这话一方面是告诉自己,德妃为老十四的事情不能安枕,以至于歇息的晚了。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自己,请安的时间别太长。以为娘娘晚上没睡好,所以估计晌午的时候是要午睡的。 这正好合了林雨桐的心意。 遇上这样的糟心事,真的不是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安抚德妃的。相对无言的尴尬,还不如早早的告辞呢。 平嬷嬷给的这个消息叫林雨桐松了一口气。 其实,自己来也就是看看德妃,别的话却不好说。 十四的事,自己一个做嫂子的,怎么能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小叔子究竟行不行这个话题呢?尤其是这个谈论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婆婆。岂不是太尴尬? 她们妯娌之间要是处的跟闺蜜似得,说说其实是不妨事的,但是跟长辈……还是算了吧。 德妃见到林雨桐,微微的笑了一下,“大热天的,又住在城外,跑过来做什么?怪热的慌。再说了,弘暄还小,你这一个来回就是一天,亏你能放心的下。” “有日子没见额娘了。我们爷催着我来瞧瞧,他心里才能放心。”林雨桐笑着道。 儿媳孝顺哪里及得上儿子孝顺叫老人高兴。 德妃一听,果然就不再说什么了。就是嘴角的笑意也多了两分。甭管这话是真是假,叫人听着心里就是熨帖。 “老四也是爱操心的。如今他……多顾着皇上那边,我这里,不用你们操心。内务府的供应都是最上等的,什么都不缺。你们只管安心。”德妃拍了拍林雨桐的手。 这话也是实话。内务府就是看人下菜碟的。如今自己这里的供应,跟太后那里的也都差不多。不敢有谁有一丁点的马虎。 这其实才是叫德妃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他怕将来万一不是老四,闹得没办法收场。 至于老十四,德妃咬牙对林雨桐小声道:“你为什么来,我这心里清楚。其实这样也好,不管将来怎样,平平安安活到老,总是能的。” 林雨桐恍然。德妃的这个想法其实也是对的。出了这事,虽然一时的名声是不好听,可也将老十四这个没事就爱蹦跶的人给彻底的摘了出去。不怕他脑袋一热,再干出点别的什么来。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招祸呢。 如果将来上位的是四爷,那什么都好说。就是老十四真的犯了错,四爷都得叫他好好的活着。更何况已经蹦跶不起来的十四,只能安心的给四爷卖命。如此,四爷想要提携他,也总有个理由。 就算万一将来上位的不是四爷,而是别的皇子阿哥。那么这个脏名声,反倒成了护身符了。为了显示对兄弟的恩德,只怕不光是不会追究十四,反而会施恩来显仁德。 短期来看,或者是站在十四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件大大的祸事。 但是从长远看,这事未必就真的那么糟糕。 林雨桐一直就觉得德妃是一个通透的人。她弯下腰,不觉得卑贱。挺直了腰板,也不敢觉得高傲。 可惜,十四却没有从德妃身上学到到这最可贵的品质。 “我明白,额娘。”林雨桐点点头。 婆媳俩默契的转移话题,说起了弘暄的事。 时间不长,林雨桐就告退,出了宫。 既然已经回了京城,又刚从德妃这么出来,怎么着也该去十四的府里,看看十四福晋的。 十四福晋将林雨桐迎进去,才道:“四嫂,叫你看笑话了。” “笑话什么?又不是外人。”林雨桐白了十四福晋一眼,“你不知道,我当时以为你说十四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了,怕是不成了。回去跟我们家爷一说,他都愣了,又是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要不然也能找找擅长的大夫瞧瞧。我当时也是糊涂,什么都没问。结果,三两下就被我们家爷问了个底掉。还落了一身埋怨,怪我对十四弟不关心,不问个详细。我都差点悔死了。这边还没个眉目,才想起不知道该怎么跟宫里的娘娘说。我们爷说就十四是娘娘一手拉拔的,只怕先得受不住。你瞧瞧这事闹的。后来说误会了,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先就松了一口气。” 十四福晋就苦笑道:“也是我爱瞎琢磨。这事的错大部分在我。” 林雨桐就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都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福是祸,还得时间来检验。” 十四福晋一愣,慢慢琢磨出点味道了。 林雨桐轻声道:“你别自责,这话也是娘娘的意思。就是弘春那里,你也别气了。” 十四福晋点点头,“四嫂放心,我知道好歹。” 送走林雨桐,十四福晋才转回内室,看着头上捂着帕子,还兀自在□□的十四道:“行了,都退烧了。叫唤什么!”比女人还娇气! 十四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一把拿掉头上的湿帕子,“爷这样都是谁害的?啊?到底是谁害的?老婆儿子贴身的人,一起挖坑,把爷给推到坑里了。周围站着一圈的兄弟,没一个人出来拉一把啊,都在一边拍手叫好看笑话。这也就算了。最后,还是爷的阿玛,亲阿玛啊!他直接劈头盖脸的将土给掀下来,将爷埋了个严实……” 十四福晋打断他的话,还白了他一眼,“这哪里惨了?还有更惨的,娘娘可是叫四嫂传话来了。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许是将来就因祸得福了。” 十四都能蹦起来,“看看!看看!看看爷到底是什么命?被亲爹埋了,亲娘还在一边嚷着说埋的好!”他拍打着胸口,“真是活不成啊!活不成了!” “别嚎了!再嚎下去,传到外面,要不了三天时间,肯定就又有人说爷这是因为不行了,受不了刺激,疯魔了。”十四福晋原本是有些歉疚的。但听了林雨桐转述德妃的意思之后,就又理直气壮起了。这么坑了你,你爹妈都说坑的好,那还真就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败家的娘们啊。”十四收敛了声音,指着十四福晋的手都开始抖了,“将来儿子要是没什么继承,这可都是你作的。” 十四福晋冷哼一声,“将来得利的不知道是谁呢?轮得到我的弘明吗?” 这是暗指弘春才八岁就开始算计他老子的事了。 这一下就戳在了十四的肺管子上。 都说是百姓爱长子,皇帝爱幺儿。 他们不是皇帝,也不是百姓。但从心里上来说,十四还是更喜欢长子的。 对弘春,那真是比对着弘明多了几分疼惜。 占长不占嫡,生来就尴尬为难。 所以,十四对弘春真是多少有些偏疼的。 谁知道,自己疼爱的儿子背后来了这么一手。其实福晋在自己屋里说点话,这本没有什么。若是弘春不是私心太重,哪怕先问一问福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幅样子。 十四躺在床上,虽然嘴上叫嚣,满是委屈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心惊。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自己一心的想要算计自己年老的阿玛。自己的儿子就在身后算计自己。 自己对弘春有多失望,多无奈。想必皇上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就有多失望多无奈。 不同的是,弘春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还有被人宽容,被人原谅的资格。 可是自己,却没有了。 自己在一句句的责骂着弘春是不孝子的时候,其实,自己才是皇上心里忤逆不孝的不孝子吧。 想到这种种的因果循环,十四不敢闭眼真睡。 他现在坚信,老天是有眼的。 第197章 清穿故事(106)三更 清穿故事(106) 随着天气的转凉,京城里的气氛也慢慢的冷却了下去。 今儿,林雨桐带着莫雅琪,弘时还有弘昭,去自家园子里的荷塘挖莲藕。 莫雅琪看着挖出莲藕带出来的脏泥,嫌弃的道:“人家都说挖出萝卜带出泥,这莲藕白白胖胖的,带出来的黑淤泥还不如萝卜上的泥瞧着干净呢。”人家都是撑着小船采莲蓬,就嫡额娘的画风比较清奇,想起了挖莲藕吃。 实在是……她摇摇头。尽管也见过阿玛和弟弟摸泥鳅,但是这挖莲藕,冲击还是蛮大的。 “你阿玛最近有点热症。吃药就小题大做了,这生藕吃了,比药好。正好给你们用饴糖加了藕片熬汤,晚上睡前吃一盏,保准不咳嗽。”林雨桐坐在一边的亭子上,看着下面的人在挖藕。 这秋风一起,秋雨一下,这天说凉就凉了。这些孩子惯常爱这个时候犯咳嗽的。 莫雅琪这才了然。 这荷塘里的藕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挖过了。哪个主子会想到吃它?都是当观赏的看花的。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弘昭惊叫一声,林雨桐赶紧站起来,往过看去。 原来是挖出来好大的一根藕。 弘时就嚷道:“都别动,小心的拿上来。别把什么地方给折断了。” 林雨桐惊讶的问道:“怎么了?” 弘时指了那藕,“嫡额娘,你瞧瞧,那藕的形状像个什么字?” 林雨桐抬眼朝被几个太监抬着的藕看去。这藕大是大,但是绝对不得大厨的喜欢,因为它长得歪七扭八的,一点都不直溜。切起来,不太好塑形。 但弘时问了,必然就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再细看,才知道这是不知道几根藕长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连笔写的‘寿’字。 还真是越看越像。 大自然鬼斧神工,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弘昀下了课,也跑来看热闹,远远看见这情形,就马上窜过来,“都小心点拿。”然后才对林雨桐小声道:“嫡额娘,您还是叫阿玛来瞧瞧吧。这园子是皇上赏的,以前可是皇上的园子。” 言下之意,如今皇上的园子,被儿孙们挖出了这样的东西,可是个好兆头。 林雨桐刚才只是惊奇了一下,完全没往其他的地方想,如今被弘昀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原来政|治敏感度这个东西,还真是得看天分的。 林雨桐这么想着,就点点头,赶紧叫人去叫四爷。 四爷来的很快,脚下跟带着风一样卷了过来,想来是听说了消息。 他的面色严肃的叫林雨桐有些发窘。 她上前福了福身,四爷一把拉起她,“你还真是个福星。这园子谁也没想过挖藕,你突然起了兴致。这么大的池塘,你哪里都不指,却偏偏指了这里。结果一下去就挖了这么个东西出来,不是福星是什么?” 林雨桐嘴角动了动。自己想挖藕那是因为实在是闲得慌。指着这一片地方是因为这里离亭子最近,荷花长得最茂盛。想着下面的藕应该是长得不错才挖的。 但四爷非要归咎到什么福气上,林雨桐只能把这些话都咽下去。 有时候,他觉得四爷执着认真的可爱。 莲藕被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四爷将袖子卷起来,吩咐苏培盛,“打水来。”这是要亲自清洗。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伤痕。 苏培盛马上去了。因为这是要先给皇上的,大概这奴才会亲自打水端水来吧。 林雨桐虽然觉得这实在是荒谬,但却不好泼了四爷的冷水。毕竟,他作为儿子,盼着皇上康健的心,是真诚的。 她可以觉得他这样的做法迷信,但却无法忽视这做法背后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祝福和期盼。 于是,她也将袖子卷起来,吩咐下面的人,“拿两支新毛笔来。”这莲藕各个关节的地方,都不好清洗。又不能刮伤了,只能用毛笔这细密柔软的东西当刷子用。 四爷抬起头,就对着林雨桐柔和的笑。仿佛十分感谢她的陪伴一般。 两人用了小半天时间,才将这莲藕清理干净了。还真是侥幸,竟是真的光洁如玉,一点划痕都没有。 “拿个大托盘盛了,小心的看护好。”四爷吩咐苏培盛。 这才拉着林雨桐往回走,“换了衣服,爷去见皇上。” 林雨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四爷倒是笑了,他攥着林雨桐的手,“爷知道你觉得爷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很蠢。其实,爷心里也不信这些。但就是盼着这真是吉兆,真有奇迹呢?” 林雨桐叫四爷说的鼻子酸酸的,“咱们都盼着,自然就有奇迹的。” 四爷失笑道:“万事都由天命定吧。只要心眼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就都不害怕了。” 天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林雨桐目送四爷离开,才转身回来。 弘暄还是个什么不知道的奶娃娃。除了睡就是吃,还曾经因为他自己放了一个屁,把他自己吓醒,然后狂哭不止。 一点也不知道愁滋味。 晚上林雨桐用莲藕炖了排骨汤,跟几个孩子吃的是排骨汤面。 等打发了几个孩子,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也不见四爷回来。 却说,四爷带着莲藕进了宫,皇上见了果然赏脸,显得十分的高兴。 “也就是你们,怎么想到去挖池塘的藕呢?”皇上看着这藕,也确实是长得圆润,“行了,是个好兆头。晚上叫御膳房做了,给皇子们都赏下去。都没病没灾才好。” 说着,就看四爷,“老四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吧。” 四爷笑着应了。边上的弘晖还跟李德全说,“再单独做一道糖醋的莲藕来,要凉拌的。” 因着没到吃藕的季节,所以,弘晖也很长时间没吃了。他特别想吃糖醋的莲藕。 四爷就瞪了他好几眼。皇上倒是不怎么在意,还点着弘晖笑道:“这就是个馋猴子。也不知道一天从哪想出来那么些个稀奇古怪的吃食。” “也就是皇阿玛惯着他,在家里,他可不敢这样。”四爷扶了皇上坐下,就笑道。 皇上就指了指身边,叫四爷坐了,“你就是对自己严苛过别人。累得慌。” 四爷就不敢接话了。 弘晖端了茶来,仿佛不知道皇上跟四爷说什么似得,接话道:“上次回去,见额娘给弘昭在暖炕上孵鸭蛋。也不知道出来没有?” 四爷见皇上感兴趣,这才顺势转移的话题。“皇阿玛,儿子还正想跟您说说这事呢。”他端正了身子,继续道:“先是弘昭看着园子里来了野鸭子,要逮回来养着。您是知道的,这些野物,不好养。很多都不吃人给喂得吃的。结果养了没几天,就折腾死了。那小子哭天抢地的,他额娘心疼他,就说这野鸭子要从小这么养着,才能养熟。就这么着,娘俩在湖边的草窝子里,捡了野鸭蛋回去。然后又挑了种蛋。本来是找了一只抱窝的鸭子给孵蛋的,谁知道弘昭这熊孩子,非要塞到被窝里,自己孵不可。讲什么道理都不听,非得试试。他额娘没法子,大热天的,叫人把暖阁里的炕给烧起了。叫人一边摸着抱窝的鸭子的体温,一边摸着炕上的温度。一个月的时间,十个种蛋里倒是出了七只鸭子。儿子本来也没在意,只当是福晋哄着孩子玩呢。这一出鸭子,儿子才觉得这或许还是能推广的。” 皇上刚开始也只是听听。听着老四这么一个一本正经严肃着脸的人说起鸭蛋孵蛋的话题,特别有喜感。本来还以为这就是老四说来叫自己一笑的,没想到还真就孵出来了。 鸡鸭自己就能觅食,百姓家多养几只其实也没太大的负担。但这鸡鸭抱窝孵出来的毕竟有限,如果能推广开来,好处还是不小的。别小看了几只鸡鸭。多养几只,就代表普通百姓平日里有蛋吃,过年有肉吃。这就是一个进步。 皇上沉吟半晌道:“说说你的想法。” “儿子想着,叫人先在庄子上试试。一旦实验成了,再逐级往下推广。要是真有好处,不用强求,只怕家家户户都巴不得学会。”四爷这般笼统的说了一下,然后道:“具体怎么操作的,儿子已经叫福晋详细的写出来了。谁拿着都能用。” 也就是说,这功劳也不一定非得是自己的。皇上看着安排人也行。 父子俩就这个话题,说的挺投契的。一直到很晚,四爷才顶着风冒着雨回来。 到底,皇上也没说将这差事给谁做。 四爷也不问,只想着明天就将林雨桐写出来的东西誊写一边,然后呈上去。 跟四爷心里装着这事不同,各位皇子府里,这些皇阿哥对着皇上赏下来的一碗莲藕汤出神。 皇上这是想暗示这些儿子们什么呢? 难道叫他们知道兄弟爱?想告诉他们,兄弟之间就跟这莲藕似得,即便断了,丝还连着。 这是想暗示他们哪怕关系僵了,可是还是血脉相连吗? 呃……不得不说,你们都想多了。 第198章 清穿故事(107)四更 清穿故事(107) 皇上说赏给所有的皇阿哥,那么不管是废太子还是直郡王,或是八爷,都得了。 那感慨最深的恐怕就是八爷了。他这一年里都再没见过皇上的面了。 作为一个皇子,一个有抱负的皇子,他有多不甘,相信没有人能理解。 碗里的汤已经凉了。外面伺候的人禀报:“爷,侧福晋叫人来说,说是身体有些不适……” “知道了。”八爷在里面应了一声。然后端起碗,将这汤一口给喝完了。 年氏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他或许是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兴趣和不同,所以,总是找借口叫了自己过去。 比如说是身体不适这样额借口。 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年羹尧是重要的。 但对于年羹尧来说,自己这个八爷,却早已经不及以前重要了。 听说老四的弘暄洗三,满月,百日,年家都送了厚礼。依旧是按照门人给主子送礼的规矩给送的。 这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可自己能说什么呢?徒呼奈何罢了。 以前瞧着年氏好,可如今瞧着年家的做派,叫他的心里连着年氏也一并喜欢不起来了。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已以为的年氏找借口叫自己,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会不会是年氏也觉得自己这个八爷不是以前的八爷了。以前对自己战战兢兢,现在却敢对自己呼来喝去了? 八爷有些厌恶现在的自已,多思多疑。好像再没有往日的运筹帷幄和智慧机变。 八福晋听了下面的禀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要论起对胤禩的了解,她相信,没有人比得过自己。在胤禩春风得意的时候,年家如果风光,胤禩会宠爱年氏。这是锦上添花。若是胤禩风光不再,年家却依然风光,那胤禩对年氏可就真的再也好不起来了。 在他的眼里,不是他照佛了年家,而是他得依仗年家的势力。这种强弱的对比,会叫胤禩放大心中的自卑与自尊,会觉得年家有炫耀、有施舍,有瞧不起他的嫌疑。 两人从一成亲,就能相处的和谐。那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比胤禩还不如。自己只能仰望他。依仗他。 年氏犯了胤禩的忌讳了! 她躺在床上,她知道,胤禩半夜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人回来的,心还是那个心吗? 闭上眼睛,耳听着雨声。直到听到脚步声,感觉到有人进来还带着外面的潮气,八福晋才慢慢的睡着了。 可八爷却怎么也睡不着。 真的要这么下去吗?看不到希望,没有将来。自己连同自己的儿子,都得仰人鼻息的活着。 他知道老四现在对自己很客气。那是因为自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仅此而已。 皇上的身体不好,如今变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那么自己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早,八爷跟八福晋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今年皇上没有去热河围猎。八爷说觉得浑身不得劲,要去围场跑一圈。 八福晋也不问他去干什么。她不信这个时候,胤禩还有心情休闲。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还亲自给八爷收拾了东西,送他出门。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带着冷意。 八爷只带着两个亲随,就朝城外奔去。 围场不远,但八爷还是在半路的一家庄子门口停了下来,“歇歇吧。” 这里偏僻,四周空旷,根本没有什么人经过。 此时,从庄子里走出一个熟人来,不是隆科多是谁? “奴才早就料到,八爷会来的。”隆科多笑道。 八爷可不会入了隆科多的套,“舅舅叫人给爷送信,不来可怎么好。看在皇额娘的份上,哪里能看着舅舅欠了赌债被人砍了手呢?” 隆科多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八爷的谨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八爷里面请,可有不少人等着呢。” 八爷眼睛眯了眯,深深的看了隆科多一眼,“爷就是给舅舅送赌资的,别的事,爷可不知道。别的人,爷也一个都不见。舅舅若是赢了,就将这赌资还给爷。要是舅舅输了,给舅舅送赌资这事,爷可不认。” 这就是说,事情成了,他要分好处。这个好处当然是扶他上位。 若是不成了,事情就跟他毫不相干。 谨慎到不光是连参与的人一个也不见。甚至是话语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赌博,连一句跟要干的事相关的话都不说。还真是不留把柄。 隆科多眯眼笑,不亏是皇家的种。都他娘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如今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了。势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畅春园,然后推个皇子上去。他选了八爷。 可这位八爷却是个滑不留手的。 有好处,他要。 有坏处,他躲。 可偏偏的,自己没有换一个人的可能跟机会了。 因为这事叫八爷知道了。如果又起了别的心思,八爷就敢将告发他们,拿了他们的脑袋立功。如此,他也能顺势站起来,而自己却要丢了性命。 想到八爷的打算,好似怎么做对这个人都没坏处。 能有这样心思的人,自己该是没选择错。 隆科多在心里掂量了一遍,才笑着问,“那么八爷,奴才把该您的都给您了,其他的,奴才可就据为己有了。” 八爷的神色一正,“这本就是应该了。” 隆科多眼睛一亮,“那咱们君子协定,出口无悔。” 八爷笑着点头,“君子协定,出口无悔。” 隆科多这才朝八爷抱拳行礼,快速的进了庄子。 八爷脸上的神色不变,翻身上马,继续朝围场而去。 做戏嘛,自然该做全套的。 风刮在脸上,带着凉意。八爷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慌乱。他告诉自己,成王败寇,那些成王成皇,流传千古的开国帝王,哪个不是轮臣贼子。 他们做得,自己为什么做不得。 此时的圆明园,四爷带着几个孩子,趁着下了一夜的雨,土地湿润松软,开始收花生和红薯了。 皇上听说了,还专门经弘晖给打发回来,不到秋收结束,不准他回到畅春园躲懒。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样的劳作方式对不对。反正四爷说该收获了,那咱们就动手吧。谁也不指着这点东西过日子。 刚挖出来的新鲜花生,从藤蔓上摘下来,然后用水淘洗干净了,就这么放在水里煮一下,或是放在锅里蒸一下,出来以后,自有一股子清甜味。就是什么也不放,滋味也足的很。要真是再把各色的调料放进去,出锅后,就更香甜了。 但是刚挖出来的红薯却不是最好吃的。最好是能将上面的泥土简单的处理干净,放在通风的地方或是太阳下晒几天。等水分流失一部分,才会变得甜起来。 林雨桐带着莫雅琪,摘了一篮子刚刨出来的新花生,又跑到四爷种的豆子地里,将没成熟却已经饱满的黄豆摘下来不少。 惹的四爷心疼的频频回头看。 午饭的时候,桌上就有煮好的花生和毛豆。原味的,五香味的,十分的香甜。 “败家的!这要是在百姓家里,这么败家的媳妇都是要挨打的。”四爷手里剥着花生,嘴上却抱怨林雨桐糟践了他的豆子。“爷还指着那个给你们磨豆腐呢。” 林雨桐呵呵直笑,“怎么吃不是吃。豆腐是菜,难道毛豆就不是菜了?爷难不成为了两把豆子,还能再打我一顿。” “可别说‘再’了,连‘一’都没有过,哪里来的‘再’,孩子们都在,福晋可别冤枉爷。”四爷将剥好的花生放在小碟子里,推到林雨桐的面前,“你也吃吧。别只顾着弘昭。不行就叫奶嬷嬷在一边伺候。” 弘昭正想自己动手,才不耐烦被额娘喂呢。他马上推开林雨桐的手,“额娘,我自己来。” 林雨桐瞧他虽然剥的慢,也常有豆子先掉出来,但还算能吃到嘴里,就不再管他了。 这才扭头吃自己的。倒是有些怀念那路边摊,叫几串羊肉串,一碟子毛豆,一瓶啤酒。晚上三五个朋友,坐在马路牙子上能闲嗑半晚上。 如今再是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在皇家,吃这东西本就奇怪。要是没有四爷种田的由头在,光是叫人找这个来吃,就够打眼的。如今虽说能吃到,但这水煮嫩花生,放在这么精致的碟子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叫她说,这东西就该放在粗陶的碗里,才显得合适。 咱吃的就是那么一股子粗疏的劲。 就听四爷跟弘晖吩咐,“……回头捡了好的,收拾干净,给皇上送去……” 弘晖应了一声,到底赶在晚饭前,送进了畅春园。 皇上笑着收了,也没留弘晖,“去吧,别躲在这里偷懒。” 他知道,园子里的地不少。以老四那认真的劲,有时间自己动手的事,绝不叫奴才插手。弘晖可是个壮劳力。 弘晖故意苦着脸,从皇上那里出来。都走出畅春园了,弘晖才猛然顿住脚,问跟在他身边的傅弛,“刚才畅春园门口,一共站着几个人?” “十六个。”傅弛想也没想就道。 弘晖皱眉摇头,“那咱们进去的时候,门口是几个人?” 傅弛懵了一下,“肯定也是十六个。”这地方跟别的地方可不一样,就算是有人内急,也得找人替换,不能缺员的。 “不是!”弘晖摇摇头,“进去的时候,左右的人数是不对称的。不是十五个,就是十七个。” 傅弛脸色微微一变……好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第199章 清穿故事(108)五更 清穿故事(108) 弘晖没有回头看,见傅弛想要回头,他马上呵斥道:“不要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往前走。” 傅弛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畅春园的门口,在天将傍晚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压抑感。 从畅春园到圆明园,短短二里路,弘晖自己都湿透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可自己却不知道大事从哪里来? 林雨桐正跟四爷说院子里最后一茬葡萄的事,“……等这葡萄收了,在入冬之前,就杀几只鸡,深埋在树根下。到了明年春天,再埋一次。明年的葡萄,比今年还要清甜。” 四爷就笑她,“都照着你的方式种葡萄,一株树的果子,也赶不上几只鸡的价钱。” “那不一样,鸡有鸡的味道,葡萄自有葡萄的妙处。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肉的。反倒是味道好的果子,更难得些。”林雨桐强辩道。这样种葡萄,确实是够浪费的。她心想,大不了我自己多养几只鸡,专门给葡萄提供养料。 四爷点点头,“你说的是,就按你说的办吧。”心里还想着,怎么就果子难得了。每年吃的果子都是贡品,味道好着呢。非觉得她自己院子里自己伺候出来的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就跟见不得别人说自家的孩子不好似的。这事就掰扯不明白。只要她高兴,爱杀几只鸡就杀几只鸡。又不是要杀人当肥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就这么一个啰嗦小事没完没了,另一个貌似认真听着,一点也没见烦。 随后猛地两人都住了嘴,因为远远的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两口子都熟悉。这是弘晖的。这孩子这两年大了,气度也沉稳了。再没见他这么惊慌过。 两人相扶着起身,就见弘晖掀了帘子跑进来,满身的汗,脸都是白的。 “怎么了?”四爷赶紧问道。 林雨桐拉了弘晖坐下,手不停的在弘晖的后背摩挲,“不怕啊!咱们不怕!额娘的弘晖不怕。” 弘晖张了张嘴:“……”他是惊住了,但还不至于就吓的失了魂。额娘这样,叫他顿时就无语了。 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没事!没事!天塌下来有阿玛,你别慌,别怕。” “阿玛。”弘晖咽了咽唾沫,就接过林雨桐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了。才看了屋子里的下人一眼,出声道:“都下去吧。”然后看了苏培盛一样,“在门口守着,别叫人靠近。” 苏培盛看了四爷一眼,见四爷微微点点头,才赶紧应了一声,出去了。将人远远的打发了,自己也站的远一点。主子不想叫听的事,就坚决别听。 弘晖看着四爷,小声道:“只怕要出事了,阿玛。儿子发现,畅春园门口今儿的侍卫轮班都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四爷的脸色微微一边,又问道。 弘晖就低声道:“儿子进去的时候,其实没在怎么在意,就是觉得别扭了一下,可别扭在什么地方,儿子当时也没想起来,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了。可是出来的时候,这一对比,才发现不对了。十六个人,左右各八个,这没有问题。儿子这才想起,进去的时候那种别扭从哪里来了?今儿儿子进去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人不对称。不是少了一个,就是多了一个。” 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你确定吗?”四爷又追问了一句。 弘晖点点头,“儿子确定。” 四爷看了满头是汗的弘晖,“你刚才是跑回来的?” 弘晖摇摇头,“儿子没停,也没往后看。神色如常的走回来的。”他擦了头上的汗,“这是吓的。” 四爷拍了拍弘晖的肩膀,“没事!不是大事。皇上估计是有察觉的,要不然不会将你打发回来,不叫你在园子里呆了。这是在叫你避嫌呢。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皇上怕你被牵扯进去,说不清楚反而害了你。” “阿玛早就知道?”弘晖不确定的问。 四爷摇摇头,“都是猜的。这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有条理可寻的。就是疯子,他也有他的逻辑。所以,你得学会看人。明白了其他人的所思所想,这世上就再没有能难得住你的事,叫你看不透的人了。” 话音一落,四爷才发现,不光是弘晖用星星眼看自己,就是福晋,也一脸的崇拜。 四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打发弘晖,“去梳洗完,就在自己屋里吃饭吧,别来回的再跑了。” 等弘晖出去了,四爷脸上的轻松才收了起来。 林雨桐一愣,“怎么了?爷不是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吗?” 四爷点点头,“有察觉是肯定的。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万一’。万一出了纰漏呢?” 那么有事的就不光是皇上,还有自己一家。 不能都走到了最后一步了,叫别人截了胡。 他要的,从来都是万无一失,任何风险他都冒不起。 林雨桐从来就不知道,历史上那短短的几页记载,里面承载的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她此刻的心揪的紧紧的。要真是叫别人得手了,四爷怕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连同自己和孩子。自己无所谓啊,陪着四爷是生是死都没关系的。系统没有修复好,回不去现代也没关系的。那么些钱财,足够两位老人养老了。 就算不放心,也无可奈何啊。 可是想到几个孩子,她如何肯甘心?弘晖是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些年真是爱若珍宝,倚重有加。弘昭和弘暄还小,叫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受尽苦楚,甚至性命不保吗? 莫雅琪还没有嫁人,不会被胡乱的抚蒙吧?这孩子虽不是自己亲生,可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了,看着她从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怎么忍心她走向这样的命运。 弘昀也是好孩子,对自己的心,真是一点都没掺假。她常想,有些人家的亲儿子,都不及弘昀对自己的孝心。 弘时其实是个实心眼,对谁都掏心掏肺。谁对他一分好,他还十分,还总觉得亏欠。她常想,历史上的老八,是不是就是因为看出弘时的性子,才能把弘时吃的死死的。毕竟,老八惯常做好人。只要他愿意,他真能哄得将人卖了还帮他数钱。要不然弘时就是再笨,也知道他阿玛厌恶老八。要真是起了心思夺嫡,不想着讨好他阿玛,怎么净干些跟他阿玛对着干的事呢。 实心的人就一点不好,那就是认准的事,死不回头。这孩子这辈子可千万别再被别人利用了。 林雨桐越了解这位八爷的手段,就越是对他充满厌恶。 这次的事情百分百,又跟这个人有关。 猫了个咪的!还是皇子呢?他就不懂得什么是大局为重,天下为重,百姓为重吗? 人家为了大局能牺牲自己,如今也没人叫他牺牲,只要他安分的过日子,这很难吗? 她越是想越是害怕。但转念一想,四爷该是最后的胜利者的。应该不会有意外才是。 但随即又一个声音说,连老九都不搭理老八了,十四还不是大将军王呢,凭什么人家的命运都能变,就四爷的命运不会变? 这么一想,心也就又跟着慌乱了起来。 林雨桐一瞬间的就想起许多种解决的办法。是半夜出去将老八给直接杀了呢,还是找个机会一包药下去直接的要了他的命。 直接对他进行人道毁灭,好似最是干净利落,一点后遗症都不留。 只要一想到四爷和孩子可能要面对的危险,她的心里就充斥着一股子戾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四爷看着林雨桐的表情,都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人搂在怀里:“这是怎么了?” 林雨桐小声在四爷耳边呢喃,“我……我一想到爷和孩子可能……我就想宰了八爷。” 四爷愣了一下,才道:“死了才解脱了。对于那样的阿其那,何必脏了咱们的手。” 林雨桐一愣,随即又有点愣神。 恐怕在四爷的心里,老八一直就是阿其那。 在满语里面,阿其那是猪的意思。但如今叫林雨桐来翻译四爷的心情,应该说成是讨厌的,不要脸面的,才更加的恰当。 四爷将林雨桐往怀里抱了抱,才道:“这事有爷呢。他会谋划,难道爷就不会了?你还信不过你家爷啊,他老八以前算计不过爷,以后,他照样算计不过爷。” “可叫这么一个人隐在暗处,时刻的盯着咱们,也叫人难受的厉害。以前他想利用十四,我怕他将来,还会将手伸到几个孩子身上。”林雨桐说着自己的顾虑。满是对八爷的防备。 四爷愣了一下,“这话多傻。生在皇家,有些事是注定要面对的,。就算没有老八心怀不轨的撺掇,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啊,还是关心则乱。” 林雨桐愣愣的出神,她有些明白四爷的意思了。 其实皇家养孩子,就像是将每个孩子当成一把未开封的剑,那些在她眼里的绊脚石,或许就是磨砺宝剑的磨刀石…… 第200章 清穿故事(109)一更 清穿故事(109) 从这天开始,四爷低调的忙碌了起来。还时常带着弘晖和弘昀两人,在书房里旁听。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样的教育模式对不对。她总觉得,不该将这些阴谋鬼蜮的一面叫孩子知道。 四爷就笑道:“你当爷是在干什么,还阴谋鬼蜮?” 林雨桐心说,不是就好。最好掌握点度。别叫你的儿子们都学会了你的手段,将来再对付你。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四爷想看不出来都难。 他点了点林雨桐的鼻子,“放心,爷自己的儿子,还是拿得住的。” 林雨桐白眼一翻,皇上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的儿子,难道还掌控不了。结果呢?还不是有人不安分,要起事了。 四爷就小声道:“皇上从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早些年,三番叛乱的时候,宫里的太监作乱了多少回了?皇上什么事没见过?就他们手里的那点人呢,想要蹦跶?那也想的太简单了。说到底,这就跟赌博一样。凡是敢以命相赌的,都是输的连裤子都没有的人。什么都没有了,赌一次,以小博大。这就是赌棍的心理。” 林雨桐点点头,这话还真就是八爷的心里写照。“可他能用谁呢?年家?不能吧。年家有家有业,最多舍出去一个女儿,没道理把一家老小的性命拿去赌着微弱的赢面。” 四爷摇摇头,“那你就太小瞧老八了。他会拿别人的命赌,却不会拿自己的命赌。而这世上,也总有些愿意为别人做嫁衣的傻子。” 林雨桐心里就闪出一个名字,“爷说的是……隆科多?” 四爷一笑,“隆科多出身佟家。佟家,从佟图赖起,就是以军功起家的。入关以来,更是领兵征战多地。所以说,佟家,在军中是有基础的。再加上佟国纲是战死的,佟国维也随皇上亲征了三次。这些在军中的关系一直就没断过。而这么些年佟家更是成了如日中天的佟半朝,下面的人也不会傻的放弃这么一个好靠山。因此,佟家跟军中的纽带经过两三代人的维系,应该是十分稳固的。这也让隆科多能够用到的资源多了起来。如果说,佟家的资源不会倾斜给隆科多一人,要真这么想,可就错了。根子还在隆科多身上,这个人十分的有才干。跟皇上的感情也跟佟家的其他人跟皇上的感情是不同的。他是皇上的表弟,幼年时,就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了。或许,最开始不是侍卫,而是陪着皇上玩布库的人。直到皇上擒住了鳌拜,隆科多才正式的走入大家的视线。虽然皇上没有说过什么,但看皇上对隆科多的信任,连九门提督都敢给他。就可以猜出,当时,他在擒拿鳌拜的时候,应该是立有大功的。至此,他就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了,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大小,就跟咱们弘晖和弘昀的大小差不多。都说幼年的感情最牢靠,皇上对隆科多的信任也是如此。到如今,他身上还挂着一等侍卫衔。几十年的一等侍卫,这是什么概念?这证明皇上身边的侍卫就没有他不熟悉的。而且按照年龄算,跟隆科多同时期的侍卫,如今只怕在侍卫营和禁军中职位都不低。再加上,他当过都统,当过步军统领,又当过九门提督。将这些衙门的关系网串在一起,是有掌控局势的可能的。反过来说说隆科多的性情,他十几岁就敢跟着皇上擒鳌拜,明明是佟家的子弟,前程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敢于拿命相搏。为了什么,不就是敢下注吗?结果他赢了。被皇子都叫了几十年的舅舅。即便被皇上申斥陷入低谷过,可谁敢小看他?再加上,这次他犯的事,只是纵容妾室,宠妾灭妻。在很多人看来,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被他忽悠住的人,只怕还是有的。” 林雨桐了然的道:“爷是说,从性格上,他敢冒险,敢下注。从动机上说,他进入了人生的一个低谷,心里或许还有些不平之气,这就是他冒险的原因。从条件上说,也算完备。从能力上说,这个人有上下串联的本事。” 四爷点点头,“但老八想指挥隆科多,那还真做不到。就如同隆科多想拿捏老八,也做不到是一样的。” “隆科多就不怕八爷过河拆桥?”林雨桐觉得,八爷肯定是这样一个人。 四爷揉了揉林雨桐的头,“这话真傻。不是八爷容不下,是换做谁都容不下。但架不住这两个都是极为自信的人呐。” 林雨桐的理解是,先联手上位,再分高下? “所以,你别担心。爷都能想到这些,更何况对隆科多了解更多的皇上。这些年,皇上一边用隆科多,一边压着隆科多,未尝不是觉得这人的性子太野,难以驯服。”四爷说着,就长叹一声,“皇上还是重情的。”念着年幼时,同生共死的情分。 林雨桐心里放松了下来,既然有了防备,那还真不用自己太过多的操心。 四爷忙他的。林雨桐也开始忙了起来。 因为中秋快到了。 冰皮月饼都成了四爷府的专利了。今年德妃特意传下话来,叫多准备些进上去,她打赏要用。这个打赏,该是给宫里那些小妃嫔们。 如今的后宫,不管德妃怎么低调,都无法掩盖她在后宫中独一无二的分量。 佟贵妃不会跟有儿子的妃嫔顶着来。惠妃,荣妃,宜妃都退了一射之地。以前还有良妃,可如今,良妃也闭宫不出,说是养病。 其实哪里是真病了,都是心病闹得。 以前八福晋还常进宫来瞧瞧,如今除了请安的日子,往常都是不进宫的。后来,还隐隐传出良妃更喜欢年氏的话。良妃就更不出门了。 叫德妃说,这都是作的。儿子儿媳妇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处理。这些皇子,哪个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前些年,她也给过老四人。那也确实是他们夫妻俩之间有问题。再加上,当时别人都给儿子准备了人,自己就不能不准备。要真是特立独行,那才真是糟了。叫别人想,只怕是要么说自己对老四这个儿子漠不关心,要么说老四想显得不爱女色。那时候的境况,真不敢叫传出这样的话将他们母子推到风口浪尖上。虽然她给过人,但至少,她从没将满姓大族的姑娘给老四。为的什么,不就是乌拉那拉有弘晖在,怕乱了后宅吗?那府里的钮钴禄氏,是皇上指的。也不过是一个四品典仪家的姑娘。包括老十四,府里的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是皇上指的。她给的通房可都是汉人。后来,老十四还弄出了庶长子,她为此对完颜氏就多了几分宽容。她也常听到风声,说这两口子不消停,在府里三不五时的吵吵,她只装着没听见。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提醒自己,这句话得记着。就是老十四最近闹得这事,完颜氏也是有责任的,但弘春的责任更大。她不也什么都没说吗?是自家的儿子给媳妇添堵,自己要再是掺和,这日子还真就没法子过了。 平嬷嬷进来笑着道:“四福晋传进话来,说今年不光做了肉馅的,鸭蛋鸡蛋鹌鹑蛋的,还做了各色干果,水果,鲜花馅的。保准是别人家没有的。” 德妃就赏脸的笑,“也就是她心思巧。别人家的月饼,半个巴掌大,一个下去就饱了。她倒是好,个个做的小巧精致,三两口一个,各色味道的也都能尝一尝。这宫里上下还真没不喜欢的。”说着又苦笑,“这雅致起来,那是真雅致。可这粗放的劲头上来,都没法子说。你说说昨儿送来的鲜花生和嫩黄豆,就拿荆条编的篓子装着,各色都是一大篓子。宫里往年谁吃这个?倒叫不少人暗地里笑话。” 这哪里是抱怨,明明就是炫耀儿子媳妇有什么都想着她。于是凑趣的道:“哪里笑话了?不知道怎么羡慕呢?您只说那玩意看着粗鄙,但说实在话,好吃不好吃?” “倒也有些野趣。”德妃嘴角带着笑,矜持的道。 “凭他什么山珍海味,难道娘娘就稀罕。可这野趣,却是多少年都不曾见过的。何况又是四爷带着几个小阿哥亲手种的,四福晋带着大格格亲手摘得,亲自洗干净的。光是心意,就难得了。”平嬷嬷笑道,“听说宜妃娘娘昨儿将九爷进上来的一匣子珍珠给退回去了。” 德妃就笑。她们在宫里,皇上在园子里。一年见不上两面,要那些首饰打扮给谁看。连孙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别张精作妖的,叫小辈们看笑话了。往年内务府送来的珍珠都用不了,放旧了就不鲜亮了。她旧年里的珍珠都磨成粉,打赏给小妃嫔了。对这个东西,还真就没有那么热切的占有欲了。 就听平嬷嬷继续道:“您猜怎么着,九爷今儿早上,又打发人送来两个匣子来,一个匣子里是金子打的花生,一个匣子里是金子打出来的黄豆角。” 德妃‘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估计宜妃想拍死老九的心都有。 这熊孩子! 第201章 清穿故事(110)二更 清穿故事(110) 今年的中秋宫宴,被挪到了畅春园举行。 在中秋的前两天,皇上打发人,将太后和有儿子的妃嫔都接到了畅春园。 林雨桐觉得皇上这做法,实在是冷硬的很。 拎着这些女人来来去去的,真是够够的。有儿子的还好说,那只生了公主的,也只能在宫里窝着。更有贵妃,位份如今算是最尊贵吧,可是现在倒好,人家皇上把孩子他额娘接去团圆了,剩下她这个贵妃,留在宫里看家。这差别待遇实在是太明显,也太打脸了。可说到底,谁叫咱们没生儿子呢? 平嬷嬷小声跟德妃道:“良妃娘娘瞧着,都剩下一把骨头了。皇上下了旨意了,就非去不可。可那位娘娘,如今下床都困难,可也不敢不遵旨。”谁敢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德妃就跟着一叹。可这事能怎么办呢?老八已经那样了,她这个额娘可不是不敢拖了儿子的后腿么。就是爬也得爬着去的。何况,只有良妃为难么?惠妃的心里就好受了?直郡王都圈了,要不是为了孙子,惠妃吃斋念佛才清净呢。谁乐意团圆。见不到儿子,能跟谁团圆? 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说说,面上还得说是‘皇恩浩荡’。 而林雨桐这次,却不打算带孩子进去。她跟四爷商量,“咱们只带弘晖去,这孩子身手好,万一遇上什么事,自保肯定也没问题。就说莫雅琪着凉了,有些咳嗽,连弘时和弘昭也染上了。弘昀下马的时候扭伤了脚,也不去了。到时候叫弘晖寸步不离的跟着爷,我这边爷别担心。我不穿花盆底去,肯定跑的比谁都快。” 四爷就十分奇异的看她,“你这是在心里琢磨了不少时候了吧?” 林雨桐点点头,可不是吗? 反正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莫雅琪是咳嗽了。她当时就想到了,不光叫苏大夫瞧了,还请了太医来。也不怕谁盘问。说来也巧了,就是那天,太医进园子,在门口遇上弘昀下马没站稳,摔了一下。 瞧瞧,多好的借口。连人证都是现成的。 四爷就道:“真是难为你了。”其实这事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弘晖到了,其他几个孩子还不至于被那么关注。自己也还没重要到那个份上。 但瞧着福晋确实是认真的,也用心思为孩子们谋划了。他不好打击她,于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就这么说。” 喵喵的,直到坐在一堆女人中间,发现谁都没问她,连德妃都没问的时候,她才知道四爷为什么那么说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将你家的孩子从大的问到小的,挨个的问一遍。 其实,有时候,自己对于别人,没有想象的那般重要。 她也没功夫深想,就听到三福晋低声道:“你瞧瞧良妃娘娘和八弟妹。” 李雨桐就顺势看过去。在她印象里的良妃,确实是个美人,不过如今再瞧着,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眼窝深陷,颧骨凸出,哪里还有什么美人的风采?而八福晋坐在良妃身后的位置,一直低垂着头,偶尔跟七福晋搭上一句话。从始至终,眼神都没有落在良妃的身上过。 她知道三福晋想说的是那对婆媳的关系,但她可不敢在这种场合胡乱的说话,就点头道:“良妃娘娘瞧着是比以前清减了,怪不得八弟妹满脸愁容。” 三福晋呵呵一笑,“你说的是,上了年岁,就该多注意点养生。” 于是妯娌两人歪楼了。从谈论吃豆子好,还是吃豆芽好,或是吃磨成的豆腐好开始谈起,也不知道话题就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完颜氏就坐在林雨桐的身边,都是跟再德妃身后的。她是跟十三福晋联络感情呢。 女人在一起,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嗑着瓜子,喝着热茶。直到晚宴开始,皇上叫女眷也去前面一起听戏的时候,林雨桐的心就跟着直跳。 这事有点不对啊! 要是说不必男女避嫌,就该早下旨意。如今这半途改了地方,怎么想都觉得不寻常。 她站起身,扶了德妃一把,马上感觉到德妃的手都在抖。婆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恐惧和担忧。 这大殿里坐着的,都不是糊涂人,就是太后,也收敛了笑意,站起身道:“那就去吧。难得皇上知道你们的心思,都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吧。这儿媳妇就是再孝顺,还是不顶用哟。” 宜妃就笑道:“皇额娘这话,才说的是您老人家的心思吧。您想去瞧瞧您的儿子,这会子却拿我们当挡箭牌。合着这些年,我们对皇额娘的孝顺,都是不顶用的。” 太后就哈哈的大笑,“这可怎么得了,到底老了。竟是将半辈子的真心话,顺嘴给是说出来了。”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为之一松。 林雨桐就有些佩服这位宜妃娘娘了。光是这份机变和巧嘴,难怪这些年圣宠不衰。 出了宫殿,外面就有肩舆。也只有太后,还有妃位和嫔位有肩舆可以坐。剩下的就只能跟着肩舆慢慢的走。 十四福晋羡慕的看着林雨桐的厚底布鞋,“四嫂真是有先见之明,怎么就穿着这个平底的软鞋过来了?” 林雨桐当然不敢说,这是防着出事好能跑的动的。只道:“我是自从园子里走过来的。” 圆明园跟畅春园虽然只隔了二里地,中间还被四爷修了一条人走的便道,青石铺路,十分好走。但是拿来做借口,那真就挺合理的。“犯不上这几步路,还动马车。”他们一家三口真是步行来的。 怪不得呢? 十四福晋有些羡慕,又指了指前面的九福晋,“大着肚子,你怎么不叫个肩舆啊。” 九福晋回头,小声道:“这是园子,你当时宫里呢,什么都准备的齐全?” 也是,这里从来都没怎么接待过女眷。是没有宫里方便。 林雨桐则是一面听着这几人说话,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还真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意思。 到了前面设宴的大殿,皇上还没过来。 这些皇子阿哥们都出来接各自的额娘。四爷笑着亲手扶了德妃下来,“一会子叫弘晖坐在您跟前,跟您说说话。这小子一肚子的故事,连皇阿玛都爱听。” 德妃拍了拍老四的手,她知道老四的意思,这是怕有万一,叫弘晖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可她都这把年纪了,儿孙好,她才好,连累孩子做什么。皇上的位子,自是最危险的,而她们这些高位的妃嫔,也是离皇上最近的。她摇摇头,“叫孩子自在点多好,跟他的堂兄弟都亲近亲近,可别拘着他。”母子俩边往里面走,边道。 弘晖就主动扶住德妃的另一边,“孙儿想跟您说话呢。”很是不肯退让。 这地方也不好争执,德妃只得抿着嘴,暂时不说话了。 十四就是再迟钝,也大概猜出了自家额娘跟老四说的是什么。他就是见不得额娘总是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小声嘟囔道:“毛还没长齐,口气还蛮大。”这是说弘晖小小年纪,本事没多少,却敢揽下这差事。 十四福晋一把就掐在他腰里的肉上,小声道:“额娘在妃嫔堆里坐着呢,弘晖一个孙儿,守在那里没事。他是孙子辈的人。爷倒是能耐,但是你能往那些娘娘跟前去吗?长点心吧!” 这婆娘!下手怎么这么狠!十四疼的脸都变形了,就是不敢叫出声来。 十三就担忧的看了四爷一眼,“要不然,今儿弟弟挨着四哥坐?” 皇子们的座次哪里能随便打乱? 四爷摇摇头,“看护好你的福晋就好。没事!”要不是准备的妥当,皇上不会叫这么些儿子孙子,连同大臣,聚在一起。就不怕一锅给端了? 所以,至少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做的这些,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林雨桐跟着四爷,在属于他们的位子上落座。 “如今这样,那想动手的人,岂不是知道皇上有防备,不会不动吧?”她小声问四爷。 四爷呵呵一笑,同样小声,像是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一般,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不动才好呢?现在不动,靠着如今露出来的行迹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爷估计,既然对方都知道暴露了,只会更孤注一掷。” 林雨桐耸然一惊,“皇上这该不是拿一屋子儿孙和大臣当诱饵吧?” 四爷一笑,没有回答,反而将林雨桐耳边的头发给她梳理了一番,拢到耳朵背后。 诱饵吗? 一半一半吧!皇上有自信能掌控全局,所以,才敢设下这个天大的诱饵。 只怕那暗处的人,以为只要将这里面的人清除干净了,甚至不需要拥立别人,自己就能上位,改天换地了。 可以说,这个诱惑,足以让任何人以身犯险。 第202章 清穿故事(111)三更 清穿故事(111) 另一边,十三就拉了十四,两人小声的嘀咕。 “一会子都警醒着些,我顾着前面,你顾着后面。”十三低声道。 前面的三爷,四爷,五爷,七爷这几个哥哥,这些年只怕早拉不开弓了。就算打猎勉强可以,但是亲手杀人?就只能呵呵了。 而后面的年纪小的阿哥,更得有人护着。 十四白眼一翻,心道,这难道还要你专门叮咛?他心里记住了,但嘴上却强硬的道:“皇阿玛在这大殿里都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要咱们操心?” 十三被噎了一下。心道,这混账简直就讲不通道理。护着弟弟,好歹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心意不是?难怪如今人嫌狗不待见的。还真是越发的左性了。 他还没说话,就见十四抬抬下巴,指的正是四爷的位置,“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四哥不是正跟着四嫂亲亲我我呢吗?” 原来,两人看见的正好是四爷跟林雨桐咬耳朵,小声说话,四爷顺便给林雨桐拢了头发的那一幕。 九爷就坐在四爷的斜对面,抬眼一瞧,差点闪瞎了他的狗眼。这恩爱秀的! 十爷侧着身子问九爷,“瞧什么呢?” 九爷就抬抬下巴,叫十爷看四爷。 就见四福晋仰着脸,嘴角带着笑意,跟四爷说什么。然后四爷低着头,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断过,也回应了一句。两人身子挨着,一个仰着头,一个迁就的低着头,画面实在是很美。但就是画风不对。 这两货观察四爷两口子观察的毫不避讳,他们的异样反倒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于是,顺着这两人的视线,大家都似有若无的看四爷跟林雨桐。 四爷将桌上的松子剥了,给林雨桐放在面前的碟子里。林雨桐自己吃一个,顺手给四爷喂一个。见四爷剥这个剥的手心出汗了,就拉了他的手过来,用帕子给擦了擦,然后两人继续。 中间只是偶尔说一句话,即便听不到什么。也能猜出他们就是讨论这松子好不好的问题。 本来应该是轻佻的事,但看着两人,配合默契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挑逗,就是自然而然,或者,更像是习惯成自然。 没有人觉得这样做有伤风化,行为轻佻不庄重。反而叫人感觉到了相守相伴的默契,相濡以沫的情感。 八福晋的眼圈突然红了。她要的,其实就是这样。 林雨桐察觉到有人打量,她抬头看了看,见九爷往这边看,就礼貌的点点头,然后瞬间就收回视线,顺手拿了茶给四爷,四爷头都没抬,也没接,就着林雨桐的手就喝了。 两口子嘛!本来就是这么相处的。客客气气的,那是两口子?那是客人。 宜妃就笑着跟德妃道:“老四家两口子看着感情是好。” 德妃呵呵一笑:“都多大岁数了。年轻时候闹一闹也就罢了。等孩子们大了,还闹什么。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 宜妃心里一笑,觉得德妃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婆婆。只说‘年轻的时候闹一闹’,这既是说夫妻俩闹一闹,也是说老四年轻的时候,也偏爱妾室。这是时刻防着人拿老四两口子的关系说事。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人家好。夫妻感情好,本是应当的。那些背后说什么男人被一个女人辖制了,女人善妒,霸着男人不叫亲近妾室啊,都是放屁。 德妃就是防着这个呢。 再说了,弘晖都该娶媳妇了,又不缺子嗣。保养身体不比弄一屋子女人强。 她也是这么想着的。可奈何老五跟老九这两个混蛋玩意不听啊。跟媳妇子三天两头的闹腾,一刻都不消停。她都能操多少心。 弘晖其实还很纳闷这些人的态度呢。因为他早就习惯了阿玛和额娘如此,吃饭的时候阿玛还给额娘挑鱼刺呢。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嘛。 另一边的九爷终于收回了视线,就听到自家福晋冷冷的哼了一声。 又怎么了?毛病。 九爷不理她!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不跟她呛声了。 这边刚拿起杯子,又听见九福晋咳嗽了一声。他有几分不耐的扭头道:“又怎么了?”好端端的哼哼唧唧的没完没了。 “渴了。”九福晋瞪着眼睛,看着九爷。 渴了就喝呗,看着爷做什么。他刚要把手里的茶往自己的嘴边送,就听见自家福晋又连着咳嗽了两声,这次的声音还不小。 九爷扭头又看了一眼九福晋,见她果然盯着自己手里的茶,于是他……赶紧抬起胳膊,将自己的手里的茶灌进自己嘴里,然后将茶杯倒扣过来,看着最后一滴水掉落在地上,才扭头对九福晋道:“完了,要喝你自己倒吧。”就是不惯你那毛病。 九福晋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爷的一连串动作,要不是这是大殿里,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想抓起茶壶倒扣在这混蛋的脑袋上。 九爷看着自家福晋的眼神在茶壶和自己的脑袋之间徘徊,悄悄的伸出手,端了茶壶,顺手塞给一边的十爷。他是真怕这女人一个不如意,拿这个砸他的脑袋。她如今肚子里带这个球,这就是护身符啊。就是皇上和娘娘,也只有说自己不是的。 十爷正萌萌哒看着自家福晋将桌上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一点都没给自己留,就被自家九哥给塞了个茶壶抱着。 他也没在意,自家九哥给的,别说是茶壶了,就是刺猬他也得抱着啊。 所以,他也没看九爷,只是对着十福晋道:“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一年比一年丑,你还吃?眼睛本来就不大,如今呢?要不是大家都知道眼睛长在鼻子上面,爷还得费劲在你脸上找眼睛……” 老十本来就是大嗓门,这一嗓子,叫大殿里顿时就静了下来,然后顿时哄然大笑。 太后先是失笑。然后就骂老十,“你这混蛋性子,还得叫你福晋跟着你饿肚子不成。胖怎么了?老十家的哪里胖了?就都瘦的跟烧火棍一样,就好看了?那叫没福气。” 十福晋差点被自家这货给气死,在下面嘀咕道:“要是我死在爷的前面,那肯定是被爷给气死的。” 十爷顾不上自家福晋嘀咕啥,就赶紧抱着茶壶起来,对太后认错。 “你怀里抱着什么?”太后见他像是抱着个凤凰蛋似得不知道抱着什么,就问道。 十爷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茶壶。于是机智的道:“孙儿主要是怕她撑着,这不,正拿着茶壶准备给她倒茶。” 太后这才神色缓和,“行了,不许再跟你媳妇犯浑。” 林雨桐都笑的肚子疼。这么紧张的气氛下,有这一对活宝,真是什么担心的心思都没了。 皇上进来的时候,大殿里的气氛还不错。对着皇上行了礼,大家才又入座。跟着,宴席才摆上来。一对夫妻一个小案几,分餐制,这样挺好的。 林雨桐每样菜都尝了,才给四爷布菜。要真是下了什么药之类的,还真是别想逃过自己的眼睛。 正想尝尝这酒有没有问题,就听见皇上的声音:“……良妃,过来坐吧。坐在朕身边来。” 林雨桐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专门将良妃叫到他的身边,是什么意思?想必大殿里的人都懂。 八爷险些将手里的酒杯给掉在地上。八福晋小声道:“爷,稳住。这是圣宠。”只要今儿不出事,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皇上对八爷和缓了态度,又要启用八爷的表现。 但是,看着自家额娘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还得笑着温婉,笑的感激,笑的受宠若惊,八爷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攥着,狠狠的揉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良妃想哭,但是还得笑。 当皇上的旨意说,要往前面用宫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她怕啊!她怕这件事跟胤禩有关。 可是,胤禩扶着她的手,从大殿外接进来,却表现的跟往常无异。她对自己说,或许真的跟胤禩无关。她祈求着这一切跟胤禩无关。 可是,皇上的召唤,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今儿这事,与胤禩脱不了关系。 她相信皇上的判断。她是皇上的女人,但却从没爱过皇上。因为她太过卑微,她没资格说什么爱不爱。她就是皇上的奴才,还是不得皇上喜欢的奴才。 但是,她也没恨过皇上。因为皇上,叫她挣脱了牢笼,过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日子。皇上骂她是辛者库贱妇,她不恨。因为那都是事实。 她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的出身,连累了儿子。 如今胤禩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要看着这孩子往绝路上走。 不!不能。 所以,她还得笑着,笑着走到皇上的身边去。她得想办法救自己的胤禩。 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了儿子。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信念。 第203章 清穿故事(112)四更 清穿故事(112) 林雨桐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啊。不是害怕出事,而是被眼前的情形闹得心里害怕。 皇上,良妃,八爷。 放在一起,就是父母和孩子。 可就是这样本该最牢不可破的亲近关系,如今却成了这样。孩子要作乱反抗当爹的,当爹的就拉了当娘的在身边做人质。 这叫林雨桐觉得身上的血都一点一点冷了下来。觉得眼前的一切充满这阴暗的气息,她不由自主的靠近四爷,还是觉得四爷的身上,正能量满满的。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轻轻的摇了摇,示意她,安心用饭,没事。 林雨桐稳了稳心神,才又拿了酒壶,像是给四爷斟酒,其实还是得先看看这酒是不是干净。还得时刻关注着陪着德妃的弘晖如何了。 四爷的神色一切如常,其实,他一直若有若无的观察八爷。 八爷的手紧紧的攥着酒壶,脸色的神色却极为平和。 慢慢的四爷就收回了视线,不再关注。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从八爷身上到底看出了什么? 九爷却对一边的九福晋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迟早把身边亲近的人都连累了,你才甘心吗?太太平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不过,还想怎样?人可以不认命,但得识时务,长眼色。没头没脑的往前冲,你怎么就知道前面不是悬崖峭壁,跌不死也得撞死。” 他的声音不大,但坐在两边的八爷和十爷肯定能听见。 九福晋眉毛带眼睛都立起来了。这混蛋玩意说的都是些什么? 两人却都知道九爷这番指桑骂槐是说给谁听得。 八爷嘴角就勾起笑意,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兄弟为自己担心。不管怎样,他得承下这个人情。 十爷怨怪的看了一眼九爷,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插什么嘴。 皇上坐在上面,还是那般的笑语嫣嫣。时不时的跟太后说几句话,再关心一下这些妃嫔的身体。 良妃就那么僵硬着身子坐在皇上的身边,皇上却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三爷低声问四爷,“这事确定吗?”要真是有人作乱,这到底安全不安全?这老婆孩子还在身边呢,别叫人给瓮中捉鳖了。 四爷摇摇头,“不是有皇阿玛呢吗?” 三爷一噎,关键的时候,就不能跟老四说话,太噎人。 他把腰刀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这玩意如今就是个装饰品。连切肉都费劲。但至少能壮胆不是? 林雨桐瞧见了,就瞥了一眼四爷腰上的刀。今儿佩戴的是自己送给四爷的那把。是自己上辈子收藏的利刃,打着原身阿玛费扬古的收藏的名义,送给四爷了。刚巧今儿他就佩戴着这一把。 这顿饭,林雨桐吃的食不知味。宴席马上到了尾声了,她都要以为今儿肯定没有什么事了。 突然,猛地听见‘哐当’一声,是什么摔碎了的声音。 林雨桐瞬间抬起头,就见八爷已经站起身,而摔碎酒壶的却是皇上。 那酒壶扔在御案的前面。显然不是失手打碎的,而是被人故意摔碎的。 皇上微微一笑,“失手了。没事!”说着,就扭头看向八爷,“老八站起来做什么,坐吧。” 什么叫失手?失手能扔到前面来?什么是睁眼说瞎话,这就是了。 还有八爷,只是摔碎东西的声音罢了,他马上站起来做什么?别人为什么都只是愣住了,而没有别的反应。这不值得推敲吗? 难不成,这摔碎东西,就是传讯的暗号。 八爷肯定不是自己干这样的差事的。因为一旦失败,他怕被牵连出来。而如今的失态,更多的是因为他明白这的信号的意思,知道要乱了,但良妃还在皇上身边。在那一瞬间,他本能的害怕了。害怕良妃出事。 如果八爷不会干传信号这样的事,那必定还有人在暗处配合。可这配合的人是谁,却不知道了。唯一肯定的就是一定还在这大殿里。 很可能就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和太监。 林雨桐浑身的汗毛都戒备了起来。 猛地,外面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就是刀剑相撞之声,呼喊之声,惨叫之声。 大殿里的女人不少都变了脸色。 四爷拉了林雨桐的手,小声道:“爷在,不怕。” 林雨桐心说,我还真就不怕。虽然没怎么练武,但等闲了十几个好手也近不了身。 被四爷安抚的林雨桐,心里实在是有点囧。 突然听到弘晖喊了一声,“阿玛小心。” 原来是四爷身后的柱子后,闪出一个太监来。自己所在的方向刚好是一个视觉的盲点,根本看不到那个方向。但是弘晖在上面,却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四爷一把拽住林雨桐,就往他身后拉。林雨桐瞧着那太监手里的利刃,闪着微蓝的光芒,这竟是淬了du的。 刀马上就到了跟前,林雨桐顾不得其他,马上拔出四爷腰里的腰刀,抬手就挥了出去。就见那太监脖子上的血瞬间就冒了出来,大殿里顿时尖叫声一片。因为林雨桐的角度不对,所以只是划破了皮肉,但是没有伤到要害。 但也阻挡了这人的攻势。就见弘晖将自己的腰刀抽出来,朝着那太监的后背扔了过去。刀带着风声,从后背直插|进心脏,就听见咚的一声,那太监应声而倒。 此时十三爷冲了过来,一脚踢开已经是死人的刺客手里攥着的匕首,然后用衣袍垫着拿起来,随后脸色立马一变,“幸亏四嫂胆大,出手及时。要不然真糟了。这匕首上有du。” 这话一落,皇上和四爷脸色马上大变。就是弘晖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德妃瞬间就瘫软在座椅上,差一点,就差一点。 “阿弥陀佛。”太后喘着气道,“得亏老四家的救夫心切,关键时候撑得住。到底是将门虎女,勇气可嘉。” 太后一开口,直接给这事定了性了。 也确实没人怀疑林雨桐其他,因为那一刀位置对了,但是因为被四爷拽着挡着,她行动不便,又不敢硬使劲,所以,根本没有对那人造成致命的伤害。只是给弘晖赢得了时间而已。 真是好惊险。 四爷危险的时候够男人,先将福晋往他身后藏。四福晋危险的时候够豁得出去,为了自家的男人就敢出手杀人。弘晖站在上面,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可见其心里时刻挂念父母。关键是身手好啊。没有把握可不敢随便飞刀。毕竟四爷和四福晋都在刺客的方向,一旦失手,可要出人命的。而且他的劲道不小,二三十米远的距离飞刀,还从背后直接插|进了心脏。这力道,就是大内的高手中,也少有人能及。 其实,谁都不知道,四爷府的大阿哥,练了一身这么好的功夫。 连皇上都不知道。 可见弘晖平日里的低调。若不是实在凶险,只怕还得藏着。 皇上缓缓的坐下,才问道:“没事吧。” 四爷攥了攥林雨桐的手,才慢慢的放开,“没事,是儿子不警醒,叫皇阿玛担心了。”说着,又看了德妃一眼,轻轻的摇摇头,告诉娘娘,他没事。 “没事就好。”皇上说着,就看了一眼林雨桐,“老四媳妇,很好。有你阿玛当年的风范。” 这是在夸自家,也是在夸费扬古。林雨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上前谢恩。然后才退到四爷身后。 皇上就看着弘晖,招手叫到自己跟前,才道:“朕总说你阿玛深肖朕躬,让朕很是欣慰。如今再看见你,朕就觉得,没什么可遗憾了。这样的父母,难怪能教养出你这样的沉稳又不乏机敏,允文允武,孝心可嘉的孩子。好样的。我爱新觉罗家有你们,朕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这话一出,大殿里顿时就一阵吸气之声。 这没说立四爷为太子,但是跟立了太子有什么差别吗? 弘晖愕然的看着皇上,然后僵硬的扭头看四爷。这是什么意思?这娃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 四爷噗通一声就跪下,“不敢当皇阿玛如此的夸赞。” 林雨桐脑子一团浆糊的随着四爷跪下,又随着四爷起来,后面再说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将来四爷继位,总该顺理成章了吧。 她见证了不少历史的改变,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事给她的冲击大。 八爷手心紧紧的攥在一起,他没想到,这次的契机,却给老四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叫皇上当着这么多人,挑明了这件事。 而就在大家都陷入震惊的时候,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突然动了,手里握着簪子,就朝皇上刺过来。弘晖忙将腰刀的刀柄扯了下来,挡了一下,然后欺身上前,一把捏住这嬷嬷的脖子,敲晕了她。这人在太后身边,还是留下活口比较好。要不然连累了太后,就不好了。 他还没撒手,就听见众人一声惊呼。 扭头一瞧,就见良妃的胸口插着簪子。 弘晖有点懵,这簪子被自己挡了,绝对不会插到任何人身上的,而且紧跟着,这嬷嬷就晕了。怎么会……怎么会偏偏刺在良妃的身上呢? 第204章 清穿故事(113)五更 清穿故事(113) 弘晖再怎么看,再怎么推算这距离,也觉得不可能伤到了良妃。 皇上看着弘晖这孩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看着老八傻掉了一样看着心口往外冒血的良妃。突然道:“老八的揉奸成性,这性情朕一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如今看来,全是你这个额娘身上的。半点不似我爱新觉罗家的男儿。怎么?主动扑到利刃上,就是救驾了?你是把朕当傻子,还是把这满大殿的人当做瞎子?” 一句句话,像是重锤一样砸在八爷的心里。八福晋再不能无动于衷,“皇上,娘娘没有这个意思,她是急糊涂了。她怕这人不死,伤了龙体。皇上,娘娘的心是为了皇上的,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她扑过去,拿了自己的帕子想止住良妃身上的血,可是偏偏伤在心脏,血缓缓的往下流,八福晋只觉得触目惊心。“爷……”她扭头叫八爷,“你快过来,瞧瞧娘娘。”又扭头对皇上喊道:“求皇上开恩,宣太医!” 可是外面此时还是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上哪里喧太医? 弘晖转身,在良妃的大动脉上点了两下,“我只能做这些了。看娘娘的造化吧。叫八叔来,跟娘娘……”道个别。 这话他没说完,但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他圣母,要对这位八叔宽容。而是皇上刚夸了阿玛,那么,阿玛就必须是对兄弟宽容的。别人会从自己身上,看到阿玛宽和的影子。 以前那些聚拢在八叔身边的人,人人都夸八叔宽和,说阿玛刻薄寡恩。这样的名声,可不能再要了。 皇上果然看着弘晖的眼神就柔和了许多。 八爷只看着八福晋嘴角一张一合,完全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焦急什么。 他看着额娘躺在那里,身上的血都沾满了衣襟,他想过去,可脚下就是迈不动步子啊。 九爷看出八爷的异样,站起身,二话不说,拽着八爷就往前面去。这时候不跟娘娘说说话,这一辈子都得悔死了。 八爷脚下踉踉跄跄,终于被推到良妃的面前。 良妃却对着八爷笑了一笑,然后伸着手,想要拉着八爷的手。 八福晋呜咽出声,一手拉着八爷的手,一手拉着良妃的手,将它们交叠的放在一起。 母子两人的手,是一样的冷。 八福晋低头,她看见良妃的嘴角动了动,说的是‘活着’两个字。 她最后的遗言,是叫胤禩好好的活着,活下去。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小小年纪,就在辛者库忍饥挨饿,还要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她是怎么忍着,努力着,才活成现在这样的。 所以,死,并不难。难的是屈辱的活着。 然后,她感觉到,良妃反过来,攥着自己的手,将胤禩的手放在了她的手里。她朝良妃看去,就见良妃满是期盼又哀求的看着自己。她懂了,这是把胤禩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不管发生什么,将面对的是什么,都要自己守着他,陪着他,不离不弃。 她郑重的点点头,良妃突然展颜一笑。 八福晋从来没见过良妃笑的这么好看过。想必这些年,即便在深宫中,她也不曾这么笑过。哪怕是胤禩春风得意之时,也没见过她如此的开颜。 她其实还是受了一辈子的苦的。早年是身体上的,后来是心灵的上的。 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所以如此开怀和高兴吗? 八福晋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林雨桐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不说自己的医术不能够露出来,就说良妃自己,根本就是一心求死的。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 良妃一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八爷,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发出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的声音。叫人听到耳朵里瘆得慌。 “按妃嫔之礼安葬良妃,葬礼过后,咱们再说说老八的事。”皇上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悲伤。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但林雨桐却觉得,皇上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是伺候了他一场的女人,留了体面,也允许了她的儿子送他最后一程。 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停了。门外传来禀报之声。 就见皇上点点头,然后李德全一挥手,才有太监从里面将门打开。 门外进来一个三十上下的武将,林雨桐瞬间就感觉到了四爷的手紧了一紧。 她正不解,就听皇上道:“年爱卿起来吧。” 该不会是年羹尧吧! 她看向四爷,四爷就朝林雨桐微微的点点头,然后垂下眼睑。 林雨桐真是惊住了。不光是林雨桐惊住了,就是这大殿里,也全都惊住了。 年家不是老八一伙的吗?什么时候又投向了皇上呢? 这是看老八不成了,就赶紧又像皇上表忠心吗? 不过这皇上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用老八的左手,去反击老八的右手。 这用人之道,其大胆,其莫测,无出其右。 四爷就觉得,皇上这是又给他上了一课。原来一个帝王是这么当的。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不是自己的,端看怎么去用了。 四爷是想明白了,可林雨桐想不明白。 宫宴散了,她被四爷半拖着回来。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洗了澡,躺在床上,林雨桐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 皇上怎么敢?怎么敢真的拿八爷的矛去攻八爷的盾。他就不怕矛与盾联手,直接就逼宫做成了事。 这是一点风险吗?这是拿这些多人的脑袋开玩笑。 四爷也洗漱出来,见林雨桐的样子,就有些失笑,还当她是被今儿的情形吓住了,就不敢提那些话题,只挨着她在被窝了坐了,才道:“今儿也没吃饱,这会子肚子还是空的。想吃点什么,叫厨房伺候着。爷瞧见你也没吃几口。” 林雨桐想也没想的就道:“长寿面。” 吃点长寿面,保佑大家都长命百岁吧。要再叫皇上这么玩几回,大家都得被玩坏的。 四爷先一愣,继而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还是被吓到了,“行,就吃长寿面。”说着,四爷就扬声吩咐苏培盛,“叫厨房做长寿面,越长越好。做好给大阿哥也送一份。” 那怎么能光给弘晖送呢。当爹妈的就得一碗水端平。她连忙喊道:“给大格格,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都送一份。”说完又想起什么似得道:“用最小的碗,面少汤多。”主要是怕孩子晚上吃了积食。 苏培盛赶紧在外面应了一声。这位福晋,过了今儿,就更加了不得了。敢为了四爷拔刀子杀人,就自家爷那性子,还不定怎么感念呢。 四爷瞧着林雨桐一牵扯到孩子的事,马上满血复活,不由的就感慨,“天下额娘的心都是一样的。” 这是替良妃难过。 “爷,你说,这要是八爷从始至终,都跟五爷,七爷,十二爷似得,什么都不掺和。皇上还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吗?”林雨桐问道。 四爷叹了一声,“要真是嫌弃他,当时就不会叫生下来?要真是嫌弃他,老八能活到现在?皇上恨的就是他的不安分。再加上对废太子和对直郡王上,老八都有亏欠。他一边挖了直郡王的墙角,一边用挖来的势力想办法给废太子制造事端。皇上恨他在里面瞎搀和。说到底,皇上对直郡王和废太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 跟这两人的身份比起来,八爷确实是不够看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雨桐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不一会功夫,饭菜就端来了。炕桌就摆在床上,一人一海碗装的面。把林雨桐吓了一跳。低头一瞧,多数是汤,再用筷子一挑,面条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这么细,竟然还不断。怪不得要这么多的汤呢。没有汤拖着,这面条早就坨了。 鸡汤的汤底,鲜香的很。 林雨桐微微有些不安的小声道:“良妃她……咱们吃荤腥没关系吗?” 四爷手一顿,“从明儿起,停上七天吧。” 其实妃子死了,按照礼仪,停七天哪里够? 只是良妃死的不光彩,四爷能主动说出停七天就算不错了。 林雨桐点点头,就不再问了。汤底鲜美,面条筋斗,就着凉拌的藕片,红油的牛肉,吃在嘴里,浑身都舒坦了。 弘晖此刻心里还有点反胃,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杀了人,心里有点腻歪。但见是额娘叫送来吃的了,他还是强撑着吃了。 弘昀就在弘晖隔壁,他闹不懂,嫡额娘叫人送来拳头大的碗里,大半碗的汤加上一根头发丝似得面是什么意思。 于是就端着碗找弘晖。结果进来一看,自家大哥端着半个脑袋大的海碗,自己手里的这玩意跟那个一比,这还能叫碗吗?是茶杯吧? 这要不是知道嫡额娘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是贫寒人家为了口吃的偏向哪个儿子,他真都以为这不是亲生的,差别大呢。 弘晖都愕然的看着弘昀的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而住在正院厢房的弘昭,直接端着碗来找他阿玛额娘了。他用筷子熟练的挑出那唯一一根面条出来,歪着脑袋问道:“咱们没饭吃了吗?” 第205章 清穿故事(114)一更 清穿故事(114) 弘昭先是有些忐忑,好像真的害怕家里没饭吃了一样。再一抬头,就瞧见他阿玛额娘一人端个大海碗,比他脑袋都大。他额娘的脸能埋进碗里,但他觉得,他的头一定能塞进去的。 继而,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眼里慢慢就有了泪水,满是控诉的看着他阿玛额娘,好像说,你们怎么自己吃,就舍不得给我吃呢。 你们怎能这么残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呢。 四爷就赶紧道:“这是长寿面,不是叫你们吃了顶饿的,就是赐福用的。一人只有一根。大人的一大根,小孩的你小根。”说着,还挑了自己的面条给弘昭看。 看吧,果然是一根,没断! 弘昭迅速的将碗塞给他身边尴尬的奶嬷嬷,踢了鞋子,就爬上床,凑过去看他阿玛那超长的面。 但是那是面条啊,而且还是很细的面条,这么挑着,当然会断了。 于是四爷筷子上的面条在弘昭的注视下就真断了。 林雨桐心里咯噔了一下,下面的人都跪下了。弘昭还满脸的迷茫。林雨桐迅速的把四爷的面端过来,将自己的端过去。什么也不说,埋头就吃。 四爷先是愣住了。一碗面而已,他哪里就真的想多了。 但见一屋子人都惊慌失措,又见福晋一点也不避讳那所谓的不吉利端起碗就吃的样子,就又想起她当时拔刀的决绝。越发柔和的笑了,“哪里就真有那么些讲究。” “不是讲究不讲究的事。”林雨桐掩饰的道:“爷吃的快,我吃的慢。爷这碗里不多了,刚好够我吃。我自己吃不完我那一份,爷只当是帮忙吧。” 四爷柔柔的说‘好’。 那眼神差点把林雨桐给溺死。 弘昭就这么看着已经被奶嬷嬷放在他面前的小碗,再去看自家阿玛额娘,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吃的呼呼的。谁也没想过给他也分一点。 弘昭瘪了瘪嘴,拿着筷子挑了面,呲溜一声吸进嘴里。一根面刚好一口。好像厨子衡量过的一般, 他一边嚼一边盯着两边的大碗看,也好想吃怎么办? 等送走了馋的流哈喇子的弘昭,四爷才道,“看来这是做主子的说的不清楚,下面的人矫枉过正的缘故。” 林雨桐依偎着四爷,仰起头就能看见他带着胡茬的下巴。心道,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变成在折子上罗里吧嗦的话唠四爷才好。 不过不得不说,两人的境界不一样。林雨桐最多埋怨这厨子死心眼,不懂得变通。而四爷就直接给升华了。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就是再学两辈子,只怕也学不来。 她慢慢的闭上已经,睡着了。 但四爷却睡不着。毕竟皇上当着那么多人说了那样一番话,基本将他的身份给确定了下来。 说不期盼,是假话。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他不是兴奋,不是高兴,不是激动,而是不知所措,是诚惶诚恐。 皇位,不光是权力,更是责任。 这个担子突如其来,让他觉得沉重无比。 耳边是福晋平缓的呼吸之声,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还真是心大。她关注了那么多东西,却独独将最重要的给忽略了。 其实林雨桐哪里是忽略了,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 四爷迟早会成为皇上的,而她也会水涨船高母仪天下。这在别人那里是悬念,在她这里,却是早就知道的结局。 四爷听着福晋的呼吸声,被她的平和感染,慢慢的合上眼睛。以为会睡不着,却没想到,转眼就迷糊了。 四爷只是有初初有失眠的迹象,其他人却真的睡不着了。 三爷就在屋里转圈,心里寻思着,自己没得罪老四吧?这人打小就是小心眼,爱记仇一百年。他从六岁那年抢了老四心爱的小狗造型的笔洗,将他惹哭了算起,看看自己都干了多少叫老四记恨的事。 三福晋就听到自家爷在那里念叨:“……不就是个笔洗吗?还小狗的,大不了爷陪他一个大狗的就是了。”消停了一会,就又道:“七岁那年,抢了他一荷包的饴糖算不算?” 三福晋一脑袋的黑线,凉凉的道:“明儿爷拉一车赔给人家吧!” 三爷郑重的点点头,“我看行……” 行个毛线!三福晋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三爷扔过去,“有毛病啊,受刺激了!” 你这不是摆明了说人家小心眼吗? 三爷被砸了一下,这才颓然的坐下,“爷我这心里怕啊。上面坐的是亲阿玛的时候,都说翻脸就翻脸。这换成了兄弟,还不是一个额娘生的兄弟,还不定怎么着呢?什么皇子阿哥,前半辈子是,后半辈子直至儿孙,可又都得学着怎么去当奴才喽!” 三福晋叫他说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难怪这些爷们整天汲汲营营,八爷到现在都不死心。这上去不上去,差别真的太大了。远的不说了,就说老裕亲王,那不也是先帝的皇子阿哥,结果呢,他给皇上当了半辈子奴才,人死了,他的儿子保泰,说起来也是如今的裕亲王,但见了这些皇子阿哥,还不是把他自己当奴才了。谁还记得,他也尊贵,论起身份,他的玛法也是皇帝啊。就跟自家的孩子是皇上的皇孙一样,一旦没了皇上,立马成了皇上的侄子。这关系,可就远了。只怕往后见了弘晖和弘昀他们,就跟保泰见了自家爷是一样的,得尊着,敬着,巴结着。 “睡吧。好歹平平安安的。”三福晋这么安慰三爷。 三爷苦笑,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啊。认命呗! 五爷比起三爷,就自在多了。他又没犯什么忌讳,也从不瞎闹腾,对上面的哥哥都足够的尊重。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嘛!他都觉得自己绝对当的起模范弟弟的称号了。只是提醒自家福晋,“没事多去四嫂那里转转。这位以后就是主子娘娘。跟四哥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过,去年千里奔袭为四哥去了塞外,今儿又敢为了四哥拔刀杀人,就这情分,那将来就差不了。何况还有三个亲生子,另两个庶子养的跟亲的也不差什么了。那就是将来有多少年轻新鲜的人,四嫂也倒不了。”说着,就又看了福晋一眼,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就有点急。这要不是从畅春园出来是半晚上,都回不了京城,在园子里住着,不得不见福晋,他真是懒得跟她废话,“我说你倒是吱一声啊。” 五福晋哼了一声,“吱一声的是耗子,我吱不了。” “我说你大半夜的跟爷犟嘴是吧?”五爷瞪眼,“你还别蹬鼻子上脸……” 五福晋冷笑一声,“指使起我来,就想起我是福晋了。不妨告诉我的爷嗳,我还不伺候了。有本事,就叫你那些心肝宝贝去跟四嫂去联络感情去。别说,我还得提醒爷一声,那隆科多的小妾前脚上门,后脚隆科多就出事了,如今怎样?脑袋不保了吧。您要有胆子,有骨气,您别指着我啊,反正我也不招爷待见。” 五爷指着五福晋,顿时就噎着了。他还真不敢! 五福晋白了他一眼,起身就将屋里唯一一盏灯给吹灭了。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至于五爷他,爱睡不睡! 七爷在面对自家福晋的时候,还相对有耐心。不过跟五爷的走福晋路子不同,他另有打算。于是就看着在灯下翻书的福晋,凑过去,先挑起话题,“上次进宫,见到娘娘还好吧?” 七福晋头都不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七爷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听着,好像情绪是不大好啊。 他更柔和了些,“那娘娘还说什么了?” “说叫你别老去后院,跟四爷学学修身养性。这话你听吗?”七福晋的语气淡淡的,七爷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感觉,前半句,叫他别去后院晃悠是额娘说的,但后半句,叫自己跟四哥学学,估计是福晋自己加进去的。她这是知道自己惧怕的是什么。扯着虎皮作大旗呢。 于是心里有些憋气,但也不能反驳福晋的话,不跟四哥学这话打死都不能说的。于是他呵呵了两声,“四哥的本事,爷就是再怎么学也学不会。” 七福晋将书翻的哗哗直响,“我也知道爷想叫我干什么。不就是叫我顺便给德妃娘娘请安吗?反正额娘跟德妃娘娘这些年也一直亲近。走动起来也不算突兀。是不是?”这话其实不用他交代,自己也会做的。毕竟自己还有闺女呢,为了不叫闺女抚蒙,她也得好好巴结着德妃娘娘跟四嫂的。 七爷眼睛一亮,自家福晋在闺阁中就是才女,如今瞧着,也不是假清高,为人处世还是很通透的嘛。 七福晋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对着七爷抬抬下巴,示意七爷看炕桌。 炕桌上有什么? 一盘子松子罢了。 他一头雾水的问道:“松子怎么了?” “爷今晚把那个给我剥出来,这事我就好好的给爷办了。”九福晋说完,就又低头,翻她的书。 七爷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从生下来,只有别人伺候自己的,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伺候别人了。 刚想掀翻那碟子松子,突然手就顿住了。他这才想起,今儿在大殿里,四哥给四嫂剥松子吃来着。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四哥,你这还没上台,就开始坑弟弟我了。 第206章 清穿故事(115)二更 清穿故事(115) 九爷觉得自己一定是哔了狗了! 不就是伸手拉了老八一下,将他拉过去跟良妃道个别吗?怎么就做错了呢? 自家额娘在大殿的时候,狠狠的瞪自己,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他当时就想提醒自家那老额娘一句,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美人,如今也都不年轻了,再做出这么一副吓煞人的表情,还能看吗?皇上还在一边看着,您这幅样子,还怎么做宠妃啊? 当然了,这话就敢心里说说,真叫自家老娘知道了,一准拿鞋底子呼过来。 人家是当额娘的,教训教训儿子,也算对吧。自己不能说什么。 可出大殿的时候,自家亲哥从身边过,鼻子里那冷冷的哼声又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够叫自己难受了,回头,就被老十塞了一个茶壶回来。 他这才想起,这是开宴之前自己塞给老十的。 这边还没想明白,就见自家那挺着不太明显的肚子的福晋,就把茶壶接了过去。 一路抱着出了园子。他都能感觉到,大殿里伺候的太监的表情都是不可思议的。大概是真没见过在皇宫里赴宴还往回偷东西的。 他怕引人注意,也不敢叫喊,就由着福晋给抱回来了。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的跟福晋讲讲道理。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亲阿玛,那么,宫里以及皇上待的地方,都勉强算是自己的家。从大家往小家搬点东西,这没什么。但这要是皇位上换了人,那就不一样了。到哥哥家可不是自己家了,那就是去做客的。 差别很大的! 你这么拿来拿去拿成习惯怎么办? 再说了,咱们府里缺茶壶吗? 这又不是古董,也不是名家珍品。皇家用的东西在百姓眼里,是好物件。能成为传家宝。但在皇子的府里,到处都是。 最宝贝的就是爷自己了,绝对的皇家出品,如假包换。 你说你不宝贝爷,你弄那玩意是什么意思? 这边还没张嘴呢,九福晋就兜头将那壶里的冷水浇在了他身上。 “你疯了!”九爷跳脚。 九福晋挺着肚子就嚎:“活都活不成了,还在乎这些?” 无理取闹。 “谁不叫你活了?”九爷朝福晋的肚子上看了一眼,抬起的手,不敢打过去,连推一把都不敢。只能抹了一把头上的水。 九福晋气的脸都白了,“八爷的事,爷能不能少掺和。没完没了你。你这样,以后,谁上去能容得下你。你不为别人考虑,也不为了额娘,为了我跟孩子考虑?要是今儿这事,跟爷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你想过我们的处境吗?就是五哥和十弟都得被你连累。你要真在乎你八哥,只认他那一个哥哥,你就走,跟你八哥过日子去。反正现在,咱们这日子没法子过了。我比不上你八哥,孩子比不上你八哥,连亲五哥也比不上你那好八哥,跟爷形影不离的十弟也比不上你的八哥。就连宫里的额娘,也比不上你八哥,是不是?你不是一个人啊!你但凡沾上一点这事,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完蛋,这还不算是我的娘家,你那一院子女人的娘家。甚至包括五哥家的孩子,五嫂的娘家。还有额娘的娘家,爷的舅舅,表兄弟姐妹。你说,你凭什么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前程,去给你好八哥陪葬。你看年家,一见势头不好,马上转头。人家是不心疼闺女吗?不是!那是没办法了。一大家子,不能给一个人陪葬吧。你不心疼我们,我们得心疼自己。你要还是去找你那八哥,我明儿就进宫去,叫皇上准了咱们和离。不准和离,休了也行。要是休也休不成,就请皇上准我出家。出家清苦,可也总比被连累了送命强。这孩子也不要了,一碗药下去,一了百了。省的生下来,就只有受罪的命。出身尊贵,却为下贱的人,史书上多了去了。我可不愿意我的孩子受这样的罪。”说着,哭的满脸都是泪,转身就将九爷往外推,“你出去,陪着你八哥去。省的你八爷一个人守着良妃娘娘的棺椁凄凉。你也当一回孝子去。” 九爷愣愣的被推了出来,然后就听见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爷……爷……我说,这到底是谁家啊?还不许人呆了是不是?”九爷被九福晋骂的一愣一愣,气虚的道:“谁……谁……谁说要去陪八哥了……爷不过是心里想了想,没说要去吧?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啊。” 九福晋靠在门上,听了这话才缓缓的吁了一口气,抬手将脸上的泪一抹,哪里还有刚才的辈分。她轻哼一声,才算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不这么闹一回,他就不长记性。 九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今晚是八月十五团圆之夜,可这闹得是什么啊。 自己又不是真糊涂。趋利避害难道还不懂。 只是从六岁搬到阿哥院,他们兄弟就相伴着长大。一起念书,一起习武,回到阿哥院,也一起吃饭,很多时候,都偷偷的住在一起。这种境况,一直到他们成人,彼此都有了女人,才算各自有了家。 跟老八老十在一起的日子,要比额娘,比五哥多的多。 习惯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兄弟做了这么多年,关心好似已经深入到骨头里。哪怕知道他做了不少对不住自己的事,可也总是在事后想起他的难处。 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这是缘分不是。谁不想要个有始有终啊。 但是,就像福晋说的,他不是一个人啊。 “拿酒来。”九爷跟身边的太监说了一声,就继续看着天上的月亮叹气。 做兄弟难!做皇家的兄弟就更难。 而十四却拉着十三,跑到十三那里喝酒。 “十三哥,弟弟我是羡慕你啊。咱俩打小,四哥就对你比对我好。”十四说着醉话。 十三呵呵的笑,这酒壶只能装二两,半壶才下去,还是两人分着喝的,怎么就醉了。这不过是借着喝醉话,叫自己给四哥捎口信吧。 再说了,四哥对自己和蔼,那是因为不是一个额娘生的。对你呵斥教训,那才是亲的。 可这话他却不会对十四说,只道:“是啊!四哥对我一直不错。” 十四心里不赞同,但想着老四今儿遇刺的时候,十三马上就冲了出去,虽然没帮上忙,但态度最起码在那里吧。他跟十三紧挨着,身手也不输给十三,但自己却没动,想着老四的小心眼,又想到皇上今儿表露出来的意思,他还真就得把这事圆回来。 又想到老八如今闹成这样,他其实心里是害怕的。 要是不是福晋和弘春阴差阳错的说出了自己不行的话,闹得满城风雨,只怕自己就被老八拉上船了。 不一时又想起额娘传来的话,说那也未必就真是坏事。 如今可不是自己因祸得福了。没跟着老八一起栽了下去。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名声算个屁。 于是就道:“十三哥啊,我以前是不服你啊。现在是真服了。今儿看见那太监手里的刀,我也担心四哥啊,心里也着急啊。但是这腿肚子却吓的打颤,站都站不起来。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自己怂。就我这样的,别说是上战场了,就是遇见盗匪,都得趴窝。” 为了不叫老四觉得自己不顾兄弟,十四现在是拼命的自污啊。 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我差点吓尿了。这总成了吧。 可这跟我对四哥的心,不相干。完全是自己性子的问题。 十三哪里听不懂这话,不过也觉得十四终于算是明白了一回。就笑道:“人猛的一遇见那个情况,反应不过来是有的。我不也是愣了半天才跑过去的吗?要说厉害,那还得是四嫂,那果断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比不上四嫂这不丢人。人家以后是主子娘娘。再说了,人家今儿也确实干的漂亮。 十三给了十四一个台阶。意思是咱们兄弟,谁也别说谁。你怂了,我也没机敏到哪里去。顶多算个马后炮。 十四满意了。觉得十三还真是个厚道的人。 这才满意的起身走了。 十三身边的太监就问十三,“十四爷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看着走的挺直溜的,怎么一说话就大舌头啊。 十三看了桌上的酒壶一眼,哼笑道:“该醉的时候自然就醉了。不该醉的时候,就醉不了。” 第二天,十三先去了圆明园,当笑话似得,将他跟十四昨晚上喝酒说的话,学给四爷听。 四爷只是挑眉笑了一下,关于十四什么都没说就转移了话题,“那个嬷嬷,你最好审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别牵扯到太后她老人家身上。要是敢胡乱攀咬,就别留着了。” 皇上将这事叫给他办,他就得给皇上一个交代。 十三应了一声。四爷不提十四的事,他就不会多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谁也怨不得。 第207章 清穿故事(116)三更 清穿故事(116) 对这个嬷嬷的审问,还真是叫谁都没想到了结果。 她竟是孝康章皇后埋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身边的。 这话有点绕。简单点说,孝康章皇后,也就是康熙的亲生额娘。先帝在位时,她也只是妃子,甚至连封号都没有,就称呼为佟妃,还是在她生了当今皇上以后的事。而如今的太后,那时候却是先帝的正妻皇后。妻妾之间就是那么点事,当时还是佟妃的孝康章皇后,就在当时的皇后宫里埋了这么一个钉子。最开始只是做粗使的小丫头。原以为能当大用呢,谁知道先帝早早的死了。佟妃的儿子继位了,可转眼,佟妃也没活多长时间。这个钉子就这么废了。安安分分的跟在了成了太后的如今的老太后身边。太后喜欢本分的人,这嬷嬷没靠山,就只能本分着,反倒得了太后的青眼。隆科多通过佟家的关系网,查到了这个嬷嬷。而且还找到了这嬷嬷的进宫以前的家人。别的倒还罢了,这嬷嬷的弟弟却是她手把手拉扯大的,怎么能看着他们一家老小送命。这才有了刺杀皇上的事。 这事,说起来真是讽刺。孝康章皇后留下的人却差点要了她儿子的命。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这详情,能跟皇上说,却不能叫太后知道。 要不然成什么了?守了这么些年寡了,还要被昔年的妾室恶心一回? 十三心里比较囧,因为这个孝康章皇后,才是他的亲祖母啊。 这都叫什么事? 他将这事跟四爷说了一声,四爷都犯了难。可还是认命的站起身,“跟我去见皇上吧。” 皇上正跟弘晖下棋,远远的还听见皇上道:“……下棋,它不能只盯着自己的得与失,最重要的是要通观全局,进退得宜……” 四爷眼睛闪了闪,静静的站在一边。十三跟在四爷的身后,听的心里冒汗,这是说下棋吗?这分明就是再教导为君之道。 等一局结束,皇上以一子的微弱优势胜出时,十三看向弘晖的眼神更奇怪了。 皇上赢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子。 到底是皇上真赢了,还是弘晖就是想输。这事还真不好说。 弘晖看见四爷,还雀跃了一下。直到被四爷瞪了一眼,才乖乖的行礼,慢慢的退下去。可还没退出众人的视线,就又朝皇上喊了一声,“皇玛法,孙儿去摘石榴了。”说完,害怕四爷又说他一般,撒丫子就跑。 四爷气的直运气。 皇上就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别老是吓唬他,少年老成固然是好,但却少了一股子冲劲。”说着,就指了一边的凳子,叫两人坐了。 “怎么了?有结果了。”皇上眼睛不抬的问道。 四爷顿了一下,“皇阿玛,这事……跟太后那却不好说。这牵扯到……” “牵扯到你皇祖母。”皇上用手指扒拉着腰上的玉佩,淡淡的道。 四爷就住嘴了,点点头,“是!” “朕当时就猜到了。宫里面的女人嘛,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么点事。”皇上不在意的点点头,“那人呢,就别留了。太后那里,只说是佟家的人吧。” 这话不算是撒谎,只能说是说的不详尽罢了。 佟家的人,可能是孝康章皇后埋下的钉子,也可能是孝懿仁皇后进宫后收买的,还可能是现在的贵妃拉拢的。 至于太后怎么想,认为是谁,就不是他们管的事了。 孝康章皇后是皇上的额娘,孝懿仁皇后是四爷的养母。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在他们看来,老太后其实是个可怜人。没丈夫没孩子,圈在皇宫里一辈子。如今老了,还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两人一起看向十三,十三认命的领命,这事还得他去跟太后说吧。 四爷起身,刚要退下,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德全马上迎了过去,一会子,就见李德全哭丧着脸来,跪下道:“皇上……贵妃娘娘……殁了。” “你说什么?”皇上抬眼问道。 “贵妃娘娘殁了。”李德全又重复了一边。 贵妃娘娘,佟佳氏。孝懿仁皇后的妹妹。皇上的亲表妹。 四爷就看见皇上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好半天,皇上才扶着石桌稳住,“按照贵妃的规制……” 林雨桐接到四爷叫传回来的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贵妃才多大年纪?四十? 苏培盛就小声道:“听说昨晚的事情传回宫里,贵妃知道造反的是佟家,隆科多也被生擒下了大狱,当时就把寝宫的人都打发了。今早宫人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是自缢身亡的。” 自杀了!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贵妃在宫里,没有宠爱,没有儿子,甚至连权力都是虚的。从不敢跟有皇子的娘娘们争抢。 到头来,却被家里的男人连累了。 要换个人,大概也会做相同的决定吧。要不然能怎么办?家里出了逆贼,等着她的也不过是冷宫罢了。就算不是冷宫,也会被禁足在自己的宫殿里,直到死。 她这么跟四爷说,四爷就道:“皇上看在贵妃这些年伺候精心的份上,没有降罪佟家的其他人。只是让佟家回盛京了。三代不得再返回京城。” 林雨桐一愣,原来这个死,是给佟家的人换了一个生的机会。 皇上既没有罚没家产,也没有降罪,到了盛京,也依然是有家有业的富贵日子。 这就是贵妃一辈子的价值所在吗?活着是因为佟家进宫,死了是为了救佟家众人。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不过,她跟这位贵妃也没什么交情,最多也就是为她惋惜一声。这会子她还忙着呢,良妃没了,他们可以不去管。但是贵妃没了,这葬礼的规格可不低。 敏妃没了的时候,三爷不足三月剃头,还被皇上降爵位呢。何况现在是贵妃,哪里敢有一点马虎。 所以,收拾行李,一家子得回府里了。 畅春园的娘娘们,也得赶紧回宫,哭灵的事,也有她们的份。 再加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昨儿都参加了宫宴,晚上肯定都回不去,这会子都得往京城赶。 所以,这一路上的盛况可想而知。 当然了,没人敢跟四爷争就是了。 本来等着内务府派人移良妃棺椁的八爷,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打发了人去问,也是一去不回头。 这娘娘的灵堂,总不能设在这里吧。 八福晋咬牙半天,才打发她的奶嬷嬷,“你去求见四嫂,就说麻烦她搭把手,将娘娘先移回京城再说。” 八爷摇摇头,“都闹成这样了,何必去讨人嫌呢。” “胤禩,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八福晋扭头看向良妃的棺椁,“先把娘娘好好的安葬了再说吧。” 八爷看着冷清的灵堂,除了自己跟福晋,还真是没有人了。没有人想起自己的额娘也是妃位,来上一柱清香。 林雨桐坐在马车上,在路边等着,等着宫里娘娘的矫辇先走过去。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八福晋身边的人。 要是不知道,林雨桐当然可以不管。可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叫林雨桐不爽的同时,又不得不管。 她不喜欢八福晋这种处理事情的态度。很有些绑架人的感觉。 要是自己真的置之不理,会怎么样?这好歹是皇上下旨要好好安葬的人。自己知道了还不管,不光是不遵循皇上的旨意,就是心性和人品上,也显得自己刻薄无情。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你悄悄的打发人,找到自己身边的下人,露个口风过来,叫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既然知道了,管还是不管,自己好歹有了选择权。不能一上来,你就一副我害怕你不管,先把你逼到墙角再说的架势。 林雨桐对良妃没什么大的意见,再说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就算不相信自己的人品,那么,有皇上的旨意在呢?自己要是知道了他们的难处,难道还能看着不管。 人死如灯灭,自己还犯不上跟一个死人较劲。 如今,倒叫自己管了也管的心里不舒服。 本来应该叫弘晖去的,也显得郑重。想了想,还是叫人叫了弘昀过来,“你去安排人,帮着你八叔安排安排。顺便跟你阿玛说一声。” 弘昀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面生的嬷嬷,又见嫡额娘叫自己去,而没叫大哥去,心里就有谱了。他冷哼了一声,“嫡额娘放心,儿子明白。” 他心里冷笑,八叔爱做好人,可却也从不记得要给别人留任何做好人的机会。 这被动的管事跟主动的管事差别大了。 被动的管了事,显得你之前没安排好。如今管事就是在补救自己的过失。 主动的管了事,才算是真的用了心。 阿玛费心管了这事,倒成了之前不用心,还得人追着求你,你才管。 好人当不成,反成了坏人。 八叔八婶这两口子,做事忒不地道。 第208章 清穿故事(117)四更 清穿故事(117) 弘昀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但这次却是丧事。见了人就笑肯定不行,但是哭丧着脸的程度也是有讲究的。他就问身边的哈哈珠子李树,“什么程度的表情就算是刚刚好?”然后做出各种的表情叫他选。 李树是李氏的侄儿,也是弘昀的表弟,对弘昀没有别人那般的战战兢兢。就笑道:“用死了丈母娘的表情就好。” 弘昀就踹了他一脚,他还没福晋呢,哪里来的丈母娘。就是真有丈母娘,也不能设想人家死了自己的表情吧。 虽然面上这么驳斥,但是还是暗暗揣测了一下要真是还不存在的丈母娘死了,该是什么表情。 伤心的?不至于。跟自己一文前的关系都没有,伤心个什么鬼。 这应该是介于二人之间的,不伤心,但得对死者表现出缅怀和对她去世的遗憾。 于是四爷就见弘昀跟自己说了福晋叫他去办的事,然后就抹了一把脸,瞬间就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疼表情。 苏培盛‘噗嗤’一声叫笑出来了。弘昀却不理他,转身就走了。 等走远了,四爷问苏培盛,“你这奴才笑什么?” 苏培盛忍笑道:“乌拉那拉家的老太太过世的时候,爷就是那种表情。” 乌拉那拉家的老太太,就是福晋的额娘,也是四爷的丈母娘。 四爷抬脚照着苏培盛的屁股就是一脚。狗奴才,调侃起你家爷了。 苏培盛挨了一脚,也不往心里去,却想着八爷要是看到二阿哥的表情,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 八爷看见弘昀先是一愣。如今他已经沦落到要侄子照应的地步了吗? 弘昀就先道:“对不住八叔了。”然后恭敬的给良妃上了香,才道:“您大概还不知道,宫里的贵玛麽殁了。” 八福晋惊呼一声,“贵妃娘娘她……” 弘昀又是一副遗憾加惋惜的表情叹了一声,“投缳自缢了。” 八福晋跟着叹息了一声。弘昀就往灵堂的方向看,八福晋这才赶紧过去照看。 弘昀扭头对着八爷自顾自的言语道:“您说说,像是隆科多那种罪魁祸首,包藏祸心的,都腆着脸求皇上宽恕,想要活着。贵玛麽一个女人,在宫里,一辈子没害过人,怎么就觉得愧对了人,活不下去了呢。知道廉耻的,将这廉耻看的比什么都重。不知道廉耻的,只觉得自己委屈,全天下都对不住他一般。八叔,你说这人心怎么都这样呢?” 八爷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的,这小子嘴里那不知道廉耻的可不就是自己。觉得自己要是有点廉耻心,就该一头碰死吧。 曾几何时,就是老四,他对自己说话都是客气的。如今轮到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也敢说教了。 就听弘昀又道:“这隆科多也是可恶,您知道吗?那佟家为了跟他撇清关系,竟然将隆科多的额娘从佟家的祖坟里给挖出来了,还有说的更难听的,说什么隆科多不是佟家的人,是隆科多的额娘不守妇道的结果。反正为了活命,佟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李树跟在弘昀的身后,心道,我的主子爷嗳,奴才咋就没听过这话呢?您这是骗谁呢? 紧接着就听弘昀就又道:“当然了,这都做不得真。许是市井之人,落井下石,恶心佟家也不一定。可不管为了什么,累及父母这就不对了。可怜那老夫人都已经作古多年,变成白骨一堆了,还得遭这样的罪。这都是儿孙不作法之故啊。” 八爷心道,这是说自己害死了自己的额娘,自己的罪孽都得由额娘背着。今生还不完,到了地下还得接着还。这真是句句话,都像是重锤敲打在心上。 他一时觉得呼吸困难,看着弘昀的嘴一张一合,只觉得胸口憋闷,猛地,一股子腥味从喉咙涌了出来,八爷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弘昀也吓了一跳。这也太不经刺激了。 “胤禩!”八福晋在一边指挥着人小心的移灵堂,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胤禩直直的往下倒。 弘昀仿佛是吓住了一般,迟迟没有动作,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仿佛才惊醒一般,忙道:“八叔。”急忙上去要查看的样子。 八福晋扑过来,看着弘昀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弘昀就先发难:“八婶,八叔的身体不好,您该早说的。叫侄儿也好顺手带着太医过来。”说着,就扭头看灵堂已经搬完了,就赶紧道:“八婶陪着八叔上马车,侄儿这就去找大夫。” 说完,就溜了。 弘昀觉得自己闯了祸,不敢先去见四爷。只追上林雨桐的马车,小声跟林雨桐说了。 “你将你八叔……气的吐血了?”林雨桐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家的乖宝宝型孩子。 弘昀忐忑的点点头。他以前看三国,还总觉得周瑜被气的吐血实在很夸张。没想到见到真的了。 林雨桐嘴角就翘了起来,“没事,嫡额娘给你兜着。” 弘昀果然马上理直气壮起来,骑着马就跑了,毕竟大夫还是要请一个的。 一行人直到晚上才进了京城,回到府里,林雨桐就小声跟四爷道:“我总是担心弘昀出门会被人欺负,他的性子太和顺了。男孩嘛,就该有点血性和脾气。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四爷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吃了两碗面,还多吃了两个饽饽。显然心里也是高兴的。 贵妃的葬礼,将良妃的葬礼衬托的越发的寒酸。虽然礼部什么都给准备了,但光是清冷,就叫人受不了。 八爷自打被弘昀说的话刺激晕了,就一直没康健起来。停灵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已经是进入了十月了。在一个天飘着雪花的早上,由八爷扶着棺椁,起灵往皇陵而去。 九爷跟着一众兄弟,只送到了城门口。就看着老八孤零零的,跟在灵车边,远去了。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天,又是贵妃起灵,皇上没叫这些阿哥都去,只打发了老十去送灵。 老九心里舒了一口气,好歹叫良妃和老八的脸上不那么难看了。 因为丧事,这段时间都是吃素。 林雨桐就偷偷的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动手给四爷和几个孩子做吃的。用骨头熬的汤,不油腻,多加点菌菇遮住这股子肉味。每晚必定叫一人喝一碗。 但这也不顶饿啊,就算下面条,也不能天天吃。 她就做了各式的酱出来。全都将肉剁成泥,做成各色的辣酱。几个孩子不吃辣,她又用腌制的香椿,还有香菇,再加上肉泥,炒出香椿酱和香菇酱。香椿和香菇味道都重,很容易遮住别的味道。 吃的时候,不管是蘸着馒头吃还是拌在饭里吃都好。 弘时这孩子实诚,林雨桐说没肉,他就信没肉。 弘昭还小,好糊弄。 估计四爷和三个大孩子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挑破。 四爷今儿没事,回来的早,就抱了弘暄在炕上玩。林雨桐就问他,“隆科多不是判了秋后问斩吗?怎么没听见动静啊。” “马上颁金节了,到了节后吧。”四爷见弘暄好似困了,就晃着他,哄他睡觉。 林雨桐也就一问,不想四爷接着道:“隆科多家里,除了那个李四儿,其他的都交给佟国维,叫他带回盛京看管了。” “李四儿跑了?”林雨桐不可置信的问。不能吧!隆科多有今天,有一大半的根源都在李四儿身上。 四爷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一个女人,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林雨桐却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晚上躺在那里,她就想,她要是李四儿,这会子应该会干什么?李四儿手里的钱财应该还不少,要是她真是隐姓埋名,说不得还真能逃过一劫。后半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的。要是心里不甘,还顾念隆科多,她又会怎么做呢。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来。 可她一个女人,能求助谁呢?跟隆科多关系亲近的,在这一次清洗中全都折进去了。 既然救不出人,那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隆科多复仇。 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害怕这个女人将仇恨记在四爷身上。 她觉得她得想办法找到这个女人,除掉这个隐患。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雨桐很晚才睡着。 不想第二天一睁开眼,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李四儿被逮到了。 “怎么逮到的?”林雨桐赶紧问道。难道自己的猜想错误了? 苏培盛就笑道:“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是狠,她混进年家,刺杀年羹尧年将军去了。” “啊?”林雨桐不知道是该惊叹还是该庆幸。原来她将仇记在了年羹尧的身上。 四爷披着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来,“年羹尧呢?死了吗?” 苏培盛摇摇头,半晌才道:“没死,就是……就是……”说着看了林雨桐一眼,“就是被咬伤了下面。” 林雨桐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都说这年羹尧好色,没想到还这么荤素不忌。 “没出息的东西。”四爷骂了一声。肯定是骂年羹尧。 后来才听苏培盛细说,原来是李四儿竟然用银子开道,买通了一家妓||院的老鸨子,又搭上了年羹尧喜欢的一个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混到年羹尧的床上去了。听说,要不是年羹尧出手快,打晕了这李四儿,真有可能被咬下一截子命根子来。 不过,这么得罪年羹尧,估计年羹尧也不会叫李四儿好死的。 如今看来,人还是别作恶的好。这不,李四儿对赫舍里氏的用的那些手段,只怕如今得报应在她身上。 第209章 清穿故事(118)五更 清穿故事(118) 今年的颁金节要在畅春园过。四爷一家也就顺势回到了圆明园。 因着两场丧事,又出了佟家造反的事。今年的颁金节没有什么应有的欢快气氛。 刚过完节,四爷正在屋里教弘昭投壶,就见苏培盛冲了进来,“爷,皇上身边的侍卫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四爷一顿,马上套上出门的靴子,连身上的便装都没换,就穿上大氅,急匆匆的出了门。林雨桐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不见了四爷的身影。 四爷边走边问那侍卫,“出什么事了?” 大家如今都知道这位就是隐形的太子,自然不会瞒着。低声道:“直郡王府的二格格,三格格,前后脚的没了。直郡王得了消息,就晕过去了,从昨儿到今天就没醒。太医院不敢瞒着,禀报了皇上,谁知道……谁知道皇上听了这话,当时就厥过去了。” 四爷心里难受,皇上这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直郡王和废太子了。如今直郡王这样,又叫皇上想起直郡王的几个女儿抚蒙,如今已经折了三个了。直郡王作为阿玛,疼自家的闺女。皇上作为阿玛,何尝不疼直郡王。再加上这里面有对直郡王的愧疚,可不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如今,谁在御前?”四爷问道。 “当时,皇上正跟几个上书房的大臣说事。突然就……”那侍卫摇头,接着道:“张廷玉张大人,马齐大人,两位大人商量着,打发了奴才们出来,赶紧的请各位爷进园子,另外宗正,宗令以及各位王公大臣,也会进园子。” 四爷就不说话了。 这两人不是鲁莽之人,此时做出这个决定,那就是皇阿玛那里可能不好了。 越走,四爷的脚下就越急。都快要跑起来一般。 进了畅春园,弘晖红着眼睛等在园子的入口处。如今这畅春园,是许进不许出。就算他也不能例外。 见了四爷,弘晖的声音都哽咽了。 “不许哭。皇上会没事的。”四爷这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 弘晖憋眼泪憋的连喘气都困难。他突然有了一种山陵要崩塌的感觉呢。 等到了御书房,张廷玉就迎了出来,“四爷,快里面请。” 四爷点点头,往里面走,“黄升呢?人在哪里?” 黄升是专门负责皇上身体的太医,此时正在给皇上针灸。 四爷的话音才落,黄升就已经出来了。 “怎样?”四爷赶紧问道。 黄升沉吟半晌才道:“臣换了新方子,再试试。如果还能喂进去,那大概,或许还有可能……” 这话是说的动听,但四爷却明白,黄升只怕是用针灸将皇上暂时维持住现状了。给自己争取了时间布置,等着更多的人来做见证吧。 他‘嗯’了一声,算是懂了黄升的意思,“那你去守着皇上,寸步都不许离开。” 如今自己早到了,皇上在这一段时间里,就绝对不能有事。 他作为儿子,此刻却连为自己的阿玛担心,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也不许他有。 他得坐在这里,脑子里斟酌着这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办? 直到傍晚,人才差不多到齐了。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声音。众人都若有若无的看向四爷。如今,他的爵位在皇子中是最高的。皇上也确实表露过选中四爷的意思。但是,到底没有册封为太子,这事没有这道手续,就名不正要不顺。要是皇上能醒来还罢了,要是醒不来,还有的折腾呢。 三爷都觉得心累得慌了。不管怎么说,他是现在这些皇子中年纪最长的,于是他先出声问四爷,“老四,拿个主意,如今该如何?” 四爷就苦笑道:“先问问太医,看是怎么治才好?” 三爷点点头,“黄升呢?叫他过来你。” 黄升还是那番说辞,“得皇上能咽下东西才行。”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牙关紧闭了。 四爷心里一动,“只要能咽下东西,你们就有办法?” 黄升咬牙点点头,“是!可以尽力一试。” 四爷马上就拔下腰刀,卷起袖子,众人看见四爷的胳膊上有明显一道伤疤。就见他用腰刀在那伤疤的边上,又划了一条。“一条是为了儿子,一条是为了父亲。只要心诚,上天总有感吧。” 苏培盛已经将茶杯接在了伤口下,众人就看着那鲜血流进了杯子里。 八爷虚弱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四爷的眼神有点深沉。老四这一手玩的好啊。可以说,他是不得不玩这一手。都说弘晖是他的诚心感动神佛,才救下来的。 那么,他如今不这么做,以后也会成为被人攻讦他的把柄。会质疑他能诚心就儿子,为什么就不能诚心就皇上这个阿玛。为了避免这个,那么,这个姿态他必须有。 但是同样的,这也是有风险的。万一皇上不醒,那岂不是证明他救皇上的心,没有救儿子的心诚吗? 估计老四救弘晖的时候,没想到会有如今的两难吧。 弘晖又何尝不懂里面的风险。这要是不醒,或者根本灌不下去,就真的不妙了。 这本就是运气占上风的事。 他的拳头悄悄的握紧,然后猛地从苏培盛手里接过那茶杯,“阿玛,你的胳膊伤了,让儿子帮您喂玛法吧。” 他知道,阿玛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并不是担心以后的流言蜚语,而是真的,真的想要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奇迹再发生一次。 四爷点点头,“走吧。”说着,看着众人一眼,“皇阿哥跟几位老王爷,还有上书房大臣,都跟进来吧。” 估计众人也不放心他们父子二人单独跟皇上在一起。 其实里外紧挨着,只要门开着,里面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很清楚的。但四爷还是谨慎的做了安排。 弘晖走过去,上去跪在床上,将皇上扶起来,然后让皇上靠在他的肩头,用一只手紧紧贴着皇上的后背,另一只手才端着茶杯给皇上喂。他不知道这血有没有用,但从皇上的气息上判断,自己的内力,对皇上该是有用的。 他先用内力按压住皇上的穴位,皇上的嘴自然就张开了。他以前见额娘这么喂弘昀的。 四爷的眼神闪了一下,心慢慢的放下了。这完全是福晋喂孩子的招数。 众人却都惊了一下。因为在他们看来,就是弘晖将茶杯端到皇上的鼻子下面,皇上的嘴就张开了。 可刚刚确实是牙关紧闭的。 黄升的眼里就闪过沉思,这个穴位是对的,可是怎么按压才能让人自然而然的张嘴,他却真的不知道。可他也没傻的去戳穿这个谎言。幸亏他是皇上的御医,脸上不露出多余的表情这项技能已经满点。所以,还真没人发现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只在弘晖的身上,就见他将杯子里的血慢慢的喂进皇上的嘴里,皇上也确实是咽下去了。 不由的大家都惊呼了一声。 连八爷看四爷的眼神都变了。难道这真是冥冥中注定的。 弘晖喂完,就一手隐晦的按住穴位,不叫皇上吐出来。一手却放在皇上的后背上,将内力慢慢的送出去。 只要醒过来,只要皇上醒过来,一切都好说了。他的脸色慢慢的白了起来,别人也只当他是太过紧张。 等了一盏茶时间,众人都以为就这样了,不可能出现奇迹了。突听九爷喊道:“手!皇阿玛手动了。” 四爷眼里迸发出惊喜,忙叫了一声,“皇阿玛!” 但只有弘晖知道,皇上这样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这出戏该怎么往下唱。 弘晖喊道:“拿水来!预备给皇玛法漱口。这嘴里满是我阿玛的血,一定很难受。”他相信皇上此刻的心神是清醒的。他需要将这些事赶紧传递给皇上。 李德全浑身打颤的将水端了过来,弘晖刚拿到手里,皇上就幽幽的醒了过来。 屋子里喊皇阿玛的,喊皇上的,都能掀翻了天。 皇上抬手往下一压,众人立马就静了下来。 他看了四爷一眼,视线落在只上了药,还没来得及包扎的胳膊上。一新一旧两条伤痕,就那么进入了皇上的视线。“朕不能用儿子的血续命。”他不根本就不信这个,但自己已经喝了血,要是再死了,留给老四的麻烦就大了。“朕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四阿哥雍亲王胤禛。传位诏书早已经立好,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 见众人还要说话,康熙就摆摆手,继续道:“朕知道,老四孝顺。但你们不懂一个做阿玛的心。朕听过一个传闻,说是盗墓的人,最少要有两人组队,一个在上面拉,一个进入墓穴盗墓。这墓穴里的人将宝贝递给上面的人,再由上面的人将墓穴里的人拉上去。可是每每就有上面的人得了宝贝,或者是下面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上面的人一点不顾及自己的同伴,就先跑了。所以,这盗墓的规矩就改了,改成什么呢?改成了凡是盗墓,都是父子组队。做父亲的觉得墓穴里面更危险,就将儿子留在外面接应。可是儿子们拿到财宝,或是意识到下面有危险的时候,还是会扔下自己的父亲先跑。于是,这规矩又改,改成了儿子下墓穴,父亲在外面守着。从此,就再没发生过丢下同伴的事。” “父亲对儿子,跟儿子对父亲,是不一样的。父亲能甘心将自己的肉割下来给儿子吃,却哪里舍得叫儿子割肉呢。” 说着,他就拉了老四的胳膊,“有这条疤痕在,阿玛知道你的心意,就知足了……” 屋里就响起抽噎声,这些皇阿哥被皇上说的心里不是滋味。 四爷就觉得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猛地就松开了,他才意识到什么似得,哭喊道:“皇阿玛……” 第210章 清穿故事(119)一更 清穿故事(119) 四爷的一声哭喊,叫整个大殿都静下来了。弘晖一直扶着皇上,自然知道,人已经去了。 “黄升黄大人。”马齐在一边大喊一声。得叫太医确定皇上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去了。 众人立马停止了哭声,让出一条道来给太医。 作为太医,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遇上脾气不好的新君,直接要了太医的脑袋的都有。这也是黄升最开始要给四爷传递善意的原因。此时他战战兢兢,几乎是跪着膝行过去的。诊了半天的脉,才敢说:“皇上殡天了。” 这话一出口,大殿里外就一阵哭嚎之声。尤其是年岁小的阿哥,更是害怕茫然。皇上对他们的照顾少,但至少他们心里踏实啊。知道这人是亲阿玛,做什么都是自在的。如今轮到哥哥上台了,这以后的事情,还真是说不好。 弘晖先是抱着皇上,眼泪往下掉。后来还是李德全劝着,他才将皇上安置在床上,自己退了下来,绕道后面,跪在各位皇叔的身后。 李光地就站了出来,“皇上已经有了旨意,还请新君继位。”新君继位,大行皇上的丧事才能往下遵旨往下办。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不是一句空话。 马齐,张廷玉等内阁大臣,连带着里里外外的勋贵宗亲,都叩请新君继位。 只这些皇阿哥们,还都透着迷茫。迟迟的没有反应过来。 四爷就道:“先请大行皇帝遗诏。”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哪里就差了这最后一步。不急于这一时。 十三爷却从后面站起来,朝四爷点点头,才抹了一把泪,出去了。 九门提督这个位置,戍守京城安危。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候,显得尤为重要。他从一进畅春园就知道不好,已经打发亲近的人回去,叫关闭九门,全城戒严了。 要取遗诏,自然要回宫。这一路上可就不能有闪失。 在路过弘晖的时候,十三小声道:“今晚,你别离开你阿玛半步。” 弘晖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劳烦十三叔打发人去告诉我额娘一声。”圆明园的安危也很要紧。 十三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大殿。 林雨桐等了半天,直到了晚上,还是没见四爷回来。连个口信都没有。就算四爷脱不开身,弘晖也会叫人送消息回来的。但是今天没有。 别说苏培盛,就是别的跑腿的太监也不见一个。 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坐立不安起来。 正心烦,就听见外面弘昀的声音在问袁嬷嬷,“嫡额娘睡了吗?” 林雨桐忙道:“弘昀进来吧。” 弘昀十分急切的跑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就低声道:“那边的园子出事了,嫡额娘。” “怎么了?”林雨桐马上站起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一直就没回来。 弘昀才道:“儿子今儿回了京城一趟,走在半路上,想方便,就去了路边的茶馆。” 林雨桐点点头,这自打皇上住在园子里,这一路上是兴建了不少茶楼,酒楼,专给贵人们歇脚的。 就听弘昀道:“谁知这一耽搁,儿子就没法再走了。路上一匹匹快马,都是往园子里去的。先是各位皇叔,接着是宗室的老王爷,然后是朝中的重臣。”说到这里,弘昀的声音有点抖,“儿子没露面,但随后,就有去京城的人又折回来了,说是九门封了,全城都戒严。儿子想着出事了,就留了李树守在茶馆里,看着沿路的消息。这才赶回来。” 林雨桐一惊,赶紧吩咐袁嬷嬷道:“将莫雅琪,弘时,弘昭,弘暄都带过来,今晚守在一处吧。弘昀,你召集府里的侍卫,先封了园子,再四处巡查。包括你在内,再不许踏出园子一步。”在园子里,好歹比外面安全。 弘昀这才转身,又跑出去了。 侍卫也是轮班的。弘昀把人都召集了起来。以前是三班倒,那些现在,侍卫的人数看起来是平时的三倍。 这边才安排妥当,侍卫就禀报说十三爷来了。 “十三叔?”弘昀先是一喜,随后又顿住脚,“是一个人?还是带着人?” 那侍卫低声道:“带着十几个亲随,在园子外面五十米开外,十三爷就将人留下,自己一个人来了。” 弘昀点点头,“请十三叔进来。那些亲随,你们去几个人,给他们送几口酒去去寒。” 那侍卫马上明白,这是让自己叫人隐晦的看住那些亲随。 弘昀看着那人离去,才慢慢的往前走,准备迎接十三叔。 十三见这园子里一步一岗,就知道四嫂这边许是有了防备。 “十三叔。”弘晖快步走了过去。 十三点点头,“带我去见四嫂。” 林雨桐见到跟着弘昀进来的十三,心里就明白了。要是四爷出事,十三就来不了了。如今十三来了,她只想到一种可能。 果然就听十三道:“……皇上殡天了……”还不等众人哭出来,就又道:“留下旨意,叫四哥继位登基……” 林雨桐心里的大石落地了。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的就跪下,朝畅春园方向叩头。 弘昀也愕然,但还是掐了弘昭一下,弘昭猛地一疼,就‘哇……’一下哭出来了。 这孩子对于皇上的印象不深,肯定先是哭不出来的。 弘昀只得先掐了他一把。他不敢掐弘时,这小子实心眼,他怕他叫破了。 弘昭一哭,莫雅琪赶紧哭道:“皇玛法……” 于是弘昭本来打算控诉的看弘昀的表情就顿住了,还算机灵的跟着莫雅琪学,“皇玛法……”我疼啊。 弘时也跟着哼哼的哭,把炕上已经睡着的弘暄吵的哇哇直哭。 弘昀抹了一把眼泪,就上去扶了林雨桐起来,“嫡额娘,十三叔还忙着呢。您看有什么交代的。” 林雨桐起身,只道:“有机会告诉四爷或是弘晖一声,就说别叫他们牵挂家里,有我和弘昀,不用担心。” 十三看着这一窝子鬼精似的孩子,应了一声,才起身告退。 等十三爷走了,哭声也都停了。 莫雅琪就小声问道:“阿玛现在是……皇上?” 十分惊奇的样子。因为这些皇孙里,也就弘晳弘昱和弘晖跟皇上相处的时间最长。尤其是弘晖,这一年里基本是跟着皇上住的。有时候皇上跟朝臣们商量事情,他就在屏风后面读书习字兼旁听。所以,除了他们,其他人对于皇上,首先觉得是神秘和敬畏。 一如现在莫雅琪的神情一般。 大概是对自己的阿玛太熟悉了,突然觉得坐在那个以前只能仰着头看着的位子上的人是熟人时,才觉得不可思议。 弘昭对于这些皇权,还没有什么清醒的认识,只控诉道:“二哥刚才掐我,额娘。” 林雨桐先是拍了拍莫雅琪的手,安抚她,才扭头对弘昭道:“没事,松一松皮长得快。” 弘昭都准备好了,要是额娘心疼自己,自己该怎么撒娇了,谁想到额娘说了这话。他顿时就愕然:“……”我绝对不是额娘亲生的,二哥才是! 林雨桐打发他们,“都去炕上眯一会,明儿就该回京了。” 弘昀没去,帮着林雨桐处理琐事。比如,一切喜庆的东西都得收起来,挂白布白帆。等等。 而半夜的紫禁城,众人聚集在正大光明的匾额前面,取出了遗诏。 满蒙汉三份遗诏。 宗正硬着头皮道:“要不要请了直郡王和废太子来再宣布。”他也不想这种时候说这个话,但这却是职责所在。要是将来不管是直郡王还是废太子,以不知情,不承认为由闹事怎么办?不管怎样,他们是有之情权的。 四爷没为难他。他点点头,“那就去请。” 他心里知道,不管是大哥和二哥,都不是那样的人。 结果耗到了天明,任何人都没有再请来。 直郡王先是因为女儿晕厥了。好容易醒了,又听说皇上是因为自己晕厥了才突发心疾,殡天了。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来。 废太子也不来。他不参与这事,只求新君能允许他给皇上送葬。 剩下的宗亲,一夜之间都病的起不了身。摆明了不参与。反正上面不管坐着谁,他们都一样的是跪。何必去讨嫌呢? 当太阳露出地平线的时候,张廷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大行皇帝遗诏……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钦此。” 紧接着,是马齐出列,宣读的是满文诏书。蒙文的是由科尔沁亲王达尔罕宣读的。 宣读完之后,李光地将三份遗诏摆好,然后一份一份拿起,在这些跪着的阿哥眼前展示,让大家确认这是真遗诏。 等三份遗诏被放置在前面的御案上,李光地连同三位宣召的大臣才都跪下。 礼部尚书张伯行就对着御案叩头,“臣,谨遵大行皇帝遗旨。” 然后众人这才跟着他对着御案三拜九叩。 大礼完成,以李光地,马齐,张廷玉等内阁大臣为首的大臣,就朝四爷叩头,请新君继位。 四爷这才站起身。 弘晖明显感觉到,阿玛此时才算放松了,才有时间为皇玛法伤心了…… 第211章 清穿故事(120)二更 清穿故事(120) 大殿里,跪的满满当当。只四爷站着,能俯看众人。 兄弟们此刻都仰着头,看着他。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一时适应不了罢了。 小阿哥们此刻还在畅春园,大殿里倒是没有孩子的哭声,叫人觉得心里恓惶。当这些年长的阿哥压抑在喉咙间的呜咽哽咽之声,更叫人觉得悲怆。 三爷脑子都是空的,以前都是老四跪在他的身后的,那时候大家不但平等,而且,他还占了上风。如今,自己却得对着弟弟跪着。虽然早前就做了一万次的心里准备,但等真的到了这一天,这怎么就觉得这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他的皇阿玛,想起了他是怎么对裕亲王伯福全的。都说王伯是贤王,可这里面是有多少无奈呢。早些年平三番,亲征格尔丹,王伯也是掌握着兵权的。后来呢?天下承平了,裕亲王伯从贤王变成了闲王。人人还都说皇阿玛对王伯如何的信任有加。其实细细想来,就觉得这里面的味道不敢叫咂摸。他想起颁金节宫宴上,皇阿玛对自己说的话,‘你啊,也别修什么书了。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没事了多教教孩子,比什么都强。’他当时以为是自家弘晟又惹祸了,还想着回去就先揍一顿。如今想来,这是皇阿玛在提点自己吧。他心口猛地一疼,皇阿玛,您这是放心不下儿子吗? 五爷其实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态是平和的。不管是阿玛当皇帝,还是哥哥当皇帝,他做他的王爷就好了。这真等上面换了人,他才懵逼了。上面坐着阿玛的时候,他只要做个听话的乖宝宝,不惹事,不挑事,不折腾,不闹腾。然后,剩下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皇阿玛就会关照他。不用干活,什么都不管,他一年得到的赏赐也不少。该给爵位的时候,也没忘了他。他也觉得理所当然啊,儿子吃老子的,有什么不心安理得的。可如今好似不对了。自己总不能啃完了老子,再啃哥哥吧。就算自己乐意啃,可也得人家哥哥愿意不是。人家也有自己的儿子要供养,哪里会平白无故的白白养着已经快有孙子的弟弟。所以,他要面临的问题还真不小,不干活可能就‘没饭吃’,像以前那样平白得到赏赐,或者升爵位这样的好事再也轮不到自己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当差吗?他突然悲从中来,皇阿玛啊,你怎么就不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活着呢? 七爷听着五爷哽咽的声音,他是压抑不住想哭嚎啊。这会子,才想起皇阿玛这些年的好来了。他生下来脚上就有残疾,这样的孩子,在皇家,是应该被厌弃的。听额娘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不少人都说自己是受了天谴了。是不吉利。她都想着,大概养不活自己了。想着皇上还不定怎么生气厌恶。可是皇阿玛转天就赐了名字下来,取名胤佑。佑,是祈求上天的神佛保佑庇护的意思。从此,再也没有人因为自己的残疾说过一句不好的话。慢慢的长大了,懂事了。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害怕被别人特殊照顾。但是皇阿玛没有,他对自己跟对别的兄弟没有不同,一样的去上书房,一样的得跟着骑马射箭。那时候很苦,很疼。但挺过来了,自己就还是什么也不差别人的七爷。皇阿玛给自己选了好的福晋,自己也感激皇阿玛的爱护。他不在乎自己不健全,一样给自己安排了差事,叫自己监管礼部。就是其他的健全的兄弟都没有的待遇。皇阿玛就是想叫谁都不敢小瞧了自己,欺辱了自己。以前当成理所应当的事,现在想起来,才有了新的感触。为什么不趁着老爷子身子好的时候,常去请安,哪怕只是在外面磕个头也好啊。谁能想到,他就这么走了。皇阿玛,你走了,谁还能再向您一样包容儿子,不嫌弃儿子。谁能啊? 形容人哭的悲伤的时候,经常爱打一个比喻,叫‘跟死了亲爹似得’。这些阿哥,真的是死了亲爹了。父亲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天。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天塌了。 八爷跪在那里,仿若雕像。才安葬了额娘,回头阿玛就死了。自己曾经不是疯狂的想取而代之吗?如今人死了,为什么心里突然空落落起来。他想起皇阿玛叫他练字的事。他的字写得不好,于是,他的功课总比别人更多些。何卓就是这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因为他仿写自己的字迹,简直看不出任何瑕疵。每天的功课都会叫何卓帮着分担一半。因此,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的字迹从来没有进步过。自己总觉得皇阿玛不喜欢自己,可是,若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这个儿子,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还会有时间天天盯着自己的功课吗?他不敢往下想。他害怕了,怕这些年对权力的追逐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也蒙蔽了自己的心。他害怕这些年的怨怼都是自己错了。他害怕以后的日子都得在无尽的忏悔和自我折磨中度过。 九爷就在他身后碎碎念,“其实想来,老爷子挺好的。爷这些年没干过一件正经的屁事,上折子弹劾爷与民争利的,哪一年没有。可老爷子也就是说一句知道了。回头也没见骂过爷一句。老爷子多爱惜名声啊,这纵子敛财的名声老爷子能不在乎?这黑锅,都是给我这个不孝子背的。” 十爷心道:也就是老爷子这会子没了,你想起老爷子的好来了。可叫自己想,还真就想不起这份好来。他心里这么想着,不小心就嘟囔出来了,九爷搁在前面听见了,就扭头对着十爷道:“没良心的,你怎么不想想你的母族,想想当初的遏必隆。” 十爷顿时闭嘴。遏必隆,当初在苏克萨哈和鳌拜之间左右逢源。苏克萨哈被鳌拜杀了,皇阿玛擒拿了鳌拜,遏必隆也一并下狱。并被康亲王杰书列出十二条罪状。其实遏必隆跟鳌拜更亲近,因为孝昭仁皇后,也就是自己的姨妈,是鳌拜的干闺女。可见两家关系有多亲近。 从根子上,当初皇阿玛封自己的额娘为贵妃,就是为了将这些贵姓大族从当初那场大乱中解脱出来,是安抚人心的。 自己不是个争气的。但出身却太显贵。除了太子,就自己额娘的位份高。 给自己赐个蒙古福晋,其实是保全了自己。 十爷不说话了,吸了吸鼻子。 四爷听着耳朵了,兄弟和大臣那哭声,他手扶在御案上,泪如雨下。 皇阿玛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将自己以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和困局,都解决了。人都到了那个份上了,还在为自己谋划,为这个天下的传承谋划。 想必以后,众人都会说自己的孝心感天动地,将皇阿玛唤醒了。也会说皇阿玛爱子心切,宁愿死,也不愿意儿子的身体有损。 父慈子孝! 多美。 可这份美丽是短暂的,也只能是短暂的。不是到了生命的最后,皇上是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的。 因为自打坐在那个龙椅上,他就不再只是他。不能只是这些皇子的阿玛。 他想哭,想大声嚎哭。终于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可是为什么这么惶恐,完全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弘晖看着四爷的身子打晃,忙扶住了,“阿玛,你没事吧?” 四爷看着弘晖圈禁通红,神情憔悴,就道:“你回园子一趟,接你额娘还有弘昀弘昭他们进宫。府里面你去说一声,暂时不许任何人进出。” 弘晖看了看四周的人,才点点头。又扭头对苏培盛道:“找梁九功去拿些参茶给阿玛,这样不行。” 苏培盛赶紧应了一声。这位以后可就是大阿哥了。 十三见弘晖要离开,就给了他一块腰牌。九门都封了,没有牌子,进出不得。 弘晖走在宫里,只觉得所有人见了他都伏下身子,恭敬的叫他有种错觉。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他露出苦笑之色。想起额娘说的话,‘不管将来怎样,你只做好儿子的本分就好。要相信你阿玛。’如今再想,就觉得额娘的话处处都是玄机。她好似能看破天机一般,早早的就预测出会有今天的结局。他稳住自己的心,别人或许会被权力所迷惑,但自己不会。自己见证了皇玛法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是怎么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 阿玛说,权力是双刃剑,能伤人也免不了划伤自己。 额娘说,权力就是□□那样的du||品,充满邪魅的诱惑,能叫人飘飘欲仙,但也能置人于死地。 叫他说,权力是心里魔鬼。但阳光,温暖,正义,平和却是能克制这魔鬼的符咒。只要心底干净,这魔鬼就会在心底里长眠,永不苏醒。 第212章 清穿故事(121)三更 清穿故事(121) 林雨桐见到回来的弘晖,心疼坏了。拉着他上下打量,“吃饭了吗?昨晚是不是没睡啊?” 弘晖扶了额娘往里面去,“没事,一天半天的不吃没事。”身上倒是有肉干,但这东西哪里能现在吃。虽然偷吃没事,但是自己想起皇玛法,这心里就过不去。 林雨桐拍了拍弘晖的手,“东西都收拾好了,马上就走。”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新做的衣服都不能穿。幸亏皇室人员多,每月都有人生有人死的。每季做衣服,都得做出素服出来,如今倒也凑手。皇上的棺椁一旦进宫,这就开始守灵哭丧。自己的身份如今十分要紧。除了太后跟德妃,就数自己了。 自然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就上了马车。也叫弘晖跟着自己坐了。 弘晖才坐下,就被林雨桐塞了一碗素汤面来,“额娘自己做的,面条早就煮出来用水过了一遍,又拿油拌了放着。汤是青笋,菌菇熬出来的。吃的时候热滚滚的汤往上一浇,热乎乎的吃起来正舒服。” “额娘。”弘晖嘴一瘪,还是端着碗吃了。 听着额娘唠叨,他压在心里的难过似乎也轻了一些。 就听额娘道:“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我和你阿玛迟早也会先你一步走的……” “额娘!”弘晖的眼泪就下来了,嘴上却道:“如今再不同以往,不能那么说阿玛了,阿玛必须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雨桐一叹,“好好好!额娘会注意的。有外人在,绝对不会胡说。但是你也不能对着你阿玛太谨慎,要不然,你阿玛该难过了。” “儿子懂。”弘晖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些孩子,需要对皇权有敬畏,但却不能因为这份敬畏,反而远了这份父子之情。 林雨桐觉得,想要调节好他们的相处模式,自己还是任重而道远的。 弘晖吃了饭,就将这两天一夜的事说给林雨桐听。林雨桐面上平静的听完,就叫他在一边躺着睡了。其实心里着实是替着父子捏了一把汗。当初救弘晖的时候,谁能想到如今会遇上这样的尴尬。好在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从圆明园出发,这路上就得耗费小半天时间,她闭着眼睛养神,不敢吵弘晖,好歹叫孩子歇歇。 直到进了京城,弘晖听见城门开合的声音才醒过来。 “咱们直接进宫,阿玛还等着呢。”弘晖对林雨桐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林雨桐在马车上,还能听见护送自己一行的大内侍卫称呼弘晖为大阿哥。 马车进了宫门,就有皇后的凤辇等着自己。明黄的颜色在寒冬的黄昏里,显得特别的明亮。林雨桐不由的想起了那年,四爷捂着自己的手,一起看着大福晋的坐着轿辇在宫中远去。他当时说,以后会叫自己坐上更大的矫辇。如今,她把最大的矫辇给自己坐了。 林雨桐看着眼前的轿辇,神情有些恍惚。物是人非,当年坐着轿辇的大福晋,已经作古了。 “额娘,这是阿玛给咱们的体面。”弘晖小声道。 林雨桐摇摇头,“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体面不体面。这是你阿玛在兑现他的承诺。” 见弘晖有些不解,林雨桐也不解释。大大方方的扶着弘晖的手,上了凤辇。 “莫雅琪,你带着弘时和弘昭也上来。”林雨桐招手。反正地方大。转身又叫抱着弘暄的奶嬷嬷也上来。 只留下弘晖和弘昀哥俩,只能跟在一边走着。 弘昀问弘晖,“今晚住哪啊?”看额娘的样子,好似要把大家都带去乾清宫。 弘晖低声道:“阿哥所都已经收拾好院子了。内务府你还不知道吗?谁敢委屈了咱们。不过,还得看阿玛额娘的意思。” 四爷见林雨桐怀里抱着,手里牵着,后面坠着的都是孩子,一时有些怔住了。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安排,才能住下。 林雨桐抱着孩子,福了福身,“爷……” 四爷就先伸手把扭个不停的弘暄接过去了。 莫雅琪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弟弟赶紧就行礼。 “都起来吧。”四爷挨个的看了一遍,马上做了难。后面只有两进的院子,虽然带着厢房,可这也不够住啊。 “孩子第一晚上来,不习惯。”林雨桐就小声道:“再说莫雅琪一个姑娘家,怎么住?我不能放心啊。” 这边话音才落,就苏培盛就进来道:“平嬷嬷来了。” 四爷将人叫进来,今儿还没功夫去见见娘娘呢。 平嬷嬷行了礼,眼神带着激动的看了四爷和林雨桐一眼,就道:“娘娘听说大格格进宫了,叫奴才来接。想叫大格格过去陪着娘娘住几天。” 林雨桐就明白了,或许自己把孩子都带到乾清宫住真的有些不妥当。于是连带着弘昭一起塞给平嬷嬷,“那就先叫他们跟着额娘住。别的地方我也不能放心。” 平嬷嬷还以为这位主子娘娘要给儿子们提身份,顺势住在乾清宫呢。没想到倒是把这个其实可以留在身边的给推出来了。弘昭以前就在永和宫住过小半年,至今还记得,也没反感。反正离得又不远。还有大姐在呢。这娃心比较大。顺手拉了平嬷嬷的手,就差挥个小手绢对爹妈说再见了。没有半点留恋。叫林雨桐对着平嬷嬷都有些尴尬。 莫雅琪轻轻的拉了拉林雨桐的袖子,在林雨桐看她的时候,微微一笑。这是叫她放心的意思。 林雨桐看着平嬷嬷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才看向弘晖和弘昀,“你们也先别住新院子,以前在宫里你们不是有住处吗。带着弘时住过去。如今跟以前可不一样了,都警醒些,要是院子里新添了什么妖妖娆娆的丫头,你们就打发人告诉额娘一声,听见没?” 四爷本来没在意,如今一听,倒是心里一禀。女人到底心细。这些事,他还真就没考虑过。这俩儿子都大了,要不是福晋非说过早的有房事对孩子的身子骨不好,早就该有屋里人了。如今也算是没见过女色的,要真是被引诱坏了,又是在孝期。就算没有人暗算,可也架不住有些丫头有向上的心思啊。 他看了一眼苏培盛,“你跟去看看。亲自送他们回去。” 弘晖和弘昀被说了面色涨红。 林雨桐又指了袁嬷嬷,“嬷嬷也跟着去,不管是以前的院子,还是给准备的新院子。都过一遍。” 这个世道,但凡孝期有一点不妥当,都是一辈子的污点。丝毫都大意不得。 等打发了孩子,连着弘暄也被抱下去睡了,夫妻俩才松了一口气。 大事要紧,孩子也一样要紧。 “朕才说,你怎么把孩子都带来了。原来是防着这个。”四爷就拉着林雨桐坐在榻上,“倒是朕没你想的仔细。” “爷跟我关注点不一样呗。”林雨桐摇头道,“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话可真对。” 四爷神情就黯然了。这是想起了先帝。 林雨桐后悔说了这话,就转移话题,“爷躺着歇上哪怕一盏茶功夫。”说着,就不由分说,将四爷按倒,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别动,一会子就睡着了。” 四爷早就习惯林雨桐的按摩,根本就没反抗。不知道是真困了,还是林雨桐的按摩起了效果了。竟是枕在林雨桐腿上就睡着了。 苏培盛和袁嬷嬷回来的时候,都朝林雨桐摇摇头。她这才放心下来。 四爷也才睡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又禀报,说是灵堂已经安置好了。 那么,从今天晚上,就得开始守灵了。 林雨桐还以为要等到明天呢。 御膳房拿来的饭菜,两人相对坐着都吃了一些。林雨桐趁着这个功夫,给四爷泡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了才放心。 四爷先去了前面,林雨桐得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前往女眷所在的内殿。这个哭丧,得自己打头。 林雨桐到的时候,福晋们都到了。除了亲妯娌,还有亲近宗亲的福晋。而另一侧,则是先帝的妃嫔。除了德妃,都到了。 等林雨桐跪好。德妃才搀扶着老太后进来。 德妃跪在妃嫔的最前面。老太后则手扶着棺椁,哭的不能自已,“我送走了你的皇阿玛,送走了你的皇祖母,送走了常宁,送走了福全,又送走了你。你们都走了,留下我做什么呢?” 这话叫人听着凄凉又心酸。 林雨桐和德妃起身,扶了老太后,“皇上一定会像先帝一样孝顺您的。” 老太后点点头,但眼里的悲伤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只得打发人先送了老太后回宫。 跪在大殿上,将手里的纸元宝投进火盆里,按着司仪的要求,该哭时哭,该停时停。 直到一个时辰过了,该休息的时候,林雨桐起身,才想起九福晋还大着肚子,忙叫人将人把侧殿收拾出来,叫九福晋去歇着。回头,又见十三福晋面色不对,就赶紧叫袁嬷嬷过去,扶了十三福晋去陪九福晋,看样子也是有了,她自己还没察觉。 这还没被册封为皇后呢,就已经觉得累了。真是事事都得操心。 第213章 清穿故事(122)四更 清穿故事(122) 袁嬷嬷知道十三爷在万岁爷心里的分量,所以对十三福晋,安排的十分细致。 林雨桐又去叫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有擅长妇科的,带了过来候命。又请了擅长儿科的,这大冷天的,皇孙们年纪都不大,可别给折腾的病了。更是请了擅长老年病的,这些老大人,老福晋们也得关心不是。 安排了这些,又吩咐御膳房姜汤热水不能断。 见袁嬷嬷回来说十三福晋确实是有了身孕,才一个月而已。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林雨桐这才放松。可眼神从那妃嫔中扫过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康熙的二十三皇子,二十四皇子都没有出生呢。也不知道会不会蝴蝶掉。或者此时已经怀上了也未可知? 但她还真不敢大意。要是万一有了,却还不知道。出了事算谁的?不是算到自己头上,就是算到的德妃头上? 于是,她走到德妃跟前跪下。德妃的状态怎么说呢,就是恍惚。仿佛整个人都在梦里飘着一样的感觉。 “额娘。”林雨桐小声道。 德妃这才恍然一下,见是林雨桐,就赶紧问道:“怎么了?”她怕出事。所以整个人都紧绷着。一直没有真实感。 林雨桐自然感觉到她这种过度的紧张,惶惑和不安。这应该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康熙会把皇位传给她这个包衣女所生的孩子吧。她害怕,害怕这是梦。害怕有这样额娘的四爷回被人刁难。害怕会有人不服四爷。此刻,大概还有对康熙的感激,以及思念。 林雨桐握住德妃的手,“没事!额娘。没事!” 德妃用极小的,几乎是呢喃的声音道:“我没想到……” 林雨桐赶紧打断她,转移话题道:“额娘,有个紧要的事,还得您过问。” 德妃的心思马上转移,“你说。” 林雨桐低声道:“十三弟妹有了身孕,却没发现,险些出事。我担心……”她看了后面一眼,就扭头看德妃。 德妃秒懂,“对!谨慎是对的。”然后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这事你别管了,不合适。有我呢。” 林雨桐这才卸下了包袱。 第二天,果然听说先帝的一个石贵人可能怀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日子尚浅,还不好确定。 四爷就夸林雨桐,“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还真得有人操心。”要真叫他来处理这些,一个人多长出两只手来,也处理不完。 两口子就跟陀螺一样,忙的滴溜溜转。四爷不光要去哭灵,回来还得处理奏折,林雨桐天天照管着这些女眷,还得处理后宫里的琐事,诸如给这个贵人的衣裳料子不好了,给那个太妃的茶叶是陈年的。 什么事都有。甚至看账册时都是一边看着弘暄,一边算账。也就能腾出这么点时间,跟孩子交流感情。 弘暄这孩子,实在是生的不凑巧。大人都顾不上他,但他也乖巧。不会特别粘人,但是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见,这孩子也不会表现出特别生疏的表情来。如今都已经小半岁了,能自己坐着了。给他塞上几个五彩的绣球,自己就能玩到睡着。特别省心。 直到腊月二十,这葬礼正式完成了。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林雨桐就主动提出来,“是不是该叫李氏她们进宫了?”不是她贤惠,而是迟早都会有这一遭。两人之间,多一分信任,为对方多考虑一分,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毕竟,李氏还有三个孩子呢。 四爷翻身,将林雨桐往怀里兜了兜,才道:“你是怕弘昀他们想多了?” “那倒也不是。但该有的体面还是该给孩子的。”林雨桐就说了一声,“再说,咱们莫雅琪守完孝也该出嫁了。脸面上也得好看些。” “那位份的事,你怎么想的?”四爷就问道。 林雨桐对这个也不在意,“爷看着给呗。” 四爷沉吟了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 为了孩子,给李氏一个贵妃原也是应当的。但万一养大了她的心怎么办? 四爷不停的翻身,林雨桐想睡也睡不着。 “为难了?”林雨桐含糊的问了一声。 “外面的事没什么难不难的,反倒是家事……”四爷转身看着林雨桐,“弘昀和弘时如今瞧着都好,但凡事啊,都没有绝对。爷害怕李氏的心大了。” “爷想给高位,怕心大。又怕低了,寒了孩子的心。”林雨桐睁开眼睛,一下子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你觉得呢?”四爷又问了一次。 林雨桐笑了一声,“这个啊,叫我说,爷不光要给了高位,就我也得她一个体面。” 四爷就笑了,“这话又怎么说?” “给低了,她有不平之气。给高了,您怕想要更多。那何不给她她从没敢想过的呢。”林雨桐坐起身,靠在软枕上,“给一个贵妃之位,她舒服了。孩子们舒服了。正好,我也不耐烦管着宫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像是发个月例银子之类的事,都给她。以李氏的脑子,就这些事,就够她忙的了。况且,她自觉占住了高位,也得了实惠,自然就不会往更高的蹦跶了。心里存着幻想,但却会更加的患得患失,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岂不是正好。只怕爷也不是没想到这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我要这个权力,是不是?” 四爷一把就将林雨桐拽进被窝里,“朕还真没发现这身边躺着个女诸葛。” 林雨桐就捏他的软肉,“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反正这几年守孝,过两年,估计又得去圆明园,自己总揽着宫务就行了,没必要事无巨细。 自从大清入关,这就没一个皇后能好好用过手里的权力。顺治朝的时候就不说了,那时候人家孝庄太皇太后在呢,轮不到皇后蹦跶。第一个皇后还被废了,第二个就是死了被追封为孝献皇后的董鄂氏,第三个就是如今的老太后,估计马上会成为太皇太后。 到了康熙朝,第一任皇后赫舍里氏死的时候,孝庄还活着呢。她其实也没什么权利。第二任是钮钴禄氏,只当了半年皇后。估计情况还没熟悉呢,又死了。第三任是佟佳氏,孝懿仁皇后,只当了一天皇后。也就是死了有个名分。如今,只怕很快会有第四任,那就是四爷会册封德妃为太后。这其实都算不上是皇后了。 所以,大清进关至今,估计对于皇后这一身份所管辖的范围一直就没闹明白过。 那些什么狗皮倒灶的事,都要她过问,有没有搞错。 皇后是干嘛的,只是管着这些琐事?管着后宫的女人?管着叫皇上晚上睡谁? 全是扯淡! 母仪天下,不该是一句空话。 没错,女人不能干政,但除了政治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了吗? 林雨桐觉得,皇后的地位稳不稳固,跟后宫的那点琐事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她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结果没几天,林雨桐还真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好活。 却说过年了,李氏这些人都奉旨进宫了。是四爷打发弘昀亲自去接的。 林雨桐除了李氏,谁都没见。 今年的宫宴自然冷清,皇上的册封恩典还都没下来。但是四爷还是开玩笑的道:“朕现在就有个恩典……”他看着一众兄弟,“宫里冷清,过了年,就叫孩子们都进宫念书吧。” 这当然是好事了。 三爷马上响应:“弘晟那小子,在家里也是晃荡,是该好好的叫皇上管一管了。” 四爷就笑道:“这宫里都是小子也不好,咱们家的格格们要是愿意来,也好。正好给莫雅琪做个伴。” 大殿里刚才的响应之声,立马没了。 各位爷就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脸憋得通红。 这岂不是说是送儿子念书,还得搭一个闺女进来。 九爷差点跳起来,他的儿子生的晚,前面一水五个闺女。可即便当时再怎么嫌弃不是儿子,可也到底是亲生的。这些年在府里养着,那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谁舍得将闺女就这么给你送来啊! 怎么净想着美事呢! 直郡王家没了三个闺女了。谁还舍得送孩子去抚蒙啊。 万岁爷这是舍不得自家的闺女,拿别人家的充数呢。 九爷刚想完这事,就又觉得不对。万岁爷就一个闺女。这一个闺女,顶什么用呢。 养不养在宫里,宗室女都少不了抚蒙的命运。其实还不如送进宫,好歹有个公主的名分。 九爷能想明白,其他人自然能想明白。 再加上万岁爷开口的时间巧啊。正好在新君施恩册封之前。很可能爵位的高低,会看给闺女的利索程度。 这些兄弟面面相觑,心里都道,要么说老四阴险呢。 林雨桐在后面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动。 这□□公主,该是皇后义不容辞的责任吧。就不信自己细细教导过的姑娘,还能那么轻易的就都香消玉殒了? 额驸不听话,抽他丫的! 第214章 清穿故事(123)五更 清穿故事(123) 九爷回府的时候,心情有些不太明媚。 而九福晋身子重了,又经历了累人的先帝葬礼,所以,今年的宫宴,告了病了。宫宴上的事情,她也一点都不知道。等她看见九爷耷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似得,没精打采,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走进来,就愣了一下。 “又怎么了?万岁爷骂你了?”九福晋打开僵局,呵呵笑问了一声。 “爷挨骂你就那么高兴。”九爷瞪眼,“你就盼着爷点好吧。” 九福晋见他气不顺,也不计较。低了头,将蜜桔子剥了,塞到九爷嘴里,“去去酒味。” “哎呦,难得你这么贤惠。”九爷吃了福晋剥了橘子,顿时都有些受宠若惊。七爷消散了一些。 九福晋白眼一翻,“我是嫌弃你张嘴就是酒味,熏到我和儿子。”说着,就又摸了摸肚子。 这话一说,九爷差点没被这一口的橘子给呛死。他也回了福晋一个白眼,“儿子儿子,就知道儿子。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儿子呢?要是个格格怎么办?” “啊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九福晋哼了一声,转头又道:“闺女就闺女,闺女我也稀罕。到时候,我就舍了这张脸,去求求四嫂去。将闺女留在身边,就嫁到京城里。好歹也能常见面。” 九爷诧异的看了一眼九福晋,“我还当你不待见闺女呢?” “我自己生的,我为什么不待见?”九福晋轻哼一声,“不过是这世道,当女人不容易。是个小子也好,就算没出息,也好歹在家里,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放心不是。” 这却也是实在话。 九爷叹了一声,就轻声道:“万岁爷的意思,是想叫家里送个格格进宫。” 九福晋一愣,“当养女啊?” 九爷点点头,“我这个阿玛虽然不争气,到现在也没挣个爵位来,但在家里,就像你说了,就算是吃糠咽菜,也在自家的眼皮底下。可这进了宫,皇上的养女,好歹也是个和硕公主。位份是尊了,可爷我能放心吗?咱家大格格今年都十岁了。你说着冷不丁的将孩子送去,还不得恨死我这当阿玛的。” 九福晋也沉默了下来,她是不待见这些妾室,但可也没亏待这些孩子。吃穿用度,没有苛待过半分。要说自己有多心疼,那也是做戏的。毕竟这羊肉贴不到猪身上。不是一体的就不是一体的。但就站在一个嫡母的角度,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你心里也知道,不管去不去宫里,想不去抚蒙,也难。除非爷拿功劳换。可先不说能不能立功劳,有没有机会立功劳。就这家里,估计就得乱套。你要是有了功劳,不想着升了爵位,或是多恩荫一个儿子,这小子们长大了,能愿意?就算孩子小暂时管不着,难道孩子的额娘看不懂里面的利害。所以这事啊,还真就是没办法的事。” 九爷点点头,难得的没跟九福晋呛声。 九福晋见他那样也可怜,就又低声道:“这叫我说,却也未必就是坏事。你看看四嫂是怎么养李氏的孩子的。精心不精心?李氏膈应了四嫂多少年了,四嫂也没对自己孩子怎样。不管爷爱听不爱听,我说句实话。这妾室的孩子对于嫡妻来说是什么?是眼中钉肉中刺啊。” 话音一落,九爷就蹦起来了,“我说这么些年,你藏的够深啊。” 九福晋翻了一个白眼,“我要怕你疑心,还会说这话给你听?” 九爷冷笑着看九福晋,看着女人还能说出什么来。 就听九福晋叹了一声才道:“这对于眼中钉,肉中刺的处理,人的心性不同,处理的手段也不同。有些人呢,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权当看不见。这也是我的处理办法。有些人呢,就是非得把这钉子和刺拔了不可。可这种做法,是痛快了。可也伤了自己啊。血呼啦,瘆人!说不定,还烙下一个终身都去不掉的疤痕。最后一种人,就是四嫂这种人,她的办法就是不停的磨合,将这钉和刺,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跟自己个的肉长在一起。这个过程艰难,痛苦,但磨得好了,那刺可能就变成一颗耀眼的痣了。我觉得,四嫂就有点这么个意思。” “还痣呢?万一磨成茧子呢?”九爷哼了一声。 “可这茧子,不正好将自己的肉保护在里面了吗?”九福晋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九爷,回了一句。 九爷一愣,跟着悚然而惊。还真不能小看女人的智慧。 九福晋却转移又把话题绕回来道:“她对本该恨着的孩子尚且如此,那么对着跟她毫无利益关系的孩子,能差吗?这些孩子,叫四嫂养两年,你再瞧瞧跟谁亲?养亲了,对弘晖没有好处吗?既然有好处,四嫂会不精心?” “那爷怎么听着,这不光是把人送去了,这孩子的心也拢不回来了,是吧?”九爷哼哼了一声,不爽的道。 “只要孩子好,跟谁亲有什么关系?”九福晋说的十分轻松。 九爷暗道,不是你的闺女,你自然无所谓。果然,娘还是亲的好。 但反过来,也不得不说福晋前面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虽然不怎么动听。 他这边背着九福晋翻白眼,九福晋一转身刚好看到了。 于是,就见福晋悠闲的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橘子,十分温柔的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该跟爷好好说叨说叨,给爷提个醒。” 九爷被人逮个正着,有些讪讪的。狗腿的凑过去,拿了福晋手里的橘子,“你说,你说、这剥橘子多累啊。爷来,爷干这个最在行。” 瞧这出息! 九福晋也不拦他,心里翻白眼,脸上笑的却越发温和,“你瞧瞧万岁爷跟四嫂,就没警觉点什么?” “什么?”九爷将剥好的橘子送到九福晋嘴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四嫂如今可还住在乾清宫呢。”九福晋看着九爷,“万岁爷这些年,可是从没带过别人去圆明园住吧。也就四嫂了。” “那人家夫妻的事,谁管去?”九爷关注的可不是这个。他们这些爷们还不至于委屈自己。觉得顺心就留在身边呗。当然了,这福晋是不管想不想留,都不得不留的人。只不过万岁刚好走运,碰上的福晋刚好合了心意。这有什么啊?老四的运气一向不错。 九福晋嘴里含着橘子,含混的道:“傻啊!万岁爷都爱重嫡妻,给你们做楷模了,你们再想抬举那小老婆,估计不成了。以前是没皇后啊,所以先帝是既当爹又当妈,连侧福晋这事,都得上折子给皇上。可这说到底,是内命妇的事,归皇后管。明白了吗?这都是女人的人,你可以不在意。可这庶子继承爵位,册立世子,只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九爷拿着橘子的手,顿时就顿住了。 这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有道理呢? 九福晋哼笑一声,站起身来,“所以啊,你最好盼着我这一胎生的是儿子,要是格格的话,呵呵……咱们还得生。反正就算你那小妖精们生的再多,估计也没用。爵位不给你,你怎么办?” 九爷傻眼,看着九福晋施施然的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这事可比送闺女进宫大多了。 九爷一晚上辗转反侧,越想就越觉得福晋的话对。半夜里,他推醒了打着小呼噜的福晋,“你说,这万岁还能新鲜四嫂几天啊?” 九福晋转了个身,“这我上哪知道去。反正万岁的五个皇阿哥都跟四嫂亲,以后就算有新人,能不能生出来,还得看四嫂的心情。万岁只要还不糊涂,四嫂就稳稳的。” 这话也对。就是天仙来了,也不可能比得过已经成年而且还都健康成才的子嗣。 九爷坐起来,“这四嫂这么着,也跟不贤惠搭不上边啊。”光是养好庶子庶女一条,谁也说不出四嫂什么来。 九福晋迷迷糊糊的哼笑了一声,“等过了孝期,弘晖和弘昀都该成亲了。上了年纪了,谁管后宫呢?就跟先帝时一样,那些受宠的小贵人,小常在上哪去了?也就是那个石氏运气好,留住个胎。真正不倒的,还是有成年皇子的娘娘们。” 九爷颓然的躺下,竟然发现福晋说的都是对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福晋的肚子,心里祈祷着,千万得是个儿子啊。要不然,还得跟福晋慢慢的磨缠。 第二天,九爷就去找了跟他同病相怜的五爷,他的亲哥哥。 可别哥俩都因为没有嫡子,这爵位再被抹了。 五爷听了九爷一大通的话,也有点蒙圈。他突然发现,这可能还真是个问题。 难道真得回去找自家福晋,两人再生出个嫡子来? 想起福晋那副‘你迟早得回来找我’的表情,他就牙疼。 第215章 清穿故事(124)一更 清穿故事(124) 因为皇上的侄子们要进宫念书,阿哥所就要重新安排一下。 林雨桐没有搞特殊化,弘晖弘昀弘时的院子都安排的跟这些阿哥在一处。当然了,总体上一定是院子很大,景致很好,位置绝佳之地。甚至下面的人还非常贴心的将弘昭和弘暄的院子安插在这三人中间。林雨桐给孩子们是这么解释的:“没有你们看着,我不放心。”因为弘昭有点自带熊孩子属性,昨儿才拿着毛笔趁人不注意,给弘暄的屁股上画了个人脸。弘暄的奶嬷嬷在边上给他直磕头,就是不敢上前阻拦。不过弘暄翻过来的时候也浇了他一泡最新鲜的童子尿就是了。 四爷一直比较惯着弘昭,如今林雨桐可不敢再叫惯着他了。小破孩整天的在乾清宫里溜达,没事还在御书房探头探脑。四爷是不嫌他。但林雨桐怕如此会给那些进出御书房的大臣一个错误的信息。觉得皇上更偏宠小儿子。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她就这么跟四爷说的,“……那些人,揣度圣意,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再说了,弘昭确实得管了。实在不行,就送去阿哥所,有嬷嬷们看着,也出不了差错。”年龄小,就当上学前班了。 “哪里有你这么狠心的额娘?”四爷看着林雨桐,“不过你这么说也对。朕想想办法。” 林雨桐只是想叫四爷意识到这个问题罢了,又不是真的后娘。 “爷是想收几个闺女啊?”她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因为乾西四所差不多都已经空了。先帝一共生了二十个女儿,又早年收养了恭亲王常宁的女儿,算是二十一个。可记在宗谱上的只有十一个。剩下的不到上宗谱的年纪,就夭折了。就这些有记载的,真正长大的嫁人的,就剩下九个了。嫁人后能活到现在的,只剩下四个了。 一样在皇宫里出生,一样出身尊贵,可皇子阿哥除了早年夭折的多跟皇上嫔妃的年纪都小有关以外,剩下的差不多都养活了。就算夭折的几个阿哥,有些都六岁,八岁,十一阿哥都活到了十多岁。这明显都是病症夭折的。不是不精心的问题。 可公主的待遇就差了很多。这叫林雨桐不是滋味。 她将这些对比的数据给四爷看,“咱们既然将人家的孩子接进宫了,就得好好养着。谁家的孩子谁疼。本来就是招埋怨的事,要是真有个万一,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就不埋怨了。我的意思,这些格格们进宫,就跟小阿哥们进宫是一样的。每隔十天,就叫她们回去一次。说句实在话,这是谁家的孩子就是谁家的孩子,还真能因为少见父母,心里就疏远了。心里该惦记的还是会惦记的。要真是那忘了父母的白眼狼,我的爷,咱们也不敢要啊。” 四爷拿着手里的薄薄的纸张,“这些该死的!”这是骂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 这些人是该死,但是现在人心未稳,却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你说的也对。这些孩子要是常能回家,那么这宫里的人,就不敢小看了她们。觉得亲爹娘不敢,咱们又顾不上。反而苛待了她们。”四爷说着,就又皱了眉头,“只是这将来……人心难辨啊。” 这是怕这些格格将来嫁人,拉着夫家跟亲阿玛哥哥练成一气,不好收拾。 林雨桐就低声道:“您想啊,咱们这么做,进宫对于这个孩子,就不再是多可怕的事了。愿意送孩子进来,提一提身份的也就多了。到时候,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得抚蒙吧。比如十三爷,怎么着也得给个恩典。比如十四,额娘那么舍不得莫雅琪,难道就能舍得十四家的闺女了。这心思不都是一样的吗?九爷家那么多的姑娘,您还能一个都不给人留?这孩子多了,选择也就大了。有那性子刚硬,有主见的,知道好歹的,咱们好好的安排,不管是给名分还是其他,都好。要真是性子弱,去了也是送命,咱们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既然是施恩,何不大方一点,坦荡一点。” 四爷用手指点着桌面,挑眉看林雨桐,“要是个个闺女都教的跟你似得,能三天奔袭几百里,不眠不休。或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朕就该担心蒙古还敢不敢再急巴巴的要求娶大清的公主了?” 什么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污蔑好吗? 林雨桐听出了几分调侃的意思,想必自己的心思,这位爷又看出来了。她就放缓声音道:“我就是心疼孩子。” 四爷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教导公主,本就是皇后的职责。朕没多心。能像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别人家的孩子,心里时常怀着悲悯。就当得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林雨桐愣愣的,听见四爷这么郑重的夸她,又被他身上的威严震慑,第一时间竟是屈膝,郑重的接受这番夸赞。 她心里不由的骇然,这就是龙威吧。 四爷伸手扶起她,“就按你说的办吧。” 先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反正现在也不是册封公主,不过是接几个孩子进宫,只当是给她解闷,顺便给莫雅琪作伴了。 于是,在正月十五的宫宴上,皇上先是赞了林雨桐一番,“……你们只管把孩子送来,跟送孩子来念书是一样的,每隔十天,将孩子接回去团聚……” 啊? 万岁您能不这么逗人玩吗! 各家在家里都跟孩子生离死别过了,眼泪都哭了一缸了。那真是女人哭,孩子叫的。您现在告诉我们,以前说的不作数了。那感情可不都得浪费了。 十天回去一趟真心不算很久啊!这个爷们十天半月,连着好几个月不见孩子都是常有的。这就是那种,放在自家真的未必就疼的心肝肉似得,但给了别人却又舍不得。 反正四爷说完,就舒服了。听着众兄弟忍着牙疼的说感恩的话,简直不能更舒坦。 而林雨桐也正被七福晋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她诉说委屈。还是为了送孩子进宫的事,七爷觉得送嫡女比较郑重,七福晋却觉得这是要了她的命了。 林雨桐心道,难怪七福晋急了,是自己的话也会急的。七福晋头几年一直没生孩子,而身边的一个通房丫头却有了身孕,生下了个格格,就是七爷府的三格格。这孩子生下来,生母就大出血死了。七福晋就留在身边自己教养,养出感情了,就要求记在自己名下。后来,七福晋才又生了一个,还是个格格。只是不知道七爷是叫三格格还是五格格进宫。 就听七福晋道:“……您说我们家爷靠谱不靠谱?别的我都不争了,他爱宠着谁宠着谁去。纳喇氏生了二女三子,我们家的大格格是她生的,第二年又生了长子弘曙,隔了一年又生了二格格。说起这个我就更气了,这二格格比我生的三格格这个还大了一个多月,凭什么大格格不送,二格格也不送,就送我的三格格。我不同意,他还拿话呛我,说是不送三格格,就得送五格格。叫我自己选。天地良心,三格格不是我生的,可我这些年对这孩子跟我亲生的也没差什么。这不光是挖我的心啊。这是搅合的我们母女没法过日子了。” 这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叫三格格进宫,孩子会觉得七福晋这些年都是假疼她。到底比不上亲生的。可要是叫亲生的进宫,孩子更得恨。说你为了名声好听,连亲骨肉都舍弃了。 这对于一个当娘的来说,真是为难了。 “那你的意思呢?”林雨桐问道。强扭的瓜不甜,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不是?再说了,等先送来的教导出个样子了,自然就有人乐意送了。咱又不是将人家孩子往狼窝里塞。 何况这牵扯到家务事,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站在七爷的角度,大概是想着怕万岁爷怪罪,嫡女明显更尊贵,怎么能拿庶女顶替呢。你想给庶女挣一份公主的体面,怎么也不顾及嫡女的感受。他偏宠纳喇氏,纳喇氏也争气,肚子隔一年鼓一次,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这般的差别明显,他也不希望叫人觉得她宠妾灭妻不是?再说了,要是真的躲不开抚蒙的命运,孩子有个好出身,其实是好事。再说了,三格格毕竟是个假嫡女,这样算来,就更占便宜了。在七爷看来,他其实还是为了三格格考虑的,而福晋却有些不可理喻。 “我也不怕四嫂怪罪,我当然舍不得了。这以后府里都是弘曙的,她纳喇氏怎么就不想着把大格格送来呢?偏偏要拿我的心肝肉给他们铺路,这事我不能答应,我就……我就直接挠了我们爷一把。”七福晋有些气虚的道。 林雨桐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七福晋那长长的指甲,“挠在哪儿了?脸上?”那可就挂彩了?叫万岁爷看见,那还得了。 七福晋扭捏了一下,“那哪能呢?就是脖子上……脖子上一点点。” 那么长的指甲怎么可能一点点? 事实上,七爷此刻也十分别扭,带着大毛的领子,在这大殿里热的直冒火。 他一边坐着五爷,一边本该是老八的,老八没来,就坐了老九。 这哥俩就看着七爷不停的抹汗,然后就是舍不得摘掉毛围领。 五爷比较好心的道:“七哥将那劳什子摘了,也松快松快。瞧这热的。” 七爷哪里肯,丢不起这人!就笑道:“这天冷,有点着凉,捂捂汗。” 哪有在万岁爷的大殿上捂汗的。五爷愣了半天,才提醒道:“解开扣子也好啊。”省的抹汗不雅观。再被训斥了。 七爷一想也对,就顺手解开毛领子的扣子。 谁知九爷比较熊孩子,直接伸手,顺手就给七爷把领子给提溜了下来。 这动作这么大,自然叫大家都看了过来。 然后大家都愣住了,七爷这脖子两边纵横交错的血印子是嘛玩意? 九爷也愣住了,“七哥你这是……” 七爷讪讪的笑:“别误会,跟你七嫂无关,是猫挠的……” 众兄弟:“……”你能不这么直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七爷恨不能拍死自己,他觉得将来自己要是死了,也肯定是被自己的给蠢死的。 第216章 清穿故事(125)二更 清穿故事(125) “真是不像话!”四爷一拍桌子,将林雨桐吓了一跳。 从宫宴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是知道了七爷被福晋挠了以后生气了吧。 还真是护短! 林雨桐早在听七福晋说这事的时候,就猜到了四爷会这样,于是,她赶紧上去抚着他的背,“对!确实是不像话。”这会子千万别顶着来,这就是个得顺毛捋的。 “怎么能跟爷们动手呢?”四爷又道。 林雨桐连连点头,“是!是不该动手。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都是不对的。当然了,挠人也不对。” “你是皇后,你得申斥纳喇氏。”四爷缓和了一下,才道。 林雨桐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七福晋也是纳喇氏。这会子她的脑子还满是那个被七爷宠爱的不得了的纳喇氏。忘了七福晋也姓纳喇。这脑子,也没谁了。 四爷见林雨桐不说话,就道:“怎么?你觉得不该申斥?” “该该该!该申斥。”林雨桐从不跟四爷硬来,只解释道:“我这从来都是七弟妹,七弟妹的叫,都忘了七弟妹也姓纳喇。我刚才还说,怎么爷叫我训起七爷的侧福晋了?” 四爷又懵了。他记得住各位福晋的姓氏,但却未必能记住这些侧福晋的。 于是林雨桐就赶紧借机,说起了七爷府的事,她也没黑人家侧福晋纳喇氏,就是客观的说起了这是家务事,“……从根子上,还是妻妾那点事。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就没法掺和。回头人家夫妻和好了,这管闲事的外人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说着,她在他腰上的软肉上一掐。四爷习惯的先将身子微微一躬,再抓了她的手,“捣什么乱啊?” 林雨桐就笑:“要是有人觉得我这么掐爷不对,叫额娘来训斥我。爷觉得怎么样?” 那一定觉得尴尬死了。觉得这人真是有毛病,多管闲事。 林雨桐就道:“爷要是不想叫我掐住,多的是办法不必受着骚扰。就跟七爷有办法躲七弟妹,却什么都没干。瞧七弟妹的样子,也不像是七弟对她动手了。还不是由着七弟妹撒气。毕竟孩子的事,他也知道七弟妹心里不好过。你看,这就是夫妻了。” 四爷刚才的气也就散了一些。 林雨桐赶紧道:“但七弟妹还是不对的。再伤心生气,也不能拿爷们撒气。回头我叫她进宫,说说她就是了。”那些明面上的正儿八经的斥责就拉倒吧。“说起来也都是家事,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劝着点,哪里能火上浇油呢。”别拿皇上皇后的身份说话,上纲上线的不好。“您也得说说七爷,别的事还罢了,就这孩子的事,怎么也得跟当额娘的先商量着来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都有不对。” 说完,林雨桐将鞋踢了,上床睡觉。 四爷看着林雨桐麻利的动作,愣了半天。说好的七福晋不像话?说好的应该训斥的?怎么就给带偏了,成了两人都有错了?四爷推了林雨桐一把。 林雨桐:“……zzz” 你睡的可真快!躺下去被子还没盖好呢。 四爷也上去,把被子给两人盖好了,才把她揽在怀里,“怎么?是李氏的事叫你心里不舒坦?” 林雨桐:“……zzz”这都哪跟哪?怎么谁扯到李氏的身上去了? 就听四爷道:“嘴上说的大方,还不是遇上点事就往自己身上套。这是物伤其类了吧?” 林雨桐愣了半天,都忘了要继续打呼噜了:“……???……zzz”真是想多了,我的四爷! 四爷的语气就更加的无奈了:“咱们关起门说话,往后对着李氏她们,不光是爷要赏,就是你也要常给赏。不光要赏,还得大张旗鼓的赏。赏的天下人都知道才好。”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林雨桐也不打呼噜了,静静的听他说。 “你也别为了这个就醋来醋去的。”四爷低声道,“总得迷了别人的眼不是?就算有人要指摘你,那也得叫人无话可说。” 林雨桐也不装了,翻个身扭身看他,“那得看爷要赏什么了?”赏个孩子这事,还是免谈。 四爷轻笑一声,扬声对苏培盛喊道:“将那碟子豆腐皮包子给宋氏赏下去。” 然后苏培盛低着头弓着身子赶紧进来,端着就出去了。 估计明天半个紫禁城都知道四爷半夜还记挂着宋氏? 这个可以有! 四爷道:“要是以后,这格格们有像样的,记在她们名下,也是一样的。” 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个她也不反对。放在自己名下的就是固伦公主了。确实不合适。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了册封的事。直到林雨桐真的睡着,都不知道将话题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正月十五,就算是过完年了。 吵吵嚷嚷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将年号定为‘雍正’,今年是雍正元年。 最开始的两道旨意,一道是尊太后为太皇太后,一道是尊德妃为太后。 再接下来,就是封后宫。 林雨桐也算接到了正式的任命书,升格为为皇后了。 李氏为贵妃,没有封号。 妃位只有一个,是生育过孩子的宋氏,封为懋妃。 武氏被封为宁嫔,耿氏被封为裕嫔。钮钴禄氏被封为谨嫔。 常氏和安氏被封为常在。 汪氏和苏氏被封为答应。 看到常在和答应,林雨桐比较蒙圈。她对这些人完全没有印象。 于是特别奇怪的看着四爷,直到把四爷看的莫名其妙,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李氏她们不方便伺候的时候安排的丫头,伺候过一两回。” 林雨桐觉得得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这种感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怎么就这么恶心呢?还不如不问呢。才还觉得叫这些女人空守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会子就只剩下生气了。这都是背着原来的乌拉那拉氏私下安排的。这夫妻俩缺乏沟通,估计四爷当时并不知道原主也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原主默许呢? 都什么破事! 四爷一看林雨桐的样子,就心知坏了。看来福晋一直就不知道。对李氏等人的两边隐瞒也有点生气。赶紧道:“咱们不许翻旧账啊。那些就是个玩意,爷连长得是扁是圆都没瞧见。要不是下面的人报上来,爷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 怎么越听越觉得渣了呢? 林雨桐趴过去在他肩膀上咬出个牙印来,才作罢了。 想到年氏被蝴蝶了,熹妃也成了谨嫔了。多少有点安慰吧。 别看这个封号,那也是有讲究的。都是礼部将寓意比较美好的字列出来,叫皇上圈。也就是在里面选。 懋的懋,虽然也有美和茂盛的意思,但更有鼓励的意思里面。为什么要鼓励呢,那就是你做的还不够好。可见四爷对了宋氏多少还是不满的。 而钮钴禄氏所用的谨字,更是有慎重,小心,恭敬地,守规矩的意思。 她就问四爷,“这钮钴禄氏又不老实了?” 四爷哼笑一声,“才进宫几天,朕耳边都有人说起了她的好话。” 林雨桐为钮钴禄点蜡的同时,也暗自警醒,看来这宫里还真得整顿一番了。 这下面的人轻而易举的就能被收买,还是人员管理杂乱所致。 这后宫封赏完了,四爷开始封死人,先是给列祖列宗加封,不管是康熙还是康熙的三位皇后,都给了长长的封号。这当然包括孝懿仁皇后。 林雨桐以前觉得加封养母,是不是会叫太后不高兴啊。 可如今再看,不加封才奇怪呢。不能死了的都加封了,偏偏不加封养母,这不是有毛病吗? 接着就是康熙的后宫,也没有大变,就是加了个皇考什么什么的。算是先帝遗孀。 而对兄弟们的封赏,却迟迟都没有下来。 林雨桐知道四爷心里是犯了难了。 十三给个亲王是肯定的。但十四怎么封? “按爷心里的想法,爷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四爷这么说来着。 林雨桐倒是知道十四最近有事没事就去太后那里,也不说来见他四哥,估计是觉得没脸吧。大概是想走太后的路子,叫太后给他说说好话。 但这话,太后不提,林雨桐就不能提。这封赏关系前朝,她还不想犯忌讳。这也不是请客吃饭赏面子的事。 就见四爷将写着十四名字的木牌往旁边一推,暂时不想考虑。 又顺手将写着八爷的木牌仍在火盆里,这是不打算再提起这个人了。先帝最后也没说怎么处置老八。他又刚继位,多少事忙不过来呢。真要处置自己的兄弟,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要不然,还真就能传出自己排除异己,对当年显赫的八爷依然忌惮的话来。既然处理不了,那就冷处理。再不提这个人。就当没这个人存在。 然后,他的手又放在了写着‘二’的木牌上,这才是最要谨慎处理的人。 慢慢的,他提起笔,给木牌上写了一个‘理’字。 理,这个字的意思,叫林雨桐来理解的话,就是‘衡量事务的标准’。 这大概也是四爷要表达的意思。 也是对这位废太子的肯定和盛赞。 “他曾经是皇阿玛最满意的儿子,是上书房各位师傅眼里最完美的学生,我们这些兄弟里气度风仪的典范……”四爷这么赞道。 第217章 清穿故事(126)三更 清穿故事(126) “二哥。”四爷看着坐在榻上的前太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废太子却笑了,站起来要行礼。四爷赶紧拦了。 两人相对一笑,都缓缓的落座。 四爷许久都没见过这位二哥,即便是先帝的葬礼,他也只是低调的坐了一辆青蓬马车,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郑家庄那边主体已经修好了。二哥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四爷看着越发清瘦的废太子,问道。 废太子摇摇头,眼神没有目的的看向前方,“什么时候动身?”十分干脆利落。 四爷心里更不是滋味,“郑家庄还是会有人守着,不过二哥别误会,那些人也是为了保护二哥的。您要想出去走走,会有人安排的。” 废太子这才诧异的看四爷,“你就真的放心?” “我信得过二哥,信得过皇阿玛教导的太子。”四爷轻笑道:“为了这天下,二哥牺牲良多。” 废太子摇着头笑了,“皇阿玛没看错了你。”他站起身,“不过二哥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在郑家庄呆着吧。以前啊,跟着皇阿玛一年到头的跑,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在船上,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消消停停的呆着,该多好。如今终于不用挪窝了。挺好的。不给你惹麻烦,也不给自己惹麻烦。” 四爷的喉咙就跟堵住了一样,沉默半天才道:“也好!郑家庄的门始终是开着的。” 废太子点点头,转移话题问道,“大哥……他还好吗?” 四爷没想到废太子会问起直郡王,就摇头道:“看着老多了。三个孩子没了以后,对大哥打击很大。”三个都是嫡女。 废太子什么也没说,就又道:“听说你要叫兄弟们送格格进宫。” “是!”四爷应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那三格格就留在宫里吧。”废太子直接道:“连同弘晳弘普一起。我信得过四弟妹。废太子的女儿,就算是嫁给那些往日的旧部家,也要她自己立的起来才能过日子。你二嫂那性子……”按着太子妃教导出来的姑娘,贤惠是有。可百姓家的日子,光贤惠过不下去。 四爷点点头,“好!几个侄女都不会抚蒙的。额驸会尽量在二哥以前的旧人家里找,有合适的,再给二哥看看。” 这是对废太子主动要求留在郑家庄的补偿。 废太子应了一声,才又道:“弘晳和弘普不急着成婚,皇上瞧着到了年纪给赐两个人就好。” 不成亲,就可以留在宫里。这是怕又有利用这两孩子吧。 四爷点点头,“都听二哥的。” 这一方面保护了两个孩子,一方面也是为了叫自己放心。 到底是当了几十年太子的人,对君王心思的把握,精准到了极致。 兄弟俩你推我让,兄弟的情分有了,事情也办了。 第二天,皇上封废太子给理亲王旨意一下,上下都失声了。 谁也不敢说什么。理亲王将几个孩子留下,低调的离开了皇宫。 “在郑家庄住着,供给都是内务府提供。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林雨桐首先想到的是过日子的事。 四爷愣了半天才道:“二哥这些年积攒不少。光是四时八节和生日,下面的人送上来的孝敬,二三十年攒下来,就不是小数目。” 也对,给太子的东西,不是极品都拿不出手。 林雨桐点点头,继续翻看衣服料子。 四爷就道:“又是给莫雅琪的?”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素色的料子。 “不是,是理亲王家的三格格。”林雨桐回了一句。这位三格格,是嫡女。跟弘晖一样大。虽是行三,但却是事实上的长女。这些年,东宫的孩子夭折了不少。如今就这一个长成的。还有一个九格格,才三岁。剩下的,都夭折了。 “以后,雅丽奇跟莫雅琪的份例是一样的。”四爷又吩咐了一声。 雅丽奇是三格格的名字,意思是小甜果。 可见也是非常得父母喜欢的。 “好。”林雨桐答应的很痛快。这也是个命运不怎么好的。倒是投了个好胎,就是命运不济。 本该是天之骄女,现在只怕会觉得比任何都低一头。 乾西四所已经收拾出来了,林雨桐去永和宫,要跟太后说一声,才好将莫雅琪搬过去。 太后当然不舍得,“可都安排妥当了?”十分不放心的样子。 “明儿孩子们就都来了,莫雅琪是大姐姐,该去招待的。”林雨桐就笑道,“都妥当了。皇上还想着这孩子爱玉兰,等开春了,就移一些给她栽在院子里。” 莫雅琪就更高兴了,“我去瞧瞧,要是还有地方,就再栽两棵葡萄。” 太后就笑她,“不等葡萄结果,你就该嫁人了。还费这个劲做什么。到时候修公主府,叫你皇阿玛给你种上不就行了。” 莫雅琪早跟着林雨桐练成了厚脸皮,此时脸也不红,反倒问林雨桐:“皇额娘,行吗?行吗?” “你自己去求你皇阿玛去。”林雨桐笑道:“对了,你皇阿玛昨儿才说要换一个荷包,赶紧做一个进上去,你再求一求,就没有不允的。” 太后听了更笑,对莫雅琪道:“别听你皇额娘的,你真这么去求,你皇阿玛才更伤心了。这闺女真是白疼了,这会子光想着出嫁以后的事呢。” 莫雅琪这才害羞了起来。 太后就叫她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林雨桐就知道太后有话要说,才支开了莫雅琪。 “坐过来说。”太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林雨桐道。 林雨桐靠过去,心里想着难道是为了十四的事? 果然,就听太后道:“十四总是过来请安,这想必你知道。他为的什么,你心里估计也清楚。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叫你们放心,老十四那,先压着。这话我会叫了老十四来亲口跟他说。暂时对他薄待几分,其他人有这个皇上的亲弟弟做比较,就算是对封赏不满意,那也不会有怨言不是?他以前净给老四添乱了,如今受委屈,就只当给老四解决麻烦了。往后的日子还长,来日方长嘛。” 林雨桐对太后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十分惊讶,但却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些违和之感。 等安置好了莫雅琪,又去瞧了雅丽奇。回到乾清宫后殿,,还想不明白这违和感从哪里来。 直到等到快子时了,四爷回来了,林雨桐才将太后的话,原原本本的学给四爷听。 “你啊,还得跟娘娘好好学。”四爷就笑道,“朕确实不想搭理十四,那是想起十四做的事,就恨的牙痒痒的。但是娘娘这么一说,朕就算现在还压着十四,以后呢?娘娘不是说了嘛,来日方长!要是十四听话了,就叫朕网开一面,揭过去算了。这是娘娘在安抚朕呢。另一边,她肯定又吓唬十四了,还一定会将朕这个哥哥说的怎么大度非常,不跟弟弟计较。压着他的事,是她这个额娘做的决定。然后揉烂了掰碎了的跟十四说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所以,不管朕给十四一个什么爵位,十四都不会闹腾了。因为他认定这是暂时的。不光如此,他还会拼命的办好差事,希望给朕一个借口,升一升他的爵位。” 林雨桐愕然,“这不就跟我糊弄弘晖和弘昭的招数一样吗?” 往常,她总是对被弘昭撩拨的炸毛的弘晖说,那就是个不长进的,你别跟他计较。等我收拾了他,一准叫他好好听你的话。回头又吓唬弘昭,要不是你大哥给你求情,今天非揍你不可。要是你再敢惹事,不管你大哥怎么护你,都免不了你的打。 她是怕两个孩子生了嫌隙,自己当了这个恶人算了。 如今才发现,原来太后也在干同样的事。 她有些难受。其实当娘的真不容易。遇上那不懂事的,别人都能不待见他,可这当娘的不行啊。总还是想为着他好的。 四爷只怕也是有些感触的。“其实……娘娘直接跟朕开口,朕也就放过去了。她在宫里谨慎了大半辈子,没道理儿子当了皇帝了,还总是小心翼翼的。” 林雨桐就道:“娘娘不是希望你看她的脸面对十四怎么,而是希望爷心里真的翻过这一页。想着,好歹都是亲的,只要十四改了,爷接受起来也容易。当爹妈的,不都是希望孩子相亲相爱吗?” 四爷点了点头,又翻出十四的牌子,在上面写了个‘贝子’。 林雨桐心想,十四估计想着最低都该是贝勒的。哪怕有娘娘的解释,只怕心里也会气的够呛。 过了两天,格格们进宫的时候,册封的旨意才下来。 三爷晋为诚亲王,五爷晋为恒亲王,七爷晋为醇亲王。十三晋为怡亲王。 九爷封为贝子。十爷封为贝勒。十二为贝子,十四为贝子。十五为贝子。 十六过继给安郡王,成为新的安郡王。 十七也封为贝子。 剩下的年纪还小,养育宫中。 第218章 清穿故事(127)四更 清穿故事(127) 十四听了圣旨,久久没接。 这是毛意思?贝子? 打发要饭的呢! 他想站起来,将圣旨摔在地上,然后狠狠的用脚踩。就是这样也不解气,一定要用火烧了,烧成灰烬,然后倒进恭桶了,再这样那样…… 直想的牙齿咬得咯嘣直响。 十四福晋都想掐死这没眼色的。能来宣旨的太监都是乾清宫有体面的太监,你这时候咬牙切齿的,还想咬万岁一口是怎么着? 她狠狠的掐了十四一下,十四还是没反应,仿佛陷在了某种魔障中一般。 于是,她抬手抿了抿头发,顺便将簪子拿下来一根,顺着十四的屁股就扎了进去。 那太监扭过头都不敢往下看,太狠了! 就听‘嗷’的一嗓子,十四直接给蹦起来了。 十四福晋就对传旨意的太监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爷这是高兴的。谁能想到还真有个爵位呢。”说着,就扭头,抿着嘴,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了挤出来的,都有些变形的道:“我的爷,你倒是快接旨啊。一会人家拿回去,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话说的极慢,像是给他考量利弊的时间。 十四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十四福晋,“你……你……你不会替爷接下来吗?要你能干什么?” 十四福晋就恶狠狠的瞪着他,语气却极为温柔的道:“是!爷说的是。”等十四走了过来,才低声咬牙切齿的道。“赶紧接下来,要不然,连这个也会收回去。” 亏的还做了万岁爷二十多年的弟弟,一点都不明白谁才是真的狠得下心,豁得出脸面的人。 十四哼了一声,才接过旨意。 别说打赏的银子,就是笑脸也懒得奉送一个。 那些太监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事。爷们心里憋屈,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赶紧溜了才是正经,谁还敢惦记赏银。 等人一走,十四福晋就马上将十四手里的圣旨抢了过去,他害怕这二货真的把圣旨给烧了。 “你这娘们,你知道你刚才捅在哪了吗?”十四现在是心里难过,屁股更难过。 十四福晋见他手上有点红色,也一愣,拿出手的簪子给他看,“这是圆头的,怎么会将人扎的流血?” 十四捂着屁股直吸气,脸涨的通红,“先回房,回房再说!”然后扭头叫锦源,“你倒是过来扶着爷点啊,没眼色的狗奴才。” 十四福晋拿着簪子,愣愣的看着锦源扶着十四去了书房。 她还真就有些忐忑,这还得进宫谢恩去呢?不能就这么叫他混过去吧。 回头万岁爷该怪罪了。当还是亲爹当皇上那会子呢。 任性! 她认定十四是在装病。但装病,总比直接不去好点,好歹算个理由吧。 她赶紧打发人去叫太医。 十四福晋是这么想的,这一叫太医,皇上不就知道十四的身体不舒服了吗?也算相互都给个理由不是。 她想的挺好的,但架不住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九爷最直接,“十四牛啊!到底是万岁的亲弟弟的。这会子就敢叫太医了。这不是摆明了自己被这册封的旨意给气病了吗?” 他也得了个贝子,但是他有实权啊。当然了也不可能给自己的爵位太高,自家亲亲五哥已经是亲王了。以万岁的手段,肯定自家五哥是有爵位没差事,自己这边呢,是有差事,但爵位升起来肯定就艰难。不到自己老的动不了了,这爵位想到亲王,那是做梦。 他想的比较开。 最起码老十是个贝勒,再鼓鼓劲,好歹能混一郡王。哪怕混日子,到老了,皇上就算给个安慰奖,也会升一升的。 当然了,他们这些兄弟都比万岁小,也有可能是万岁压着这些弟弟,将来新君上位,才好施恩啊。要不然,一个个都是亲王,还都是皇叔,叫新君怎么办 要是他们这些做弟弟的,活不过万岁,那大概还能有个死后哀荣什么也不一定。 但不管因为什么,他心里挺坦然的。 十爷心里也十分坦然,他的额娘是贵妃,出身在这里呢。只要不惹祸,临死混个郡王就得了。当然了,要是万岁愿意用他,他也不是那种撩蹄子的倔驴,该干的还得干啊。 他就十分不理解十四,“也不知道还蹦跶什么,他可比咱们好多了,上面还有太后给他缓和着两边的关系。这百姓家里,弟弟不听话了,做哥哥的还踹两脚呢。更何况是万岁了,他气不顺,就叫他把心里的气撒了不就完了。还非得跟那街上的光屁股小孩似得,在地上耍赖打滚就好了?还指着万岁爷给他两块糖哄他啊?以万岁的性子,只能更狠的揍他。” 两人说着话,就起身,往宫里去谢恩。 万岁见了这些谢恩的兄弟,态度还是不错的。正忙着呢,也没避讳他们,叫进去御书房坐了。给的是好茶,但也只有一盏。还想喝,就自己给自己倒白开水。他们也都习惯了。 就听万岁道:“等过了孝期,各位母妃,想接回去的,也行。但至少得是个郡王,才配得上母妃们的身份。供应还是朕出,就想着,这些年,也都是见的少,母妃们也都年纪大了,正好都尽尽孝心。” 这可比什么恩典都得人心。 三爷直接就哭了,诚心诚意的给四爷跪下磕头。 十六就有点傻眼,自己是郡王了,可成了别人那一脉。这额娘……他看向十五。 十五摇摇头,他们的额娘年轻。就算能接,皇上暂时也不会让她出宫的。 九爷也跟着高兴,虽然额娘不能接回去,但在五哥的府上,见面就容易多了。 四爷听了感恩的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留着这些老太妃也是个麻烦,稍微一点不称心,就都是事。虽说如今还要叫在宫里住三年,可有了盼头不是吗?有这么个诱饵钓着,兄弟们得拼命的干活,老太妃们也都安安静静的别惹事,就怕要出宫的时候被卡住了。 临走了,四爷交代九爷,“替朕去瞧瞧老十四,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太医也才刚走,你快走几步,也就跟上了。” 替万岁爷探病,好差事。 九爷欣然答应。 出了宫,兄弟们都是一起的。想着万岁都说了十四病了,没道理万岁都叫老九去探病了,咱们这些兄弟明知道却不关心。 众人不由的想起先帝斥责废太子不关心小十八病情的事。 往事历历在目啊! 十四病了,必须得去瞧瞧。 于是九爷打头,后面跟着一众兄弟,直接往十四的府里去了。 众人到的时候,太医才刚到门口。因为太医坐的是马车,跟骑马的不能比。再说,马车在繁华的街道穿行,也快不了。但这些爷们走在大街上,也不一样,百姓们远远的看见,就主动让开了路,一路畅通无阻啊。 于是,就这么相遇了。 管家请了这些爷进去,想请去客厅先坐。 但九爷是替万岁来瞧病的,那当然得好好瞧瞧。 于是,管家一边赶紧打发人去禀报自家爷,一边带这些爷去书房。 十四接到消息,提了裤子就蹦了起来。“他们来做什么?瞧笑话的?爷封了贝子,他老九不也是贝子?笑什么笑?” 他这边裤子还没整利索,门就推来了。 九爷的声音特别响亮:“咱们兄弟,你就别起来了。病着就躺着,叫太医瞧瞧。” 十四一愣,自己没叫太医啊!他有些咬牙切齿,不是完颜氏,就是那个多嘴的传旨太监。 他强笑道:“哪里有什么病?我这好好的……” “那你怎么不去给万岁爷谢恩?”三爷拧着眉头问道。 十四卡壳了,他刚才只想着屁股的事,这事他真忘了。 “行了!知道你病了,也别矫情,叫太医瞧瞧。”九爷直接提溜着太医进来,叫诊脉。 十爷拽了十四的胳膊给太医,“万岁爷叫瞧瞧,你就赶紧叫瞧瞧。”天不早了,他还急着回去呢? 十四一扭身子,屁股就疼。偏老十逮着,他又不敢用劲挣扎。 太医也不看这些爷的神色,只尽职尽责的把了脉,然后就面色奇怪的看十四。 他快速的打开药箱,取出一瓶药来,“伤在那里,十四爷还是小心点。最近不要吃别的东西,将米熬出油喝米汤就好,防止解手的时候,撕裂伤口。” 说完,将药往一边一放,就快速往出跑。 他不敢看这些爷们的脸啊。 众人的脸确实十分的精彩。他们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白兔,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啊? 我咧个去!老十四啊!你出息了!竟然还好这一口。 老十马上放十四,嫌弃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十四十分的悲愤,“你们想哪去了?是完颜氏这个女人……” 众人更愕然,你们夫妻真是了不起,这么会玩! tmd!还解释不清了…… 第219章 清穿故事(128)五更 清穿日常(128) 十四被兄弟嫌弃了,一个个对他仿佛都在躲避瘟疫一般。 他们明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凑巧了,可就是没一个善良的好人出来安慰安慰自己。还都做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看笑话。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倒霉福晋,这女人一定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 也不对! 这跟老天爷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这婚事,这女人都是皇阿玛给的。 皇阿玛啊!你这是得多讨厌儿子,才给了儿子这么一个福晋。 他真的有些生无可恋了。 十四福晋第一次来十四的书房,进来以后也有些讪讪的。这事阴差阳错的,就成了这样了。 但是,他要是当时就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她先发制人,“爷有什么就该跟我明说,不能总这样,别人还没把咱们怎么着呢,咱们自己就老是闹笑话。这不好!爷你这人就是这一点不好,一点都不坦诚。你要早跟我说了,我也肯定还是一样会给你找太医,但理由至少是现成的,就说痔疮犯了不就行了。” 痔疮? 十四的眼皮都开始跳了。 十四福晋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就道:“反正爱喝酒,爱吃辣的,有痔疮有什么奇怪?” 十四更生无可恋了! 这么好的理由为什么自己就想不起来呢。胡乱喊什么完颜氏。 他真的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四爷听了太医的禀报,又听了九爷的陈述。脸都气青了。 没有避讳九爷,就对太医道:“一会你跟太后禀报的时候,就说是痔疮犯了。” 那太医赶紧应下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四爷却跟九爷说起了内务府的事,“你把你手里的差事……”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接替老九的位置。他沉吟半晌道,“先把你手里的差事往下面放一放,你做一个总揽就行了。内务府这边,你过来盯一段时间,看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 九爷刚开始还以为万岁要收了他手里的差事呢?没想到是给他一个更好的。原来的也不算收回。 顿时心里一喜,“这个容易!他们那些猫腻,可别想躲过爷的眼睛。” 十分的自信。 四爷就道:“皇后列了先帝在时,宫里面公主的生卒年月对比,二十一个公主,如今就剩下四个了。可皇子八成却都养活了。难道真是公主体弱成这样?还是受了什么苛待?如今各家的格格都在宫里,千万别大意。” 九爷这才悚然而惊。他的大格格也进了宫了,这事听起来真是叫人不寒而栗,“万岁爷放心,臣弟心里有数了。” 四爷这才打发了老九。 算着手里能用的人,还真是不够用。 老十三不能只用一个九门提督将他给捆住了。老十四现在又提不起来。 老三务虚是把好手,务实还欠点火候。 老五只能干点简单的,不能安排那种太跟人周旋的活,否则得先被别人给套进圈里去。 老七太谨慎,就跟磨盘一样,你推一下,他动一下。多走一步都不敢。监管礼部这差事,他能混到老。 老八的能力他从不怀疑。要真是把老八放在理藩院,他要真心为了朝廷办事,那真是能哄得别人出了力,还能倒贴你银子。但偏偏这个人不能用。 晚上睡不着,他就这么跟林雨桐说。也不指着林雨桐能回答,就是找个说话倾听的人。 林雨桐倒是给了他一个人选,“您怎么老盯着兄弟,咱自己也有儿子的。弘昀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怎么就不能去历练历练了。” 四爷猛地坐起来,还真是。“朕这一直觉得他们还小呢?你一说,还真是啊,都大了。” “那可不?”林雨桐就道:“反正上面有九爷看着,孩子吃不了亏就行。” “你这种态度就不对。”四爷顿时不乐意,“孩子不吃亏怎么能长大呢?你别总是护着,叫他们有事没事过来跟你诉委屈。是不是因为弘昀吃不惯那边的饭菜,你专门给调了一个厨子过去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呢?”林雨桐翻身,“孩子都瘦了。守孝本来就辛苦,吃素就罢了,好歹顺口点吧。弘昀的眼睛都大了你没发现啊。都是饿的!脸瘦了,显得眼睛都大了。” 这都什么理由。 四爷气道:“他胖的上马都困难了,哪里就瘦了?” “孩子长身体呢!长一长就抽条了。你看莫雅琪如今就好了。”林雨桐说的是真的。她对孩子身体关注是最多的。“弘昀一到春天就开始往下掉膘,夏天就瘦了。整个冬天运动的少,马上就长肉了。在上书房的课业负担太大了。跟在家里不同。马上就会瘦的。” 四爷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孩子在宫里念书的时候,就瘦。在园子里时候,跟吹气球似得长肉。 苏培盛和袁嬷嬷就听着里面两位主子,对于几个阿哥的胖瘦叨叨了半晚上。 苏培盛:“……”万岁,您忙一天了,不累啊。 袁嬷嬷:“……”呵呵,这真的是皇上和皇后该有的画风吗。说好的高大上呢? 第二天,四爷就叫了弘晖和弘昀来。 “你们也别只念书,该历练的还是要历练的。”四爷是这么开场的。 弘晖眨巴着眼睛,“去哪?”最近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啊。怎么就想起叫他们干活了。 “你去户部。多看,多听,少说。”四爷叮嘱道。 就是看着别人管事,自己不能插手呗。弘晖点点头,表示明白。 弘昀以为自己会给大哥打下手,谁知道四爷道:“你去给你九叔打下手,就理藩院学一学。多学学你九叔的本事。” “是!皇阿玛。”弘昀不敢挑三拣四的,赶紧应了下来。 两人从前面出来,就直接绕到后面去找额娘。 林雨桐刚在乾西四所回来,孩子们还都在收拾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嘛。又要相互熟悉对方,熟悉乾西四所这个环境,还得熟悉整个皇宫,算下来,怎么也得七八天时间。 她过去看了看刚回来,衣服还没换呢,俩孩子就找过来了。 看来还是得收拾宫殿出来,要不然,将来这些格格们也不好过来找自己不是。 接待个内命妇什么的,也不方便。 她叫两个孩子坐了,才问他们的来意,“见你们皇阿玛了吗?”肯定是先见了四爷,才绕到后面来的。 弘昀拿了桌上的一碗桃罐头就吃,这肯定是弘暄吃剩的。秉着浪费是可耻的这一点,他一点都不嫌弃的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道:“皇阿玛叫我们办差。” “我知道啊。”林雨桐说着,就吩咐丫头再端两碗黄桃罐头来。才对两人解释道:“我昨晚跟你阿玛提的……” “皇额娘!”弘昀放下碗,脸色变的很郑重,“这外面的事,您别掺和。” 林雨桐一愣,就暖暖的笑了,孩子是为自己担心呢。她解释道:“没事的。我跟你阿玛也是说起了闲话才想起你们也不小了。好好去办差,别叫人家欺负了就成。” 弘晖接过来丫头新端来的罐头,就插话道:“如今谁敢得罪我们兄弟啊。额娘你别跟着操心了。” 这话也对。 林雨桐又不放心的叮嘱,“但也要谦虚。” 就见两人三两口吃完了碗里的罐头,跑了。 这是被嫌弃了吧。“没良心!”她这么嘟囔着,才起身,进了里间去梳洗,换衣服。 四爷也叫了五爷来,将一份图纸给他,“出了孝期,莫雅琪就该成亲了。这公主府,也该准备起来了。老五,你看怎么样?” 这当然是好活了。他马上接过来。心道,万岁这给要出嫁的姑娘都开始修公主府了,但是谁知道人家的这额驸是选的哪家的?这本末倒置的,还真是皇帝的闺女不愁嫁啊。 这边他还没告退,就见苏培盛禀报说是,十四来了。 哟!他不是正养着那什么吗?怎么跑来了? “叫进来吧。”四爷哼了一声,脸色就沉了下来。 十四是来谢恩的,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一定就是幕僚写好了,他背出来的。 诚意呢? 四爷的脸色更不好看。 “臣弟的差事已经交了。”十四说道。理亲王住到了郑家庄,他现在成了闲人一个。 五爷心道:到底是亲的啊,就他敢伸手要差事。 四爷将手边的一份条陈扔给十四,“看看能不能管?” 十四拿在手里,打开一目十行的一看,惊的声音都变了:“……孵蛋?四哥你叫我孵蛋?” 五爷噗的一声,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 第220章 清穿故事(129)一更 清穿故事(129) 十四被四爷兜头扔了好几本折子从御书房撵出来了。 他也很委屈的好吧! 打开条陈,什么都没看进去,眼前蹦跶着的全都是‘孵蛋’‘孵蛋’‘孵蛋’。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四当了皇上还是死性不改,能落井下石决不当好人。明知道自己这几天不方便,专门拿这事出来恶心人。 这是讽刺自己呢?还是讽刺自己呢?还是讽刺自己呢? 他一定是讽刺自己呢! 可人家这一发脾气,十四就知道自己估计又误会了。可你就是把‘孵蛋’说出花来,他还是孵蛋。 自己说错了吗? 瞧把自己这脑门子砸的! 锦源要给自家主子整理一下,十四一把推开他。蠢货,都整理好了,还怎么去告状啊? 于是,他带着万岁爷残暴的‘罪证’,在宫里招摇而过。 但是,走了一路,才猛然发现,路上干干净净。他这才想起,如今的后宫不是以前的后宫,自己这小叔子老往万岁爷的后宫跑是不好的。他一朝后宫这个方向走,所有的人都回到自己的宫殿,关门、落锁、避嫌。 弄得他跟个恶人似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种感觉真是哔了狗了。 好容易到了永和宫,他心说不能白来这一回吧。越发的做出哭脸来,叫额娘也看看,这就是她嘴里那个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好哥哥。 一进宫殿,险些绊了一跤。低头一瞧,地上滚着珍珠。他额娘坐在上首笑呵呵的看着弘昭拿着珍珠当弹珠玩。 十四深深的嫉妒了!真有钱啊。 那额娘您怎么就不想着补贴给儿子一点啊。 弘昭察觉到十四关注的视线,见他盯着自己的弹珠眼里冒光。小娃儿的独占欲占了上风,就见那小肉手迅速的将珍珠往自己手里一抓,然后手背在身后,眨着眼睛看他。 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就是不给你。 太后瞪了十四一眼,“你都多大了?逗孩子做什么?” 十四心想,谁逗他了?看见他,我就想起额娘你这里的金银珠宝要是放不下就给我点多好啊。 他瞪了弘昭一眼,才转身给太后请安,半开玩笑的道:“额娘这里的珠宝满地滚,看能赏给儿子几个不?” 太后轻哼一声,恨不能锤他。她在后宫住着,然后叫老十四大包小包的往宫外搬?老四怎么想?合着我孝顺给额娘的,额娘全贴补给小儿子了。除非是自己死的时候,将这积攒给两人分了。在活着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往下赏可以,偷偷摸摸的补贴绝对不行。 再说了,十四真的缺银子吗? 先帝在时,老十四一家每天都是内务府送东西上门,吃穿用度,哪一点需要他花银子。老四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就停了这份供给。说白了,这熊孩子一直就是他皇阿玛养着,现在轮到他哥哥养他了。不光养他,还得养他一家大小,一屋子女人和孩子。 以前,儿子吃老子的,也就那样了。 现在呢?你哥天天供着你一家子,你还跑到这里哭穷来了。“你那么多银子都上哪去了?” 十四一噎,“不是都还了户部的帐了吗?” “你的帐不都是你四哥给还的?”太后气的拍桌子。真当她心里没数啊。 十四能怎么说?说自己花钱拉拢人脉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开玩笑呢。逗你呢,额娘。儿子不缺银子使……”他话说了一半,就发现已经站在额娘身边的弘昭好似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瞄了他一眼。这个小破孩。 爷怕你阿玛,但是不怕你。皇阿哥怎么了?爷也是皇阿哥!曾经的! 他挤兑弘昭道:“这不是咱们四阿哥……” “十四叔好。”弘昭十分乖巧的松了手,让珍珠满地的滚了。然后空出手来,给十四行礼。“刚才想行礼,怕十四叔踩到珠子……”他怯怯的看太后。 仿佛在解释他刚才往后藏珍珠是因为害怕十四叔训斥他。 太后喜欢弘昭,因为这孩子跟他阿玛的相似度实在是太高。完全填补了老四小时候不在她身边的遗憾。一见弘昭这个样子,太后先瞪着老十四,“看看孩子,再看看你。”真是叫人心累。 十四就想训斥这小子见了他不行礼的,结果真是跟人精一样,转眼将他给撂在空里了。 太后对自己的蠢儿子已经无能为力了。她想,要是先帝再活上十年,多叫十四吃上几次亏,说不得还能像个样子。如今,实在是太年轻,太浮躁了。 “你这怎么就又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太后说着,就看了眼十四,好似身上有点不整齐,“这又是怎么了?摔跤了?” 十四心说,我的亲娘唉,您总算是看出你儿子这不妥当了。 “额娘!”十四十分委屈的叫了一声。然后弘昭就抖了一抖。 十四叔真矫情,他都已经不这么娇娇嗲嗲的跟额娘撒娇了。幼稚鬼! 就听十四继续道:“四哥叫我去孵蛋!” 太后满脑门子官司,“叫你去干什么?” “孵蛋!”十四眼巴巴的看着太后,仿佛再说,这就是您说的,四哥对我的好? 太后正发懵。弘昭眼睛却一亮,谄媚的道:“十四叔,你带我一起啊!我喜欢孵蛋啊。额娘上次孵蛋,孵出来的小鸭子都长大了,都快下蛋了。我把我的蛋都给你,咱们一起孵好不好?我阿玛后来也孵了很多蛋,等鸭子长大了,我也把蛋给你,你就带着我一起孵蛋呗。” 十四此刻的耳边全都是乌鸦的叫声。嘎嘎的! 什么你的蛋我的蛋? 都什么玩意这是? “你额娘也孵蛋了?”十四奇怪的道。 弘昭点头。 额娘确实给他在炕上孵出了小鸭子。 “你阿玛也孵蛋了?” 弘昭又点头。 阿玛后来整天去屋子里的炕上看,边看还叫苏培盛记。可认真了。 太后就明白了,这孵蛋绝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又低头问弘昭,这蛋是怎么孵的? 弘昭连说带比划,给太后和十四说了个大概。 “……天天都得烧炕,暖了不行,凉了不行……半夜还得起来看着……后来阿玛叫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从不离人……孵出了可多小鸡,小鸭子……小鸡出来的快,鸭子出来的慢。鹅还没试过……额娘说,这夏天的温度跟冬天的温度应该不一样……” 太后明白了。这是个天大的好事。 而且已经自己做成功过了。只要再多试几次。就像弘昭说的,春天试试,夏天试试。一年四季都试过了。确实可行。养出来的鸡鸭也没有问题,也能养大,也能下蛋。 这就算是成了! 一旦成了,推广开来,受到恩惠的就是最普通的百姓。 再说了,这又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就算她这个内宫的妇人,也知道工部是有这些管着种植牲畜的官员的。他只要盯着,叫下面的人别偷懒,别出差错就行。 怎么就是他四哥叫他孵蛋呢! 这事他要是不乐意干,有的是人乐意干。别说朝廷里的大臣,就是他们这一群兄弟,肯定抢着干。 送到手里的天大的功劳,不要才是傻子。 他倒是委屈上了。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没事别来后宫溜达了。有什么话叫你媳妇来说也是一样的。看见你就烦。”太后气的打发十四。这糟心的孩子。 十四爷有些讪讪的,刚踏出永和宫,就听见后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不回头都知道是弘昭这熊孩子。 “十四叔,说好了带我一起孵蛋的。你别忘了来接我啊。”弘昭对着十四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十四脚下一个踉跄,熊孩子喊什么喊?怕别人不知道你十四叔以后要去干嘛吗? 五爷一出宫,十四要孵蛋的消息就传开了。至少兄弟们都知道了。 十爷就找了他九哥商量:“要是老十四不愿意干,爷倒是想试试。你想,这地方肯定在近郊的皇庄里,又不远。现在这皇庄修的跟园子似得,干净的院子还是有的。就是搬过去住上一年又能怎么滴?干活的有的是人,只要动动嘴皮子的事,多好!我都眼馋。” 九爷为老十也是比较操心,“这事估计你不成。万岁这压着老十四,就得想办法给太后面子。哄得太后高兴不是?你常进宫去请安,哪怕就是替皇上跑跑腿,送送赏赐什么的都行啊。混个脸熟,叫万岁一到用人的时候,就能想起你来。现在不往前扑腾,再过两年,万岁爷自己的儿子大了,咱们后面那些小兄弟也都长起来了。哪里还有咱们的份?” 十爷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但这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进宫吧。总得想个由头吧。” 九爷白了他一眼,“你发挥你的长处就行。这个真不麻烦。” “我有什么长处?我怎么不知道啊?”十爷激动了,“九哥你快说说。” 九爷又扔给他一个白眼:“你把你从爷这里要银子时候的二皮脸摆出来,一准有用。” 十爷:“……”九哥你是个坏人! 第221章 清穿故事(130)二更 清穿故事(130) 这宫里也不是其他的地方,想进就进,哪里有这样的没事。 宫里宣召,其他的时候都是要递请见的牌子的。 以前是皇阿哥的时候,这进宫跟回家似的。就算老爷子没空,但下面处理这些琐事的御前行走的官员,都会放行。所以,十爷从来没感觉到进宫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 他连续递了三天的牌子,皇上都没见。 十爷抹了一把脸,不就是二皮脸吗?咱拿手。 于是第四天一大早,就又递了牌子。 下面的人不敢不禀报,四爷实在烦的不行,“那就叫进来吧。”天天要进宫请安,不让进他就赖在门口不走,这都什么人啊! 十爷总算进了宫。他比较有自知之明,也不非得到里面去打搅万岁爷。只在侯见的地方待着。 里面有吃有喝,出了门走百八十米,是新建起来的更衣处,有专门的人收拾处理,是解手的地方。要认真说起来,现在的万岁爷比老爷子那会子,是好了不少。以前想在侯见处这么舒服的待着,那简直是做梦。夏天没冰,冬天没炭。不敢喝水,更不要提这桌上还摆着点心水果。茶壶就放在一边,只要指一指,就有小太监来续上。如今天冷,茶壶里倒出来的竟然还是姜枣茶。 怪不得万岁这么一个冷硬的性子,如今外面还都在夸万岁爷宽和。 他一直以为这是大家都迫于老四的淫威,只能不停的拍马屁。现在一瞧,还真就未必是。 他放心的坐下,端着茶,顺手拈了一块糕点。松松软软,味道还不错。 边上的小太监眼睛都瞪起来了。这些侯见的大人,喝茶的有,但是这吃的,自从摆上,就没见谁真的动过。 这位心可真大。 不一会,老十三来了,进来一瞧,好家伙,十哥这是干嘛呢? “尝尝?”十爷热情的推荐,“这个枣糕味道不一样,现在这御膳房的手艺进步了嗳。” 十三就想笑,这是把万岁爷的侯见处当自己个的家了,还让起人来了。 他见那糕点切得跟麻将似得,小小一个,一口就下去了。也不脏手。就很给面子的尝了尝。“这不是御膳房的手艺,是后面拿来的。”十三小声指了指后院。 “主子娘娘?”十三点点头,“不是亲自动手,但也是后面的厨房拿出来的。” “就说嘛,以万岁爷的性子,哪里就这么周到了。”十爷嘟囔了一声。但不得不说,就这一点东西,叫下面来觐见的人的心是暖的。 这就是娶个好老婆的重要性啊。 十三才要说话,苏培盛就进来了,请十三爷进去。 十爷瘪瘪嘴,这就是差别待遇。老十三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早先搭上了老四,如今是和硕怡亲王啊。京城新贵,第一红人。 十三赶紧起身,朝十爷点点头,跟着苏培盛进去。 十爷本来不觉得什么,只是这一比较,怎么就不对味呢? 显得自己多可怜似得。 十三进去,行了礼,四爷就叫坐了,开口就问,“朕想叫你总理朝政,出任军机大臣。你手里的九门提督,你觉得谁合适?” 十三还真有点惶恐,就要推辞,就听见四爷摆摆手,“咱们是君臣,也是兄弟,你只管放心的说话便是。” 十三还真难为了。这个人不是要自己满意,而是要叫万岁爷满意。 要说可信,还得在自家兄弟里找。这比外人肯定可信。选谁呢? 老三?他不行。写个歌功颂德的文章什么的,或是酒宴上做一首拍马屁的诗,他比较拿手。 老五?人家现在也有差事。估计他这差事没完没了了。从莫雅琪开始,宫里养的这些格格可都慢慢的出嫁了。光是公主府,就够老五忙活好多年了。 老七?他能把礼部给坐穿喽。 老八?这个人就不能提。 老九?异军突起啊。万岁爷竟然把内务府给他管了。这绝对算的上信任。 老十?就在外面。 十三不由的往外看,难道叫老十出任九门提督? 他扭头看向四爷,“兄弟里面,如今还清闲的,也就是十哥了。” 四爷久久没有说话,问道:“能用吗?” 十三沉吟了半天才道:“懂得审时度势。” 意思就是你强的时候,他绝对不敢尥蹶子。但一旦真有了危险,想指望他为你拼命,那绝对不能。 四爷还是没说话。用这个人是有风险的。更何况,他在宫里没有牵挂,就更不好掌控。 这叫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四爷抬起头,就道:“到饭点了,你先去用饭,叫朕再想想。” 十三这才退了出去。 十爷等了半上午,吃了半盘子点心,但这也不当饭吃啊。 十三就拉了十爷往外走,十爷就笑道:“还当你是多牛的人呢,还不是跟哥哥我一样,没吃饭就被打发出来了。” 被调侃了,十三也不介意,拉着十爷就走,“你不常往宫里来,如今的规矩可都改了。你跟我瞧瞧,就知道了。” 跟着十三,十爷就被拉到了偏殿里。 顿时就惊住了。这里坐着几位大人,正都端着盘子吃饭呢。 “这都是万岁爷下午要见的人,或是上午没说完,下午还要继续的人,都在这里吃饭休息。看见了吗?四菜一汤。里间还摆了歇息用的榻。有些老大人,也能舒展舒展。”十三简单的介绍了,又抬手压下要起身的人。 另一端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排的菜,十爷的太监小狗子跟着十三的太监去给自己爷打饭。 “这可比以前干吃饽饽,包子好了太多了。”十爷还觉得有些新奇。 不一时,苏培盛也来拿饭。众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十三就道:“万岁爷也用这里的饭。”当然了,面上是这样的,带回去就是苏培盛这奴才吃了。他就见了好几次,苏培盛前脚打饭,后脚皇后的食盒就送来了。皇上肯定是要给皇后面子的,所以,打的饭都进了苏培盛的肚子。这事却不能对外说。万岁爷没避讳自己,那是信得过自己,口上还是要带把门的。当然了,万岁爷也不全是做戏。皇后拿过来的饭菜也是四菜一汤,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后者是皇后亲手做的。 十爷已经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皇上宽厚,仁爱简朴的名声就将传出去。 在宫里长大,但十爷今儿却以全新的角度去看了一次皇宫。回来就给九爷吐槽:“我都觉得,老四都不像是老四了。” 九爷就拍他,“想死回家死去,真以为如今看着性子软和了就真的软和了?什么老四老四的?改改吧,可别叫顺嘴了才好。” 十爷赶紧闭嘴。 但每天还是坚持去宫里。又过了两天,皇上下旨,十爷为九门提督的时候,不光十爷惊住了。就是其他人都惊住了。 可只有十三知道,在下旨让老十出任九门提督之前,皇上还有了一个极为低调的认命,乌雅佛标,太后的侄儿,万岁爷血缘上的亲表弟,出任了京师步军都统一职。这用意十分的明显,就是防着老十的。 林雨桐听着四爷道:“老十若能实心任事,这就是一个机会。他做个好,朕用他。他做的不好……” 话没说完,但林雨桐知道四爷的意思,只怕要永远被雪藏了。 “弘昭也该找几个哈哈珠子了吧。”四爷问道。 这话题转的林雨桐有些没明白,但还是道:“是啊,爷看着安排吧。” 他既然说了,这心里肯定是有人选的。 “乌雅家的孩子,选一个出来跟着弘昭吧。”四爷淡淡的道。 太后的娘家人?林雨桐应了一声。 第二天,还真就在宫里看到了被四爷选出来的孩子,不得不说四爷办事迅速。 “叫什么啊?”林雨桐招手,将孩子叫到身边。 “他叫兆惠,额娘。”弘昭说着,就拉着小伙伴跑了。 兆惠?乾隆朝那个兆惠?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九门提督交给了原是八爷党的老十,又用了只能依附他的乌雅家的佛标来防着老十。可对佛标,他将人家孩子接来了,给自家的儿子做了哈哈珠子。这是恩典,想叫他好好卖命。但这也是人质,捏在手里,他就有所顾忌。 林雨桐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毕竟人心易变。隆科多就是最好的例子。 四爷用了乌雅家的人,太后很高兴。跟林雨桐说话,声音里都透着愉悦。 林雨桐陪着太后说了半晌的话,刚回到宫里,弘昀就来了。 他的神色有些严肃,“皇额娘……” 竟是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雨桐拉着孩子坐下,问道。 弘昀沉吟半晌,才道:“儿子这几天出宫,都能碰见十二叔。儿子……有些拿不住十二叔的意思。” 十二阿哥,胤祹。这个据说在康熙末年崭露头角,雍正朝却备受打压,在乾隆朝却极为受重用,甚至总理过政务,被乾隆信任加倚重的履亲王? 林雨桐想起,史书上记载,这位康熙朝的十二阿哥,在雍正朝办过一件叫人印象深刻的事,他错将当时还是宝亲王的生母写成了钱氏,而不是钮钴禄氏。 第222章 清穿故事(131)三更 清穿故事(131) 提起十二阿哥,仿佛只剩下一个脸谱,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林雨桐竟然找不出一点头绪。 一个人低调的叫人忘记他的存在,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如今要了解这位十二爷,林雨桐发现,唯一能给予她参考的,竟然是以前知道的历史。 反着推演,胤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性很复杂,想要将一个人研究透彻,那基本不可能。但是对一个人心性的了解,应该还是有帮助的。 就拿他在礼部任职,却错将钮钴禄氏写成钱氏的事来说吧。林雨桐觉得十分的荒谬。 这不是写别的东西,而是写后宫的妃嫔姓氏啊。四爷的后宫,上的了牌面的,也就那么三瓜两枣。何况钮钴禄氏还是弘历的亲生母亲。这怎么会错了呢? 会是失误吗?别逗了,一个汉姓,一个满姓,换个人误写一个大家看看。 要真是写了错别字,那可能真是无心之失。可这么明显的错误,怎么可能是无心的。 咱们再退一步想,假设这真是脑子一时糊涂,写错了,那之后,就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错了,将这个错误赶紧改回来。反而是任由这份记载归档,等到礼部的官员发现了以后弹劾了他。 在排除了礼部的官员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去诬陷一位康熙朝的皇阿哥以后,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胤祹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两个姓氏写错了。 林雨桐不由的想起后世的许多影视作品上,都有乾隆寻找生母的故事。 而乾隆的身世之谜也越演越烈,很多人都说乾隆是汉人。 那么这事的根源,最开始就在胤祹身上。 如果弘历的身世真的有问题,胤祹将这些捅出去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弘历的身世没有问题,那么,胤祹这么做简直就是污蔑。对于一位要继承江山的人来说,血统是何等要紧? 按这样的道理推测,弘历该记恨胤祹才是啊。这问题说轻一点,就是你怎么能连我亲娘姓甚名谁都闹不清楚呢?问题再重一点,就该觉得,你这简直就要阻断了我的青云路了。血统是个要命的大问题啊。不管真假,都不敢宣扬出来的。 那么,两人本该是对立的关系才算正常。 可后来呢?事情发展叫人大跌眼镜。在乾隆朝,胤祹被乾隆信任到哪种程度?信任到能叫他总|理朝政啊。而且是他不在京城,巡查期间总|理朝政。这可位比监国啊。 这样的信任,比之四爷对十三的信任还重几分。十三爷才刚刚总|理朝政而已。 四爷和十三爷是什么关系?十三那是在登基以前就是铁杆的四爷党。 那么依次推论,胤祹在乾隆登基以前,就该是暗中支持乾隆的。 要不然那么多的王爷,怎么就见重用了他呢? 真的只是像乾隆说的那样,‘履郡王允裪在朕诸叔中年龄最长’吗? 别逗了!皇家分权力爵位的时候,什么时候按照年龄算了?要真照他这么说,皇位给年纪更长的弘时才更合理嘛! 这里面有许多叫林雨桐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十二爷可不是看上去那么无害。至少他一定在雍正朝参与了夺嫡。 就像是老八扶持弘时一样,他一直隐在暗处,支持的却是弘历。 再加上弘历的原配是富察氏,是十二福晋的亲侄女,那么,他们本该就是一体的才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历史上的四爷连连的打压他,却没有对他下死手。打压他,是恨他挑的皇子间争斗,朝臣跟着站队。不下死手,是因为他顾着的人是弘历,他没有多余的儿子可以选择。 雍正元年,胤祹被封为多罗郡王。这是因为他在康熙末年还是很有体面的原因。 到了雍正二年,他就从多罗郡王直接被降到了固山贝子。过了没两月,又从固山贝子被降到了奉恩镇国公。之后,才发生了错写姓氏的事,又再次被降为护国公。 胤祹的行为,倒更像是一种报复。或者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取得弘历的信任。 之后,还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弘时被从宗室除名以后,就被下旨交给胤祹养赡。 这是信任吗?不是!是叫胤祹看看,你们将朕的儿子害成什么样子了。 没有你们,他们可能会有嫌隙,但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弘时是被赐死的! 也许是报应,历史上,胤祹的儿子一个都没活下来。还是乾隆过继了永珹给他做了嗣孙。 林雨桐想不明白胤祹和弘历之间是怎么取得相互信任的,尤其是在胤祹故意写错了姓氏之后。她联想到了弘历继位以后,对四爷的态度,哪里有半分的尊重。可以说极尽一切否定之能事! 为什么会这样?毫不掩饰他对四爷的不尊重。 他忘了他的江山是从谁的手里传承下来的吗?就连武则天那样的帝王,她死后,他的儿子都不敢评论,而是留下了一个无字碑。因为否定了她,就否定了传承。 弘历为什么敢?为了证实他的传承来自正统,就搬出了康熙。暗示众人,他是被康熙选中的继承人,皇位传承自皇祖父。 他为什么极力否定四爷? 真是脑残了? 不是!能统治江山一个多甲子的人,一定不是笨蛋。 林雨桐想到一种可能。四爷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换掉弘历吗? 如果露出过这个意思,或者弘历被人挑唆的认为四爷有这个意思,那么,胤祹的所有行为就解释的通了。他是在用那种方式给弘历示警!告诉弘历,你自以为稳妥的储位未必就真的稳妥! 如果四爷有意换人,之后才有了他示警,那还罢了。最多就是表忠心。 如果四爷没想着换人,而是他先挑唆,然后再捅破,制造了父子之间的事端。那这心思,就未免太深沉。 再加上历史上对于四爷的死一直都有争论……这些信息一股脑的冲进林雨桐的脑子里,叫她顿时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弘昀看着林雨桐的脸色都白了,真是吓了一跳,“皇额娘,你怎么了?儿子这就叫太医来。” 林雨桐一把拉住弘昀,“没事!我没事。”她刚才觉得自己被自己吓住了,魔障了。 康熙朝的夺嫡,她不怕。因为四爷在,他知道结果。但是如今弘历被蝴蝶掉了,剩下的孩子她一个都不想失去,不想叫他们在繁华中迷了眼。 她不知道结局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她害怕,害怕这些人,将手伸到孩子身上。 “没事,刚才想到其他事了。”林雨桐摆摆手,“你说你十二叔啊,这皇额娘得问问你阿玛才能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弘昀马上明白了。十二叔这是没安好心啊。“皇额娘放心,儿子不是那等白眼狼。”说着,就站起身来,“皇额娘歇着吧,儿子先告退。”他想,皇额娘一定是被吓到了。 这么早就又有人来挑事了。 林雨桐不舒服的事,没人敢瞒着,四爷正跟张廷玉等人说事,苏培盛就急匆匆的进来,在四爷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四爷这才停下来,叫几个人下去忙,他起身回了后边。 林雨桐已经躺在炕上了。睁着眼睛看着帐子上面的图案。 “怎么了?弘昀惹你生气了。”四爷进来,压住要起身的林雨桐,问道。 林雨桐往里边让了让,叫他也靠在迎枕上歇一歇。才道:“关孩子什么事?孩子都是好孩子。”她扭过头,道,“弘昀告诉我,这几天,十二爷频繁的跟他碰上。” 四爷刚躺下,正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一听这话,就僵硬了一瞬,久久没有说话。 “这都是迟早要面对的。”四爷有些惆怅,“只是爷也没想到先跳出来的是十二。” “真该把这些人都千刀万剐喽。”林雨桐脸上漏出几分狰狞之色。 她终于理解了康熙为什么会那么恨索额图和明珠了。 只要想要某种可能,她就恨不能将这些人一口一口的给咬死。 四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十二这人,你见过他跟哪个兄弟亲近过?或是哪个兄弟亲近过他?” 林雨桐想了想,就摇摇头,还真没有。 福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十二福晋一个人坐着,偶尔跟别人说说话,而且她选择的人也十分随机,根本看不出来倾向。 四爷才道:“看一个人,你得从根子上挖这个人。定嫔万流哈氏,满人。出身不低。十二跟着苏麻喇姑长大,难道就学了一身平和的功夫不成?他这个人,平和的太过了,就假了。叫人看不清一点心思,人就怕了。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大家不敢打交道的。这就是为什么,爷给这个兄弟们安排差事,从来没想过怎么用他?以后宗室的婚丧嫁娶,礼仪规程,交给他就罢了。”这都是有成例的,是个人都会干。 “至于其他的事……”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有朕看着呢。出不了差错。” 但随后,四爷给诸位太妃升了位份,比如七爷的生母成太嫔,成了成太妃。 宫里一时喜气洋洋,但只遗漏了十二的额娘定太嫔…… 第223章 清穿故事(132)四更 清穿故事(132) 这样的封赏,都该高兴的。可真正细心的人,还是从里面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九爷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才发现以前随叫随到的老十,已经忙起来了。 本来大喜的事,是该庆祝庆祝的。但是正值孝期,如今的这位万岁爷又是个不喜欢铺张浪费的,连凑在一起喝杯小酒都不敢了。 一个个的位高权重,反倒不敢私下里来往了,怕犯忌讳啊。 内务府的差事在别人那里是千难万难,只觉得跟这些人打交道,那真是浑身都长满了算计的心眼子,还是得被他们钻空子。现在有他坐镇,玩一个心眼试试。 所以九爷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 自打万岁爷叫弘昀去理藩院,九爷就没进过理藩院的门。先帝时候的二爷咱都没凑上去过,更遑论现在。 “你是怕犯忌讳!”九福晋挺着肚子戳穿他的故作了不起的表象。 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这女人怎么这么讨厌。 九福晋没工夫搭理清闲的能蹲在墙角数蘑菇的九爷,“我这快到日子了,你倒是找好太医没?” “找好了!”九爷应了一声。这么大的事,他敢马虎吗? 九福晋这才消停,“这没生过就是心里没底啊。” “人家生孩子也没你这么多毛病。”九爷哼了一声,又看看这大肚子,认命的道:“实在不行,爷现在就把太医找来。”这肚子怎么看着大的有些邪乎。 “闹了半天人没在府里啊。”九福晋又炸毛了。找太医当然得在府里看着啊,要是在太医院,还用提前去说吗?这人怎么办事从来都不靠谱。 九爷边起身边道:“这府里除了你,哪个没生过孩子啊?哪个像你这样了?催催催……” 正要说,就见九福晋面色一白,捂着肚子躬着身,不会这马上就要生了吧? 哪有这么寸? “你别吓唬爷啊?”九爷赶紧扶住她道。 九福晋满头都是汗,“要生了,叫人请太医啊……” 九爷这才慌了,边抱起九福晋去产房边道:“这才不到八个月,肚子却大成这样了。这肯定是你平时吃的多了,肚子装不下了,可不就早早的要生吗?” 产房倒是早就准备好的,接生的嬷嬷也是九福晋娘家送来的。 这一早产,没有太医肯定不行。 这边一叫太医,林雨桐就知道了。打发了袁嬷嬷亲自去九爷府看看。 四爷也传了口谕给太医院,务必要保证孩子大人都平安。 九爷也就是嘴上跟自家福晋来劲,真到了要紧的时候,真的差点吓尿了。 隔着窗户跟九福晋道:“我就说嘛!生孩子这事叫别的女人生就好了,你是福晋,干什么非得生个孩子呢?” 十爷快马赶来,远远的就听见九爷在院子里喊了这些话。 这都什么狗屁道理?叫九嫂听见还不得气死了。 生孩子跟别的女人生,然后福晋是干嘛使得?管家的婆子还是养娃的嬷嬷啊。 他怎么就从来没见过自家九哥这么渣过。 也不管这根本就不是自家的府里,只对小狗子道:“去请福晋过来,再打发人去五爷府里,请五福晋来。”有个女人照看,也比现在瞎忙好。九哥府上,后院的女人,也没有几个就真的是省心的。 安排好了,这才进了院子,见自家九哥还在窗户外面对着里面说什么呢。 “爷跟你再说一遍,生完这次,再也不生了。不管是男是女,咱都不生了。实话告诉你,你怀上这一回,将爷都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瞧瞧,瞧瞧爷是不是都瘦了。养点肉我容易吗我?以前谁不说爷长得气派啊。现在呢,一身肉全贴在你身上了,怀个孩子你都怀不好,不到日子你就折腾人……” 九爷话没说完,里面就传来‘咣当’一声,像是花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九福晋怒喊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九爷瞬间就闭嘴,听话的不得了。 十爷知道老九的毛病,他一紧张就话唠。没完没了,你问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一准都记不住。只是顺嘴秃噜。他拉了九爷就往外走,“九哥,我亲哥,咱别在这里裹乱行不行?跟弟弟走,弟弟有话要说。要紧的话。” 九爷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两人在前院的书房坐了,九爷赶紧问:“什么事?” 什么事?十爷还真想不起什么事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沉默了半天,才道:“九哥你不去理藩院,如今差点出了大事,你怎么还坐的住?” 衙门出事了? 不能吧。 九爷摇摇头,“那你可太小看如今这位二爷了。”他竖了竖大拇指,“那脑子,真是这个。见人三分笑,不抛半分心。还用的着爷操心。到了理藩院,是他教爷啊,还是爷教他啊。” 十爷哑然,他还真没跟这位二爷打过交道。 九爷就笑:“咱们只见识过弘晖的手段本事,谁能知道这小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以后只怕有的热闹可看。” 热闹? 万岁爷看的紧着呢。 十爷接话道:“这就是我要跟九哥说的。十二那小子,已经跟弘昀见过几面了你知道吗?” 九爷摇摇头,这事他真不知道。 十爷又哼笑一声,“那宫里升了位份,独独漏了定嫔,你也不知道?” “我以为这是十二哪里惹到万岁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万岁的性子,那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半点征兆都没有。”九爷至今对当年,他剪了老四的狗毛那事,。被老四拿着剪子追了半个皇宫,要把自己的鞭子给剪了。那性子,真是……不说也罢。 十爷哼笑一声,“就是为了这事。万岁爷将二阿哥给你带着,是信任你,你倒好,直接来了个大撒手。这是没出事,要真是出了事,以万岁那性子,第一个迁怒的可不就是九哥你。” 九爷眨眨眼睛,还别说,这话真就是对的。 他都恨不能现在马上去找弘昀,将他拴在裤腰上才好。 “十二还真是叫人想不到啊。”九爷哼了一声,“都说咬人的够不叫,还真是这么回事。” 十爷白了九爷一眼,“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谁又是简单的。苏麻喇姑陪着老祖宗那么多年,见证了大清国的建立。十二可是听着这些波云诡谲的故事长大了。别说你我,就是皇阿玛,对那些往事只怕都没有十二知道的清楚。可这些年,十二从不多话,跟谁都没多说一个字,好似从小到大都是念经长大的。如今,看着十三已经是怡亲王了,这是着急了吧。” 九爷点点头,“咱们可得打起精神,别再折在里面了。再陷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康熙朝已经跟着折腾过一次了,咱们就别再折腾了。尤其是你现在这个位子,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十爷难得的郑重的应了一声,真的再也折腾不起了。 再说了,这些哥哥们的手段,他也是真怕了。老十二这是有多想不开啊,敢去撩拨万岁爷。万岁爷的狠劲上来,真敢叫他断子绝孙了不可。 两人说的沉重,差点忘了还在生孩子呢。 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九爷站起身来,朝外面喊道:“生了吗?” “没有!爷。”外面有人禀报,“宫里又嬷嬷来了。” 宫里来人了,不管是太后,宜太妃还是皇后,都得好好招待。 等两人到了院子,五福晋和十福晋已经在招待袁嬷嬷了。这两人都隐隐约约听过,说是如今的万岁爷就是这位嬷嬷接生的。想叫人家去里面帮忙看看,却开不了口。 还是袁嬷嬷主动道:“要是主子们放心,老奴就进去瞧瞧。四阿哥,五阿哥都是老奴给接生的。”包括万岁爷。 两人赶紧应了。 将人送进去,十福晋才瞪了十爷一眼,“九嫂生产,你们不在外面守着,只把九嫂留给一院子的奴才是怎么回事?你是来帮忙的,还是裹乱的?”出了事,谁担待啊? 十爷皱眉道:“你这不是来了吗?” 十福晋真想抽她,这边生产有个万一,自己能做主吗? 眼看要吵起来来,五福晋刚要劝,就听见一声惨叫声,然后跟着是一声弱弱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九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可算是生了。真是要了人老命了。“生了个什么?阿哥还是格格啊?福晋怎样?” 话音才一落,就又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九爷吓的差点一屁股做地上。 “还有?”十爷脸也白了。 怎么会是双胞胎呢? 紧接着,又听见一声纤细的啼哭声。 “不管怎样?生下就好。”五福晋想,要是嫌弃不吉利,抱回去自己养一个,记在自己名下也一样。 九爷这边气还没喘匀,就又听见九福晋高声惨叫。 十爷愣住了,“怎么还有吗?”这也是大家想问的。 九爷崩溃的道:“你这女人,怎么跟猪似得?”吓死爷了。 袁嬷嬷从里面出来,笑的有些勉强,“恭喜九爷,福晋给九爷生了三个……格格。” 格格?三个?全都是? 九爷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第224章 清穿故事(133)五更 清穿故事(133) “三个?”林雨桐不可置信的看着袁嬷嬷,“还全都是格格?”九福晋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孩子呢?都好吗?” “一个三斤半,一个三斤,最小的那个只有二斤八两。”袁嬷嬷小声道。 那这还真是不容易养活。放现代,这都是要放在保温箱里的。 林雨桐喜欢九福晋的性子,也不能说看着这么点的孩子出了事,就道:“将咱们的奶糕子先拿两罐给送去,嬷嬷亲自去。要是用的好了,叫九爷只管进宫来要。你出宫前,先去一趟宜太妃那里,估计也正挂心呢。”就是不好意思打发人出去看看。 四爷见林雨桐安排的妥当,就跟林雨桐道:“老九就是那么个命。” 什么命?生闺女的命啊! 不过是够邪性的。早先年,九爷那是一个闺女接一个闺女的生,都快成了生闺女专业户了。如今九福晋好不容易有了,却给了九爷这么一个天大的‘惊喜’。更坐实了他就是这么个命。 只怕如今不是九爷怪九福晋没生儿子,而是九福晋怪九爷的命不好,害她生不出儿子。 这话还真被林雨桐给猜着了。九福晋生完了三个,还精神不错,知道三个都是姑娘之后,就愣了半天,然后撕心裂肺的哭开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命里多女的人呢?我辛辛苦苦的十月怀胎……”九福晋哭的打嗝。 九爷在外面喊道:“八个月都不到,哪里有什么十月怀胎?吹牛。你要是消消停停的等到十月,这格格许是就变成阿哥了。” 九福晋气的要坐起来,但一动身子还疼,就骂道:“放……p,你听谁说过人家孩子半路能变了的。都是你命不好啊。这能怪我不会生吗?我一生就给你生了三个,省了多少劲啊。” 九爷都能委屈死。生不出来是他的错,生成闺女还是他的错。那这往后再生出儿子来,就肯定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了,跟自己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呗。 他才觉得自己是生无可恋了好吧。 “爷挣回来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啊?都不够给闺女嫁妆的。”九爷想起这个就来气。 十爷凉凉的道:“九哥,要不咱现在就把三个侄女给万岁爷送去,将来嫁妆肯定是万岁爷出。” “滚蛋!这是爷亲闺女。”九爷看着跟猴崽子似得孩子,完全看不出他跟福晋半点相似的地方来。 五福晋都头疼,“你们不想着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养?净是操心些没用的。赶紧去十三府上,我记得十三弟妹说过,四嫂那边亲手做的奶糕子特别好。家里的孩子包括十三都是用那个的。每个月万岁都给十三府里准备一份,这些年就没断过。你去问问,先拿点过来应急,这么大点的孩子,想叫奶嬷嬷喂也不行啊。” 九福晋在里面哭的更伤心了。“爷,孩子送宫里吧。咱们不养了。四嫂会养孩子,只要孩子好,在哪都成啊。” 九爷都愣住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己就是想送去,万岁也得要啊。你都养不来,凭什么就得四嫂跟着受累啊。想的真美。人家真收下,是咱们占便宜了好吧,还把你委屈的,好似人家占便宜了一样。 正说着,外面禀报说,袁嬷嬷来了。 九福晋顿时就不哭了,她吓坏了,以为宫里真的抱孩子来了。她也就说说,哪里真的舍得。 袁嬷嬷送了两罐子奶,“刚开始,调的稀一点,慢慢的来。” 这边九爷千恩万谢,总算跟十三一个待遇了,可却是为了孩子。 不一会,四爷又派了擅长儿科的太医来,就叫住到九爷府里,时刻照看着。 十爷感叹道:“这就是在皇上跟前有脸没脸的差别。” 九爷正打算送十爷出门,听了这话,不由的一愣,“咱们这些兄弟,万岁爷也没见苛待谁啊?怎么就发起了这么个感慨呢。” 十爷低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如今管着这九门,听下面那些跟三教九流都熟悉的兵卒子说的。”他比划了一个八字,“那边的侧妃前几天也生了,但是满城的找大夫。有些大一点的药铺都不敢叫大夫去,怕惹上麻烦。最后还是年家将家里的大夫打发去了,又是派了自家的嬷嬷和奶嬷嬷过去。听说到底去的晚了,生下来是个格格,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回头往九爷府里瞧了一眼,“九哥啊,再可怜也别往上凑了。你想想那年氏,再想想九嫂。年氏在那里,连个大夫都不敢上门。九嫂这边呢,皇后打发亲近的嬷嬷来接生,那位可是接生过万岁爷的。又是叫送亲手做了奶糕子。万岁爷打发了两回太医。有上面看着,这些太医就是不眠不休的照看,也不敢叫出了差错。要不然,真沦落到那边那样的境地,你想想叫九嫂和孩子也没人管是什么样子?你心疼不疼?我是怕九哥你管着内务府,就少不了跟那边打交道,看见内务府的人不尽心啊,以次充好,就想管。我劝你,还是多留心直郡王府跟郑家庄更实在。我瞧着万岁爷对这两个哥哥,是真的没有什么芥蒂的。别叫他们受了委屈,到时候板子打在你的身上。” 九爷就挑眉道:“这你都看得出来?”老十如今越发了不得了。 “怎么看不出来?”十爷就道:“我那几天,天天赖在御书房外面。也不是白看的。皇上天天问弘晳弘昱的功课,晚上还跟着弘晖弘昀弘时一道,过来被万岁爷检查。你知道弘晳弘普弘昱喊万岁爷什么吗?喊他皇阿玛!” 九爷一惊!这事他真不知道。 “当初也就保泰能跟着咱们喊老爷子皇阿玛。”九爷就惊讶的道。 十爷小声道:“那是伯王一辈子的体面换来的。如今直郡王跟理亲王都不出来,两人的儿子反倒留在宫里,关键是看万岁爷的样子,是真的上心呢。” “行!我知道了。”九爷应了一声。以后给这两个府里的,一定是除了皇宫意外,最好的。 十爷这才呵呵一笑,到门口了才道:“九哥,其实生闺女什么的,也没什么。不用太伤心,也不用太在意。最近,京城里肯定有不少看笑话的,九哥别往心里去就好了。”说完,就快走两步翻身上马。 然后,九爷就听见老十压抑的笑声。 md的!这就是一个看笑话的。 笑什么!笑个屁! 爷生闺女,那是因为爷生的起!爷有银子给闺女陪嫁!怎么的吧。 换做你们任何一个生这么多闺女试试,愁不死你。 九爷挺了挺胸,表示爷十分有银子! “你们倒是想生闺女,但是你们生的起吗?”九爷轻哼一声,这么想到。 第225章 清穿故事(134)一更 清穿故事(134) 因着九爷家添了三个闺女的事,林雨桐将格格们的教养也提上了记事日程。 首先是宫殿,自己得有个‘上班’的地方不是。晚上可以回养心殿的后殿嘛。反正她对于搬出去是这么理解的。 坤宁宫,只是供奉着康熙朝的皇后。要不是这里有特殊的意义,林雨桐一点都不稀罕这里。太不吉利。 在这里住过的女人,还真是挑不出个好命的。 尽管她不信命,但还是觉得瘆得慌。于是只是将其他的侧殿配殿收拾起了,逢年过节,命妇朝拜等等,在这里举行就行了。她可没打算在这里住。 于是又收拾了永寿宫,永寿宫距离养心殿最近,就在养心殿的正后方。也算是个独立的地界了。 这才下了旨意,叫格格们过来用饭。 女孩子,六七岁到十几岁不等。叫林雨桐有点挠头。 太乖了!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个生的纤细婀娜,身娇体软的样子。不用说话,就抿嘴一笑,然后含羞低头。 不过也难怪。这些个格格都是教养嬷嬷教导,将孩子教导的听话乖顺才好拿捏。而大人们也总是觉得女孩子嘛,乖巧柔顺就好。 得!如今变成这样了。 理亲王家的雅丽奇倒是大方,就是坐在那里,连嘴角露出笑意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活脱脱又一个先太子妃。 这不对! 小姑娘聚在一起应该是叽叽喳喳的才对嘛。恨不能将房顶掀起来,这才是小姑娘家应该有的样子吧。 吃饭的时候,一人就吃那么几小口,跟喂鸟似的。 林雨桐觉得,这些孩子,全都叫嬷嬷们给养废了。 但是自己跟孩子没才是刚开始接触,孩子的心里肯定还是对自己的教养嬷嬷更亲近。自己再是皇后,这些孩子再怎么喊皇额娘,心里都还是陌生的。 这一点,她不着急。 只有等她们有了自我的意识,那些嬷嬷的行为迟早会触及她们的底线。等她们自己意识到问题的时候,这教育才算是初有成效。 等把孩子们送走,林雨桐还得回去看自己的弘暄,这孩子开始学叫人了。单个字,单个字的往出蹦跶。笑的时候,露出几个小米牙,别提多疼人了。 但这孩子乖,乖的厉害。跟弘昭完全是两种孩子。要不是都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她还真不信。 等回到了养心殿后殿,意外的是弘晖抱着弘暄在屋里玩。 “什么时候过来的?”林雨桐直接进里面去换衣服,“怎么不叫人叫我一声。” 弘晖过来,大概是有事。这些孩子如今住在阿哥所,等闲了见不到面。就是每次等四爷叫来问功课的时候,能顺便过来叫他瞧一眼。 尤其是弘晖,太多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于是,他来的次数反倒不如弘昀和弘时多了。 “就是给额娘请个安。”弘晖一边将弘暄的磨牙棒拿开,逗他。一边道。 林雨桐换了衣服出来,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学的什么规矩,什么请安请安的,净是给我摆虚的,说吧,什么事?” 弘晖抿着嘴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九叔那边不是有喜事吗?儿子拿不准该去不该去?” 这有什么拿不准的? 林雨桐不解的看他。 弘晖沉吟半晌才道:“九叔毕竟如今不同以往,皇阿玛又叫弘昀跟着九叔历练。儿子倒是没想多,就是怕别人想多了。” 林雨桐这才恍然。他跟弘昀心里都没事,怕别人从他的行为里解读出别的意思来。 “问你阿玛去。”林雨桐哪里知道这事怎么处理啊。前朝的那些大臣,脑回路跟自己就不一样。这事她也没见过。只能给他一个最便捷的办法,不懂就找你阿玛问去。 弘晖见林雨桐真不是开玩笑,都有些愕然了。 “不是额娘想的少,是你想得多了。额娘知道你不是怕你阿玛疑心,而是觉得为这个小事去打搅你阿玛,觉得小题大做了。怕给你阿玛添麻烦。但是生下你们,养大你们,本来就是个麻烦事。但是弘晖。孩子之于父母,即便是负担,那也是甜蜜的负担。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作为阿玛,能被孩子麻烦,是一件高兴的事。真正叫父母难过的是,有一天自己变老了,反而成了你们的负担。明白吗?” 弘晖眼圈红红的,久久才‘嗯’了一声。 没留弘晖吃晚饭,叫他去前面找他阿玛了。父子的感情就是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培养起来的。 四爷对于弘晖饭点过来还有些惊讶,“你皇额娘没留你吃饭?” “过来陪皇阿玛一起吃。”弘晖请了安,就顺势坐在四爷的边上。 四爷很高兴,“朕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想要好吃的,还得你额娘赏才行。” 正说话,苏培盛就提了两个食盒进来,一个是四爷的,一个是弘晖的。 打开摆上,四菜一汤,竟然还不是一样的。 吃饭的时候,父子俩还能说说话。四爷就问起弘晖在户部的事。 弘晖咽下嘴里的饭,只叹了一声,说了句‘任重而道远’。 四爷就笑了。 弘晖吃着自己这边青椒碎末煎出来的蛋饺味道好,就夹了一个给四爷,“阿玛尝尝,最近老是吃清淡的,偶尔吃点重味才觉得有味。” “那是你陪着你皇玛法吃了一段时间,习惯了重味。”四爷将煎饺吃了,点点头,“是不错。”带着点辣味,两面煎的焦黄。吃到嘴里又焦脆,“看来你额娘偏心啊,给你做饭才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弘晖就笑,也夹了四爷面前的菜,尝了尝才道:“倒是儿子的不是了,阿玛最近是不是上火啊,要不然怎么都是一水的下火的菜色。” 说着,就把煎饺挪远点,这东西上火的人还真是不能吃。 四爷这才恍然,就说这两天怎么这么寡淡呢。昨儿后槽牙还能疼呢。今儿还真就不疼了。 一时心里就比较受用了。 弘晖这才说起去九爷府贺喜的事,“如今,儿子真是觉出二伯当年的艰难。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敢有丝毫的差池。不是怕皇阿玛心里觉得不好,而是朝臣跟天下人都看着呢。儿子一晚上一晚上的都睡不踏实。” 四爷放下筷子,拍了拍弘晖的肩膀。这就是问题的症结。 当时理亲王在太子位的时候,全天下都恨不得盯着太子。拿放大镜去检验这个太子。别说是天下人和朝臣,就是他们这些兄弟,又何尝不是盯着太子看。 太子嘛!必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如今到了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四爷却并不那么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只要是人,就有缺点。 弘晖没有太子的名分,却也被早早的看成是隐形的太子。当年二哥所遭遇的,这孩子都得从头在遭遇一遍。这对于一个人心性的历练,真说不上来好不好。 有时候,真的能将人逼疯了。 就如同二哥当年一样,皇阿玛心里的那些道理他都明白,甚至一直是理解的,也是配合的。但是现实的压力,不得自由的憋屈,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会义无反顾。这就是心魔了。 饭也吃不的差不多了,父子俩起身,去一边的榻上坐着喝茶。 “你得知道,别人怎么看你,这一点也不重要。他们在心里,其实也不敢对你品头论足。反而是你对他们的看法,才是他们最看重的。”四爷笑道,“跟在你皇玛法身边这么久了,还没学到这点不动如山的心态吗?” 弘晖有些赧然:“知易行难。儿子现在,也是满肚子的道理,可是想要做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四爷笑了笑,“尽力就好。在阿玛心里,你这样就很好。”随即又转移话题,“想去你九叔府上就去吧。你去了,他们会多想。你不去,他们也会多想。随他们怎么想吧。你得学会左右别人的看法,而不是被别人的看法左右。” 弘晖眼里闪过一丝明悟,就笑道:“只要九叔不以为儿子是去看热闹的就好。” “那你放心,他肯定是以为你是去看热闹的。”四爷笑道:“他就是这命。一辈子挣多少银子,最后全都得成了别人家的。等到他老了,剩下的大概就是后悔了。给别人做嫁衣裳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他不光赔上嫁衣裳,连闺女带家当都得赔上。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要为谁辛苦为谁忙。” 孩子洗三,虽然大家见不到孩子,但该有的仪程还是有的。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九爷也不知道高声跟说叫板,十分高昂的道:“三个闺女怎么了?有三个闺女,将来就有三个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三个女婿一个半儿。说到底,一胎生了一个半儿子,爷还是赚了的!” 弘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惊得摔倒…… 第226章 清穿故事(135)二更 清穿故事(135) 弘昀陪着弘晖在外面,都能感觉到里面众人散发出来的这种‘只要你自己想的开就好’的同情气息。 “九叔也不容易。”弘昀低低的叹了一声。 弘晖:“你能不能不要跟着众人一起,带着满着同情的心态去看人家。人家已经够难受的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弘昀惊奇的看着他哥:“……”这是说您的同情更高端吗? 弘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才往里面走。阿弥陀佛,他真的没打算同情来着,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怎么办? 兄弟俩一进去,屋里就静了一下。 “你们哥俩怎么来了?”九爷作为主人,先迎了过去。 兄弟俩被人用看吉祥物似得眼神盯着,也已经习惯了。赶紧给屋里的长辈们行了礼,才对九爷道:“瞧九叔说的,您这大喜的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恭贺呢?” 大喜?喜个屁! 爷那是被人顶在腰眼上了,不逞强,不自我安慰行吗? 三个格格要是换成三个阿哥,九爷想想,做梦都能笑醒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那是要飞上天的节奏啊。 九爷心里认定这哥俩也是来看热闹的。心道:这爱新觉罗家果然就不出什么好鸟。 但还是客气的将两人让了进去。人家是皇阿哥啊。自己虽然也是,但是咱们过气不是吗。 三爷就笑着招手,叫这兄弟两人坐到他身边去。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嘛。比他们更前途无量不是。客气点,总是对的。这里面八成就有一位潜龙哟。 弘晖和弘昀哪里敢了?按照爵位,两人都是光的阿哥,上面一水的叔叔伯伯,都是亲王。就是下面坐着的也是郡王,贝勒贝子啊。 弘昀就笑眯眯的道:“伯王,侄儿们怕您问功课,还是不去了。我们可听弘晟说了,上次回家,屁股都被您揍肿了。您还是饶了侄儿们吧。我们就不过去讨打了。” 真会说话,姿态放的低,拒绝了三爷还把三爷的面子给的足足的。最后祭出弘晟,更添了几分亲近在里面。把自己摆在弘晟一样的位子,谦卑,礼让,圆滑。众人眼睛一亮,还真没瞧出来,万岁爷这位二阿哥还真有几分本事。 众人一笑,三爷也觉得很有面子,伸手点了点弘晖弘昀,这哥俩才敬陪末座。 挨着十五,十六,十七几位叔叔坐了。他们几个,虽是叔侄,但在上书房就很熟悉,他们也不说朝廷的事,关于公事,一点都不谈论。 倒是十五,说起了他得的几匹好马。弘晖心里知道,他也不过是为了叫自己感兴趣,借着马来跟自己亲近亲近。 他没有拒绝,“那我们就偏了十五叔的好东西了。不过,我那里的藏獒快下崽了,十五叔哪天过来,给你抱一只。” “可是先帝御赐给你的那只?”十六就赶紧问。那条藏獒浑身雪白,站起来比狮子体型还大。他就见过一次,眼馋的跟什么似得。没想到先帝竟然赐给了弘晖。说来也怪,都说藏獒认主,没想到被先帝养大的狗,竟是一点都不排斥弘晖。后来,先帝没了,听说那狗愣是绝食了三天。都说是万物有灵,这藏獒就更被传的神乎其神了。 就听弘晖道:“这一胎也不知几个?要是多了,给十六叔一个也无妨……” “生几个也不多,也不能给人啊。”九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就喊了一嗓子。 弘晖还愣愣的,不给人怎么办啊?在阿哥所养一院子狗?那还不吵翻了天去。 就算是先帝御赐的,但这也没给别人啊。弘昀说他不要,弘时要一个,弘昭还小,就算他要也不敢给他养。十五叔一个,十六叔一个。这才正好三个。都是先帝的亲儿孙,怎么就不行了。 按照狗一胎就生四五个算,可能还有剩余的。 他闹不明白九叔蹦出来是什么意思。 十四就笑道:“九哥,你别裹乱,人家这说的是狗,没说孩子。” 九爷眨了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哎呀妈呀,我这是没睡好,叫三个丫头片子吵了一晚上。耳朵不好使了。” 十四心说,你哪里是光耳朵不好使了?分明就是连脑子也不好使了。你见过哪个皇阿哥把孩子送人的?简直莫名其妙。 他扭头对弘晖解释:“别在意,你九叔这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不好了。别看面上强硬,那都是逞能呢。” 弘昀认同的点点头,“还是十四叔你一针见血。” 十四爷算见识过这俩侄儿的能耐,他对自己的智商有点怀疑。想打交道吧,又觉得说不定能被这俩小子装进麻袋给卖了。自己虽然不想再掺和什么,但是以后想过的体面,还真少不了跟这几个侄儿打交道。 弘晖是大家都盯着呢,自己凑不上去。也不敢凑上去。 弘昀笑嘻嘻的,但是属于蔫坏的人。他有时候觉得这小子更是滑不留手。 心思一转,他想到一个人,于是问道:“弘昭如今去上书房了吗?” 弘昀奇怪十四叔怎么问起这小破孩,但还是道:“在宫里瞎跑呢,都快把宫里翻过来了。太后她老人家还不叫人管。”那小子如今都成了宫里的一霸。谁见谁躲?昨儿才被皇额娘揪住揍了一顿。 十四就道:“那小子想去瞧孵蛋,说好了叫我带他一起。” 那简直太好了。 弘昀都快哭了。 弘昭这小子太能折腾了。前儿给他的鱼缸里灌满了水,结果鱼蹦出来了,他马上放猫把鱼吃了。昨儿给他的笔袋里塞了好几个大青虫,难为他从哪找来的?今儿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听见隔壁的弘时在跳脚,肯定又是被弘昭给惹得。 如今竟然有人要主动带弘昭,太好了有没有?简直喜大普奔。 “大哥!十四叔说要带弘昭去看孵蛋。”弘昀扭过去对着弘晖使眼色。 弘晖赶紧道:“那就有劳十四叔了。您今儿是不是就要去皇庄?可真是勤勉,侄儿回去一定跟皇阿玛说说。您放心,侄儿这就叫人回宫,叫人给弘昭收拾行李。一定不耽搁十四叔回去的时间。” 不等十四有反应,弘晖就打发傅弛出了门。 十四突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他扭头看十三,想寻求答案。 毕竟他开口要带走的是皇上的阿哥啊。还是年龄不到上上书房的年纪。怎么就都这么大胆,敢把孩子交给自己。就是福晋,都不许自己碰自家的宝贝疙瘩呢。 十三一扭头,忍笑中。十四你没事多什么嘴。弘昭那是你能管的了的。昨儿都敢给万岁爷批折子的朱砂里兑水。万岁爷不仅没训斥,还告诉他,这么做容易叫人看出破绽。那红色的添了水一眼就瞧出来了。要是那黑墨里,再加上砚台也是黑了,就算倒了清水进去,看上去也跟浓墨一样。两人还兴致勃勃的做实验,看给朱砂里添什么才不会叫人看出来。 最后还是主子娘娘将人哄回去,然后出了养心殿就变了脸,狠狠的揍了一顿。 不过这孩子是皮实,转脸就无所谓了。照样到处闹腾。 四爷不赞成林雨桐打孩子,:“……爱闹是孩子的天性。朕小时候想干的事情多了,但是这个嬷嬷不许,那个嬷嬷也不让。轻松也就那么几年,等孩子大了,自然就好了。你叫他闹,他也不闹了。你见他给弘晖弘昀弘时捣乱,就是莫雅琪那里,也没少遭殃。但你见过他给弘晳他们捣蛋了没有?他敢在朕面前胡闹,但是你见他在朝臣面前胡闹过没有?没有!这证明他心里什么都明白。说到底,都是咱们太忙了,陪着这孩子的时间反而少了。你看他出生以来,有了记忆这两年,出了多少事。爷也忙,你也不清闲。中间还添了一个弘暄,给他的关注就更少了。所以,对他要更多点耐心才行。” 这边正说着,林雨桐也正自责。就听苏培盛进来说是傅弛回来了,说了大阿哥带话了,十四爷想带着弘昭去皇庄。 这林雨桐哪里能放心啊。 十四自己有时候还幼稚的跟个孩子似的。 “叫弘昭来问问。”四爷对孩子有时候真的十分民主。 林雨桐心道:就弘昭这折腾劲,要不了两天,十四就得疯了。 就听四爷道:“也好叫十四知道,朕这些年是怎么忍耐他的。” 林雨桐顿时略囧,您这是报复吗?是吗? 听见外面小短腿倒腾出来的脚步声,就知道这孩子来了。 进来就一头大汗,身上沾着土。林雨桐有时候想,弘昭身边的人看着都瘦,是不是因为跟着这么一个主子来来回回的跑,给练出来的。 嬷嬷们气喘吁吁的跟着跑来,刚要请罪,林雨桐就摆摆手,自家的孩子难带,不赖别人。她上前给弘昭把衣服上的土拍了才问:“你十四说叫你去,你去不去?” “去!去!十四叔不会孵蛋,叫我去帮他。”弘昭说的十分的大言不惭。 林雨桐手上又不由的重了两分:“……”你十四叔一定会谢谢的帮助的! “那就去吧。”四爷答应的十分干脆。 林雨桐:“……”十四气出个好歹来,真的没关系吗? 第227章 清穿故事(136)三更 清穿故事(136) 洗三礼的酒宴上,九爷收到了许多的祝福。如果这些算作是祝福的话。 “这次三个格格,下次至少得有一个是阿哥吧。这一个半儿子,到底顶不上一个完整的儿子不是?老九啊,你得继续努力!” 滚蛋!要是能生下一个完整的,谁愿意用着半拉子拼凑啊? “虽然是三个格格,但是这也很了不起了。这不是咱们本事不济,是咱们命不好。人力不可及的事情,别勉强。” 别在跟爷提命的事,爷跟你急! “这人啊,就得往开了想。虽说之前先生了五个格格,才生得儿子。这次恐怕还得先凑五个格格,才能……但这好歹是个盼头不是?总比没希望强吧。” 这是诅咒爷呢吧!这绝壁是诅咒!你才要再生五个闺女呢! “不是我说,这也可能是你黑心的银子赚的多了,报应来了!老天爷这是帮着你散财呢。” 谁赚黑心银子了?什么跟什么就报应了!你们这都是嫉妒!嫉妒爷有银子,嫉妒爷一下子就能添三个闺女。 九爷喝的晕晕沉沉,连这些缺德的话是谁说的都记不住了。 这些兄弟啊,一个个的,就见不得爷好啊。 “爷生了三个闺女,那是爷的本事。要是不服气,你们也回去生一个试试。要是也能来个一炮三响,爷我跟你姓。”九爷的声音十分骄傲和高昂。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一愣,跟着就更大声的哄笑。敢在这里开你老九玩笑的,谁不是姓爱新觉罗的。 谁跟谁的姓?不全一样吗? “老九这是喝醉了。”五爷到底是亲的,心疼这糟心的倒霉弟弟了,“九啊!咱回去歇着,客人哥帮你送。” 九爷一看是他亲哥,顿时就哭开了,“哥啊!他们都笑话我啊。可他们谁比我好了?就拿五哥你来说吧。我那福晋好歹还给我生了三个嫡女呢,五嫂呢?五嫂连一个蛋都没生下来啊。这么一比,哥啊!爷这也算好的吧。” 五爷的脸顿时就黑了!什么叫做你五嫂连个‘蛋’都没生下。这混蛋玩意,就不该心疼他。顿时就撒了手,由着九爷一屁股摔在地上。自己也转身往外走。 “哥啊!你去哪啊?”九爷坐在地上,还迷蒙的看着他哥的背影。 干嘛去?能干嘛去? “回去跟你五嫂生蛋去。”五哥恨恨的道。 留下一屋子兄弟笑的七倒八歪的。 就听九爷又对着老七道:“七哥,你不回去?” 回去干嘛? 七爷不解的看九爷,“都不叫哥在你府上将这一顿饭吃完,就开始催啊?舍不得还是怎么的?难怪别人都说越是有钱就越抠。” 九爷眯瞪的道:“五哥都回去生蛋了,七哥不回去?我记得七哥家的猫最厉害了。回去晚了,怕是不行啊。小心再挠一下啊。” 七爷顿时跟吃了苍蝇似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瞪着眼睛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路遇九爷摇摇晃晃的要起来,七爷毫不犹豫的推了他一把,然后看着九爷又摔下去坐在地上,他这才气顺一点的道:“瞧瞧,瞧瞧,撞到了吧。哥哥我腿脚不好,老九见谅啊。” 说着,越发的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了。 九爷瞧着就道:“哎呦,我家的大厅,这路都不平了?” 七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之后也不见瘸了,蹭蹭蹭的快步走了。 三爷一看,这老九逮谁咬谁,不能再呆了,就道:“行了,都喝醉了,差不多就都回吧。” 说着就起身。 九爷又道:“那就不留三哥了,三哥也一定能老树开新花,叫我三嫂老蚌生珠。” 谁老了?谁老了?你哥我还正值壮年呢? 三爷气哼哼的,从九爷身边过去,还不忘将刚才吃饭不小心沾到手上的油蹭到九爷的衣服上,才离开。 十爷左右看看,排在他前面的老三,老五,老七都走了。老八没来,那么接下来的矛头岂不是对准自己了。 这边他一愣神,就见十三偷偷摸摸的带着十五十六十七还有弘晖弘昀给溜了。 就剩下自己跟老十四。 十爷就道:“九哥,咱是亲的。” 十四心说,我也不是后的啊。他站起来,就道:“九哥,弟弟我也先走了,还得进宫接弘昭呢?” “十四啊,哥知道你心里苦啊。”九爷十分同情的往十四的下三路一瞧,才道:“不行就不行吧,别往歪门邪道上走。横竖咱也不缺儿子闺女。”九爷就坐在地上,仰着头,满脸的悲悯。 十四顿时脸都青了。他蹭一下站起来,黑着脸往外走。都走到一半了,突然转身回来,伸出手在没吃干净的菜盘子里蘸出满手的油来,走过去在九爷身上一抹,气才消了一点,哼了一声,“这么缺德,就该生闺女,一直生。” 这才洋洋得意的往出走。 等都走了。十爷才靠过去,“我说亲哥啊,你这是真醉了还是装的。” 九爷一下子就跳起来,“你说呢?”看神情哪里有一点醉态。 十爷心道:你是够损的。装着喝醉了,专揭人家的短。难怪一直生闺女。 就听九爷轻哼一声,“揭别人的短,爷得三分醉七分醒。揭你的短嘛……” “哥啊!”十爷左右一看,嘻嘻一笑,毫不在乎的道:“我还真不怕。在外人面前揭短才叫揭短。就咱们两人之间,那哪里是揭短,分明就是坦诚相待嘛。你说吧。我不怕!” 九哥一挑眉,呵呵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 十爷眉毛都能飞起来,“我说的。” “是谁回去的晚了得跪搓衣板啊?是谁去小老婆屋里被福晋逮住了,光着屁股被抽鞭子,屁股被打的十多天不敢挨凳子?”九爷问道。 十爷呵呵一笑,“咱们哥俩,没有秘密……”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一声‘噗嗤’的笑声。 十爷马上跑出去,就见十三,十四领着十五他们撒丫子往外跑。 原来这几个没走,一直躲在外面偷听呢。 十爷回头,怒瞪九爷,“九哥,你可是我亲哥。”不能这么害我吧。 九爷哼哼两声,“是你叫哥哥说的。” 友尽! 十爷抬手,将桌子给九爷掀了,然后气哼哼的走了。 “小样!”九爷得意的笑。还不信治不了你们。叫你们笑!再笑一个看看。 管家赶来,看着满地狼藉,“这可怎么话说的?” “没事,你十爷掀翻的。”九爷满不在乎的道。 管家顿时就不担心了,十爷一言不合就掀桌,九爷府都见怪不怪了。 却说,十三,十四在九爷门前分手,十四见弘晖弘昀走时都没提弘昭,想着他们许是忘了。因为心里的某种不安,十四还是只当一句闲话过去就算了。 不过想到弘晖说自己勤勉,会禀报给万岁爷,他心里也就收了回府一趟的打算。直接出城,打算去皇庄。 谁知道刚出城门,有碰见苏培盛这奴才。 “十四爷,等您多时了?”苏培盛打千行礼。 十四翻身下马,“苏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哎呦我的十四爷嗳,您老人家可别折煞了老奴。”苏培盛笑着指了一边的马车,“您瞧,万岁爷叫奴才给您将四阿哥送来了。” 十四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抬头看过去,就见车窗上的帘子已经拉开,弘昭那小破孩正挥舞着他的小肥手。乐呵呵的跟自己打招呼呢。 还真给自己送来了? “不是……万岁爷能放心?”十四诧异的问苏培盛。 苏培盛更惊讶的道:“瞧您这话说的,亲叔叔都不放心,能放心谁?”他说完,就笑道:“不过……” “是四嫂不放心?”十四眼睛一亮的问道。 苏培盛呵呵一笑:“皇后娘娘说,要打要骂,都由您。” 十四刚缓和的神色又落下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是贼胆大。真敢将这宝贝疙瘩给自己带啊?相信自己?拉倒吧!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于是摆摆手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了。万岁爷放心,主子娘娘也放心,就是太后不放心。她老人家一定说了,要是弘昭敢少一根汗毛,回去就把我的皮给揭喽。是不是?” “要不说十四爷您圣明呢!”苏培盛躬着身子弯着腰,笑的好不幸灾乐祸! “行行行了!知道了。”十四打发苏培盛,“回去吧。” 笑的这么恶心给谁看? 苏培盛半点都不嫌弃人家态度不好。终于甩掉这个小恶魔了,简直不能心情更好啊。 看着这些人走的毫不犹豫,十四心里的不安越发的重了。 尤其是看着守在马车边的侍卫,还有那些跟着伺候的太监嬷嬷用十分同情的隐晦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这种不安就更加的强烈起来。 说良心话,弘昭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说可爱,那真是可爱。尤其是顶着一张跟老四一样的脸,看着就让人有种莫名的喜感。 此刻就见这孩子趴在车窗上,甜甜的喊:“十四叔……” 第228章 清穿故事(137)四更 清穿故事(137) 十四觉得自己一定是多心了。弘昭真的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不犟嘴。比自家的小子都乖巧。 比如,坐在马车上,自己叫这孩子睡觉,人家孩子就乖乖的睡觉了。 这样的孩子多好带啊。 比自家的混世魔王好太多的好吧? 那奶嬷嬷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这是因为早上起得特别早,给三阿哥的夜壶里塞了个小耗子进去。现在是真的累了,在补眠呢。 十四看着弘昭的睡着的小脸,就觉得十分有成就感。他想起了每次见到自己都冷着脸教训他一次的老四。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总算轮到爷也教训教训你……儿子了。 当然了,也是因为这张脸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皇庄并不远,到了的时候弘昭还没醒。因为来的突然,也没提前收拾出院子来,十四没办法,只能将弘昭先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天也不早了,再收拾也得等明天吧。 这孩子规矩很好,就算是睡着了,也不乱动。 “不尿床吧?”十四不放心的问。 奶嬷嬷肯定的摇摇头,“四阿哥早就不尿床了,想尿了自己就醒了。”说着,就把小夜壶放在床角,这该是老地方。孩子自己起来就能摸到。 真省心! 自家的小子半夜想尿了都不起来,得等着人将夜壶放在小牛牛的下面,吹上半天的嘘嘘才肯尿。 真是孩子跟孩子不能比啊。 老四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个个孩子都好呢? 这一天折腾的,他也累了,早早的梳洗了,也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伸了个懒腰,这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呢。 他这么一翻身,就听见‘咔嚓’一声响,再一动,连着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这是什么?被子里钻进什么东西了? 不能吧? 可千万别把万岁爷的皇阿哥给咬伤了! 十四心里一惊,抬头一瞧,孩子不在床上。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睡醒了,被嬷嬷们抱出去了。 他这才掀开被子,想查看床上到底有什么? 锦源在外面听到动静,就进来伺候,“爷醒了?昨晚睡的还好吧。奴才还担心四阿哥搅合的您睡不成,没想到小主子真是乖的不得了。” 十四对弘昭的这一点十分的满意,就点点头,对锦源道:“你先过来瞧瞧,这床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锦源就笑,“有什么东西掀开不就知道了?” 说着,伸手,抽了十四的被子。 就见十四的身边,摆了两排的蛋,刚才一动,将这些蛋都给压碎了。留了满炕的白的黄的的粘液,远远一看,怎么就那么恶心呢。 锦源愣住了,“爷,你摆这么多蛋做什么?你这……这么是孵不出来蛋的。” 谁想这么孵蛋了? 十四气的手都开始抖了,“谁干的?” 他从床上蹦下来,指着锦源道:“作死的奴才,睡在这里,人家往你主子身边放了这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这今儿是不知道什么东西下的蛋,要是匕首呢?要是du药呢?你主子我都死八百回了。” 锦源心里委屈,大着胆子道:“主子,要是真有害人之心,怎么会摆着蛋呢?” 也对! 十四突然福至心灵,“弘昭?弘昭呢。” 锦源用手指了指外面,“在外面呢?” 此刻的弘昭带着工部侍郎李大人,往院子里赶,“十四叔十分的勤勉,晚上睡觉,被窝里都放着蛋。你回去一定要跟皇阿玛说说,十四叔是怎么实心任事,兢兢业业的。” 这位李大人看着跟万岁顶着一张脸的小豆丁,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笑意应了。见四阿哥十分热心,要拉着自己去看十四爷孵蛋。他心里还道,十四爷这戏做的有点过啊。不过能将万岁爷的小阿哥带出来,可见万岁爷还是想给十四爷机会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做这个坏人呢? 于是笑呵呵的道:“听四阿哥的。” 两人刚进院子,就听见十四爷在屋里喊:“弘昭?弘昭呢?” 弘昭笑眯眯的,脆生生的答应道:“十四叔,你千万别动啊,我这就进来。” 于是伸手拉了李大人进屋子。结果一进去,李大人和十四都吓了一跳。 李大人没想到十四爷真的在床上,在被窝里孵蛋。再一看那满床的狼藉,心道,好似效果不怎么好啊。 十四见还有外人,顿时一惊,向后退去,谁知脚下没站稳,脚下一滑,完蛋鸟!一屁股坐在了不知道是蛋还是带着蛋壳的蛋液上。里裤上,屁股的位置简直不能看。在加上里裤是丝绸的,本身就凉,湿了以后,他不光凉啊,他还容易粘在人的身上。比如十四,此刻湿衣服完全把身后浑圆的形状给衬托了出来。更要命的是,他骚包的穿的是白色的蚕丝里裤。轻薄不沾身,那是在干燥的情况下。 “哇哦!十四叔你屁股真圆,上面还有一颗红痣!”弘昭十分惊奇的喊道。 十四恨不能拍死弘昭,熊孩子!这就是熊孩子!他赶紧伸手,护住自己的屁股,谁知道手一挨着屁股,上面的蛋液黄黄的就粘在了手上。十四有一种好想死一死的心情。 李大人现在恨不能将头埋进肚子里。十四爷的勤勉他……看见了?心是好的,就是没干好而已。 不过,这精神还是可嘉的!态度还是诚恳的!想办好事情的愿望还是强烈的。 既然万岁爷想给十四爷增加筹码,不惜把四阿哥都放出宫了,那怎么着,夸赞十四爷的折子自己也得上一份的。 于是,他拱拱手,对十四爷道:“十四爷努力,下官看在眼里,一定据实已报,据实已报。在下告辞。” 说着,就撒丫子跑了。 这场面太美,他不敢看。 等李大人走了,十四瞪着眼睛看弘昭,“爱新觉罗弘昭!” 弘昭委屈的不得了,“十四叔,都怪你把事情弄砸了。我昨天就听说这个李大人一大早要看看看的。我都想好了,你只要躺在那里不动,边上摆上蛋,他们都知道十四叔努力孵蛋,回去跟皇阿玛说说十四说的好话……我是为十四叔好的。” 十四哪里听他的鬼话,拿起床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打,谁还管他是不是皇阿哥。 弘昭哪里肯吃亏?赶紧往外跑,见十四要追出来,忙喊道:“十四叔,屁股!屁股!小心屁股!” 十四顿时就站住,气的在屋里跳脚。等收拾好了出来,早已经不见弘昭了。 他又怕这孩子跑丢了,又怕出了意外。毕竟这里皇庄,有水渠池塘,危险的地方不少。跟宫里可不能比。 锦源小声道:“跟着四阿哥的人不少,应该没事的,爷。” 但一旦出事,爷这辈子都翻不起来了。自己怎么就想不开,招惹这个小祖宗做什么。 “弘昭,你出来,爷不打你。”十四爷喊道。 就见弘昭远远的招手,在几棵大杨树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十四走了过去,就见弘昭蹲在地上,扒拉着枯树叶,也不嫌弃脏。伺候的人远远的跟着,一点都不靠前,肯定是被这小祖宗给折腾怕了。 这会子再怎么气,这也是皇上的皇阿哥,也是自己的亲侄儿。还能真打一顿不成。 他尽量的和颜悦色的靠过去,“你在干嘛呢?” “弄了个好玩的东西,你来看啊,十四叔。”他十分的小心翼翼,轻声对十四道。仿佛怕谁听见一般。 十四当他逮到了什么虫子,这个他一点都不怕。这都是他玩剩下的。他小时候天天逮了虫子往老四的任何一个能想到的地方塞。小儿科! 他不屑的切了一声,就凑了过去,就见弘昭狡黠的一笑,然后猛地就后退。 他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只脚都被绳子套住了。这是套兔子时打的结,一旦闯进去,就直接锁死了。 越挣扎越紧。要命的事他两脚并拢的被套住了。顿时就站不稳,向后倒去。 弘昭边跑边笑:“十四叔,那绳子是我从皇阿玛的内库里偷来的,听那些太监说,刀砍不断,火烧不烂。你也别费劲试了。赶紧找个人,看谁会解开那个结。那个套子是我跟宫里的一个侍卫学的,只学会打结,没学会解。”说着,又咯咯地笑。 十四的脚被捆了个结实,想起身都不能,还真是越挣扎越紧。 “弘昭,爱新觉罗弘昭!”十四咬牙切齿的喊道:“你仔细你的皮!” 到底是锦源叫人将十四爷给抬回去了。总不能叫爷蹦着走吧。 这哪里是什么四阿哥!这明明就是混世魔王嘛! 怪不得刚才他小声的说话,原来是怕伺候他的人给自家爷报信。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心眼啊。 十四被捆了半天,锦源才在附近找到一个猎户。 那猎户看了那绳结半天,奇怪了看了一眼这贵人。见桌子上放着小剪子,就拿起来,一剪子下去……剪断了。 断了……断了……竟然断了…… 说好的‘刀砍不断,火烧不烂’呢? 闹了这半天,自己白白被捆了这么长时间? “弘昭!爱新觉罗弘昭……”十四满是悲愤的喊道。 第229章 清穿故事(138)五更 清穿故事(138) 礼部紧锣密鼓,确定下来了登基大典的日子。 当然,这都是要四爷操心的事,跟自己其实不相干。 袁嬷嬷之所以这么激动的将这事禀报给自己,是因为登基大典之后,才能确定封后大典的时间。 只有封后大典之后,正式的祭拜了天地神明,自己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后。 她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倒是弘昭突然不在宫里了,太后她老人家寂寞,终于想起还有个孙子弘暄,于是,早早的就把孩子接走了。没有熊孩子淘气,竟然叫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连弘暄这个贴心的小棉袄都不在,她顿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弘晖在户部,听说还是要清理一下旧账,开始忙了。 弘昀呢,在理藩院。蒙古那边的爵位更迭频繁,几乎天天都有人在为这个打官司。九爷管着内务府,理藩院实际上一大半的事是弘昀担着呢。 弘时这娃还在上书房念书,起早贪黑,就怕被师傅们训斥。 只有莫雅琪有空,再说了,放松了这么久,也该去瞧瞧这个格格们了。 今天的天好,初春,带着点风,柳条已经发出了嫩芽。 宫里换季的衣服已经发下去了。因为守孝,宫女的衣服全都是月牙白和鸭蛋青的。就算再怎么爱美的宫女,也不敢这个时候掐尖打扮,犯了主子的忌讳。 所以,整个紫禁城都有些闷。 格格们也在念书,都是老儒在讲什么女四书。 林雨桐的到来,叫那位老先生就赶紧停来下来了。 她不能反对女子学女四书,这是跟整个礼教对抗。她的小身板还真扛不起。但她想,她能教导她们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叫她们不能甘于屈从于命运。 在这个世上,于女子而言,其实她们的身份要想过的好,比别的女人更容易与便捷。 她站在上面,孩子们跟师傅就不敢坐下。 但她今天就是不想坐。她看着站在下面,一个个低眉垂眼的姑娘,扬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多少都有些委屈,觉得要被抚蒙,觉得自己要重复你们的姑姑们,你们的姐姐们的命运。” 谁也没想到,林雨桐一上来,就直接将话给摊开了。 不一时,下面就想起了抽噎之声。、莫雅琪扭头看看,哭出声的是三伯家的妹妹,今年十一了。是三伯家的嫡女。她没有满人的名字,只有汉名叫心怡。 林雨桐不理下面的哭声,继续道:“你们害怕,你们迷茫,你们觉得现在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该享受的享受了,等将来嫁人了,早早的去了。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是吗?” 屋里的哭声更多了起来。就是莫雅琪也红了眼眶。 林雨桐的神色却更加的冷硬了两分,“你们也想改变,但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你们想过自救,但从来只能寄希望于你们的阿玛额娘。去祈求他们在万岁爷,或者在本宫这里得到什么恩赏。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依靠自己一次。” “你们这些格格,都识字。年纪大些的,更是看过史书。你们见过哪一朝哪一代在王朝鼎盛时期的公主郡主过的跟你们一样?” “你们说这是师傅教的,嬷嬷们教的。是从汉人那里学来的。那为什么看不到盛唐时高门贵女打马游街,交游嬉戏。何等的恣意洒脱。” “当然了,这不是你们的错!但这不意味着你们就完全没有错。” “其实,你们该走什么路,我教导不了你们。先生和师傅也教导不了你们。但是你们却有一个好榜样,而这个这么好的榜样你们看不到,只是盯着那些失败者,暗自神伤自己的命运。岂不可笑?” 林雨桐扫视下面,见都瞪着眼睛看自己,像是在寻求答案,就笑道:“还没想起来我说的是谁吗?” “那我就告诉你们,我说的是孝庄文皇后。”林雨桐的声音一落,顿时就响起了一阵吸气之声。 站在外面的四爷愣了愣,十三爷和九爷不由的跟着吸气。 他们几个是听说这边传来格格的哭声,吓了一跳才过来的。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番话。 就听林雨桐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位老祖宗为什么嫁到……当时还没有大清,而是金国。说到底,就是和亲与联姻。她是一步一步走到大清国的太后,太皇太后的位置上。以至于今天,坐拥天下的依然是她老人家的子孙。” “一样是和亲,一样是背井离乡,一样是远离亲人。不一样的是,你们是下嫁,你们背后有靠山。而她没有!科尔沁还需要她的周旋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们但凡有一点点自立自强的心,不甘于命运,敢于活下去,勇于争下去。你们但凡能有她老人家一份的坚韧,在任何地方,都不愁好日子过。” “所以,我不明白你们哭什么?”林雨桐轻笑一声,“觉得抚蒙的就过的不好?觉得留在京城的就一定好了?那你们再算一算,留在京城的公主,郡主们还有几个是活着的。是不是也不敢数啊?” “过的好与不好,跟在什么地方无关。你们就算出嫁了,也有公主府啊!是会冻着你们?还是会饿着你们?从京城到热河,快马三天,就能赶到。回来京城一趟真的很难吗?想要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吗?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苦的不能忍受,宁愿消耗自己的生命,等待死亡。” 林雨桐慢慢的坐下,“我今天说这些,不是要训斥你们。而是见不得你们这样得过且过的过日子。姑娘家就该是鲜活的。尤其是咱们家的姑娘,更是该恣意的。” “以后,但凡有嬷嬷们敢拿捏你们,克扣你们的,打!死活不论!” “嫁人之后,若敢有人干涉公主与额驸见面的,打!死活不论!” “若是公主府有不听差遣的,打!死活不论!” “若是额驸敢纳小妾养女奴的,打!打出个好歹来,我给你们兜着!这样的额驸,你们要是要,就叫他改了毛病。要是不想要了,咱就换!” “总之,和亲可以!下嫁也可以!但是窝囊气,咱不受!” “这话,是我说的,永远作数!” 林雨桐说完,就在那老儒见鬼的视线中走了出去。 外面那些格格身边伺候的嬷嬷跪了一地,一方面是因为万岁爷来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被林雨桐的话给吓住了。 倒是林雨桐看见四爷在外面,还愣了一下,行了礼,四爷伸手就扶了。 九爷跟十三爷才赶紧行礼。这不愧是敢拔刀的,这话说的,霸气! 但是真的好吗? 不要……咱就换!这话说的,叫人瘆得慌啊! 林雨桐却看着四爷问道:“爷,我说的话作数吗?” 四爷点点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奴才,道:“作数!永远作数。皇后的话就是懿旨,怎么能不作数呢?” 九爷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要是这样的话,其实送孩子进宫也没什么嘛!还省了嫁妆。孩子还有身份,以后也有保障。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将自家的闺女都塞进来,这省下来的,就是挣下来的。 十三爷觉得,回去能跟福晋有交代了。要是万岁爷跟主子娘娘都是这么个意思,其实嫁到哪里有什么分别。 先前就听万岁爷说过,要在京城盖公主府。公主们有半年的时间必须在京城的。要是蒙古真觉得这公主的额驸其实也是说换就能换的,那么,他们还会觉得只要把公主娶回家供着就是万事大吉了吗?以孩子们的性情,干不出半路换丈夫的事,这句话的威慑作用才是最关键的。 这大概才是皇上应允的毫不犹豫的原因。 晚上,林雨桐洗了头发,在熏笼上晾着。 就见四爷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佩服孝庄文皇后?” 林雨桐一愣,“一个女人,做到那个份上,别说我佩服,爷难道就不佩服。” 见四爷盯着她看,林雨桐有些恍然,就笑道:“但是作为女人,谁也不会想成为她。嫁了丈夫,却不是正妻。即便为小妾,也不得丈夫喜欢。更闹心的事,丈夫还喜欢上了她守了寡的姐姐。好容易生了儿子,丈夫却死了。为了儿子,不得不下嫁小叔子。可这些却得不到儿子的理解。母子不和,还不等儿子能理解她,儿子又死了。留下小孙子和天大的家业。孤儿寡妇,艰难求存。她老人家过的没我幸福。” 四爷一听就笑:“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夫妻俩关了门说话,怕什么。”林雨桐嗔了四爷一眼,“就算爷想秋后算账,我也不认。反正没人证!” 第230章 清穿故事(139) 清穿故事(139) “主子娘娘当真这么说?”七福晋问七爷道。 七爷轻哼一声,“你家爷在礼部,娘娘这话是懿旨,不光是要宫里的格格知道,还得叫已经出嫁的公主郡主们知道。这旨意不得从爷的手里过一遍吗?” “作数吗?”七福晋忐忑的问道。 七爷压低声音道:“你猪油蒙了心了。不作数能传出来。万岁爷当时就发话了,娘娘的话是懿旨,懿旨哪里有不作数的?” 七福晋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次进宫的不是她的三格格和五格格,而是闹的大格格进了宫。孩子要是不愿意抚蒙,将来这郡主,县主的爵位求不下来,那也是个麻烦事,就算嫁到京城,那也没了体面不是。 “我明儿递牌子进宫,把咱们的丫头都送去。二格格要是愿意去,我一并求了。”七福晋看七爷,“咱们家的孩子住一个院子就行。也不占地方,难道万岁爷还没有几个孩子吃饭的银子了?孩子十天回来一次,衣服首饰都是咱们自己准备。其实万岁爷也不吃亏不是?” 事情就不是这么算的! “你以为就你机灵?这消息一下来,谁看不见好处啊。除了万岁爷家,就那么一个闺女,谁家的闺女不是排成行。难不成就咱们心疼孩子?人家就都不疼。光是老九一个人,前面就有五个闺女。不信你看着,就老九那精明劲,一准早早的打包,将孩子往宫里扔。你们家爷在万岁那里,还真没有人家有体面。”七爷险些被福晋给气死。 “你没有体面,我有啊。我去求求娘娘,再叫额娘去求求太后。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豁出脸又能怎样?别到时候,人家好歹都有个爵位,就咱们家的闺女,当普通的宗室女一般的嫁出去。说句实在话,又有几家不是看爵位,而是看姑娘的?” 七爷叹了一声,“儿女都是债。”就是跟福晋再怎么拌嘴,也不得不说福晋说的是对的。虽说宫里的旨意是好的,给了孩子们保障。但是叫他们这阿玛额娘的看,不是实在过的不好,忍耐不下去,又哪里会用。这一旦用了,就证明孩子已经受到伤害了。 即便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能代替孩子过日子,也护不了孩子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雨桐就接到请见的牌子。 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十四福晋,甚至是裕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都来了。 最让人预料不到的还有八福晋。 八福晋的牌子她往旁边一放,“这个以后不用递上来了。” 随后手指又放在了十二福晋的牌子上,她有些不想见。但是这里面牵扯到一个人,那就是马齐。不光是马齐,还有富察家。不待见是一回事,却不能当面打脸。 她叹了一声,即便做到如今的位子上,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说实在话,她对十二福晋没什么恶感,但这也不是以喜好来看人的时候。 这么扒拉了一遍,还真是必须得见的人。 “那就见吧。”林雨桐说着,就起身,去永寿宫等着。 八福晋一直就在门口等着,看着一个个都进去了,却独独没有宣她。她的神色多少有些落寞。 林雨桐叫众人坐了,又叫人上了茶,“我想着你们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齐整。” 十四福晋就先笑了,这里面就她最有底气。在看看来,亲哥亲嫂子,有什么长不了嘴的。“我们爷不在,府里我做主,我们家那三个格格不是我生的,但我也得想着。赶明,就给四嫂送来。”之前叫送孩子入宫,十四就没送,因为孩子都才七八岁,以年级小为由,说缓一缓。把太后气得够呛。你就孩子送来,只当是陪她这个老人家了。难道你哥还能真的叫孩子都抚蒙啊!这个蠢蛋。 十四福晋当是也是这么觉得的。养在太后跟前,多体面的事。光是服侍太后这一条,就够孩子受用一辈子了。太后对亲孙女,还能差了?再说了,万岁爷就一个闺女,不疼亲侄女疼谁?不待见孩子阿玛,但却不见得就不待见孩子。反正弘春和弘明在宫里过的如鱼得水。听说万岁爷还总记得三不五时的赏个东西,叫下面的人去瞧瞧缺了什么?这比别人来说,已经够好了。还要怎的? 但这话,她先前却不能说。因为格格们不是她生的,她不想操那份心。反正阿玛是亲的,他做的决定,即便是错了,孩子们也抱怨不得。 但现在,自家爷不在。自己要是不管,可不成了耽搁了孩子。 所以,她这才进了宫。 要不然,她就跟五嫂一样,两眼一闭,耳朵一捂,只做不见。 林雨桐就笑道:“十四弟正带着弘昭在皇庄呢。我们家这一个比你们家的三个都劳神。那就送来吧。你不送来,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十四福晋见林雨桐这么给面子,满口子答应,“这有什么,四阿哥爱找我们爷玩,那就尽管来。” 林雨桐心道:你还真是坑夫技能满点。要是叫十四知道了,非疯了不可。 她扭头,也不要这些福晋为难,就开口道:“愿意来自然好啊。但得孩子先愿意,等满了八岁以后再送来。” 众人就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简亲王福晋和裕亲王福晋。怎么说,t他们也是远了一步的。 七福晋就道:“要知道娘娘给孩子们撑腰,我上次就不跟我们家爷闹了。” 几个人就都捂嘴笑。 林雨桐就道:“那你以后可得把家里的猫看好了。” 自从那次宫宴之后,七爷府里的猫很是火了一把。 七福晋顿时就红了脸。 敢这么直接跟爷们用手的,继十福晋之后,又多了一个七福晋。 八福晋一直等到众位福晋都陆陆续续的离了皇宫,才知道宫里这是真没有叫自己进的意思了。 “回吧。”她淡淡的吩咐了车夫一声。 八爷在书房里等着八福晋,等了半天也没见回来,还以为宫里开了恩了。但见到福晋回来筋疲力尽的样子,就知道可能还是不行。 “要不爷去求求九爷,他现在也是御前的红人。”八福晋就叹了一声,道。 八爷摇摇头,看着桌上的茶。这茶有些陈了。以前是不会送到自家府里的。而如今老九管着内务府,下面的人还是送来了,这就证明老九也是避着自己的。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求了也没用。 “难道咱们就这么往下的过日子,看奴才的脸色。”八福晋脸上多了几分戾气。 八爷站起身,眯了眯眼,一时没有说话。 下面又来报,说是小格格不好了。 八福晋站起身来,“连大夫都请不到,能怎么办?难道爷去了,就能叫小格格好过点。再说了,要不是年家……” 正说着呢,就见年氏抱着孩子进来,双膝就跪在地上,“福晋,求求你,去请太医吧。实在不行,就允许妾身出府吧。妾身就是跪死在宫门口,也要求下太医为格格瞧瞧的。” 八福晋眼里的幽光一闪而过,“你说你要跪死在宫门口?” 年氏抱着孩子哭道:“只有太医或许能有办法,妾身只能如此了。总不能看着小格格她……” 八福晋的眼睛看在年氏的脸上,身上,好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生完孩子稍显丰腴的腰身,脸上薄施脂粉,泪光盈盈,如星光点点。 她围着跪着的年氏转了两圈,又上下打量了一次。 然后挑着眉问道:“你是想逼得皇后叫你进宫去问话,是不是?你嫌弃胤禩如今不再风光,想另攀高枝是不是?让我猜猜,你是瞧中谁了?” 八爷的脸已经铁青! 年氏脖子缩了缩,摇头道:“不是!不是!福晋何必冤枉妾身。真是小格格……” 话没说完,孩子就发出微弱的哭声。 八福晋低头看了看,孩子的脸色蜡黄,只是呼吸还算平稳。 她直起身子,“不许!一个侧室,就在府里呆着吧。” 八爷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年氏,却没有说话。 当夜,年氏自缢身亡了,留下遗书说是不堪受辱。只留下一个不住啼哭的小格格。 八福晋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死了?” 下面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回话。 “爷呢?”八福晋起身问道。 “在书房里。”嬷嬷道:“只是爷传下话来,叫下面的人收殓就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叫福晋别沾手了。歇着吧。过一会子就把小格格抱来。” 八福晋想起白天年氏的样子,也不想去瞧。心里瘆得慌。可怎么就真的死了呢? 此时,八爷府的后门口,一顶青蓬小轿停在那里。 八爷披着大斗篷,整张脸都被斗篷遮住了。 “爷……”轿子里传来一声哽咽的叫声。 八爷轻声道:“你好自为之。” 随后转身,没有看到那轿子在门口停了许久,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31章 清穿故事(140)二更 清穿故事(140) “你可看清楚了?”十爷披着衣服,从班房里走了出来。初春的晚上,依然冷的刺骨。本来还迷糊脑子,一听是老八府里的事,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清楚了。”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兵卒子,“小的晚上去看一个兄弟,那兄弟如今在皇上的潜邸当差护卫。回来的晚了,又不敢走大路……” 城里宵禁以后,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是不能在城里晃悠的。当然了,平时是管的不严,但也不是没人管。一旦叫抓住,也是要吃罪打板子的。 十爷就摆摆手,“爷恕你无罪,继续说。” “谢谢爷的恩典。”那人行了礼,才道:“……巷子不宽,又到处黑漆漆的,奴才这心里正不得劲呢,就听见有门开合的声音。小的轻轻靠过去,隐在黑暗里,看见有人提着一盏白灯笼,另一个人穿着大斗篷看不清脸。门口停着轿子,等着穿着斗篷的人进了里面,轿子才离开。奴才就赶紧回来报信了。那确实是八爷府的后门。” 十爷的手一顿,轿子里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相见。如今那整条街上,都只剩老八这一家了。隔壁是万岁爷的潜邸。谁也不会没事往那里跑啊。 他不敢耽搁,赶紧穿好衣服,上马就往宫里赶。 林雨桐正睡得香,就听见脚步声,是苏培盛这奴才的。 她就先推了推四爷,“爷,醒醒。” 四爷睁开眼,就听见苏培盛的声音,“万岁爷,万岁爷,十爷求见。” 老十? 四爷蹭一下坐起来,连林雨桐也醒了。 九门提督半夜求见,就不会是小事。 林雨桐赶紧伺候四爷穿了常服,又把披风给系上。 “你睡吧。天还早。”四爷出门前这么交代。 但林雨桐哪里真睡的着,抱着被子等天亮罢了。 十爷在养心殿等着,见了四爷就赶紧先行了礼。 四爷抬抬手,“怎么了?这大半夜的进宫。” 十爷低声道:“是老八的府上,有动静……” 四爷点点头,示意老十坐下慢慢说。 十爷这才将知道的都说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臣弟心里不踏实,还是赶紧禀报一声。” 四爷心里就先放下了。老十能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报上来,这本身就是惊喜。他笑道:“没事!朕让人去查一查。不早了,你就在宫里歇了吧。”说着,就叫苏培盛安排。 十爷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留宿宫里。这以往都是老十三的福利。就是老爷子在的时候,他都没住过养心殿啊。 四爷却转身就回了后面,见林雨桐果然没睡,就笑道:“吓住你了?” “没有?”林雨桐伸手给他解衣服的扣子,“就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是老八那边半夜有轿子出入。一会自有消息传来。”四爷掀了被子又躺了上来,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 “还有人巴着老八?”林雨桐表示很惊诧。 “说不好。”四爷就摇头,“先睡吧。掀不起风浪来。” 第二天,刚一起来,四爷就收到下面送来的一张条子。他看了之后,就冷笑一声,然后将纸条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接过来,就见上面写着‘年氏假死,脱身已遁。’ 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叫年氏假死干什么? 林雨桐不解,她抬头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心里念头一闪,不由的道:“难道他想……” “想什么?”四爷在里面洗漱,含糊的道:“说下去。” 林雨桐追到里面,道:“他想叫年氏改头换面,送进宫来?” 四爷正在漱口,一口给喷了。呛的直咳嗽。 林雨桐见他这反应,就知道大概自己猜测的很离谱。 四爷缓了半天才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精明还是糊涂。堂堂的‘八贤王’不会是那么下作之人的。”他笑道,“即便再落魄,八爷还是八爷。将女人送人这事,他干不出来。这事跟朝上的事有关,跟你心里想的那些个满脑子的男女之事,无关。”他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安慰道:“带着格格们玩吧。这些事,你闹不明白的。在后宫教会格格们打额驸了,你就算功劳一件。” 说着,擦擦脸,起身走了。 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林雨桐眨巴眨巴眼睛。我说这人,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这么干吊着人是什么意思? 直到弘晖和弘昀弘时来请安,林雨桐才找到能请教的人。 两人都先问了十爷半夜进宫的事。林雨桐自然不会瞒着,将知道的跟两个孩子念叨了一遍。 “你阿玛到底也没跟我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林雨桐心里还就记挂着这事。毕竟历史上年氏实在太得圣宠了。她总想着,想蝴蝶掉她好似挺艰难的。原本都进了八爷府了,没想到半路上还能脱身。这简直就是奇迹。林雨桐只能用命里注定来解释了。 弘昀却撇撇嘴,“这不是明摆着吗?青藏那边不消停。本来先帝在时,就有用兵的打算。但因着先帝的突然去了。这事就搁置了。如今那边越发的乱了起来。皇阿玛心里只怕还在掂量人选。但朝中能领兵的,如今排的上号的,就那么几个。这还得把十三叔,十四叔,十叔算上。可论起能力,年羹尧还真就有几分当仁不让的意思。再加上他身上有平叛的功劳,处置又处置不了,想用吧,又得顾忌他跟八叔的关系。年羹尧估计也很着急。不摘了这一层关系,他永远都得被闲置。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年氏暴毙。”他说着就摇摇头,“于是,年氏就暴毙了!自缢身亡。若是再留个遗书,说是被八婶苛待欺负了,那就太完美了。在外人看来,就是八婶害死了年家的女儿。八叔又一向敬重八婶,肯定会站在八婶一边,于是年家就恨上了八叔。”他两手一摊,“这就成了。要是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才更好呢。” 林雨桐听得眼晕。果然政|治这玩意,是需要天分的。自己只能在男女这点事上打转,原来根子在这里。 弘晖笑了笑,“年羹尧这个人啊,有能力,但是还真不好驾驭。不过这样也好,真是面上乖巧,才更不好处置……” 弘昀认同的点点头。 林雨桐有些不解的看弘晖,弘晖和弘昀却没有要说的意思。两人还有差事,就起身告退了。 只留下弘时在哪里拿着芝麻糕吃。林雨桐递了一杯水过去,“只能再吃这一个了。不许多吃。” 弘时特别乖巧的点头。 真是个乖孩子。她坐在一边又想起弘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呢?” 弘时就边吃边接话道:“这还不简单。有能力,就用他的能力。桀骜不逊,就会满身都是缺点。想收拾的时候,小辫子一大把。这样的人能用!但用以前,就得想好用完了怎么扔!” 说着,将最后一块糕点往嘴里一塞,半杯温水往肚子里一灌。“皇额娘,儿子上课去了。”然后,一蹦三跳的跑了。 “嘿……我说……就我傻是不是?”林雨桐真觉得自己不算蠢人,但回回都被别人的智商秒杀。 不一会袁嬷嬷就来了,“宗人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年氏自缢身亡,留下遗书,称自己不堪受辱。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八福晋是第一恶妇,毒妇。年家闹上了八爷府,八爷说,这纯属子虚乌有,是污蔑。说八福晋对待年氏一直是亲如姐妹,关爱有加。宗人府已经叫人去处理了。” 林雨桐愣住了,这跟弘昀推想的简直高度吻合。 不过想到八福晋,林雨桐的心里就特别的堵。 她现在一定很感激八爷,在众人都责难她的时候,他却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 八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身子靠在后面的椅背上。他给年家示好,得到回报的机会不大,但这却是自己手里唯一有机会抓住的东西。 年氏生产的时候,一个大夫都请不到。这是很有意思的事。他当时就意识到,年家怕是要借着年氏生产,叫年氏暴毙的。 自己的孩子不多,再如何,那年氏肚子里也有自己的骨肉。 自己就守在产房里,年家的接生嬷嬷和大夫没有得手。但孩子多少还是受了损伤。 年氏很机灵,她自然看出了猫腻。 如果,她还是自己的侧福晋,年家或者说年羹尧,就还会要了她的命的。 “妾身其实不是嫡女,是自小养在嫡母身边的。”年氏那么跟自己说。 这事,京城里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因为那时,年遐龄在外任。 不是同胞妹妹,年羹尧还真不会有顾忌。 但自己却不能看着她死。 一边是福晋的名声,一边是年氏的性命。 他选择牺牲了福晋的名声。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总是会陪着她的。府里的女人他也打算都送到庄子里去,自己从此就只守着她。算是补偿吧。 第232章 清穿故事(141)三更 清穿故事(141) “你给爷老实坐好!”十四气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眉毛都在跳舞。 他实在忍耐不了这个魔星了。 如今两人在回京城的马车上,他一定要把这熊孩子送回去。谁家的熊孩子谁管?反正自己再也不管了。 想起这两天的遭遇,他都想哭。 半夜里,你要撒尿,得防备着里面有没有一条冬眠还没醒的蛇。关键是怕那蛇猛一遇热,窜出来咬人一口。 早上起来,好好的一份粥,吃到半碗的时候,你会发现碗里散落着类似‘老鼠屎’的黑色颗粒。自己还没恶心呢?弘昭就作出一副恶心的不要不要的样子。好像自己要是不恶心的吐出来就是不讲卫生,不爱干净,一点也不讲究一样。非得说着恶心巴拉的话,什么老鼠偷着什么都吃,拉出来的巴巴,有没有鼠疫之类的话。md的,自己没被老鼠屎恶心死,被他的话愣是弄得恶心的吐了。 等自己吐了,他就拿出一小袋跟自己碗里的‘老鼠屎’有些类似的东西,吃的倍欢。说是洋人的‘巧克力’。 但是熊孩子你非得把好好的巧克力弄成老鼠屎形状吗? 带着他去看孵蛋,自己中途去方便,不知道这熊孩子怎么就给恭桶里塞了一个正抱窝的母鸡。自己也没防备,蹲在上面了,然后母鸡照着自己的屁股叨了好几口。受点疼,受点惊吓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差点叫自己提着裤子光着屁股从里面冲出去。 对这孩子,你就真就打不得骂不得。气的跳脚却无可奈何。 十四爷想收拾他,装了半罐子虫子放在大茶碗里。等他喝茶的时候,一掀开,肯定要吓一跳吧。谁知道这小子当时真的眼睛一闭,慢慢的往下就倒,一副吓晕的样子。自己当时差点没吓死。要真是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自己也不用活了。谁知这小子却又嘻嘻笑着,将虫子给自己灌进靴子里了。感情刚才是骗自己的。 可正是这一骗,叫自己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了。这是皇阿哥,再淘气也是孩子。万一吓着了怎么办? 自己怎么跟万岁爷交代?能说是你儿子先来吓唬的我吗? 这不是找抽吗? 得嘞!自己招惹的煞神自己受着吧。 晚上,孩子萌萌的,脱得光光的,要跟自己一块洗澡。那就一起洗吧。反正都把你按在水里了,你还能翻了天了。叔侄俩泡在水里美美的。弘昭还贴心的给自己搓澡。十四心里还欣慰了一下。这是知道闹腾的过了,不好意思了。洗好了,弘昭先裹着大浴巾走了,还知道叫自己解解乏多泡会。可等自己泡好了要起来的时候,衣服鞋袜连同伺候的人都被打发走了。这泡澡的地方是个温泉池子,不是卧室里的浴桶。总不能光着出去,穿过好几个院子回去吧。直到泡的浑身都皱了,锦源这蠢奴才才过来。 这孩子,是自己不能忍受的噩梦。必须送走!绝对不能再留了。 “十四叔,你真送我回宫啊?”弘昭可怜兮兮的,对着指头玩。要是再眼泪汪汪的,就更像是被欺负和虐待了。 十四拍了拍胸口,“你再不走,你十四叔我就很快能见到你皇玛法了。” “那十四叔放心,肯定不会的。皇玛法一直都不待见你。不急着见你的。”弘昭说了一句大实话。 十四一噎,脸又黑了两分,“坐好!闭嘴!不许说话。” 弘昭这次真乖了了。 一路上安安静静。进了宫,十四求见四爷,四爷没空。求见皇后,皇后忙着呢。 于是,只能带着一路一言不发的弘昭去了永和宫。 太后一见弘昭,就心肝肉的喊。却见孩子可怜巴巴的不说话,就赶紧问怎么了。 “十四叔叫孙儿,闭嘴!不许说话!”弘昭将十四的凶神恶煞样子学了个惟妙惟肖。 好小子!在这里等着爷呢。 十四好委屈的。他对着太后,“额娘,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打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人嫌狗不待见说的就是你。你小时候招猫逗狗的,我这么骂过你没有。先帝这么说过你没有。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弘昭多乖的孩子,你都能这么训斥孩子。你怎么做人叔叔的。”德妃劈头盖脸的,完全没有听他诉说的*。 额娘,咱不兴睁着眼说瞎话的!你说谁是乖孩子,咱都服,就只说弘昭是乖孩子咱不服。这都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纯粹是昧着良心说瞎话。 但太后却没有听他说话的兴趣,“忙你的去,赶紧忙你的去。不是不让你进后宫吗?你怎么不听呢?” 十四憋屈的出了永和宫,转到养心殿。见皇上暂时没工夫见自己,就起身,想去上个厕所。 这边刚走,四爷就想问问弘昭怎么样了。打发苏培盛叫十四。 十四刚从更衣室出来,就见弘昭过来,手里还端着杯子。 “十四叔,刚才是侄儿的不对。”弘昭说着,就把茶双手奉上。 这茶肯定有问题。绝对不能喝。 十四摆摆手,“没事!十四叔不介意。” 弘昭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手慢慢的放下。结果好似手累了,杯子一歪,水倒在了十四裤子的前面。正好是敏感的地方。 两人都傻眼。弘昭撒丫子就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十四叔。” 信你才有鬼! 十四顿时就炸了。正要是追,苏培盛找来了,他气喘吁吁,“十四爷,赶紧的,万岁爷宣了。” 十四气愤的带着这证据去找皇上,一进大殿,里面还真有不少人。 十四行了礼,四爷叫起,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没说话,九爷放在手里的折子,问道:“十四,你怎么搞得?尿裤子了?” 十四觉得,老九这张嘴真是毒。 四爷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果断的就把头低下来。 得!四爷马上了然,弘昭把十四欺负的不轻。 “拿了朕的衣服,先给他换了。成什么样子了?”四爷嫌弃了一句。 林雨桐正带着格格们在宫里转圈,每天都叫她们走一个时辰,雷打不动。首先得把身体练好了才成。 袁嬷嬷打发人来说四阿哥回来了。林雨桐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赶紧往回走。 弘昭果然在炕上坐着,拿着点心吃。 这皮孩子,在跟前的时候,恨不能一天打三遍,可一不在跟前,还挺想的。 “叫额娘瞧瞧,在庄子上过的好不好。”林雨桐又稀罕的拉着弘昭看。 “好着呢。”这孩子有点没心没肺。 “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想着额娘。”林雨桐点着弘昭的脑袋。 弘昭嘿嘿的笑:“想了。就是十四叔太好玩了。”没有十四叔,该玩什么呢? “又捉弄你十四叔了?”林雨桐挑眉问他。 弘昭迅速抱着屁股,“是十四叔自己尿裤子,可不赖我。” “你十四叔尿裤子?”林雨桐吓了一跳。怎么会尿到裤子上? 她脑子里蹦出一句充满魔性的广告词,‘尿频尿急尿不尽’。 前列腺出了问题? 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就试探着道:“要不要派个太医去瞧瞧十四。” “瞧什么?”四爷还想着用不用年羹尧的事。问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林雨桐也没法说自家小叔子有这样的问题啊。她吭哧了半天才道:“毕竟一个人住皇庄,要是有个照顾不到,咱们跟额娘也没法交代。” 一个人住皇庄怎么了?找不三不四的女人了?不能吧。还在孝期呢? 但林雨桐说的这么郑重,总是有什么发现不便明说吧。 “那就叫黄升来一趟,你看看有什么叮咛的没有?”四爷说着,就看了一眼苏培盛。 什么话叫她对自己都有些吞吞吐吐的?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倒要看看她跟太医怎么交代。 黄升来的很快,还以为是万岁爷怎么了。闹了半天是给十四爷瞧瞧。这个容易。 “再瞧瞧,看有没有不容易发现,又不好启齿的病症。”林雨桐低声的交代了一句。 这不还是隐疾吗? 四爷见黄升露出惊讶的神情,想必跟自己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黄升领命,不敢耽搁的去了十四爷府上。 都晚了。十四爷跟自家福晋都要歇着了。虽说是守孝,但别弄出孩子来就好。这些日子都淡出鸟了。看见福晋都觉得成了稀世美人了。 这刚睡下,有了点意思了。却说宫里打发了太医来给十四瞧瞧。 宫里的关心,这是恩典啊。 两口子起来,见来的竟然是黄升。就更受宠若惊了。 黄升严肃着一张脸,光是诊脉就诊了半刻钟。 十四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这次真不成了。 没想到黄升淡定的道:“十四爷最近有些上火……” 废话!被弘昭折腾的满肚子火! “不过开春了,爷这脚气也要小心。”黄升说着,就开了个方子,“每天晚上泡一泡,坚持三个月,除根。” 说着,拱拱手,就告辞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十四拿着手里的方子,“半夜三更的,上门给爷治脚气?” 逗我玩呢吧你! 第233章 清穿故事(142)四更 清穿故事(142) 脚气? 林雨桐有些尴尬的打发走了太医。 “你到底怀疑十四什么了?”四爷好奇的问道。 林雨桐气的脸都青了,“还不是弘昭这熊孩子,说他十四叔尿裤子了。我这不是担心十四有什么隐疾吗?” 四爷愣了一瞬,彻底笑倒。“你说你这脑子,怎么能想到那个地方去?” 笑笑笑!笑个毛线。 林雨桐心里发狠,一定要治治弘昭。 第二天,不管太后怎么不愿意,林雨桐都把弘昭塞到弘晖的院子里去了。精力不是充沛么?那就习武去吧。让弘晖教导。 “不管大阿哥怎么管教四阿哥,都不许你们管。更不许你们到处求救。太后不需要知道,万岁爷不需要知道,本宫也不需要知道。”林雨桐在弘晖的院子里对伺候的下人训话。 弘昭可怜巴巴的看着林雨桐,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林雨桐却只看弘晖,“额娘不管你怎么教,不要让他还有多余的精力四处祸害就成。”这孩子不小了,再不管就真坏了。他太机灵,鬼心眼又多。以前胆子就大,现在他阿玛水涨船高,成了皇上了。敢奈何他的人更没几个了。越发的能耐了。 十四再不好,也是他叔叔。调皮都该有个限度。 不狠下心是真不成了。 弘晖赶紧应了。他知道弘昭这小子一定是将他额娘给惹急了。 “额娘,你放心。回头不听话就揍一顿。再不听话就……就像以前额娘说的,老虎凳,辣椒水……”弘晖扶着林雨桐,嘴上念叨个没完。 林雨桐脚下一顿,弘晖也变坏了啊,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怎么放心。瞪了弘晖一眼,才快步离开了。 剩下弘晖和弘昭大眼瞪小眼。 弘晖打了个呼哨,“天狼,过来。” 天狼,是先帝养的藏獒,后来给了弘晖。 话音一落,就见一只巨大的不知道是狮子还是狼的物种悠闲的走了过来。 这家伙前几天刚生了三只小崽子,都被抱养了。 这会子本该歇着的。但盯着弘昭这小屁孩还是能的。 “天狼,跟着他,叫他跑圈。等跑不动了,将他带回来。”说着,就将弘昭拉到跟前,叫天狼闻了闻弘昭的味道。 然后天狼巨大的脑袋就顶着弘昭的屁股,叫他跑。 弘昭硬抗,就是不动。结果天狼长着巨大的大嘴,仿佛能塞下他的脑袋。 弘晖凉凉的道:“天狼每天能吃几十斤生肉。你都不够他一顿吃的。这是他吃饱了,对你没兴趣。你在这儿磨蹭吧,等到他饿了,小心他拿你当点心。” “大哥,你不敢。”弘昭有恃无恐。 “我为什么不敢。”弘晖呵呵一笑,“天狼是皇玛法的狗,极为有灵性。就算你真有个万一,呵呵……” 对!皇玛法的狗这待遇是不一样的。 弘昭微微变了脸。 “我要是你,我就赶紧跑。在他饿了之前,就把自己给累瘫了。”弘晖恶略的笑一笑,“忘了跟你说了,天狼喜欢捕捉活的东西。你只要把自己累瘫了,他就是饿死,对你的肉也不感兴趣。” 弘昭尖叫了一嗓子,撒丫子就跑。天狼优哉游哉的跟在他身后。稍微一慢,就长着大嘴顶他。 十四今儿还是进宫谢恩了。因为昨晚皇上莫名其妙的关心了他一把,人家当了一回好哥哥,咱就要配合着做好弟弟。 出来之前十四福晋还八卦了八爷府的事给十四听。“都说这是年羹尧是想跟八爷撇清关系,才闹腾的。为的是青藏那边的事。万岁这个时候叫太医看爷的身体,是不是对爷有这个意向啊?” 十四今儿回来,又在宫里耽搁了,还真不知道这事。如今一听,心里就一热。 所以才进宫来,一方面是谢恩,一方面也是探探万岁爷的意思。 心里正想着是,就听见熟悉到叫人跳脚的脚步声。 又是弘昭这小子。 他都怀疑这小子天天守在宫门口等着自己呢。 可是回头一瞧,哟!这是怎么了? 满天的神佛开眼了吧。 是谁敢放狗咬这小祖宗啊! 弘昭跑的小脸涨红,头上的汗直往下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看见十四爷都不上前撩拨了,直接就路过了。 前面帮着净道的小太监就道:“皇后娘娘发话了,以后四阿哥归大阿哥教导,谁都不许插手。那不……今天第一天,就叫天狼大人追着四阿哥跑呢?” 天狼? 哦!原来是老爷子的狗。 就说嘛!别的狗它也没那个狗胆子啊。 看见弘昭惨了,十四爷前几天受的气迅速就消了。 四爷对于十四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没事忙你的去吧。叫你的时候,你再来。” 真是不能露出一点风声,闻着味就都凑了上来。 十四有点气愤。这昨天晚上还不忘了叫人照顾自己的身体,今儿就翻脸不认人。 就是先帝也没这么变脸的。 等十四走了,四爷才跟十三道:“这人选,你怎么看?” 十三苦笑,“年羹尧虽然能用,但是这个人的人品,臣弟信不过。如果非要让这个人领兵,那这粮草之事,就得慎重。” 四爷点点头。十三爷也没看出四爷到底是听进去没有。这个话题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因为登基大典的日子到了,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给登基大典让道。 林雨桐没有机会去前面观礼,但也真说不上好奇。因为礼部已经给她将封后大典的礼仪规矩写成条陈送了过来。 看着上面写着面朝哪个方向,拜几拜,朝哪个方向,磕几个头。只觉得头晕眼花。 就连皇后的大礼服,也已经做好送来了。明黄的面上绣着展翅凤凰。头上的冠几层高,镶着东珠。带在头上好几斤重,压得脖子疼。 最近她什么都没干,就怕在大殿上闹了笑话。比如踩着那么高的花盆底摔一跤该怎么办?这可比女明星在红毯上摔倒要紧多了。她们最多的丢脸和尴尬,而自己就会被看成是上天或是列祖列宗不接纳的皇后了。御史弹劾的奏章估计得把皇上的御书房淹了。自己要是成不了皇后,这孩子该怎么办呢? 因为脑补的过了,这几天她练习的特别刻苦。保证在脚底抹油的时候都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影,宁愿飞起来也不摔倒。 可到了封后大典的这一天,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么的可笑。 崭新的红毯铺着,上面带着长长的绒毛。不知道多少人用手一寸一寸的检查过的。 当踩到上面,才知道有多平稳。 这次没有人能搀扶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红毯上。两边跪着文武大臣,都不敢抬眼直视自己。 她的手交叠的放在身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大殿。 四爷就坐在上面。自己需要跪下去,听长长的赞词,然后禀告天地神明,册封自己为皇后。 直到四爷的手伸过来,林雨桐才搭着四爷的手站起来。 在四爷身边落座,接受百官的三拜九叩。 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人尽皆俯首。那种感觉很奇妙。怪不得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往上冲,为了这上面的位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怪也只能怪这种滋味实在是很美妙。 晚上四爷就问她今天都在想什么?林雨桐就这么说。 四爷就更笑了。“闹了半天,你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觉得自己是站在怎样的高位吗?” 还真是。 四爷见她揉腿,就拉开了她的手要看。就见膝盖上乌青一片。林雨桐讪讪的道:“这是久不给人下跪的缘故。”今儿也只是祭拜了天地和祖宗,在大殿上跪了一会罢了。谁知道会成了这样了。 “也是肉嫩。”四爷帮着揉了揉,就在她大腿上摸了一把。 林雨桐:“……”守孝守的馋肉了? 等林雨桐忙完这些,回头再关注孩子的时候,弘昭瘦了,不光瘦了,还黑了。但是弘暄胖了,胖成球了。 这些格格们最起码不会走路就喘了。 弘晖锻炼弘昭,没有别的着,就是跑。他记得当年他自己最开始就是跑圈的。 于是弘昭减肥成功。 而且不光减掉了小肥肉,还连着这么长时间没闯祸,没做恶作剧了。 等林雨桐问他觉得怎么样的时候。弘昭真是满眼都是泪啊。 他苦啊! 他企图逃跑过,企图躲避过。但无一例外都被天狼准确无误的给找见,并叼着裤腰带给叼回去了。回去后不光是面对天狼惨无人道的追赶,还得忍受自家哥哥惨无人道的推拿。 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林雨桐就道:“这就是一力降十会!任你智计百出,没有与之匹敌的武力,也是白搭。” 结论就是,继续被狗撵着跑呗。 弘昭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能更悲惨。 林雨桐对于将弘昭交给弘晖教导的结果表示满意。熊孩子没功夫熊了,林雨桐就得忙其他的了。 到了三月,先蚕礼的日子就到了。 林雨桐不想走个过程,她真的想将蚕养起来。 池塘边种桑树,桑叶喂蚕,蚕砂喂鱼,塘里的淤泥养树。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意义,但是她想认真的做。带着宫里的格格们一起! 第234章 清穿故事(143)五更 清穿故事(143) 如果说林雨桐是一个认真的人的话,那么四爷就更是一个认真加执着的人。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想法,拉着林雨桐的手久久没有说话,“只有你知道爷的想法。这天下的担子,都压的爷喘不过气来了。” 四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疲惫。“没想到吧。爷的心里并不是看上去那般智珠在握。手握天下权柄,爷时刻都战战兢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也会害怕,也会迷茫。” “爷……”林雨桐反握着四爷的手,“是我这段时间瞎忙,都没看出来。” 四爷摇摇头,“爷哪里敢叫人看出来啊。就怕露出疲态来,被扑上来的人撕得粉碎。” “不会的!”林雨桐笑道:“先帝那么多儿子,唯独将皇位给了爷。那是因为爷当得起这个帝位。爷在先帝的心里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做不来十全十美的事。爷太苛求自己了,一味的想要尽善尽美。这是难为自己。” “爷,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先帝看中的是您心系天下的公心。往年,哪里受了灾,哪里出了*,爷总是最关注。只要有这一份公心在,那您就是好皇帝。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做到问心无愧,爷何惧之有?” 四爷慢慢的躺下,枕在林雨桐的腿上,“爷的每一个决定,牵扯到千千万万人的生死。爷能不胆战心惊吗?可即便再小心,也常有失误。那天下的贪官,天下庸官,朕想杜绝,想叫天下清廉。可是也只是痴人说梦。想叫天下百姓的饭桌上,有喝不完的粥,这也是爷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朕害怕自己兢兢业业,到头来百姓依然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时候,朕想,朕究竟是不是真的能担得起这天下。朕不敢有一日懈怠,怕叫皇阿玛泉下有知,会觉得选错了朕。朕怕叫兄弟们心里鄙夷,觉得换个人都能比爷强。爷这心里累了。” 林雨桐慢慢的给他按着头,“其实,听爷这么说,我反而觉得欣慰。因为爷怀着敬畏之心。不管是对什么都怀着敬畏之心的人,即便有错,也不会是大错。”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能安慰到他。 这些日子,他半夜起,三更睡。跟着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好似总有一根鞭子在抽打着他。 “爷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难事?”林雨桐轻声问道。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一个话题带出这么多的情绪。 四爷淡淡的‘嗯’了一声,“都说三年不该父道。可朕却不得不改父道。” 这话说的有些冷冽。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户部的欠银,皇阿玛在世时就清缴过。但是最后,连三成都没收上来。如今,青藏不稳,出兵迫在眉睫。但是,户部却调不出银子来。就是把皇阿玛和咱们这些年的积攒都搭进去,也只是杯水车薪。每个人动盯着出征时能多出多少个官位,立了功能有多少封赏。可是朕没银子发兵啊!皇阿玛没有将债要回来,可是朕若是再不要,朕能从什么地方变出银子来打这一仗吗?不能!” “这些日子,每个人都看朕给他们的封赏丰厚不丰厚,但只有你将前面的饭菜都变成了四菜一汤。每个人都知道朕往日的伙食就是这样的。可依然没有人记得将户部的银子还回来。” “那朕能怎么办呢?”四爷冷笑两声,坐起身来,“朕不怕史笔如刀,朕不怕世人说朕刻薄,说朕寡恩。朕得叫他们知道,名声束缚不了朕的手脚。朕不是那等为了自己的名声弃天下大局于不顾的人!” 林雨桐站起来,看着气的都有些发抖的四爷,慢慢的从后面抱住他,“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为了天下好,爷就去做。时间会证明一切,历史会给爷一个公道的评判。不是任何人的污蔑,任何的脏水,就能掩盖您的光芒。” “不会吗?”四爷扭头看着林雨桐。 林雨桐笑道:“不会!到时候,人人都会爱四爷。” 四爷一愣,‘人人都会爱四爷’是个什么说法?不过很快,四爷的耳朵都红了。 “胡说!什么爱不爱的?”四爷反身抱她,“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 这是把一肚子气给泄了吧! 林雨桐先舒了一口气,凑在他耳边道:“我爱四爷还不行?” 四爷抱着她的手就紧了紧,“别闹,等以后……好不好?” 示爱和求|欢是不一样的啊喂! 四爷晚上说的话,林雨桐全记在脑子里了。她第二天就找了太后去商量,后宫如何裁减用度的事。在她看来,这有点形式主义,但是即便是形式主义,也要搞一搞。 太后自然不会反对,其实太后也不是奢靡的人,在宫里的用度是不少,但是大多数都赏下去了。宫里的那些老贵人常在,还有没儿子的老太妃们,都过的不容易。太后还是从不吝惜自己的东西,落一个谁都无法指摘的名声。即便一顿饭多几个菜,那也是赏给孙子孙女的时候更多。比如,理亲王家的弘晳弘普和雅丽奇。还有十爷家的孩子。十三爷家的孩子。这都是属于宫里没有亲祖母照看的。有了太后的赏赐,他们行走在宫里底气也足。 林雨桐就道:“太皇太后和先帝的妃嫔们,半点不减。只后宫的妃嫔,包括皇子皇女,份例都减半。” 太后就道:“我的也减了吧。”见林雨桐要说话,她就摆摆手,“自己能吃多少?打赏也能赏别的,笔墨纸砚什么不行?不过是做个态度出来罢了。赏什么倒在其次。” 林雨桐有些过意不去,“到了如今,还得叫额娘跟着我们过苦日子。” 太后就笑,“这哪里算苦!” 她拍着林雨桐的手,“多亏你劝着老四,又肯叫弘昭跟着十四亲近。才叫他们兄弟俩没有闹起来。十四是个孽障,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爹妈的都是这样,看着这个儿女过的好了,就想叫他拉拔着点那个。可这也各有各的难处。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做。如今,有弘昭在里面调节着,在外面大家才会多给十四几分脸面。有你跟在老四身边,他的性子,和软了不少呢?” 林雨桐抿嘴笑,“这是您疼我。才觉着我好。” 婆媳俩说的很投契,而御书房,却不那么平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九爷有些忐忑,“万岁爷……四哥……这绝不是臣弟递上来的。见鬼的,不知道怎么就夹在臣弟的折子里了……” 四爷瞪眼,“这才是最要命的,你自己身边都打理不干净,还敢叫你干什么?”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份夹在九爷的奏折里的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来自老八…… 第235章 清穿故事(144)一更 清穿故事(144) 老八还真是没闲着。 折子上说的还是户部欠银的事。说是先帝将这件事交给了他,但中途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断了。如今先帝虽然已经作古,但是先帝给他的差事并没有收回。他还想继续将先帝给他的差事做完,以慰先帝之灵,以减轻自己的罪过。 折子写的感人至深。 四爷拿着折子,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他问老九:“老八要收缴户部的欠款。你认为合适吗?” 替万岁爷办这件往死了得罪人的事? 九爷直嘬牙花子。这话叫人怎么说?老八这是想借着这事翻身? 可这即便是得罪人的差事,想帮着皇上干的,可不在少数。怎么数也轮不到他啊。 自己跟老八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二十多年的兄弟了。 要论起自己对老八的认识,只能说是深不可测,捉摸不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看到的老八才是真的,可往往老八背后总留着那么一手。 对!就是这种感觉。 跟谁都不交底。你永远摸不着他的底牌是什么?以前吧,觉得老八这样挺好,能成事的人谁还没点看家的本事呢? 但现在,这留一手的功夫放在自己身上,叫九爷觉得实在算不上美妙。 “说实话,万岁爷别生气。”九爷掂量着这话该怎么往下说。 “你说!”四爷往后一靠,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左手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熟悉四爷的人都知道,但凡做出这样的动作,就证明他的心里在权衡,在思索。在考虑这中间的利益得失。 九爷清咳一声,站的都有点脚麻。但是万岁爷这会子没有叫自己坐下的意思,他就只能认命的站着,换了好几次重心之后,才道:“老八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当然了万岁爷是走一步看十步甚至三十步的人……” “少说废话!”四爷瞪了一眼。什么时候,他的马屁话都不断。再说了,老九这张嘴,损起来,能毒死人。拍起马屁来,假大空,半点诚意都没有。他拍的越起劲,自己就越是想踹他。你老九就没长了说好话的嘴! 九爷嘿嘿一笑,接着道:“按着臣弟对老八的了解,这费尽心机的递上折子,只是第一步。后面他埋着什么,谁也猜不到。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八贤王了……”他苦笑着摇头,“就像是臣弟身边有他的人,臣弟就不知道。那么,那些老八的其他底牌,臣弟也真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肯定有底牌。臣弟就怕,这次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在暗地里生乱子。” “你的意思,要将老八的底牌套出来!”四爷抬眼看他,问道。 九爷点点头,“先叫他动一动,找个机灵点的跟着他。看他这债都是怎么要的?” “你觉得这样更好?”四爷问了一声。 九爷习惯性的点头。点完了头,就想扇死自己,出了问题算谁的? 刚要说话,就听四爷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九爷赶紧摇头道:“万岁爷……四哥……”他紧张的都结巴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连连的摆手,“四哥,我就是瞎说的,当不得真的。” 苏培盛看着九爷的脚尖朝外偏,好像恨不能逃跑的架势,心里都有些同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自家主子的思路的。九爷,这真不是您的错。 四爷却不理他,只对苏培盛道:“去宣大阿哥和二阿哥。” 九爷愕然的看四爷,“您想叫两位阿哥跟老八一道办啊。” “见识见识老八的手段,这对他们有好处。”四爷不在意的道。 九爷马上闭嘴,您这是不想叫儿子们斗,就将儿子们拉出来斗叔叔练手是吧?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嘴欠! 弘晖和弘昀来的不慢,但也是紧赶慢赶赶来的。弘晖看上去还好,弘昀气喘吁吁,还直淌汗。 四爷指了指自己的茶,弘昀端过去毫不客气的喝了。苏培盛又赶紧倒了一碗温开水来,弘昀又喝了,这才觉得能喘匀气了。 “你们九叔说,清缴户部欠款这事,叫你们八叔去。你们觉得呢?”四爷说着,就将手里的折子递过去。 弘昀接了,却先递给弘晖。弘晖一目十行的看了,才又交给弘昀。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九爷,仿佛在说,九叔!你脑子抽了。好容易脱身,你这怎么又搭了上去。怎么这么想不开。 四爷却不解释,只由着老九坐立难安。 “还是儿子去吧。”弘昀先挑头,“大哥那边正到了要紧的时候,脱不开身。叫大哥总揽着,儿子跑腿就行。反正理藩院的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一件事能吵吵两月,他都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功夫渐长了。 四爷扭头看弘晖,“你怎么说?” 弘晖笑了一下就道:“只要能要回银子,不管八叔打算干什么都先别管。事有轻重缓急。” 弘昀应了一声。 四爷随手打发了九爷和弘昀先走。然后扭头问弘晖,“你是不是话没说完?” 弘晖点点头,“皇阿玛,儿子有些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四爷将弘晖叫到跟前来,“坐过来说。” 弘晖坐过去,小声道:“八叔这么信誓旦旦的能将银子要回八成来。总叫人觉得蹊跷。银子这东西,被败光的不在少数。就叫儿子去要债,只怕也不敢说一定能要回几成。但是八叔这基本算是立下军令状了。但八叔绝对不是一个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所以,儿子怀疑,八叔手里大概有不少官员的把柄。” 四爷眉心一跳,这跟自己的猜测是吻合的。 如果老八手里真的掌握了这么多人的把柄或者是*,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真是要在要紧的时候,被他暗地里使个绊子,就不好办了。 毕竟是曾经赫赫扬扬的八爷党,明处的,暗处的,这都说不清楚了。 老八一开始从直郡王身边撬墙角,大概没少用这一着。要不然,人家凭什么要抛开直郡王,跟着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阿哥。 四爷点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弘晖才道:“所以,儿子在暗,弘昀在明。一明一暗,就不信找不出这些东西来。” 四爷‘嗯’了一声,“你私下里跟弘昀说一声。要银子的事,一只眼睛盯着就好。另一只眼睛,该盯着老八背后的手段。” 弘晖应了一声,就起身要走。 四爷才叫住又道:“弘昭那里……你下手轻点。” 弘晖愕然了一瞬,“皇阿玛,您对儿子可没这么心疼过。” “你这不是长大了吗?”四爷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就是叫你别练的太狠。” “明白!”弘晖嘴上应着,心里却道,回去就给他偷偷加码子。学会告状了?还是练的不狠。 户部清理欠款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八爷主动上折请命,要完成先帝给他的差事。皇上实在不能拒绝,就答应了下来。 坊间都传开了,但八爷却始终没得到旨意。 过了两天,才等来了笑眯眯的弘昀。 八爷好像完全不记得被弘昀气的吐血的事,笑的格外慈和,“没想到来的是你。我还你为弘晖会来呢?” 嘛意思?挑拨离间吗? 觉得得罪人的差事皇阿玛派给自己不派给大哥是偏心眼? 要是自己不知道底细,要是大哥没跟自己交底。想来就算自己明白八叔不安好心,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吧。 他抿着嘴,还带着几分腼腆的笑道:“皇玛法看中八叔,将差事交给八叔。皇阿玛也是信任侄儿,才交给侄儿的。” 八爷心里酸了一下。当初要债的时候,皇阿玛其实是真的想好好用自己的。只那个时候,在老爷子的心里,自己跟老四还是一样的位置。这些事,也是这些日子闲置在家,才慢慢的品味出来的。 他收敛神色,又仿若随意的打量了一眼弘昀。说实话,这弘昀不像是老四的儿子,反而更像是自己的儿子。就是那笑,也如出一辙的迷惑人。 还有这说起话来,想要叫人舒服的时候,那真是能说的人通体舒泰。要是想叫人不舒服起来,那真是句句都带着毒刺。嗖嗖的往人心上扎啊。 对付别人他有心得,但对付仿若是另一个自己的弘昀,还真是叫人挠头。 他只得笑道:“那咱们叔侄先办正事?” 弘昀笑眯眯的乖宝宝样子道:“好!听八叔的。”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八爷皱眉道:“这皇上的旨意呢?”这办差没有皇上的旨意怎么办? 弘昀愕然的道:“八叔不是有先帝的旨意吗?不是说要完成没办完的差事吗?都有皇玛法的旨意了,皇阿玛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八爷笑容完美的脸上,瞬间就一寸寸的龟裂开来…… 第236章 清穿故事(145)二更 清穿故事(145) 一朝皇帝一朝臣。这话不是假话。 那自己能拿着先帝的旨意,在如今办事吗? 办个屁!谁认啊? 八爷想站起来骂娘,但他的涵养一直就很好!干不出有失风度的事情来。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对弘昀笑道:“看来皇上是给了二阿哥旨意了。放心,八叔一定给你打好下手。”一副爱护子侄,甘当垫脚石的样子。 弘昀马上红了脸,一副不好意思又受宠若惊的神态,“八叔,侄儿也想自己办差,但这火候还差得远呢。跟着九叔在理藩院,九叔嫌弃侄儿笨嘴拙舌的,都只叫侄儿在一边看着别人说话就好。哪里就敢接什么差事。理藩院侄儿实在是呆烦了,知道八叔这里的差事能多出去转转,侄儿就请命来了。先说好,侄儿就是观摩,其他的事情,侄儿可帮不上忙。” 八爷就算涵养再好,脸也不由的拉下来了。 要债本就是得罪人的事,自己揽过来,把最得罪人的事都干了。就这还不够吗? 老四倒好,连个旨意都不给。就打发个儿子来。 关键是这个儿子不是弘晖啊。如果是弘晖在,那就是一个移动的圣旨。能叫弘晖跟着,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可他倒好,叫弘昀来了。这小子见人就先害羞的笑。瞧着比大姑娘还腼腆。有他在,是有一定的好处。至少证明皇上是允许自己讨债的。对下面的人肯定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但只要弘昀不表态,不说话,那还是证明皇上没有明确的说法。 这要债就变了味道了。不是自己为了朝廷做了多大的贡献。而是大家会一致认为,自己想通过这事翻身。只拿大家的银子,大家的命根子,给染红你八爷的顶戴。 但凡还有一点办法…… 真的!但凡还有一点办法,自己都不会干这事。 这么多年攒好的人脉,这么多年处心经营的名声,很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而葬送。 但就像是自己最初设想的一样,名声没了,可以再慢慢积攒。要是这个机会没了,这辈子可就翻不了身了。 于是,叔侄俩各怀心思的一笑,做叔叔的满是宽和,做侄儿的满是孺慕。 瞧这画面多美。 叔侄俩要债的第一站,简亲王府,雅尔江阿。 四爷当时将皇子阿哥的欠债都收上来了,勋贵却没有动。等换做八爷的时候,八爷就更不会得罪宗亲勋贵了。所以,简亲王府二十万两的欠债,只还了三万两。再加上雅尔江阿是宗令啊,擒贼先擒王,这就得先拿简亲王开刀。 雅尔江阿早就听说过八爷上了折子要继续要债的事。他没往心里去。就算要还债,那也得皇上下旨。可皇上下旨,怎么着也得等到两年半以后了。 还早着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谁知自己没上心,还真有上心的。 这位八爷还真敢上门。 其实,雅尔江阿在这些皇子里,也就跟老八最亲近。跟老四?拉倒吧。就那一张讨债的棺材脸。看见他都减寿。等人家真的上去了,他胆战心惊了好些日子。直到自己福晋从皇后那里讨要了奶糕子给孩子养身体,竟然还真被她给要回来了。这毕竟是皇后亲手做的,一般人真没这个殊荣。但自家有啊!他就觉得,皇后的态度往往就能看出万岁爷的态度来。心里这才放松一点。再见到万岁爷,看着也确实没有难为的意思。交代你的事情,你利索的办了。这就行了,没难为过自己。遇到万岁爷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被赏一碗茶喝。 雅尔江阿挺满意的。咱们也不是从龙的功臣,这待遇就可以了。 没想到皇上没说什么,第一个找茬的会是老八。 他都能气死。这些年,他可没少帮老八的忙。你就算急着要起翻身,但也别拉着哥哥往坑了掉啊。 所以,他对着八爷,脸上就不好看。 等看到弘昀的时候,楞了一下,不自在的道:“原来二阿哥也来了。” 弘昀笑眯眯的行礼,“简王叔好。皇额娘还叫侄儿问婶子安。说是得闲了,叫婶子去宫里陪她说说话。” 雅尔江阿的脸色顿时就好多了,“那正好,省的她在家里坐在麻将桌上下不来。银子天天往外输。” “这才是叔王的人品好,婶子的福气好呢。”弘昀就笑道,“以叔王的身份,想叫婶子赢钱的人大有人在。可叔王宁肯输银子,也不理巴结逢迎的人,足见叔王的人品。而婶子坐在家里,输银子取乐,足见叔王对婶子爱重。这不是婶子的福气又是什么。皇额娘就跟姐姐妹妹们说,好额驸的标准之一,就是舍得为她们花银子。” 这话叫雅尔江阿瞬间大乐。谁都知道这话不真,可就是听着舒服。于是应和道:“主子娘娘的话才是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啊。” 笑着将两人迎进了客厅奉茶。 雅尔江阿故意不理八爷,只跟弘昀攀谈,“你今儿怎么有空到叔王这里来坐坐了?” 弘昀笑着看了八爷一眼,“侄儿就是个凑热闹的。跟着八叔长见识罢了。侄儿笨,九叔不愿意搭理侄儿,侄儿只能赖着八叔了。” 一句都不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雅尔江阿瞬间就明白了。皇上这是叫二阿哥跟着八爷收账的。但顾虑着没过孝期,连旨意都没有。但老八既然提出清缴银子,皇上就不会反对啊。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反对才是傻子。这弘昀来了,就是皇上的意思。好歹是个态度。 尽管皇上也表达了‘朕知道这事了,你们还银子吧’的态度。但却是顺势而为。 唱主角,上蹿下跳的一直都是八爷。 他找了一个皇上不得不用他的理由。不用他实在不划算嘛。 但老八你想挣出一条出路来,这本身没错。 可你不能拿爷给你当垫脚石吧。先冲着自己来了?呵呵……好大的脸面。 他顿时就冷哼一声,“老八,兄弟这些年可没得罪过你吧。”他本来想说‘这些年咱们兄弟相处的不错吧’之类的话。但想起弘昀在这里,他可不想叫万岁爷误会自己是八爷党。虽然自己真的可能是八爷党过。 八爷不愧是八爷,露出几分祈求之色,“正因为咱们兄弟处的不错,兄弟我才敢上你的门嗳,哥哥。不怕哥哥笑话,兄弟也想给儿女挣个前程啊。到了艰难的时候,可不就是指着往日的兄弟拉哥哥一把。” 雅尔江阿的心神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是啊!就跟借钱是一个道理。 每个借钱的人都先在心里寻思着,朝谁开这个口。跟谁开这个口才不会把自己的面子给撅回来。不是觉得跟你亲,他不好意思开口不是? 所以,老八这话,真是叫他心里软了那么一软。当日的兄弟,遇到坎了,不伸手拉一把,心里过的去吗? 可转念一想,本来你先上门要债是你无情,怎么三两句话下来,成了我不给银子就是我对你不义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 弘昀眼睑垂着,好似听不见两人说话似得。但心里却对自家这位八叔,有了新的认识。 这就是皇额娘说的那种人,要脸的时候他是真要脸。但不要脸起来,那也真是不要脸。这还真是把脸皮抹下来装在口袋了来的吧。 这要换做自己。还真干不出从亲近的人身上动刀子的事来。说到底,拉不下脸啊。 他心里暗自嘀咕,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不要脸啊。最起码比起八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雅尔江阿琢磨了半天,倒是先想起一件事来了。这老八当着弘昀的面称呼自己是‘曾经的兄弟’真的好吗?真的不是有意拉自己下水吗? 他不由的朝老八看去,自己要是不给点银子,这货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呢? 想到这种可能,他倒吸一口凉气,才呵呵一笑,“咱们堂兄弟,从根儿上说,那是一个藤上结的瓜。兄弟你开口了,我这怎么也得把兄弟的面子扶起来不是?”说着,就扭头吩咐,“来人呐,去账上支五万两来。” 弘昀心道,一共二十万,先前还了三万,如今还了五万,还有十二万,看八叔怎么往下要。 八爷一直在喝茶,嘴角挂着感激的笑意。让人一度以为,这事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等银票来了。八爷直接往身上一揣,才道:“要么说是兄弟呢。关键的时候就是指的上啊。我还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那天晚上,咱们兄弟喝酒,在那个春熙楼上……你还记得吗?” 简亲王脸色当即就变了。十二年前,在春熙楼上,自己当时不知怎的了,一股子邪火怎么也压不住。当时将一个卖唱的姑娘给……强要了。后来,他想将这个姑娘纳回王府。总比抛头露面强吧。虽然自己混账,但也不是那等吃干抹净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人。再说,那晚上明显是被人给算计了。要不然也干不出这禽兽不如的事。可是再回去找那姑娘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后来还是老八说,那姑娘投井自尽了。他已经将那家人安置好了。叫自己不用担心。 谁知今天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被人将旧事重新提了起来…… 第237章 清穿故事(146)三更 清穿故事(146) 雅尔江阿呵呵的笑了,眼神锐利的看向老八。 老八还是那么一副样子,出言道:“如今想想,咱们当时真是年轻啊。年轻真好!现在,不行了。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我这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话题瞬间跳过,仿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指代? 雅尔江阿也道:“那时候还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如今孩子都不小了,可不是老了。” 两人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事。叙旧叙的好不热乎。 弘昀现在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不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但是还是一字一句的,将两人的话都记在心里。尤其是‘十几年前某个晚上的春熙楼’。 就听八爷突然道:“成了。以后有空再闲话吧。兄弟我还有正事。这跟你一聊起来,还真是忘了时间。”竟是要起身告辞。 弘昀不动声色的跟着,表情跟来时一样,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变过。 八爷都要迈步了,突然听到雅尔江阿笑道:“这怎么就急着走了呢。我这正打发人倒腾库房的银子呢。本来就打算等孝期过了,赶紧还了的。没想到兄弟还记挂着没办完的差事,都上门了,哪里能不给兄弟面子。” 八爷就笑着将刚才揣到怀里的五万两银子又放在桌子上了。“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哥哥要亲自去户部还银子,我就不当这个恶人了。哥哥说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信。” 说着,就拱拱手,告辞了! 弘昀朝简亲王也行了礼,才追着八爷出去。 “八叔就是八叔,侄儿总算是见到了八叔的风采。”弘昀在路上就对八爷笑道。 八爷扭头,“不行了,真是老了。”说着,颇有深意的打量了弘昀一眼,才道:“八叔说句实在话,你可别笑话啊。” “瞧八叔说的,咱们叔侄,有什么不能说的。”弘昀笑的一副没心眼的样子。 八爷沉吟半天,才惆怅的道:“看见弘晖和你,就像是看到了万岁爷和我。你千万别成了第二个我。”说着,就拍了拍弘昀的肩膀,“八叔别的帮不上你,但这经验教训还是值得借鉴的。”说着,打马先走,“今儿就到这里吧,等简亲王带了好头,咱们叔侄才好往下忙活。” 弘昀看着八爷的眼神,就有些危险。 他至今都记得他以为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嫡额娘抱着自己。他迷迷糊糊的听见嫡额娘对阿玛说着她的顾虑,她说她害怕养出一个朱棣一样的白眼狼来。 嫡额娘对自己好不好,自己清楚。不是别人说什么就能动摇的。 这些年,嫡额娘也没限制自己跟额娘见面。即便住在园子里,也是隔几天就回府给额娘问安。等额娘进了宫,她心思难免浮躁了几分,甚至想打发几个宫女去自己的阿哥所。都被自己弹压下去了。 人,得讲良心。 况且,自己要真敢有一点不好的心思,皇阿玛都不会放过自己。因为自己触及了做人的底线。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说什么皇额娘心思深,将自己养在身边,却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真是滑稽! 前程是什么?是登上九五之尊? 弘昀摇摇头,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八叔的话,他自然听懂了。不就是告诉自己,他有失败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变相的告诉自己,他失败过一次,就不会失败第二次。 弘昀对这样的想法更是嗤之以鼻。那是八叔还不够了解自家皇阿玛,要真敢跟他深恶痛绝的人在一起,皇阿玛那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只会认为这是背叛。那么,不会再有什么将来。他会从根子上斩断了这个可能危害社稷的毒草。 他笑着转身,慢慢的往回走。 弘晖见弘昀回来沉着脸,就问道:“怎么?不顺利?” “不!很顺利。”弘昀往他哥的榻上一躺,“这八叔不愧能在先帝时那般的显赫。这段数啊……我是甘拜下风。” “哦?”弘晖笑着递了一个果子过去,“看来是有故事啊!” 弘昀一下子就跳起来,“大哥,你得赶紧叫人查查,十多年,春熙楼上,是否发生过跟简亲王息息相关的事。” 弘晖眉头一挑,“看来咱们猜的没错。八爷党里面,很多八叔最初无法掌握的人,只怕都有把柄在八叔手上。” 弘昀点点头,就细细的跟弘晖说这些发生的事,“……那真是谈笑中杀人于无形啊。听得我都脊背发凉。” “这事不用查,你今儿晚上,避着人,再跑一趟简亲王府。”弘晖小声道,“叫他自己去跟皇阿玛坦白去。” 坦白? “雅尔江阿可不傻。能被八叔当把柄的,最少也是足够夺了他的差事或是降爵位的罪过啊。”弘昀有些不解,“要真是普通的事,人家何苦被要挟。” 弘晖哼笑一声,“那他怎么就知道八叔手里真的只有这一个把柄呢?” 弘昀一惊,他顿时明白了。 不管八叔手里还有没有把柄,但是其实,光是这一个把柄往外一漏,就足够叫简亲王对八叔充满畏惧了。 但如果他自己先坦白,却会反将八叔推出来。而因为坦白,以皇阿玛的秉性,应该会小惩大诫一番。就揭过去了。 这对简亲王是有好处的。 弘昀点点头,“大哥,我懂了。”他心里暗道,就自己这手段,比起大哥来还差得远。还想蹦跶?不说用手段,只那一掌拍过来,自己这小身板就能交代了。 两人正说话,就见天狼叼着弘昭回来了。弘昭闭着眼睛,由着天狼把他放在大厅的地上。然后再由着嬷嬷们抱着自己去泡药浴,出来再被大哥分筋错骨。 他眼巴巴的看着二哥,期望他能说一句求情的话。谁知二哥‘咔嚓咔嚓’蹦脆的吃完果子,擦了擦嘴就从自己身边路过了。 好似还说了个‘该’! 没有兄弟爱! 而此时的雅尔江阿,整个人都暴躁了。 十多年前,是老八算计了自己吗? 那个姑娘真的是投井死了吗?他的家人真的是被老八妥善安置,而不是藏起来,等着有用到她们的时候,出来作证指证自己吗? 他怀疑了。 十多年前,自己跟老八相处的一般。究其原因,自家是铁帽子王,当然看不上老八的出身了。就是老四的出身,他也是看不上的。 年轻轻狂嘛!谁不是从这样不知深浅的年纪过来的。 但当年这件事,老八毫不犹豫的帮自己处理了,当时并没有一丝风声走露。这些年,老八更是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半句不曾提起过。 他觉得老八这人,出身虽然不行。但是为人处世,还真是有几分君子风度。 两人可以说就是这么走到一起的。 以前帮过老八的忙,说句良心话,那也是自己主动要帮忙的。因为人家对咱确实不错,不为他做点什么,这心里就过意不去。 直到他最后,他可能跟隆科多牵扯在一起,这才相互疏远了。 如今再想想,老八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一件小事,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这么多年,到头来,这件事还成了被他要挟的把柄。 自己呢?被当做傻子耍了这么多年吗? 这叫人怎能不愤怒! 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下面的人才说,二阿哥来了。走的是后门。 “二阿哥?他来干什么?”雅尔江阿的心都提起来了。他可不想再被这些皇阿哥有牵扯了。但想到白天的事,还是吩咐道:“快请,请去客厅奉茶。” 弘昀见到的雅尔江阿的时候,他的神色还是有些憔悴。只半天时间,想必他的内心十分的焦灼。 “叔王,跟皇上坦白吧。”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道。 雅尔江阿苦笑一声,“你听出来了?” “不想被他一直捏在手心里,你就得敢于冲破牢笼。代价肯定有,但却不用这么提心吊胆。想必跟叔王有一样遭遇的人还有,应该还不少。真要是牵扯出什么……就不好了。”弘昀低声道。 “是啊!他越是胁迫我,我越是害怕。越是害怕他手里还有别的什么要命的证据。”简亲王道:“这证据真假,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弘昀点点头,“所以,叔王才该有什么说什么。对着侄儿不好说,对着皇上有什么不好说说的。” “让我想想。”雅尔江阿没有立即作答。因为他也拿不准弘昀的意思。是真的想叫自己坦白?还是某种试探? 他真是被这种叫做皇阿哥的生物坑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他。 而八爷在家门口,却遇见了坐在门墩上的九爷。 “怎么坐在门墩上啊?进屋去说话。”八爷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脸上看不出异色。 九爷胖胖的,坐在门墩上,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第238章 清穿故事(147)四更 清穿故事(147) “八哥!”九爷坐在门墩上,抱着头,手在半秃的脑门上挠了挠。显得十分的焦躁。 八爷走在他身边,“起来吧。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九爷将手放下,抬起头,闷闷的道:“八哥,兄弟这些年对得住你不?” 八爷低头看着九爷道:“要论起真心,除了额娘,就数九弟你和你八嫂了。” “那就是说兄弟我对得住八哥你是吧。”九爷看着八爷,问道。 八爷点点头,“只有哥哥对不住你的,你没有对不住哥哥的地方。” 九爷顿时就笑了起来了,他先是嘿嘿的轻声而笑,继而是大笑,笑里面透出一股子心酸和嘲讽来。“八哥啊,这次的事啊,兄弟我一个人想了好几天。我就寻思了,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对不住八哥你了。就来问问,八哥既然说没有,那兄弟我就安心了。”说着,站起身,就要走了。 “老九啊!”八爷出声道:“你就不问哥哥点什么?” “问?问什么?”九爷摇摇头,“问你是怎么将折子夹在我的折子里的?问你在我的身边什么时候安插人了?安插了几个人吗?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将兄弟一起拖下去?我不问了。问了有什么意思呢?” 八爷一笑,“老九啊!你学会在八哥面前做戏了。口口声声说不问,这不是已经问出来了吗?” “我问了又怎么了?你不该给个交代吗?”九爷一瞬间仿若暴怒的狮子,“兄弟我要是一个人,是孤家寡人,那就是八哥你今儿拉着兄弟给你垫背。我老九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孙子。可是八哥啊!我额娘还在宫里盼着出来跟儿孙团聚几天呢。五哥他老实本分了半辈子了,谨小慎微不敢走错半步,不能让他被我牵连了吧。我这家里还有一堆的孩子,那三个小的,现在太医还天天守着,就怕养不活啊。八哥啊!弟弟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弟弟跟你玩不起了。” 八爷脸上似乎有些动容,有些歉意,“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的。这事是八哥考虑不周。”他叹了一声,“就像是你说的,咱们兄弟感情在这放着呢。哥哥要真是将这折子交给你,要你转交给皇上,你也不忍心拒绝了八哥我啊。万一皇上动怒,这才是真的牵连到你了。但是我偷着放进去,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皇上不会责怪你的。要不想到这一点,我也不敢真的这么做啊。” 九爷诧异的看向八爷,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因为猜到自己不会拒绝,所以就直接放进去了。 不告诉自己,是为了自己好? 既顾全了兄弟情义,又将自己摘了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就听八爷继续道:“至于你说给你身边安插人,这事真没有。小毛,你还记得吗?你说这小子算盘打的好,从我这里要到了你身边去的。这些年也一直没联系过。只是上次还欠款的时候,我见你给我这边送来的银子不少,担心你打肿脸充胖子,才叫人去打听了打听。再就是这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冠冕堂皇,却叫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就是八爷! “八哥!弟弟不傻。”九爷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咱们兄弟就这样吧。” 什么样? 从此分道扬镳吧。 八爷突然眼圈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老九,说好的当一辈子好兄弟的。哥记得这句话。有空了,找哥哥来说话。咱们还一起喝酒。喝醉了还一起睡。” 九爷摆摆手,“我戒酒了!” 说完,晃晃悠悠的被人扶着上了马,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九爷回来的时候,奶嬷嬷刚把三个孩子哄睡了。齐整整的包着大红的襁褓,放在九福晋身边。 九福晋过了那段适应期,如今还真是越看越爱自家的丫头。虽然眼睛没睁开,眉毛没长出来。就是皮肤也还是皱的红的。但还是看着就觉得爱死个人。 见九爷回来,她正想跟闺女她阿玛分享一下孩子的成长心得,就见自家爷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受气包。 “怎么了这是?”九福晋压低声音,怕吵到孩子,“谁欺负你了?” 这话叫边上伺候的人都低着头,悄悄的退出去。 九爷摇摇头,蹲在炕下面,抱着脑袋不说话。 “我说,瞧你那出息!”九福晋就见不得这窝囊样,“你说,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说着,就要下炕。腿都放下去,正找鞋呢。 九爷压抑了这两天的情绪突然就失控了,一把抱住九福晋的腿发出‘呜呜’之声。 这是……哭了? 九福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身子僵了好半天,也不敢挣扎,只抬手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摸了摸,安慰道:“到底怎么了?”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自己都没这么要他安慰过呢。他倒是先来了这一遭。 不问还好,一问可了不得了! 九爷‘哇’一声给哭出来了,“爷我这些年怎么对他的?他是怎么对爷的?亏心不亏心呐?”这是真伤心了。 九福晋刚说细问一下,谁知道他这一嗓子,把三个孩子给吵起来,哭开了。 “还是我闺女知道疼阿玛。瞧见阿玛伤心了,你们也伤心了,是不是?也替阿玛觉得不值,是不是?”九爷抱着九福晋的腿,眼泪汪汪的看着炕上的孩子,“哭吧!哭吧!阿玛委屈不敢哭,你们替阿玛哭吧。” 九福晋刚才还有些心疼他,这会子就想一脚踹了他。 只觉得头上的青筋直蹦,“你起开!叫我去看看孩子。” 他这幅泪眼蒙蒙的样子,也不好叫下人进来帮忙。真叫人看见了,还要脸面不要了。 “看什么?孩子还能跑了啊?”九爷在九福晋的裤腿上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哭吧!哭出来,阿玛就不委屈了。” 九福晋恶心的够呛,抬起脚使劲的一踹,正好踹在九爷的前胸。“孩子再哭下去,坏了嗓子怎么办?” 九爷却坐在地上,“坏了嗓子总比没命强。这次真的差点就陷进去了。吓死爷了,你知道吗?你这个蠢女人除了知道生孩子,还知道什么?” “怎么了?”九福晋抱着孩子晃悠,“你是不是又搭理你的好八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了……” “别跟我提他!”九爷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你别跟我提他。”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迟早他会连累咱们,怎么说你都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九福晋心里烦闷,听着孩子的哭声更烦闷。 她忍不住念叨:“不说别的,就说那搭进去的银子,真是成山成海了吧。别说给儿子置办家业,就是给几个闺女置办一份家业招赘女婿上门能绰绰有余。” “你不心疼你们家爷,你心疼银子?”九爷抬手将脸一抹,没法哭了,这还怎么哭啊。必须跟这个女人掰扯清楚。 “心疼银子怎么了?”九福晋冷笑一声,“爷啊,我就不信,你给老八的银子,他就全用了。只要截留下一成下来。那人家的孩子也比咱们家的孩子过的富裕。人家孩子少啊。儿子就弘旺一个。说是两个格格,可是皇上不可能给封号,也不会有爵位,这这陪嫁就不能多了,多了那是给孩子招祸。留下都是弘旺的。可爷呢?这么多孩子一分,你那点银子……”说着,就又轻哼一声。十分的不屑。 “你能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九爷悲愤的道:“到现在你是什么也不关心,嘴里嘚吧嘚吧全是银子。” “你还有工夫哭,那就是已经没事了。要是真有事,你哭都哭不出来。”九福晋鄙夷的瞧他,小声道:“娘们唧唧的。难怪一直都生闺女。” 九爷的脸瞬间爆红,当时是情绪一瞬间失控了,没整理好而已,这女人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他嘴唇气的都开始抖了。 九福晋一瞧不好,真把人给惹着了。赶紧放下孩子,扑过去,就亲再九爷的嘴唇上。 九爷蹲了半天,脚本身就麻了,哪里经得住这一下。直接给倒地上了。就这,九福晋也没放开他。 这女人真是大胆! 十爷知道了九爷跟八爷在八爷府门前吵架的消息,就赶了过来。一问才知道进了内宅。 他就在外面等着,叫管家去通报。 可这通报的人还没走,内院的人就寻管家来了。 “……三个格格哭了半天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才听见爷和福晋又吵起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十爷一听,这还了得。 管家带路,赶紧往里面赶去。 一进院子都能听见孩子的哭声。嬷嬷们在外面急的团团转,看见十爷像是看见了救星。 十爷毫不犹豫就冲了进去,然后他看见,自家九哥躺下地上挣扎,九嫂骑在九哥身上,按着九哥的脑袋狂啃,九哥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不情愿。 他当时就想,这叫女人生不了儿子的男人,日子过的也不容易…… 第239章 清穿故事(148)五更 清穿故事(148) 被福晋用强,还被人给撞见了,九爷羞愤欲死。从地上爬起来,就红着脸跑了。 九福晋:“……”说他娘们,他还越发来劲了。话说,这羞羞答答的跑了不是自己该干的事吗? 十爷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已经远走的九哥,才吭吭哧哧的对九福晋道:“九嫂……这以后……对九哥还是温柔点……别硬着来……”说完,赶紧去追自家九哥,他觉得九哥需要安慰。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太忙,对自家的九哥关心不够。 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他哥一样不靠谱。 兄弟俩坐在书房里,九爷被十爷看的发毛,“看什么看?两口子亲热没见过吗?” 十爷摇摇头,两口子亲热谁能叫人看见啊。 九爷气结,“以后别总往后宅跑,没规矩。” 要不是怕孩子哭出个好歹来,当谁乐意去呢。十爷瞬间转移话题,“你跟八哥到底怎么回事?” 九爷的脸色这才冷了下来,“查查你身边的人。老八在咱们身边没少放人。” 十爷脸色一变,“我知道了。”他叹了一声,“算了,做兄弟也靠缘分的。缘分尽了,就随他去吧。” 九爷苦笑了一声。可不就随他去了。他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没拿他当兄弟。 自己还不至于傻到那个份上。 四爷知道老八老九兄弟俩的事,也只是一笑,就扔过手了。 林雨桐也不过是一叹,不发表任何看法。 两人晚上躺下了,林雨桐才说起自家的事,“今儿额娘还问我,莫雅琪那,爷到底看上的是哪家?孩子怎么样。总得叫我们见见吧。” 四爷就翻个身,“这喜事里,最叫人不高兴的就是嫁闺女。” 可也不能因为您舍不得,就把闺女留在家里使劲往后拖啊。 虽然在孝期,但是该相看的还是要相看的。 “还不知道莫雅琪喜欢不喜欢。”林雨桐就道,“就是我见不到,总能叫弘晖和弘昀瞧瞧吧。” “也好。”四爷点点头算是应下,“爷再叫人查一遍,之后再决定。” 这是还有些舍不得,不知道怎么安置才对孩子好。 林雨桐提醒了也就行了,就不再催促。倒是四爷说起了弘晖和弘昀的婚事。 “你觉得富察家和乌拉那拉家,怎么样?”四爷问了起来。 都不怎样? 富察家应该不止一个闺女,这个富察从年纪上绝不是弘历的原配。但还是叫她心里别扭。 “乌拉那拉家不成。这个我早就跟爷说过。不管是咱们家哪个儿子,乌拉那拉家的姑娘都不行。”林雨桐十分坚决的摇头。开玩笑,要是自己生的娶娘家的侄女,这是近亲。要是叫弘昀弘时娶,那更乱套。还不够恶心自己的呢。 四爷没想到当初的话她还真是认真的。娶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本来就是为她,她都不愿意,那就只能算了,“那就富察家的?” “富察家……也不好。”林雨桐摇摇头。 四爷就坐起来了,“你这心理可要不得啊!不能觉得咱家的孩子好,好似谁家的闺女都配不上一样。这福晋还是要娶的。”尽管他也是这么想的,将大臣家的闺女排了一遍,就没找到一个跟弘晖匹配的。 林雨桐拉着他躺下,“急什么呀。我总有我的道理啊。”她拽了四爷的手不松开,“这富察家可不是只马齐这一支吧。这可是个大族。马齐这个人……”说到马齐,她顿了一下,毕竟是内阁的大臣,自己评价起来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你尽管说。”四爷侧身躺着看她。 林雨桐咬牙道:“爷不能否认这个人其实是带着一些投机心理的。” 这是指马齐在推举太子的时候,站在老八的一方。 四爷摇头道:“投机倒也算不上。这个人有时候处事有些昏聩,喜欢人云亦云。当然,这得分情况。当时佟国维在朝中如日中天,他附和佟国维,出错的可能不大。再加上,当时的情形好似已经明朗,他这才站了队。” “就是耳根子软,立场不坚定呗。”林雨桐接了一句。 四爷失笑的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附庸强者,人之常情。”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一个家族大了,什么立场,什么声音都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想在阿哥们身边占据重要的地位。为了取得阿哥们的信任,什么手段都会有的。”林雨桐叹了一声,“就拿百姓家来说吧。等兄弟们娶了媳妇,为什么兄弟间的关系反而不如以前亲密了。这总是有根源的吧。小户人家,这就是小问题,吵吵嚷嚷就过去了。但放在皇家,有时候就是致命的。” “你说的这个也不能算错。但娶谁家的姑娘能有多大的差别呢?该有的问题还是有。”四爷拍了拍林雨桐,“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教养上还是不差的。真要不论门第的娶媳妇,下面的人该以为朕对弘晖有看法了。你说的这个不成。” “就非富察家了?”林雨桐有些皱眉。 四爷明白林雨桐的意思了,“你这是不喜欢富察家,是吧?” 就是心里犯膈应。 四爷见林雨桐不说话,就了然的点点头,“那倒也不是非富察家。有空了,你多见见人,看看她们带来的姑娘。喜欢的就记下,爷再叫人查查。” 光是我喜欢有什么用,还得孩子们喜欢。 什么事都不愁,林雨桐如今只为了孩子们的婚事犯了愁。 两人叨叨了半晚上,也没讨论出结果。 于是,趁着弘晖和弘昀请安的时候,林雨桐就分别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弘晖挠挠头,“看见顺眼了,觉得不烦人,就行呗。” 这是什么回答啊 我能叫你把人家姑娘挨个的看一遍吗?相处上两天,叫你看看烦人不烦人? 林雨桐烦躁的把弘晖打发了。 问弘昀的时候,这小子还腼腆了那么一小下。才低声道:“皇额娘,这喜欢的姑娘和娶福晋是两码事。” 怎么就两码事了? 弘昀边抓了桑叶喂箩筐里的蚕,边道:“这福晋嘛,懂事就行。至于喜欢的姑娘嘛,喜欢就纳回去呗。能有多难?小爷还配不上她们了?” 林雨桐的脸色瞬间就青了,抓起边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弘昀马上就窜出去了,“别打啊,皇阿娘。是你问儿子的。” 林雨桐穿上鞋追到院子里,早叫这小子给溜了。 四爷在前面听见动静叫苏培盛来问怎么了? 林雨桐想起弘昀的话就来气,这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果。 看着天上飘起来了雨丝,就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得!看来这气还没消呢。 没人能理解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为儿女婚事犯愁的心情。皇帝的闺女是不愁嫁,可要嫁的好,嫁的顺心,也难!更别觉得皇家的阿哥,娶媳妇能可着满天下的挑,可就是真把满天下的好闺女都凑在一起,想选一个中意的,其实也艰难。 他们不知道,这皇上皇后其实跟他们一样,为儿子该操的心一样没少。 人家为儿女操心,十四这会子为满院子的鸡鸭操心。 户部又清缴欠款了,这是筹备粮草和军饷的前奏啊。他可不想一辈子在这里当鸡官。 于是,尽快出成绩,尽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才是最急迫又紧要的事。 他烦躁的看着外面的雨,扭头问负责的官员,“今儿又死了几个?” “又死了三个!”那人叹了一声,“要是有几天晴好的天气,或许能好点。” “那现在怎么办?出来的活了一半都不到。”十四瞪着眼睛,“万岁爷问起来,是你说还是我说?” 那人低头,就不说话了。横竖万岁爷问不到自己的身上。 锦源小声的对十四道:“要不奴才出去买一些放进去?” 十四刚要呵斥,但想到四爷还能亲自来不成?就算亲自来,还能分出哪些是买来的,哪些是自己孵出来的? “避着点人。”十四小声交代。 等锦源冒着雨走了,十四才对着负责的道:“这事成了,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这人就算想反驳,也没这胆子。 他认命的叹气,进去继续守着这些挤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小东西了。 于是,十四冒着雨,拿着一份由幕僚润色过的折子,兴冲冲的进宫了。再在皇庄待下去,自己真是要疯了。除了鸡鸭鹅,就是鸡鸭鹅的粪便。嘛玩意没有! 刚一进宫,就碰见在雨里依旧奔跑的弘昭。真是做了孽了,回回都能撞见。 “十四叔!”弘昭十分的热情。这娃跑的轻松,有精神头打招呼了。 十四紧张的往后退,“你干嘛?干嘛?别过来啊。”见了这小祖宗是真怕了。 他往后一退,折子就掉出来了。脏了! 他就知道,一遇见弘昭准倒霉。 弘昭却将折子捡起来,看了一遍,有些字他不认识,但是‘活十之八|九’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就见小破孩嘴角一撇,不屑的道:“十四叔这是把皇阿玛当傻子哄呢吧?” 第240章 清穿故事(149)一更 清穿故事(149) 十四‘蹭’一下,就将折子给抽回来了,“小破孩,你知道什么啊?认得字吗你?说的跟真的似得。一边去,跟狗玩去。” 弘昭不屑的道:“不就是说十四叔孵出来的蛋十有八、九都活了吗?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十四上下打量了弘昭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什么十四叔孵出来的蛋?能这么说话吗?” 说着,就扭身,准备要走。 弘昭拉住十四,“十四叔,皇阿玛是自己孵过蛋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吧。额娘孵出来的小鸭子,天天用蒸出来的小米喂。有时候,蒸小米的时候,还给里面放药材的,要不然就死了。皇阿玛觉得百姓用不起这些,就自己孵了一次,用麦麸喂养,结果,活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叔啊!你这咋喂的都不能做到十之*吧。更何况十四叔一次孵出来那么多鸡鸭,跟额娘那种只有几只的,照顾起来,是不能比的吧。你敢把这个拿上去……呵呵……反正上次我自己写字写烦了,叫找小太监帮着写,然后被阿玛一眼看出来了,要不是皇妈麽求情,侄儿屁股都开花了。”说着,他就同情的看了一眼十四的屁股,“不好就不好呗,你就实话说。真没事。” 说完,就看着十四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好似十分理解他这种本来想露脸,结果专门跑来露屁股的行为一般,踮着脚尖,拍了拍十四的胳膊肘。 十四低头看着这小不点,说不定这娃儿说的还真是实在话。又瞧着他想抬手拍自己的肩膀安慰,却只拍到手肘的懊恼样子,觉得这孩子其实也没那么烦人。 天狼顶着弘昭的屁股,好似知道他们说完话了一般,催着弘昭赶紧跑。 弘昭龇牙咧嘴的对着十四摆摆手,转身跑进了雨幕里。 天狼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水汽抖散了,才追着弘昭去。 可这下雨天,狗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尤其是身上湿了的狗,这一抖,这个味啊。 十四想破口大骂这怂狗! 张了张嘴,还是不敢!这是老爷子的狗。 心里不免吐槽,都说狗仗人势。这狗也是精明啊,老爷子没了,没势可仗了。它自己给它找了个大粗腿抱着。连老爷子养的狗都成精了。 他擦了擦被这怂狗抖在脸上的水,才把折子往袖筒里一塞,这是不打算拿出来了。 四爷没叫十四多等,等把他身上的潮气在外面的熏笼边都熏的差不多了。苏培盛就过来请他。 “下雨天怎么跑来了?”四爷头也不抬的问道。他那边又没什么紧急的事,下雨天从城外赶回来,总得有个由头吧。 十四动了动嘴,才小声道:“这下雨天,那些鸡鸭比以往折的更厉害了。” 他说完,就小心的看四爷的表情。 就见自家四哥点点头,“朕猜也是。”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 十四的心里惊出了一身冷汗,灵光一闪的小声道:“臣弟又打发人去买了百姓家孵出来的小鸡仔,想对比看看。”省的将来你知道我买了小鸡,回头又收拾我。 四爷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十四,“这个想法很好啊。这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皇阿玛种了这么多年御稻都没成功呢,但朕还是会坚持下去。你做的这件事也是一个道理。你得在那里开个好头,形成风气,别叫下面的人弄虚作假。” 十四的心彻底落在实处了。 他看向自家四哥的神色不免就越发的不一样起来。 他敢保证,即便是老爷子在世,听到这样的消息,就算不训斥,也难免神色不虞。可四哥是真没不高兴。甚至还有些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自己没有弄虚作假? 十四迷迷糊糊的出了皇宫。心里想着,老爷子看中老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林雨桐问了十四的来意,“……是不是在皇庄呆腻了?” 四爷笑道:“腻了肯定是腻了。但却是为了养鸡鸭的事来的。” “成了?”林雨桐诧异的挑眉。 自己当时就是哄弘昭玩的。但这试验成功到能够推广还是有相当远的路要走的。 四爷笑道:“他要敢说现在就成了,朕就让他到上书房继续念两年书去。不过这次倒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没敢干好大喜功的事。” 林雨桐自己也笑了。觉得同样不好大喜功,坚持实事求是的四爷最可爱。 四爷也问起了林雨桐的桑树种的怎样了。 林雨桐一叹,“不过是下面的人哄着我玩罢了。”很有些兴趣缺缺。 四爷夹了菜给林雨桐道:“想法是好的。”只要想法是好的,总有它的用武之地吧。 第二天一早,雨还在下。这场春雨下的正是时候。 四爷的心情也因为这场及时雨变得明媚了起来。 而户部,在这一天,收到了简亲王冒雨压来的银子还债。 银子的成色,自然不能跟借出去时候的比。但肯足额的还回来,谁还敢计较这个。 简亲王雅尔江阿在还完银子以后,就进宫了。 八爷知道了也就是一笑,主动还了银子,肯定要去万岁爷那里卖个乖,讨份赏吧。 他没往心里去。 却不知道雅尔江阿一见四爷就老实的跪下,不光将十多年前的旧事说了,更是将这些年中,他收了谁的银子,都为谁办过什么事。为了一己私利,难为过谁谁谁。 交代的一清二楚。 反正大错没有,小错实在是不胜枚举。 苏培盛都听烦了,却见四爷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仔细的听。直到雅尔江阿真的说完了,才抬头看四爷,“请万岁爷治罪。” 四爷了解雅尔江阿,绝对没胆子前来坦白的,就开口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雅尔江阿顿时一身冷汗。能说是二阿哥吗?在人家亲阿玛面前卖了人家儿子,真的好吗? 他咬紧牙关就不说话了。 四爷就轻笑一声,“行了,起来吧。你不说朕也知道,是弘昀吧。” 恐怕弘昀的背后,是弘晖。弘昀还没有这份大局观。 简亲王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真是露出点消息出来,自己不办也得办了。 但他自己主动站出来,爵位还是他的。但他身上兼着的宗令却能趁机收回来。简亲王到了如今跟他们的关系到底是远了一步。这宗令叫自己的兄弟坐了,才稳妥呐。 另外,要查老八暗地里捏了多少把柄,雅尔江阿这个跟老八熟悉甚至是亲密的人,查起来比别人要方便多了。而且,雅尔江阿对老八有积怨,有这样的机会泄私愤,他肯定是不遗余力的。 于是雅尔江阿就见四爷沉吟了良久,就在他的心就要揪成一团的时候,才道:“你身上的宗令,先给你抹了。但是这事却暂时不声张,事情呢,你也先管着。” 雅尔江阿心里一松,爵位在就好啊。可是差事都抹了,还叫自己管事是什么意思? “去查查,老八手里的这些乌七八糟的证据都在哪?”四爷小声道。 雅尔江阿顿时就明白了,不叫声张就是不叫老八警觉啊。 他顿时浑身都是劲,自己这些年被当做傻子一样耍的的怒气,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将他查个底掉。” 送走了雅尔江阿,四爷对于弘晖的安排,心里很满意。 懂得在一件事里,谋取最大的利益。手腕圆滑,又不动声色。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会惹得下面抱怨。更是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果断的出击。 这事,办得好! 心里一舒畅,晌午就多吃了一碗饭去。 而弘昀在雅尔江阿离开皇宫之后,又施施然的去了八爷府。 八福晋不喜欢弘昀,应该说,这些孩子她就没有喜欢的。 对于弘昀也表现的不冷不热。 弘昀却自始至终都笑眯眯的。心道,这八婶还真是额娘说的那种特别自我的人。 八爷对于自家福晋其实也有些无奈。要是放在以前显赫的时候,她这样的态度也没什么?但是你别因为曾在在高处站过,心态上就彻底下不来。她总觉得她自己是能弯得下腰的人,其实不是。她是对着不如自己的人弯得下腰,对着比自己强的人反而更倔强。 “侄儿过来,就是瞧瞧八叔有什么要差遣的没有。”弘昀将姿态摆的很低。 其实还是催着自己要债。 八爷还没说话,八福晋却没有离开,而是问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弘昀愣了愣,才道:“皇额娘自然是好的。” 八福晋笑道:“以前四嫂说,要我有空了带着弘旺和大格格去玩。这话,也不知道四嫂成了皇后还记得不记得?” 这是想说有些人乍然富贵,就变了嘴脸吗? 弘昀的神色就冷了下来。 “福晋,该回去歇着了。”八爷看向八福晋的眼神格外的严厉,“你该回去歇着了。今儿的药还没吃呢。我瞧着你是烧糊涂了。” 弘昀却笑了,“八婶想给皇额娘请安啊?这个容易,我替皇额娘应下了。明儿八婶进宫,见见皇额娘吧。” 第241章 清穿故事(150)二更 清穿故事(150) 看着八福晋腰板挺得笔直给自己行礼,眉宇间带着几分不驯之气,林雨桐微微皱眉。本来该叫人扶起她的,她却什么也没做,只由着她行了叩拜的大礼。 其实除了朝拜,谁会行这样的礼? 但此刻,八福晋故意这么做了,林雨桐也不拦着。 就端坐在上面。身为皇后,受她的礼怎么了? 委屈了吗? 林雨桐觉得十分的好笑。这是拿低姿态故意恶心自己呢吧。 有这么一边一丝不苟的行礼,一边表现出‘就你也配’的样子的吗? 怎么着啊?觉得自家爷抢了八爷的位子。所以,就连自己这皇后位子也是窃取她的? 这都什么逻辑? “皇后娘娘如今真是越发的年轻,风采更胜了。”八福晋这么说。本来挺好的话,要是不用不屑的语气就更好了。 林雨桐笑着点点头,“八福晋也一样明艳不减当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多少年没见了。 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吧。听弘昀说你想见本宫,怎么?有事吗?” 她跟八福晋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 她有时候闹不懂八福晋的心理。八爷对她到底怎么样,林雨桐觉得,八福晋心里应该是有数的。男女之间那点事,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当事人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婚姻就是如此,冷暖自知。 但有时候,又觉得八福晋如同中了蛊一般。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或许是看不到希望,比别人都显得疯狂。更无所顾忌。 八福晋又磕头谢了林雨桐的赐坐之恩,才坐下。 这一番作态,看的林雨桐牙疼。 她也不说话,也不说上茶。省的她还得磕头谢恩。 八福晋却主动道:“皇后娘娘不赏一碗茶喝吗?” “不了。”林雨桐摇摇头,“谢恩也是个体力活。” 既然知道谢恩是体力活,难道想不到自己走着进宫,到了这里不停的磕头消耗了体力吗?这个时候肯定口干舌燥,有口温茶解渴最好吗? 林雨桐心道,就是不惯你那些毛病。恶心了我这半天,我凭什么还体贴你。 你谁啊?咱们熟吗? 却见八福晋又跪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体贴。” 还没完了是吧? 林雨桐站起身来,就要走。 八福晋抬头道:“皇后娘娘尽管自便,臣妇就跪在这里等着。” 林雨桐耻笑一声:“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谁欠了你的?没人惯你的臭毛病。有话说话,没话就滚蛋。跪在这里?这里是你想跪就跪的?信不信我将你轰出皇宫,这辈子你都休想踏进宫门一步。我知道你无所顾忌,娘家没有什么要你在乎的人了。连养大你的安亲王府都换人了。还没有孩子,没有牵绊。是吧?打量着我不敢把你怎么着,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能下了一道懿旨休了你,理由都是现成的。你只要在坊间打听一下你的名声就知道了。之后本宫给八爷再赐一个福晋,还姓年!你也别打着主意,觉得能碰死在我这里。你碰死了我更省劲。过了头七我就赐了新人下去。看八爷能记你几天。” tm的!我又没招惹你,你倒跑来找我的不自在了。 有气倒外面撒去!觉得辖制住皇后你就高人一等了!狗屁! 见她恶狠狠的瞪过来,林雨桐就笑了,“怎么?觉得本宫不会?还是不敢?”她耻笑一声,“那你大可试试。你要再不收起你那副嘴脸,我就叫你生不能跟老八同寝,死不叫你们同穴!还是那句话,你大可以不信的。”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要么继续跪着,试试本宫的话好不好使。要么就麻利的给我滚蛋。你的一句话一个字我都不想听。” 八福晋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这样的羞辱…… 她的拳头狠狠的攥紧,却见弘昀掀帘子走了进来,“八婶,快起来。额娘许是心情不好呢。你别往心里去。”说着,就扶起八福晋,“侄儿刚才听见皇额娘说什么年氏不年氏的?怎么了?为了年侧妃的事情训斥八婶了吗?这都是那年家闹腾的,人人都说八婶的不对。皇额娘也知道八婶的委屈,但是,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是不是?”说着,她就扶了八福晋往外走,“说起年侧妃,也确实是可惜。自缢而死,想来再美的美人这样的死法也美不到哪里去。对了,八婶看见到当时的样子了吗?有时候不看看,还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我倒现在都不相信呢?” 一路絮絮叨叨,将八福晋送到了宫门口。 直到上了马车,八福晋心里的暴怒平稳了。才想起弘昀说的话。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年氏……不相信年氏死了? 她耻笑一声。谁还能叫她假死蒙人不成?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但随即,她脸上的那丝讥笑僵在了嘴角。她的手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今天为什么进宫,为什么突然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要跟林雨桐硬顶。还有之前受的委屈统统都忘记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年氏可能没死?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府。 八爷早就迎了出来。见福晋脸色不好,就道:“爷早就说了,不要进宫。平白受了委屈吧。” 他感觉到八福晋的手冰凉,就将身上的披风给她系上。一路牵着她,送回了正院。 “爷,我没事,就是想歇一歇。爷去忙吧。”八福晋往炕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八爷就站起身,“你别多想,以后咱再不进宫了。” 八福晋点点头,应了一声。 看着胤禩的背影,八福晋眼里就有了几分冷意。 是你吗?胤禩! 是你放走了年氏吗? 为什么会放走她? 是因为我,让你不能跟她双宿双栖吗? 你将她藏在了哪里?是不是经常去瞧瞧她? 怪不得你最近总往外跑!怪不得年氏的死,你没有半点伤心。 也只有我傻,相信你是对她没有半分的情谊才不伤心难过的。 如果一件事让人怀疑了,那么处处都是疑点。那些为年氏装殓过的嬷嬷,无一例外的都回了老家。 八福晋觉得自己不用查了,事实就在眼前,是胤禩,放走了年氏。 她只要想到胤禩跟年氏可能在一个地方相亲相爱,相佐相伴。她心里的怒火就烧了起来。 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她叫来了她的奶嬷嬷,低声的交代了一声。 那嬷嬷点点头:“福晋放心,只要那贱人真的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跟着胤禩!他一定会去找年氏的。”八福晋低声交代。 最近这些日子,天气慢慢的和暖了。户部也变的红火了起来。还银子的排成了长队,一个比一个积极。 “跟脑子被门夹了似得。”十爷撇撇嘴。 因为都带着银子,他这九门提督心都跟着提着。就害怕财帛动人心,有那为了钱不要命的,惹出什么乱子来。 而雅尔江阿却让人去暗处,盯着这些还银子的人。他坚信,这些人八成都是被老八要挟着来的。 晚上,雅尔江阿也不骑马,就坐上一顶小轿。挨家挨户的去找。这里面有一大半是不乐意说的。而愿意说的这些人,他们犯的事叫他心里直犯恶心。 但还真是不得不说老八的本事。这里面有跟庶母通奸的。有跟儿子的妾室有染的。还有些是在房事上有些特殊的爱好的。 还真是什么样的把柄都有。 难为老八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 这些事,说到底是私德有亏,就算处置起来,也不会要了性命。所以,这些人撂的很利索。 但更多地不愿意招供的,所犯的事自然都不小。 那么,找到证据就成了最紧迫的任务。 雅尔江阿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老八。他就不信,老八那脑子里,能准确无误的记得每个人的把柄,他总要去翻看的。 首先,他排除了证据在老八府里这一点。因为老八自己都清楚,不管是先帝还是如今的万岁爷,在他身边都放着人。证据放在府里?他还没这么傻。 那么,这证据在哪呢? 一直守株待兔的等了三天,才等到老八又只带着两个人出门。先是茶楼,戏楼的晃悠,最后还是在一家古董店,消失了接近一个时辰。 品鉴古玩? 雅尔江阿认为老八此时,没有这样的心情。 所以,他怀疑这个古玩店有问题。 可是万一错了呢?万一错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老八一向是狡猾如狐的。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他有了警惕之心。 如此,又耐心的等了五天,这次,不光等来了老八,在一刻钟以后,还等来了带着围帽的女人。 等那女人揭开围帽,隐在对面窗户后的雅尔江阿一愣,这不是八福晋吗? 她这是做什么来了? 捉奸? 第242章 清穿故事(151)三更 清穿故事(151) 捉奸吗? 雅尔江阿摇摇头,不会。 不说现在是孝期,老八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往常,也不可能,一个皇阿哥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需要他金屋藏娇吗? 就算是八福晋善妒,再府里看的严实。那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痴迷到这种程度。 有些错误,到了他们这个程度上的人,是不会去犯的。 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看着八福晋来势汹汹的样子,想来也是来着不善。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八福晋看着眼前的古董店,眼里越发的暗沉。这样的店铺后面,都连接着院子的。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爷们上个古玩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里面呆上半天,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要不是心里先有了怀疑,八福晋一定不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怀疑的。 她带着两个心腹的丫头,起身往铺子里去。 掌柜的客气的笑,“夫人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价钱绝对公道。” 八福晋拿出一块胤禩的私印,展示了一下,就收了起来,“爷呢?你别声张,我自己进去就行。” 掌柜的一愣,想否认,说这跟八爷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转眼,就见人家已经往里面去了。 他要追过去,却被福晋带来的一个丫头拦了,“这是咱们福晋。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才的还是别掺和的好。” 就是福晋,也不能来这里啊!这里实在是太要紧了。 掌柜的有点急,刚要说话,就见外面有人进来了。 这个人,他认识! 是简亲王雅尔江阿。 怎么这么巧,这位主子也来了!还是前后脚。他心里直嘀咕,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掌柜的让自己的神色尽量松弛一些,笑着迎了过去。 “有什么好货色,叫本王瞧瞧。银子不是问题。”简亲王看着博古架上的玩意,随意的道。 掌柜的刚要转身取东西,就被简亲王的侍卫,一个手刀打在了脖子上,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那丫头刚要喊人,就被人捂了嘴拖了出去。 没人拦路,雅尔江阿就连忙追了进去。 他的步子大,追过去的时候,还看见八福晋拐过弯的裙角。 八福晋一路走,越走越气,这里面回廊假山,精致小巧,还真是不比府里的韶华院差。 她知道胤禩的习惯,他住的地方必须是空旷的。外面有大树,有花丛,有假山这些遮挡物的地方,就绝对不是胤禩住的地方。 所以,只要扫一眼,就知道胤禩有没有可能在里面。 直到一个拐角的偏院,里面除了一间抱厦再没有其他的屋子。外面的空地上种着些青菜,刚出了苗,两片叶子还贴在地上,嫩生生的娇俏。 八福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是年氏那个贱人打发时间才收拾出来的。 等她进了院子,马上就出来两个人,正是跟着胤禩的两个奴才。 两人见了八福晋也吓了一跳。福晋怎么来了? “爷呢?”八福晋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就出声道:“福晋,您不能进去。” 八爷在里面,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窗户往外一看,是福晋。 他心里一叹,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本想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可要是福晋进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疑心只会更大。 他干脆什么都不动,出声喊道:“叫福晋进来吧。” 八福晋听到八爷的声音,见两个奴才也让出路,就疾步走了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箱子排成行,里面摆的密密麻麻,不知道是账本还是书册。 而胤禩面前的桌子上,除了几本账本,就是一杯清茶。 屋里充斥着常年不住人的发霉的味道。哪里有什么女人? 夫妻俩面面相觑。八爷不知道八福晋到底在怀疑什么寻找什么。八福晋也不知道眼前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 这边,两人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 “老八,咱们兄弟见个面如今都不成了吗。还叫奴才专门挡着?”雅尔江阿带着人追了过来。要不有八福晋带路,这么多房子,找起来也是麻烦。估计不等自己找到,老八就从其他地方溜了。 八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账本统统收到箱子里,“我来不及解释了,这东西实在太要紧。万万不能叫它们落到别人的手上。爷去把雅尔江阿引走。”八爷说着,就抱了一下八福晋,“不管你之前怀疑什么,如今你都看见了。爷干的都是正事。别多想。如今,爷除了你,还有谁啊?” 八福晋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八爷,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 “老八,你这是金屋藏娇吧。我可是瞧见一个女人进来了。”雅尔江阿对着八爷笑的十分恶劣。好似专门来找他的茬的。 八爷也以为是自己要挟他的事,叫他不爽了。这是来报复的。能抓住自己金屋藏娇,孝期近女色的证据,也算是一个把柄吧。他笑道:“见笑了。这不过是家里的一处私产,今儿得闲了,跟福晋来转转,查查帐。走走走!去前面,哥哥看上什么,尽管挑。全算是兄弟孝敬的。” 雅尔江阿就一笑,朝后面一招手,瞬间就有人将这院子给围了起来。 八爷面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雅尔江阿,爷现在虽然落魄,但还不至于由着你欺负。” 雅尔江阿连称不敢,“皇命在身,不得不为啊。”他朝那屋子看了一眼,“我也很好奇,你那里面的帐是什么帐?” 八爷面色一变,果然!他就说嘛!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 “起火了!”后面的侍卫喊了一声。 八爷和雅尔江阿同时朝后面看过去,却见那抱厦里冒出了烟。已经能看见明火了。 “福晋!”八爷面色一变,猛地喊了一声。然后朝抱厦冲了过去。 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爷除了你,还能有谁? 眼前全是新婚时,福晋的一颦一笑。那时候他们卑微,但却快乐。相互依偎着,才觉得温暖。 他冲上去,使劲踹门,门却从里面锁死了。 他真的害怕了,“福晋,你出来!你出来!你不能丢下爷一个人。” 屋里能听见福晋低低的咳嗽声。 “雅尔江阿,救火啊!救火啊!”八爷喊已经愣住的雅尔江阿。 “救火!快!救火!”雅尔江阿心里也想骂娘。这里面可是自己要的账本,要是没有账本,还折腾个屁!要真是让八福晋折在里面了,自己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起风了,再多的水都浇灭不了那熊熊的火焰。 八爷瘫坐在地上,那火里似乎还映着福晋时而刁蛮,时而娇嗔的笑脸。 她怎么那么狠心呢? 她不用死的。点了火跑出来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往绝路上走?为什么就剩下自己。 先是额娘,再是福晋。 到了晚上,雅尔江阿才拿着几本残缺不全的账本见了四爷,“……都烧了。这是仅存下来的。八福晋也……” 四爷翻着这些账本,脸色越发的难看。 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盘剥搜刮,只这残缺的账本上的内容,就知道这些账本要是都在,能抓住多大一批蛀虫来。 可如今呢?全都毁了! 毁在一个女人对情爱的执着上。 没有大局观,没有是非观。除了老八那个男人,她的世界里就再没有其他的了吗?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人的存在,对天下的百姓意味着什么吗? “该死的!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四爷低声咒骂道。 不是自己不犯罪,就不是罪人了!在四爷看来,这样毫无原则的帮凶,比罪人还可恨! “……叫老八去先帝的坟前,反省吧。”四爷怒道。 雅尔江阿如今还是宗令,这活他还得干。 他心想,要是老八能把知道的都写出来,或许皇上还会给几个孩子一个体面。若是他还是执迷不悟,要硬顶着,可能孩子都只能沦落为普通的宗室了。 四爷回到后面,林雨桐才知道八福晋已经不在的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前几天还倔强的不肯屈服,如今,却不在了。 “去打听打听,八福晋前几天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才要进宫的?”林雨桐吩咐袁嬷嬷。 四爷瞪了她一眼,“你又瞎好心。”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林雨桐叹了一声。一辈子倾尽全力的去爱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付出所有。甚至最后,她虽然有求死的心。但不得不说,她也是为了保住她爱了一辈子的人,才要想办法毁掉那些证据。林雨桐不知道她被烈火灼烧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后悔过。但她想,要是有来生,要是能叫她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爱上那个叫她甘愿为其生为其死的男人。 第243章 清穿故事(152)四更 清穿故事(152) 八福晋的葬礼简单到了极致。 雅尔江阿对八福晋的死,心里有些歉意。他只是叫人看住了老八,却没有催促他。总得等他办完了八福晋的丧事吧。 八爷家的大格格和弘旺还小,跪在灵堂前抽抽搭搭的哭。 八爷穿着一身素服,站在灵堂前。一夜之间,他的头上有了白发。 棺椁里躺着的人已经看不清容貌。想必到了九泉之下相见也不相识了。她这么一个爱美的人,心里该怎么难过呢?八爷的手搭在棺椁上,“你答应过额娘,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陪着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眼泪从昨天,就没断过。完全控制不住。 他一直觉得,福晋就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他不死,她就会永远追随。 可现在才知道,世事无绝对,长在身上的东西,就这么说脱落,就脱落了。 她死前,一定是痛苦的,绝望的。 可自己心痛的也如同割掉了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疼的撕心裂肺,疼的痛不欲生。 从此,再没有人喊着自己‘胤禩’喊的那般的婉转动听了。再没有人半夜在灯下等着自己,只为了能一起入睡。再没有人为自己操劳奔波,不计代价。 他眼前一黑,慢慢的向下倒去。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梅花树下的女人,慢慢的朝自己走来。她抿着嘴笑,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般的灼热。那羞红的脸,比那盛开的红梅还好看。 八爷病了,病的很重。但雅尔江阿在八福晋的葬礼之后,不敢耽搁,还是将八爷送走了。 府里只剩下了旧仆和三个小主子。 不久以后,听说八爷府来了一位带着面纱的丑陋嬷嬷,受八爷之托,照料三个孩子。 林雨桐知道后,也就一叹。再没管过。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年氏了。 八福晋用她的死叫八爷永远记住了她。刻骨铭心,永世不敢忘。 那天她进宫,是想给养在她身边的大格格求个恩典的。知道宫里不会收大格格,她想给大格格求个县君的封号。县主都不敢奢望,那是亲王庶女才有的封号。 林雨桐叫身边的人记着,等到大格格嫁人的时候,给她一个恩典也未尝不可。那时候时过境迁了,反倒不那么惹眼了。 雅尔江阿这个差事办得并不好,但四爷却没有难为他。只打发他去接替了十四,去养鸡鸭了。 可外面不知道详情的,还以为是雅尔江阿因为这事,而被万岁爷给罚了,所以才撤了他宗令的差事。 这下刚好。连雅尔江阿自己都很满意。毕竟自己做过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拿到台面上说。 而这个宗令,四爷交给三爷。反正都是宗室里婚丧嫁娶,婆婆妈妈的事。三爷管着,以他的脾气,刚刚好。 对三爷来说,这绝对算的上是意外之喜。 而十四也终于不用耗着了。不管有没有差事,不养鸡鸭就是好事。哪怕将来推广开,是天大的功德,他也不要。 简直太受罪。光是那份寂寞就叫人受不了啊。满皇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弄得他最近都有点想念被弘昭作弄的日子了。至少有鲜活气不是。 四爷对十四的安排让他满意的同时,又有些憋屈。 “……不是叫你领兵的。你只看好年羹尧就好。”四爷低声交代,“这个奴才,桀骜不逊,还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好色。但轻重他还分得清。误不了事。” 十四点点头,“我记下了。” “你放心,他不会跟你玩心眼,因为在他心里,你还不足以叫他对你那么重视。”四爷继续给十四插刀,“如此也正好,他大意了,你才能放得开手脚。” 十四听了一肚子年羹尧不是东西的话,才回了府。 这老四当了皇上以后,越发的难以捉摸了。明知道这人不好,但还是顶在前面用。 回来在书房里掂量了半晚上,才大概揣摩出点意思。这是叫年羹尧在前面打仗,自己在后面搜集他的黑材料。他不蹦跶便罢了,一旦敢蹦跶,立马就能拿下。而自己在军中又是主帅,只要自己不倒,就算阵前拿下年羹尧,都出不了乱子。 大概领会了自家这亲哥的意思。心里的憋屈也就去了。至少万岁爷还是信任自己的。这就行了。 十三爷和弘晖负责大军的粮草,后来干脆连弘昀和弘时也一起喊个过去帮忙。 等过了端午,这大军才算是出发了。 前一晚上,十四福晋拉着十四叮咛:“这一去没有个一两年大概都回不来。你可忍着点。这孝期没过呢。往常在家里干点偷偷摸摸的勾当,也没人说什么。到了外面,盯着爷的人可就多了。再说,那也是军营里。真要给军帐里藏个美人什么的,爷这辈子算是完了。” “你烦不烦啊。不担心爷上战场丢了命。净说些没用的。”十四嫌弃的道。离了你,我才过的好呢。搁家里,全叫这个女人给坑了。 十四福晋到底闭了嘴,放这么个人出去,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等真的大军出发的那天,四爷叫十三和弘晖代表他出城去送了。 而弘昭还专门跟四爷和林雨桐说了一声,要出城去送他十四叔了。弘晖是公事,也不好带他。四爷只嘱咐了伺候的人,才放他出去。 十四见到弘昭眼泪汪汪的还有些感动。 “早点回去吧。”十四对弘昭道:“等十四叔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弘昭吸吸鼻子,将一个匣子给十四,“我亲手做的,送给十四叔。” 十四伸手接过来,“行了,回去吧。”又叮嘱跟出来的人,“都小心伺候。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等告了别,十四骑在马上一路往前走,心礼还想着,这小子比自家的小子可有良心多了,还记挂着他这个十四说。 他把匣子摸出来,顺手就打开。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 结果匣子刚一打开,一只青蛙就‘呱’的一声给蹦出来了。吓了十四连匣子一块扔了。也没看清楚这小子在匣子里动了什么手脚,这青蛙在匣子里怎么就不叫呢。 连身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十四就知道,他就不该对弘昭抱有幻想。 天热开了。林雨桐这才知道为什么弘晖和弘昀会说,宫里的夏天不舒服了。 要说不舒服,那是真的不舒服。空气的味道在早晚实在不好闻。一圈一圈的宫墙绕着,风好似都透不过来一样。 除了屋里,真的哪里都去不了。 今年用的冰该是去年存下来的。但去年冬天该存冰的时候,正是先帝办丧事的时候。难免就有了纰漏,今年明显不足。再加上今年各府的小主子都在宫里,委屈了谁也不好。 九爷管着内务府,能愁死。 本来想叫各家都送点冰来,孩子们的冰,各家出。还有宫里的额娘们也是。如此一来,就省下了大头。 宫里存的这些,够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太后,还有皇子皇女。最多再加上理亲王那边。 因为郑家庄根本就没有存冰。提起这个,九爷就想骂十四,当时是他督造的,这点事他都想不到。 可连宫里都没存下冰,各家哪家又不是忙着葬礼,谁又存下了不成。 想从外面买吧。皇上肯定不答应。正筹措粮草军饷呢,那么多的人马,动辄是银子。皇上的内库都已经掏干净了。说实话,也拿不出银子了。 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别的,九爷有些上火,牙疼。 林雨桐也无可奈何。她也不敢拿什么硝石制冰的办法来卖弄。在唐朝时,人们就已经懂得硝石制冰了。还在水里加了糖售卖。更有弄成冰碎加水果的。后来马可波罗将这些记载在他的游记里,带了回去。后来,才在这个基础上加入了他们常吃的奶油,成了冰淇淋。 她也最多就是叫人打出奶油来制成冰碗罢了。 四爷对这个东西,还挺偏爱,他边吃边道:“咱们省着点,叫别委屈了郑家庄那边。” 林雨桐应了,“要不然叫孩子们先回府去。”至少没有宫里这么热。 四爷点点头,“也行,等过了中秋再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先松了一口气的是九爷。 这段日子,可真是难为死他了。 这些皇三代们离开了皇宫。其实林雨桐才觉得舒服了。谁也不愿意自己家常年的住着外人。 但反过来想,这些孩子也不容易。难道他们就喜欢住在别人家了? 都不容易。 宫里是静下来了。可京城里却更热闹了。 因为破天荒的,京城里时不时的会出现姑娘家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晃悠。 还有那茶馆,戏楼。要真是碰上这些姑奶奶,可真是头大了。 这些地方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就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这些姑奶奶们。 这一日,十爷从一戏楼前过,就被哭着喊着的掌柜的拉进去了…… 第244章 清穿故事(153)五更 清穿故事(153) 要是一般的戏楼,这掌柜的还真就不敢请十爷。他之所以有这个胆子,那是因为这个戏楼有两家王府的本钱。俩老王爷喜欢看戏,所以,才买了个戏楼。没事就来听听。算是打发时间。这在京城里又不是秘密。这些爷们往常听戏也在这里,算是给两位老王爷捧个场。在哪里乐呵不是乐呵啊。但也不是说,这里除了皇亲贵戚就不接待别人的了。 听戏嘛!它图的就是个热闹。所以,平日里,达官贵人,富贾商家,平头百姓,给的起银子的您就里面请。说起来,这里还真有些鱼龙混杂。 因此,十爷算是跟这家的掌柜熟悉。人家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出来,能不管吗? 他也真是想见识见识,这京城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要不然没这胆子啊。毕竟,就是他们这些爷来了,都得给两分脸面。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要不是知道弘昀弘时忙着呢,弘昭和弘暄还小。他都以为是那几位皇阿哥闹事呢。当然了,他没想着是弘晖,那孩子不干着没谱的事。 甚至是怀疑这写坏小子们从宫里出来了,不安分了起来。 可等进了戏楼,他就愣住了。当堂站着三个姑娘,一个手里拎着根鞭子。站在中间这个一身浅绿骑马装的姑娘,他熟啊!这不是九哥家的大格格吗? 那么另两个能跟她站一起,就都是自家的姑娘了。毕竟侄女太多,平时都在后宅,见肯定是见过的。但是这个孩子一天一个样,猛地对不上号也是有的。 三个孩子倒是马上收起了鞭子,对着十爷就行礼,“十叔!” 得!孩子都认识自己。那就没错了,肯定是自家的小姑奶奶了。 “你们三个怎么溜达到这儿了?”十爷就笑了,“叫十叔瞧瞧,谁欺负你们了?这就动上鞭子了。” 九爷家的大格格伊尔哈指着缩在一边的几个少年,“就是他们。” 这几个人,都是十五六岁大,看穿着出身都不错。几人赶紧给十爷见了礼。这才知道这次真是惹到姑奶奶呢。 十爷摆摆手,也没在意,小孩子玩过家家,谁还当真啊。再说,看见几人身上还有鞭痕,肯定是几个姑奶奶把人给打了。 “他们这是为了什么打起来了?”十爷小声的问掌柜的。 掌柜的都想哭了。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一出戏罢了。 原来这是今年戏班子新排出来的戏。说的是,一个李文山的秀才,家贫。因为没钱给家里的老母亲买药,就去在庙门口卖字画。结果,一个财主家的小姐就看中了他的字画,细问下,才知道他是为了母亲买药凑银子。于是觉得这是个有才情又孝顺的人。回头就告诉了自家爹娘,要借给这个秀才银子。老财主见了秀才,也十分喜欢,觉得这秀才有前途,就将女儿许配给他为妻。于是,两人喜结连理,男有才女有貌。后来,女子变卖了自己的嫁妆,供秀才念书科举。秀才去了京城,这一去就是三年没有消息。小姐在家里伺候婆母,操劳家事,日渐憔悴。而这李文山也终于高中状元。并且被公主选中,要他做驸马。可这李文山却是不答应,说是虽然十分的爱慕公主,恨不能跟公主天长地久,但怎奈家里已经有了贤妻。于是,这公主就觉得李文山有情有义,愿意两女共侍一夫。那原配的富家小姐更是贤惠,得知之后,主动让出正妻之位。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郎君。主动在老家伺候婆婆。叫公主跟自家相公相亲相爱。于是结局是花好月圆。 十爷听了,也觉得这戏没什么啊?总比那满世界的陈世美强吧。这李文山还是不错的嘛。 这戏怎么了? 他实在没听出问题出在哪里了? 于是看向掌柜的,希望给个提示。 掌柜的也一脸懵逼。“两方就是为了这个戏呛呛了几句……然后就动了鞭子了。” 十爷就看向三个侄女。他现在总算明白这都是谁了。一个是九哥家的伊尔哈,一个是五哥家的大格格梅果,一个是七爷家的三格格沁芳。他已经给了三狗子眼色,叫他赶紧打发人去请他们的阿玛了。要是侄子,他还好处置。一个不好,踹两脚就好了。可这都是大闺女了,自己不知道咋管啊。听戏罢了,能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就上鞭子啊。 就这样的,真叫抚蒙了,人家也得敢要啊。一言不合就动手。淘小子都不这样。 但现在还真不能什么都不问。他就先问伊尔哈:“怎么了?他们说什么了,叫大格格生气了?” 伊尔哈瞪了那几人一眼,先问道:“十叔,你听过这戏没?” 十爷一愣,点点头,“算是……算是听过吧。”大概情节掌柜的告诉他了。 伊尔哈就耻笑道:“就这样的戏也敢拿出来演?叫他们改一改怎么了?” 十爷懵逼了一脸,“你……你听戏嘛……不就是图一乐么……”话还没完,见这三个姑奶奶脸子就掉下来了。哎呦!这个小脾气哟,十爷果断的扭头训掌柜的,“虽然是图一乐,但是不好的,不合适的,该改的还得改。” 掌柜的老委屈了,“爷,这一改,不就成了又一个铡美案了吗?” 也对!人家出一台新戏也不容易。 他又扭头,“这戏……你们到底哪里不满意啊?” “十叔,你见过哪个公主蠢成那副德行,明知道人家有原配还上杆子往上凑的,他李文山当他是谁啊?”梅果说话一点都不清甜,反倒是嘎嘣脆。 有理!十爷点点头。公主要是那副德行,不用别人出手,皇上就先得把他拍下去。尤其是现在这位万岁爷。 伊尔哈跟着就冷哼一声道:“既然家里有了妻子,怎么可以对别人动心。说什么仰慕公主,想跟公主双宿双栖。真是一个伪君子。这戏里也敢为这样的人唱赞歌。” 十爷挠头,这话不对啊!谁说娶了媳妇就不能爱慕别人了。他心道,你阿玛要是做到这一点,也就不会有你出生了不是? 这都谁教孩子们的?全都教错了。 “还有那可怜的富家小姐。你当人家愿意主动让贤吗?那是逼不得已的。谁敢当公主的主母,谁敢坐在公主的上面?这君臣纲常还要不要了?摆明了就是皇家以势压人。不管说的多冠冕堂皇都改变不了事实。这不是诋毁是什么?”沁芳声音轻柔,可这话却如钢刀,吓的掌柜的赶紧给跪下了。他就是再大的胆子,再厚的靠山,也不敢对皇家含沙射影啊。 这话连十爷都没法反驳。 怎么这姑奶奶们的阿玛还不来,十爷看着三人,直撮牙花子…… 第245章 清穿故事(154)一更 清穿故事(154) 九爷接到十爷有请的时候,才换下汗湿的衣服,准备松散松散。而且,去什么戏楼啊,这大热天的。到府里说话不好吗。 他灌了一杯冰镇过的梅子水,对来人道:“叫你们爷过来吧。”本来想说要听戏请家里来。但一想到还在孝期,也就算了。当然了,民间是过了三个月就没这个限制了。要听戏,还真就得去戏园子。这个倒是没人管的。现在这戏园子里面茶水糕点,什么都有。吃饭都不成问题啊。谁也不敢说进去就是为了听戏的。 但出于谨慎起见,九爷还是想把十爷叫回来。咱们在家里关着门乐呵不一样吗?家里也养着戏班子,养着说书的先生。不能取乐笙歌,清唱总是能的。还更有滋味。敢清唱的,那都有一副好嗓子。 来人苦着脸道:“九爷,您还是去瞧瞧吧,是大格格在戏楼,将人给打了……” 大格格? 伊尔哈? 不能! 自家的大格格乖的跟猫崽子似得,就是气急了挠人,那也跟挠痒痒差不多。别说不可能打人,就算打人了,还能伤的有多严重不成。 那真是过去一只耗子都能吓破胆的。 “不能胡说啊!闺女家的名声要紧。”九爷坐起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是不是你们爷认错了?” 那人都想翻白眼,谁家的孩子都能认错,就您家的不会认错。认的比几个皇子皇女都真!他赶紧道:“除了府上的大格格,还有五爷家的大格格,七爷家的三格格。” 哟!这连一起的都知道了。那这八成大概其就错不了吧。 他又叫了管家来,问道:“大格格在家呢?” 管家摇摇头,“不在,今儿一早就出府了。骑马走的。走之前,去账上支了二百两银子。” 九爷就赶紧跳起来,那这八成就是了。他埋怨管家,“这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呢。还叫她骑马走了。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惊了马怎么办啊?”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还带了两百两银子,就是爷我自己出门,带上一百两就成了。那醉泉楼一桌最好的席面,也才九两九钱。你说你带那么些银子干什么。想要东西叫人家送回府里,咱们再付钱还不行吗。你阿玛在这京城里,难道连这点脸面都没有了。”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上了马,还跟管家交代,“你过去禀报福晋一声,就说一会子就回来。” 十爷见人不来,顶在大堂里这不是事。他吩咐掌柜的,“找个雅间,大点的,凉快点的。也省的耽搁你的生意。”周围的人可都远远的看着呢。他有点后悔怎么在这个地方问孩子问题呢。这大庭广众的,一个个丫头又语出惊人的。估计不到天黑,皇家的格格这名声就在外了。他就怕三个哥哥过来拍死他。 那四个小子家里也不是无名之辈。一个是跟前太子妃,如今的理亲王福晋有些瓜葛。一个是钮钴禄家的,十爷瞧着面熟,肯定是之前在舅舅家见过的。一个姓纳喇的,好似是明珠家的后辈。虽然家里不及以前了,但也没真落魄到哪里去。一个是乌拉那拉家的,能跟这些人在一起,估计跟皇后的关系不远。 所以,十爷才更挠头。 进了雅间,十爷要给中间摆屏风。毕竟是姑娘家嘛! “折腾那劳什子做什么?见都见过了。”伊尔哈嘴角一撇,哼了一声,“谅他们也不敢多看。” 人家小伙子头都快塞到肚子里去了。十爷心道:是人家怕你们看他们。真被你们看中了,可不得砸在手里。于是只得道:“你们去里间,里间凉快。”就隔了一道珠帘的里间。怎么凉快了? 但三个闺女都是好闺女,十分听话,十叔都说了,那就进去吧, 只是沁芳在进去以后,指了丫头将帘子又撩起来了。 十爷:“……”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九爷在门口遇上了汗流浃背的亲哥五爷,俩兄弟还没顾得上说话,后面又想起马蹄声,七爷也赶过来了。 得!三兄弟一碰面,都露出一个苦脸。人家都是为惹祸的儿子收拾烂摊子,自家却给闺女收拾烂摊子。这都叫什么事? 五爷就先开口,“我们家梅果乖的不得了。绝对做不出这事。” 言下之意就是跟着坏孩子学坏了吧。 九爷就先不乐意了,就算是亲哥,那也是寸步不让,“哥,咱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伊尔哈,不是我说……就她那胆子,猫崽子都比她强。” 七爷一看,亲兄弟在门口杠上了,他赶紧打圆场,“进去看看,先问问孩子再说。” 话音一落,就见五爷和九爷就都看过来了,他们家的大格格都是庶女,侧室生的。平日里在府里,福晋也不爱管。所以,胆子肯定小。但老七家的三格格不一样啊,那是养在福晋身边的,还记在名下了。就七嫂(七弟妹)那敢往老七身上挠的性子,教养出来的姑娘性子能好? 所以,俩兄弟一致认定,老七家的三格格就是那个‘坏孩子’。 七爷其实是有点气虚的,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是这么想的。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就自己福晋那性子,那脾气,那一言不和就想动手的性子,如今早没有当年那股子书卷气了。 可就是这样,他也不能认啊。于是肃着脸道:“先问问孩子,咱们家的孩子不会无故的跟人起冲突的。”所以,一定是别人的错。 掌柜的围观了三兄弟的争端,然后心里更苦。在当爹妈的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就算干了坏事,也是被人拐带的。 他领着三人进了包间。 十爷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只能点了一堆东西,先叫她们吃吃喝喝的,占住嘴再说。就她们那些道理,他是听不明白的。 三人进来,先是用帕子擦了汗,然后再坐下喝茶。三个姑娘出来见了礼。这都正常。 但是当九爷放下茶碗,看向伊尔哈的时候,差点喷了茶。闺女!你这一身打扮是做什么。 在京城里,一身骑马装,腰里缠着鞭子。你想干嘛? 再往边上一瞧,好家伙!他亲哥口里乖的不得了的梅果,一身鹅黄的骑马装,腰里不光带着鞭子,靴子里更是放着匕首。这更像是找茬打架的。 倒是沁芳一身粉衣,虽然也是骑马装,手里惦着一根纤细的小马鞭,但却看上去柔弱了许多。 十爷小声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然后就闭嘴。你们自家的闺女自家带回去吧。 九爷现在先不管自家闺女这三观到底有没有问题,只看向一边的几个小伙子,“你们冲撞格格们的事,就这样了,咱们也不追究了。”大小伙子被小姑娘打一下,也不碍事,想着他们家里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来讨要说法,上门赔罪道歉倒是肯定的。 伊尔哈就凉凉的道:“不是他们冲撞了我们。敢做就要敢当。是我们看不惯他们,给他们点教训。打伤了他们,大不了陪他们银子。”说着,利索的从身上摸出二百两银票来。啪的一声就拍在了桌子上,抬着小下巴磕,斜着眼睛看人,“这些够不够啊?不够找我阿玛要。我们家不缺银子。” 九爷长大了嘴巴! 闺女!咱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几个小伙子都想哭了,还是那个个子最高的赶紧道:“没伤着,没伤着。我们皮糙肉厚的,一点都不疼。” 九爷给了几个人一个算你们识相的眼神。 梅果却不乐意,直接将银票往前一推,“拿着吧,别说我们仗势欺人。我九叔也不差这点银子。” 九爷嘴里的水都咽不下去了。 你真是我亲侄女! 你九叔我是不差这点银子,但是也没觉得银子多过啊。 “不过下次记住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想清楚了再说。要不然,……哼!”沁芳说话轻柔,但是言辞却如刀,这就连恐吓带威胁了。 七爷就问道:“他们到底说什么了?叫你们就直接用鞭子说话了。” “他们都想找个温柔多情,还不计较家里是不是有正妻小妾的公主做老婆。”沁芳看着他阿玛,十分委屈的道。 七爷瞬间就黑脸,“这都什么戏?谁排的?” 这么一想,这些小子是该打啊。 九爷蹭一下就把银票收回来了,“该打!打了就打了!”自家闺女要敢跟戏里的公主一样,他得一头撞死了。 伊尔哈伸手又从九爷手里将银票拿了,“一码归一码,他们说错话了。是他们不对。我们生气了,但私自打人也不对。”说着,就看向四人:“如今,打了你们,算是对你们的惩罚。而银子算是补偿。” “对!咱们不受人欺负,也不欺负人。”梅果又把银子往前推了推。 哎哟!这些傻闺女哟!世上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 第246章 清穿故事(155)二更 清穿故事(155) 三个阿玛把孩子领回家了。九爷的银票却留在桌子上。 九爷带着伊尔哈,先去了福晋屋里。 九福晋看着回来的父女二人,哪怕是出于客气,都要问一声的。 九爷扭头对着九福晋大概说了一声:“……不就是一出戏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喜欢了,叫他们改好了再演就是了。” 重点不是戏好不好?重点是大家都觉得公主是一种没脑子的生物好不好。 人傻钱多随便哄? 伊尔哈不满意她阿玛的轻描淡写,于是真身跟九福晋诉说委屈,“……从写这个戏的人,到看戏的人,都觉得这是对的。这没有问题。可这恰恰就是问题。皇家的公主是那个样子嘛?怎么还没人家乡下财主家的女儿有见识呢?人家看到卖字画的书生,就想着借银子给他。为什么?因为从他的字画上看到了这个人的才情。觉得这个人迟早都不是池中之物。于是给他银子,结个善缘。结果人家这土财主,更是个有魄力的,有前程好啊。刚好在他没发迹之前,就把闺女嫁给他。将来万一出息了,白赚了一个当官的女婿,多好。可到了公主身上呢,偏偏瞧上了状元郎。可是,这状元郎很稀罕吗?三年出一个,加上恩科的话可能还更多。不过年纪轻轻中状元,还算有可取之处吧。可这中了状元只是仕途的第一步,满朝的大臣看看,有几个出身是状元榜眼探花的。当官是只会写文章就行了吗?那公主得多傻,才一眼看中了他。再说了,他能说出仰慕公主的话,可见心里是愿意的。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心思只在富贵,不在仕途上。谁不知道,一旦尚了公主,这仕途就走不远了。这样一个攀上公主就能安享富贵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最最可笑的事,皇上还能同意这事。叫自己的公主跟一个土财主家的小姐共侍一夫。一个状元罢了,当他是谁啊?这公主不但蠢,连戏里的皇上都蠢。跟人家土财主父女比起来,就是一对大号的蠢瓜。你瞧那土财主家的姑娘,最后更是以退为进,主动让贤,博了个美名。侍奉婆母,连休了她的理由都没有了。更重要的事,人家自保成功了。想想那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都活的好好的。怎么偏偏当了皇后了,就只当了十八天呢?那西凉的公主真的能叫那么一个人占据了她的位置?今日不杀了她,明日都得杀了她。所以,王宝钏可没有这个地主家的小姐聪明呢?” 九爷一直看着自家的大闺女小嘴吧嗒吧嗒的一张一合,嘴里说的这些,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好像这才应该是背后的真相的错觉。这么一比较,好像是把公主和皇上衬托的有点傻。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这样的见识了。 他有点惊喜。不由的看向九福晋。 就见九福晋点点头,“主子娘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伊尔哈愣了愣,“没怎么教啊。最多就是说说故事。” 九福晋又问道:“像是王宝钏的故事?” 雅尔哈点点头。 九福晋又问:“铡美案你也看过,你又怎么看呢?” 伊尔哈一叹就道:“我就想,这陈世美死了之后呢?” “什么?”九福晋没明白伊尔哈的意思,又问道。 “秦香莲无辜,那位公主其实也无辜。”伊尔哈苦笑道:“秦香莲是弱者,人人都同情秦香莲,可谁又知道这位公主的苦楚。陈世美是死了,公主的日子还能过。那么秦香莲自己呢?她的日子还能过吗?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就算家有产业,就能过的好吗?不是每个官员都如同包拯一样的。更有县官不如现管的话。只怕当地的官员为了谄媚上面,她们日子好不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是精彩的故事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而五爷此时也皱眉看着梅果,梅果也自有她的认识和道理。 “这简直就是落魄文人编出来恶心人的。那什么李文山,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病了还得靠他卖字画为生。这是个什么人啊?至少之前,一直是靠着他老娘供养的。我就瞧不上这样的文人,除了念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有那个财主家的小姐,怎么会觉得这个秀才孝顺?真是滑稽。真要是孝顺,就不会成年了还要老娘养着。这样的人科举出来,就算当官,也当不了个好官。婚后,更是靠典卖妻子的嫁妆。连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赴京赶考,三年一去不回头不说,连一封信都不捎。那公主到底是什么眼神啊,会觉得这样的人有情有义。” 五福晋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梅果。这些庶女她向来是不管的,但自从梅果进宫后,每次回来,对她的态度就亲近上两分。虽然不会贴上来,但这样的适当的保持距离,尊重,亲近就很好。至少不会像是以前一样,委委屈屈的,觉得自己亏待了她们似得。 她扭头跟五爷道:“行了,孩子有自己的判断是好事。” 五爷扭头,诧异的看了一眼五福晋。他本来是怕福晋骂孩子的,没想到先是为孩子说了话。他嘴角动了动,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难道真的是以前对福晋有偏见? 就听梅果继续道:“皇额娘说,这戏里面都是百态人生。其实,我以前不懂事,给嫡额娘添麻烦了。”说着,对着五福晋行了礼,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方面,她终于知道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正妻的艰难。另一方面,大概又有对自身出身的难堪, 不喜欢妾室,可生母偏偏是妾室。不喜欢庶出,自己偏偏是庶出。 认识与自我的矛盾,难免叫人纠葛难耐。 五爷看着梅果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尴尬。尤其在福晋的面前,更是尴尬难堪。 连孩子都觉得他错了,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林雨桐看着七福晋带着三格格过来,听了她们说了,才知道原委。 “没事。”林雨桐随意的摆摆手,“回头我打发人去瞧瞧,就几个姑娘的手劲,打不坏人。”但也别叫人家孩子战战兢兢的,到了家里之后再被家里打一顿了。 七福晋就不好意思的道:“这些孩子净是给娘娘惹事。” 林雨桐摇摇头,“孩子吗?就得有些鲜活气。”她还鼓励沁芳道:“有机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市井民情挺好的。每一个人的认识都是不一样的,咱们不能要求他们跟咱们同步。有些事情,不是一顿鞭子能解决的。” 沁芳应了下来, 七福晋见林雨桐确实没有恼怒的意思,才起身告退。 林雨桐多少有点欣慰,每个孩子的悟性和性格都不一样,不一样的人,在同一件事情上往往得到的感悟就不同。但是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思想,不再做别人的牵线木偶,就是一个进步。 她不光叫人给被打的几个孩子送了药材过去,更是给三个姑娘送了赏赐。 一方面告诉他们,大街上打人,是有些冲动。另一方面也鼓励她们,人都有自己的认识和坚持。 四爷听林雨桐说了这事以后,打发人将引起争论的戏本子叫人呈了上来。晚上躺在那里看了看。 对于这个穷秀才,四爷的评价是,处心积虑,想要向上爬的人。 他点了点这个戏本子,“只怕写这个戏本子的书生,应该跟这个主角的性格类似。” 林雨桐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这个穷秀才庙门口摆摊,就是冲着这些有钱有闲的人来的。没银子不给香火银子庙里也不会好好接纳的。而他看见富家的小姐,要是他不主动推销自己,赢得小姐的同情,人家也不会知道他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 而这个写戏本子的人,所在的戏楼,背景深厚。要是真被贵人相中,哪怕是在王府做属官。那也是一步登天。 所以,对于四爷的判断,林雨桐是认同的。 可叫林雨桐说,这秀才却是一个善于推销自己的人。他第一次将自己推销给了富家小姐,靠着同情,赚了银子。第二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土财主,成了财主家的女婿。第三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皇帝,成了状元。第四次,他将自己推销给了公主,做了驸马。这样一个人,要是放在现代不做销售都可惜了。 林雨桐却从中得到了灵感,突然觉得,这些戏本子,就是最好的教材。 同一个故事,有的人能看到大局,有些人却着眼于小处。 这一方面,能教会孩子怎么去看事,看人。也能叫林雨桐顺便看清楚这些孩子的性情。 等五福晋和九福晋转述了梅果和伊尔哈的话,林雨桐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伊尔哈从这里面看到了谋算,梅果却从这里看到了伦常。 如果选择一个人抚蒙,伊尔哈就比梅果合适。 第247章 清穿故事(156)三更 清穿故事(156) 内务府设有南府,也就是之后被称为升平署的地方,专管皇宫的各类戏曲演出。 四爷明白了林雨桐的打算,就叫升平署写了好的戏本子呈上来。 这事也就那么一句话的事,要等孩子们上课,那都是中秋以后的事情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急。 夏天天实在太热,什么也干不了,连下厨这事,四爷也强制她停止了。 厨房更热。 弘暄的周岁,在孝期,没法大办。就是在宫里热闹了一番。但就是什么也没办,收上来的贺礼就能堆一个小库房了。林雨桐将这些东西给弘暄单独入库,等将来交给他。这小子真是好命,生下来几个月他阿玛就升职了,他一下子水涨船高。如今能走两步了,叫阿玛额娘,哥哥姐姐叫的十分顺口,只见了太后叫娘娘。大概是宫里那么叫的人多了,他学会了。 弘暄很乖,但却不是个爱笑的宝贝。越大越是能发现这一点。不管别人怎么逗他,他都能端得住。四爷说这性子是随了他。 有时候,林雨桐觉得四爷不是不爱笑,只是看对谁。他的那张不爱笑的脸,更像是一副面具,一个武装。当回到家里,他卸下防备,其实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整个夏天,日子似乎都过的波澜不兴。 屋子里放着好几个冰山。林雨桐睡午睡,还有给一个薄薄的毯子。 外面再热,也不会叫她这个皇后热到。 午睡刚醒来,发觉屋子里的人静悄悄的。气氛很不对。 一问才知道,四爷发脾气了。连苏培盛都被罚了。 那这一定又是出什么事了? “如今谁在前面?”林雨桐问道。 袁嬷嬷低声道:“是九爷,十三爷,还有大阿哥。” “葡萄汁冰镇的差不多了,送过去吧。”林雨桐轻声吩咐了一句。心里还有点担心是不是弘晖把事情办差了。 四爷看见苏培盛战战兢兢的送上来一个玻璃壶来,透明的壶里是紫红色的液体。上面冒着凉气。连玻璃壶的外面,也有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就知道这一定很清凉。 弘晖见苏培盛的样子,好像阿玛一个眼神过去,都能跪下一样。他赶紧过了接了。“我来吧。”说着,就给四爷倒了一杯,“这是额娘特意给皇阿玛做的吧。我们可没人吃葡萄这么费事的。想来不是潜邸的葡萄,就是园子里的葡萄吧。”都是自家额娘种的,皇阿玛再怎么暴怒,也不能掀翻了不是? 四爷‘嗯’了一声,脸色看着好了些。 弘晖赶紧给四爷递了一杯过去,“您先尝尝,看今年的葡萄怎么样?开春的时候,弘时还记得院子里的葡萄,专门叫人从油坊买了不少油渣,就埋在树根下。想必不比那鸡鸭做肥料差。” 这是给皇后和弘时表功呢。 九爷瞧了弘晖一眼,都说先帝喜欢这小子。这性子没有谁不爱。尤其是皇帝。有一个对下面的兄弟关爱有加的嫡长子,是一件特别叫人放心而又安心的事。 四爷接过来,一口气喝了,“都是你额娘惯得,一个比一个会糟践东西。” 弘晖也不恼,又给四爷添了一杯,“这个太凉,阿玛和慢点。”说着,又给九爷和十三爷倒了一杯。最后才是自己。 四爷端着杯子,冷笑一声,“也是朕心急了。这织造,两江的盐税,朕看,就得先拿曹家和李家开刀。” 十三爷手里的杯子紧了紧,他是知道这两家的。跟着皇阿玛下了几次江南,无一不是这两家迎驾的。银子花费在谁的身上,没有人比他看的更清楚。 可换句话说,这两家是为皇上花了不少银子,借了国库的迟迟没有归还。但皇阿玛将这名肥的差事给了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利益巨大,叫他们贴补一下吗?这些年,算着搂回去的银子,没有九成,也就七八成了。已经差不多了。 说到底,还是银子与圣宠惯坏了他们。他们自家奢侈所耗费的银子,只怕比在先帝身上花费的还多。任谁都能算过这一笔账。想到万岁爷对户部熟悉,估计对曹家和李家早已经看不过眼了。如今朝廷的帐大头都已经收回来了。就这两家,连个态度都没有。这是吃准了万岁爷不出孝期不敢拿他们这些先帝的老臣怎么样吧。要真是这么想可就真错了。万岁爷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性子的人。能忍耐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不容易了。 再说了,织造和两江的盐税,在朝廷的赋税中占的比重太大。不可能将这么一个肥差送到他们手上。 这两家要是机灵,将手里的差事主动交了,还好些。万岁爷顾着先帝,也不会真将他们怎样的。但是这两家还真是被先帝给惯坏了,竟然敢拿着银子,到京城走动。四处走门子,希望有人能帮他们说话,免了这笔欠款。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们不认这账,这账该记在谁的名下?先帝吗? 真是利令智昏,要钱不要命。 “这事,也别叫外人插手,你们看,谁去一趟合适?”四爷将杯子里的葡萄汁喝完,问道。 当然最好是十三去。但一则,他的身体一直就没真正的养回来过。二则,他现在的差事实在太多。 “要不,儿子去一趟?”弘晖试探着道。 四爷强忍着才没说出外面太热的话。 弘晖却笑了,“其实,儿子是没出过门呢。正好借机往南边走一走。而且,白天歇着,晚上赶路,能热到哪里去?” 就是没出过门才叫人不放心。 十三爷跟九爷都不敢说话,要真是路上有个万一,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四爷却被弘晖说的一句话说服了,那就是弘晖从来没怎么出去过。到底经的少见得少了。 “也行!”四爷点点头,“先去跟你额娘说一声,越早出发越好。人手都带够。”说着,又从身上摘下一方私印来,“真万一有什么变故,调兵之用。” 这权力可就太大了。 九爷跟十三爷对视一眼,弘晖却面无异色的接了,“其实用不上的,儿子的身手,您还信不过啊。” 四爷瞪了他一眼,“溺水的全都是会水的,不可大意。” 林雨桐知道弘晖要去江南,而且是越快越好的时候,能不埋怨四爷吗? 还是亲儿子吗?大夏天的,赶路是什么滋味啊? 等知道弘晖是为了曹家而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由的想起了红楼。 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要是曹家没有起伏,也就不会有曹雪芹的红楼梦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弘晖练武,一般的病症根本就不会有。所以,除了心疼,倒是没有多少担心。“外面的人心复杂,就算你是大阿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买账的。别急躁。” 弘晖一一动应下来。 弘昭知道弘晖要走,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手,要跟着一起去。要不是林雨桐赶过去,还把这小子从弘晖的身上扒拉不下来,“等你能打过你大哥了,你就能自己出去了。”林雨桐这么哄他。 好容易送走弘晖,安抚好弘昭,回到房里,就见四爷已经回来了。 “也舍不得弘晖吧。”四爷好像也有些心绪不宁。弘晖还没出京城呢,这就担心上了。 孩子出门,当爹妈的都这样。于是林雨桐就笑道:“爷办差那时候,也不必弘晖就大。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再说了,谁还真的敢对弘晖怎样不成?” 四爷听着就一叹,“本来打算叫弘昀跟着一起的,但想到弘昀的身体,去了也是拖累。他一个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操心劲的! “倒有个身体好的,精力旺盛的,也想去的,爷还能叫他去啊?”林雨桐就笑道。 四爷知道她说的是弘昭,也就笑而不语。 还是舍不得管弘昭就是了。 林雨桐一天一天算着弘晖到了什么地方,日子过得漫不经心。这一天李氏突然来请安,倒叫林雨桐楞了一下。 一般没事,她是不见后宫这些女人的。太后好似也在体谅她的心情,就算这些女人去了,最多也就是在宫门外磕个头,从来不见。李氏能稍微好点,十次里见个一两回事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孝期的缘故,后宫还算平稳。除了钮钴禄氏折腾了两回幺蛾子就林雨桐毫不留情的给拍下去以后,简直就不能更安静了。 李氏管着宫里的杂事,平时也忙。天天的给弘昀弘时和莫雅琪送东西,一天叫人看几回。林雨桐从来都不说,也不问。人家是亲额娘。关系孩子本也无可厚非。好在几个孩子自小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到现在为止,林雨桐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好的改变。 但今儿李氏郑重的过来,肯定是有事。 “请进来吧。”林雨桐吩咐道。 第248章 清穿故事(157)一更 清穿故事(157) “娘娘看起来比以前美艳多了。”李氏行了礼,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愕然的看着李氏,李氏自己的脸也一红,有些惶恐。 她肯定是一时嘴快,顺嘴就说出来了。 用美艳来夸皇后,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词。 李氏脸涨的通红,张嘴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站在那里有些惶惶不安。 林雨桐满头的黑线。在她看来,夸她美,长相艳丽,这没什么。是女人就没有不盼着自己的美被人认可的。 但四爷还真没夸过她,她也就慢慢的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但如今隔了都不知道多久,久到林雨桐不记得应该重视容色的时候,有人夸自己了。但这个人确实自家男人的妾室。 还能更搞笑吗? “行了!知道你没有其他的意思。”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又叫丫头们上了杯葡萄汁来,才道:“大热天的,你是有事?” 李氏好容易平静下来,收敛了心神,才道:“娘娘恕罪,妾真是越来越……” “我知道。”林雨桐摆摆手,“说正事吧。” 跟妾室讨论长相,她还真没这个爱好。 李氏这才正色道:“昨儿妾的嫂子进宫,说起了家事。当时妾也就是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今儿这一琢磨,好似又不对。她说不知怎的,前段时间,江南织造的李大人,跟妾的兄长偶遇,不知到底是怎么说的,竟然说到了连宗上。又要跟妾的侄儿做媒,说的是曹家的女儿……” “等等,你说谁家的女儿?”林雨桐坐起身来,问道。 李氏低声道:“是曹家。” 林雨桐眉头拧的更紧,“他曹家和李家都是汉军旗包衣。而你们李家,爷不是已经给你们抬旗了吗?这满天下,只要你们家不打宗室格格的主意,谁家的闺女娶不得?怎么就偏偏要什么曹家的姑娘。” 李氏皱眉道:“谁说不是这个话。妾这心里不乐意的地方就是,妾那侄儿娶了个媳妇,头胎生了个闺女,伤了身子,不能生养了。可家里也没人说什么。只这李家特别热心,不做正室也可。这……叫人怎么回绝?要真是不应承……未免太打脸了。” 人家出身不好,但也是先帝的亲信。这会子了,将闺女送来与你家做妾,你们还嫌弃,叫人想回绝都不能。 林雨桐就明白了,这两家是想通过李家,巴上弘昀。 还真是处心积虑。 就听李氏又道:“妾那嫂子说,咱们这边没答应,可那边已经送了姑娘来,正在路上。娘娘,您说说这事闹的。”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是弘昀叫你来的吧?” 语气十分的肯定。 李氏有些讪讪的。 林雨桐也不管李氏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还是不能叫李家牵扯进去的。 “你先回去,我回头跟万岁爷提一句。”她摆摆手,打发李氏。 李氏站起身,又有些欲言又止。 林雨桐见不得这有话不说完的样子,就道:“有什么说什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为难的就说吧。” 李氏才低头问道:“娘娘前几天从内务府挑了两个丫头,是给莫雅琪准备的吗?” 林雨桐懵了一下,扭头看袁嬷嬷。她不知道挑宫女的事。 “住在永和宫后配殿的石氏,快生产了。挑出来伺候小主子的。”袁嬷嬷附在耳边轻声的提醒林雨桐,“……试婚格格。” 林雨桐恍然大悟,这是怕自己给莫雅琪挑选试婚格格。 她摆摆手,“没有的事,是先帝的贵人,快要生产了。再说了,要试婚格格做什么。万岁爷会叫太医好好给看看的,。要是真有隐疾,就选不上来。” 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就退下了。 到底是亲额娘,心里担心的更多些。 李家曹家这般处心积虑,倒叫林雨桐对弘晖更加的担忧起来。 就怕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好收拾。 其实弘晖一出京城,外面的各个王府就知道消息了。 甚至十爷还是看着弘晖带着二三十人,快马出的城。 他晚上去问九爷,但九爷哪里敢说。这事不办下来都不能声张。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爷怎么听皇上跟老三商量这爵位的事,只怕这往后的世子请封真有点难了。” 这事捏在皇上手里,皇上说不行就真不行。因着皇上本来就是庶子,所以,肯定不会将这事摆在明面上说,但不说,不等于不做。 他到现在都没有嫡子,老十有两个嫡子,之前夭折了一个,这个也病病歪歪的。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十爷就耻笑一声,“就老三那个谄媚样,万岁爷说屁事香的,他都说对。何况,他有嫡子,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十爷比较挠头。不过自己孩子如今倒是健壮起来了。要是运气好,许是没有什么大碍。倒是九哥和五哥,有点悬。 这样的风声,根本就瞒不住人。 五爷在书房里坐了半晚上,还是起身去了正院。一般初一十五在正院,两人也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的睡。 如今还真有些不习惯。 屋里的灯昏暗,他知道自家福晋这是歇下了。 于是也不叫丫头们叫人,就走了进去。 夏天睡觉,没挂帐子,福晋竟然就穿着个肚兜亵裤,睡的香甜。 自己在这边,她可是从不这么睡的。 五爷看着白生生的胳膊腿,还真是有点意动。本来没打算干什么的,毕竟孝期嘛。他就是想过来跟福晋熟悉熟悉,以后那什么起来,也不别扭不是。 如今一瞧,福晋这脸算不上美,可这身上还是不错的嘛! 以前成亲的时候年纪都小,还没张开呢。可等张开了,关系却不好了。 每次过来,福晋都穿的整整齐齐的,连睡觉都穿着睡鞋。捂得严严实实的,有个什么趣。 要是早这样,多少孩子生不出来。 这般想着,手就不老实的往人家露出来的大腿上摸去。 女人生过孩子和没生过孩子,差别还是很大的。 五福晋吓了一跳,顿时就坐了起来,等看见是五爷,手里拎起来的枕头才放下,“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说着,就拿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五爷一把将衣服给扔了,“穿什么穿,大热天的你不热啊。”刚觉得得取趣,你就遮上,到底会不会当女人啊。 五福晋上下打量了五爷一眼,“怎么?荤腥吃多了,腻了。想起清粥小菜的好处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记仇。 他以前是这么打过比方,但也不至于记一辈子吧。 五爷眼睛一瞪,“今儿乏了,就在这里歇了。大半夜的,嚷嚷什么?睡觉睡觉!” 说着,就往五福晋身边躺过去。 五福晋背过身,刚好露出一片雪白的脊背来,中间就一个纤细的带子绑着,反倒更撩人。 他以前都是不愿意看自家福晋的脸,办事从来就是黑灯瞎火的。 没想到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才发现自家这福晋身上还有美的地方。当然了,这也跟这一段时间一直守孝,没有房事有关。 自家老婆,想动就上手呗。五爷没犹豫,手就又摸上去了。 摸了半天,五福晋也没给点反应,五爷又不敢硬来,怕这女人吵吵开了,叫下人听见了笑话。一时就僵住了。 五福晋等了这半天,又不见动静了。合着你不成了,你撩拨我做什么。 顿时就恼了!蹭的翻身坐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不由分说的,跳下床,拿起剪灯芯的剪子,就朝五爷走了过来。 五爷吓了一跳,“你……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拿剪子做什么?”他不由的用手捂住下身,“再生气也不能冲动啊。”命根子剪掉了可就真不成了。 五福晋心说,瞧这‘忠贞’的样,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要为谁守身如玉呢。自己一个嫡妻原配,防范的这么严实做什么。不叫动,今儿非动不可。 撩拨出人的火了,你在一边瞧笑话,还是不是男人了。 “你别喊,喊出来叫奴才们看了笑话我可不管。”五福晋说着,就往床上去。 五爷想跑,一把叫五福晋从身后拉出了裤腰带。 “咔嚓”一声,裤腰带剪断了。 没有松紧的裤子,瞬间就落了下来。 五福晋这才扔了剪子,摁了五爷坐了上去。 五爷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福晋不是不愿意,是实在太急切了。 两人闹腾了半晚上,五爷都没翻身上位成功。心里有些气恼,又有些别样的兴奋。 五福晋躺下,就低声道:“爷那几个美人,当初是谁送的,爷还记得吗?” 五爷一愣,“这个时候,多煞风景!提这个做什么?” “蠢!”五福晋哼了一声,“爷难道不记得,这些人跟李家和曹家都有些瓜葛。” 五爷脸色一变,“你的意思呢?” “爷想摘清自己,就赶紧跟万岁爷说一声。这样的扬州瘦马,只怕许多的官宦人家都有。这里面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五福晋还喘着气,轻声道。 五爷就低头看了一眼五福晋,要不是自己今儿晚上过来,她只怕也不会多说。女人到底比男人心细。 要是这些女人都被人操控,那么什么人的*秘密打探不到…… 第249章 清穿故事(158)二更 清穿故事(158) 四爷听着五爷的讲述,神色越发的沉重起来。 “你怀疑什么?”四爷直接开口问道。 五爷看着万岁爷的神色,小声道:“……听说之前,老八收集了不少证据和*……臣弟怀疑,这曹家和李家,只怕……” 只怕跟老八脱不了关系吧。 这两家闹不好,早就暗中投奔了老八。他么两家最是先帝的心腹,但当先帝慢慢年老的时候,心思只怕就多了起来。 要真是他们选中了老八,暗地里做了老八的臂膀。那么,可能许多事情就连起来了。也说的通了。 如今老八倒了,万岁爷又有拿那两家开刀的意思。他们这才急了。 “你府上的人,是谁送的?”四爷问五爷道。 五爷摇摇头,“其实已经不好查了。倒了好几道手,但从根子上说,应该还是李家。臣弟将几个女人拘了起来,也拷问了。她们说不出自己的根底。但却是定期有人给她们送点银子。若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打赏会更多。只是,从去年,就没人再给她们送过银子了。臣弟府里,福晋看得还算紧。除了后宅的消息,别的倒是没漏过去什么。” 四爷就点点头,“朕知道了。你回去顺便告诉老九一声,老九老十身边,大概……” 五爷心里一禀,老九知道老八在他府里放了人,但确实什么也没查出来。如果这些人都在后宅,甚至有些都已经生儿育女的话,这事就更不好办了。 他头上直冒冷汗,“是!万岁爷放心。” 四爷从五爷走回,就回后殿去了。 林雨桐听说了这事,心里直打鼓。“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谁能想到这些美人才是真正的奸细。要真是八爷的手笔,那这手段,可真是叫人胆寒啊。 “朕……登基以来,光是处理老八留下的烂摊子,就花费了大半的时间,就算这样,还不能说就清理干净了。怪不得老八有底气,他确实是应该觉得有底气的。”四爷冷笑一声。 林雨桐心道:就算四爷的血滴子,大概也没有八爷的美人计阴毒。 “幸亏爷有我。”林雨桐安抚四爷道。 四爷就笑,十分给面子的道:“是啊!没有你,还真是说不准呢。” 九爷听了自家哥哥的话,一时就愣住了。这些话,单个字的意思他都懂,可合在一起的意思,九爷就有点迷糊。 “你是说……八哥在我这里……放着的奸细可能是女人……”九爷的声音都不对了。 兄弟安排了女人监视自己,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兄弟,他一直当做是亲兄弟。 女人,更是没有亏待过。不管宠爱与否,没叫她们受过什么委屈。 今儿,却有人告诉自己,兄弟和女人联手,背叛自己。不!或者说兄弟从来不是兄弟,女人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自己。 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啊! “或许,你这边没有呢,是我多心了。”五爷有些不忍。 九爷呵呵一笑,自己将府里都翻遍了,能查的都查了,都没找到老八安插的人。他一直以为在这事上,自己是冤枉了老八的。没想到啊!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谁会好端端的去怀疑自己的女人呢?爷又不曾亏待过她们。 九爷猛地站起身,然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四爷连着打发额三拨太医,人才清醒过来。 九福晋这次难得的没说风凉话,“你得这么想着,这么多手段,你都没陷进去,可见咱们还是有运气的。” 九爷拍了拍九福晋的手,这傻女人,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京城炙热的天气,因为这件事,仿佛也冷了下来。 哪个府邸没有这样的人,不用四爷下旨,各个府里都开始自己清理了。 听说是生过孩子的,倒是逃过一劫,只是被送到了庄子上,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病逝了。 等弘晖从江南一路回来,已经是八月了。 李家河曹家被抄没了家产,人却都被带回了京城。皇上赐了一座宅子两个庄子,算是对先帝旧臣的恩典,没有下死手。 弘晖就对林雨桐说起曹家:“……那园子修的,花费也实在说太大了。赶不上畅春园吧,也赶得上之前的圆明园。”如今的圆明园还在扩建之中,自然就无法比了。 “家里上上下下,穿金戴银。咱们家都没他们这么铺张的。” 说的都是一些能说的琐事。事关朝政的,一句都没提。 不过转天,四爷就赏了弘晖一个贝勒,同时弘昀筹备粮草有功,也被册封为贝子。 弘晖在屋里梳洗完,又检查了弘昭的功课。 却听说弘晳到访。 弘晖微微一愣,就站起身来,亲自迎了出去,“二哥来了,我才说将弘昭的功课看了,就去哥哥那边坐坐的。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 弘晳一笑,“就是想听听你说说外面的风土人情罢了。” 弘晖这一趟,晒黑了不少。见问,就更是摇头,“一路不敢走水路,怕碰上暴雨山洪,江水猛涨。白天在客栈了歇着,晚上赶路。这苦楚你就别提了。还风土人情呢。这一天到晚,就见两头的太阳了。晚上黑漆漆的,借着月光能看见什么啊?” 弘晳跟着就笑:“还真是难为你了。也就是你了,别人也受不住这个罪。” 弘晖直摇头,“总想着出去就潇洒了,谁知道外面才是真正的人心险恶。就说着李家吧,你都想不到,将先帝御赐的物件摆着正堂,凡是进了他们家的人,不管什么人,得先磕了头才算完。” 弘晳倒吸一口凉气,“这还真是没有分寸。难道也逼迫你了?” 弘晖伸手,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九龙佩,“这也是皇玛法御赐的,直到我拿出这个,李家才不算嚣张了。可即便是这样,下面的人也煽动了不少人闹事……别提了。不过曹家就比李家知趣多了。”他轻笑一声,“曹家肯认命,不穷折腾,一家老小就算保住了性命。李家只怕……皇阿玛不会轻放的。”现在不处置,是因为孝期没过。 弘晳面色无异的跟着点点头,算是认同。又说了几句闲话,才起身告辞,“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弘晳出了弘晖的院子,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 还真是话里有话啊。 曹家认命,就能活着。李家不认命,就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再警告自己吧。 弘昭从里间露出脑袋,问弘晖,“大哥刚才跟他说那些是什么意思?” 哟!小小年纪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叫你背的都背完了吗?”弘晖压下嘴角的笑意,冷着脸瞪了弘昭一眼。 果然,这小吐吐舌头,就缩了回去。 外面的天阴沉了下来,突然就又有些闷热,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紧跟着,闷雷阵阵。外面就想起了雨声。 窗户开着,弘晖看着外面的雨幕。 李家和曹家,确实是投靠了八叔。但自从李家想搭上弘昀,见弘昀反应并不强烈的时候,竟然还敢跟弘晳眉来眼去。 他只是从中觉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有真实的证据。 他也把这些告诉了阿玛,阿玛却久久没有说话。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难过吧。像是阿玛这样,能有心胸,容得下理亲王的真不多。 可是弘晳的不安分,大概还是叫阿玛有些伤心吧。 如今,弘晳还真是动不得。 从人情上说,只要理亲王还活着,阿玛就不会动弘晳。这是阿玛对二伯的尊重。 从得失上说,弘晳的身份还真是有许多的特殊之处。他若是死了,自己和皇阿玛的名声大概都得坏了。世人都会猜测,是他们父子二人不能容人。 所以,阿玛沉默了。 当初理亲王将弘晳留在宫里的原因,就是怕他成为别人的棋子。可他生来就是太子的儿子,是皇上的长孙的记忆,让他站在高处下不来了。他不甘于平淡。他大概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属于他的吧。 弘晖翻了个身,就见弘昭趴在他床边来,“大哥,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弘晖挺羡慕弘昭的。这小子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要不了两年,自己只怕想辖制住他也困难了。 “听弘昱说,弘晳现在跟几个叔叔家的堂兄弟关系可好了。”弘昭撇撇嘴,“不过二哥说,这弘昱也是不安好心。叫我都别搭理他们。” 弘晖不在意的一笑,“你二哥说的对。你年纪小,跟他们玩不到一起。以后长点脑子,见了他们别往上凑。” 生在皇家,谁也不比谁笨。 天气虽然凉快了,但人的心,却有跟着摇摆起来了。 四爷靠在榻上,有些疲惫,“有些事情,是注定不会停止的。朕只是怕对不住二哥啊。” 可叫林雨桐说,问题出在人心上。弘晳在先帝时,就有跟这些叔叔一较高下的心,如今哪里肯臣服。除非四爷愿意将皇位给他这个所谓的‘正统’。 第250章 清穿故事(159)三更 清穿故事(159) 林雨桐坐在梳妆台前,细致的看了看脸上的妆容。挑了件妃色的旗袍。 正要换衣裳,门帘一挑,三四岁大的孩子慢慢的踱着方步走了进来。林雨桐脸上就有了笑意。 时间过得是真快,转眼,孝期就过了。弘暄都已经能自己念书描红了。 四爷去了皇陵,去祭奠先帝了。 算是走完守孝的最后一道程序。 弘暄年纪小,被留在了宫里。尽管这孩子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但身上还是散发着‘我不开心’的气息。 林雨桐伸手抱他,他略微抗拒了时候,就乖乖的坐在了林雨桐的腿上。“等你长大了,想去哪就去哪。今儿风大,不出去也好。” 如今刚出了正月,天还冷的很。 御驾停在了皇陵之外,四爷徒步往里面走。后面跟着晃晃荡荡的人群。 八爷就跪在路边,恭迎圣驾。 但四爷仿若不见一般,直接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弘晖有时候就觉得,八叔真是一个冷情的人。只要他肯服软,肯将那些他烧掉的那些账本的内容重新的写出来,哪怕不全面,皇阿玛也会看在这个情面上,给弘旺一个体面。 可他倒好,坚决不写,坚决否认。死不认账。对于几个孩子也是不闻不问。 这是弘晖见过的最无情的人。 可叫八爷说呢,那是自家福晋用命都要守住的东西,死也不能拿出来。 于是,就成了这样。 八爷跪着迎来了四爷,跪着送走了四爷。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停留过。 孝期过了,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今年是雍正三年,是第一次选秀。 而且,大阿哥,二阿哥,都到了成婚了年纪。两位皇子福晋,肯定要在这一届秀女中产生了。 哪怕不是福晋,就算是侧福晋,格格,也多的是人家谋划。 于是,太后,林雨桐和李氏,包括是在深宫不露面的太皇太后,都有人求见了。 多是带着姑娘的夫人们。 就算是三福晋五福晋她们,也因为娘家的关系,没少带着娘家的侄女进宫请安。 宫里多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弘晖和弘昀平日里都不敢进来,怕碰见人家的姑娘就不好了。 林雨桐也叫下面的人经点心,别叫相互冲撞了。 毕竟个个王府的阿哥,也都差不多到了指婚的年纪了。 林雨桐见了一天的人,头晕眼花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疲态。 “挑花眼了?”四爷这两年皇上做下来,处理政事越发的得心应手了。如今看着,十分的从容一般。晚上回来的早不说,还有闲工夫插花。将花房送来的水仙玫瑰,摆弄的极为雅致。 林雨桐歪在榻上,伸手揉了揉额头,紧跟着,四爷的手就搭过来,给她按着太阳穴。 “你这两年越发的懒散了。总是不乐意见人。”四爷轻柔的给她捏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舒服一下。他最知道这种不停的见人是什么感觉了。腰背挺着做一天,一点都不必骑一天轻松。 林雨桐舒服的轻叹一声,“爷啊,我这是把皇后刚做一个差事在做啊。要是可能,只缩在爷的羽翼下,什么心都不操多好。” 四爷就轻笑一声,“胡说。”嘴上嗔怪,可语气却显得被林雨桐的话取悦了。 如今,林雨桐越发摸准了四爷的脾性,什么话能拍对地方,简直不用思量,张嘴就来。 于是四爷越发的舒心了,林雨桐也越发的轻松了。 好似显得皇上和皇后的情分也特别的不同似得。 林雨桐往下一躺,枕在四爷的腿上,“人家的闺女也都是好闺女,可要挑出满意的,我愣是想不出来。可要说人家闺女有什么缺点,还是那话,真有明显的缺点,也不敢带进来叫我瞧。难死了!”而且这不光是自家的弘晖和弘昀,还有弘晟红薯这些侄子。 自己随手一点,若是将来不合适怎么办? “你就是想的太多。好不好的,将来磨一磨自然就好了。”四爷不在意的道,“只要根基门第合适,别的都不要紧。”老五,老七,老九这些兄弟,如今跟福晋不都过的挺好的。当初还不是先帝闭着眼睛指的。可能也是先帝那会子既当爹又当娘,想的少吧。他好似现在回忆起来,都是先帝将年龄对的上的挑出来,放在写着他们名字的盘子里。然后再看这些姑娘的出身,出身不合适的挑出去。剩在盘子里的,再看看画像,顺眼的留下,不顺眼的又取出去。之后,再叫钦天监算八字,相合的就成了。不匹配的就从淘汰的里面再选一个。 林雨桐愣愣的听着,然后惊讶的道:“我就是这么被选给爷的。” 四爷点点头,“那你以为呢?” 这还真是一个只看权势不看脸的世界。 当然了,原主的脸也只能说是清秀,寡淡的很。她想,要是看真人,只怕还真就未必能指给四爷了。 “富察家的姑娘,你见了吗?”四爷又问了一次。 林雨桐就是再怎么迟钝于不愿意,也知道四爷大概还是想给弘晖定下富察家的姑娘。 四爷见林雨桐还是不说话,就道:“弘晖的背后必须有自己的势力,这一点,你应该要明白。要不然将来……他怎么掌控全局。” 林雨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眼睛有些湿润。她就是怕四爷将来忌惮弘晖背后的势力,才始终不想从这些特别显赫的人家选。她一直将选择的重点放在著姓大族但却势力不显的人家上。没想到四爷的想法跟她刚好是相反的。 “爷……”林雨桐的声音有些哽咽。攥着四爷的手紧了紧。 四爷笑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爷不会把弘晖逼的紧了。先帝用力过猛,已经错过一次了,爷不会再错第二次。”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对富察家的那点所谓的偏见在大局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就富察家的姑娘吧。”林雨桐还是张口,说出了这话。 四爷叫林雨桐重新躺下,“你要是不喜欢,将来有喜欢的姑娘给弘晖做个侧室也成。” “不成!”林雨桐坚定的摇头,“额娘都没想着给我添堵,我哪里能再给儿媳们添堵。不管是哪个儿子,我只给找嫡妻,其他的我不管。” 四爷叹了一声,“你这样的想法啊……都是爷惯得。”也是早些年被妾室折腾怕了吧。 他跟林雨桐解释,“这皇家,不能叫孩子们都同出一脉。” 林雨桐愕然的看向四爷,不明白四爷是什么意思。 四爷却没有再往深了说。 林雨桐只能将这事放在心里慢慢的掂量。却不敢再往深了问。“爷做了爷该做的,至于孩子们做什么选择,愿意怎么过日子,咱们不过问,行吗?” 四爷就笑了起来,“怎么不行!儿媳妇都归你管,你不做恶婆婆,是她们的福气。” 婆婆,婆婆的,说的林雨桐不由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爷,我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这就做婆婆了。转眼就做祖母了。 越想越是觉得恐怖怎么办? 四爷的手抚在林雨桐的脸上,“哪里老了,比当年还好看。” 去!当年根本就不好看。 四爷还真认真打量林雨桐,“你还别说,你还真的是越长越精致,越长越年轻了。” 其实笑起来眼角还是会有一点纹路的。这跟生孩子早应该是有些关系的。 但林雨桐还是高兴。因为四爷其实现在正是壮年的时候,又身居高位,气度斐然,越发有了成熟男人的韵味了。而且身材保持的一直很好,曲线流畅。她经常以伺候他梳洗为由,忍不住在他身上揩油。四爷每次就笑的不行。 她有时候觉得,大概真是到了三十如虎的年纪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饿了。出了孝期,难免放纵一些。 “身上都是细致的。”四爷说着,就狠狠的捏了林雨桐一下。 林雨桐又痒又疼,就笑着躲了。 两人窝在被窝里又说起弘昀福晋的人选。 四爷低声一叹,“你觉得赫舍里家的怎样?” 林雨桐有点懵,怎么选了这么个姓氏,她问,“是索额图这一脉吗?” 四爷摇摇头,“他是庶子。不管再怎么显赫,也不是嫡枝。他是理亲王的叔外公,不是亲外公。” “爷的意思是想将嫡枝的姑娘给咱们弘昀?”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另外,莫雅琪的婚事也定下吧。就瓜尔佳氏吧。” 一个是理亲王的外家,一个是理亲王福晋的娘家。 林雨桐心思电转,马上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如果弘晳真有异心,没有这两家帮衬,他想折腾出名堂,可真不容易。而这两家终于能摆脱理亲王的旧事的阴影,又攀上了皇阿哥和公主。那么,就不会想不开跟着弘晳闹腾。 这婚事,还是跟政事脱不了关系…… 第251章 清穿故事(160)一更 清穿故事(160) 选秀的琐事,都是李氏来处理的。林雨桐只是翻看秀女的名册,记这些好似永远也记不住的关系谱。指婚虽是看家世,但也要斟酌不是。就好像不能将明珠家的姑娘指给索额图家是一样的道理。就怕到时候办的不是喜事,而成了丧事一样。 当然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得看看将这两家连在一起,会不会产生别的反应。就比如给弘晖选福晋,就不能选十三福晋娘家姑娘,九福晋娘家姑娘一样。因为这两人都是万岁爷用着的人,如果连他们都跟两个阿哥有了更深的关系,提前下注怎么办?心思不专怎么办? 而马齐呢。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吧。但四爷对他信重却往后退了一步。一方面,他们不敢野心太大,因为马齐舍不得如今的位置。但又会寄希望于弘晖,希望弘晖能给予富察家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富察家肯帮着弘晖,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有上升的空间。 但要是换做十三或是九爷,就未必肯下这样的本钱。那么四爷想要给弘晖增添筹码的目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还有弘昀,选了赫舍里家的姑娘。一方面是为了斩断弘晳,或者说是废太子一党的势力。另一反面,又何尝不是限制了弘昀。给赫舍里家是个胆子,他们都不敢重复之前的老路。跌倒一次就罢了,不会跌倒第二次。所以,撺掇弘昀的事,他们不会干。弘昀要是想用他们,他们估计也不敢。 而另一层好处,却叫人觉得四爷的心胸宽大。他对理亲王一脉绝对算的上是宽容到了极点啊。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其实她原来也没想这么多,这都是这两天她自己在心里琢磨出来的道道。 有时候这些看起来细小琐碎的事,其实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正拿着手里的名册想的出神,外面就有人回禀,说是李氏求见。 两人最近常在一次商量选秀的事,林雨桐合上手里的名册,就叫她进来了。 李氏先是尴尬的笑笑,然后问道:“娘娘给弘昀准备的丫头是哪个,妾能不能先瞧瞧。” 准备丫头? 林雨桐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在大婚以前,是得给教导人事的丫头的。 她能怎么说?说是没准备,不打算给。 “这事得爷说算。”林雨桐脑袋一缩,直接推到了四爷身上。 李氏十分的诧异,皇后给人,这事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偷偷的准备了两个丫头,也得先看看皇后的意思。要是皇后给的平庸,她就不敢专挑容色好的。不能掐尖,叫人觉得自己在跟皇后打擂台。 可就这点小事,皇后还要请示万岁爷,还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往后自己是不是也不能自作主张了。连皇后都这般的谨小慎微,更何况是她这个空有名分的贵妃了。一时反倒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作为会不会叫万岁爷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等到送走了李氏,林雨桐暗骂了一声破规矩。 但等晚上见了四爷,还是不敢露出这样的想法。差着几百年的光阴,认知根本就不可能一样,强求不来。就算是民国,叫女子放开小脚,还有女子认为这是羞辱而自杀呢。 这不是自己以一己之力能改变的。 更何况要真是有这样的想法,四爷怕也容不下自己。为了叫自己不影响孩子们的认知,还会将她跟孩子们隔离开来。 没有自己这个皇后在,弘晖的身份就岌岌可危。两个没成年的孩子也将失去庇护。 她从不敢用两人之间的情感去检验一个帝王的底线。 她跟四爷将事情说了,四爷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就像是她慢慢的了解四爷一样,四爷也越来越了解她。有时候不说话,只看表情,就什么都能明白。 直到晚上躺到床上,四爷才将林雨桐搂在怀里,轻声道:“你这脑子里,怎么竟是想着没用的。”他叹了一声,拿他自己和宋氏举例子,“你是不是如今瞧着宋氏可怜,那你怎么不问问宋氏,若是叫她重来一次,她是愿意在宫里做几年的宫女伺候人,然后等年纪大了放出去配给老鳏夫做继室,还是愿意跟了主子爷,哪怕一辈子无宠无子。” 林雨桐一下子就顿住了,这根本就是不用选择的选择题。 四爷轻哼一声,“如今看似委屈,这何尝不是人性所趋。心里的*永远无穷无尽所致。” 是的!自己觉得对那些宫女子不公平,但对于她们来说,这是恩赐,是救赎,是命运之神的眷顾。 四爷见林雨桐的身子软下来才又道:“你也觉得这是对未来的儿媳妇不公平。这就更傻了。以她们的出身,即便不能指给皇阿哥,自行婚配也必然是许婚给世家大族。哪家的公子哥不是如此,早早的房里就有了屋里人。反倒是皇阿哥更好些,一方面身份尊贵,另一方面,有大规矩在呢。做不出太过分的宠妾灭妻的事来。你掰着手指算算,哪家是干干净净的。你有空去问问五福晋七福晋,看看叫她们再选一次,她们会如何?” 如果注定都是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 林雨桐觉得颓然和丧气。 四爷就道:“你这也是被爷惯出来的毛病。世俗礼教,就算是朕,都不敢轻易挑衅。大清入关以来,不是一样了在接受汉化的礼教吗?满人原本的风俗都抛弃了。为什么?因为这不是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四爷翻了身,长叹一声,“如果……如果将来真有一天,女人能跟男人一样,能科举入仕,能赚钱养家。到那个时候,该改变的终究是会改变的。但现在……只能是异想天开。” 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就得社会有了新的大变革才可以。最起码以如今的生产模式,根本就办不到。 所以,林雨桐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别扭又可笑。 但同时对四爷的认识又提升了一层。 林雨桐翻身抱着四爷,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所以,你对格格们那么教,朕什么也没说。一方面是皇家的格格确实过的辛苦,另一方面,就是她们占着身份的优势。额驸是依附她们而存在的,所以,她们就能成为主导。但别的人……全看自己了。能两情相悦,不用说也会相惜相守。这过日子的事,咱们就更掺和不着了。” 他说着,就长叹一声,“阿哥们只娶一个福晋,不说这里面牵扯到的那些复杂的事。就只一点,万一儿子们不喜欢福晋怎么办?你还能绑着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或者休了福晋另换一个?不说皇家的名声,这休了的福晋还有活路吗?不是一条白绫上吊了,就得关在佛堂里一辈子。”他抚着林雨桐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道:“你觉得这样好?还是干脆给儿子找个喜欢的妾室,叫福晋安享尊荣与权力好?” 林雨桐瞬间就一身冷汗。 在现代,很多人还对离婚的女人抱有成见,更何况现在,这是在断人的活路。 四爷看她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劝慰道:“这过的好不好的,全在于自己的心。若是两口子相处融洽,他们自己就会协调,会处理。就比如爷守着你,皇阿玛知道不知道?肯定知道。但是他管过吗?过日子嘛,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最后,四爷才回归正题的道:“赐人的事,朕挑出来,你过目一下。然后,还得以你的名义赏下去。若不然,叫额娘赏下去也成。要是朕替你出了这个头,下面的人又该多想了。觉得朕不信任你。跟你有了嫌隙。在选秀这样的当口,不能有这样的流言,要不然人心又该浮动了。”都想冲着宫里来。 林雨桐点点头,这就是不得不妥协的事。连四爷对礼教束缚都是妥协的态度,自己又能如何呢? 只能佩服那些穿越同人们,谁叫自己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呢? 转天,四爷就挑出来四个丫头叫林雨桐选。 林雨桐将李氏也叫来了。弘昀的事还是得尊重人家亲额娘的意思。 四个姑娘都是十□□岁大,长相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身材无一不是丰、乳、肥、臀。 “抬起头来。”林雨桐扬声道。 四个姑娘同时抬起头,眼睑只是微微的抬了抬,不敢直视皇后。 可就是这一抬眼的功夫,那一瞬间的流光,林雨桐敏锐的察觉到了每个人的眼神。 有羡慕,有兴奋,有紧张,有怯懦。 林雨桐点了神情紧张和作态怯懦的姑娘。 李氏诧异的看了一眼皇后,明明有两个更好的不选,却选了性子上明显有缺陷的。 叫她十分不解。 林雨桐连姓氏都没问,就叫袁嬷嬷给弘晖和弘昀送过去了。 肥肉送到嘴边了,至于两个孩子吃不吃,就不是自己关心的事了。 第二天,弘昭找过来,抱怨道:“额娘给大哥赐人,怎么不事先跟儿子说一声?” 小屁孩,跟你说什么? 弘昭泄气的道:“我就知道,我是捡来的。额娘,你怎么忘了,儿子还在大哥院子里住着呢?” 哎呦!还真是忘了! 以前这么住无所谓啊,但是现在可不行,有了女人,兄弟就不好住后宅了。 虽然这个兄弟依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 第252章 清穿故事(161)二更 清穿故事(161) 林雨桐要给弘昭安排院子,这院子是之前就预留出来的,夹在弘晖和弘昀中间。 本来想叫弘昭搬的,弘晖给拦了。 神态自若的道:“先叫她在针线上伺候着,不急。” 弘晖对林雨桐笑笑,再没有多解释。 但林雨桐却明白了弘晖的意思,他愿意给将来的福晋一个机会。 林雨桐突然觉的很欣慰。看着弘晖的,圆圈都红了。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四爷知道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规矩还是那些规矩,但日子怎么过,全都随孩子们自己。他并不勉强。 林雨桐小声的问:“要是弘晖和将来的福晋相处的好,只有嫡出的孩子……难道不行?” 四爷高深的一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仿佛坚信什么一般。 见林雨桐皱眉,四爷才道:“这也算是历练吧。你不需要多操心。” 四月份的天,不冷不热。秀女都进了宫。 其实选谁家的姑娘,不选谁家的姑娘,这就基本定下来了。 很多时候,就是走个过场。 这些大家出身的姑娘,心里也都是有数的。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什么相互陷害啊之类的,要真出了这事,林雨桐根本就不会细问,都扔出去拉倒。 陷害人的不是什么好人,但被陷害的能力也有问题。 至于说遇见什么皇子阿哥一见钟情之类的戏码,就更不可能了。 秀女有自己的活动区域,一旦谁试图出去遛一遛,那就只能是被礼送回家。 对于那些打着天真无邪,活泼可爱招牌的姑娘,林雨桐敬谢不敏。 这都不是皇家的菜。 至于说想把自己的所谓才艺展现出来博人眼球的,更只能说抱歉了。 所以说,灰姑娘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能是童话故事。 门第不高,若是老实本分还能走下去,若是出挑,只能出局。 就像是富察家的姑娘,就算把鸳鸯绣成野鸭子,林雨桐也得夸一声‘意趣’。 等到了五月,选秀才算是结束。紧接,赐婚的圣旨就下了。 除了两位皇阿哥,几位皇侄也被赐了婚。弘昱被赐婚后,就搬出了皇宫。但是弘晳和弘普却没人只被赐了两个格格了事。这也是理亲王自己的意思。 这件大事一了,四爷就叫收拾东西,要去圆明园住。顺便也将太皇太后,太后,和几位太妃,一起送到了畅春园。 今年的夏天,总算不用太热了。 弘晖和弘昀还是留在了宫里,莫雅琪,弘时,弘昭弘暄被四爷带到了园子里。 四爷住在九州清晏,林雨桐就住在后殿。 弘昭对圆明园还有印象,但是弘暄却是完全不记得了。 林雨桐本来想带着弘暄一起住,谁知道这小子也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能有个院子。 四爷就笑道:“没事,有朕看着呢。” 林雨桐也只能作罢。她这段时间也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弘暄,因为莫雅琪的婚事就在眼前。嫁妆由内务府办,上面有弘昀和李氏盯着,不会出大的差错。 但林雨桐该管的还是要管的。比如,修建好的公主府,林雨桐就打发人看了好几遍,这东西该怎么陈设,都是有讲究的。 甚至叫弘昭陪着莫雅琪去看了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住进去以前收拾好,省的到时候不满意了,也不好意思张口。皇上御赐的宅子,就是要动土也是要跟皇上禀报一声的。以莫雅琪的性子,百分百嫌弃麻烦。 看了以后,莫雅琪回来就揪住林雨桐的袖子摇摆,显然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说吧,哪里不好,叫人给改了就是了。”林雨桐瞧着莫雅琪,见她面色越来越红,就伸手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才问她,“到底怎么了?” “额娘,弘昭又淘气了。”莫雅琪红着脸,“他竟然提前打发人叫了瓜尔佳家的……,叫他去看额驸府。……我见到了……” 林雨桐瞬间就听懂了,这是见了额驸了吧。 那孩子林雨桐也见过,长相俊朗,也不是文弱书生的样子。早些年,先帝废太子时候,四爷应该就跟瓜尔佳氏暗示过,所以,这孩子都二十了,身边也很干净。 如今见莫雅琪的样子,显然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弘昭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这事做的却也还好。 “跟额驸相处,也不能一味的总端着架子。”林雨桐拍了拍莫雅琪的手就道:“他将你当做主子伺候着,你也得学会尊重额驸。但要是真性子不和,将来相处的不愉快,也别忍着。” 莫雅琪就抿嘴笑。那个叫敏成的人看起来很有趣呢。自己只不过打量了他一眼,他马上就不知所措,连耳朵尖都红了。 她笑着附在林雨桐耳边轻声道,“比姑娘家还害羞。” 林雨桐就打她一下,不是人家的孩子害羞,是你太不知羞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莫雅琪才走。他就顺嘴问了,“你们娘俩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都说什么呢?” 林雨桐就学给四爷听,“……瞧着莫雅琪也喜欢。” 四爷就莫名的心酸。 林雨桐笑话他:“还是俊小子招人稀罕。当阿玛额娘的千疼万宠,也替代不了俊小子的作用。” 四爷就拿眼睛觑林雨桐,“看来爷在你阿玛眼里,也是那俊小子了。” 林雨桐朝四爷脸上一瞧,“您这样的,那些俊小子跟你比起来,还欠缺了些味道。”说着,就吧唧在四爷脸上亲了一口。 这话叫四爷龙心大悦。就说起了给莫雅琪封号的事。 “爷是想给莫雅琪一个固伦公主的封号?”林雨桐问道。 四爷挑眉,跟着摇摇头,“爷知道你宠她,但这封号不是儿戏。”现在封到顶,等以后,新君继位,拿什么恩赏呢?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太满。 林雨桐就不知道四爷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了。 就听四爷低声道:“等入了秋,也该去一趟木兰围场了。” 林雨桐心里一动,这是叫自己选出抚蒙的人选来,一次性的将公主的封号赏下去吗? “这事倒是不急。”四爷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慢慢来。”皇家公主拖到二十多岁出嫁也不算新鲜。 莫雅琪被册封为和硕端慧公主,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林雨桐想了想,还是将莫雅琪送回了宫里,“一则,看看你的嫁妆还有什么不齐备的。二则,回去也别住你的院子了,陪陪你额娘。” 莫雅琪眼圈就红了,端端正正的给林雨桐磕了头,才出去了。 林雨桐心里也不是滋味。再怎么养,其实孩子心里也是亲娘最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虽然什么道理都明白,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你这又是何必?”四爷回来,坐在她身边轻声道。 “别叫孩子心里有遗憾。”林雨桐呼出一口气,就坐起身来,“本来还打算去塞外的时候带着莫雅琪。要不这次就算了。等成了亲,闺女还是咱们的闺女,再带着去也行。” 四爷就抱着她摇。不会为了将孩子留在身边就刻意叫孩子疏远生母,殊为难得。跟那些动辄去母留子的人比起来,心胸是不一样的。 “舍不得莫雅琪嫁人,你就再给爷生个小公主。”四爷逗她。 拉倒吧。都快有孙子的人了。林雨桐嗔道:“爷也得有九爷那生女儿的本事才行啊。” 四爷顿时就‘噗嗤’一声。“爷才要跟你说呢,老九今儿来,说闲话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是福晋又有喜了。回头你赏些药材下去。” 才出孝几个月,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第二天,林雨桐给九福晋了赏赐,随后,又听说五福晋有喜了。这边准备的赏赐还没送下去,七福晋也有喜了。 送子娘娘这是大批发了吧。 连四爷回来都不停的盯着林雨桐的肚子看。好似说,别人都有了,没道理你还没有。 “咱们家又不缺儿子。”林雨桐被他瞧的发毛,就嗔了一句。 说着话,林雨桐叫人把弘晖弘昭弘暄三人穿过的小衣服,挑出两件来,叫人又给九福晋送去了。 这些福晋里,只怕就她的压力最大。 “我这不是怕你给我再生出一窝丫头吗?”九爷看着拿着手里的符咒,递给九福晋,“这个烧了,用水调和,喝下去,一准是男胎。” 九福晋都暴躁了,“你快拉倒吧。就你那命格,等闲高僧他也奈何不了啊。” 九爷一口血。拿着符咒的手都开始抖了,“你就听我的。要真是一窝子,里面好歹有一个带把的也行啊。” “什么一窝一窝的,难听死了。”九福晋就是不接那符咒,“生闺女就生闺女呗,我又不嫌弃。万一那符咒法力顶不住爷的命格,半男不女的怎么整?” “呸呸呸!”九爷跳脚,“你就是一张乌鸦嘴。不是爷命不好,是你这嘴不好。”说话忒晦气。 第253章 清穿故事(162)三更 清穿故事(162) 等九爷见了林雨桐赏下来的小衣裳,这才讪讪的将符咒收了。可这压力就更大了。 连皇后生的皇阿哥要再是给他引不来一个嫡子,那他真就得认命了。 九福晋却很高兴,“这要是生下个阿哥来,天生就跟大阿哥更亲近。”抱粗腿也得有个理由的,就算自己的肚子里这个是阿哥,但跟弘晖差了那么多的岁数,又是堂兄弟。想亲近就难喽。但有这个由头就不一样的。 九爷撇嘴。暗道,想的还挺远,也得先生下来再说吧。 他出了门,找老十喝酒去了。怎么着也得嘚瑟嘚瑟不是。 十爷咂摸了一下这酒,“九哥,你这酒味道不错啊。” 九爷就相当的得意,“万岁爷赏的,四嫂亲手酿的。” 十爷赶紧奉承道:“九哥就是不一样啊,万岁爷如今用着的就是你跟十三了。” 九爷呵呵一笑,“跟十三还是不能比的。”十三在圆明园有专门的院子,这个待遇绝对算的上是头一份。就这万岁爷还怕委屈了十三,又把离圆明园不远的一处园子给了十三。如今十三也是带着老婆孩子住园子里。也跟着万岁爷学,除了带福晋,其他的一个都不带。他有时候想,这十三为了跟万岁爷同步,这做出的牺牲还是蛮大的。 十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的喝了。心道:九哥就是个穷大方。万岁爷给的酒能有多少,自己不留下偷偷的喝,拿出来显摆什么。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十爷今晚的酒喝的特别痛快。 九爷给自己倒的时候,拿起酒壶就觉得不对劲,他这三杯才下肚,壶里就不多了? 老十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德行,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爷记得万岁爷前几天赏了你一坛子葡萄酒,怎么不见你拿出来啊?”九爷不由的问道。 十爷装了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什么葡萄酒,我怎么不知道。”说着额,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九爷就扭过身子,“我说兄弟,你这不地道啊。” 十爷将杯子里的酒一喝,顺手又倒了一杯,“九哥说的是……那个……葡萄酒啊……” “可不是吗?”九爷说着,就对十爷的贴身太监小狗子道:“快去取吧。傻愣着干什么?” 小狗子呵呵一笑,那傻模样跟老十极为相似。“九爷,奴才不知道主子放在哪了?” 狗屁!他们这些做爷的什么时候自己放过东西,尤其还只是一坛子酒罢了。 他扭头看老十,结果老十已经响起了鼾声。 两句话的功夫就睡着了? 九爷愤愤的将酒壶拿起来,果然,这货吃独食,一个人灌完了一壶酒。 他起身踹了十爷一脚,才起身往外走。 他觉得他这一辈子就坏在心眼实在还总自以为聪明的觉得别人傻上了。 被兄弟们给坑惨了。 老八是利索的给了他一刀。 老十这混蛋是钝刀子割肉啊!只要能在他身上占得便宜,从来就没客气过。 十爷在九爷出去以后才睁开一只眼,对于拿老九的东西,他都习惯成自然了。不一定缺这东西,但就是不占便宜心里不舒服。 九爷回了府,就有人禀报,说是富察家也送了贺礼来。 本来九福晋有喜了,来恭贺的都是极为亲近的人家,这富察家…… 九爷将礼单拿来看了看。中规中矩,但却礼数周到。 这未免也太会来事了。 九爷拿着礼单,问道:“还有什么特殊的人家没有?” “理亲王家的二阿哥,打发人送了贺礼。”管家回禀了一句。 理亲王的二阿哥,说的是弘晳。 九爷左手拎着一个礼单,右手拎着一个礼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两家算下来都有些咬手! 第二天,林雨桐就知道富察家给各家送贺礼的事了。 虽说礼多人不怪。 但是林雨桐真的高兴不起来。 四爷问她:“周到不好吗?” 明知故问,就不信你心里能喜欢。林雨桐直揉眉头,“弘晖不会喜欢这样的媳妇的。”自家的儿子性情自己了解。“看看吧,如今做主的还不是那姑娘,说不得人家的姑娘好呢?” 可每个家里的氛围和环境都不一样。马齐家的家庭熏染就是这样,就如同十二福晋,什么都恰到好处,挑不出错,但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四爷轻轻叹了一声,“这世上的事想求个十全十美,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叹着,但还是叫人将消息给弘晖送去,“怎么选择,全看他自己吧。” 弘晖接到消息,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他还是想再看看,看看这位富察家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了,他对八岁之前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只剩下一点零零碎碎的片段。 阿玛很少出现在他那段记忆里。包括额娘也是。 记忆深处的额娘,脸已经模糊的叫她想不起来模样了。 但有些事情的记忆还是有的。所以,他才不会跟弘昭和弘暄一样,肆意放纵。 不光是因为他是嫡长子的身份,还有那段,额娘不被阿玛喜欢的记忆怎么也忘不掉的记忆。 记忆里,他想不起额娘的笑脸。她总是那样坐着,从不肯抱一抱他,哄一哄他。 他太知道男人的宠爱,对于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了。 他总感觉是阿玛将额娘变成了现在的额娘。 记忆最深的就是和阿玛额娘一起住的日子,不管是睁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心里都是那么踏实。他那时候就想,要是自己有了福晋,肯定不会叫福晋过额娘曾经的日子。一定不叫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日日惶恐。他也要和福晋一起,带着孩子一起睡,想叫孩子的心里,永远都是踏实和安心的。 富察家的事,叫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虞,但他还是不想这么粗暴的下结论。他想再等等,等到成亲之后,给福晋三五年的时间看看。 他有些烦躁的放下手里的笔。扬声道:“叫人备马,爷要出去一趟。” 他突然特别相见阿玛额娘。 四爷和林雨桐已经睡下了,苏培盛急匆匆的进来,小声叫四爷。 四爷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万岁爷,大阿哥来了。”苏培盛道。 四爷一下子就清醒了,林雨桐也瞬间就坐了起来。 “快叫进来,出事了吗?”林雨桐手都开始抖了。这大半夜的。 四爷披着衣服就下了床,正坐在床沿上叫小太监给穿鞋,弘晖就掀了帘子进来。 他脸上有些讪讪的,“其实也没什么事……” 四爷上下打量弘晖,见孩子还跪着,就扶他起来,“不管有事没事,先起来说。” 弘晖鼻子突然就一酸,“儿子就是想阿玛和额娘了。” 林雨桐心里又气又笑,这死小子,真是吓死人了。 四爷一愣,眼圈就红了。他笑的特别暖,“想阿玛额娘就来园子,又没人拦你。”说着就吩咐苏培盛,“收拾外间的炕,大阿哥晚上住外面。” 林雨桐无语的看着矫情的父子二人,弘暄都不跟着他们住了,冷不丁的弘晖回来要跟着他们住。 都是大小伙子了,赶明都娶媳妇了。 这都是什么熊孩子! 大半夜的,也没精力说话。叫弘晖梳洗了,就在外面安置了。 说是里外间,其实就隔着一道珠帘。 弘晖以为自己会不好意思,会折腾的睡不着。可这熟悉的香味和气氛,叫他心里没有半丝的防备。往炕上一倒,就睡着了。 四爷和林雨桐却睡不着了。仿佛日子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弘晖躺在两人中间的日子。 第二天,四爷起来的时候,弘晖还睡着呢。 今天四爷的心情格外的好。弘晖的依赖,叫他这个做阿玛的觉得满足极了。 但是大阿哥大晚上的往园子里去,却把京城的人吓了一跳。 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然这大晚上的。 十三爷住在圆明园附近,最早接到消息,也是最早到了园子。 先是隐晦了问苏培盛,“万岁爷昨儿晚上睡的可好?” 苏培盛笑眯眯:“好着呢。”他知道十三爷想打听什么,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低声道:“大阿哥想万岁爷和娘娘了,万岁爷就留大阿哥在屋里睡了。这会子万岁爷起来大阿哥还没起呢。主子爷还不让吵,说是赶路累了。” 十三就是再怎么沉稳,也愣了一愣。 他们兄弟在先帝的时候,都是争宠争过来的。什么手段没见过啊。但弘晖这一手,还真没有谁玩过。 当然了,先帝也不吃这一套。 没想到万岁爷这么的宠……孩子! 对!就是这种感觉,对弘晖也是,一个成年的儿子,还跟三岁的孩子似得宠。 带着睡?谁家的孩子也不是这么带的。 苏培盛就小声笑道:“十三爷可不敢拿这个臊大阿哥。大阿哥过了九岁,就没再跟万岁爷和主子娘娘一屋住过了。” 十三心里一惊,不由的朝正殿看去。没想到四哥四嫂是这么带孩子的。 第314章 那个年月(43)二更 那个年月(43) 印长天被尿在身上了,还无声的张着嘴笑,怕吵醒了孩子。 这边扭头就笑道:“这小子能干!” 四爷就笑,“这是老三,夜生。” 印长天抹了一把脸,感觉是笑的脸疼一样,看的出来,能看见三个孩子他是真高兴。 众人都到了外间,印长天才小声道,“隔离的那一年,你才十岁。没想到如今出来了,就能看见孙子了。日子可过的真是……漫长,又飞快。” 漫长是说那日子难熬,熬的人觉得总也看不到头。 飞快的感觉,四爷更能理解。眨眼,孩子们大了。眨眼,孩子们都已经做人父母了。何尝又不是感叹岁月虚度了。 印长天看着林雨桐就道,“辛苦你了,桐桐。地震那晚生产,还是三个。不用说也知道受的什么苦。你放心,现在家里人多,总能照看来的。” 屋子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简朴还是简朴的,玉米面的馒头,小米粥。一叠子酸萝卜,一碟子酱菜。倒是有一碗辣子炒的腊肉。 桌上唯一一碗面条,印长天放在了林雨桐前面,“好好吃饭,一个人吃四个人的饭。孩子的营养要紧。” 林雨桐哪里好意思,“小米粥养人,挺好的。爸吃吧。”她把面条推过去。 印长天不答应,“快吃。大人怎么样都行,孩子不能饿着。” 四爷点点头,“吃吧,是父亲的心意。” 印薇也跟着点头,“赶紧吃。我们那行礼里有两箱子鸡蛋,从明儿起,一天至少得吃四五个鸡蛋。” 林雨桐应了一声,“生鸡蛋怎么带过的。”不怕路上磕碰坏了。 郭永红本来有些拘束,但现在瞧着,人还都不难相处,就笑道:“五个一起,用旧报纸包了,一个个的排好。用木渣子填满,挤火车都没事。” 办法还真是人想出来的。为了改善伙食,真是什么办法都想了。 印薇就道:“老是四处淘换也不是办法。”说着,她就问印长天,“爸,这院子不小,养几只母□□。孩子们再大点,一天得吃一个鸡蛋。您这身体也还得养着。” “养吧!养吧。”印长天点头,“我这身体没事,孩子是得加营养的。”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心里不是没有感触。 但这好处和坏处都体现出来的,那就是空间里有些东西,再不敢随意的往出拿了。除非搬出去。可不说带暖气的房子好不好买,就只印长天这样子,估计是不大乐意他们把孩子带走。 一大家子,估计得在一起住几年吧。 林雨桐挑着吃面条,里面下了白菜叶子,还有两个荷包蛋。应该是考虑到要奶孩子,所以,盐很轻。 吃完饭,林雨桐见孩子还没醒,就要收拾碗筷。被印薇拦了。“你的脸都成黄的了,以前什么气色,现在什么气色。赶紧歇着去。有我呢。” 林雨桐只得回屋子歇着去了。 屋子分里外间。里面一个大的双人床,床边是一个四面带围栏的婴儿床。另一边放着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台灯,还是拉线的那种台灯。靠墙还有衣柜。所有的家具还带着点西洋家具的特点。她想,这大概也是没收的那些jia的资产。如今都成了没主的东西了。 外面比里面简朴。刚一进门,一侧是空书架,一侧是放置洗脸盆的架子。上下放着两个崭新的盆。搭着两条新毛巾。正对着门,是一套老式的沙发,中间围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几个白瓷带盖的那种杯子。靠着内室门的位置,并列放在两个长桌子,拼凑在一起,倒是接近四方了,有些陈旧,上面又铺了一块毛玻璃。桌子上放着两个热水壶,是那种竹子编制的外壳。桌子两侧,放着两把椅子。 都是水泥铺的地面,只有进门的地方,水泥有点损坏,其他的,还算平整。 林雨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才觉得有点家的样子了。 最叫林雨桐满意的是,从门房到厢房,两侧原本就有一个狭小的空间的。改造的时候,改造成了厕所。虽然不是马桶,但也是冲水的。老爷子是个细心的人,大概知道这院子住的有儿子媳妇,闺女女婿,平时不方便,就在厕所门上挂了男女的牌子。避免生活中的尴尬。 终于有点现代的气息了。 如今已经进入了寒冬,林雨桐穿着毛衣在屋里,也不觉得冷。她靠在床头上,睡不着。隔着窗户……对了!玻璃窗户,简直太好了。 隔着窗户,看见外面飞起的雪花。院子不大,盖的严严实实。中间有一颗枣树,有些年代的。一个人合围都未必抱得住。枝干伸开,能遮挡住大半个院子。想必夏天肯定不热。 枣树的前面,是水笼头,绑着稻草,这是防止被冻住的。水龙头下面是水泥做出来的水池子。 前面的门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杂物房。 东西两厢,四个屋子,只怕一个孩子分了一间。 老爷子一个人住在正屋,两个次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卧室。正堂当客厅用。 瞧着两个角房还锁着门,老爷子说是给孙子孙女们预备的。 林雨桐觉得,要是自己这一辈子,也有这样的一套房,能住到老。那就真是太好了。 什么别墅的,她不向往。她还真就喜欢这样的,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四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雨桐边坐在被窝里给孩子喂奶,边跟四爷说自己的打算。 “你就是喜欢四合院。”四爷笑着道,“即便以后这样的老院子都没了,难道还不能自己盖了。原汁原味的再给你盖一个。” 至于历史不历史的,他们其实没那么执着。从历史里走来的人,不会在乎那些。 林雨桐点点头,也对。有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她问起了其他人,“老家那边呢?回来吗?” “回来。明儿我去接去。”四爷将衣服脱了。才去拿了盆子,倒了热水进来,“今儿就别折腾的洗澡了。”门挨着门住着呢。有点响动都惊醒了。“烫烫脚吧。” 林雨桐刚把孩子放好,脚就被四爷拉下去了。“我自己来。” “别动。”四爷按住她,“爷也伺候你一会。” 说着,就真弯下腰,去给她洗脚。林雨桐眼圈马上就红了。将脸撇在一边不敢看他。 “今儿抱着孩子,胳膊都抖了吧。”四爷问道,“你这身体还得养着。如今,父亲也没什么事,大姐也闲着。有人帮着照看,省力气多了。你也歇一歇。等孩子断奶了,可得好好吃药调理。别大意。” “嗯!”林雨桐闷闷的应了一声。 四爷给她把脚擦了,一抬头,见她眼圈还是红的,就笑,“一把年纪了,快别动不动就这样。” 说着,坐在床沿上,趁着水还热,也简单的洗了洗。 林雨桐躺着,想起什么似得问道:“那咱们这么多人,在城里吃什么。” 老爷子的现在应该会领一部分补贴,但一大家子,这哪里能够呢? “父亲的意思,大姐这些年受苦了,他想将大姐留在身边。暂时先不安排,等休息上一两年,挂在机‘’关事务局,清闲的过日子就行。姐夫那边,过了年就去派出所上班。离这里有点远,走着得一个来小时。不是很方便。不过姐夫倒是挺满意。” “走着远,骑自行车,也就半小时吧。”林雨桐问道。 四爷手一顿,“对!得先弄几辆自行车去。这来来回回的都方便。” “得要票的吧。”林雨桐问道。 “看来还得咱们俩去。”四爷起身将水端到外间,回来挤到把被窝里才道,“反正得回一趟你家。孩子暂时先不带。到时候,给咱们的院子放点东西,我也好想办法倒腾去。” 林雨桐应了一声,有奶粉,有奶瓶,家里还有印薇,出去半天应该没事。 “至于咱们,孩子小,也不急。咱们手里攒了不少,家里的开销,我会安排。你安心养身体。”说着,就拍了拍林雨桐,“睡吧。” 这边两口子说着打算,隔壁印薇和郭永红也兴奋。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如今这日子跟做梦似得。 印薇对于陪伴父亲,没什么不满。父亲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女儿比媳妇更方便。就是有点心疼郭永红,“一天走一个来回,就得三个小时。” 郭永红笑道:“这有啥呀。咱们的ha尔滨,就近便了也没差到哪里去。”他在老家,没亲没故。结了婚,媳妇就是亲人了。这边一大家子,相互有个照应。再说了,印辰跟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兄弟,不是亲的,也跟亲的一样了。没啥不适应的。他就是吃百家饭长大了,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过怕了。不觉得住在岳家有什么不好。“不过,要是单位分房子,咱们还是要争取的。” 印薇点点头,“是得争取。”总得有自己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把三只小的喂饱,叫四爷看着孩子,她就去帮印薇做饭了。 在城里做饭,尤其是人口多的情况,简直能把人急死。跟东北那种大火可劲的烧可不一样。 如今这厨房,就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煤油炉子。 第315章 那个年月(44)三更 那个年月(44) 林雨桐对于煤油炉子,是一点也不陌生。知青宿舍,差不多一人都有一个这玩意。轻便,不占地方,在宿舍里,偶尔也能自己改善改善伙食。 如今在家里用这个,就只敢用点炒菜,要真是熬稀饭蒸馒头都用这个,从哪里弄煤油去。像是林雨桐娘家那药厂,职工都是在食堂买好馒头,端着锅买好稀饭,自家回来用煤油炉子炒菜。差不多的单位职工都是这么过的。林妈就在食堂,不过就是人老实,从不会偷偷摸摸往家里拿什么。不像有的人那么精明,择菜的时候,多择出几个‘烂叶子’,带回家里也够家里一天的菜了。人家跟林妈一起的一个婶子,什么菜叶子,菜帮子,菜根,萝卜皮,都带回家泡在坛子里做泡菜,据说是能维持一家子一个冬天的蔬菜。 林妈还曾跟林雨桐念叨过,“那萝卜洗的干净,就是下刀的时候太狠,削皮削的可厚了。我瞧着心疼,就说你不拿手还是我来吧。没想到把人家给惹着了。” 林雨桐见印薇给白萝卜削皮,就笑着跟她学这个事。 “到哪都是这样,精明的人在什么事上都精明。”印薇说着,就去搅了搅蜂窝炉子上锅里的粥。然后才从里面捞出四个煮鸡蛋来,用凉水洗了洗,“一会先把这些吃了,再喝点稀饭。保准够孩子吃的。” 林雨桐应了一声,先把萝卜,用干红辣椒炒了。 早上一家人,就这么一盘菜。窝窝头小的很,毕竟炉子上蒸窝窝,小点好熟。半个拳头大的窝窝,一个人只一个,林雨桐将自己的给四爷了,印薇将自己的塞给郭永红。老爷子死活不吃那个给他的鸡蛋,非要给印薇吃。 可能也就林雨桐塞了四个鸡蛋,算是吃饱了。可却莫名的有了犯罪感。 乡下还能给稀饭里放点野菜干什么的,好歹能哄哄肚子,城里可没这个。就这,印薇这稀饭还算是稠的。 两人回了屋子,四爷就一叹,“在哪生活都不容易。” “还得先弄粮食回来,就姐夫那饭量,估计天天都得饿着。”林雨桐说着,就扭头看三个孩子穿着小棉袄,在来回翻腾。 现在就更得人不错眼的看着了。就怕他们翻下来。 “我先去接人,明天咱们就弄粮食回来,”四爷起身穿了外套,“我跟姐夫一块去,在外面再吃点。” “公交站要是远,就坐个人力三轮。”林雨桐叮嘱了一声。 “爷还能委屈了自己?”四爷在林雨桐脸上亲了一口,“看着点孩子。半天就回来。” 等四爷走了,林雨桐从空间翻出几斤毛线出来。这毛线,林雨桐瞧着,不太打眼。至少印长天身上的新毛衣,跟这个线有点类似。 等印薇忙完,过来帮忙看着孩子的时候,林雨桐就给她,“我这顾不上,看大姐抽空给爸和姐夫织一件马甲或是毛衣。不够再想办法买点线来。” “买到这么多呀。”印薇拿着瞧了瞧,“行,我也不跟你客气。” 两人就在屋里说话。坐在床沿上缠毛线,正好把孩子挡在床里面,怕孩子跌下去。 说到孩子的事,印薇不免羡慕,“我们俩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呢?” 二十七八岁正是怀孕的好时候啊。 她伸手拉了印薇的手腕,诊了诊,“大姐,你这是受寒了吧?” 印薇一愣,“今年春天学农的时候,早春灌溉嘛,河水浇地。那时候水凉的很,泡了几天……” 学工学农,社会实践,都是她们这些工农兵学员要接触的事。 “还能治吗?”印薇苦笑的问。 “怕得是一两年。”林雨桐一叹,“你这身子,大概是家里最需要调养的。不过没关系,人家五六十岁还不是一样生,三十岁生也不晚。咱们不急,身体底子得好。明天我出去抓药去。” 印薇心里一松,笑道,“能生就成。我们家那位还说,反正他们家到他这里,能活下来就是万幸,有没有孩子的,还真不在意。不过我心里,到底是觉得欠了他的。” “不是大毛病。咱们慢慢调理,连身上的病根一起去了才好。你身子好,孩子才康健。”林雨桐说着,一扭头,才发现三个孩子一个压着一个,挤成一堆睡着了。老大压着老二的腿,老二抱着老三的胳膊。 她不免失笑了起来。 “哟!真乖。”印薇赶紧给林雨桐帮忙,把他们分来。也不去婴儿床睡。就在大床上歇了。林雨桐给他们盖好。 印薇就起身了,“趁着孩子睡着了,你也赶紧睡。养孩子就是这样,得跟着他们的作息时间来。” 林雨桐还真是挨着三个孩子,转眼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一看,孩子怎么不见了。吓的马上坐起来。 “别怕。”四爷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孩子在父亲屋里,有奶粉呢。饿不着。” “我睡沉了,孩子醒了我都不知道。”林雨桐坐起来,觉得浑身都是软的。 四爷笑道:“都没哭,我回来的时候,三个挤在一堆,你啃我的脚丫子,我啃你的手。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怕哭起来吵着你,就抱出去。大姐看着呢。刚喂了一次。” “可能是知道孩子有人管,心里的劲一松,浑身跟抽了筋一样。”林雨桐顺势往下一倒,“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四爷过来摸林雨桐的额头,“没事,没发烧。” “那我得起来,要不然太失礼了。”林雨桐掀开被子,看了看窗外,雪又大了。“也该做晚饭了。” “我先拿粮票去粮站换了二十斤黑面,然后才去接的人。回来买了三斤肉,晚上包饺子吧。” “行!”林雨桐说着,就起身去洗脸。这两天不知道是伙食跟不上,还是孩子的饭量大了,反正奶水有点不足。这半天功夫,也不见涨奶。 等四爷和林雨桐去堂屋的时候,屋里已经支起案板了。 “厨房没有这边暖和。再说了,这一大家子的饺子,叫咱们两人包,得包到半夜去。”印薇手里正在剥葱,见了林雨桐就笑道。她今儿是真高兴。 前面门房传来剁肉的声音,这力气活肯定是郭永红的。那么和面的就是印昆了。 “二哥好。”林雨桐问了一身好。 “小林好。”印昆有些黑,一笑一口白牙。“都洗洗手,一起包。” 林雨桐应了一声,洗手去了。 四爷问印昆,“父亲呢?” “里面呢。不错眼的盯着孩子看。”印昆扬了扬下巴。孩子睡着了,他就坐在床边盯着看。自己这个好些年不见的儿子,瞧了两眼就拉倒了。 吃饭的时候,就听印昆说他那边的事。 “……不光是粮食难,就是做顿饭的柴火都难。咱们那跟东北还不一样,没什么硬柴火烧。都是麦秆,花生秧子,还有棉花杆,玉米杆。”他说着就叹气,“麦秆,花生秧子还有玉米杆,都能给牲口当饲料。生产队哪里舍得叫大家分了当柴火烧。都拉到饲养场当饲料了。就那点棉花杆,一家分那么一点。够干什么?所以,我宁肯吃点亏,拿着粮食在别人家搭伙吃饭,也不愿意自己做饭。奶奶在的那两年,能难为死我。就是大家伙照顾,也不够给奶奶烧炕的。等奶奶走了,我干脆将家里的门一锁,跟插队的知青搭伙去了。天天下了地回来,得捡柴火。要不然就没法做饭啊。常不常的就会有饭做到一半了,半生不熟的,但就是没柴火了。正做饭呢,跑出来到处借柴火的人天天都有。咱们那边的地里,夏天没有草,冬天地里比人的脸都干净。把草弄回去晒干,就是柴火。冬天那树,都被剪的剩一根主干了。真叫一个干净。” “有那儿子多的人家,家里好几个半大的小伙子的,就是省着吃,顿顿喝稀的。这秋收的粮食吃不到年底。”说着,他看了印长天一眼,问道,“村头的老六叔您知道吧?” 印长天点头,“咋不记得,小时候一起掏鸟蛋的。” “他家七个儿子,年年欠生产队的粮食。那一年,年过不去了,大年三十,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咱们那边不是讲究,大年三十不能往外借东西嘛。他也不好意思张嘴。全村他都欠着债呢。最后,还是三爷爷把饲养场里,做饲料的花生秧子重新翻了一遍,把那些瘪得很的,剥出来都没瓜子大的花生,带壳给弄了半麻袋送过去。一大家子,靠着那个过了个年三十。” “到了春天,青黄不接,那种在地上的花生发了芽,不少孩子摘那个苗吃。都是晚上,趁大人睡着的时候去。因为看不见,就把一种胖草当豆苗吃了。浑身发青,脸肿的跟面盆似得。就这,还挡不住人偷吃。饿得没办法啊。后来,生产队也不管什么生产任务了,多种红薯,这才算能吃饱了。” 第316章 那个年月(45)四更 那个年月(45) 印昆回来穿的衣服实在是不像样了。屋里暖和,林雨桐瞧着他身上穿的是老爷子的一件旧衬衫。 她也是在靠山屯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光身子穿棉袄,风一吹,全往里面灌。也就是小伙子火气大,要不然还真不一定受得住。 可见在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但想起回回给自家寄的东西,那真是不算少。可能都是他八成的收入。 林雨桐就道:“是自家人,二哥干嘛客气。每一回给那么多东西……” “我就一个人,老幺他拖家带口的,尤其是三个孩子……我接到信的时候都懵了……这可咋养活……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不饿,横竖不能叫孩子受委屈不是?就算我真的没饭吃了,把脸往衣兜里一揣,干脆不要脸,东家蹭一顿,西家蹭一顿,也就活过来了。”印昆说着,就带了几分无赖的样子。 等抱着孩子回到屋里,林雨桐就说,印昆这人真不错。 四爷点点头。有点像是老九对老十,不管自己有没有,只要老十开口,就没见不给的。有时候,就算老十不开口,老九有了好东西,都先给老十留一份。 林雨桐就收拾了两套兵团发下来的新军装。一套单的,一套棉的,连袜子带鞋都有,更有一件崭新的军大衣。这在现在还都是流行的。 还有两套棉布做的衬衫,衬裤。都是没上过身的。 反正两人的身量差不多。 四爷接过来,就送过去。 林雨桐喂了孩子,四爷还不见回来。都睡了一觉了,才听见门响。 四爷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他不敢进里屋,怕凉气惊了孩子。林雨桐听见他在外间脱衣服。 “闲聊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刚好姐夫也在那边,就说了一会子话。他也想知道云南那边的事。” “不能回来探亲吗?”林雨桐问道。 “看过年能不能回来吧。”四爷说了一声。 林雨桐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暖,“今年要是回来,就能过一个团圆年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林雨桐喂饱三个孩子。将他们抱到正屋。奶粉奶瓶尿布,还有更换的衣服,都给放好,才有出门。 印长天就道:“跟你爸妈问好。就说等我这边问题处理清楚了,就登门拜访。” 林雨桐应了一声。 才跟四爷两人出了门。 出了胡同,走了都有二里地,才到大马路上。有人力三轮就上来招徕生意。人力车是旧自行车改装的,顺口就问了价钱。 “三毛钱,有粮票的话,二两也行。”小伙子一口京片子。 “知青吧。”四爷问了一声。 那小伙子一笑,“看出来了?”然后也不用人问,他就继续道,“没办法,回不了城。我爸妈年纪都大了,年前我爸摔伤了腿,连个能背着他上厕所的人都没有。我是独生子。不回来怎么办?可回来了,户口,粮油关系都转不回来。我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抢了爹妈的口粮。自己给自己找口饭吃。过一天算一天吧。总得熬过去不是?” “只怕有人会管。”林雨桐小声提醒道。 那小伙子一笑,“大家都心善,一看就知道我是咋回事。碰见检查的,大家都替我瞒着,说我是他们亲戚。自家人帮忙的。时间长了,那监管的大爷肯定也知道了。他每回都问,每回都睁一眼闭一只眼。他家的两个孩子还在新疆呢。都能体谅,还是好人多啊。有的大爷大娘,给了钱给了粮票还时不时的给我塞两根葱三头蒜的。反正回来一个来月了,也能养活自己。一天里隔上一段时间回家给我爸翻个身,上个厕所。家里也照应得到。” 能像他这样拉下脸来的,还真是不多。 到了自家买好的小院,四爷拿了十块钱十斤粮票塞给他,“你是个孝子。拿着吧。我们也是知青。先借给你,等以后你再还我,我家就住胡同里。” 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往家走。 那小伙子看着走远的两人,“还真是……到处都有好人。” 到了自家的小院,看见屋里屋外打扫的都挺干净的。可就是不像住过人的样子。 “云师傅没住?”林雨桐惊讶的问四爷。 四爷皱眉,“这位云师傅,还真是……怕连累咱们。没住。一会先去瞧瞧他。” 林雨桐点点头。 到了机械厂,才知道云师傅被什么研究所要去了。昨天才走。跟云师傅一个办公室的马师傅将一封信交给四爷。 四爷打开,信上写着一个地址,另外就是归还当初给他的钥匙。 林雨桐把信封里的钥匙倒出来,收好。才告辞出来。 都快出了机械厂的门了,后面才传来脚步声,“等等。” 林雨桐回头,是韩春霞。 “听说你们有孩子了。我孙子孙女呢?带回来了吗?”韩春霞问两人。 知道的挺详细。 四爷不说话,林雨桐就不好不说话。她反问道:“连您都知道了?” “怎么能不知道呢?”韩春霞焦急的道,“刘建军回来探亲,才跟我说的。说是生在地震那晚,生了三个……”她说到孩子,显得很高兴。刘建军就是火车上那位,分到了林场。林雨桐生了三个的事,都当稀奇事传的挺远。 韩春霞转头看四爷,“要不这么办,咱们厂,开始允许子女接班了。印臻顶我的班,我退休回去给你们看孩子。你们也能回城了。这个小林,不也是北京的吗?你父母在哪个单位啊?看接你爸或者你妈|的班行不行。你们三个孩子,这当爹妈得体谅难处。你回去好好做做你父母的工作。这个申请啊,得抓紧,有时候它不好批,拖一两年也有的。” 四爷看着韩春霞就有些复杂。这是因为云师傅走了,所以,想叫自己回来了。 他拿了二十块钱塞给她,“拿着吧。以后我按月给你送来。孩子我父亲看着呢。我们的关系也马上调回来了……” 韩春霞的脸一下就掉下去了,“你知道不知道……”她四下看了看,然后才低声道,“他是反……geming啊!你看着如今的局势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开始算旧账了?你不光是自己陷进去,你还把我孙子孙女陷进去……” 四爷不想听了,转身拉着林雨桐就走。 在路上,四爷才道:“以后奉养给的充足点。孩子的事,千万别让她插手,她脑子,不清楚。这样的人不能教孩子。我知道你心软,但有些事情,不能妥协。” 林雨桐点点头,“知道。”容易脑子热的人,比较容易被别人左右。所以,确实不能心软。再说了,等那几个继子结了婚,孩子恐怕还得她带。 家事上的是是非非,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 到了林家,已经是中午了。一家人刚吃了饭,林雨桐和四爷就到了。 林妈拉着林雨桐,“你身子怎么样?不养两三年都不行。” 娘家人先问自己好不好,婆家人都是先看了孩子,才想起孩子妈的。 人心,就差那么一点点。 “没事,这不好好的吗?”林雨桐跟四爷坐下。林大嫂就去给两人做饭了。 “孩子呢?”林爸爸问四爷。 “天冷,就没带过来。我爸跟我姐看着呢。”四爷看了一圈,又给林雨桐使了个眼色。 这家里的气氛好似不对。 “咋的了?”林雨桐问道。 林大嫂看了林妈一眼,“小妹又不是外人,说说又怎样?” 林爸就道:“我跟你妈的意思,这不是厂里允许子女接班吗?想着,你在东北也不是个事,老幺在废品收购站,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老两口子退了,叫你们姐弟接班。结果,老幺不愿意,就要在废品收购站待着。那不是多出一个名额了。你妈就说你大姐两口子如今添了个闺女,也难。她的工资低,也辛苦,不如叫你大姐顶了她的班。别看在后勤,可轻松呀。就算把孩子带到食堂,也不影响工作。也算是能顾家了。可你二姐不乐意。她跟咱们厂实习的一个小伙子处对象。那小伙子家里是农村的,但是人家是大学生,工农兵大学生。出来就是干部。她想进了厂子,要是结婚,一个是子弟兼职工,一个是实习大学生,厂里怎么也得给个四十平的房子吧。她觉得,家里弄一套房子,比叫你大姐接班来的划算。这不,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妈气的,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 这糟心的。 一个是养孩子照顾家,一个是婚姻大事。 偏着谁,向着谁都是错的。 林雨桐就笑道:“我的户口,粮油关系,年后就调回来了。我不用接班了。刚好大姐二姐一人一个。” 林妈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就怕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叫她们怨恨我一辈子。” 正说话,林二姐就掀帘子进来,“谁怨恨您了?就跟你们说那不合算,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有了屋子,我们搬出去住。您把给我和小妹的两间屋子,租出去,收的钱都给大姐补贴家用。一个月十好几块钱呢。孩子的事,就更好解决了,你跟我爸都不上班了,不看孩子干嘛啊?我怎么说,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呢?” 第317章 那个年月(46)五更 那个年月(46) 林二姐看见林雨桐,可算找到组织了,“我跟你说,这事这么办,划算啊。大姐从纺织厂,到药厂后勤,工资从二十七块六毛钱,变成了三十五块二毛钱。不到八块钱。可我这一搬出去,光是那一个小屋,租出去一个月也有*块钱。大姐钱没少赚,我还多了一套房子。这哪里不划算了?你肯定也不回来住,是不是?也看不上那八块十块的。你那屋子租出去,也补贴大姐。这么一算,这钱还少吗?” “就咱们那屋子,比有些单身宿舍可好多了。再加上,那么多的年轻两口子还各自跟自家父母住,两口子想……都没个地方。这屋子独门,别说八块钱九块钱,就是十块钱,都有人租。好歹两口子在一块,才是过日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爸妈非说这是什么来路不正?怎么来路不正了?这不是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吗?占便宜不干,非得死较劲,有什么意思啊?” 林雨桐看着说的口沫横飞的二姐,不得不说,她的算计才是对的。 但大多数人都是不赞成这样的做法的。他们更看重铁饭碗。 端着铁饭碗,一辈子不愁。甚至子女都能安置。就像现在一样,子女接班,还是铁饭碗。一辈子平平安安,本本分分。多好。 林雨桐笑道:“不争这个了,你接爸的班,大姐去接妈的班。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多好。” “看着有钱能赚却不赚,这不是心疼吗?”林二姐说着就看了林爸一眼,“您再想想。” 林妈直接拒绝,“不想!” 林爸叹气道:“你大哥那边,看能不能升一个车间主任呢?影响不好。” 这倒也是。 林二姐也就不说话了。轻重她分得清。“那就留着呗。反正孩子越来越多,大哥家一个,大姐家一个,小妹一下就三个。孩子们聚一块,也不能没个住的地方。那就算了。” 林妈这才拍她,“这还像是一句正经话。” 林大嫂端了两碗鸡蛋臊子面来,一碟子酱菜,一碟子泡菜,“快吃。”又看了林二姐一眼才道,“咱们家的精明全跑到你二姐和咱们家老幺身上去了。” 林雨桐就笑,“精明点好,精明的人不吃亏。咱爸咱妈就亏在一辈子老实本分上。” 正说着,林雨亭就进来了,“刚才我三姐和姐夫进院子的时候,我就在收购站那看见了。” 说着就跟四爷和林雨桐问好,然后盯着林雨桐的肚子看,“咋能放下三个孩子的?” 众人这才问起怀孕和生产的细节。 “……全连的人,围在一起遮风挡雨。也算是有惊无险。”四爷说的轻描淡写。 可一家人还是挺的揪心。 “孩子真的都好?可别瞒着。”林妈就急忙道。 林雨桐点点头,“都不算小。生下来就没生过病。还不好?” 那这就真是不错。 林妈就又说,“孩子没事,那就是当妈的有事。只有那么点营养,全叫孩子吸收了。你瞧瞧你这脸黄的。” “不奶孩子了就好了。”林雨桐安抚了几句。 两人吃了饭,看雪更大了,就起身告辞,“也不等大哥和大姐回来了。反正也在京城,我常回来。我们住的那边,外面还有人守着,不是很方便上门。等过段时间,我们带孩子回来。” “行!孩子要吃奶,就不留你们了。”林妈开始催林雨桐。 林嫂子就收拾了鸡蛋,还塞了肉票,“你吃好了,孩子就有奶吃,就饿不着。” 都是心意,林雨桐没法推辞,只得拿了。想着大不了过几天再叫四爷来一趟,还回来。 刚才那兜里,也就是放了几斤糖,几斤水果。下雪路滑,不好拿。 林雨亭一路将两人往外送。林雨桐就问,“你真不打算接班啊?” “每个人的粮食是定量的。在哪能有多少区别。他们都觉得我这不是正经事,挣得也少。但他们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林雨亭小声道,“报纸收上来和交上去,分量上,都是有点差别的。潮湿程度不一样的。再加上,有些零头大家都不算,比如二斤三两,这三两怎么算钱?可到了我这里,就积少成多了。光是这些,一个月就能多*块钱。这还不算那些旧货里的宝贝。你知道我上个月,用几个坏收音机,凑出了两个好收音机。光是这个,上个月我就挣了八十。我干嘛去车间,叫人家对我吆五喝六的。刚进去,才是学徒工,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钱,慢慢的等工龄上来了,一级级涨工资。我的天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话也就三姐和三姐夫听了,不觉得离经叛道。二姐爱钱,但也讲体面。觉得收废品,上不得台面。” 看出来了,从林二姐挑了个大学生谈对象,就能看出来。 林雨亭转头又道:“其实,我觉得二姐的想法是对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过,爸一直看中大哥这个当车间主任的机会,谁想闹幺蛾子都不行。” 四爷就把自家买的小院的位置告诉了他,:“……以后,有事就去那里找。我不一定每次都在,但隔三差五的我都会过去。你跟邻居留个口信,我们也能知道。” “自家的房子?”林雨亭问道。 四爷点点头,“手续齐全,是自家的,怎么了?” 林雨亭低声道:“想存点东西。我那地方不够了。” 四爷点头,看了林雨桐一眼,“钥匙给他一把。”也不问存什么。 林雨桐把云师傅还回来的钥匙给他,“自己去放。避着点人。” 林雨亭欢天喜地的接了。 跟林雨亭分开,林雨桐就道,“那院子如今咱们也不能存东西了,怎么办?” 四爷一笑,“怎么不能存?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小院,进了房间。就见四爷将床上的木板掀开,里面跟个小柜子似得。 里面只放着十几本笔记。 这跟个暗格一样的东西,上次绝对没有。“云师傅?” 四爷没动几本笔记,“大概是这十年,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他害怕这局面是暂时的,所以,不敢轻信任何人。” 林雨桐恍然,“那份信,有记号?” 四爷点点头,“行了!这里足够大,能放多少放多少吧。” 林雨桐将东西安置好。将屋子恢复原样,“没事!林雨亭那孩子心眼是活泛,但还算规矩,不会碰别人的东西。” 两人准备回去,手里拿着林家给的东西。 林家给的鸡蛋不多,林雨桐就给布袋子里面填满。也算个补贴家用的借口吧。 又拿了熏鸡熏兔,还有两只狍子。都打着东北知青回来探亲捎回来的幌子。 直到下午,天快黑了,才晃悠到家。 第318章 那个年月(47)一更 那个年月(47) 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没良心的,爹妈就算不在家一整天,人家三个有吃有喝的,也不闹腾。所以老爷子特别高兴,“你们吃了晚饭再回来也没事。晚上要是照顾不过来,都放在我屋里。人上了年纪,觉就少了。能带的过来。” 竟是十分期盼将孩子放在正屋。 这绝对不行!本来爷爷奶奶就更容易溺爱孩子,这种手把手带出来的孩子就更是了。怎么看都会觉得是好的。 四爷就笑道:“您这身体养好以后,等孩子断奶了,就放到您这给看着。”心道,等孩子断奶了,您也就出山了,忙不过来了。刚好。 印长天本来还想说,老子身体好着呢。但孩子没断奶,还真是不成。 冬天里,给孩子洗了尿布,都是晾在暖气片上的。就算洗的再怎么干净,味道总还是有一些的。 这屋里要是来了客人,可真是有些不雅了。 林雨桐就这么说。结果印长天还没说话,印昆就道:“谁家要是有这么三个大宝贝疙瘩,怎么稀罕都不为过。孩子的尿味怎么了?驱百病。” 这就没办法了。 这十年,人不光是对物质有了强烈的需求,对缺失的那部分情感也需要及时的填补。 就如同如今的印长天,他迫不及待把子女安排回来,哪怕就是每天的供给有限,但也不想叫孩子离开眼前。 就如同印薇和印昆,在失去了亲人联系的很多年之后,突然发现,家人没有忘却他,他在这世上不是孤单的。还是有依靠的。那种情感上的缺失,瞬间就被填满。 就如同林家的人,叫林雨桐接班毫无争议。在他们看来,对下乡的子女是有亏欠的。 过了两天,雪停了。屋顶上,院子里一层的积雪。几个男人都在清理院子,突如其来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蓝,带着红领章的中年人。很和善。 一看制服就知道,这是派出所的。 就是来通知一声,户口办好了。户口本也送来了。叫家里人赶紧去办了粮油关系。 说完事,连口水也不喝,就起身走了。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公文包,大门外停着自行车。 要是以为人家是因为老爷子前来巴结的,那可就是真的错了。 那时候的民警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不管对谁家,都一样。 还有那时候的邮递员,是骑着自行车将信送到家门口。比快递还省劲,快递还要去小区门口的。小区特别大的地方,觉得还是不怎么方便。 但不管怎么说,这办理的速度比预想的快。 郭永红搓着手,“你们去抓紧办粮油关系,院子这点活,有俺就行。” 印薇在厨房就跟林雨桐道:“我现在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等四爷回来,林雨桐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也是有牛奶供应的,鲜牛奶。 这个时候的牛奶,不用担心三聚氰胺。一定是最纯粹的牛奶。 “给孩子和爸爸,还有大姐,都订上。”林雨桐赶紧道。 牛奶两毛六一斤。一个孩子一天一斤,奶粉就可以停了。毕竟这年头奶粉难寻,老是没完没了的往出拿,也挺扎眼的。孩子带两个大人,一天五斤就需要一块三。一个月三十天,需要三十九块钱。 两人咋舌,很多人的一月工资都没这么多。 “成。我一会就去。”四爷应了一声。 吃了早饭,印薇拉着林雨桐,“咱们赶紧把这个月的供应买了去。” 也对! 长长的队伍排着,在大冷天里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出来的比较早的。再加上今儿不是周末,大家都在上班,来的人相对少,有老人,这是退休了没事干的。有半大的孩子,上不了学,进不了工厂,所以就出来采购。 等到了跟前,菜剩下的不多了。 这次的营业员是个大娘,带着厚厚的手套。探头看了林雨桐跟印薇一眼,“人家早早的买了冬储的大白菜。看来你家还没买。你们两个姑娘家可不行。带两个男人来。” 印薇赶紧谢了人家,叫林雨桐在这等着,她喊人去。 等郭永红和印昆都来了,林雨桐探头一看,才知道一家需要的冬储菜有多少。今年可算是丰盛了,二三百棵白菜。堆的跟山一样。又买了萝卜,土豆,芥菜疙瘩。这时候的粉条粉丝都不贵,多是红薯粉,林雨桐也买了不少。 白菜萝卜才五厘一斤。土豆贵些,三分一斤。 连着豆腐,还有肉,都买了。这天,也放不坏。 后面排队的都有意见了,你们一次性买空了,后面的人还怎么买? 印昆找了好几辆人力三轮,才把这些东西给拉回去。 觉得家里一下子就丰盛了起来。以前一大家子吃老爷子的,现在都各自有了供应,其实日子也没想象的那般难熬。 印薇从ha尔滨回来,还带了半袋子黄豆。本来打算磨豆浆的,林雨桐说是订了牛奶,于是,这黄豆就干脆发豆芽。 菜就那么几种,豆芽可是难买到的好菜。 晚上吃的打卤面,鸡蛋卤子,炒了豆腐,醋溜了白菜,用土豆炖了熏鸡。 这才觉出吃‘商品粮’的好处来。 到了年跟前,京城的气氛好似有些紧张。经常有人在广场帖大字报。 隔几天,就有民警上门,叫大家提高警惕,不要收留外地人口。或者是盘问有没有见到过行迹可疑的人。 敌特肯定是有,但是一般人见到并认出来的几率不大。 过了两天,好似一个小伙子被胡同里的大妈举报了,说是行动可疑。 原来那小伙子好容易弄到一本手抄书,捂在大衣里怕人看见,可这孩子老实,越是害怕越是紧张,越显得鬼鬼祟祟。不过是将书抱在怀里,弯着腰走,就被人举报了。后来,批评了一顿,禁|书没收了。才算完事。 这就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时候没什么小偷小摸。一旦发现,只要一声吼。大家一拥而上。拳脚无眼,法不责众,打出个好歹来真没事。这样的坏分子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地。 如今印家情况特殊,家里的人都属于无业。所以,人家民警同志,就来的比较勤一些。这一家子,都属于要特别注意的人员。 林雨桐有时候出门,买点油盐酱醋,好似那些大妈们都总是盯着自己看。 后来她发现,不是自己多心,而是真的有人盯着自己。全都是自发的。 这种感觉,真是……很特别。 但即使这种情况下,在进入腊月的时候,四爷还是弄回了三辆自行车来。 凤凰,永久,飞鸽。 三辆车,三个牌子。 这车子都是二八的大车子,结实耐用。 印昆就道:“我还想着,找以前的哥们弄几辆自行车呢,你倒是先弄回来了。咱们家以前的车子,那也是八成新的,现在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孙子了?” 印臻本身是会骑自行车的,所以四爷试了一圈,就能骑稳了。他骑在车上,一只脚踩着脚踏,一只脚支在地上,对林雨桐道,“上来!” 林雨桐觉得非常有喜感,一屁股就坐在后座上,伸手拉着他身后的衣襟。然后两人骑着自行车,在小胡同里穿梭。 风吹在脸上是冷的,但是心怎么就跟要飞起来一样呢。 郭永红对印薇说,“走!媳妇,咱们也遛一遛。” “拉倒吧。”印薇白了一眼,“怪难为情的。” 孩子们已经能坐起来了。脾性也一点一点的露出来。 雨生是比较霸道,玩具得全都扒拉在自己怀里。震生总是趁着雨生玩的高兴,不注意的时候拿一个,夜生可不会这么客气,总是伸着胳膊想抢。 然后就听那床上,‘咚’一下,‘咚’一下的,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肯定是一个把一个扑到了。坐在那里都跟个不倒翁似的,来回的晃悠。再加上你拉我扯,脑袋撞在床板上,响亮着呢。 现在家里可别想安静,他们嘴上学会‘哦’了,你一声我一声,吵的人头疼。而且,他们不光自己‘哦’,还对着大人‘哦’,就跟打招呼一样,你不回应都不行。 林雨桐把他们放在床里面,想睡一会。可哪怕人都迷糊着,嘴上也得跟他们应和着。 这一天,印昆回来,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两只纸箱子。打开一看,才知道里面是一箱子鸡蛋,一箱子冻梨。 孩子们快家辅食了,一天一个鸡蛋羹肯定得有。 “先给孩子们吃着吧。”印昆说的轻描淡写。 林雨桐一看自行车上的泥,就知道这是去乡下淘换的。 乡下人弄到票不容易。尤其是那些要嫁闺女的,娶媳妇的。这布票凑起来还不够一件新衣服怎么办?总得弄床新被子吧。被单床单,没有票都不行。有时候十几家人凑一块,才勉强能办个喜事。 但城里很多人家,穿的都是工服,布料这不就省下了。但想要用布票换其他的,比如多买点吃点,副食品什么的,却兑换不了。 印昆大概干的就是这个营生。子城里农村之间,来回赚个差价。 第325章 那个年月(54)三更 那个年月(54) 三十岁的大姐也是北京人,叫洪芳。是一家服装厂的车间副主任。现在可都是国营企业,她可是干部身份,能扔下这些来上大学,真的很难得。 “我也就是运气好。”洪芳很爽朗,“我们家老杨在家,带带孩子,也忙的过来。再说了,我家孩子都八岁了,快上学了。” 正说着,门就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进来,笑着点点头,“又说我什么呢?” 这就是老杨吧。 洪芳点了点头,“那你们先收拾,我先回家一趟,晚上回来住。” 林雨桐点点头,应了一声。 而对面的一家三口,却显得有些拘谨。 “我叫孟田芬。这是我爱人和女儿。” 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大,看穿着应该是农村出来的。 “你好。林雨桐。”她也指了指四爷,“我爱人。” 四爷朝林雨桐看了一眼,眼里就带着笑意。然后伸手要给林雨桐铺床。 爱人,在四爷看来,有特殊的意思。 两人收拾好,又去了四爷的宿舍。里面有三个人,一个看上去绝对不止三十,另外两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看见有女同志,立马坐姿都端正了。 四爷也别有深意的介绍,“这是我爱人。” 林雨桐的心扑通一下就跳了起来。 这宿舍的格局其实是一样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是四爷选了上铺。他不喜欢被人闯到他的领地。 褥子被子外面看起来跟被人的差不多。但是一上手肯定能感觉到不同。这都是羊皮的。晚上要真是睡在宿舍,也不一定就真的冷。 简单的收拾了,就又回家。得给家里说一声的。 可能真的是家里的人多,孩子不会看粘人。这叫两人放心又失落。 到了学校才发现,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要跟四爷分开。有点不舍得。四爷将林雨桐送到楼下,“去吧。明早六点,我在楼下等你。” 要一起吃早饭。 这种感觉像是谈恋爱,其实也不赖。 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洪芳就道:“我给你把课本领了。” 林雨桐朝床上一看,放的整整齐齐的,就赶紧道谢,“没听说今天要领书,就回来的晚了。” “明天早上八天,开班会。都别忘了。”洪芳顺便通知了一声。当干部的,不自觉的就带入了角色。 大家互通了姓名,就都矜持了聊了几句。本来林雨桐想上床睡觉的,但一抬头才发现,大家都捧着书看。 林雨桐只得钻到被窝里,趴在被窝里看书。 但是说实话,一时半会还真看不进去,一会想着孩子也不知道睡了没,一会想着刚才忘了给四爷带点吃的,要是晚上饿了怎么办啊? 所以对于像是洪芳这样的,就特别的佩服。扔下老公孩子,这心性,真不是一般人。 第二天,林雨桐以为自己会起不来,谁知道才刚刚五点,睡在上铺的何春桃起来了,床一晃,林雨桐就醒了。 林雨桐睁开眼,看她从床上拿下来放在桌子上的事一本英语词典。 这姑娘是个上海姑娘,还真是刻苦啊。 她软糯的笑:“吵醒你了?” 林雨桐摇摇头,“我也要起了。” 林雨桐一抬头,好家伙,就只自己睡的沉,人家都在被窝里看书呢。床头点着蜡烛。 林雨桐不干点什么好似都不好意思。她把昨晚翻出来的书拿出来,抽出笔,把课后的习题挨个的往后做。半个小时,前面这两节的算是打发过去了。这才又赖床十分钟,然后起床梳洗。 五点五十五分,就快速的跑下楼,果然见四爷骑着自行车刚到。他就是这么个人,时间上,卡的特别紧。 “冷吗?” “冷吗?” 两人同时问道。 这么些年了,晚上从来没分开过。这冷不丁的,就剩一个人了,当然不习惯了。 林雨桐往后座上一坐,“没你能不冷吗?” 四爷就笑,“言不由衷,还不定怎么兴奋呢?终于不被压制了,自由平等了,是不是?” 林雨桐就趴在他脊背上笑,“自由平等的代价就是天天得做题。大家憋着劲的学,我都不知道人家是几点睡的,几点起的。我自己不好意思了都。赶紧写了点题,证明我好好学了。” 这才刚开学,连老师都没见呢。大家就拼命开了。 这跟自己那时候上大学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 那时候,只要能睡懒觉,就绝不起床。醒来了也宁愿在被窝里待着。更是一个宿舍的人比谁起的晚。早起的这个人必须下去给一个宿舍买饭。为了不去买饭,其实都是憋尿呢,谁也不做那第一个。那时候自己多了不起啊,坚决不起。为了不下去买饭,先一天晚上都不喝水的。所以,从没输过。赖床的本事无人能及。 可现在呢,懒惰是会被大家鄙视的。 她说的心酸,四爷听得都难受,“先忍过这四年,不想工作了,就找个清闲的活。比如什么自由撰稿人,在家里有心情就写,没心情就不写。又不指着你养家。” “可千万不敢叫人听见这话,要不然得被人撵着打。上大学还‘忍’,那些没上大学的一准得朝我扔臭鸡蛋。”林雨桐说着,就笑。 这个时候,天还只是有些朦胧的亮光。正月里的京城,还是很冷的。校园里的路灯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林雨桐瞧见,何春桃就在其中,她在背诵英语单词。 林雨桐除了羞惭,还是羞惭。 食堂里的人不多,大多人舍不得吃早饭,得省着。 馒头,窝窝头,稀饭,豆浆。还有小咸菜。只有这几种选择。 两人买了馒头,稀饭,咸菜,林雨桐吃了半个就饱了。 “睡的还好?”林雨桐问四爷。 四爷摇摇头,“肯定是不习惯的。我再想想办法。” 北大可不是其他的地方,能想到什么办法。 林雨桐七点回到宿舍,大家都一进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林雨桐随大溜的拿了书包就出门。她不认识教室。 就见大家又都把书拿出来,边走边看。 林雨桐除了看小说,看其他的书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教室里,单人单桌,等坐满了,才二十八个人。 八个女生二十个男生。 等老师进门了,林雨桐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不是程叔吗? 就是那个在靠山屯跟林雨桐和四爷住前后院的程叔。他老伴是冯姨。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但至少是好事,证明他们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程教授看过名单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如今一看林雨桐瞬间就亮起来的眼睛,就知道还真是缘分。 能说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吗? 教室里静悄悄的,门突然就被从外面踹开了。 “何春桃……何春桃……你出来。”进来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汉子就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何春桃,“走!跟我回去,谁让你读大学的。”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何春桃挣扎了两下,“你放开我。你这是犯法的。” 那汉子一巴掌拍在何春桃的脸上,“犯法的?老子打自己的婆娘,犯得哪门子法?” “我不是你婆娘!你滚。”何春桃嘴角流出了血。 班上的男同学赶紧去拉扯,“不管为什么也不能打人。” 那汉子见大家人多势众,就放开何春桃,“你不是我婆娘?睡都睡了,还敢说不是我婆娘。”说着,就冲满屋子的人喊道:“她当时跟一个革委会头头的儿子好的跟一个人似得。人家把她的肚子弄大了,不认账了。她没办法了,跑来说要跟我结婚。我还是头婚,看她可怜就答应了。三媒六证,对着maozhuxi他老人家宣誓的。结了婚了,她头一件事就是拉着我跟她去县城的医院堕胎。我也认了!去就去了。回来好好过日子也成啊。我就出了门一趟,给我们生产队买化肥去了,谁知道回来媳妇就跑了。我上哪里说理去。用我的时候,你来求我,不用我的时候,你转脸就扔。关键是,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我娶媳妇了,这以后的婚事咋整。我也不是非得拦着你不叫你走。人心不在了,留也留不住。但你当时就已经准备考大学了,明显就不是成心跟我过的。想着利用我一把,跟你去堕胎的呗。这不是骗婚是啥?我老老实实种地的庄稼汉,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心里弯弯肠子多。但你也不能欺负老实人啊。我现在是要么打一辈子光棍,要么娶个带孩子的寡妇。你咋不替我想想,你的心咋就那么黑呢?”他说着,眼圈就红了,“你们都是读书人,你们评评理。你们要是都说她有理,不该跟我回去。那我就啥话也不说了,你们都秀才,是状元,你们懂道理。我听你们的。” 可众人谁也说不出这话来…… 第326章 那个年月(55)一更 那个年月(55) 程叔带着何春桃还有那个汉子离开了教室,这事情得学校出面调停。 同宿舍的王慧撞了林雨桐一下,小声问道:“她……会走吗?” 林雨桐摇摇头,“不知道。” 这样的事搁在谁身上也有点懵, “要是我,我大概是没有什么脸面在学校里了。”王慧叹了一声,“名声都坏了,谁都会盯着自己窃窃私语。怪难受的。” “大家都挺忙的,哪里有时间盯着一个人。”林雨桐笑了一下。 学校怎么处理的,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何春桃还是留了下来,不过更是寡言少语了。每天四五点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会回来,跟谁都不交流。挨着枕头就睡。 宿舍里的人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各自忙自己的事,谁也没功夫关心别人的私事。 连林雨桐也忙的要死,想来回看孩子,倒也能看,可在家里只能待上几分钟而已,这还得牺牲两个人的吃饭时间。并且要保证在天气好的时候。 于是两人将时间调整了,每天不可能,就只能捡了没课的时候,谁的课少,谁回去看孩子。 林雨桐也彻底的从四爷的身上给撕扯了下来。以前连体婴似得两个人,如今不得不分开行动。 有时候,吃饭都未必能一起。唯一一起的时间,还是晚上的自习。图书馆是开放的,两人总有一个人得先去占座位的。去的晚了就占不到了。 林雨桐也觉得学业压力慢慢的大了起来,即便学过一遍数学,可得过且过跟认真钻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一天,林雨桐打开课本,从里面露出一封信。 四爷顺手就拿过去了,然后什么也不说,就盯着林雨桐看。 “我不知道。”林雨桐赶紧摇头,压低声音道。 我要知道,就早处理了,能巴巴的叫你看见。 她虽然没这么说,但浑身散发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感情我今儿要不是赶巧了,还不知道有人想撬墙角啊、”四爷的声音不大,可怎么听着就危险啊。 林雨桐脑袋一缩,“我不是没看吗?” “还想看啊?”四爷问了一声。 说实话是有些好奇,收到情书什么的这种感觉还是有点奇妙的。她迟疑了一瞬,才摇头。 四爷轻轻的哼了一声。 林雨桐就见他将那封信往衣服里一揣,然后若无其事的看书。 “现在,扣押他人的信件可是犯法的。”林雨桐小声道。 “自由了,平等了,胆子也渐涨了。”四爷挑眉,“要不还给你,你收着?” 还是算了,你回头还得收拾我。林雨桐摇摇头,“不用,咱俩谁跟谁啊?” 狗腿! 过了两天,林雨桐从自习室回到宿舍,准备再看一会书,又从书里面掉出一封信来。信封上什么都没有,但也是封了口的。 这谁放进来的,刚才在自习室可是没有的。 林雨桐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轻轻的打开,展开信纸,熟悉的字体是跃进了眼帘。 “……你是严冬的一抹温暖……你是深夜的一缕光线……岁月荏苒,百载沉淀……你在我心田……” 林雨桐的嘴角轻轻的扬起,心里一瞬间心都被蜜给灌满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还是现代诗。 四爷就是这么的与时俱进。 这玩意现在还真没多少人敢明目张胆的玩。 要不要也写一封回信呢? 老大一把年纪了,怪难为情的。 趴在被窝里,咬着笔杆子半天,都写不出什么有韵味的东西。但情诗嘛,表达真情实感就行了。 于是,她把此刻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写了出来。 第二天晚上,在宿舍楼底下,怪不好意思的塞到四爷的衣服兜里。 四爷回去,避着人打开信纸,就见信上的字迹还算是清秀:“……想念你宽阔的肩膀……想念你火热的身躯……想念你带着薄茧的双手……想念你在耳边的一声呢喃……” 顿时叫人面热心跳,心里有些躁动。 林雨桐第二天等着四爷的夸赞,眨巴着眼睛偷偷的看他。 四爷见四周没人,才低声道:“现在不行,等周末回家,回家好好弄。乖!” 毛意思? 等周末的时候,才知道人家觉得自己表达的太奔放,成了求欢的诗了。 没办法,朦胧不起来啊。 但两人还是从中找到了乐趣,你来我往,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一样,重现焕发了别样的热情。 本来老夫老妻了,结果如今闹得,见面还有点小羞涩。 等天气慢慢的暖和起来,期中考试就要来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的底子算是好的了,而且也没松懈,怎么着也应该排在前三前五吧。结果名次在十二名。全班只有二十八个人,只能算是中不溜的成绩。 四爷却排在第三,他们班四十个人。 四爷还安慰她,“没事,尽力就好。” 说的好似自己有多笨一样。 这个周末,刚考完试,两人都轻松了,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一趟林家。 自行车肯定是没办法带母子四个的,坐的是人力三轮。 孩子们有了新的玩伴,这一天过得还算是愉快。 林二姐在准备婚事,但男方拿不出彩礼来,别说是三响一转三十六条腿了。就是自行车这一转,也拿不出来。 “你自己选的,世上的事哪能十全十美,占住一头,就算是运气了。”林雨桐这么安慰道。 听说也有家庭条件好得药厂的小伙子追她,但是她不应,就看上这个大学生的身份了,有什么办法? 本来美好的周末,两人到了学校还挺高兴的。但是一件事情打了林雨桐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贴自己的大字报了。 王慧小声道,“……就在教学楼底下,还有咱们班里。说你有了丈夫结了婚,还跟男青年书信来往,说什么私生活不检点什么的……” 林雨桐还懵呢?什么男青年?什么私生活不检点? 纯属子虚乌有! “谁他妈乱说的?”林雨桐都快气炸了,这名誉的事绝不是小事。 不想对面的孟田芬瞬间转过身来,“你怎么骂人呢?”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没想到这么一个蔫头巴脑的人,居然敢干这样的事? 洪芳就问孟田芬,“大字报是你贴的?说话要有证据的。” “怎么冤枉她了?”孟田芬冷笑一声,“……一身资产阶级小姐太太的做派,洗脸洗脚的盆子要分开,一个人光是毛巾就用三四条,洗完脸不管多晚都得给脸上涂涂抹抹。别人都用蜡烛,就你用手电筒。大家的头发都是一周两周洗一次,就你隔一天就得洗一回。每天吃完饭,都得回来刷一回牙,一天至少刷四五回牙,洗三四回脸……” 林雨桐都惊呆了,“洗脸洗脚分开,难道不对?”这宿舍里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做的。 王慧就跟着道:“我们讲卫生还错了?” 林雨桐又反问道:“每个人的皮肤情况不一样,用四五条毛巾,这也是我个人的事情吧。洗脸一条,洗脚一条。洗头一条干的,一条湿的。哪里错了?洗完脸了,我就是用雪花膏抹了抹。我在窗户边上,风漏进来刮在脸上难受的很。我用手电筒,是因为我睡觉睡的沉,万一看书睡着了,忘了吹蜡烛,失火了怎么办?至于我洗头的事,要不你试着睡在窗户边上,看会不会有沙土吹在头上。还有我刷牙的事,我觉得在公共场合要说话,保持口气清新,就是对别人的尊重,哪里错了?再说了,这些跟你写的大字报有什么关系吗?凭什么说我跟男青年书信往来。你见书信了,还是你知道信是谁写的?maozhuxi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查了吗?你怎么就知道我每天看的信,不是我爱人写的。” “桐桐……”林雨桐还要说,就听见门外四爷的声音。 他怎么上来了。 “出来吧!别跟她废话,我们去找学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四爷的声音里包含着怒气。 林雨桐看了孟田芬一眼,就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文|革的一些习惯还在,哪怕在大学里,很多学生也保留着那个时期养成的习惯,动不动就贴大字报,要□□谁。根本就不管内容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bang都打倒了,还搞这一套。”王慧哼了一声,“简直莫名其妙。” 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是怕的。既深恶痛绝,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越发的战战兢兢起来。 洪芳皱眉看着孟田芬,“你知道不知道,你毫无根据的说话,就是有损别人的名誉。你趁早把那东西揭下来,要不然,这事只怕没完……” “凭什么?不能她说什么是什么。谁家天天见面的夫妻之间还写什么信。”孟田芬扭头道。 王慧耻笑一声,“人家林雨桐的爱人也是经济学的才子,怎么就给爱人写不了情诗呢?考试考了个倒数第一,觉得没脸见人了,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非得找个人垫在你脚下,你才平衡是不是?” 第327章 那个年月(56)二更 那个年月(56) 孟田芬顿时就涨红了脸,“你胡说。” 王慧啪一下把手里的梳子仍在床上,“我胡说?难道你不是胡说?整天盯着人家干什么,你累不累?这些天你盯着人家林雨桐,明天你是不是也要盯着我们,是不是也要再写一回大字报啊。” 这还真是说不准。 本来事不关己的人也不由的看了过来。 孟田芬将众人看了一眼,“要是身正,还怕别人看?还怕别人说?王慧,你的思想有问题,这么害怕大家的监督,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王慧整个人都暴躁了,“谁给你监督别人的权力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都召开了,就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混进来了?” 孟田芬脸一白,啪一下甩上了宿舍的大门出去了。 洪芳眯着眼睛朝孟田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扭过头,“行了,别气了。跟这样的人犯不上。” 简平从上铺露出头来,看了一眼洪芳,“班长,这事你得赶紧去处理,影响太坏了。小林可不是软柿子。闹开了就太难看了。” 王慧抬头看了一眼简平,“我说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闹开了?她损毁别人的名誉就可以,人家讨还公道反倒不行了。叫大家在背后议论你,你乐意吗?” 简平皱眉道:“总得有点集体荣誉感吧。闹开了,咱们班不团结的事就人尽皆知了。为了集体,牺牲点个人这算什么呢?受点委屈爷没什么嘛?” “简平!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刘江红从床上坐起来,“要么我也贴一张你的大字报试试。你也委屈一回。别跟我说什么清者自清的话。我只知道,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清洗干净,就说不清了。” 简平哼了一声,“没有一点大局观,没有一点集体的荣誉感。说话还粗鄙。你的教养呢?” “那孟田芬写大字报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你怎么不叫她考虑一下集体荣誉呢?”刘江虹耻笑一声,“还有没有点是非道理了?害人的不去制裁,反而劝着被害的不去喊冤?连是非都不能明辨,你还好意思问我的教养。我道想问问你,你的教养呢?” 简平也坐了起来,“个人服从集体,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这话总不会错吧。” 刘江红怒道:“偷换概念……” “行了!”洪芳喊了一声,“你们听听,宿舍外面都围满人了。还吵吵,不嫌弃丢人啊。” 宿舍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紧跟着,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怎么不吵了?” “不会打起来吧?” “哪个专业的宿舍?这么多事!” …… 何春桃从上铺下来,抱着书,谁也不搭理的往外走,门一拉开,外面顿时惊呼声响起,然后‘哄’的一声,散了。 然后就见何春桃啪一下又将门带上了。 洪芳只觉得脑门头疼了,真是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比一个个性。 这边众人还没从被何春桃闪了一下的冲击中醒过来,门就被推开了。 柳燕就猛地推开门进来,将众人又吓了一跳。这姑娘虽说也住宿舍,但那都是偶尔。她父母是学校的教职工,她一般回家住。在家属区那边。 她是宿舍年龄最小的,才十八岁,进门一看见洪芳就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林雨桐跟她爱人去找领导去了。是不是咱们宿舍出事了。我刚才看见何春桃出去了。叫她她都不理我。咋回事啊?说说。” 这娃心可真大! 洪芳的娘家侄女都十六了,所以看着这孩子简直就跟看晚辈一样。这没心没肺的,她安抚道:“不早了,别乱跑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今晚住宿舍,不着急。”柳燕往王慧的床沿上一坐,轻轻的撞了她,“快说,说说嘛。都是老大姐了,可怜可怜我。” “大姐就大姐,什么老大姐!”王慧烦死这样的破小孩了,“二十三岁我风华正茂,怎么就老大姐了。”这个年纪最烦别人拿年龄说事。你十八,你了不起吗? 柳燕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看向洪芳。 洪芳直接上床,“别看我,我也不是你老大姐。我能给你当阿姨。” “你们都不要这个样子嘛。”柳燕趴在刘江红的床沿上,“你们见过林雨桐的爱人没?真是太有气势了。人长的也精神,那些光是会念酸诗的才子算什么……” 洪芳皱眉,“柳燕,你得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这样很容易叫人误会的你知道吗?” “误会什么?”柳燕看了一眼洪芳,“你们这些结了婚的大姐真是的,就跟我妈一样,将我爸看得紧紧的。就怕有个小姑娘仰慕的要死要活的。这本身就是不对的。得自己有自信,得自己足够的优秀,不就不怕这样的事了吗?谁都有追求自己仰慕对象的权力……” 简平惊讶的看了柳燕一眼,“你这小姑娘,这样的思想是要不得的。” “简平这话我倒是赞成。”刘江红扭头道,“这还有道德不道德的问题呢。” 而另一边,林雨桐跟着四爷,一起跟着程叔,去了学生处。 这事得归学生处管。 程叔没让两人开口,就直接出面了,“……这两个孩子是我的子侄,是很亲近的后辈。遇到这样的事情,很愤怒。但这也恰恰证明,我们的学生在思想上还是存在问题的。” 说着,他的脸色就有些黯然。他们这些老师,都是饱受迫害的人。对这样的事情,那是从心里上就憎恨的。 四爷直接道:“老师,我跟我爱人,都曾经是知青。在东北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这些年,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乍然分离,都很不习惯。相互写信,这并不违反学校的规定。而对方却因此而无中生有,横加诽谤。对我爱人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还请学校酌情处理。” 程叔就朝四爷摆摆手,“你们先去楼下等我。” 四爷朝程叔点点头,才起什么带着林雨桐下楼。 “委屈了?”四爷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还不至于。” “不过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情况?”四爷问道。 “家在农村的,结婚了,有个三岁的女儿。”林雨桐低声道,“不过他丈夫你也见过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四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知道了。你别理她就是了。” 程叔没叫两人多等,就下来了。 见到两人,反倒不像是以前在靠山屯那么不好亲近。他笑的很慈和,“明天学生处会找孟田芬谈话。学校的大喇叭给你郑重道歉。另外道歉信也要写好,贴在教学楼下。你们看这样行吗?” 如今这样的氛围下,处理成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 四爷和林雨桐没有意见。 程叔就道,“跟我走。你们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小林遇上这事,对宿舍肯定没有归属感。我不建议你继续住宿舍。刚好我有一套单身的宿舍,却基本不用,你们俩搬进去住吧。就是偶尔想把孩子接来,也行。你冯姨……被曾经的学生伤着了,不想再教书,如今在家里闲着呢。上课没空,送我那边也行。” 四爷马上就应下来了。患难时候的交情,真没什么好客气的。 等两人将屋子看了,送走程叔,四爷才道,“程叔和冯姨无儿无女的,以后常走动就是了。两人怪寂寞的。” 这虽是单身宿舍,但条件却好了很多。里面没有隔间,不过也没关系。床放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然后把文件柜靠着床一放,就把一个房间隔成里内外两间。外间两个办公桌,当饭桌书桌都行啊。 只是离教室稍微远了一点,不过这也没关系。骑上自行车也就多费了几分钟时间而已。 这算是跟柳燕一样,住校但是不住宿舍。 今晚肯定是住不成,明天把东西搬出宿舍再说吧。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都朝她看过来。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一个表情出来。王慧就问道:“怎么说的?” “学生处明天处理。”林雨桐笑了一下。只有这个姑娘给自己声援了。 “是校学生处还是系学生处?”洪芳问答。 “学校的。”林雨桐坐在床上放下包。如果是系学生处,肯定会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关起门自家处理,当然不想把人丢到外面。 但林雨桐却不这么想,有些事可以退让,有些事就不能退让。 简平就露出头来,“太严肃了吧。这不光是班里的问题,还是系里的问题了。太没有大局观了。” 刘江红耻笑一声,“什么是大局观?忍气吞声就是大局观?我觉得这么做就挺好的,是该给某些人一点教训了。” 孟田芬看着林雨桐,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仿佛不明白她怎么有胆子找学校。 第328章 那个年月(57)三更 那个年月(57) 林雨桐没有看孟田芬,还是照样洗脸洗脚,然后涂涂抹抹之后,才准备上床睡觉。 简平从上铺下来,坐在林雨桐的床边,“咱们得好好谈谈。” 林雨桐莫名其妙,“谈什么?”她从被窝里露出头来,头发是散着的。 简平皱了皱眉头,“林雨桐同学,我是严肃的。”披头散发像个什么样子。 毛病! “严肃的话题就请选个严肃的时间来谈。我已经睡下了,简平同学。”林雨桐干脆往被子里一缩,不想搭理。 “我这是在帮你。简平蹭一下站起来,“你的思想再这么发展下去,是十分危险的。你知道不知道,没有集体的荣誉感,就是思想滑坡的表现。越级找学校的学生处,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还有你这态度……”她的手都有些颤抖,“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咧个去!这是政、治辅导员吧。 林雨桐抬起头,“谁告诉你我越级汇报了?看来简平同学对maozhuxi他老人家的话,理解贯彻的还不够透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话得记住。我是先去找了程教授,然后是程教授带着我们找的学生处。你批评我没有集体荣誉感,但我确实是先找了辅导员的。之后怎么处理,也是听辅导员老师的话。所以,你的指责并不成立。而你,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就妄下断言,对我横加指责。而且态度极其恶劣。简平同学,你不觉得你必须向我道歉吗?” 简平愣了一下,“你先告诉了程教授?” 林雨桐挑眉,“不信可以自己去问。” 简平扭头问柳燕,“刚才我们争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程教授带着林雨桐去的?” 柳燕靠在床头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是听着两人说话呢,还是真的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进去。见简平问她,她小声道:“你们也没人问我啊?” 刘江红耻笑一声,“你是注意力不集中,眼里只有一个人,别人都没看见吧。” 柳燕的脸顿时就红了,“你在胡说什么?”说着,还心虚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见对方已经缩到被窝里,并没有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做贼心虚了?”刘江红哼笑一声,也翻身睡下了。 林雨桐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今儿柳燕在见到四爷的时候,恨不能眼睛从四爷身上拔不下来。她懒得搭理她罢了。 简平对着林雨桐,郑重的鞠了一个躬,“林雨桐同学,对不起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睡着了。完全不必要有反应。 简平也许不是一个坏人,但思想僵化的已经让人没有任何跟她说话的*了。 简平见林雨桐没应声,就又叫了一声,“林雨桐同学……” “行了!”洪芳出声道:“都已经睡了,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了。赶紧睡吧。” 孟田芬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坐在床上,听着众人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了这是真实的。 她有些不解,以前那些所有被贴大字报,说是不检点的女人,没有一个敢跟林雨桐一样嚣张。因为这样的事情,捕风捉影就已经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 “就算她爱人给她写信,但也不意味着别人就没给她写信。”孟田芬出声道,“谁知道她每天看的信里面,哪一封是她爱人写的?哪一封是别人写的?贼永远都不会承认她是贼,只有抓住贼赃才行。” 于是,她瞬间就跳下床,朝林雨桐的枕头边摸去。 林雨桐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防护。虽然武功练不出来,但人体的穴位哪里最薄弱确实知道的。伸出手猛地一扭一送,一下子就把人推出去了。 宿舍里的人吓了一跳。 林雨桐冷笑一声,“还真是好本事啊,红、卫兵抄家的本事都学会了。这是想搜查我啊gyang早已经收缴了你们的权力,如今到了宿舍,你还敢来这一套。我告诉你,这事咱们没完。” 洪芳从床上下来,严肃的看着孟田芬,“你怎么回事?你这是对自己的同学,还是对自己的阶、级、敌人?快些睡去,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卫处了。” 她说完,就又翻身上了床。 林雨桐一晚上都不敢怎么睡,因为孟田芬的蜡烛一直就那么亮着。 她怕这么个人过来放把火,虽然这么想有点可笑,但还真的就是一晚上不敢合眼。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第一个起了。她将自己的铺盖和书都整理好,打成捆。将生活用品都放在包里。 等五点五十分的时候,她拎着自己的东西往出走。 “怎么了?”王慧探出头问道。 林雨桐笑了笑,“有空请你去我那里做客。我走了。” “不住宿舍了?”王慧问道。 林雨桐朝里面看了一眼,跟宿舍的其他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道:“宿舍不安全,生命财产*都得不到保证,不敢住了。你们都小心点。” 说着,就往外走。 “你搬到哪了?”柳燕急忙问道。 林雨桐没搭理她,就出了门。 柳燕顿时闹了个没趣,“什么态度吗?” “什么态度,好态度!”刘江红冷声道,“这是人家涵养好,要是我,早就大耳刮子扇你了。” 柳燕跳脚,“我怎么了我?不可理喻的老古董。” 洪芳一边起床,一边问刘江红,“这两天你是怎么了?情绪不对啊。” 刘江红边洗脸边道:“你说咱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多难啊。我爱人不是在师范大学吗?哎呦,就有柳燕这样的小姑娘,天天崇拜的要死要活的。不就是能胡诌几句歪诗吗?至于吗?”她拧了毛巾擦脸,道,“我上个周末过去的时候,还有小姑娘跑过来跟我说,我不懂浪漫。浪漫个鬼啊!那几年在林场,要靠着他那点浪漫,早就被狼叼走,被熊一掌给拍死了。最可气的是,我家那口子……算了!不提也罢。当时怎么不嫌弃我不懂浪漫。还什么诗人,才子,全都是狗屁!难道我不是才女了?问他哥德巴赫猜想,他知道吗?”说着,她瞪了一眼柳燕,“你要是敢做那不要脸的事,我就先不饶你。” 柳燕缩缩脖子,“要不然,下次我陪你去。咱们去撕了她。” “你?”刘江红白眼一翻,“拉倒吧。” 四爷见林雨桐把东西都带下来了,就伸手接了,“怎么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林雨桐‘嗯’了一声,“整个就是个打砸抢抄的做派。造、反派出身的。” “昨晚就不该叫你回去。”四爷把东西在车子的后座上固定好,“我一会子也把东西带出来,你今儿先别去上课了。等事情有了结论,你再去。”省的被人指指点点的。 林雨桐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事叫人太难堪。 屋子里很干净,基本不用打扫,东西归置好就行了。 等四爷将他的东西都搬过来,两人简单的吃了饭,四爷去上课了,林雨桐收拾布置屋子。 早上十点,两节大课之后,学校的喇叭才响起来。是孟田芬带着哭声的道歉:“……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就冤枉了同学……我在这里向林雨桐同学致歉……”边哭边说,无端的叫人觉得可怜。 林雨桐摇摇头,就锁上门,趁着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回去看孩子。 “妈妈!”一声三响。 林雨桐顿时就什么烦恼都没了。挨着亲了一遍。 印薇才问道:“今儿没课?” “有课。我一会就走。”林雨桐接过印薇手里的蛋羹,挨着喂孩子吃。 印薇小声道:“爸爸那边,可能马上就平fan了。今儿又有人来接,最近可是忙的很。” “可算是盼来了。”林雨桐拿帕子给孩子擦了擦嘴,“再不下结论,老爷子都要坐不住了。” “看爸爸的样子,还是想要再恢复工作的。”印薇低声道,“就是不知道这身体怎么样?” “老爷子身体挺好的。大姐放心。”林雨桐笑道,“耽搁了这么些年,总得要把时间补回来。哪怕就是在家里看看文件,偶尔开开会,只怕这心里反倒比闷在屋里更敞亮些。” 印薇点点头,“这话也对。”说着,看了门房方向,小声道:“靠山屯来信了,说是葛红兵给家里寄了二十块钱去。李队长没瞒着国芳,来信说了一声,她这会子在屋里闷着,哭了一场。” 葛红兵以为李国芳带着孩子回去了。直接把钱寄到了李队长手里。 开学到现在才领了两个月的补贴,一共四十八块钱。寄回去二十块,说实话,不算少了。一个大小伙子,一个月只花十四块钱。还不知道怎么俭省呢。 这倒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随她吧。”林雨桐给孩子喂完,就道。 等回到学校,下午的第一节课的铃声马上就要响了。 林雨桐跑的满头大汗往教室跑。 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简平抑扬顿挫的朗读声:“……田芬,我梦中的姑娘。见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相见恨晚……尽管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我对你的爱恋……”就听里面猛地一拍桌子,是简平气急败坏的声音,“孟田芬,这是谁给你写的信?你给我解释清楚。乌七八糟,都是些什么东西。毒、草!” 第329章 那个年月(58)一更 那个年月(58) 林雨桐一推开门,众人都看了过来。 简平正站在讲台上,手按着讲桌,手下就是信纸,应该是刚才念的那封信。只是,孟田芬的信,怎么会在简平的手上? “林雨桐同学,大家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快去坐着吧。”简平直接道。 林雨桐愣愣的坐回去,小声问一边的王慧,“怎么回事?换班长了?” “不是,她不是支部书‘’记吗?”王慧小声道。 林雨桐点点头,书、记主抓思想,简平觉得班长在自己这件事上处理的不恰当,打算自己上手了。要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她对这个没兴趣,,借了王慧的笔记,得赶紧把上午的笔记给补上。 就听孟田芬红着脸,“你怎么能读别人的私人信件?” “这是放在我的桌子上的。我读出来,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再说了,我们每个人都应当是坦诚的,以前……”简平义正辞严。 柳燕出声道:“不要说什么以前,我们应当放眼未来,思想还是要进步的。你们没看报纸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而且是唯一的标准……” “柳燕,注意你的言辞。”简平严肃的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还是唯一的。这未免太绝对。maozhuxi的话都是真理。难道也要经过检验才算吗?” “我同意简平同学的话。”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站起来,林雨桐记得他叫常红军。就听他道,“如果真理只有经过长时间的检验,才能被称之为真理。那么我们之前所信奉的又是什么呢?” 跟着,又有一个叫秦凯的站起来,“这话我赞同。按照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说,只有经过漫长的时间去时间,才能证明这句话的真确性呢?那么,它本事作为真理就是不真确的。” “我不认同秦凯的话……”又有人出声了。 林雨桐已经不想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了。她专注的写笔记。 老师已经来了,但是并没有打断大家。他一直在门外含笑听着。 结果门外的老师换了一拨又一拨,下午的课没有上,都在抒发自己的观点。 “林雨桐同学,一个下午,你都没说话。说说你的看法。”简平在上面点名了。 真是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林雨桐无奈的放下笔,“叫我说,交给时间证明就好。时间会证明谁对谁错的。另外,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大家干点实事,比什么都强。” 下课铃声响了,她收拾书包,回屋去。 这天过后,那天的信件之事,就被更大的话题给占据了。谁也没心情关注她。如一朵小水花一样并没有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但是对于孟田芬本人,却有相当大的影响。听说,她偷偷的拿了信件,找男同学的字迹,想对照出写这份信的人是谁。 而且,她本人的变化,也是巨大了。至少,更注意衣着和打扮了。一天也偷偷的刷几次牙。 这一天,林雨桐和四爷吃完晚饭,在校园里散步。远远的,看见拐角处的路灯下,有两个拿着书的人坐在马路牙子上。 那个女的,不就是孟田芬吗? 林雨桐拉了四爷往回走,低声问道:“上次那封信是不是你让人搞的鬼?” 四爷点点头,“但是那是校外人的笔迹,她根本不可能找到。不过,你瞧见了,那封信的效果出来了。” “什么意思?”林雨桐低声问道。 “她看见你看信,做出举报的事,最根本的东西,是出于嫉妒。”他的声音低低的,“一封恶作剧的信,当时揭过去就算了。如果她心里没有蠢蠢欲动的种子,那么,这件事慢慢的,其实已经平息了。但是,她四处寻找写信的人,不就是心里不安分的种子发芽了吗?她在大学里,见了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他们有思想,有学识,有风度。跟家里老实巴交的丈夫比起来,孰优孰劣?她不甘心了,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她急需寻找一个心灵契合的伴侣。那个男的,是上届还没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听说他父亲是当地geweihui的大头头,毕业回去,他的前景可能并不被看好。而且,家里也是有家室的人。跟孟田芬是老乡。两人走在一起,只是时间的问题。”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不用有心里负担。她心里没有想头,谁逼也没用。之后的事,可都是她自己找出来的。” “只是他们的另一半,挺无辜的。”林雨桐小声道。 四爷失笑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些事上都是极为敏锐的。就像是我那天回来的稍晚一会,你立马就炸毛了。他们家里的人感觉不出来吗?等着看吧。不用插手。” 林雨桐也没时间插手,天一热,也就意味着期末考试就要来了。 天很热,街上还没有穿裙子的姑娘。 一个个都是长袖的衬衫,然后将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的上方,当短袖穿。 四爷最近迷上了打篮球,晚上的时候,跟他们宿舍的几个就在一处打上大半个小时的篮球。偶尔还会把人带回来,四五个人,一大桶散装的啤酒。然后林雨桐就给凉拌个黄瓜,炒了鸡蛋,弄盘花生米,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胡侃。 其中有一个叫老钟的,给林雨桐的印象最深。他当初报考大学,是在当地改了出生年月的,他具体的年岁,别人怎么问,他都不说。只说等他毕业的的那一年,他的大儿子都该高考了。 这人特别实在,但凡见了小姑娘,就赶紧先告诉人家,妹子,你可别往老大哥身边凑。家里你嫂子那可是厉害的角色。这样的典故一时传位笑谈。 他是这么说的,“水灵的小姑娘谁不喜欢?一个个年轻,有知识,有文化,有思想。比我那乡下只知道喂猪的老婆好多了。可人得讲良心。尤其是像是咱们经历过苦和难的人,就更得讲。那些整天写诗的,爱不爱的。去球的!什么是爱?只要我一想她要是知道我有外心了,肯定得伤心。我这心里就怪不是滋味的。一看见她难受,我就更难受。这不是爱是什么?” 放暑假的时候,林雨桐还真见到了老钟的媳妇,钟嫂子。看起来都有四十岁。黑壮,跟漂亮完全不沾边。 老钟就笑道,“家有丑妻可以白头。” 暑假里,两人的任务就是陪孩子。 印昆给孩子弄了三辆脚踏车来。小小的院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整天必须大人看着,在胡同里骑着脚踏车来回的转悠。 雨生大点了,似乎也没那么霸道了。 早上玩了半早上,天热起来了,林雨桐就招呼三个孩子回家。 一个穿军装的姑娘,却停在了家门口。 “请问你找谁?”林雨桐问道。 那姑娘齐耳短发,五官瞧着特别英气。她上下打量了林雨桐,才问,“印昆的家是在这里吗?” 找印昆的? 林雨桐点点头,“是啊!是在这里。”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找来。她心里都有些八卦。 就见那姑娘看了林雨桐,又看了三个长得一样的孩子,然后笑了一声,“算了,我……”她说着,就转身,“我先走了。” 林雨桐赶紧把人拉住,“二哥他正在家呢,快进屋。” “二哥?”这姑娘看了一眼林雨桐,“印昆没有妹妹。” “但是印昆有弟弟,弟弟也会娶媳妇。”林雨桐已经确定,这姑娘跟印昆,一定有特殊的关系。 这姑娘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你是印臻的爱人?” 看来还是印家的故人。 林雨桐点头,对震生道,“去喊二伯去。” 雨声和夜生也跟着朝里面跑,满院子都是喊‘二伯’的声音。 屋里传来印昆的声音,“二伯听见了,听见了。哎呦喂!小祖宗,一大早的,叫二伯干什么啊?说好了,不买雪糕啊!再给你们吃雪糕,你爷爷该拿拐棍打二伯了。” 说着,人就从屋里出来了。先是把雨生抱起来,腿却被震生和夜生给抱住了。 他抬起头,笑意瞬间就僵硬在了脸上,愣了半天,才低声道:“你……你回来了……” 那姑娘眼圈就红了,头也跟着低下去了。 林雨桐一瞧,这是有故事啊。就赶紧将三个孩子带回屋里,“二哥,请人屋里坐。” 四爷在屋里看书,门开着,院里的情形能看个大概。他带着孩子去里面的床上玩了,林雨桐才起身,去切了半个西瓜,给端了进去。 两人就那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林雨桐不敢打搅人家,放下果盘就出来了。这两年,从来都以为印昆一身的油气,还真没见他这么深沉过。 屋里,印昆靠在桌子边,脚无意识的搓着地面,他烦躁的将风扇打开,呼呼的风声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印昆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缓缓的吐了个烟圈。 “复员了。”那姑娘看了印昆一眼,“我说我复员了。” 第330章 那个年月(59)二更 那个年月(59) “回来了?”印昆背过身,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在边疆部队扎根呢?怎么就回来了?不过,回来就回来吧。走的时候没说一声,回来的时候,指望我敲锣打鼓去迎你啊?梅抗美,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如今街上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爷们还能巴巴的等着你?” “臭德行!”梅抗美站起身来,“你不是都叫我梅美吗?怎么现在成了梅抗美了?我还一直以为你记不住我的大名呢?”说着,就直接把挂在身上的背包取下来。伸手拿了桌上果盘里的西瓜吃。 印昆眼角瞄见对方的德行,瞬间就不自在了,“你有事没有?要是只是为了通知我一声你回来了。那我知道了。男女有别,你老是待在我家,这也不合适。省的叫人说闲话。” “我不在乎。”梅抗美吃西瓜非常豪放,根本就不吐西瓜子。听了印昆的话,头都没抬,含混了说了一句。 印昆脸上一热,转脸却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我还没娶媳妇呢。我的名声多重要你知道吗?回头娶不到媳妇,你负责?” “嗯!我负责。”梅抗美将西瓜皮往桌上一放,用袖子直接擦了嘴角,“赔你一个媳妇就是了。当我赔不起啊?” 印昆扭脸道,“少在这里给我卖乖,我告诉你……”话说到一半,他正好看到梅美似笑非笑的脸,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了。于是,轻哼了一声,又扭过头,不去看她。 “告诉我什么?你倒是说啊。”梅抗美嘴角一撇,“我听着呢。” 印昆最受不了她这德行,瞪眼道,“我告诉你,追着我的小姑娘多了去了。没脸蛋的不要,没身材的不要,没文化的不要,没家世的不要,没共同语言的不要。你赔我?你拿身陪我?” 梅抗美就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跟前。 印昆身子往后一倒,眼珠子四处乱看,“你……你要……要干什么?我……我可告诉你,这家里不是光是咱们两人,老幺两口子还有三个孩子可都在呢。你……你最好规矩点……” 梅抗美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印昆耳根子都红了,“我管你要做什么,但是离男同志这么亲近,不好。” “我就是叫你看看……”梅抗美又往前凑了一点,“我是没脸蛋呢?还是没身材?我是没文化呢?还是我的家世配不上你们印家的门第。至于共同语言嘛……咱们说着说着,不就有了。你以前没皮没脸缠着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不是挺有共同话题的吗?怎么?我这样的姑娘赔给你当媳妇,你还不要了?” 印昆偷着眼看她,“黑成这德行了,谁要你。砸在手里算谁的?我傻啊?” “脸黑怎了?”梅抗美低声道,“你不是说身上白就行吗?” “别流氓啊。”印昆吓了一跳,一把把梅抗美推开,赶紧起身关了门,扭头低声道,“你是疯了吧,跟你说家里还有外人呢,你怎么就不听呢。叫人听见怎么得了?” 梅抗美一笑,扭身在屋里溜达,看了眼里间,然后就进去,坐在印昆的木板床上,使劲的压了压,然后抬头问道,“结实吗?” 印昆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你到底想怎么?当初走的是你,如今……” “你别混蛋。当年是我要走的吗?”梅抗美怒道,“我跟着你去了你老家插队。但那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争取到咱们俩入伍的资格你知道吗?结果呢?好家伙,自尊心受不了了,转身就走了。觉得受了我家的照顾,就低人一等似的。还敢说我不打招呼就走了。我还想说,我在部队里巴巴的等你,都急红眼了。一封封的信给你写了,你一封都没回。如今还敢跟我耍脾气。”她说着,一把将印昆给拉过去,摔在床上,然后骑在他身上,“你说着怪谁?” 印昆的喉咙滚了滚,一下子就没底气了,气弱的道:“后来……后来……后来不是我也给你按月寄东西了吗?你怎么不回信了?” “寄东西?我缺你的东西吗?”梅抗美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就下来了,“哪怕包裹上能有个只言片语,也好叫我有个念想啊。还敢说是我耽搁了你?明明是你耽搁了我!我如今是老姑娘了,反正也没人要了。要不要的,都砸在你手上了,看着办吧。” 印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被个大姑娘按在床上,还骑在身上,正常情况都是有点反应的吧。他抬手刚要给她擦眼泪,谁知道这不解风情的姑娘袖子一抹,就把眼泪擦干净了。他手抬在半空,再往前一寸,就是胸口。 他伸出手,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胸口第二个纽扣给解开了。 ‘啪’的一声,手被打下来了。梅抗美瞪着眼睛,“干什么?” “我总得检查一下身上到底白不白吧?被你骗婚怎么办?”印昆缩回手,不过还是看见那一闪而过的嫩白。 梅抗美白眼一翻,“白吗?” “白。”印昆想也没想就接话道。说完差点扇自己嘴巴子。 梅抗美哼了一声,“咱俩谁是臭流氓?” “都是。”印昆由着她骑在身上,“工作的事,分配到哪了?” “公安局。”梅抗美叹了一声,“本来想去国安的……” “拉倒吧。”印昆瞪眼,“公安局的都够我浑身不得劲了,再去国安,你干脆要了我的命得嘞。” “你没干坏事你怕什么?”梅抗美整个人都趴在了印昆身上,“你都干什么坏事了?你老实交代。” “我干什么坏事了?我能干什么坏事?”印昆嘴角一翘,瞬间翻身,将梅抗美压在身子下面,“我这不是正干坏事了吗?” 紧跟着,就一声惨叫。胳膊直接被人家给扭住了,就听梅抗美小声道,“小样,还治不了你。这就是干坏事的下场。” 印昆脸都青了,“撒手!疼!你压着我的时候,我由着你压。反过来,你反倒不乐意了。梅抗美,你是真行。” “当我还是当年那个欺负不过你,由着你动手动脚的小姑娘啊。”梅抗美恶劣的笑,“咱俩没完呢。” 印昆捂着被扭得生疼的胳膊,“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招惹你呢?” “后悔了?”梅抗美认真的看着他。 印昆叹了一口气,“怎么又认真上了。”他过去,轻轻的抱她,“回来就好了。你一直不回信,我还当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只要你还回来,我就知足。真的。” “没招惹小姑娘?”梅抗美低声问道。 “没有。我向maozhuxi保证。”印昆抱着她摇晃,“你说我一个待业青年,谁稀罕我?是不是?” “怎么待业了?”梅抗美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又不安分的折腾了。我不管你干什么,反正你这段时间得陪着我复习,咱们考电大去。晚上一块去上课,你敢偷懒,咱们试试。” 印昆话到了嘴边到底没反驳。上次她偷着安排两人参军的事,他当时还不到十八岁,冲动之下,还真是没去。这些年,他也不是不后悔。当时的境况,她一定是动用了她家里安排给她的所有关系。叫她一番苦心白费了。这次要是再拒绝,大概这辈子就错过这个人了。 “听你的!陪你去还不行?”印昆无奈的道。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热死了,快松开。”梅抗美挣扎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拜访一下,我父母那边,总得你先上门吧。” “你才回来,不用这么着急吧。”印昆有点发憷。梅美妈妈好说话,梅美的爸爸可是个特别严肃的人。而且跟自家老爷子向来是针尖对麦芒,呛呛了大半辈子了。他还真怕那边一生气,拿着枪追到自己家来。 梅抗美瞪眼,“我爸那边可急着给我找对象呢?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就拿了背包,“我家还在老地方,可别不认得门。今天等不到印叔叔,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得,“对了!印臻现在回来住了?他那小媳妇不错啊,水灵灵的。一胎生了三个,真是能干。你瞧瞧你,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混上。还得我回来才能解救你。”说着,不看印昆的脸色,就去开门,还不忘回头挤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臭德行。” 印昆恨得牙痒痒,“你别在这里给我犟嘴,咱们等着,有你求饶的时候。” 两人出了门,就见老爷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笑眯眯的坐着,“梅美来了?刚才桐桐说是个漂亮的大姑娘,我一想就是你。快到叔叔这里来,叫叔叔瞧瞧。小姑娘成了大姑娘了。在外面撞上都不敢认了。你放心,晚上我就去你家,跟你爸爸说说你跟印昆的婚事。以后,他敢欺负你,你还像是刚才那样揍他。我给你做主。” 梅抗美尴尬的一笑,然后回头,瞪了印昆一眼。谁让你刚才叫的那么大声,被听见了吧。不就扭了一下胳膊吗?叫成那样。娇气! 看来,还是得练! 第331章 那个年月(60) 那个年月(60) 今儿印薇两口子都不在,郭永红他们单位有活动,两人一起去参加了。 李国芳带着孩子,回靠山屯了。老家发来电报,她爹病了。这就没办法耽搁了。给买了卧铺的票,又给孩子带着奶粉奶瓶,拜托了熟人在车上照看。才放心。又给李队长发了电报,叫他到ha尔滨接人。昨天李队长接到人,就回复了电报,林雨桐才放心。 所以,今儿,只有林雨桐做饭。 大热天的,吃什么热饭都不香。 只得做了酿皮子,出来晾凉了,切成条。黄瓜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往里面一拌,就滋味十足。 等饭做好了,林雨桐就留这个梅抗美吃饭,“到了饭点了,哪能不吃饭就回去呢?” “那就吃吧。”人家姑娘十分干脆。 印昆就解释,“她打小到咱家就这样,不用当外人。” 于是,还真是,人家连厨房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归置的,都能摸到。“大姐就是这习惯,多少年都没变过。” 林雨桐点点头,“是啊!家里的东西都是大姐拾掇的。” 吃饭的时候,四爷才出来。他关于梅抗美的印象有,但是肯定不是很深。毕竟对于印臻来说,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 老爷子看起来很高兴,对于印昆这样不务正业的儿子,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大概真是觉得烧了高香了。 整个夏天,这两人看着来来往往的,都挺热乎的。 就要开学了,出了两件事,彻底打乱了家里的节奏。一件事是印薇怀孕了。本来也没想到这么快身体能好。但她体质稍微改善以后,怀孕还是有可能的。反正,就是突然怀孕了。这个孩子对年纪都不算小的两口子来说,那就是珍宝了。可自家这三个孩子谁照看了? 老爷子恢复工作了。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下面的部队里。 李国芳那边,并没有按时过来。她爹病的不轻,得在家伺候着。儿媳妇总不如闺女伺候的方便。 “带学校吧。”四爷看着睡熟的孩子,轻声道。 可不得带到学校吗? 林雨桐收拾东西,“床估计有点挤了。回头得找两块木板搭上。” 学校也不是没有带着孩子上学的夫妻。人家都行,自家肯定也行。 东西都收拾好了,结果林爸林妈来了,“孩子送我们那边就是了,还能委屈了孩子?虽然没有你们这边的情况好,但总比跟着你们在学校强吧。小伟和丹丹都上托儿所了,只要你爸早上送,晚上接就行。我们白天不是没事吗?能带的过来。” 林雨桐看四爷,“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吧。 但肯定得让孩子适应一段时间。 印薇拉着林雨桐,“我真能看的过来,孩子没那么累人。” 林雨桐哪里敢呢?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没有轻重的时候,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没事。”林雨桐就道,“我爸妈都闲着呢。那边的家属院也都是住了好些年的街坊邻居同事了。那么多眼睛盯着呢,出不了事。” 于是三个小可怜,就被打包往姥姥姥爷家带了。 “咱们得过去陪着住几天,要不然孩子在那边不能安心。”林雨桐低声道。她突然有了不想上学的冲动。觉得孩子真是可怜。跟个包袱一样,这边一丢,那边一甩的。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离开父母,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总是没有安全感的。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咱们陪着过去住。要是能适应,就放在那边,要是不适应,咱们就带着去学校。这能有什么啊?”四爷安慰他。 老爷子下了部队还没回来。四爷也没有告诉一声的想法。不用征求意见也知道,老爷子肯定是不乐意的叫孩子小小年纪就离开家的。 林家给林雨桐留下的屋子还在,已经收拾好了。正对着门的就是一对沙发,中间放着一个单人的茶几。周围放着几个墩子,墩子上裹着布垫子。另一边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上下的台阶,七八级台阶上面,就是一个占了大半个空间的大床。床腿特别低,只比地面高处十几公分的高度。住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也算是能挤得下。两边都开着一个小窗户,透风没有任何问题。 “这家具都是自己打的吧。”林雨桐小声问林妈。 林爸听见了,就笑道,“都是我打的。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外面卖的沙发一对要一百多块,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自己打一对沙发,也才几块钱。划算。” 四爷往上面一坐,“这弹簧可不好弄?” “有什么不好弄的?”林爸摆摆手,“给两盒好烟,家具厂的师父就给加工出来了。这弹簧保证坐一辈子都不坏的。上好的钢材,都是那些厂里的职工,当做废料拿出来,卖到废品站的。老幺高价收,结果,现在都堆了一堆了。” “厂里也不管?”林雨桐又坐上去试了试,感觉还真是不比市场上现在卖的那种差。 “谁管?如今是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谁还把厂里的事当事?”林爸爸说着话有些唏嘘,“这十年,把咱们工人的心都给搅乱了。” 林妈拿了用旧衣服做的窗帘过来,接话道,“叫我说,这都不对。做人做事咱们得凭着良心。得对得起自己个拿的那点工资不是?咱们厂里,如今也成这样了。你大哥这才当上车间主任几天呐,这世道就看着不一样的。没一个人听招呼的。上班以后,打牌的,喝酒的,管也管不住。现在都不兴随便的整人了,谁也就更不怕谁了。反正工资是国家给,最多就是扣点奖金。一个月奖金最好的时候,也就十五块钱。但这也不是想扣随便就能扣的。得罪人不是?别人都不当真,就你自己个较劲。发奖金花的又不是咱们自家的钱,管多显得多余。” 林雨桐点点头,国企的铁饭碗,就是这么砸了的。 她转移话题道,“爸怎么想起自己打家具了?” 林爸就苦笑道,“你二姐那边要结婚,可这婚房里没这个不行,没那个也不行。你二姐夫确实又是拿不出来。咱们给买吧,也不是买不起。可你大哥大嫂嘴上不说,心里不得有想法啊?你嫂子已经算是宽厚了,但咱们不能得寸进尺。我反正也是闲着。年轻时候学的那点木匠的活还没丢。这沙发的弹簧就不说了,你再猜不出这沙发的扶手是用什么做的。” 林雨桐压了压扶手,“还颤悠悠的?什么做的?”她确实好奇。 “扁担!”林妈翻了个白眼,“你爸他花了八块钱,买了五根扁担。一根扁担从中间分开,刚好够做一对扶手的。” 不光林雨桐笑了,四爷都笑了,“这是怎么想的?”真是太有创意了。 “没钱给闹的。”林爸叹了一声,“你想啊,这一对沙发一百多,我给咱们家坐了两对沙发,带一个长沙发,怎么也值四五百块钱吧。省下来的,就是挣下来的。反正能用就行。” 窗帘挂好,三个孩子就安置的睡下了。 林妈要去买菜,林雨桐不能干看着。她对四爷道,“你在家看着,我去买菜。” “去吧。”四爷这会子对着手工的沙发有了兴趣,正跟林爸聊得热火朝天呢。 林妈拿了供应本,带着林雨桐往外走,“咱们的鸡蛋供应,这个月买完了。” “那您不早说……”林雨桐自己也有本本的。 “不用本本。前头老赵家的闺女,也回城了。知青办给分配了工作,就在咱们家跟前这门市部站柜台。熟人过去,不看本也卖给咱们。那姑娘机灵着呢。才干了没几天,谁不说她干的好。你说着bang都倒了两年了,怎么供应还这么紧张?” “经济倒退,已经接近崩溃。不过,眼看着要快要好起来。”林雨桐搀着林妈的胳膊,轻声道,“扛过这一年半载的,就都好了。” 到了地方,门市上刚上了一扇子排骨。林妈蹭一下就挤了进去,“闺女,快。今儿可是赶巧了。” 林雨桐挤进去,好容易,买到三斤排骨。八毛钱一斤,差点挤破了脑袋。 “给我大外孙补补。还是三个宝贝疙瘩有口福。”林妈心满意足,“这都有小一年,咱们家没赶上卖排骨了。” 林雨桐心说,我宁愿不吃,也不去受这个罪。挤死个人! 另一边的柜台,有个长相秀气的姑娘冲母女俩笑,“下次再有,我给打给大妈提前留一份出来。” “那就谢谢了。”林雨桐记忆里认识她,叫赵婷。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啊。”赵婷说着就一笑,“听说你是大学生了,你瞧瞧,我只能卖菜了。”然后弯腰,就捡了鸡蛋放在一个亮着灯的箱子上。这是要照一照鸡蛋是不是坏了。“这是从湖北拉来的,光是路上就得二十多天,又是大热天的时候。肯定有坏的。你们看着点,坏的就挑出来。”生人来买是不给照的。好坏看运气。 林妈应了一声。林雨桐正觉得新鲜,一扭头,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杨柳。 就见她一身蓝褂子,在那边正在卖茄子。就听她道:“二分钱一斤,不能挑的。” 还真是她。她是上海人,怎么跑到京城卖菜呢? 第332章 那个年月(61)一更 那个年月(61) 杨柳看见林雨桐,没有躲闪,反而十分自然的朝林雨桐招手,“是林雨桐吧?” 林雨桐见林妈正在往篮子里拾鸡蛋,就笑着走了过去,“我以为你会回上海。” “我当然也想回上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爸爸的工作我哥哥接班了,妈妈的工作弟弟接班了。我要想回上海,还得等。”杨柳说着,就把下面一箱子西红柿摆出来,“赶紧挑吧,新鲜。四分一斤,不要你的本本。” 如今的西红柿可没打过什么催熟的东西,瞧着半青半红的,其实里面都熟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挑了一堆,五斤多,杨柳只按五斤算钱,两毛钱。 “你是结婚跟着爱人的户口来的?”林雨桐问道。 杨柳摇摇头,“哪里有这样的运道,刚好能碰上这么好事。我是远房的表叔在京城,他家的孩子前两年wudou的时候死掉了。我过继到他们家,才提前回来的。你不要看我在这里卖菜就瞧不起人,比起扫大街,掏厕所,可体面多了。”说着,压低声音道,“关键是,买东西不用本。多好呀。” 显得很高兴,也没见往日的刻薄。 “是挺好的。如今回来能安置这样的工作,那绝对得算是运气好的。这可是铁饭碗。全都是国营的。”林雨桐点头认同。 “可不是!那些进了集体单位的,才是真的愁人。工资低,保障到底有限。”她说着就低声道,“你知道这周围哪里有夜校补习班。哪怕明年考上个中专,也能换个更稳妥的工作。”她不好意思的一笑,“还是得顾着点体面,你说是吧?我刚回来,这周围的人不熟……” “街口就有一家,街道办办的。你去试试。”林雨桐指了个地方,就拿起篮子,准备要走。 杨柳也没拦着,“有空一起说话。” 竟是和气的叫人觉得惊诧。 林妈拉着林雨桐往回走,“怎么了?认识啊?” “以前插队的时候认识的,说了两句话,关系一般,没想到几年不见,人变了好些。”林雨桐压低了声音道。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样的人在哪都过的不会差。”林妈也笑道,“以前整人的那些人,如今换一张笑脸,该团结的还是要团结的。” “您可真不愧是劳模。”林雨桐笑道。在食堂这样的地方干活,退休了,还得了一个劳模的称号。可见干的有多踏实,反正是再怎么艰难,也没拿过食堂的一根葱,一棵蒜。思想觉悟绝对高。 林妈如今可自豪着呢,“你大姐这一点随我。踏实。你们别觉得老实人怎么吃亏,我跟你说,老实人就算是发达不了,但从来走不了折子。活的踏实。” 林雨桐赶紧点头,“您说的对。”老人说了话,那都是活了一辈子的哲学。 她转移话题,“如今知青回城,咱们这厂子也进了不少人吧。” “可不咋的?”林妈跟着道,“有些小伙子,分到了煤球厂,干的都是苦力。就是临时的搬运工,也抢着有人干。咱们老幺那个废品收购点,一个人都闲着半天,如今又分来两个小姑娘。” 两人说着话,就回了家。在院子里,就能听到三个小的在里面哼哼呢。 林雨桐进屋,上了上面,见三个躺在床上,一个比一个会哼哼。见到她,哼哼的更起劲了,说是要回家。 “回家干什么?爸爸妈妈跟你们一块住呢?”林雨桐拿了外套给孩子们穿,“乖!” “看电视。”雨声憋着嘴。 “姥姥……没有!”震生接话道。 夜生摇头,然后点头。好像在说,他们家真的没有。 林雨桐和四爷面面相觑。还真是,很多生活习惯已经养成,想改也难。 明儿出去买一个。好容易将小祖宗哄好,第二天,两百多块钱买了一个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 林家没有这个,搬回来一个,一家子都新鲜。 林二姐最近看什么都不顺眼,撇嘴道:“我说你一回来住,就给爸妈添了这么一个大件。这以后我们大姐是不是也得给爸妈买那个什么电冰箱,洗衣机。” “我说二姐,我可没得罪你啊。不买一个行吗,我们这三个小祖宗,可不答应。”林雨桐让孩子在床上排排坐看电视了,才对林二姐道 “你说你们这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林爸心疼的直摇头。觉得看的不如电影清楚。 林二姐接话道:“妹夫她爸爸,十年的工资补发下来,好几万呢。这点钱给三个宝贝孙子花用,不值当什么。您只当跟着外孙占便宜了。” 林雨桐一笑,也不解释。确实,老爷子十年的工资加上补助补发了两万多块钱,虽然不是好几万那么夸张,但是也绝对算的上一笔巨款。而且老爷子的工资一个月两百多块。又基本没花销,比一般的人家的日子是好过很多。就算这些子女如今都不上班,家里也宽裕。这也就是家里一贯大手大脚,却从来也没人觉得奇怪的原因。 这些收入都是明摆着的。只要一算都能明白。 反正在林家看来,四爷如今就是带着老婆孩子啃老呢。 但因为两口子都是大学生,前程可期。没人觉得不合适。毕竟只是暂时的嘛。 林妈叮嘱林雨桐,“就算那边亲家再怎么宽裕,姑爷也兄弟姐妹好几个,老偏着你们,可别闹出意见才好。” 林雨桐笑着应了。 林爸就道:“在咱们家先放着,等孩子们回去的时候,电视再还给他们。孩子们置办点家当不容易。” 四爷就道:“这话就见外了,抱来就是给两老买的。我们还有好几年毕业呢。还能把这个抱到学校去呀?” 晚上小伟从幼儿园回来就道,“我们家也有一个。” 孩子是想显摆,但是这句话却叫屋里的人都一愣。 “你们家有一个?还是你姥姥家有一个?”林二姐看了林爸林妈的脸色,然后逗小伟说话。 “都有。我爸买的。”小伟咬了一口排骨肉,含糊的道。 林二姐就耻笑了一声,“听见了吧,爸妈!人家给自家买了,给老丈人家也买了,就是没给二老买。可别说什么留着我们这些姑娘在家里住,是大哥大嫂宽厚的话了。人家跟娘家不也一样亲近。您这电视不也得桐桐这个当闺女的给您买。” “二姐!”林雨亭瞪眼,“你气不顺归气不顺啊。少挑事。你怎么就知道是大嫂给娘家买的,不是娘家给大嫂买的。要真是人家小伟的舅舅给大嫂买的,大嫂就算是搬过来了,咱们一家有脸看吗?再说了,小伟从月子里就是人家大嫂娘家妈给照看的。一直照看到去年才接回来。光是麻烦人家这么久,买个电视怎么了?别搅事。” 林雨桐头疼了,这住在一处,就这这点不好。家长里短,磕磕碰碰,都是避免不了的。就比如大姐和大姐夫,回来看见电视就不说话了。毕竟一样是姑娘姑爷,人家送孩子过来,给钱给东西,给买电视。他们却什么都帮不了,还得父母给搭把手。脸上过不去。 第二天,林大哥跟林大嫂就来了。跟林爸林妈解释。 “……人家这想给孩子安置个好工作,顺利回城。这才求上门的。就两张电视机票。”林大哥低声道,“我们的钱不够,还是孩子老爷给贴补了二十块钱。那张票就给了那边。可这事不能给我妈知道啊。我妈的觉悟……非得叫我送回去不可。” 林大嫂就道,“大冷天的,大伟天天去别人家看电视。人家还不待见,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钱,或者贵重的东西,收电视机票也不算受、贿吧。再说了,买电视的钱也都是咱们家自己掏的。” 横竖都这样了,不管真假,林爸林妈都没有多说什么。“买了就看呗。孩子去别人家到底不方便。” 但林爸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的。要不是大孙子一口说破了,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去呢。有事了愿意跟老丈人家商量,也不跟自己个爹妈兄弟说了一声,不是心里远了是什么? 反正是不得劲。 等四爷给自家孩子和小伟丹丹都订了牛奶,林大姐就拿了钱过来要塞给林雨桐,“你们没有什么收入,再要你的补贴,我成什么人了?” 林雨桐都没治了。十三块钱一个月,对于林大姐两口子绝对算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 最后林雨桐只收了五块,她压低声音道,“这是从熟人那里想的办法。没那么贵。出来兑水,哪里挤不出这一斤半斤的。” 林大姐是老实,但是不笨,“成吧。大姐记下你的人情。” 林雨桐回头就把钱给林妈了,“给孩子们多买点好吃的。我大姐也真是的,分的那么清楚。” “你大姐自尊心强,不爱占便宜。”林妈叹了一声,“你姐夫每个月得拿一半的工资回家养活弟弟。过的是艰难点。” 第333章 那个年月(62)二更 那个年月(62) 孩子在这边呆了五天的时候,晚上就能跟着林爸林妈睡了。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 虽然嘴上信誓旦旦的能带着孩子上学,但是等真的带上的时候,孩子才受罪呢。大冷天的,一大早就得把孩子叫起来,睡眠根本就无法保证。还有,孩子的吃喝拉撒,可不如大人这么能忍耐,这都是麻烦事。遇上下雨下雪,天气不好的时候。更跟着遭罪。 而且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叫他们跟大人一起,一坐就是一整天的不动弹。孩子哪里受得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又试着白天出去了大半天,结果孩子也没哭闹。家属院比自家的四合院的空地大多了,三人骑着脚踏车满院子的撒欢。而且院子里这么大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平时都凑在一块玩耍。 所以,一开学,两人就算是放心的回了学校。 没几天,印长天就打发人到学校说了一声。说是他在家的时候,就把孩子接回去。不在的时候,就把孩子送到林家。 人老了,没别的念想,就是想孙子。 再说孩子在林家的时候,印薇做了好吃的,都要打发郭永红给林家送一份。印昆更是一周去两次,从来不空手,不是水果糕点,就是米面油的往林家拿。唯一的宗旨,就是孩子别受了委屈。 小伟跟丹丹的生活质量跟着直线上升。 到了天冷下来的时候,老爷子不知道托了什么门路,给拉了一车的钢炭。这个可比烧蜂窝煤暖和多了。尤其是屋子小的情况下,一点也不比暖气屋子温度低。 林雨桐和四爷还是跟之前一样,谁白天有空谁就回去一趟。周末两人必须在自家陪孩子。 对于孩子们来说,爸爸妈妈基本每天都是在的。不会感觉陌生。也不会觉得疏远。 等天上飘起来了雪花,一学期就过了一半了。 这天晚上,两人也是早早的回来了。如今有了小窝,窝里明显比外面暖和多了。所以,天一冷,两人更多的贪恋屋子里的温暖。拿着书,躺在被窝里,相互靠着看。 “今儿我远远瞧着,男男女女的好几个,围着你干什么?”林雨桐将书合上,偎着四爷问道。 四爷一笑,“都是诗社的,叫我参加。” “哪有这闲工夫?”林雨桐低声道。 四爷‘嗯’了一声,“都是以前给你写信惹的祸,都觉得我该是跟他们志趣相投的人。”他随意的一笑。 压抑的太久了,这些文人有点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倾向了。 他对这个一向是不感兴趣。比起吟诗作赋,他更喜欢实干的一类人。 但这个时代,对于文人有一种特别的偏爱。 王慧就是中毒最深的一位。天天捧着一位才子的手抄本诗集。上课下课,不停地轻声诵读。 林雨桐都听得头疼。甚至每隔上两天,还要琢磨出一首新诗出来,去找那位才子去点评修改。 “他太有才了,等条件允许了,估计能出好几本诗集。”王慧宝贝的捧着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手抄本,对林雨桐这种跟不上时尚的人道,“你是一个独立的女性,不能总是围着丈夫孩子转。应该走出去,大家多交流才是。比如,周末的舞会,你从来都不参加。” “大姐!”林雨桐无奈的道,“我家里三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我能撇下孩子,跳什么舞吗?” “家里也有人带着吧。再不行也可以送托儿所嘛。”王慧对着林雨桐恨铁不成钢的道,“新时代的高知识分子女性,绝对不应当是你这样的。” 洪芳会回头瞪了王慧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没结婚没生孩子才说的那么轻巧。孩子不到四岁,哪个托儿所会要?连擦屁股都不会,哪个老师能天天帮着把屎把尿的。就算人家收,当爹妈的能放心吗?”她理解的对林雨桐道,“我家的孩子都七八岁了,我还不放心呢。何况你。别搭理她。等她有了孩子,就知道为难了。那个舞会,我也瞧不上,什么东西?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实在是不像样子。” 林雨桐很少参加什么集体活动。唯一比较有兴趣的,就是学校露天放映的电影了。 两人早早的吃了饭,就搬着小板凳,去前面占座位。学生连同教职工那么多人,挤挤搡搡的,比起电影院可差了太远了。 回来四爷就道,“这以后,电影恐怕不成了。家家要是都有了电视,谁去电影院?躺在家里的床上,就能休闲消遣,何必去外面受罪。”这就跟家里养着戏班子一样,外面的戏楼唱的再怎么热闹,也是去的少。哪里比得上家里的戏班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话没错。 “要不了几年,家家都有电视机了。”林雨桐认可的点头。 等放了寒假回去,到了林家一看电视,林雨桐就笑了。 给电视屏幕上贴了一张三色的塑料膜,然后天成了蓝的,水成了绿的,土成了黄的。确实是有颜色了。但是有时候人脸出来,就成了大花脸了。 这还不算,还在电视屏幕前摆了一个类似于放大镜的玻璃镜子,小屏幕就变成了大屏幕了。 林雨桐之所以笑,就是因为这前面的放大镜没摆放好,放大后的效果跟哈哈镜似得。 三色的人脸叫放大镜这么一扭曲,整个就成了一屏幕的妖怪了。 林雨亭撩着帘子进来一看,“哎呦!准是小伟这混小子又碰那东西了。三姐你甭笑,这玩意放好了,好使着呢?” “谁买的?”林雨桐打量一遍,笑一遍。 “大哥买的。”林雨亭说了,就小声道,“上次的事,到底觉得理亏了。哄着爸妈高兴呢。快别笑了。” 家里的事,小磕碰有,但是非对错,说不清楚。 林雨桐也不多说,“这样瞧着是挺好的。一个彩色电视,现在得一千多块钱呢。这个就行,看着挺好。” 一个人三四十块的工资算,三四年的工资也买不起一台彩色的电视。 所以,这办法真的挺好的。 林二姐的婚房到底是布置好了,分了一个三十多平的房子,虽然不足四十个平方,但是也算是顶好了。一家子帮着将一个大间,隔出一个里间来。至于做饭,跟大家一样,都得在楼层过道上。 家具都是林爸打的。用的都是林雨亭收回来的废料。一上油漆,其实也是一样的鲜亮。 林雨桐给送了全套的床上用品。连夏天的凉席凉枕都给预备了。 林大姐给做了门帘窗帘,沙发上的垫子等等。虽然都不是整匹布做的,光是买来这么多的布头,一块块拼接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再说了,林大姐手艺不错,比单色的瞧着喜庆。 林大哥给买了一块手表,也三十多块钱呢。虽然不是顶好的,但也算是体面。 林雨亭给拼凑了一辆自行车,五六成新的样子。“这年头,自行车要票,可零件不要票。多跑几个修理铺,就能凑得七七八八。”反正是没花大钱,办了一件正经事。 林爸林妈拿出积蓄,给买了一台缝纫机。 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也不差什么了。已经比大多数人都体面了。 大嫂的娘家,送了脸盆热水瓶,家里的东西都给添置齐备了。 印薇给送了一件大红的呢子外套来。印昆给送了两双皮鞋。老爷子想办法给弄了办喜事用的肉,酒烟。 说到底,都是为了给林雨桐做脸。再就是觉得自家的孩子麻烦人家给看着,心里过意不去。 林二姐看着这些东西,一直耷拉着的脸才算是放晴了。 这时候,婚礼已经开始讲排场了。再不是几斤瓜子花生,一把糖,两壶白开水能打发的了。开始流行起吃流水席了。一拨吃完换一拨。累死个人。 二姐夫老家来了不少人,占了两桌。从开始吃,就没下过桌子。 林二姐气的想去掀桌,觉得丢人了。林雨桐硬是按住了,“大喜的日子,你闹腾什么?要是家里都是能吃饱饭的,谁会见了吃了就急成这样。农村的日子不好过。能一顿饱饭,别说是丢点人,就是油锅里捞饭,也有人愿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等人家的日子过好了,稀罕你这点吃的不成?” “下回再不请他们。”林二姐跺脚道。 林大姐拧了一把她,“呸呸呸!说话也没个忌讳!大喜的日子的,胡沁什么?人这一辈子就结一回婚,哪里来的下回?再敢口无遮拦试试,还当是在咱们家,说话不过脑子,一家子没人跟你计较。妹夫是文化人,嘴上不说,心里有谱呢。你别可着自己狗怂性子来。” 林雨桐赶紧拦了,拉着林大姐就出门,“我的亲姐,您这是劝解呢,还是搓火呢。” 林大姐伸出手拍了一下嘴,“你瞧瞧,我都被你二姐气糊涂了。打小心高气傲爱面子。我真是怕她犯浑。” 第334章 那个年月(63)三更 那个年月(63) 别人都不愿意陪二姐夫的老家人,还是四爷去了。 他好似对农村如今的境况特别的关注。也不嫌弃,陪着二姐夫的父亲和几个长辈坐在一桌。林爸就跟林妈说,这几个姑爷,就三姑爷最靠谱。出身好,家里也通情达理。自己又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关键是还没架子。人人都嫌弃丢人,就他不嫌弃。还能在一处没显得冷落了谁。很是难得。 林妈紧跟着就叹气,“都是各人的命。二丫头越是到最后,越是不想结婚。只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了,厂里的房子都已经下来了。能怎么办?你当她这段时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为了什么?估计是高考的政策一下来,她心里就有了几分不愿意。我真怕这小祖宗给我半路上撂挑子,不结婚了。如今我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了。好歹嫁出去了,要祸害,就祸害别人家吧。” 热闹了两天,林雨桐就带着孩子回了印家。 印薇已经六个月了。肚子显怀了。过年的事,可不敢叫她插手了。 林雨桐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今年跟往年可不一样,老爷子官复原职了,这下面来汇报工作的也多了,平级之间走动的也多了。过年待客可开始讲究起来了。 今年印辰回家过年,他军校毕业了。得回原部队去。 “爸,那边可不安稳,要不给印辰调动……”印薇不乐意叫印辰再回云南去。 “胡说什么?”老爷子一直都不发脾气的人这次难得的发了脾气,“别人的儿子不是儿子,就我的儿子是儿子不成?当兵的不打仗,当的什么兵?别人的儿子能上战场,老子的儿子就不能上战场了?” 印薇捂着嘴从里面出来,委屈的直哭。“这个家里才团圆了几天,这冷不丁的一去,还不知道多少年呢?要真是有个万一……” 林雨桐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吃年夜饭的时候,老爷子又一次跟印辰提出,“要不,看能不能提前把婚事办了?” 一方面,老爷子要送儿子去战场,明知危险重重,子弹无眼。另一方面,作为父亲,他又是自私的,想叫儿子成个家。有个念想。 印辰就笑道,“已经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老爷子皱眉,“日子到底是你自己过,你要是愿意,不用考虑家里的意见。” “不是。”印辰摇头,“不是家里的问题,是因为南边有了异动的时候,她就主张我换个部队。我拒绝了。等这边毕业了,确定要回原部队的时候,她来信了,说是她这人比较脆弱,承担不起意外。觉得我们两人不合适。要求分手的。我也同意了。” 林雨桐一愣,她只听说过,有些姑娘崇拜英雄,愿意嫁给军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前线危险,怕发生意外,所以选择分手的。 在这样的境况下,也许那姑娘的做法不能算错,但林雨桐还是忍不住想骂娘。 “来!大哥!”印昆递了一杯酒,“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然后对四爷和郭永红道,“老幺,姐夫,来。咱哥几个走一个。” 夜生马上端起他自己的塑料小杯子,有样学样对着雨生还有震生道,“来!”然后扭头对他爷爷道,“来!咱们……哥几个……也走……一个。”结结巴巴的,话还说不利索呢。 印长天顿时就哈哈大笑,“行啊!孙子!敢跟爷爷称兄道弟了。”还真举起杯子,跟三个孩子碰了一下。 再不好的气氛,有三个孩子在中间插科打诨,就只剩下笑料了。 印辰在家里没呆几天,大年初五,就接到部队的电报,回部队了。 老爷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印辰只能在门外磕头,见门始终没有打开,才红着眼圈走了。 后来,雨声偷偷跟林雨桐说,爷爷哭了。 他们捉迷藏,就在屋里。老爷子哭了,三个孩子肯定是看见了。 能不哭吗?亲手送了儿子上战场,生死难料,谁也不知道这一别,会不会是永别。 印辰走了,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低迷了起来。直到初八的这天,接到一封老家的电报,才好点。 老家来了两位族叔,叫印昆去接人。 想起印昆以前说的老家的境况,还有见了二姐夫的老家人,四爷就叮嘱林雨桐,多准备点饭菜。 林雨桐应了,去外面门市部,买了六斤切面。其实就是自家人的话,三斤就够了。再说,只要自己做饭,很少去买切面,都是自己和面擀面条。但是现在人多,来不及擀面条了。这才买现成的。 提前将面条煮好,捞出来在水里过一遍,用油一拌,也不会坨成大疙瘩。 又炖了一大锅鸡汤。等人来了,给面条上浇上鸡汤,温度不冷不热,吃着正合适。 本以为六斤够多了,足够客人跟自家吃的。谁知道两人就干掉了六斤面条,一大锅鸡汤。连里面炖汤底的老母鸡,一块给吃干净了。 好似还没吃饱了似得。 “侄媳妇,叫你看笑话了。”被印昆成为六叔的人道。 林雨桐一边收碗一边道,“都是自家人,笑话啥呀?一会就吃晚饭,我弄俩下酒菜去。” 等林雨桐出去,六叔才对四爷挑大拇指,“你小子不错,会挑媳妇。” 四爷就笑,“六叔和幺叔不过完年就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幺叔朝外面看了一眼,才道,“自家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老家的什么情况,印昆知道,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一年到头,一个壮劳力才十几块钱。你说这日子咋过?吃不饱饭,所以,也得亏侄儿媳妇不笑话。这要是在别人家,该被嫌弃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六叔接过话,就低声道,“我们就是来问问,这田,是能分还是不能分。” 四爷心道,这是小岗村的风刮到了下面了。 印长天就道:“你们这得问印臻,他是学经济的,也没少研究这两年的经济政策,他比我这个玩枪杆子的人懂得多。” 四爷沉吟了半天才道,“分吧!怕什么?还能比现在更糟?” 老幺叔点头,“就怕再有一场运动,把大家都给填到坑里去了。” “不会!”四爷摇摇头,“人心思安,乱不了了。别声张,回去分了就是了。” 两人在京城没有多呆,只两天就要回去了。 林雨桐去买了一大提包挂面,好几十斤呢。然后弄了两个大猪腿。这时候天冷,路上耽搁几天也坏不了。 印薇给收拾了两大包旧衣服。老爷子给塞了二百块钱。才叫印昆将二人送上了火车。 打从两人走了,四爷就开始埋头写东西,像是一种记录一样。 林雨桐知道,这是包产大户的风要吹起来了。 四爷写了东西,从不拿出去叫人家看到,总是写完一部分整理好,然后交给林雨桐放进空间里。 这一天,印昆带着梅抗美回来,敲了门进来。偷偷的带了一件东西进来。 三洋的录音机。很大的那种。能放磁带。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倒腾来的。 “听听,这是什么?”印昆熟练的将磁带放进去,四爷跟着凑过去。此时里面传来非常轻柔的声音,“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林雨桐囧囧的看着录音机,邓丽君的歌已经传进来了? 然后,就看见印昆一副非常陶醉的听着,“你说,这声音怎么能这么软呢?叫人浑身都酥了,心都跟着又痒又麻……” 梅抗美掐了印昆一把,“说什么呢?” 印昆马上拉着梅抗美,“跳舞,没忘怎么跳吧。” 然后,林雨桐就坐在四爷边上,看着踩着乐曲起舞的两个人。 声音不小,一会子,老爷子就杀过来了,“关了!什么玩意,靡靡之音。” 印昆吓的赶紧放开梅抗美,扭头对四爷跟林雨桐道,“这个送你们了,南边弄来的,我那边还有一个。大姐那个以后再给她。”说着,就出了门,不知道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四爷把声音调小,没听见老爷子再说话。才拉着林雨桐小声道,“看会了吗?咱们试试?” 试什么? 跳舞? 林雨桐心想,我的四爷就是这么精力充沛。 于是,也站起来,将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林雨桐会跳舞,上过大学,不可能不会跳简单的舞步。没想到四爷看了两遍,竟然也跳的似模似样。 林雨桐想起以前的贴面舞,就把胳膊缠在四爷的脖子上,四爷的手自然就环上她的腰。然后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闭着眼睛听着靡靡之音在屋里晃悠。 总觉得被围观的林雨桐猛地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的三个萌娃已经起来了,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排排坐着靠在一起,睁着眼睛看着爹妈在屋里晃悠…… 第335章 那个年月(64)一更 那个年月(64) 新的一年来了,整个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开学后忙着上课,忙着抽空陪孩子,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一天晚上,两人一回来,却在屋子外面看到了林雨亭。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要不然也不会找到学校的。林雨桐赶紧问道。主要是怕孩子出事。 四爷先开了门,才道,“你这性子,急什么?要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老幺不得找到教室去啊?有话进来说。” 这话也对。 林雨桐就拉了林雨亭,“行了,进屋说吧。” 她进屋把自己的书放下,也把四爷的书放好。才问道,“没吃饭吧。我这就做。” 四爷已经拉着林雨亭坐下,倒了茶过去。 见这孩子今儿有些蔫头耷脑的,就问道,“怎么了?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有什么为难的直接说就是了。” 林雨桐手里正给土豆削皮,就出声道,“怎么还腼腆上了?” 林雨亭放下手里的茶杯,才抬头道,“姐,姐夫,我不想在废品收购站干了。” 林雨桐手一顿,“怎么了?不顺心?” 四爷反倒有些明白,“你是想去南边吧。现在那边刚刚划了一片特区,你想去那边看看?” 林雨桐一愣,没想到林雨亭还有这样的胆子。 林雨亭抬起头,“你们说我在废品站能有什么意思,每天跟两个新来的姑娘说说闲话,打发时间。以前还能弄点外快,现在,越来越少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么一个地方吧。我本来也想着,要不然去复习,上个补习班什么的,哪怕考上中专,这好歹也是个机会啊。可是一翻开书,脑袋就疼。去上了两天的课,老师说什么,我愣是没听懂。能怎么办呢?如今,报纸上广播里,天天的说改革开放。虽然我也不知道改革开放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改革,怎么开放。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想去见识见识。不想一辈子留在那里,拿着二三十块的工资,偷偷的挣点差价。三姐,姐夫,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雨桐看着林雨亭,都像是再看一个未来的大富豪。她笑道,“想去就去呗。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林雨亭有些泄气,“爸妈不同意。连大哥大嫂大姐她们都不同意。都觉得如今的饭碗难找。回来的知青那么多,在家吃闲饭的一大把。我这有个清闲的差事反而不想要。等以后再回来,就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大哥的意思是,想去也行,就去请个一星期的病假。可我不想留退路。人没有退路,就只能一个劲的往前冲了。但是又怕爸妈担心。你是知道的,老两口一辈子本本分分,我要真走了。他们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林雨桐看了一眼四爷就笑道,“那你跟我们说,合着是我们的话好使不成?” 林雨亭看了一眼四爷才道,“三姐的话不一定好使,但是姐夫的话一定好使。爸妈就信服姐夫的话,连大哥都得靠边站。觉得谁都没有三姐夫可靠,说话办事靠谱。” 得!有这样的认识也不算是错的。 四爷点点头,“你既然想去,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有?” 林雨亭摇头,“特区这玩意新鲜着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什么样子。我得先去看看,看看再说。我想着,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不成了,你以后怎么办?”四爷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问道。 林雨亭沉吟了半晌,才道:“现在,很多东西,都有了市场。虽然国家没说合法,但也没说不合法。城里如今多了不少的卖菜的摊位。不要票,只要有钱,随便买。我就是再不济,做个菜贩子,也能把自己养活了。再不行,就去街道办申请一个便民服务站。修修自行车什么的。总能把我养活了。现在就自行车最多,人家修自行车的,挣得也不少。我又不嫌弃丢人。” “你都想好退路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四爷看着林雨亭,眼里有一丝的欣赏的笑意。“敢于破釜沉舟,有这样的勇气,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成的。” 他看了林雨桐一眼,“周末回去的时候说说。” 林雨桐点点头,想起什么似得道,“要用钱的话,你说话。穷家富路的。多带点。” 四爷就带笑瞥了一眼林雨桐。 林雨亭赶紧摆手,“这怎么行呢?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就我手里的几百块钱,哪怕全都糟践了,我从头再来就是了。可不敢把我三个外甥的奶粉钱都给败光了。” 林雨桐白了一眼,“你姐我这不是想着,搭着你赚钱吗?我给你出本钱,陪了算我的。赚了给我三成就行。我三你七。” 林雨亭就去看四爷的脸色,心道我的亲姐,这么补贴娘家真的不好的。 四爷心里一动,就点头道,“听你姐的吧。钱的事,你不用管。以后但凡需要本钱,你就说话。我能给你弄来。另外,这个周末,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在南边若是遇到麻烦,他们能帮你。” 这说的是印昆的一些朋友。 林雨桐点点头,“但一点,这些人的生意你别跟着插手。咱们小打小闹的就行。” 那些人玩的那些东西,水太深。自家弟弟这样的菜鸟,还是别在里面扑腾的好。 说着,就开始切菜炒菜,也不管两人在一边嘀咕些什么。 等到了周末,两人回了林家。三个孩子都玩成野孩子了。爹妈想着陪他们,他们却未必就稀罕爹妈陪着。 门口有小伙伴一招呼,就撒欢了。 林妈说,“这三个小祖宗受欢迎着呢。身上从来不缺零食。这些孩子多精明啊,为了能混一颗糖吃,跟咱们家孩子好着呢。” 小孩的友谊就是这样的。 林雨桐也不去管,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有时候大人就显得多余。 她说起了林小弟要去特区的事,“既然他想出去闯一闯,就让他去吧。家里难道现在缺他那一份工资。” 林妈皱眉道,“不是钱的事。”她皱眉,擀着饺子皮,道,“他都多大了,该成个家了。以前在收购站吧。好歹是个工作吧。有固定的收入。跟那些没工作的比起来,也还占优势。就是那叫人介绍对象吧,也得有一项是拿得出手的。如今的小姑娘,心高气傲的,要不是咱们家还算有独立的住的地方,连应承的人都没有。如今说了几个,还都是刚回城的。没什么正经的工作,都是临时工。打杂工。一个月二十块钱都没有。我跟你爸,愁的直上火。你说,这再把工作给辞了,去投机倒把去。谁家正经的姑娘肯嫁给他。” “您这可真是。他现在可没心思成家,一门心思就是赚钱。”林雨桐帮着包饺子,“再说了,现在这世道天天再变,就说您今儿包饺子的羊肉吧。肯定不是门市部供销社买的。如今管的没那么严了。” “姑爷也是这么说的?”林妈先问四爷的想法。 林雨桐无奈,自己就长了一张没法叫人相信的脸吗?她点点头,“可不是。我们都觉得应该去看看。” 四爷在另一边也在跟林爸和林大哥说话,“反正年轻,不怕从头再来。实在不行,你们放心,我给他安置一个工作。至少比现在体面。他也就能安心的干活了。以前,他在收购站的时候,才十四五岁大,半大的孩子。干那个就行。现在了,一个二十多的小伙子,还干这差事,确实不像那么回事。” 林大哥这次倒也没有反对,“试试也行。人家那些在外面摆摊卖菜的,都比我这车间主任挣得多了。我是既想着挣钱,又不想丢下这铁饭碗。”他扭头对林爸道,“横竖有妹夫兜底呢,怕什么?再说了,这婚事不用着急。这政策一天一个样。去年您能想到今年是什么日子?好过多了吧,至少有钱能买来不少东西,不会亏嘴了不是?” 于是,林雨亭南下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二姐有些动心,“他一个人去,爸妈都不放心,要不我请个假,跟着他跑一趟。” 林妈就敲敲了林二姐的碗,然后看了一眼二姐夫沉默不语的样子,就开口训道:“怎么哪哪都有你?你走了,二姑爷这吃饭怎么办?好好的,消消停停的过你的日子吧。”结了婚还这么任性妄为,真是叫人都愁死了。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跟女婿商量好,才能说出来嘛。这自作主张的劲,日子可怎么过。 二姑爷这人,心里的城府太深。一般人看不明白人家心里的想法。是满意不满意,是高兴不高兴,咱这实在人都看不出来。就怕那件事办得不合适了,再叫自家闺女回去受委屈。这两口子过日子,舒心不舒心,只有当事人知道。 第336章 那个年月(65)二更 那个年月(65) 晚上,三个孩子缠着给他们讲故事。四爷很有耐心的靠在床头,讲‘卧冰求鲤’的故事。 本来以为孩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谁知道孩子越听越精神。 “王祥是个笨蛋。”震生突然道。 四爷一愣,比起雨生的霸道,夜生的淘气。震生是最没有性格的孩子。若非说性格的话,那就是审时度势。争不过就不争,惹不起就躲。 他也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孩子,每个人的性子都有他的优劣。他给震生的评价就是平稳。一辈子没有起伏,平平稳稳。 可震生突然间的一句话,叫他心里一动。这孩子不是平稳,不是不爱说话,而是比另外两个更善于思考。 善于思考的孩子,从来就不是笨蛋。 他嘴角绽放出笑意,连林雨桐本来合上的眼睛都睁开一条缝隙来。 就听四爷在震生的脑袋上揉了揉,“那你说说,他怎么笨了?” “冰很冷,挨着冰就会生病。”震生眨着眼睛。 四爷点头,夏天不给他们吃雪糕,冬天不叫他们玩雪。没想到他小小年纪都记住了。 震生好似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般,着急的‘嗯’了半天,才道,“拿柴火放在冰上,点着。烧起来,就化了。” 四爷心里高兴,就笑道:“可是,正是因为他的孝心,鱼才自己蹦上来的。” “骗人!”震生斩钉截铁,“鱼憋的喘不上气,自己才蹦出来的。” 科学的解释是这个样子的。 四爷的眼里有了笑意。这些道理没人教他,是他自己跟着老爷子钓鱼观察到的。他是个善于思考,善于观察,能静得下的孩子。 雨生扭头道,“后妈都是吃人的。对他不好,他还给后妈找鱼。他是笨蛋。”十分的不屑,恨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霸道的性子,恨不能谁对她不好,她立马还回去。 虽然这跟传统的孝道相违背,但四爷又不会要求孩子去做什么道德模范。 这话也有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点点头,看向夜生,“哥哥姐姐都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 夜生看了四爷半天,问道,“后来呢?” 什么意思? 四爷先是不明白,而后才恍然道:“王祥因为孝顺的名声,被大家知道了。后来,就推举他做了官。一直做到很大,很大的官。司农,司空,太尉,都是很大的官。” 夜生看了震生一眼,“王祥不是笨蛋。” 震生点点头,“要是能当这么大的官,病了也没什么。”爷爷说他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诱饵,肯定引不来敌人。爷爷说,要是想大胜仗,就得下本钱。王祥就是在下本钱。 只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回报。这样的做法不蠢。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这个故事的主题全都偏了。 成了王祥因为知道有个好名声才能当官,所以忍辱负重,对他的继母百般的孝顺。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般看似蠢笨的事情来呢。 这完全是为了博取名声嘛。 整个都阴谋论了。 这都是谁教孩子的? 林雨桐看了三个孩子一眼,又看四爷。却见四爷的双眼灼灼,闪着别样的亮光。“不用问了,是父亲教的。” 印长天会把以前打仗的事情说给孩子们,可孩子们从中得到的体悟却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是该说种好呢?还是该说教育的好。 她轻轻的拍着孩子,这个拍一下,那个拍一个,“睡吧。今晚上的故事讲完了。” 可这故事讲的也太累了些。 三个孩子自己睡习惯了,不用人哄,不一会就睡着了。 四爷在林雨桐耳边轻声道:“你真是太会生了。孩子们都很好。” 林雨桐尴尬的笑笑,她真没这样的本事。 但这天之后,两人也更放心的由着老爷子从部队回来就把孩子带回去教导。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一个大半生历尽坎坷的人,他给孩子的除了溺爱,还有许多。至少三个孩子确实是成长了。 等夏天来了的时候,校园里出现了穿裙子的女生。连衣裙,颜色很素净,裙子也很长,差不多已经遮住小腿了。但也确实是裙子。 好些年没见过穿裙子的姑娘的。更有一些,穿上了带着一点鞋跟的凉鞋。 这时候,穿凉鞋都是会穿袜子的。没人会把光着的脚丫子都露出来。 四爷见林雨桐羡慕,就皱了皱眉,“露的太多了。”除了半截子胳膊,还有一截子脚踝,哪里还露了? 有些事上,他是挺进步的。但是有些事上,还真是古板的可以。 “那以后,我不能穿裙子了?”林雨桐愕然的看着四爷。等大家都穿裙子了,就自己不穿,人家肯定会以为自己有问题的。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伤疤不敢叫人看见?大家都会这么想的。 四爷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皮肤白嫩,一点瑕疵也没有。生过孩子,但身材一点都没有走样。甚至胸比别人的更大更挺。腰还是纤细柔软。这也就是自己在身边呢,要不然不知道多少人打着追求自由与爱情的幌子,往她身边凑呢。 她身材好,还长得特别的高挑。一双腿修长笔直。只有自己知道,那两条大长腿是怎样的一副叫人欲罢不能的风景。 “你腿长,穿裤子好看。”四爷真诚的道,“那裙子显不出你的优势来。” “是吗?”林雨桐有些不确定。 但等到一个多月后,林雨亭回来的时候,林雨桐确定了。 因为这小子带回来一匹的喇叭裤和几条牛仔裤。 “这个牛仔裤,看着跟咱们用劳动布做的裤子一样,穿到身上腿都不会打弯了。这是人家叫咱们试着卖的。我也没多拿。想着不会有人稀罕。”林雨亭说着,就拿出喇叭裤出来,“这个如今可是流行的不得了。那边卖得好着呢。”说着,就给四爷和林雨桐一人拿了一条,叫两人试试。 林雨桐对这大喇叭裤不感兴趣,却对牛仔裤有些怀念。立马拿了一条就去换上。 两条大长腿果然显得更加的笔直修长。她把白衬衫下面撩起来,两个衣襟绑在一起,一下子就把腰也露了出来。 越发显得丰、胸、肥、臀,细腰长腿。 “好看吗?”林雨桐比较臭美。这才有点回到现代的感觉。 四爷来回看了看,见她浑身紧绷绷的,什么都显出来了。还不如裙子呢。 “不好看?”林雨桐低头打量。挺好的啊!合身极了。 四爷皱眉道:“换了吧。真的不好看。” 林妈正好进来送晾干的床单,看了林雨桐一眼,“屁股蛋子绷的圆嘟嘟的,干脆别穿得咧!脱了吧。快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林雨桐满脸黑线。牛仔裤可不就穿的是这一股子劲吗? 林妈看不上林雨亭身上的喇叭裤,“走在马路上跟扫大街的似的。以后咱们家的地都不用拖了,他来回走走就得咧。糟蹋了那么些钱,谁要这玩意。” 这话的回音还在。这批货根本就没出家属院,就被分刮的不剩什么了。都是这个买一条,再给那谁带一条。五十块钱,不打折,不讲价。转天就卖完了。 林妈当晚就睡不着觉了。“这玩意比抢钱还来的块。” 这话说的。 林爸翻了个身,“别管他们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心里一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些钱,谁心里不提心吊胆。但他还得安慰老婆,“你得这么想。老幺没有工作了,以后这养老就没有退休的工资了,病了也没有地方给报销了。这钱虽多,但要是刨去成本,留下的钱,这里面包括的可就多了。这么一算,也就不算多了。是不是?有一场大病下来,这钱都不够往里面砸的。” 林妈更愁了,“谁说不是这个道理?生意是有赔有赚,这个说不好。什么时候赔进去也是说不定的事。但这医保,退休金什么的,他一点保障都没有。想起来就愁人。要不然叫他干上这一回就算了。还是找个正经的工作要紧。咱普通的小老百姓,端着国家的铁饭碗,咱心里不慌啊。” 林爸又翻了个身,这次没有说话。显然,是再想这事的可行性。 第二天,林爸刚露出点这个意思,林雨亭就马上蹦起来了,“您知道我一回挣了多少钱吗?”他压低声音,“两千块。两千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顶的上爸爸你四五年的工资。我这要多跑几回,把您这一辈子挣的工资一次性都挣回来了。还考虑什么退休金?” 林二姐放下筷子,赶紧问道,“当真?”这可是两千块啊,要买什么没有? 林雨亭点点头,“我糊弄别人,难道还能糊弄家里人。不过,这可别出去嚷嚷去。” 林二姐偷偷撞了一下二姐夫,才道,“你二姐又不傻。” 林雨桐心说,这赚钱是上瘾的。现在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第337章 那个年月(66)三更 那个年月(66) 林二姐回去就跟二姐夫商量,“邓城,你说,我请上几天假,跟老幺跑一趟成不成?” 邓城往床上一躺,“老幺能愿意啊?这不是上去分一杯羹吗?” “自家的亲弟弟,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些年我的工资都在,哪怕就带上十条二十条回来,转手就是钱。多划算。”林二姐越想就觉得可行,就越是心急。 邓城皱眉道,“还是算了。你看你三妹两口子,人家就不说掺和。” “怎么没掺和?”林二姐推了邓城一把,“老幺能进那么多货,你以为本钱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三妹跟三妹夫赞助的。” 说起这个,林二姐就生气,“你瞧瞧三妹夫的夫家。孩子在这边,一个月其实也就待个不到二十天,人家爷爷忙完了,就派车来接了。就这么点时间,那米面油这就不说了,今年不比往年那般的紧俏,也不算是稀罕的东西。可却是人家的心意。那东西别说三个孩子了,就是咱们这一大家子,都够吃半个月的了。还有那牛奶,鸡蛋,水果。就是一碗红烧肉,人家孩子的大姑做好了,也会打发孩子姑父给送来。咱们也不是稀罕那点东西。都是自家的孩子,就是在这边吃住,别说我这亲姨妈,就是大嫂,说句良心话,啥话都不会有。也不会叫孩子受委屈。但人家印家把事做到了是不是?爸妈两口子都高兴。大嫂更是没意见,小伟都跟着养胖了。这是个心意。再说说你老家这事,你就是来拿点菜干豆腐干,那也是心意不是?你总说我就知道钱钱钱,就知道面子。但你也得给我把面子撑起来吧。哪怕是农村的土产,花生,土豆,野菜干。自家织的土布。都成啊!我每次回去吃饭,都不好意思。从食堂打个肉菜过去,还好像我拿钱贴补了娘家一样,你怎么就不想想,咱们两个一大半时间在那边吃饭,吃的谁的?喝的谁的?” “行了!你又来了。”邓城皱眉道,“我也没说什么啊?我说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参照你大姐的例子,给伙食费。你非不乐意。这会子又怪我。” “伙食费?拿什么给?”林二姐瞪眼,“你每月的工资,差不多都寄回家了。上次你爸住院,我还贴进去不少。”她眼圈有些红,“我不是怕这万一要是怀孕了,手里没点钱成吗?不管怎么样,赶紧赚一点,至少孩子的牛奶钱得赚回来吧。” “那把钱给老幺,让他捎带。”邓城退了一步,道。 “就咱们那点钱,都不够塞牙缝的。我不好意思张着嘴。”林二姐往床头上一靠,“只当是见见世面,然后看带点什么回来?咱们一点一点的滚雪球,也能滚大吧。” 邓城看了一眼林二姐的肚子,“那也行吧。你们亲姐弟,想必你弟弟也不会对你藏着掖着。要不然,我去也行。” 林二姐就皱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哪里那么多小心思。我弟弟是这样的人吗?” “开玩笑!开玩笑!怎么还认真起来了?”邓城翻个身,“反正,我这家庭条件,你们家一直不满意是真的。” 林二姐睡下就道,“比起大姐夫那边还差着呢。大姐夫是需要一半工资养活弟弟。但人家弟弟也出息,今年就有一个考上大学了。这以后好点了,肯定不能忘了当哥的。咱们家呢?你别当我是个傻的。只是刚结婚,我不想闹的太难看。你们家老太太老是伸手要钱,是不是觉得钱她给攒着才最保险。她觉得我这儿媳妇大手大脚,跟娘家住的近便,肯定要贴补给娘家的。是不是?变着法子要钱,然后攒在手里,将来再偷偷的给你。怕我这媳妇太厉害,不给你零用钱。苦了她儿子,是不是?要不是因为老太太确实只有你一个儿子,心里也只偏着你。我也不会这么好说话。有一有二,我甚至都给了你三回面子了。以后,你别想了。老太太爱怎么闹腾都随她。不惯着她的臭毛病。” 邓城一下子就坐起来,“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娘。孝顺不是应该的吗?给她钱她也不花,全都给咱们攒着呢。什么张口闭口的就是臭毛病,难听死了。” “不是我说……”林二姐皱眉道,“不是说老太太向着咱们,我就能看得惯她。你姐姐,跟你妹妹,你们家老太太简直把闺女当仇人啊。我爸我妈要是这么对我,咱们能有如今舒坦的日子过。你瞧瞧老太太刻薄的,好似你姐你妹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把你姐嫁给一个瘸子,换了粮食。把你妹妹嫁给个半傻子……”她提起这个就来气,“你这个上大学的名额,是不是你拿你妹子换来的。” 林二姐提起这个,真是后悔的要死。虽然知道他家里穷,但是这里面的根底,她一点都不知道。如今结了婚了,才慢慢发现事情不对。她妹妹的夫家,是公社的头头。十六岁水灵灵的大姑娘,给了傻子。这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猫腻。 她觉得邓城这人,心狠! 这是林二姐在婚后才发现的事。 她还真是有苦都没地方说去。婚事是她自己坚持选的。 邓城的脸色很难看,他脸上的青筋崩了起来,突然起身道,“他、妈、的,小妹的事,我事先也不知道。” 林二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虽然想着出人头地,但还没龌龊的拿小妹给我换前程。”邓城捂着头,“所以,我得有出息,我得留在城里。我得叫那一家子混账不敢欺负小妹。”他瞪着林二姐,“你懂什么?你们这些没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懂什么?不是我娘心狠,而是没有大姐换回来的粮食,一家子都得饿死。不给我换前程,家里也是一样扛不住那些人……他们想祸害人,办法多的是……不是我娘心狠啊!是真的没有办法……所以,我得在城里立住脚,我得有出息,让别人有顾忌,再也不敢欺负人。” 这个时候,不管在京城干什么。对于小地方的人来说,就是留在了京城了。在他们心里,就有敬畏。 林二姐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突然觉得他答应婚事,并不是喜欢自己,而是跟自己看上他的大学生身份一样,他也是看上了自己家在城里的这一点。 她当初虽然没报着多大的奢望,觉得他会有多喜欢自己,但现在面对现实,多少还是有点伤心。 成了亲,结成夫妻。好似日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第二天,想去找林雨亭说说跟他一起南下的事情。一进院子,就见到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林雨桐夫妻坐在阴凉处,紧挨着说话。 林雨桐给甜瓜削皮,顺手切下一小块喂到四爷的嘴里。四爷边翻书,边张口就吃了。 “甜吗?”林雨桐低声问道。 四爷点头,“甜。” “我最会挑水果了。会挑水果的女人都会挑男人。”林雨桐幼稚的笑道。 四爷点点头,“这是夸我呢吧。” “才听出来啊。”林雨桐笑着,又喂了他一块。 三个孩子看见了,都扑了过来,跟等着投食的小麻雀似得,张着嘴叫唤。 林雨桐一人给喂了一块,才又跑到一边去玩了。 林二姐眼里有了些羡慕,这才是夫妻吧。 她进来就笑道,“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这么腻乎。” 林雨桐就笑着站起来,递了一块甜瓜过去,“尝尝,真的挺甜的。” 林二姐接过来,往屋里去,“进来,咱们说说话。” 林雨桐把果盘给四爷放在一边,又指了指孩子,“多看着点。” 进了屋子,林雨桐见林二姐眼睛有些肿,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这样啊。爸妈眼睛肿着,你这眼睛也肿着。老幺赚了钱了,怎么弄得大家都睡不着觉了?” 林二姐隔着帘子看着外面的四爷,问道:“你结婚这几年了,过的好吗?” 这话莫名其妙的。 “我像是过的不好吗?”林雨桐笑道,“有个人陪着,多好啊。怎么了?你跟姐夫吵架了?” 林二姐没说话,“就是觉得累。”天天都觉得累。 “结婚过日子,不能跟谈恋爱那时候比。”林雨桐就笑道,“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琐事。不过,□□,就能包容。各退一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二姐别一味的好强就好。” 是啊!这不就是问题吗?正因为两人都不爱对方,而是理智的选择了对方的条件。觉得满足了自己某一方面的需要,才结合在一起。 所以,包容变成了忍让,谦让变成了妥协。每一次矛盾与冲突,都叫人身心俱疲。 邓城不是个坏人,只是有些自卑,有些小心眼。家庭的悬殊,让他缺乏底气,有些敏感,习惯于多思多想,就怕什么地方又做的不合适了。 但也正是这一点的差别,叫人觉得,跟他相处,真的很累。 第338章 那个年月(67)一更 那个年月(67) 林二姐收敛了脸上的怅然之色,“我其实还是想跟着老幺去南边看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不想叫林雨桐看见她的窘迫,“我……” 她的日子过不下去,也确实是事实。靠她一个人的工资开销两个人的生活,真的不容易。当家过日子,什么都要准备一份,怎么俭省都显得捉襟见肘。别人家里炖猪蹄,自己家里就能醋溜个白菜。一样的收入,过两样的日子,谁心里都不会自在。 林雨桐马上就明白了。二姐过日子跟大姐不一样。大姐是那种挣不来就省着花销的人,但二姐却不是。她的生活还是跟之前没结婚一样,喜欢去看个电影,逛个公园,周末还想着出去下一趟馆子。一年四季换季的时候,都得添一件新衣裳。好像最近还订了牛奶,每天半斤,一个月下来也几块钱呢。她的工资还真是未必就攒的下。以前吃喝跟着家里一起,也没有人情往来,婚丧嫁娶的开销。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己顶门立户的过日子,是艰难。 而且,从性格上,二姐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安分下来的人。看见别人挣钱了,她要不去挣点,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 于是,她笑了笑,“那就去呗。跑一趟,顶一年的工资。再说了,老幺也不是小气的人。这市场大了去了,没有你掺和,也自有精明的人掺和。世上的钱哪里能叫一个人赚完了。与其带着别人趟路子,为什么不带上自己人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难以开口的呢?” 林二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那……我就找老幺说说……” 然后,还真就利索的起身离开了。 看着林二姐离开,林雨桐才去找四爷,“我本来以为她要借钱做本钱呢。没想到没开口。不过,这两口子看着可过的不怎么顺心。” “过日子嘛。知足就能常乐。”四爷头都没抬,“两个都不是能知足的人。你二姐是个喜欢钱的人,偏偏找了个丈夫,是个爱权又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两人的欲|望都没有止境。” “爱权?”林雨桐一愣,“这说的是二姐夫,不像啊。” 四爷起身,伸了伸懒腰,“是不是的,以后就知道的。” “怎么了?”林雨桐低声问,“求你什么了?” 四爷摇摇头,“没有,就是不止一次想去家里拜访父亲。表达一下他的仰慕之情。” 想直接搭上老爷子? 林雨桐皱眉道,“不用搭理。也不用看着林家的脸面给他方便。”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压着别出头。要不然,还不定怎么样呢? 四爷揉了揉林雨桐的头,笑了笑。这些事哪里需要她操心。 不想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邓城突然问道:“上次听三妹跟妈念叨,说是想找个能照顾产妇的人,不知道现在还要不要?” 这话确实是说过。印薇刚生了个闺女,如今是郭永红请了半个月的假照顾月子呢。两边都没有人能照看,这总不能让郭永红一直请假吧。也不合适。 所以,林雨桐才说,不行就找个上了年纪的大娘,一个月二十块钱,只要把产妇伺候好了就行。叫林妈帮着打听一下。想干这差事的人其实不少。 林妈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毕竟要找到一个能干的,还得勤快,干净,不碎嘴,老实本分的人,也不是那么刚好凑手的。这不是正打听呢吗? 邓城一问,林妈还以为有合适的。就要说话。林雨桐赶紧拦了,抬头笑道,“现在不用的,都找好了。老家的一位婶子过来。你们也知道了,老家人不少。自家人,肉烂到锅里。” 林妈奇怪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到底没有再说话。 邓城楞了一下,“那就算了。我才说,老家那边,我也能找到合适的人。” “那就多谢姐夫费心了。”林雨桐客气的道。 林二姐抓着筷子的手都抖了。邓城说这话,根本就没跟她商量。 等晚上回去,林二姐彻底的爆发了,“你什么意思?你想叫你娘还是你姐你妹又出来给人当保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这不是帮你妹妹家吗?”邓城将领口的纽扣解开,“你昨儿不是说,你三妹的夫家,送这个送那个,我家里送不起。出力还不行吗?这也值得你说道,发这么大的脾气。” 见林二姐还要发怒,邓城就拉了林二姐道,“咱们是夫妻,我的荣耀不就是你的荣耀。你那三妹夫家里得情况你也知道,只要随便动动手指,我就能往上升一升。从企业单位到事业单位,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你如今看看,我如今在厂里也不少时间了,这个副科都升不上去。你不着急啊。咱们送不起钱,送钱人家也不稀罕。叫你平白跟你妹妹张口,你又张不开口。咱们给人家解决一点实际的困难怎么了?不也是亲戚间相互帮忙吗?” 林二姐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但这事你得跟我提前商量。再说了,有钱了求谁不是求。非得求到我妹妹头上。这以后,我有什么脸面跟姐妹相处啊。” 邓城奇怪的看林二姐,“兄弟姐妹家相互帮衬怎么了?” “反正,我不能在姐妹面前没有了这个体面。”林二姐烦躁的道,“等我这次南下,要是赚了钱了,大不了送一台彩电给领导,难道还换不了一个副科。” 邓城一愣,“一台彩电……能倒是能,就是害怕你到时候舍不得。” “挣钱就是为了花的。也是为了体面的。你当官是个体面的事,我为什么舍不得?”林二姐瞪了一眼。“你别管了。” 晚上,林雨桐窝在四爷的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 “这人心开始浮躁了。”林雨桐这么说。 四爷笑了一下,“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林雨桐有些若有所失。 家里的琐事,那是怎么也处理不明白的。到了周一,两人就开始了学校的生活。 这一次有了一件新鲜事。 班长洪芳有孕了。她本来就是结了婚的人,怀孕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学校的规定却有。对于这一届学生,在入学前如果有孕,那不算。但如果在上学期间,怀孕,那绝对不允许。要是想生下来,就得背处分。尤其是洪芳入学之前就是干部身份呢,这叫她有孕这事,变的非常敏感。 这并不是对已婚的女同学不公平,对已婚的男同学也是一样。但凡家里的妻子在这几年间有了身孕,要生产,只要被举报出来,或是被发现。那处分可是会记在档案里的。 洪芳这么些年了,就只有一个女儿。好容易又怀上一个,家里的公公婆婆都想叫生下来。 可洪芳却做了难。 年龄不小了,在学校学习本来就很吃力。要是再怀孕,再因此背上处分。这到底图什么。 简平就道,“你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要不要这个其实无所谓的。” 洪芳当然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但是家庭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孩子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她不是小年轻,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丈夫的意见,公婆的想法,都是要考虑的。 “你不懂。”洪芳看了一眼简平。 前程,事业,家庭。女人处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所追求的东西当然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倒是有些明白简平的心思。她的天平向家庭倾斜。 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扔下丈夫孩子来上大学,本来就需要勇气。肯定也是想在将来更进一步。如今,档案上有了瑕疵,一切又都成了未知数了。 每天中午,晚上,洪芳的爱人老杨,都会带着饭盒给洪芳送饭。看来对这个没出生的孩子,特别的坚持。 洪芳的脸色一天不一天差,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肚子已经微微显怀了。 林雨桐看着都辛苦。 这天放学,她终于叫住了洪芳。洪芳是班长,以为林雨桐有事,就留了下来。她爱人老杨已经在教室外面转圈圈了。这样的现象,连老师也无奈。 林雨桐小声道:“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有些孕妇是不适合做流产手术的。” 她说完,就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以洪芳的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办? 洪芳确实愣了一下。林雨桐跟大家的关系说不上亲密。隔阂还不小。但是没想到还真是个热心的人。 她明白林雨桐的意思。以做流产的姿态去医院开个不能流产的证明。 这就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身体上的客观问题。学校的老师想网开一面,也好歹得有个说得过去理由吧。 这也不过是去医院找个熟人就能办成的事。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如此一来,处分可以有,但是留档的事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对她以后的影响也十分有限。 四爷听了林雨桐做的好人好事,就低头看林雨桐的肚子,“有办法咱们也不再生了。乖!听话,咱们不生了。” 他以为她还想再生,一想起当时的样子,他心都开始抖了。 第339章 那个年月(68)二更 那个年月(68) 过了两天,洪芳带着老杨,两口子大晚上的敲开了林雨桐和四爷的门。 “快进来。”林雨桐赶紧将人让进来。 老杨跟四爷握手,“大晚上的,打搅了。” 四爷客气的请两人坐。 老杨才把一网兜的水果罐头给放在桌子上,“真是太感谢了。要不是小林提醒,我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聪明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四爷笑道,“这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往这地方想呢。” 老杨点点头,叹气解释道,“我知道不少人都觉得我是想要个儿子,才坚持叫生二胎的。其实,还真不是。我也是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家里的老人倒也不是重男轻女,要不然也不会支持洪芳考大学。我家里吧,情况有点特殊。好几代了,就一只是一脉单传的。不管男女,都是一个。我爸就是招赘来的。我们想着再生一个,就是因为人丁单薄。几代之内,我们家是没有亲戚的。能走动的也就是洪芳的娘家了。想要孩子的心情,跟孩子的性别无关。看人家家里热热闹闹的,有兄弟姐妹帮衬,我们是羡慕啊。总想着闺女一个人,太孤单了。好容易怀上一个,你说这事闹得……” 林雨桐给两人倒了茶,才问道,“现在怎么样?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处分有,不记入档案。”洪芳摸着肚子,“你说咱们这代人,活的咋就这么难呢?” 两人说起了班级里的事。 老杨却跟四爷闲聊说起了供销社的事,“……我在这供销社也干了十多年了吧。从来就没想过供销社的东西会卖不出去。可现在还真就是邪性。说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 “你拉倒吧。”洪芳白眼一翻,“你们卖东西要本,菜不许挑。那售货员的眼睛,恨不能长到天上去。你再看看外面,那些自发的形成的自由市场,新鲜不说,价格也公道。人做买卖也热情,态度好。我就宁愿多花几分钱,也不愿意看你们那些人的脸色。” 四爷点点头,“只怕等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落实了,这样的自由市场也得规范了。农民在地头种上三两分地的菜,估计自家也吃不了。拿出来换成钱,是肯定的。你们的供销社,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剧烈。尤其是在农副产品这一块。” 老杨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也就是现在日用品,肥皂洗衣粉牙刷牙膏脸盆毛巾手套,还有什么罐头,挂面的销售正常。菜肉彻底不行了。” 改革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如今,人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改革。 等周末回了林家,林大哥就笑道,“如今不光是说改革,还说开放。” 林雨桐就笑,“怎么说起这个了?”开放的事好似离他们还远。 林大嫂塞给林雨桐一把葱叫她剥,就笑道,“是我。我一个表叔回来了。从美国。” “哟!这可是海外关系啊。”林雨桐打趣道。 “说是中美建交了,回来看看。”林大嫂缩了缩脖子,“以前有海外关系,那都得缩着脖子走路,就怕走在街上被扔了臭鸡蛋。如今,好像也没那么邪乎了,但是我这心里还是不得劲。那边叫出去吃一顿饭,我都没敢去。好处咱也不想沾。但这国外的亲戚,我也不敢认。他就是有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 林雨桐就笑,“只要是亲近的人,去见见也无妨。没那么怕人。” 林大嫂的态度十分的坚决,“别人的钱我也不稀罕。不能说是国外回来的,带的钱多了,就去巴结个没完。我还干不出这事了。我爸妈哥哥嫂子都没去。其他的几房亲戚都去了。我爸还说,要是认亲,回家来认不就完了吗?大门给开着,好酒好肉咱们也伺候的起。可别整的跟高人一等似得,咱们也不扒着他们过日子。” 林大哥就道,“你们这就是轴。” 林爸呵斥林大哥,“你老丈人做的对。这才是心眼正。一辈子腰杆都挺的直。咱们穷,咱们有骨气。”想了想,到底没说美帝苏修这样的不利于团结的话。 晚上的时候,四爷躺在床上,见孩子们都睡着了,就叫林雨桐拿出了世界地图来。一个人对着地图看了半晚上,叹气了半晚上,到底是几点睡着的,林雨桐都不知道。 第二天林雨桐睁开眼,看见四爷看着顶棚,眼睛还是红的。 熬了一夜吧。 “怎么了?”林雨桐伸手过去,想摸摸他的额头。 “你说,当初皇阿玛还有爷是不是都做错了。”四爷怅然的看着林雨桐。 这是说的海禁的事。 林雨桐沉默半晌才道,“爷当初,并没有时间改先帝的章程。但是弘晖后来,不是一点点的慢慢的改动了吗?” 四爷搂住林雨桐,叹了一口气。唯一欣慰的是,弘晖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改动先帝的章程。可能因为当时自己这个太上皇还活着,另外,还有一群皇叔在。所以,他改动的也很小心。就怕引起反弹。 “那孩子,也不容易。”四爷又低声一叹。 林雨桐的眼泪就下来了。不管过了多久,对孩子,心里还是记挂的。 四爷赶紧摇着哄她,“又来了。别哭了。世上的事情解释不清楚,说不定他们跟咱们一样,在什么地方,生活的好好的呢。” 随着三个孩子的醒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能再提了。 但林雨桐还是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这天刚下课,四爷就在教室外面等着。林雨桐赶紧拿了书包出去,拉着他就走,“怎么了?”没事不会看自己看的这么紧,来教室接人的。 四爷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印臻的母亲来了。”他压低声音道。 韩春霞? 每月都给她寄钱的。虽然是同城住着,但因为有孩子占据了所有的课余时间,所以林雨桐和四爷根本没登过门。 这两年也没联系。其实她要是想见儿子,也很容易。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找过来。不方便上门,难道来学校还不能见到吗? 但是人家愣是没有出现过。 林雨桐都快把这个婆婆忘记了。每月寄钱也成了例行公事。 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人在哪呢?”林雨桐问。 转过弯,看到自家屋子前面台阶上坐着的人,不是韩春霞是谁? 四爷其实不善于跟女人打交道。不管这个女人是谁? 要是亲近,他会不吝啬的多说几句。要是不亲近,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雨桐就先迎上去,“您怎么这个点来了?快屋里坐吧。” 四爷已经拿钥匙打开了门。 韩春霞看到儿子的样子,先是皱眉,然后就抿紧了嘴。 林雨桐扶着韩春霞坐下,倒了茶,“是有什么事吧?” 她又开口问了一遍。 韩春霞却开始打量起屋子,“收拾的还挺利索。” 林雨桐皱眉,“借别人的地方住,不收拾好怎么行?” “能在大学了借到这样的地方,不容易。”韩春霞笑道。 四爷皱眉道:“不过是曾经帮了帮那些在你眼里都是有问题的人一点小忙而已。有什么不容易的。” 林雨桐知道,韩春霞再这样打量下去,四爷真的要烦了。 搁谁碰见这么一个凡事都要指手画脚一番的人,谁都受不了。莫名其妙。 她和四爷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四爷能给她提供富足的生活,这就算是做到尽头了。再多的也没有了。 毕竟,亲儿子在京城近在咫尺,你要是真的想缓和关系,早干什么去了。 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都是做父母的人,真心疼孩子,不是这样的。 林雨桐总觉得这个母亲的爱,有点自私,有点□□。而且韩春霞是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女人。 可四爷是受人拿捏的人吗? 这不,才一句话,就碰到钉子上了吧。 毕竟,韩春霞以前,是一个政治立场非常鲜明的人。 果然,四爷的话一出口,韩春霞就闭嘴了。 林雨桐不想叫事情闹的太难看,就主动道,“没吃饭吧。我现在就做。” 韩春霞没说话,就是默许了。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觉得他现在忍耐的很难受。 她有些烦躁,但还得笑着道,“是不是钱不够用啊。”她说着,看了韩春霞一眼,拿了两个西红柿几个鸡蛋出来。下一把挂面凑活一顿算了。西红柿鸡蛋面,就不错。 韩春霞端着杯子,看了林雨桐一眼,“不缺钱,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钱。再说了,我有退休工资呢。” 林雨桐就纳闷了,什么叫一个人? “油要放少一点,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怎么行呢。”韩春霞猛地出声,吓了林雨桐一跳。 她正准备炒臊子,被这一嗓子吓的差点将油壶给扔掉。 四爷赶紧过来,给林雨桐抚了抚背,然后看着韩春霞,“我们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你有什么事就说,我们的日子怎么过,自己说了算。” 第340章 那个年月(69)三更 那个年月(69) “你这是什么态度?”韩春霞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桌上四爷写了几天的稿纸全都湿了。 林雨桐赶紧先把稿纸捞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平铺好放回床上。又拿了抹布去擦桌子。 韩春霞不自在了一瞬,文化人的写的东西金贵,这她知道。以前印长天是这样,后来赵三海这个车间主任,也经常写一些东西。一个个都宝贝的不得了。要是敢把赵三海写的东西弄湿了,那混蛋就敢大耳聒子上来。如今,这事放在了儿子身上,她一样气虚。但是转身,她就对准了林雨桐,“女人家,就该把屋里收拾利索。这些东西,不能摆在桌子上。” 这好怪我了? 林雨桐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四爷要说话,林雨桐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这事男人出头不合适。她看了一眼四爷,跟韩春霞掰扯至少得叫四爷避出去。要不然,得难做了。他肯定乐意自己压下这个人,但要是当着他的面,就有些尴尬了。毕竟韩春霞是印臻的亲妈。 她拿了两个饭盒给四爷,“去食堂买两份肉菜。要是四喜丸子还有,就都买成四喜丸子。” 说着,就对他眨眼,叫他出去。 四爷担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微微点头,叫他放心。 “还要别的吗?”四爷又问了一声。 林雨桐摇头,“别的味道都不好。” 就是四喜丸子,还是看着程叔的面子,在教工食堂才能买到。这玩意自家坐起来麻烦,所以,宁愿买着吃。这个时候的肉,都是好的。做出来的东西,也实惠。 看着四爷出去,林雨桐转过身,“老太太,你坐吧。你说的对,这东西是不能乱放。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忙啊!他有论文要写,我有研究要做。我们都是好脾气的人,从没发生过磕磕碰碰的冒失事。所以,也就那么放习惯了。谁能想到老太太不光是脾气大,手劲也不小。来来往往的这么些人,还没见过手劲这么大的人。” 她将鸡蛋打进碗里,然后拿着筷子搅拌,嘴上却没闲着,“听着老太太的意思,这是退休了。好像不到年限吧。还有好几年呢?怎么?叫谁接班了吗?我记得赵家的兄弟不都有工作吗?怎么还需要接您的班啊?您这思想积极的人,总是跟zhongyang保持一致。还可以在岗位上继续多做贡献嘛。怎么就退休了?” 鸡蛋液倒了油锅里,发出响声来。林雨桐忙着翻炒,回头就笑道:“刚才老太太说我没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您批评的对。但我觉得同样作为职业女性的您,应该是能体谅的吧。咱们这样的女人,外面要一把抓,家里也不能马虎。这里面的难处,您该是最能体会的吧。” 林雨桐也不看韩春霞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非常的难看。她心情颇好的将西红柿倒进锅里翻炒,心里道,这人就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要不然手真的就得伸到家里来了。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一个婆婆顶在头上。没圣母到那个份上。 她边炒菜边道:“至于多放油这事。您还真不能怪我大手大脚。油是公公给的。他老人家就怕我们要学习,还有照顾孩子,太过辛苦,亏了身体。觉得吃饭没点油水怎么行呢。一片慈父之心,拳拳爱子之情,怎么好辜负呢?您说是吧。” 她把菜炒好,饭后盛出来,再给锅里添水,准备下面。 韩春霞觉得自己在厂里都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今儿才算是见到真正厉害的主了。 自己说了她一句女人应该把家里收拾利索。她句马上表示说她自己也要忙着‘搞研究’,什么职业女性。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你儿子是大学生,我也是大学生。凭什么我就得伺候他啊。我又不是家庭妇女。 还说什么自己手劲大,不就是说自己粗鲁,乱发脾气,还推卸责任吗? 做婆婆的提醒儿媳妇过日子要节俭,她马上把印长天搬出来,暗指自己不是个慈母。 没有说一句难听话,可句句都跟刀子似得往人心窝子上戳。 说话轻言细语,脸上笑意盈盈,笑里藏刀不过如此。 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媳妇。 当然了,儿媳妇出身好,学历高,这都是有面子的事。关键是肚子还争气。这样的儿媳妇拿出去是挺有面子的。厂里谁不羡慕自己啊。 可这什么事情还真是有利有弊。这性子也太厉害了一些。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不高兴又能怎样,自己没有底气摆婆婆的谱。 她还得好言好语的说话。 “你说的也有道理。”韩春霞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半天才道。 这就对了嘛!有话好好说。只要不过分,该管的也不能干看着的。 但是想要指手画脚,对不住了,咱们不伺候。 她态度和缓了,林雨桐的语气也就柔和了下来,“相互理解,重在沟通嘛。咱们娘俩在这里说叨说叨,不就很好吗?” 这时候,四爷推门进来了。饭盒是空的。 “好菜都卖完了。去的晚了。”他是这么解释的。 但林雨桐敢保证,他就在外面听墙角。根本没去食堂。 林雨桐接过饭盒,“有没有的有什么关系。洪芳那晚拿来的罐头还有,开一个午餐肉的,开一个鱼肉的。也省的炒菜了。” 韩春霞想说浪费,但到底嘴角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四爷应了一声,果然翻出罐头,又多开了一个黄桃的罐头给韩春霞,“吃一个吧。下火。” 有这么气人的吗? 但林雨桐还是赶紧给拿了个勺子,“吃吧。尝尝味道。” “给孩子留下多好。我吃这个,糟践了。”韩春霞有些受宠若惊。 林雨桐就笑道,“孩子们也不缺吃的。给您钱,就是叫您别亏待自己。别攒着了。只有吃到自己肚子里,才算不亏。” 说着,锅里的水就开了,林雨桐下了挂面进去,一会饭就好了。 西红柿鸡蛋面,一人一大碗。开了两个肉罐头,也算是丰盛。 饭桌上,韩春霞突然开口,扔下了一个大雷。 “我想跟赵三海离婚。”韩春霞轻声道。 “咳咳……”林雨桐一下子就呛住了。这个便宜婆婆,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四爷放下碗,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伸手给林雨桐拍了拍,“慢点。”说着,就顺手拿了水杯子给她喝水。 林雨桐灌了半杯水,才算是缓过来。 这个年代离婚的人,比大熊猫还稀少。可自家这便宜婆婆已经干第二回了。 那个年代,特殊时期,真正离婚的有。但更多的是两口子商量好的,为了保全孩子假离婚。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如今不是有很多的都复婚了吗? 像是韩春霞对印长天这般,做的决绝的,真的不是很多见。这已经算是奇葩了。 回头,又想跟赵三海离婚,这是为什么啊? 两人一起都过了十多年了,真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林雨桐问道:“为了什么?你们过了这么些年了,也不能说突然就过不下去了。或者是,你跟那边的儿子媳妇相处的不愉快?”但跟晚辈相处的不好,也不能说要离婚啊。 再离婚这可就是第二回了。 这事搁在三十年后,都绝对属于稀罕事。都多大岁数了。老头老太太了,这不是瞎折腾吗? 韩春霞挑着面条,吃的很香,咽下嘴里的才道:“赵三海贪、污受、贿,公款吃喝。你知道他们一桌人吃了多少钱吗?一百多块啊。十三个人啊,每个人吃了八块多钱。” 林雨桐比较懵,这事……怎么了? 公务消费一直都是个问题,但这跟离婚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能行呢?”韩春霞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样的行为简直太恶劣了。这不是拿大家的血汗钱挥霍吗?” 林雨桐眨巴着眼睛看着韩春霞,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了,不由的问道:“那这……又怎么了?” 韩春霞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林雨桐,“你的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呢?大学生也不能只学文化,不抓思想教育吧。”她放在碗筷,坐端正了,看着林雨桐问道,“要是你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你该怎么做?” 自然是暗地里唾骂一番。 林雨桐这般想完,突然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春霞道:“您不会是……举报了人家吧?” “当然得举报了。”韩春霞义正言辞,“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举报呢?如今上面已经派人下来了,从厂长,到厂办主住人,到那些科室的头头脑脑,都要查。这些蛀虫就应该清楚出geming的队伍。” 从上到下,你把人都给得罪完了。 林雨桐看向四爷,真觉得碰上这样的人简直生无可恋了。 即便想打抱不平,但是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种呢? 第341章 那个年月(70)一更 那个年月(70) 四爷面上的神色不变,只夹了一块午餐肉给林雨桐,却头也不抬的对韩春霞道:“反正我也不在机械厂呆。跟我关系最亲密的云师傅也已经不在机械厂了。你怎么做,我都无所谓。关键是舅舅他们,如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吧。” 林雨桐一愣,对了!还有韩春霞的娘家。当初她跟印长天离婚就是回了娘家,然后才又马上改嫁给同一个厂的车间主任。那么就是说,整个韩家,包括韩家大部分的亲戚朋友都是在机械厂的。她一个人利索了,但娘家的人却不好做人了。尤其是那些接替了父母工作的侄子侄女们。她这一下子掀翻了一船人,就连秦桧还有几个朋友呢。何况这么多人,光是三亲六故,就是一大群。 这时候,人交往的圈子差不多都是固定的。大家工作在一起,住在同一片区。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么些人。双职工福利更多一些,所以连姻亲都是一个厂的。 她如今把人得罪了,多少人同仇敌忾对着韩家。只怕韩家都不敢叫韩春霞上门了吧。 韩春霞果然一僵,抓着筷子的手,半天都没有动作。然后猛地挑起面,虽然吃的快,但是动作还是文雅的。 到老了,还都是个美人。 韩春霞看了一眼四爷,“你小的时候,我要靠着你舅舅。如今你大了,我还要指望他们什么?又不是没有儿子。” 四爷吃的很斯文,“那你希望我这个儿子怎么做呢?” 韩春霞看着四爷,“我老了,自然希望跟儿子住在一起相互照应。即便我跟赵三海离了婚,因为举报的功劳,也可能分一个四十平所有的房子。足够咱们住了。你们两口子住里间,我带着孩子住外间。等你们工作了,也就有新房了。工作忙的时候,孩子跟着我。周末跟着你们。我的工资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足够我们祖孙生活了。” “我在赵家一天,你就不会回去。我一年到头就见不到几次儿子,孙子更是一面都见不上啊。比起赵家,我更希望跟你们住在一起。你的脾气倔,我不离婚怎么办?但要是离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赵三海那人,前几年,卑鄙的事没少干。他是犯过错误的人。可这人也会钻营,又会看风头。就算清算,也没见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想点办法,能离婚吗?” “当初跟你爸离婚,是为了你。后来跟赵三海结婚,出发点还是为了你。如今老了,为了儿子孙子,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再离一次又怎样。” “反正错的又不是我。”韩春霞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这么些年,给赵家当牛做马,也累了。不管怎样,赵家的三个儿子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媳妇是我给看着一个个的娶回来的。甚至就是赵家的孙女孙女,也是我照看着出生的。小三子家的媳妇还是接了我的班才能正经的工作的。我这后妈,谁也无可指摘。” 意思是,舆论会站在她的一方。 看来她还真是深思熟虑了。 四爷却半点不为所动。要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谋划走,她今儿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说这么一番话了。而是等真的离了婚,才来要求跟他这个儿子一块生活了。 他又给林雨桐夹了一筷子肉,才对韩春霞道:“你想离婚,是你的想法。但是赵三海并不答应。知道了是你举报了他以后,他就更不会答应了。是不是?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出面,甚至希望动用父亲的关系施压,叫你从赵家的牢笼里挣脱出来。” “你不是一个很能忍让的人。不管对谁。别说什么为了我的话,归根究底,就是你在赵家没有了话语权了。赵家进门了三个儿媳妇,都在跟前住着。顶替了你的工作,几个孩子还得你照看。但是,比起你来,赵三海更相信他的儿子。家务事上,自然是相信儿媳妇。人家才是一家人。你发现,每天除了给别人看孩子做饭洗衣服,就什么也不是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再也不会告知你一声了。你觉得你像个保姆了。觉得不公平了。” “人心就是这样的。大部分的女人退休后,都是这么过活的。为什么只有你委屈了。说到底,就是不甘。他们没把你当赵家人。你也没把自己当做赵家人。别人看孙子,那是心甘情愿。因为那是亲的。她愿意为儿孙当保姆。这也是一种幸福和价值。” “所以,你觉得,给别人看孙子,为什么不给自家看亲孙子呢。”四爷一笑,“其实,你要是真给我看孩子,要不了几天,你又有了新的欲|望了。你觉得你为了儿孙辛苦。我们就得听你的指派。从指派儿孙上,重新找到自我。” 四爷皱皱眉,“还是那句话,你的私事我不管。这次离婚的事,你也不需要征询我的意见。我也不会参与。就像是你当初跟我父亲离婚,又迅速的跟赵三海结婚,都没有跟我说一声一样。我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你要离婚了,有地方住,我就给你生活费。没地方,我来安排,生活费还是照样。若是觉得需要人照顾,我也可以找个人来伺候你。工资我来支付。” “你要是离不了婚,我也无可奈何。但要是赵家难为你,或是敢对你动手,你只管打发人告诉我。我来处理。” “你看这样的处理可以吗?”四爷说完,就看向韩春霞,等着她的回话。 韩春霞的嘴唇都是颤抖的,“你是这么想我的?” “我怎么想你不重要。”四爷有些不耐烦,“你确实是个好后妈。以前对大哥他们就挺好的。至少比对我上心一些。等到了赵家,你对赵家的三个儿子也挺好的,出门嘘寒问暖,进门就有热饭。我想问问你,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吃你做的饭是什么时候吗?我晚回来的时候,你给我留过饭吗?那一年,外婆还在世吧。我过生日,她偷偷给了我一个鸡蛋。你把那个鸡蛋收了,分给赵家的三个儿子。这事,你还记得吗?” “我是后妈!你是我亲儿子。”韩春霞的脸都白了。 “后妈必须对不亲的更好,别人才不会说闲话。”四爷点点头,“对亲儿子无所谓,不管怎么样,都是亲的。你就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付出和收获都是成正比的。你不能在别人的田里劳作,却嫌弃自己的田给的产量低吧。人总得学会知足。”、 不是你想要什么,就都能满足你什么。他从来就不惯这些人的臭毛病。 要是不压下她这样的想法,她想要的会更多。先是自己,再是孩子,最后会想着印家。 韩春霞蹭一下站起来,“行!你翅膀硬了,你能耐了。可你别忘了,我还是你妈,亲妈!总得有你求我这个当妈的时候。” 说着,就起身,出了门,将门摔的哐当一声响。 林雨桐眼睛眯了眯,“不会出什么事吧。” 四爷摇摇头,“随她去。” 两人都当这事暂时就这样了。等着她那边的消息,看这婚事离了还是没离,不管怎么着,人还是得好好安置的。 谁想到第二天上午,上了一半的课,四爷班上的老钟就找来了。 “……说是印臻的母亲,找到了学校学生处。如今,系里的老师,班上的辅导员,都去了……”他低声对林雨桐道。 竟然敢闹到学校。 林雨桐跟老钟道了谢,就赶紧找了过去。 跑到办公室外面,就听见里面的哭声,“……我不是来学校告状的。孩子想不通,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作为一个母亲,就是希望,老师能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对我好不好的,真的没有关系。我就是怕这些年的隔阂,给他造成……” 林雨桐简直能气死。 这简直就是个老政客的手段! 她推开门进去,看见四爷头上的青筋,还有紧攥在一起的拳头,顿时就心疼坏了。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你别再说了。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说着,她就掏身上的钱,“您要两百,我们真的拿不出来。这是我们刚发下来的生活补助,我们两个人两个月的,一共九十六。给我们留四十六,您拿五十吧。其他的,您再容我们几天,缓一缓吧。谁过的都不宽裕。再说了,不看别的,您好歹看着点孩子。三个孩子还要养活呢。不是我们不向爸爸要钱贴补您。实在是……当年爸爸刚出事,你就离婚改嫁。如今爸爸恢复工作了,你又想要这个要那个。我们做小辈的拉不下这个脸啊。但凡我们有的,你想要,只管拿去。但是叫我们求爸爸,那绝对不行。不管您怎么给老师说,我们都是这个态度。我们每月给您二十,这些年也从来没断过。您这要是再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说着,就将五十塞给韩春霞,哭着拉起四爷就走。 第342章 那个年月(71)二更 那个年月(71)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的信息量还真是有点大。 韩春霞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不能不说,他们刚才听的挺动容的。可再回头一想,这到学校告亲生的儿子的母亲,还真是头一回见。谁家孩子的不好不是藏着捏着,就这位母亲,最是大公无私,公正公道。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来告诉老师,应该纠正孩子的哪些缺点。 但这是大学,面对的学生是个成年人。而且是已经结婚,有了孩子的成年人。这样的言论,一个不慎,会毁了孩子前程的。 不管这个孩子好不好,但这个当妈的,恐怕真的没几分慈母心肠。 一个老师就低声对其他几位老师道:“刚才那个女同学,是印臻的爱人。数学专业一个很优秀的学生。而且,两人确实生育了三胞胎。孩子还小。” 那这生活是挺困难的。每月还得供养一个什么都不缺的母亲。 孩子肯定是其他的亲人代为抚养的。 就有老师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看也不看韩春霞。这些人前几年也是受到冲击的。有些家里也闹过不愉快。因为,对于这种抛下正在困境中的丈夫的女人,就先失去了三分好感。 于是,就陆陆续续的都起身了。这样的事,有什么可说的。 两个在校大学生,一个月的收入总共才四十八。自己要吃喝,还得抚养三个年幼的孩子。但这个母亲,退休工资也该在四十以上。还需要从困难的儿子手里再拿二十。 她缺什么吗? 什么都不缺!又不是有了什么疾病,做子女的不管。这不是身体康健,中气十足吗? 不能帮孩子,还得从正困难中的孩子要钱。明知道孩子没有,还这样做。这不是逼迫着孩子从她前夫那里伸手是什么? 因为孩子不能满足她的条件,就来学校告状威胁。 这是什么母亲? 简直太恶劣。 出去的老师就看到楼下花坛边,小两口依偎在一起,尤其是那位女同学,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连个声音都不敢有。 越发觉得小两口不容易。 四爷歉意的朝过去的老师点头致意。十分恭敬。 要说这样的学生,是个不孝的人。他们是不信的。 韩春霞手里拿着五张大团结,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儿媳妇说的每个字她都懂,连在一起她就有点懵。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谁要过他们的钱了。谁在乎那点钱了? 她不过是想告诉他们,活在这世上,孝字大如天的道理。 什么东西都可以是封建糟粕,唯独老祖宗传下来这一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变。 可怎么就成了钱的事了? 这不光是钱的事,这是在人前把自己这个当妈的面皮给揭下来了。 自己不是一个慈母,甚至成了一个为了钱财,为了体面,要亲手毁了儿子前程的恶毒的母亲。 那么,自己说的话,还有谁信呢? 自己想了半晚上,废了半天的口舌,不是白费了吗? 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将自己打发了。 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个样子的姑娘。这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心思这般狠呢?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脸涨的通红。她在厂里一直是风云人物。为什么?不就是嘴皮子来得,脑子利索吗? 赵家的三个儿媳妇,都是动不动就撒泼的货。她都觉得犯不上跟那样的蠢货计较。 轮到自己的儿媳妇身上了,好家伙,自己还没教育媳妇呢,先被媳妇收拾了好几回。 她都觉得头疼的厉害。 好容易站起身,下了楼,走到外面,就看见儿子媳妇站在楼下,静静的等着她。 她满是怒气的走过去,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一直恭敬的将她送出了校门。 韩春霞走了好远,才发现不少人都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五十块钱,就没松开过。这么招摇过市的拿着钱从学校了过。可不证实了自己是为了钱才去的。 想着还回去吧。又拉不下脸。 但还是委屈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这么算计,还不是为了他们。不过是想叫儿子听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而林雨桐和四爷也没去上课,回了屋子。 四爷抬起林雨桐的下巴,“叫我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又用了催眼泪的药了。” 林雨桐点点头,“没用多少,敷一敷就没事了。” 四爷就起身弄热毛巾,“以后不用这么狠。” 林雨桐‘嗯’了一声。她不过是心疼自己的男人罢了。那种情况下,不管四爷有多少委屈,不管韩春霞说了什么,四爷都不能反驳,都不能顶嘴。否则,作为晚辈就先没理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谁的委屈都有办法还回去,碰上这样的爹妈除了受着还能怎样? “她还是别离婚的好。就在赵家呆着吧。”四爷将毛巾敷在林雨桐的眼睛上,低声道。 林雨桐点点头,“也好。” 就在赵家吧。要不然,她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四爷就道:“明儿咱们去一趟机械厂。” 她不是喜欢折腾吗?那就留在机械厂,留在被得罪干净的厂里慢慢的折腾吧。喜欢与人斗,就就斗吧。那儿如今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大的战场。她爱折腾谁都没关系,只要别来折腾自家就行。现在她敢跑到学校告状,是不是以后工作了,还会跑到单位去折腾。再往后,是不是还敢找报纸电视台来宣扬这些‘不孝’的行径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叫林雨桐说,韩春霞这股子豁得出去的劲,这事,她未必就跟干不出来。 所以,这婚,她还是别离了。以前,还担心她在赵家受委屈,如今看她这样,只怕,轻易能给她委屈受的人也找不到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今儿这事,算是耗尽了那微薄的情分。 韩春霞却完全不知道她今天都干了一件怎样的蠢事。 回到家,赵三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怎么?从你大学生儿子那回来了?”赵三海眼睛都不抬。只觉得这女人心狠,但又幼稚的惹人发笑。 “你怎么在家?”韩春霞楞了一下。不是应该在禁闭室交代问题吗? 赵三海眼睛盯着报纸,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将嘴里的茶叶吐出来,把杯子一推,“添点水,没点眼力见。” 韩春霞拿起杯子,直接舀了一瓢的凉水,往里面一灌,“喝吧。” 然后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赵三海,“我昨晚提出来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三海瞥了一眼茶杯,就淡淡的道,“昨晚?什么事?我还真不记得。” 这个无赖! 韩春霞也不着急,就低声道:“你的问题可都不小。这次,是给你一个教训。别把我逼急了,把你的老底子给揭出来。你最好识相点,答应了。要不然,咱俩还有的闹呢。” 赵三海抬头,看着韩春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我的老底子?”他压低声音,“只要你在这家里一天,你就是共犯。离婚了,咱俩没关系了,你不是更肆无忌惮。你这个女人,我到现在才看清楚。那真是无情无义,一点情分都没有。说实话,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家里的钱交给你管着,外面的事也是半点都不隐瞒你。就连三个儿子,也放心的交给你照看。没有过一点怀疑的地方。咱俩就没好过?早些年你就不稀罕我?不过是墙头众人推,你也跟着落井下石罢了。”他耻笑一声,“怎么?前夫听说是平反了,你又想回去做你的官太太了吧?你的儿子也大了,也出息了,想做老封君了吧。可惜!你还没有我了解你生的那个狼崽子。那才是心里有一股子狠劲的人。才屁大点的孩子,因为我骂了他老子一句,打那以后,他就没回来吃过赵家的一口饭,喝过赵家的一口水。这心得多狠。真正心狠的人,不是看对别人狠不狠,而是看对自己狠不狠。这样的儿子,你又没管过,跟杂草一样就长起来了。如今,想给人家当妈了,人家认你吗?” 韩春霞愣了愣,“你说,印臻这些年,就没吃过赵家的一口饭,喝过赵家的一口水?” 赵三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韩春霞,“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 韩春霞突然就觉得胸口疼,她以前只是叫孩子去厨房吃饭。但是孩子吃没吃?吃了多少,她不知道。但想想也能知道。印臻没吃,就是被赵家的三个儿子把饭分着吃了。 难怪他跟厂里的云师傅亲近,只怕,最开始他就是跟着人家混饭吃的。 她脑子嗡嗡直响,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而赵三海一直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这样的人,必须离婚。 “你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在家吗?”赵三海呵呵的笑,“没有什么贪、污受。贿,公款吃喝。上次吃饭,不过是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够,暂时挪用了一部分厂里的钱而已。过后我们都补上了。顶多就是账务管理不符合规定,生活有些铺张浪费。批评了一顿,我们就回来了。” 说着,他有恃无恐的笑。 第343章 那个年月(72)三更 那个年月(72) 这个消息,叫韩春霞面色一变。 “都是厂里的领导,因为厂办主人的儿子在部队提干了。大家在一块庆祝一下。毕竟这事搁在谁家都是大事,大喜事。高兴了,喝点酒不算什么。喝多了,违反了规定,也不是不能原谅。最后,厂里什么也没损失,每个人补了九块钱进去。”赵三海看了韩春霞,笑道,“不过,领导对你还是提出了口头嘉奖的。说是你这样的同志,一心为公,是好同志。” “这……处理完了?”韩春霞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三海,“这就算是完了?”全都是鬼扯!先上船后补票的把戏糊弄谁呢? 赵三海一笑,“那你还以为呢?把整个厂里的领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换一遍?幼稚!” 告状就不是这么告的! 他起身,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一句废话。 但两人的日子,明显是没法过了。韩春霞每天做饭,只做自己的量,多一口都没有。 赵三海也不强求,三个儿子都结婚了,吃饭的时候,儿媳妇争着送呢。他只要手里还有钱,每个月还能补贴这几个儿子一点,他就不愁没一口热乎饭吃。 但是这个女人想离婚,那就休想了。放她走,才真是蠢呢。 离婚这事,只要一人不同意,哪怕另一个人再怎么坚持,这婚就离不了。 四爷和林雨桐第二天到赵家拜访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位赵大海。 他显得很热情,“看到你长大了,我这心里真是欣慰又愧疚。这些年,你在赵家受委屈了。我这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你妈对我的儿子,那是没话说。可我对你,却真是不够。如今年纪大了,想起来,一晚上一晚上的都睡不着觉。”他拍了拍四爷的胳膊,“书上的话是怎么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可不正是应了这句话。看到你如今这样,前途可期,婚姻幸福,儿女双全。我这心里不光是高兴啊,关键是这心里的愧疚才觉得轻了一些。要不然,真是没脸见你了。这后半辈子,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说的十分诚恳,动情处,眼圈都是红的。 这都是人才啊。 不过四爷见这样的人见的多了去了。以前,那些官员,见了四爷哭的跟死了爹娘似得。远远的就哭开了,表示能见到皇上的高兴。等走的时候,又哭,表达自己舍不得分离的感情。 四爷那也是戏中高手啊。臣子不舍,他比臣子还不舍。必然要把感慨惆怅露出来,叫人觉得情深义重才算完。 林雨桐以前常笑这个。觉得这些当官的,可比台上的戏子会演戏。 好些年都不见这样的情景了,如今又一次看到,还让人觉得挺亲切的。 但如今又不是以往,四爷笑的客气,但却懒得做戏。他开门见山的道,“听说你们要离婚,我来问问。” 赵三海连连摆手,“惭愧!惭愧!叫你们看笑话了。我跟你妈虽是半路夫妻,可也是相伴了十多年了。都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我们这年岁上,也就是相互做个伴。在家里有个说话的人罢了。离婚这事,我是不同意的。你妈这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这是我要学习的地方。我们之间暂时有点误会,但还不到离婚的那一步。再说了,这闹来闹去的。与你们这些做小辈的,脸上也不好看。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你们不被人指指点点,也不能真的闹到那个份上。做长辈的不能这么自私,是不是?过两年,连孙子都上学了,叫别人的孩子指着说爷爷奶奶离婚了,这也好说不好听啊。” 林雨桐诧异的挑眉,怪不得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就这说话的水平,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四爷点点头,“主要是你们得过的顺心。只要你们顺心,离婚不离婚的,都行。还得随着你们的心意。” 却决口不提支持韩春霞离婚的话。 赵三海挑眉,他以前以为这小子是个倔种,没想到还真是小看了人家。光是这说话中不动声色的打太极的水平,就不能小瞧。 还别说,自己这个继子,闹不好,还真是个人物。 韩春霞一直没有说话,她被赵三海的话恶心的不行。 又见儿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支持自己的意思,心里就不大好受了。 还没说话,就听赵三海又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了,有什么不顺心的,早两年不就离婚了吗?哪里会等到现在?不管怎么说,风风雨雨十多年了,不也过来了。” 四爷点点头,完全没有看韩春霞的意思,“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带着林雨桐起身就告辞。 韩春霞追出来,一把拉住林雨桐,“你们先别走。这日子我真是过不下去了。” “他打你了?”四爷问道。 韩春霞皱眉道:“没有!”早些年年轻的时候,打过。这几年年纪大了,相互的脾气也摸透了,就没打过了。 “骂你了?”四爷又问道。看着赵三海的样子,也知道分寸,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至少骂人不会叫别人听见。而以韩春霞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将这么丢人的事说出来的。要不然她也不会举报赵三海,想从大义上逼迫他了。 韩春霞摇摇头,道,“你也是成了家的人。这男女过日子,不是不打不骂就可以的。” 四爷轻笑了一声,然后看了林雨桐一眼,牵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自然而然。“我们是相爱结婚。所以,我们对于其他的婚姻形式,不是很了解。” 林雨桐一愣,然后觉得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连脚边那个冲着自己这个陌生人叫个不停的小黄狗也觉得可爱多了。 韩春霞却面色一僵,跟儿子讨论这个话题很尴尬。她皱眉道:“什么相爱不相爱,全都是小资情调。这样的思想要不得。” 四爷干脆什么也不说了,拉着林雨桐就走。 今儿就是对着赵三海表达一下态度。主要是他怕韩春梅打着自己和父亲的牌子逼着退婚。自己倒是无所谓,父亲那边却有些不好的影响。到时候,看着自己的面子,父亲就算是生气,也无可奈何。 这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晚上回到屋子里,林雨桐拉着四爷,小声问,“爷今儿说的话,我很高兴。” 四爷翻了一页书,半天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什么话叫你这么高兴? 林雨桐爬起来,用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就是说咱们俩是相爱结婚的话。” 四爷愣了一下,见她整个人都仿佛亮了起来一样,“你这么说我该伤心了?” 林雨桐拉着他,知道他耍花腔,就笑着问道,“说说。怎么就伤心了?” “我一直以为咱们之间不用说那些话,心里知道就好。谁知道你高兴成这样。可见我的心思你不知道。我能不伤心吗?”四爷放下书,伸手过了揉她。 林雨桐就咯咯咯的笑起来,“给我亲一下,瞧瞧爷的嘴有多甜。” 两人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那点不愉快的事,就如同水面上的一点涟漪。荡开一个水圈,就由她去了。谁也不会再去关注。 这个周,老爷子回来了。孩子接回了印家,四爷和林雨桐自然也回了印家。 林雨桐先去看了印薇,这段时间养的,明显胖了一圈。孩子也长的很好。 伺候印薇的是从ha尔滨请来的人。郭永红小时候受过这个大娘的照顾,如今请来帮忙。伺候的挺好的。 “你们不用挂心。”印薇笑着道,“我在家也挺好的。印昆三不五时的回来,弄点鲫鱼什么的,奶水也旺得很。” 那就好。林雨桐抱着这小姑娘,问印薇,“二哥和梅美姐也没说什么时候办喜事。都不小了,还拖着干什么?” 印薇摇摇头,“爸爸也着急。那边梅家也着急。但是当事人不急有什么办法?人家没嫌弃印昆没个好工作就不错了,他还不赶紧抓紧。想起这个我就头疼。” “是不是跟大哥有关?”林雨桐小声问道。 印薇沉默了半晌,“你不说,我还想不到。你一说,还真可能是有这个顾忌的。大概是想等着印辰平安回来,先办他的喜事吧。” 两人说着,就沉默了。这刀枪无眼的事,谁说的准呢? 而正屋里,三个孩子玩累了睡着了。老爷子叫了四爷到书房,“你妈那边是不是找你了?” 四爷一顿,“怎么?她还找您了?” 老爷子点点头,“希望我看在你的脸面上,能想办法打个招呼,支持她离婚。” 四爷脸顿时就沉下来了。“简直胡闹!”这事谁都能掺和,就老爷子不能掺和。哪里有前夫支持前妻离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道德的关系呢? 这人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呢? 老爷子看四爷的样子,就松了一口气,“这事我没搭理……” 就该这样! 第344章 那个年月(73)一更 那个年月(73) “那边的事情,父亲不用理会。交给我处理。”四爷直接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印长天沉吟半天才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四爷就明白了,即便真有什么消息,没有公布之前,在一定的范围内,也是需要保密的。老爷子十分讲原则,不能说的,坚决不会说。不管跟谁,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行。不过看老爷子的样子,应该暂时是没有坏消息。 他松了一口气。当天晚上,跟林雨桐说了一声,就又出去了。 林雨桐把孩子哄睡了,做了两页的卷子。还不见人回来。不免有些心急。 想去外面瞧瞧,又害怕惊动了家里人,叫一家子跟着担心。 直到听到大门响了一声,林雨桐才赶紧迎出去。 四爷将自行车放好,就听见正屋里印长天道:“赶紧回屋去,小林该担心了。” “父亲也早点歇着。”四爷应了一声,才看见正屋的灯灭了。 紧跟着隔壁大姐屋里的也灭了。只留下台灯微弱的光亮,这是为了半夜方便照顾孩子的。 林雨桐站在屋子门口的走廊上,见了四爷也没说话,拉着先回屋了。 “怎么这么晚?”林雨桐问道。都过了十二点了。四爷一般不会这么晚回来的。说着,就要给他倒水梳洗,“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 四爷接过林雨桐手里的水壶,朝里屋看了一眼,见孩子睡的踏实,才低声道,“我来。你上去睡吧。我不饿,在外面吃了一点。” 林雨桐也没强求。等躺在床上,四爷才低声道,“我去找了赵三海。叫了别人将他约出来的。跟他好好的谈了谈,省的那边再闹腾。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叫他不要离婚?”林雨桐问道。 “没有。”四爷轻笑一声,“他这些年,也不那么干净。跟厂里几个不怎么正经的女人,也有些瓜葛。” “你威胁他了?”林雨桐闭着眼睛,转过身抱着他的腰。 “威胁?”四爷耻笑一声,“他还不够资格。就是一起说说话,该漏出去的意思也露出去了。这个人,要真是想哄女人,就能哄得住。如今两人闹成这样,不过是他失去了耐心罢了。” “所以,你的话叫赵三海害怕了。他知道自己得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睡吧!”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办法有用没用,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两人等了好些日子,也没见那边再有什么动静。想必暂时算是稳住了。 糟心事一多,时间就变得飞快。好似这边的事情才处理完,一个学期就结束了。 林雨桐和四爷收拾了东西,就推着车子出校门,准备回家。 两人边走边说话,也没注意,车子就被人给拦住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四爷扶住林雨桐,“没事。”于是抬头看者拦路的人。 这人见把人吓住了也不好意思,四爷皱眉就问:“有事吗?”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胡子拉碴。穿着白衬衫,衣服敞开着。露出已经洗的发白的红背心。背心上,胸前的位置,已经磨出两个洞了。军绿色的裤子,裤腿挽着,光脚穿着一双黄胶鞋。面容拘谨,拦着人却急的说不出话。 “你是……”林雨桐对这人还有印象,“你不是孟田芬的爱人吗?” “对!”那人憨憨的一笑,“你还认识我啊?” 林雨桐点点头,看了四爷一眼,“我同学的爱人。”说着,朝四爷使了个眼色,之前的事情,发酵的时间可够长的。 四爷点点头,“要找人,就进去吧。学校不拦着。” “我媳妇说我进去了,影响不好……”那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林雨桐一笑,“那就走吧。我带你进去。” 她也想看看,这里面有多少猫腻。 宿舍楼下,刚好碰见孟田芬跟她那个老乡一起说话。 林雨桐就朝孟田芬看去,真的不能不说,这个人的变化是巨大了。她穿着格子的连衣裙一双白色的低跟凉鞋。已经不梳辫子了。将头发松松的绑在后面。绑着头发的不是皮筋,而是白底碎花的小手绢,跟着蝴蝶结似得。 如今就流行这个打扮。晚上将头发编成辫子,早上松开。就跟烫了头发一样。看着还挺自然的。 这个打扮,算的上是时髦。 她正跟那个老乡说话,两人虽是安全的距离,但那姿态,绝对不像是正常的男女交往。 四爷按住林雨桐,林雨桐这才发现,孟田芬的爱人面色已经变了。 林雨桐也就不往前去了。 这汉子看着口拙,不善言辞,快跑两步,就朝着孟田芬老乡的脸上打去。一拳下去,鼻血就出来了。 这个速度太快,除了四爷跟林雨桐,周围路过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半天才有两个男同学将人给分开。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能打人呢?”就有同学打抱不平。 孟田芬的丈夫,挣脱开了,一把扯过孟田芬,“……你真是好啊!家里供你上学,紧巴巴的过日子,妞妞连一顿干饭都吃不上。你在这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人。你可别忘了,你这学是怎么上的?不行就回家……” ‘你胡说什么呢?’孟田芬一把拽住她丈夫,“你咋来了?”说着,也顾不得她老乡,拉着她丈夫要走。 “我咋来了。你从上了大学,一年半都没回家了。妞妞都不记得自己还有妈。”她丈夫一把甩开她,“你这三学期放假都上哪了?什么补习功课?补习功课补的你就不要男人孩子了?” 四爷拉了林雨桐,“走吧!” 就那点破事,也没什么要听的。 林雨桐跟着四爷转身,还真是没什么兴致了。孟田芬自从出来上学就没回去过。反正她没在学校过假期。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不用猜也能知道个大概。 还有她丈夫嘴里的话所透露出了的意思,林雨桐也猜了个*不离十。 “其实,就算她丈夫不找来,她的学估计也难念完。”林雨桐低声道,“功课三个学期都不及格,补考了一次,还是没过。要是开学再补考,她还是不过,学校就该劝她退学了。” 四爷点点头,“八成是顶替了别人。不过也够没脑子的。顶替人不找个不起眼的中专学校,学点技术性比较强的东西,比如护士学校,不需要多少基础的多好。偏选了个好大学,还是一点都做不得假的专业。数学这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谁也别想糊弄事。” “估计是赶巧了。”林雨桐低声道。 过了好几天,洪芳找到了家里。林雨桐才知道,这个孟田芬还真不是孟田芬,她的真名叫蔡芳。她是顶替了自家小姑子的名额来的。那姑娘也是倒霉,碰上了重男轻女的爹妈,觉得姑娘上大学,将来分配了工作,赚了钱也是给了别人家。不愿意叫去。蔡芳就撺掇了公公婆婆,代替孟田芬。结果那姑娘想不通,喝农药自杀了。 林雨桐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她是花钱买的名额,还真不知道里面有这一码事。这可真是太恶劣了。 洪芳就道:“也难怪能顶替这么长时间。这蔡芳跟孟田芬是表姐妹,长得还真有六七分相似。档案上的照片骗不了人。” 农村有些地方还有这种亲上做亲的陋习。难怪她敢有恃无恐,原来是不怕查。 洪芳叹道:“别人都说她跟别的男同学走的太近,这些我都不信。”她有些懊恼的道,“开学的时候,咱们就见了她爱人和孩子。她也没隐瞒她已婚的事实。但是我整理档案的时候,见她的档案上是未婚。我以为是她们没来得及领结婚证。我当时还心说,这孟田芬人还不错,上了大学也没忘本。也没瞒着,藏着掖着不叫人知道。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估计也是她婆家怕她有外心,才叫男人孩子跟来的。结果,还是没防住。人心已经大了,如今就算是退学回去,难道还能安稳的过日子。只怕脸皮也撕破了。” “他们活该!都活该。”洪芳恨恨的道,“可惜了真正的孟田芬,人看不到希望,可不就走了绝路了吗?” 两人也不过是可惜的叹了口气,还能怎样呢? 洪芳坐了半天,才要告辞,林雨桐收拾了一网兜的杏子,“拿回去给孩子吃。” “成!咱们也都别客气。”洪芳拉着林雨桐,小声道,“我们家那位他们供销社存了不少积压的货,还有残次的货,要往出处理。你要不要?” 不管是积压还是残次,都是对外的说辞,就是想便宜内部人罢了。要有残次,估计也是外包装有点小问题。 “要啊!干嘛不要。”林雨桐赶紧道。 便宜又好的东西,现在依然十分紧俏。再说了,印家和林家这么多人,消耗什么都快的很。捡便宜这事,不干才是傻子。 第345章 那个年月(74)二更 那个年月(74) “档案管理,还是不行。”四爷听了林雨桐说的事,就道。 这不光是档案管理,还牵扯到户口管理等等的问题。 林雨桐心说,咱们考虑问题永远都不在一个层面上。她这会子正为那个想不开的姑娘不值,四爷就直接往根子上想。 她低声问道:“你说,以前那样……是不是更容易冒名顶替?” 科举进考场的时候,描述的个人特征十分笼统。人和名对不上这事,应该更常见才是。 四爷就笑,“历史上那么科举舞弊案,那要照你这么说,只要花钱找人替考就行了,又何必舞弊呢?” 也对啊! “科举是相对公平,但比起现在,又差了很远。毕竟文章这东西,有许多的主观评分在里面。那么考官的喜好,上位者的态度反而是占了很大的比重。今年考中了秀才,也许再次下场,就又未必了。而且,要找替考的人,自然找个学识好,最好是有功名的人才算是有保障。可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出头了,谁会冒这个风险。”四爷给林雨桐解释,“而且,考试都是一层层的往上考,第一关就在当地。都是熟人,谁敢找人顶替。这么明目张胆的违规,当地的官员可不会留这么大的把柄的。所以,卷子上容易做手脚,人却不能。” 林雨桐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考中以后,被人顶替这事,可能性也极小。谁还没有几个朋友故旧,一旦被人认出来,就是杀头的罪过。 难度大,惩罚重,敢于以身犯险的人就少了。 正说话,外面三个孩子又闹起来了,紧接着,隔壁就一声婴儿的哭声。这是把孩子闹醒了。 三个蔫头耷脑的进来了。 “去姥姥家。”雨生小声道,“不吵妹妹。” “玩,就忘了。”震生赶紧补充。是说他们玩着玩着就忘了要小声的事了。 林雨桐看四爷,“要不住过去吧。咱们的小院也能住,但就是孩子又得换个陌生的环境。” 四爷点点头。 印薇和郭永红反倒不好意思了,说什么都不愿意。 林雨桐就道,“这边没有陪着玩的小朋友。等上了幼儿园,小朋友多了,就住回来。” 两人这才作罢。 林妈很高兴林雨桐能假期住在这边,“屋子小,但是冬暖夏凉,住着也舒服。” 林爸呵呵的笑,孩子一直在这边,时间长了不见,怪想的慌的。“我给屋顶上又抹了一层泥,加了一层瓦,太阳晒不透。” “哪来的瓦?”林雨桐仰着头,在院子里往屋顶上看。 四爷就指了指外面,“你刚才没注意,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砖瓦,恐怕是拆了防震棚吧。” 地震的时候,盖了不少防震棚。都是公家的。后来不用了,也没人想着去拆。 林爸叹道:“你说这人心,变的怎么这么快呢?以前放在那里,没人动一下。现在呢,恨不能上去哄抢。就这些东西,你妈还不叫拉。觉得占了公家的便宜。可一到晚上,谁家不是全家上阵,抢着拉回来。这些废料,在外面搭建一个小厨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妈就道:“不管人家咋想,咱们得先管住自己。” 林雨亭从屋里出来,身上是花格子衬衫,下面是一条大红色的喇叭裤,怎么看怎么像是街上的二流子,“不拿那个旧的砖瓦怎么办?花钱也买不来新的。压根就没地方买去。” 林妈皱眉,“你赶紧把你那衣服给我换了,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 林雨桐就笑。 林雨亭无奈的道,“我是出去卖衣服的,不穿出来叫人家看效果,我怎么卖?” “我管你怎么卖?”林妈皱眉道:“你要是不换,回头我就把你那裤子给剪喽。瞧瞧这德行,屁股蛋子都快露出来。” “小舅舅露屁股喽!”夜生捡了个话把,就跑这嚷开了。 林雨亭哭笑不得,“臭小子,数你最坏。你给我等着。”说着,到底是进去换衣服了。 林雨桐这才发现,喇叭裤是低腰的裤子。一弯腰,还真是有露肉的可能。 那边林爸小声跟四爷念叨:“……钱倒是不少赚,可这钱搁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 林妈跟着叹气:“可不是吗?自从老幺拿了钱回来,我是一步都不敢离开家。到处藏钱,不知道该把钱放在哪了?就怕万一有个闪失……怕老鼠啃,怕贼偷。有天晚上,梦见失火了。把钱全都给烧了,你不知道我这心疼的哟……” 林雨桐这才恍然。如今的人,有了钱,都不敢露富。就算有邮局的储蓄业务,也不敢去存。就怕叫人知道自家有那么多的钱。 钱多了,代表成分不好。就怕再来一场运动,把一家子全都撂在坑里喽。 “多跑几家,分着开户。”四爷就道。总比现在拿着钱战战兢兢的好吧。 “万一查出来怎么办呢?”林妈赶紧摇头,“咱们如今可是万元户了。不行!叫人知道了了不得。” 林爸跟着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咱们讲的共同富裕,绝对不能冒这个头。” 这就没办法了。 过了两天,林雨亭用麻袋装着一个铁箱子回来,“我找人焊好的。钱全都放进去吧。” 这算是保险柜吧。 林爸比较细心,又做了个木箱子,将铁箱子放进木箱子,一层层锁起来,才放心。毕竟谁家放一个铁箱子都挺打眼的。 可即便这样,林妈也坚决不出门。守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林雨桐本打算叫林妈跟自己一起去洪芳那里买点便宜点的东西,说什么人家也不去,“叫你大姐二姐跟你去。她俩有劲,要不然你拿不动。” 林二姐这天穿了一件蝙蝠衫,下身是紫红色的牛仔裤。 头发盘起来,将细长的脖子露出来,显得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你也该好好的收拾一下自己了。”她嫌弃的看了看林雨桐。 林雨桐低头,自己是白衬衫,黑色的九分裤,也还好吧。样子都是自己改良过的。不会很陈旧,但也不张扬。 哪里就叫她嫌弃了。 其实她也发现了,如今刚开始流行起的时尚,颜色都非常的大胆张扬。好似憋的太久,终于要爆发似得。 就拿喇叭裤来说,最素朴的颜色还是灰色的带着黑色线条。但更多的人都会选择大红大紫。衬衫一水的花格子。 林雨桐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林妈就道:“桐桐这就挺好,本本分分的。你也赶紧把你那身给换了。” 林二姐不搭理。转头又看向拿着布袋子出来的林大姐。 她一件白底碎花的衬衫,穿了好多年了。裤子也是工装裤,这两年也没见她添衣服。 “大姐,我给你的衣服,你怎么不穿?”林二姐又一次皱眉。 林大姐不好意思的笑笑,“穿不出去。”反正不像是正经人。 林妈看着三个闺女,心里就是一叹。一样都是她生的,三个闺女都不丑,一个个水灵灵的。可找的姑爷不一样,这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闺女明显就自卑了。穿用都比不上两个妹妹,她说话都没有底气。虽说跟大姑爷两口子也和顺,但还是那话,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比较,显不出什么来。可搁在跟前一比,生活质量明显不一样,谁心里也自在不了。 二闺女是性子野,姑爷不能干,就压服不住她。如今挣了俩钱,越发的张扬起来了。班也不好好上了,整天穿的花枝招展,描眉画眼的。晚上去看电影,还在家里办了什么舞会。差点没把警察给招来。看着这段时间两口子没闹别扭,但那也是钱的功劳。以后但凡有点什么风浪,可怎么整?经不起考验的。 三闺女以前就腼腆,如今却最能耐。自己也能耐,姑爷也能耐。别看身上的衣服不打眼,那是没细看。那布料轻柔又吸汗,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穿着合身,还大大方方,体体面面。人也稳重,两口子的关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真的好。 三个闺女往眼前一站,以前觉得跟三根水葱似得。现在,大闺女脸上都有了皱纹了,二闺女那脸抹的跟猴屁股,看不出什么来。就三闺女,还是一样白白净净,素面朝天,还一样的水嫩。 这就跟她们自己过的日子似得,大闺女苦,二闺女粉饰太平,只有三闺女,那是过的踏实,实在。 林妈摆摆手,“都赶紧去吧。”看见她们,就糟心。 三姐妹有些年头没一起出门了,还有几分新鲜。 “大姐平时都忙,还真没想着今儿你能闲下来。”林雨桐就扭头问林大姐。 林大姐抿嘴一笑,“这得多亏了你二姐。你二姐夫升官了。如今正管着后勤。我们食堂归你二姐夫领导了。大家就都照顾我,一般周末,没给我排班。” 难怪呢。 林二姐脸上就有些与有荣焉,“咱们一家人,不帮你帮谁。大姐以后别太老实了,上面有人罩着,也没人敢说什么。偷偷懒也不打紧。” 林大姐低头一笑,也不说话。林雨桐就赶紧接过话头,“这可是大喜事啊。” 林二姐眉毛都差点飞起来,“说起来,钱这东西,就比不上权。有权了,才真的有体面。”她十分不屑的道,“有钱了,一水的说风凉话的。可有权了,谁见了不得点头哈腰啊。以前我就觉得,有钱就好,有钱了什么都不是问题。现在才觉得,钱这东西不能少,但权这东西,更不能丢。” 林雨桐心说,你的欲|望还真是没有止境…… 第346章 那个年月(75)三更 那个年月(75) 东西买了不少。林雨桐主要买的都是床单被罩枕套枕巾这些。林大姐挑的都是肥皂,洗衣粉牙刷牙膏之类。林二姐给邓城买了两双男士的皮鞋。 东西上面确实是有一些问题,但都是细小的问题。 拿到家里,林妈一件件的看。“桐桐买的这些个实惠,床单被罩就是印的花重影了,自己用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家就是这样的花色呢。再说了,谁盯着这个看。就是自己不用,拿来送礼也是好的。谁家娶媳妇嫁女儿,走礼的时候,也算是厚礼了。这个行!买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雨桐拿了一半给林妈,“这些妈收着,反正也没多少钱。家里用的时候就不用再买了。我本来还想着老幺结婚,或许用的上。但又一想,谁知道那时候该流行什么。这世道变得快。你也别舍不得用。要不然,可真就过时了。” 林妈也没客气,她知道林雨桐不缺钱。再加上,家里如今富裕,又不是换不起人情。这点东西,真不用分的太清楚。“过时了就自家用,我们老了,不在乎流行不流行的事。” 林大姐也是分了一半自己买的东西给林妈,“这些留在这边,咱们用。”剩下的肯定是要给公公婆婆送去的。 林妈点点头,顺手就拾掇了。 这边扭头看见林二姐买了两双大皮鞋,她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四爷带着孩子去厂里的广场上打篮球去了。林雨桐自己回了屋子。 从买的东西里,挑出一个白色的门帘和一个蓝色小格子的床单来。 这两件都是锁边的时候没锁好,所以算是残次品。才花了三块钱。 她摸了摸料子,想用这个给林大姐改成衣服穿。 她那人太有骨气,给她好的,她是不会接受的。这要是用这些东西改一改,不费事,她肯定乐意要。 在这家里,照顾孩子最多的,其实还是林妈林爸和林大姐。尤其是生活上,给孩子做饭,晚上给孩子加餐,可不都是林大姐替林妈干的。 再是亲的,该走的人情还是要走的。 门帘是纯白的,做衬衫足够了。格子的床单,做别的不好看,但要是做成背带裙,就素雅极了。 林雨桐用了两天时间,不光给林大姐做了一套,剩下的布料还给大姐家的丹丹做了个白色的小褂子和一个蓝格子的小短裤。 林妈拿在手里半天,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布料做的。 大姐倒是一眼看出来,“但是我没想到你有这手艺。” “你去试试,看合身不合身?”林雨桐推大姐进里屋去试试。 还别说,一下子年轻精神了好几岁。 “好看吗?”林大姐有些忐忑。 林妈笑着点头,“好看。你不说,一准没人看出来。” 林雨桐也笑。没人看出来倒也不至于。但肯定不怪看。也穿的出去。 “回头我把钱给你。”林大姐爽快的接受了。 三块钱,母女俩换了一身新衣服,划算。 林雨桐没拒绝。大姐就是这样的人,不爱占人一点便宜。 “我也给自己做了一件秋天穿的马甲,也是用这样的格子布做的。这肯定不能算很舒服的布料。还得多洗洗,软了就好了。”林雨桐上下看了看穿在林大姐身上的效果,低声道。 给自己做了,也不会显得看不起人。 林大姐就笑道:“咱们什么日子没过过,你大姐我还不至于多心。好赖心我还分不出来?我就是羡慕你这手艺,得空了,得把旧衣服拿出来,我试试自己裁剪。要真是能出师了,就是抽空做点裁缝活,也不少赚钱。” “看二姐赚钱,大姐也心热了?”林雨桐笑道。 林大姐点点头,“谁看见钱心不热?我就是觉得你二姐这钱赚的人心里不踏实。我这人干不了轻巧的事。一辈子就是个出力的命。不过你二姐的话也对,横竖不能一辈子在食堂待着吧。在食堂做的也是大锅饭,要是能学点厨师的手艺也不算亏。可咱们厂里的掌勺师父,就别提了。我也不会其他的,就是坐在缝纫机前,还算利索。要是能裁剪,你还别说,我晚上下点功夫,一个月也不少挣。这样挣钱我心里踏实。” 林雨桐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大姐,“我教大姐就行了。这东西入了门稍微琢磨琢磨就会了。”还真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在。林大姐憨厚,老实,但也不是没有想法的人。 林大姐应下来,“我看你这手艺成。趁着你放假,我好好跟你学学。”说着,她就笑,“我如今的日子都算是好多了。你姐夫那边,也不用补贴多少了。出了两个大学生了,光是他们俩出去给别的孩子补课,补课费就能养活自己了。你姐夫,如今天天晚上在外面拉几个小时的人力车,一晚上也挣个好几块钱呢。没你们想的那么艰难。就是俭省的日子过惯了。” “其实叫姐夫跟着老幺跑一趟,哪怕给老幺搭把手,也不少挣的。”林雨桐笑道,“咱们都不是外人,干嘛弄得这么生分。我把孩子扔在这边,少不了大姐看顾,我什么时候客气过?” “不是客气。也不是不能挣那份钱,就是这心里不怎么踏实,晚上只怕都睡不着觉。”林大姐道,“你姐夫这活看着辛苦,可如今厂里上班,也就是糊弄事。不算累。晚上加会班,也不算什么?一分一毛的攒起来,就是敞着门睡觉,心里也不犯憷。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林雨桐点点头,“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勤快踏实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的多艰难。” 林大姐这次真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就是这个话。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有多大的本事挣多少钱。你姐夫那人木讷,不会说话,就是下的了苦。反正,我们也就只生丹丹这一个了,好好的养大,负担也不重。” 林雨桐就笑,“看来嫁给兄弟多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公公婆婆不会重男轻女。” 林大姐点点头,“我婆婆生了七个儿子,见了小子真是怕了。如今到了孙子辈,根本就没有什么执念。反倒是对丹丹稀罕的多一些。” 姐俩在这边絮叨,林妈听着也高兴,随即又皱眉道:“你们这边我是不操心……” “就操心我呗。”话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林二姐撩开帘子进来。 她先是看了林大姐身上的衣服,然后眼睛一亮,“不错!真不错。要不,咱俩换着穿。” 林雨桐就撇嘴,“床单做的,你穿的出去?叫人看出来,你不觉得丢脸?” 林二姐果然凑过去细看,“还真是……看把你们能的。这在家里穿一穿就行了,可别出去丢人了。自己家弟弟妹妹卖衣服呢,你偏偏穿不起衣服。可别丢人了。” 林大姐也不见怪,“我不嫌丢人。谁爱笑话谁笑话去呗。” 林妈拽了林二姐,“你这肚子有动静没有?别整天穿着高跟鞋,万一摔一跤可怎么好?” 林二姐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没有!这么着急干什么?他家里都没催,您倒是催上了。” 林妈气道,“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我能着急吗?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踏实了。两口子之间,有个孩子,感情自然就亲近了。别跟我扯那些爱不爱的,我跟你爸那会子,可没这些说叨。生了你们五个,不是也过到老了。一辈子拌嘴的时候有,但还真没为了什么急赤白脸过。你跟邓城,这日子过的我看着邪乎。你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他的心也不在家里。这不行。家不成家,像个什么样子?” “哎呦我的妈啊,怎么就家不成家了?”林二姐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棕黄色的皮鞋一晃一晃的,叫人眼晕,“如今这钱多好挣呐,我不抓紧挣钱,将来孩子拿什么来养?” 林大姐就笑,“你也别强词夺理。感情我家丹丹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家里能帮我们把丹丹拉扯大,怎么就不能再拉扯一个呢?有苗不愁长,孩子生下来,眨眼功夫就大了。” 林二姐摇摇头,“就邓城他妈那劲,我这边一怀孕,她立马就得过来。我哪里受得了这个?在我没想好怎么安置那位老太太的情况下,坚决不能怀孕。” “怎么说话呢?”林妈瞪眼,“整天还挑你大嫂的不是,你大嫂是做媳妇的,你也是做人家媳妇的。你自己比一比,跟你大嫂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大嫂要是这么说我,你能乐意吗?” 林二姐呵呵一笑,“邓城的妈能跟你比吗?你重男轻女吗?你跟大哥要过工资代为保管吗?你卖过闺女吗?都没有!但是那老太太干过。我还真害怕将来生个闺女再被她给卖了。” 林妈的脸都青了,“这些事……你给我说清楚……” 林雨桐和林大姐对视一眼,这事,她们都没听林二姐说起过。 第347章 那个年月(76)一更 那个年月(76) 林二姐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她掩饰般的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是瞎说的。反正我是不喜欢我那婆婆就是了。你们聊吧,我去瞧瞧这次的货卖的怎么样了?”货进回来,她马上请人给她看摊。跟林雨亭那种紧跟不放不同,她是彻底甩手,然后最后算钱结账。可以说,做的非常的潇洒。 林雨桐就看着林二姐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出去,半点没有要细说,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的意思。 可就是不细说,林二姐露出来的口风也足够叫人心里发毛。 这邓城肯定是在婚前刻意隐瞒了什么,林二姐一向好面子,跌份的事,她谁也不会说的。 林妈颓然的往下一坐,“你们几个的婚事,我跟你爸爸都没管过,最多就是建议,然后就都随了你们的心思。如今想想,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大女儿过的辛苦,而女儿过的糟心。是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当初能坚持一下,结局就会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呢? 这么想着,就又强撑着起身,“你们忙去吧,我进去躺躺。” 林大姐伸手扶了林妈进去。林雨桐叹了一声,则撵了出去,已经不见林二姐的人了。 “怎么?你二姐人呢?”林大姐出来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躲出去了。” “她总是说我糊涂,其实她才是真糊涂。”林大姐摇摇头,“找男人至少得找个心里有你的人。至于是穷是福,就看命数了。她这闹得叫什么事?” 林雨桐一笑,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找到自己想要的,就不算是吃亏。至于后悔不后悔,只有天知道。 过了几天,林大嫂就找了林雨桐,“……你好歹劝劝你二姐。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么明目张胆是想干什么?” “怎么了?”看着表情无奈有焦急,带着点气愤的林大嫂,林雨桐赶紧赔笑。 林大嫂低声道:“前段时间她送了厂长一台彩电,这次又送了几个领导一人一台录音机。她是疯了还是傻了,送东西能明目张胆的送吗。如今,她把自己赚了钱的老底子给抖出来了。况且……” 话没有说完,但是林雨桐已经明白林大嫂的意思了。况且,这些钱全拿去给二姐夫铺路,真的就妥当吗?刚升了官,还想怎么升? 再加上林二姐跟着林雨亭跑了几趟,就赚了这么多。那么林雨亭岂不是赚的更多。 明眼人都能算明白这个帐。林家只怕要引人注目了。 但是大嫂只是为了这个吗? 林雨桐有些不解,“大嫂有话,就直说,我心里也好有谱啊。” “二妹夫和你大哥……”林大嫂将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到底咽下去了。 林雨桐却明白了,这两人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难不成二姐送礼,叫二姐夫直接夺了大哥的机会? 二姐还不至于这般糊涂吧。 “这事要么是二姐不知道大哥也掺和在里面,要么就是二姐根本就不知情。”林雨桐拉着林大嫂低声道,“二姐就是再如何,也肯定不会拆了大哥的台。” 林大嫂叹了一声,“但愿吧。” 说着,就起身要走,“你别送了。我就是心里不舒坦。不说出来,我心里堵得慌。这些年,我自问我这个嫂子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送走林大嫂,四爷和孩子们从上面下来,显然是都听见林大嫂的话了。 “行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四爷拉着林雨桐,“咱们上公园去。” 林雨桐应了一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掺和也没有什么意义。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大哥,林二姐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就算要说什么,也得过了这个气头再说啊。 她点点头,“公园远着呢。走着去?” 四爷却推了自行车来。横梁上坐两个,后座上坐一个,推着去。 孩子跟父母出门,永远都是兴奋的。两个在坐在车上就叽叽喳喳。到了公园门口,雨生下了车,就拉着林雨桐,“妈妈我要喝汽水。” 林雨桐一愣,朝一边看去。原来是玻璃瓶装的汽水,一毛钱一瓶,要是想带着瓶子走,就得多压一毛钱。 北冰洋牌的汽水,这对孩子们来说是奢侈的东西。 另一边也有卖水的。是用罐头瓶子装着的五颜六色的加了色素和糖精的白开水。二分钱一瓶。 其实,自家的孩子肯定不缺零食的。比如孩子们稀罕的水果糖,大白兔奶糖,麦乳精这些东西,家里就没有断过。在加上林雨桐给弄得水果蜜饯,点心。真是什么都不缺。 但他们还是会被外面卖的东西吸引。 就比如雪糕和汽水。 四爷一笑,“那就买吧。” 花了六毛钱,带走了三瓶汽水。三个人连玩的兴致都没有了。坐在公园阴凉的地方喝汽水。 不少孩子围过来看,然后舔一舔嘴唇,叫人觉得怪不自在的。 大人没办法,只得给自己孩子买一瓶,有些舍不得的家长,就哄孩子说,喝了肚子疼。还有些说,那都不干净,有虫子。 听得林雨桐心里别扭又无奈。 橘子味的汽水,都是用橘子酱兑水才做成的。里面偶尔会有点浑浊。这都是正常的。 三个孩子倒是满是优越感,喝着汽水有些洋洋得意。 这时候的公园,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又不是后世的游乐场,唯一能做的就是划船。可他们小,哪里敢带他们去。 两人坐在草坪上,看着孩子们在草坪上逮蚂蚱,捉蛐蛐。就是休闲了。 孩子们没什么玩的,但是大人们,却有了一个新的玩乐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文化宫,或者是厂区的工会,会专门组织跳舞。有专门的老师教导。对外称呼说是舞蹈培训班。 都是露天的。但是还是吸引了很多的年轻人。 “走吧,三姐。”林雨亭邀请林雨桐和四爷。“就在厂里的广场上。” 四爷拽了林雨桐,“那就去瞧瞧。” 大晚上的,孩子睡了。林爸林爸看着呢,老两口摆摆手,“去吧。别整天都闷在家里。” 其实林雨桐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到了地方,林雨桐才知道有多热闹。广场上一百瓦的灯泡亮着。音乐声根本就压不住人声。 广场中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领舞,嘴里喊着节拍。 她穿了一件看不清是什么颜色花色的连衣裙,高挑丰满,扭腰摆臀。不少小伙子就跟着吹口哨起哄。 那姑娘浑不在意,但跟着姑娘跳舞的人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也大多是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被人看着怪臊得慌。 “起什么哄啊,要跳就跳,不跳就走远点。”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林二姐。 林雨桐想扶额,她莫名其妙的加入战圈是什么意思。人家都是不好意思,就她好意思。 她穿着蝙蝠衫,胳膊举起来的时候,衣服就往上滑。下身穿着喇叭裤,屁股包的浑圆形状就漏了出来。这是十分大胆的行为。 一边的林雨亭的脸都青了,“她在干什么吗?丢死人了!” 说着,就走了进去,要拉林二姐出来。 “小屁孩,你一边玩去。你姐夫都不管我,你管得着吗?”林二姐推了林雨亭一把。 林雨亭闻着她好像还喝酒了。 她这边一犹豫,就有几个小伙子挤到林二姐身边跳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跳舞,简直就是群魔乱舞嘛。 “二姐有两钱不知道烧包成什么样?”林雨亭叹气道,“我真后悔不该带她南下。”学的可真快,好的教不会,坏的一学就会。 四爷皱眉看着,拉了林雨桐,“走,回吧。”这地方太乱,不像是正经人来的地方。 有素质的人就不是这么玩的。 他低声对林雨桐道:“真要是想跳舞,咱们改天去大院礼堂,那里也有。” 大院,是指部队大院。 林雨桐摇摇头,“在咱们家就能跳,干嘛跟别人挤来挤去。我又不想找别的舞伴。难不成你……” 四爷就笑,“知道了!咱们就在家里跳。” 其实,林雨桐还以为露天跳舞就跟后世的广场舞一样。有兴趣的进去跳一会,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根本就是出来寻找刺激的。 两人到了广场边缘,还听见两个大爷在闲谈。 “以前多好,小伙子见了大姑娘躲着走。大姑娘个个羞羞答答不好意思见人。” “谁说不是呢?这才几天啊,人心变得快。伤风败俗……” 这话叫两人有些沉默。 四爷就低声道:“现在有两家杂志封面用了演员的照片,听说是露了肩膀出来。不少人写信给出版社,说是毒草。但现在看来,只怕这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林雨桐点点头,这事她也听说了。杂志她倒是没见。不过风声倒是穿的到处都是,“听说,反应问题反应的很激烈,有人认为杂志社该向民众谢罪,说这是扰乱社会风气。” 而且,近来引进的电影,也越来越大胆了,里面有了男女接吻的镜头。 “势不可挡啊。”林雨桐总结道。 第348章 那个年月(77)二更 那个年月(77) 两人回来,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屋里虽然逼仄,但是住在二楼,夏天其实挺凉快的。两边墙上都有窗户,南北通风极好。周围又没有高层建筑挡风,通透极了。 自然风吹着,身上盖着薄毯子,睡的很是舒服。 不知道睡了多久,雷声震天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下雨声。雨打在屋顶的瓦片声,发出不小的声响,显然,这雨下的很大。 三个孩子不安的哼哼了几声,林雨桐没睁眼,翻身拍了拍孩子,“……睡吧,没事,爸爸妈妈在……”她说的含糊不清,却能感觉身边的四爷起身,安抚孩子去了。 可林雨桐迷迷糊糊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四爷过来睡下。她这才睁眼,见就四爷站在窗户口往外看。不免有些纳闷,开口就问道:“怎么了?看什么呢?漏雨了?”应该不会吧。她一点都没觉得。反而觉得现在这凉爽潮湿的空气很舒服。这可是今年翻新的屋顶,不会这么耐不住用吧。 “你听。”四爷回身看了一眼林雨桐,才低声道。说完,有看向孩子,好似怕惊醒他们一般。 林雨桐支着耳朵细听,除了风声雨声,还有……警笛声。 她面色一变,在这里能听见,那就是出事的地方离家里不远,一定是在厂区了。 不会是广场上吧? 四爷看了一下表,“才十二点。” 睡了一觉起来,才十二点,很可能那边跳舞还没结束呢? 那么多的青年挨挨挤挤的,很容易滋事的。 “老幺回来没?”林雨桐问道。她担心林雨亭在里面掺和。 四爷‘嗯’了一声,“回来了。你睡着以后,他房间的灯亮了一会又熄了。肯定是回来了。”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就睡吧。跟咱们不相干。”管他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去呢,谁在乎。 四爷顿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雨下了一晚上,早晨起来,林妈在家门口不远的花坛里,掐了一把绿油油的马笕菜。 花坛里的花没人伺候,长的乱七八糟。倒是草长的好。里面也生一些野菜。一场雨,叫野菜长的鲜嫩的很。 “不是还有灰灰菜吗?怎么没掐一点。”林雨桐笑道,“用水抄了,出来用麻油一拌,也好吃。” 林妈就笑,“我去的晚了,好的都被撅了一遍了。马笕菜也好,一会子蒸了菜馒头,蘸着汁子吃。当饭当菜都行。” 三个孩子就在上面欢呼,他们爱吃这个。 林爸就叹道,“这是有福不会享。”以前见了野菜恨不能吐出来,这会子,偶尔还想吃那一口。 林妈笑道,“这也就是这两年野菜好歹能留住。搁在以前,连菜根都被人挖了。” 两人正忆苦思甜。林雨桐在院里刷牙,听两人叨叨。 就见二姐夫邓城急匆匆的来了。 “三妹,爸妈呢?”邓城焦急的问。 林雨桐暗道一声不好,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才低声问,“你只说什么事?是不是二姐出事了。” 邓城明白林雨桐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叫老人知道。就道:“昨晚,广场上跳舞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打起来了。打的挺邪乎。后来就报警了,你二姐一晚上没回来。我怀疑是不是被派出所……” 林雨桐就想起昨晚的警笛声。但那时候才十二点,怎么他到现在才来。 妻子一夜未归,他作为丈夫可真沉得住气。明知道可能进了派出所,硬是压到现在才来报信,可真是好样的。 哪怕送个消息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也比现在强吧。 林雨桐心里不满,才要说话,就见林爸从院子里面出来。 糟了,瞒不住了。 “二姑爷来了。吃早饭了吗?”林爸又往花坛子去,想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野菜,“再吃点吧。” “爸,出了点事。”邓城不理林雨桐能个的眼色,就跑过去,低声将事情说了。 林爸的脸都青了,上下打量了邓城好几眼,就冷笑出声了,“行!我知道的。你去上班吧。我来处理。” 邓城又不笨,自然看出林爸的脸色不妥,忙道,“我当然得陪着爸一起了。” 林二姐先是你老婆,好吧! 你可倒好,半点忙也不帮,跟在后面捡现成的。 谁是欠了你的,还是该了你的。 林雨桐觉得邓城这事办得一点也不男人。说他窝囊废就是夸他。 她赶紧进屋子,简单的跟四爷说了一声,“……这事还得落在爷身上……” 四爷在林雨桐嘴上亲了一下,“用我的时候叫爷,不用我的时候就你啊你的叫。” 林雨桐推他,“赶紧刷牙去。”到底忍不住仰起头又去亲他,亲在了嘴角。 三个孩子还在摆弄各自的魔方和九连环,也没瞧见一对为老不尊的爹妈起腻。林雨桐叫他们起来,一个一个挨着给洗了脸。雨生还是没留长头发,没时间给她打理。 “要不要跟丹丹姐一样,留个小辫子。”林雨桐问她。 “不要!”雨生噘嘴,“那是丫头片子。” “臭丫头,还知道丫头片子了。”林雨桐忍不住就笑。 “我姐要成了丫头片子,我们就不跟她玩了。”夜生洗过脸,就自己抱着奶瓶喝牛奶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姐本来就是丫头片子。 等林雨桐把三个孩子带下楼,就听见林雨亭的声音,“……我说二姐夫,你可真坐得住了,你昨晚怎么不送了信呢?一晚上不回家你不着急啊?” 邓城的脸色有些难看,“昨晚我们叨叨了几句嘴,我以为她赌气跑到这边住了。也没太在意。可早上一起来,才听见大家伙议论,心里就犯了嘀咕……” 林雨桐心说,你刚才一开口问的可是爸妈在吗?而不是问二姐是在这边住吗? 这意思可差的远着呢。明显就是知道二姐进了派出所才来求助的嘛。 好似自己有多无辜一样。 林雨桐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其实他要是老实说,晚上睡的太死,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反倒比这一通言语有说服力。 林妈脸都白了,这个年代,姑娘家进派出所是多严重的事啊。名声都毁了了。 叫林雨桐说,不管是什么年代,对姑娘家来说,进派出所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搁在三四十年以后,认知也是一样的。对女人没那么宽容。 四爷就对林雨桐道,“孩子留在家里,你跟我去一趟吧。先看看是什么情况,要真是进去了,先把人接出来再说吧。” 林大姐就赶紧接过话,“今儿我请假,孩子放在家里别担心,我看着呢。” 大姐夫天不亮就去上班了,根本不在。 林雨桐知道这是大姐想出一份力。 这边林雨桐还没说话,三个孩子就朝林雨桐和四爷摆手,“爸爸妈妈,再见!” 林雨亭也站起身,“我跟我三姐和三姐夫去。” 邓城赶紧起身,“我也去吧。” 没人搭理他。 一人一辆自行车赶紧往辖区的派出所去。 进去一打听,人确实是在派出所。除了林二姐,还有好几个姑娘。 几个人面壁站着,身上的喇叭裤也被剪开了。 隔着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林雨桐就先皱了眉头。 这几个姑娘,身材脸蛋都不错。这让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别是争风吃醋惹出来的麻烦吧。 再转回去,想看看四爷跟人家交涉的怎么样的时候,林雨桐就发现邓城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为了几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重伤了两个,还在医院救治,到现在为止还没度过危险期……”一个五十多岁,一身警服的汉子道。 四爷就低声道:“可这几个姑娘,肯定是没参与斗殴的。甚至还是受害者。这些街上的混混什么德行,您还不清楚吗?马路上见了漂亮的女同志,都纠缠不休的人。本来,舞蹈培训也是厂里工会组织的。是为了活跃大家的业余生活。也都是厂里的职工和子弟。都是熟人。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谁知道厂外来这么多的混混,对女同志进行骚扰。这才打起来了。别的倒也罢了,只是对女同志到底是不公平。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世事人情都通透,不赶紧将这事掩盖过去,这几个姑娘以后还怎么工作生活。甚至是以后结婚,怕是不少人都有偏见了。咱们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原则,是不是能多为她们考虑一二。先把人放了,之后有什么要问的,也可以找她们配合调查嘛。” “小伙子倒是挺能说的。”老警察端着茶水缸子,还要说话。 四爷见他神情中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就道:“老同志,我能不能借你的电话一用?” 能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打电话,肯定是搬动上层的救兵了。 老警察点点头,“打吧。” 卖人情的事,为什么不干? 说起来,这小伙子说的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次主要是斗殴的事,但是斗殴跟这几个姑娘的关系不大。 第349章 那个年月(78)三更 那个年月(78) 四爷的电话是打给谁的,林雨桐也闹不明白。但是如今公安系统的人,大都是军职转业来的。跟军队的人脉有许多交叉的地方。 林雨桐听见他管对方叫老叔。 能被四爷叫老叔的人,肯定跟印长天的关系极为亲近。能极为亲近,级别就不会很低。要不然不能这么平等的交往了。然后,四爷连什么事情都没在电话里说,只道需要老叔说一句话,那边应该是十分利索的应承了。因为紧接着四爷就把电话给了老警察。 林雨桐就见原本坐着的人瞬间就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显得毕恭毕敬,拿着电话都有些战战兢兢,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来头不小。 她原本以为靠着梅抗美和郭永红的关系,这事就能解决。两人都在公安系统,又都是家里的至亲。算不得外人。通过人脉搭上关系应该不难。 真是没想到,为了林二姐,四爷动用了镇山的太岁了。 有了这一通电话,以后在这一片,四爷都有了几分面子。以后,再拿着东西走动走动,人脉也就拉拢起来了。但凡以后有个风吹草动,也能提前知道个信儿。再有类似这样的小事,也就不用再不停的请人说情了。 林雨桐估摸四爷是这么打算的。 前前后后才十几分钟的时间,这边就把人放了。林雨桐跟着进去,林二姐吓了一跳,她根本就没打算通知家里。 领着林雨桐进来的是一个女同志,很客气。 林雨桐从包里,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别针出来。然后蹲下,给林二姐将剪开的裤腿给别起来。 这也不知道谁剪的。够狠的,直接剪到了膝盖上面,整个小腿都露出来了。一走路,两片破布来回的晃悠。 “不用了。”林二姐难堪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人。 林雨桐恼了,“你老实待着。我还没发火呢,你还来劲了。扎到你我可不管。” 林二姐这才消停,由着林雨桐蹲着,由着她处理身上的狼狈。 “你怎么来了?”林二姐别扭的道。 林雨桐边忙活边道,“姐夫一大早过来,我们才知道消息。这不就赶过来了吗?” 林二姐正要说话,边上就有个声音道,“林雨桐,还有别针吗?” 林雨桐抬起头,就愕然了,“杨柳?” 刚开始她还真没注意。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她。 林雨桐愣了愣,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说‘真巧,你也在这?’ 这也太二了。 她只得又摸了一把别针,“有,你们相互帮忙吧。” 这几个姑娘有的认识,有的没见过。也就是有厂里的,也有厂外的。 但这地方还真是没办法上演‘相见欢’,最好彼此忘了在这里见过面才好。 等到了外面,林二姐才问道:“是你们找人了?还是人家没打算扣着我们?” 林雨桐白眼一翻,“不找关系,你还得在里面呆几天。” “那她们几个呢?”林二姐看着跟她一块出来的姑娘,问道。 “我的亲姐,走后门也不能这么明显,是不是?”林雨桐拉着她就走,“只放你一个,这是明显有猫腻吗?好歹长点脑子吧。” 以前的精明劲都去哪了? 林二姐一把拉住林雨桐,眼圈都红了,“三妹,我想离婚。” 林雨桐眨眨眼睛,看着林二姐,“到底怎么了?”她昨晚张扬的厉害,老幺说她喝酒了,这邓城又说是两人先前吵架了。林雨桐也闹不明白她这是又搭错哪根筋了? 林二姐低下头,“家里的钱被邓城那混蛋拿去买了录音机送人了。他在厂里跟大哥较劲。我都没脸回家见人了。” 林雨桐就明白了,之前大嫂说的事,二姐果然不知情。 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枕边人捅刀子。 “你要是想清楚了,我不会反对。”林雨桐拉着她道,“过不下去就算了,总能再找到合心意的人。”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林二姐摇摇头,“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我这心里……害怕。”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 林雨亭过来,听了个尾巴,他低声道:“离就离吧,要是怕人说闲话,二姐常驻南边,在那边给我直接发货。也省的我来回的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拉着四爷说个不停的邓城,这人实在不怎样。 林雨桐却道:“你也不要冲动,万事想好再说。你觉得男人应该有点权力,之前为了姐夫你也着实是投资了一次。现在离婚,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怕林二姐折腾半天,等一家子都跟着动起来了,她又下不了决心。 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好多夫妻闹的两家人仰马翻,吵的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但结果呢,两家人成了仇人,人家两口子就是离不了。 别闹的最后大家里外不是人。 林二姐对邓城肯定是有意见的,心里不舒服也是肯定的。但还是那句话,她付出的东西太多了。 婚姻,感情,钱财。包括她自己。 一旦离婚,这一切都将失去。再加上邓城在厂里崭露头角,他又善于钻营,这样的人,一般都能出头的。 自己栽培的幼苗,将要长成参天大树。林二姐她甘心拱手让人吗? 林雨桐说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林二姐。等着她的答复。 林二姐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林雨桐轻叹一声,她就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的。 林雨亭皱眉要说话,林雨桐一把拉住了他。他到底年轻,又没结婚。根本不懂婚姻的复杂。 这事,除了当事人能想明白,别人插不了手。 林雨桐望向几十米开外的邓城。妻子一晚上在派出所担惊受怕,如今出来了,不是该他这个丈夫过来嘘寒问暖,关心一下吗? 他缠着四爷,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的缘故。 简单的一个电话,连发生什么事情的缘由都没说,眨眼就解决了。 这电话另一端,就有邓城渴望的权力。 “过去吧。”林雨桐先走一步。 林雨亭对林二姐有些恨其不争,不愿意搭理她。他觉得没有邓城,他们姐弟也能挣出一座金山来。虽然如今这世道,钱多了烧手,可这里面有三姐和三姐夫的份子,就相当于身后有个大靠山。有什么可担心的。 厂里的头头脑脑,这样的领导,如今能算是领导吗? 他想不通。 四爷见林雨桐过来,就先伸出手,“没事吧?” 林雨桐把手递过去,摇摇头,“没事。”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低声道,“那就走吧。赶紧回吧,家里还等着呢。” 一路上,林二姐和邓城没说一句话。是林雨亭载着她回来了。 一进门,林妈一巴掌拍在林二姐的背上,“你这个孽障,什么时候才能叫人省心。” 林大姐赶紧给拦住了,“好好说话,她也就是去玩,刚好赶上了。那些人打起来,又是棍子,又是棒子的。万一乱跑的时候,被人误伤了可怎么办?没伤到什么地方就是万幸了。可别再打了。” 这还当着妹夫的面呢,总得留点面子给她。 林爸催促邓城,“没事了,去上班吧。别耽搁了。” 邓城朝里面看了一眼,才应下来了。 走的时候,特意跟四爷打了一声招呼。 李雨桐屋里屋外的看了一遍,没见林大哥林大嫂回来。她眸子一暗,这两口子心里到底是怪了林二姐了。这么大的事情,就不相信他们没得到消息。可就是能装着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还这是叫人不好说。 林雨亭心里藏不住话,直接就问,“我大哥大嫂呢?” 林爸的脸又黑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叫那么多人来做什么?” 林雨亭就骂林二姐,“咱们家好好的,都被邓城给搅合散了。你还不跟他离婚,等什么呢?”说着,就往外走,“我把大哥大嫂找回来,心里有气,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弄的这么生分,将来隔阂越来越大。” 谁也没阻拦林雨亭,看着他出了门。 “你要离婚?”林妈瞪眼道。 林二姐嘴角动了动,然后看向林雨桐,“邓城刚才那德行你也看见了。这日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了。跟他倒也谈不上舍得不舍得,感情不感情,就是心里觉得不甘心罢了。其实,有权的男人还能再找,不是非他不可。但是他从我身上,从咱们家身上占的便宜怎么算?” 林雨桐心里一动,她这是又变了主意了。 就听她道:“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能一个劲的往上爬。那些钱我就当是肉包子打狗了,花在他身上,我也不在乎了。横竖赚钱也不难。但是离了婚,我却不想看他过的舒服自在。他邓城靠着咱们家转正,稳稳的留在了厂里。要是不将他打回原形,打回他们老家去,我心里这股气就不平。我要叫他知道,他邓城离了我,离了咱们家,在这京城里,狗屁都不是。要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林雨桐还没说话,林妈一个巴掌就打在了林二姐的脸上…… 第350章 那个年月(79)一更 那个年月(79) 林妈这一巴掌下去,可真是谁也没想到的。她一直都是一个脾气好,或者说是性子软弱的人。这么些年,别说打孩子,就是骂孩子的时候都不多。 四爷马上就避了出去,岳母打姨姐,他也不好在跟前。 林雨桐心里记挂着孩子,也跟着出来了。 不用想都知道,林妈对于林二姐离婚是反对的。这不光是因为现在的社会风气问题,更是因为林二姐对婚姻的态度问题。 她出来屋子,还能听见林妈带着哭声的责骂:“……家里是缺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还是因为我跟你爸没有权利叫你受委屈了……” 林雨桐一叹,林二姐敢于离婚的勇气她赞赏,觉得被欺骗想要报复,她也不反对。但是她对婚姻的态度,确实叫人没办法苟同。一个女人想要找一个相爱的男人共度一生,这得看缘分。哪怕没有,但也不该抱有如此大的功利之心。林妈觉得,她这样的心态,跟谁过都过不好。 她去了院子外面,三个孩子摘了野草的根茎,然后相互比着谁的根茎更有韧劲,野草的汁水流出来,染得小手上都不知道是绿色还是灰色。 林雨桐坐在花坛边的花墙上,顺手揪下狗尾巴草给孩子编兔子玩。 林雨亭带着林大哥林大嫂来,林雨桐只示意他们进去,“我看着孩子呢。就不进去掺和了。” 其实她有些烦这样的吵吵嚷嚷。 晚上的时候,她才低声问四爷,“要不去咱们的小院住一段时间。” 家里的气氛不好,对孩子的成长肯定是没有好处的。 四爷笑了一下,“没事,要是家里闹,咱们暂时躲一躲就好了。”自家的院子,要住过去还得翻修一下。长时间不住人,清冷的人。对孩子并不好。 林二姐和邓城相对而坐,邓城松了松领口,让他自己轻松一些。 “我不同意。”他看着脸上还红肿的林二姐,直接拒绝,“你不要忘了,进过派出所的人是你。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你还真嫌弃不到我身上。我是大学生,如今又大小是个领导。你是什么?以前就是一个纱厂的女工罢了。别说什么你能挣钱。你能,我也能。不就是挪用了你一笔钱吗?这个简单,我出差要去一趟南边,顺便带的货回来,转手就赚回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这次我出差得一两个月,你也好好的冷静一下。别脑子一热做决定。” 林二姐冷笑一声,“脑子一热?这过不下去,性格不合,跟脑子热不热可没关系。如今咱们勉强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你要真是不想离婚,我也无所谓,那咱们就耗着。你妈可是等着抱孙子呢?我不配合,你拿什么跟你家里交代。” 说着,她就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娘家有我住的地方。你一个人过吧。” 邓城一把拽住林二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个时候跟我闹脾气……” “不是你用了我的钱买前程,这次南下出差的人会是我大哥。”林二姐一把推开邓城,“除非你让出这个名额,否则,咱俩没完。” 邓城好整以暇的看着林二姐,“你是邓家的媳妇,不再是林家的闺女。我最好弄清楚,你的心该放在哪处?” 林二姐冷笑一声,觉得跟这样一个人费口舌真是浪费时间。她抬头看着这屋子,猛地将收拾好的包裹往床上一扔,“凭什么我走。这屋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我林家的。要滚,也该是你滚才对。”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邓城,“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吵嚷开来,叫你丢了面子还不得不走。这里住着的人,大部分是看着我长大的熟人,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我性子是不好,但是我嘴里从来没说过一句假话。这些人也都是知道的。只要我说出你不好的话,你以后在厂里,想要进步,可就难了。” 邓城面色一变,看着林二姐半天,才仿佛泄气了一般。他拿了收拾好的,要出门的行李包,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道:“好好好!知道你今儿气不顺。我先躲出去不碍你的眼行不行?我去办公室住一晚上,明儿就顺便出差了。至于离婚不离婚的话,就别再说了,好不好?” 林二姐看着她,没有说话。 邓城见林二姐没有反驳,也就放心了。林妈是一个传统的人,看林二姐脸上的巴掌印句知道林妈有多不赞同林二姐离婚这事了。 所以,他并不担心。 他根本就不想跟林二姐离婚,林家在厂里人脉广,更要紧的是,林二姐有个好妹夫。印家是什么家世,只要肯提携他一星半点,就终生受用不尽。 这婚真的不能离。不光不能离婚,还得好好的对林二姐。他有些后悔,之前对林二姐不够用心。他以为娶回家来了,就肯定一辈子一心一意。如今才发现,城里人跟农村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们说离婚就真的敢离婚。半点都不犹豫。她们自己有工作,自己赚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看着邓城拿着背包出去,林二姐呵呵一笑,将门关严实了。但一晚上都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带着孩子出门散步,家属院门口多了几个拉着板车卖西瓜的人。 四爷直接买了一车,“家里人多,分起来,一人也没几个。” 叫人直接给送回院子,林爸就道:“别老是给家里花钱。如今又不缺钱,哪里能可着你们一家补贴家里呢?” “这点东西,计较什么?”林雨亭从屋里出来,“您不缺钱,我三姐更不缺钱。别为这个争了。” 这边把瓜卸下来放在屋里的床底下,那边林二姐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回来。 自行车的后面放了一台大彩电。 “赶紧接我一下,别愣着。”林二姐朝林雨桐和林雨亭喊道。 两人迎过去稳住车子,林雨亭才把电视抱下来,“你又买电视了?” 林二姐摇摇头,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喘气,“不是!我把之前送出去的都要回来了。” 林雨桐正撑车子,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林大姐一巴掌拍在林二姐背上,“你是不打算过了你。” 送给领导的东西再要回来,二姐夫回来不得气死。 林二姐满不在乎的道:“给送了录音机的,我上门收债了。他们都是付了钱的。那玩意现在有钱也不好买。他们要么把东西给我,要么把钱付给我。那东西不贵,都付得起,所以,钱我收回来了。还赚了好几十。可这大彩电,小两千块钱呢?厂长付不起钱,我就把东西带回来了。” 够狠!够绝! 这是把邓城的后路都给断了。 可是林家还要再厂子里混,这不是把人都得罪了吗? 一家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林二姐浑不在意,“转天让大哥送去不就行了。” 但人家还敢收吗? 她把事情怎么想的这么简单呢? 林雨亭目瞪口呆,甚至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二姐,你这是……叫大哥大嫂还有大姐,在厂里怎么做人?” 林二姐不解的看了林雨亭一眼,“咱们家又不缺钱,就算是他们不高兴,那又能怎样?还能扣工资?” 不能扣工资,但是能扣奖金。就算不在乎奖金,人家也能想办法给穿小鞋。 你倒是解气了。可给一家子引来大麻烦了。甚至还影响到了大嫂的娘家。 林爸坐在一边吸烟,皱着眉头,看着林二姐叹了一口气。 林雨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就是一个死结,除非跳出药厂这个圈子,否则,家里的日子恐怕不会这么顺心。 她看了一眼愣住的林二姐,这事办得也太冲动了。 从这天之后,林大哥那边还罢了,毕竟林大嫂还是挺会做人的。但是林大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在食堂,排班永远排的都是最辛苦的那一班。她人老实,从不懂得争辩。 直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好好的,在食堂给累小产了。 怀孕了,她自己并不知道。大夏天的,厨房里最热。干的又是最累的活,每天运来的粮食蔬菜,卸车的人里面都有林大姐。 中暑又小产,这事可不就摊上了。 林雨桐这次可算是真的生气了,林二姐做事是不妥当,但是厂里这些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林二姐咬牙切齿的道。“我找她们理论去!” “站住!”林雨桐瞪了林二姐一眼,“这事你别插手,我来安排。” 林大姐摇摇头,“没事,反正我也没想生。还省的去医院做流产了。” 这能一样吗? 林雨桐将药给她放在桌子上,叮嘱道:“趁热喝了吧。这事三五天之内,就有结果。” 回到屋里,四爷起身道:“我去处理?” 林雨桐按住他,“这事我来。再不动动手,我都养废了。” 四爷就看着林雨桐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出了门。他也不知道她这是干什么去了? 林雨桐直接去找了王慧,王慧的家也在京城。 “你可是稀客。”王慧见了林雨桐很高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尽管说。咱们谁跟谁?” 第351章 那个年月(80)二更 那个年月(80) 她跟王慧一直相处的不错。王慧的家境也好,知识分子家庭。养的她有些单纯直率。 林雨桐上门求人,也没客气矫情,开门见山的就把家里的糟心事说了。 “你是想让我姐去采访?”王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林雨桐点点头,“可不是吗?要不然怎么办?轻描淡写的放过去?至少要捞点好处,给他们的警告吧。总得知道咱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话音一转,笑道,“本来也没想到这一着,不过是正想着找你,这才有了灵感。”她压低声音道:“你上次不是说你姐夫要出国,正想办法找人淘换黄金兑换外汇券吗?黄金我找人弄来了,就在身上带着,只要按市价给我算钱就行。” 王慧眼睛一亮,“这事成。我姐夫能愁死。出公差那点钱到了国外就捉襟见肘的。还得自己淘换才行。你这可帮了我大忙了。不就是采访采访,吓唬那群厂领导吗?这事不难,跑一趟而已。” 说着,就拉着林雨桐,“现在找我姐去。” 王慧的姐姐王聪,是报社的记者。她公公就是报社的主编。别说是吓唬人,就算是真的登报,也不是办不到。 王聪没问金子的事,听了缘故,一口就应下了。“现在,这人心有点浮躁。是该报道一下类似的问题了。” 她带着一副眼镜,显得很有知性美。跟王慧这样大大咧咧的姑娘,还是不一样的。 两人约好了时间,林雨桐将两根金条直接塞给王慧,就回来了。 王慧只觉得的手上烧的慌,怎么没拿钱就走了。 王聪低声道:“你这同学,办事大方。虽说咱也不会赖了人家东西,但这么没有戒心的信任就是叫人觉得心里舒服。”她把金条收起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个机会把钱给人家。” 用钱买黄金,再拿黄金换外汇,才更方便一些。 虽说,这也算是交易,但现在能找个可靠的人,还能倒腾出这种成色的黄金,确实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王聪带着王慧,拿着报社开出的介绍信,直奔药厂。 这样的大事,厂里好些年都没碰上了。 以前树立典型的时候,他们也几次跟上报的机会失之交臂。 如今,报社要采访,这可是大事。 厂长亲自出面接待。厂办也十分热情的做好接待任务。 王聪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是采访一下累的流产的那位女职工。这在当前,大家的心思都不定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踏实肯干的职工,应该大力宣传,树立成典型。” 厂长手一顿,看了身后跟着的几个厂领导。 一个食堂的女职工,惊动了数一数二的报社? 怎么惊动的?这点小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林大姐的事情,工会已经派人去看望过了。也送了营养品。医药费也给报销了。更是按照工伤算的,不扣工资不扣奖金放了一个月的假。这样的安排其实不算差了。 结果转天,就有报社来人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说到底,是林家不满意了。 但是林二姐和邓城干的事,确实叫人恼火。 没有这么卸磨杀驴的。用人的时候,就送礼。用完人了,转天就把东西要回去了。 这干的就不是人事。 要么不送,谁也没强逼着你送。大家安安分分的相处着不就完了。 他们夫妻倒是能人,联手闹了这么一出。 这是把大家当猴耍了,还不许人生气啊 林大姐这事上,他们上面这些人其实是不知道的。谁吃饱了撑得,干这没谱的事。说到底,林大姐这样的小人物,他们不屑去难为。 该难为也是难为林二姐和邓城啊。 林二姐辞职了。但是邓城这两天就回来了,他一个在城里没根没基的人,还收拾不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科,就是厂长,也能给架空喽。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总有些会看人脸色的。知道林家跟厂里的纠葛,就私下给林大姐穿了小鞋。 这事,他们真的很冤枉。就算要找不自在,也找已经是车间主任的林大哥了。欺负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算什么本事。他们还要脸呢。 这边自认为安抚好了,谁知道林家的气性这么大。转脸就又杠上了。 而且,这也不是气性大就能办成的事。 报社是什么地方,可不是等闲能请来的。要是谁不服气,你们也请一个来,给大家看看。 这是需要人脉和权力的。 人家报社就是冲着林大姐来的,谁拦着也没用。但是他们又不得不陪同,甚至专门请来了林大哥。 就怕林家转脸,将厂里塑造成反面教材。因为讨还了给领导的东西,所以受到了打压。直至流产。 这要放在报纸上,大家都得玩完。 资本家的剥削都不可能这么血淋淋嘛! 林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有些生林二姐的气,也不怎么知道家里的消息。 再加上,林爸也觉得林大哥气量太小,弟弟妹妹有事,连面都不露。他也不想麻烦人家‘大领导’。就是觉得心寒。 所以,林大姐小产了,林大哥还蒙在鼓里。 如今一听,脸上的神色就不好了。拳头都攥起来了。 他是生林二姐的气,但是也不能看着自家妹妹这么被欺负无动于衷啊。 进了门,林大哥就怒道:“这么大的事,大妹怎么就不知道吱一声。你是傻,还是哑巴了。” 林大姐在里面躺着,苦笑了一下。在娘家住着,已经很麻烦大哥大嫂了,哪里还好意思再给人家添烦恼。哥哥是亲的,嫂子再大度,到底是隔着一层。不能老麻烦人家啊。 她低声喃喃的道:“也是我身子骨不争气。” 林妈都能心疼死,“胡说什么?这一回,你被那孽障连累了,也是遭了小人了。好好养着,这一回,养不好,就不去上班。” 说着,就把鸡汤递给林大姐,“喝吧!那孽障专门给你买了一笼子母鸡,一顿一只鸡咱们也供得起。” 如今林妈嘴里的孽障,除了林二姐没别人。 “你别说她了。她心里够不自在的。”林大姐接过碗,“横竖我们都没打算再生。您也别心疼了。” 林妈抹了一把泪,还能说什么。 外面,林大哥不管不顾的喊完,尤其是当着报社记者的面,叫厂里的领导都有些尴尬。 林爸的脸色好了一些,笑着将人迎了进来。 林雨桐跟王聪点点头,就被王慧拉出去了。 两人去了林雨桐的房里。 得嘞!厂里的领导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人家压根就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摆明了告诉他们,人就是林家请的。你们能奈何? 文人的笔杆子一摇,好的坏的全凭人家一张嘴。 真要是从负面来报道这件事,可就不光是露不成脸,改成露腚了。 王聪进去采访林大姐去了。 厂领导就不得不跟林家交涉这件事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厂长先表态,“后勤的工作,我们应该重视起来。像是林雨梅这样的好同志,厂里也应该是有安排的。” 说着,就看了一眼厂办的主任。他马上就接话道:“咱们的档案室,还缺少一个管理档案的管理员。我看着林雨梅同志就很合适。” 调整工作,由后勤食堂,调整到档案室打杂。 这个当然好了。厂里的档案室里,就是打扫卫生,然后,还真没有什么要紧的活了。轻松的很。除了有人员调动和新来的人,谁上档案室去? 工资不少拿,清闲的叫人嫉妒。这个条件还是蛮诱人的。 林大哥刚要说话,就被四爷按住了手。 四爷点头笑道:“大姐伤了身体,也确实是干不了重活了。厂里能做好后续的安置,真是解决了后顾之忧了。” 流产伤了身体,这是因公造成的。厂里给另外安置,是应当应分的。 也就是说,这并不能成为谈判的条件。 林大哥眼睛闪了一下,就不再说话了。这三个妹夫中,就三妹夫的脑子最精。他是不讨到足够的便宜,是不罢手啊。 厂长就抬头看了一眼四爷,这人说话,可比林大哥有水平。 可这脑子也好使啊。 摆明了,这是对开出的条件不满意。 他呵呵一笑,点点头,“说的是啊。因公造成这样的事,不仅是身体上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就是心理上,只怕也……这都是我们对职工关心的不够。这样的好同志,一心一意的扑在工作岗位上,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厂里就该给职工排忧解难。厂里马上又要调整住房了,东楼二层最西边,我记得有个单间。二三十平的房子,安置一家三口,应该是够了。” 三十平单间,在筒子楼里。 这就不错了。单职工能分到房子的很少。 四爷就看了林爸一眼。林爸微微点了点头。四爷这才道:“这可怎么好意思,厂里的职工,本就应该为厂里尽心尽力嘛。” 厂长心里一松,这就是达成一致了…… 第352章 那个年月(81)三更 那个年月(81) 王慧一直就知道林雨桐生了三胞胎,可谁也没见过。 如今看着三个排排坐着,一个拿着一本连环画看的孩子,简直惊呆了。 “太可爱了。”王慧扑过去一人亲了一口。 “阿姨自重。”震生绷着笑脸。 “男女授受不亲。”夜生擦了脸上的口水,直接道。 “呃……”王慧先是愕然,然后爆笑。 她又扑上去亲了两口,“已经授受不亲了,看你怎么办?” 夜生上下打量了一眼,“千万别说出去,要不然没人娶你了。” 他眼睛不停的眨巴,看着王慧,“阿姨太老了,我不能娶你。” 王慧看他一本正经的的样子,就想笑。“这孩子学的这都是什么东西?谁教的?” 除了四爷没别人。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四爷给孩子教导这些东西了。 她笑一笑,就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楼下突然听见林雨亭和林二姐争吵的声音。 “……什么?二姐夫说是借出去的?”这是林雨亭的声音。 紧接着林二姐就道:“要不然我干什么要把东西要回来,当我傻啊。” 林雨亭马上气愤的嚷道:“二姐夫不地道……”后来,又说了什么,林雨桐听不清楚。 不大功夫,就是林二姐咬牙切齿的哭喊声,“我要跟这混蛋离婚……” 林雨桐有些发窘,这两人是在演双簧,将责任全都推到了邓城的身上。算是把林家给摘出来了。 王慧似笑非笑,“都挺聪明的嘛。” “都是没办法的办法。”林雨桐也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将钱款交接清楚,就听见王聪告辞的声音。 林雨桐送王慧出去,见四爷点点头,林雨桐才一边送王聪姐妹出院子,一边小声跟王聪嘀咕。 王聪这人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没两天,报纸上就将林大姐当做典型被报道了出来。虽是树立了个人典型,但字里行间对药厂也有了不少褒奖。 这事处理的还算是圆满。 当然了,唯一遗留的就是林二姐和邓城的婚事。 这离婚的事,邓城死活不同意。两人就这么分居处着。 直到林雨桐和四爷面临毕业分配,这婚还是没离成。 孩子们如今大了,不用人看着了。送到机关的幼儿园,也挺省心的。 老爷子为此,专门住到了机关大院,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幼儿园就设在了大院里面。 老爷子也配备了保姆司机,他们接送孩子很让人放心。 所以,林雨桐和四爷就专心忙起了毕业的事。 “你有什么打算?”四爷问林雨桐。 这话叫林雨桐有些沉吟,“肯定是能分配在一起更好一点。” 但是两个人的专业不同,想分在一起,其实是很难的。 她更想知道的是四爷打算干什么,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四爷沉吟半晌,才将一封信递给淋雨通过,“你先看看。” 林雨桐有些狐疑的看了四爷一眼,这才接过信件。 信是印臻的师傅,云师傅寄来的。邀请四爷去一家军械研究所,给他做助手。 这还真是叫林雨桐有些意外。一个学经济的,去军械研究所。不是开玩笑吧? “……清朝末年,别人的枪炮轻易的就打开了咱们的大门……”四爷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这才是四爷的心结。 这片土地上,曾经遭受的耻辱,才是他心里最念念不忘的。 “爷没想过从政?”林雨桐笑问。 四爷摇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拉了林雨桐的手,“这不是爷的时代。爷也成不了这个时代的英雄。从政,不过是走了一遍老路而已。以前,爷是皇子。现在,父亲的身份依旧显赫。”他有些伤感,又有些振奋,“我总想做点不一样的事。哪怕什么也做不成,我也想好好的学一些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他看着林雨桐的眼睛,“爷这一辈子,可能给不了你显赫的身份……” “我懂!”林雨桐抱着四爷,“我都懂!” 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这样,不过是觉得对历史有所亏欠。这样一心想要弥补而又无能为力的四爷,叫她心疼。 “爷想怎样就怎样。”林雨桐低声道,“我是学数学的,在那里也不会没有用武之地。我跟你去。” 四爷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林雨桐笑的暖暖的,“不过,你放心,爷也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 林雨桐眼神一闪,就有些明白了。 在家里,四爷是在老爷子书房呆的时间最长的人。不管是什么事情,老爷子都在跟四爷商量。 如果非要给四爷定位的话,他更是一个幕僚,一个高参。 自己不会披挂上阵,可这幕后,他一点都没消停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四爷的电话打出去,只要有交情的人家,都会卖面子的缘故。 “家里有大哥呢。”四爷笑道。 印辰在前线受了伤,不过并不致命,从前线撤了下来。之后的路,只会走的更顺畅。 “行!”林雨桐下定决心,“回信吧。要去咱们都去。” 这个决定下起来,对于四爷来说,并不容易。 云师傅回信回的很快,并在信里提到,正式收四爷做他的学生。他受聘于q大学,机械专业的教授,带研究生。 也就是叫四爷半工半读,换个专业读研。 四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云师傅其实是受宠若惊的。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尤其是顶尖学府的大学生,骄傲着呢。 什么农业部,外交部等等,都是想都不敢想的部门。如今却被这些天之骄子挑挑拣拣。 真正觉得有前途的,都认为是出国留学。 为了一个公费留学的名额,闹出了多少事情来。 “你真的不想出国?”王慧小声问道。“其实你的机会还是蛮大的。”谁都知道林雨桐跟程教授的交情匪浅。再加上她的成绩稳定,英语可能是全班最好的。这样的人十分有优势的。 “我有三个孩子呢。”林雨桐摇摇头,坚决不去。 再过几年,想出国还不简单。只要有钱,哪里去不了。 人家是为了前程,自己是为了什么? 要钱,自己有。光是投资给印昆和林雨亭的,坐收红利都能撑死自己。又何必费心费力为了钱奔忙呢? 要劝,家里也有。老爷在,这个家里倒不了。老爷子不在,印辰就该出头了,也有。 就像是四爷说的,也该干一点不一样的事了。 她反问王慧,“你呢?” “你们都没人跟我争,我反倒觉得留校挺好的。”王慧失笑,“我爸妈都觉得留校好。我干脆就留校吧。” “挺好的。”林雨桐之前也想过,要是四爷在京城其他的部门,她就选择留校。 “好什么呀。”王慧摇摇头,“一家三代挤在筒子楼里。这待遇,就别提了。” 这倒也是。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待遇真的不高。 刚感叹完别人的待遇不高,等林雨桐和四爷在八二年的初春去报道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的待遇其实也不高。 研究所离京城不远,算是京郊吧。 这是一片山区,周围驻扎着部队。 进了研究所,办好手续,云师傅就先不好意思了,“这里的环境艰苦,生活条件不能跟城里比。” 四爷理解的点点头,本来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的。这次过来先收拾好屋子,然后才能放心的接孩子过来。 他都打听了,这里也有幼儿园,小学中学。连带着医院,其实基本的设施都是挺完备的。 军队驻扎的地方,条件再艰苦能艰苦到哪里去。 林雨桐想着,这地方大。要是能分一个小院子,那就太好了。可到了跟前一看,还是筒子楼。 两层的筒子楼,研究所的所有职工家属大概都安排进来了吧。 这是一片山区,周围驻扎着部队。 进了研究所,办好手续,云师傅就先不好意思了,“这里的环境艰苦,生活条件不能跟城里比。” 四爷理解的点点头,本来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的。这次过来先收拾好屋子,然后才能放心的接孩子过来。 他都打听了,这里也有幼儿园,小学中学。连带着医院,其实基本的设施都是挺完备的。 军队驻扎的地方,条件再艰苦能艰苦到哪里去。 林雨桐想着,这地方大。要是能分一个小院子,那就太好了。可到了跟前一看,还是筒子楼。 两层的筒子楼,研究所的所有职工家属大概都安排进来了吧。 第353章 那个年月(82)一更 那个年月(82) 四爷的嘴抿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住宿的条件这么恶劣。 楼房只有二层,因为有长长的走廊,跟个筒子似得而得名。凡是这样的楼,都叫筒子楼。过道昏暗,两边的墙都是黑的。这是做饭熏出来的。家家户户都用的是蜂窝煤。谋煤球贴着墙摆在走廊里。每家每户房间两侧就那么点地方,还要当厨房用,还要当杂物间用。可想而知走廊有多窄。要是赶上做饭的时候,这两边再要是站着人炒菜切菜,更是拥挤。 这样的筒子楼,不光军械所是这样,大部分的单位都是这样。 因为林雨桐和四爷都是wenge后第一批顶尖学府的大学生,又是因为云教授亲自邀请来的,所以,所里还是给个极大的关照。分的房子算是好的。 筒子楼的两端,分别有两个大户型。 所谓的大户型,就是多了半个过道的面积,再就是多了一个向外挑出去的阳台。 云师傅将房间门打开,“你们看一下。这跟你们在京城的小院不能比。但却是这里最好的房子了。”他指了指另一端,“我家在另一头,跟你这边的格局是一样的。” 林雨桐就进门打量这个房间。进门后,先是一个十多平方的空间。里面也就也就两张旧桌子,两把旧椅子。和一个勉强能称之为双人床的床。 右边开着一道门,里面是一个极小的房间,并排放着两张架子床,就什么也放不下了。 左边也开着一扇门,推开门,是一个挑出来的阳台。这个阳台倒是不小,足有七八平米大。 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 厨房都是放在楼道里。厕所就得跑到楼外去上。一南一北两个旱厕。 唯一庆幸的是,这楼里带了暖气。 四爷站在阳台上打量了半天,就跟云师傅商量,“能不能把阳台封闭起来?” 这么大的面积,不管是当卧室还是厨房,都好。 云师傅站在阳台上朝外看了看,“你要是能弄来钢筋水泥,阳台再往外凌空挑出一两米都没有问题。这样一来,当厨房都可惜了,当卧室我看都可以。” “这一旦住下,短期内搬不走的。”四爷就跟林雨桐商量,“你看要改一下吗?” 当然得改! 其实她更希望有个独立的厕所。 “孩子们跟过来,这屋子要是单位允许改建,当然还是改了好。要不然,孩子们过来,估计是适应不了的。”林雨桐左右转了转。心里还真是不怎么满意。 云师傅摇摇头,“也是我一时冲动,给你们去了信。没考虑过你们具体的难处。” 四爷摆摆手,“叫他们过一下苦日子,对他们有好处。” 云师傅心说,要真是愿意就吃苦,又何苦改建屋子。说到底,还是不舍得。 其实,不光是舍不得孩子真的吃苦,关键是四爷和林雨桐自己就觉得能不吃苦干嘛非得吃苦。 三个孩子跟爷爷住,独门独院的欧式小别墅。专门有人给做饭,来去都有人接送。一人一个大房间都能住下。如今要挤在这里。屋子要是收拾不利索,转天,三个孩子就吵着要回去。 可是孩子不跟着父母,老由着保姆带着,也不行啊。 三人一路走一路商量,云师傅将两人暂时安置在单位对面的招待所。 “后悔了吧?”四爷就笑。 林雨桐皱眉,“还真是有点。”这里空气好,周围有几个村镇,买东西倒也不算难。 可就是这住宿的条件,让人心塞。 “咱们这算是不错了。”四爷笑道。其他单位,未必能有这么大面积的住房。 四爷当天晚上,又去找了云师傅。后来,联系了楼上楼下不少住户。 这一家改建,其他人家肯定不服气,可要是大家都愿意稍微改动一下,这事不就不显眼了吗? 事情是云师傅出面跟大家商量的。 “我这徒弟,能弄来点水泥钢筋。”云师傅屋里都快挤不下了,他语调轻快的道,“我寻思着,看你们谁想要,咱们登记一下。” 这当然是好事了。有些人想在外面给自己砌一个放案板的灶台,用水泥的,干净。 有的更从窗户上开了口子,往外挑出去一点,哪怕就是建一个两米的台子,也能跟阁楼一样,够住两个人了。有些三代挤在一个屋子里,实在是不方便。别看这么点地方,也解决了大问题了。 没怎么费口舌,就达成了一致。 四爷要联系水泥建材,就带着林雨桐先回京城了。 剩下的事情,林雨桐没管。只在家里歇着,按时接送孩子上下学。 老爷子支持四爷和林雨桐去军械所,却不乐意两口子带着孩子去。 “你们可以在学校再读两年研究生,然后再工作不迟嘛。”老爷子跟林雨桐抱怨,“三个孩子也就是在东北的时候,跟着你们受了点苦。回来以后,哪里再受过一点委屈。别说我舍不得,就是你父母那边,能舍得吗?” 林爸林妈当然舍不得。每个周末,孩子都得回姥姥家。 林雨桐就笑道:“爸,再不叫他们受点苦,哪里行呢?”在机关幼儿园,三个孩子就是霸王。老爷子在这一片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老师都偏袒几分。长的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尤其是夜生,淘气的都没边了。趁着午睡的时候,偷偷溜起来,给班上的小朋友一人画一撮小胡子。脸上也就罢了,他还脱人家孩子的裤子。在屁股蛋子上乱画。惹得小姑娘直哭。 老爷子还一个劲夸这小子干得好。 林雨桐说什么也不敢将孩子这么给老爷子留下来。 他们跟弘晖弘昭是不一样的。弘晖弘昭那生下来就是皇孙,后来更是皇子。这样的身份只要不作死,一辈子都是尊贵的。生来就尊贵。 可雨生他们不一样,老爷子虽然身份不低。也能给他们将来带来便利。但这样的身份却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们得学会跟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 这是林雨桐想要教给孩子们的。别一个劲的在上面飘着下不来。老爷子在位子上也不能呆一辈子。将来就是印辰出头了,那也是伯父,不是亲爹。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宠着他们。 就像是十三爷的儿子,到四爷跟前不也得束手束脚吗?就是这个道理了。 印长天跟着就一叹,“我是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连你们都是吃了苦长大的。如今到了孙儿身上,想叫孩子们自在一些,但是……你说的对。我也不能陪着孩子们一辈子。他们得上的来,还得下得去。不管在什么时候,至少都能过的好。” 林雨桐点点头,这就是她跟四爷的意思。 印昆回来,拿了好几大包的衣服,都是给三个孩子的,“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给孩子们穿吧。别舍不得。按季我把衣服给孩子们送去。”他抱怨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去受这个罪。” 他到现在都还没结婚。一直等着印辰呢。 印辰的意思,年底办婚礼。他这边应该紧跟在印辰后面的。 “婚房都收拾好了?”老爷子问道。 婚房是梅抗美单位分的房子,也就是四五十坪的样子。 “有什么可收拾的。”印昆摇摇头,“还有一年的时间呢,急什么?” 老爷子白眼一翻,再不急,梅家的丫头得把屋子都掀了。 “没一个叫人省心的。”老爷抱怨道。 四爷在那边整修屋子,林雨桐带着孩子,回了一趟林家。 林二姐如今在林家住着。结婚时候准备的所有东西,这两年里,都被林二姐慢慢的搬了回来。那个结婚时分的房子,如今空荡荡的,只有邓城的东西。 邓城这两年混的不得意。那年他出差回来,从南边带了不少东西。一麻袋的电子表,叫他赚了不少。等他拿着这玩意给厂里的领导送去的时候,谁敢要? 就算真有想要的,那是给立马给了现钱。 邓城当时就懵了。怎么一个个都变得廉洁了起来。 等知道发生了什么,邓城就对林二姐动了手,直接打了林二姐一个耳光。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被林大哥和林雨亭按着揍了一顿,林二姐坚决要离婚。 邓城死活就是不答应,林二姐就顺势搬回了林家。 这两年,待在家的时候还没有在南边的时间多。跟林雨亭两人,一个进货发货,一个收货卖货。钱赚的家里的铁箱子都塞不下了。林爸林妈胆战心惊的,家里从来就不离人。 “这得亏是咱们在厂里的家属院住着。有保卫科的人,外面的小混混都收敛着呢。要不然,真是得吓死。”林爸低声道。 林大姐也笑,“也是!现在这社会多乱呐,女的晚上都不敢出门。这也就是如今在厂里上班,要是搁在以前在纱厂,夜班我肯定不敢上的。如今我都不叫你姐夫晚上去挣那份钱了。太乱了!” 林雨桐点点头,是够乱的。自家平时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大院。这地方敢撒野的人不多。 到了外面大马路上,小偷小摸,明目张胆的在女同志身上揩油的,到哪里都能遇上。 “人心坏了。”林妈这般感慨道。 第354章 那个年月(83)二更 那个年月(83) 林二姐过几天还要南下,她现在的日子,其实也算是过的潇洒。一头烫的爆炸的头发,羊毛衫,牛仔裤,外面套着大红的风衣。手腕上带着电子表,脚上踩着高跟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香港回来的。”林大姐打趣道。 林雨桐指了指林二姐,“你这衣服还得搭着穿。外面穿着件红风衣,里面的高领羊毛衫就别穿成紫色的。白的也好,黑的也好。别整的五颜六色都挂在身上。” 太辣眼睛了。 林二姐低头一瞧,“在家里,也没注意。我还不至于那么傻。”然后她指着林大姐,“你怎么不说大姐,穿着也太老气了。” 林雨桐看林大姐,直筒的灰色裤子,绛紫色的毛衣。毛衣不是外面买的新鲜样子,就是自己织的,胸前的扣子都是自己钉上去的黑扣子。大多数人现在都这么穿。 她笑道:“不凸显自己,怎么穿都不算错。” 林二姐撇撇嘴。她经常给林大姐衣服,但从来不给林雨桐衣服。 这个三妹身上的衣服,不跟着潮流走,但是也好看。不过,就得看谁穿了。反正,她穿着三妹的衣服,穿不出那个味道来。 就比如三妹身上的裤子,其实也是一条喇叭裤,只是不知道怎么改的,喇叭口不大,也不张扬,但是配上一双低跟皮鞋,就是觉得好看。上衣其实也跟大多数人身上的一样,但是她的衣服带了一条腰带,一下子就显得别致起来了。肩膀上挎着一个帆布包,怎么瞧着都觉得顺眼。 “不少人问你这衣服样子。”林大姐又拉着林雨桐看,“问我会不会做。” 林大姐这两年在家里也接私活当裁缝,一个月多挣几十块钱。所以,她不叫大姐夫去拉人力车才显得那么有底气。 林雨桐就笑道:“那就做呗。我这衣服样子,你一眼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三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就说了林二姐离婚这事上。 林二姐有些烦躁,“他这人心里可有数呢。现在离婚,他在厂里根本就无法立足。当然舍不得离了。” 这倒也是,厂领导都得罪了。一旦离婚,如今的房子就得收回去了。他就得住集体宿舍去。住到了集体宿舍,还能找一个城里姑娘结婚吗?连房子都没有了,还是二婚,人家傻了才跟着他。图什么啊。 真到了那一步,工作不会有进展,生活也得一团糟。在城里除了一个月那点工资,那还真是一无所有了。 所以,他就是咬牙憋死了,也坚决不会离婚的。 林雨桐就纳闷了,“他跑了一趟南边,也赚了不少钱。怎么不接着干这个。” 不比待在厂里半死不活的强? 林二姐耻笑,“他得舍得他身上这个小官位才行啊。” 也是。钱再多,有些东西也买不来。 他舍不得铁饭碗,也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钻营来的官位。 “耗着吧。”林二姐无所谓的道:“这世道变化太快,看谁耗得过谁。你们有空去南边看看。什么叫做日新月异,看了就知道了。”她不乐意说离婚这糟心事,就转移话题道,“在那边呆的时间长了,还真不一定想回来。今年再攒点钱,给咱们几个在南边都买个小院子。就要离海边近的。” “烧包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林妈十分不喜欢林二姐的张扬。 三姐妹一笑,也就不说话了。 林雨桐在林家呆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是老爷子派司机开车来接的。也知道外面乱的很,一到晚上,不敢叫林雨桐带着孩子出门。 等了都有半个月,四爷才回来。这次是真的接她们母子走的。 老爷子不舍得孩子孙子受苦,动用了他的座驾小吉普,另外还动用了一个卡车,装着一家子的家具行礼。 反正那边要用的东西,在京城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自己开车,只要两个小时就到了地方。 到了地方,惊动了不少人。四爷和林雨桐完全忽略了一件事,老爷子的座驾上的车牌号。这玩意实在是震动有点大。 所里的领导都给惊动了。还是云师傅把人给请回去了。 四爷安抚林雨桐,“没事!有靠山又不是丢人的事。不必藏着掖着。” 林雨桐也就不自在了那么一瞬,就放下了。 楼上还有不少住户正在施工,各自改造呢。 三个孩子对新环境是有好奇的。一进楼里面,就懵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炉子灭了,正生火点炉子呢。青烟飘的满楼道都是。 ‘刺啦’一声,谁家炒菜呢,不一会功夫,辣椒的味道刺激的人直流眼泪鼻涕,还想打喷嚏。 “这是到了城堡里了。”雨生喊道。 夜生摇摇头,“城堡是圆的,围成一圈住很多人。这里不是城堡。” “故事是故事,跟真的不一样。”震生振振有词,“我觉得这里是城堡。” 城堡?还宝藏呢!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雨桐将他们拉开,“先叫叔叔们帮着咱们搬家,你们别挡路。” 这次帮着搬家的有警卫排的几个小伙子。他们上手,搬动起来并不麻烦。 等东西都卸下来了,四爷带着这几个人去吃饭。好歹要谢谢人家吧。 林雨桐这才带着孩子进了屋子。 不得不说,这个改动还是挺大的。房子在一楼,下面就有排水管道,四爷还真将客厅给给隔了三分之一做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也就占了两三个个平方大,一个蹲便池。还有一个简易的热水器。这种热水器的温度并不好控制,但却也比在外面洗强一些。还有一个小洗脸池,水泥的。隔壁就是厨房,还没卫生间大。也琐事能转开身。 左边挑出去的阳台,从围栏的地方,又架空挑出去了一个宽一米五,长三米多的台子。 台子上又分了两段,用木板隔开。上面铺着厚垫子。都是崭新的。应该是军用的吧。 “里面那边给雨生住。”四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雨桐惊讶的道,“怎么回来了?” “人家愣是不去。”四爷摇头,“我跟小程说了,回去一人给一条烟。” 小程是老爷子的司机,交代给他就可以了。 林雨桐就不多问,“原来是给咱们闺女隔出来一个小闺房。成!再把帘子一挂,就是个独立的空间。可以了。”再抬头看看,窗户都留在最顶格,透光透气。挺好的。 转身才发现,连暖气,也接了进来。暖气片一大排,肯定不冷。 台子当床给孩子铺起来。四周的墙上贴了白纸,又订了床围子。用羊毛毯子给孩子铺在地上,以后坐在地上都可以玩了。每人的床头一个小收纳箱,当季的衣服给放在里面,就算是齐活了。 三个孩子稀罕的不得了,脱了鞋就进去了。两个小子的都是黑白格子的被褥床单,雨生那边都是小碎花的,都表示很满意。 “改天叫人做两个小炕桌给放上去,放东西,读书写字都方便。”四爷看着收拾停当的小屋子,觉得比盖一个院子还有成就感。 林雨桐又拿出三双毛茸茸的脱鞋来,放在门外,“以后出来就脱鞋。” “蓝的是我的。”夜生赶紧抢占第一。 另外两个就不吱声了,红的肯定是雨生的,黑的就是震生的。根本就不用抢。 时间不早了,林雨桐拿了鸡蛋糕,“先吃一点,一会妈妈做饭。” 这边话才落下来,云师傅就端着饭盒进来了,“你们不吃没事,别把孩子饿着了。” 原来是从食堂打来了米饭和红烧肉,这一大份足够三个孩子吃了。林雨桐也没客气,顺手就接过来了。 “谢谢爷爷。”三个人在里面朝外喊。 云师傅在阳台门口往里一看,“别说,你们这一拾掇,这屋里一下就亮堂了。挺好的,比那单间都好。” “瞎糊弄。”四爷往外面看看,“也没地方叫师傅坐了。” “你们先忙,不用管我。”云师傅低声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所里又批了你五天的假期。你慢慢拾掇,不着急上班。” 今天才周一,连着五天,然后是周末。 这不是还有一周吗? 这个安家的假期,给的时间可不短。 四爷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外乎是老爷子的车牌号镇住了人,“等收拾利索了,师父带我去各家认认门。” 这是说拜访领导的事。 云师傅拍了四爷一下,“就你小子精明。” 小房间里的架子床已经被搬走了。里面可着半个房间搭了一个木板床。另外还有两个农村时兴起来的大门箱子。这种箱子原本是放在炕头的。如今放在床头,其实也行。 “这是在附近的村里买的吧。”林雨桐问四爷。 四爷点点头,“没地方放衣服,怎么办?这是人家准备结婚用的,我花了五十块钱呢。”农村正时兴这个,也不是好木料,桐木的,轻飘飘的。刷上黑漆,挺鲜亮的。 林雨桐就笑。这种箱子里面放衣服,顶上放其他东西都行。床上剩下的地方,刚够睡两个人的。靠着床,放了一个两头沉的桌子,边上靠着折叠椅。读书写字,这地方都行。 剩下的空间不大,两个人能转开身。 客厅一个长沙发,一个茶几。墙角三角桌上放着彩电。边上靠着一个折叠桌子,是饭桌。这个东西不占地方。 收拾完,天就晚了。孩子们吃饱喝足睡了。林雨桐赶紧下了两碗面,跟四爷简单的吃完,就歇下了。商量着明天去附近的镇子上看着再买点东西。 这边正说话,就隐隐约约听见呻、吟之声。 林雨桐和四爷面面相觑,然后黑脸,这筒子楼的隔音效果,是不是也太差了一点…… 第355章 那个年月(84)三更 那个年月(84) 林雨桐是被三个孩子闹醒的。屋里有暖气,不算冷。三个孩子穿着秋衣秋裤,就跑了进来,往床上爬。 四爷赶紧把他们塞到被窝里,自己先起来了。 他一晚上也没睡好,因为听了隔壁半晚上的活春、宫。 林雨桐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肯定也有了黑圆圈。太折磨人了! “我们都自己睡了,妈妈还跟爸爸睡。羞不羞。”雨声往林雨桐能个怀里一钻,就对着林雨桐羞羞脸。 熊孩子! “给我老实点。”林雨桐威胁完,才问道,“昨晚睡的好不好?” 她怕孩子也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隔壁打呼噜的声音。”震生指了指另一边的邻居。 孩子们都挺自立的。半夜上厕所不用人管的。卧室里,台灯开着。怕光太亮,用黑纱布罩了起来。客厅里也一样,亮着台灯,就是为了他们半夜上厕所方便的。 “怕不怕?”林雨桐摸了摸震生的脑袋,问道。 震生摇摇头,“这么多人睡在边上,不害怕。” 因为听见的不是一个人的打呼噜声吧。 这居住环境根本就不是将房子改造一遍就能改善的。 夜生哼哼了半天,“晚上跟妈妈睡。” “不能。睡不下。”林雨桐果断拒绝。 好容易教会他们自己睡了,这会子一放弃,立马前功尽弃。 林雨桐正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四爷拿着三个奶瓶进来了。 “喝奶。”他笑着将奶瓶给孩子们。 “冲的奶粉?”林雨桐问四爷。 四爷点点头,“这边就是不方便,不能订牛奶。线凑活,也不会总这样。” 其实以后自己在家做饭,给孩子用泉水,牛奶和奶粉的差别也就不大了。 说着话,林雨桐就起来梳洗,简单的做早饭。油炸馒头片,泡菜,小米粥。就对付过去了。 “先送他们去幼儿园,还是……”林雨桐问四爷。 要出门其实带着孩子并不方便。 “送幼儿园吧。”四爷低声道。外面乱的很,这一片又是山区。有时候,出事就是一眨眼的事。 林雨桐也是这么顾虑的。来之前她就听林大姐说了,附近丢孩子了。孩子的爸爸带着孩子出门玩,孩子渴了,爸爸带着孩子街边的一家小饭店要一杯水。水太烫了,孩子着急,爸爸就拿两个杯子来回倒,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不见了。 也都是三四岁的孩子。家里人差点没疯了,可就是找不着。 林雨桐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所以,她一点都不打算出门带孩子。 “去幼儿园好不好?”林雨桐问三个孩子。 也可能是他们三个一直在一起,所以,他们对于陌生的环境并不排斥。 “这里的幼儿园好不好?”夜生边喝奶边问道,“老师凶不凶?” “你们听话老师就不凶。”林雨桐说着,就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让她们各自拿自己的书包去。 书包里没有书。一个小保温杯,一个小饭盒。饭盒里放着鸡蛋糕饼干。另外还得带点水果。今儿就是一人一个香蕉,一个橘子。另外每人还得带上一把糖,要分给小朋友。 林雨桐看着他们自己给自己装东西,满脸的黑线。这都是老爷子在家给惯得。 这是去上学吗? 老爷子也真是,这些东西都记着给带了来。怪不得他们喜欢去学校呢。 这是炫耀呢?还是找优越感去了。 林雨桐觉得以后,慢慢的得把这个毛病给改了。 出了门,刚好跟对门的人碰了个面对面。 “屋子都收拾好了吧?”对门的女人笑道,“整修屋子的时候,见小印忙进忙出。我还说,怎么不见小林呢?如今一见三个孩子,就知道了。这也是忙得走不开啊。你叫我红姐就行。我在档案室工作。” “红姐早。”林雨桐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昨晚上这位红姐的叫声真的叫她印象深刻。“叫阿姨。”她吩咐孩子。 “阿姨好。”三个异口同声,还自带半鞠躬。 “好好好!”红姐笑眯眯的,“是去上学吧。那赶紧去吧。以后对门住着,慢慢就熟悉了。” 林雨桐客气的应了,“红姐忙吧。锅里的饭溢出来了。”门边就是锅灶,熬着的粥溢锅了。 “哎呦。”红姐才反应过来,赶紧掀锅盖。 怪不得她没发现,这楼道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冒个不停。不少人都是穿着秋裤,外面披着大衣,进进出出。有忙着做饭的,有端着脸盆去洗漱的。更有急急忙忙提着裤子从楼上跑下来到外面上厕所的。其实这楼里也有厕所,不过是一层一个。厕所也只有一个坑。一层住着三四十户,百人以上,根本就不够用。这才把厕所锁了。在外面盖了两个。不过水房倒是挺大的,二三十个水龙头,不算太紧张。 林雨桐带着孩子从里面穿行出来,用了好几分钟时间。 大家都很热情,一路打招呼的声音不断。 这算是半集体的生活吧。 幼儿园离家里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距离。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位置还在研究所过去以后的更深处。应该是当地驻军的家属区。 什么流氓黑涩会也不会跑到这地方。 幼儿园就是一个小院子。进了大门是一块空地,孩子们有做游戏的地方。再往里面,就是三间抱厦。里面的孩子不多,每个班也就十几个孩子。 照看孩子的,都是军队干部的家属。 三个孩子都是大班了。老师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老师,看着很和气。 “你们是印……”老师好似知道三个孩子的身份,笑的特别的客气,“孩子放在这里尽管放心。不会叫孩子受委屈的。我姓王,有事尽管找我们。” 林雨桐赶紧客气,又提了一包糖给老师,“给孩子们分着吃吧。” 看来特权到了哪里都好使。 看着三个孩子半点都不怯懦的跟老师走了,林雨桐心里还有点失落。 “放学妈妈就来接你们。”林雨桐看着孩子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震生乖巧的回了一句。另外两只就是背对着爸爸妈妈摆了摆手而已。 “没良心的。”林雨桐嘟囔道。 四爷轻笑了拉林雨桐走,“真碰上那种上学就哭喊的孩子,你才真该头疼了。” 送走孩子,两人到附近的镇上赶集。林雨桐低声道:“怎么着也得米面肉菜。做做样子。” 其实她在京城都把各色的东西都买好了。在空间里放着呢。 如今空间里也不种粮食了,种了蔬菜。长得不一定快,但好歹四季都能种。自家吃肯定是够的。 如今初春,还真没什么新鲜的菜。 农村的集市其实也挺热闹的。林雨桐就看见了有卖豌豆黄的。 “好些年没看见卖这玩意的了。”林雨桐挺稀罕的。 大街上卖的肯定不能跟御厨做的比。指看外形,御厨能做出各色的花来。但是大街上卖的,就是很大的一整块。要多少钱的,人家才给切多少钱的下来。 “给孩子也尝尝。”四爷脸上有点嫌弃。但也知道自家现在想做这个,还是有些麻烦的。要尝鲜,还就得买。 大街上尘土飞扬,四爷指了指卖家盖着的另一边,“你把那半边都切给我吧。” 卖豌豆黄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着挺赶紧的。伸出手的时候,林雨桐看她的手了,是个干净的人。花了三块钱,买了两斤重的一块。 这东西软的很。林雨桐假装往篮子里放,趁机赶紧放在空间里了。 四爷指了指另一边,“有卖野味的。” 这里靠着山,有野物很正常。但是以前可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贩卖。 鸡兔都不肥,四爷挑了两只就算了。到了野猪肉,一下子买了二十斤。 这东西不好找了。 到了另一边买肉的摊子上,林雨桐把别人不爱要的猪蹄猪尾巴全都买了。 这才把满满的袋子放在自行车后面,往回走。 “今儿打算请几个人?”林雨桐问道。 刚到一个地方,肯定得跟四邻有所表示。更何况这住在一起的不光是四邻,还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请七八个人吧。”四爷皱眉,“能做的过来吗?”就那么大点的厨房,做这么些人的饭, 林雨桐点点头,“做的出来。”她沉吟了半天才道,“请不到的人家,一会也送上一包糖过去。一个楼里住着,都得打交道。” 四爷又皱眉叹气。这就是住在一起不方便的地方。在家里放屁隔壁都能听见。这请客的事,闹不好,就得罪人了。根本就避不开。谁想半点私密事都不成。 第356章 那个年月(85)一更 那个年月(85) 两人赶集回来,已经过了午时了。孩子们在幼儿园吃饭,倒是不用他们操心。不过伙食肯定没有家里好,所以,他们去的时候才带许多的零食。 林雨桐想着,实在不行,就接孩子中午回来吃饭。反正离得也不远。 这次林雨桐带的东西,除了印昆弄回来的电饭锅,还有一个压力锅。 说实话,这压力锅其实市场上早有了。印家和林家都在用,但是林雨桐一直都不敢用。老觉得现在这压力锅质量不是很好。反正林大嫂的娘家的压力锅就爆了一次,幸亏当时厨房没人,不过是汤汤水水爆的到处都是。 如今的压力锅跟后世那种电高压锅还不一样。不是插电的,是直接当锅用,放在火上的。不过是带着压力阀罢了。 今儿确实着急,要不然,林雨桐还是不敢用。总觉得心里有障碍。 用高压锅炖猪蹄,三十分钟骨肉都脱离了。反正电饭锅里的饭好了,猪蹄也出锅了。 “还是没有大柴火烧起来做的饭香。”四爷摇摇头。 这倒是。省时省力了,味道上到底就打了折扣。以前做不同的菜还得用不同的柴火,才能保证口感。如今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以后想要大柴火烧饭,估计是难了。”林雨桐摇摇头。 两人午饭就是炖猪蹄,配上米饭。就算是解决了。 收拾了锅碗,四爷就出门了。今儿是周一,大家都在上班,他这是去办公室请人去了。要不然等回来,就不好挑肥拣瘦的请客了。 可这跟人打交道,也不能是什么人都要相交。 林雨桐就拿了一提包的糖,挨家挨户的去送。一家抓上一大把,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 家里多数都是有人的,而且家家户户都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天冷,门都是虚掩着。看的出来,这里面住的很多家属,其实都是没有工作的。一个人的工资养一家子的情况占大多数。 家家都很住的都很挤。很多都是架子床,两代人上下铺的住着。 楼道里亮着昏黄的灯光,相隔十几米才一个灯泡。日夜不停的亮着。这幸亏是白天,能听见各家的说话声,还有收音机的声音。要是晚上,林雨桐还真是没胆子进来。 一栋楼有四个门洞,但是里面的走廊却是相通的。 好似看不到头一般。 林雨桐不想在楼道里耽搁,抓紧时间,连楼上也都一次跑完了。有几户没人,林雨桐就将糖用纸包好,放在他们家门口灶台上,跟左邻右舍说一声就行。 筒子楼就这一点好,门口放的东西,没人碰。就是孩子也知道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林雨桐回来,正取钥匙开门,就见另一边的邻居胖婶子撩开门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酱,“自家晒的,拿回去尝尝。” 林雨桐也没客气,“婶子进来说话。”她打开门,接过酱碗,“我把碗给婶子腾出来。” 胖婶跟了进来,这屋里一眼就能打量到底,“收拾的挺好的。这不就是人家说的那个两室一厅吗?” 就这刚能挪开脚还两室一厅呢? 林雨桐无奈的道:“孩子多,没办法。这一住还不定是几年呢,收拾收拾,也爽利些。” “挺好!挺好。”胖婶有些羡慕,“到底还是得有文化。有文化到哪都受待见。我们家老李,在食堂干了半辈子,如今还是不到二十平方住着。” “李叔是食堂的大师傅?”林雨桐还真不知道。 “可不咋地?”胖婶瞧着电视,不住的打量。到底是没有伸手碰,转身回林雨桐的话,“食堂里的活也不轻省,忙不过来的时候,我还得去搭把手。” 林雨桐就笑,怪不得胖婶胖呢,从来没有厨子挨饿的道理。 说实话,这个年代,林雨桐鲜少见到胖人。像是胖婶这样的,再过十年大概都不会觉得显眼。但现在看着,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显胖了。 林雨桐将碗洗干净拿出去,递给胖婶,“正好,我今晚请几位老师傅吃饭。还有两猪蹄,晚上酱着吃。” 胖婶把碗一拿,赶紧道:“那这馒头你总不能自己蒸吧。我去给我们家老李说一声,给你们多蒸一笼屉出来。出锅了给你送回来。” 还真是。林雨桐赶紧拿了五块钱,“那就劳烦婶子了。” “五分钱一个馒头,两三块钱的就够了。”胖婶风风火火的往外走,“钱不急。回头再给也一样。” 林雨桐应了一声送到门口,胖婶已经走了,可斜对门红姐的邻居却正给炉子换煤球,林雨桐刚要打招呼,不想人家理都不理,嘴里还骂着‘马屁精’。 她顿时就愣着了,这是骂谁呢?是骂胖婶给自己帮忙跑腿是马屁精,还是听见自己要请客,所以骂自己是马屁精。 可不管骂谁,这人的嘴也未免太不好了吧。 刚才送糖的时候,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的其貌不扬,带着一副眼镜。很有些忠厚老实的意思。可如今看这女人,也就二十七八岁大吧。长的倒是清秀的很。穿衣服也还时尚,羊毛衫,大喇叭裤,烫着的头发用手帕绑了,松松垮垮的,倒是多了几分妩媚。 林雨桐也不搭理她。刚要进屋子,转脸见四爷回来了。 林雨桐就住了脚,笑着在门口等他。 那女人换了煤球,一甩帘子,转身进去了。 四爷皱了皱眉,拉了林雨桐进屋,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雨桐摇摇头,“不知道。” “那就不用管了。”四爷往沙发上一坐,转移话题,“我请了我这边科室的五个人,还有你那边科室的三个师傅。再加上云师傅。今晚得准备十多个人的饭。” 四爷主要负责设计,林雨桐分到了校验室,主要是负责数据核查的。 林雨桐还没说话,胖婶的脚步声就传来,紧跟着门被推开,她看到四爷一愣,就道:“小印回来了。”也不用四爷回话,就跟林雨桐道:“五十个馒头够不够?” “十个人,足够了。”林雨桐应了一声,就跟胖婶商量,“您要是不忙,就搭把手。”顺便用隔壁的锅灶。晚上一块吃饭就是了。 胖婶应了下来。林雨桐直接把鸡兔给胖婶递过去,“您看着收拾,在您那边炖吧。” 林雨桐则在高压锅里炖野猪肉,煤油炉子上酱猪蹄和猪尾巴。 不大功夫,整个楼里好似都飘着肉香。 四爷去屋里补眠去了。林雨桐和胖婶在客厅坐着,边照看火,边闲话。 林雨桐就问斜对门,刚好是胖婶对门的那家,“……怎么回事?我们也没得罪她。” 胖婶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小声解释,“她叫周平,以前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wenge结束,她爸爸倒台了,供销社的工作也被顶替了。如今闲着呢。她爱人在咱们研究所,跟你们家小印一个科室的研究员,叫张革新。wenge以前的大学生。那时候,文化越高越反、动,张革新没办法,就娶了周平这么一个媳妇。本来,他们看好你们现在住的屋子,想搬过来。谁知道你们来了。好歹是高知识分子的双职工,这不就没他们的份了吗?” 难怪呢? “你们这边整修的越好,她越是生气。”胖婶呵呵一笑,“但也不想想,叫她整修的话,她弄得来钢筋水泥不?都是红眼病害的,你别管她。” 林雨桐知道了原因,也就不在意了,“我就说干嘛好端端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她就那样,要不是张革新厚道,这楼里还真没人稀罕搭理她。”胖婶吸吸鼻子,“肉入味了,闻闻,多香。” “野鸡野兔得多炖一会子才入味。”林雨桐说了,就起身看表,然后进去叫四爷,“孩子快到放学的时间了,你去接一下。一会客人来了,咱们走不开。” 四爷打了个哈欠起床,“这地方真的不行,晚上根本歇不好。” 那暂时也得忍着。 林雨桐给他拿了呢子的大衣穿上,“看着天不好,像是要下雨,孩子出门穿的有点少。早点接回来吧。” 四爷穿什么衣服都撑得起来,其实穿这样的黑大衣显得特老成。林雨亭送的两件牛仔夹克,四爷穿着也挺好看的。 可四爷打死也不穿那样的衣服出门,叫林雨桐觉得挺遗憾的。 她炸了一盘子花生米的功夫,孩子就回来了。 “下雨了。”雨生很欢快,“雨点才开始往下落。” 四爷则赶紧先脱鞋进孩子们的屋子,抬头往上看。 林雨桐一愣,追了过去,“怎么?怕漏雨?” “我给上面棚了一整张铁皮,漏雨倒是不至于,就是这雨打在铁皮上声音有点大。”四爷皱眉,“先把窗户关上听听声音,不行晚上咱们跟孩子们换着住。等天晴了,弄点草过来,跟盖着草房一样,续上一层草顶子。” 第357章 那个年月(86)二更 那个年月(86) 关上窗户,声音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不吵!”三个孩子在也挤进来,“一点也不吵。” 他们还觉得很新鲜。 “不吵就这么住着吧。”林雨桐转身出来,刚要进厨房,再吵两个菜。 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小林。反应了半天,林雨桐才意识到,小林是自己。 “嗳……”林雨桐在屋里大声应了一声。 “出来帮着收衣服,下雨了。”外面的人又喊了一声。 林雨桐围裙也不解了,就赶紧跑出去。整个楼下,衣服,床单被罩,各种颜色的,跟旗帜一样,迎风招展。 再抬头往上看,二楼的外面也挂着不少。家家户户都开着窗户,赶紧把自家的衣服往回收。 有些家里是老人在,腿脚不利索,可不就得大家帮衬着,赶紧将晾晒的东西收回来。 外面乱糟糟的,是谁叫的自己,林雨桐也分不清楚了。只赶紧把收衣服,抱进楼里。 楼梯的边上,放着旧桌子。要是不知道是谁家的衣服,就先收进来放在桌子上,等人回来,各家领各家的东西。 “这可烦死人了,今儿刚洗的衣服,说下雨就下雨,湿哒哒,潮乎乎的,咋整?”林雨桐身后有人抱怨。 等收拾好,林雨桐往回走的时候,顿时就愣住了。 楼道的上空,挂起了衣服。这一路走来,一会子被裤腿挡住脸,一会子被床单蹭到了身上。 本来不怎么明亮的过道,基本没什么光线了。 连味道也变的奇怪了起来。 回到家,三个孩子坐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吃饭。 胖婶从厨房出来,“先叫孩子吃吧。没那么些讲究。” 原来馒头已经送来了。三个孩子用肉汁子泡了馒头吃。 “行,叫他们先吃吧。”林雨桐一瞧,胖婶这是把猪尾巴给三个孩子分了,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子炒好的豆腐干。 胖婶笑道:“今儿食堂做的豆干好,叫孩子们吃吧。” 肯定是李师傅给‘贪污’下来的。 林雨桐笑笑,就应了。 “胖奶奶说吃猪尾巴不流口水。”夜生抬头问林雨桐。 这是不科学的。 但是不能当着胖婶的面说吧。她笑道:“那你就多吃点。” 三个孩子一人干掉一个二两的馒头,才算是吃饱了。 林雨桐赶他们回屋,“赶紧写作业去。” 其实幼儿园哪里有什么作业。但是四爷在教他们用毛笔写字,描红是每天的功课。 四爷将茶几给他们搬到里面。孩子们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字完全可以。 刚好把客厅的空间就腾出来了。 圆桌支起来,炖鸡块兔块,酱猪蹄,红烧的野猪肉,油炸的花生米,凉拌的菜心粉条,麻婆豆腐,都是小盆端出来的。样数不多,但胜在量大。 四爷拿出两瓶茅台,“十个人两瓶酒,一人才二两,刚刚好。” 云师傅赶紧道:“就要刚刚好。明天还都得上班呢。解解馋就算了。” 林雨桐倒酒,四爷敬酒,把人都认了一遍。 尤其是林雨桐要跟着的一位蒋师傅,老牌的大学生,留学生。 能请进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也都是文雅的人,说话声音不高,就是争论也心平气和。 林雨桐这才觉得‘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的好处。 其中一位年纪稍轻的,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叫苏杭,是红姐的爱人。 咳咳……这人年纪不小了,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晚上还是挺能折腾的。 林雨桐知道对门就剩红姐一个人吃饭,赶紧送了一碗菜两个馒头过去,“就剩你跟一个人了,也不好做饭。” 不大功夫,人家又还了一碗炒腊肉来,算是添了一个菜。 就听苏杭跟蒋师傅出主意:“我们住的大户没关系,但像是蒋师傅你这样的,占两三个屋子的,我估计迟早得让出来一个了。要不然下面的意见大的很。不如把两个屋子在里面直接打通,外面的门只留一个,其他的都封起来。这不就成套间了吗?所里到时候叫让,你也让不成了。” 云师傅就笑,“要弄就得抓紧,要不然,估计所里不敢叫私自改建房子了。” 四爷就道:“所里也该考虑盖房子的事了。这是山区,地方这么大,划一片出来,就是家家独门独院,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实在不行,给咱们地方,自己盖都行。” 苏杭摆手,“大家就这点工资,拖家带口的,养活一家老小。哪里有什么余钱。咱们赚的,还不如人家卖茶叶蛋的赚的多。我倒是也想自己盖屋子,好的不行,草房还盖不起吗?可这供水供电供暖怎么办?也是个问题。” 这倒也是。如今水费电费取暖的费用,可都是不用自己掏钱的。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真要一家一户的住开了,估计没这好事。 另一位齐师傅摇头道:“你们的孩子还都小,没什么负担,我们年纪大的这些,就更得操心了。孩子都到了嫁娶的年纪了,都难。” 苏杭笑道:“蒋师傅最有体会,一到周末,一家子都得出来闲逛。专门把屋子留给儿子媳妇半天,叫小两口亲近亲近。” 说着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这话也确实是。一到周末,蒋师傅就端着大茶缸子东家走,西家逛,不到点就绝不回家。他三儿两女,都成家了。上面的老母亲还活着。占了三个单间,还是紧巴巴的不够住。周末的时候,孩子们都是划分时间段回来的,平时都是住集体宿舍的。老两口子把屋子让出来。要不然就甭想抱孙子。 大家都是这样,也不觉得尴尬。 吃着喝着,晚上八点多就散了。 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连盆都用馒头擦干净了。本以为油乎乎的,不好收拾,谁知道能这么干净,拿水冲一冲就行了。 四爷带着点酒气,给三个孩子看功课。哪个字写的好,就用红笔圈起来。 林雨桐这才把豌豆黄切成小块,给孩子们端过去。又冲了三杯奶,吃了喝了,然后洗澡,就能休息了。 雨下的很大,一楼就显得阴冷的很。 林雨桐把皮褥子拿出来铺上,又加了一层被子,才叫孩子们睡下。 楼道里还是很乱,时不时的能听见撞倒什么的声音。听得人有些烦躁。 洗完澡,躺在床上,四爷还拿着书在看。 隔壁又传来激烈的声音,床摇晃的声音都能听见。 四爷就悄悄的下了床,先检查自家的床,使劲的动了几下,还真有些晃悠。 林雨桐也跟着披了衣服出来,两人把床下的书箱子都搬出来,然后把书都摆在床头的大门箱子的顶上。 这下床算是压实在了,人也摇晃不动了。 两人钻进被窝,四爷轻声道:“要不……咱们试试?” 两人有大半个月没亲近了,都有些意动。 “嘘……”四爷趴在林雨桐耳边,“一会咬住被子角,别叫出来……” 被子角没咬住,倒是狠狠的咬在四爷的肩膀上了。 这几天下雨,林雨桐暂时不送孩子去幼儿园了。反正自己和四爷也出不了门。 这家里要想收拾好,很多细节还是要拾掇的。 这天,红姐过来了,看着也不像是有事。林雨桐没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只叫她做了说话。 “晚上……你们这边挺安静的。”红姐笑着说了一句。 林雨桐点点头,“孩子都开始懂事了,不会太吵嚷。没吵到你们就好。” 红姐见林雨桐的神色认真,才又轻声问,“我不是说孩子,我是说……这么说吧,我知道一个老中医,你们要不要去瞧瞧。” 没病瞧什么中医? 再说了,她不信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中医大夫。 于是纳闷的道:“看中医干什么?开滋补的方子?年纪轻轻的,吃那个干什么。是药三分毒,最好还是别乱吃药。” 红姐一副不识好歹的眼神看林雨桐,“不是什么补药……就是那个……” “哪个?”林雨桐奇怪的看红姐,“我例假挺正常的。也少有难受的时候。不用看。” 她以前还觉得红姐这人不错,现在才发现有点神叨叨的。劝人什么不好,有劝人吃药的吗? 莫名其妙。 “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呢?”红姐点了点林雨桐,“行了,你不好意思就不好意思吧。这事我们家苏杭说他有办法。晚上叫他过来给你们送个好东西。” 林雨桐干笑两声。说了一堆,她压根就没听懂。 四爷在窗户边上把钉子钉好,林雨桐才把改好大小的窗帘挂上去。 这才觉得家像个家了。 “怎么?刚才对门找你有事?”四爷打量着窗帘问道。他听到红姐来了。 林雨桐摇摇头,“跟个神婆似得,没什么事。” 两人谁也没放心上,结果吃了晚饭,苏杭神神秘秘的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用麻绳绑着,用麻纸包着的东西,然后塞到四爷手里,“拿着,为了这个,我可是把周围的村里给跑了一遍。” 他十分得意的叫四爷打开看看。 四爷也纳闷呢,这是什么东西啊。鬼鬼祟祟的。 于是一层一层打开外面的包装纸,露出来的东西是——驴、鞭! 林雨桐懂医,这玩意别的女人不认识,她肯定是认识的。 然后他发现四爷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第358章 那个年月(87)三更 那个年月(87) 对门住着的简直就是一对热心的逗逼! 谁都跟你们似得,两口子亲热非得叫的半层楼都听见啊。 这是支棱着耳朵要听自家的墙角吧。因为没听见,所以怀疑人家的能力有问题? 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还能不能更逗逼! 四爷的脸僵硬了半天,都忘了要怎么反应才好了。要是可能,真想一把扔到对方的脸上去。 林雨桐上前,一把将这玩意塞到苏杭的手里,她怎么没发现苏杭这样的知识分子怎么这么猥琐呢? “我男人好不好的,我不知道吗?你还是回去补一补吧。”林雨桐直接把苏杭往出推,“你自己就那么一会子功夫,还好意思来给我们送这个,去去去……自己留着吧……”说着,顺手就把门关了。 老不正经的! 苏杭顿时就噎住了。直到被关在门外,还发愣了。 这小林……未免太奔放了吧。 林雨桐回过头,见四爷诡异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刚才一着急都跟苏杭说了些什么。 她脸一红,伸手打了自己的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触啥人学啥人。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四爷似笑非笑的看林雨桐,“爷就那么好?” 林雨桐郑重的点头,“就是比他好!再说了,谁知道苏杭是这样的二货。” 没听见自家的墙角不甘心还是怎么的? 第二天,红姐又来了,林雨桐就笑。 “昨儿红姐说的话,我一直就没懂。”林雨桐笑道,“你们家苏杭也真是的,闹了我们一个大红脸。” 红姐就哈哈大笑,“这有什么,饮食男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雨桐可不想跟她讨论这么私密的事,就转移了话题,“周围这村里都有什么卖的,你告诉我,我再买东西也方便些。” “菜肉粮食,都有。在咱们研究所门口,都快成了小集市了。挎着篮子卖鸡蛋的,背着篓子买菜的,都有。早上去买,肯定新鲜。不用每次都去赶集。”红姐顺势就转移了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红姐就跟林雨桐借压力锅用,“这玩意省时间多了。我拿过去用用。” 林雨桐直接就给了。这玩意沉手的很,得两个手拿。 反正自家也不爱用这个。要是家里没有外人,完全可以把空间里的高压锅拿出来用一用。用完再收回去。关键是市场上如今没有这么先进的玩意。要不然拿出来也没什么。 可这自打压力锅借出去以后,上门借的人就多了起来。就连做个米饭,熬个豆子粥,也都不愿意在火上慢慢的熬了。一顿饭的时间,好几家等着用。 东家用完,赶紧把锅腾出来给西家用。 做饭的时候,经常听到一家催一家,问还要用多长时间。 没人在乎这锅是谁家的一样。 自打搬到这里,四爷就请云师傅过来跟自己一家一起吃饭。云师傅还真是印臻的老师和养父。 十岁以后的日子,大多数是跟着云师傅混吃混喝的。 云师傅一直是一个人,肯定是寂寞的。 但这人又是在是清高有骨气,说什么都不过来。 每顿饭做好,林雨桐都先盛出来一份,叫四爷给云师傅送去。顿顿如此以后,云师傅也就不去食堂吃了。 不过是每天帮着四爷和林雨桐接孩子。然后等孩子吃完饭了,就叫孩子过去,教孩子俄语英语和德语。 他是出过国的,讲起国外的人文地貌,风景习俗,比起四爷和林雨桐可是好上不少。 “我曾经在苏联待过三年,后来,又去了欧洲,在欧洲转了三年,差不多的国家都去过了。”云师傅是这么跟孩子们说的。 四爷也不干涉云师傅对孩子们教育,他跟林雨桐商量,“每天晚上,都叫孩子们过去。我亲自送过去。云师傅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先生不好找。” 他这是把云师傅当成孩子们的私塾先生在用了。 林雨桐也慎重起来,光是一日三餐还不行,到了换季的时候,衣裳鞋袜都是要准备的。 以前,哪怕是教导弘瞻的先生,也是这个待遇。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一周的修整结束,周一的早上七点,林雨桐准时起床。 梳洗结束,就进了厨房做早饭。 四爷起来把自己收拾利索,就叫孩子们起床,帮着他们穿衣服,看着他们刷牙洗脸。 雨声的头发终于能扎小辫了,这丫头非得叫爸爸给她梳头。四爷笨手笨脚的,还真能给她梳两个羊角辫出来。 哪怕是一边高一边低,父女两个还都觉得好。 林雨桐要上手给调整一下,雨生还不让。 七点半准时吃早饭,七点五十出门,花五分钟送孩子去幼儿园,刚好赶上上班。 四爷的办公室跟林雨桐的办公室是对门,见面很方便。 办公室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两个办公桌是一组,拼在一起。两两对面坐着。 刚进门的地方有热水瓶,喝水随便倒。 办公室有一个打杂的,专门负责打扫等杂事。 所以,研究员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第一天,蒋师傅就没客气,直接扔了一沓子实验的数据过来,叫林雨桐核查计算。 每个人桌上都有一个算盘,林雨桐也会打,打的还不错。 但是这计算量这么大,用算盘?任何一步出错都得重来。 “没计算机吗?”林雨桐问道。有计算机的话,快速又准确。 科研单位,不能连这玩意都没有吧? 蒋师傅愣了半天,“想得美!那玩意多贵啊。咱们所的经费有限,哪里买得起。”他摇摇头,“我倒是听人说过,光是给这玩意装修一个机房,就好几万块钱。进口一个计算机,还得花费外汇,费那个劲干什么?算吧,咱们自己算也是一样的,克服克服。” 林雨桐瞬间就闭嘴了。这效率都不敢想。 原本还以为能跟四爷继校园恋情之后,再来一段办公室恋情,谁知道一坐在办公室,就不能挪窝了。也只能心无旁骛的扒拉着算盘珠子。 稍一分神就算错,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等中午下班的时候,林雨桐坐的浑身都僵住了。 “效率不错。”蒋师傅夸林雨桐,“你们这一届大学生,才算真是大学生。前几年分来的,别提了……” 如今办公室打杂的,就是分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到了这样的单位,没有点真本事,就拿不动活啊。 什么都不会干,可不就只能打杂吗? “老苏,水壶的水没了,记得下午要打水。”另一侧办办公桌的何田大姐吩咐老苏。 老苏三十多了,就是蒋师傅说的工农兵学员,管着办公室的内勤。很有眼色的一个人,谁杯子里的水没了,他都能给第一时间知道,并马上给续上。 反正林雨桐一上午,杯子里的水都没缺过。 她觉得,像老苏这样的人,干不了这种专业性特别强的东西,完全可以去小学中学当老师嘛。这些工作是他们完全能胜任的。 回到家,林雨桐边做饭边对四爷念叨。 四爷不由的就笑:“中小学老师一个月才多少钱,咱们一个月拿多少钱?” 高中的老师大概才五六十块钱。如今,林雨桐跟四爷的工资加上补贴都上百了。绝对算的上是高工资。虽然自家生意上的分红月月都好几千,这点工资实在不算什么。但客观的讲,待遇确实不低。关键是住房免费,水电费不用交。孩子在单位内部上学,也不用花钱。 除了吃穿,没有别的花费。以如今的物价,自家的小日子绝对过的舒坦。 这么一想,确实也对。老苏虽然打杂,但只是分工不同。工资待遇却是一样的。 这叫人心里多少有点憋气。 四爷就笑道:“他的上升空间已经没有了。只能混一辈子。这个,还真犯不上觉得不平衡。” 晌午饭是烩面片,做好先给云师傅送去。 三个孩子都不乐意回来吃午饭。觉得回来吃午饭就得被扣掉零食。 林雨桐好说歹说说不通,就由着他们去了。 就那么点孩子,也吃不了多少。还只在学校吃一顿,顿顿也都能见点肉末。 也不算差了。 林雨桐也没有勉强孩子。 住在筒子楼里,想要在中午午休,要是不习惯这样的嘈杂环境,想睡着还是挺困难的。 本来打算给耳朵里塞上棉花,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同样也听不见闹钟响。下午上班迟到了怎么办? 水房里的水龙头的水流声,林雨桐躺在床上听得清清楚楚。中午这会子,都是急着接水做饭呢。洗菜的,洗碗筷的,抽空洗衣服的,拖地的。跟交响乐似得。 “你塞着棉花睡吧。”四爷拉了被子给林雨桐盖子身上,“我不睡了,要抓紧时间看书。”他还上着云师傅的研究生呢。跳专业以后,很多东西都得系统的重新过一遍,也很辛苦的。 林雨桐点点头,慢慢的闭上眼睛…… 第359章 那个年月(88)一更 那个年月(88) 一般周末,老爷子都会叫司机来接两口子和孩子回家。 所以,林雨桐从不在筒子楼这边洗衣服。一周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都带回去洗。 印薇见孩子们玩的好,就过来给林雨桐帮忙,“不行的话再买一台洗衣机。” 如今这东西还不好买。 “关键是没地方放。”林雨桐摇头,“要是放在外面的水房里,这洗衣机大概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得运转。”整栋楼里怕是都得借着用了。 不是不舍得给别人用,关键是现在这洗衣机的噪声太大。林雨桐老觉得跟着拖拉机似得,呜呜的响。在家里搁在院子里不明显,放在楼里面试试? 印薇就发愁,“实在不行就在周围村里买个小院?” 村里也一样不方便。光是水电暖气就没办法。 林雨桐笑道:“慢慢就习惯了。” 等到天慢慢的热起来的时候,林雨桐还真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每天早上,在喧哗声中起床。 天热以后,除了住在两头的大户型的屋子,其他人家都开始为了通风而不关门了。平时都是半截子门帘挂着,挡住人的视线就行了。 因为南北不通透,关着门,不透风。 就算林雨桐如今这屋子,也算不上南北通风,只是南面和西面都有窗户,好歹有点风进来,空气能流通。 一楼比较阴凉,铺着凉席,睡在地板上倒也没有想象中的燥热。 没有外人,林雨桐就穿着热裤和无袖的背心在屋子,露出胳膊和大长腿来,在四爷面前不停地晃悠。 四爷就是热死,也不穿短裤出门,在家里也是长裤。 林雨桐没办法,用青纱做了两条纱裤给他在家里穿。也用白纱做了两条盖到脚面的长裙子,万一家里来客人了,往身上一套就行了。 出门的衣服,林雨桐不太习惯标新立异。她跟四爷都是白衬衫,黑裤子。料子倒是轻薄吸汗透气的。 大上午的,一家人都睡在客厅的凉席上午休。 外面突的吵了起来。 “叫你打一盆水,多大功夫了?在这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这是斜对面周平的声音。 周平又在骂张革新了。 “说点工作上的事情,喊什么喊?”张革新回了一句。 这可是比较难得的,还敢回嘴。 林雨桐翻了个身,继续拿着扇子给孩子扇风。 “谈工作?”周平的声音尖利了起来,“大晌午的,两人躲在水房里,谈的什么工作?你瞧瞧你,光着个膀子。她呢?一个女人,衬衫的扣子还解开着。谈个屁工作。” “胡说什么?”张革新声音小起来了,“谁的扣子解开了?” 然后是两个人推搡的声音,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林雨桐撇了撇嘴,以后他们家男人是香饽饽呢?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水房是公共的地方,就算是扣子开着,也是领口的扣子。在水房肯定是打水洗漱的,穿的整整齐齐的,能是洗漱吗?这女人简直就不可理喻。 今儿还真不知道是又谁倒霉的被周平夹枪带棒了。 午睡起来,四爷先送孩子去学校,然后直接去上班。 林雨桐起身要换衣服,擦防晒霜,磨蹭的很,走的迟一点。 临走想起办公室的凳子,坐在几个小时,裤子都被汗打湿了,难受的很。 她拿了四个给枕头上铺的凉枕席。先去了四爷的办公室,给他和云师傅的凳子上铺上绑好。 苏杭看见了,就啧啧出声,“小林真是贤惠啊。” 林雨桐白眼一翻,不爱搭理这个二货。 刚要出门,就跟四爷走了个面对面。林雨桐把保温杯塞到四爷怀里,“绿豆汤,记得都喝了。” 穿的整整齐齐的,办公室连个风扇都没有,热死个人。不注意防暑可不行。 四爷见林雨桐头上,鼻尖都是汗,就低声道:“以后你也穿裙子吧。”这热的确实叫人受不了。 别的女人都开始穿着连衣裙了,就她穿着长裤,肯定也热。 林雨桐眼睛一亮,“你可别反悔。” 四爷偷偷瞪她一眼,也不以为意。他太知道她了,想叫她太出格,都不可能。 林雨桐回到办公室,给自己和蒋师傅也绑上凉枕席。 蒋师傅进来看见了就笑眯眯的说好。 林雨桐从这个下午一下子就觉得手里的活轻松了不少。因为有一半都被蒋师傅不动声色的安排给别人了。 当天晚上回去,等孩子都睡了,林雨桐也不嫌弃热,开始给自己做裙子。真叫自己露着胳膊腿满大街的跑,其实她也不习惯。而且大街上也没人敢穿露的太多的衣服。所以,长短最起码得遮住小腿,林雨桐裁剪了一条红的,一条鹅黄的。袖子用半透明的轻纱,做的很宽。但袖口却用松紧带收紧。腰的位置,用了一条细细的白皮带,一下子就出型了。 林雨桐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将衣服做好。顺便也给雨生做了两条款式一模一样的裙子。 “好看吗?”林雨桐换上高跟鞋,站在四爷跟前,叫他瞧。 其实还真是不漏,裙子都到了脚踝处了。也就是她个子高,能撑得起这么长的裙子。 “好看。”四爷点点头。 又见她脚腕莹白一片,配上脚上浅口的白色高跟鞋,越发显得动人。 “不是有丝袜吗?”四爷皱眉,“把丝袜穿上吧。” 其实自己这样的肤色,真的不需要丝袜才更好看。 不过还是别犟嘴了,再犟嘴估计这裙子就地压在箱子底下了。 雨生见妈妈穿的是红裙子,就有些不高兴,换了黄色的出来,“明天我要穿红的。” 她有些气鼓鼓的。 林雨桐点点头,“好!妈妈明天穿黄的。不跟你撞衫。” 震生和夜生都是竹青色的细纱灯笼裤,凉飕飕的。也很舒服。 一家人一出门,就有人赞。 胖婶夸了三个孩子穿的好看,又瞧林雨桐,“没见外面有这样的款式?在哪里买的?” 林雨桐可不愿意说这是自家做的,要不然,找自己做衣服的人可就难打发了。 “亲戚从香港带过来的。”林雨桐只能这么说。 香港的东西,在现在看来,就是十分昂贵而且稀罕的东西。 红姐在一边就道:“就说嘛。我大姐在上海给我寄来的裙子,还不如你身上的这件好看。” 上海货,一直都认为是最时髦的商品。 林雨桐也当了一回时尚达人。 可才过了没两天,林雨桐一出门,就发现周平也穿了一件样式特别接近的红裙子。料子好像是的确良的。不过这个红,不是正红,是水红色的。 红色的的确良料子可不好找。 以前的确良贵的很,十多块钱一米。现在能便宜点了。年轻人谈恋爱,小伙子能送小姑娘一件的确良做的白裙子,那简直就跟送了限量版的lv包包一个级别。 金贵着呢。 更不要提周平身上这件水红色的了。 就见她踩着红色的高跟鞋,穿着长短刚到了小腿上的红裙子。相比起林雨桐身上一看就简直不菲的‘香港货’,周平身上这件就平民多了。 整个楼道的女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马上打听在什么地方买的布,在哪里做的。 没几天,好似整个楼里的女人都穿上了红裙子一般。酒红色的,酱红色的,枚红色的,洋红色的。就连胖婶都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四十多岁的人了,长得白胖,穿个粉红色的裙子,颇有些老黄瓜刷绿漆的意思。 “我去的晚了,就粉红色的布剩的多。”胖婶有些懊恼,“你说这人胖,做衣服都比别人费。”她跟林雨桐倒起了苦水,“我以前瘦的很,这是这两年才胖起来的。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婆婆不喜欢,嫌弃我个子高。你知道是为啥?” 林雨桐摇摇头,高个子多好啊。哪里有嫌弃儿媳妇高的。 胖婶一拍大腿,道:“这个子高,做衣服费布料。就连被褥,都得比别人长。那些年日子多难啊,被面都恨不能截下一段来做其他的用。我结婚的被子,根本就盖不住我。长短刚好从我脖子下面到脚尖,一点多余的都没有。你想啊,这样的被子晚上能不钻风吗?可是苦大了。晚上不能脱上身的衣服,紧着下身盖呗。” 其实胖婶也才一米七,比林雨桐还稍微矮了那么一点点。 林雨桐听了就想笑,这婆婆也真是叫人没话说了。 胖婶就叹气道:“可话说回来了,老太太四个儿子,要娶四个儿媳妇。不这么俭省着把媳妇哄回来,还能咋办?那时候,给我这个新媳妇做衣服的布料,永远都不够数。衣服的下摆,领子,都是拿别的布拼凑的。当时,我真是能气死,好好的一件衣裳,非得弄的跟乞丐装一样。哪怕再多添两分钱,都不至于叫我紧巴成那样。如今想想,要是真有办法,谁不会大方的做人?都是穷闹得。” 总之,还是觉得日子好过了。 满楼道里飘的都是红色的裙摆,把雨生愤愤的将裙子收起来,“再不要穿了。”别的孩子都是看见别人有什么,就跟着要什么。雨生刚好跟别人相反,不爱叫人家跟她一样。 林雨桐觉得,这都是四爷纵的。 第360章 那个年月(89)二更 那个年月(89) 这孩子,性子有些霸道。 “你们不是正在开展‘五讲四美’活动吗?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还要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别的咱们先不说了,你瞧瞧你的样子,你这样的行为,美吗?”林雨桐训她。 四爷一把还雨生抱起来,“你好好说,我们姑娘哪里不美了?从头发丝到脚趾甲尖都是美的。”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林雨桐还没来得及收拾雨生这丫头片子呢,结果孩子放暑假了。老爷子打发人来,将孩子接走了。说着带着下连队了。 “非得晒成黑猴子。”林雨桐将衣服给他们收拾好,安顿到车上。 司机和保姆都在,还有警卫排的排长也跟来了,林雨桐也就没什么担心的,直接放行。 家里没了三个孩子,以前觉得挤得慌的屋子,倒显得空荡荡的。 在办公室,云师傅跟四爷道:“我这心里都空了。” 四爷只能赔笑,孩子们放假了,在这边,他们也没时间陪。哪天不得上班啊? 他知道云师傅最近在写书,就问他,“整理的怎么样了?” 云师傅摆摆手,“还得校对两遍。如今评职称,这著作也算在内。文人呐,就这点不好,清高的不重利益,但却不能免俗的喜欢名利。我也是个大俗人呐。” 本就是都是世俗中名利场中的人,功名利禄,文人更重功名罢了。 正说话,对面办公室的何田何研究员过来,找云师傅的。她手里拿了一叠稿纸,想来是来订正实验数据的。 何田跟林雨桐在办公室是背对背坐着的。所里的两个主要的科室就她们俩是女研究员。在这男同志挑大梁的地方,本该相互熟稔才对。可实际上,两人除了公事,很少私下说话。 何田这人冷的很。 林雨桐对四爷是这么评价何田这个人的。 但四爷发现,每隔上一两天,这个何田都会找一趟云师傅,有时候是在办公室,有时候是在云师傅的屋里。 好几次过去送饭,或是送孩子去云师傅那里上课,都能碰见何田。 晚上躺在地板上的凉席上,四爷才低声问林雨桐,“你试着打听打听何田的事情。” “干嘛?”林雨桐扭头看他。眼神都带着警惕。 四爷就刮林雨桐的鼻子,“想什么呢?我是琢磨着,总不能叫云师傅一直这么单着吧。” 林雨桐有些无语。毫不怀疑四爷要是有能耐,一定会给云师傅赐婚的。 “两人差着岁数呢?”林雨桐提醒四爷。 云师傅四十七八了,何田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两人差了十一二岁。 这差距可不小了。 四爷无所谓的摆手,“又不是女人比男人大十一二岁,怕什么?” 这都是什么理论。 就听四爷低声道:“你不问,怎么知道何田心里不愿意?” 难不成四爷发现了什么猫腻。她顿时有些惊悚。 何田的事情不用打听也知道。新婚丈夫在文、革的时候死了,她肚子里五个月的孩子也流产了。在研究所扫了十几年的厕所,平反了才恢复工作。 至于她跟云师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这还真就不知道了。 她低声跟四爷说了,才道:“这咱们使劲没用,得跟云师傅点透。先看云师傅还想不想再婚,这才能看两人是不是能看对眼。” 这天过后,林雨桐还真不能将这件事等闲视之。 四爷对亲近的人,表达关心的方式一向是十分细致。换季的时候赏赐衣服,病了的时候亲自看病案,关心人家的儿子成亲闺女出嫁。更不要说这种鳏夫。一定要挑个合适的姑娘赐婚的。 虽然现在四爷是不能给人赐婚了,但是关心亲亲师傅的私生活,也是他表达尊敬的方式之一。 林雨桐也就不得不把注意力慢慢的分一点到何田的身上。 这人长的其实不差,不过就是……特别古板的齐耳短发,带着一个老旧的大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能是注意她了,才发现她的一些习惯。比如,她特别喜欢指使老苏干这干那。 “老苏,把窗户打开。” “老苏,把窗帘拉上。” “老苏,看食堂的酸梅汤熬好了没,给大家打一份。” “老苏,水洒在地上了,拖了一下。” “老苏,顺便把桌子擦干净。” 大半个上午,就听见她喊老苏干活了。 其实,老苏真的是个特别有眼力见的人。眼里也有活,根本不用指派,人家也干的妥妥当当的。 但是,何田就是要这么使唤着人。 以前不注意不觉得什么,一注意,就觉得有点针对人的嫌疑。 蒋师傅冲林雨桐摇摇头,不让她说话。 本来林雨桐也没打算说话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自己也不清楚,就更不好下定论了。 后来蒋师傅才低声道,“老苏来咱们所的时候,因为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好。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刚好何田的爱人因为他们这些人的pidou,才想不开自己把自己给吊死了。何田受不了刺激,孩子没了。” 原来如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难怪何田对老苏这样。 换成自己,杀了对方的心都有。 她也觉得何田有些可怜。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人,林雨桐觉得他们各自对生活都有自己的规划,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干涉而改变什么。 回去就跟四爷道:“这事顺其自然,咱们别掺和。” “就是可怜了云师傅了。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四爷摇摇头,算是暂时将这事给翻过去了。 周末回了城里,孩子老人都不在。 印薇印昆都在四合院住着。这边的小别墅就只有林雨桐和四爷两人。 外面雷声大作,雨倾盆而下。 二楼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夹着水汽和凉意。 两人肆意的在席梦思床上翻滚,呻、吟,叫喊。 再大的声音也被雷雨声给遮挡住了。 “这才……畅快!”四爷的头枕在林雨桐的大腿上,喘着气道。 林雨桐就笑。两人晚上想干点少儿不宜的事,不仅要防着孩子听见,还得防着隔壁听见。 可算是难为死人了。 连胖婶都称赞林雨桐,“只有你们最省心。多消停呐。” 林雨桐心里有些囧,如果这真的是夸赞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要。 第二天两人去了林家,一进院子就被林二姐脸上的妆容惊了一跳。 白脸粗眉红嘴唇。 “赶紧洗了吧。”林雨桐皱眉,“太难看了。” 林二姐白了林雨桐一眼,“你懂什么?你去南边瞧瞧,那些……可不都是这么打扮的。” “那些什么?那些歌舞厅的小、姐可不就是这么打扮的?”林雨桐呛她。 林二姐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都说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还真有几分意思。那边也才一两家歌舞厅,你在山窝子里都能知道了?” “那都不是正经人的打扮。”林雨桐嫌弃的撇了撇嘴。 林二姐不以为意,“什么正经人不正经人,好看就行。” 好看个鬼啊! 林大姐扬起手里的湿毛巾,一下子抹在林二姐的脸上,“赶紧擦了,晚上叫孩子看见,还以为你要吃人呢。血红的大嘴,瘆得慌。” 林二姐到底是洗了脸,林雨桐给她画了淡妆,“白天你就这么画,晚上去一些特殊的场合,你再画浓妆。要不然,真的挺吓人的。” 林二姐照了照镜子,还别说,是挺精神的。 她拉着林雨桐,要看林雨桐的脸,“你真没化妆?” “没那样的闲工夫。”林雨桐挣脱了开来。 四爷跟林爸说了一会子话,已经出来了。两人说好了去看电影的。 林二姐从屋里拿出衣服来,“今儿天凉,换上吧。” 林雨桐身上穿着裙子,风一吹,还真是有些凉的过分。 林二姐给的衣服是大红的喇叭裤,白色的蝙蝠衫短袖,另外就是一副□□镜。 没撕标签的那种。 短袖很短,还好喇叭裤是高腰的。但是足够贴身,将纤细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都展露出来了。 再把墨镜一戴,绝对潮人。 “没想到啊,还真有几分这个意思。”林二姐把脸上的眼镜一扶,就围着林雨桐看。 四爷皱了皱眉,“就这么着吧。”尽管不顺眼,但总比冻着强。 好长时间没逛街了,走在路上,突然发现多了许多男女挽着胳膊,牵着手走路的人。 林雨桐也顺势就挎着四爷的胳膊。 然后一辆一辆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不少都对着林雨桐吹口哨。应该是把她当做是同道中人了。 这些骑在自行车上的小伙子,也都是喇叭裤,林雨桐担心他们的裤腿搅到自行车链条里去。有些的肩膀上还扛着那种很大的录音机,录音机里软绵绵的歌声还不停的放着。更是有一两个带着□□镜的,遇到相同打扮的人会扶一扶眼睛致意。 林雨桐有时候觉得,融入他们之中,也挺有意思的。 第361章 那个年月(90)三更 那个年月(90) □□镜是大西洋底来人热播以后,才流行起来的。 林雨桐带着个大墨镜跟着四爷逛了半天,半下午才坐车回研究所。 一进楼里,看见的人都笑。 红姐从水房出来,看了林雨桐一眼,“得了吧,赶紧摘了。本来就楼道里就黑,你带着那玩意,还看的见吗?” 林雨桐自己都笑的不得了,“我就是想看看大家什么反应。”说着,就摘下眼镜给红姐带到脸上了,“这玩意你带着玩吧。” “你不玩了?”红姐在身后嚷道。 “带了一天了,跟着二傻子似的,不带了。”林雨桐想起在电影院,不少人都带着墨镜看电影,就又想笑。 红姐就笑道:“合着你把我也当二傻子了。” 楼道里炒菜的,做饭的,挤挤攘攘的,传着看墨镜。 “别人穿这一身我还不觉得什么,怎么你一穿这身,就显得这么别扭呢。”胖婶打量林雨桐。 “我一会就换。这不是没带长袖的衣服吗?昨晚下雨,有点凉。”林雨桐解释了一声,“您一说,我就更别扭了。” 筒子楼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哪怕是穿一双新袜子,都得由着众人品评一番。 暑热过去,孩子们就回来了。 今年他们得上一年级了。虽然实际上的年龄是小了一点,但是学校也不是不收。 小学跟幼儿园紧挨着,也就两排平房。一个年级一个班,一个班也就二十多个孩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林雨桐和四爷接送了,他们得自己上学放学。 楼里也有上小学的孩子,相互作伴,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山里的气候,冷的早。九月中旬,早晚都得穿薄毛衣了。 放眼望去,整个山层次分明,红的黄的绿的,煞是动人。 如今是没有那个条件,要不然真应该去山里面走一走,否则辜负了美景岂不可惜。 等秋雨下来,暖气就烧了起来。屋里面一下子就暖和了。叫林雨桐说,其实只有暖气烧起来以后,屋里才是最舒服的。 对于孩子来说,下雨最讨厌了。以前上幼儿园,下雨可以不去学校的。现在就不行。 震生和夜生是男孩子,不太注重这些,但是雨声看着自己脚上的白色小皮鞋,就有些难受了。 怕踩了泥弄脏了。 这个时代,为了孩子特意买一双雨鞋的人很少。就算是大人,也只穿着黄胶鞋,披着塑料布罢了。 很少有人将雨鞋雨伞准备的都齐全。即便有,那也是一个家庭有一双雨鞋一把雨伞就不错了。人人都有备用的,这简直就是浪费。 很多孩子都是脚上穿着自己的鞋,然后带着鞋穿进父母的大雨鞋里。 塞进去以后,好像是半个半条腿都圈进去了。 黑色的大雨伞,又沉手又大。林雨桐感觉这样的伞,用上二十年都不会坏。 孩子长的快,要买雨鞋恐怕年年都得买。所以,班上的孩子要么穿着胶鞋,要么穿着大人的雨鞋。 雨生缠着四爷,“爸爸背着我,送我去。”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林雨桐瞪她。就不信你还能一大晌的不去厕所。 她转身进了里间,装着从床底下,其实是从空间里,拿了三双小雨鞋和三把小花伞来。 “我不要那个雨伞。”夜生摇头,“那都是丫头片子才用的。”雨伞是碎花的。 震生指着门边的大黑伞,“我们俩用一把大伞就行。” 年纪不大,一个个的屁事不少。 林雨桐马上镇压,“不行,叫你们穿什么你们就乖乖的穿什么,叫你们用什么你们就老实得用什么。不许挑三拣四。” 人家孩子是没得用,他们什么都有反倒挑拣起来了。 三个小祖宗都撅起了嘴,不满意。 还反了天了。 “谁不听话不许吃饭。”林雨桐说着,就站起身了,进厨房要去早饭。 楼道里传来喊声,“有猪头猪下水,收拾干净的,谁要就赶紧排队了。” 夜生蹭一下就窜出去了,“我要猪耳朵,我要猪蹄,给我留着。” 楼里踢踢踏踏的传来脚步声,连同善意的笑声。 四爷拿了钱跟着出去,震生窝在沙发上不动弹,翘着二郎腿叮咛,“要是有猪小肠也买一点,想喝酸辣肚丝汤。” 四爷好脾气的应了,问雨生想吃什么,“赶紧想,爸爸给你买。” “熘肝尖。”雨生边脱鞋回他们的房间,边扭头道,“不新鲜就不要了。” 都是祖宗。 人家的孩子给什么吃什么,一口大肥肉都能哄住。自家的孩子都已经开始点菜了。 四爷跟着出去,就见自家夜生排在最前面,那是没人跟一个不大的孩子争抢。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附近村里的猪圈被雨水泡的倒了,把猪砸伤了,所以干脆宰了。拿到研究所来卖。都知道这里面的人是吃商品粮的,有钱。就一起都拉来了。 大片子肉都留在食堂了。剩下下水和猪头猪蹄猪尾巴。 这么多人,四爷哪里好意思多买,要了半个猪耳朵,半个猪口条,一个猪蹄,半个猪肝,一节猪小肠。最后,大家把猪尾巴让给四爷了,都知道有三个孩子呢。 除了猪肝要爆炒,其他的都得先卤起来。 晚饭的时候,对门的苏杭端着半碟子溜肥肠过来给孩子吃。 林雨桐这才发现苏杭竟然也赶时髦烫了头发。 男人的头发留长了,也烫成大卷。又见他穿着牛仔裤,夹克衫。 就更笑的不行。 四爷低声道:“你就等着领导找你谈话吧。”像是他们这样的单位,着装都是有规定的。太出格的要出事的。 没两天,苏杭就被勒令将头发给剪了,最后剃成了小平头。 “本来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的。”苏杭颇有些遗憾。 这场秋雨结束,孩子们又放假了。这次放的是秋收的假期,十天。 叫孩子们去收过粮食的地里,找遗漏的庄稼。 开学每人要交五斤粮食。这是对于一年级的学生规定的数量。 “没有人组织吗?”林雨桐问。 孩子有假期,大人可没有。没人组织,谁带着他们去? 三个孩子摇摇头。 这可把人难住了。 印昆打电话到研究所,问用不用把孩子接回去。 震生嘟着嘴跟他二伯抱怨,“还得拾庄稼呢?” “没事。不用拾了。”印昆在电话里保证,“二伯保证给你们弄够粮食。你们三个人才十五斤,别说十五斤,就是一百五十斤,一千五百斤,都没问题。” “不能弄虚作假。”震生有些遗憾的道,“下次再跟二伯去玩吧。这次真不行。” 第二天,三个人穿了一身旧衣服,一人提着一个小篮子。跟着楼里面大一点的孩子出门了。 震生把雨生的篮子接过来,“我拿着吧,姐。” 雨生抿了抿嘴,“没事,拿的动。”她还没到厚着脸皮叫弟弟替她拿的那一步。 夜生一把抢过来,“还是我们拿吧。不照顾你,回头爸爸又该训我们了。” 三人跟在大点的孩子后面,走了不足二里,就是一片已经掰过玉米的玉米地。很多玉米杆都已经被撅断了。 “进去吧。”一个大点的孩子率先走了进去。招呼雨生三个。 震生拉了夜生和雨生,“找不见没关系,咱们别走散了,都挨着走。” 结果可想而知,在玉米地里窜了一大圈,就找到好几个没长出玉米粒的棒子来。 其他的孩子在地里找嫩玉米杆,这玩意跟甜高粱杆一样,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但他们三个什么时候也没缺过糖吃,肯定是不稀罕这玩意的。 脸上都被玉米叶子划出血痕了,就找到半个被老鼠啃过的。 回到家里都快哭了。 “根本就没有,人家收的可干净了。”雨生嘴一瘪一瘪的,眼看就快哭了。 脸也划破了,手也受伤了,走的腿都疼了,什么都没捡到。 林雨桐和四爷能不心疼吗?但是再怎么心疼,该叫受的锻炼也得受啊。 谁想到第二天,印昆开着车来了。 他对四爷摆摆手,“你们别管,今儿我跟着孩子们拾粮食去。拾够了,我们就回城了。” 说着,也不等四爷和林雨桐回话,带着孩子就走。 这下三个小祖宗高兴了。他们最喜欢跟着二伯玩了。 印昆抱着雨生,对两个侄子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自己走。” 兄弟俩也没意见。已经习惯了。 走了一小段,就看见前面一小片还没收的玉米。地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收拾背篓往里面去。正要收玉米。 印昆把雨生放下,“你们等着,二伯问问,看能不能跟在人家后面拾?” 他走过去,拍了拍小伙子,“商量个事?” 然后悄悄的塞了二十块钱过去,低语了一番。 那小伙子拿了钱,也笑眯眯的应了,就下了地。 三个孩子提着篮子跟进去,才发现这个叔叔干活特别的粗心,每个玉米杆上都留了一下大大的玉米棒子…… 第362章 那个年月(91)一更 那个年月(91) 三个孩子也不是一味的蛮干,有些玉米棒子他们根本就够不着。印昆想要帮忙,三个孩子还不让。 他们没有分开各自提着篮子跑,而是三个人用一个篮子。 夜生拉住玉米杆往下拉,震生提着篮子用脚帮着夜生从根子上边一点往下踩玉米杆。等到弯下来了,雨生伸手把玉米棒子掰下来,放在震生手里提着的篮子里。 哎呦!还学会分工合作了。真别说,合作的还挺有默契。 印昆看的笑眯眯的。大人看着他们吃力,也累的慌,可孩子们却把这当做游戏。他也就不上前去凑热闹了。 作为这片玉米地主人的小伙子回头看着三个孩子干的吃力,就只捡了上面的掰,把最下面的留给孩子。叫他们伸手就都够得着。 十几个玉米掰下来,震生就皱了眉头。他低头看看篮子里一个个大玉米棒子,眼里闪过迷茫,又若有所思。 夜生不时的抬头看一下前头那个老是的回头看着他们笑眯眯的叔叔,眼里也开始不解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愣愣的不动了。 他们都觉得有些心虚了。这么捡人家的东西真的好吗? 这不是妈妈说的那种跑到别人的钱包里捡钱吗? 这是不对的! 雨生看看震生,又看看夜生,终于还是开口道:“叔叔,你漏了很多没掰。”这人不会这么傻吧,看见她们跟在后面捡,还笑呵呵的。 把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朝印昆看了一眼,就摆摆手,“没事,谁捡到是谁的?”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不解。难道这世上的好人真的这么多? 三个小篮子装满,印昆就帮着提了,“够了,这些肯定够了。送回家,咱们就回城里去。你爷爷可都想你们了。” 林雨桐看着欢呼着回来的三个孩子,听他们说遇上好人的事,有些哭笑不得。 印昆也不给两口子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带着孩子要走,“开学前,我肯定给送回来。” “还没收拾衣服呢?”林雨桐跟进屋子,要给拿换洗的衣服。 印昆摆摆手,“不用,孩子他小舅前几天送了几包衣服过去,说是你们周末回来的时候给孩子。我这次过来,想着孩子要回去,也就没带。孩子回去就有新衣服穿了,不用这么带来带去的。” 孩子小舅,说的是林雨亭。孩子的衣服,一直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一到换季的时候,衣服就拿过来了。不光是自家的孩子,林大哥家的小伟,林大姐家的丹丹。连印薇家的晓晓,都有一份。有了时髦的衣服,也不忘了给印薇和梅抗美带一份。 反正是挺会做人。并不因为林雨桐和四爷在这山窝子里就疏远走动。 这叫林雨桐在印家很有面子不说,真遇到点什么麻烦事要印家办,大家也不好意思不搭把手。 见印昆这么说,林雨桐也不准备了。衣服都是批发来的,花费不了几个钱。 如今这衣服款式不多,别看孩子的衣服都是一大包,但往往是一个款式好几种颜色。 看着印昆开着车离开,两人才回来。 “我刚才跟二哥说了,要是碰上好车,先买一辆。咱们来去也方便些。”四爷轻声道。 林雨桐诧异的看了一眼四爷,他永远都是这么的能走在时代的前沿,这会子都已经开始谋划着私家车了。 “放在咱们名下只怕不行。”林雨桐提醒道。 没有合理的收入来源,这么大的开销,就是惹祸。 “也该叫他们注册自己的公司了。”四爷想了半天就道:“不是确立了私营经济的地位吗?” 这倒是可行。将钱投进去,然后真有车了,挂在公司的名下,自家开着就是了。 天慢慢冷了,楼下停了两辆大卡车,车上装的都是白菜。 该到了存冬储菜的时候了。 林雨桐也得买,可这买来了放在哪,就是个问题了。 现在的白菜,可跟后世卖的那种,皮都剥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白菜不一样,带着大青的菜帮子。一个差不多都得四五斤重。这还不算是顶好的。 “就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胖婶笑道,“这还是咱们所里想办法采购到的。你没听说吗,年年到了冬储菜的时候,这市政府都得成立专门的领导小组,采购,运输,分派。我们家老李说,光是京城,为了大家伙的冬储菜,就得动用三万多人忙活。” 她的语气有些炫耀,想必是李师傅从这些运输司机这里打听来的。 毕竟两车菜,食堂就要一车。李师傅跟运输菜的司机熟络很正常。 一群人围着剩下的一车菜。 “你要多少啊?”红姐凑过来问。 “我也不积酸菜,百十斤就够了。再买点雪里红,萝卜,大葱,就凑活过去了。”林雨桐低声道。 “你们周末一般不在这边吃,大过年的肯定也回京城了,这么算下来,倒是能省下不少,百十来斤也确实差不多了。”红姐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这人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就是往常,人家也是豆腐,豆芽这些东西就没缺少过的。鸡蛋,肉类也从来没见断过。有这些东西补贴着,还真不需要那么多白菜。 白菜一斤二分五厘,一百斤也才两块五毛钱。 二三十个白菜,林雨桐没叫四爷,反正菜卸下来还要再楼外面晒呢。 冬储菜最麻烦的就是晒菜,码菜,倒菜。自家的菜少,还无所谓,胖婶弄了三百斤,可这可是费工夫的很。 林雨桐将菜晒在自家阳台墙外面,靠着墙根摆成一溜。 四爷从屋子里隔着玻璃跟林雨桐说话,“一个人行不行?” 林雨桐点点头,“你去忙吧。我这边顾得过来。”他那研究生期末的论文还没写完,时间紧着呢。 四爷不放心的又看了看,见没多少菜,才有把头缩回去了。 将菜根剁掉,将发黄的不好的菜叶子掰掉。摆好以后,林雨桐又拿绳子将菜捆起来。这才罢手。 忙过去给胖婶帮忙。李叔忙着食堂,胖婶一个人弄三百斤的东西,吃力的很。 楼外面满地都是烂菜叶子。林雨桐险些被绊一跤。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车的另一边喧哗了起来。 “张革新,你要不要脸。你给谁帮忙呢?”这是周平的声音。 红姐拉了林雨桐过去,一脸的兴奋,“有热闹瞧了。” 等两人挤进去,才看到周平指着张革新的鼻子,张革新脚下掉着三个白菜,显然是正在搬白菜,被周平一下子给打到了地上。 张革新脸涨的通红,拉着周红要走,“你别瞎嚷嚷,大家邻里邻居的,又是同事,帮点忙怎么了?别胡闹了,跟我回家去。” 周平一把推开张革新,“邻里邻居的?这么多邻里邻居的,你都不帮忙,偏偏帮一个老寡妇,你存的什么心思,当谁不知道呢?”说着,就指天骂地,“好你个不要脸的,还什么知识分子,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们就眉来眼去。这是盼着我早死呢?怪不得他那男人想不开上吊了,都是被那老狐狸精给气死的。还不知道头上的颜色……” 林雨桐刚开始不知道这骂的是谁,慢慢的才听出味来了,这分明就是骂何田何大姐嘛。 满单位,可就她一个称得上是寡妇。 林雨桐正想看何田在哪呢?不想她就从人群外冲了进来,扬起手给了周平一个巴掌。 “再敢提我爱人的事,我就要你好看。”何田瞪着周平,气势着实有些吓人。 反正周平愣了半天,都不敢回嘴。 林雨桐看不清何田的眼神,她带着大黑框的眼睛,完全遮住了眼睛。但是从周平的反应看,一定非常的摄人。 周平被打了一巴掌,又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扬起手,就打在了张革新的脸上,“都是你这个窝囊废,人家打你老婆,你没看见?由着别人欺负老婆,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也不知道谁在人群后面打起了口哨,“他是不是男人,不是只有你最该知道吗?” 这话一出口,众人轰然一笑。也就散了。 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像是这样拌嘴吵架的事情,其实也不少。 但像是这么拿男女关系说事的,还是比较少见。但是大家还真是喜闻乐见。 看看笑话,私底下嚼嚼舌头跟也就是了。 林雨桐也就跟着众人一笑。她可不觉得何田是好欺负的。不过有些人是面上张牙舞爪,心里全都没有成算。有的人是心里记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出一口,那牙都是淬了du的。 只看何田在办公室里对老苏就跟遛狗似的就知道了,她是那种心里长着牙的。 人群散开,林雨桐一扭头,就看见云师傅蹲在墙根底下码菜。 云师傅的饭菜都是自家送的,赶上周末,就去吃食堂,所以,他根本就不做饭。 所以,也就不会冬储菜。 那么,他现在一定是给别人帮忙吧。 就见何田过来,将张革新掉在地上的三棵白菜捡起来,走回去,放在云师傅脚边,林雨桐就诧异的挑挑眉。 难不成,这两人真的还有戏? 第363章 那个年月(92)二更 那个年月(92) 这个时候,男女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给对方干活。 在农村,小伙子帮着姑娘家挑水,挑粪。重活累活抢着干。姑娘家要是稀罕人家小伙子,就悄悄的做一双鞋垫送过去。 尤其是订了婚的小伙子,最爱的就是相互脱了鞋,比一比鞋里面的鞋垫,谁的花样更好,更的更精致。 所以,周平见张革新给何田帮忙干活,就不由的先往男女关系上想。 现在林雨桐看见云师傅给何田帮忙,心里也不由的想着,这两人是不是还有进一步的可能。 回去以后,林雨桐就学给四爷听,“难不成云师傅真的跟何田有什么?” 四爷眼皮都不带撩的,“云师傅哪里不好?何田不也是嫁过人的?” 合着您还觉得云师傅委屈了? “倒不是嫌弃何田嫁过人,关键是何田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四爷又补充了一句。 经历过那么多灰暗的人,讨喜不起来的。 就怕心里留下什么创伤,将来真要在一起,也是云师傅受累。 当然了,这都是别人家的事,跟他们也不相干。云师傅再亲,也不会跟他们晚辈说特别私密的事。 这天,所里的大喇叭通知,晚上放电影——少林寺。 好家伙,三个孩子一回家,书包一扔就要去占座位。 “你们不是看过了吗?”林雨桐赶紧拉住他们,把羽绒服给套上。今年冬天,开始有羽绒服了,都是大红,大蓝,大黑的颜色。料子也有点硬,但是里面都是百分百鸭绒的,质量不错。深秋的晚上,山里的气温提别低。可不得把厚衣服给拿出来吗? 连脚上的鞋,也叫换成了皮靴子。 少林寺这电影,印昆带着他们看过了。而且还不止一遍,这会子所里露天放映,怎么还这么激动。 “好看呗。”夜生还嘿哈了两声,跟四爷道,“爸爸,什么时候咱们也去少林寺瞧瞧。” 少林寺在河南,哪里这功夫。 “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带你们去看看。”四爷倒是不含糊。 “妈妈,你快点,一会人家把好位置都占了。”雨生挺着急,嫌弃林雨桐给他们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都戴了起来。觉得臃肿,难受的厉害。 林雨桐顺势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行了,去吧。看着点道,别摔着了。” “那爸爸妈妈也快点来。”震生也搬个小板凳,就往出走。 林雨桐不打算去的,但是人肯定多,放孩子过去,他们也不放心。于是换了衣服锁了门,也都往出走。 楼道里,一个挨着一个排着队往出挪。手里还都拿着高矮不等的凳子。 电影屏幕挂在研究所的门口刚好挡住大门。 这也是为了方便周围的村民的。 所里的人在研究所里面看,是看屏幕的正面。村民在研究所外面看,是看反面的。 不过没多大的影响就是了。 外面的天已经慢慢的黑下来了,还起了风,吹到人身上的都是冷的。虽然有两盏大灯,但是在这人头攒动的地方,还是人不清楚谁是谁。 林雨桐找不见自己孩子,也跟其他人一样,敞着嗓子喊,“雨生……震生……夜生……” 喊了好几嗓子,才听见前面的位置,有自家孩子的应答声。 四爷拉着林雨桐绕过去,果然看见三个并排坐在前面。 两人过去把三个板凳合在一起,坐了上去,把孩子揽在怀里。林雨桐揽着夜生,四爷揽着雨生和震生,叫他们面对面的坐在他的腿上。 所里面热闹,但外面人更多。附近听到消息的人都赶过来了。 边上一个孩子叫夜生和震生,“去买瓜子去。” 两人不一定爱吃,但很想去凑热闹。 四爷给了几毛钱,就看见兄弟俩跟着那孩子跟泥鳅似得在人群里溜来溜去,不见了踪影。又过了不大功夫,就拿了几包南瓜子回来。 林雨桐不爱吃这玩意,一吃就上头。她坐在这里剥皮给夜生吃。 夜生嫌麻烦,“最香的就是嗑瓜子那味。”硬是要自己吃。 林雨桐心说,什么人什么福气。 弘昭他们从来就不会自己嗑瓜子的。 坐了半个小时,电影才开始。一旦开始,多吵闹的的环境都静了下来。 林雨桐对这部电影的印象,很深刻。但对于电影的情节,只记得是十三棍僧救唐王改编的。 电影一开场,她竟然也全神贯注的看进去了。 就连深秋里吹在脸上带着冰凉寒意的风,也好似能忽略掉一般。 等到看完电影,腿和脚都麻了。 四爷拉好孩子,扶着林雨桐起来,“慢点,站一会再走。” 原本想等着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带着孩子走,省的拥挤。 谁知道大家伙都不动,一个劲嚷着再放一遍。 四爷这才道:“那咱们先走。” “还想看一遍。”夜生有些恋恋不舍。 “以后吧。”林雨桐拉着他,拿了小板凳,“以后再看。你们明天还上学呢。今儿的作业都没做呢。” “老师知道要放电影,就没布置作业。”震生回了一句。显然,他也想再看。 “回去吧。”四爷揉了两孩子的头,“爸爸给你们买个录像机。到时候想怎么看怎么看。现在太冷了,冻感冒了。” 于是,三个孩子的注意力全被录像机给转移了。 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家里,才发现肚子饿了,回来都没来得及吃饭。林雨桐一人给煮了一碗龙须面,带着汤,连同荷包蛋,暖暖的吃了一碗,才都洗洗睡下来了。 林雨桐和四爷进去给他们加了一层被子,震生突然道:“爸爸,我要是能和李世民一样当皇帝就好了。” 四爷和林雨桐的手同时都顿住了。 这个话,可怎么接? “睡吧。”四爷笑道:“家天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也没有皇帝了。” “哦!”震生应了一声,往被窝里一钻。 夜生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光你想,我也想当皇帝呢。” 林雨桐心说,得亏你两没托生到你老子当皇帝的时候。要不然还不得打起来。 雨生就在隔间里咯咯地笑,“你们都想当皇帝,那要是爸爸是皇帝,肯定不叫你们当太子,谁叫你们抢呢。到时候可轮到我当太子,不是,是太女了。” “丫头片子还想当皇帝?”夜生回了一句。 “丫头片子怎么了?人家武则天还是女皇呢?少瞧不起人。”雨生的声音都急了。好像两个兄弟真跟她抢皇位一样。 “睡觉!”林雨桐直接镇压。都说的是什么玩意啊。看不见功夫厉害,反而羡慕起电影里的李世民。 脑回路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四爷回到屋里还在笑。 林雨桐催他睡觉,“快睡吧。不早了。你想叫你闺女当女皇,也没有位子传给她了。老实睡觉吧。说不定做梦能梦一回呢。” 林雨桐都快迷糊了,还听见四爷在翻身,好半天听见他喃喃的道,“……都不合适……” 还真胡思乱想了。这人,没治了。 这场电影,在研究所门口,一直放了三个晚上,每天晚上放三遍,还有很多人看。 呼啦啦一场大雪,冬天来的好像有点早。 这个周末,林雨桐和四爷不打算回去了。雪大路滑,又是山路,就怕不小心出了事故。 四爷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别让家里等着,就行了。 难得的一家留在研究所了过周末。 早上,三个孩子跟别的孩子出去堆雪人,冻成冰猴子一样回来。 林雨桐叫三人洗了热水澡,又给灌了姜糖水,才又叫他们回屋里去玩。 “妈妈,想吃烤红薯。”雨生在屋里喊。 这又不烧炭,上哪给弄烤红薯去? “给你们炸红薯丸子,吃不吃?”林雨桐想了想就问道。 “吃……”一声三响。 先得把红薯蒸上,出锅后才能捣成泥,再加了糯米粉炸了才好吃。 林雨桐想了想,反正动一回油锅,干脆又洗了几个土豆放进锅里,顺便炸了土豆丸子。 蒸红薯土豆需要时间,林雨桐又准备了豆腐丸子,萝卜丸子,肉丸子。 一上午的时间,净给孩子准备吃的了。 第一锅红薯丸子出来,夜生就跑出来吃了。焦黄的丸子上撒上白糖,也香的很。 四爷不爱吃红薯的,倒是豆腐丸子吃了一碗。又喝了一碗酸辣汤,连午饭都省了。 “以后周末不回城里了,在家里好。”震生看着林雨桐道,“妈妈在家里做饭好。” 林雨桐心里一动,不是觉得饭菜好,而是孩子更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 家里有爸爸妈妈,只要妈妈在,厨房里就会飘出他们喜欢的香味,然后就会心里变得踏实,安宁,幸福。 林雨桐鼻子一酸,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就笑道:“那咱们以后两三个周回去一次,好不好?” 三个孩子就抿嘴笑。 不管别人对他们再怎么好,孩子还是喜欢守在父母的身边吧。 第364章 那个年月(93)三更 那个年月(93) 林雨桐收拾了一大碗各种丸子,连同一饭盒的热汤,叫四爷给云师傅送去。 又收拾了两碗给了红姐和胖婶。 红姐正在门口做饭,砂锅里炖着猪蹄。这两口子没孩子,但是过的也一样潇洒。这在现在就是一个异类。 胖婶的两个儿子都在下属的厂子里工作,也都是周末回来吃饭。所以,胖婶这边爷正炖着从村里淘换来的兔子。 红姐拉了林雨桐道:“你们家那位,现在过去的可有点不合适。” 四爷给云师傅送饭,这大家都知道。两家的关系深厚,都不是秘密。 林雨桐知道红姐说的是云师傅那边不方便,不由的问道:“怎么了?有话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红姐指了指周平家的另一边隔壁,“她去云师傅那边了,人家包了酸菜的饺子。” 何田就住在周平家的另一边,这说的是何田包了饺子给云师傅送去了。 林雨桐挑挑眉,“那正好,今儿也没正经做饭,就是炸丸子,权当是添菜了。” 避重就轻,对人家的私事绝口不提。 红姐就点了点林雨桐,“你就是个小滑头。” 林雨桐缩了缩肩膀,“真得回去了,外头咋这么冷。”她穿着高领的白毛衣,只觉得楼道里冷的厉害。 红姐摆了摆手,林雨桐就缩回去了。 不大功夫,四爷回来了,不过又端了一碗饺子。 “何田在吧。”林雨桐八卦的问道。 四爷应了一声,也没问林雨桐是怎么知道的。这楼里就没有秘密可言,“人家正吃饭了,我放在碗也没多呆。” 林雨桐点点头,又问正在看电视的三个小屁孩,“有饺子还吃不吃?” “晚上吃。”雨生看了一眼,“晚上吃煎饺。” 还挺会安排。 孩子在,林雨桐跟四爷也不说云师傅的事,反倒说起印辰的婚事。 “……女方咱们也没见过,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老爷子也不问。说是今年年底结婚,现在也改准备了吧。你看看咱们送点什么?”林雨桐有点发愁。 家里大的摆件肯定不用送的。他们估计不会在京城多呆。下部队是肯定的,所以,不能送这些带不走的家什。 “以前,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现在成了电视机,洗衣机,立体音响的录音机。床上的东西,都变成了席梦思。这些东西不用咱们说,老爷子肯定都会准备的。可要是再送床单被罩,怕就拿不出手了吧。”林雨桐也不管四爷有没有听,只自顾自的絮叨。 “拿一对金戒指就行了。”四爷翻着手里的书,好半天才应了一句。 林雨桐楞了一下,还真是。现在的人开始盯着钱了,最向往的就是成为万元户。对金钱有了*,那么送值钱的东西,就最合适了。金贵,还不占地方。 这主意行。 到时候印昆的婚礼也照办,这可省劲了。 “要是人家亲家那边的长辈来了,就送一根人参行不行?”林雨桐征询了四爷的意见。 四爷点点头,“这就足够了。”这些东西,在现在可是不好找的。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电视台放着电视剧,是日本的片子血凝。别的林雨桐记不住,倒是知道现在已经开始流行起幸子衫,幸子头、光夫衫、大岛茂包这些东西。 林雨桐不爱看这种赚人眼泪的片子,孩子也没看,就是那么开着电视玩玻璃球。 她起身把电视关了。把围棋拿出来,教他们下棋。 孩子们能玩的东西很少,没有什么动画片看,也没有游戏机,只能自己叠纸飞机,或者纸青蛙。再或者,就是叠东南西北,用手撑起来玩。玻璃球都算是奢侈的游戏了,很多农村的孩子,是用泥丸来代替玻璃珠的。 就算是跳皮筋和丢沙包,外面的天气也不合适。 那就玩点高雅的。 孩子的房间,早就布置上炕桌了,叫他们坐上去,林雨桐细心的说给三个孩子听。 夜生和震生的理解能力比雨生好像要稍微好点。 但是雨生好似更偏爱象棋。 “爷爷下棋我能看懂。”雨生是这么说的。 老爷子下的是象棋。 “那你出来,爸爸教你下象棋。”四爷在外面听见了,就叫雨生过去。 林雨桐倚在孩子的床铺上,边看他们下棋边打瞌睡,谁知道一觉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孩子们在外面看电视,声音放的很小,林雨桐只能听见一点杂音。 她刚推开门出去,就见四爷从厨房出来,看见林雨桐就一愣,“怎么醒了?” 林雨桐过来从他身上把围裙解下来,“睡了不少时间吧。到了饭点叫我就好了,做什么要自己下厨?屋里暖和,我才迷糊的,又不是真的困了。” 晚上熬了粥,炒了俩菜,把饺子在锅里煎了,就是一顿饭。 这边还没把饭给云师傅送过去呢,云师傅就自己来了。 “快坐,正好一起吃。”林雨桐就起身,让出地方,进厨房拿碗筷。 云师傅摆摆手,“你们吃吧,我在食堂吃过了。” 印臻就跟着云师傅坐到沙发上,“师傅,咱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您就说。” 林雨桐把饭菜给孩子们挪到房间的炕桌上,腾出空间叫他们说话。 云师傅摸了一根烟,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考虑到有孩子在,到底没抽,而是问四爷,“你觉得何田……怎么样?” 四爷挑了眉头,低声道:“我怎么看其实无所谓,就是觉得师傅身边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生活起居,我心里也能放心些。” 云师傅点点头,突然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再找我前妻和儿子的下落。不管她是不是改嫁了,孩子总归是我的。前段时间有些消息。她回了老家,但是又嫁人了,带着孩子跟丈夫去了西南。我这儿子,比你小几岁,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些年我没能管他,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爸爸,我心里都是记挂他的。听说,他在那边过的并不好,锅炉工,能有什么前途呢?我想把孩子叫过来,想办法安顿好。哪怕去咱们所下面的兵工厂,做工人,也比在那边烧锅炉强。安排孩子,给孩子安置家业,娶媳妇,都是需要开销的,我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是自己的,想怎么用,别人管不着。但要是结婚……我就得对人家负责啊。何田比我小了十二岁,想要白头到老,怕是也难。迟早我都得先走一步,我也得给她留下点什么吧。要是办不到,我又何苦拖累人家。可是这些话,我却不好说出口。我这次,主要是想拜托小林,她们都是女同志,又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好沟通一些。就说,我年纪大了,不想耽搁她。以后,还是疏远点好。”云师傅往沙发上一靠,“这话我也暗示过好几次了,可何田愣是装着听不懂。带着饭菜到我那边,我也不好将人撵出去。可再这么下去,迟早都得伤害她。我之前偶尔帮他,是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过,我都多大岁数了。可这偶尔听到几句流言,才知道事情不对了,再加上我儿子的事,我就真不敢有这心思了。” 说着,就有些怅然。 四爷有些挠头,“我这师弟,什么时候能过来?” 云师傅没想到四爷没问别的,先问了自己的儿子,就笑道,“电报发出去了,估计再有个一星期左右就到了吧。” “师傅,师弟这边我来安排。一定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这点您别操心。也别把这个当做是再婚的障碍。你只要考虑自己就行。剩下的事,您别管。”四爷干脆大包大揽。 云师傅摆手,“这不行……” 四爷抬手制止,“师傅,我的情况你知道,其实跟师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可我运道好,我遇见了师傅,师傅又教了我一身本事,要是没有师傅,我早饿死了。哪里还有今天?您虽是师傅,但跟养父又有什么不同的呢。甚至比养父更尽责。”四爷说着,也有几分动情,“我这是占了师弟的位子,鸠占鹊巢了这些年了。您就当是我心里过意不去,补偿给师弟的,还不行吗?” 云师傅顿时就说不出话了,眼里的泪光一闪。 其实,他这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吧。 “行!什么话也不说了。”云师傅站起身来,“不过再婚的事,还是算了。我不想耽搁别人,她也不容易。犯不上再伤心一回。” 四爷看着云师傅出去,没说别的话。 林雨桐这才端着碗筷从里面出来,“云师傅还是不想结婚?” “未必就真的不动心。”四爷低声说了一句,“不过你得空了,还是将云师傅的顾虑,跟何田说一说,怎么选择,看他们自己的。” 第365章 那个年月(94)一更 那个年月(94) 林雨桐给四爷把饭端出来,自己就穿好了衣服,就道:“这事拖不得,还真得赶紧办了。要不然越传越难听,对谁都不好。我马上去找何田说说。” 四爷将她一把拉住,“围巾带上。” 要说私房话当然得到外面去说了,这楼里再小声,也总有不小心叫人听到一耳朵的时候。 林雨桐由着四爷给她带围巾,嘴上却没闲着,“吃完饭叫他们别看电视了,早早的睡吧。” 四爷应了一声,才送她出门。 楼里的人来来去去的人还有,林雨桐也没避着人,在楼道里道:“何大姐,你有办公室的钥匙没?我把东西落在办公室了,麻烦你陪我去取一下。” 办公室那样的要紧地方,下班后,单独不许过去。除非有人陪同,到了楼下登记了,才能上去。大晚上的,林雨桐找唯一的女同事相陪,合情合理。 里面没有应答声,等了半分钟,门直接打开了。何田穿戴齐整的出来,随手将门锁了起来。 这在以前是不会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何田也有锁门的习惯了。 “走吧。”她直接迈步,没有丝毫多问的意思。 出了楼道,风迎面扑来,带着雪花,林雨桐缩了缩肩膀,觉得浑身都跟坠到冰窖里一般。 两人朝办公楼走,随着脚步声,脚下的雪也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还要往前走吗?”何田站住脚,朝空旷的四周看了看,才道:“办公室说话也不是很方便,楼里还住着别人呢。这里就挺好。” 林雨桐挑眉,“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听见云师傅去了你们屋子,再你找我之前,他也刚离开。”何田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地方,林雨桐也就是勉强听真切了。 她的话叫林雨桐有一种遇到‘痴汉’的感觉,什么叫做‘听到’他去了哪。 在楼道里,来来去去嘈杂的脚步声中,能听出云师傅的脚步声,这还算不上是痴吗? 一时之间,倒叫林雨桐不好接话了。 沉吟半晌,林雨桐才道:“何大姐,云师傅有他的顾虑。” 这就已经是拒绝了。尽管说的很委婉。 何田转头看着林雨桐,即便借着雪光,其实彼此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的。 “顾虑?什么顾虑?”何田一说话,就站的笔直,好像随时要出鞘的利剑一般。 林雨桐也看向何田,“何大姐,云师傅的前妻和儿子,你知道吧?” 何田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他还放不下他的前妻?” “那倒没有。”林雨桐摇摇头,又深吸一口气,“夫妻关系能解除。即便有感情,可时间长了,那点夫妻感情也能淡忘。但是父子关系却是解除不了的,血脉亲情也是割舍不下的。云师傅还有一个儿子在。况且,云师傅想把这个儿子安排到身边来。如此,问题就不是简单的你和他的事了,这一点,你能明白吧。” 何田点点头,表示明白。又带着几分叫人听了心里发酸的语气道:“儿子?是啊,他有儿子的。” 林雨桐不知道这样的何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淡淡的应了一声。 就听何田失笑道:“我也有过一个儿子,可惜没来到人世就死了。” 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有性别了,林雨桐心里蓦地有些难受。 “要是他能活下来,顺利的来到这个世上,现在也十多岁了。也能背着书包上学,回来喊我妈妈。能因为两毛钱的零花钱跟我撒娇耍赖。”何田的声音不高,顺着风飘到林雨桐的耳朵里。 她只觉得脸上一凉,原来是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我理解云师傅。真的。”何田看着远处,“我也想找一个云师傅这样的男人。”她扭头看着林雨桐,“你一定觉得我忘不了我爱人。”说着,她就轻笑一声,“所有人都以为我心里忘不了他。”她嘲讽的笑笑,“我是忘不了她。年轻过,爱过,向往过。所有跟美好有关的事情,都有他的影子。但是,我更恨他。” 林雨桐看着何田,没有打搅她。 “他死了,死的可真轻巧。撇下怀孕的我,寻死了。”何田的声音带着颤抖,“死多容易啊,眼睛一闭,什么苦痛和烦恼都没有了。可他想过我吗?想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吗?没有!但凡他能多思量一点,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寻死了。当时,那么多人都被pidou,大家都活下来了,连我都活下来了,他怎么就不能坚强一点,咬牙挺住呢?只当是为了我和孩子。” “其实,我们俩跟张革新是同学,一起分配到所里工作。现在大家都觉得张革新窝囊,但是人家想办法从那个年月里挺过来了。可他呢?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也只留下一堆白骨罢了。” “我有时候觉得,那个年月里,能毫不犹豫的放老婆走的男人,算的上是真男人了。受苦的时候,不拖累老婆孩子。劫难过去了,却一心想着弥补的男人,比那种没有担当,只会懦弱的逃避的男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云师傅,比他强。” 要这么想的话,其实也不算是错。 那时候整人的手段很多,一日不划清界限,一日就不得安生的日子过。 那时候离婚的人也不少,有的跟韩春霞和印长天一样,是真的划清界限了。有的却是为了不受牵连,假意离婚的。 但有时候,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毕竟,这一分开就是十年。十年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女人带着出身不好的孩子,在没有生活保障的情况下,嫁人,找个人分担生活的重担,也是无可厚非的。 云师傅的前妻,属于哪一种情况,林雨桐也不知道。其实,经历过那个年月,曾经是什么情况都不重要了。 这些人,比那些抛下亲人,寻死找解脱的人是强上很多。 林雨桐没有反驳这些话,只是道:“可是,云师傅这边……他儿子的心情,却是不能不考虑的。一个孩子,幼年离开父亲。等时过境迁,再回到父亲身边,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中间,十多年感情的空白,不是一朝一夕能填补的。如果只是父子两人,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可要是中间,云师傅再婚,孩子到这边,一样没有归属感。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云师傅,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了。” 何田点点头,“为了孩子。这个理由成立。我可以等他,等到他儿子成家立业了,有自己的小家了,不会再对父母有强烈的依赖了。那时候,也可以的。” “但是,云师傅已经快五十了。”林雨桐看着何田,“而你,何大姐,还很年轻。要是找个年龄相当的人,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你现在的年龄,抚养孩子长大,给孩子成家,看着孙子出生都不是问题。但是云师傅……你们就算有孩子,他也害怕,怕等不到孩子长大,怕将你再仍在半路上。都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剩下你孤零零的,他于心何忍?” “孩子?”何田深吸了一口气,“他想的还挺远。可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有工作,也不是抚养不起孩子。那么难的日子我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生活好了,我畏手畏脚了。我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了。这些事,我也是琢磨了再琢磨才下的决心。我都不怕,他怕什么?” 林雨桐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再说,可就成了阻挠别人追求幸福了。 “我就是转达一下云师傅的意思。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们不能越俎代庖的替别人做决定。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云师傅的。另外,人言可畏。他怕这风言风语对你……”林雨桐的话没说完,就被何田挥手打断了,“我懂。在他没有答复之前,我不会在单独场合跟他说话。”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交托的事,总算办成了一件。 “我……”何田顿了一下,好似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道,“我的小提琴拉的还不错,孩子们要是喜欢,叫他们来找我。”说完,怕林雨桐不答应一般的道:“我见云师傅给他们教外语,想着你们对孩子的教育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音乐虽然没有外语实用,但是……” 她的语气有些急切,想要表达什么,好似又不好意思。 “好的。”林雨桐赶紧应下来,“如今,能找到教这些乐器的老师,还真是不多了。” 何田松了一口气,才笑道:“很多年轻人开始喜欢玩吉他了。这个我也能教。只要孩子有兴趣。” 说到孩子的话题上,两人都轻松了很多。一路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林雨桐觉得,何田这人,大概是封闭惯了,也很少跟人交流。好似特别害怕寂寞一般。 今儿叫孩子们过去,大概是鼓了半天的勇气。 林雨桐回来,肩膀上都落上一层雪。四爷将雪给掸下来,又把她的羽绒服搭在暖气片上。拿了姜汤递给林雨桐,才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说什么了?” 林雨桐往沙发上一靠,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一言难尽……” 第366章 那个年月(95)二更 那个年月(95) 四爷听了林雨桐的话,嘴角抽了抽,显然对于女人这般大胆的追求男人的行为,有些不适应。 “我明儿跟云师傅说一声。”四爷将被子给林雨桐盖严实,才拿着书继续看。“你早点睡吧。明儿怕是要早起,孩子们今儿睡的都早。” 睡的早就意味着起来的早,他们起来了,大人就别想睡了。 可是今儿林雨桐睡了半下午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瞌睡? 她翻身抱着四爷的腰了,脸贴在他的背上。心里想着何田的事,其实一个人是挺寂寞的,身边少一个人,大概晚上都会觉得冷吧。 四爷叫她圈的难受,就翻过来抱着她,“别闹,乖乖睡吧。” 没想闹。她瓮声瓮气的问道:“叫孩子们去学吗?” “看他们自己吧。”四爷扭头,“别逼着孩子学。” 又不是皇子皇孙,生下来身上就担着责任。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过法。是不是有本事不在于会的多,会的杂。只要精通一样,就能过的好了。 最后,还是安排孩子每天上完一个小时外语,再去找何田上四十分钟的音乐课。 时间长了肯定不行,就他们那种刚开始接触乐器的孩子,拉出来的音调能听吗?必须在大家休息以前结束这种魔音的洗礼。 四爷跟云师傅怎么谈的,林雨桐也没问。 不过,蒋师傅也是有眼色的。凡是两个办公室之间需要沟通的问题,都交给何田去。 何田也很逗,每次都是一件事分几次的跑。 林雨桐觉得,这样下去,云师傅就是再怎么坚持,也扛不住。不光好女怕缠郎,好男也怕缠娘呢?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女追男隔层纱吗? 她真不觉得,云师傅的意志力有多好。 林雨桐这两天抽空,帮着云师傅将屋子给布置了起来。他的房子跟自家的格局一样,后来四爷也做主给改建过了。以前将阳台改建的房间当书房在用,如今腾出来给儿子云帆住。 云师傅也很上心,连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在厨房里放着,这是正经过日子的架势。 周五的下午,云师傅收到电报,叫他第二天下午二点去车站接人。 四爷要陪着去,云师傅不让。 “我这个做父亲的,得自己去。”云师傅十分坚持。 四爷没办法,这大雪天的,车也不好做,就是坐上车了,能不能准点赶到还是个问题。 最后找了军区的后勤处,搭上了人家配送给养的车。 林雨桐叫了何田一起,剁好了肉馅,包饺子。只等着他们父子回来,煮好了送过去就好。 四爷将买好的挂面,馒头,还有米面给云师傅搬到厨房去。又搬了几坛子泡菜,两坛子辣酱。就是半夜想弄吃的,有这些东西打底,也饿不着。总得像个家的样子。 “你们对云师傅真是比亲儿子也不差。”何田对林雨桐道。 林雨桐就笑,“这说来也就话长了。” 直到晚上,云师傅才带着云帆大包小包的回来。这时候的人出门,铺盖洗脸盆热水瓶都是要带的。所以,行礼真心不少。 云帆今年都二十三了,实在是不小了。长得跟云师傅很像,瘦高的个子,笑起来有些腼腆。 见了四爷和林雨桐就叫大哥嫂子。想来,在路上,云师傅将两家的关系告诉他了。 饭桌摆在云师傅的屋里,桌上一盘油炸的花生米,一盘酸黄瓜,一盘子猪头肉,一盘大葱炒鸡蛋。汤是热腾腾的疙瘩汤。 林雨桐叫他们先喝着酒,就回来煮饺子。谁知何田已经煮好了。 “端过去吧。”何田解了围裙,就要回去。“空着肚子喝酒伤胃。” 看着何田的背影,林雨桐突然觉得,何田也是一个好女人。 林雨桐给三个孩子将饺子留出来,剩下的全都端了过去。从这头走到那头,满楼道的人都在打听云师傅儿子的事。 一年到头,这楼里的新鲜事不多,谁家来个亲戚都能讨论半天。 “我这也不清楚呢。”林雨桐摇摇头,“老家的条件想来不如咱们这边好。” 避重就轻的绕过话题,端着饺子就走。 进门就听见云帆说话:“……我们那边就是个小县城。以前也在蔬菜公司干过,现在这蔬菜公司,想必大哥也知道,农民都自己种地种菜了,这公司也就都成了吃闲饭的。要是大城市的蔬菜公司还行,那种小地方,农民一进城卖菜,就衬的没生意了。最近这半年,工资也才十几块钱,奖金全扣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澡堂子烧锅炉了。这好歹也是技术活,跟着师傅学呗。” 林雨桐听懂了,这控制锅炉的是师傅,他大概就是那种运煤和运煤渣的苦力。 云师傅抹了一把脸,再放下手,眼圈都是红的。 “因为我,连累了你跟你妈。”云师傅端着杯子,灌了一口酒。 云帆一笑,“您这是干嘛呢?能活着,就成了呗。现在不都挺好的。” 林雨桐赶紧将饺子放在桌子上,“赶紧趁热吃,别空着肚子喝酒。”她招呼云帆,“敞开肚子吃,还有呢。不够再煮。” 云帆起身,“谢谢嫂子。” 林雨桐摆摆手,“甭客气了,赶紧吃吧。” 说着,她就退了出去,也不打搅他们说话。 看着云帆所说腼腆,但却不是懦弱瑟缩的人,瞧着也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四爷给对面的父子将酒倒上,“师傅,咱们往前看。” 他转移话题,跟云帆说以后的打算,“要说安置到国有大企业里,也不是难事。你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云帆看了云师傅一眼,好似有些顾虑,一直也没开口说话。 云师傅将猪头肉夹过去,“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师兄不是外人。” “我不想去国营的厂子。”云帆说完,就低下头。 云师傅手顿住了,“那你是想继续考大学,还是想上技校?没关系,爸爸给你安排。” 云帆就不说话了。 肯定是云师傅的话,全都没说到他的心上。 “有什么说什么。师傅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他是知识分子,却未必强求你跟他一样。”四爷就笑了笑,“你爸爸是个开明的人。” 云帆这才小心的看了云师傅一眼,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背外国诗歌的事。虽说不顽固,但是肯定是有些期许的。自己的现在,跟他理想中的儿子,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他硬着头皮道:“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小餐馆。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跟着孟叔……学会了厨子。” 四爷挑眉,孟叔,该是云帆的继父。 看样子,这继父对云帆其实不错。 云师傅的手有些抖,他点燃一根烟,狠狠的吸了几口。吐出烟圈萦绕在他的周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四爷知道,云师傅此刻心里一定不好过。 只看云师傅这些年教给自己的本事,就知道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长成什么样的人。而现在,儿子就坐在面前,却跟他说,要去当个体户,要去当厨子。 这仿若一个巨锤一般,砸在了云师傅的心上。 更叫他难受的是,儿子长成这样,是受了继父的影响。 有一个人取代了他这个父亲的位置,将一个本应该往机械工程师上培养的儿子,愣是养成了一个厨子。 叫他情何以堪。 “你继续说,爸爸听着。”云师傅的语气仿若很轻松随意,四爷却替云师傅难受。他这是怕云帆心里有想法,才故作轻松的。 云帆脸上就漏出了笑意,“其实,这些年,多亏了孟叔。他对我肯定不如他的亲生儿女好,但是也没亏待了我。还把本事交给了我。虽说,最后没能接他的班,进机关食堂工作。但是我也理解。” “我在县城的时候,就有这想法了。街上新开的两家炒菜馆,一天怎么也能挣十块八块的。一个月下来比工资可高多了。这还只是县城。要是搁在京城,那还不得挣得更多。” “爸爸,我说的话,你也别见怪。你跟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管,也不能说你们对错。但是,做儿子的,我就是出来了,就是跟在爸爸身边了。我妈那边,该咋孝顺我还得咋孝顺。甚至想着,以后,把我妈接到身边照顾……” 云帆说着,眼圈就红了。他端着酒杯灌了一口酒,然后就呛了的咳嗽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酒太冲。” 也不知道是真的酒太冲了,还是说到伤心处了。 “搁在那边,人家孟叔的儿女对我妈,就算是和气,也有限。后娘难当。为了我,也受了不少委屈。我得孝顺她,接到身边好好的孝顺。” “就是孟叔,我也不能昧良心。我得给他养老送终。他养我小,我养他老。” “我这负担比别人重。上面三个老人要养老,那点工资,真不够。要是再加上娶媳妇生孩子,就更是捉襟见肘了。” “我知道爸爸工资高。能贴补我。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不是跟爸爸见外。要是见外我就不来了。我想开饭馆,这不是没本钱吗?别人我不好伸手要,跟爸爸你,我这不是就开口了吗?” 云师傅猛地站起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墙,四爷能听见云师傅带着压抑的哽咽之声…… 第367章 那个年月(96)三更 那个年月(96) 云师傅的反应吓了云帆一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四爷安抚的拍了拍云帆,“师傅是既心疼你,又觉得欣慰。他是高兴的。” 高兴儿子虽然没有他的管教,依然长成一个有良心的,有担当的大小伙子。 但更多的则是歉疚,觉得这样的儿子,应该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前程。 可是十年,耽搁的不是一点点。如今怎么弥补,都觉得晚了。 四爷看了云师傅的背影一眼,就笑道:“这段时间,你先熟悉环境。然后,有空了,就去城里转转。我给你找个能带你转转的人。不是外人,是你嫂子的亲弟弟,跟你年岁差不多。我知道你也是在京城长到好几岁,但时间久了,估计你也记的不真了。叫他带着你转转。他跟你是同道中人,刚刚注册了私营的公司。钱倒是真没少赚。等你熟悉了以后,咱们找门面,办营业执照,还得装修。这也要花不少时间。关键是赶紧得把你的户口落回来。你这种情况,属于子女挂靠父母的户口,办起来容易。” 云师傅也调整好了情绪,他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你师兄说的对。如今有打算了,倒是不着急了。冬天也没办法动土,就算有地方,装修起来也费劲。咱们慢慢来,有了户口,才能办营业执照。放心,钱不是问题。我一直给你攒着呢。怎么着也够用的。” 不够就去借,就去财务上预支工资,总能够的。 四爷就安云师傅的心,“师傅,当初可是说好的。云帆的事情,我来安排。不管是营业的地方,还是资金,都有我呢。我这边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差过钱?” 云师傅摆摆手,“一码归一码,这京城里开饭馆,得跟多少部门打交道我心里有数。你给这些部门打招呼,就不是钱能办成的。这人情已经大了。” 四爷就起身,“行了,您别跟我客气。这事就这么着了。叫云帆先在咱们所里熟悉两天,也习惯习惯,剩下的事情,有我呢?” 说着,就出了门,也不打搅人家父子说话。 林雨桐又给四爷下了一碗饺子,知道他肯定没吃够。 “挺好的孩子。”四爷是这么评价云帆的。 紧跟着,楼里的人也都是这么评价云帆的。 胖婶就跟林雨桐道:“你说小伙子就去食堂买个馒头,看见我们家老李正忙,卷起袖子就干活。现在像是这个实在本分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以前是四爷给云师傅送饭,现在改成三个孩子时不时的在云师傅那边蹭饭。 云帆的手艺不错。湘菜做的很地道。 要真开一家湘菜馆,生意差不了。 四爷借了所里的电话,打到了药厂。跟林大哥说了一声,叫林雨亭抽空过来一趟,有事找他。 第二天林雨亭就来了。不过不是坐车来的,而是骑着一辆屁驴子。 这个屁驴子,指的是摩托车。车后面绑着一个麻袋,想来是家里给自己准备的东西。 “日本原装进口车。”林雨亭嘚瑟的道。 林雨桐可不管它是不是进口的,不就是一辆破摩托车吗? 这大冷天从京城骑过来,两个小时,冻成冰棍了。再加上这路上滑,出个事可怎么办? “快进屋子给我暖着去。”林雨桐拉着他进屋,“多大的人了,怎么没点定性。” 林雨亭也不反驳,就搬了凳子坐在暖气片边上,“我说姐,这有暖气就是不一样。” 家里烧炭,那个温度跟这个还是不一样的,温度不恒定。 “这不是废话吗?”林雨桐给他端了姜汤,“赶紧喝了。” “其实没那么冷,路上带着头盔呢?”林雨亭接过来,“我姐夫打电话叫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我不是着急吗?” 林雨桐知道四爷的意思。其实找印昆和林雨亭都成,但是印昆的出身,叫云帆肯定多少有些不自在。再说了,认识的人圈子是不一样的。但是林雨亭就不一样了,两人肯定有共同语言。 四爷回来的时候,把三个小屁孩也给拎回来了。 “外面可多人围着舅舅的车看。”夜生还想出去,“我去看着,省的弄坏了。” “坏不了。”林雨桐叫他们暖着去,“一会该吃饭了。” 现在谁能有一辆摩托车,那可比后世拥有一辆豪车还金贵。大家觉得稀罕,看看罢了。 那玩意应该叫轻骑才对。“多少钱啊?”林雨桐问道。 估计不会太便宜。 “三千八百多点。”林雨亭笑道,“这可是比自行车快多了,也省劲。这要是夏天骑上,那才叫一个舒服呢。” 可价钱叫人不舒服。现在这工资涨了一次,也才六七十块钱。那玩意花了三千八,也就是他舍得。 林雨桐哼了一声,“爸妈恨不能揍你吧。” 林雨亭嘿嘿一笑,“没事,家里的钱匣子不能离人,我一出门,他们一准就不撵了。” “这玩意不安全,要买还是要买俩小车开。”四爷摇摇头,“在城里偶尔骑着那玩意可以,但是出门,还是不行。你今晚别走了,路上不安全。明儿搭着送给养的卡车走吧。要不然,你姐肯定不放心。我一会去给厂里打个电话,叫人给家里捎句话就好。” 林雨亭点头应下了,心里也估摸着自家这三姐夫找自己大概是真有事。 出了晚饭,四爷带着林雨亭去了云师傅那里,林雨桐等到十点还不见人回来,就自己上床睡了。沙发山已经铺上了被褥,林雨亭回来在客厅里也能歇一晚。 这一觉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四爷才带着一身凉气回来,“雨亭留在那边跟云帆住了。那边住的开,你别操心。” 林雨桐应了一声,催着四爷洗了热水澡,才放他上来。 “干嘛去了?”林雨桐问他。在云师傅那年也不能冻成这样? 四爷含糊的应了一声,就拍着林雨桐睡了。 林雨桐脑子里一闪,蹭一下坐起来,“你去骑摩托车了?” 四爷见瞒不过,就赶紧拉了她往被窝里塞,“骑了一会就回来了。” 胡说!一会能冻成这样? “摔着了怎么办?”林雨桐瞪眼道。 “我小心着呢。”四爷赶紧安抚,“真没事,就去瞧瞧,肯定再不骑了。” 信你才有鬼。 “这东西很危险。”林雨桐苦口婆心。 “咱以后买安全性能最好的车。用最稳当的司机,我绝对不碰车还不成?”四爷赶紧保证,“快别啰嗦起来就没完了。” 还嫌弃自己啰嗦了?怎么不说他自己一把年纪了好奇心还这么重。 林雨桐气的不理他,翻身睡了。 四爷就轻笑,“一大把年纪了,还闹上脾气了。” 说着,就钻到这边被窝了,抱林雨桐抱到怀里,“爷知道你担心,再不碰了还不成。都快冻僵了,快给我暖暖。”说着,手就往林雨桐的衣服里塞。 林雨桐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 第二天一早,送了林雨亭和云帆去京城。云帆拿这个提包,里面也就换洗的衣服。 林雨亭跟云师傅保证,“我们家住得下,再说了,我姐夫那边的院子还空着呢。怎么住都行。您别操心。一切都有我呢。过几天,我给您原模原样的把人送回来。” “不许再骑车。”林雨桐叮嘱。 林雨亭赶紧应下,受不了这个没完没了的唠叨。 这天,下班稍微早点,红姐就拉着林雨桐出门,“你陪我去个地方,叫你们家那位带着孩子在我家吃,我们家苏杭做菜的手艺还不错。” “什么事啊?”林雨桐不愿意出门,尤其是大晚上的。 “我还能卖了你啊?”红姐不由分说,“胖婶也去,我们都去,你不去不好吧。” 四爷点点头,“去吧。去玩吧。” 林雨桐还真以为红姐叫自己去是玩的。谁知道走了二里地,到了镇上才知道,来的地方是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里,三个不大的姑娘在。 就听红姐道:“就我们三个,开始吧。” 林雨桐捂住头,“不用!不用!我不用烫头。”开玩笑,自己精心养护的头发,可不敢叫她们这么折腾。 红姐豪爽的道,“今儿我请你还不行?咋这么抠门呢?” 胖婶也道:“人家是从南边回来过年的,要不是咱们提前说,还排不上号呢。快别矫情了,赶紧的。” 林雨桐哭笑不得,这不是钱的事,也不是矫情不矫情的事,“你看我这头发,养的多顺溜。这烫坏了,太糟蹋头发了。” “只烫下面,不会伤了头发的根的。”一个小姑娘凑过来,二话不说就上手。 两个小时,又是烫,又是夹,林雨桐好像都能闻见头发被烫糊的味道。 等到整理好,林雨桐真想死一死了,连刘海也烫了,蓬松松的堆起来是个什么鬼? 第368章 那个年月(97)四更 那个年月(97) 林雨桐回到家才八点半,孩子们开始洗漱,准备上床睡觉了。 她进了门,头上包着围巾也不好意思解开。 “吃饱了没有,要不妈妈再给你们做点?”林雨桐问孩子。 “饱了。”雨生在沙发上坐着,里面两个弟弟在洗澡,她不进去。然后又特别奇怪的看林雨桐,“妈妈把围巾解开吧,在屋里还捂着,难受不难受?” 是挺难受的。 四爷也奇怪的看她,然后眼里闪过笑意,“烫头发了?” 林雨桐讪讪的解开围巾,“难看吧。” “好看!”雨生一下子就蹦起来,“妈妈,我也烫。” 这都什么审美? “哪里好看了?这最伤头发了。”林雨桐顺了顺雨生乌油油的头发,“梳理整齐了就好,以后可别折腾头发了。” 雨生还嘟嘴,大概还是觉得烫着美。 四爷看着林雨桐,先是愕然,然后憋着笑扭脸。见林雨桐看过来时的表情都快哭了,他才一本正经的伸手挑了头发看了看,“挺好的,就这么着吧。” 他不由想起以前那个被弘昭逮住剪了毛发的狮子狗,刚剪完毛不好意思见人,躲在床底下怎么叫都不出来。 她的表情像极了那条那条狮子狗。 林雨桐还觉得四爷的接受能力强,是因为前世他就是卷毛毛的原因吗? 这头发让她老不自在了,就像是头上戴着个假帽子一般。 躺在床上,四爷好心情的叫她枕着他的胳膊,然后他翻过身,面朝她睡着,手不停的在她的头上摩挲。 林雨桐脸都黑了,“你当我是阿福啊?” 阿福就是那条狮子狗。 这下子,两人的脑回路终于在一个频道上了。 四爷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还带着奇怪的味道的头发里笑开了。 让林雨桐有了一种恨不能将留海剃掉的冲动。 第二天起来,她细细的照了镜子,左看右瞧,这才发现,其实除了留海,后面烫的还不错。 大波浪的卷发,这是因为头发本来就特别长的缘故。 跟红姐那种爆炸型的,还有胖婶那种满头都是碎卷卷不同。 唯一碍眼的就是这留海了。 林雨桐找了两个水晶的发卡,将留海全都梳上去,用发卡别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后面的头发就那么直接散着。这才有了点现代的气息。 可千万别小瞧了留海,毁人形象分分钟的事。 “咦?”雨生穿着睡衣,穿着毛毛脱鞋从卧室里出来,揉着眼睛看林雨桐,“比昨天好看。” 林雨桐美美的接受闺女的赞美。 “我也要发卡。”雨生指了指林雨桐的头上。 林雨桐心情不错,马上道:“先去洗漱,妈妈给你梳头,给你带头花。” 于是雨生的羊角辫上,带上了两个红彤彤的绒毛球。 相对来说,两个儿子的关注点就不对了。他们很少在意这些细节。只要妈妈还是妈妈,至于妈妈把头发弄成什么样,只要不是剃成光头这种特别有冲击力的,他们一般不会太关注。 要么说闺女是妈妈的小棉袄呢?林雨桐也终于体会了一次小棉袄的温暖。 四爷看见林雨桐的造型,又笑,“还是编成大辫子吧。那样顺眼些。” 林雨桐的心啪叽落在地上。又去把头发编起来,只不过辫子稍留的特别长,证明这头发是烫过的。 日子晃晃悠悠的,就到了年跟前。孩子放寒假了。所里也放了年假了。 老爷子派车过来接,这次真得回去了。 给云师傅留了不少年货,够他们父子过年的。 有云帆陪着,今年云师傅的年过的应该不错。 回了京城,今年不在四合院,而在大院这边的小别墅里。 今年要给印辰结婚,四合院那边,正准备要办酒席呢。所以暂时住不成人。 私密的东西都收起来锁好了,剩下的空地方,都是要摆桌子的。 现在还没有承办酒宴的酒店,都得请厨子自己做。 一回来,三个孩子就撒欢了。这大院里,还有不少相熟的小朋友。放下东西,马上带着鞭炮,找小朋友去玩了。孩子们玩耍不会出大院,门口的警卫不会放行的。所以,大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保姆将家里都打扫拆洗干净才回老家的。 所以,年前就轻松很多。主要就是准备吃的。 林雨桐跟印薇在厨房里忙活着煎炒烹炸,外面印昆在跟老爷子汇报:“……咱们那院子,里里外外的,一共能摆下二十五桌。来的人不少,估计得出流水席,一个小时一拨人,胡同里,也搭了一个棚子,也省的等着吃饭的人站在一边尴尬。” 本来在胡同里也应该能搭上棚子的,但是影响不好啊。 就听印昆继续道:“厨子就是咱们后勤炊事班的,不管口味怎么样,好歹速度够快。” 大冷天的,就要吃那点热乎气。 再就是一拨一拨的,省了人等的时间。 “菜肉米面烟酒,我都准备好了。在咱们食堂的仓库里放着呢。餐具是直接买了不少,省的借来借去的麻烦。” 老爷子听了半晌,就点点头,“有肉有菜就行了,肉不够,就是豆腐席也行。不用铺张,酒就用二锅头,怎么低调怎么办?” 印昆点点头,“我知道轻重。” 其实之前他想联系鸡鸭鹅,还专门找了鱼塘,想叫给自己留下。不过是跟四爷通电话的时候,被四爷拦了。 反腐的力度很大。老爷子确实没贪什么钱财,但是太扎眼了也引人非议。 所以,这次也就是两头猪,剩下的可就是豆腐白菜萝卜粉条,最多再有点熏肉和东北的干货,什么蘑菇木耳。再没有其他了。 连自己的婚礼,他也是这么准备的。 四爷又补充了一句,“咱们这次是不是就不要收礼金了。要是带了东西来的,咱们是不是提前准备点回礼,价值怎么也要相差不多才行。除了实在的亲戚,谁的礼都不要沾。” 这当然更好了。 老爷子很高兴的起身,“你大哥带着对象明天就到家,这些琐事,你们看着准备就行了。” 印昆看着四爷就作难了,“回什么礼?这好歹得分个等级吧。” “茶叶,水果。不是还有给你结婚准备的干货吗?先把那个借用了,然后再从那边买点,时间上来得及。” 印昆就起身,“行了,这事我办。明儿大哥回来你去接。我这边顾不上。” 四爷应了一声,又起身去看给大哥准备的新房。 第二天,四爷跟着司机,去火车站接印辰。本以为女方这边好歹要过来几个亲戚的,谁知道一个都没来。 就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包回来了。 “大哥。”四爷迎上去,伸手把两人的东西接过来,“这是大嫂吧。” 印辰脸上带着笑,“是你大嫂。叫大嫂也没错,元旦的时候,我们在部队举行了集体婚礼,算是已婚了。这次回来,也就是热闹热闹。” 四爷点点头,直夸好。心里却有点意见。觉得印辰没提前跟老爷子说了一声,有点不合适。 家里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大嫂叫什么,多大了,家里是干什么的,它本人又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都不知道,他这边就把婚结了。 兄弟俩一路上都说的是几个孩子的事,尤其是印薇家的晓晓,印辰还没见过。 “咱们家的孩子不少了。”印辰说了这么一句。 四爷就道:“什么时候也不嫌弃孩子多。” 这话一说完,四爷就觉得后面的气氛一变。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向后看去。 那个四爷没看清长相的大嫂,脸一直看向窗外。印辰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大哥?”四爷不由的叫了一声。 “你大嫂在战场上救了我。因为为了救我,她被弹片伤了胸腹部多处,以后怕是不能生育……”印辰看着四爷,轻声道。 话音没落下,车子就猛的滑了一下,司机小程面色沉重的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四爷稳了稳心神,郑重的道:“大嫂是个了不起的人。您救了大哥,就是印家的功臣,咱们家不缺孩子。以后这些孩子,要是哪个敢对大嫂不孝,您只管打断他的腿。” 一直没说话的胡枫这才转身扑在印辰的身上,失声哭了出来…… 第369章 那个年月(98)一更 那个年月(98) 车里女人压抑的哭声和男人低沉的安抚声,叫人无端觉得沉闷。 四爷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谁能想到呢? 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等车驶进大院,后面就已经没有声音了。 印辰左右看看,才问四爷道:“爸爸如今都住在这边吗?” 四爷点头笑道:“是啊,大姐住四合院那边,二哥没有定性,哪边都住。我们平时也就是一个月能回来上一回。父亲这边又保姆还有小程在,也照顾的算是妥当。” “雨生三个不陪着爸爸住?”印辰问道。 “老爷子如今也忙,根本管不过来。”四爷说了一声。此时车正转弯,四爷一抬头,见老爷子站在门外。他赶紧道:“大哥,父亲迎出来了。” 印辰跟胡枫都吓了一跳。车刚刚停下来,两人就开了车门往下走。 “爸爸,您怎么出来?”印辰赶紧上前,“外面多冷啊?” 胡枫跟在印辰的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印长天一挥手,“我不是来迎接你的。”说着,就看向胡枫,“孩子,我得谢谢你啊。” 四爷心里一跳,老爷子果然知道。 他就说嘛,要真是大哥出了什么事,父亲怎么会不知道。 老爷子想知道印辰的消息,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罢了。 平时看着不闻不问,但怎么可能不关注。那可是上战场啊。 再说,结婚这么大的事,印辰一直三缄其口,对女方的事闭口不谈。这绝对不正常。他估摸着,老爷子的案头,连胡枫的档案复印件都有吧。 他一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已经是态度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孩子,能活着回来,你们就比那些牺牲的烈士幸运的多。这一辈子就是赚回来的。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老爷子低声道。 胡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首长,您说的对。跟牺牲的战友比,我们活着回来了。” 老爷子这才点点头,“回家,快回家。饭菜都好了,就等着你们了。” 印辰呐呐的叫了一声‘爸爸’,老爷子却瞪了一眼,一副回头再找你说话的架势。 林雨桐跟着印昆印薇郭永红,站在老爷子身后,听这话听得一头雾水。 但大家都能看的出来,老爷子对这位长媳,很看重。 饭桌上,林雨桐才从老爷子跟胡枫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胡枫是战地医院的医生,在战场上救了印辰。本来她是能安全撤下去的,但当时印辰虽然胸口中弹了,但人还活着。她就背着印辰转移,不想被流弹所伤,整个腹部中弹七片。 等救援的人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胡枫紧紧的将印辰护在身后。 印辰手术后,修养了半年就恢复了。可胡枫整整躺了一年,至今,也不敢说身体就全好了。 腹部被打成筛子一样的外伤,就算养好了,可后遗症依旧不少。即便有机会怀孕,也不敢叫她生。 印辰从出院,就一直照顾胡枫。太清楚这样的伤,意味着什么。 是他坚持要结婚的。他希望照顾她一辈子。 老爷子点点头,“就该这样。就该这样。”他叹了一口气,“别听那些什么无病□□的情啊爱啊,什么样的感情比以性命相护还厚重。什么样的感情比同生共死还坚贞?没有了!” 林雨桐心里点头。上过战场,死过一回的人,那些所谓的情爱,用他们的眼光来衡量,都浅淡的很。 是不是爱情有什么关系,两人活着从战场上下来了,这比什么都强。 就听老爷子骂印辰,“……你早就应该跟家里说清楚,那般急匆匆的参加集体婚礼,到底是委屈了小枫了。” 印辰赶紧认错,“是,是儿子不好。儿子不是想瞒着,主要是年纪也不小了,想赶紧成个家。” 老爷子此时脸上的神情才柔和了一些,“这才像句话。” 胡枫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扭头看向印薇和林雨桐的眼神就带着笑意。 林雨桐夹了酱肘子过去,“大嫂尝尝,用这个肘子的肉皮,蘸着醋汁子吃,一点也不腻。” “好。闻着就觉得香的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是那种清亮的嗓音。长相上更不是娇弱的类型。浓眉大眼,很大气的长相。 其实她这样的长相,才算是这个年代,大家都追捧的美女形象。 像是林雨桐这样的,大概还是有些寡淡的吧。 吃了饭,印薇不让胡枫去帮忙,“先去歇着去,做了几天的火车了。先缓一缓。” 胡枫也没有强求,就跟着印辰上楼了。 到了厨房里,印薇小声问林雨桐,“她那身体真的不嫩调养?” 林雨桐苦笑,“大嫂自己就是外科大夫。医术不好,也不会叫她去战场上。她更相信她自己的判断。而我……把了脉,要想调理好,没有十年的时间都不行。这还是她肯配合的情况下乐观的估计……” 印薇摇摇头,“可到那时,他们都过了四十了。年龄太大了。高龄产妇,还受过那样的外伤……算了。以后别提这事了。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 说着又问林雨桐,“也不知道她们家是个什么情况?” 这还真不知道。 但想来,条件应该不会差。要不然,那样的年月里,可成不了大夫的。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老爷子问胡枫,“你家里呢?你父亲什么时候过来?家里好派人去接。” 胡枫将牛奶咽下去,“明天应该能到。” 原来不是一起来的。 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的时候,胡枫才说起了她家里的情况,“……我爸爸复员以后,就转业回了老家,一直在省武装部工作。我妈妈去世的早,我爸后来又成家了,跟继母还生了个弟弟,弟弟也成家了,孩子都两个了。说起来,跟雨生他们差不多大。” 这就对了,没点家庭根基的人,在那个年代想进医院,想学医,可没那么容易。 “这次来,就叫家里人多玩几天。”印薇很热情,“叫印辰带着你们去。” 胡枫笑了笑,却没说话。 胡家的人都来了。幸亏之前跟招待所打好招呼了。 胡爸爸的官职还不小,是h省武装部的副部长。也算是高干了。 胡枫的继母,长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林雨桐觉得,胡枫对她的继母十分冷淡。 甚至跟她的弟弟都没有什么交流。 胡弟弟很油滑,跟印昆和四爷在套近乎,说的都是怎么发财的生意经。 胡枫的弟媳妇,叫王岚,是他们当地歌舞团的演员。长得很漂亮,但瞧着也很高傲。 梅抗美皱眉跟印薇抱怨,“大嫂看着还行,她家里除了她爸爸,怎么都觉得这么别扭呢。” 这就是气场的问题了。 她扭脸问林雨桐,“你觉得呢?” 林雨桐小声笑道:“离咱们家这么远,十年八年的也见不上一面。就是大哥大嫂都不在家多呆。管他们呢。大嫂认谁,咱们就认谁。大嫂要是不认,咱们也犯不上当亲戚相处。” 毕竟,胡枫连面子情都不做。 本来娘家来人了,男人们在一处说话,她怎么着也该请女眷到他们房间去说会话。相互不干扰,还显得亲近。 但是胡枫却像是根本眼里没人一般,最多再一边倒点水,续杯茶,再没有多余的话。 梅抗美点点头,“也对。跟咱们关系不大。” 说着,又凑在一起问给新人准备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也没瞒着,只说买了一对金戒指。 梅抗美丝毫不见外,“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送金戒指。” 印薇就推她,“再没见过比你更厚脸皮的。这就张嘴要了。” 林雨桐倒是笑了,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累,她道:“你的工作性质,也带不了其他的东西。耳坠子,项链都不成。就戒指不打眼。” “挑好看一点的。千万别弄那种特别重的,跟我妈手上戴着的祖传戒指一样,倒是够实在的,就是一点美感都没有。”梅抗美边剥葱,边提意见。 这边正说话,就听见外面孩子的哭声,印薇一下子就跑出去了,哭了的是晓晓。 林雨桐也赶紧撵出去,她怕自家的小祖宗惹祸。 谁知道,到外边一看,雨生揽着晓晓在一边哄,震生和夜生将两人护在里面,对对面的俩小孩怒目而视。 那是胡家的孩子。两个孩子只相差一岁,闺女胡甜甜比三胞胎大一岁,小子胡承志跟三胞胎同岁。胡甜甜手里正拿着晓晓头上的绒花。 这是今儿早上,林雨桐给孩子梳头发,才戴上的。 小姑娘也知道爱美了。头发长的稀疏发黄,偏偏臭美的不行。脑袋上只能扎一个小揪揪,偏要带一个大绒球。孩子小,怎么作怪都觉得可爱。 晓晓跟雨生还不一样,性子又软又娇,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很少有像是现在这样,尖着嗓子哭的。 “行了,别哭了,没出息。”雨生给晓晓擦眼泪,“不就是绒花吗?咱们家有一大箱子,她想要就给她一个,哭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70章 那个年月(99)二更 那个年月(99) 孩子之间闹事,大人不能掺和,一掺和就坏事。 可雨生那一脸不屑跟人家计较的表情实在是太打人脸了。 王岚看着挺高傲的,但是傲不是对人的爱答不理。而应该是雨生这样的,不屑搭理。 印薇上前,将晓晓抱了起来,“行了,别哭了。找你小舅妈再给你找一个绒花带,好不好?” 晓晓是印薇和郭永红好不容易得来的,平时宝贝的不得了。郭永红出去买东西,一进来就瞧见自家姑娘哭,马上把东西一放就凑过去,“咋把头发都揪掉了,难怪孩子哭。疼的吧。” 王岚出来,脸涨的通红,手里拿着绒花,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说着,就把绒花给晓晓。 “给我,我的!”胡甜甜一把挣开王岚的手,还要过来拿。 印薇顺势就递过去,“孩子喜欢就拿去玩吧。” 孩子就是任性点,大人哪里还能真计较。就是失手伤到一点,也不会说什么。 谁知那边的胡承志抱着怀里的小汽车不撒手,“……我奶奶说了,以后我姑姑家的东西都是我的!” 这话一出口,里里外外的人都静了下来。 孩子不会随意说出这话的。除非大人真的这么嘀咕过。 为什么说姑姑家的东西都是他们的,因为知道胡枫不能生育了,当然会把所有东西都传给侄儿。 胡枫迄今为止,可就这一个侄儿。 “胡说什么?”王岚只觉得脸都没地方搁了。 婆婆对自己不满意,总嫌弃自己是个戏子。如今看看,难道她自己就好了?要是真好,就不会教给孩子这些混账话了?想钱想疯了,人家印家又不是没孩子。 胡爸爸难堪的看了老婆一眼,不敢面对女儿嘲讽的眼神。 老爷子像是没听到一样,根本就不给两人解释的机会,还是借着刚才的话题,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聊。 而胡枫在面对娘家人出丑时,完全无动于衷。 就听震生道:“我爷爷说,男子汉大丈夫要什么得自己去挣,惦记别人的东西,没出息。”说完,拉着夜生就走。不过是一个玩具汽车罢了。 老爷子眼里就闪过一丝笑意。 林雨桐就呵斥道:“好好的跟小朋友玩,做什么怪样子。一会好了,一会恼了。” “是啊是啊,孩子在一块,可不就是这个样子。”胡后妈就接了一句,算是把话都圆过去了。 喜事就在跟前,也没人再提这茬事。 但是在家里吃完饭,送他们去招待所的时候,两孩子还是拿着绒花和小汽车走了。 印辰就叫震生和夜生到身边,“过两天大伯给你们买新的,好不好?” 夜生马上得寸进尺,“我们不爱玩这种小汽车,外壳是塑料的,轮子都不会动。连那种木头做的都不如。” 下雪的时候,孩子们会做一种木头车,拉着能在雪地里跑。 夜生比划给他大伯听,“大伯,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的摩托车,旁边带着一个座位的?” “你想要偏斗车啊?”印辰十分惊讶。 这种车如今只有部队和公安局有。 “要真的,不要玩具。”震生补充了一句。 老爷子就呵呵的笑,“真车不能买,改天叫人骑一辆过来,带着你们在院子里转转就行了。” “等你大了,大点了大伯给你买真的。”印辰摸了摸两孩子的头,“去玩吧。” 招待所里,进了屋子,胡爸爸就一个巴掌拍在了胡后妈的脸上,“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打的都是什么算盘?小枫从十几岁上就当了兵离开家,十多年了,再没回家过一次。我是一直顾忌儿子的脸面,没跟你算账。如今还真是胆子养肥了,想着谋夺人家的家产了。你知道你几斤几两重吗?” “好啊,孙子都懂事的年纪了,你还打我!”胡后妈捂着脸,顿时就哭了出来,“你能耐了,你能耐当初就不要娶我……” “是我娶你的吗?不是你死皮赖脸,我会娶你?真是跟你那个妈一样,不是什么好鸟。”胡爸爸一把甩开胡后妈,走了出去。今儿的事,他觉得没脸的很。 胡后妈旁的不害怕,就怕人拿她妈妈说话。她妈妈到现在都健在。当年,还是旧社会的时候,老太太那也是红遍半边天的青楼mingji。后来,解放区里对她们这些jinv劳动改造。老太太当年特别识时务,转脸就嫁了一个小买卖人当续弦,算是从了良了。进门后不到八个月,就生下胡后妈。所以,认真算起来,这出身真的不怎么清白。 胡后妈学会了老太太的心计,胡爸爸刚死了老婆,她就要死要活的缠上来处对象。当时的风气,胡爸爸不娶她,她就威胁,闹的人尽皆知,十分豁得出去。就这么着,她算是如意了。 等到了wenge的时候,因为胡爸爸在战场是立过功,没受到大的波及。胡后妈这样的出身,也因为胡爸爸的关系,没受到冲击。就算是她娘家,那种小买卖人,本该是有产阶级的,也因为有功臣的女婿,被网开一面了。 她什么都敢闹,但也知道自己家的事上不得台面。又害怕儿孙被指摘,所以,胡爸爸一提这一茬,她就不敢吭声。 见胡爸爸出去,就赶紧撵出去,声音也柔和下来了,眼里水汪汪透着一点怯懦,“这是去哪?晚上冷,你早点回来,省的我担心。” 对门住着的小两口子,王岚就不屑的朝胡弟弟撇撇嘴,“就你妈那样,还看不上我。我这身份,她说我是戏子。可戏子总比biaozi强。你那外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了,五六十岁的时候,还能勾搭的男人给她挑水砍柴,谁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 “他妈的,你说什么呢?”胡弟弟瞪眼,“少说那有的没的,把孩子看好是正经。你当那印家的亲家是那么好攀的。别学你们家那种眼皮子浅的。瞧瞧人家的孩子。” 说着,也甩了门出去了。 王岚咬着嘴唇没说话,谁是眼皮子的浅的。眼皮子浅还不是你那biaozi养的妈教的。 第二天就是婚礼了,别人能歇着,就自家不能歇着。很多东西都得重新检查一遍,省的第二天出岔子。孩子们都跟着老爷子去睡了。 “大嫂,你跟大哥去休息吧。明儿你们才是最累的。”梅抗美手上忙活,嘴上却没闲着,“这光是迎来送往,一站就是一天。可真是够累人的。” “没事。总比站军姿轻松。”胡枫摆摆手,挽了袖子帮忙。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来了?”林雨桐停下手,朝门口看去。 四爷去开的门,说了两句话,就朝印辰喊:“大哥,有人找。在院子门口等着。” 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结婚前有人找,怎么想都别扭。 四爷悠悠的补充了一句,“男的。” 气氛一下子就松了起来。 印辰拿着外套往外走,“当然是男的,我哪认识什么女的。”说着,就对胡枫交代了一声,“我一会就回来。” 印昆撇嘴,显然觉得印辰不够老实。他跟胡枫打小报告,“我哥以前,也着实交了几个小女朋友。” 胡枫不以为意的一笑,“那些小女朋友呢?” 都嫁人,成了孩子妈了。谁能耗到三十岁? 印昆一下子就噎住了。众人一笑,也就过去了。 印辰出了门,到了院子门口,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岳父,胡枫的爸爸。 “您怎么在这?”他赶紧迎上去,来回看了看,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就道,“前面新开了一家涮羊肉,要么,咱们爷俩尝尝去。” 胡爸爸这才借着路灯的光亮打量印辰,之前,他也没见过印辰。 说实话,这女婿的人选,出乎他意料的好。家世好,看着家里也和睦。人也有本事,再加上上面有人提携,总有高飞的时候。长的也英俊,性子也沉稳,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但作为父亲,自家的闺女有了这样的缺陷,到底是不能放心。 他点点头,“那就去尝尝吧。”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锅里的汤咕嘟嘟的冒泡,桌上放着两瓶啤酒,印辰开了,给胡爸爸倒了一杯,“明儿是正日子,我怕喝多了出洋相,咱们爷俩意思意思就成了。” 胡爸爸没说话,接过酒杯一口气就干了。然后抹了一把脸,才道:“我闺女是个好闺女……”一句话没说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你以后,但凡有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也能想办法不叫你好过。” 印辰点点头,又倒了一杯酒过去,“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是小枫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才捡了一条命的。对谁不好,我都不会对她不好。您放心。” 胡爸爸点点头,“你记住你说的话。”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以后,不管谁打着我闺女的名号求到你跟前,你都不用理会。当然了,也包括我。这些人对不住我闺女,那就谁也别想着借着她的光。” 第371章 那个年月(100)三更 那个年月(100) 印辰的婚礼,宴席虽不是顶好的,但是来的客人的却都是贵客。 对着一对能从中战场上九死一生爬回来的新人,大家都不吝送上祝福。 林家的人也来了,就连林大嫂的娘家,也一并过来了。 云师傅和云帆,连同研究所里的领导同事,就来了不少。 大家这么给面子。林雨桐给回礼也毫不含糊。 忙忙叨叨的一整天,直到晚上,人才慢慢的散了。可这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不都得自家收拾吗? 印昆只催着人都回去,“这边我都安排好了,真不用管。” 事先他就雇好了三个妇女,洗洗涮涮,将这些都清理干净,一人三十块钱。有的是人抢着干。 回到家里,洗漱后上床,林雨桐才想起问四爷,“咱们所里谁给了什么礼,都记下了?” 四爷点点头,“都记下了。等人家家里有事的时候,要还回去的。二哥那边请的人挺机灵的,账本子都是分开记得。明儿拿过来就行。” 林雨桐这才放心,就怕忘了谁家,那就真失礼了。 其实胡家的后妈和弟弟不怎么满意今天的酒席,觉得不够档次,那表情谁都看的出来。这是今天唯一有瑕疵的地方。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印辰突然道:“爸,我们想领养个孩子。” 老爷子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嗯。怎么想的?说说。” 印辰安抚的看了一眼胡枫,低声道:“是一个牺牲了的战友的孩子。这几年我们一直寄钱过去,后来,打听情况,这个孩子的情况很糟糕。他爸爸是我的搭档,牺牲了。孩子的妈妈改嫁了,没带走孩子。这两年,孩子一直跟奶奶生活。上个月,孩子的奶奶也去世了。就剩下一个八岁的孩子。三姑六亲的,都没人愿意养,这才给我来信。我想趁着年前这几天的时间,将孩子给领回来。”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领回来吧。烈士遗孤,应该的。不过还是找到孩子妈妈,正式的过一份手续才好。” 印辰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没有孩子,时间久了,日子过得也会枯燥。有个孩子,就是生活的调节剂了。 “男孩女孩?”印薇问道,“我也好给孩子准备衣服被褥,还有房间。” “男孩。”印辰的语气带着笑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这两年,都是他小小年纪伺候眼睛不好的奶奶。” 老爷子就点点头,“那就去接吧。早一天接回来,也能少受一点罪。” 林雨桐接话道:“衣服大姐不用管,我这边有。” “又是找雨亭拿吧。”印薇不好意思的道,“连我们家的晓晓的衣服,雨亭都包了。”她扭头问晓晓,“给你送新衣服的谁?” “是小舅舅。”晓晓道。 屋里的人都笑。显然这称呼是跟着雨生学的。也没人纠正她,她就这么一直管林雨亭叫舅舅。 胡枫有些拘谨,有些不安,新婚第二天,□□进门,放在谁家都是事端。 四爷笑着跟印辰道:“领养回来,当亲儿子养着,挺好的。云师傅你们也见了,那些年,我也得亏了云师傅教养。以前,我和桐桐还想着□□,但是我们家一下子就生了三个。这事就一直在心里搁着。只要孩子心性好,家里哪里就养不起一个孩子?” “生恩不及养恩大。”印昆也表态,“有个孩子在身边,就算大哥忙起来,大嫂也不至于寂寞。孩子嘛,养着养着,就养熟了。” 世上哪里那么多的白羊狼呢? 要真是性子不好,有性子不好的处置办法。自家的孩子这么多,真要不好,也不会叫他翻了天了。 都表了态,胡枫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当天就买了票,年三十才返回来。 家里的年夜饭都做好了,两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 孩子穿着一身旧棉衣,黑色的家染的土布做的。上面有好几个补丁。棉鞋也是一样。脸上,耳朵上都是冻疮,只怕手上也是吧。 这孩子瘦得很,显得眼睛特别的大。 见大厅里这么多人,孩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是江淮吧。”老爷子道:“到家了,就别愣着了,赶紧上去洗澡换衣服,不过年了?” 印辰和胡枫笑着应了,带着江淮上了楼。林雨桐拿着冻疮的药膏给雨生,“给你大伯娘送去。” 等上面那一家三口下来,年夜饭已经摆好了,今年有春节晚会,大彩电开着,吃着饺子,别提多惬意了。 “哎呦,那是谁啊,那红衬衫真好看。”印薇端着鱼从厨房里出来。就指着电视里的主持人liuxiaoqing喊道。 林雨桐扭脸一瞧,其实红衬衫真的只是平常,但在这种时候,红的衬衫配着一条黑色的裙子,确实挺亮眼的。关键是这衣服好看,穿着也像是正经人能穿的衣服。 毕竟,很多元素很流行,但就是不被主流所认可。 她还没说话,雨生就先喊,“妈妈,给我做一件。” “我也要。”晓晓跟着举手。 林雨桐又看了两眼,“行,过完年给你们做。” 男人们坐在一起喝酒说话,偶尔停下来看看电视,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更多的是盯着电视看,看人家是怎么穿衣打扮的。 “小枫也该准备几身便装,总不能老穿着军装吧。”印薇就撺掇胡枫,“不趁着年轻好好打扮,老了哪里还能打扮的出什么模样来。” “准备了也没机会穿。”胡枫摇摇头,“横不能在家里的时候加班加点的穿吧。” 林雨桐还没说话,一扭头,见江淮夹了鱼肉,一点一点的挑出鱼刺,然后才将鱼肉放到晓晓的碗里。 这孩子真细致。 跟他一比,自己那三个已经拿着鞭炮在分,等着一会子出去放炮仗呢。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真是叫人瞧着心酸。 吃完饭,也是这孩子悄没声息的帮着收拾桌子,收拾碗筷。 更是抢着要洗碗。 “江淮,替三婶去看着那三个捣蛋鬼,别叫他们跑野了,就在门口玩,你带着他们放鞭炮。”林雨桐想叫这孩子去玩,又怕不叫他洗碗会叫他不安,只得赶紧给他找了个差事。 这孩子眼睛一亮,果然转身就跑出去了。 印薇轻轻一叹,“多好的孩子,当妈的也是心狠的。” 胡枫就道:“这孩子特争气。我们给寄过去的钱,给他奶奶看病用了。他奶奶没了,家里也就揭不开锅了。大家伙见他可怜,都愿意给他点吃的。这孩子拿了谁家的吃的,就给谁家捡柴火。从早到晚,不停的干,就怕还不上人家的人情。”她叹了一声,“虽说我那后妈不好,但爹总是亲爹。小时候日子过得不舒坦,但也没遭过这罪。我都后悔的啊,觉得还是去的晚了。应该早点接孩子的。” 过年,孩子是欢实了,可最累的还是大人。来回拜年花了几天的时间,大年初六,就又是印昆的婚礼。等忙完了,连口气都没喘匀,印辰和胡枫也该回部队了。 临走前,老爷子叫了两人到书房里,“你们现在带着江淮回部队,不合适。” 胡枫有些着急,把孩子带回去,就是为了留在身边的。 老爷子不等他们说话,就直接道:“你们部队的人,都是你们的战友,也都是江淮父亲的战友。在那里,你觉得孩子会受到什么待遇。谁都知道他是孤儿,谁都可怜他同情他。这对孩子,真的好吗?而且你们都是野战部队,你们部队都是什么情形,你们自己没数吗?连个学校都没有。你叫孩子跟你们去,在哪上学?跑到几十里外上学?” 两人都愣住了。没当过爹妈的人,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 胡枫求助般的看着印辰,这可怎么办? 老爷子对着两人对叹气,“只要想想,你们部队,有多少随军的家属,就明白了?” 印辰皱眉,“那留下来也不行,爸爸你也要下部队,没时间看顾。大姐那边,晓晓还小,大姐的身体又一向不好。” 而林雨桐和四爷正在楼上收拾回研究所的东西,就听楼下老爷子喊他们。 两人应了一声,就起身下楼。 到了书房,就见印辰和胡枫囧的不得了。 老爷子把原因一说,林雨桐才明白,这两人把养孩子看的简单了,以为给口饱饭就行了。 “行,孩子跟着我们。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四爷就一笑,“孩子养在一处,感情才好。就这么着吧。” 印辰叹气,“你们那边住的也不宽裕。” “三个小子睡一起,不挤。”林雨桐赶紧接话。再不说话,还以为自己不乐意呢。 于是,印辰和胡枫两人回部队了,却给四爷和林雨桐将孩子给留了下来。 见江淮又露出迷茫之色,林雨桐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三婶想叫你帮我看着点雨生他们……” 第372章 那个年月(101)四更 那个年月(101) 从京城回来,带了四个孩子。 “这个小子是谁啊?”一进楼道,就有人问。 四爷笑着道:“我侄儿,我大哥家的。” “拉倒吧。”有人又道,“你大哥不是刚结婚吗?二婚?没听说啊。” “正经的原配。之前在部队办的是集体婚礼,如今两人都从战场上回来了,也都全须全尾的,老爷子就请大家去热热闹闹。”四爷这话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叫人听着,就肯定是误会了。 当成是两人办了集体婚礼,有了孩子了。然后上了战场,活着回来了,家里做长辈的给补办了一次婚礼。 一准都是这么想的。 “叫什么名字啊,小伙子眼睛真大。”又有人问。 “江淮。”江淮笑着回了一句。 “印江淮啊。”那人就道。 江淮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等到了屋里,江淮还有些愣愣的,转脸小声问四爷,“三叔,我到底姓什么?” 四爷叹了一声,“你姓江,你爸爸是江河。” “可是我不记得我爸爸。”江淮眼圈一红,“连我妈我也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林雨桐对这些姓氏其实看的很淡,“那你就跟着姓印,叫印江淮。将来,你长大了,想要自己的名字了,可以改回来。或者,等你有孩子了,还叫孩子姓江。现在你就是印江淮,你爸爸是印辰,你妈妈叫胡枫。你爷爷是印长天。这里是你三叔家。屋里那三只小猪是你的弟弟妹妹,好不好?你爸爸妈妈那边没有学校,所以,叫你在三叔三婶这边上学,等那边条件好了,就接你回去。别人问你,你就这么说。” 江淮扭头看四爷,“三叔,行吗?” “行!”四爷揉了揉江淮的脑袋,“就这么说吧。” 林雨桐进屋子给江淮收拾床铺。睡三个孩子不算挤。把靠墙的箱子收起来,铺上被褥,就行了。 三个孩子有的东西,也准备了一份给江淮,就算是把家给安顿下来了。 孩子们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但是江淮还没有上过学,如今要插班,就得把上学期的东西都补起来。 “我差不多都会。”江淮拿着书,眼睛亮晶晶的。“别人上课的时候,我在教室外面听了。” 真有毅力。 于是,跟着云师傅学外语和跟着何田学音乐的,又多了一个。 这孩子谦让,自家的三个小的,也不是会欺负人的孩子,没两天,就‘大哥’‘大哥’叫的挺亲热的。 正月十五之前都算是过年。林雨桐和四爷也开始拜访所里的领导了。只送东西不留饭,匆匆的跑了一遍。 这时候拜年,都是拿上一瓶罐头,一斤最普通的江米条,就算是能拿得出手了。去领导家,带上一瓶好酒,一条好烟,这绝对算是贵重。 农村走亲戚,还都是拿着蒸出来的花馒头。 胖婶给林雨桐的回礼,就是自家做的饼子。这种饼子她做了不少。就是黑面烙饼,给饼子里填充点葱花之类的调味,然后做成跟月饼差不多大,但却薄上不少的饼子,为了美观,就用竹编的漏勺摁在面团上,上面就有了一些纹路。然后搁在锅里烙熟。走亲戚或是拜年送礼的时候,拿上七八个饼子,用麻纸一包,当点心送人。 像胖婶这样俭省的人占了大部分。过年,光是亲戚同事,就得好几十家,光是买点心,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再说了,有些人拜年送的东西不贵,要是还礼给的多了,就不上算了。 现在的日子是好过点了,但还真不到不在乎这些事的份上。 林雨桐送了一瓶罐头,一包点心。 她回了一碗炸油糕,一包烙饼。 林雨桐无语了半天,将油糕给几个孩子端过去了,“吃完了,记得洗手。油乎乎的别往被子上抓。” 到了晚上,所长亲自登门了,还给孩子带了一网兜的苹果。 林雨桐赶紧把人让进来,领导亲自登门,不用问,也知道是有事相求。 所长姓张,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领导。求下属办事,还有些不好开口。 “倒不是我的私事,就是想着,给咱们这楼里装一部电话。”张所长摇摇头,“这报告打上去都一年半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林雨桐恍然,这个时候装电话,那是千万万难的。 要是私人住户的,那得看级别,只有司局级以上的,才有资格装电话。 而且这初装费,在一千左右,一般家庭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 就是这样,那也不是想装就能装的,光是京城,司局级的领导得有多少啊。什么时候能排上号? 这真是托关系走后门,能在半年一年内给装上,就得阿弥陀佛了。 在后世那种人手一两部手机境况下的人来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张所长摇头道:“咱们所里有一部电话,我家里有一部电话。可这电话一多,我家里都成了大家的传达室了。一天到晚的,电话响个不停,大家留电话号码,全留的是我家的。要说是好处嘛,也不是没有。就是各家的家庭情况,家庭关系,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些小年轻,搞对象也留了我家的电话,我就省劲了,连他们的思想情况,都掌握了。”这话说的颇有些自我调侃的意思。 走后门办事,这是常有的,但是走后门装电话,林雨桐以前不明白,等真到了这个氛围,才真的懂了。这玩意不走后门真不行。 张所长就跟四爷道:“只要能搭上话,咱们也按人家的行情走。先把人请来,请李师傅好好做几个硬菜,酒是茅台。安装的时候,好茶好烟毛巾,咱们也都准备。给小工头再多一条烟。这行情我都打听了。可这就是想请人家,也得慢慢的排队。这不是没招了吗?”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个年代,电话电力牛的能上天。这些单位里一个打杂的,都恨不能白眼看人。 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家肯上门叫咱们巴结,就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谁还敢谈什么服务质量。 这时候,可没‘投诉’这个词。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投诉’真是一个好词。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四爷将事情给应下来了。 “这事,怎么办?”林雨桐都愁。现在凡是能排着队的,都是干部领导。谁知道人家身后站的是哪座神仙啊?想要排在这些人前面,该拿着猪头拜哪座庙门,她还真想不出来。 “明天跟父亲说一声,这本来就是保密单位,就是私人电话,也该走专线。”四爷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回屋看书去了。 林雨桐愣了一愣,就轻笑一声,看来这也是张所长的意思。什么求人,全都是摆困难呢。想把这些难处反应到上面罢了。 这么想着,一扭头就看见那一兜苹果了。她扬声问,“有苹果吃不吃?” “吃……”一个比一个响亮。就没有他们不吃的。 这时候能买到水果的,都算是家境不错的。这苹果可不是什么红富士,而是很早很老的品种,叫秦冠。果皮厚,耐储存。如今瞧着个头只有大人的拳头大。 以后,这种品种慢慢被其他品种取代了,见的倒是少了。 其实吃起来,口感还是不错的。 “三婶,我来削皮。”江淮从里面出来,要给林雨桐帮忙。 林雨桐怕他削到手,“不用,你抓紧背单词去。” 装电话的事,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算落定了。是军部通信班的人,亲自来给楼里安装了一部电话。 林雨桐都可以预见,以后这一天到晚,嘈杂的电话声吵的人不得安宁的景象了。 楼梯门口放着一个桌子,桌子后面是收费员呆的地方。但凡谁打电话,都得按照公共电话一般的收费。 胖婶成了这个接听电话,连带着收费的人。 电话一响,她就接起来,然后问清楚找谁,之后再挂了电话再去叫人。若是人不在,她就得记下来电话人的信息,替人传话。 这个时候的共用电话费死贵。肯定是没有煲电话粥的。能三十秒说完,绝不说一分钟。 有急事先是发电报。比发电报还急的事,才打电话。 但是年轻人,却更喜欢电话这种直接交流的方式。要不然,所里也不用费这劲装电话了。 不过,对于胖婶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好活了。为了不耽搁工作,竟然还把她家的锅灶搬到了楼门口的位置上。 十分认真负责。 第373章 那个年月(102)一更 那个年月(102) 楼里有了电话,孩子们最好奇。 在京城的四合院里和大院的别墅里都有电话,自家的孩子倒是见过,但还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打个电话给爷爷。 林雨桐带着他们过去,由着他们打电话,自己则在一边帮着胖婶搅一搅锅里的粥。 她扭头,看见江淮好奇的盯着电话,就心里一动。 等三个小屁孩跟老爷子絮叨完了,江淮才上去给老爷子问了一声好。老爷子在那边不知道叮嘱了些什么,才都挂了电话。 林雨桐边忙活边对江淮道:“你爸妈的电话号码你都记着的吧,跟他们说一声咱们这边的电话号码。以后有急事也能联系。” 其实有急事直接打到京城的家里,又何必费事用共用电话。林雨桐主要是想叫孩子跟印辰他们亲近亲近。 江淮犹豫了一下,就开始拨号。 印辰在那边的家里,是有电话的。 如今是晚饭的时间,两口子至少有一个应该在家里的。 楼里这时候正是做饭时间,打水的,洗菜的,来来回回的都是人。 见孩子在打电话,都在打趣。 “这是刚来就想父母了吧?” “跟你爸说,咱们这里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嘻嘻哈哈的打趣,叫江淮脸都红了。 好容易将号码拨出去,是嘀嘀嘀的提示音。 紧跟着电话被接了起来,“喂……”低沉严肃,是辰叔的声音。 江淮的声音有些颤抖,“喂……”然后无助的看林雨桐。 胖婶就在一边笑道:“这孩子,你不叫爸爸,你爸能知道是谁吗?怎么在电话上还不好意思了。” 林雨桐抿着嘴笑,看着江淮满是鼓励。 路过的人也跟着起哄,“江淮,怎么在电话上连爸爸都不敢叫了。” 印辰在另一边,手捏着电话,指尖都泛白。电话是江淮打来的,边上的人起哄,教着孩子应该怎么打电话。 孩子不是不会打电话,是这一句爸爸,难以叫出口吧。 他心里升起期盼,他也想有个孩子,管他叫爸爸。 胡枫从厨房出来,将碗筷放好,见印辰拿着电话神色不对,就走了过来。然后隔着电话,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 “江淮,大小伙子了,怎么还难为情了。这电话里跟面对面是一样的……” 两人隔着电话,能听见孩子的喘息之声。 江淮看着林雨桐,林雨桐轻轻的点头。 于是,他颤着声,又‘喂’了一声,才猛地道:“爸爸,是我,江淮。” 印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孩子叫他爸爸。他稳住声音,笑道:“嗳!爸爸听见了。儿子,爸爸听见了……” 江淮能听见那边的声音透着高兴和兴奋,还有颤抖,他反而没有那般的激动了,“爸爸,这是三叔楼里的电话,你记一下电话号码……” 林雨桐心里一松,没有一个契机和环境,想让这么大的孩子改口,谈何容易。 管陌生的人叫爸妈,轻易张不开这个口。可一旦错过了这个契机,也许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她笑着对江淮道,“你问问你妈妈,就说三婶准备做红衬衫,也给她准备了料子,尺寸按照你二婶的尺寸,问她合适不合适?” 印辰和胡枫在电话的那一头听的清清楚楚,知道林雨桐这是找机会让江淮跟胡枫说话,叫一句‘妈妈’。 这只要叫出口了,以后就再也不会难为情了。 印辰的手在眼睛上一抹,就道:“你妈妈在家,我叫你妈妈听电话。” 江淮身子一绷,应了一声。 电话了就传来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江淮,吃饭了吗?” “一会就吃。”江淮两只手捧着话筒,手指紧了紧才道:“妈妈,三婶说给您做衬衫按着二婶的尺寸行不行。” 胡枫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点,“行。妈妈跟你二婶的尺寸差不多。”说着,又问道,“快开学了吧。妈妈给你买了书包寄过去。” 江淮点头说好。 胖婶就扭头跟林雨桐道:“孩子不在跟前,这爹妈肯定想的厉害。我听着都像是哭了。” 林雨桐就点头,“可不是。有电话就是方便。听见声音了,就知道好不好。” 胖婶应和了一声,“要么说现在这世道好多了,多方便呢。搁在以前,一封信在路上就得走一两个月。” 这边两人说话,那边江淮说完话挂了电话。 “我妈说她在那边买了不少印染布料,寄过来给雨生和晓晓做裙子。”他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欢悦。 林雨桐摸摸他的头,“以后,一周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也经常写信过去。” 江淮应了一声。 林雨桐又拿了一块钱给他,“你们四个一周的零用钱,你保管着。” 江淮拿了钱,就带着噘着嘴的三只出去了,研究所门口天天有拉着板车的商贩,卖些零嘴。他们一准是又去门口了。 “马上就吃饭了,别跑远了。”林雨桐在后面叮嘱了一声。 远在南国的胡枫,靠在搁着电话的桌子上哭了出来,“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孩子叫我妈妈了。” 印昆就过去抚着她的脊背,“现在不是好了吗?”他有些感叹,“爸爸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孩子得在一个健全的家里适应一段时间。晓晓太小,雨生他们年纪跟江淮相差不大,能玩在一起。孩子到了陌生的坏境不会觉得寂寞,不会觉得被孤立了。平时看着雨生三个怎么跟父母相处,他也能明白正常的家庭里,孩子跟父母应该是怎么样的关系。孩子能改口,这是第一步。咱们慢慢来,不能着急。” 胡枫应了一声。 她也不能想象,孩子万一真的跟过来,见到的所有人都会叹了声,‘这是江河的儿子吧。真是可怜!’ 虽然,他们养孩子也没想过叫孩子忘记亲生父母。但是这样的氛围无一不是提醒孩子,长在这个家里,他也是外人。他得到的东西,都是一种恩赐。 凭着这孩子喝别人家一口稀粥都要想办法还人情的性子。这个恩太重了,重的成了孩子的负担,一辈子都背负不起。 那么,他本能就是逃避。就是歉疚。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慢慢来,我不急。”胡枫擦了把眼泪,“吃饭。明儿给寄点钱过去。虽说家里不缺孩子的吃用,但咱们也不能当没事人一样。” 印辰笑着应了。 林雨桐晚上炖了排骨汤,饭菜刚端上桌,孩子就回来了。 除了江淮,一个拿着一个糖葫芦。 肯定是江淮自己舍不得,只给那三个买了。 “一人给大哥吃一个。”林雨桐瞪眼。 震生点头,“我们没吃,就是打算回来再分的。” 还真是,都是拿手举着。 林雨桐稍稍欣慰一点。然后对江淮道:“花钱不用省着,你爸妈给你留了不少生活费。就是你顿顿吃肉都花不完。” 四爷从里间出来,也跟着点头,“你一个人一个月有二十块钱的生活费,胖婶一个月才挣二十块。你怎么花都花不完的。” 江淮就笑:“没事。我不爱吃山楂。” 胡说!孩子就没有不爱吃零嘴的。就是不爱吃见到别人吃也嘴馋。 一个糖葫芦上五个山楂,一个拿出一个给江淮,江淮还是少吃了一个。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分鹌鹑蛋。三个孩子一人两个,江淮三个。算是补上刚才少吃的那个山楂。 江淮不好意思。林雨桐和四爷又坚持。三只小的没有异议。 夜生跟江淮嘀咕,“下次一定一起买,要不然我们少吃还得被罚。” 江淮无奈的点点头。 林雨桐嘴角挑起笑意。养孩子就得这样,将性情不一样的孩子混养在一起,虽说时有冲突,但更多的是相互受益。 因为江淮在,孩子们出门玩耍,林雨桐和四爷都不怎么担心了。还在正月里,外面还冷的很,晚上又飘起了雪花。孩子们没开学,但是大人得上班了。 “三婶,没事,我在家看着他们。”江淮摆摆手,指了指还在被窝里赖着,没起床的三个。 林雨桐指了指厨房,“电饭锅里热着饭,水壶里有热水,记得都把奶粉喝了。不会干什么就找胖奶奶去,她一直都在楼梯口坐着。碗筷不用你洗,泡着就行。” 可等中午回来,屋里厨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妈妈,我自己叠被子了。”雨生拉着林雨桐和四爷进去看。 虽说歪歪扭扭的,但是真的不错。这是进步。 不光如此,几个孩子还从食堂买了一锅牛骨头汤回来。 猪肉虽然随便能买到,但是牛羊肉却不容易得。尤其是牛肉,更是难。 食堂里的李师傅还算是有本事的人,跟屠宰场的关系不错,才能弄来这些东西打牙祭。 他们倒是机灵,闻着味道香,就赶紧去买回来了。 “干的好。”林雨桐摸出钱来,“去给李师傅送去。” 江淮应了一声,“李师傅给咱们家的是原汤,没兑水。” 这是传达别人的善意。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一会咱家烙好饼子,也给胖婶送去。” 江淮就抿嘴笑。 第374章 那个年月(103)二更 那个年月(103) 冬雪消融,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可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最烦难的就是做菜。 冬菜吃了三月,腻味了,也吃完了。其他的菜刚下了种子,还都没出芽呢。 周末的时候,四爷带着几个孩子,去一边的山里弄榆钱去了。所里去了不少人。 江淮爬树利索,震生和夜生也学的快,三个孩子跟猴子似得窜上去。四爷去只能看顾着雨生。她竟然也能爬树。 但这绝不是四爷想看到的样子。 “乖闺女,下来。不用你摘。”四爷在树下伸着手,就怕她摔下来。 雨生坐在枝丫上,腿一晃一晃的,“没事,爸爸。我不害怕。” 但是我害怕! 四爷心里揪着,脸上还不能带出来,更不能呵斥,就怕吓着孩子。 林雨桐等到爷几个回来,想着晌午做榆钱麦饭吃。笑着将面袋子接过来,“别说,还真不少。” 结果一扭头,见几个孩子往房间里窜。 “怎么了?”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追了进去。 得! 好好的裤子,全都将大腿里侧磨得不像样子了。 一点榆钱毁了四条裤子,真是太能干了。 “我还学会了爬树。”雨生在隔间里露出脑袋来。 林雨桐一口气给憋住了。感情他们还成了功臣了。 不过,等野菜出来的时候,江淮就带着三个小的,一人一个篮子,一个小铲子或者小刀,挖了野菜回来。自家吃不了,就在楼里分。 再说了,自家一份,云师傅一份,何田一份,偶尔给胖婶和红姐一些。其他人也不太好意思拿孩子的劳动果实,都是煮面条或者煮粥的时候添个味,抓上一小把罢了。 这一天,林雨桐正上班,老苏提着水壶进了办公室就道:“小林,胖嫂在楼下,说是有你的电话。” 林雨桐一愣,就赶紧站起来,跟蒋师傅说了一声,就往下跑。临走跟老苏道了一声谢谢。 电话是林雨亭打来的。 “怎么了?”林雨桐喘着气问道。 “三姐,你跟姐夫能不能回来一趟,二姐这边出了点事。”林雨亭轻声道。 话筒那边很嘈杂,显然是在外面的共用电话给自己电话。这地方每天都排很长的队,有话肯定不好在这样的场合细说。但是不是要紧事,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她二话不说的就点头,“行,我马上回去。” 说着,就撂了电话。 “没事吧?”胖婶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还不知道,回去再看吧。” “用人的时候就吱声。”胖婶叮嘱了一声。 林雨桐先去办公室找四爷,“我自己回去就行。家里还有孩子呢。有事解决不了,我去找二哥或是二嫂,姐夫,都行。” “我还是跟你去吧。外面乱的很,我不放心。”四爷说着,就站起身。 云师傅就在对面的办公桌上,“你们去吧。孩子有我呢。云帆那边谈好的店铺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腾出来,这段时间也没事,他在家做饭,饿不着孩子。” 何田在跟云师傅核对数据,就接话道:“晚上我陪着孩子,在你们家沙发上对付也行。尽管走吧。” 苏杭就笑道,“这么多人,门挨门住着,还能委屈了孩子。忙去吧。别说几天功夫,就是十天半月的,也没事。”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样,“那行,我们跟孩子说一声,这就走了。钥匙我们留在胖婶那,孩子身上也有。” 林雨桐回去收拾东西,四爷去学校跟孩子们说了一声。 两人就启程回城里。 等倒了两趟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林家的人都在家,林爸和林大哥对着抽烟,屋里到处都是烟味。林妈躺在床上,看来是气的不轻。林二姐倒是坐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 林大嫂和林大姐在做饭,大姐夫跟林雨亭在床沿上坐着,都拧眉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林雨桐边问,边上去拉了林妈的胳膊号脉,“这是生气了,气的血压高犯了。” 林雨亭搬了椅子让四爷坐了,跟着就叹了一口气。 林二姐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反倒把一家子都叫回来了。你们回来,孩子怎么办?” 还有功夫问孩子。 林雨桐就瞪眼看她,“赶紧的,别叫我着急。” 林二姐摇摇头,“我把人打流产了。” 什么? 林雨桐面色一白,“谁?为的什么?” 林二姐嗤笑道:“过年前,邓城把他妈接过来过年了。这本来也没什么。过完年,老太太回去了,不想没隔多久又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一个据说是邓城表妹的姑娘,住在那边。这一住,就到了现在。” “他那边的事,我一般是不管的。他爱干嘛干嘛。咱们也互不相干。” “但是这一次,也未免太恶心了,两边隔壁的嫂子都跟我说,晚上那屋里就没消停的时候。” “昨晚上,我就想着,他要是真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就逮个现行,叫他赶紧把婚离了算了。” “没想到,我是没逮到两人有事。却听到那老太太的打算。那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表妹,是老太太花了一百块钱诓出来的。说是带着姑娘,是为了给邓城的一个同事说对象。其实打的主意就是叫她在这边跟邓城怀个孩子,然后再带着这姑娘回乡下去。就是咬死了不离婚。” “既要靠着咱们家,又不想耽搁他抱孙子。这算盘还真是打得精。我一气之下就进去了,推搡邓城的时候,这孙子竟然拉着那姑娘挡了一下,就……流产了……” 林雨桐眉头一皱,这还真是有点麻烦,好歹是人身伤害。这要是邓城报警,林二姐想脱身也不容易。 “那姑娘在哪家医院?”林雨桐问道。只要这边不上告,就好办。 林二姐皱眉,“我想带她去医院,邓家那死老太婆说什么都不让。” 那这要真是万一再出了事算谁的? “邓城呢?”四爷开口问道。问完才对着林雨桐解释,“乡下来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还不是邓城说什么是什么。以邓城的性子,到现在没报警,就是想要点甜头。这事不难解决。”说着他就对床上的林妈笑道。“老太太,放宽心,真不是大事。” 林妈摇摇头,“都是这孽障,连累你们了。” “妈,看您,说什么呢?”林雨桐皱眉道,“兄弟姐妹可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再说了,她可不觉得四爷是会吃亏的人。 林雨亭起身道:“我去把他叫过来,咱们有话当面说。” “叫到外面吧。”四爷起身,“外面不是新开一家川菜馆吗?就那吧。我跟你三姐在那边等你们。” 这屋里这么多人,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个个冲动了就动拳头,还怎么说。 林大哥起身,“要不我跟着一起过去。” 林雨桐笑道:“又不是打群架,不用。”说着就起身,跟林大嫂打了个招呼,“一会就回来,叫孩子都过来吃饭。我去瞧瞧他们有没有水煮鱼,带回来加菜。” 林大嫂应了一声,“要是提的要求过分,别勉强。咱们另想办法。” 林雨桐摆摆手,跟四爷往外走。 天已经暗下来了。晚上还有些冷。 街上的人并不多,因为晚上的治安,实在是不好。 到了一家门脸不大的川菜馆,晚上并没有什么客人。 “前两天这一片打架,伤了好几个人,那些个小流氓,祸害了俩小姑娘。”菜馆的老板愤愤的道,“闹的这两天晚上,客人都没有了。不敢出门。” 林雨桐点点头,难怪呢。 她点了几个菜,一个酸菜鱼,一个水煮肉,一个毛血旺。 “都是带走的。”林雨桐笑道,“慢慢做,我们不急。借你的地方说会话。” 老板乐呵的应了,“说个地方,我们做好了给送去。” 那就更好了。 林雨桐一扭头,见四爷一副沉思的样子,就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乱世必用重典啊!”四爷摇摇头,“得叫二哥收敛点,别跟着那些人来往的太密切了,否则撞在枪口上,就麻烦了。” 印昆结交的都是一个权二代们。那些人一天到晚的倒腾什么批文。 林雨桐这才想起,今年该是严打了。 她看着四爷的眼神就有些特别,自己靠的是记忆,人家靠的才是脑子。因为看待问题的高度不一样,所以,他看问题好像总有些前瞻性。 严打确实枪毙了许多人。包括很多*。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饭馆的门就被推开了。林雨亭带着邓城从外面进来。 “三妹和三妹夫回来了?”邓城扶了扶眼睛,有些腼腆的笑了。“好长时间不见,该我请客才对,哪里能叫三妹夫破费呢?” “哦……”四爷应了一声,“那咱们就不吃饭了,饭菜一会打包带走,咱们借人家的地方说说话。” 邓城的脸就僵了一下……客套话,你听不懂吗? 第375章 那个年月(104)三更 那个年月(104) 四个人面对面坐着,林雨桐将白开水给一人倒了一杯。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管那姑娘是不是真流产了……”四爷这话一说,然后明显的顿了一下。 而邓城的眼神微微一闪,就端起了杯子,要喝水。 这是明显的掩饰。那么这姑娘很可能根本就没流产,他这是讹诈。 林雨亭眉毛一竖就要发怒,被林雨桐瞪着眼睛制止了。 真是冲动。这会子是假流产,谁知道过一会是不是就成了真流产。 再说,咱们知道这孩子是邓城的,但只要人家咬死不认,又没将人堵在被窝里,凭什么说那孩子是邓城的。这时候的dna技术,还真做不到准确的认定。 既然如此,就得另想办法。冲动有什么用呢。 这邓城以前还真没有这么坏,还真是世道将人的心性变得可怕了起来。 “三妹夫误会了。”邓城赶紧摇头,“我那表妹……” 四爷摆摆手,“这些我们不在乎,你说吧,你想怎么?” “我……”邓城不安的动了两下,又扶了扶眼睛,才道:“你也知道,我这两年在厂里,也没什么发展。” “想换个工作?”四爷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 邓城见四爷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就心里一松,“咱们这个街道财政所……办公环境和福利都不错……” 胃口不小,不仅想换到政府单位,甚至连单位都挑好了。 找了个肥的流油的地方。 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四爷没有说话,“你既然指定了地方,就该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月两月能办好的。要是不挑单位,我明儿就能给你办。” “我还是觉得财政所好。”邓城又笑了一下,“你是知道的,我大学学的是财会,总不好在厂里管着后勤那点事吧。” 四爷点点头,“那就得等了。” “我等得起。”邓城笑道,“两个月怎么样,再有两个月,我表妹的身体也修养好了。” 就是威胁了。要是不办好,人就不回去。随时都能状告林二姐。 林雨桐心中冷笑,你真是胆子肥了,连他你都敢威胁。他要是不把你半条命折腾进去,他都不是四爷了。 四爷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就两个月。” 说着,就看了林雨桐一眼,“拿一千块钱给二姐夫,算是给人家表妹的营养费。” 林雨亭摆摆手,“这钱我出。” 林雨桐也没跟他抢,这点钱在林家真不算什么。 邓城的眼里闪过喜色,拿着林雨亭甩在桌子上的钱就往兜里揣。 “那行,那我先走了。”说着,都狗撵的兔子似得,快步出了饭馆。 林雨亭出门带那么多钱,大概也是准备拿钱私了的。但叫这货色讹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脾气,不收敛,以后也做不成大事。”四爷瞪了林雨亭一眼,“不下点饵料,他怎么进套子。你在乎那点钱吗?” “别说一千,就是一万,我也不在乎。”林雨亭咬牙,“钱是王八蛋,没有了咱再赚。但是这口气……”说着,他就顿住了,看向四爷,“饵料?三姐夫是想……干什么?” 四爷却站起身,“走吧,边走边说。” 林雨桐将家里的地址说给老板,付了账,就出了门。 四爷一路跟林雨亭说话,“今年你这生意还照做,但是却得低调点。雇的那些人,看看都是不是本分人。另一方面,拿出几万块钱来,给区里这敬老院,学校,看是送米面油,还是整修桌椅板凳。你是私营企业,私营企业也是应该奉献社会的。你得做成表率。” 风浪来了,才打不垮。 林雨亭一愣,马上明白,“我懂!我懂!”他咧嘴一笑,“另外,咱们这一片的派出所,这些出警巡逻的公安同志,也十分辛苦。我会拿一些礼券给他们。只要拿着礼券,就能按月来领食用油,大米和面粉。不多,是个心意。” 四爷就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他,“就是把税务,工商都慰劳一遍,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随后又道:“邓城那边,你不用管,他要是再找你要钱,你别给的太利索,但也不能不给,一两百,两三百的吊着他。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林雨亭眼睛一闪,就不问了。 到了林家,林雨桐将自家小院的钥匙给了林二姐,“这段时间爸爸在家,你带着妈住过去,没事别回来。伺候妈养好身体。” 就是不想叫他们再碰面,省的节外生枝。 又低声叮嘱林妈将林二姐看住,三五个月就见分晓。 第二天,林雨桐跟着四爷去了机械厂附近,四爷在这里见了两个发小。只三五分钟时间就分开了。 然后两人直奔车站,回研究所去。 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大约一个月左右,林雨亭来了,眼里都是兴奋。 “这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千块钱这才几天就挥霍光了,死乞白赖的找我要钱,我打发了他两百,也不知道能抗几天。” 四爷一笑,“快了,就这么吊着吧。”他微微一笑,“他下次要钱,你给俩钱就叫他送他老娘和表妹离开。” “他能答应?”林雨亭不信,送走了人拿什么威胁林家。 林雨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也不想想,他那表妹流产八成是假的。他为什么宽限日期刚好两个月。要是猜的没错,那姑娘再两月时间怀孕就够四个月了。那肚子可就藏不住,要显怀了。你不逼着他送人回去,他怕是要起歪心思叫那姑娘真流产了。” “啊!”林雨亭一惊,“我知道了。” 然后又敬畏的看四爷和林雨桐,“这读书人的脑子是不一样啊。” 这都是怎么绕的?他愣是看不明白。 “邓城不会是沾上了赌吧?”林雨亭小声的问。 不光是赌,还有嫖。 当时四爷安排的两人,不过是露了消息给几个混子,说是哪里有个人人傻钱多好糊弄。那边就走了心,找了个姿色不错的女混子,没怎么费工夫就搭上了邓城。 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没几天,就把钱被人家糊弄走了。 他可以不赌,却怎么也舍不下这姑娘啊。人家姑娘多好,还是城里人。他觉得他要是能再抓住一个城里姑娘,跟林二姐离婚也没什么了。 关键是这姑娘家有自己的地方住。跟药厂的半边筒子楼可不一样。 那女混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这样的货色,看的透透的。只要带着钱过来,就好好的跟他处着。这种傻帽可不多碰见。 等孩子们期中测试完了,几个人拿着双百给林雨桐签字的时候,林雨亭打来电话,只说了四个字,“人送走了。” 人走了,就把林二姐摘出来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就回头叫江淮给印辰两口子打电话,“该给你爸妈汇报一下学习成绩了。” 江淮眼里带着雀跃,拨通了电话,“爸爸,我得了双百。” “是吗?”印辰在电话里朗声的笑,“你想要什么,爸爸妈妈奖给你。” 江淮只犹豫了一瞬,就想起每次雨生跟三婶要东西时的样子了。三婶总是嘴上抱怨,但准备的从来都不慢。三叔更是高兴的呵呵直笑。好像给他们准备心仪的东西是一件特别满足又得意的事情。 他试探着道:“上次寄来的芒果干,香蕉干,菠萝干都好吃。我还想要。” 印辰哈哈直笑,“好!爸爸给你买,明天就给你寄过去。” 话音才落,电话那边就换了人,“儿子,我是妈妈。水果干好吃,但是不能多吃。知道吗?不要耽搁吃饭。” 江淮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妈妈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江淮笑的眼睛弯弯的,“我爸妈明天给我寄水果干来。得十几天才能到吧。现在的天比前段时间热……” 林雨桐就笑,“没事,这东西放一年都坏不了。” 孩子能主动要东西,就是不见外的表现。对父母而言,这也是养儿育女的乐趣。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把握住这个度,就行了。 又过了两周,周末的时候,老爷子叫司机接孩子回去。林雨桐和四爷也跟着回城。 西瓜已经下市了。进了门,保姆就端上来。 “这西瓜能晒成干不能?”江淮问林雨桐。 林雨桐失笑,“这个不能。怎么了?” “我还想着,要是能晒成干,给我爸妈寄过去。”江淮有些遗憾的道。 老爷子拿着瓜的手就顿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江淮管老大两口子叫爸妈。他呵呵一笑,“西瓜这东西,你爸妈那边也有。比咱们这边的还甜。” 江淮就放心的点点头,“夏天要是吃不到西瓜,就太可怜了。” 此时,客厅里的收音机传来消息,“……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活动……”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知道等着的机会终于来了。 两人将孩子留在家里陪老爷子,就出了门…… 第376章 那个年月(105)一更 那个年月(105) 严、打开始没两天,邓城就折了进去。 被跟他一块赌钱的几个混子给点了名了。警车直接到了药厂,将他给摁住了。 随即,就有公安局的同志上了林家的门,来了解情况。 林爸一直抽烟,半句话也不多说。他脸上的愁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孩子能过的顺心如意,谁又能乐意这么折腾呢? 这个年月,有公安上门,那是一件丢人的事。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林雨亭出面招待两人,他如今跟地头上的这些部门,人头都熟。这几个月,又是给敬老院修整房子,送吃送喝,又是给学校修整课桌,给孩子们购买课外图书。又是慰劳公安,税务,工商等部门的同志,礼券不知道花了多少。 区里正打算树立他为私人企业的典型呢。 私人企业家也一样有社会责任感,也一样懂得奉献社会嘛。这是个正面的典型。 那个时候还没有作秀这么一说,再加上掏出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大家顶多觉得这家伙挺会来事。但是会来事儿好啊,会来事儿是大家得了实惠,有什么不行的?大家欢迎还来不及呢。 “是林老板?”高个的公安就道,“这是……你家?” 林雨亭就不好意思的笑了,“叫您两位看笑话了。这就是我家。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退休以前,也是厂里的劳模。我的事,你们也都知道。因为老大不小了,还在废品收购站混着。巴掌大的收购站,养好几个人。这不是给集体添负担吗?要不是这样,以我父母的性子,也不可能叫我去做生意。如今改革开放了,国家允许鼓励个体经济了。我也沾了政策的光,赚了几个钱。可是钱赚回来了,我爸妈反而睡不着了。他们讲了一辈子贡献,就问我,我给国家贡献啥了?这话叫我惭愧的慌。您这一叫林老板,我更是臊的慌。叫我小林,叫小林就行。” 两人将屋子打量了一遍,还真是除了一台彩电,再没有见任何奢侈的东西。跟自家也没什么不一样。 声音就不由的又缓和下来了,“小林坐吧,咱们说说你姐夫的事。” 林雨亭心里一晒。还真是被自家三姐夫说着了。如今的人,不管干什么的,就是从心里瞧不起个体户,哪怕再有钱,也被人瞧不起。花了那么多钱出去,才叫人家不至于用看不安分份子的眼神看他。 他顺势坐下,脸上的神色有些赧然,“说起我这二姐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把烟递给两人,才叹气道:“这儿女婚事,我父母当初也是慎重的。我大姐夫是锅炉厂的工人,那是有名的老实人,你们都可以打听去。我大姐为厂里做出过突出贡献,累得小产过。我三姐跟我三姐夫,曾经是兵团的知青,后来考上b大,毕业后两人进了军械研究所,是研究员。我家的风气一直都挺好的。就是我二姐夫,那也是工农兵大学生。您说说,这工农兵大学生,可不得各方面的条件都极为优秀,才能被推荐上来吗?他又是农村出身,肯定是自身过硬。因此,我二姐跟我二姐夫结婚的时候,家里就没有反对,两人结婚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家给准备的。家具是我爸一点一点给打出来,就是怕花钱叫我二姐夫心里有负担。” “但我们怎么听说,你二姐跟邓城的关系并不和睦。但是你却数次给他提供赌资。”矮个子的公安问道。 林雨亭面色一苦,“既然您问了。我也就顾不得家丑外扬不外扬了。我二姐之所以跟邓城闹到分居几年这一步,甚至连厂里的工作都辞了。是实在没办法跟邓城在一块过了。以前吧,我们都觉得邓城虽然家里穷点,条件差点,也都不是问题,只要人好就行了。可结了婚,我二姐才知道,这邓城家里有大问题。邓城的老母亲将他的姐姐换了粮食,给了一个年纪大的瘸子做了媳妇。将他妹妹给了公社领导的傻儿子做了媳妇。但随后,邓城就被推荐上了大学了。你们给说说,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这办得是人事吗?要说老太太愚昧,那这邓城他可是读过高中的,他该是不愚昧吧。这样一个自私自利,连亲姐妹都能拿来换前程的人,谁敢跟他一起过日子?我二姐就冷了心,坚决要离婚。可是邓城死活就是不同意,两人就这么拖着。我二姐在家住了几年了,有时我看她在家里闷着,怕闷出毛病,就叫她出去看看。见的多了,心胸就开阔了。南边的特区,那里的变化大,人的思想也解放的更深入。所以,她一年倒有大半的时间在那边,很少在京城。如今她人在京城,但是却陪着我妈妈在我三姐家养身体呢。我妈被邓城气的,高血压总是犯。没办法,就隔开了。您问我为什么给邓城钱,说到底,我还是怕他去缠我二姐,再把我妈气出个好歹。第一次我给了他一千,因为当时邓家的老太太在京城住着,还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我怕老太太端着长辈的架子叫我二姐回去,就多给了点。后来又给了两次,都是两百。我想着邓家的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家里有上了年纪的人,这一有头疼脑热,花钱就跟流水似的。我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要是我不给,他肯定还得找我二姐要的。干脆我就给了。后来,老太太回老家去了,他再要钱,我就没给过。” “邓城赌钱这事,你们不知情?”高个的公安边记录边问道。 林雨亭摇头,“要是知道,哪里会把钱给他?我的钱也是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二街的小学还差一批图书呢,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书买本子买笔,买什么不行,叫他拿去赌……”说着就长叹一声,“您说这人心变的咋这么快呢?以前他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他又递了两支烟过去,“我现在都能悔死了。这丢人现眼的,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没出过这个丢人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矮个的就起身道:“那今天就到这,尽快让你二姐来公安局一趟,还要做笔录的。” 林雨亭赶紧站起身,“好的。我们一会子就过去。一定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 恭敬的将人送出去,林雨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爸驼着背进了里间,“我老了,这些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林雨亭心里就不是滋味。老爷子真是本分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叫公安上门了。 大概也觉得没脸见人吧。 两位公安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药厂,跟药厂的领导要了解一下情况,佐证一番。 厂长就道:“都是我们没教育好。这邓城啊,很浮躁。以前啊,还拿钱买录音机给领导们送礼。大家没有当即佛了他的面子,在他出差后,就把他爱人叫来,将东西原价付钱了。只比市价高,不比市价低。他爱人林雨楠同志当时非常羞愧。听说邓城回来为这事还打了林雨楠。两口子彻底闹甭了。林雨楠同志也是为此辞的工作。” 两人又去筒子楼里调查,进一步核实。 “这个邓城也忒不是东西了。硬是压着人家林家的二丫头不离婚,可是他妈却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这边一住就几个月。咱们这楼里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根本就不隔音。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小姑娘走的时候,穿着个大衬衫,但是那肚子,就跟怀孕了一样。这不是欺负人吗?” “听说林家的老太太气病了。你说咱们这住的这么近,风言风语的听到耳朵里,搁谁谁都得气病了。” “那一家子是老实本分的人,孩子也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二丫头虽说爱时髦一点,但是如今这时髦也不是过错。您说这么厉害的孩子,一家子又是咱们厂里的人,愣是被一个外来的欺负成这样。照我这脾气不得打劈了他。” “林家老两口真是特别好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他们家的大小子还是咱们厂的车间主任。也没有歪门邪道的。真是从来不收下面工人的礼。老大家的媳妇是个热心的人,谁家有难处,她都能伸把手。大丫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点不正的地方。那三丫头以前是个蔫的。谁知道人家最本事,国家的研究员,你说这品行能不好。就是老幺,挣了不少钱,可也跟个过路财神一样,花了不少。这样的人家,不能是包庇隐瞒罪犯的人。都是那邓城太会哄人。不是被哄了,能把闺女嫁给他?” 两人走访了一圈,愣是没听见谁说林家的不好。就只林二姐,也都是爱时髦,掐尖要强,牙尖嘴利,嘴上不饶人这些话。可这真不算是大毛病。 第377章 那个年月(106)二更 那个年月(106) 林雨桐陪着林二姐,“说话别太冲,这是公安局,注意你的态度。” 林二姐的神色有些复杂,“真是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 “怎么?”林雨桐朝林二姐脸上一撇才道:“舍不得了?还念着旧情。” 林二姐苦笑了一声,“念着旧情?从来都没有过情,哪里来的旧情?人家都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这好几年了,多少情分也都耗干净了。” 只是没想到,结束夫妻关系,是会将他送入这里面。 林雨桐拉着林二姐的手,“走吧,我陪你进去。顺便签字将婚给离了。” 林二姐点点头。 她今儿收拾的还算是本分,烫着的头发也跟林雨桐一样编成辫子,穿一件白色的衬衫,米色的直筒裤。省的叫人一看她的打扮,先生出三分不喜来。 随着那两名公安同志了解情况回来,这邓城的奇葩事公安局的人都传开了。 真不知道说这是中山狼,还是说人堕落的快。 因此,对于这个林二姐,大家都带着几分同情。再硬气的姑娘,碰上这样的东西,也只能叹一声奈何。 接待林二姐和林雨桐的是一位中年的女同志。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二姐和林雨桐就落座了。 因为林雨桐这次出来带着研究所的胸牌,所以,到哪里都受几分尊重和优待。 这就跟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不忘带自己的校徽是一样的。就这一个小牌牌,就跟个标签一样。比后世那些名牌可值钱多了。 林雨桐一坐下,就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同志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林雨桐面前,“林研究员,请喝水。” 林雨桐赶紧欠身道谢。 那小姑娘脸一红就坐在一边了,显然是要做记录的。 那位中年大姐先朝林雨桐微笑点头,才扭头问林二姐,“邓城的事情,你作为妻子,知道多少?” 林二姐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知道他家里……不把闺女当人看。我当时跟他吵了一架,就说,我家里也要是都想他们家一样对待女儿,他还能有现在靠着岳家的舒坦日子过吗?当时,就有了矛盾。我觉得是被他骗了。后来,他为了争取出去学习的名额,竟然偷了我的私房钱,买了录音机送礼。人家领导没收,转天就把钱给我的。可我也觉得没脸。就辞职了。从那之后,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大部分时间在南边,很少回家。回家也一直都在娘家。不想跟他碰面,怕她纠缠。婚又离不了,他不同意。我又不想跟他住,就只能尽量避开他。” “那邓城的母亲带着个小姑娘住在你们的屋子里,你也不知情吗?”对方又问道。 林二姐低了头,“开始不知情,后来就有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我当时去找邓城理论,没想到听到他母亲的打算。他们没打算跟我离婚,那个小姑娘是老太太花钱买的,是为了给邓城生孩子的。我当时就进去了,跟邓城起了冲突。我推了他一把,他拉了那小姑娘挡在他身前。后来,那老太太就喊,说是我把人推流产了。我当时吓坏了,要送人去医院,他们不让。后来,周围的邻居都说,根本就没流产,走的时候肚子都鼓起来。怕是吓唬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到公安局报案?”对方皱眉道。 林二姐摇头道:“我没证据。况且,我也害怕,我这一报案,他们再真的将那小姑娘弄流产了怎么办?这不是害人性命吗?我想着,等他那边安稳了,我再想办法,毕竟,婚总是要离的。我不可能跟他耗一辈子。谁想,他这就马上出事了。可不正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林雨桐轻轻的踢了林二姐一脚。 林二姐才赶紧道:“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错的。我应该相信公安同志除恶务尽的决心。不应该心存顾虑。以至于闹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叫家里人也跟着我担惊受怕,还损失了不少钱财。我一定接受教训,同样的错误再不犯第二次。” 林雨桐就接话道:“我姐姐和弟弟,在这事的处理上,都是不正确的。一个选择逃避,一个选择花钱买清净。这就是一种纵容。还是应该相信咱们公安同志。防微杜渐,也许邓城也不能走到这一步。” 对方的脸色缓和,点点头,“林研究员这话才是对的。”然后转头对林二姐道,“你还年轻,还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一定要吸取教训。” 林二姐赶紧点头,又道:“我想尽快跟他离婚,能不能安排我见他一面。” 对方叹了一声,扭头对身边记录的小姑娘道:“小方,你去安排。” 林雨桐这才伸手,跟对方轻轻一握,“真是太感谢了。” “为人民服务嘛。”这位大姐还是很客气的。 会见室就是一个不大的办公室,等林雨桐陪着林二姐进去的时候,邓城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他身后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公安。当邓城看到林二姐进来,要起来的时候,就被一下子个给摁下去了,“老实点。” 门口,那位小方同志还尽职尽责的站着。 会见室的桌子,是由两个老旧的长条桌子拼出来的。 “我把离婚的材料都拿来了,你签字吧。”林二姐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小方同志上前,检查过内容并没有给犯人传递什么信息,就推到了邓城的面前,然后又退后几步。 “离婚?”邓城看着林二姐道:“我不离婚。在这里怎么离婚?等我出去吧,我出去了,咱俩就离婚。” 这就是胁迫林二姐了。你救我出去,我跟你离婚。你要是不救我出去,对不起,我在里面关十年,你得陪着我耗十年。我要是被关二十年,那就更对不住了,你得陪我耗上二十年。 林二姐脸都绿了。被林雨桐一把摁住了。 邓城看向林雨桐,“三妹,三妹夫呢?他还好吗?看在三妹夫的面子上,我出去了一定会离婚的。” 这就是要林雨桐和四爷搭救他了。他知道,四爷有这个能力。 林雨桐心里冷笑,看着邓城,嘴上的话却是对林二姐说的,“行了!二姐你也别气了。谁叫你碰上这么一个人呢?”她转头看向邓城,笑道:“二姐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想叫我二姐过寡妇一样的日子?” 邓城可不笨,眼睛一眯。这也是反威胁吗?告诉自己要是不离婚,就叫林二姐成为寡妇来摆脱他。 成为寡妇,可不就是得自己吃枪子。 邓城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抬眼一眼,就见平时看着软糯,话也不多的林雨桐一双眼睛跟利剑一样射了出来。眼里的寒意直教人打颤。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一直以为林二姐这性子泼辣,是自己倒霉,遇见悍妇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那眼神仿若在说,托关系救你出来,还不如托关系直接要了你的命,一了百了的好。 林二姐看着邓城畏惧的眼神,才恍然明白自家这妹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扭脸一瞧,就见那一张小脸跟结着一层寒霜一样。眼神要是能杀人,只怕邓城已经死在三妹的眼神之下了。叫人瞧着瘆得慌。 林二姐心里一紧,有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这是不是自家的妹子。但随即又想,这要不是亲妹子,人家为什么要搭理自己这糟心事。 只这一闪神的功夫,再抬眼看,好似刚才看到的林雨桐都是幻觉,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文气素雅,哪里有半点攻击性。 林雨桐嘴角还带着笑意,“二姐夫觉得呢?” 邓城听着这一声‘二姐夫’心里就有了惧意。 “你说的对。”邓城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缘分到头了,就该好聚好散。” 说着,就用带着手铐的手,艰难的拿起了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二姐将印泥朝前一推,小方同志检查之后,才给邓城,看着他押了手印。 邓城看着林二姐,“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老家寄点钱回去。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点钱,就当是你做善事了。算是我求你了。” 林二姐抬头看着邓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偏过头,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缓缓的点点头。 邓城这才站起身,“报告政府,事情办完了。” 然后林二姐看着邓城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眼泪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邓城。 林雨桐心里一晒。两人做过夫妻,就算有千日不好,也总归是有一日好的。 这种时候,林二姐的心里最是复杂矛盾。终于解脱了,心里真的只有轻松吗?不是,心里一样塌了一块。 “走吧,二姐。”林雨桐扶着林二姐边往外走边问小方,“也不知道他这回怎么判?” “这得看取证的情况。他这种情节算是恶劣的,不是无期就是死缓……” 第378章 那个年月(107)三更 那个年月(107) 回到单位,也不得消停。单位里有同事的子女也被牵扯进去了。楼里的人天天说的都是这事,想着解决的办法。 但这事根本就不能插手。 上层不少高、干子弟也一样被判了枪决。 连印昆都被老爷子和梅抗美锁在家里一段时间了。可见上面的决心,这次真的是铁面无私动了真格的。这事,谁说话都不好使。求谁也没用。 这天,孩子半上午就回来跑到办公楼下找林雨桐拿家里的钥匙。 “不是不到放学时间吗?”林雨桐问道。说着,就从兜里摸了钥匙出来递过去。 江淮接过钥匙,“学校组织去看公、判、大会。” 林雨桐拿着钥匙的手就顿住了,“那就请假吧。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人山人海,挤在一堆,看那个做什么? 雨生不赞同的看林雨桐,“老师说,要接受法治教育。” “妈妈给你们买法律方面的书,从书上学习也是一样的。”林雨桐不由分说,直接镇压。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许去。 然后,她带着孩子去了学校,跟孩子请假,“家里有事,看能不能请假到孩子考试的时候,叫他们过来直接考试就行了。” 那老师知道印家的根底,既然家里有事,也就利索的放行了,“新课都进行完了,孩子们学的很扎实,只要每天坚持做习题,考试的时候按时参加就行。” 这下,四个孩子才高兴了起来。 晚上回来,四爷就问怎么了。 林雨桐就说起公判大会的事,“不过是压着几卡车的人犯,然后胸前带着牌子游街示众罢了,看什么?” 四爷想了想,才道:“明天咱们带着孩子去,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行了。人得有敬畏之心。” 林雨桐就不说话。这次死了的很多都是没有敬畏之心的人。要真从这方面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林雨桐还是觉得这对孩子来说,太过阴暗和沉重。 四爷却十分坚持。 第二天是周六,镇子上就有公判大会,差不多周末或是有集市的时候,都有。有杀人抢劫强jian,小偷小摸流、氓,还有打架斗殴的。甚至有夫妻打架和婆媳打架的,也被提溜了出来。 一人胸前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所犯的罪行和姓名。 大喇叭里宣读着每一个人的罪行,然后像是打架斗殴的,情节不严重的都当场释放了。但即便这样也够丢人的,好几年大概都不好意思见人。 像是杀、人抢、劫,强jian流、氓,有一半是活不成了,有一半大半辈子都得折在里面。 雨生指着挂着大牌子的一个女人,“女人怎么会有流、氓罪?” 林雨桐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这也是林雨桐不想叫孩子们看这个的一个原因。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夜生小声问震生,“抢劫我知道,qiangjian是什么?” 震生摇摇头。 这些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根本就理解不了。 他们要是像别的孩子一样,权当看热闹了还罢了,就怕他们问。 林雨桐就看向四爷,心道,看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四爷一笑,“回去再说。” 那个女流‘’氓罪的,是一个寡妇,因为男人死了,她也没嫁人。跟几个男的可能确实有不正当的关系。被人举报,结果判了二十年。 回去以后,孩子们确实吓住了,光是枪毙的就五个,死缓的十多个,判二三十年的好几十个。剩下的都不值得一提了。 晚上,四爷一直在那边屋里陪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孩子们解释的,反正第二天几个孩子看着挺正常的。 四爷跟林雨桐低声道:“老爷子在位子上呢,将来大哥许是还能更进一步。他们自来就比别人多一层身份。身份特殊了,就习惯特权了。慢慢的就会忘了畏惧。得叫他们记住,有时候这一层身份并不都是好事。” 说完就一叹,也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事情上了。 不管怎么说,社会风气确实为之一清。 等孩子们放暑假了,老爷子就叫人接了孩子去兵营了,这一呆就是两个月。 等开学回来的时候,是印昆和林雨亭将孩子送回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件东西,一件电冰箱,一件是洗衣机,一件是煤气灶。 呵呵,屋里根本就放不下。 洗衣机根本就没进屋子,直接给搬到水房里去了。厨房里的煤油炉子都搬到了门口,给煤气灶和煤气罐腾地方。冰箱这东西,幸亏比较小。跟后世那种家用的饮水机高低差不多,稍微宽了一点。里面能放的东西有限。上面是储藏的,下面是冰冻。 原来是林雨亭又开始做起了家电的买卖,服装那一部分,留着林二姐看顾。 “没道理咱们自己做这生意,自己倒是用不上。”林雨亭皱眉道,“你们这也就是屋子小了点,要是大点了还有更大的冰箱。” 林雨桐赶紧摇头,“这就行了,足够用了,” 其实自己有空间,不用冰箱也行。但是孩子们慢慢的大了,林雨桐还真得小心点。 但是先一步有了这些东西并不一定就全是好处。 就比如现在,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小林,我家的剩菜在你们家冰箱放一下。” “小林,馒头买的多了,给我冻上吧。” “小林,借你家的煤气灶给我烧壶水,炉子太慢了。” “小林,今晚十点以后,洗衣机归我家用。你跟那谁说一下,别叫他没完没了。” 这东西质量都不错,用是用不坏的。肯定是七八成新的时候就得被淘汰。没人心疼这东西,但就是烦不胜烦。家里来来去去的人。你还不能表现出不耐烦来。随时随地都得热情的笑,但凡脸上的神色不对,要不了两天,就该有人说,‘不就是用他们家的什么什么吗?就摆脸色给人看。’ 可是,没人想过,每家都是偶尔使用。可汇聚到自己家这边就是从来没有停歇过。 孩子切好的水果放进冰箱,不知道是哪家又塞进去没吃完的咸鱼,整个都串味了。 雨生委屈的哭了两回,再不往冰箱里放东西了。 后来,干脆把冰箱搬到门口,谁愿意放什么就放什么吧。 “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摆在外面?”胖婶问道。 林雨桐能说什么,只得笑道:“孩子睡觉浅,这东西的声音吵的睡不安稳。” 马上就有人附和说,是啊,这玩意其实就适合大房子用。小屋子用实在是遭罪。 胡扯!人家这噪音,说句良心话,完全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红姐就拉了林雨桐道:“你也是好脾气,崭新的东西叫人就这么糟践。你发上两回狠,看他们还好意思吗?有些人就是这样,占便宜没够,还心安理得。” 林雨桐无奈的笑,叫她为了这个去跟人掰扯吵架,真犯不上。 说到底,就是心里对着玩意没怎么放在心上。 “过上一年半载的,家家户户都有了,也就不稀罕了。”林雨桐只能这么解释。 但是红姐却坚定的认为林雨桐就是那种好欺负的面瓜。 为冰箱的事为林雨桐出过好几次头。 周平这天就将没吃完的炒菜馒头全都一股脑的往冰箱里塞。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家的冰箱吧。人家小林不计较,叫大家伙用,你好歹也有点公德心。你这炒豆角炒茄子都剩下一个碗底,这几个炒菜你扒拉到一个碗里,尽量省点空间行不行?好家伙,你一个人占了一半的空间。大家还用不用了,人家小林还用不用了。你们家就你们两口子,你还占这么多,你就没想过人家小林家带着孩子要六口人呢。这个冰箱够不够自家放东西都不知道呢,如今让出来是人家大方。谁不是实在没办法的才借用一回,你是天天顿顿的借用。把这冰箱当成你们家的碗柜在用吧。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红姐说话直接,二话不说就揭底。别人家离得远了,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放的都是谁家的东西。但是红姐和胖婶就在跟前,肯定知道谁家放什么了。这么一说,众人一气的朝周平发难。 周平见人多,倒也没有硬气的吵起来。不过是赌气的把她家的东西拿走了罢了。 一副再不用你们家的破冰箱的架势。 过了几天,又出事了。 胖婶放在冰冻柜子里的一碗炒肉,只剩下一半了。 肯定是被人偷着弄走了。 这可真的是炸锅了。 以前这也都是在外面楼道里做饭,但是凡是吃的东西都是各自收在自己的屋里的,从不在外面放。如今有冰箱了,就都放在冰箱里,结果被偷了。 “是不是你拿的?”胖婶指着周平,“昨晚我先是听到你家的门响了一声,紧接着就听见冰箱门响。今儿肉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周平一下子就炸毛了,“你没凭没据的,就能诬赖人了?” “要凭据是吧?”胖婶直接往出走,“我报警,我还就不信找不到那偷吃的贼了……” 第379章 那个年月(108)一更 那个年月(108) 胖婶真的挤过人群,朝电话走去。 周平冷哼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本事你就去告去,看看真正害怕的是谁?” 胖婶哪里会服软,那可是一碗牛肉。整整一大碗,小二斤肉炒出来的,现在剩一小半了。她能不生气吗?要是平时,气一气要就过去了,可这回这肉,是专门留出来的。 因为儿子谈了个对象,这个周末要回来吃饭。人家小姑娘在邮局工作,多体面呐。自家虽说在研究所,听起来让人敬畏,但是却只是厨子。 老李是大厨,自己就是个在楼道里接听电话的。 人家姑娘的父母可都是在供销社工作,这一对比,明显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就怕人家觉得自家高攀了。或者看不上家里的条件,再吹了。 大儿子今年都二十二了,这婚事再也不能耽搁了。 况且,邮局那边,人家姑娘现在就分了一个单人的宿舍,以后结婚了,大儿子这边的房子不用愁了。 要不然,自己就得跟着老李住在食堂的仓库去,给小两口腾地方。 所以,她十分看重这次拜访。 一定要让人家姑娘觉得,咱家别的不成,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优势的。 比如这吃的,牛肉可不是那么好买到的。 如今,就剩下一个那么点,一道菜都凑不出来,叫自己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股火气顿时就往上冒,怎么也压不住。 手都搭到电话上了,却被人摁住了。 老李围着满是沾着油星子的白围裙挤了进来,一双大手摁住胖婶的手,气道:“行了!多大点事,报什么警?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胖婶怒道:“怎么不能报警了,小偷小摸,那也得游街,得判刑。我还就不信了,找不出这个人来。” 老李一把拽住胖婶,“娘们家的,说不听了是不是?”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胖婶往回走,“你要是不听劝,就给我滚回老家去。都是不醒事的,退一步怎么了?为了一口吃的闹腾,出息了?” 周平看了两人一眼,就冷笑一声,进了屋子,门被狠狠的给拍上了。 林雨桐就有些明白了。 胖婶家的肉,来历只怕并不清白。 老李是厨子,这厨子给家里切上一小块肉,留点菜什么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厨子嘛,谁也不能将这样的行为理解为偷吃。但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规矩。偷偷给家里拿一点,总比没完没了的‘试菜’,“尝尝咸淡”强吧。就是农村那种婚丧嫁娶请来做席面的厨子,主家都要先把肉预留出来,提前就说好是给厨子的。省的食材被浪费。毕竟,厨子也是技术活。人家要是高兴了,给你多搭配上两道菜来,可省了大劲了。 所以,有些规矩,大家是默认了的。 但要是上纲上线,非说这是贪污,还真就是个把柄。 这也是不查没事,一查就是事。 红姐就嚷道,“行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这里面的猫腻,大家都看的明白。所以这偷吃的人才这么明目张胆的拿胖婶家的。这就是认定了胖婶不敢嚷嚷。 林雨桐丝毫不怀疑,要真是胖婶今儿报警了,那么这人肯定将老李一起拉进来。 就一碗肉的事,真是闹的太难看了。 回到屋里,林雨桐装了十几个苹果,又拿了一块熏肉,两根腊肠给江淮,“去给胖奶奶送去。” 这儿子的对象上门是大事,面子上总得糊弄过去的。 江淮就小声的问林雨桐,“三婶,到底是谁偷吃的?” 这我上哪知道去。 林雨桐摸了摸江淮的头,就低声道:“不管谁偷吃的,都不是大事。等大家日子过的好了,不缺肉吃了,也就没人偷吃了。再说了,不就是一碗肉吗?” 江淮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拿着东西给隔壁送去了。 四爷就在一边道,“江淮小时候的日子苦,不可能像是咱们家的这三个一样,将这些物质的东西看的轻。过两年,慢慢的习惯现在的生活,心态自然就变了。” 林雨桐也就一叹。 江淮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碗酱菜,一碗大酱。“胖奶奶说,今年咱们家的小菜她包了。” 林雨桐一笑。住在楼里要是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天南地北的这些小菜口味都能吃到。 如今,很少有人去外面买酱菜,都是自己做的。 林雨桐接过来放在厨房里,“晚上咱们吃炸酱面。” 过了没两天,又有两家为了洗衣机的事闹起来了。 林雨桐压根就没用过洗衣机,都是这些□□着用。以前也不见那么勤快,这次家家户户都恨不能将家里的床单被罩,冬天的衣服。能洗的都在水里过一遍。 “你洗完好歹把洗衣机清理一遍,什么脏的臭的都拿出来。这是孩子的尿布吧,这个怎么能放在洗衣机里洗呢?这也不是你们家的洗衣机,你们家的孩子,你们不嫌弃脏,但是你得问问人家小林愿意不愿意?” 林雨桐真举得哔了狗了。用了自家的洗衣机,这得罪人的事,还往自家身上推。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自己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她微微笑了笑,“这事不要问我,这冰箱和洗衣机,我们捐给所里了。以后就是大家的公共财产了,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说着,就撂了帘子回屋。 楼道里一下子就安静起来了。冰箱和洗衣机一千多块钱呢,就这,还不一定能买到。 捐了? 肯定是说气话呢。 谁舍得啊?大家都觉得林雨桐是被这两家给气的。 那两家也讪讪的,说到底,是他们不地道。 四爷从外面回来,就听说这事了。回屋一看,林雨桐神色正常,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就说嘛,这点子东西哪里能叫她生气。 林雨桐低声跟四爷道:“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昨儿我跟张所长的爱人聊天,她跟我说,这次咱们单位要建房了。资金都已经批下来了。” 四爷扭头一瞧,“没想到你比我听说的还早。我也是刚听说。刚才回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弄一台彩电给所里的大会议室。一进楼就听说这把冰箱和洗衣机捐了。我还想说你这才这误打误撞倒是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没想到你这心里也还算有成算。” 林雨桐斜了他一眼,“小看人不是?” 这福利分房,永远都是狼多肉少。 分房要卡的条件可多了,看职称,看资历,看工龄。这些都排好了,再看是不是双职工。 就算是这样,条件符合的也多的是。 房子还是分不过来。 于是没办法,就又得抽号。抽到的就是幸运,抽不到就自认倒霉,等着下一次优先。 当然了,只要是人来操作,这里面就有漏洞可钻。 林雨桐和四爷工龄短,资历浅,唯一占着优势的是双职工,而且都是要害部门的双职工。跟苏杭和红姐这种,一个在科研上,一个在档案室的不同。跟胖婶和李师傅这样的更不同。 虽然两人的机会还是有的。但却并不把稳。毕竟前面排着不知道多少资历深的。 所以,就得加重自身的砝码。要是对所里,对广大的职工,有一定的贡献,也是一个理由吧。 林雨桐当时也是灵机一动,就将这咬手的东西,给直接扔出去了。 当天晚上,四爷就去找了张所长,正式的将冰箱和洗衣机给捐了。 张所长等四爷走后,就低声问自家老婆,“你是不是嘴上不严实,把分房的事漏出去了。” 张嫂子道:“哪里就漏了?你可别诬赖人。楼里为用洗衣机的,都闹起来了。还敢拉着小林叫人评理。你说,这叫什么事?人家自己都没用过,是我,我也捐了,还能落一个好名声。还有那冰箱,差点都报警。这家别提这会子多憋屈了。一千多块钱,都能买两间屋子了。犯得上为这个捐东西吗?” 她心里其实有点心虚的。但是自家老张这人,就是个死心眼子。光知道做研究有什么用,还得学会做官。这印家后面站着一尊大佛,结个善缘,有什么关系。关键时候,人家说一句话,他就能往上走一走。再说了,人家小林多会做人。自家闺女要结婚了,这家里拿着钱,彩电就是买不到。处处都缺货。人家就打包票,说是彩电她给找,自己准备好钱就行。别看是花钱,但是这总比有钱花不出去强吧。 两人平时没事的时候,爱在一处嘀咕。人家家里背景深,也不用巴结自己。自己也不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人。别看两人差着年岁,但是真能说到一块去。 分房子这事,就是自己故意露出来给林雨桐的。原本想着他们会在上面使劲,但是没想到人家直接从下面着手了。这些人用了人家的,怕是八成都说不出反对的话。 她就喜欢跟这种精明人打交道。 老张就算是偏着这小两口一点,有这由头在,自家也不为难。也没人说闲话。 省了大劲了。 第380章 那个年月(109)二更 那个年月(109) 因为得到的消息早,除了上面个别领导,其他的人,真没把林雨桐和四爷将家里的家电捐出来,跟分房的事联系起来。 当时的事,大家都看见眼里。林雨桐实在是被人逼的没办法,一气之下,才说的那样的话。 但是话说出口了,小年轻脸皮嫩,不好意思转圜,就那么白白的损失了家里的东西,多可惜呐。 红姐就说林雨桐,“你这性子也太面了。要是我,当时就把洗衣机拉回自己家了,谁也别用了。” 林雨桐心说,拉回来干嘛啊。都脏了,还怎么用。 反正是自己也不用的,拿它换房子,不要太划算。住在这里,实在是有点腻味了。 以前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明显的贫富差别,也就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争端。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以后这为了评职称,为了分房子,相互之间的争吵,只怕多了去了。 早早的避开才好,要不然,这环境可真叫人不舒服了。 这事直到落了雪了,才算是正式的定下来。 一听说,这次的房子,有两室一厅的,也有三室一厅的。还都是带着厨房带着卫生间的,大家伙顿时就兴奋了。 三室一厅的要么是领导,要么是科研骨干,大家都不争了,但是两室一厅,这诱惑可真是不小。 楼里跟炸了锅一样。 林雨桐和四爷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这地方还真是住不成了。 孩子们在屋里描红,都被外面的动静给惊着了,不停的探头探脑的,想看看外面都在干嘛呢?比菜市场还热闹。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夜生跑过去开门,见了苏杭和红姐,就笑着放了两人进来,然后他趴在门边上,往外看。 “你那是什么样子。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要不看就把门关上。”林雨桐起身边给这两人倒水,边训夜生。 夜生嘻嘻一笑,就缩回来了。将门关好,才跑进卧室,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 苏杭就小声问四爷,“你可真坐得住。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们才几年的工龄,哪里就轮得上我们?”四爷摇摇头,“你挣一把,倒是有机会。” 苏杭摇头,“我的条件是够,但是我们家这位一直在档案室……这地方……”他摇摇头,“你跟小林不一样,你们这一批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的福利待遇。再加上你们都是研究员,岗位重要。两居室肯定是能轮上的。再加上捐献的东西,三室一厅也能争一争。一百多平的房子,足够你们住了。领导那里你还是要跑一跑的。” 要跑的早就跑完了。哪能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往领导门上跑呢。这不是上门给领导找不自在吗?这个时候,谁敢收礼? 这叫不会办事。 四爷一笑,“咱们能跑,人家也能跑。看吧,吃亏了我也不会不出声。”他问苏杭,“你怎么想的?真不想争一争了?” “我就是想着,你们怎么也能搬走。到时候,你们这屋子,能给我们就不错了。”苏杭笑道。 他们的房子格局确实跟这边一样,但是当初整修的时候,没有隔出卫生间和厨房来。到底是不方便。认真说起来,这房子规整以后也算是两室一厅带厨卫了。两人又没孩子,住进来绝对算是宽敞的。 四爷就明白了,“只要我们能搬出去,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苏杭就一笑,“房子这事,不光是上面来定,下面还得投票。这私下串联的事,就交给我了。” 四爷还真就没问。 过了两天,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正式宣布这次福利分房的条件。 果然,前置条件一大堆,下面抱怨之声震天的响。 当听到草拟的名单里有印臻和林雨桐的名字的时候,不少人就有了意见。 “凭什么?他们才来几年?”这人是后勤上的,四五十岁的妇女,透着一股子彪悍劲。 林雨桐也还没说话,胖婶就笑道:“凭什么?就凭人家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是咱们所里专门请回来的。再说了,别人说也就罢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林家的压力锅,自从拿出来以后,就没还回去过。如今在谁家呢?今早上我还看见你用了。做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呢?你还好意思吆喝?欺负人家脸嫩不跟你掰扯是不是?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就是门口的电话,没有人家小印在背后想办法,大家能这么方便。别端着碗吃肉,放下筷子就骂娘。什么素质。” 反正自家又分不上房,她才不怕得罪人呢?再说了,这婆娘家里的条件跟自家差不多,这不定是被谁推出来当枪使了。她们那些鬼鬼祟祟的事,她全都知道。 人家小林对自家,那真心是不错。自己这看电话的工作,都是人家小印说了话的。毕竟电话是人家弄来的,领导给了面子。 这人情可不算小了。听说过年所里还能给自己涨一次工资。就自己的工资,省着用,就够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了。这人情可不小。 别的忙帮不上,这种吵架扯皮的事,她怕过谁? 果然,那边就气虚了。 红姐就在林雨桐耳边嘀咕,“你说我一直说你傻,家里的东西都看不住,由着大家用。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这平时的好名声顶了大用了。” 林雨桐心里就笑,要是自家真是那种面瓜,还不是由着人欺负。 上面把自家的名字摆上去,未必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但自己跟四爷要不是自身条件硬气,领导也不敢往出提。 就像是苏杭说的,他们俩先是干部身份,然后又是业务骨干。学历高,又是双职工。这本身就够条件了。唯一的短板就是资历浅 这不也想办法弥补了吗? 苏杭就站起来,笑道:“我说一句公道话,小印和小林的自身条件,分一套两居室,这个应该没有异议。但考虑到这两位同志对大家伙的贡献,是不是能请各位领导考虑一下,酌情分一套三居室给他们。咱们说一句不怎么好听的功利话,光是冰箱和洗衣机的一千多块钱,人家也够买三十平的单间了。如今,多给人家一个房间的面积,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咱们不能打击年轻人为所里做贡献的积极□□。” 这话一落下,马上有很多人开始响应。就算不怎么赞同的,也不好开口。你得了人家好处,就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毕竟一点不顾脸面的,还真是不多。 更有一些脑子转得快的人一听,马上打起了小算盘。要真是他们分了三居室,那么这二居室不就少了一个竞争的人了吗?反正,三居室跟自家又没有关系,占就占去呗。反正占的都是领导的资源。跟大家伙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嘛。 结果,如此一个提议,反对的倒基本没有。 张所长心里一叹,这有心眼的人跟没心眼的人的差别。 瞧瞧,大家都一致通过了,领导还能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岂不是证明有私心。 况且,他们又都不是笨人,原本就预留一套,就是看着上面那位老爷子的面子的。如果上面说话了,所里还能硬抗着?结果,人家多机灵啊。并不用他们为难,就把事情办了。他们只要顺着民意就好。 于是一锤定音,四爷和林雨桐能分到一个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 这个时代的房子,可没有什么公摊的面积。说是多大,实际的居住面积就是多大。 不过,像是云师傅,蒋师傅这样的,都是研究所的大拿。也顺利的分到了三居室。 云师傅当然高兴。三居室的房子,将来云帆结婚,生孩子,这屋子都够住了。 蒋师傅却发愁了。因为儿女多,这房子其实还是不够分的。叫哪个子女跟自己住到新家,就成了个问题。 而何田,因为丈夫在wenge中去世了,后来平反了。但到底是人没了。作为补偿,所里分给了她一套二居室的。 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周平就跳起来。 “凭什么?我们家张革新跟她的资历一样,工龄一样,学历一样。凭什么她能分到,我们就分不到。” 何田哪里是肯吃亏的人,马上就道:“你是谁?今儿是职工大会,你是干什么的?是所里的职工吗?那我怎么不知道。你问我凭什么,我都懒得回答你。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家那位,就是死了,那也是所里的研究员。你虽然活着,可你是什么?跟咱们所里有什么关系?你问问你们家张革新,我们家那位死人,曾经是不是为这所里做过贡献。” 在专业领域,那位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在研究所呆的时间长的人,都知道。所以,给何田分这套房子,大部分的人不会说什么。 周平还真就没资格在这里说话。因为她确实不是厂里的职工。只能算是家属。 职工有发言的权力,家属却没有。 红姐就笑道:“这里又不是菜市场,谁都能来这里说话了?” 张革新这才拉着周平,“行了,你别闹了。不难为情啊。” 第381章 那个年月(110)三更 那个年月(110) “你拉我干什么?”周平暴躁的道,“别人的家属都能安置工作,就我的工作,所里一直没有给解决。咱们体谅所里的难处,也不争不抢的。如今,却反而因为我不是所里的职工,就不给我们家分房子,还忽视了我们家张革新为厂里做出的贡献。”她一把推开拉扯她的张革新,“哪怕是出于补偿,也该有我们的房子。这些年,我没有工作,这也是所里造成的。如果我有工作,光是这些年我的工资攒起来,也能在附近的村里买一间小院子了。”说着,她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我们住的屋子,是背阴的。潮湿的就不能住人。我们俩都这么大的年纪了,都不敢要孩子。就是因为这样的居住条件不敢生。要么,所里分给我们房子,要么,所里补偿我一份工作。这才叫公平。” 还真是没有笨蛋啊。 周平在这个时候发难,时机掌握的可真好。 所里的领导最怕的就是分房子闹出幺蛾子。为了不叫周平闹事,八成还是会考虑这个建议的。 领导们在上面嘀咕了半天,最后,将周平安排到了所里的食堂。 胖婶都能气炸了。 她最开始也想进食堂的。跟自家老李两个在食堂,家里基本就不用开火了。一家人的嚼用,都能省出来。 可对于家属来说,谁不知道食堂是一个肥差。当时争抢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到底是没轮上。这会子可叫周平捡了便宜了。 房子的名单是有了,但是吧,房子还在图纸上。 等到交付使用,得在明年的秋天。 也就是还有大半年要在筒子楼里。 林雨桐跟四爷挽着胳膊,从大会议室出来。外面的雪这会子下的正大。 两人都缩了缩脖子,随着人群往外走。 时不时的听着众人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能分到房子的人,十分之一都不到。下次分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家当然有怨气。 回到家里,四个孩子正在看电视。 电视里演的是霍元甲。四爷也很爱看。 “已经开了?”四爷赶紧将大衣脱了,换了脱鞋就坐过去,一本正经的陪着孩子一起看电视。 林雨桐:“……”好吧,她早该习惯四爷这样旺盛的精力。 才刚换好衣服,苏杭和红姐,胖婶和老李都来了。各自搬着小板凳,过来看电视。 他们家里也各自都有电视。但是九寸和十二寸的黑白电视,真的不能跟眼前这个十八寸大彩电相提并论。 只要看习惯了大彩电,那个小电视就根本没法子看的。 尤其是这么精彩的武打片,还是要在彩电上看才过瘾。 林雨桐拿了瓜子橘子出来,放在茶几上,谁想吃谁取。这么大点的客厅,坐了六个大人四哥孩子,已经挤的下不去脚了。 倒是还有人想来看电视,但就是没地方了站了。 雨生跟震生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给林大哥打了个电话,说事找小舅舅。 结果林雨亭忙的跟什么似的给回了电话。这俩小子却问林雨亭能不能弄到录像机。 等林雨亭搬着录像机过来的时候,林雨桐才知道。 林雨亭怕四爷和林雨桐骂孩子,就赶紧道:“他们不说我也打算给孩子们送来。你们是不知道,咱们院里,有几个小伙子,弄了个录像机在家里放。进去看的人得交费。一人看一场,是二毛钱。小伟这熊孩子,竟是偷了大嫂的钱,跑去看录像了。把大哥大嫂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寻思,就买了几台,大家分一分,叫孩子在家里看。也省的他们到外面跟人家学坏了。那些王八蛋,什么片子都敢拿来给孩子看。不就是花点钱吗?有这条件,干什么非得叫孩子跟着那些人混着往坏了学。” 林雨桐就白了一眼道:“大哥大嫂估计这会子也烦,家里都快成了录像厅了吧。” 林雨亭呵呵的笑,“大嫂恨不能在门口也开始收费。但是都是一个厂里的人,怎么拦啊。一部片子有些人来回看几遍,晚上十二点了都不叫歇。”他说着,就小声道:“没事,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了,没人知道我带着什么来的。实在不行,就把电视给孩子们搬到屋里去。由着他们没事的时候关着门看。” 胡说! 那他们一天到晚还干不干正经事了? 林雨亭哈哈直笑,“不过爸妈这次是有营生了。家里都是一群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一屋子人边看录像,边说话聊天。至少心情好了。” 算是从林二姐离婚的事上走了出来了。这个时候离婚,被人看成是丢人的事,连家里的父母都觉得没脸见人。 林雨桐看着林雨亭忙活,伸手试了一下这个录像机,拿起来才知道,这玩意太沉手了。 将电视搬开,先把录像机放上去,然后把电视放在录像机的上面。这样节省空间。 林雨桐看了半天,居然发现自己不会用这玩意。看电影都是在网上看的,点开就能看。这种科技,对于林雨桐来说太古老了。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让开,我来。” 林雨桐就看见四爷三两下的,给收拾好了。电视上出现了画面,虽然画面的质感不好。 林雨亭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三姐,你还是大学生呢。咱妈现在玩这个都玩的挺溜的。你再这样,可就被时代淘汰了。” 林雨桐:“……”去你的被时代淘汰。 这次林雨桐和四爷吸取上次的教训,十分的低调。除了少数亲近的人家,没人知道自家有一个录像机。 但就是这样,一到周末,家里还是很热闹。连云师傅和何田,偶尔也会来看一会。 这直接导致了孩子放寒假,不想回京城了。 老爷子年前其实挺忙的。下部队走访,给基层拜早年。陪着孩子的时候不多。 见孩子不乐意回去,他也没勉强。 于是,白天四爷和林雨桐上班了,家里就是四个孩子的天下。 零食水果好吃的,家里不缺。外面又冷的慌。还不如窝在家里看录像呢。 为了舒服,四个人将茶几挪开,给地上铺上毯子。然后脱了鞋躺在上面。到了饭点,林雨桐和四爷回来之前,又赶紧收拾起来。 林雨桐对他们过寒假这种模式十分不满意。 四爷就笑道:“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以前教弘晖弘昀他们玩色子,玩各种能令人玩物丧志的东西。不都走出来,没沉迷进去吗。 “没事,我看着呢。出不了岔子。”四爷低声安慰。 话虽是这么说,但四爷还是辗转了半晚上。像是要下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从第二天的早上,四爷突然就改变了作息时间。早上五点起床,就去叫四个孩子,“都起来,跑步了。” 林雨桐也跟着起身。两人带着孩子踏着雪,小跑了半个小时。 回来才又梳洗做饭。四爷给孩子布置了功课,“从八点到十点,是完成作业的时间。十点到十二点,够看一部电影了。然后你们帮着择菜洗菜,从今天开始,吃完饭的碗筷,得由你们洗。一人一天。江淮你不许帮忙。收拾完,就差不多两点了。然后你们就去午睡,四点起床。再做两小时的作业。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但是晚上八点,必须上床睡觉。” 林雨桐在厨房忙活,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没有说话。 对于四爷叫孩子自己动手做家务的事,还真是有点没想到。 不管碗洗的干不干净,总归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差不多家里的碗天天都有被打碎的。林雨桐和四爷还专门托李师傅买了一大摞粗瓷碗。 胖婶看着孩子可怜的样子,就道:“何必逼孩子呢。孩子大了,不用教就自己学会了。现在你们看看,这碗和碟子都糟蹋了多少了。知道你们年底的时候特别忙,要赶任务。你们说一声,我过去搭把手不就完了吗?” 这不是搭把手的事。 就是天天换新碗,也得坚持。 等晚上孩子睡下,林雨桐悄悄的将自做的药膏给孩子们涂在手上,怕手长得粗糙了。 江淮今年入了冬,脸上手上脚上的冻疮又起来了。林雨桐只得重新给这孩子配药。这个冬天护的好了,明年就不再犯了。 “还是心疼了吧。”四爷见林雨桐轻手轻脚的进来,就道。 林雨桐点点头,“心疼也不行啊。该学的就是得学。他们不是王子公主。” “雨生哭了吧。”四爷都不敢去看,就怕心软。 林雨桐摇摇头,“都没哭。就是刷锅的时候,把手指甲给劈了,流血了。没什么大事。” 四爷心里就难受的道:“你不知道,我看见她坐在门口剥葱,嘴一瘪一瘪的,差点就没忍住……” 雨生娇气了一点,不爱闻生葱的味道。心里可不就委屈吗? “慢慢习惯了就好了。”林雨桐叹了一声。 第382章 那个年月(111)一更 那个年月(111) 直到腊月二十,所里才放了年假。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继续窝在所里了,得回家了。要不然老爷子真的得发脾气了。 四爷这次,没有打电话叫老爷子派车来接,也没有走关系搭军队的后勤车。而是坚持带着几个孩子,做公共汽车回家。 从所里出门,得走二三里路,才是镇子。在镇子上等客车,然后去京城。 林雨桐默默的收拾东西,没有反对。 三个孩子还很兴奋,觉得终于可以坐大客车了。他们还没坐过呢。 江淮眼里露出同情之色。大客车怎么能跟小汽车比。他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些弟弟妹妹这么天真过。 看着三叔和三婶的神情,他就什么也不说了。从这半个月来的情况看,三叔三婶明显就是要教育这三个不知民间疾苦的。 “大汽车多威风啊。里面坐了可多人。”夜生很向往。 “对啊!不像是小汽车,那么大点的地方,伸胳膊伸腿都不方便。”雨生笑道,“大汽车那么多排座位,咱们一人一排,躺着都行。不像是小汽车,就后面一点地方,挤死人了。” 震生皱眉道:“车大坐的人多,哪里能一个人占一排。” 夜生霸道的道:“咱们把票全买了。多买票,就能多占座位。” 雨生坚定的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在一边拿着报纸没出声的四爷,“爸爸,我们用零用钱多买票行不行?” 林雨桐心里呵呵了两声,嘴角翘了翘。孩子,你真是太天真了。 看来真是不下狠心教一教不行了。 四爷笑眯眯的,揉了揉雨生的脑袋,“好,你带着钱吧。”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都去翻他们的压岁钱了。压岁钱一直都是他们自己收着的。这两年,不说老爷子给的,就是伯伯舅舅大姑姨妈给的,就不是小数目。有些家庭的存款,都未必有他们的零用钱多。 江淮操心的道:“在外面的口袋留二块钱,剩下的钱全都放进在羽绒服里面的口袋里。” 这是担心过年的时候,车上的有小偷小摸。尽管严打还在继续,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这种顶风作案的。 这三个倒是没有反对,把钱都装好。 林雨桐收拾了两大包东西。然后看着他们帽子围巾手套都穿戴好,四爷才提了东西,往出走。“都跟着吧。” 出了门,红姐就道:“怎么让孩子走着,叫食堂拉菜的车跑一趟都比这强。” 林雨桐摆摆手,“他们就是得受点锻炼。” 直到林雨桐走了,才听红姐道:“怎么跟后妈似的。” 腊月的天,冷的厉害。外面飘着雪花,地上落了一层。 四个孩子很高兴,江淮扶着雨生,叫雨生顺着路边的冰层滑冰,一不小心,两人就都倒了。 摔了也不疼,起来拍了雪继续走。 林雨桐和四爷含笑看着。 笑吧,闹吧。有你们笑不出来,闹不起来的时候。 二三里的路,顶风冒雪,到了镇子上,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怎么这么远?”雨生反身拽着四爷的衣襟,直哼哼。明显想叫他爸背着她。 林雨桐一把揪住她,“没见你爸爸手里拎着包吗?自己走。谁家这么大的姑娘还要人背着走。” 雨生就低了脑袋不说话了。 到了路口,四爷将包放在地上,对几个孩子道:“坐在上面歇着吧。” 路口还有还几个等着车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的,看来都是要去京城。 这些人更是在路边点了一堆火,毕竟这么站着,实在是太冷了。 四哥孩子坐在两个包上,不大会子功夫,就受不了了。 坐着不动,脚都冻麻了。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点都不舒服。 四爷和林雨桐挽着胳膊站着,四爷侧了身子,给林雨桐挡住风。 两人都不禁的想起在东北的日子。不由的相视而笑。 江淮先站起来,“都起来跺跺脚,跺跺脚就暖和了。” 夜生起身就抱怨,“车怎么还不来啊?”以前坐小汽车,都是说走就走。只有车等着他们的,什么时候轮到他们等车了。这大汽车一点都不准点。 那边几个等车的,看着孩子就笑,“过来吧,烤着火就不冷了。” 震生就抬头看四爷和林雨桐,“我们过去了?” 四爷点点头,“去吧。别乱跑。” 雨生急着靠近火,好暖和暖和,江淮一把拉住了,“别急,火星子蹦出来,把衣服烧了怎么办?” 现在这羽绒服,一点火上去就是一个黑点。 雨生嘟嘟嘴,“坐大汽车一点都不好。” 边上就有个汉子哈哈大笑,“大汽车还不好,那什么好?比以前的牛车驴车好多了。这还不知足,还想人人都坐小汽车啊?” 雨生愣了愣,到底没说话。 以前,她没觉得小汽车有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她坐的,一直都是小汽车。 如今,才知道,小汽车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可还是不见客车的影子。 直到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远远的过来了。 一堆人都提着包,往路上涌过去。 除了江淮,那三个还愣着呢。 “一会子车到了,咱们趁着小,先挤上去占座位。”江淮小声跟这没见过世面的三只交代。他都有点怀疑,谁才是乡巴佬。竟然连汽车都不会坐。 “你看着他们,我把行礼放好就上去。”四爷叮嘱道。 等车停下来,江淮先窜上车,边跑还边喊,“都小心别挤到小孩。麻烦叔叔让一让。”他胳膊伸展,为后面三个多少挡住一些拥挤的人。 上面的售票员也赶紧提醒,就这,上车的时候,震生险些摔一跤。 车厢里的人已经半满了。江淮拉着夜生,占了最后排的座位。因为最后排颠簸的最厉害,所以,还是空的。四哥孩子和林雨桐刚好把后面占满。 四爷上来以后,就挤了过来。 售票员就道:“车上人多,小孩子不要单独坐。让父母抱着。” 夜生马上道:“阿姨,我们买票。” “那也不行。”售票员马上摇头,“前面要拉的人多着呢。大家克服克服,挤一挤。” 雨生都快哭了一般看着四爷,爸爸一定会有办法的。 四爷一把雨生抱起来,放在林雨桐的腿上,他不敢叫雨生这么看着,再看下去他就心软了。 于是,雨生和震生面对面的坐在林雨桐的腿上。四爷腿上坐着夜生和江淮。 后排的五个座位不仅坐满了,还多挤了一个。 售票员不停的喊着,“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克服克服。” 外面冷,车窗关的严严实实,里面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再加上,还有人带着活鸡活鸭当年货往城里带。这车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林雨桐抱着俩孩子,看他们压抑着难受,像是要吐出来似得,赶紧一人给塞了一个话梅含着。 等摇晃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京城的车站的时候,一下车,雨生就吐了。 边吐边哭。 林雨桐觉得,四爷的眼泪都快心疼的掉下来了。抱着雨生不停的摩挲她的后背。 本来打算再挤一次公交的,如今看来,暂时只能搁浅了。 “坐一次出租吧。”四爷低声道。 他对林雨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祈求,好似害怕林雨桐还坚持一般。 “我又不是后妈。”林雨桐将两个包提着,叫四爷抱着雨生。 可是,出租岂是那么好坐的。路过的出租不多,招手基本不停。路边停着两个,根本就不拉人。 林雨桐都有点暴躁了。 这都是什么服务态度。 四爷将雨生往林雨桐怀里一塞,就过去了,拍开了对方车上的窗户,“外汇券没有,我掏两倍的价钱,走不走?” 那出租车司机愣了愣,“那可得先给钱。” 四爷二话不说拿了一百递了过去,这才招手叫林雨桐带着孩子上车。 “师父,你这可不对啊。”林雨桐上了车,喘着气道:“咱们不能只拉外国人,见了自己的同胞反倒连理都不理了。”四爷刚才一说外汇券,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这些人只愿意拉用外汇券付款的外国人。 那师傅嘿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一笑,“大妹子,不是我们不拉自己人。关键是不划算。这一块钱的外汇券,能换一块二的人民币。不光是钱多的问题啊,有外汇券买东西也方便不是。现在这商场,都设有两个柜台。用外汇券买东西,那是好烟好酒,多紧俏的东西都能买到。拿人民币,他不好使。”那师傅他打开话匣子,“你就说咱们这么大的京城,一共才一千多辆出租车。外国人都拉不过来,拉什么中国人啊。再说了,这不是糟践钱吗?坐公交车,一毛钱,哪里到不了?花几十块钱坐出租,他不上算。咱们老百姓,有谁坐得起出租的。一趟车下来,一个月工资就交代了。” 383.那个年月(112)二更 那个年月(112) 林雨桐听了,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就是觉得心里憋的难受。 “以后啊,咱们老百姓不光能坐得起出租,也能家家都有小汽车。”林雨桐看着马路外面的日将繁华的街道,低声道。 那师傅就道:“妹子,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是估计不行。人家香港,出租车是常见的。但是你知道香港人家一个人的工资是多少钱吗?顶的上部长的收入了。咱们十几亿人,什么时候人人都能当部长了,就差不多了。”说着还哈哈一笑,“这京城,一千多辆出租车已经到顶了。再多了,老百姓也不坐,咱们拉谁去?” 林雨桐一笑,没有再说话。 出租车在大院的门口停了下来,两人带着孩子一路往里面走。 从门口到家门口,也得有得有几百米的路。 孩子们都特别的沉默,想来这一路,总是有点收获的。 一进屋里的大门,老爷子就皱眉,“怎么没叫车去接你们,怎么回来了的?” 本来没事,老爷子一问。雨生‘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把印薇从楼上都惊动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说着,赶紧帮着孩子脱衣服,抱怨道:“如今不是有条件吗?有条件宠着点孩子怎么了?你们瞧瞧把孩子折腾的。有这么当爹妈的吗?”说完,又哄孩子,“赶紧去屋里看看,你二伯给你们买了多少玩具。有能跑的火车,能跳舞的娃娃。赶紧走。” 老爷子只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说什么。 “教育教育也好。”老爷子抽着烟,“对你们,我还狠得下心,对着几个孩子,我是一点心也狠不下来。” 四爷脱了羽绒服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就笑着坐过去,倒了一杯茶,“也不是非叫他们过苦日子,但是也得知道苦日子该怎么过。” 晚上,孩子们早早的就睡了。林雨桐自己都累了不行。想起后世,一到春运,汽车站就严查超载。现在呢,都恨不能一股脑的塞到车里。 说到底,还是穷。 如今,没有那么多车,就讲究不起来。 后来,不穷了,也才慢慢的步入正轨。 第二天,印昆跟梅抗美也回来了。这次印昆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是衣服。特别时髦的衣服。听说是从香港的中英街买的。 印薇和梅抗美挑了两件不怎么打眼的毛衣。剩下就坚决摇头。印薇觉得穿不出去,梅抗美在公安局上班,她没机会穿。 于是,都成了林雨桐的。 其中一身浅紫的晚礼服叫林雨桐觉得十分惊艳。很有些欧洲复古的风格。 上身是圆领的,微微竖起的领子,上面全都是蕾丝边,胸前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扣子。袖子口还是荷叶边的。上身很贴身,下身却极为宽大,逶迤而下。穿上以后,瞬间就高雅了起来。 “好看!”印薇拍手道。 梅抗美点头,“就是没有机会穿出去。横竖不能在家里穿着这玩意。可惜了的。” 林雨桐笑着拿起另一件米色的呢子大衣,“这件能穿出去。挺好的。”大衣也到了脚踝位置,她喜欢这样的衣服。 哪怕不穿,收着也好看。 而印昆给四爷带的,是一套西装。外带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这边刚试好,老爷子出来一看,骂道:“一水的假洋鬼子。都给我换了。” 大家不过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林雨桐也觉得这身衣服也就压箱子底了,谁没事穿着礼服溜达。 没想到隔了两天,四爷拿了两张票回来。是交响乐演奏会的票。 林雨桐看着四爷:“……”爷,您连交响乐都有兴趣了。 她刚才见到票,还以后会去戏园子呢。不管是听京剧还是听昆曲,她都不意外。 就是没想到是交响乐的票。 “换礼服吧。”四爷低声道,“咱们晚上先去老莫吃西餐,然后,再去听交响乐。那身礼服刚好合适。” 您真会玩。 “孩子不带?”林雨桐问道。 四爷坚定的摇头,“不带。” 林雨桐有些雀跃,这算是约会吧。好长时间没有过二人世界了。 四爷穿西装打领带,林雨桐一身浅紫色的礼服,将头发松松的挽了起来,用紫色的丝带绑了。外面穿着米黄色的大衣,一双细高跟鞋。甚至画了一个淡妆。 美美哒! 四爷的胳膊往起一曲,示意林雨桐挽上。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挽着胳膊下楼。 从楼梯上下来,蹲在地上玩火车的孩子都仰着头看。 “你们在玩什么?”夜生眨着眼睛看着林雨桐和四爷,问道。 “过家家。”雨生瞥了一眼,坚定的道。 打扮成这样,不是过家家是什么。 两人无视熊孩子,从容的走了出去。一出去,林雨桐才猛然想起,穿成这幅德行,不能坐出租,也不能挤公交。总不能骑自行车去吧。 四爷白了一眼林雨桐,低声道:“爷就那么没谱?” 说着,就走了下去,朝门口的吉普走去。 “这是?老爷子不是不在家吗?”林雨桐问道。 “借的。”四爷坐在驾驶座上,道,“上车。” 林雨桐上了车,才惊恐的看四爷,“谁开?” 四爷一笑,就发动了车,油门一踩,就窜了出去,转弯的时候,还漂亮的摆了一下车尾。 “爷以前会开拖拉机,把这些这些机械上的事早摸的熟透了。这车开起来有什么难的。” 林雨桐的心提了一路,但一路开的竟然十分平稳,这才放心了一点。 吃饭没什么新鲜的。倒是交响乐,林雨桐十分的好奇。 听交响乐的,一大半都是外国人。他们都穿着礼服,进了大门就有侍者帮他们拿大衣。 林雨桐进去,也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彬彬有礼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 四爷帮林雨桐脱了大衣,交到侍者的手上。然后才是他自己。十分的有绅士风度。 林雨桐突然觉得,雨生的话是对的。这根本就像是两个人在玩过家家。 坐在软软的座椅上,听着自己根本就不懂的音乐。说实话,林雨桐不知道这是在享受还是在受折磨。 总之,算是见识过了。 重要的是,这是跟四爷一起。 到了年三十的时候,印辰和胡枫回来了。这真是让人意外。 大家都意外,老爷子却不意外。 江淮已经跟这个家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了,见了印辰和胡枫,有点羞涩的叫爸爸妈妈。 两口子面对孩子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老爷子就道,“今年要在京城呆大半年,见面的机会总比以往多点。” 怎么叫今年多呆大半年,林雨桐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梅抗美小声道:“国庆三十五周年阅兵,他们大概是奉命回来的。” 林雨桐恍然,真是日子过糊涂了,把这茬事给忘了。 难得今年团圆,家里一个桌子已经坐不下了。 饭桌上,印辰就问了印昆,“你如今都成家了,也该立业了,总不能这么混着吧。” 挣再多的钱,都是混。 梅抗美直接开口道,“我姨妈他们部里,过完年,要办公司。是部里直属的公司。做外贸生意。上次跟我说,可以叫印昆过去。过去就是副总经理。” 印昆瞪眼,“我不是说我不去吗?” 梅抗美道:“干嘛不去。政府单位你嫌弃受束缚,如今是相对自由的企业单位。为什么不去?” 印昆就道:“你知道什么?这样的单位有什么好进的,肯定是部长兼着董事长,总经理最低也是个处长吧。这是做生意吗?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根本不会亏本。一手垄断着国内的资源,又拿着资源跟外国人做生意。”他摆摆手,“没劲!” 梅抗美憋气,扭头看老爷子,“爸!你看他。” 老爷子点点头,“你先跟着去见识见识,看看跟外国人的生意都是怎么做的。别自以为是的混了。” 印昆隐晦的瞪了梅抗美一眼,无奈的应下了。 等初二,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两孩子到林家的时候,才有知道,林大哥也要出过考察,这一去就是两三个月。 林妈一边切菜一边道:“你说说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急着朝外面跑。外面就那么好?资本家有什么好学的?又考察什么?哼!一个个崇洋媚外的。” 林大哥无奈的道:“看看人家的药厂,再看看自家的差距在哪?听说人家的设备先进,咱们总得先去看看才能知道。” “先进能怎么样?”林爸哼了一声,“不先进的时候,咱们靠着这么多肯吃苦耐劳的工人,不也挺过来了。现在就不行了。非得花钱买机器了。败家子!” 林大哥一扭头,“得!跟您说不明白。这世道一天一个样,还想着你们那时候甩着膀子出傻力气呢。” 眼看林爸要恼,四爷赶紧道:“这出国,美元兑换好了吗?” 林大哥顺势赶紧接话道:“老幺正给换着呢。跟几个港商兑换,想来差不多了。咱也不是出去花钱的。不过是以防万一。穷家富路嘛。” 384.那个年月(113)三更 那个年月(113) 今年,为了让江淮跟印辰和胡枫多接触,两人回研究所的时候本来不想带孩子的。谁知道他们还没走,印辰和胡枫就奉命归队了。连老爷子也忙了起来。 毕竟阅兵是大事。 郭永红和梅抗美都是公安系统的,听说也忙着什么治安整顿。 印昆已经被打发去上班了。 这家里就剩下印薇带着晓晓。 林雨桐和四爷也不多呆,干脆带孩子回所里。 “不坐大汽车。”雨生心有余悸的道。 四爷揉揉雨生的脑袋,“不坐了。”到底是老爷子叫司机送了一程。 “原来还是小汽车舒服啊。”夜生在车里伸伸懒腰,也不觉得挤了。 还是要对比一下,才知道现在的一切,有多么的不容易。 上班后,人心都有些动摇。因为要开始评职称了。 虽说要评了,但怎么着也得有小半年的准备期。 紧接着,又有个大学,拜托云师傅,说是要请几个专家去,一周安排一两次课,给学生们讲讲实用性的课程。 那么两个办公室,都得派一个人去。 听说,人家大学多给一份工资不说,这在以后评职称的时候,也是一个加分项。 林雨桐有孩子,自然是出不了门的。所以,她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蒋师傅却把机会给了何田。因为大家或多或少家里都有些事情脱不开身。 何田却没有牵挂。 自己这边的办公室根本没有争议,就定下了人选。 但是四爷那边,却起了争执。云师傅当然想叫四爷去,但四爷正帮着云师傅整理资料,总不能半途而废,毕竟,云师傅对他这本书,可是倾注了太多的心力。 所以,四爷肯定是不去的。于是,他给云师傅推荐了苏杭。毕竟两人的交情更好些。 本来都已经定下来了,谁知道红姐怀孕了。两人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早都不奢望孩子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有了,那真是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苏杭要照顾孕妇,也就去不成了。 于是这个名额,就悬而未决。 后来,大家一致推举了一个叫宁海的人,这个人四十岁上下,是个老好人。平时不争不抢,轮到他也不奇怪。 谁知道这消息刚放出去,第二天在食堂,周平就大喊宁海不是老实人,说是人家拧了她屁股一下。 宁海有嘴难辨,当即就气的住了院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要么年轻,要么资历不足。于是,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张革新了。 第二天,张革新就带着周平,去给宁海赔礼道歉,说是当时是误会了。甚至,周平还用大喇叭,当众道歉,回复宁海的名誉。说是当时她自己碰到了椅子角上了,一着急就误会了。 张革新亲自去找了云师傅,“……还是让宁海去吧。我去不合适了。这事都是我爱人惹出来的。她就是个没文化的女人,喳喳咧咧的。本来已经对不住宁海了。再要占了人家的机会,我成什么人了?坚决不行。” 可宁海气的高血压犯了,那边需要人,哪里能等? 再说了,谁是傻子了?看不出里面的猫腻吗? 云师傅不喜欢张革新这样的人,但还是平和的道,“就是你去吧。你的专业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尽管人缘不好,品行也有待商榷,但是专业能力还是不能否定的。 张革新满是愧疚的走了。听说,晚上还提了大包的东西,去了宁海家去道歉。宁海的老婆是乡下人,平时就是在所里,搞一搞所里的卫生。但却是个泼辣的人。把张革新大骂了一顿给哄了出去。 胖婶跟林雨桐学了当时的情景:“宁家的,也是个有意思的人。骂也骂了,撵也撵了,但是东西却没给扔出来,反倒是留下来了。” 林雨桐摇摇头,下巴指了指斜对门的方向,“真是为了评职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豁得出去。” 胖婶摇摇头,“周平看着厉害,其实没心眼。” 真正有心眼的是张革新。 只要有利益冲突,就有这样那样的事,在所难免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这两天,苏杭常过来找林雨桐研究菜谱。 “你说这孕妇咋这么能折腾呢?闻见豆腐她觉得有怪味,闻见鸡蛋她觉得腥气。你说,这刚过了年,新菜又没下来,给她吃什么?”苏杭围着围裙,一副居家男人的打扮。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这叫林雨桐怎么说,“你去问问,她想吃什么?说出一样来,总有个目标不是?” 红姐哼唧了半天,才说是想吃蛋糕和巧克力。 雨生听见了,就跑进卧室,把他们的一包巧克力都给了红姐,“给弟弟妹妹吃。” 这是印昆想办法给这些孩子弄回来的,林雨桐总是限制他们吃巧克力,他们其实也挺馋这个的。没想到这孩子关键时候还挺大方。 红姐闹了个大红脸,怎么能抢孩子的零嘴呢。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好买,她才一直没开口难为苏杭的。 “拿着吧。”林雨桐塞给红姐,“他们吃多了这个坏牙,我一般很少就他们吃。” 蛋糕倒是好办,老莫餐厅就有卖的。 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两个蛋糕。折腾了苏杭一天时间。给了几个孩子一个,给红姐留了一个。 吃完了之后,红姐再也舍不得买这玩意了。太贵了。 只能去副食品商店里买两斤鸡蛋糕。 鸡蛋糕在现在,属于比较奢侈的点心。 胖婶还说,红姐这是借着有孕,自己解馋呢。没听说谁家孕妇想吃这些东西的。“有盘酸萝卜就不错了。” 过了这个劲,又开始想吃水果。初春的时候,哪里有什么水果。总不能天天买水果罐头吃吧。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林雨桐看见,红姐天天啃红萝卜啃的香甜。 等到了换季的时候,所里竟然破天荒的,给大家发起了工作服。 不管男女,全都是藏青色的。这还不算,关键是样式上,竟然全都是西服。 领子开的很大,只扣两个扣子的那种。后面还开着一条岔。 林雨桐心说,过年的时候,老爷子还骂这是假洋鬼子。如今呢? “你是不知道,现在各个单位都发西服当工服。甭管是卖菜的,还是卖粮食的,满大街瞅瞅去,全都是一个样子的衣服。”胖婶穿着西服有点紧。不过还是很精神的。 林雨桐拿着这个不管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次的不行的西服,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代的人,做什么都起哄。一旦流行个什么东西,那么,恨不能男女老幼,都穿成一样的。 林雨桐穿成这样,总觉得自己像是卖保险的。其实,样子还没人家的好看。 正想着怎么把衣服改一下,结果胖婶拿着几件衣服过来了,“你这边有什么灰色的线没有?” 灰色的线? 林雨桐道:“我要找找?”然后就去看胖婶手里拿着什么。也好看看能不能找到颜色相近的线。 结果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胖婶,你怎么把人家这玩意给缝上了。”林雨桐指了胖婶手里的牛仔裤道。这牛仔裤的膝盖上破了两个洞,明显就是新款的乞丐装嘛。以前是补丁,现在终于能露肉了。这叫一种进步吗? 胖婶手里的裤子是她的小儿子的,她气道:“以前,咱们是想找一件没补丁的衣服不容易。现在好了,穿得起衣服了,就整的一上面都是洞。我能看着他穿着这个满世界溜达去。赶紧给缝上。”说着,又拿出另一条裤子,“你瞅瞅,这得气死我啊。” 原来是将裤腿剪成一缕一缕的,乞丐个彻底。 林雨桐真的觉得现在这社会特别有意思。 一方面,没有时尚观念的人全都是随大溜的起哄。别人穿什么他就穿什么。这是守旧的一个极端。 另一方面,个性张扬的人也大有人在。比如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大胆。像是剪成这幅德行的裤子,三十年后,都少有人敢穿到外面去。这又是一个前卫的极端。 就见胖婶拿着剪子,将小腿以下全都给剪了,“我叫你时髦!叫你乞丐!叫你流行!我宁愿把着裤子全都给剪喽,叫他当大裤衩穿。” 林雨桐笑的不能自抑,好说歹说,才没叫胖婶给人家孩子将这牛仔上的洞给缝上。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声。叫人吓了一跳。 “……张革新!你个不要脸的,你还敢说你没偷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还敢跟我说离婚!”周平的声音带着尖锐。 林雨桐和胖婶一听,就赶紧出去。 “什么偷人?难听死了。”张革新的声音也不低。这还是林雨桐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大声说话。 “哪个贱人?你说……是哪个贱人?”周平声音越发尖锐,“是不是何田?是不是何田?我找这个贱人去。” 去大学兼课的,只有何田和张革新。难怪周平会这么想。 “少胡说八道。”张革新的声音低下来,“离婚吧。咱们没有共同语言。” “是不是那些大学生?”周平喊道,过了一会子,才又道,“这信,就是女学生写给你的?” 385.那个年月(114)一更 那个年月(114) 别人家吵架,早就有人七手八脚的上去劝解了。这两口子吵架,还真没什么人管。从屋里伸出头看热闹的不少,但就是上去劝架的真没有。 林雨桐和胖婶刚出了屋子的门,就见周平打开门,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了。 然后‘啪’一声的将门给带上了。朝外面跑去。 胖婶摇摇头,“你说这人心都怎么了?好好的小姑娘,非得看上自个的老师,这都是什么毛病。年龄大的都能给人家小姑娘当爹了。” 林雨桐摇摇头,也闹不明白是哪里来的一股风。师生恋实在都算不上是什么新鲜事了。 “一准是找领导去了。想离婚可没那么容易。”胖婶看着林雨桐笑道,“一时半会的离不了。根本就不用管。” 红姐扶着肚子从屋里出来,指了指周平的家,低声道:“要真是张革新发狠住到那边学校,分居两年,法院也能判决离婚。所以啊,勉强维持有什么意思呢。男人的心又不在她身上。” 几人不过一叹,就各自回屋了。 人家两口子吵架,爱怎么吵怎么吵。 谁家还不照常过日子。 这天孩子放学,雨生急匆匆的往回跑。 “妈,我要买发卡。”雨生扔下书包,就朝林雨桐喊。 今年突然流行起了各种的发卡。反正不管原先什么发型,都流行将头上盘上去,用发卡卡住。或者,就干脆把头发拢在脑袋后面,卡住算了。 但是雨生的头发过年剪了一次,现在长不长短不短的,怎么卡。 “再长几个月吧。再长几个月,就能扎起来了。”林雨桐看了看着雨生的头发道。 雨生不乐意,回去照镜子照了半天,“我买两个草莓的,卡在前面。” 臭美! 林雨桐给了一块钱,“早去早回。” 结果晚饭的时候,就臭美的别着发卡。 夜生先不服气,“妈,我们不买东西,钱总得给我们吧。” “放在我这里给存着。”林雨桐瞪眼,“你们要钱干什么?” 震生赶紧道:“买连环画。现在这连环画可好看了。” 原来是买书。这个行。别管是连环画还是别的书,都是孩子们童年的乐趣。 这次林雨桐没有小气。“买书不算是乱花钱,一会我把钱给你们。” 江淮小声道:“三婶,是连环画。” 好像害怕看连环画玩物丧志一样。 “没事!我知道。喜欢就看吧。”林雨桐笑了一声,“别耽搁功课。否则你们买了多少我都得没收。”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开明的妈妈。 这边才觉得孩子们的课外书丰富了,谁知道晚上睡到被窝里了,四爷拿着书钻到被窝里用功。 林雨桐梳洗完进来,将润肤水拍在脸上,才低头问他,“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云师傅推荐的一本书。”四爷这次回答的有点漫不经心。好似看的十分入迷。 林雨桐‘嗯’了一声,以前可没见他在被窝里看过专业书,今儿是怎么了?“哪不舒服?”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四爷挡了林雨桐一下,“乖,别闹。我看完给你看。” “你的专业书我又看不懂。”林雨桐叹了一声,“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读一读研究生了。整天围着孩子和锅台转,也不是个事。” 四爷翻了个身,“什么专业书?这不是专业书。是小说。” 哎呦!看小说看着迷了。 这还真是…… 四爷把封面给林雨桐看,“这是金庸的小说全集,挺好看的,就是字体太小了,看起来费劲。” “什么玩意?”林雨桐以为自己幻听了,惊讶的问道。 “金庸的武侠小说。我正看天龙八部呢。”四爷翻了个身,“你别闹,正看到要紧的地方了。” 林雨桐一下子就卡壳了。 天龙八部啊! 林雨桐悄没声息的钻进被窝,缩了缩脖子,为什么有一点心虚呢。 “怎么?你看过?”四爷见林雨桐真不说话了,就边翻书边问了一声。 林雨桐半眯着眼睛装睡着了。 四爷看书正入迷,也没在意。 突然提到天龙八部,林雨桐一时有些睡不着。心思翻腾的厉害。平复了好半天心绪,好像要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就听到床猛的响了一声,只听四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雨桐被惊了起来,拿起书一看,发现四爷这会子看的是鹿鼎记。 林雨桐:“……”这玩意,提到康熙,提到太后,提到建宁公主……还真是不好说。 她愣了好半天才道:“睡吧。小说而已。”说着,就把书合上了。不看就不烦恼了。 四爷平息了半晌才道:“看来我还是修炼的不到家。” 林雨桐抚着他的后背,“随他们说去吧。” “是啊!随人怎么说吧。”四爷往下一躺,“这世上,谁也不得任人评说,不过是生前与身后的区别罢了。” 四爷一晚上都没睡,坚持将鹿鼎记看完了。 林雨桐怕他发脾气,一直闭着眼睛,也没怎么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四爷才笑道:“听云师傅说,大家把金庸小说叫成人的童话。叫我说,这不是成人的童话,这是男人的童话。” 林雨桐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笑道:“人只要来到这世上,身上就背负着责任与义务。男人比女人更甚。要赡养老人,要养活老婆孩子。小时候,被家里寄予厚望。从上学到社会,有无数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人的手脚。不得半点自由。长大了,生活的负担,全都压到了人的身上。可以说,叫人觉得苦不堪言。谁不想轻松自在。所以,这小说里的主人公,可不都是没有父母的。要么是遗腹子,要么是孤儿。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没有牵绊。普通人呢,都是百分百的努力和汗水,奋斗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成功。但是小说不是,往往几年,几月,几天,几个时辰,就能拥有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男人在乎的,无外乎钱、权、色。这些主人公,全都不需要在乎钱,读者也不在乎这些主人公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反正不管怎么花销,就是花销不完。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所以,江湖小说也不能免俗。不是帮主,就是教主。要么就是声名显赫,一声呼百声诺。” “最后就是色了。里面的姑娘全都貌美无双。这些主人公根本不用为了赢得美人而焦心。因为美女爱英雄嘛。总有一个千好百好的姑娘,能成为一生的挚爱。但是这些,还不能满足男人的*,这位老先生十分熟悉男人的劣根性,更是安排了红颜知己。她们从来都是可爱的,默默的付出的,从不为主人公添麻烦的。” “所有男人想要的东西,都能在小说里得到满足。”四爷将书慢慢的合上,“对于男人来说,这就是梦想中的童话故事。” 林雨桐认同的点点头,“大家的现实生活中的压力就够大了。自然在小说了寻求一点满足。谁消遣的时候,不是找放松的。看看就行了,当不得真的。” 四爷叹了一声,“不过这武功确实叫人看着眼馋啊。” 说着,就看了林雨桐一眼,低声道:“弘晖以前耍的那套剑法,到底是什么?” 林雨桐猛地一咳嗽,要不要这么敏感。 四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孩子起身的声音。“爷也不多问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陪着孩子晨练完,因为是周末,林雨桐和四爷继续补眠。 一觉起来都已经下午了。 “上午饭你们怎么吃得。”林雨桐赶紧问孩子们。 江淮笑道:“去食堂买了馒头和热汤,回来炒了鸡蛋,凑活了一顿。” 林雨桐赶紧道:“怪我!怪我。晚上想吃什么,给你们做。” 四爷也从里面出来去洗脸,“以后要是来不及做饭,你们就去食堂买饭。现在食堂的饭正经不错。荤素都有。想吃什么买什么。” 夜生马上接话,“那晚上我去买一碗四喜丸子。李师傅做的可好吃了。” 林雨桐就端了个小盆出来,拿了钱递给江淮,“你带着他去,要不然我能放心。多买一份,咱们人多。” 一份四个丸子,根本就不够分。 吃完晚饭,四爷去了云师傅那里,“稿子已经做了最后校对。明天我得回城一趟,送出版社。今晚检查最后一遍,你早点睡,别等我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 但四爷和林雨桐都没想到,云师傅最后给出版社打了电话,这本书,也署上了四爷的名字。 等到过来端午节,样书出来以后,四爷才知道了。 云师傅笑着跟四爷道:“你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就给我打下手,那个时候,很多的东西,都是你帮着我实验完成的。署名,本就是你应当应得的。” 四爷几番推脱不过,就只能认下了。 随后,就是他研究生论文答辩。差不多又是忙了一个月。才算顺利的拿了硕士学位。等忙完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放暑假了。 同时,也有另一件大喜事。就是新房已经盖好,能交付了。 “看新房,你们去不去?”林雨桐和四爷出门,就问猴孩子们。 “看奥运会呢。不去!”震生坐在地上的凉席上,摇摇手。 这边林雨桐还没出门,就听见几个孩子在热烈的讨论,今年奥运会能不能得上一块金牌。 386.那个年月(115)二更 那个年月(115) 房子暖气肯定是带着的,但是还没有通天然气。 说起来,这栋楼,一共只有七层。没有电梯。 当初抓号码的时候,林雨桐抓了个一层。说不上满意。但看到楼下一层有一小片属于自家的小花园,还在阳台上开了一个小门的时候,林雨桐就没有什么不满了。 这屋子有一个特点,就是客厅特别的大,四十平的样子。主卧室稍微大点,也就是二十多平。另外两个卧室,大的也就是十七八平,小的十平米左右。 不过卫生间和厨房都挺大的。 这一点,叫林雨桐稍微满意了一点。 “小卧室给雨生住。”四爷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这些小子,看来得定个架子床了。”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两人就得赶紧找人装修了。还想着赶到入冬以前搬过来呢。 两人回家急着商量装修的事,孩子们却讨论着奥运会。 “李宁真是太厉害了。”雨生兴奋的道,“以后李宁就是我的偶像。” 夜生不以为然,“今年爷爷忙,明年放假咱们去打靶去。你看人家许海峰,射击多厉害。” “体育竞技跟战场实战是不一样的。”江淮笑着提醒。 “能摸枪就行。”震生有些兴奋,“爷爷的抽屉里有一把好枪,就是没有子弹。” 每个男孩的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 林雨桐悄悄的瞥了一眼四爷,见四爷正似笑非笑的看她,就赶紧低下头。 随即又暗啐一声,怕个毛线啊。 装修真的是一件特别费事的事,光是地板上的瓷砖,就不好弄到。 大部分人家都是用水泥打地面,但是林雨桐其实更想要木地板的。但是木地板,现在更是难找。倒是瓷砖还能凑活找到。 一见四爷能弄到瓷砖,要装修的人家,只要有条件的,都求上门,想要给他们也联系一下。 为了这个,所里甚至批了林雨桐和四爷不短的假期。 唯一给林雨桐惊喜的就是,印昆找人弄了空调回来。 日本进口的,松下牌子的。只能用一百一十伏特的电压,但制冷的效果特别的强悍。家里那边已经装上了,留了一台送过来。 “装在客厅里。”四爷一锤定音。 大不了天太热就都住到客厅打地铺。 现在这空调可真是稀缺的东西。百姓家里见都没见过。 林雨桐也是不想委屈自己的人。干脆一次性连热水器也装上了。这种热水器跟现在家里用的那种冷热混和的热水器还不一样。是直接用燃气打火热水。洗澡更方便了。 “不像如今用的,一会子热一会子凉的。不好掌握。”林雨亭给送过来的。他笑着解释,“想给家里也安装一个,可咱们那屋子,连个浴室都没有,怎么安装?” “咱们厂里,没说盖房子?”林雨桐问道。 林雨亭摇摇头,“家属区可能要拆迁,到时候看怎么补偿吧。横竖不能没地方住。”他说着就小声道:“我抽空过去,给你们那小院子盖几间简易的屋子。我听说,那一片也要拆迁了。能多分一两套房子也说不准。” 林雨桐一愣,她还真没往那个小院子想过,没想到还没住呢,这就要拆迁了。“行,你看着弄吧。”说着,又想起林雨亭,“我上次听说,你在郊区弄了一块地?” “买了几个农家院,本来是打算盖仓库用的。”林雨亭说着,就转移了话题,“大哥从美国回来了,你知道吗?” 林雨桐点点头,“知道,怎么了?” “听说咱们厂要引入外资,以后就成了合资企业。”林雨亭低声道。 林雨桐皱眉,“药厂合资?” “可不怎么的?现在厂里的意见都很大。”林雨亭笑了一声,“如今,很多药物都是进口的。咱们药厂,没有什么竞争力。再不想办法,工资就只能发下来百分之六十了。这上上下下,包括老职工在内,一万多人靠着厂里吃饭呢。听说外资进来,只能保留三分之一的职工。大家都不愿意。如今又说不引进外资也行,要股份制改革,买厂里的股票,原始股。我也闹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林雨桐猛地,心就跳了起来。 药厂! 自己手里最不缺的就是药方子。 与其引入外资,为什么不能自己来控股。 但是,现在的时机还远远不到。也许得三五年之后,也许得七八年之后,但是这确实是国有企业要走的一条路。 那么,自己是不是还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呢? 这天之后,林雨桐就有点恍惚。 该怎么决断,她心里没有谱。 怎么经营管理?怎么运作?自己全都不会。 该怎么办? 林雨桐第一次焦躁了。 这天晚上,四爷又一次看见林雨桐盯着天花板发呆,就笑道:“怎么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林雨桐翻身道:“爷……” 四爷看她,“怎么好好的叫起了爷了?” 林雨桐一把抱住四爷,“爷,我要是想干点别的,你觉得行吗?” 四爷有些恍然,“原来是为这个。我就是怕你吃苦。心里想着,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我也不能叫你过的委屈。但要是你有自己想要干的事,我还能拦着你?” 林雨桐呼了一口气,“我想……我想攻读经济管理的硕士……药厂,我想要那个药厂……” “药厂?”四爷皱了皱眉,“你手里有方子?” 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林雨桐点点头,“是!很多好的方子。” 四爷这次倒是没有犹豫,“这是济世活人,积功德的事。爷不会拦着你。但愿这辈子凭着这份功德,咱们下辈子还能碰上……” 林雨桐鼻子一酸,“本来说好,陪着你在这里的。” 四爷点了点她的鼻子,“这有什么?真是越活越孩子气了。” 这件事就这么提上了日程。于是两人变的更加的繁忙了起来。 读研究生的事,只要是联系好了导师,其他的问题就不大。 房子装修好了。家里的这次添了双开门的冰箱,双缸的洗衣机。 其他的家具,基本就是进口的。 印昆如今做的的就是进出口贸易,十分方便。 本来不急着搬家的,但是红姐马上就到了生产的日子了。为了给刚出生的孩子腾出房子,在国庆前,搬进了新家。 进了门,一侧是宽大的客厅,一侧是厨房,卫生间。正对着的,是三间卧室。 客厅的另一边是阳台,阳台开着一个小门,连着外面的小花园。 原本宽大的阳台,被装修成了书房。以后家里还真就缺少不了书房。 就算是有客人,也能从小门进出,连家里都不用进。 很方便。 今年国庆,要大阅兵。放了大假,四爷和林雨桐带着孩子回了京城。 老爷子忙着呢。就连梅抗美和郭永红也在值班。国庆期间,这治安尤其要紧。 四爷叫了印昆去了书房,问道:“咱们手里如今还有多少钱?”印昆做生意,四爷当时是入了股份的。 “怎么了?”印昆问道,“你急需用钱?” 四爷摇摇头,“现在不用,以后可能会大用。” 印昆像是看稀罕物件一样看四爷,“我以为你这两年清心寡欲,一直就想着怎么做学问了。没想到你还是看得见钱的。” 四爷摆摆手,看见印昆手腕上一晃而过的镀金的手表,“这是不是太打眼了,你如今的公司,不也还是国有的?” 印昆冷笑一声,“我一般不掺和公司里的事情。不过是跟着他们熟悉人脉,给咱们自己的生意铺路呢。至于我们公司,你就别提了,从上到下,就六个人。在酒店包一个套房,就是办公室了。拿着公家的钱,给客户送些小礼品。客户也会回礼……”说着,就抬起胳膊,“这手表就是。一块一两万呢。” “这不是变相的把公家的钱往私人的包里揣吗?”四爷皱眉问道。 印昆咬牙道:“你以为呢?不收这些东西不行,收了吧,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真是一点都不想干了。” 四爷沉吟半天,“你把这些东西,都存起来,将来真的出事了,你也好有个辩解的余地。” “如今,从上到下,都盯着钱。”印昆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个。说说咱们的钱。一共有三百多万,全在香港开的户,存在瑞士银行的账号上。你要用,也别说你的我的。全都拿去用吧。” “暂时还用不上。”四爷又摇头,“时机不到。不过钱还是太少了。” “你要干什么,三百万还少?”印昆压低声音,“光是银行一年的利息,咱们两辈子都吃不完。” “要是想控股,甚至是买下一个药厂,得多少钱?”四爷看了一眼印昆。 “你疯了?”印昆低声道:“根本就不能买卖。股份制改革可以,合资可以,其他的不行。” 四爷叹了一声才道:“所以说,时机不到嘛。”再说,就算是股份制改革,自己也不敢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怎么解释。 还得等啊。 第387章 那个年月(116)三更 那个年月(116) 晚上回到屋里,四爷拉着林雨桐坐下,“你要是真的想做好这件事,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准备了。” 林雨桐愣了愣,“我知道。除了我自身要学管理,还得常到厂里的车间去看看。看看厂里的生产情况。熟悉流程。” 四爷摇摇头,“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咱们得有资金,而且是来路光明正大的资金。” 林雨桐顿时就皱起了眉,“钱这事,还真是个麻烦事。要是咱们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出来,还真是不敢拿。” 毕竟,自家的收入是明摆着的。 她站起身来,有些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好半天才道:“要不然叫二姐去香港。注册一家公司。到时候,以这个公司的名义……” 四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没想到你这脑子要是真用起来,也不笨啊。”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这些年,被你惯得,懒得用脑子了。” 四爷点点头,“那这次抽空回一趟林家,跟你二姐说说。” 林雨桐舒了一口气,“先不能交底。” “这话还要你叮嘱爷?”四爷呵呵一笑。 国庆这天,没能去□□广场,不过在家里看实况转播,也一样叫人觉得心潮澎湃。 第二天,老爷子回来了。两人将孩子留下来陪老爷子,就动身去了林家。 林家正烦着呢。 林大哥如今算是厂里的领导之一,手里有不少股份。需要他做工作,才能将这些股份卖到职工的手里。 但是如今工资都发不全了,谁还能自己掏腰包买这股份呢? 林二姐拉着林雨桐道“你说大哥也真是的,大姐的日子本就不算宽裕,他怎么能想到叫大姐买呢。就是私下里跟我或是老幺说一声,我们替大姐出了那份钱不就完了。二百块钱,叫大姐又得紧巴一段时间了。” 林雨桐皱眉道:“大姐不是给人做衣服,不少挣钱吗?” “拉倒吧。”林二姐摇摇头,“如今的成衣又不贵,谁还自己做衣服?” 这倒也是。慢慢的,这裁缝可真就不行了。除非是做高定。可这玩意,现在可没有市场。 “那大姐夫呢?”林雨桐皱眉道,“总不能靠着死工资吧。” “大姐夫那边,效益也不好。听说也在改革。说是要上马先进的设备,谁知道怎么回事?”林二姐摇头道:“周末的时候,骑着自行车给人做家具去了。倒也能补贴一点。” 正说着话,就听见林妈回来了,“如今什么都涨价,就是工资不涨。以前八毛钱一斤猪肉,后来涨到一块一。我还说这肉要是再涨价,就没人买了。如今都两块了,还不是照吃不误。这日子,也慢慢的不好过的。难怪都朝钱看呢。” 老太太说着,就晃悠着进来。见了林雨桐就道,“孩子也不说带过来叫我瞧瞧。” “过两天再回来。”林雨桐笑着解释了一句, “今儿给你们做粉蒸肉吃。”林妈说着,就又忙上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这才带着林二姐去了外面,两人在院子外的花坛边坐了。 “怎么?有事?”林二姐问道,“有事你说话。” “二姐,你在南边的时间长,想过没想过去香港。”林雨桐问道。 林二姐一皱眉,“怎么没想过,但这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要是能去呢?”林雨桐又问道。 林二姐狐疑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常住?” “常住。”林雨桐低声道:“不过,现在坐飞机方便,回来一趟也不困难。” “能去我当然也愿意过去。”林二姐深吸一口气,“但我过去干什么?” “这个咱们慢慢说。”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家里也就林二姐出去最合适。她性子不本分,也一直在帮林雨亭的忙,但是属于她自己的事情,却完全没有。 林二姐一咬牙,“行!反正你也不会坑我。我也想看看外边的繁华。要是有机会,我还想去国外看看。” 心可真野! 两人算是基本说定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子里,林爸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大,咱们不能可着自家人坑吧。” 林雨桐赶紧进去,才发现四爷手里拿着两捆股份凭证。肯定是从林大哥手里买的。 林大哥尴尬的要死,“爸,我没让妹夫买。” 四爷就笑道:“爸!看您急的,这也花不了什么钱。大哥这任务早点完成,对他是有好处的。” 比如,提升副厂长。 一旦提升了副厂长,在以后厂里有什么重大的决策的时候,他就能先一步知道。那么,自家的消息才能更灵通。 花这一万块钱,值得! 林雨桐好说歹说,才把林爸的气给消掉了。 这个假期,四爷还办了一件事,就是托人找了一个小保姆。 十六岁的四川姑娘,叫小芳。 “叫她跟雨生住在一个屋里,家里做饭洗衣服,都需要一个帮手。往后你也没那么些时间做这些琐事了。”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看了看,“现在没事了,家里请小保姆的多了。双职工家里,孩子老人没人照顾,都是这么干的。” 林雨桐看了小芳一眼,也没反对。 四川的水土养人,小姑娘生的白白嫩嫩,小小年纪,手艺还不错。家常便饭没有什么问题。 有人分担家务,林雨桐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将考研的课本都翻了出来,慢慢的啃。 隔了两周,四爷回了一趟京城,说是找好了导师,还给弄回来一份导师给的书目单子。 “下周咱们去书店看看,要是书店没有,就得去学校的图书馆借了。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书,外面鲜少有卖的。”四爷摇了摇头,看着神情却不怎么好。 “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云师傅的书,印刷了六千册,可是出版社要求作者自销两千册。”四爷摇头,“一个不读书的民族,是个可悲的民族。” 林雨桐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年代静心做学问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要甘于寂寞,甘于清贫。能不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不为金钱动心,殊为不易。 “都说,如今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林雨桐摇摇头,“脑体倒挂严重,但这毕竟是暂时的。” “等造导弹的去卖茶叶蛋了,这个国家也就完了。”四爷的脸色沉重,坐在书房了久久没有说话。 林雨桐赶紧转移话题,“自销这事,没跟云师傅说吧?” 四爷摇摇头,“这事我看着办。先不告诉云师傅。省的他心里难受。” 搁在谁身上,谁都难受。 林雨桐笑道:“还不知道多少教授,遇到这种事呢。就是想推着自行车去摆摊卖书,人家也没给咱们经销许可证。还真是只能求熟人买了。” 说着,就从四爷的包里掏出成品书来,一本才六块八毛钱。 就这样,也卖不出去。 “书呢?”林雨桐问道。 “先放回四合院了。”四爷叹了一声,“两千本书,咱们那屋子堆的跟库房似得。” “咱们先把钱垫上吧。”林雨桐笑道,“然后再将这些书,赠送给各个大学的图书馆。有人读了,书就有价值。” 四爷一笑,也只能这样了。 等料理完这些,林雨桐才拿了两斤红糖,三斤鸡蛋,两袋子奶粉,去看红姐生的孩子。 孩子刚满月,是个男孩。因为生在国庆,就被取名苏国庆。 “你们好歹取名的时候费点心思吧。”林雨桐抱着孩子,嫌弃的道,“你到大街上一喊国庆,保准有人答应,可能都不止一个。” 红姐就哈哈大笑,“可不是吗?我也这么说他,我说当爸爸的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呢,就这种水平,白瞎了那一肚子墨水。” 林雨桐摇着孩子,“孩子将来埋怨你们,看你们咋办?” “他敢?”苏杭摇着奶瓶进来,笑道,“这多有纪念意义啊。” 林雨桐见苏杭拿着奶瓶,赶紧问答:“咱们这里能订到牛奶了?” 苏杭苦笑道:“什么牛奶,这是我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一只奶羊。在老乡家里寄养着。每天过去取好几次奶。要不然怎么办?她的奶水不够吃的。” “找李叔,去屠宰场定猪蹄,一顿一个,先吃着。”林雨桐看着孩子,就道:“实在不行,就只能靠羊妈妈了。” 第388章 那个年月(117)一更 那个年月(117) 这周周五晚上,几个孩子在急着赶作业。因为周末回回城里,所以,他们得在周五晚上将作业写完。 四爷不知道在写什么,林雨桐拿着书啃,浓茶喝了一杯又续一杯,到如今再念书,才发现什么叫做岁月不饶人。精力和脑力,感觉跟前两年差了很多。 书房的门,是推拉的玻璃门,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林雨桐放下书,转过身。来的肯定不是几个孩子。他们要是有事是不会来敲门,都是在客厅里高声询问。 果然,见小芳推门进来。 她两只手无意识的放在前面,搓着衣服角,“林大姐……” “有事?”林雨桐问道。她对这姑娘还是满意的,手脚麻利,眼里也有活。 “明天家里是不是没人在?”小芳低声问道。 林雨桐恍然,“是啊。我们回城里。你自己在家吧。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冰箱里都有。我们周日晚上回来。你只要准备后天晚上的晚饭就好。” “不是……大姐!”小芳低声道,“我想问问,家里没人,我能不能不在家里呆着。” 林雨桐一愣,“你一个人不敢住?” 小芳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进城,给我一个……老乡帮忙。反正家里也没事……您放心,我星期天晚上肯定按时回来。我不在家里吃饭,还给家里省了粮食。要是实在不行,您扣我一点工资也行。” 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坐吧。坐下说。” 小芳脸涨的通红,“要是不行,就算了。” 林雨桐就笑道:“你去给你老乡帮忙,帮什么忙?”家里的住家保姆,尤其是照顾孩子的,最怕的就是跟外面不好的人有牵扯。 小芳见林雨桐不像是恼了,才低声道:“我老乡,在外面开了一家小饭馆,周末人多,我正好去搭把手。” 四爷就抬头,“你们都是农村的?” 小芳憨憨的一笑,“是。都是农村的。” “农村出来打工的多吗?”四爷也转过身问道。 小芳点点头,“去年才一两个,今年多了一点。大部分都去了深圳。我跟着……老乡来了京城。” 四爷将书合上,“不是农村包产到户了吗?如今日子也该好过了,怎么都想着往城里跑?” 小芳不好意思的道:“我们那里地少,家里的孩子又多。分了田,也没多少。家里有一两个劳力,就够用了。出来打工,比在家里强。手里也有点活钱。” 原来如此。 四爷扭头看林雨桐,“看来咱们不是学校,就是研究所待着,对外面社会变化,反应还真是够迟钝的。” 林雨桐点点头,不管是学校还是研究所,都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她转头对小芳道:“那明天就一起走吧。” 小芳赶紧站起来应了一声,这才欢喜的出去了。 四爷却再也没翻书,而是不知道想些什么。 林雨桐猜测,人口流动,农民工的出现,大概给了四爷一些什么不一样的触动。 好半晌才听四爷道:“明天该去街上转一转,看一看。” 第二天一家人进了城。这次是林雨亭开着一辆面包车来接人的。 顺道将小芳送到靠近市区的一片批发市场。批发市场外面,是一溜的简易的棚子,几个平米大就是一间门脸,卖什么都有。 四爷将孩子留在车里,叫林雨亭看着。自己和林雨桐饶有兴致的进了批发市场。 这里是蔬菜批发。进进出出的板车,热闹的厉害。 小芳的老乡,是个十□□岁的小伙子,在这里卖的是担担面。 来往的小贩,热乎乎的吃一碗,麻利的就忙去了。虽然只有两张桌子,但是生意看起来还是很红火。 “生意可还好?”四爷站在外面看了半天,才过去问道。 那小伙子憨憨的一笑,“挺好的。一天到晚,人都不断。天冷了卖热饭,天热了卖凉面。啥子赚钱卖啥子。” 林雨桐就小声问小芳,“是你对象不?” 小芳红着脸不说话。 林雨桐就有些了然。 两人又在市场里转了转,才回到车上。 “没见到这样的市场吧?”林雨亭哈哈直笑,“现在有些城乡结合部,全都是来城里打工的年轻人。保姆,服务员,卖菜的,卖饭的。反正城里人看不上的小买卖,他们都干。尤其是温州人,大街小巷,全都是他们。咱们城里,也有不少人闲着,但就是抹不开这个面。觉得干这些营生丢脸。宁肯在家里搓麻将,也坚决不干活。搓麻将知道吧?哎呦,咱们厂子里就有不少不务正业的,整天干这个呢。” 以前人打牌,都是扑克。很少有麻将。现在这玩意又露头了。 林雨桐见四爷不知道想什么,就跟林雨亭转移话题,“你这面包车是新买的?” “刚买的。可不敢叫爸妈知道。”林雨亭摇摇头,“虽然不如小轿车体面,但这能拉货,能拉人,多好。省了大劲了。” 林雨桐点头,这是挺重实用性的。不在乎面子不面子。 回到家,本来打算先去书店的,但是四爷一头埋进了书房,“咱们明天再去,我先写点东西。” 结果,这一耽搁就是一整天的时候。吃饭都是林雨桐给他端进去的。 晚上熬了大半宿,第二天,两人去了b大,找了经济系,四爷原先的老师张教授。 “这是你写的?”张教授对这个学生还是有印象的。听说去读了其他专业的研究生,他还有些可惜。没想到毕业几年了,还能静下心来做学问。 四爷点点头,“人口的流动,推动城镇化建设。但这其中所带来的好处与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张教授伸手戴上眼睛,用了大半个小时才将这篇文章看完,“文章先留下,我还要再看看。” 四爷没有犹豫,就站起身,要带着林雨桐告辞。 “等一下。”张教授也跟着起身,“你可以将这个问题当做一个大课题。好好做出几篇好文章来。”说着,还递给四爷一张借书证,“凡是想要什么资料,都去图书馆查。” 四爷赶紧恭敬的应了下来。 出了门,林雨桐才知道,这位张教授可不是普通的教授。而是国家在经济方面的顾问。 算得上是如今经济学上的泰山北斗。 难怪呢。 两人抬腿就去了图书馆,不光借了四爷要的书,连林雨桐需要的,也一并借了出来。 又顺便去看了程叔和冯姨。 “如今,哪里都在改善居住环境,就是高校教师的居住环境得不到改善。”程叔苦笑道,“清苦是真的清苦。” 冯姨就笑着对林雨桐道:“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如今好些部委办的公司,不都是高薪聘请他们这些教授当顾问吗?想要挣钱还不容易?”很有些挤兑的意思。 程叔哼了一声,“哪里是什么顾问?分明就是花钱买我们这教授的招牌。能花钱买的专家还是专家吗?能用金钱衡量的教授,还是教授吗?我宁愿饿死,我乐意。” 这倔老头! 陪着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这才从学校告辞。 要办的事都办了。林雨桐就问四爷,“接下来咱们去哪?” “去转转。”四爷说着,就拉着林雨桐的手。 繁华的街道,人挨着人。到了十字路口,得看着红绿灯了。街上的车流不断。 小胡同里乱窜的,不光是自行车,还有摩托车,带着轰鸣之声,路过的时候,喷着尾气。惹得一片骂声。 骚包! “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变化太大了。”四爷低声问林雨桐,“还记得咱俩七四年回京城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十年了。一眨眼的功夫一样。”林雨桐也有些感慨。 两人想起了从前,就去了一家东北菜馆,吃了一顿午饭。 “以前找不见吃饭的地方,现在是满大街的饭馆子。湘菜,鲁菜,东北菜,川菜,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林雨桐说着,就点了一份猪肉炖粉条子。 四爷就笑:“就觉得这猪肉炖粉条,还是司务长做的最地道。” 边吃饭,边追忆了一下当年的人和事。两人溜溜达达的去看电影了。 如今一场电影得两毛钱。但是看的人是真不多。 花钱买爆米花花费了一点时间,所以进去的时候,片头已经过了。 里面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点人。 电影演到一半,不少人又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林雨桐也不觉得好看,现在拍的片子,好像都是为了去国外的电影节得奖的。一般人看不懂这玩意的内涵。 反正,林雨桐不是一个懂文艺的人,直犯迷糊。至于四爷懂不懂,林雨桐还真看不出来。 两人硬是撑到电影结束才出来,全当是进去歇脚了。 “如今电视越做越好,从小的变大的,从黑白的变成彩色的。这电影院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四爷回头完了一眼电影院,“那时候看地道战和白毛女的时候,电影院多火啊。” 林雨桐就笑:“你说以前那买电影票的多牛啊,现在只怕送票,也送不出去了。” 第389章 那个年月(118)二更 那个年月(118) 林雨桐正愁备考的时间不够,没想到,马上所里给林雨桐调整了工作。 因为所里买来了几台电脑。 蒋师傅只记得林雨桐早就问过他关于电脑的事情,所以,电脑一归置好,他就跟所长推荐了林雨桐。 林雨桐跟着蒋师傅进了新装修好的办公室,就一愣。 这玩意可真是够古董的。 显示器是一个大块头。然后主机是需要横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显示器放置在主机上的那种。 虽然她会玩电脑吧,但是一件这种古董,林雨桐还真是囧了一下。 “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问怎么没有电脑。现在好了,这可是如今最先进的。”蒋师傅看着林雨桐眼中的‘古董’,都恨不能亲两口,他小心的摩挲了一遍显示器,就道:“一定要小心使用,尽快教会咱们这些人。” 林雨桐应了一声,“给我两天时间,我先熟悉熟悉。” 蒋师傅连连道好。然后转过身,又指着另外的五台,“这些没有这一台先进,但是使用起来还是可以的。你也好好的看看。” 林雨桐转身去看,顿时一口老血。 这电脑只有一个跟键盘连在一起的主机。外观像是游戏机,又像是台式计算器,但人家确实是一台电脑。 “这是香港制造的。沿海一些企业,已经配置这个东西了。”蒋师傅介绍道。 林雨桐点点头,这大概是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民用电脑了。 所里对于这些电脑,那真是小心的不得了。一共六台电脑,配备了一个内外两间的超大办公室。 外间有鞋柜子,里面放着鞋套。谁进去,都得给鞋套上鞋套。 另一侧是一张办公桌,以后就归林雨桐使用了。 里间放着电脑,窗户外面都焊上了护栏,就怕被盗,连窗帘都换成了挡光的。地上铺着红地毯,避免灰尘飞扬。 林雨桐以后就主管这个办公室了。大小算是升了一级吧。尽管她的下属只有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江舟。江舟的父母都是所里的职工,所以安排她跟着打杂的,打扫这个办公室的卫生。 其实,这样的古董机子没什么好玩的。关键是没有互联网,电脑就只是电脑。使用电脑,但就是不能上网。 但这好歹的,算是把林雨桐从枯燥的数字计算中解放出来了。 熟悉了两天,就行了。 这玩意的用途除了计算,就是打字,整理文件。 如今最关键的是,所里很多人想先学这玩意。 那么最基本的就是打字。 林雨桐坐在门口看书,谁有问题了,过去说一声就成了。简直不能更轻松。 其实什么实事也没干,大家还觉得小林真是个人才。 懂电脑的人,绝对算的上是人才。 可惜这古董机子,每天的开机时间也是有规定的。谁想晚上加班用。那么实在对不住,所里不允许。 于是,觉得落伍的四爷,给印昆打了电话。既然沿海有,那就证明能买得到。 那就买一台吧。 于是,等到大雪飘飞的时候,书房里又多了一台电脑。 除了四爷使用,林雨桐从来不禁止孩子们用。 这东西更新换代更快,绝对等不到用坏的时候,就该淘汰了。 云师傅来瞧了瞧,就笑道:“你们家的情况特殊。家里用的都是最好的。好些市场上还没有,你就弄来了。这对于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这些东西想要进入普通家庭,怕是不知道要过多少年呢。” 四爷点头道:“就是双缸的洗衣机,如今市场上才陆陆续续的有。这还是家庭日常家用的电器呢。至于电脑,不是用得着的人,买它干什么?至于其他东西,我们也就是比别人早了一步。很多东西都是从国外直接进口的。” 当然比普通百姓的日子看着好点。 云师傅过来,这次是为了云帆的婚事,“……谈了一个姑娘,说是家里也是药厂的。我想叫你们去打听一下这姑娘家的情况。” 林雨桐端着切好的雪梨走进来,放在桌上,问道:“叫什么名字?年龄要是跟我们差的不多,我应该都是认识的。” “说是叫赵婷。”云师傅很高兴,“上周我去的时候,见了那姑娘一面。” 赵婷? 云师傅一说,林雨桐就想起来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说着,她就看向四爷,“你还记得那一年,我跟你说,我碰见杨柳卖菜。” 四爷点点头,是有这么一码事。 林雨桐就道:“这叫赵婷的姑娘,当时跟杨柳一样,就在供销社上班,很会来事。那次是家里的鸡蛋供应量用完了,那姑娘就没要本本。真是特别和气的一个姑娘。” 云师傅果然很高兴,“那就错不来了。这姑娘确实在供销社上班。卖副食品的。云帆常去买油盐酱醋,这么着,两人就认识了。” “还真是没想到。”林雨桐就笑,“你说这世界可真小。” 林妈当初还念叨,想把这姑娘说给林雨亭。没想到这边没提,却叫云帆碰上了。 “就怕人家家里嫌弃云帆是个个体户。”云师傅叹了一声,“要是人家家里不愿意,就叫云帆先把那门面关了。我安排他去厂里,开饭馆的事情以后再说。” 被嫌弃?这还真说不准。 开饭馆总是没有铁饭碗端着叫人放心。 “这个周我们回去一趟。”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我跟我妈去一趟老赵家,大家前后楼住着,只当是串门子了。” 两人这才带孩子一起回了林家。 林妈听了林雨桐的来意,就恼道:“老幺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就看上这老赵家的赵婷了,如今好了,这么好的姑娘,也要飞了。” 林雨桐就失笑道:“这着什么急啊。男人三十一枝花,老幺才二十六,早着呢。再说了,只要事业有成,什么时候说对象都不算晚。” “我能不着急吗?你倒是说的轻巧。”林妈抱怨道:“从你大哥到你们姐三个,都不用我操心。你大嫂那时候是追在你大哥屁股后头跑,这媳妇娶的一点都不费劲。你们姐妹三个,我就不说了。一个个的都能耐,利利索索的把自己嫁了……” “那再过两年,过两年,追在老幺后面的姑娘多了去了。只怕您挑花眼。”林雨桐说着,就拽着林妈出门,“走吧。走吧。去老赵家串门去。” 林妈顺手将把晌午烙的菜饼子端了一碗,“走!真是冤家。”她边走边念叨,“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姑娘。” 感情还不死心。 赵妈在家,见了林妈很客气,“这是给外孙子做的吧,还给我们送什么?” “拿着吧。”林妈将碗递过去,“白菜油渣的,又不是金贵的东西。如今也没人怎么稀罕这个了。” 说着话,赵婷就从里间出来,跟林雨桐一处说话。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赵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着急。” “你们都不小了,还要拖下去?”林雨桐就低声问道。 赵婷一叹,“我爸我妈肯定不乐意。但要是找一个拿死工资混日子的我也不乐意。”说着,就又问道:“我记得你认识杨柳,你知道她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吗?” 林雨桐摇头,“不是跟你是同事吗?” “人家早辞职了。”赵婷一叹,“去一家香港在北京的分公司,做公关小姐。一个月小两百。顶我小半年的工资。” 林雨桐咋舌,这工资确实不低。自己跟四爷两人加起来,也不到两百。大概还不及人家杨柳一个人挣得多。 如今的公关小姐,也算是外企的白领了吧。 赵婷又叹了一声,“我是没胆子去,还舍不得自己手里的铁饭碗。但就想着,自己没胆子,总能找个有胆子的吧。云帆,人不错,我也是真心想跟他处的。” 林雨桐点点头,“那这么着,云师傅的意思,要是你家里不乐意,就叫云帆先关了饭馆,去军工厂上班。你知道的,这样的厂子福利待遇还是不错的。” “那不行。”赵婷坚决的摇头,“饭馆一天挣得顶我半个月的工资。干嘛非得关了。这事我跟我家里说。” 里面林妈就劝赵妈道:“……你也觉得人家孩子好,这就成了。人家在那边也是有三居室的房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留给儿子留给谁。听说人家在大学里还兼课,在大学里还有一套四十平的屋子。住房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横竖不比别人强些。再说了,人家老子云师傅有大学问,想给儿子找个工作能有多难?不过是那孩子倔,饭馆肯定也挣得多。现在有钱,什么买不到。你这不是跟孩子较劲吗?” 赵妈叹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她就是看不上这种没正经工作,胡混的人。 赵婷就大声哼笑道:“如今中、央都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只见过嫌弃穷的,没见过嫌弃人家富的。” “是我经得多?还是你见的多?等到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有你哭的时候。”赵妈十分坚持。 这就是没法说了。 林妈跟林雨桐出来以后才道:“人家这么想也没错,就是看着老幺这折腾劲,我跟你爸都提心吊胆的。何况人家嫁闺女这么大的事。” 林雨桐看了林妈一眼:“……”观念这问题,不是三两句话能扭转的问题。 第390章 那个年月(119)三更 那个年月(119) 四爷此刻却坐在林大哥的办公室里。林大哥升为副厂长了,如今有自己独立办公室。 “……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林大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过来,我还这两天去你那边一趟。” “有事?”四爷端着茶杯子在手里,却没喝。 林大哥从办公椅上起来,坐到跟四爷旁边的沙发上。 “厂里想引进一套设备,如今集资了一部分,也从银行借贷了一部分,资金算是凑齐了。”林大哥不好意思的道,“但这跟外国人打交道……我们厂还真是……听说,你二哥做的就是进出口贸易?” 四爷点点头,“是!他们那个跟咱们这药厂还不是一码事。他们都是靠着部门的权力和资源做生意,只有赚的,没有赔的可能。” 林大哥眼睛一亮,“就是要这样的咱们才信得过。”他低声道,“你放心,厂里必然不会亏待……” 四爷就摆摆手,“又不是外人,何必见外。再说了,花的钱多了,大哥也为难。我二哥那边,虽说在公司里干,但是客户资源却在他手里握着。私下联系一二未尝不可。能省点是一点,也好叫大哥在厂里好做人。这次因为卖股份的事情,肯定也得罪了不少人。” 林大哥拍了拍四爷的胳膊,“那就什么都不说了。” 四爷就用林大哥办公室的电话给印昆打了个电话,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俩处理就行。 印昆一听是药厂,马上明白四爷的意思,“这是我心里有数,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护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四爷又问道。 印昆‘嗯’了一声,“成了。什么时候走,直接过来拿就行。” 这边挂了电话,林大哥才道:“二妹说去香港,竟然是真的?” “是,已经办妥了,随时能走。”四爷应了一声。 林大哥愕然,如今这去香港手续也很麻烦,没想到这竟然办成了。 所以,晚上林大哥陪四爷回来的时候,笑的多少有点殷勤。 四爷将事情跟林雨桐小声说了一下,林雨桐就朝林二姐点点头。 林二姐当时就笑了,“那成,过了春节我就走。” 林爸林妈脸上的神色不好看。作为老辈人,更希望孩子都留在身边。 “二姑,给我买一台游戏机邮回来。我们班同学的叔叔在美国,寄回来的东西可好了。”林小伟在一边吆喝。 林大嫂一巴掌拍过去,“哪哪都有你。赶紧看书去,马上考中学了,也不说着急。考不上重点中学……” “考不上重点中学,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完了。”林小伟阴阳怪气的学林大嫂说话,“一定要像你小姑和小姑夫一样,考上最好的大学……” “这熊孩子!”林大嫂瞪眼,“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别以为能接我跟你爸的班,咱们厂里是个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心没肺的,能把人给愁死。” 林大姐就接过话头,“小伟还算是好的,我们丹丹我才犯愁呢。学习就没学明白过。回回考试都刚刚及格,你说这愁人不愁人。” 雨生趴在四爷的背上,小声道:“是挺愁人的。她的题我都会做。” 四爷手放在后面轻轻的拍了雨生的屁股一下。林雨桐马上扫了一下这父女俩,雨生赶紧缩着脑袋钻到四爷背后去了。 林雨桐心说,你怎么不说,你们受的是什么教育。不管是云师傅还是何田,有些大学想请过去讲两节课都请不到。你们天天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再要是学不好,那就真是脑子的问题了。 林妈不赞同的道:“你也别狠命的逼着孩子。这不怨孩子,你原来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一看书就头疼,这会子逼着孩子做什么?” “妈!”林大姐不愿意的道,“我跟他爸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还能不长点教训。说什么,也要培养出个大学生来。听说,厂里引进新机器,能上机器的都得是高中毕业。像是我跟大嫂这样,幸亏不在车间,要不然都得退下来。现在都这样,以后呢?” 林爸叹了一声,“那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人擅长学习,有些人不擅长。那你非逼着孩子学孩子根本不擅长的,这不是……犯蠢么?” “她又不比别人少长了什么。”林大姐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耷拉着小脸的闺女,“人家都能行,她凭什么不行?” 得!又绕回来了。 大姐夫倒是看了林大姐一眼,心疼的把丹丹一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再说了,孩子还小,开窍晚也不定。急什么?” 林妈跟林大嫂把饭往桌上摆,回头就道:“你们小的时候,只想着叫你们吃饱穿暖就行了。那时候觉得孩子吃不饱多可怜呐。如今,逼着孩子学,孩子看着比你们那时候还可怜。这世道是越变越好了,可这其实也是越过越累了。”连孩子都过得累。就怕跟不上这世道变化的脚步。 这话也是大实话。 林雨亭抱着一提啤酒进来,就笑道:“行了,别说我们丹丹了。真不放心,就自己多挣点,给孩子留着。” 说着就把啤酒打开。 四爷拿了一瓶喝了一口,“嗯!如今这啤酒是比散啤味道好些。” 林大哥就点头,“好家伙,那时候一听卖散啤的来了,就端着个饭盆去买。如今这瓶装的好多了。不过,要比起来,还是比不上人家那扎啤。我们去美国的时候,在香港转机的。那边是扎啤。” 林雨亭就接话道:“好一点的饭店如今也有。就是太贵。” 林爸嫌弃的道:“还不都是一股子马尿味。我一点都喝不出好来。” 等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孩子回到印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林雨桐就揪着雨生单独训斥,“丹丹是姐姐,你怎么能笑话人家?在那么多人面前小声嘀咕,虽然人家听不见,但不能说你就有礼貌。” 雨生撇撇嘴,“我没笑话她。我跟她说,我能教她,她就恼了。把课本收起来不理我了。” 熊孩子!要是我,我也不理你。就显得你能耐是吧。 伤人自尊了,还不自知。真是愁死人了。 “要是晓晓拿着你的课本说,说她能教你,你是什么感觉?”林雨桐问道。 雨生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我会觉得我妹妹咋这么聪明呢?” 林雨桐瞪眼,瞬间就卡壳了。看把你大度的。 还要说话,就听老爷子在楼下喊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先叫孩子睡吧。” 这又是哪个小子却请了老爷子当救兵。 林雨桐只能应了一声,“先去睡觉,明天咱们慢慢说话。” 四爷看着雨生出去才从外面进来,“你说的对,孩子在人情世故上,差的有点远。” 结果林雨桐第二天忘了这码事了。但四爷一直都没忘。 这天孩子放学,饭已经做好了。 四爷通知,以后的晚饭都晚半个小时。用这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给孩子讲论语。 晚上睡下才对林雨桐道:“你看弘晖和弘昀,哪怕是弘昭,人情世故上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书是好书,就看怎么去读它。” 有成功的例子在前,林雨桐没有反对的理由。 四爷叹道:“净口,修身,齐家,治国,而后才能平天下。这净口,就是要修口德,也就是要会说话。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能说的话又该怎么说?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在面对不同的人又得说不同的话。说话的语气,神态,措辞,都是有讲究的。这也是一门学问。半点马虎不得。” 林雨桐伸手抱住四爷的腰。那天大嫂和大姐望子成龙的心态,叫林雨桐还有些不适应,觉得逼孩子太紧。其实轮到自己家,也是一样的。“爷看着教吧。”像是雨生这样肯定不行。 于是,包括江淮在内,都要争取在学校将作业写完。回来上半个小时的古汉语课程。然后吃饭,吃完饭走着去云师傅或是何田家上外语或是音乐课。然后跑着回来。梳洗完,去描红两张。时间差不多就九点了。上床睡觉。 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放寒假的时候,林雨桐带着孩子去了乐器行,去买小提琴。一把小提琴才八十六快钱。 老爷子不喜欢西洋的乐器,“学二胡都比那劳什子强。” 梅抗美就笑道:“这您就不懂了。现在的孩子对咱们那老一套可没兴趣。” “那都是国粹。”老爷子气哼哼的,“回到我找一个会拉二胡的回来,你们跟着学。”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说话。两人都会古琴,但却从来没想过拿那个去教导孩子。 这玩意不好解释。 但要是老爷子非叫孩子学二胡,他们也不反对。 只是这时间上……林雨桐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孩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是不是课安排的有点多了?” 第391章 那个年月(120)一更 那个年月(120) 尽管今年印辰两口子没回家,但是老爷子还是很高兴。 “……大哥调到羊城军分区了。高升了!”梅抗美笑道,“如今那边可是发展的前沿阵地,意义可是不一样的。” 这边话还没落下,那边电话就响了。 紧跟着四爷就叫林雨桐过去。 “大哥的意思是,要把江淮接过去。”四爷小声跟林雨桐商量。 那当然好了,孩子还是要跟着爹妈生活的。 羊城如今发展的很快。这个发展是各个方面的,教育当然也不例外。 “有条件了,当然还是跟着父母一起好了。”林雨桐没有阻拦的理由。虽然这孩子挺乖的,养了两年也养出感情了,怪舍不得的。但是也没留着人家孩子在家里不让走的道理。 江淮自己都有些忐忑,毕竟又是一个新环境。 “去吧。你爸妈算是安顿下来了。”林雨桐摸着这孩子的脑袋,“放寒暑假,甭管你爸妈能不能回来,你回来就成。现在交通这么便利。电话也方便。” 江淮小声道:“说不定不习惯呢?” “不习惯也回来。”老爷子在一边道,“你二叔,还有你林家舅舅,哪一个月不跑一趟羊城。” 江淮这才点点头。 没过正月十五,印昆就带着江淮南下了。 大人还罢了。雨生拉着江淮不让走。夜生扭着脸,别扭的不说话。震生倒是小声的跟江淮约定他们相互通话的时间。 好半天,才把三个人扯开。 老爷子对林雨桐抱歉的道:“老大两口子也是混账,孩子说要走就要走。叫你们跟着受了两年的累。”白辛苦了一场。跟着悬心了一场。 林雨桐知道老爷子怕自己心里有想法,就笑道:“瞧您说的。江淮这孩子重情,还能忘了我这三婶?” 但不管怎么说,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一下子叫人不习惯起来。至少自家这三个孩子出门,林雨桐就不怎么放心了。 这不,早上起来,说是去公园跑步,不用四爷和林雨桐跟着。 林雨桐还以为老爷子也跟着去了,也没勉强,起来跟印薇去厨房做饭了。 谁知道一锅粥还没熬好,三个怪叫着从外面跑了进来。 夜生最利索,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声,“妈呀!吓死我了。” 说着话,就把羽绒服往下脱。靛蓝色的羽绒服上面还沾着雪沫,他也不知道拍。就顺手把羽绒服往沙发的扶手上一扔。 后面紧跟着震生拉着雨生进来,“就你跑的快。你倒是顾着点我们?” 夜生呵呵直笑,“我都吓蒙了。” 雨生把围巾往夜生身上一扔,就往厨房跑,“妈!妈!” “在呢?”林雨桐还以为这三个又放炮仗去了,看见他们都不爱搭理了,“在呢?怎么了?又把炮仗埋在雪里点着了?又炸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雨生边走边解衣服扣子,“才不是。是公园里,可多人躺在地上,奇形怪状的。我们还以为人死了呢?吓死我们了?” “胡说八道!”林雨桐白了这熊孩子一眼,“这大冷天的,外面的雪多厚啊。躺在地上?当人家傻了?你这是把你妈我当傻子了。” “哎呦!我的妈!您怎么就不信呢?”雨生一把抓住林雨桐的手,放在她的小胸脯上,“你摸摸,摸摸……是不是还在跳?”雨生眨着大眼睛看林雨桐。 是跳的厉害。 “谁跑一圈心跳都快。”林雨桐一把把手拿开,“我这还正做饭呢。满手都是油,那白毛衣经得住这么蹭?”她指了指一边,“去择一把菠菜去。” 印薇端着盆子从外面进来,就笑道:“不怪孩子们吓一跳,我刚开始的时候也被吓一跳。那是人家练气功呢。什么奇怪的姿势都有。躺在地上算什么?有的还躺在楼梯上练气功呢。不知道的人吓一跳的多了去了。” “练气功?”林雨桐一愣,“什么时候又刮起这风了?” 印薇笑道:“早了,以前没这么邪乎。如今啊,不光是老头老太太,就是年轻人也不少,信这个的人多了去。” “这可真是干什么都起哄。”林雨桐不由的想起以前,确实听过这气功全民热。看来如今这浪头就起来了。 雨生将菜择好,就要放在水龙头下洗,印薇一把拿过来,“水凉,可别沾手。出去玩去。” 雨生顺便拿了抹布就往出走,“这气功灵吗?” 印薇瞧见雨生眼里有活,就笑道:“灵不灵的咱也不知道的。有些人信的真,觉得是挺灵的。反正咱们是没见过。” 从厨房里看过去,见雨生在擦外面的茶几,夜生拿着扫帚扫客厅,震生拿着拖把在后面拖地。 印薇就笑道:“你说你们两口子,家里有保姆,干什么叫孩子动手?” 林雨桐朝外面看了一眼,“保姆也要回家过年的。就像是现在,咱们不动手行吗?”不过,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你们真舍得!”印薇朝外看了一眼,就见晓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奶瓶喝。“看来晓晓也得教一教了。” 等到印昆回来,一家子知道孩子安全送到了。那边的环境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安心要回所里。 坐在回去的车上,林雨桐就笑,“估计那孩子且得适应一段时间。光是听人家说话,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明白的。” 四爷笑了一下,“孩子小,学什么都容易。”说着,对后面那三个道,“以后常写信,也省的他在那边孤单。” 结果话说完,后面那三个半点反应都不给。林雨桐一扭头,见三人坐在后座上,摇头晃脑,耳朵上带着耳机。 “随身听?”林雨桐瞪眼,“你二伯又给你们买随身听了?”说着,拍了一下座位的靠背。 震生将耳机一摘,才赶紧道:“妈,你刚才说什么?”他把耳机往随身听上一缠,“二伯买的。给我们学外语的。” 林雨桐的手一伸,震生就赶紧往回一缩,“妈,可不能没收。二伯真的带了很多英语磁带的。” “我看看。”林雨桐瞪眼。一个老版的随身听,自己能有多稀罕?瞧这小气劲的。 震生这才递过来,夜生将他的耳机塞给震生一个,继续摇头晃脑。 林雨桐接过来,还真是索尼的机子,放在耳朵上一听,“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亮你我……” 一剪梅? 林雨桐挑眉,将随身听还给震生。 什么年代的人,干什么年代的事。这个是绝对不应该阻拦的。 “不要带的时间太长,对耳朵不好。”林雨桐叮嘱了一遍,就不再关注了。 四爷笑道:“电视是越做越大了,录音机是越做越小了。还真是越来越方便了。” 林雨桐就想起以前扛着录音机满大街跑的小伙子,觉得特逗。以后,有这玩意的,谁还费那个劲。 两人这次回来,开着小面包车。 这辆车两人征用了。林雨亭需要,就再去买去。 反正进城老叫人接,挺不方便的。 等小芳过完年来上班,林雨桐就彻底轻松了。除了守着几台电脑看书,别的什么也不干啊。 这天晚上回来,林雨桐好容易想早睡一会,就见四爷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雨桐把门关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到跟前,四爷就睁开了眼睛。反倒把林雨桐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呢?这吓人劲的。” 林雨桐捂着胸口直喘气。 四爷赶紧拉住林雨桐,“是我不对。吓着你了。”说着,就抚了抚林雨桐的背,“没事!没事!” “您这干嘛呢?”林雨桐看着四爷依旧盘着的腿,“我还以为您入定了呢?” 四爷就哈哈直笑,“练气功又不是参禅,我入的哪门子定啊?” 气功? “这玩意就不能信。”林雨桐哭笑不得。您真是什么潮流都要跟一次吧? “我也不信。打把势卖艺的把戏我见的多了。”四爷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这不是如今都讲科学吗?现在很多报纸主流媒体都宣传这个事情,我不试试怎么行?” 林雨桐语塞。见他重新盘腿坐下,顿时就不好了。 “您要练,也行。”林雨桐跟四爷面对面的盘腿坐下,“我这里的气功功法,比他们这卖大力丸的强多了。您按着我的口诀做。” 四爷也没问,“你说,我听着。” 林雨桐以前从没想过将武功什么拿出来过。一是环境不允许,那样的背景下,伸胳膊伸腿,不小心就被当成特、务了。二是,估计离开了特定的环境,根本就练不出什么来。就跟弘晖弘昭一样,练了一辈子,也就是比别人强些。至于什么飞檐走壁,轻功无双,呵呵,根本就别想了。她其实自己都知道,根本就练不出来。 如今嘛,只当是强身健体了。总比坐在这里打坐,练什么狗屁气功强吧。 第392章 那个年月(121)二更 那个年月(121) 坚持了三个月,林雨桐才有了一点点微弱了感觉。不得不说四爷是一个特别能耐下心坚持的人。虽然一天接一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林雨桐将手搭在四爷的手腕上,就不由的挑眉。其实跟自己差不多。 “爷也感觉到了吧?”林雨桐轻声问道。 四爷点点头,“一点点而已。” 林雨桐低声道:“能有这一点点,我都很意外了。” 四爷看着林雨桐半晌都没有说话,猛地一把将她抱住,久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林雨桐有点懵,脸埋在四爷的肩窝,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小心的问道。 四爷将林雨桐越抱越紧,“要是下一辈子没有爷……你也要好好的。” 这是猜到了自己的情况了。 林雨桐突然鼻子一酸,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四爷一下一下的抚着林雨桐的背,“一个人有这样的机缘,就得珍惜。要是下辈子没爷陪着你,你也要好好的……慢慢的忘了爷,你才能过的好。” 林雨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一下子坐起身来,双手打在他的肩膀上,“胡说什么呢?你胡说什么呢?我哪也不去!也不许你去。” 没有你,漫长的生命对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就是比你好,那个人也不是你。 林雨桐只要想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心就跟被挖了一样。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孩子似得嚎啕大哭起来。 四爷一下就懵住了,由着她拍打,“快别哭了,吓着孩子了。爷就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陪着你还不行。永远都陪着你还不行?快别哭了。”说着,就使劲把人抱住,“就是随口说说……” 正说着,门就被推开了。 三个孩子脸都变了颜色,显然是都被吓坏了。 雨生都快哭了,“我妈这是怎么了?”说着就看四爷,“您这是要跟我妈离婚吗?” 四爷哭笑不得,“离什么婚啊?你妈这是做噩梦了。” 林雨桐哭的直打嗝,抓着四爷的手不放,“你哪里也不要去。哪也不要去。” 跟个孩子一样无措。 四爷当着孩子,有些话又不好说,只能一下一下拍着林雨桐,“我不去。我不去。哪里也不去。”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情况明显不对。 震生去卫生间拧了毛巾来,要给林雨桐擦脸,“妈,我们都在呢。能去哪啊?梦魇着了。擦把脸醒醒。” 四爷接过毛巾,“你们先出去,你妈这里有我呢。” 夜生一把拉住要反驳震生和雨生,出去了才道,“咱们在里面,妈该不好意思了。” “肯定是有事。”震生小声道,“我就没见妈哭过。” 雨生一个人靠在客厅的墙上,“你说,是不是爸爸要跟妈离婚?” “不能!”兄弟俩赶紧喊道。 “那妈怎么哭成这样了?”雨生看着两人,然后哼了一声,“要真是离婚,我跟着妈过。负心的男人不能要。” 夜生切了一声,“我们肯定跟着妈和你过,要不然你们两人女的,怎么办?” 震生瞪了两人一眼,“别胡说八道的。不可能有这事。爸爸办公室也没进年轻的小姑娘。” 四爷在里面听见,满脸的黑线。 “行了!快别哭了。”四爷轻声道,“爷是真害怕……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 林雨桐只觉得苦的一塌糊涂,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爷叹了一声,逗她道:“爷也不是以前的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嫌烦啊。” 林雨桐看着四爷,“不嫌烦。到哪也忘不了……除了你谁也不行。” 四爷将人抱在怀里紧了紧,“那可怎么办?你说,那可怎么办?” 谁能保证下一辈子还能守在一起。连她自己心里只怕也没有什么谱吧。 “陪着我。”林雨桐固执的道,“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着我。” 四爷一下一下的摸着林雨桐的头发,“好!爷陪着你。” 可这哪里是自己的承诺能作数的?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抱着,直到林雨桐困极了睡着。 第二天,四爷给林雨桐请了两天假,一双眼睛肿的根本就不能见人。 林雨桐在孩子们上学,四爷上班以后,打发小芳去买菜。 她时隔多年,又一次身体进了空间。 空间还是老样子,半点都没有改变。 她重新试图跟公司联系,可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自己真的跟那些消失的同事一样,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了? 应该不会吧。 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看来要么是时机不对,要么就是采集的能量不够。这却不是自己能改变的。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林雨桐赶紧出来。 “怎么样了?”四爷推开门进来,“头疼不疼?” 林雨桐摇摇头,“不疼了。”说着,就过去,又挂在他身上,“爷,我跟你一样,也回不去了。除了你,我谁也没有了。” 四爷身子一僵,认真的看林雨桐。继而慢慢的松弛了下来。“那以后,不管爷去哪,都带着你。” 林雨桐这才窝在他的肩窝里笑了。 这次的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 两口子是揭过去了,但是三个孩子显然没能揭过去。这两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的。吃饭的时候,很少夹菜,都是不停的打量两人的神色。 “吃饭吧。”林雨桐将菜给他们扒拉到碗里,“看我干什么?” “你们还离婚吗?”雨生小声问。 林雨桐一巴掌拍过去,“你就不能盼着我们点好了?” “那妈你哭什么?”雨生揉着胳膊小声道。 “梦见你们都是不孝子,等我们老了,就剩下我跟你爸了。”林雨桐睁着眼睛糊弄孩子,“养你们能有什么用,我能不伤心吗?” 震生笑道:“您真是的。我们将来哪里也不去,就守着你跟我爸过日子。这总行了吧。” 夜生摇摇头,“一个梦还当真?妈,你这心态怎么还跟五岁的孩子似得。” “您放心,您害怕两个弟弟娶了媳妇忘了娘,您不是还有我吗?将来我不嫁人,只在家里守着你跟我爸。”雨生无奈的摇摇头,“遇上这么粘人的妈,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林雨桐哼了一声,“你还是嫁了吧。在家里我更得愁死。” 四爷就跟林雨桐笑道:“你知足吧。人家三个都商量好了。要是咱们离婚可都是要跟着你,都不打算要我了。” 林雨桐一愣,“真的?”然后看着三个孩子笑,“成!还算有良心。”说着,将酱牛肉给三个孩子分了,“不过你们放心,我跟你爸离不了。” 说完,才愣了半天,问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离婚不离婚的?” “妈,你现在真是什么都不关心了。”雨生咽下嘴里的菜,才道:“咱们原来斜对门的张叔和周姨就离婚了。” 是说张革新和周平。 “这俩离婚了?”林雨桐看四爷。 四爷点点头,“离了。周平将人家女学生给打伤了,故意伤人拘留了。张革新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将人给保出来了。不过也算是鸡飞蛋打了。这边离了婚,听说,那边那个女学生家里给办了留学,自费留学,马上就出国了。” “啊?”林雨桐一愣,“这事闹的。” “我们班俩同学的爸妈都闹离婚呢。”震生摇头道,“他爸嫌弃他妈是农村来的。农村来的怎么了?嫌弃人家是农村的,当初干什么结婚?” 林雨桐一叹,这事跟孩子们说不清楚。当年,有多少人都是以为会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呢。谁会想到后面的事。 “还有一个同学,原来跟她妈在农村。这个学期才转学来,跟着她爸过了。他爸另外娶了个后妈。”雨生又道。 林雨桐看向四爷,“下面兵工厂的人吧?” “嗯!当年安置了不少知青。”四爷点点头。 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敲门。 小芳放下碗去开门,进来是苏杭,蒋师傅,还有老苏。 原来三人是来看足球赛的。所里就自家的电视最大。而且是彩色的,看起来爽。 “今晚上,跟香港队踢,怎么着也能踢他四五个吧。香港队是弱队啊……”苏杭往沙发上一坐,就道。 蒋师傅摇头,“四五个太过了,能踢两三个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 林雨桐就给了夜生几块钱,“下楼去,找李师傅买一提啤酒上来。”说着,又叫小芳,“炸一盘子花生米。” 男人们在一起看球赛,酒是少不了的。 震生和雨生马上就跑出去了。 这边老苏就客气的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苏杭不等林雨桐和四爷说话,就笑道:“一起看才热闹呢。” 林雨桐心说,可我对足球可真心没什么感觉。 电视的声音大,林雨桐也没看进去书。就躺在床上歇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砰’一声响。林雨桐一下子坐起来,心道,肯定是酒瓶子碎了。 得!这肯定是输球了! 第393章 那个年月(123)三更 那个年月(122) 雨生推开门进来,跳到床上,“妈,你快去看看。我爸摔瓶子了!” 啊? 林雨桐一愣,她还以为是别人呢。怎么四爷也变球迷了? 我的爷嗳!您这可真是好样的。连足球您都迷上了。 好像在哪您都能找到乐子。 林雨桐不仅没生气,还觉得四爷咋能这么可爱呢。 “二比一,香港队胜了。”雨生摇头,“又无缘世界杯。” 林雨桐心里笑,很多年以后也就去世界杯溜了一圈,再也没进过世界杯。不提也罢。 因为这个,她一点都不想培养自己最足球的爱好。 直到躺到床上,四爷还愤愤的,“踢的都是什么玩意?” 林雨桐就给他顺气,“成了,当不得真的。” 第二天还听说,球迷不满意,闹事了。 林雨桐心说,这还真是一个叫人疯狂的游戏。 胖婶就道:“我们家两小子砸了家里的暖水瓶,心疼死了我的。你说说,二十多个小伙子追着一个球玩,到底有个什么趣?气死我了。” 等林雨桐忙完考研,孩子们也放了暑假了。 印辰打电话来,叫自家这三个去羊城过暑假。 林雨桐还有些舍不得,老爷子也舍不得。但是三个孩子乐意啊。 去了那边就不用没完没了的学这个学那个了。 “妈,听说那边发展可快了。我想去看看。”震生拿着半根黄瓜边啃边跟林雨桐念叨,“江淮哥说那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北京虽然也有,但是跟羊城比,感觉应该还是不一样的。” 四爷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放,“要不就叫去吧?大哥在那边,出不了岔子。见识一下也行。” “咱们俩谁能请假去送?”林雨桐皱眉道,“就他们这皮实劲,我就怕大嫂管不住他们。大哥大嫂也忙。” “妈,我看着弟弟。”雨生挤过来,“真没事。” 林雨桐看见她的样子就先皱眉,“你最娇气,还照看别人?” 夜生嘻嘻笑着从门外进来,“我爷爷说我们可以去。” 又去给老爷子打电话了。 四爷和林雨桐再担心,还是将孩子交给印辰和林雨亭,由着他们送去了羊城。 两人干脆给小芳放了假,叫她给她对象帮忙去。过一段时间二人世界。 今年夏天有空调,一点也不热。 林雨桐考完试了,没事了,两人也轻松了一点。电视台正好放四世同堂。 她也有时间陪着四爷看了。 四爷看的着迷,“这电视剧就这点不好,每天晚上就这一点。真是急死个人。” 两人下了班,偶尔还会去附近的山里转转。四爷竟然用石子能打中野鸡了。还真是意外的惊喜。虽然力道小,但是伤了的野鸡,好捉着呢。 等暑假过了,空间里存下不少野鸡野兔。 孩子们八月底才回来的。回来不光没瘦,一个个的还胖了一大圈。 “那边跟京城完全不一样。”雨生将一条裙子给林雨桐,“妈,你试试,这是给你买的。” 四爷把玩着孩子给的电动剃须刀,就笑道:“怎么不一样?” 夜生哈哈的笑:“就是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身上的五百块钱,我们暑假过了一半就花光了。不过,舅舅和二伯都给了一千,大伯也给了我们不少。要不然真的不敢出门了。” 四爷和林雨桐都不是身在乎钱的,但这会子听到她们花了这么多还是吓了一跳,“怎么花的?” “那边有很多好吃的。”震生掰着手指头,“早上从喝早茶开始算起,一直到晚上的海鲜烧烤。叫人管不住嘴,我们什么都没买,吃饭就花了可多了。” “那边的好酒店,还带着游泳池。我们想游泳,就去酒店开房间,然后就能游泳,可舒服了。那泳池跟大院的俱乐部里的泳池可不一样。干净!”夜生的表情很陶醉,好似还在回味一样。 “人家都穿的可时髦了。像是妈这样的职业女性,都是穿着套装,化着妆,美着呢。”雨生又递给林雨桐一套化妆品,“光是这一套就花了六百多。说是法国进口的。” 林雨桐心道,自己的半年的工资,都不够这一套化妆品的。怪不得人的心理慢慢的不平衡了。很多政府机关的人宁愿下海。她拿着手里的裙子,“这裙子多少钱?” 夜生拉了林雨桐去试,“花了三百多。妈,你也该捯饬捯饬了。” 加起来一千,怪不得钱不够花。都是名牌呢。 “我跟你爸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一点,你们是真能败家。”林雨桐顺势进了卧室换衣服。这夏天都过去了,能穿几天? 就听雨生在外面笑道:“小舅舅的生意有咱们的股份,你当我们不知道?二姨在香港的药品公司就是咱们家的。听说,二姨请了个洋人经理,如今生意都做起来了。我们都知道。” 四爷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雨生就不吱声了。 林雨桐穿了一套粉色的套裙出来,雨生赶紧拿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出来,放到林雨桐的脚边,“妈,快换上。您换上,肯定比那些模特还好看。” 模特?哟!如今都有模特了。 四爷扶了林雨桐换鞋。 两人都是哄着孩子玩呢,到底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好看!”雨生围着林雨桐看,“我就说,我挑的衣服妈穿上肯定好看。” 夜生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件黑色的一步裙好看。你们非不买。” “好看什么啊。”震生不赞成,“那就是舞厅的三、陪小、姐才穿的。” 雨生就跟林雨桐比划,“……那裙子紧绷绷的,刚遮住屁股。我说那裙子妈肯定不会穿……” 夜生就插话,“在家里穿就行了。给爸爸看又没关系……” 林雨桐哭笑不得,“都滚蛋吧。你妈我整天坐在办工桌后面,穿给谁看?” 四爷就招手,叫三哥孩子到跟前,“听这意思,你们去的地方不少。连三、陪小、姐都知道了。” 三人马上缩脖子。 四爷也不恼,“看来我得跟你们大伯打个电话了。” “爸!”雨生赶紧凑过去,“大伯接到命令,下部队了。大伯母那边要进口什么国外的医疗设备,忙得恨不能住到医院。家里一个警卫员,一个保姆在。” 所以,没人顾得上管,你们就野去了。 “带着我们的哥哥也不是外人,好像是徐爷爷的孙子。说是自己人。”震生小声道,“那位徐伯伯说两家是故交。” 何止故交。 四爷点点头,这简直都快成世交了。 “还去舞厅这些地方了?”林雨桐坐过去,问道。 夜生赶紧摇头,“没有。我们吃夜宵回来,路边摊上坐了很多穿的少的……才知道那是三、陪小、姐。”说着,就又问四爷,“三.陪,都是陪什么?京城有吗?” 林雨桐:“……”光鲜与污秽共存。这就是代价啊。 “行了,钱也花了,世面也见了。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了。”林雨桐打岔,她起身收拾凌乱的东西,“赶紧收拾书包,过两天就开学了。” 三个人的作业都没写。 就听见三人‘嗷’的一嗓子,撒丫子就往屋里跑。这两天可算是消停了,疯狂补作业中。 “妈,爷爷姑姑他们的礼物,我们都给了。给姥姥家的礼物,还没送呢。你看看那个红色的包,里面有一件蓝裙子,是给小芳姐的。”雨生在屋里喊了一声。 小芳从厨房,冒出头,“还有我的呢?” 林雨桐就笑着翻出来,递过去,“是连衣裙,今年怕是穿不了几天的,明年再穿。” 小芳美的不得了,“这得多少钱呐?” 听了孩子们说了南边的情况,四爷又熬了几晚上,写文章。 之前断断续续的,有四五篇文章都发表了。甚至有两篇上了内、参。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现在即便没有张教授的推荐,也都能顺利发表。 而林雨桐进入了研究生阶段。每周上一次课,林雨桐安排在了周五的下午四点到六点。周末反正要回城里的。干脆周五就往回走。 周五上午,四爷就把一周的事情做完。孩子的时间也得配合着来,请周五下午的假。然后一家人赶紧吃饭,一点准时往城里赶。 一般能在三点半将林雨桐送进教室。然后四爷带着三个孩子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书。等林雨桐下课。 晚上带着孩子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家。 “你说,咱们的工资又少了二十块钱吧。”林雨桐问道。 四爷就笑,“横竖咱们不指望工资过日子。” 震生就不明白,“请假扣工资?爸爸不是把活都干完了吗?” 林雨桐回头看了三个孩子,扭身趴在椅子的靠背上,“以前你爸读研究生,按规定工资降一级,就是少了十八块钱。也就去年,我跟你爸是满额的工资。今年妈妈又上研究生,又得少十八块钱。你爸请假,就算是有云师傅在,也得扣个几块钱。这还不算奖金。这两年估计是领不到奖金了。” “这工资也太低了。”夜生撇嘴,“人家羊城酒店前台的服务员,一个月都不止这一点钱。你们这怎么也属于科研单位吧。差距也太大了。” 雨生一叹,“要真靠着工资,我们就得跟我们班的同学一样了,能有两身换洗的衣服就不错了。很多都是衣服脏了一洗,赶紧晾干了再穿,连换洗的都没有。” “那不是买不起,那是习惯了节省。”震生反驳了一句。 第394章 那个年月(124)一更 那个年月(124) 小屁孩,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大人的话,一个个的从他们嘴里说着,还真有些老气横秋的意思。 林雨桐忍笑,解释道:“我跟你爸的工资都不算低了。大学教授一个月才一百二十块钱,大学讲师一个月八十块钱。你们说说,我们的工资其实都跟人家副教授一个级别了,还低吗?” 雨生又一副大人的样子一叹,“怪不得人家都说,以前是知识越多越g,如今是知识越多越贫穷。这不公平。” 震生也坐起来,下巴搁在椅子背上,问道:“爸,你说着公平吗?” “不公平。”四爷边开车边笑,“但这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一步到位,整齐划一是不可能的。社会进步嘛,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那干嘛非得牺牲你们?”夜生皱眉道。 四爷头也不回,“咱们也有选择的权力嘛。咱们家参股的生意,不就是另一种选择吗?就像是你小舅舅,不就下海了。但是像是你大舅和大姨他们,不就继续选择捧着铁饭碗吗?我觉得,社会进步不进步,就是看有没有给大家选择的权力。” 三个人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第二天,孩子们自己去玩了。林雨桐和四爷去了药厂,听说那边的新机器回来了。 林大哥可算给厂里一件大事,如今正春风得意。 还没说两句话,就听见想起了什么声音,‘嘀嘀嘀’的没个消停。 林雨桐往林大哥身上一瞧,好家伙,bp机。 “我说大哥,你现在可是牛气冲天了。”林雨桐挤兑道。 林大哥摆摆手,“你就别挤兑你大哥我了。这是厂里配的。要不然,咱们哪里用的起这玩意?”说着,就起身回电话起了。 等打完电话才对四爷道:“你们也该配上这个了,多方便啊。前年上海就有了这玩意。现在京城也有了。就是入网费,还有月租费太贵。入网一百八,月租五十。这要不是厂里给报销这费用,还真用不起这玩意。我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一个月交五十用这个,还是拉倒吧。” 四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就笑道:“那如今厂里的福利还真是不错。” “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这都是必要的配置了。”林大哥笑着看屁股下的沙发就道:“老幺也发了一笔,厂里要更换办公家具,我交给老幺了。你们瞅瞅,这沙发是进口的,可是软和舒服了。” 林雨桐心道,这新设备还没投产呢,领导先给自己办了福利了。这么糟蹋下去,就是再怎么更换设备,也都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厂的问题。再加上,厂里养了太多的闲人,迟早都会被拖死的。 来之前,她还想找机会去车间看看。现在嘛,真的不必要了。 说了一会话,四爷就起身告辞,“我们来就是怕我二哥那边有什么办的不妥当的,叫大哥不好意思开口。如今看着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林大哥又说了一圈感激的话,“晚上咱们去酒店吃饭。那里是厂里的定点招待单位。把你二哥也叫上,厂里正要感谢他呢。” 四爷也没推辞,就应了下来。 出了门,林雨桐才道:“再大的家业,也搁不住这么败家。” 到了家,林爸又开始絮叨,“如今这厂里……没法说,下面的人都开始骂娘了。听说,这次又是拖了什么关系要买小轿车更换厂里的吉普,说是叫什么……桑塔纳。你们说说,厂里能有多少钱这么糟蹋?”说起这个,他就对林大哥不喜了起来,“当了个副厂长,一天的正事不干。今天请这个客户吃饭了,明天要去拉那个关系了。这都是干的什么?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如今这世道了。” 晚上,到底是跟林大哥一块去吃饭了。 林爸林妈说什么都不去。林爸哼笑一声,“我怕吃下去,叫人戳我们脊梁骨。” 林雨桐就笑道:“咱们不叫大哥请,叫老幺请,还不行。咱可是花自己的钱。” 林雨亭就笑道,“对!爸妈,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林妈又哼了一声,“谁请也不去?好几伙,一晚上好几百,我跟你爸的退休工资,一年才多少。吃了不消化。你们自己去。” 林大姐催他们出门,“都去吧,,我陪着爸妈在家里吃。我们晚上炖鱼,伙食不差。” 这就没办法了。 林雨亭只得对里面的丹丹道:“一会小舅舅给你带蛋糕回来,好不好?” 丹丹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点。她想去,但是妈妈让她写作业,说什么也不同意。 晚上的京城,有些地段还真是灯火通明。酒店里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坐着电梯上了三楼,出了门,就是红色的地毯铺路,一个包间挨着一家包间,生意十分火爆。 里面一个大圆桌,能坐十八个人。林大嫂就咋舌,“还真是,以前我家里的表叔从香港回来请客的时候,我听说,也是在这酒店。那时候就几盘炒肉丝,就吃的人嘴里流油。哪里比的上现在……”说着,她抖了抖菜单,“总是不必香港差了吧。” 林雨桐点点头,这些高消费的场所,其实不管是菜色,还是服务,都已经很接近香港了。 光是服务员笑容满面,就叫人舒服。 一顿饭吃了小两百,这还是克制着没喝酒的关系。 “贵的不是菜,都是酒。”林大哥笑道,“有那xo,我的天呐,简直就是天价。” “咱们自己人吃饭,吃好就行。酒就是个意思,一人一杯啤酒刚好。”印昆客气的道。 这段饭林大哥是打着感谢印昆的名义吃的,也算是小fubai了一把。 回了印家,孩子都睡了。就老爷子的书房还亮着灯。 三人过去,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回来了。老爷子却看向林雨桐,“刚才香港那边打来电话,是你二姐,叫你给她回一个。”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大晚上的,二姐应该是有事。 四爷和印昆就顺便也坐下了。 电话才打过去,对方就接起来了,“喂……”是林二姐的声音。 “二姐,是我。”林雨桐低声道。 “去哪了?这么晚回来。”林二姐兀自抱怨。 林雨桐靠在桌子边上,“跟大哥大嫂吃饭去了。怎么了?有事?” 林二姐低声道:“你这边这个公司,当初说好了,只是放在我的名下。我看迈克处理的还不错,就叫他先管着。我呢,还有点积蓄,想开一家化妆品公司。” 林雨桐应了一声,“行!你……”说到了一半,林雨桐猛地想起什么似得,赶紧问道,“二姐,你先别忙着做什么化妆品。我问你,香港的房地产如今的行情怎么样?” 电话沉默了半天才听见林二姐的声音,“你不问,我还真没注意,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楼市大跌!” 林雨桐猛地站直,“那这段时间,什么也别干,就投资房地产。” “有谱吗?”林二姐在那边问道。 “有谱!”林雨桐失笑道:“去年中英联合公告发表了,好多香港人都害怕政策有变,不少人都打算移民……” 林二姐在那边打断道:“我听不懂这里面的道理。我按着你的意思办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才挂断了电话。 印昆问道:“真有谱?” 林雨桐点点头,“香港人心乱是暂时的,国家也不会叫香港的经济滑坡的。房地产,只要不贪心,见好就收,短期内,资产就能翻上一翻都不止。” 印昆顿时就一愣,“行,我知道了。”看来也打算掺和一脚。 日子好像还没怎么过呢,大雪就降下来了。 孩子多了一个乐趣,就是拍照。印昆给三个孩子从日本托人买了一个傻瓜相机。 这东西马上成了三个孩子的新宠。不仅拿到学校去给老师和同学拍照。还在家里给林雨桐和四爷拍照。连小芳做饭的样子,都不知道拍了多少。 这不,晚上了,震生和夜生在卫生间洗澡,雨生拿着相机偷偷摸摸的进去,连着‘咔咔咔’几张。顿时,屋里就是尖叫声。 这是又闹起来了。 “你们小心点,摔坏了可没有第二个了。”四爷从客厅路过,警告了一句。 “爸,你看看我姐。”夜生告状,然后又瞪着雨生,“男女有别,你到底懂不懂?” “一个娘肚子里呆了十个月,那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有别。”雨生强词夺理,“有本事那时候别跟我呆一块啊?”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震生用浴巾护着下身,头上的白沫子还没冲干净呢,说完,就往卫生间去。 “妈也是女人,你要是能耐就再说一遍。”雨生拿着相机得意洋洋。 里面传来水流声,连同震生理直气壮的声音:“我……不敢!” 第395章 那个年月(125)二更 那个年月(125) 八六年的春节,不知不觉中就来了。 今年,老爷子想回一趟老家。 “这些年了,也一直想回去。七事八事的,也没时间。如今,趁着我还能动弹,也该回去给你们爷爷奶奶上个坟了。”老爷子有些伤感,“你爷爷走的时候,我在战场上,没有给老爷子养老送终。都是族里人帮的忙。你奶奶走的时候,我正在劳改农场呢。是印昆送走了你奶奶。这些年,我都不敢想,想起来就难受一次。可是再不回去,这一辈子怕都只剩下遗憾了。”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成!那就回吧。”印昆点点头,“我给老家发一封电报……” “不用。”老爷子摇摇头,“不用发电报。谁也不提前说。省的下面的人迎来送往。咱们悄悄的去,别声张。” 以老爷子的身份,回老家光是大小的官员就应付不过来。 印昆就低声问道:“那带谁回去?” “都回去。”老爷子一锤定音,“不回去认认家门怎么行?” 印昆心说,您可真是够可以的。一大家子都回去,这可咋整?住哪啊? 除了老大三口子没回来,剩下的,大姐家三口,老幺家五口,再加上自家两口子,还有老爷子,一共十一口。关键是还有四个孩子。哪个也不是吃过苦的。 您这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他满口子答应着,转脸却给老家打了电话。没打给族里的长辈,只给一个同族的兄弟说了一声,叫他好歹把老家的屋子扫一遍,炕烧起来。孩子回去也好有个地方呆。 可这回老家,大冬天的不光是自家的行李,还有给老家准备的东西,这才是大头。 老爷子一点都不想搞特殊,可要是不搞特殊,连火车票都买不到。 印昆安排了好几天,总算在腊月二十四能出发了。 男人要带东西,梅抗美要扶着老爷子,印薇抱着晓晓。林雨桐得顾着自家三个孩子。 提前上了火车,倒是没人挤。 火车走了两天,才到了ji南,又倒了两回公共汽车,才算是到了镇子上。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老爷子一身便装,看着眼前的镇子。这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镇子了。 “我去雇一辆三轮车。”印昆把行李放下,就要走。如今这人力三轮再县城还是不少的,一块钱叫拉到哪都行。 “才十几里路,雇什么车?”老爷子不乐意,“你要拿不动,老子拿。” 得! 印昆只能提起包,“那就走吧。可这……您不心疼我这儿子,也不心疼孙子?孩子们可没这么走过……” 老爷子这次却十分的坚持,转脸看着几个孩子,“你们谁累了,爷爷背你们。但这回家……就是得走着……” 晓晓是印薇抱着呢。自家这三个,看着还成。 “不累,爷爷。”夜生赶紧道。说完了,就冲震生和雨生做鬼脸。想来也是逞强呢。 今儿镇子上赶集,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老爷子带路,按着印象里的道走。 “不对!”印昆赶紧拦了,“您跟着我吧。那条路早就不通了。” 才走了不到二里,就碰见村里的人。这人或许不认识老爷子,但一定认识印昆。 “这不是坤子吗?”有个小伙子骑个自行车已经路过了,还因为这一行人穿着明显不一样,所以不由的好奇的回头看看。 “是强子啊。”印昆将行李往自行车后面一放,“可是累死我了。你赶紧先回去,叫拖拉机来一趟吧。” 强子回头一看,“哎呀妈呀,是老叔回来了?” 老爷子点点头,“回来了,回家来看看。” 强子赶紧蹬车,“老叔,你等会,我这就回去叫车。” “妈,我还没坐过拖拉机。”雨生小声道。 林雨桐就笑,“那是可惜了得,你爸开拖拉机开的可好了,回头你试试。” 四爷也不由的笑着瞪了一眼林雨桐。 拖拉机来的比想象的快,不过,指望着农用车能有多干净? 大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梅抗美,都在村子里待过。只是孩子脸上的神情,实在说不上有多美妙。 尤其是见到老宅子的土坯房还有大炕,顿时就就不好了。 知道消息的族里人都迎了出来,还有几个婶子嫂子,都已经帮着在老宅这边的厨房忙活上了。 男人们应酬客人,女人们就开始烧水做饭了。 先开始是晓晓扒着印薇不放手,死活都不上炕。 还是林雨桐低声跟自家的孩子道:“你们当时生在雨里,后来在这样来的炕上住了大半年。还有什么可嫌弃的。” 这些事,孩子们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来没见过。 如今,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时之间,好似还真的很难接受一般。 “去!脱了鞋,上炕去坐着。”林雨桐推了三个孩子一把。 雨生这才拉了晓晓,几个孩子麻溜的坐到炕上去了。 大人们在下面喝酒喝的热火朝天,几个孩子一人带着一副耳机,躺着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十一口人就挤在一张大炕上。中间隔着帘子,男人一边,女人孩子一边。 谁叫去他们家去住,老爷子都坚持不去。就是打地铺,也要坚守在家里。 晓晓不习惯没有牛奶的日子,自家的孩子是不能习惯不能洗澡的生活。 连林雨桐和四爷住了两天,都难受了起来。 农村的日子,其实还是没有城里好过的。过年也能吃起肉,但也就是一家三两斤就算是过年了。孩子的压岁钱,给一毛算是多的。 也开始兴起了办一些村办厂子。 到了腊月三十,才去了给上了坟。老爷子不要人搭把手,自己一个人清理坟上的草,给坟培土。 村里,买电视的不多,就是黑白的,也只有三五台。 今年没有看春节晚会,就是聚在炕上说说笑笑,算是熬年。 唯一叫孩子们高兴的就是,四爷借了村里的拖拉机,拉着孩子和林雨桐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三个孩子在车厢里坐着,好似他爸开的是顶级跑车一般。那个得意洋洋啊。 林雨桐心说,这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土老帽。 一家人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谁知道大年初一,镇上的领导,带着县里的领导就来拜年。这一下将老爷子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这哪里能瞒得住人。”印昆低声道。现在的人多精明啊。 只怕村里的人恨不能赶紧将这消息透出去。 四爷低声跟林雨桐解释,“镇里,村里,甚至是县里,都希望靠着老爷子的面子多从上面争取点……”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 造福乡里,不应该吗?但就怕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年初一晚上,过了十二点了。老爷子给炕上留下了一年的工资,就带着一家人启程了。 镇子上,有印昆雇好的拖拉机。坐上拖拉机去了县城,然后赶上了最早一班车,直奔火车站。 偷偷摸摸的,叫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印昆就跟四爷抱怨,“如今,像是老爷子这样的,不用手里的权力办私事的,还真是不好找了。” 在家里修整了两天,就带着孩子回所里。 没想到回了一趟老家,倒是漏了一件喜事。云帆和赵婷低调的结婚了。 “你胆子可真大。”林雨桐看着在云师傅家厨房忙活的赵婷,笑道。 这姑娘很彪悍,竟然是偷了家里的户口本,找了单位的领导开了证明,偷摸的跟云帆领了结婚证了。 这绝对算的上是一傻大胆。 四爷就在外面训斥云帆,“人家家里不答应,你就要想办法。姑娘家肩膀上担不起事,你就要担起来。这是干什么?” 云帆老委屈了,“她跟我说她父母同意了,我也没多想,谁知道结婚证都领了,她才说偷的户口本。我当时马上就上她家的门了,要打要骂随人家。好歹是长辈啊。说什么我都受着,哪怕是打一顿呢。谁知道一进门,一句话没说就被人撵出来了。这事闹的……” 云师傅就接着道:“第二天,这俩孩子回来,我才知道。当时恨不能打这小子一顿。马上亲自带了东西,给人家父母赔礼去了。保证能给云帆在兵工厂弄一个正式工,这才算成了。” “就算是办好了,也停薪留职,咱们的饭馆可不能关了。”赵婷有主意的很,“反正他们能生气一年两年,还能生气一辈子。我要是再不结婚,我大哥大嫂都该有意见了。过上一段时间,他们气消了就好了。”说着,她端着果盘往桌上一放,又对林雨桐道,“我现在叫你嫂子了。我还真有事要求你。我们饭馆隔壁就是咱们厂的一处废弃的仓库,我想租下来,这铺面还能扩大一倍不止。如今饭馆生意好,为了抢座位,差点打起来的客人有的是。” 这是想走林大哥的路子。 林雨桐应了下来,“回头,我跟我大哥说一声。就是你自己去,还有谁能难为你?” “还是得嫂子说句话,如今这厂里,跟以前可不一样了。”赵婷摇摇头,表情有些复杂。 第396章 那个年月(126)三更 那个年月(126) 等到外面响起了孩子用柳树枝做得柳哨吹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曲子声,春天已经来了。 其实用杨树的枝条也能做出哨子来,发出的声音更低沉一些。会吹的人吹出来的曲子,其实也挺好听的。 震生拿哨子吹曲子,学的特别快。 四爷每天晚上,都带着孩子练功。最开始孩子都是排斥的,觉得没什么用。被镇压了两个月,夜生就有了感觉。紧接着,是雨生,最后才是震生。 体质的不同,天赋的不同,在这一方面,差距特别的明显。 他们已经懂了什么能说,什么坚决不能说。 开始练功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好似身高长的特别快。换季的时候,去年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就是林雨亭给准备的新衣服,也显然都小了一码。这也是对三个孩子的身高估计不足吧。 “这个周末带你们去买衣服。”林雨桐看着三人就叹气。 这对于孩子们来说,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在记忆里,虽然一直都有新衣服穿,但除了在羊城,还真没上街买过衣服。尤其是跟着爹妈一起。 周六,吃了早饭,就开着车去逛街。百货商店,一次性就能买齐。 但是孩子穿的衣服,除了运动服,还真是没有别的什么多余的款式。 “那就运动服吧。”林雨桐指了指挂着的衣服,“一个颜色拿一套。” “同志,这一共九种颜色搭配。”售货员提醒道。 九种怎么了?反正运动服又不分男女。三个孩子随意的穿就行了。 林雨桐指了指背后,跟着四爷站在一起嘀咕的三个孩子,“我们家孩子多。” 如今都是一家一个,像是一家出三个的,确实是稀罕的事。 林雨桐从来不知道,买衣服可以这么简单。不用逛了,再逛也就是这么些。 “妈,自由市场里衣服的样子多。”雨生见是一水的运动服就建议道。 四爷点头,“那就去看看。” 在商场里,路过体育用品区,熊孩子又要了一副乒乓球拍和一盒子乒乓球。另外要了一个篮球。 这才转战自由市场。 自由市场都是搭起来的简易的棚子。衣服的样子确实多。但人也特别多。 都不得不说,价钱确实便宜。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一件五块,五块一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不远处传来大喇叭的喊话声。 四爷的眉头一皱,一副不想上前的样子。 “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还没说话,就听见那人大喇叭喊道:“老幺,这可真是稀罕,碰见你这个大财主了,怎么?不来照顾一下哥哥的生意?” 一群人左顾右盼,不知道这老板说的是谁。 四爷低声对林雨桐道:“是赵家的老大,赵三海的大儿子。” 韩春霞的继子?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林雨桐朝一边看过去,竟然发现了在一边看着摊子的韩春霞。 这个摊位就是支着一排木板,木板上铺着床单,床单上散落的放着一堆一堆的衣服。不分什么季节,不分男女,毛衣衬衫外套,毛裤秋裤,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放在一起。 这样的摊位,肯定得多几个人看摊子的。赵三海,韩春霞都在。可见生意十分的火爆。 四爷看了看三个孩子,总不能给孩子一个坏榜样。没这么见了亲妈转身就走的。 只能带着林雨桐和孩子走了过去。 这还是韩春霞第一次见到三个孙子。她顿时站起身,手足无措。 “这是奶奶。”林雨桐低声道。 三个孩子知道韩春霞的事,心里自然说不上喜欢,没见过面也自然不能算是亲近。但是对陌生人的客气礼貌还是能做到的。 “看上什么衣服,奶奶送你。”韩春霞赶紧笑道。 “不了,我们已经买过了。”雨生微笑以对,“我爸正在做市场调研,我们是陪着我爸来玩的。” 韩春霞伸手,摸了摸雨生的头发,“我大孙女可长的真俊。”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雨生的脸生的不柔和,多了几分棱角。看着爽利飞扬,但是绝对算不上甜美可爱。尤其是以现在的审美来看,算不得美人。 林雨桐总在心里说,女大十八变,等大一点了,或许就好了。 赵三海跟四爷打招呼,叫了四爷过去说话。赵老大腰里别着bp机,摊子的边上还放着摩托车。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弟妹,尽管挑,都算我的。” 林雨桐摇摇头,转脸将衣服一看,面色就微微变了。 这竟然是旧衣服。 没有任何消毒处理过的旧衣服。 就听赵三海道:“这可都是香港货,样子好看,时髦。” 可是却不卫生。 林雨桐连碰不不想碰,谁知道这都是什么人接触过的。 见韩春霞拿着一件半袖在震生和夜生身上比划,林雨桐赶紧挡住了。 雨生笑道:“真不用。我二姨就在香港,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那边寄来的。”说着,就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叫韩春霞看。 这玩意一比较,好坏立马就区分了开来。 韩春霞尴尬的摸出一把钱来,要往雨生的兜里揣。夜生猛地一拉雨生,“那边有卖乌龟的,买乌龟去。” 震生就叫林雨桐,“妈,赶紧去看着他们。又乱跑。”说着,就对韩春霞笑,“奶奶再见,回头再来跟奶奶说话,您先忙。” 等从自由市场出来,林雨桐才小声跟四爷道:“这迟早要出事的。卖旧衣服,这么缺德。谁知道是不是病人的,死人的衣服。赚的都是昧心的钱。” 这些旧货都是论斤卖到内地,然后这些商贩再按着件数便宜兜售。简直就是暴利。 四爷的脸黑了,他刚才还真没注意。还以为是服装厂的残次品呢。 这件事过后,两人就暂时将这事揭过去了。可没想到,这天下班,林雨桐一进家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韩春霞。 感情她还真找上门了。 “你们年轻,就是不会过日子。”韩春霞坐在沙发,指着厨房皱眉道,“你的工资才多少钱,这一个小保姆就得六七十块钱的工资。还是包吃包住。你们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过来帮忙给孩子做饭嘛。” 人的年纪越大,就越是害怕孤独。她在家也是一个人吃饭,人家赵三海是在三个儿子家轮流吃饭的。看着人家老太太整天带着孙子,自己也想了。以前不见,还罢了,真见上一面,只一面,就叫人放不下了。 林雨桐一叹,转移话题道:“我们这地方不难找吧?” “不难。”韩春霞笑道,“进来一打听都知道。还有个胖胖的妹子将我送过来的。” 看来是胖婶了。您这热心的可真不是地方! 林雨桐小声道:“这次只怕真不行。爸爸的意思,是想叫孩子们去大院那边上学。您知道的,那边司机保姆警卫,什么都不缺。” 韩春霞的嘴角的笑意就僵了一瞬,“孩子还是得跟着父母才好。” “要不您劝劝老爷子去?”林雨桐笑了一声。 这就是挤兑人了。 韩春霞当然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林雨桐坐在一边,趁着四爷没回来,就笑道:“您要是觉得一个人不方便,我们也给您请个小阿姨?” “那倒是不用,没住的地方。”韩春霞哪里看不出这儿媳妇明显的拒绝的意思。她摇头,没答应。 “要不小时工也行。”林雨桐宁愿花点钱,也不想惹这么个麻烦。 韩春霞冷笑一声,“你们的收入都是有数的,花钱却没数。这肯定都是指望着印长天补贴呢吧。他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怪不得你们认他,不认我。行!不认就不认吧。” 她站起身,心道,等我挣下金山银山,你们就是不认我这个当妈的,也得认我兜里的钱。 “行了,那我就走了。”韩春霞起身,显得心平气和。 “不吃饭了?”林雨桐赶紧追出去送。“都这个点了,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不了!韩春霞只觉得浑身都是劲。退休怎么了,退休也能干一番大事业! 林雨桐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把人送走了,一路上碰到研究所的人,韩春霞也没撂脸子说怪话,这叫林雨桐还有些不可思议。 回来以后也就跟四爷嘀咕了一通就过去了。 等到放了暑假,三个孩子连同晓晓又吵了要去羊城,林雨桐说什么都不答应了。过了两天,江淮被送回来过暑假。然后,连同晓晓一起,五个孩子,一起被老爷子带到了兵营。 就怕这些小祖宗在家里吵到梅抗美。因为她终于怀孕了。 家里有印薇和保姆,林雨桐只要每周回去给她诊脉就行。 “你才算是有福气,如今家里是什么条件?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大夏天有空调,大冬天有暖气。桐桐在东北怀孕的时候,那才是遭罪。”印薇心有余悸的道。 梅抗美笑道,“可看见雨生他们,我还是眼馋。生的早,如今都大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了。我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一点点大的孩子,想起来就愁人。” “有苗不愁长,见风就窜起来了。”林雨桐话音才落,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是林大哥打过来的…… 第397章 那个年月(127)一更 那个年月(127) 林大哥打电话说叫四爷过去。 具体为什么,林大哥好像还没有跟林雨桐说的意思。林雨桐挑眉,也没问。就挂了电话。顺便上楼去看四爷忙完了没有。 四爷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国外的金融股票感兴趣了。托人找了不少书,没个清闲的时候。 这股子钻研的尽头,叫林雨桐只能汗颜。 林雨桐推门进去,猛然发现四爷鼻子上带着一副眼镜。 近视了? 不能吧。自己盯得紧着呢,不可能会近视的。 “眼睛怎么了?”林雨桐凑上去问道。 四爷将眼镜往上扶了扶,然后仰着头看林雨桐,“瞧着怎么样?” 林雨桐一把把眼镜从他脸上给摘下来,放在自己眼跟前一看,诧异的道:“平镜?” 四爷点点头,“我眼睛好着呢。不带平镜带什么?” “要是为了当风沙,买一副墨镜得嘞。弄个平镜干什么?”林雨桐嫌弃的就要扔。 四爷一把拦住,“别扔,这是我让二哥给捎回来的。”说着,又戴上了,“你只说我戴着眼镜怎么样?” 林雨桐站远点打量,还真别说,一副眼镜叫人的气质大变,她不由的赞道:“瞧着儒雅,斯文,风度翩翩。” 四爷满意的笑了,又扶了扶眼镜,“那就好。” 林雨桐瞪眼,合着您就是想装扮成斯文人啊? 四爷干咳一声,“瞧着新鲜,试试效果。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觉得呢?” 林雨桐伸手挂在他脖子上,脸凑过去要亲他,然后四目相对,中间隔着眼镜。 “碍事不?”林雨桐用鼻尖碰了碰四爷的鼻尖,问道。 四爷往后一闪,“别闹。在外面要是有人离我这么近,你能答应” 那绝对不能。但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别扭呢。 两人笑着从楼下下去。 印薇还只夸好,“这么着好多了。要不然,看着比谁都像领导。” 有这事吗? 林雨桐转脸看四爷。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四爷隐晦的点头,有些无奈的小声道:“上次跟所长一起出门,人家先跟我握手……” 原来如此。想想,还真是觉得挺尴尬的。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次数多了,总会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这事闹的,出门还得‘化装’一番啊。 林雨桐就又打量了四爷一番,“现在看着,更像个年轻学者了。” 四爷这才满意。 送走四爷,梅抗美还奇怪,“你没跟着回娘家一趟?” “不去了。”林雨桐看了看外面的天,“太热了。” 就是车里,也不带空调。她还真不想大中午的去遭这罪。 四爷一路进了厂里,就直奔林大哥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风扇吹的呼呼的响。 “快来凉快凉快。”林大哥让四爷坐,又起身叫秘书拿冰镇的西瓜来。 如今厂委的办公室,买了一个冰箱。里面放个新鲜水果什么的,招待客商。 四爷顺势坐下,吃了一牙西瓜,这才摸出纸巾擦了擦,“如今的办公条件是好多了。” 林大哥往四爷的对面一坐,“也就凑活。”然后转移话题道,“我这次叫你跑一趟,是因为厂里初步有个意向,想请你当咱们的经济顾问……” “顾问?”四爷一愣。马上明白了。如今教授,学者在外面做顾问的很多。毕竟人家提供的薪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四爷看了林大哥一眼,“别人不知道,大哥还能不知道,我不缺钱。” 就是不缺钱才麻烦呢? 林大哥一时还真有些为难。 四爷看了林大哥一眼,“大哥这才刚坐上副厂长没几天,又想往上升一升了?”这官瘾可真是够大的。 林大哥呵呵一笑,“官场上就是这样的,不进则退。我不想办法,但别人就会想办法。要不然,要么被人家顶替,要么被人家赶超。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他摇摇头,“适应不了了。” 看来真是想借自己的势了。 四爷眼皮都没撩,要真是想要这个厂,林大哥在厂里其实并不全是好事。要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还罢了,要真是领导,这将来怎么安置? 他往椅子背上一靠,“大哥想当官,自是正经的往机关里努力,在厂里,管着这点人和事,终究是有局限性的。” 如今政府和企业的干部级别还都是一样的。林大哥怎么算也是副处级干部。放到地方上,怎么也够副县级吧。 林大哥不是没动过这心思,“只是,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嘛。”四爷说了这么一句。 这似是而非的承诺,顿时叫林大哥的眼睛一亮。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四爷就告辞了。 到家后,四爷洗澡出来,就跟林雨桐道:“让他在副厂长的位子上晃悠上两年,厂里的情况要真是不好了,就把他调出来,哪怕是去档案局,或是文化局,当一个副局、长呢。他也达成心愿了,咱们也省劲了。要不然,这么一尊大佛在厂里,迟早都得起冲突。” “要不是药厂的批文手续不好办,再加上生产新药,这药监局等等部门都要重新建立关系,我都宁愿新建一座厂子,也不远收拾这烂摊子。”林雨桐摇摇头,“再说,看大哥那官瘾,档案局,文化局,能满足他的欲、望吗?人心呐,就没有知足的时候。” 四爷往床上一躺,翻了个身,“如今说这个尚早。过上些年,他年龄慢慢的大了,也就没这么多的雄心壮志了。在清闲的衙门好啊,清贵。出事也出不了大事。养老最好了。” 林雨桐拍了他一下,这人最坏了。 等八月末,老爷子带孩子们回来,显得都很高兴。 “都是当兵的好苗子。”老爷子满意的道:“以后都当兵去。好男要当兵,好女也要当兵嘛。我们雨生真是不错。” 林雨桐心里呵呵,也没反驳,孩子才多大,现在定下将来太早了。 “都去洗洗。”林雨桐打发几个孩子,然后看长成小少年的江淮,“比从南边回来的时候还黑了。你爸妈肯定要心疼的。” 江淮抿嘴笑,“我爸早想叫我去锻炼了,每次我妈都拦着。这回,我爸肯定满意了。” 说着,就跑上楼去。在下面还能听见他们说着打靶的事。 印薇小声跟林雨桐道:“晓晓的肩窝子都乌青一片了。” 林雨桐唬了一跳,就怕枪的后坐力把孩子给震伤了。赶紧去瞧了瞧,孩子疼的龇牙咧嘴,但就是没哭。 “没事,就是皮肉伤。”林雨桐摸了摸晓晓的脑袋,“我一会配点药,抹一抹,就不疼了。三两天准好。” 印薇心疼的道,“下次我再是不叫孩子去了。” 印昆险些死在战场上,难不成还叫孩子们再去送一次命。她可舍不得。怪不得胡枫不同意江淮跟着他爸训练,当妈就没有能舍得的。 送走江淮,回到研究所,两口子第一次认真的跟孩子们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你们长大了,都想做什么?”林雨桐貌似随意的问道。 人,总得有个理想和目标的。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雨生才道:“爷爷想叫我们参军。但我暂时不想去。我想去国外去看看,美国,苏联,欧洲,甚至是非洲,我都想去。”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现在问孩子将来打算选择什么职业,这本身就有些可笑。孩子们的认知总是有限的。但雨生说了她长大了想做的事情,也算数吧。 四爷点点头,看向震生。 震生看着林雨桐和四爷,“我……我不知道……还没想好……” 四爷看着儿子忐忑的目光,这还真是一个谨慎的性子,没拿定主意,就不开口。“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想。” 夜生瞥了震生一眼,“我想好了,但是我不打算说。”说着,还挑挑眉,“你们帮我实现的理想,就不是理想了。想起来就觉得没劲。”说完还朝雨生不屑的道,“想环游世界,自己挣钱去。” “看把你嚣张的。”雨生接过话,挤兑夜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吃好喝好玩好,然后还没人管。你不敢说,怕爸妈拾掇你。” “切!”夜生跳起来,“燕雀安之鸿鹄之志?” “哎呦,笑死我了。还鸿鹄呢?”雨生不屑,“我瞧着,最多是家雀。” 得!说不下去了。 两人虽然从来没想着给孩子画下一条道来,叫孩子按照自己给他规划的路走,但是也多少希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晚上躺在床上,林雨桐安慰四爷,“孩子还小,不懂事……” “不是!不是不懂事……”四爷叹了一声,“这应该是一种进步吧。孝道得讲,但也不能因为孝道,逼着孩子放弃原本的个性。这是不对的。” 林雨桐眨着眼睛,在黑暗里看了四爷半天,才失笑道:“年少轻狂啊!爷就这么看着他们将来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 四爷‘嗯’了一声,“不如此,就长不大。” 第398章 那个年月(128)二更 那个年月(128)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团年夜,本来该推杯换盏的,这音乐声一起,屋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老爷子两眼都是泪,好半天才道:“应该敬那些倒下去没能再起来的英雄。” 新的一年的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来到了。 大年初一,老爷子下部队拜年了。印昆带着梅抗美回了梅家,怀孕六个月的孕妇,就是想吃梅妈做的饭。印薇和郭永红大年初二的火车票,回ha尔滨给郭家父母上坟去了。 林雨桐这才带着四爷和孩子,回了林家。 自家这三个孩子过完年虚岁都十二了。后半年就该上中学了。 林家的小屋子肯定住不下。 “咱们白天在那边吃顿饭,晚上就回来,总该给你姥姥姥爷拜年吧。别没良心啊。”林雨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 三个人的身高,终于有了差别,就是长相上,也微微有点不一样了。总之,没有小时候那么相像。 最高的是夜生,已经超过一米七了。震生稍矮,但也不是那么明显。 雨生只有一米六,比两个弟弟低了半个头去。 三个人都是牛仔裤,运动鞋。然后上身是高领的毛衣,外面套着短羽绒服。 “我们一会还想看电影去呢。”夜生小声道。“姥姥家挤得很,咱们能错开时间去吗?” 孩子小的时候不觉得,随便一塞,哪里都能挤出小屁孩呆的地方。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屋里确实拥挤。但中国人过年嘛,不就讲究个团圆么。 “就一天,你们消停的给我忍着。”林雨桐直接镇压。 四爷已经在外面摁喇叭了。这是车子好容易发动起来了吧。 “你这是往娘家搬多少东西,收拾了这半天。”四爷将车门打开,还有功夫开林雨桐的玩笑。 林雨桐努努嘴,“这三个不想出门呢。” 孩子长到一定的年龄,好像就不想出门了。一见走亲戚就想逃避。 尤其是这种正式的形式走亲戚。 “我大姨还有大舅妈老爱问学习成绩。”震生无奈的道,“我们的成绩没什么不好的。但就是每次都弄得小伟哥和丹丹姐脸色不好看。我们也觉得怪没趣的。” “就是!”雨生摇摇头,“我大姨呢,总是逼着丹丹姐学英语。我大姨夫的弟弟不是在美国留学吗?如今好像是不打算回来了。我大姨就一心想叫丹丹姐将来出去。每次我们过去,都得被逮着当陪练,用英语对话什么的。烦死了。” 林雨桐瞪眼,“陪练怎么了?你们教一教能少块肉?” 夜生烦躁的直摇头,“就丹丹姐那脑子,到现在,单词记不住一百个,怎么教?” 四爷就摇头,“重开高考,大学生待遇也着实是太好了。如今,家长们都盯着叫孩子一味的考大学,这并不好。” 高分低能的人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林雨桐就笑道,“有什么办法呢?人人都望子成龙……” 夜生就耻笑,“就说我大舅妈吧。小伟哥去年中考没考上,说想去学开车。我舅妈死活不让,今年又复读一年,说是考中专技校。不过我看……也悬!” 中专这些年可真的不好考。 毕竟出来也包分配。很多都是为了早一点工作,宁愿报考中专。高中的录取分数反而比中专低。 到了林家,林妈坐在一边织毛衣,做饭的是林大姐和林大嫂。 丹丹拉着脸坐在林妈的身边,见了林雨桐和四爷也就低低的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林大姐瞪了一眼丹丹,“你说这些孩子,一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想什么?不管想怎么,咱们都懂不了。”林大嫂切了一小片酱牛肉给林雨桐,才笑道,“晚会你看了没,就是一个小伙子,在台上扭来扭去,唱那什么一把火……咱们丹丹喜欢的不得了,刚才重播,又坐在下面嗷嗷直叫。” 林雨桐一瞅丹丹,正是十四岁的姑娘,追星很平常的事嘛。 “多大点事,大过年的就不能叫孩子松快松快。”林雨桐嘴里嚼着酱牛肉,一口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外面‘嗷’的一嗓子,“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 “小伟,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呢。”林雨桐揉了揉耳朵,对外面喊道。 外面就响起小伟跟自家那三只的笑声。 紧跟着帘子掀起来,雨生三个簇拥着小伟进来。 “妈,你快瞧瞧。”雨生让开,露出后面的小伟。 这熊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翻出林雨亭那几年穿的衣服,大喇叭裤,花衬衫。 “外面还飘着雪呢,你这是做病呢!”林大嫂恨不能一巴掌呼过去。 林妈赶紧将林爸的旧棉袄给小伟裹上,“什么火不火的,再火,那身上也冷。” 林雨亭从里间出来,抬脚就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把这些古董翻出来了。赶紧把衣服换回来。” 这衣服现在瞧着,怎么这么二呢。 他都不好意思,真的不敢相信自己那么二过。 于是几个孩子都窜到林雨亭房间,翻找旧衣服去了。在他们看来,这些衣服还是挺个性,挺张扬的。 “行了,你过了二的年纪了。还不许人家孩子二几年啊。”林雨桐推他进屋去。顺便将切好的牛肉叫他端进去。 这天从林家回去,雨生就有两天没出屋子,吃了饭就躲到屋里去了。 四爷都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完,还看震生和夜生,“不是说想去看电影吗?怎么都窝在家里了。得罪你姐了?” 两人摇头,“我姐现在哪有功夫搭理我们呢?她这会子正忙着呢。” 林雨桐就起身去了雨生的屋里,门倒是没从里面锁死,但进门前,林雨桐还是先敲门。 “进来。”雨生的声音听不出不妥当。 然后林雨桐就进去,见雨生靠在床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怎么这么用功?想出去玩就去吧。” 雨生摇摇头,“看完我再去。” 林雨桐坐在床沿上,拍着雨生的大长腿,“什么书?这么着迷?” “《月朦胧鸟朦胧》。”雨生敷衍的答了一句,“您别吵我,等我看完了再说……” 林雨桐脸一黑,qy的书啊。 是不是对这些孩子太民主了,以至于当着自己的面看言情小说,都这么理所当然。 “哪来的这些书?”林雨桐问道。 雨生翻页,“借的。借丹丹姐的。她也是借同学的,我看完还得赶紧还回去呢。” 熊孩子!被林大姐知道还不得气死。 “这书……不适合你看。”林雨桐脸上难得带着几分认真之色。 雨生诧异的将书合上,“就是个故事,看看就得了。谁还去当真?没事,我知道妈想说什么,对故事里的女人因为迷恋歌星而抛夫弃女,我也觉得不耻……我就是看故事,单纯的看故事。” 好吧!你爸的教育是成功的,没因为这书影响三观,该欣慰吗? 四爷知道了,也就拍拍林雨桐的手,“孩子们大了。” 是啊!小着的时候,叫他们看这些杂书,他们都不看。因为不懂,体会不了呗。 过了正月十五,所有的闲书,都被四爷暂时给没收了。该收心好好学习了。 “我们又不能回京城去上重点中学,不用这么拼命吧。”夜生恋恋不舍的放下武侠小说,小声嘟囔道。 重点中学的师资力量,也比不上现在他们受到的教育吧。所以,别人有升学的压力,他们没有。 至少初中三年没有。 四爷一个眼神瞟过去,这娃就蔫了。 孩子们上了中学,课程就多了。但是很多都是副科,比如历史,比如地理,比如生物。 但是四爷一点都没有觉得副科就不用学,就可以敷衍了事。 要求跟语数英一样严格。甚至还专门买了书回来,放在书房里,免得初中课本上的太笼统,孩子们学的一知半解。 于是,孩子们也没时间干别的了。牵扯到的历史,四爷就会拿着二十四史相关的部分,讲给孩子听。一水的古文言文。牵扯到地理,那更是得连当地的民俗风貌要一起学。 课业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四爷的认知里,孩子学知识,是因为有必要学知识。而不是为了什么文凭。跟分配工作什么的更不相干。 “人家都可羡慕我们了,觉得我们的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们受到的教育不一样。”夜生的头枕在林雨桐的腿上,躺在沙发上跟林雨桐抱怨,“只怕叫他们来试试,他们就未必真乐意了。” “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林雨桐将线头一点一点的剪去,才喊雨生,“你不是要穿旗袍吗?做好了。来试试!” 一部末代皇帝的电影,叫雨生喜欢上了电影上的服饰。 别的林雨桐不会,但格格们家常穿的旗袍,她还是会做的。 第399章 那个年月(129)三更 那个年月(129) 给雨生收拾妥当,林雨桐有了一瞬的恍惚。 这要在清朝,雨生也是个大姑娘了。 雨生照着镜子,“妈,我怎么觉得你做的衣服比电影里的还好看?还有我这头发,怎么梳的?头上的首饰也漂亮。这金银珍珠都是真的吗?”说着,还露出脚,“这绣花鞋也好看。不是有那种花盆底吗?那种鞋估计不好走路。” 说着,一扭头,就见自家妈妈神情有些恍惚,就是刚推门进来的爸爸,神色也有些奇怪。 雨生摸了摸脸蛋,自己已经美成这样了吗? “爸,好看吗?”雨生蹦跶到四爷的跟前,转着圈的叫四爷看她的衣裳,问道。 四爷笑的特别柔,“咱们家的大格格,怎么会不好看?” 雨生高兴了,赶紧跑到客厅,叫震生和夜生瞧。 在里面开能听见三个争论的声音。 “这珍珠肯定是真的?”夜生的声音透着惊奇。 “我怎么觉得都是古董呢?”震生啧啧有声。 雨生的声音透着气急败坏,“你们倒是看好看不好看,满脑子都是钱钱钱。再值钱,如今戴在我头上,也是我的了。” 夜生就马上窜进去,跟坐在床上手拉手感慨的林雨桐和四爷道:“爸妈,你们不能偏心,我们也要。还得配上扳指玉佩香囊什么的一起。” 震生挤进来,“听说绑辫子的头绳,都是坠着珠子的。” “可惜你们没辫子……”雨生得意洋洋的道。 好半天才把这些熊孩子给镇压下去,但是那套旗袍却被雨生小心的收起来。 “长高了就不能穿了,可惜。”还有些小遗憾。 家里正欢腾呢,就传来敲门声。 小芳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开了门,就失声道:“大姐……公安……” 林雨桐从屋里出来,就愣住了,外面站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同志。 “请问是印臻的家吗?”外面的人问道。 四爷已经出来,快走两步,将林雨桐挡在了后面,“是我家。我就是印臻。”说着,就让开门口,“两位里面说话。” 林雨桐泡了茶送过去。才知道是韩春霞出事了。 “……海关扣押了一批从香港过来的货物,三集装箱的旧衣物,价值十余万元。”这位被四爷称为李所长的警察正色道,“根据国家的有关规定,像是这样的衣物,是要集中销毁的,危害太大。对相关的人员,也要做出相应的处罚。拘留,罚款,都是必不可少的。” 四爷点头,“应该的,早就应该这样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李所长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能上门,当然知道印家是什么背景。原以为怎么着也该被刁难,甚至拒之门外,没想到人家的态度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他晃神了一下,就低声道:“你们知道韩春霞去哪了吗?” 四爷愣住了,“没来过。也没跟我们联系过。你们要是调查过就知道,我们很少来往,就是赡养费,我也是寄去的。” 这倒是真的。 李所长点点头,“赵三海和他的大儿子,如今都在派出所。但是韩春霞听到风声,好像是跑了。听说是去了海南。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她专门打听过去海南的事。所以,以后她要是跟您联系,还希望您能尽快的通知我们。” “一定!一定!”四爷连声应答。 起身将人送出门。 韩春霞竟然跑了!还跑去了海南。 这时候的海南,还不是海南省,海南省还没有成立呢。 “还真是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四爷冷笑一声。都这把年纪了,可真是能折腾的。 “得!这还真成了盲流了。”林雨桐无奈的叹了一声,“不过,这几年,赵家还真是没少挣钱,你听听,十多万的货。这十万块钱放在银行,一年光是利息就七八千,一家子躺着吃都够用了。这下子全都没了。” 震生从屋里露出脑袋,“不过,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变不了了。赵三海进去了,她半点都不顾,转身就跑了。” 是啊!二十年的夫妻呢。 四爷站起身,“等着吧,她身上没钱,总会跟咱们联系的。除了咱们,谁还管她?” 也对。 可这天天等,等了两月,半点消息都没等到。 又过了十多天,等到了梅抗美临产的消息。等林雨桐和四爷赶到医院,孩子都生下来了。 七斤的一个胖小子,可把老爷子给美的。 转天就被老爷子取名印长生。 这名字除了四爷觉得好,谁都不会觉得好? 乡土气太浓了有木有?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孩子应该是老爷子最后一个孙子了。也是唯一一个由他取名字的孙子。即便不满意,也没人敢说什么反对的话。 直到给长生过完满月,没等来韩春霞的消息。四爷只能去交了罚款。 但随后,就等来了赵三海。 “光是我们父子的罚款,就交了三千多。”赵三海坐在沙发上烦躁的抽烟,“这还是我几个儿子儿媳妇想办法凑出来。如今,家里真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四爷对韩春霞有责任,但是对赵三海,可没有什么责任。 赵三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才低声道:“你当你妈为什么跑了那么利索,你妈将家里的古董带走了。” 什么? 四爷疑惑的看向赵三海,“我记得你赵家的成分很好,哪里来的古董?什么古董能藏到现在?” 赵三海急了,“我可不是讹你们。是真的!wenge的时候,想办法从查抄的东西里截留下来的。当初我大儿子做生意,本钱就是这里来的。卖了一个瓷瓶。还剩下一个纯金的酒壶,一个玉枕。我告诉你们啊,那东西可真是价值连城。如今你妈拿着这东西走了,我不找你说理,我跟谁说理。” 四爷失笑,“这毕竟是你的一面之词。再说了,你们是夫妻关系。你的财产,她有权处置。你跟我说不着。你要觉得失窃了,大可以报警。找我能有什么用?我能给你变出来?再说了,你觉得我妈那人,能想着我?” 赵三海张了张嘴,还真是说不下去。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妈去哪了?说是在海南,可这海南那么大,我上哪找去?”赵三海到底是自己先退了一步,“她就没跟你联系过?” 四爷摇摇头,“警察那边也这么问过。还真是没有。一千八百块的罚金,还是我交的。” 赵三海往沙发背上一靠,“你说……你说你妈怎么是这种人呢?” 四爷冷笑,“当初你就该知道的,现在才说这话,晚了。” 可不是!能丢下第一任丈夫,就能丢下第二任。可不是自己活该么。 “当初取瓷瓶的时候,只怕被她给看见了。”赵三海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得!都不是好鸟。一个背着一个藏私财,一个就能顺手牵羊把家底子给他挖干净了。 送走赵三海,林雨桐还兀自感叹。这韩春霞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她手里有钱,是不会想着回来的。”四爷摇摇头,“肯定也不会想着联系咱们。沿海开放城市,在哪里都能过的好。不用管。” 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林雨桐的研究生也算是要毕业了,所以,真没精力为了别人闲操心。 闲下来的时候,还不如陪着孩子们看《西游记》呢。 去年拍摄成的电视剧,今年才播放。 对于经典中的经典,看多少遍都不嫌多的。 四爷比林雨桐尽责,一集都不拉的陪孩子看。当然了,最主要的,应该是他喜欢看。 晚上首播要看,第二天重播,要是时间允许,他还要再看一遍。 如今周末,不是非得回城里去,两人就有点懒,有些不愿意挪窝。 印昆等了两周末,见他们都没回去,就找到了所里。 “有点事,想跟你商量。我这心里没谱。”印昆坐在餐桌上,喝下杯子里的啤酒。 四爷给他又倒了一杯,也不说话,听着他说。 “如今国家反腐,查的就是政企不分家的公司。如今呢,公司是办不下去了,国家又鼓励个人办公司。我的几个同事,也都打算自己单干。”印昆皱眉,“你说,我是不是也单独开一家?” “你的同事办公司,资金从哪来?”四爷皱眉道,“就算你开公司,咱们的资金不愁,但是这钱怎么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这都是问题。” 印昆看了四爷一眼,“你真不明白?” 四爷先是一愣,才恍然,“你们打算跟银行贷款?” “你以为呢?”印昆呵呵一笑,“可不都是这么操作的?这些年,谁手里没捏着几个客户?有这些客户在,这生意一部电话一张嘴就能做。” 林雨桐将卤好的鸡爪往桌上一放,接话道,“这不就是皮包公司吗?” “还就是皮包公司。”印昆点点头,肯定道。 第400章 那个年月(130)一更 那个年月(130) “现在呢?是机关干部不能在企业里任职了。”印昆摇摇头,“不少原先在企业里兼职的,可不都下海了。这些人呢,大部分是属于那种,想要两袖清风,但是又受不了机关的清苦。想要贪、污受、贿,但就是没有那个胆子。看着别人挣钱眼热,要自己去挣钱呢,又没有那个本事。也就是靠着这些关系网,来来回回的赚个过路的钱。” “这还是用过去的权力给将来铺就致富路啊。”林雨桐边往厨房走,边道。 “这话精辟。”印昆说着,就直接上手,用手抓了鸡爪吃,还不忘感叹,“这生活真是好了,以前都是想吃肥鸡大鸭子,现在呢,不是鸡爪就是鹅掌,想起这些来就叫人犯馋,你说这人是不是贱皮子。” 四爷一笑,算是认同。然后就说起了正题:“你现在瞧瞧,橡胶,钢材这些原材料,都叫你们给炒成什么价了,真是什么都开始涨价。原材料涨了,成品能不涨吗?” 印昆就失笑,“我们经理,管这个叫做计划经济的优越性。这些原材料只掌握在有限的人手里,供不应求啊。光是批文,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比如铝锭,四千的原材料,到我们手里,转手就卖四千五。对方也未必就是自己要,人家就拿着这一张批文,转手卖五千。转来转去,原材料还在厂里呢,这批文能转大半个中国。过一道手,加一次价码……” “闹的原材料比成品的价格都高了,那这厂里可就干不下去了。”林雨桐又端了一盘子花生米出来,接话道。 “厂里该干还得干。”印昆道,“只这价钱嘛!就得再涨涨了。” “所以啊,成品一投入市场就涨价,吃亏的还是小老百姓。”林雨桐哼笑一声,“工资不见涨,物价却往上直窜。这事长不了。国家还能看着不管。” 四爷点点头,“要开公司,可以。但是,别贷款了。叫那个迈克的还是什么的,以外商的身份回来,你打着跟他合资的旗号,开一家公司算了。如此一来,资金的来路也算是洗白了。用银行贷款开公司的这些人,将来非把自己送进去不可。国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印昆沉默了半天才道:“也只能这么着了。你说现在这人,都怎么了?为了钱就跟疯了一样。”他压低声音,道:“就拿我们这个公司来说,我们就六个人,你知道一年我们消费了多少吗?”他伸出三根手指,“三百多万。想想我就心惊肉跳啊。什么出国考察啊,什么联络感情啊。光是今年,养了一批公关小姐,这些姑娘身上,就花了几十万。” “不怕查?”林雨桐问道。 “查?怎么查?”印昆烦闷的摇摇头,“都觉得就这么几个人,一年给国家赚了几千万,是了不起的功臣,花这点钱算什么?怎么也不想想,没有这权力,怎么挣?不过,到底都有些理亏,做账的时候,还是把这些开销给冲掉了。没留下什么把柄。怎么查?” 四爷拧眉,“栽进去是迟早的事,你尽快脱身吧。” 印昆点头,端起杯子跟四爷碰了一下。 正说话呢,夜生就拿着小收音机出来,“爸,二伯,你们快听……” 震生却赶紧去打开了电视。 原来是大兴安岭着火了! “哎呦喂!这还了得。” 四爷和印昆也不喝酒了,林雨桐也赶紧从厨房出来。 电视上的画面,火光熊熊…… 这场大火,历时一个月,才真正的扑灭了。 此时,天也已经热起来了。 林妈坐在院子里,跟林雨桐唠叨,“都怪过年的时候,唱什么火火火的,你瞧瞧,这一把火烧的,损失了多少。” 丹丹从屋里抱着个西瓜出来,“姥姥,您这是封建迷信。这大兴安岭大火,跟人家唱什么歌可是没关系的。” 林妈点了点丹丹的额头,“小丫头,如今长大了,成了白眼狼了。姥姥不好了,比不上那些唱歌扭着屁股不知羞的小伙子好了?” “您这说的都是什么?”丹丹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扭头问林雨桐,“雨生呢?我还想找她玩呢?” 林雨桐就笑,“去游泳去了。” “哪个游泳馆?”丹丹马上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跟着他们二伯去了,好像是一家酒店的游泳池。我也不知道在哪?” “那肯定条件很好。”丹丹应了一下。语气却很羡慕。 林雨桐看她有些失落,就笑道:“在哪里不是游?那三个就是出去蹭饭吃的。” 林妈跟着摇头,“你说这些孩子,怎么就那么爱吃外面的饭。以前,咱们大半辈子没下过馆子,不也觉得自家的饭挺香。现在呢?就是小伟,也不爱在家吃,天天跟你大哥,在外面吃饭。有钱烧的!我这手艺再不好,也把你们都一个个的养大了,如今手艺却被嫌弃了。” “你放心,吃腻了外面的饭,就又想家常便饭了。”林雨桐挡住要切西瓜的丹丹,“别切了,我这就走了。你跟你姥姥在家吧。” 这边出了院子,那边丹丹就追了出来,“小姨……” “怎么了?”林雨桐转身,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像林大姐了,有了点小美人的样子。 丹丹磨磨蹭蹭的到林雨桐跟前,“小姨,你能跟我妈说说吗?我不想上高中,不想考大学,也不想出国留学。我想考艺校,当歌星,行不行?” 这肯定不行啊!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歌星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先天的天赋,后天的培养。缺一不可。 丹丹今年都十四了,她真没发现这孩子有什么音乐天赋。偶尔唱歌吧,老不在调子上。就这条件,她唱不了歌的。 再说乐器吧,她压根没学过。 这孩子不是想当歌星,而是浮躁了。爱慕起歌星带来的光鲜亮丽了。 林雨桐直挠头,适当的追星,这没什么。搁在古代,不是还有捧角这一说嘛。 性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但要是因为喜欢,自己粉墨登场的,还真是…… “丹丹呐,有理想是好事。”林雨桐只能这么说,就怕戳穿了叫孩子的面上下不了。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这么着吧。我呢,给你联系一个音乐老师,等你暑假的时候,先跟着老师学学。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艺术的孩子,很多都是早早的就学习了。就像你这么大,学舞蹈肯定是晚了。学音乐……只要有天赋,肯努力,什么时候都不算是晚。你看这么办,行不行?” “还要学啊?”丹丹不解的道,“那歌我听一遍就会唱。” “那你也不能总唱别人唱过的。五线谱总得认识,是不是?”林雨桐尽可能耐心的道。 这要是自家孩子,林雨桐一巴掌都能呼过去。 “哦!”丹丹应了一声,就跟林雨桐摇手再见。 显然,对这个结果算不上是满意。 林雨桐边走边摇头,林大姐和大姐夫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孩子就变了个样子呢。 回去就跟四爷念叨,“你说着言传身教,这样的父母,孩子怎么变了个模样?” 四爷一笑,“不过是贫富的悬殊,让孩子在这样的氛围里,受到了冲击罢了。她家里的情况一般,但是在林家,又感受到了钱的好处。不能像她父母那样保持本心,也是在所难免的。想要跟别人一样光鲜,却又找不到出路。歌星,在她看来,大概就是捷径了。” 等自家三个孩子考完试,这暑假就来了。 联系好的音乐老师,林大姐婉拒了。丹丹的表现也不积极。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也算是间接的提醒了林大姐孩子的事,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就算是姐妹再怎么亲密,关于孩子的事,林雨桐也无法直接的在林大姐面前说丹丹。孩子再不好再气人,在爹妈眼里也是好的。别人批评指正了,人家未必就爱听。 “我觉得现在当演员也挺好的。”雨生跟丹丹小声嘀咕,“这又不需要什么基础,只要会演戏就行。当电影明星也挺好的。” 丹丹的眼睛发亮,“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我妈……估计不同意。要是我妈像是小姨那么开明就好了。” 开明? 雨生心说,要是我也想当明星,我妈能打劈了我。还开明呢? 这开明可得分情况的。 转脸丹丹就同情的看雨生,“不过,你们家的情况,估计也不允许你当明星吧。” 雨生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发现,只要时不时表现出自己不如丹丹的一面,丹丹姐这个人还是蛮好相处的。 回去后,林雨桐警告雨生,“你别撺掇丹丹,你大姨对丹丹寄予厚望。” “我大姨也真是的。丹丹姐确实不擅长学习嘛。”雨生皱眉,“单词记不住,英语根本就不行。非得出国,出国的。有劲吗?我都替丹丹姐累的慌。在国内没什么不好,非得出国给人家刷盘子洗碗才叫出息啊?什么逻辑嘛!” 第401章 那个年月(131)二更 那个年月(131) 看别人的孩子叫人费心,可自家的孩子,也一样不叫人省心。 三个孩子在部队过了一个暑假,竟然学会开车了。 “你们才多大?谁叫你们学的?”林雨桐都暴躁了。 三个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副知错的样子。 “妈,早早晚晚,都得学的。”雨生小声的道:“您现在到大街上看看,多了可多黄色的面的。我小的时候,做出租多难啊。现在去瞧瞧,站在路边就能打到车。可方便了。过两年,车就更多了,就跟自行车一样,不会行吗?再说了,在部队学车多方便,空旷的很。地方大,还有免费教练……” “你给我住嘴。”林雨桐一拍桌子,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肩膀。 林雨桐气的直喘气,“十八岁之前,休想开车上路。这不光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也是为了别人的安全。一个个的二把刀,马路杀手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 发了半天脾气,三个郑重保证绝不开车上路,林雨桐才消了气。 等孩子们回了屋子,四爷才拉着林雨桐的手轻轻的揉,“疼了吧?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路又不是咱们家开的。他们跟……”林雨桐压低声音,“跟弘晖他们是不一样的。弘晖他们出门,在京城的闹市快马而行,一点事都没有,那是因为百姓见了皇亲国戚,都躲开了。说到底,天下是咱们家的,路当然是咱们家的。可如今呢?” 四爷轻轻的揉捏着林雨桐的手,“我知道。之前我就训过了。” 林雨桐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四爷就提了别的话题,“研究所要搬迁,这事你知道吗?” 林雨桐一愣,“不知道啊?怎么好好的要搬迁了?” “兵工厂就留在这里,研究所要搬回京郊了。”四爷低声道,“说是地皮都划下来了。这办公楼,得重新盖。” 也是,如今这办公楼,实在是太烂了。 要盖新的,当然是越靠近城里越好了。 “现在是京郊,过两年恐怕就不是了。”林雨桐舒了一口气,“城市扩张的快着呢。”说着,她又看了一下自家这房子,“分的房子得收回去了吧。” “哦!在城里重新分一套比咱们这个还稍大点的,补偿装修的花费。”四爷看了一下自家这屋子。 林雨桐点点头,“等孩子们上高中,好歹是能回城里了。” “等将来,这房子能买卖了。咱们自己买一块地皮,建个四合院。”四爷有些抱歉的看林雨桐,“新分的房子,是高层的楼房,二十多层,估计你不会太喜欢。” “只要跟爷一起,在哪都好。”林雨桐说着就笑道:“茅草屋也舒坦。” 说着,就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四爷的腿。 四爷揽着她,怕她掉下去。笑着刮她的鼻子,“……甜嘴儿……” 夜生正端着水杯子从屋里出来,又看见爹妈在一块腻歪,就目不斜视的走过,倒了水,才呵呵的笑道:“你们继续……我不碍眼……” 林雨桐腿一伸,用脚挑起沙发上的靠枕就朝着熊孩子踢过去。 夜生‘蹭’一下钻进屋子。 隔了一会,还能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 等雪下来的时候,四爷收到一张邀请函,是关于经济研讨会的。能被邀请的,都是经济学上的佼佼者。 会议只要两天的时间,等会议结束了,四爷邀请了好几个一起与会的专家吃饭。 林雨桐晌午接到四爷的电话,就朝城里赶。 晚上设宴,大家也都带着家属。算是联络感情。 林雨桐发现,这里面有好些人,都是研究国有企业,研究农村经济这个课题的人。 等吃完饭,将客人都送走了,林雨桐和四爷开车往回走。 “爷到底想干什么?”林雨桐问道。 这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 四爷就笑,“想哪去了?不是想干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东西。回头将农业方面的专业书,也买一套回来,我要看看。” 林雨桐摇摇头,有些无奈。“成!都由着您。” 他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学一遍的架势真是愁人。 这天两人在印家,楼下的电话响了,保姆在楼下喊林雨桐,说是有她的电话。 林雨桐跑下楼,问保姆,“谁的电话?” 保姆摇摇头,“不清楚。” 她拿起电话,“喂,哪位?” “林雨桐,是我。”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谁?”她又问了一句。 “是我。唐糖。”电话那边发出轻笑之声。“你是债主,我找你还钱来了。” “啊?”林雨桐失笑,“没想到是你。怎么?回来了?” “是!回来了。”唐糖在那边笑道,“见一面吧。我去接你,怎么样?” 林雨桐摇摇头,“行了,没多少钱,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寄去药厂就是了。你肯定去过我娘家了吧。把钱给我家里人也是一样的。就不劳烦你跑一趟了。” 唐糖笑了一声,“你家是在大院吧。我五分钟以后就到。在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哦!对了,要是没离婚的话,将你们家印臻也叫上,我约了好几个咱们当年一起的知青,一块聚聚。” 说着,就挂了电话。 “这人……”林雨桐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就冷笑一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自说自话的毛病。非要见自己干嘛,显摆来了?还是想要回那张写在一分钱纸币上的借条? 她放下电话,就‘蹬蹬瞪’的上楼,翻箱倒柜的将林二姐上次给寄回来的皮草大衣拿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四爷放下书,看着从里到外捯饬个不停的林雨桐。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贵妇一般的自己,怎么瞧怎么别扭,“唐糖来还钱,我跟她斗富去。” 四爷重新拿起书,奉送了林雨桐两字——无聊! “你也一起去吧。人家邀请了。说是还有当年一起的好几个知青。”林雨桐拉四爷起来,“要不然,人家该以为咱们俩离婚了?” “这不是神经病吗?”四爷被林雨桐拉起来,换西装,换大衣的一通折腾。 这才下了楼。 “会个故人,至于吗?”印薇嘀咕道。 林雨桐和四爷就在家里人一副吃错药的表情下走了出去,事实证明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从驾驶室里走出来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 两人相互打量了半天,十年了,彼此都没有多少改变,但又确实是变得不一样了。 上了车,林雨桐和四爷坐在后座,唐糖就开车了。 “这么些年了,京城的空气还是这么不好,到处都是灰尘,能见度也太低了。”唐糖朝窗外看了看,“这昨天才买的新车,今儿就是一层土,这在美国就根本不可能。真是太脏了。” 什么毛病?连美国的空气都比国内的好了。 林雨桐哼笑一声,“看来,这些年,你去美国了。” “可不是吗?在美国读的大学,学校的气氛也好。”唐糖说着就摇头,好似对国内的大学十分有成见。“回来不买车不行的,坐出租一点也不方便。就外面那种黄色的面的,在美国只配拉货。如今满大街的拉人,真是一点也不安全。” 这话怎么叫人这么不舒服呢。你到底是哪国的? “怎么?听你这话,是拿到美国的绿卡了?”林雨桐朝外看了看,满大街的车流,川流不息。挺好的。 唐糖哈哈一笑,“绿卡哪里是那么好拿的。不过,还是可以继续努力的嘛。你们不出去,永远都不知道人家的过得有多富足。小洋楼住着,小汽车开着。国内……还是一家三代挤在四十平里吧。” 林雨桐没说话,差距是肯定有的,这一点必须承认。 “听说,刚去的留学生多数的时候是在中餐馆里洗盘子的。”她这么问道。 唐糖一笑,“没办法,谁叫人家美国人讲究呢。一顿饭用十几个盘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分餐制嘛!理解。 但为毛,听了这话就是叫人不舒服呢。 到了酒店,跟着唐糖一路往包间去。 还真是见到了几个故人。 葛红兵,杨柳,梁国栋。 都是当年在靠山屯插队的北京知青。 “十年了!”唐糖打开一瓶红酒,给几个人倒上,“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林雨桐跟四爷坐下,还真是不知道这摆的什么龙门阵。 葛红兵来了,不奇怪。谁不知道两人当年有一段啊。 梁国栋,这人大家其实都不算太熟。可能就葛红兵跟他熟。 但是杨柳跟唐糖之间,那是有‘深仇大恨’的啊,怎么也过来了? 接过唐糖递过来的红酒,林雨桐还兀自愣神呢。 “说心里话,我得谢谢你。”唐糖将杯子举起来,跟林雨桐示意,“没有你那五十块钱,就没有我的今天。”说着,就拿出几张美钞出来,“我得加倍的还你。这是五百美元,请你收下。” 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奇怪了起来,“不用,你按照银行的利息,再加上通货膨胀算一算吧。该是多少是多少。要是嫌弃麻烦,我来算一算。当年的五十块钱,大概相当是我大姐一个半月的工资。现在我大姐的工资是六十块钱,一个半月是九十块钱。再加上利息,你还我一百,咱们两清。” 第402章 那个年月(132)三更 那个年月(132) 杨柳呵呵一笑,“你这些年不在国内,当然不知道林雨桐的情况。人家二姐去香港,都是林雨桐办的。别人稀罕美金,人家可不稀罕。”说着,就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晃了晃,“你啊,在国外洗盘子挣那几个钱,还是省着用吧。咱们就是一人一碗清水熬萝卜,也没什么想法的。”说着,就拉了拉唐糖的衣服,“听说,美国有那种一元店,还有什么跳蚤市场。其实还是旧货市场嘛。别的地方,都是用英语标注,只有这一类的地方,是用中英文标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瞧你这衣服,颜色可不鲜亮,不会是十几块钱在跳蚤市场淘换来的吧。咱们国内,见了这种洋垃圾,就得销毁,如今,却被你这么给穿回来了,你可得小心点,小心再被人扒了衣服……” 得!这是来踢场子的。 林雨桐真是后悔死来这样的地方了。 她站起身,将那张一分钱的借条往唐糖的前面一推,然后拿起一张一百元的美元,从上面撕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大小下来,“按现在的汇率,这点就差不多了。咱们两清。” 说着,拉了四爷,“我们还有点事,就不相陪了。后会无期。” 屋里连着响起两声‘噗嗤’的笑声,是梁国栋和杨柳的。 这脸打的!啪啪啪的。 林雨桐跟四爷出来,就看见四爷似笑非笑的脸。 “行了,都穿成这样出来了,咱们也腐、败一回。”四爷拉着林雨桐,“这酒店里,还有别的服务,舒服着呢。带你见识见识去。” 刚要走,就见葛红兵追了出来,“印臻,等等。” 林雨桐不愿意搭理他,脸色有些不大好。 “……你们有国芳的消息吗?”葛红兵问道,“这些年,我给她写的信,寄出去的钱,都给我退回来了。前两年我回了一趟靠山屯,连李队长一家都不在了。问谁谁也不说。如果你们知道消息,告诉我行吗?” 林雨桐当然知道李国芳的消息。她如今就在深圳,开了一家土产公司。专门倒腾东北的特产。如今,在深圳买了大房子。连李队长一家也接去了。听说还给李队长买了铺面,给他哥嫂开了一家东北饭庄,上下两层的酒楼,生意好的很。 她最初去的时候,还是印昆托关系关照的。如今也都十年了,在那边也已经扎根了。 每年也都给林雨桐寄东西过来,听说赚的不少,一个月,好几万的收入。 这在南边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些钱依然是梦幻一般的收入了。 就是葛红兵,一个月也就六七十块钱的工资,跟人家一比,差的远呢。 林雨桐皱眉问道:“你找国芳……有事?” 葛红兵沉吟了半天才道:“……我打算去美国了。这些年,我也没结婚,也没结婚的打算。在厂里,我也就只有几平米的楼梯间住。将她们母女接回来,我没那个能耐养活。我去国外闯闯,三五年我肯定回来。挣了钱,一定给她们母女在京城里安个家。我存了一些钱,改天我送到你家吧。请你想办法转交给国芳。就说,这是我这当爸的给孩子的心意。我的责任,我不推脱……”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对不起她……那时候……是真的怯懦了……可真不见她们母女吧,我是一个安心的好觉都没睡过……” 说完,就摆摆手,又转身走了。 林雨桐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看了四爷一眼,“你说这人挣来挣去,到底图什么?李国芳不图他别的,就图他这个人了。他追着钱跑,为了房子折腾,可这对如今的李国芳来说,算什么?” 四爷摇摇头,“等将来,他回过头,就什么都明白了。人不是坏人,就是这代人吧,经历的太多了些……” 两人说着话,就顺着电梯,上了顶层。顶层有豪华套房。 先是在跟泳池一样的池子里泡澡,虽然不能跟温泉池子比,但感觉也还是不赖的。出来以后,在桑拿房里蒸桑拿。之后,又叫了客房服务,来了两个按摩的师傅,一男一女,只按的浑身都舒坦了起来。这才去了旁边的录像厅,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端了四爷叫来的果汁。 “鲜榨的?”林雨桐喝了一口,问道。 这年头,鲜榨果汁,基本没怎么见过。 “嗯!”四爷舒了一口气,“四十块钱一杯。” “一个月的工资只够买两杯半鲜榨果汁的。”林雨桐一叹。这贫与富,生活质量的差别就是这么明显。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副肉疼的样子,就起身,拿起电话。 他这是打电话给孩子,叫孩子们也过来。 “我还想过二人世界呢,你就把讨厌的猴孩子又给叫来了。”林雨桐嘴上抱怨,手上却拿着单子,“顺便叫个巧克力蛋糕。一会洗完了,估计该饿了。” 林雨桐小睡了半个小时,三个孩子就来了。 三个人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见什么都新鲜。 “换上泳衣去泡泡。”林雨桐打发他们。 三个人在水里玩嗨了。 大概四爷觉得孩子们没享受过好东西,心有亏欠吧。就可着他们在里面折腾。 “妈。蒸完桑拿,浑身都软。”雨生往林雨桐身边一赖,就不想动弹。 这很正常。 四爷则提着蛋糕的盒子,端了盘子进来。 巧克力的蛋糕,三杯热牛奶。 “正饿呢。也渴了。”夜生接过盘子,端了一杯牛奶就喝。 震生去打开蛋糕,“巧克力的。我姐爱吃。” 林雨桐就把类似菜单的单子递过去,“你看想吃什么,就叫吧。” 震生接过单子,“这么贵!” 夜生也凑过去瞧,“那就点几个蛋挞吧。” 这个最便宜。 这叫四爷越发的不是滋味。以前给孩子什么都是最好的,现在呢,孩子都是捡最便宜的。 于是四爷又叫了一个奶油的蛋糕,还要一大壶的果汁。 雨生小声问林雨桐,“这得花多少钱?” 一天一夜,连带消费,没有两千,估计不行。 林雨桐揉了揉雨生的脑袋,“别心疼,你们三个,你爸还养的起。” 夜生就道:“将来,咱们家也得按着现在的套房来,得有这么大的池子,得有休闲的地方。得有几个厨子。中餐的,西餐的都得有。” “这不是地主老财就是资本家。”震生说着,就看向四爷,“爸!你说这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这富起来的也太富了。这小老百姓也太穷了。你说一般家庭吧,就拿我大姨大姨夫来说,一年的工资,就算是不吃不喝,估计也不够这样的套房一天的消费。若是长此以往,怕是也不好……” 四爷揉了揉震生的脑袋,这三个孩子里,就他能沉得下心想这些事情。 “你不能总是横向比较。你得纵向比较。比如,前几年还有人偷半碗肉,现在不是就没有了。肉随便能买到,没人稀罕了。这就是进步。”四爷还没说话,林雨桐就先道。 四爷将果汁倒了一杯给孩子递过去,“你妈说的对。这什么事情,都得有一个过程。急不得。” 晚上,一家人没回去。就在酒店里住的。 “也就是偶尔新鲜新鲜,要说自在,还得是自己家。”林雨桐看着三个孩子将衣服整理好,才道。 “净说大实话。”四爷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出门。三个孩子走在前面。 谁知道在楼道里,碰到了杨柳。 “这是一家人住在这里啊?”杨柳先是一愣,然后热情的道。 林雨桐点点头,“你也住在这里?” 杨柳边陪着林雨桐往前走,边道:“陪着老板来见一位住在这里的客户。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你们。” 一行人进了电梯,五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进来的人竟然是唐糖。 这可真是太巧了。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缘分。 “……你们这是?”唐糖也是愕然,然后才道:“真是巧啊。” 杨柳就笑,“五楼是普通客房,一晚上四十吧。说起来也不便宜。” “这样的地方,跟美国是不能比的。”唐糖点点头,“不过,四十块钱,在国内,也算是高价位。” “也是,四十块钱,差不多是我一星期的工资。我是舍不得在这里消费的。”杨柳啧啧有声,“可这更高档的地方,也不是没有的。” 唐糖不屑,“一晚上消费一两百,就是了不得的地方了。你要有时间,晚上我请。” “那可太好了。顶层的套房,怎么样?”杨柳笑着问道。 “好啊!这样我也方便。”唐糖对着电梯里光滑可鉴的金属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杨柳马上笑着扭头问林雨桐,“你们住了一晚,连带消费,花了多少。” “也就两千一二吧。”林雨桐说完,不确定的看四爷,“是吧?” 四爷点点头,“又没多少,谁记这个?” 唐糖:“……” 杨柳捂着嘴,扭过头笑。 第403章 那个年月(133)一更 那个年月(133) 寒假清闲了,林雨桐陪着印薇在家里看电视,《便衣警察》看的还挺起劲。就算曾经看过,可故事情节讲的是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主题曲挺好听的,“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你说这电视剧是越拍越好了,电影院不得关门了?”印薇边织毛衣,边问。 梅抗美将孩子哄睡了,一出来,就接话道:“关了门那些电影院的职工怎么办?人家也有人家的办法呢。弄了个录影机,放录像呢。全都是香港走、私来的警匪片。” “就是夜生他们爱看的那个,打枪跟蹦豆子似得。”印薇抬头笑道,“我那天瞅了一眼,差点没笑死我,你猜怎么着?” 林雨桐剥了橘子往印薇嘴里塞了两瓣,问道:“怎么着了?” “那人中了好几十枪,愣是没死,还往前爬呢。”印薇咽下嘴里的橘子,笑道,“你说这些孩子怎么都喜欢这个调调呢。” “不光是孩子喜欢,我们那位也喜欢。”梅抗美撇嘴,“你说他那么大的老爷们,幼稚不幼稚?” 林雨桐笑道:“人心浮躁,就看一热闹。电影也不是人家拍的不好,只能说是没人能静下心慢慢的品咄那滋味了。” 梅抗美点头,“是这么个理。”然后也要拿橘子吃。 被印薇给拦了,“太凉,吃了咳嗽。你还奶孩子着呢。” 梅抗美只得起身将橘子放在暖气片上,等会再吃。 “我们家那位呢?”梅抗美往楼上看了看,“又跟孩子们一块看录像呢?” “没有。”林雨桐失笑,“说是前门新开了一家洋快餐,肯德基。二哥带着几个孩子去了。” “那地方我知道。”梅抗美摆摆手,“那能叫饭菜吗?吃个新鲜还成,当正经的饭菜吃?拉倒吧。还不如小米粥加一碟子酱瓜子吃着叫人舒服呢。” 印薇点头,“一会给他们留饭。” 要过年了,家里忙着大扫除。偏偏林家打电话来,丹丹离家出走了。 这熊孩子! 林雨桐和四爷赶到的时候,林妈已经躺下了,大姐夫第一次跟林大姐发了大脾气。 “早些年你不是还挺明白的吗?有多大的能耐端多大的碗。”大姐夫瞪着林大姐,“你要怪就怪我,怪我没本事叫你么娘俩过好日子。你逼着孩子干什么,她记不住,学不会。她尽力了,你逼她,她就能学懂了?” “我不是着急吗?”林大姐擦了一把眼泪,“再有半年就中考了,你瞅瞅她的成绩,全都是二三十分。这就是复读也没戏。书包里全都是小说,什么情啊爱的,这不是移性情吗?还不能说了?” “说也要看怎么说?”大姐夫气的转圈子,“孩子都多大了,姑娘家脸面多金贵啊。你把孩子的脸皮揭下来就好了?你这人……” “行了!”林爸呵斥道:“不急着找孩子,在这里叨叨什么?到孩子的老师家,同学家去问问呐!她身上没多少钱,能去哪?肯定在同学家猫着呢。分头都去找!” 林爸跟林雨桐和四爷一拨,在路上就叨叨,“你说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你们兄弟姐妹好几个,养这么多孩子也没现在这一个叫人累心。你们不也长大了,也都成人了。就算没有成了了不起的人才,但至少都能自食其力吧。怎么如今就养一个孩子,反倒叫人这么累心呢?以前是想供孩子上学供不起,现在是倾尽全力的供着,孩子却逆反了。你说,这怎么都拧着劲呢。” “就是想要的来的太容易了。”四爷说完,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似得,不说话了。 林雨桐接话道:“也是压力太大了。父母没做到的,非要加注在孩子身上,这有点难为人了。那皮筋崩的紧了,还断弦呢。何况孩子。这事上,爸,你该跟我大姐好好说说。” 林爸摇摇头,“经过这一遭,你大姐也不敢太过了。孩子们不就是拿准了爹妈舍不得他们这一点吗?就跟咱们一样,明知道孩子走不远,还急着找一样的。别看这一丁点大的孩子,好赖可知道呢。” 没错! 孩子可不就是认准了这一点吗? 结果,找了一天,老师同学家都跑遍了,也没找到丹丹的影子。 林大姐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林雨桐给掐醒,“你先别急着晕啊,再想想,看孩子还有什么相熟的人?” 林大姐摇头,“没有了,孩子一回来就在家里,很少出门。” 大姐夫也跟着摇头。真是想不起来。 雨生凑过来,小声在林雨桐耳边道:“妈,丹丹姐好交了一个笔友,在羊城。” “什么?”林大姐一下子坐了起来。 雨生吓的赶紧往林雨桐身后一躲,“她也就是跟我提过一句。我想……她会不会是见笔友去了。” 笔友? 林雨桐只记得网友,还真是忘了,现在还有笔友这一说。 但笔友比网友靠谱多了,能相互通信,就能知道对方的具体地址,至少丢不了。也出不了大事。 “怎么会交笔友呢?”大姐夫嘀咕道。 “现在这交友信息,广播里就有。”震生指了指挂在床头的小半导体收音机。 “去羊城车票可不便宜,钱从哪来?”四爷看向大姐夫,“家里的钱丢了没?孩子的零花钱有多少?” “就几毛的零花钱,家里的钱没丢。”林大姐坐起来,“就是她身上的压岁钱,还有老幺雨桐给的零用钱,我也收了。就怕她乱花。身上肯定没钱。” 四爷就看向自家的三个孩子连同小伟,“你们谁拿钱给丹丹了,老实交代!”说着,就看向小伟,“小伟,抬头!” 小伟吓了一跳,不敢看四爷,“小姑夫,那什么?丹丹身上有一百。是前天跟我拿的。” “你个小兔崽子!”林大哥一巴掌就呼到小伟的后脑勺上,“大人能急死,你怎么早不说话?” 小伟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她拿着钱,去哪了?” 林雨亭就赶紧往出跑,“看羊城的火车几点走的。要是已经上车了,咱们就做飞机走,最好在火车站出站口能拦住她。” 到底是林雨亭和大姐夫一起去了羊城,将人给带回来了。 八八年就在这提心吊胆中来到了。 “幸亏我们在车站门口拦着了。”林雨亭后怕的道,“这傻丫头,在车上认识一个人,就敢跟着人家走,人家说认识她要找的人,她就信。”说着又瞪着丹丹:“转头人家把你骗到山里,卖给人家做媳妇,你叫这一大家子上哪里找你去。” 林大姐在孩子回来以后,就病倒了。心气一下子就卸了。 “随她吧。”林大姐摇摇头,“随她高兴吧。我们就算退休也还有退休工资养老,不指望她什么了。” 林雨桐推了推林大姐,“你怎么还跟孩子置气呢?孩子嘛!慢慢教就是了。” 林大姐摇摇头,“你说我跟他爸多累呐,就想叫她别跟我们似得,她怎么就不能理解?” 这就是没办法解开的死结。很多父母对孩子都是这样的。 丹丹没挨打,倒是小伟被林大哥混合双打了一顿。皮小子嘛,打一顿就打一顿吧。 “这小子不学好。”林大哥袖子卷在胳膊肘,梳着的大背头也乱了,头发掉了几缕遮住了一只眼睛,“读个中专,你就好好读吧。还谈了个女朋友。你说说,这小小年纪的,气死我了……你小叔都没女朋友呢,你着什么急……” “嗳!大哥。训孩子就训孩子,可别挂累我。”林雨亭说着,顺手又拍了一下小伟的后脑勺,“这小子,出息了。毛都没长齐呢,就谈上女朋友了。害你小叔我又被提溜出来。像你小叔这样,还单着的,就是一家子的罪人你知道不?叫你害我。”说着,又轻轻的朝外踹小伟,小声道:“还不跑!没挨够打啊。” 小伟嗤嗤的笑着,撒丫子的颠了。 “怎么都是二皮脸呢。”林大哥喘了一口气,才坐下。 “行了,都什么年月了。”林雨亭给林大哥端了一杯茶递过去,“还当是你们当年呢。看对眼了就得结婚啊。现在这小年轻处朋友几个是奔着结婚去的。叫我说,小伟这点随大哥,你跟大嫂结婚的时候,也就比小伟大两岁吧。大嫂追在你屁股后头跑的时候,也就是小伟这年纪吧。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林大嫂将手里的核桃朝林雨亭砸过去,“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还能不能实事求是了?谁追在你大哥后面跑了?你大哥这人你还不知道,这人特会拿乔。不是他自个愿意,时不时的露出点那个意思,我能老撵着他跑?只能说你大哥这人有心眼,我缺心眼,被人吊着还不自知。” “胡沁什么呢?”林大哥面色有些尴尬,“闲的你们。”说着又拧眉看林雨亭,“你要交女朋友就老实的处了女朋友,别跟外面胡来。如今那些酒店里是个什么情形,你大哥我知道。咱可把话说到头里,敢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第404章 那个年月(134)二更 那个年月(134) 其实,只要是孩子,甭管谁家的,都是一样的闹心。 只看怎么一个闹法。 自家这三只,自我感觉学了几天的音乐,就满世界的抱着吉他唱歌去了。 就在所里的场院上,周围围了一圈所里的大小孩子。还有不少大人跟着起哄。 要是前面再放个纸盒子,等着被人扔几个硬币,就真的成了流浪歌手了。 林雨桐跟四爷远远都能听见他们声嘶力竭的歌声。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 这是雨生的声音。 林雨桐脸都黑了,像个什么样子。路边卖唱的吧。 四爷一把拽住林雨桐,“孩子在大庭广众下唱,没怯场就不错了。发什么火,咱不生气,不生气啊。” 林雨桐运了半天的气,这边还没喘匀呢。 就被夜生一嗓子差点喊趴下,“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不是跟着感觉走,就是一无所有,这都是什么玩意?”林雨桐又要上前,四爷赶紧拉住,“以前莫雅琪她们听戏,还不都是你撺掇的。那孩子唱两句西厢,味道还是有的嘛。这不是一个道理嘛。怎么到了雨生这,你就换样了。老九老了老了,还喜欢扮上旦角唱两嗓子呢。你不也觉得挺可乐吗?咱不兴两样对待。” “我……”林雨桐要反驳的声音还还出口。就听见一直沉稳的不得了的震生豪放的吼唱,“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林雨桐一把甩来四爷,“我管他什么风,我看就像是抽风……不行,非得提溜回去不可……太扰民了……” 四爷半抱着林雨桐就往回走,“走走走!他们唱够了就不唱了。你以前还说震生太老成了,没有朝气,这不是马上有朝气了吗?” 林雨桐争不过他,瞪了他一眼,抬步就走。 四爷在后面,小声的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林雨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 我的爷,咱不在外面这么丢人现眼成吗? 孩子们慢慢的到了青春期,还真是不好管教了。 弘晖他们好像是没有这个过度的。像是十三四岁大的同龄人,都有屋里人了,格格们也该准备着嫁人了。直接就被当成是大人了。 可现在了,就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张扬,个性。真是不好管了。 “多好!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四爷感叹,“弘晖他们是不想淘气吗?是不能淘气。就比如上面有几个哥哥,弘昭就能没有负担的作妖。这就是心态的问题。你该这么想,孩子能没有忧愁,自由自在的干点想干的事,这是当父母的成功了。他们的心境轻松。只要没耽搁功课,谁还没点爱好了。爷小时候,还躲在书房里看杂书呢。皇阿玛知道了,也就是笑笑,什么都不说的。孩子嘛!好奇过了就过了,你老压着孩子干什么。由着他自己生长。就跟那树苗似得,你不能一开始就给他规定条条框框的。那样养出来的树,都是放在花盆里种的盆栽。你要由着他长,生虫了,你帮他捉了。长歪了,你绑根绳子拽着他。要是长出别的不好的枝芽了,你及时的修剪一下,也就行了。为了孩子好,就稍微松松手。你看那山上的树,即便成不了参天大树,也没有哪一个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是不是?” 道理我能不明白吗?这不是看着他们的样子就怕长歪了吗? 反正为了孩子,两人总少不了要叨叨几句的。 这一天,林雨亭打了电话过来,叫两人赶紧回去一趟。原来买的那个小院子,真的要拆迁了。 “听说要盖什么大酒店。”林雨亭见了四爷就先通报得来的消息。 林妈一边包饺子,一边道:“你说着都盖了多少酒店了,怎么还盖?有这么多人住吗?” “你管他有没有人住呢。只要掏钱给大家把住处安置了就得了。”林爸看着自家的房子就叹气,“不是说有人要买咱们家属区这一块的地皮吗?卖吧,卖了咱们也能换个房子了。这也太挤了。” 林雨桐手一顿,就朝四爷看去。这地方可是真心不错的。 四爷摇摇头,表示这地方咱们真要不起。 林雨桐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要上手包饺子。 林大姐一把给拦住了,“赶紧先洗手去。没听说吗?上海几十万人检查出甲肝了。吓的我都不敢叫丹丹在学校食堂吃饭。” 林雨桐去洗手,转脸问在一边看电视的丹丹,“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丹丹抬头,“我的文化课真的不行。我想了想,还是去读幼师吧。教教小孩子唱歌跳舞,我这样的总能成吧。” 算是明白过来了。 “挺好的。幼儿教育在国外非常受重视。在以后,咱们国家,也一样会特别受重视。”林雨桐给予了高度的肯定。“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等到将来,家家都是一个孩子。能不宝贝吗?幼儿教师,只要有耐心,有爱心,别打骂孩子,就是好老师了。挣钱不少,工作还没压力。挺好。” 林大姐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来,“总比想着当明星,叫人觉得心里踏实。” “我还是想当明星,但这明星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我想去,人家不要我,有什么办法?”丹丹丧气的道。 林妈小声道:“去人家艺校面试了,什么都不会,能过的了吗?这次回来,就踏实了。” 孩子就是这样,不碰个头破血流,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吃完饭,就去办理自家那房子的事,一个院子,能分一个三居室,一个两居室。这绝对是赚了。 估计新房子明年就能下来。 回了印家,刚碰上要出门的印昆。 “急着出门?”四爷问道。 印昆住了脚,“我上了一批录像机,三千八一台的进价,如今涨到四千五一台了。我急着去看看……” 四爷一把拉住急着走的印昆:“二哥,久利之事勿为,切记。”说完,才松开手。 印昆一时有些犹豫,“这价钱可还往上走呢。” 四爷看了印昆半天,“价再高,有人买吗?没人买了,可就砸在手里了。” 印昆一跺脚,“算了,现在脱手,也不少挣了。本来还打算再压一段时间的,今儿我就脱手。” 果然,等孩子放暑假的时候,印昆带着条金链子送给林雨桐,“幸亏听了老幺的话,录像机四千五,四千八,一直涨到了五千,当时我还有点后悔卖早了。” 林雨桐接过来,还笑道:“咱们小老百姓,就是这样。越是降价越是没人买。越是涨价越是抢着买。二哥是这么想的吧。”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印昆一拍大腿,“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可到商场一看,那货架子上确实标着五千,但就是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这下,我可算是知道什么是市场了。市场经济就是一头怪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扭头咬你一口。我来的时候,买我那批货的孙子还到处找买主呢。三千都没人要。这一家伙下去,他这些年挣的那点钱全都得搭进去。” 林雨桐拿着链子瞧了瞧,“这链子怎么也得两千吧。” “带着玩吧。”印昆摆摆手,“这回我打算去一趟海南。那边不是成立了海南省了吗?如今,都往那边跑呢。我去瞧瞧。” 印昆还真是说什么是什么的人,没两天,真去了海南了。 谁知道印昆到了地方,就给四爷打了个电话,“……那什么,我在这边见到韩姨了。” 这是说韩春霞。 “这可真是够巧的。”四爷随意的说了一句,“怎么就碰上了?” “哎呦!这边买地皮都买疯了。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买了老大的一块地了。如今用这地皮做抵押,跟银行贷款,还想再买呢。我到银行办事,刚好给碰上了。她没认出我来。我看老太太现在可了不得了……” “你就当不认识,随她去吧。”四爷说了一声,就撂了电话。 “不能随她去吧。”林雨桐小声道,“到时候欠银行债,怎么办?” “那就破产吧。还指着我给她还?”四爷哼了一声。 这要是不贪心,地皮炒热了早早脱手,赚一笔就跑还罢了,就怕陷在里面。 “要不然跟赵三海说一声?”林雨桐问道。 四爷摇头,“不管。他们爱怎样怎样?就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人。” 本来还以为老太太卖了赵三海的古董跑到南边养老去了。没想到冷不丁的放了这么一个大招。 还真让人有点懵! 第405章 那个年月(135)三更 那个年月(135) ‘哐当’一声,一下子将林雨桐和四爷给惊醒了。 四爷下床去打开灯,“这几个孩子还没睡吧。”大晚上的看录像,这都马上十二点了。 林雨桐也跟着起身,两人出了门,就一个激灵。客厅里的空调温度调的很低,有二十度没? 灯倒是没开着,就是正放着录像呢。光线有些昏暗。 三个孩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又悄悄的缩回去。 林雨桐吸了吸鼻子,“在厨房干嘛呢?一股子方便面的味。煮方便面呢?” 小芳从卧室里出来,“我来我来,我来煮。” “没事,你去睡吧。”林雨桐打发小芳。没道理叫保姆半夜起来做饭的。 小芳不放心的看了厨房一眼,好像害怕三个孩子把厨房给烧了。 林雨桐打着哈欠往厨房看,还真是在煮方便面。 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方便面遍地开花。哪哪都能买到。 以前,她控制着不叫孩子们吃。这玩意毕竟没营养。可还别说,不管大人孩子,明知道这没营养,偶尔还是会有点想念它的味道。 就比如三个孩子,半夜煮泡面。 “把什么摔地上了?别把手划破了。”四爷进去看了一眼,见是把一个洋瓷盆子磕破了一点皮,就摆摆手,“没事。顺便多煮一碗……”说着,看向林雨桐,“你要吗?” 林雨桐摇摇头,“不吃。” “那就多加一碗,再多放一个鸡蛋。”四爷吩咐了孩子一声,打开客厅的灯,陪着林雨桐坐在沙发上等着。 不大一会,夜生端着一盆方便面进来了。 雨生拿着筷子讪讪的道:“这多方便,不用洗那么多的碗。” 五包泡面,十个鸡蛋,被父子四个在晚上的十二点给干掉了。 “你们要赶紧调整作息时间了。”林雨桐打发他们去睡觉,“等开学了,总不能还是这么个夜猫子样。” 第二天上班,遇上胖婶,胖婶二话不说,拉着林雨桐就走,“还不赶紧请假去。这两天都急着请假呢。再耽搁,可就什么也不剩了。” “请假干嘛呀?什么不剩了?”林雨桐莫名其妙。 “你这真成了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了。”胖婶还没说话,红姐就急匆匆的从办公楼上下来,“我已经请好假了。你赶紧吧。咱们一起去。把你们家印臻也叫上。” 说着,风一样的又走了。 胖婶也急着呢,“九月一号物价全面上涨了,你不知道哇。你说现在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见涨。现在不买,过后还不知道涨成什么样了?买东西存着,就只当是保值了。赶紧的吧。” 这不是瞎起哄吗? 可到办公室一瞧,还真是都不上班了嘿。 四爷也从办公室回来,“要不咱回城两天算了。咱们不买,免得叫人家觉得咱们挺奇怪的。” 于是两人带着孩子,回城了。 可到了印家还没坐稳呢。林妈打电话叫了。 “甭管你们买不买,我得买。你们开车,帮忙拉东西呀。”林妈在电话里挺着急。好像就怕是买不着。 等到了商场才知道,那真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排队的人群。 林妈吩咐了,一人排一个队伍。 林雨桐倒是排上队了,等了一个多小时,等轮到跟前了,一瞧,好家伙,是卖锅和盆的。 谁家没事攒这些锅碗瓢盆干什么? 再说眼前吧,这大大小小的,各个型号的都有。怎么买? 她朝另一边的林妈喊道:“到底买几个啊?” “甭管是什么,一样都买一个。”林妈说话的嗓音倍亮,显得中气十足。 要这么多锅和盆,用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过两年这厨具一样的更新换代,什么不粘锅,什么无烟锅,多了去了,买这个干嘛用? 但想起林妈那焦急的样,她还是指着锅和盆,“一样来一个。” 于是,林雨桐抱着摞在一起的六个盆和五个锅,吃力的走了出来。 到了车跟前一看,四爷扛着一箱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打算放下。 “买的什么啊?”林雨桐将东西放下,问揉着肩膀的四爷。 “一箱子羊毛裤,五十条。”四爷踢了一脚箱子,“还挺沉。” 五十条? 穿到什么时候去? “挺好的,反正这玩意穿在里面,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太太气喘吁吁的过来,怀里抱着两个纸箱子。 林雨桐和四爷赶紧接住了,“您这买的是什么啊?” “袜子,两百双。这东西你们几家分一分,一家也没多少。这衣裳鞋袜里,最费的就是袜子。”林妈揉了揉胳膊。觉得终于办了一件大事啊。 林大姐抢到了两箱子秋衣秋裤,“这些东西又放不坏。放着吧。”够穿半辈子的。 紧跟着,林爸,大姐夫,林大嫂,包括几个孩子。都抱着东西出来了。 什么洗衣粉,香皂,牙刷牙膏,卫生纸,雨生一个人抱着一大堆鞋垫。应有尽有。 最后林大哥扛了一袋子食用盐出来,五十斤。 “我的妈呀,您这是图什么。咱们家都能开商店了。”林大哥抱怨道。 林妈不以为然,“你们就是好日子过的,不知道那些年买不到东西的苦了。这些东西我放着,我心里踏实。” 最后,这面包车里,货都差点塞不下。反正人是坐不下了,四爷一个人开着车走。剩下的人都坐出租车回。 家里的地方本来就拥挤,这些东西都没地方搁了。 反正不管怎样,只当是哄老太太高兴了。 “都是这些官倒给闹的,到头来都得老百姓买单。该杀!”林雨桐愤愤的道。 四爷点点头,没说话。 谁知道回了家里,家里还真来了一位官倒。 胡枫的弟弟,胡槐正坐在家里。 郭永红正在陪客人。 老爷子不在,印昆在海南。四爷也不在家。人家好歹是大嫂的兄弟,上门都是客。印薇打电话,将郭永红给叫了回来。 见四爷回来,郭永红就起身,他如今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了,挺忙的。关键是大家都抢着买东西,他们就更得看着,这小偷小摸肯定多,还得防着挤着了,踩到了。都是事。真没功夫。 临走小声将四爷叫到一边,“这小子,是犯了事跑出来的。检察院正查这小子的帐呢。你别叫他在家里多呆,赶紧远远的打发了。” 四爷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才将郭永红送到门口,看着他骑着破自行车走了。 “听说二哥去了海南。”胡槐问四爷。 四爷点头,“就是去那边看看。毕竟是新建的省嘛。” “知道在海南什么地方吗?”胡槐赶紧问道。 “天涯海角的,谁知道?”四爷给倒了一杯茶过去,“前几天还在这边,过两天又换了地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说着是他们这样的。再说了,好像那边的条件还是挺艰苦的。说是有时候为了看地皮,就住在窝棚里,一天三顿的吃方便面。人嘛!钱够花就行了。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受的这份苦啊,何必呢?” 胡槐不赞同的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人啊,对钱吧,真是没个够的时候。就跟我当初一样,我说挣五万就够了,这辈子啥啥都不愁了。可我有了五万,就想着十万。十万好啊,有了十万,存在银行,光是一年利息,七八千块钱,怎么花都够了。可真的有了十万,人这心里就想着五十万,一百万。然后这浑身都是劲,真是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奔啊。就是为了钱累死了,那也是心甘情愿呐。别看老百姓买个东西扣扣索索的,但老百姓现在有钱着呢。没看报纸吗,说是中央银行的存款就一千多个亿了。” 他说着,就坐起身,“我们公司去年去国外考察,我跟着去了。在国外呆了小半年。你说人家那消费观念,就是不一样。人家赚十块钱,就敢消费一百块钱。这叫预支消费。咱们国家这老百姓呢,有了钱,他不拿出来用啊。攒财!跟过去那老地主一样,宁愿把钱放在老鼠洞里藏着,也不愿意拿出来用。就是那再有钱的人,也不舍得奢侈一点,能用一毛钱凑活的事,绝不花一块钱,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浪费。” “我现在也看明白了。也得学学这些老财们。用自己的钱赚钱,那就太傻了。再说了,就是存下的钱再多,十几万,几十万顶天了吧。拿这些做本钱,什么时候才能赚够自己想要的钱?还就真得贷款。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将茶水喝了,“听说广西北海那边也有人买地皮?” 消息还真是灵通。 四爷失笑了一下,就推脱道:“你跟我说生意经,那可真是对牛弹琴。我一做学问的,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就算知道的,那也是一知半解,道听途书,当不得真。别再误导了你。” 胡槐就了然的笑,“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这样,话从来不往满的说。我懂!” 四爷一笑,也不解释。留他吃了一顿饭,高高兴兴的把人送走了。 过了两天,胡槐又来告辞,这次,是真的起身去了北海…… 第406章 那个年月(136)四更 那个年月(136) 不管有多少人疯狂的去追逐财富,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林大哥家的小伟中专读了两年了,今年的后半年,就得实习了。他学的还是机床,实习的地方,恰好在机械厂。 丹丹今年,上了中师学校的下设的一个幼师班。 “出来能在咱们厂的附属幼儿园当个老师,就行了。一天唱歌跳舞糊弄孩子,总比在车间累死累活站一天强吧。”林大姐好像是想开了,“等她上完学,不管是去读夜大,还是上函授,弄张文凭,我想着,将来总归是有用的。” 这个想法挺好的。 林雨桐觉得,只要林大姐的心态放平稳了,人还是挺明白的。 今儿是林爸六十大寿。怎么着也得好好的过一次吧。 以前都是吃顿饺子,谁有空谁来。也不要求儿孙们都在。 这次可不一样,怎么着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可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儿孙们都请假,回来给林爸过寿。 林雨亭开车去机场接林二姐去了,这次她也回来。 好几年了,也是得回来了。 “你说你二姐是不是在那边谈对象了?”林大姐避着林妈,小声问林雨桐。 林雨桐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我估摸着,我二姐想结婚的可能性不大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第一次婚姻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在跟人交往的时候,自己就先带了三分警惕和戒备,这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哇。 “这还真说不准。”林大姐说着,就将手里洗好的黄瓜掰了一截子给林雨桐递过去,“你尝尝,这冬天吃黄瓜,可真是新鲜。今年妈要买冬储菜,老幺死活拦着不让。妈一直担心家里没菜吃,谁知道到了这时候了,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小白菜,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家里的冰箱,都不够用了。” “肉菜少做点,还不如这青菜吃着香呢。”林雨桐咬了一口黄瓜,味道还不错。应该是京郊种的。“我们回城的时候,路边那菜地里,有不少塑料棚子,都是种的反季节菜。” “味道不如夏天吃着那么浓,但也还真就是那个味。”林妈将洗好的小青菜端进来,“以前冬天想吃绿叶菜,那就是萝卜缨子,偶尔能买点抗冻的菠菜。再是没有了。你瞧瞧如今这,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怪道人人都想当大款呢,有钱就是好使啊。” 林大嫂洗了两个西红柿,准备一会子炒鸡蛋,过来就接话道,“可不是咋的。听老幺说,还有种草莓的,现在还没下市,得等到春节。这不得卖出天价去。如今农村也挣钱。” 一屋子女人孩子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抢着玩游戏机,就看谁能不能过关。 都等着林二姐回来吃饭,谁也没想到林雨亭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林二姐带着一个男人上门了。 而且这个男人是个金发碧眼的。 林雨桐就觉得林妈的身子打晃,赶紧一把扶住,“妈,您别着急啊。这或许就是……就是个同事,朋友,认识的人……” 林妈喘着粗气,“你妈眼睛不瞎。” 得!是我眼瞎。 瞧人家,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一个搂着一个腰。这要是说是同事,朋友,打死也没人信。 “哈喽!”歪果仁很热情的朝一家人打招呼。 “嗨!china.”雨生摇着手,表示欢迎。 “thankyou.”歪果仁很高兴有人回应他。 然后,夜生和震生就上去跟人家攀谈,请人家坐下。一屋子大人还蒙圈呢。他们倒是聊嗨了。 林雨桐从几个人的聊天中,知道这人叫约翰,美国人。 跟林二姐是恋人关系。 他向林二姐求过婚,但是被拒绝了。林二姐的意思,是希望按照中国传统的习俗来,那就是上门提亲。 所以,约翰这次上林家是为了提亲的。 “行了,妈。”林雨亭拉了拉脸色都铁青的林妈,“上门是客,这人家大老远的来的,您不能耷拉着脸吧。这不礼貌。从小了说,您这是怠慢了客人,是咱们家失礼,没有待客之道。从大了说,咱们中国,那可是礼仪之邦。你还是劳模呢,横不能这么对待国际友人,给国家的脸上抹黑吧。” 林妈气哼哼的瞪了一眼林二姐,转头坐到灶前去了。 林二姐看了一眼约翰,笑道:“你说中文吧。家里大部分人都不会英文。” 约翰马上起身,朝林妈鞠躬,“岳母好。” 林妈差点跳起来,哪跟哪啊,就岳母了。 震生赶紧拉了约翰去里屋,“咱们里面坐,男人都在里面。” “男女……有别……我懂。”约翰接话道。 哪来的这么个宝贝,真逗! 林爸好歹还能撑住,好好的把人接进去了。 等里屋的门关上,林妈一巴掌拍在林二姐的背上,“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省心啊。” 林二姐嬉皮笑脸的站着不动,叫林妈打了一下,“妈!约翰人挺好的。” 林雨桐拉着林二姐,低声道:“这两年,你也不少挣钱吧,有钱在香港,在京城,都能过的好。不一定非得去美国,或者移民加拿大。在海外无亲无故的,你出去干嘛。要是为了绿卡,真犯不上。” 林二姐摇头,“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绿卡。就是碰上了。”她扭头对林妈道,“约翰真是特别好的一个人,真的!外国人跟咱们一样,大部分人都挺好的。一年多前吧,我晚上回去的晚了,在路上碰上俩打劫的,是约翰帮着我把人赶跑了。你说现在这大街上,还有多少见义勇为的人呐。我当时就觉得,哎呦,这外国人也不都是八国联军那会子的坏人嘛。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就熟悉了起来。”她低了头,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就我这情况吧。您说,我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毕竟离过婚,虽然没孩子,但是再找,也得是个二婚。以我现在这年纪,进门就得跟人家当后妈。我这脾气,别人不知道,这家里人还能不知道,是能当后妈的料子吗?还不得三天两头的打架啊。况且,就是这样的,人家心里还不定怎么嫌弃呢。男人不都是那么一码事。至少,约翰没那样的观念。他是律师,在一家美国公司的香港分公司供职,在美国也有自己的产业。结婚以后,在美国住,在香港住,或者回京城安家,都行。我是真的想跟他结婚,认真的过日子。至于能走多远,我没想过。但总不能害怕将来过不下去,就不敢迈步吧。这一年,我也学会英语了,基本的对话能应付。” “但还是那句话,要是家里同意,那么我们就结婚。要是家里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们就当朋友,情人一般相处着也行。没什么要紧的。” 林二姐说完,就看着林妈。 林雨桐赶紧躲开了,这人就是欠揍。前面说的都挺好的,后面非说什么‘情人’,这不是找揍吗? 果不然,林雨桐刚躲开,林妈拿起手边的笤帚,就朝林二姐身上打去,“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没羞没臊……” “妈,我都三十多了。”林二姐跳开,一边躲,一边揉屁股。 “三十多了?就是八十多了,我也一样打。”林妈气的捂住胸口,“怎么生了你这么孽障?” “那您可得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活着。”林二姐嘀咕了一句。 林大嫂就赶紧给林妈顺气,“您想想,二妹这话也有道理。现在这世道可不一样了。昨儿,丹丹还说了一个什么……什么贵族?” “单身贵族!”丹丹又摸了几片切好的黄瓜,回头就道。 “对!就是单身贵族。”林大嫂低声道,“说咱们家老幺现在是单身贵族。您瞅瞅,在您眼里这婚姻困难户,都成了贵族了。现在这世道,可真是不一样了。只要她还肯结婚,管她嫁的的哪国人呢?是不是?横竖比老姑娘强吧。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甭管男人怎么样,有孩子就有依靠啊。这再是外国人,那外国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该是讲孝道的,也不会看着当妈的不管不顾吧。何况,这真要是生个孩子,那也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就更得讲孝道了。二妹这后半辈子,不就有靠了吗?您寻思,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都哪跟哪啊?林大嫂的话,叫林雨桐直想笑。可回头一看,林大姐在一边还拼命的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林二姐满脑袋的黑线,什么跟什么呀。合着自己结婚,就是为了合法的生个孩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偏偏的,林妈还就是把林大嫂的话听进去了。 “都别闲着了,赶紧做饭了。来了贵客了,多做两道菜。”林妈的脸色不好,但至少没那么排斥了。 林二姐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407章 那个年月(137)一更 那个年月(137) 吃完饭,林二姐先是送约翰去酒店。之后林爸林妈会怎么决定,就不是林雨桐能管的了了。再说,婚姻之事,说到底是私事。当爹妈的有时候都左右不了,更何况是做妹妹的。反正她结不结婚,林雨桐都不发表意见。能结婚,就希望人家真能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不能结婚,也不去干涉。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其实也自在逍遥。只要高兴就好。 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孩子回了家。到了所里,四爷想起什么似得,去给印昆打电话了。 让林雨桐带着孩子先回。 夜生不可思议的跟林雨桐道:“我爸的英语很专业呀。” 可能是约翰的汉语除了基本的对话,说不了别的。想要更深入的交流,还是得用英语,所以,四爷应该是跟约翰用英语聊了不少。 林雨桐点点头,“所以,你们得好好的学。” 雨生摇头道:“我们学得好,在老师和同学看来都是应该的。一是基因好,高学历的父母,我们要是笨了,人家还怀疑我们是不是你跟我爸亲生的。二是条件好,不管是家庭条件还是学习氛围都好,心无旁骛,没有烦心的事,再学不好,就是我们不惜福。三是配备的老师好。你跟我爸就不说了,云师傅,何师傅,不知道多少人眼馋。” “这反过来,我们要是学的不好,那只能是我们自己的问题的。我们也很有压力的。考试错上一点点,老师都用那种眼光看人。好像我们多不应该似得。” 雨生说着,就摇头, 震生呵呵一笑,“谁也理解不了谁的苦。” “一边玩去。”林雨桐打发三个人,“给你们创造了好的条件,反倒成了罪过了。” 三个人又嘻嘻哈哈的磨着她,不叫她生气。 “要不,打我出出气。”夜生凑过来,“没事,我皮厚。” 三两下叫他们缠的没脾气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孩子在补这一天的作业。 “说什么了?这么长的时间。”林雨桐将四爷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收拾整齐了放在衣柜里。 “海南新建的省,不管是修路,还是建城,商机肯定有。”四爷沉吟了一瞬,“但是呢,要真都是二哥说的那样,就只能赚一笔快钱赶紧跑。要不然,就真得陷进去了。我怕二哥贪心。” 林雨桐点点头,“很多人都能看到里面的凶险,但就是舍不得。钱财迷人眼。” 紧跟着,林雨桐就没时间管其他的事情了。因为研究所真的要搬迁了。 “这次好,一次性到位了,都是高层,咱们有资格分房的,都住得下。”红姐很兴奋。这次能轮到他们了。虽然他们家只是一个两居室,但说真心话,她也真心知足。 今儿是抽号的日子。大家都摩拳擦掌的等着抽一个好号码。 自家是四爷去抽签的,手气不算太好,竟然是十一楼。 这要是停电了,爬楼梯可真成了要命的事了。 云师傅倒是跟四爷抽到了一栋楼里,不过运气好点,在三楼。而他家隔壁,恰好就是何田。 如今的格局是一梯四户,两头是三居室的,中间是两居室的。 谁知道云师傅和何田有这样的缘分。 云师傅自己都有些尴尬。 结果,过了两天,难得的是,云帆和赵婷来了。 “何师傅找了我们。”赵婷的一句话,差点叫林雨桐把手里的杯子给扔出去。 云帆瞪了赵婷一眼,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呢。 “又不是外人,怕什么?”赵婷不理云帆,反而拽着林雨桐坐下,“别忙活,我们不渴。我们就是跟您和师兄商量商量。” 云帆尴尬的道:“哥,这事你是不是早知道?” 四爷能怎么说,只能苦笑一声道:“这事……师傅当时就拒绝了。” “因为我?”云帆脸上的神色很奇怪,问道。 四爷点点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另一部分呢,主要是两人的年纪悬殊……” “年纪悬殊才好呢。”赵婷接话道,“一个年轻的,利利索索的,能把爸伺候的妥妥当当的。咱们跟着少操多少心。要真碰上一年纪大的,我们还得再照顾一个。” 这话虽然自私,但确实是实话。 有一个女人照顾,还是一个年纪相对轻的照顾,是方便很多的。 “怎么说话呢?”云帆瞪眼。“你怎么就不想想,这有一个先走了,剩下的这个怎么办?” 四爷倒是没恼,人的心都是偏的。当初他主张两人结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能有一个人好好的照顾云师傅。至于将来,要真是云师傅先走一步,留下的遗孀,大不了雇个人照看,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以前还担心何田会想要个孩子,但是如今耽搁了这么好几年了,何田的岁数也不小了,估计也都绝了要生孩子的念想了。那这事情其实更简单了。 “你们将来有孩子了,也正好有人带了。”四爷看云帆,“这婚事,我是不反对的。” 照看孩子的事,如今说,还真是为时过早。他们本来打算是想将亲妈接过来以后再生孩子的。 赵婷眼睛一亮,“这我当然愿意了。”何田没孩子,对自家的孩子差不了。再就是人家本身的素养,对孩子的成长自然是有好处的。亲婆婆再亲,可叫她选,她当然更希望将孩子交给这个后婆婆。她也明白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安何田的心。这继子不一定靠得住,但是一手带大的孩子,总是能靠得住的吧。 这其实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何大姐……不……何师傅,”林雨桐赶紧改口,要不然差辈着呢,“何师傅怎么跟你们说的?” 云帆苦笑道:“……她这人说话直,就说一直想嫁给我爸。如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算得上是老伴了,想搭伙过日子。说我们一直住在店里,很少回来,剩下我爸,也确实孤单。更是提出,将我爸分的三居室给我们留着,他们住到隔壁二居室去。你说这……我是那种为了房子就……” “她要不提房子吧,我还觉得没什么。可一提房子,我这浑身就不得劲。好像是为了房子,把我爸卖了一样。这事闹的。”云帆有些苦恼,“关键是猛不丁的,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我爸也真是的,不漏口风,我上哪知道这些事情去。” 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到了这个年纪的鳏夫,很少再婚的。 云帆懵的就是这个。 “何师傅这人,心不坏。就是不会跟人相处。”林雨桐替何田解释,“她大概想说的是,两家紧挨着,叫云师傅搬过去住,三居室留给你们。为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提结婚这事,就是那边的房子要装修了,想叫按着你们的意思装修就好。如今所里搬迁,这下一次性就到位了。再不用来回折腾。这装修房子也是大事,她就是为了彼此方便的。” 赵婷就笑道:“所里分的房子我去看了,虽然是三居室,但是带着两个特别大的阳台,这次为了补偿咱们在这边花费的装修费用,所里也下了本钱了。房子实际上是三室两厅的。足足一百五十平的大小呢。”说着,她就瞥了一眼云帆,“反正我是很赞成这婚事的。云帆心里别扭,但也知道有个人能陪着我爸,比什么都强。我们想请师兄和嫂子跟我爸说说。他老人家没说过有再婚的意思,我们猛地去说,就怕真以为我们是因为房子,想打发他老人家呢。” “行!”四爷一口就应下了,“你们忙你们的吧。师傅那,我去说。” 第二天晚上,林雨桐亲自下厨,又叫雨生去请了云师傅来吃饭。 云师傅这两年没怎么见老。甚至因为生活好了,胖了一些,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戴着一副眼镜,看着也是儒雅的成功男士形象。 “你们要说什么,我知道。”云师傅叹了一声。何田真等了这么些年,他根本就没想到。三十多岁等到四十岁,要真是不点头,那成什么了。这两年,忙着的事情不少,可从来没往男女这事上想过。多大岁数了,不是老不正经吗? 四爷就倒了一杯酒过去,“师傅,耽搁了这么多年了,别亏了自己个。”有个女人实心实意的愿意跟着你过日子,到了这个岁数上,算是难得了。 “我亲自去跟他谈谈。”云师傅失笑,“哎呦,你说,那时候才见你的时候,你才多大,如今三个孩子都比你当初大了。你去插队的时候,我还担心你这性子不好找媳妇,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倒轮到你来过问我的婚事了。”很是感叹岁月无常。 本来以为这事顺利成章就成了,可谁也没想到,正是应了好事多磨的话,平添了一段波折。 张革新在食堂里喝醉了,直接拦住了何田,跪下跟何田求婚。 惊呆了一大群人! 尤其是一直赖在所里食堂上班的周红…… 第408章 那个年月(138)二更 那个年月(138) 要放年假了,今年所里给大家发福利,一家一个肘子。都是食堂做好了。 李师傅做肘子的手艺,那真是没话说。端回去,吃的时候一热,就成了。 林雨桐听说这事,就顺手多买了几个生肘子,交给李师傅,叫他顺手给做出来。这玩意要做的入味,又得炖,又得大火蒸。麻烦的很。还不如叫李师傅一次做出来呢。过年拿回去,林家送两只,给印家留两只。省事! 于是,四爷和林雨桐一人端着一个盆,到食堂排队,等着拿自家的。 所以,食堂这次聚集的人真不少。 见林雨桐来了,何田本来在前面的,反倒出来绕到后面,就是为了跟林雨桐说话。 谁知这边还没搭腔呢,那边张革新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喝的脸涨红,满身的酒气。 “何田……”张革新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老同学,你现在比咱们上学的那会子还不爱搭理人……” 何田皱了皱眉,“你喝醉了,请让一让。” 张革新呵呵一笑,“我要是不喝醉,我也不敢来找你。”说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何田,你知道不?当年,我跟强子都喜欢你,强子他不地道啊!那天晚上,他把我灌醉了去找你……结果呢,第二天,你们俩好了。没我啥事了!你说,这人是不是不地道。” 强子,应该是何田去世的丈夫。 之前,何田虽然不高兴,但还算是克制。但现在,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少跟我提他!” “怎么不能提了?怎么就不能提了?”张革新大声的嚷着,“别人都骂我是窝囊废,其实强子才是窝囊废。才是孬种,才是混账!他……他妈的,他撇下你跟肚子里的孩子,寻死了。他就是死了,我也看不起他!” 谁也不愿意当日的伤疤,再次血琳琳的被人揭开。 这样的事,是一辈子都抚平不了的伤痕。 何田把手里的盆子一下子砸在张革新的脑袋上,“现在……酒总该醒了吧。” ‘哐当’一声,紧接着是盆子落地的响声,再下来才是张革新捂着脑袋的□□声。 “何田……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这样?”张革新看着何田半天,猛地就呜呜的哭了起来,紧接着,双膝一软,就跪在了何田的面前,“我对不起你……何田……我对不起你!当年,强子出事的前一天,来找过我,我们一起喝了酒。他说叫我照顾你……我以为他又是去下面的厂子做实验,想着你大着肚子,是得有个人多关照,有重活好有人干。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谁知道这混蛋就这么死了。我这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希望我接替他好好的照顾你,跟你结婚。但当时……我没敢跟你说……这些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他是知道我跟他一样,一直喜欢你,才将你交给我的。我没照顾好你,没照顾好你肚子的孩子……这些年,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多难受……何田,咱们结婚吧。孩子咱们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何田气的牙齿都打颤,疯了一样的扑过去,一巴掌打在张革新的脸上,“少来恶心我……” 这边话来没说完,周平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大砍刀。 四爷将林雨桐和何田朝后面一拉,可别误伤了才好。 周围到底有年纪大些的人,出声拦了,“有话好好说,拿着刀误伤了可怎么好?” 林雨桐看见张革新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惊恐。 这混蛋根本就没喝醉。 弄得一身酒气就是为了掩盖尴尬的。 “我叫人请云师傅去了。这事云师傅来了,才好说。”四爷在林雨桐耳边低声道。 是啊!除了基本定下关系的云师傅,谁能在这事上替何田出头呢。 这个年代,这样的事很丢人的。不管真相是什么,何田都少不了被人在背后嘀咕。 周围的人夺下了周平手里的刀,但却并不阻拦周平。 就见这女人三两步到了张革新跟前,一脚就将跪着的张革新踢倒,然后翻身骑上去,左右开弓的朝张革新脸上甩耳刮子。 “王八蛋,你就不是个男人!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不是你哭着喊着跪在老娘面前,老娘能看得上你。以前我爸爸在位子上的时候,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天天给老娘洗脚,晚上冷了还不是你一晚上一晚上的抱着老娘的脚给暖着的。早上倒尿盆的是你,刷锅洗碗的是你。衣服是你洗,连老娘的裤衩子臭袜子不都是你洗。那时候,怎么不说后悔?还不是屁颠屁颠的。等我爸不在位子上了,你就变了张脸。换我伺候你了。在外面你装怂,当你的老好人,回到屋里你就叫我给你捏肩捶背。勾搭人家女学生不成,这会子又盯上何田了。还是说你们早就勾搭了吧,你说,人家男人是不是你们俩合伙害死的。合着咱们这些年一直住邻居,还不知道你们勾搭了多少年了?怪不得你老爱给她干活,原来早就有一腿……” “住嘴!”云师傅扒开人群走了进来,就看见被林雨桐扶着的何田,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惨白没有血色。他歉意的点点头,对自己来晚了,有些懊恼。 林雨桐明显觉得云师傅来了以后,何田的肩膀都松懈了下来。 云师傅在所里的地位,谁不知道。听说,过年后提副所长了。 关键是专业上无人能取代啊。 云师傅一出声,周平就不动了。食堂这份工作与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家里附近的镇子上,她也想跟着所里,往城里搬迁。 可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还分得清楚。 云师傅却没看他们,而是转身,走过去,伸手拉了何田,“今儿借着所里的人都在,我就宣布一件事情。我跟何田,明天去领结婚证了。本来没打算声张的。就想着过完年给大家发一把喜糖。如今,算是提前通知大家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去领证,后天办婚礼吧。就在咱们这食堂,请李师傅掌勺。时间仓促,没有好菜,但好酒管够。大家都来喝杯喜酒。说好了,咱们不收礼,只请大家伙做个见证。”说完,又扭头看何田,“何田同志,我这也算是当众求婚了吧。要是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了,一进门,不光要当后妈,还要当后婆婆,甚至是后奶奶,你就点点头。咱们都是从那个年月里过来的人,受过苦,遭过罪。我也尽量好好的活着,多活几年,不叫你一个人又孤零零的,行不行?” 话音一落,何田‘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把抱住云师傅,哭的声嘶力竭。 云师傅脸色有些红,有些尴尬,顿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伸手抚着何田的头,像是抚慰孩子一般。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不免唏嘘。尤其是年纪大点的,经历的更多点的,更是抹起了眼泪。 当年,他们也年轻。他们也有爱情,也有梦想,也曾激情飞扬过。 可是,一个浪头过来,所有属于他们的,一瞬间都被打破了。这一蹉跎,就不再年轻了。 人这一辈子,能年轻几回? 人群里响起掌声,响起叫好声。 喊着叫云师傅多准备点好酒,大家伙一定来。 而林雨桐往周平和张革新那里一瞧,周平早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但是张革新却躺在冰凉的地上,打起了鼾。 一副醉汉的架势。 明儿他又一准说是酒后无德! “面忠心奸者,无出其右。”林雨桐这么评价张革新。 最后人群都散了,还是李师傅叫了两个在食堂打杂的小伙子把张革新给抬回去了。 “他上学的时候,可老实了。那是真老实……”何田用湿帕子擦了一把脸,“那时候,他家里的条件不好,还是我和……接济他的。我们总觉得他这人性子软,容易被人欺负。当年分配工作,他差点分回他们小县城的农机所去。还是我们想办法,将他……”说着,她有些丧气,“这还真是世道变得快,我都快不认识现在这张革新到底是谁了?你说……这人的良心都去哪了?” 林雨桐摇头,“物质富足了,丢了的东西反倒更多了。”说着,就拉着何田翻衣服柜子,“不说这些不愉快的。咱们还是想想后天穿什么。我这儿倒是有一身新衣服,我二姐从香港带过来的,大红色的。你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我给你改改。” 何田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我都多大岁数了,穿什么大红的?” “应该的。多喜庆呐。新娘子哪有不穿红的?咱们现在可不流行国外那什么婚纱。”林雨桐说着,就将衣服给拿了出来。 而云师傅正跟四爷商量,这办喜宴的肉啊菜啊从哪里淘换? 第409章 那个年月(139)三更 那个年月(139) 云帆晚上就赶回来了。这毕竟是大事。 既然答应了父亲再婚,就得把事情办得敞亮。 “爸,你这事办得男人。”云帆笑道,“菜,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订好了。咱们开饭馆的,总有固定的供货的人。再加上年节在跟前了,都屯着不少货呢。咱们价钱给的合适,他们也没有不乐意的。” “其他的糖果花生,我跟我们供销社说好了。紧着咱们拿。”赵婷对着何田笑笑,“要办就办的看的过眼。” 云师傅心里一松,“那就成了,酒厂那边我是老关系了,买他们没装瓶的散酒,要多少都成。” “烟的事,我包了。”四爷说着,就看了林雨桐一眼,“给二嫂打个电话。” 要的多,外面又多是假烟。梅抗美好像有这一方便的关系,绝对都是真货。 最后还是定了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 算的上是较好的烟了。 等到了结婚这天,林雨桐才第一次看清了何田的脸。 何田长得很漂亮。这大概就是她总是遮着脸的原因。单身女人没什么,漂亮的单身女人是非就多了。 她无疑是聪明的。小心的藏着这么一份美丽。 厚重的留海梳了起来,用卡子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有一点抬头纹。她的肤色很白,摘了眼镜,露出一双桃花眼来。眼睛不是很大,但却雾蒙蒙的,看着谁都像是含着情一般。本来齐耳短发,将耳边的头发拢在脑后,用红发带绑了,脸上的酒窝也露了出来。 怪不得张革新说他们都喜欢何田。原来何田是这么一副容貌啊。 这就难怪呢。 赵婷都有点愣神,这婆婆也未免……太年轻漂亮了吧。 跟印象里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人嘛。 雨生就像是看着大变活人的游戏,“哇哦!何师傅……到了外面,我简直不敢认。” 何田不好意思的笑笑,脸红的厉害。 林雨桐心说,如果说云师傅先前答应婚事,是因为责任的话。那么见到这样的何田,估计马上就不一样的。 别觉得人肤浅,长得好,确实是优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师傅也不例外。 果然,等何田穿着大红的裙子黑色的长靴子出来,众人都愣了一下。 云师傅都以后自己看错了。 眼睛朝林雨桐身后看了几眼,见真的没人了,才将视线放在何田身上。他刚才以为有人跟他搞恶作剧呢。 然后瞬间就变的手足无措起来。 所里的老人,知道何田长得好,但这么些年了,那点印象全被何田包装出来的形象替代了。如今,猛地再一看,这才想起,这姑娘当年真是一个美人呐。 “就是现在瞧着,也是大美人啊。”红姐看看她自从生完孩子,就发福的腰身,有些酸溜溜的羡慕的道。 酒宴刚开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印长天亲自到了。 之前云帆结婚,老爷子开会,打发了印昆做代表。这次云师傅结婚,老爷子亲自来了。 不需要礼物,能来就是最好的态度。这是老爷子对云师傅表达感激的方式。 没有云师傅,就没有印臻。 作为父亲,他得谢谢这个代他履行了父亲责任的人。 两人碰了一杯酒。 老爷子没有多呆,不光自己走了,连三个孩子一并带走了。只叫林雨桐和四爷忙完赶紧回家过年。 吃完饭,林雨桐和四爷先送林爸林妈还有赵婷的父母上车。 林雨亭开着小面包车,刚好坐得下。 车到了路上,赵妈才嘀咕道:“这把年纪结婚,咱们也不能说什么。可这婆婆未免也太年轻了些。当初婷婷结婚的时候,咱们不知道。后来没办法了,我还想着,这云家还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没婆婆。这不伺候婆婆,儿媳妇的日子那才是好日子。可谁能想到呢,这半路上,来了这么一个年轻的。”说着,就跟边上的林妈念叨,“看着比婷婷和桐桐也就大的十岁的样子吧。这哪里是什么婆婆,是大姐还差不多。你说我这亲家也真是的,多大岁数了……” “你行了啊你,没够了!”赵爸瞪眼呵斥了一句。然后歉意的对林爸道,“老娘们,没什么见识。” 赵妈心里的气正不顺呢,立马回嘴道:“你有见识?你那是见识!我看你那就是花花肠子。年轻的时候,见到漂亮的姑娘两眼就放贼光,这会子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是那个臭德行。哦……看人家亲家一把年纪了还娶了个年轻的漂亮的,羡慕了吧。心里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真要有想法,你就出来。咱们明儿就离婚去。这辈子也就我肯跟你这瘪犊子一块过了一辈子。再想找……谁稀罕跟你。你跟人家亲家可不一样,人家有文化,一肚子的墨水。就你……”说着,就哼哼了两声。 赵爸被赵妈排揎了一顿,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话说。不过都是相互挤兑着。要不然,过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亲的密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能说什么呢?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谁也不当真,谁也不恼。 这不,林爸林妈就先跟着笑。 赵爸好半天才找到个理由,“亭子还在车上呢,你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怕孩子笑话。” 林妈就接话道:“人家云师傅是个正派人。云帆和婷婷办婚礼的时候,你们不也去了吗。当时坐在桐桐身边,戴着个大眼镜的女人就是何师傅。你当时还说,这做学问做的,怎么一点也不讲究。还记得不?” 赵妈‘啊’了一声,“你可别糊弄我?” “糊弄你干啥?”林妈叹了一声,“那也是个苦命的人。大概这事办的急,婷婷没来得及跟你们细说。”说着,就把何田的事,跟赵爸赵妈说了一遍,“你们说说,这命……一身好学问,可这一身学问,把人害惨了。说了把一辈子都毁了,也不过分。” 赵妈摇摇头,“是不容易。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嘛! 林雨亭这才插话道:“赵大妈,您得这么想。您觉得人家这后婆婆嫁进门后要麻烦婷婷,可人家心里也不定正也不乐意叫婷婷他们两口子去打搅呢。就像您说的,人家年轻,用不着这么多人去眼前晃悠。再说了,文化人嘛!讲究个独立空间。而且人家工作也忙,又是要给大学生讲课,又是要搞课题研究。哪里时间在这日常琐事上费神。这要是您还觉得不信,那您再换个想法。光是婷婷两口子占了那么大的房子,您还不知足。给您一个大房子住,您乐意不乐意被麻烦?再说了,光是一套房子吗?那个两居室,到头来会是谁的?还不是婷婷两口子的?就算轮不到婷婷,难道孩子还轮不上。婷婷有两套房子,连将来给孩子结婚的房子都有了。这辈子再没什么可叫两口子操心的了。不图别的,只图这个,受点麻烦不应该啊?” 赵妈一愣,“你要真这么说,那还真是……没什么要抱怨的。这房子,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就像是咱们现在住的那四十平方……一家三代窝在里面真是憋屈。谁要是能给我个大房子,别说给我当婆婆,就是给我当祖宗,我都认。” 几人哈哈一笑,可不就是这个话。 休息了一天,林雨桐和四爷也该启程回家过年了。 早上起来,四爷却破天荒的问林雨桐,“我记得家里有我能穿的牛仔裤吧。” 林雨桐打着哈欠,点点头,“有啊!好多。你从来也不穿,都在箱子底下压着呢。怎么了?” “找出来吧。你也把你的找出来。”四爷洗漱出来,对着镜子一边刮胡子一边道。 林雨桐起身拉开窗帘,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不光没从西边出来,是从哪边都没出来。下起雪了都! “穿那个干什么?”林雨桐问着,但到底起身去找了。 谁知道四爷不光穿了一条怀旧的牛仔裤,还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的高领的毛衣来。一下子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林雨桐上下看了看,还别说,挺有范的。宽肩长腿窄臀蜂腰。身材很有料。 “您这是干嘛去?”林雨桐瘆得慌。有时候这位爷实在是太会玩了。 四爷却在衣柜里给林雨桐找衣服,“衣服还是太少了。过几天再出去看看,给你和雨生添几身衣裳。” 一柜子衣裳,哪里少了? 四爷翻腾了一遍,才在里面找到一见鹅黄色的高领羊毛衫来,“换上。” 好吧!您是爷。 两人大衣往身上一套,就拿着东西出门。 车都进了城了,林雨桐才忍不住又问:“我说,我的爷嗳,咱们这是到底去哪啊?同学聚会?谁家过年不忙啊,聚什么会?” “不是!”四爷神秘一笑,“咱们今晚跳迪斯科去!” 嘛玩意? 迪斯科? 我的爷嗳…… 第410章 那个年月(140)一更 那个年月(140) 震生站在迪斯科舞厅门口,犹豫的拉着雨生跟震生,“我说,咱们是不是再想想,被爸妈知道了,弄不好要挨揍的。” 夜生摇摇头,“没事!大姑给爸打过电话了。说好了他们明天回家的。我都答应人家了,不去可不地道。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平时见的少,都生疏了。人家都请了,咱们再不去,可就有点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雨生扶着夜生的肩膀,“到底进不进去啊?我这可受不了了。”说着,就低头看脚上的高跟鞋,“怎么这么难受?” “谁让你穿这个的?”夜生左右瞅瞅,“不行就先买双运动鞋去?” “你见过哪个女生到舞厅穿的是运动鞋。”雨生摇头,“忍忍,忍两个小时就行了。咱们回去早点,就说去看电影了。没事!” 震生犹豫了一瞬,看了一眼霓虹闪烁的舞厅,“那就进去吧。”说着,就拉着雨生,“你可别跟别人跳啊,要不然爸知道了真得揍我们。你跟在我们身边别乱跑。” “我说,到底咱俩谁大?”雨生瞪眼。 “原本该是我大的。要不是出生的时候,我为了推你一把,能落在后面。”震生跟她贫嘴,“你现在当大姐了,转脸不认人了。” “滚蛋。”雨生甩来这俩兄弟,踩着高跟鞋跟踩高跷似的往里面走。 现在这舞厅,进门的时候都一样,男的要掏钱,但是女的不用。 于是三个人买了两张票。 “你们成年了吗?”那卖票的叼着烟问道。 “我说大哥,没成年敢上这儿来吗?”夜生将钱递过去,“未成年能长这么高吗?” 他说话很有底气。一米七五的身高,还相当的壮硕,绝对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屁孩。 震生也都一米七二了,在成年男人里,也算是中等身高了。 雨生一米六三,又穿了高跟鞋来。为了掩饰年龄,还把头发给盘起来,画了一个大红唇。 三个人都带着一副大墨镜,一时被当做十六七岁的叛逆少年,也很正常。 卖票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成吧!你们说成年就成年了。别到时候你爸妈找来了,说我们纵容未成年人就行。” “这您放心,我爸妈绝对找不来。”雨生推了推眼镜,自信十足。 卖票的抬头一瞧,老妹,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震生推了雨生一把,这时不时的就抽一下的毛病不知道到底是遗传了谁的? 雨生摆摆手,“得!大哥,我刚才啥也没说,你啥也没听到。” 三个人这才推推搡搡的进了门。 “现在这小屁孩啊,真该被爹妈逮住,揍一顿就知道学乖了。”卖票的哼笑着嘟囔。 三人一进里面,一边的椅子上就站了一个人来,“我说,你还真来了?被老爷子知道的,还不连我爸一块揍啊。” “海子哥请了,我们敢不来吗?”夜生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 海子一笑,“得咧!给你哥这个面子,你们就是我亲兄弟。来,过来坐……” 里面的音乐声震天的响,都得扯着嗓子说话。灯光很暗红黄蓝绿的光点,满场的闪。 座位的附近,还坐着不少的人,都是一个大院的,都相互认识。也一块玩过。 相互打了招呼,这些人包括海子才认出雨生。刚才还以为夜生或者震生带着小女朋友呢。 “小姑奶奶,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海子有些懊恼,这时候他是真有点后悔了,光是想着叫夜生了。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形影不离的姑奶奶。 一直扒着海子的一个姑娘就不愿意了,“怎么的?不是她该来的,难道我来了,就成了不正经的人了?” 海子一把将人推开,“他妈的,你能我我妹子比吗?” 那姑娘气性也大,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林雨桐和四爷刚准备进门,迎头就撞上一个气哼哼的姑娘,“我还就不信,找不着一个比你好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自己说的挺投入,只管往前走,林雨桐和四爷都已经让道了,还让她给撞上了胳膊。 “哎呦!出门带眼睛了……”这姑娘正要发火,一抬头就看见四爷了。 要说什么话一下子给忘了。 满脑子都是,这地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正点的……靓仔,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林雨桐就见这姑娘一双眼睛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的打量四爷,差点没笑出来。 哎呦!小姑娘,挺有眼光啊。 “我说大哥,不常来这里吧?”那姑娘十分的自来熟。 四爷皱眉没说话,只转头拉了林雨桐打量,“没撞到哪吧?” 林雨桐摇头,“没有!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劲?” 四爷这才转身,拉着林雨桐打算绕过去。 这姑娘立马跟上来,先是挑剔的打量了一眼林雨桐。可能觉得这个老女人没有什么竞争力。于是越发的笑的殷勤,“我常来这里玩,我带你们进去……” 一路往里面去,进去之后,林雨桐明显感觉到四爷的身子一僵。 这里的环境还真是乌烟瘴气。再抬头一眼,好家伙,群魔乱舞啊。 音响里还唱着什么‘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那姑娘伸手拉四爷,“走啊,大哥。咱们跳舞去。” 四爷嫌弃的佛开这姑娘,只盯着舞池看。 林雨桐顺着四爷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告诉她,舞池里面扭的跟触电了一样的三个孩子是谁家的? 这姑娘被四爷甩开,觉得失了脸面,刚要发作,海子就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得回来。你这小脾气,也太大了。”海子一把拉住这姑娘,“刚才那位真是位小姑奶奶,你可别招惹她……” 话还没说完,这姑娘就冷哼一声,“我才懒得招惹她!当然了,我也不是来找你的。”说着,就指了指身后的四爷,“这是本姑娘新找的。” 海子之前见过四爷,但那时候的四爷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跟现在,还真是对不上。再加上这昏暗的灯光,认不出来很正常啊。 “抢马子抢到我海子的头上了?”海子脸色一变,“兄弟,混哪的?” 兄弟? 四爷一个大嘴巴子过去,“我跟你爸论兄弟。” 海子一怒,但继而就愣住了,这声音为毛有点耳熟呢。 那姑娘一瞧,呦呵!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这人猛啊,抽了海子一嘴巴子,他都不敢还嘴。 于是立马笑道:“怎么样,我找的男人不错吧。趁早给我走远点。” 这边的动静,跟海子走的近的人自然发现了。 夜生正扭得美呢,就被人拽住,“快!去帮忙,有人跟海子哥抢马子,动手了!” “哎呦!还真有不要命的。”夜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海子在这一片算的上是有名号的。敢在这地方动手,不会是硬茬子吧。 他先低声跟震生和雨生道:“一会要是动手,你们俩先跑。我留在这里,真要是动手,我不用顾忌你们,就谁也伤不了我……” 震生却扭头朝闹事的地方看去,然后面色就不好了。 爹妈熟悉孩子,就跟孩子熟悉爹妈是一个道理。不管穿着什么,能不能看清脸,只要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能判断出来。 所以,震生一打眼,看到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就提起来了。 若是偶然碰上一个身形相似的,这有可能。但是紧挨着的两个身影都熟悉,这就绝对不是巧合。 “爸妈来了。”震生道。 “别逗了!”雨生笑了一声,“吓唬……”她一转身,正好跟林雨桐的视线对上,“哎呀我的妈呀,真来了!” 夜生觉得他现在都开始屁股疼了。 不由的双手捂住屁股往前挪。 此时,那姑娘挡在四爷的面前,跟海子对峙,“别没出息,咱们好聚好散。我看上别人了,你要是想找他的茬,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他……”她扭头指了指四爷,“我护定了。” 雨生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好不要脸!竟然看上我爸了。 她挤进去,一把推开那姑娘,“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脸?” 海子一愣,这个时候,这妹子第一个出头了,好生猛啊。 那姑娘最讨厌这种高干家的孩子,总是高人一等的架势,“哟!我怎么不要脸了?” 雨生还要还嘴,林雨桐怒道:“像什么样子,还想跟人打架是怎么着?” 就见刚才还跟个小老虎似得姑娘,瞬间变成小猫咪了,低眉顺眼,乖巧的站着一边。 夜生和震生走过去,排排站。 “爸妈,我们错了。”三个的语调一致,弯腰的动作一致,就连弯腰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爸妈? 什么鬼? 海子猛地将头伸过来,看四爷和林雨桐。 然后见鬼一般的道:“叔婶,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四爷瞪眼,“还不给我往回滚,等着我请呢?” 凡是大院里的孩子,瞬间就缩了脑袋,顺着墙根往外溜。 那被雨生推到一边的姑娘,还有些迷糊,对着雨生喊,“你眼瞎了,这大哥怎么可能是你爸?” 雨生对着那姑娘做鬼脸,“爸爸还能有假的?你给我离远点,我爸是我妈的!再敢凑上来……”说着,还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 四爷瞬间就圆满了,“闺女,脚疼吧?爸背你!” 震生和夜生:“……”我们就是捡来的。 第411章 那个年月(141) 那个年月(141) 面包车后面,塞得满满的都是大院里的孩子。 “叔啊,我们就是出来玩玩。别找我爸,成吗?”海子低声道。 四爷哼了一声,“这会子叫叔了,刚才这兄弟不是叫的挺亲热的吗?” “哎呦,我的亲叔嗳!刚才这不是没认出来吗?”海子满血复活,“不过,叔啊,您穿的这么潮,老爷子知道吗?” 这小子还真是够二皮脸的。 “怎么?我要是给你爸告状,你也打算跟老爷子告状了?”四爷哼笑一声。 海子嘿嘿一笑,“那哪能呢?”说着,又扭头看林雨桐,“婶啊,还别说,您可比那些小姑娘漂亮多了。要不是雨生他们叫破,没人能看出您跟叔都有那么大三个孩子了。” “小嘴挺甜啊。”林雨桐笑道:“我说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不上学,在外面瞎混什么呢?” 海子嘿嘿一笑,“过了年,就得被我爸送到部队去了。我这不是抓紧时间嘛。” 车进了大院,四爷叫林雨桐先带着孩子回来,“我把这些小子挨个送回家去就回来。” 林雨桐和三个孩子下车,“早点回来。” “我爸这是要干嘛?”雨生站的摇摇晃晃的,问道。 林雨桐将脚上的平跟靴子脱下来,“把鞋换过来穿吧。看你那样!” 雨生嘿嘿的笑,“我大姑的新鞋,磨脚。” “回头给你大姑买一双。鞋穿旧了怎么还人家?”林雨桐瞪眼。 雨生小声道:“我大姑叫我在家里穿着玩的。” “还犟嘴!不是你说要穿高跟鞋,你大姑好好的叫你穿高跟鞋做什么?”林雨桐穿着这鞋有点夹脚。 等到了家里,磨得脚趾头上都是红的。 老爷子在家,三个孩子窜到老爷子书房去了。 林雨桐冷笑,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四爷进来,一看林雨桐的脚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坐过去给她揉着,“孩子们呢?” “躲到书房去了。”林雨桐哼了一声。说着,又问四爷,“真告状了?” “没有!”四爷摇头,“外面最近有点乱,这些孩子看着皮,但其实性情都不坏。又正是冲动的年纪,别被人利用了才好。给他们家里打一声招呼,早点看管好了才行。要不然,怕是要出事的。” 林雨桐这才恍然,两人点到即止,再不谈这个问题。 相互看看彼此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顿时都有些失笑。 “行了,换了吧。”四爷说着,就要起身换衣服。 谁知门被敲响了,“爸爸,爷爷让你下去一趟。”是夜生的声音。 四爷冷哼一声,“这小子就是皮松了,学会告状了。” 林雨桐都有些想笑了,这些熊孩子。 本来没什么大事,孩子好奇,去外面见世面。再加上确实有人际交往需要这个前提在,要罚也不会很罚。这会子跑去告状,那这一顿打就真跑不了了。 该! 真该叫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告状的高手。当年的直郡王,八爷,哪个不是被四爷告过黑状的。 就这点小儿科还敢来调戏你爸的智商,孩子们呐,你们还是嫩了点啊。 才这么想完,就见四爷悠然的回来。然后听见老爷子在楼下喊:“震生,夜生,你们两个皮小子给我下来。还管不了你们了?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跟小程去部队!不练的脱一层皮,就不准回来。” 四爷低声道:“老爷子今年过年不在家,为稳定军心,要下部队了。带着孩子下去过年了。” 林雨桐才不心疼呢。男孩子嘛!多练练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真被提溜着去了。雨生也拿着她的背包,“我也去!” 老爷子笑眯眯的,“你不去,这两小子跟新兵蛋子一块吃住训练,没地方安置小姑娘。” “我可以去卫生队,都是女兵。”雨生缠老爷子,“我还想陪着您过年。咱们爷孙几个过年,不要我爸他们。” 老爷子瞬间就笑眯了眼睛,“好!我孙女会疼人了。去吧!想要什么找小程,别委屈自己。” 雨生赶紧应了。朝震生和夜生挤眉弄眼。 老爷子扭头看向俩小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了,“到了新兵连,敢掉队,敢偷懒,你们个我试试。别看你爷爷老了,这皮带抽到人身上一样疼。” 俩孩子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朝四爷和林雨桐看去,一副求救的架势。 四爷施施然的将烧饼掰碎了往羊肉汤里泡,今儿这羊肉汤是真不错。 林雨桐夹了糖蒜给四爷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对两人的小眼神视而不见。 老爷子看林雨桐,“这些孩子得好好教教,你们不许拦着。” 林雨桐赶紧道:“我不拦着,您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老爷子满意了。 四爷朝俩小子冷笑一声,两人赶紧低下脑袋。 震生上了车才就道:“我觉得我一定得跟你这个不知道深浅的划清界限。总被你连累。” “你要划清界限,只能被训的更惨。”夜生扭头,“没有兄弟爱,你不是找不自在吗?” 雨生呵呵的笑,“还是大姐我够意思吧。” “哎呦!这是谁家的公主驾临了。”夜生怪腔怪调的道,“我们这小伙计受宠若惊啊。” 小程在前面开车,听着三个小祖宗相互的挤兑,就不由的笑了起来。 今年过年,很寡淡。老爷子和三个孩子都不在。 印昆在海南,还没回来。梅抗美带着孩子在娘家过年。 印薇三口在小四合院那边,也算是一家三口难得的一起过的年。 这边大院里的大房子,就剩下林雨桐和四爷两口子了。 两人刚好有时间过点二人世界。逛街,购物,看电影。然后去吃好的。偶尔还去听个音乐会,看场话剧,小日子不要太惬意。 一忙完新年,就又得忙活另一件事。 装修房子。 这次不光是要装修一套,而是三套。 当初买的那个小院子,拆迁补偿也下来了。分了一套三居室的,一套二居室的。不管人去不去住,房子都得先装修出来。 而林家所在的家属院,家属区的地皮,也卖了。 林爸林妈叫林雨桐和四爷回去开家庭会议,商量这房子该怎么分。 “咱家,这四十平,连带外面盖得房子,能分一个大三居,或是两个小二居室。”林爸皱眉道。这显然不能像是现在这样,一大家子都能有个屋子。 再加上,家里老幺还没有结婚呢,这婚房,怎么也该准备了。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道:“你们知道的,我们这边不缺房子。我们已经有三处房子了。就是三个孩子结婚,也都有地方。咱们离的又都不远,自家就有车,十几分钟就能到的事。这边的房子不用考虑我们。” 林大姐也摇头,“当初厂里给我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单间,现在也能换个小二居室了。我们就三口人,够住了。” 林大哥笑道:“我那边因为我这个副厂长的面子在,能换个三居室。这边的房子……” 还没说完,就被林大嫂拉了一下,“爸妈,我是这么想的。我们那边的房子,换一个三居室。将来,你们二老跟我们住。这边的房子分两个小两居室,给老幺一个,给小伟一个。老幺早该成家了,小伟呢,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这话听着是没错。可这其实是直接将分给二老的房产给做主分了。 给了小伟,其实还是分给老大家了。 要真是为了给小伟结婚,他们自己完全可以不要大三居,换两个小二居嘛。 在这事上,老大家的媳妇动了心眼了。 林爸抽着烟,没有说话。 林二姐脸一扭,“那这以后,我回来就没地方呆了吧。” “怎么没地了?我跟你哥还能不叫你进门了?”林大嫂笑道。 这样的分法,她也觉得没错。要是分一个大三居,老幺结婚后肯定跟老两口过。这房子肯定就是老幺的。但是分成两个小二居,就公平了。老两口有两儿子,一个儿子一套,公平合理。 她伺候二老,也没什么问题吧。 自家两口子跟两老人住三居室,还能剩一个客房,不拘是哪个小姑子回娘家,也都能住开嘛。 可对于出嫁的姑娘来说,房子是爸妈的,那就是回家。房子不是爸妈的,那回去就是做客。 还是有差别的。再加上,如今林二姐虽说了有主了,但还没结婚,这家往后,可不真就没她呆的地方了。 林雨亭笑笑,“小两居太小了。还是三居室吧。这三居室分下来,直接放在小伟名下。我在外面已经买好房子了。买了两套,门对门住着。一套在爸妈名下,是复式结构,一百八十平。带着六个卧室。都住过去也有地方。一套在我的名下,以后结婚,跟爸妈门对门住着。也能相互有个照看。” “哪的房子,我也买一套吧。”林二姐就笑,“跟爸妈挨着住。” “你以后还不定在哪定居呢?要什么房子?”林雨亭呛声道。 “不管到哪,这都是家,都是根,我总得回来住吧。”林二姐白眼一翻,“在香港呆过就知道了,以后涨的最多的就是房子。我留着升值行不行?” 第412章 那个年月(142)三更 那个年月(142) 这时候说的二居室的房子,是那种不带客厅的房子。 刚进门,一边是卫生间,一边是三两个平米大的空间,然后是厨房。 这点地方,放一张饭桌都挤得慌。 所以说,林雨亭觉得二居室有点挤,很正常。 林大嫂如今都四十了,给林家当了快二十年的媳妇,就为了儿子算计了这么一回,就叫人心里有了点隔阂。 林雨桐其实挺能理解这样的心态的。儿子大了,还得给儿子结婚。有了房子,很多事情就好说了。小事上让一让可以,但是房子这样的大事,怎么也做不到让一让的。这不仅关乎他们的后半辈子,还关乎儿子的一辈子。毕竟房子嘛,现在市面上的房子,贵的吓人!靠着工资,一辈子也买不到一套。如今不争,以后可怎么办? 但是老幺不一样啊。老幺手里有钱,也挣得来钱。 林妈拍了拍林大嫂的手,“就按老幺说的办吧。我们跟老幺住过去。地方大,你们周末都过去,也聚的下。”这儿媳妇不容易了。得想想她的难处。 大闺女幸亏当年分了个小单间,如今能换个小两居了。两口子带孩子,刚够住。再加上,丹丹是个姑娘,这以后结婚,找个有房子的对象,这问题也就解决了。 二闺女呢,手里有钱,南边有房子,香港有房子。如今再买一套,就算是不结婚,光是房租,都够养活她了。反正饿不死。 三闺女就更不用操心了。要说起有钱,大概就这两口子有钱。又在好单位待着,国家把什么都给包了。她还真不操心。 老幺呢,以前不能存银行的时候,她还能这知道这个小儿子到底有多少钱。现在,都是在银行存款,动不动就支票本。所以,她真不知道这孩子有多少钱。现在,买了房子了,她也不操心了。 那边大姐夫却在问老幺,“你说的房子,有没有小一点的。二居室的就行。” “有,有小户型的。”林雨亭问大姐夫,“是给丹丹买吧?” “我寻思着二妹的话也对,房子将来肯定涨。”大姐夫笑道:“我爸妈那边,也分房子,能给我分一个一室一厨一卫的。还是不到三十平。我家的情况特殊,兄弟好几个,人家给的照顾。这次,我爸妈说什么也给我争取了一套。不行就把这屋子卖了,添点钱给丹丹买一套。闺女有自己的房子,底气也足。省的看婆家的脸色。” “那房子你也不用卖,现在按揭贷款买房。首付不够我们给大姐凑。”林雨桐赶紧应了一声,“留着那单间,以后就是出租,房租也能抵得上月供了。用房子养房子,不费劲。” 林大姐咬咬牙,“那成,咱们也买。借了钱,咱们慢慢还。” 一家子也都知道林大姐的性子,其实那点钱,不管是林雨亭还是林雨桐或者是林二姐,都不算什么。就算是给孩子的礼物,也不是负担不起。只是林大姐的性子,向来不愿意欠别人的。那就当是借的吧。连丹丹都快工作了,一家三口没有大的开销,肯定是还得起的。他们心里负担不大。 等散了,林雨桐才又说林二姐,“大嫂都四十岁的人了,自己挣不来了,小伟又只读了中专,她心里着急,当了二十年的好媳妇,就为了孩子算计了这么一回,你真犯不上跟大嫂呛声。说心里话,大嫂对咱爸咱妈不错了。将来老两口老了,咱们这做姑娘的,有时候还真就未必比的上人家这做媳妇的体贴。也别说老了以后了,就是现在,是你陪着爸妈了,还是我能陪着爸妈了?也就是大姐,没办法了,住在娘家,多少能照看点。但实际上这么多年,还不是大嫂看顾的。老人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不是大事,犯不上惊动咱们。但这病了的时候,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在老人床前伺候的,不都是大嫂。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这一做就是二十年。早些年爸妈年轻,那时候不用大嫂照看。可你不算算,她进门的时候,老幺才多大,十一二的孩子。” “我就记得,那一年,冷的邪乎,去学校冻手冻脚的。大嫂把她结婚时候她娘家给做的新棉袄拆了,把里面的棉花取出来,给老幺做了一双新鞋,一双手套。剩下的给大哥做了一个棉马甲。为什么老幺对大嫂一直就好,那是大嫂那些年对咱们那是真不错。衣服是大嫂给缝补,给浆洗的。偶尔还塞点零花钱给老幺。那时候大嫂年轻,能挣得来。早些年照看小的,这几年又照看老的。不错了。二十年没跟爸妈红过脸,这样的媳妇要都不算是模范,什么才算?你出去打听打听去,有几家的媳妇能做成这样。别瞧着咱们给父母钱了,就是孝顺。真孝顺还得在身边,有事帮把手。那才是孝顺。” “光是为了这个,房子给了就给了。咱们花钱,但人家出力了。都是为了老人好。较什么劲啊。老幺多聪明呐,他不光是为了爸妈,那也是记着大嫂的情分。”林雨桐叹了一声,“所以,这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这事,以后别提了。爸妈心里即便不舒服,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气过了,爸妈就又念起大嫂的好了。就是老幺,心里只怕也没怨怪。反倒你里外不是人了。” 林二姐没言语,好半天才道:“我就说嘛!我这性子根本就没办法在国内找对象。光是这家长里短的家务事,人情是非,我这性子就处理不来。国外就没这么多道道,一是一,二是二,永远用法律说话。” “我的二姐啊,人情人情,有人就有情。”林雨桐摇头,“眼里别老是不容沙子,恨不能犯点事就一棒子将人给打死了。在哪都是这个道理。” 林雨亭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两人后面的,这个时候才接话道:“看来还是三姐明白事。我还害怕你们想不通,以后见了大嫂甩脸子呢。得!算我多心。”说着又跟林二姐道,“你也别老学老外那一套,一家人,分的清楚吗?老外可没有儿媳妇伺候公婆的这一套。要按着你的说法,这二十年,大嫂在咱们家受的累,又怎么算?按什么工资给?光是这笔钱加起来,还买不来一套房子了?” “行行行!”林二姐摆手,“这会子反而成了我的错了。有说理的地方吗?” “在家里讲什么理啊?”林雨桐摇摇头,“家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咱们只说情分,不说道理。” 林雨亭送走了两个姐姐,进了屋子,见林大哥面色铁青,林大嫂正在抹眼泪。林爸林妈在里屋。他就笑:“大哥,我三姐可说了,您要是骂我大嫂,不肯要这房子,咱们就坐下来算算,算算我大嫂这些年,伺候老的小的,咱们家得给我大嫂多少钱的工钱。” 林大嫂顿时面色通红,“胡说什么呢,伺候咱爸妈,那是我应该的……” “这不就得了。”林雨亭扶着林大嫂坐下,“今儿咱再开个小会。毕竟老林家的儿子就我跟大哥。如今这房子,不是给大哥的,也不是给小伟的。是给大嫂的。但是爸妈的积蓄,全都给大姐,这些年大家住到家里,家里帮衬了大姐,但大姐也帮着照看了爸妈。从这个月开始,咱们兄弟姐妹几个,按自己的情况,给爸妈养老费,要是大哥同意,三个姐姐那,我去说。” 林爸林妈在里面舒了一口气。 林二姐后来知道了林雨亭的安排,小声跟林雨桐嘀咕,“老幺精的很,大嫂以后伺候爸妈,还不得更尽心。” 如今药厂的人,谁不知道,林家给了儿媳妇一套房子,是谢谢儿媳妇这些年伺候老人的辛劳的。连林大嫂娘家人都觉得面子上十分荣耀。以前还觉得闺女对公婆好,心里不知滋味,现在反倒催着林大嫂照看林爸林妈。 林二姐说,这是老幺把大嫂给架起来了,上去就下不来了。这个好媳妇她得一直做下去了。 林雨桐不愿意听林二姐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但一件因为房子而引起的风波,没叫兄弟姐妹为了利益而翻脸,能心平气和的,解决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边的事情才解决完,印昆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大哥大,精气神十足。 早早撤出来,赚了个盆满钵满,一家子围在一起正高兴。 门铃响了。 大院门口的警卫来传话,说是一个女人在大门口,找的是四爷。 林雨桐当然得陪着四爷一起出去,结果看到的是一个衣裳破旧的韩春霞。 她从海南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两口子一头雾水。 “走,机械厂那边分房子,也该有你们一套。”韩春霞说着,就拉四爷。 林雨桐愕然:房子!房子!简直就是一个魔咒。 第413章 那个年月(143)一更 那个年月(143) 四爷怎么可能愿意跟韩春霞去? 可这是大院的门口,有警卫站岗,有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叫人看见了像个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亲妈破衣烂衫,做儿女的衣着光鲜,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要被人诟病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雨桐扶住韩春霞,“不管去哪,坐出租怪不方便的。”说着,就看四爷,“开车去吧,不管去哪,有车都方便。” 四爷点点头,被韩春霞逮住胳膊,还不能有一点反抗,叫他浑身都不舒服。 开车的功夫,林雨桐就问韩春霞,“您从哪边过来?机械厂那边?” 赵三海能放她出来?不可能吧。 韩春霞摇摇头,“前段时间出了趟门,还没回去。我也是听你们舅舅说的机械厂分房子的事。” 这个舅舅,指的是韩春霞的弟弟,印臻的舅舅。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回赵家。 林雨桐不由的想要扶额,这是真想要叫四爷去跟着讨要一讨房子呢?还是叫四爷护送她回赵家? 林雨桐正要说话,四爷开着车出来了。 “先上车吧。”四爷将车门打开。 林雨桐扶着韩春霞上了车,坐在了后座,四爷才开车,“先去商场,买两套合适的衣服。” 指的是给韩春霞置办衣裳。 林雨桐应了一声。想起四爷还不知道韩春霞没回赵家的事,就故意问韩春霞道:“您最近没回赵家都在哪住着呢?” 四爷挑眉,就听韩春霞道:“今儿才从外地回来。” 才回来?那怎么说叫自己去是为了房子? 四爷心里冷笑,就什么也不想问了。他现在有点想看这个便宜妈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车在商场门口停下,韩春霞却不愿意下车,“不用买什么新衣服,我这衣服就挺好的。我就乐意这么穿。你们要是嫌弃我给你们丢人了,一会子下车了,咱们离得远点。” 十分的固执。 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了。 林雨桐没有勉强,而是自己下去,进了商场,里里外外给置办了两身,带到车上。 四爷就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间。 一是为了叫韩春霞梳洗的,二是找个能安静的说话的地方。 关键是两人并不想去什么机械厂,更不想掺和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将人暂时安置在酒店,以后再慢慢的商量着来。 这次,韩春霞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进了房间,坚决不肯去洗漱换衣服。 “我知道你们嫌我麻烦,这辈子我能麻烦你们的事不多了。”韩春霞的眼圈红了一下,吸吸鼻子,“剩下这……半辈子,我求你们办的就两件事,一件就是跟我回一趟赵家,另一件事,就是在我百年后,给我办丧事。”说到这里,她就抬头看四爷,“就这两件事,我这当妈的开最后一次口,你能不能办吧?” 丧事,是一个人最后的一件大事。不管求不求,这亲儿子都得办。可那也是死了之后的事了。 言下之意,她活着的时候,只有一件事要求四爷,那就是跟她回一次赵家。 这话都出来,还叫人怎么拒绝? 四爷抬头,“你的事,赵三海找过我?” “我猜到了。”韩春霞十分平静,“那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跟你无关。” 对!只要她还是赵三海的合法妻子,就不算是偷。怎么处置都不算违法。 四爷皱眉,“那你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韩春霞抿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林雨桐就道:“我们名下有一个二居室房子,马上快装修好了。要不你搬过去,我们给你请个小阿姨。一切开销,都不用您操心,这样行吗?”要不然回了赵家,三天两头的打架,惹得麻烦更多。 韩春霞挑眉,看向林雨桐,“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二居室的房子!你舍得给我。” 林雨桐一笑,“您这话可不公道,我们这些年给您的少了?” 韩春霞就又不说话了,赡养费绝对不少,能叫自己什么心都不操,衣食无忧的养老。 一时之间,韩春霞看着四爷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这儿子是没说不认自己,可也没看过自己,亲近过自己。 可要说这是不认自己吧,也没有。给的钱真的不算是少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这些以后再说,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能不能答应?”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才点头道:“那就走吧。” 不管她想干什么,都是作为印臻的妈求自己办的最后一件事了。 车子停在赵家的门口,看到韩春霞从车上下来,本来在门口喝茶的赵三海就眯了眯眼睛,“你还敢回来?”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敢回来?”韩春霞奇怪的看了一眼赵三海,然后径直往里面去。 赵三海还要出声,就看到四爷和林雨桐从车上下来。 他的神色稍微缓和,朝两人点点头,“你们来了,家里坐吧。” 林雨桐和四爷坐在长沙发上,赵三海和韩春霞坐在茶几两端的单人沙发上对峙。 “东西呢?”赵三海瞪眼道。 “什么东西?”韩春霞装糊涂,“你看我身上这个样子,像是又什么东西的样子吗?” 赵三海面色一变,“被人骗了?还是败光了?” 韩春霞一笑,“我连你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骗了?什么败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这娘们!”赵三海拳头都攥起来了。 韩春霞哼笑一声,“怎么?家里丢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对了!你三个儿子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赵三海之前没告诉儿子,东西丢了就更不能告诉三个儿子。 一是防着儿子心生怨言。二是害怕走漏了消息。这东西毕竟来路不明。三是害怕三个儿子为了东西跟韩春霞起冲突,真要是出了事,三个儿子咋整?别管怎么说,这女人还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的。别看平时不亲近,关键的时候,看人家儿子出头不出头。 所以,这事,除了四爷,他谁都没说。就是韩春霞的娘家,他们都在一个厂里,他找韩春霞都找疯了,也没上韩家去问过。 韩春霞跟赵三海生活了二十年,太了解彼此了。 赵三海呵呵笑了两声,“还真是打了一辈子雁,老了老了,反倒被雁啄了眼。”他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缸子,里面的茶水溅了出来,撒到茶几上,到处都是。“行吧,既然回来了,那就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闪过冷幽幽的光,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韩春霞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看着赵三海,然后就开始打量这房子,“这房子,怎么也能换一个大三居吧?我看大三居就不要想了。还是换成两个小二居吧。你一套,我一套。省的咱们相看两相厌。那些年,你在厂里还是有些权力的,给你三个儿子都分了房子了。他们如今也都能换个小二居住了。可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得到什么了?我儿子没吃过你家的饭,我呢,有自己的工资。吃用都是自己的。在你家,辛辛苦苦的给你将三个儿子拉拔大了。媳妇娶回家了,孙子都是我照看着出生的。我得到什么了?这房子怎么说,也该有我一半吧。当初能分到这么大的房子,可是咱们是双职工。你说呢?” 赵三海面色铁青。这话当然也不能算错。这房子确实是夫妻两人名下的共同财产。 他本来想将这房子换成三个一室一厨一卫的房子。自己住一套,租出去两套。等以后,一个儿子分一套,刚好!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女人杀回来了。 赵三海就扭头看向四爷,“你是陪着你妈回来抢房子的?” 四爷和林雨桐都没有说话,韩春霞直接抢话道:“这跟他们没关系,这也是我的家,怎么?我的儿子媳妇都不能来坐坐了” 赵三海还没说话,外面就响了了脚步声,紧接着,帘子一撩,进来男男女女六个人。 不用问,都知道是赵三海三个儿子和媳妇。 “哎呦!”一个长得娇小的女人先就冷笑一声,“这不是婆婆吗?我的妈呀!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人家派出所知道么?” “这个就不劳你关心了。”韩春霞笑道,“我早就去过派出所了,罚款早就已经交了,批评教育了一顿,也就行了。”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这个,韩春霞可从没跟他们说过。 “那你这回来是干什么的?”靠在门边的一个青年,接话道:“为了房子?还是算了吧。你跟我爸可已经分居超过两年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去法院起诉离婚,这婚也离定了。” 这位还是个脑子清楚的。 韩春霞挑眉,“那就去起诉吧。看看法院怎么判?” 林雨桐眉头一皱,为什么她总感觉,韩春霞在听到‘离婚’的那一瞬,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呢? 第414章 那个年月(144)二更 那个年月(144) 林雨桐就看向四爷,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腿,叫她稍安勿躁。不管这戏怎么往下唱,他们都不掺和。 就见赵三海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向韩春霞,“你想离婚?” “我是想离婚!”韩春霞嘴角一撇,“但是我现在发现,根本就犯不上离婚。离婚了房子怎么办?便宜谁去?” 这房子,说到底是厂里分下来的,房产可不是自家的。真要离婚打官司,还真不确定是怎样一个结果。 所以,韩春霞才说换两套小二居,分着住。 也算是合情合理。 赵三海又把心里的那一点狐疑压下去。 他总感觉这个女人这次回来的有点邪性。 那两件古董呢?真的卖了吗?就算是卖了,钱呢?这才多长时间,真的败光了? 听说,海南都在炒房,赚钱都赚疯了。 他有点怀疑这个女人别有用心。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跟她离婚。耗都要耗死这个女人。 还真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爸!不离婚等什么呢?”赵老大出声道,“她一出门就一年多,谁知道她在外面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谁不清不楚了?到法院,她也是过错方。不叫她净身出户都不算完。” “你这血口喷人!”韩春霞怒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明白。”赵老大的媳妇将赵老大往旁边一推,“你要么,现在就签字离婚,马上去办了离婚手续。要么,咱们法庭见!不管那些烂事真不真,只要我们嘴歪一歪,宣扬出去的,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勾三搭四,你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可都要脸呢?我们是瓦罐……”说着,就指了指林雨桐和四爷,“可他们是瓷器。我们不怕,他们就不怕吗?” 林雨桐的眼神眯了眯,但却没出声。 在她看来,闹成这样,还真不如尽快离婚。 韩春霞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瞬间就跳了起来,“好啊!真是好啊!养了一窝的狼崽子。”她的手指着赵家的三个儿子,“这些年对你们的好,都喂了狗了?” “别说的这么好听,连亲儿子都不顾,你能顾着我们。”赵老三痞痞的道,“就是对我们再好,这心能是真的?别说的跟功臣一样,没有我爸的钱,你能养我们?可没有我爸庇护,你却没有这么些年的消停日子过。” 韩春霞扭头看赵三海,“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养好了他们,等他们给我养老?就是这么给我养老的?赵三海,你拍拍胸脯子,我对你这三个儿子咋样?” 赵三海却没有说话。 那些年是觉得挺真的,现在怎么越想就越是觉得像是假的。 不知道是人心变了,还是怎么了,总觉得不对味了。 赵老三出声道:“爸!离婚吧。您有我们三个儿子在,还怕没人伺候你?”说着,就扭头看四爷,“你一直就瞧不起我们老赵家。想来也不乐意要我们家的房子,更不愿意你妈跟我们家有什么牵扯。我也知道你不缺钱。但你们这样的人,把面子看得重。要是不想叫咱们将来脸上闹的太难看,你就劝劝你妈,离婚吧。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我们嘴上向来可没有把门的。真要是逼急了我们……咱们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四爷冷笑一声,“离婚这事,我应了。但是,你们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为好。”说着,转头看向赵三海,“我想,你该知道轻重。你儿子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能不答应吗?” 赵三海还没有说话,韩春霞就立马道:“我不同意,除非给我一套房子……” 本来还心里存了疑虑的赵三海,马上点头,“好!离婚!马上就离!” 韩春霞面色一变,林雨桐一把按住她,别有深意的道:“就这样吧!您再要闹腾,我们可就真不管你了!” 这是暗示她见好就收吧! 韩春霞把头一低,没想到叫自家的儿子媳妇给看出来了。 两人没有什么财产纠纷,离婚很利索的就办了。 赵三海和韩春霞年岁都不小了,又都有各自的子女跟着办离婚手续,所以,办得很顺利! 两方在民政局门口分手,四爷开着去晌午订好房间的酒店。 “行了!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您求我的事,我也办妥了。”四爷说着,就对林雨桐道:“把二居室的钥匙给她。” 林雨桐从空间里摸出钥匙,又在酒店房间的便签纸上写上地址。才又拉开包,实际上却是从空间里拿出五千块钱来,一股脑的给放在茶几上。 四爷点点头,“你先在酒店住几天,那边马上装修好。需要什么就去买!不够就给我打电话。” 一句多余的都没问。 转身拉着林雨桐就要走。 “等等!”韩春霞喊道。 四爷扭头,“还有事?” 韩春霞没说话,将一个信封给了四爷,“帮我保管几天,放在酒店不方便。” 四爷也没问是什么,顺手交给林雨桐。 两人见韩春霞确实没什么事要说了,这才告辞。 韩春霞一个人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东西。房子,钱,都有了! 她苦涩的笑笑,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周,林雨桐和四爷通过小芳的关系,找了一个小保姆,带着去了小二居。 打开门,却见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来过。 林雨桐看了小保姆一眼,人都请来了,总不能送回去吧。 于是,只能带着小姑娘给林爸林妈送去。 “屋子大,你跟我爸两个人怎么收拾?”林雨桐不有分说,“保姆的工资我出,别的你不用管。” 两人从林家出来,就又去了当初定下的酒店。一查才知道,韩春霞第二天就退了房,走了! 这还真是! 四爷脸都青了,“行了!再不用管了。”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两人忙着搬家,忙着给孩子们联系学校,说是脚打后脑勺都不过分。 等把家搬过去,什么都收拾好,都已经是三个月后,孩子们放了暑假了。 如今,从小区门口坐公交回大院,也才四十来分钟。住在那边都没关系。孩子们对新家正新鲜,都在家里呢。 门铃响了。三个赖在沙发上都不愿意动弹。 林雨桐起身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是一个穿着短袖衬衫,打着领带的中年人。 “您找谁?”林雨桐问道。 家里才搬过来,知道地址的不多。 “您好!”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请问是印臻家吗?” 林雨桐点头,“是!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律师,我姓周。我是受了委托人的委托……”这位自称是周律师的男人自我介绍道。 律师上门! 还真是新鲜了。 “请进吧!”林雨桐让出门口,将人请进去。 周律师一进门就舒了一口气,“可真是凉快。” 新换的空调,当然凉快! 来了客人,三个孩子都笑着打了招呼,就要回屋子去。 谁知道周律师却道:“这就是雨生,震生,夜生吧。” 连三个孩子都知道。 “你们留一下,刚好这里有一份遗嘱,跟三个孩子有关。”周律师低声道。 遗嘱?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 夜生已经跑去书房找四爷了,“爸!出来一下。”嘴上喊着,脚下却不慢。 林雨桐给周律师倒了一杯凉开水,加了冰块,却什么都没问。 雨生和震生面面相觑,谁的遗嘱跟他们有关呢? 四爷皱眉出来,跟林雨桐对视一眼,都想到一个人。 除了韩春霞,没人别人了。 可是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四爷跟周律师握了握手,“请坐,我就是印臻。有什么事,请讲。” 周律师拿出几份文件,“我的委托人是韩春霞女士,她是您的母亲吧。” 四爷点点头,“是!她是我的母亲。” “韩女士已经在三天前病逝于羊城了……”周律师没说完,就被四爷打断了,“上次见到的时候,没有看出什么病症啊?” “是这样的,韩女士于半年前,就发现自己患有胃癌。”周律师低声道。 所以,才从海南跑回来了。 四爷点点头,等着周律师往下说。 “因为是胃癌的早期,韩女士打算手术。在此之前,她回京城处理了一些私事,然后才去羊城做了手术。手术后……癌细胞还是迅速的转移了。我很遗憾!”周律师轻叹了一声。 林雨桐现在有些后悔没给她把个脉。当时韩春霞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是故意弄得狼狈,这折腾劲的,林雨桐哪里会想到……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让她不用介意。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启程,丧事总是要办的。”四爷对周律师道。 原来她当时提了两件事,一件事是离婚,一件事是丧事。 林雨桐起身,就要去收拾东西,周律师赶紧道:“这里有份遗嘱。”说着,递给四爷。 遗嘱上写的很清楚,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套复式的房子,二百平。又购置了三个大门面房,一个孩子一套。 房产证过户手续什么的,都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放着。 而保险柜的钥匙…… 林雨桐想起韩春霞上次交给四爷保管的信封…… 第415章 那个年月(145)三更 那个年月(145) 本来该先去羊城的,但最近京城是出不去的。没办法,只能先办其他的事,头一件就是去银行,看看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在遗嘱上交代的。 结果,银行的保险箱里,除了放着房子的相关手续,还有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里面竟然是一个玉枕和一个金壶。 这不是赵三海的古董吗? 林雨桐看四爷,“怎么办?” “处理完丧事,还给人家。”四爷将东西都取出来,随意的往车后座一放。 “这老太太……真是个能人!”林雨桐失笑,“她这是用古董做抵押,从银行贷款买了地皮,再用地皮做抵押,再次贷款,跟空手套白狼一样。等把地皮涨起来了,就马上卖了。还了银行的贷款,赎回了古董,还挣下三套大房子三个大门面房来。这要是老太太活着,只怕以后可了不得,千万富翁算什么,亿万富翁算什么,一准都能挣下来。” 四爷摇头,“她要不是得了这样的病,能想起咱们?早拿着钱逍遥自在,然后等着爷上门去求着认她呢。” 这倒也是。 “当然,也不能说她心里完全没有印臻这个儿子,只能说,不到了最后,她想不起这个儿子罢了。”四爷摇头。心里却有些唏嘘。 将手续办好,四爷就将房子的钥匙和铺面直接给了三个孩子,“房子在好地段,铺子也是旺铺。都在京城。过后,我找人给你们按照你们的喜好装修。铺子看是做生意还是出租,都由你们自己打理。需要资金,我跟你妈借给你们。其他的事,我们就不管了。这事老太太留给你们的,我不粘手。她希望后人能记住她。那你们就记住她。以后也记得给她上坟扫墓,供一份香火。等你们有了子女,也叫你们的子女记住她。”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的拿过属于自己的东西,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九月份,一家人才请假往羊城去。 前一天晚上,四爷才去跟印长天说了一声。 “你妈……她……死了?”老爷子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死了?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死了呢?那么能折腾的一个人。” 四爷沉默,人的命,谁说的准呢? “知道了。”印长天点了一根烟,“你们顺便也去看看你大哥吧。他们几年都没回来了。” 四爷点点头,“我处理完事情就去。” 可谁知道,出了机场,就看见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 “三叔,三婶。”小伙子脸上还带着汗,笑的阳光灿烂。 “江淮!”林雨桐一愣,现在得抬着头看江淮了,“长这么高了!一米八几了?” 江淮不好意思的笑笑,“一米八六了,我妈说我光知道长个。” 说着,就去跟三只小的打招呼。雨生还像是小时候一样,挂在江淮背上叫他背着走。 “快下来,像是什么样子。”林雨桐皱眉,“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淮倒是没心没肺的,“没事!三婶。” 大姑娘了,一点也不稳重。 机场外,停着车。江淮亲自开来的。 “你爷爷给你们打电话了?”四儿问江淮。 江淮点头,“咱们回家住吧。家里又不是没地方。” “我们要办丧事,不是很方便。进进出出的,惹人闲话。”四爷解释了一句,“先回去,到家我跟你爸爸说。” 印辰和胡枫等在家门口,将人迎进去。 “这事你早就该跟我说一声。”印辰很恼怒,“我是不是你亲哥,这事你都不言语一声,还想悄悄的办了再过来。你这是跟我见外呢。” 四爷摇头,“你现在这位子敏感,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咱们这家事经不起人讲究,我是不想叫人在背后说三说四。” “谁爱谁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印辰毫不在意,“这事我来安排。你是想安葬在羊城,还是想安葬回京城。” “本来这事,该问一下韩家的。但是,我当时打电话问了,他们说由着我处理,跟他们没关系。我就想着,为了方便以后祭奠,还是安葬回京城吧。”四爷摇摇头,“其实在哪都无所谓,人都死了,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哄着后人有个念想罢了。” 因为有印辰帮忙,这边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这次过来,办得毕竟是丧事,一家人没有多停留,就带着骨灰回了京城。 给她买了一块不小的墓地,等正式下葬的时候,葬礼却也并不算马虎。不光是林家,就是印昆印薇看在四爷的面上来了。 “……也照顾我们几年,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印薇是这么说的。 另外还有研究所的同事,还有机械厂四爷原本就认识的一伙子发小也都来了。韩家来的最迟,有点讪讪的。 四爷将韩春霞在医院没用完的现金,大概有一万多块钱,全都给了韩春霞的弟弟,算是替她了了最后一点凡尘的牵绊。 “你妈……也可怜。”韩舅舅小声道。 四爷没有说话,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多少还真是有些复杂。 “赵三海没来?”韩舅舅又问道。 四爷摇头,“他来做什么?离都离了。” 韩舅舅嘴角动了动,“你也别恨了。你舅舅我窝囊,那时候也帮不了你们什么。那些年你受了苦,我也有责任,并不都是你妈的错。赵三海对你不好,他现在也有报应了。他的房子本来打算换成三个一室一厨一卫的,谁知道,他那三个儿子擅自给他改了。直接将三个小套房分了,跟他们自己的小二居合在一起,一家分了一个大三居。房子现在到手了,可哪个儿子都不想跟赵三海一起过。说好的一个儿子管一个月的,可如今还不是你推我,我推你!他现在在小区里承包了一个小卖部,一半的地方摆着货架做生意,货架后面的地方放着床,好歹算是有个地方住人。你看,不好的人都没有好报的。你妈早早的死了,赵三海也不得好过。就是你舅舅我……”说着,就摆摆手,“算了,不说了,真是老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四爷看着驼着背的人一步一步的走远,才回头对林雨桐道:“回头将赵家的东西给赵三海送回去吧。” 金壶除了是金子做的,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玉枕也不是什么上等的玉石,林雨桐和四爷都不稀罕。 两人趁着晚上没人,才去找了赵三海。 “你妈的事情,我知道了。”赵三海摇头苦笑,“当初真是不该离婚的。” 不离婚,这房子哪怕分给韩春霞一半,自己还有一半,总比现在缩在这里强吧。早先年他也曾风光过,也曾是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的人物,老了老了,成了现在这样了。 大概真是报应吧。 四爷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妈留下来的,物归原主。” 赵三海一愣,一下子就从床沿上坐了起来,颤抖着手,慢慢的打开布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顿时面色潮红,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林雨桐唬了一跳,赶紧用银针扎在他的额头上,直到看到黑色的血珠子流出来,才拔了银针。 赵三海这才面色舒缓了下来。 吓死人了! 要是一个激动厥过去了,还真是赖上他们了。 四爷皱眉,“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看淡些好。” 赵三海似哭似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嘛……” 四爷摇摇头,拉了林雨桐离开了。也没管神情多少有些不正常的赵三海。 后来,听说赵三海关了小卖部,将古董卖了。在新开发的小区买了一套大房子。又娶了一个三十多岁,带着小男孩的寡妇。 这个寡妇也不是傻的。没有别的条件,就是叫赵三海给他儿子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放在她儿子的名下。赵三海讨价还价给买了一套两居室的。两人就凑在一起过日子。这寡妇有工作,赵三海又退休金,两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再加上两居室的房租,日子过得也算是富足。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那三个儿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隔三差五的去找赵三海,吵吵闹闹的,日子没有消停的时候。 人到了一定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本来之前就因为儿子的事,闹的心里坐下了病,这一下急怒攻心,当即脑溢血了。 在医院抢救了好几次,还是没抢救回来,一命呜呼了。 等三个儿子办完丧事回头处理房子的时候,才发现,房子早就被小寡妇过户到她自己名下了。 他们哪里肯消停,上门不停的骚扰。人家小寡妇转眼把房子卖了,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折腾来折腾去的,反倒便宜了外人。 四爷和林雨桐知道这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是不是自家不还这东西,赵三海还应该能好好的活着?开个小卖部,住在几平米大的地方,虽然紧巴,但日子也能过。还有营生打发时间。不至于闹到现在,丢了性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真是亘古不变。 第416章 那个年月(146)一更 那个年月(146) 九零年,有一件大事,那就亚运会。 连电梯里,都挂着一个小白板,上面写着‘距离亚运会开幕xx天’。 说起电梯,叫林雨桐纳闷的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专门开电梯的人? 这又不是医院,或者是货梯,有个电梯工看着,能安全点。这里更不是什么大酒店,大公司,有个专门开电梯的,显得有面子。 这就是自家住的楼,电梯又不是什么难掌握的高科技。 所以,每次林雨桐一进电梯,看到坐着板凳靠在电梯边上的大妈,就犯嘀咕。 有时候,这位大妈还经常带着自家的小孙子在里面。这一点,林雨桐也不反对,谁家没有个人手不趁的时候呢?但是拉着三五个人在电梯里扯闲篇,这好像就不好了吧。 自家一回来就五口人,电梯里哪里塞得下。这些大妈还特别没有自觉,看着林雨桐脚踩着电梯边沿,就是不进来还纳闷。 今儿回来就是这样,刚过完年,外面还下着雪。走了一路回来,鞋底有点湿。可电梯门一开,五个明显在唠嗑的大妈靠着电梯一站,腾出那点地方,根本就不够自家人。而且一电梯的瓜子皮,花生壳。一会肯定全都粘在鞋上了。 “你们去哪一层?要不你们先上,我们等下一趟。”林雨桐说了一声,就不进电梯了。等着! 那几个大妈这才撇着嘴出来了,只留下开电梯的大妈面色有点讪讪的。 林雨桐只做不知,“这是才下来的,我还当这是要上去呢?” 电梯大妈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所里职工的家属,等着安排工作呢。问问我这开电梯的工资怎么样?” 所里进了不少新人,林雨桐还真认不全这么些人。 她点点头,笑道:“不管多少钱,这好歹轻松啊。” “也不轻松,一天天关在这棺材匣子里,上上下下的,忽悠的人发晕。”这边说着,电梯到了。 林雨桐跟在四爷后面出了电梯。 这位大妈还真是的,什么棺材匣子,也不嫌不吉利。 四爷边开门边道:“如今,到哪都是这样,人浮于事,人员冗繁。养这么多可有可无的人……”说着,就摇摇头。这铁饭碗是越来越不结实了。 谁说不是呢?楼盖起来了,每一单元两个电梯,就养两个电梯工。 钱根本就不是这么花的。解决大家的工作岗位,事情也不该是这么办的。 进了门,雨生就道:“我看胖奶奶就挺好的,在小区门口支了个摊子,卖菜呢。不比这等着安排工作的人强多了。” 一个人一个想法,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吃现成的。 刚进门,家里的电话就响了。现在,家里装了电话。不光是自家装了,这楼里大部分都装了。 不用共用电话了,胖婶不就失业了吗?不过人家卖菜,那生意其实也不错。 林雨桐这边想着,夜生那边就接了电话,“妈……是我姥姥……” 林雨桐换了拖鞋,跑过去,拿了电话,“妈,怎么了?” “到了吧?”林妈的声音特别的大。 林雨桐捂着耳朵,有点明白了,老太太这是以往不怎么用电话,家里有了电话,她新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是想着给别人打电话。一说话,还特别大的嗓门,就害怕别人听不清楚。这会子又想起给自己打一个,真是会逗闷子。林雨桐吓唬她,“妈,这电话费可不便宜,一分钟几毛钱呢?你要是没事,您打给112,查天气预报去。千万别打110,人家警察没功夫陪你唠嗑。” 林妈‘吧嗒’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老太太真逗! “我姥爷还说,现在家里也跟高干一个待遇了。装上电话了。”震生直摇头。又笑道:“咱们原来住筒子楼的时候,刚装上电话,江淮哥给我大伯打了一个,我到现在还记着。” 想起来就跟昨天的事一样,这才几年呐,电话慢慢的不稀罕了。 “二伯拿的那个大哥大,手提电话才牛气呢。”夜生说着,就问四爷,“爸,你不买一个?” 四爷还没说话,林雨桐就先摇头,“拉倒吧!那玩意多沉呐。你没见那些做生意的,电话都是秘书拿着呢。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等真掂量到手里了,才发现,这玩意拿着挺累。买电话几万块,还得配着秘书,这事可甭干。” 说的几个孩子就笑。四爷也说林雨桐夸张。 可叫林雨桐说,再过两年就有手机了,要这大砖头干嘛,闲的! 林雨桐笑着,就拿着围裙进了厨房。小芳今年回家结婚去了,以后,人家小两口开小饭馆了,不可能还来干住家的保姆。 “不行就请个钟点工。”四爷跟进厨房,跟林雨桐商量。 “不用,就咱们几口人,孩子也大了,能帮把手了。不费事。”林雨桐收拾厨房,推四爷出去,“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行了。” “赶明出去,再买一个冰柜吧。冰箱看着都挤得慌。”四爷瞄了塞得满满的冰箱,才想起什么似得道。 “好!我瞧着,好像有全自动洗衣机了,也把家里的换了吧。”林雨桐低声跟四爷道,“叫爱妻牌的。” 四爷看着林雨桐笑道:“胡说,真正爱妻,哪里舍得叫妻子洗衣服?还是叫个钟点工吧。每天打扫屋子,洗衣服就行。做饭你来。” 雨生卷着袖子进厨房,听到四爷的话,嘴里啧啧有声,“妈!你说我将来找不到比我爸好的人,可怎么办?嫁给谁都差那么点意思。” “爸养你!没事。”四爷最爱听她闺女说这话。 瞧这父女俩腻歪的。 夜生和震生开着电视,却在那里打游戏闯关。 四爷对这个也特别的热衷,将俩孩子挤在一边,自己开玩。爷三个嘻嘻哈哈的,到底是夜生反应更迅速,打的最好。 吃饭的时候,雨生夹了西红柿炒鸡蛋给四爷,“爸尝尝,这我做的。” 四爷很给面子的吃了,直夸好。 “我也觉得有小时工就行了,家里有外人怪别扭的。”震生边扒拉饭,边道。尤其是他们都成了长大了,家里有个小姑娘保姆,有时候觉得不方便。 夜生点头,“关键是,你们没觉得,妈做的饭更好吃吗?” 不是手艺的问题,而是原材料的问题。 泉水和空间里的菜,味道更好点。 为了一家人的健康,其实还是自己做饭好。 孩子们这个学期开学早,因为是初三的学生,过年只有五天假期。该补课了。 等孩子们去了学校,两人才开车,去商场买洗衣机和冰柜。 一进商场,音乐声像是又把人带到了过去。全是五六十年代的歌曲。 这叫‘红太阳热’,外面到处都是卖这种磁带的小商贩。 更有伟人的头像,做成挂坠。四爷就花了一块钱给自家的车上买了一个。 冰柜和洗衣机,只要掏钱,人家就给送货上门,是方便了很多。 两人从商场出来,顺着人群,去了边上一家电影院。 买了票,林雨桐有些后悔,这部电影,她曾经是看一次哭一次。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音乐一起,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光给自己拿出一条手绢来,还给四爷塞了一条。 她不敢扭头看四爷,怕他觉得难为情。 对于他那么一个感性的人,这会子一定是眼泪长流了。 电影院里,抽噎声不断。就听耳边四爷幽幽的道:“也不知道咱们走了,弘晖他们怎么办?伤心不伤心?都长成大小伙子的时候,还半夜想咱们想的往园子里跑,没了咱们,这孩子得多伤心!” 您能不招惹我吗? 再说了,那时候弘晖都有孙子了。也不是要阿玛的小屁孩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借着电影,哭了一回自己。 出了电影院,两人又不由的失笑。 尤其是看着已经看了一场,还想看第二场,出来专门在路边卖手绢的人,更觉得好笑。 这些有生意头脑的人,真是会看行情,怎么会想到专门在电影院门口卖手绢呢? 林爸跟林妈,还专门去电影院看了一场。 用林爸的话说,这是自己的日子过舒心了,有了闲心替别人掉眼泪了。 可这才说日子舒心了,林雨桐就发现问题了。 因为破天荒的,三个孩子问他们要零花钱了。 这三个孩子身上的钱,向来就不少。虽然铺子还都没租出去,但是光是过年的压岁钱,还有印昆和林雨亭给的零用钱,就不是小数目了。 又没见他们花钱,那些钱都去哪了? 林雨桐就这么问他们。 “小伟哥去学校问我们借钱了。”雨生没多想,就直接道。 夜生和震生一扭头,好像特别看不上雨生这种不讲义气的劲。 “小伟借钱干什么?”林雨桐问道。 “哎呦!我的妈呀。小伟哥都多大了,兴许自己做点小生意呢?”夜生抱着林雨桐的胳膊,“您可别跟我大舅大舅妈去说去。那可太没劲了。” 震生拧眉,“也没多少钱,再叫人家以为咱们是去要债的,多不好。” 第417章 那个年月(147)二更 那个年月(147) 林雨桐不是小气的人,小辈们相互拆借点钱,还真不到上纲上线的份上。她没往心里去,心里想着下次见到小伟旁敲侧击的问问。 给了三个孩子一人十块钱,看着三个皱着眉头走了。 他们一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猛地只有十块钱,肯定多少有点不适应。 “现在红塔山一包都十块呢!看来还得自己挣钱呐。”夜生这么嘟囔道。 林雨桐见他知道香烟的价码,心都提起来了,就怕这小子学着抽烟。 结果,林雨桐挂着自家孩子的事,还没找机会去问问小伟呢,小伟自己打电话来了,半夜三更的,叫四爷和林雨桐带着钱去赎人,这小子在麻将桌上连裤子都输了。 “老幺不在京城,谈生意去了。要不然电话不会打到咱们家。”四爷边穿衣服边道。 林雨桐也估摸到了,这小子害怕挨揍,又知道林大哥大概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人赎回来,再给大哥送回去。这小子!不好好上班,整什么幺蛾子呢?” 到了路上,四爷才说,“机械厂如今也不行了。小伟这样的,在车间也就是个打杂的。人闲了,可不就容易生事吗?” 打牌的地方,就在一个小院子里。他一把输了七千,难怪人家扣着不让他走。 看着他那德行,林雨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你忘了你原先的二姑夫,是怎么进去的?你也想进去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人家都是老鸟,做局坑你呢,你怎么傻了吧唧的就往里跳。” “刚开始,就是一个熟人叫来玩的。都是五分一毛的玩。我也不懂他们的行话,不知道怎么就玩大了。我想把本钱赢回来,谁知道越输越多。”小伟嘟囔道。 “久赌必输,这道理你不懂?”林雨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要是自家孩子,非得一巴掌拍趴下了他不可。 “小姑夫,我爸不在家,去香港找外资去了。”小伟见四爷开车去自家,赶紧道,“我妈也住在我爷爷奶奶那边。” 四爷没言语,直接绕弯。 林雨桐觉得四爷是个分得很清楚的人。印家的孩子,不管是江淮还是长生,他都是想教训就教训,但对于林家的孩子,从来不会训斥,。就是对印薇家的晓晓,疼爱有,但绝对没有教训过孩子。 对他来说,印家的孩子,那是子侄。怎么教训都成。 对印薇的孩子,他算是娘舅,娘舅大如天,要真是训斥也成。但如果是小子,他大概会训斥,但对于闺女,宠爱可以,教导就不必了,人家有爹妈。 对于林家的孩子,他从来都不多说人家一句。好也罢,歹也罢,得由林家的长辈教训。 所以,他就是开车,然后将孩子送回去。钱自家掏了,人也带回来了,至于怎么教训,怎么管,就不是他这个孩子姑父能说的事了。 侄儿跟内侄儿,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自家人,后者是亲戚家的孩子。 所以,从始至终,说话的都是林雨桐。四爷保持缄默。 到了林家,林爸林妈才起来,林大嫂跟保姆在厨房做饭,看到林雨桐两口子带着小伟来,还有些不解。 “怎么了?”林爸问道。 林雨桐怕老人着急,就笑道:“本来想趁早去找大哥的,问问厂里资金的事。小伟说大哥去了香港,我来跟大嫂说一声,是正事!” 林爸这才脸上的神色一松,“你去说吧。你们的事,我也闹不明白。” 说着,就出去晨练去了。 林妈也跟着往出走,他们也不糊涂,如今孩子们说事,都避着他们。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道理他们懂。 见二老真的走了。林雨桐才跟林大嫂将事情简单的说了。 林大嫂再是想不到,孩子能去赌。顿时惊怒交加,大巴掌就打了上去。 “大嫂!”林雨桐吓了一跳,这怎么说打就打啊。“一会叫爸妈看见孩子的伤,又该问怎么回事了?慢慢说,孩子应该当游戏在玩,被人给带到沟里去了。” 林大嫂脸涨的通红,喘着粗气,“你大哥回来,就把钱给你们送去。”她强笑了一下,对林雨桐道。 林雨桐拍了拍林大嫂,“消消气。孩子慢慢教就好了。” 两人没有多呆,怕林爸林妈问,连早饭都没吃,前后不到五分钟就出了门。 “你说,这以前吧,不是抓geming就是促生产,谁敢打麻将?就是打扑克,那也是贴纸条,那真只是玩。现在呢,凑在一起,就连咱们楼里这些大妈没事晚上爱搓麻。现在看,爱搓麻的人越来越多了。”林雨桐有些怅然。 “这才哪到哪啊?”四爷扭头,“城郊的一些地方,都开始有专门的麻将馆了。城里查的严,就去城外。好些都是晚上开着车去,公车有,私车也有。玩的也很大。有些是生意上的交际需要,有些就是爱找刺激。以后只会更严重。一旦开了口子,就禁不住了。” 到家以后,孩子们已经去上学了。看饭桌上的样子,该是每个人冲了麦片,吃了面包走了。 两人在家凑活的吃了点,就去上班了。 谁知道,今儿上班,所里又扔下一个大雷来。所里要进行人事改革。 而四爷,成了他们部门的主任了。这个认命,来的毫无征兆。 晚上回去,林雨桐就跟四爷嘀咕,“论资排辈,怎么也该到苏杭身上啊?” “苏杭愿意下厂里的技术部去。”四爷低声道,“下面的油水其实比所里多。” 那当然,所里清贫多了。这谁都知道。 四爷掰着指头算,“张革新辞职下海了,其他几个都跟苏杭一样,受不了这份清贫,愿意下去干点具体点的工作。这可不就轮到我了吗?” 林雨桐心说,您可真谦虚。这下去的事,是想下去就能下去的?谁不知道下面的油水大?可怎么就是没人能成功的调过去呢。还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好好的事先安排一番,能这么顺利?骗鬼呢? 四爷‘嘘’了一声,“睡觉!不许说了啊。” 不过林雨桐对于张革新辞职下海的事,很好奇。“他真有这胆子?” “这一两年,他手里什么事都没有,在所里也是混日子。”四爷翻了个身,“别小看人家,听说给一家外企公司做了顾问,一年能拿六位数呢。” “嗯!这倒也是。现在的人就爱上两种单位,一种就是国家单位,图个面子上好看。一种就是外企,图个挣钱多。像是老幺这样的,靠自己成了大款的,好多人家还不愿意将闺女嫁给他呢,觉得不把稳。可急着嫁给他的呢,就多数图他手里的钱。这就成了一个死结了。”林雨桐睁着眼睛,还要再嘀咕,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四爷把台灯打开,“都十点了,谁的电话?” 林雨桐起身,“谁知道呢?”说着,脚下不慢的就去了客厅。 “喂……”林雨桐边接电话,边朝孩子的卧室看。门缝里还有灯光偷出来,看来还都没睡呢。 “喂,你好,阿姨。”那边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的声音。“雨生在吗?我想问她一道作业题。” 林雨桐也没多想,就道:“你等一下。”然后去敲雨生的房门。 雨生开门之后,才摘下耳机,“妈?怎么了?” 林雨桐一瞧,怪不得没听见电话响,原来都带着耳机呢。她指了指电话,“你的电话。” 雨生这才将随身听放下,赶紧过去接电话了。 林雨桐拿起耳机听了一下,本来以为孩子听音乐呢,没想到是在自学法语。她轻轻的放下,出去转身去了厨房,给孩子们再准备点吃的。 客厅里传来雨生的声音:“……你按着我说的做辅助线,怎么会想不出来……你是故意的吧……我还忙着呢,没功夫跟你在这里闲扯……我说你到底打电话是干嘛的……” 林雨桐把灶上的火打开,才慢慢的琢磨出点味了。自家这三孩子都在重点班啊。要是男同学,自然该找震生夜生才正常嘛!怎么就成了找雨生了?再说了,一道题而已,越掰扯越远,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脑海中只蹦跶出两字——早恋! 她皱眉朝外看了一眼,雨生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窍了吧。 锅里的排骨汤开了,另一个锅里面条也好了。 排骨汤面的诱人的香气勾的雨生不停的回头,拿着电话也有点急躁:“我说你还有事没有?我妈做好饭了,我着急着呢?”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见雨生大声道:“我胖不胖的,你管不着。”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紧接着就是雨生欢快的脚步声去叫震生和夜生出来加餐。 “你们同学真是刻苦,这么晚了,还惦记学习的事呢。”林雨桐不动声色,将面条和泡菜端了出去,问道。 夜生突然看向雨生,“又有谁给你打电话了?” 雨生对着两人挤眉弄眼一番,林雨桐也只当不知道,低着头,给他们把碗推过去,“尝尝味道重不重。”好像刚才的问话就是随意问的。 第418章 那个年月(148)三更 那个年月(148) 面条筋斗,排骨汤香浓,再配上酸酸的泡菜,一点也不腻。 三个孩子吸溜的挺起劲,集体忘了林雨桐的问题。 林雨桐也不着急问,看着他们吃饱了,就打发他们继续努力去了。 她自己刷了碗,回到屋里,见四爷靠在床头看书,见林雨桐进来,他就抬头道:“孩子们大了。” 是啊!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自从这个电话开始,晚上,家里的电话就热闹了起来。有小姑娘找震生和夜生的,也有小男生找雨生的。 林雨桐觉得这么多电话影响他们学习,就委婉的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学校说完吗?” 三个孩子还很委屈呢。 “我们班的同学都说您是最和蔼的家长了。”雨生摇头,“每次打电话来,您都没盘问。跟其他同学的家长不一样啊。人家恨不能把家里祖宗好几代都问一遍呢。像是您跟我爸这么开明的,太少了。所以,都乐意给我们打电话。” 胡扯! “那么晚了打电话,他们家长就不管?”林雨桐问道。再说了,虽然现在装电话没什么限制条件,但是还是大部分人家装不起电话的。 “都是下楼跑步的时候,在小区里的公共电话那边打的嘛。”夜生笑道,“就是因为很多人家没电话,只能他们给我们打,我们不能给别人打。有时候,想问个什么问题,找我们最方便。我们老师家都没有电话。” 好像也有点道理。 但要是找雨生的都是女生,找俩小子的都是男生,她或许会接受这个说辞。 “妈!我们能请同学到家里玩吗?”夜生问道。 以前所里没搬迁以前,他们的同学都是同事的孩子,一个院里长大的,都熟悉,现在这学校,可就不是了。 本着开明的原则,林雨桐点点头,“当然。”她也正好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苗头。 可是,大人和孩子的想法,好像总是隔着什么。 这不光叫林雨桐有些不适应,就是四爷,也不能适应。 孩子们更喜欢家里没人的时候招待他们的同学和朋友。家里有大人,就叫他们觉得不自在。 这个……其实孩子大概都是这样认为的吧。 反正,周日的下午,林雨桐和四爷回来的稍微早了一点,没想到家里多了七八个孩子,男女都有。孩子们问了一声好,一下子就跟施了咒一样,都规矩的挤在沙发上坐着,不敢说话不敢动。 林雨桐将手里的蛋糕放下,“你们自己玩吧。我们还有点事,还要出去一趟,你们随意,当自己家就好。” 说着,就拉着四爷又出了门。 四爷觉得这是极为失礼的表现。晚辈上门拜访,不管为了什么来,第一件事都是应该给长辈请安,不管长辈见不见,规矩不能错。这是礼仪,不是什么糟粕。 “看来,还是得给孩子说说,什么才是‘礼’。”四爷陪着林雨桐在外面散步,小声道。 谁知道话音刚落下,自家的孩子就追了出来,“爸妈,咱们回家吧。” 看来,是将同学都打发回家了。 “蛋糕给同学们吃了吗?”林雨桐问道。这是为了今儿专门买的。 震生笑道:“放冰箱里了,明儿拿到学校再分。” 林雨桐心里舒服了一点,要真是那种为了跟同学玩,将爹妈打发到外面玩的孩子,才真该愁人了。 但晚上,四爷还是叫了三个孩子去书房谈话。用他的话说,人家家里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咱们管不着,但是自家的孩子要是去别人家做客,可不能这么失礼。 今儿晚上,又是十点,准点的电话又响了。 四爷黑着脸,蹭一下就坐了起来。朝外走去。 雨生已经把电话接起来了,“……又是哪道题不会啊?你烦不烦呐。” 林雨桐害怕四爷发脾气,伤了闺女的脸面,就赶紧跟了出去。 结果,四爷就站在雨生的后面,看着她闺女靠在沙发上,大长腿伸直了,脚搭在茶几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辅导书,嘴里abcd的说着辅助线。 四爷一把把电话接过来,然后语气特别和蔼的道:“喂!第七题雨生要是说的不清楚,叔叔给你讲……”然后又从雨生手里拿过辅导书,特有耐心的将题目先读了一遍,然后细致说辅助线怎么画,为什么这么画,每个步骤都说的极为仔细,直到得出正确的答案。 林雨桐不知道那边那孩子是不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但自家闺女的表情绝对是被雷劈了。 就听四爷声音含笑:“以后十点,叔叔在这里等着你的电话。有什么问题都能问。语数英史地生,都行!不用跟叔叔客气。” 然后寂静的客厅里隔着电话还能听见那孩子的声音,“……不……不用……不用了,谢谢……谢谢叔……叔叔……再……再见……” 然后电话挂断了。 四爷笑眯眯的放下电话,对愣住当场的雨生道:“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以后,你专心学习,这些给同学讲题的事,爸爸来就行。以后,爸爸给你当秘书,电话的事,爸爸来处理。当然了,震生和夜生的电话,你妈妈会帮着处理的。”说着,还拍了拍雨生的脑袋,“去吧!云师傅说你的法语最近退步了。” 雨生跟梦游似的‘嗯’了一声,飘回屋里去了。 四爷有点后悔的道:“是不是吓到孩子了?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林雨桐心说,您真心想多了,只怕不是您闺女做噩梦,是人家打电话的男孩子做噩梦吧。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以后再追女孩,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因为四爷的强力干预,在孩子中考之前,相对来说,有一个比较好的学习氛围。 中考,对孩子来说,很重要。 考重点高中,考中专,这都是影响孩子一生的大事。 所以,陪考的家长依旧很多。 林雨桐和四爷也不例外,一大早的,就开车带着孩子,去考场。考场还挺远的,开车都得大半个小时。如今这繁华街道,也会常常堵车。所以,提前出发,将孩子送到了考场。 “你们回去吧,爸妈。”震生看了看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怪热的。 四爷安抚他们,“我跟你妈去路口的酒店。到点了就来接你们。” 三个孩子这才放心。 两人只是去酒店订好了房间,停好了车,就又走到考场门口了。 马路牙子上,路边的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坐的都是学生家长。 一个个手里拿着孩子中午要复习的课本,扇着风,相互攀谈,说着自家孩子的情况。 等到铃声响了,家长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朝学校门口涌了过去。 自家这三只,各自跟同学走在一起,一个个的都看自己的手心,想必是在对答案。 “你爸妈。”同学小声对雨生道。 雨生抬头,就朝四爷和林雨桐笑。他们班的同学如今都有点怕自家爸妈,那真是很彪悍的话说。 一路到了酒店,两人也没问他们考的怎么样。 在酒店吃了饭,然后午觉,再送他们去考场。这在当时是非常奢侈的事。大部分孩子都是家里有人按点的将饭送来,然后在考场门口吃饭。还有一小部分,是去附近的小饭馆。像是雨生他们三个这样的,绝对算是比较少的。 考完试以后,雨生就道:“很多同学对我们就疏远了起来,大概觉得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以后去了新学校,我就不穿小舅给的衣服了。我想去自由市场,买那种便宜的。我们去学校穿的跟大家一样。”说着,又问震生和夜生,“你们觉得怎么样?” “咱们中午得吃食堂吧。”夜生道,“穿什么无所谓,你能吃一份素菜一个馒头凑活吗?” 雨生哑然。别的能习惯,吃饭真习惯不了。 雨生也比较苦恼,“我的几个同学性子都挺好的,我们也处的来。就是有时候,习惯上有些不能协调。一起逛街,一起吃饭,总觉得不是很习惯。明儿她们还叫我去看电影呢。” 林雨桐笑了笑,没去管,也没去指点她。孩子就是这么摸索着长大的。 结果第二天一早,雨生从冰箱了拿了几瓶可乐,又装了点林雨桐炒的瓜子,“我从自家带的,就不算是花钱买的。要不然,我请她们喝汽水,她们就得请我吃雪糕,但是她们的零用钱不多。” 能想到别人的难处,为别人考虑,这是一种进步。比起以前特别自我的性子,还是现在这样好。 四爷出来,不动声色的问,“不带两个弟弟去?” “都是女生,叫他们做什么?”雨生毫无所觉的道。 四爷脸上的神色一松,笑眯眯的又摸了摸雨生的头,“到了饭点,就带同学去你云帆叔那吃饭。回头爸爸给他打个电话。你就说那是咱们自家的店,你们同学不会不乐意的。” 那店里的资金是四爷给的,云帆又愣是给了四爷一成股份。说是自家的店其实没错。 震生和夜生:“……”我们也想带同学去吃饭! 第419章 那个年月(149)一更 那个年月(149) 小姑娘们的暑假,就是疯玩。 但对于男孩子来说,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们更加关注的事。 八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广播,电视,报纸,呼啦啦都是这个报道。 震生和夜生坐在电视前,整天对着电视的屏幕看新闻。偶尔,还会时不时的去老爷子那里,看一些更详尽的消息报道。 而他们跟四爷的话题也变的越来越多,什么石油啊,能源啊,甚至谈到了战争对期货市场的影响。 林雨桐觉得,她没长一个大女人的心。或许是没发生在家门口吧,也或者是知道这战争的结局,所以,她没有也无法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而恰好,自家也出了一件叫林雨桐瞬间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因为,林雨亭突然说他有了结婚对象了。 这绝对算的上是一件大事。 “姑娘呢?带回来瞧瞧啊。”林雨桐对上门来跟自己商量的林雨亭道,“当然了,你觉得合适就合适,你年纪可不小了。三十多的人了,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要没有大缺陷,家里不会反对。” 说的他好像婚姻困难户似得。 林雨亭苦笑,“这是爸妈实在逼得我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说。其实人家能不能答应跟我结婚,我还没问人家呢?” 嘿!这话说的。 “怎么个意思?”林雨桐坐过去,将自家凑过来看热闹的孩子轰走,她赶紧问道。 四爷就说林雨亭,“你这事可办的不靠谱啊。婚姻大事,人家姑娘没答应,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想干什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来是不是太急躁了一些。” 林雨亭无奈的往沙发上一靠,“我不急也没办法了。爸妈天天叫我相亲。烦都烦死了。我这些年呢,要说没经过什么女人吧,你们也不信。有钱了,什么女人都往上靠。”他说着,见林雨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就赶紧道,“不过,我真没敢怎么乱来。那时候,也想从靠上来的女人里面挑一个,凑活的过日子算了。可是不成啊,一个个的都是为了钱,不是今天想买这个,就是明天想给她们家买个那个。慢慢的,我也就歇了那个心思了。女人啊,别管她学历多高,长的多漂亮,人多有才华,多会来事,但只要一图你的钱,我这心里顿时就没什么兴趣了。” 林雨桐瞪眼,“那现在怎么滴了?看上人家姑娘了,人家没搭理你?” “那倒不是。”林雨亭皱眉,“这姑娘吧,大学研究生毕业,学的是农业技术。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的。长相……顺眼。也不是什么会打扮爱打扮的人。整天呢,就往京郊的农田里跑,搞什么大棚菜技术的……” 夜生的头伸出来,“怪不得小舅舅在外面承包土地,要搞什么种植,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滚蛋!”林雨亭拿起桌上的青苹果就朝夜生砸了过去。 夜生一把接住,‘咔嚓’的咬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又缩回去了。 “什么种植?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雨桐打量林雨亭,“藏的够深啊。” 林雨亭干咳一声,“有两年了吧,小打小闹,就是为了……那什么……跟人家多接触的。” 够舍得下本钱的! “那姑娘是没毕业,还是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早就研究生毕业了。”林雨亭皱眉,“人家家里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她本人呢,也在大学里教书。不过,年轻人嘛,她好像更想搞什么现代农庄什么的。什么无污染种植,种菜不用化肥农药……我也闹不懂……” 林雨桐眼睛一亮,很有想法的姑娘啊。 林雨亭摇头,“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呢,现在这人,都是产量第一,谁还能在乎有没有化肥啊?所以,没有什么科研经费,也没人给她投资。就只我就是那个傻老帽……舍得给她花这份钱。可是吧,我这花了钱了,就又不能乘人之危了吧。咱就初中毕业,用时下的话,就是暴发户。去找人家姑娘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要脸啊?” 感情到现在他还没说呢? 这是不自信了。 林雨桐这个气啊。 林雨亭自己也气,“你说吧,她长得也不是什么美人,今年也得有小三十了吧,也不是小姑娘了。什么好看的姑娘,这些年我都见过了?愣是没有一个跟她似得,进了我心里的。我这闭上眼睛,脑子全是她,总像是能看见她蹲在地头冲我乐。我想跟她说吧,又怕人家不答应,以后连朋友都没的做的了。要结婚吧,除了跟她,跟谁我也不乐意。心里过不去啊。我都觉得我自己没出息。” 林雨桐瞬间无语,说的跟情圣似得。没瞧见雨生都已经蹲在卧室门口,一脸感动的瞅着她小舅舅,这是要差点感动的哭了吧。 林雨亭摇头,“我觉得吧,要是娶不到她,我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说着,就坐起来看见蹲在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他的雨生道,“以后,舅舅这钱谁都不给,就给咱们雨生当陪嫁。你给舅舅养老吧。” “您还是结婚吧。”雨生摇头,“您这样,叫我老同情了。” 林雨亭拿起一个李子,轻轻的朝雨生砸去,“小没良心的,你也滚蛋。” 打发了倒霉孩子,林雨亭才扭头看向一直拿着报纸看的四爷,“姐夫,你能理解吧。” 四爷认真的点点头,特别郑重,比他还情圣的道:“都是男人,我当然懂。我这不也是把爱都给了你姐,一点也没留下吗?” 林雨桐的脸瞬间爆红。轻轻拍了四爷一下。他知道他有调侃林雨亭的意思,但还是止不住的脸红。 屋里传来三个孩子边拍打桌子边‘嗷嗷’叫的起哄的声音,叫林雨桐的脸更红了。 林雨亭愕然,指着四爷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脸皮厚的,老不要脸了。 四爷却坦然的将报纸拿起来,“你看,你像我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走了。” 林雨亭‘吭哧’了半天,“我哪里能跟姐夫比?”他扭头,差点扯着林雨桐的袖子摇一摇,“姐,我把人约出来,咱们一块去吃顿饭,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坐坐。你见见人,看我有没有走眼。然后看看她对我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要是人家真没什么意思,我也就真的不说什么了。省的彼此都难为情。” 林雨桐扭头就看四爷,“你觉得呢?” 四爷用没出息的眼光看了一眼林雨亭,“那就见见吧。” 林雨桐知道四爷会同意,其实林家的兄弟姐妹里,四爷最喜欢的就是林雨亭了。从来也没拿他当外人。当然了,林雨亭也没拿四爷当外人。遇到事情的时候,找四爷商量的次数,比跟林大哥商量的次数多的多。四爷对于亲近的人,关心向来是多方面的。当然,这也包括了婚姻。 于是,这个周末,林雨亭将人都约在了一个叫做竹香村的饭店。 林雨桐和四爷到的时候,林雨亭和一个姑娘已经等在里面了。 “我们来晚了。”林雨桐笑着迎过去,跟那个据说叫做程颖的姑娘点了点头,“等很久了吧。” “没有,也刚到。”程颖客气的笑笑。 这姑娘,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一般,一件白衬衫,一件发白的牛仔裤,运动鞋,简单干净。可能常去田间地头的原因,皮肤有些粗糙,不算白皙。 如果不是先听林雨亭说了,林雨桐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他喜欢上这么一个姑娘,还喜欢的娶不到宁愿单身。 “听说你想做无污染种植,我们听了很感兴趣。”林雨桐挨着程颖坐了,“你的眼光很有前瞻性。” 程颖腼腆的笑了一笑,“可现在,做起来还是很难的。大家伙刚吃饱了饭,还真没有谁愿意这么折腾。”说着,就看了林雨亭一眼。 林雨亭一笑,“既然我姐也说有前瞻性,那你尽管做就是了。其他的费用不用考虑。” 林雨桐真想踹林雨亭一脚,你这说来说去,不成了工作会了。 真是个锤子!活该娶不到媳妇。 这话能这么说吗? 你应该说,只要你喜欢的事业,我都会想办法支持。 这样的态度才对嘛! 什么叫因为有前瞻性。你这是看上人家的人了,还是看上人家手里的项目了。 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发现这弟弟彪呼呼的。 四爷手把手教,就都教会,真是个蠢蛋。 程颖低了一下头,然后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林雨亭接到林雨桐的眼神,知道自己可能又说错什么了。就呵呵一笑,“咱们先点菜。” 说着,就把菜单给了程颖。 程颖偷偷的瞪了林雨亭一眼,又将菜单给林雨桐,“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您先点吧。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 林雨亭跟着点头,“对!别客气!” 这个傻小子。人家姑娘的意思愣是没看明白。 本来,林雨亭将菜单给程颖,这没错的。毕竟算起来,她是外人,是客人。 可如今,程颖反倒把菜单给了林雨桐,还叫林雨桐不用客气。这可是站在主人的立场上说话的。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对于今天的饭局,人家姑娘心里也明镜似得。 第420章 那个年月(150)二更 那个年月(150) 饭菜上了桌,气氛不错。 也就说起了家常话,并没有避开程颖。 林雨桐一边听着林雨亭说话,一边注意程颖。 林雨亭想要伸手摸烟的时候,程颖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烟收了。好像林雨亭也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拿着打火机在手里转着,嘴上的话一点都没被打断,“……小伟这小子,就是欠揍。我这次回来,大嫂跟我说了。拎出去打了一顿,给他把工作辞了。什么狗屁铁饭碗,跟着厂里那些人学坏,还不如辞职呢。钱哪里都能挣,可这人一旦学坏了,别说铁饭碗,就是金饭碗端着,也端不稳。” 林雨亭第三次端着杯子喝茶,但却始终忽略了那杯子的茶是谁给他及时添上去的。 “我打算给他投资,开一家游戏厅。”林雨亭有些无奈,“这东西只要合法经营,照章纳税,也不少赚钱。他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喜欢带着赌博色彩的游戏吗?那就干这一行呗。又赚钱了,又玩刺激了,省的不务正业,叫一家子跟着悬心。爸妈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个。” 作为叔叔,为已经成年的侄儿,打算到这个份上,实属难得了! 四爷点点头,“就这还是要多看着的,省的他性子不稳,又飘起来。” 林雨亭应了一声,一扭头,转脸将程颖面前的半杯啤酒喝了,这是不想叫程颖喝酒。 林雨桐就纳闷了,这两人相处根本就没有问题,自然而然的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对,怎么就没人捅破呢? 没捅破就罢了,甚至是林雨亭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熟悉到了一点都不见外的程度吗? 四个人三瓶啤酒,跟喝饮料差不多的感觉。 谁也没有醉意。 “换个地方再坐一坐。”林雨亭提议。 林雨桐正好想跟程颖聊一聊,于是就都沿着马路走着。 两人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还能听见四爷问林雨亭海南那边的消息。 林雨亭的声音不大:“……一天一个价,买地的人都跟疯了一样……” 林雨桐就笑着跟程颖道:“我这弟弟,这些年倒腾来倒腾去,但是不把稳的事,投机的生意,却从来不做。海南的地皮炒的热成那样,也不见他动心,稳得住这一点,在生意场上还是难能可贵的。” 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对自家的孩子,林雨桐都没有这样过。 程颖就抿嘴笑:“我知道。他这人吧,别看是做生意的,却难得的是个实诚人。”说着就一笑,“这话是我妈说的。” 那就是说,家里的父母并不是什么障碍。 林雨桐就不懂了,有些失笑道:“那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他对你有心,你对他也未必就无意,怎么就……” 程颖苦笑,“现在这世道,男人有钱了,什么女人找不到。我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我的外形条件还有年龄都在这里放着呢。男人嘛,视觉动物。他即便对我有些好感,我也拿不准这好感能维持多久。毕竟,不管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看女人看内涵的,还真是不多见。我想着,或许他的生活里,没有这种知性一些的女性角色,才叫他觉得新鲜。不过今天一见林姐,我想我还是错了。他的生活中不是没有这样的角色,我倒是对未来多了一份信心。” 原来如此。 林雨亭是对自身素养不自信,程颖是对她自己的外在有些自卑。 林雨桐抬头,朝林雨亭看去。这小子的卖相那是相当不错。白衬衫,黑西裤,一米八的身高,脸也长的棱角分明,比较难得是,他性子稳,并没有暴发户身上那种张扬的气息。尤其是一笑,叫人看着淳朴憨厚中带着阳光爽朗,没有半分市侩精明。难怪这姑娘站在他面前对外在有了自卑。 林雨桐笑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反而是你们之间文化程度的差异,成长环境带来不同,给以后的婚姻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人的容颜会老去,这根本就不是婚姻的主宰。我举个例子,你们之间有共同的话题吗?会不会觉得说不到一块去?” 程颖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学历低。可这学历低,并不意味着没见识。读书,从根本上还是为了明理。他算是一个在世情上颇为练达的人。这一点,跟他接触的人都得承认。” 林雨桐就笑了,程颖对林雨亭还是很满意的。 甚至这份理性的满意背后,已经动了感情。要不然在饭桌上不会处处照顾到林雨亭。这是这些习惯成自然的动作,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到罢了。 “那我就放心了。”林雨桐笑道:“其实,我一见到你,我心里大概就有谱了。有时候,我们的身体比我们的心更忠诚。一进包间,你们俩就站了起来。当时你一定没有发现,你们靠的很近,近的已经超过了亲密的社交距离。那时候,我心里最担心的反而是来自你家里的反对。我们家老幺,估计心里也是没谱的。” 程颖脚步就慢了下来,“我父母,最开始,也希望我能找一个跟他们差不多的人。彼此知根知底,又有共同语言。于是,我爸爸给我物色了一个对象,是他的学生。非常看重的学生。他读研究生的费用,基本都是我们家资助的。他当时给我们家打了欠条,说什么都不想占一点便宜。我父亲喜欢他的风骨,觉得做学问的人,就要像他这样耐得住清贫,但又不会因为金钱而折腰。对他不仅当成学生,更是当成女婿,当成儿子看待的。他研究生毕业,我父亲走了不少关系,甚至去信给了美国的朋友,希望争取一个带奖学金的留学名额给他。这事费了我父亲不少精力。最后办成了,还提供给了他去美国的路费,另外还有三个月的生活费。说好的两年就回来。可是,等了两年,等来了一个受了委托而来的律师,偿还我父亲的债务来了。不光是学费,生活费,路费,我父亲搭上的人情费用,甚至在我家吃饭的花费都列了一个明细的单子出来,一笔一笔算的非常清楚。连利息都计算在内了。用美元支付的。” “我爸爸当时就气的住院了。”程颖的声音里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那时候,虽然是被动的接受感情,但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这件事给我,给我的家庭,触动还是很大的。我父亲,之前对先富起来的这一拨人,一直有成见。觉得他们并没有给国家,给社会创造什么财富,做出什么贡献。觉得他们投机倒把……总之,成见很深。可这事一出,他倒是看开了。这心性如何,跟贫富没有什么关系。”说着,她就笑,“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客观原因,那就是我年纪确实不小了,父母对我的择偶标准,那也是越降越低了。” 林雨亭的出现,对于父母来讲,可以说是一个惊喜。 林雨桐心一下子就放下了,“我父母那里,要知道老幺能找到你这样的姑娘,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程颖不好意思的低头,“他这人看着干什么都挺有谱的,就是我们俩这事,我都没法说了。”她抱怨道,“每次叫我出去,都拿城郊那几亩地说事。不管什么天气,刮风下雨也好,艳阳高照也罢,总拉着我去地里看看。你瞧瞧我这脸,都是被太阳晒的。我做技术指导的,又不是下地当农民的。黄瓜豆角该架秧子叫我去看,辣椒泛红了还叫我去看。不是我不往那方面想,你要是换成我你敢往其他地方想吗?花了点钱,把人当长工使唤了,他还挺委屈。哪怕是花一块钱,去看一场电影,那我这心里好歹也有谱啊。见过谁追女孩是这么追的。”说到这里她特别生气的道,“上次,我就想提醒他,所以,出去的时候特意的换了裙子,化了妆,穿着高跟鞋。结果他愣是抱怨我下地穿成这样。到了地里,又是土,又是汗的,弄得我灰头土脸,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他还说我出门不讲究。这不,我这次出门,明知道晚上,我还穿着运动鞋,牛仔裤,我就怕他又抽风,将我拉到地头去。” 林雨桐憋笑憋的肚子疼。这得亏是遇上程颖这样的姑娘了,要是一般姑娘,早就用脚踹他了。想跟人家搞对象,你不把人伺候好了,也别这么折腾人啊。想找机会见人家,理由都是千篇一律的蹩脚。 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人家能陪他玩了两年这样的游戏,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不是对他有意思,谁愿意蹲在地头啊? 两人这边说的热闹,也没注意前边。其实四爷和林雨亭早就不说话了,就听着后面的动静。 林雨亭先是心花怒放,激动的走路都顺手顺脚了。后来听到程颖的抱怨,就赶紧转身道:“那什么……那要不……现在去看电影……” 顿时闹了个程颖一个大红脸。 偷听还敢这时候插话进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姑娘留。 林雨桐心说,林雨亭,你可长点心吧。 第421章 那个年月(151)三更 那个年月(151) 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挑明了就顺利了。 林爸林爸喜不自胜,对程颖那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满意。 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程颖的爸爸,竟然跟程叔还是同学,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关系。只能说着世界真是太小了。 林家觉得人家姑娘书香世家,挺好的。 程颖家呢,觉得人家家世清白,老人慈和。再加上客观上的经济条件,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尤其是门对门的大房子,这对于他们这些教师来说,尤其难得。现在高校老师的住房,依然很紧张的。程颖一家,还是住在筒子楼里的。程妈妈对林家已经装修好的家,格外的满意。虽然他们不看重钱,但是也不能不说钱带来的东西真是叫人不好拒绝。 总之,林雨亭的恋爱谈的那真叫一个——别致!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给新房里置办家电的事。 林大姐就道:“冰箱还是得买大一点的,看是买可耐的,还是买容声的。” 丹丹在一边道,“没听广告吗?容声容声质量保证,冰箱当然得买容声的。可耐的广告词倒是好,什么可耐可耐,人见人爱。全胡说,我看是可耐可耐,不行用脚踹!” 林大姐就打发她,“去!出去买面条去,晌午吃炸酱面。哪哪都有你。” 林雨桐拿了钱叫丹丹歌两斤五花肉回来,才笑道:“如今这广告词是越来越丰富了,大人孩子都能记住了。” 家里人给忙着置办东西,孩子们却都急着,想弄到亚运会开幕式的票。 自家的三个猴孩子去了,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去凑热闹。 十月份底,林雨亭终于和程颖结了婚。林爸林妈这才觉得一辈子的任务完成了。 等外面飘起了雪花,屋里暖意融融了,林雨桐这才意识到,这一年又晃过去一大半的时间。 锅里的鸡汤香味正浓,孩子们还没回来,林雨桐就有点担心。现在他们都是坐公交上下学,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你就是爱操心,都多大的孩子了,晚回来一会能有什么大事?”四爷将报纸放心,将电视打开。“下雪了,可能堵车吧。” 孩子们晚回来了半小时,还真是堵车了。 “以前能骑着自行车满大街的跑,现在,到处都是车,骑自行车还真是不方便。”雨生将书包放回去,就急着洗手吃饭,“饿死了!”说着,就往电视上瞄,“还没开始吧!” “没呢?”林雨桐将饭菜端上桌。 吃完饭,碗筷还没收拾呢,电视剧就开了。 最近在演《渴望》,上班下班,谈论最多的就是渴望。 ge的事,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可三个孩子看到电视上的情节,却都觉得惊讶又不可思议。完全都无法理解的样子。 两人又少不得给他们讲那一段在东北的故事,讲他们出生的那个晚上的故事。 好像也特别希望孩子们知道并记住,永远都不要忘记。 而这个时候,印昆打来电话,他要去上海,那边的股票交易所成立了,他要去看看情况。问四爷要不要将资金也投进去。 林雨桐毫不犹豫的将家里的钱都一股脑的塞到四爷的手里。 四爷点点林雨桐,“还是太贪心。” 等春节到了的时候,听说股市都已经涨疯了。都说是一天就多一个百万富翁出来。 可叫林雨桐对这个新年来做特别的标记的话,那就是夜生这孩子,有了不一样的蜕变。 这个春节期间,海湾战争爆发了。 人们都纷纷猜测着这个战争会不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会延续多少年的时候,海湾战争短短用了四十二天就结束了。 夜生将他的所有军事报刊,还有枪械模型都拿了出来,一个枯坐了半晚上。最后,在凌晨三点,将林雨桐和四爷摇醒,“爸妈,我要当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但却很执着。 “爸爸曾经问我将来长大了要做什么?我说我想好了,但是不想说。”夜生嘴角紧紧的抿在了一起,“那时候,我想当宇航员。但就是不知道咱们国家能不能将宇航员送到宇宙中去。我想等等,等到长大了,说不定就有了。但那天大概太遥远了,我觉得不切实际。所以,我想好了,我要当兵。爸爸,战争的模式已经变了……” 林雨桐和四爷靠在床头上,台灯的光已经照不到长的高大的儿子的脸上了。 四爷左手攥着右手的拇指不停的转动,这是思考的东西,他都多少年没这样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大伯和你大伯母,险些死在战场上。”四爷的声音很轻,仿佛从天边传来。 夜生的眼睛闪亮的如同夜空里的星星,“我知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们都舍不得你。”四爷又问道。 夜生点点头,“我知道。不说爸爸妈妈这些年暗地里赚的钱财,就是奶奶留下来的房子和店铺,就够我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是啊!咱们家不缺钱,不缺权力,不缺尊重。什么都不缺。你也功课也很好,能考上国内任何一个想考的大学。你会英语,俄语,法语,德语,你可以去国外留学,旅游,甚至是定居,我们都不会反对。”林雨桐看着夜生,“你真的想要去当兵了?” 夜生点点头,“是!我要考军校,我要当最好的兵,要当能上战场的兵。” 四爷和林雨桐没有说话,好半天,四爷才往下一躺,“回去睡觉吧。以后练功……时间加倍。” 这就是答应了。 夜生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孩子将门给带上了,林雨桐却睡不着。 夜生的打算,突如其来,完全是林雨桐没有想到的。 “睡吧。”四爷拉了林雨桐进被窝,抱着他给她捂着,“咱们不能挡了孩子的路。当爹妈的,能陪着他,护着他,却不能过多的干涉孩子。再说了,孩子干的是正事。” 好半晌,林雨桐才嗯了一声。 等到了周末,回了印家,四爷带着夜生去见了老爷子。 老爷子那天很高兴,破天荒的叫人准备了酒,一顿饭多吃了两碗饭不说,还喝了二两酒。 雨生小声问林雨桐,“妈,你有没有觉得,我的理想,挺没出息的。” 并没有! “干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不用勉强自己。”林雨桐揉了揉闺女的头,笑道。 可雨生笑的就有点勉强了,“我们高一都快结束了,高二就分文理科了。我是得好好想想我将来该干什么了。” 震生十分认同这话,跟林雨桐说道,“我们老师说,现在都是就业第一位。如今的大学生,虽然也分配吧。但也提倡人才流动。说是就跟谈恋爱似得,有双向选择的权力。这个头一开,之后,只怕是大学生也都不包分配了。所以,就业很重要。什么兴趣啊,爱好啊,都放在一边,暂时先不要考虑。我觉得这话也对,可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别扭呢。” 夜生就反驳道:“这又不是爸妈那个年代,什么理想啊,追求啊,贡献啊,跟这个完全都不相干。只要想着能不能找个工作,能不能先把自己养活了,这其实也没错。不给社会添负担,本身就是贡献了。” 雨生觉得他这话欠扁,“就你能有理想,能有追求。到了别人身上,就成了现实的生存问题。你这是不是太自大。” “但你不能否认家庭环境的影响。”夜生很现实的道,“我当兵,跟别人当兵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这点你们不能否认,不管是爷爷,还是大伯的存在,对我将来的发展,都是有直接的影响的。就比如你们俩,手里有旺铺,铺子一年的租金,是那些普通家庭年收入的好多倍。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压力。这个时候,你们才考虑理想,考虑追求。但对大多数人,依然是生存的问题是首要问题。” 雨生皱眉,“那照你这么说,爸妈他们那个时候,生活更不容易,岂不是生存压力更大?” 震生摆摆手,“不对!现在这种生存危机,应该是市场经济带来的。计划经济,按量分配,不会饿死谁,也没见谁比谁过的有多好。他们生活困难,但内心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理想,追求,才是填充他们的精神食粮……” 林雨桐和四爷站在门外,听着孩子们的争论,不得不说,他们真的长大了。 等一个人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思想,有了他们相对独立的人格,那么,他们确实是长大了。 “可要操的心,反而更多了。”林雨桐挽着四爷的胳膊,低声道。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安排孩子,看着他们成长,也是咱们的做父母的乐趣!”他不免感慨道,“生他们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眨眼,就大了……” 第422章 那个年月(152)一更 那个年月(152) 晚上吃完饭,要是没什么事,四爷和林雨桐习惯了出来散步。在小区里,在马路牙子上,慢慢的走上半个小时,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如今,吃完饭出来散步的越来越多了。而且,不光是人散步,家里的宠物狗啊,猫啊,也得出来遛遛。 小区门口,胖婶的的摊子还没收。以前她只卖菜,现在还带着卖水果。晚上正是水果生意好的时候。她看见林雨桐,远远的打了一声招呼,林雨桐也挥了挥手,“明天要是有新鲜的槐花,婶子给我多留点。” 胖婶应了一声,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跟买水果的人念叨:“……现在这生活是好了。早前那榆钱,我弄了一些卖,还别说,都抢着要。我就长了个心眼,雇车下乡批发野菜去,哎呦,您瞧瞧,这野菜比鲜菜卖的还快。以前提起吃野菜就反胃,现在呢,个个都想吃点新鲜的。槐花现在下来了,要想吃明天还得赶早。” 那买水果的一笑,“前两天家里的老人还说想吃贴饼子呢。我就买了两斤棒子面回来。如今,这棒子面可比大米白面贵。你一说槐花,还真想了。你给我留两斤来,明儿吃槐花麦饭。” 胖婶乐呵呵的应了。 第二天,林雨桐蒸了槐花的包子,晚上还专门开车给老爷子和林家送了一份。 老爷子吃饭向来不挑,见四爷和林雨桐巴巴的送来了,就顺便就保姆热上,晚上当宵夜吃。 印昆对这玩意不敢兴趣,“那几年在老家,吃这些东西吃伤了,一点也不想。别说是加了猪肉的,就是加了龙肉的,我也不吃。” 他不喜欢,但是长生喜欢。这孩子一边抱着包子吃着,一边又鄙夷的小眼神看他爸。好像觉得他爸在吹牛,槐花他都没见过呢,他爸却说吃的都不爱吃了,吹牛!反正妈妈经常说爸爸除了吹牛什么都不会。连打架都打不过妈妈。 印昆照着这小子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这小子还真有点熊。 四爷跟印昆坐在桌边,一人一杯啤酒,扯闲篇。 “……股票都脱手了,如今钱放在银行,怪可惜的。怎么着也得让钱转起来吧。我这边,是认识不少的生意人,一个个的,财大气粗,事干的也挺大。钱对他们……当然了,现在也包括咱们,就是一个数字。生意场上,你欠了他的,他又欠了你的,一大圈的罗圈债。我是看不上这样的,咱们要干,好歹干点实在的吧。” 就是想做实业。 四爷就转着杯子道:“我的那一部分资金留出来。桐桐要用……” “药厂?”印昆问道。 四爷点点头,“时机差不多了。” 印昆了然,没有多问,又发愁起自己的事,“你说我这干点什么好?” “房地产,或者像是国外那种连锁超市,什么都行。”林雨桐进来倒水,就接话道。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转头对印昆道,“做房地产,就得实实在在的建房子盖楼,京城就行,不要去海南北海折腾了。现在看来,那就是个坑。” 印昆点头,“这个我心里还是有谱的。”说着,他又低声对四爷和林雨桐道,“你们知道胡槐那小子吧。” 胡枫的弟弟胡槐,在北海。 四爷点头,表示知道。 “这小子如今,事情做得很大,光是银行贷款,就有几个亿。”印昆摇头,“我劝着小子收手,可惜了,说什么都不听。只觉得现在这房地产就是一座开掘不完的金山,是捧在手里的下金蛋的母鸡。” “劝了就行了。亲戚的情分尽到了也就够了。说多了,还以为咱们要挡人家的财路呢。”四爷说着,就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孩子还在家呢。” 回去的路上,四爷跟林雨桐商量,“要不咱们家也换辆车?” 如今开的还是小面包车。这车如今还真是拿不出手了。 林雨亭自己新买了一辆桑塔纳,将林爸林妈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呢。她以为四爷是看林雨亭买新车了,所以才动了心思,“那就也换一辆?” “我看了,奥迪也就四十多万。换一辆奥迪吧。”四爷转弯,轻声道。 林雨桐哑然,奥迪现在绝对算的上是豪车的级别了。她本来嫌弃贵的,但一张嘴,还是应了一声好。 没道理有更好的,也能买更好的,偏叫四爷开一辆破面包车吧。 “买!”这一次,林雨桐的语气坚定多了。 四爷扭头朝林雨桐笑,好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叫林雨桐莫名的心酸起来。 可说完这话,心里又难免一跳,以四爷的性子,过几年会不会想买跑车,那个更拉风啊。 一想到四爷带着墨镜,开着大红色跑车酷炫,林雨桐就不由的抖了抖。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咱们年龄越来越大了,以后开车还是要稳重点。”林雨桐低声道。 “爷什么时候不稳重了?”四爷将车停在楼下,“就是爱瞎操心。” 四爷买车的决定,叫三个孩子欢呼了起来。 雨生就道:“幸亏咱们早就学会开车了。你们不知道吧,丹丹姐现在在驾校学开车呢。班都不上了。” 林雨桐唬了一跳,“怎么就不上班了。想学车可以在寒暑两假学嘛。反正幼儿园也是放寒暑假的嘛。” 雨生摇摇头,“她好像不像在幼儿园干了,想去什么酒店做前台,说是工资待遇挺好的。我大姨现在也不怎么管她。” “做前台?”林雨桐摇头,“这可跟空姐模特一样,吃的都是青春饭。过了三十,要是进不了管理层,可就只能安排在后勤了。这孩子,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夜生给四爷端了水过去,回头对林雨桐道:“妈,您的思想现在真是太落后了。现在找工作,谁会想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干上三两月,觉得没兴趣就不干了。再说,现在找工作,谁不是奔着钱去的。想那么多干嘛!谁知道明天什么样?” 嘿!没常性!再过几十年,就知道能拥有一份稳定,不需要老跳槽的工作有多难了。 震生就笑道:“我们班同学说,将来等大学毕业了,一个月能拿上三五百块钱的工资,这辈子就知足。要是奋斗上一辈子,到老了,一个月能有两千块钱,那估计都能笑到下辈子去。” 林雨桐顿时就无语。她心说,孩子,你们还是太保守了。要不了多少年,一个月两千块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但以现在来看,一个月梦想两千,就跟二十年后梦想着一个月收入过十万一个级别,太梦幻。 林雨桐打发孩子赶紧休息,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他们叮嘱道,“你们明晚上放学,在外面的饭馆吃了再回来。明儿所里安排看电影,我跟你爸几点回来还不确定。” 现在所里有了专门放映电影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在外面露天放电影。 孩子们电影也没那么渴望了。真有什么好片子,去电影院看,可比外面舒服太多了。 电影拍的很好,是焦裕禄。 四爷说,要是天下当官的,有人家焦书记一半,这老百姓就知足了。 林雨桐默然。 今年还有一件事,就是票证,正式的退出历史舞台了。 林雨桐弄了一个相册,里面没放照片,却把这些票证都整理好,放了进去。这也算是历史的见证吧。 “这个是……”雨生拿着一张票分辨,“这是香油票,二两。上面还印着大红灯笼,挺喜庆的。” 林雨桐看了一眼,“那时候,一年到头,一家也就能分这么点香油。等闲舍不得吃。来了客人,或是过节的时候,都是用筷子蘸着,放进去一点就行了。不过那时候的香油是真香,只要一点就特别有味。跟现在外面卖的可不一样。现在这香油吧,就是放一勺,味道也清淡。假的很!” 四爷探头瞄了一眼,就拿着报纸,坐在一边去了,“报纸上说,物价又要上涨了,你不打电话回去问问老太太,要不要帮着她抢购了。”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明知道老太太后悔的跟什么似的,还挤兑老太太,心眼真坏。 “我姥姥现在可明白着呢,什么保值储蓄,人家现在都是行家了。”震生从厨房摸出一根黄瓜出来。边啃边道,“那天还跟我算了一笔账,说是当年不采购,只这钱存到银行,现在的利息什么买不来?到现在,存下的东西还没用完了,可是不时兴了。要不是现在大房子带着地下室,都不知道把那些玩意往哪边放了。” 林雨桐就笑,“现在再没人吃抢购风的亏了。以前一斤猪肉八毛钱,现在呢,一斤猪肉三块多钱了。别的能存,这猪肉还能几年的存下去不成?” 夜生在里面听到说猪肉,就喊道:“妈,买个猪头,咱们烀猪头肉吃吧。外面的没有家里做的香。” “行!明天去买个猪头。”林雨桐应了一声。 晚上两人出去散步的时候,林雨桐跟胖婶说了一声,胖婶的二儿媳妇,就在肉联厂工作。弄来的肉一般都是最新鲜干净的。 第423章 那个年月(153)二更 那个年月(153) 第二天晌午,胖婶就将猪头给林雨桐送过来了。 “现在这猪肉,可没以前的香了。”胖婶可惜的道,“听说都是饲料喂养,催肥呢。几个月就出栏的猪。以前呢,想吃肥肉,现在都是想吃瘦肉。可这饲料养出来的猪,都是大肥膘。如今,也就是排骨,猪头猪蹄卖的最好。大肘子要的人都不多了。” 林雨桐接过来,放进厨房,才道:“能看见肥膘就算是有良心了,就怕他们给猪打什么瘦肉针,那才是真坑人呢。买回来的肥肉,我一般都练成油了,油渣比肉可好吃。” “我也这么说,可我那大儿媳妇愣是说吃油渣得癌症。”胖婶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呢你说。以前啥也吃不上的时候,哪有这么些穷毛病?要是谁家能包一顿油渣馅的饺子,能香半条街去。” 这倒也是。 两人絮叨了半天,林雨桐将钱给胖婶了。胖婶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应该是替大家买的,光是每天帮着采购肉,胖婶就赚好二三十块钱。 “还有排骨猪蹄,大肠小肠都是替大家伙买的。”胖婶将钱装好,“趁着大家伙中午在,我得赶紧送去。” 晚上林雨桐烀猪头。给云师傅还有几家相熟的同事一送,剩下的也就够自家吃的。 “爸妈,我们明天晚上开家长会。你们看你们谁去?”震生喜欢猪耳朵,吃的挺香的。这边嘴里刚咽下去一口,就道。 开家长会,这还挺新鲜的。 以前在所里上学的时候,老师都是相熟的人,有什么问题见面就反应了。还真没有开过家长会的先例。 现在,高一快完了,开起了家长会。 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四爷就道:“我跟你妈都去。” 他们三个是一个班的,其实去一个人就行了。 四爷一向对老师非常敬重,对孩子的老师也一样。至少每年过年,都会准备礼物叫孩子去老师家拜年。他觉得老师召唤家长,那就必须得足够的重视。 夜生嘴角动了动,好半天才道:“其实,老师说的话,也不一定都是真的。爸妈选择的听听就算了。” 说完,就埋头扒饭。 雨生‘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林雨桐和四爷就转脸看她。雨生咳嗽一声才道,“那什么……我想起一个笑话。就是……”她指着桌上凉拌的猪舌头和猪耳朵道,“您知道这道菜叫什么?”说着她又笑,“这道菜叫做,悄悄的对你说!” 说完,三个都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笑。 四爷赏脸的笑笑,“是挺形象的。” 什么悄悄的对你说,我看该叫添你的耳朵。林雨桐给四爷添了一碗饭,心说,现在不想说,就不信你们老师会给你们瞒着。 第二天,两人特意请了半下午的假,回家换衣服,收拾利索了才往学校赶。 但到了学校,还是叫班主任老师愣了一下,“你们是三胞胎的父母?”这么年轻? 这个,如假包换吧。 四爷伸出手,“胡老师好。” 胡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带着眼睛,看着很和气。因为两人来的早,算是能跟老师单独说一会子话的。 “请坐!请坐!”胡老师跟四爷和林雨桐分别握手之后,就请两人坐下。说起了孩子的事。 “雨声同学,是个非常活泼又热心的孩子。班上的文艺,体育活动,她都非常积极的参加,也拿到了很好的名次,给班里添了不少名誉。班上的同学有困难,也非常乐意帮忙。但就是一点,希望家长注意。孩子身上的钱,还是不要给太多的好。上次一个同学住院,要垫付一部分住院费,那孩子的家长在外地做生意,孩子身上暂时没那么多钱,我才说要回来取钱。结果雨生直接就垫付了五百。我当时还害怕是孩子偷着拿了家里的钱。现在,外面的社会乱的很,录像厅,游戏厅,对孩子的吸引力很大。作为老师,还是担心孩子会经不住诱惑。” 这些事,林雨桐和四爷确实不知道。铺子的租金都是他们自己收着,至于怎么用,两人都没有过问。如果用在垫付同学的医疗费上了,林雨桐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但人家老师郑重其事的说了,又是出于好心。两人都点点头,不是负责人的老师,不会替孩子操这份心。 “再一个,小姑娘大了,尤其是干净漂亮,又优秀的小姑娘,肯定是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到了青春期,更要家长多注意一些。虽然有震生和夜生跟着,但他们毕竟是同龄人……还需要家长多看着点。比如上学放学,家长应该多关注。现在,很好坏小子,缠着小姑娘,老师能在学校管,但在校外,就无能为力了。现在是高中的关键时期,可千万别叫孩子为了其他的事情分心。” 这件事情,叫四爷的脸色变得格外严肃,“老师放心,以后,我跟妈妈接孩子放学。” 胡老师见家长重视自己的意见,这才说起震生的情况。 “震生这位同学,在同学中很有威信,有领导组织能力,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替我分担了不少工作。当然了,也是一个非常喜欢思考的孩子。比同龄人稳重。但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事情,过犹不及,总是琢磨一些跟现在学习无关的事情,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还应该将学习放在首要位置上来嘛。” 这一点,四爷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不会认同老师的这个观点,学习本身就是为了思考事情,看透事情。为了分数,放弃思考,这才是舍本逐末。 可见孩子说,老师的话听一半就行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提起夜生,老师就皱了眉头。 “夜生同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胡老师斟酌了半天才道:“如果只看成绩和取得的荣誉的话,这孩子是极为优秀的。但这孩子……是一个从来没有遵守过规矩的孩子。挑战规矩,进而打破规矩,好像是他的乐趣。可他这个不遵守规矩,却从来都是在老师和学校的底线之上的。所以,别人都因为这样那样被请家长,或者给予什么处分,但是,夜生从来踩到底线上,或者干脆就钻了空子。他这种心态是非常危险的。” 四爷的嘴角抿了抿,眉头向上一挑。 林雨桐知道,四爷这是高兴。不管是震生还是夜生,在老师眼里的大问题,在四爷眼里,恰恰是闪光点。 胡老师见两个家长神色郑重,听的认真,才接着笑道:“这个同学啊,还特别招小姑娘的喜欢。只要他在操场上打篮球,看他打球的女同学很多。” 林雨桐就有些发急,“有跟他走的特别近的姑娘?” 胡老师尴尬的一笑,“走的近的很多,上个周,外班两个小姑娘还因为他打了起来,还请了家长。但还是那句话,老师也不能因为他跟女同学的交往多,就说他早恋。” 没证据! 林雨桐就尴尬的笑笑,“老师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 真是皮该紧紧了。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楼道上,有不少孩子探头探脑,不是往教室里看,就是往老师办公室看。 自家孩子站在教室门口,看见四爷和林雨桐忙招手。 “爸妈,快进去,人都快来齐了。”震生说着,指了指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那三个座位是我们的。” 自家孩子的个子高,坐在后面,这个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四爷眯眼看了夜生一眼,夜生咧嘴一笑,就知道爸妈一来学校,老师一准告状。 家长们相互聊天,手里拿着的是孩子的成绩单。相互比较的看着相互的成绩。 林雨桐坐在雨生的座位上,中间的位置,都是四个桌子紧挨着。雨生夹在震生和夜生中间。这一点四爷比较满意。 林雨桐翻开雨生的数学书,书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翻开语文书,上面倒是贴了两张贴画。 结果,一看夜生的桌兜,林雨桐都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粉红色的信纸,一罐子的千纸鹤。不用问,都是女孩送的。 四爷却在看震生的书,里面密密麻麻的,林雨桐还以为是课堂笔记,认真一看,才发现不是。根本就是上课开小差,想到什么地方了,顺手记下来的。 难怪人家老师告状呢,这上课不认真,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应该提倡。 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家长会’三个大字。一看就是震生的手笔。 后面黑板上,是成绩名次。前三名用红色的粉笔,三名到十名之间,用黄色的粉笔,剩下的都是白色的。单科的成绩突出,用绿色的粉笔。 自家这三个倒是都在前三名。第一名是震生,第二名雨生和夜生并列,第三名,是一个叫白帆的孩子。 第424章 那个年月(154)三更 那个年月(154) 各科老师都跟家长见了面,甚至英语老师还专门找林雨桐和四爷,说起了叫孩子去美国的事情,“……孩子的口语非常好。在国外,完全不会有障碍……” 但这个,根本就不在林雨桐和四爷考虑的范围之内。去国外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再加上,夜生和震生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有国外生活背景,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家长在里面开会,有些孩子回去了,有些孩子还在外面等着,自家三个就在外面等着。 他们转移到教室的后门口,林雨桐一扭头就能看见。 见林雨桐翻开桌兜,夜生就龇牙咧嘴的笑。 可把林雨桐气的够呛。 老师在前面讲话,还专门将前三名的家长叫起来,叫大家认识了一下。 林雨桐和四爷都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但被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骄傲。 那个白帆孩子的爸爸来了,西装革履,带着金表,桌子上放着大哥大,还有黑色的皮包。标准的大款打扮。 “我对孩子的学习很重视。”白帆的家长跟众人分享孩子取得好成绩的经验,“光是各科的家教,一个月就得花费小一千。都是请的在校老师,一对一专门辅导的。对孩子的教育,叫我看来,就是要舍得投入,不然孩子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什么都能俭省,但是孩子的教育不能俭省。” 林雨桐就听见家长们‘嗡’的一声,探讨开了。还要人问林雨桐和四爷,是不是也给孩子请老师了。 这个自己还真不能骗人。自家这三个孩子配备的老师,一般人请不起。 课外辅导肯定是有。至少,每年暑假,四爷都会将数理化的奥数题拿给孩子们做。一点也没有放松过。 谁也不是天才,成绩跟努力肯定是分不开的。 见林雨桐和四爷也承认给孩子请了老师,家长们就很不淡定了,纷纷打听哪里有辅导班,或者请哪个大学的大学生辅导好。 林雨桐可以预见,很快,外面就有课外的辅导机构了。 这让站在上面的老师尴尬了一瞬。孩子的家庭环境不一样,有的家里请的起家教,有的孩子请不起。 钱的重要性,好似在生活里越来越凸显了。哪怕是干净单纯的学校也不能免俗。 家长会,没有什么大事。主要是叫家长重视孩子的分科的事。另一方面,也再三强调孩子在校外的安全,还有注意孩子的营养。班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上周因为营养不良,劳累过度而晕过去了。 自家孩子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不说在学校吃的好,就是晌午,林爸林妈经常给三个孩子送饭。学校距离林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本来去林家吃饭也行,但林雨桐还是觉得应该叫孩子学会集体生活。现在学校的食堂,都是私人承包的。卖什么的都有。只要肯花钱,亏不了嘴。 三个孩子就说过,学校食堂的牛肉拉面还有羊肉泡馍特别的地道。炸酱面的肉酱也好,只要多花钱,他就给多放酱料。 反正,林雨桐也没发现他们三个瘦了。 家长会开的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两人跟老师告辞后,就带着孩子下楼。 雨生空着手,震生和夜生背着自己的书包,两人还提溜着雨生的书包带,帮雨生拿着书包走。 四爷没说话,林雨桐也严肃着一张脸,三个孩子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 到了停车位上,正好看见刚才那位白帆的家长正在教训孩子,“老子给你花了那么多钱,到底没给老子考个第一回来。” 他边上是一辆桑塔纳,看见四爷和林雨桐开的是小面包,顿时就道:“你看看你,人家老子开个小面包,但是人家孩子争气。老子我开个桑塔纳,你却没出息。虎父犬子,犬父虎子……” 被说成‘犬父’的四爷黑脸,咬牙道:“明儿咱就换车。” 三个孩子挤到后座上偷笑去了。 林雨桐坐在车里,还能听见那孩子道:“你初中都没毕业,人家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人家启蒙用的老师都是大学教授,难道你也花钱给我请来?我这样就不错了。基因在那放着呢,长成这样,这都是基因优化以后的功劳……” 林雨桐都想笑,还真是一对不靠谱的父子。 “爸,老师没说什么吧?”雨生先问道,然后又看林雨桐,“妈,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吧?” “你说呢?”林雨桐反问。 “要干坏事,老师早叫我们请家长了。还能等到现在。”雨生不以为意。 “听说你给同学垫医疗费了?”林雨桐问道。 “哦!人家已经把钱还给我了。他妈妈还送给我一套文具表示感谢。”雨生不在意的道。“这是好人好事吧?” “注意钱不露白就行。”林雨桐叮嘱了一句,“知道你们觉得自己身手还可以,那是你们没遇见真正的恶人。帮同学可以,但拿钱,注意掩盖一点,哪怕是说医院有父母的熟人,找人家借钱呢。这点谨慎的心都没有?” 雨生受教的点点头,“以后我会注意的。” 等轮到震生,林雨桐转头一看,只觉得这孩子标准的乖孩子。她心里突然不是滋味,震生和夜生脸上有了点差别,但震生还是长的很帅的。为什么小姑娘都追着夜生跑,没人追着震生跑呢。林雨桐突然觉得这对震生特别不公平。 这种感觉一出来,林雨桐自己都觉得特别可笑。 震生注意到林雨桐的眼神,就疑惑的看过去,“妈,怎么了?” “小姑娘不追着你跑,是他们没眼光。”林雨桐瞪了一眼夜生,才对震生道。 这话一出,四爷就扭着头看林雨桐,然后就笑。 夜生就不服气了,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追着自己,就是没眼光了。 “妈!”夜生一下子坐端正了,“您不能这么偏心吧。” 震生就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马上低下头,笑的不能自已。 雨生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妈,谁说没有姑娘追着震生跑了。喜欢震生和喜欢夜生的姑娘,性格不一样。我们班就有好几个姑娘喜欢震生,都是那种特别腼腆的,见了震生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的那种。有时候还故意跟我说话,就是不敢看震生。特逗!喜欢夜生的姑娘,我都不怎么喜欢,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矜持。张扬跟活泼是两码事吧。” 这才正常嘛! “我就说,我们家震生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小姑娘懂得欣赏呢。”林雨桐马上满意了。 对儿子和对闺女的心态,做父母的是不一样的。 见有小姑娘喜欢自家儿子,这心里多少有点小傲娇的。但是有小伙子喜欢自家闺女,这就得警惕了。 回了家,林雨桐正式的跟三个孩子谈早恋的事。 “妈,你十五岁不是跟我爸就好了吗?”夜生拆台道,“这怎么说?那时候我爸多大?十七?” 林雨桐哑然。“我跟你爸……”那是老夫老妻了。 四爷瞪眼,“说你们的事呢,少拉扯我们。那时候,我们得自力更生,得负责自己的人生,你们能吗?等你们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能为对方的人生负责的时候,再说这话。” “没错!”林雨桐赶紧给四爷倒了一杯茶润喉。 雨生凑到林雨桐身边,“妈,跟我们说说,你跟我爸谈恋爱的事。你们谁追的谁?” 林雨桐:“……”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是我追着你妈跑的。谁知道一追会追到……” 夜生就赶紧道:“爸!您可真行。你用了多久追上我妈的?” “这个啊……”四爷喝了一杯水,“大概得用一辈子吧。” 是说上辈子的事。 夜生就白眼一翻,明显是糊弄人的,“我妈对您多好啊,什么一辈子,骗人!” “你打听那么细干什么?”林雨桐红着脸,果断转移话题,“你们老师可是说了,小姑娘还因为你打架了。” 夜生尴尬的一笑,“那不是……那不是……我也不知道啊。天天有人给我桌兜了放吃的。我还不知道呢,就被我姐给吃了。人家还以为我吃了呢。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给我送吃的,我们班的男同学就都自己拿了分了吃,等人家找上来的时候,我就买了东西给人家还回去了。结果,就周而复始,有人给我送了东西,我还没见,就被同学分刮着吃了。然后我就掏钱买东西还给别的女同学。那些女同学也邪性,回头还给我买,我还得还回去。于是,不知怎么的,这来来往往的女同学就越来越多了。我还委屈呢。” 震生和雨生先是‘噗嗤’一笑,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林雨桐头一次发现,夜生还有些蠢萌的特质。 第425章 那个年月(155)一更 那个年月(155) 从家长会之后,四爷就多了一个差事。那就是下班之后,开车接孩子放学。当然了,主要是接雨生放学,震生和夜生这俩自觉是捡来的孩子只是顺带的。 而林雨桐当然得先回家做饭了。 “你路上开慢点。不着急。”林雨桐看着四爷上了崭新的奥迪,就叮咛道。 四爷摆摆手,“我心里有数。回来顺路给你买烤鸡。” 什么给我买烤鸡,不是你闺女爱吃吗? 林雨桐摇摇头,莫名的有些心酸。这人真是魔怔了。人家老师也就说一说,他还当真了。天天接孩子放学,就怕雨生被坏小子给缠上。 也不想想,震生和夜生是傻的吗?形影不离的跟着,能有什么事? 林雨桐觉得四爷小题大做,三个孩子的感觉也未必就美妙。 天天被‘豪车’接送,没有了自由不说,关键是太打眼了。 以前他们班,白帆是第一土豪,谁知道三胞胎家里才是真豪。 雨生抗议了几次无效后,也就认命了。 今儿也是巧了,四爷又碰见了白帆的爸爸。 白帆他爸是今儿有饭局,接儿子过去吃饭的。刚停好车,就看见一辆崭新的奥迪停在边上。再一看从车上下来的人,还真有点熟悉。 他一时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推开车门,想套套近乎,一扭头,正看到自己儿子从校门里出来,跟在一个女同学背后急着说什么。然后被边上的两小子一会就给挤到边上了。 “瞧着没出息的样。”白帆他爸特别恼火。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可就是怂了点。追女孩子可没有他这个当爸的当年有魄力。 四爷看见追着自家闺女说话的小子,眼睛就眯了眯。 雨生看见四爷,就一蹦三跳的过来,“爸,今儿怎么这么早?” “路上没堵车。”四爷说着,就拉着车门,将闺女往车里一塞。 夜生和震生还跟后面的同学说话,三个人嘀嘀咕咕一番才各自上车。 白帆他爸终于想起四爷就是以前开面包车的三胞胎的家长。才几天不见,就鸟枪换炮了。 “你小子,看上人家小姑娘就追呀。半天连句话都说不上,瞧你那点出息。”白爸爸十分不屑的道。 白帆正懊恼呢,被他爸一挤兑更恼了,“什么跟什么就追啊。追的上么我。” “人家姑娘是不是学习好?”白爸爸安慰儿子,“没事,爸爸再给你找两个好老师,咱们再拼一拼。我跟你说啊,儿子,这女人呐,你就得比她强,彻底了压服了,这就差不多了。要不然,你没戏。” 白帆烦躁的扭头,“这都哪跟哪?我也想追呢,我追的上吗我?您干脆累死我得了。还压服女人呢,也没见你压服了我妈。” 白爸爸一噎,“那是我让着她,你小子懂个屁。”说着,又觉得这么打击儿子不好,转脸勉强的夸赞道,“你小子眼光是不错,这一点随老子我了。”说着,就又问,“这姑娘家是干嘛的,你问清楚了吗?”看闺女他爸倒是牛气哄哄的。 白帆撇嘴,“我看上人家姑娘了,我管人家家里是干嘛的?反正,听同学说过,都是高知……” “你这小子就不走心。”白爸爸教训儿子,“咱们家要是比不上人家家,那至少你能比人家孩子能看吧。你要是不能干,那你老子我就得赶紧挣钱,咱们家总得有一样叫人家看得上吧。” “嗯!”白帆白了他爸一眼,“拿您明儿也换一辆奥迪来开,也好叫我有底气啊。” 白爸爸一噎,“臭小子!光你屋子那些汽车模型,你老子都快给你换不起了。换汽车?走吧儿子,咱们还是赶紧吃了饭,洗洗睡吧……” 四爷看着后面的那辆车拐到另一条路上,才问雨生,“刚才跟着你的男同学是谁?” 雨生看了夜生和震生一眼,“我们班的,不是跟我说话,是跟夜生说篮球赛的事。” 四爷心说,你爸爸我眼睛不瞎。 但想着姑娘家脸皮嫩,到底没深问。 车子在一家烤鸡店门口停下了。夜生赶紧道:“爸,一只鸡不够我一个人吃的。买三只吧。”说着,就伸手朝四爷要钱。 四爷把钱包都掏出来了,结果往外一看,就自己开了车门,“我自己去吧。” “我又不贪污爸爸的钱,何必这小气。”夜生嘟囔了一声。 震生却有所思的看向外面。 四爷进了店,买了两只烤鸡,两个烤猪蹄。然后转身出去,朝隔壁的花店走去。 震生就喊道:“看看!看看!你该跟爸爸学学。”这话是说夜生的。 夜生趴到车窗上,朝外看去,就见自家爸爸一手塑料袋子,一手抱着一捧鲜花。 竟然还是红玫瑰。 “真好看。”雨生伸手要接,“我要摆在我卧室里。” 四爷将烤鸡往闺女的怀里一塞,“乖,这个是给你的。” “爸爸,我也喜欢花。”雨生故意怪腔怪调的抱怨。 “我闺女这么好,将来送花的小子多了去了。”四爷将花往边上一放,“爸爸只能给你妈买花。” 三个孩子就怪叫了起来。 “肉麻!肉麻!太肉麻了。”夜生直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林雨桐在厨房里,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出去,“都赶紧洗手,吃饭了。烧鸡买了没?拿进来。”简单的切一切,省的几个孩子用手撕着吃。 结果听到脚步声,一转身,就看到一捧子鲜花送到了自己的眼跟前。 “有小子给咱家姑娘送花了?这得多少钱呐?这些孩子的钱都是哪来的?”林雨桐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道。 三个孩子就在外面笑。 四爷将花往林雨桐怀里一塞,“烤鸡是给孩子的,这个才是给你的。” 林雨桐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其实四爷一直就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以前出去赏花,还叫人折了梅花专门给她送回来过。当然了,那时候的送花,跟现在的送花,意思还是不一样的。 四爷给自己送过梅花,给戴铎,邬思道这些人送过荷花,后来,还给十三爷送过兰花。都是他雅兴上来以后的意趣。 跟这样的,手里捧着一大捧子鲜花,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很亮,嘴角都能咧到耳朵根去。 她行动向来比脑子快,马上扑上去抱住四爷就亲了一口。 “孩子看着呢。”四爷赶紧用手托住林雨桐。 林雨桐就笑,然后发现四爷的耳朵根都红了。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将烤好的猪蹄不停的给四爷往碗里放。然后四爷也笑。 三个孩子一边啃着蹄尖,一边抬头看看对面的父母。 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真的叫人受不了啊。 晚上,林雨桐将花插在花瓶里,心里还想,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连花店都有了。以前大家连菜都买不起,谁还会想到买花。 第二天,一上班就有不少人打趣林雨桐,应该是四爷带着花回家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现在,送花还属于奢侈又浪费的事情。 何田就笑道:“你们这日子过的也太小资了。” “嗨!整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偶尔来一回诗酒花,哪里就能跟小资搭上关系。”林雨桐也打趣何田,“您跟云师傅的日子,那才是小资呢。” 她听孩子们提过,人家两人晚上在家,听的是交响乐,喝的是红酒,吃的是西餐。云师傅当年留洋,西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没有施展的地方,如今,算是又年轻一回。那才叫正真的浪漫呢。 何田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她有主了,也开始打扮起来了。以前那一套装束全部都收起来了。也愿意为云师傅打扮一回了。上个周末,林雨桐还看见晚上出来散步的云师傅穿着牛仔裤呢。 何田怕林雨桐打趣,赶紧塞了两张礼券过去,“新开的一家西餐厅,朋友的生意,你们也去捧捧场。” 到了周末,将孩子扔在印家,两人开着,去吃西餐。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车上这些磁带,都是孩子们准备的。曲子飘荡在耳边,叫人觉得安宁又舒服。 四爷其实不喜欢吃西餐,尤其是看着许多年轻人追捧着吃西餐的情况下,更不喜欢。 “怎么会觉得用刀叉是一种文明呢?”他皱眉道,“满人进关以前,腰上的腰刀可不就是切肉用的。后来,才成了装饰用的东西。中国人使用刀叉,可以追朔到春秋战国时。这都是老祖宗早就淘汰千年的东西,现在怎么反倒成了文明了。简直莫名其妙。” “追求物质为上,对国外的物质文明,有一种自卑和羡慕混合在一起的占有欲,将美国,西方的一些东西,看成是衡量事物的标准,而且是唯一标准。”林雨桐摇了摇杯子中的红酒,朝四爷致意,“不会一直这样,总会变的。” 第426章 那个年月(156)二更 那个年月(156) 等到了夏天,四爷好像变的有点焦躁。 林雨桐一时有些莫不清楚他的心思,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等孩子们都睡了,林雨桐才关好门问四爷。 她怕牵扯到以前的事情,叫孩子们听去了。 这两天,她也将上辈子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排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能影响人心情的。 “怎么了?”林雨桐抚着四爷的背,“心里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四爷坐起身,“跟家里的事其实无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能有什么事呢?”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到底叹了一声,“有一件事,我倒是没想好要不要去做。” 林雨桐看着四爷,什么事能难得住这个男人? 四爷仰着头,低声道:“吴春来今儿又给我打电话了,还是联系化工日用品的事。” 吴春来就是当年吴支书的儿子,四爷的徒弟。这几年在东北,因为紧挨着老毛子,不知道怎么弄的,跟老毛子做起生意来了。用日用品,能换回大把的卢布。 可日用品,想低价拿货,很多都是找那种在国内积压的销不出去的产品。他没有途径,就找四爷帮忙。林雨桐去年还帮着他联系了一家服装厂,将那厂里销不出去的帆布做的劳动服给他运了过去,后来听说,那些宽大的没人要的衣服,在苏联卖的特别好。 林雨桐心里隐隐的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你想去……” 四爷点点头,“从吴春来那边得到的消息看,那边怕是……国内经济困顿,政、治腐、败,能走多远?崭新的机械,拆成零件当废品卖给吴春来……”他说着,就扭头看向林雨桐,“咱们在有些方面,确实比不上人家。虽然也自主研发一些东西,但想要赶上,甚至是超越,谈何容易?光是投入的经费和时间……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挖到人才,或是……” 或者贿赂相关人员,拿到人家的图纸。 林雨桐的心砰砰直跳,四爷的这个想法,其实不是不可行。 听说,那个时期,很多sulian的科学家都吃不起饭了。流落街头的都不是没有。 这些人,哪怕只挖过来一个,都不算是空跑了一趟。 可这也不是没有问题的。四爷想去,但是以什么名义去?是公还是私? 那边可一直都是老大哥,谁敢说这个一个庞然大物说解体就解体了? 说这话,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四爷看林雨桐紧张,就笑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没去之前,其实什么都说不准的。要是有机会,就抓住机会。要是没机会,就只当是去国外转了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打算带我去?”林雨桐看四爷,“我去的话,有些事情就简单很好。” 想藏东西,没有比自己这里更安全了。 四爷哈哈就笑,“真是傻话!爷要是办事办到叫人起了疑心,一开始就不会去办了。” 林雨桐抿嘴,想要反对,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四爷,还有他想要努力着去办成的事。不能因为自己,束缚住他的手脚。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林雨桐笑道,“我在家等你,孩子有我接送,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四爷就抱着林雨桐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转眼就能回来。现在倒要看,怎么才能顺利的去,以什么名义去。” 这天之后,四爷就忙碌起来了。先是请了云师傅在书房里,关起门说了几个晚上。之后,又回了印家,郑重其事的将老爷子叫了回来,关起门来说了一天的话。 老爷子连夜里,进了中南、海,拜访一位老领导去了。 这事,一直拖到孩子们放暑假,才有了眉目。 不知道哪方面起到了作用,那边的一家研究所,向所里提出了邀请,邀请专家学者与会,参观他们的成果博物馆。 四爷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与四爷同行的,还有从羊城赶回来的印辰。不过,证件上的照片是印辰的,名字却是印昆的。 林雨桐稍微放了心。送四爷上飞机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十二月之前离开。赶早不敢晚。” 四爷抱了抱林雨桐,“现在电话很方便,有机会我就给家里打电话。安心!” 不管林雨桐安心不安心,飞机都已经起飞了。 四爷走了,林雨桐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雨生扒拉着碗里的饭,“今儿妈做菜又忘了放盐了。爸不就是出趟国吗?把妈的魂都带走了。” 林雨桐心慌了两天,等四爷的电话打过来,笑着说,“这边的姑娘可真漂亮。” 她立即满血复活,我也很漂亮。她是这么跟四爷说的。 四爷在电话里就笑,然后隐晦的道:“别担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里,若是有办法给一些人在美国,在香港,或是在欧洲置办一点产业,他们总是能给咱们一些东西的。”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印辰跟着,能调动的资源估计都是官方的。这点要求,真不算什么。 她也知道,四爷只往好了说,就是想叫自己放心。事实上,要真是那么好办,谁都能去办了。哪里会用这种半官方的学术交流做掩护。 两人一周能通上一次电话,林雨桐也就暂时安心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三个孩子都已经能简单的做饭了。 今儿的饭菜就很简单。 电饭锅蒸了米饭。一碟子凉拌的黄瓜,一碟子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子青椒炒肉丝,一盘子肉末豆角,还有一个丝瓜汤。 都是三个孩子配合着做出来的。 “以后还是我做吧。”林雨桐收敛好情绪,“你们学校不是组织夏令营吗?去吧,跟着同学老师一起去玩吧。” “是去北戴河,没意思,不去了。”雨生摇头,“以前跟爷爷去过。跟同学去,住宿的条件什么的,可不能跟疗养院比。不想去。” “等以后有机会,咱们一家出去旅游去。”震生给林雨桐夹菜,“您尝尝这黄瓜,是我拌的。” 林雨桐点头,“味道好,就是以后别切的这么薄。用刀背将黄瓜拍的裂了,然后随便的切几刀,就行了。” 夜生点头,“看吧,我就说吧。”非得显摆你的刀工。 “明天给你们做蓑衣黄瓜。”林雨桐打起精神,日子还得照过。 自己的心情要是不好,孩子们在家里也小心翼翼。看电视不敢大声,就是夜生,也不敢在家里弹吉他。 都是晚上跑到外面,唱着他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林雨桐不敢表现的焦躁,但随着日子的推移,也不能不焦躁啊。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夏去冬至,才总算将人给盼了回来。 四爷瘦了,眼窝都深了。 “这都是饿的,就想吃你做的饭了。”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就是挂面,拌上两勺辣酱,我估计都能吃两斤。” 林雨桐本来忍不住想哭的,但是被他说的就止不住笑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林雨桐将冻在冰箱的手切面,下了一斤,又炒了肉臊子,再端了一碟子泡菜。 四爷不仅把面吃完了,还把锅里的面汤却都给喝了。 上床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三点了。 夫妻俩分开半年,等折腾完,都听见孩子们起床的声音了。 林雨桐赶紧给屋里喷了空气清新剂。又给四爷把睡衣扔过去。就怕孩子们突然进来,怪尴尬的。 四爷边穿衣服边笑。 三个孩子见四爷回来了,一个个缠在四爷身上不挪窝。 “你爸回来还没休息呢。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林雨桐指着墙上的钟,“再不去可就晚了。” 四爷进屋换衣服,“我送他们去,下雪不好等车。” 林雨桐一把拦着四爷,“本来就累,怎么开车?不安全。他们才不笨呢,门口就有出租,方便的很。” 四爷只得摸着雨生的头,又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那就去吧。放学爸爸去接你们,咱们晚上去外面吃锅子去。” 三个孩子这才欢呼了起来,雨生在四爷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爸爸万岁!” 林雨桐一囧,自动带入弘晖他们的声音,“皇阿玛万岁万万岁!” 等孩子们出门,林雨桐才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请假。 今儿在家陪四爷,哪里也不去。 两人拉上窗帘,四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才说起在sulian的事情。 “……买什么都得排队,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一旦买不到,吃饭就成了问题……”四爷摇摇头,“撑不下去了。” “这次,带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林雨桐赶紧问。 “都在大哥手里呢。”四爷摇头,“剩下的就不是咱们该知道的事情了。” 林雨桐也就没心思打听了。四爷平安回来,这就足够了。 第427章 那个年月(157)三更 那个年月(157) 两人大白天这一觉,睡的可真是踏实。 醒来都已经半下午了。 林雨桐给四爷端了牛奶,“是要在家吃点再出门,还是接了孩子直接去外面吃?” “跟孩子们一块吃。这都几点了,吃点东西就吃不上饭了。”四爷跟林雨桐道,“现在就是这点不好,在家里吃锅子不方便。” 光是切肉洗菜熬汤底,就够麻烦了。关键是吃完还得洗碗洗锅。而且这东西,它不好控制量,自家吃,稍微不注意点,就剩下一堆的东西。扔了可惜,留着又不想吃。 还不如出去吃方便呢。 林雨桐点点头,现在这锅灶不方便,就算是有了电磁炉,吃起锅子来,还是一样不方便。光是清洗就够人受的了。家里有保姆那就另算了。 两人收拾好出门,雪还是很大。 小区的地面上倒是没有积雪,但是树枝上,路边的冬青上,都被雪层给盖住了。 车里很暖和,两人在车里听着音乐,等着孩子放学。 一到放学时间,学校门口就热闹了起来。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三轮车,撑着大伞,在路边支起了摊子。 有烤面筋的,烤火腿肠的,烤鱿鱼的,烤红薯的,炒栗子的,还有卖那种冰糖雪梨的,糖葫芦的。 特别的热闹。 本来叫人觉得冷的受不了的天气,也因为孩子,还有这鼻尖随着冷风传进来的各种香味,让人从心里觉得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自家的三个孩子,混在人群里,林雨桐还是打眼就看见了。 震生和夜生左右拉着雨生的手,溜着冰往前走。到了门口,三人分头去买吃的。 夜生拿了一把的烤鱿鱼串,震生买了烤红薯,夜生买了一大包糖炒的栗子。 四爷打开车窗,朝三个孩子招手,才把这三个在雪里准备分吃的的孩子给叫过来。 “怎么顶着风吃东西,小心肚子疼。”四爷让雨生先把栗子放下,“晚上回去再吃。红薯也收了。” 又顺便从夜生手里拿了两串烤鱿鱼,塞给了差点流口水的林雨桐。 林雨桐确实馋这个了。 她把鱿鱼须放在四爷的嘴边,“尝尝,味道不错。” 四爷赏脸的吃了一口,味道重的很,而且鱿鱼也是干鱿鱼泡发出来的。他无奈的看着林雨桐笑,还真是一个什么日子都能过的人。以前的山珍海味也没见她多稀罕,如今这样的日子,她倒是过的有滋有味。 他总是想起她评论别人的感情,别人的事。总是说谁谁谁不在乎谁的条件多好,只在乎他这个人。 四爷就觉得,她是真的只在乎自己这个人。不管自己是九五之尊,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自己还是自己,哪怕容颜再怎么变化,她的心还是那颗心。 林雨桐吃的满足,却见四爷不时的瞟向自己,就不由的用手摸了摸嘴角,“脏了?粘在脸上了?” 四爷只动了动嘴角,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好看。 这是夸自己呢! 她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这人,现在没事老爱撩自己。 三个孩子将鱿鱼分着吃完,擦了嘴才问四爷,“……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sulian人民连黑面包都吃不起了,还能带什么礼物回来?”林雨桐就道,“人家能上太空,你爸倒是想给你们带宇宙飞船,人家让吗?” 四爷和三个孩子就笑。 一家人想涮羊肉。找了一家两层楼的馆子,就进去了。这饭店的门口,还真是停着好几辆车。 “爸,要跟云帆叔说说,这饭点挪地方,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得有足够的停车位。”震生指了指外面,“您瞧瞧,想把店做的有点档次,这就是必不可少的。往后这车越来越多,没地方停车,谁乐意在这吃饭。” 夜生跟着点头,“我们学校门口,就有一家,饭菜口味真不错。我们三个晌午有时候也去那么打牙祭。什么都好,就一点,门口的地方太紧。生意也看着不行。” 四爷看了看,“你们说的有理,回头是得说说。” 说着话,就进了店。 刚进门,就有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将人往里面请。特别的殷勤。里面的桌子也坐的满满的,一家子只能上了二楼。 二楼的上座率也都有八成了。 桌子上铺着桌布,上面还放着菜单。服务员就站在一边等着点。 林雨桐还记得以前跟四爷进饭店吃饭的时候,那时候没什么菜谱,就是一个小黑板,上面歇写今儿供应的东西。然后,桌子脏,筷子脏,人挤人,还排不上号。 现在这就叫人舒服多了。 “多点几份牛羊肉,冻豆腐也要。”夜生指着菜单道。 那服务员笑眯眯的道:“后面还有青菜,都是当天从城郊的大棚里采摘的,保证新鲜,要不要试试?” 雨生又点了小青菜,茼蒿,菠菜这些。 林雨桐和四爷全由着孩子点。一家人的口味其实挺像的。 “还是你做的鱼头锅最香。”四爷这是说以前。 林雨桐将涮好的羊肉给四爷放进碗里,“下次吧,下次在家里吃。” “去爷爷家,或是姥爷家,反正有保姆帮忙。”雨生边吃边道,“我还没吃过妈做的火锅呢。” 净给保姆找活干。 十二月,sulian解体了。 紧随着,印昆升了两级,听说重点放在了信息化上。 这算不算是筹功呢。 国内的政、治氛围,又一次,变得扑朔迷离起了起来。紧跟着,d南巡讲话,犹如定海神针,一切又步入正轨。 “步子还要更大一点!”印昆拿着报纸给四爷,“我看药厂的事,可以开始了。” 四爷点点头,“等过完年,慢慢的就接触吧。” 事实上,药厂也确实是不行了。 林大姐苦笑道:“又变成发放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了。这好不容易盼着涨工资,工资涨起来才几天啊,又因为效益不好,发不了全额的工资了。这下子,工资不全,奖金没有……还不知道以后怎么着呢。” 林大嫂就道:“谁又不是呢?我现在也想好了,我也辞职不干了。” 林雨桐看林大嫂,“那您想干什么去?” “哪也不去,我就在厂门口,卖包子,卖煎饼去。”林大嫂叹了一声,“别小看这小生意,可不少赚钱的。” 林大哥不乐意,“你拉倒吧。别出去丢我的人去。” “怎么就丢人了?一没偷二没抢的。”林大嫂不以为意。 “我一个主抓生产的副厂长,给大家发不了工资就够难堪了,如今连老婆都养活不了,我还要不要脸面了。”林大哥坚决摇头。 “要脸面?要脸面有什么用呢。”林大嫂拉着林雨桐抱怨道,“年前,厂里给大家把工资都发不下去了。你大哥呢,天天跑银行,跑到区里,找人贷款,这年底的工资,还是靠贷款发下来的。他累得脱了一层皮,出去给人当狗熊,回来累的跟狗熊似得。这破厂长有什么干头,谁爱干谁干去。” 厂里的负担重,给地区财政上缴不了赋税,还得财政养着,否则这么多职工怎么办? 四爷就主动道:“那大哥想挪个地方?” 林大嫂脸色顿时就红了,“我就是说说,没有这么个意思。” 林大哥却没有说话,他征询四爷的意见,“最近,我常出去跑动。听说要成立招商局,有领导问我是不是愿意去试试,你觉得呢?” 四爷没想到林大哥自己走通了路子,新成立的单位,当然比一个萝卜一个坑要好安置的多。“挺好的。要政绩,就找老幺给你投资。” 后面这就是玩笑话了。 林爸就看不上林大哥这一套,“官迷!你倒是撇开手走了,这一厂的人等着喝西北风呢。” 林大哥就苦笑,“就因为是一厂子的人,所以,我才扛不动了。要想厂子运转灵便,也简单,往下裁撤三分之二的人,领导从上往下换,只留下十分之一,这个厂子就算是活了。可我能这么干吗?谁给我这权力能这么干了?” “可你也是先给自己谋了私利!”林爸直接拍了桌子,“我跟你妈就觉得,我们幸亏是搬出来了,没跟着老同事在一块住啊,要不然非得叫人家戳脊梁骨。现在,我们老两口,是根本就不敢去咱们那一片转转,我觉得没脸见人啊。”林爸将脸拍的啪啪的响,“那厂子多好啊,厂子给了我跟你妈工作,有了这个工作,我们把你们养大了。你们两口子,不是靠着厂里,过了半辈子,连小伟也养大了。没有厂里,你们上哪里安家,没有厂里,能有你的今天。林大厂长啊,做人得有良心,做官得有责任心。这道理,我都明白,你怎么就不明白?对厂里,我们这些老人,都是有感情的。我觉像是你们这样的厂里的子弟,更应该对厂里有感情……” 第428章 那个年月(158)一更 那个年月(158) 不管林爸怎么骂林大哥,有些事情,还真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 站在林大哥的角度,大概也觉得林爸在无理取闹吧。 林大哥被林爸骂的,脸涨的通红,起身道:“您当您儿子是国家主、席呢。想怎么管就能怎么管?” 四爷心说,国家主、席那也不是想怎么管就能怎么管的。 这事,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但四爷和林雨桐还是从中看到了一点东西,那就是,厂里的工人,还是宁愿端着铁饭碗,也不愿意改制的。对厂里有感情是一回事,对改制后要下岗这事,肯定都是不愿意的。自上而下,宁愿找上级拨钱贷款救济,也不愿意改制。 那就先不着急。现在露出意思,除非能分担厂里的一万多人。否则免谈。 林爸对大儿子的顶撞不满意,可是也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年前那几天,老两口在家都不敢接电话,就怕是以前的老同事又来诉苦。 “行了!行了!”林妈拉了林爸,“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消停。” 林大哥看了四爷一眼,苦笑道:“历史的脚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挡而改变。这话真他妈的对!到了这份上了,谁都无能为力。我辛苦的找资金,希望找合作伙伴,我没尽力吗?我尽力了!但大家都不愿意,都觉得我这是卖厂求荣,那就不卖,捆在一起饿死算了。” 四爷没发表意见,早一点晚一点的关系,他一点都不着急。 林雨桐在厨房帮林妈做饭,小伟和丹丹找到厨房,两人都打家里那辆面包车的主意。 “小姑,给我开吧。”小伟道,“要不,您当二手车卖给我?” “哟!你那游戏厅生意不错啊,这都打算买车了。”林雨桐哪里敢给他们开车。一个个刚学会车的二把刀,出了事算谁的。不管是对他们负责,还得对路人负责。都不能给他们开车。 “小姨,给我开几天。”丹丹拉着林雨桐不撒手,“我就是过年这几天开,出去见见同学。我拿到驾照了,真的!” 林雨桐给两人分了一根黄瓜,笑道:“拿了驾照就能开车了?看把你们能的!水里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没有你爸妈的许可,我这边没戏。” “哎呦!我的小姑。”小伟扯着林雨桐不放,“车这东西,就跟电器似得,都是个奴才东西。你要是一直用着他吧,他就一直好好的。你要是不用他吧,再用就各种毛病。您那面包车可是八成新的车,一周就跑那么点公里,这车你放着……就糟践了。你卖给我,给我个优惠价得嘞。” 程颖笑道:“小伟别打主意了,你小叔说了,公司要用车,你小姑的车公司征用了。都别挤在厨房了,出去玩吧。” 林雨桐知道程颖给自己解围,就跟着笑了笑。 小伟和丹丹都是大人了,这么大的孩子,你还不能把孩子的面子直接给撅回去。 她拍了拍丹丹,“你要去哪?要充面子的话,我跟你姨夫开车送你。奥迪总比小面包有面子。” 丹丹拉着脸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吧。”语气明显有些失望。 但林雨桐并不打算惯他们这些毛病。 丹丹这孩子,身上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就是爱掉脸子这一点,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不管对方是谁,一个不顺,脸就拉下来了。 听说在幼儿园当老师的时候,家长提了意见,她不高兴当场变了脸。园长批评了两句,她又变脸。本来也就是十几个老师的幼儿园,连带做饭的的和打扫卫生的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人的小单位,竟然连人际关系都摆弄不清楚。人家要不是看在林大哥林大姐的份上,谁乐意跟这样一个小祖宗共事啊。但到底不得大家喜欢,她也隐隐觉得大家都排挤她,干脆辞职不干了。也不知道跟哪个要好的同学学的,去了酒店当前台。 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帮着客人寄存行李,就是她的工作。 这样的工作,想混到中层管理,只怕是难。 小伟到底是男孩,这边缠磨不成,去缠磨林雨亭去了。林雨桐也就不关心了。 林妈低声跟林雨桐道:“丹丹这孩子,就没交到什么正经朋友。这边刚收点心了,人家三言两语,她这心思又动了。也就是你大姐,那边有个房子出租出去了,交了月供,还能补贴点家用。要不是也难。我现在也说不了这孩子了,横竖不犯法,就这么着吧。一个小房子租金,顶一个人的工资。将来靠房子养活她,也饿不着。就希望找对象,找个老实本分的,要不然,丹丹这性子,谁也容不下。” 程颖嫁进来的晚,对孩子们的事,她从来不说话。听听就算了。 都是大人了,品行定了,不吃亏长不大。 林雨桐能说什么,年轻人追求物质,追求自由,有毛病,但不算大错。真板着脸当教导主任,除了惹人家厌烦,什么也换不了。林大姐都说不听她,自己这当小姨的,能说什么。 “年轻人现在都这样。”林雨桐笑道,“再大点,就好了。” 林妈摇了摇头,又念叨林二姐,“多大的年纪了,也不说赶紧要个孩子。心真大,一点成算都没有。她当年要是听我跟你爸的,孩子也都能上高中了。” 林雨桐赶紧打岔,“二姐心里最有谱了,哪里能没谱。”她怕程颖多心。 林妈现在不仅着急林二姐,还着急程颖的肚子。 她或许说着无心,但听着未必就无意。老人最好还是别掺和小两口的事。 里面正说话呢,就听见外面林大姐和丹丹吵起来了。 “你借车干什么?那车是你能玩的?”林大姐脸色铁青。原来是丹丹打电话从同学家借车。 这事闹的! 林雨桐这边两辆车,林雨亭那边加上公司,都已经不知道几辆车了。 这孩子偏偏在家打电话要借车,还从外人借车。 这不光是借车的事,这是对家里不叫她用车,心里不满了。 “我借车怎么了?”丹丹哭着道,“人家出门都是车接车送,我一个人做公交。我好意思吗?” “那你说,你怎么地就算是有面子了?”林大姐瞪眼,“你才学了几天车,谁敢叫你开车出门?雨生十二岁就会开车了,人家家里也有车,你见过人家什么时候想过开车?” 丹丹彻底怒了,“人家十二岁会开车,那是人家爸妈有本事。我十二岁也想学,你拿什么给我学。”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这是在指责林大姐两口子没本事,没给她良好的家庭环境。 雨生拉丹丹出去,“你十二岁才多高?我十二岁都一米六三了,所以,我能学。长不高谁也不能赖啊!咱俩出去吃饭,肯德基,我请!” 丹丹一把推开雨生,就是跟林大姐顶牛,“我借车,那是我能借来车。” “这混蛋孩子,万一把人家的车刮了,撞了,拿什么赔给人家?你有没有脑子。”林大姐训道。 林雨亭这次拉着脸,没无条件的将车给丹丹。“以后你那班就不要上了,跟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学的都是些什么?就在家呆着吧。哪也别去了。” “小舅舅!”丹丹喊道。边喊边跺脚。 林雨亭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过年也一样,哪里都不许去?什么同学聚会,你的同学都是厂里的孩子,哪个是我不认识的。你说说,在咱们厂里,谁家的孩子是出门就有车开的。你给我举个例子来。咱们在这里说了半天,都在说,厂里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下去了。连你大舅舅这个副厂长都没有私家车。你告诉我,咱们厂哪家能开得起车。这车有些人也不是买不起,但你知道供养一辆车,一个月得多少钱吗?你的工资是多少?一个月一百二?按照你这个工资,你一辈子也积攒不下一个车轱辘的钱。你爸妈给你买房子交月供,你不心疼他们,却一个劲难为你爸妈。喝血吃肉都没你这么狠的。” 林姐夫坐在一边抽烟,林大姐捂着眼睛直哭。 他们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偏偏单位还出了问题。本来心里压力就大,被孩子这么一闹,真是心酸到极点了。 还有什么事比被自己宝贝心肝一样养大的闺女嫌弃叫人寒心的事。 “反正,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没出息。”丹丹抹了一把眼泪,“这个家我也不呆了,我自己总会混出个人样的。” 说着,就往出跑。 “雨生,追出去看看。”林雨桐赶紧道。 女孩子容易出事。叫雨生出去安置吧。小姑娘之间好说话,雨生手里有房子,根本就没往外租。丹丹没地方去,可不得住在雨生的房子里吗。 第429章 那个年月(159)二更 那个年月(159) “你说,这些年,家里缺了她吃了,还是少了她穿了。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林大姐擦了一把眼泪。 林妈拉着大闺女的手,在卧室里说私房话。 大闺女的手,满是口子,听说是下班后,给酒店后厨洗菜,兼职打工给冻出来的。不说这手心的老茧,就是松弛粗糙的皮肤,也叫人觉得心疼。 当年,三个闺女,可是跟三根水葱似得。如今,二闺女就不说了,那就是个打小就会捯饬的。如今她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两年到底怎么样了。只看三闺女,那双手还跟白玉似得,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保养的都不及她的好。 虽然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各自的路都是他们各自选的。如今日子过的如何,都是自己的事。谁也不能怨怪,可叫当妈的这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生儿育女就是这样,跟着操不完的心。当年我跟你爸还有你大哥大嫂,不是不赞成你的婚事吗?是不你非要坚持……”林妈又说起过去的事。当年想介绍给林大姐的那个小伙子,如今辞了厂里的工作,在自由市场开了一家肉铺,生意也好。买了一辆拉货的小货车,不光人家分了房子,听说还买了房子。日子也红火。听说年前,光是给厂里的职工联系肉,一笔下来就挣了小一万,人家过完年就开分店,还不止一家。人家那孩子的爹妈,见了他们那都是透着一股子皎然难受的骄傲。时时不忘了显摆一下儿子。为的也不过是争当年的一口气。她心里不知道后悔过多少次,当年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拦下孩子的。毕竟孩子不懂事,难道当大人就那么由着孩子了?。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林大姐也不爱听这话,就道:“孩子他爸对我挺好的。这些年也没红过脸,也不是那种不肯踏实干活的人。” 可也没叫你过上好日子。 林妈叹了一声,拿了林雨桐给的冻疮膏给林大姐往手上抹,“是这世道变了,老实人都吃亏。” 以前找对象,都是找老实人。奸猾跟不正经挂钩,不招人待见。 但现在这社会,光老实,肯出力气,也不行。 可这话却不能说,说了就是蹿火。 “雨生那孩子机灵着呢,这会子姐妹俩指不定在哪家饭馆吃好的呢?你没听吗?什么鸡?还是洋餐厅呢。”林妈拍了拍林大姐的手,给她宽心。 林大姐就道:“妈!你说着好孩子怎么就搁在一起了。你瞧瞧雨生,震生,夜生,人家家里没钱吗?有!但你看那三个孩子,是那种要面子的人吗?听说雨生买衣服都是去自由市场。几块钱的衣服和不嫌弃寒掺。” 林妈心道,那是人家心里有底气。孩子心里踏实,就不在乎面上的虚荣。越是没有的人,才越是爱面子。 可现在外面的世道,就是个看面子的世道。 出门谈生意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要不然,老幺为什么好好的换车呢。可不就是为了谈生意方便的。 孩子永远都不知道大人的难处,还以为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父母要是有条件,有什么好东西,早就巴巴的捧到他们面前了。根本就不用他们闹。 里面母女俩说话。在外面的四爷却看了夜生跟震生一眼,“你俩去看看,小姑娘在外面容易吃亏。” 这是不放心雨生跟着丹丹出去。 自家的孩子还要人哄着呢,这会子却得哄别人。四爷心里不高兴。 兄弟俩应了一声,穿大衣出门。 小伟这跟着往出走,“我跟着一起吧。”家里的气氛他不想呆。 雨生出门,都不用跑,快走两步就追上丹丹了。她现在一米七了,大长腿迈出去,步子大。 “丹丹姐!”雨生跟着丹丹一起出门,“先去吃饭吧。大过年的,就是你同学,只怕也都走亲戚呢。” 丹丹摸了摸身上,脸色还是不好看,“我没带钱。” 雨生心道:看你说的多厉害呢,也不过是顾头不顾尾的。 她拉着丹丹慢慢的走,问道:“丹丹姐,你到底要车干什么?” 丹丹将头瞥向一边,没有说话。 雨生也就不深问了,又开始问丹丹工作的事。 林雨桐和四爷在林家简单的吃了饭,就开车回家。四爷到家后,就心神不宁,一个劲的看表,“以后,别叫雨生管着丹丹的事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丹丹的事,确实不该雨生管。但四爷一味的保护雨生的态度,其实也有些不妥当。 “现在这世道,男女都一样。咱们要是一味的护着孩子,以后……”林雨桐还没说完,四爷就摆摆手,“我知道。可这交往也要看对象。” 十分看不上丹丹。 四爷是那种把孝道看得很重的人,丹丹对父母的态度,叫四爷不喜欢。 可等三个孩子回来,林雨桐和四爷都皱了眉头。 “她说要借我的房子办个同学聚会。”雨生边脱外面的大衣,边叹气,“估计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在同学面前充脸面。” 林雨桐就要给林大姐打电话,“这事绝对不行。” 那是新房子,自家孩子一天都没住过。 况且就不能这么惯着她。 “妈!”夜生拉住林雨桐的手,“别急,我们没借。我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将电闸给拉了,暖气阀门也关了。如今放假,物业不上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供电不能供暖的,根本就没办法待人。我们给她找了一家酒店,开了房间,然后给姥姥打了电话。等到小舅送大姨过去,我们把丹丹姐交到大姨的手里,才回来了。” 震生端了杯子喝水,“不过,大姨硬是要把开房的钱给我们,我们没要。” “做的好!”四爷说着,就看雨生,“以后,丹丹要是再找你们拿钱,或是借房子,都不要给。那不是帮她,是害她。” 三个孩子表示知道了。 林雨桐看三个没吃好,“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去。” “酸菜鱼,行吗?”雨生说着,就征求震生和夜生的意见。 “成!”两人应了一声,连带的吸溜口水。 四爷在林家也没吃好,大过年的糟心无比。“多做点。”他也想吃了。 那这就不是一个酸菜鱼能打发的了。 不管有多少糟心事,日子还是得往前过。 正月十五开学以前,这三个小祖宗又出去干了一件事。 这天林雨桐回来,一出电梯,就听见从自家屋里传出来的歌声,“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这声音跟自家的录音机,效果明显不一样。 进了家门才看见,客厅了又添了新家当,组合音响。 “cd的效果比磁带好多了,是吧?爸妈。”夜生扭头问道。 “你们买的?”四爷问道。 震生点头,“我们买的。音质真的很好。” 四爷点点头,“回头叫你妈把钱补给你们。” 林雨桐也点头,给家里添大件,有条件犯不上扣扣索索的。是不该用孩子的钱。 林雨桐一次性给了不少,“看还有什么喜欢的cd都买回来的。那些磁带收起来。看你爸有没有想听的京剧,一块买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京剧的cd。” “我去找找。”雨生嘻嘻的笑,“你们会把我们惯坏的。” “该花的钱,我跟你爸什么时候不舍得了?”林雨桐点了点雨生的额头。不过还是郑重的交代夜生,“你那摇滚买了可以,你别在家里放。我跟你爸受不了那个,街坊四邻也受不了你那个。” “回头我听演唱会去。”夜生说着,就陶醉的道:“听现场版,一定更带劲。” “就你那一无所有?”四爷摇头,“你慢慢带劲吧,欣赏不了你那些东西。” “哪啊?爸,你现在落伍了。”夜生要跟四爷掰扯。林雨桐一把给拦住了,“成,你爱好的事情,我们向来不管。” 但是说你爸落伍,这话真心不对!你爸已经够潮了,要真是他跑去热爱摇滚,林雨桐觉得,自己就得撞墙了。 四爷哼了一声,拿出一张新cd出来,走过去就打开音响。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呜——” “呃……”震生惊讶的道,“这是谁的歌?怪好听的,我怎么没听过?” “肯定是刚出的。”雨生跟着哼,然后对林雨桐道:“妈,你可不如我爸。我爸这心态简直就是二十岁!你再这样可真落伍了。我们班还有女生觉得我爸帅,比震生夜生有味道呢。” 林雨桐心说,这歌都是‘老歌’了,自己要真是老哼着这歌,才真叫落伍了。 有一种前卫,是你们没听过的。 有一种时髦,是你们没见过的。 她懒得跟这些‘老古董’计较。 林雨桐傲娇的想。 第430章 那个年月(160)三更 那个年月(160) 其实,林雨桐觉得现在这日子真心不错了。 电视是遥控的,洗衣机是全自动的。空调慢慢的走进了普通百姓家里。就连电脑,也不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私人完全买得起。不过就是没有网络罢了。 天气慢慢的热了,林雨桐在食堂买了凉皮回来,在自家拌着吃。外面卖的又酸又辣,也好吃,但是几个孩子更爱吃用芝麻酱和麻油拌出来的。 四爷接孩子们回来,林雨桐的饭已经摆好了。 “吃饭吧。”林雨桐边摆筷子,边道。 “妈!看看我们。”雨生喊道。 林雨桐笑道:“看什么看,哪天不看你……们……”说着,她就愣住了。 刚才只是扫了一眼,她就不能不愣住。 “你们这都穿着什么啊?”林雨桐哭笑不得的看四爷,“您怎么也跟着孩子闹,叫人家看见了可不得笑死。” 此时,四爷身上穿着套上了一个短袖,短袖底子是纯白的,但前后都印着鲜红的大字。 “千万别爱我,没钱!”四爷指着短袖上的几个字,“怎么了?你不是不放心我,怕我出去这个那个的,现在多好,小姑娘都喜欢大款,我这没钱的,就没人看得上了。” 这么说是有典故的。四爷的办公室,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哎呦,小姑娘说话那叫一个嗲啊。缠着四爷叫师傅叫的那叫一个亲切。结果,林雨桐还没出手,雨生就给解决了。她见了人家就叫阿姨。十分热心的问人家家里有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还邀请人家孩子到家里玩。 天可怜见的,人家那姑娘才大学毕业,二十四岁都不到。 林雨桐知道了,给四爷甩了两天脸子。 所以,四爷现在才说这话。还把‘千万别爱我’几个字给穿在身上了。 林雨桐一噎,“赶紧脱了吧。像个什么样子?” 四爷却一把抱住她,雨生赶紧拿了一条短袖给林雨桐往身上套。 林雨桐被爷几个折腾的没脾气了,干脆将衣服整理好。低头一瞧自己胸前,好家伙,印的是‘拖家带口’。 “凭什么我就得穿拖家带口。”林雨桐笑道,“我换身雨生的衣服出去,人家还当我是大学生呢。这拖家带口的一穿,外面的帅小伙不都跑了。不行不行,得换了这个……” 四爷跟林雨桐耍花腔,“家里有一个帅小伙就行了,还想出去找啊?你再瞧瞧,我是不是比电影明星帅?” “肯定比唐国强帅!”林雨桐笑道。 三个孩子笑的不行,林雨桐这才看他们身上的,结果,夜生这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穿着‘不会来事’。雨生穿着‘别理我,烦着呢’。震生穿着‘给我一点爱’。 这都什么啊。 “现在就流行文化衫。”震生笑道,“大街上,一水都是这衣服,还有什么‘我有钱,我大款’‘一路发’‘发发发’。贼逗了。” 吃完晚饭,一家五口,穿着这衣服出门遛弯去了。 在门口卖水果的胖婶,身上也穿着一件‘可怜没人爱’的文化衫。 回来碰见云师傅,他穿了一件‘青春正好’的。 大家相互看看,彼此对着哈哈一笑,也是一件乐事。 不过这服装厂的创意不错。衣服的质量不怎么样,价钱也便宜到一人买好几件换着穿不心疼。今年的夏装,全都被他们冲击了市场了。 五一这天,半夜起来,但是没晨练,四爷就带着一家人出门了。 林雨桐还不知道什么事,结果,四爷是带着自己和孩子去看升旗仪式的。 现在这升旗仪式,跟之前那三五个人不一样,逢一,十一,二十一,都有军乐队演奏国歌。而且国旗护卫队也成立了。 仪式庄严肃穆,伴着国歌和第一缕朝霞,看着五星红旗飘扬,让人止不住眼眶湿润。 广场上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小学生,军人都不约而同的敬礼。 许多外国人,拿着相机在拍照。在他们眼里,这好像是一件特别不可思议的事。 而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上的林雨桐看向四爷的眼神,也带着一种不可思议。 四爷没有看林雨桐,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声道:“忠与孝,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抛弃的底线。” 这话声音不大,却十分郑重。这既是向林雨桐解释,也是再告诫孩子们。 对国家要忠,对父母要孝。 甚至还将忠摆在了孝的前面。 三个孩子肃容:“记住了,爸爸。” “不仅要记住,还要刻在骨子里。”四爷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林雨桐扭过头,看着四爷,在四爷瞄向她的时候,她用口型道:“我爱你。” 爱这样的你。 这样的你叫人不能不爱。 历史哪怕跨越千年,有些东西也是隽永不变的。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爸妈的感情真好。好的有时候叫对感情正懵懂的他们,心里不解又羡慕。 有些同学说,他们的父母有时候为了菜里的盐放多了,都会大吵起来。这叫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妈妈不管做什么吃的,爸爸都说好吃。尽管妈妈的手艺不错,但肯定也有爸爸不爱吃的东西,比如苦瓜。这东西爱吃的人估计也没有多少。但吃了确实对人有好处。妈妈要是做了这菜,爸爸就是再不爱吃,也很赏脸。 有些同学说,他妈妈总是因为爸爸买东西花钱,而大吵大闹。但是在他们家从来没有。在他们看来,爸爸是对妈妈很好。可妈妈也很宠爸爸。不论爸爸想做什么,妈妈都说好。哪怕是浪费再多的钱,妈妈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反而会兴致勃勃的陪爸爸一起。就比如家里的电脑,爸爸好奇,想拆开看。妈妈马上找了工具给爸爸递过去。结果,电脑拆了,组合不上了。妈妈却说,这玩意更新换代太快,没什么好心疼的。可那却是最新的,花了两万多快钱呢。要是照同学的说法,自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还不得整天打破脑袋啊。 他们也都大了,也对男女的感情,有朦胧的意识了。 在他们心里,在这一天,有一颗种子生根发芽了。那就是希望找的另一半,也能跟他们有这样的感情。相互欣赏,相互爱慕,相互体贴,相互陪伴。就这样,一直往下走,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父母给孩子的影响总是潜移默化的。 天慢慢的热了,今年好像特别热一样。 孩子们高二了,下半年就高三了。这个暑假注定是要补课的。 “最受不了的就是教室没有空调。”雨生洗了澡,穿着拖鞋,从冰箱里抱了半个西瓜出来,又取了三把勺子,放在桌子上等着震生和夜生洗澡出来一起吃。“在家里多凉快啊。在学校连风扇都没有。以前夏天睡在地板上,也不觉得热,现在真是被空调给惯出来了,一热浑身就难受。” 两小子出来都光着膀子,身上的腱子肉一块一块的,真成了大小伙子了。 夜生用毛巾擦着头,就道:“老师的办公室也就一台破吊扇,一打开,咯吱咯吱的响,得亏老师受得了。” “怎么受不了?”震生摇头,“受不了也得受。现在老师的工资不高,家里就是有电扇的,还害怕浪费电费。前几天倒是看见校长办公室和大会议室安装空调了。说是为了迎接上级检查。” “我说,你是班长,能不能想个办法,咱们重点班暑假补课的时候借用一下大会议室。哪怕每个人收几块钱的电费呢。只要凉快,叫大家能静下心,我估计,家长也是乐意的。少吃一斤肉的事。”雨生给两人递勺子,说道。 震生想了想,“我去试试。咱们那位王主任,挺古板的。不好打交道。” 夜生点头,对在一边看着他们笑的四爷和林雨桐道:“那位王老师严格,对学生向来奉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一套。要是困了,就垫着脚尖站在台阶的边上,又能锻炼身体,又能驱赶瞌睡。哎呦!我的天啊。可别提了,简直受罪。困了睡十分钟,叫脑子更清醒不是更好吗?” “你们调整自己的步调就好。不一定非得按照老师说的来。”四爷倒是没有强迫孩子,“每个人的资质不一样的。你们不必太过苛求反而伤了自己。这是本末倒置。对你们来说,考大学没有压力。我也一直没跟你们说过一些话。但现在还是要告诉你们,大学不是一个人的终点。这只是证明你完成了人生学习的第一步。没上大学的人未必没本事,上了大学的人也未必就一定有好前程。为什么会这样?那是没上大学的人,在社会这所大学里,学会了更多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看人识人,眼界要放宽。” 三个孩子吃着西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431章 那个年月(161)一更 那个年月(161) 孩子们学习紧张,晚上回来,四爷和林雨桐反倒不催着他们使劲了。 一家长坐在一起看看电视,磕磕瓜子,还是挺惬意的。 最近,演的是《编辑部的故事》。 “葛优长的也太有特点了。”雨生笑道,“我们班可多女生还觉得葛优丑帅丑帅的。”说着,扭头看林雨桐,“妈,你说现在咱们国家这男演员都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丑啊。姜文,葛优,怎么都长这样?” “你们不是都迷港台明星吗?什么周润发,周星驰。”林雨桐笑道,“闺女,你的审美没问题吧?” 雨生就笑,“我审美正常。再说了,男人长的好固然赏心悦目,但有本事才是最要紧的。”说着,就笑着问四爷,“是吧?爸。” 四爷不赞成的道,“不光要有本事,长的差了也配不上我闺女啊。我闺女多俊!” 雨生就嘿嘿一笑,趴在林雨桐的肩膀上,不说话了。 林雨桐摸了摸雨生的肩膀,“谈恋爱的事,不着急。以后你们上了大学,就知道还有很多优秀的同龄人……” “妈,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得抓紧找一个了。”夜生看林雨桐,“这一上军校,可都是男同学。真有女同学,估计……”质量也难说。 “现在不许,以后吧。只要别给我们找文工团的就行。”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你妈对文工团有心里阴影。” 林雨桐知道这说着的是东北的一些旧事。但是孩子却不停的眨着眼睛看四爷和林雨桐,眼里满是八卦,还以为能发现父母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呢。 一家人在家里说的正高兴,电话响了。 震生顺手就接起来了,然后面色有些不好的看向林雨桐,“妈,我小舅的电话,姥爷住院了。” 林雨桐一下子站起来,“怎么会呢?你姥爷身体好着呢。” 年龄大了,林雨桐特别小心。每个周都给两人把脉,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啊。 “先去看看。”四爷起身,拉着林雨桐就走,然后对几个孩子道:“你们明儿还要上学,我跟你妈先去,一定没事。你们等我电话。” 林雨桐这才反应过来。 拿起包就往外走。 半个小时才到医院,家里人都在。里面是急救室。 “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林雨亭脸色有些阴沉,“车祸!在小区门口,被车给撞了。”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谁也预计不到。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里面的医生走了出来,“主要伤在头上,什么时候能醒说不好。但暂时生命没有危险。” 这个消息,林家人脸上没有半点放松。人活着,可要是醒不来,跟个活死人一样,又能好到哪里去? 将人转到特护病房,林雨桐才上前,把了脉,紧跟着就皱了眉。 四爷看林雨桐,“怎么样?”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转身才看林大哥和林雨亭,“有点麻烦。” “是不好了?”林大哥的声音都跟着抖了。 林雨桐皱眉,“我想用中医的办法试试。在这里……”也不过是打一些安慰人的针剂。 “这个……还是听医生的……”林大哥的话还没说完,林雨亭就摆手,“听三姐的。” “先转院吧。”四爷出声道,“我联系军总院。” 这个当然好了。 林大哥先松了一口气。那里的专家云集,许是有办法也不一定。 转院的手续都是四爷办的。 而高干病房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林雨桐给林爸施诊,并没有瞒着林家人。林大哥想拦着,被林雨亭给挡住了。 “三姐没有把握,是不会上手的。”林雨亭一把拉住林大哥。心说,这是咱们的亲爸爸,难道不是三姐的亲爹了? 林雨桐手很稳,哪怕常年不用,也看得出来是个行家。 针灸的针不方便拿出来,这套针,还是从医生那边借的。 林爸的头上满满的都是针,林雨桐头上的汗密密麻麻的往下落,大半个小时,一轮才玩。 “爷爷的手……”小伟看着林爸的手,喊道。 林雨桐知道,那是手指动了一下。 这下子一家人的心才算落到实处,这办法有用就好。 对于林雨桐的医术,一家人都以为是当年当知青的时候学的。毕竟当卫生员的事,家里都知道。 “至少还得连续一周针灸,人才有醒过来的可能。”林雨桐被四爷扶着,才能站稳。针灸可是个体力活。林雨桐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这套针法了。 能醒来就好,不管是一周还是两周。 现在已经半夜了,一家然坐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 “肇事车呢?”四爷这才看林雨亭。林雨亭摇头,“当时就逃逸了。报了警,但估计没戏。” 肇事逃逸,现在越来越多这样的事。逮住了,算运气。逮不住,算倒霉。 林妈抹了一把泪,“你爸这老东西,我说大晚上的,别出去转悠了,他非不听,现在好了?躺在这,害得你们又是花钱,又是耽误工作的,他就满意了。” “看您这话说的。”林大嫂叹了一声,“我今儿就辞职,不干了。反正也没几个钱。以后,我白天都在家里陪你跟我爸吧。你们出门,我也跟着。” 林大哥点头,“就这么办吧。反正也没几个钱。小伟的店晚关半个小时的门,就赚出来了。” 林妈嘴角动了动,“给二丫头去个电话吧。叫她回来见见你爸。” 怕有个万一,见不到林二姐。 林大哥轻轻的应了一声,“等天亮了,我就去打电话。” “我爸这身体,这次过了得好好的养着了。”林雨桐皱眉道,“不是年轻人了,千万别逞能。” 林妈点点头,“不敢叫他逞能了。这是你们争气,有钱给你爸这么治。上次咱们厂的老倔头被车撞了,家里拿不出钱来,到底用药不及时,落下了残疾……” 林大姐就道:“所以说这车危险啊。我不敢叫丹丹开车就是为了这个。” 第三天,林二姐就回来了。可见是一接到电话就往回赶的。 她这次回来的急,就一个人。“我守着爸,我常年不在家……”很有些愧疚动情。 七天后,林爸醒了。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楚,可这也让一家人心落到实处。 可七天已经过去了,肇事车辆还是没有抓到。估计是没戏了。 “哼!现在这警察……”小伟冷笑,“哪辆车要是违章了,没一个能逃得出他们的眼睛的。可要真查起别的,那真是屁用也没有。” 林大哥瞪眼,“少发牢骚。” 林爸突然说不清楚话,心里也着急。林雨桐就笑,“咱们先回家,回家慢慢治。您这样,还得调理一段时间。” 等回到家了,林雨桐给林爸针灸完,才要出去,就被林爸拉住了。 “怎么了?”林雨桐反手握住林爸的手,问道。 林爸嘴角动了动,“丹……丹……” 丹丹? 林雨桐面色一变,“丹丹知道谁将您撞了?” 林爸朝外看了一眼,才道:“丹丹……醉汉……拉走……” 丹丹被一个醉汉拉走了? 林爸之前不说,这是害怕林大姐着急吧。 林雨桐心里乱的很,“您是看见丹丹被人拉走了,才急着去追,被车给撞了?” 林爸点点头。 林雨桐的脸色更不好看,“她跟那醉汉……认识吗?” 林爸眼神闪了闪,然后慢慢的闭上,点了点头。 那这就不是拉走了,而是跟醉汉有牵扯。 林爸不想叫大家都知道这事,是为了林大姐的脸面,也是为了丹丹那孩子回来,家里人对她有意见。 “爸……”林雨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分老实了一辈子,为了子女操心,如今还要为孙子辈操心。 林爸看着林雨桐,“你和老幺……别告诉……别人……” 只叫自己和老幺知道。连林妈都瞒了。 林雨桐看着林爸近乎是哀求的眼神,还是点点头,“您是我爸,我听您的……” 从林爸出来,林雨桐使了眼色,叫了林雨亭出来。 两人站在外面,林雨桐才将林爸的话转达给他。 林雨亭脸色阴沉,沉吟了半晌,才道:“行,咱们先找人吧。找到人再说。” 林雨桐点点头,回到车上,将事情跟四爷说了。 四爷抿着嘴角,“不知道深浅。” “就是再怎么生气……爸爸主要还是害怕丹丹在外面吃亏。你说这么一个大姑娘了,就是跟喝醉酒的男人一起出去的,这不是……”林雨桐摇头,“羊入虎口,说的就是这样的。” 四爷看林雨桐,“肯定吃亏了。可这吃亏了,也得打落牙齿活血吞,姑娘家还要做人呢。尤其是你大姐那人心窄,知道这事,估计都能想不开了。” 所以,林爸才不敢说。这里面有林大姐的因素在。林大姐一辈子好强,现在出了这事,大概真觉得没法见人吧。 “他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不把孩子看住了,怎么还往出跑?再说,并没有听说丹丹那天在这边家里陪老爷子老太太啊。怎么在小区门口,偏偏叫老爷子碰见了?”四爷疑惑的道。 这也是林雨桐想不通的地方。 三个孩子晚上回来问了,林雨桐就说了。她相信三个孩子不是多话的人。 雨生听完,神情就比较奇怪。好半天才道:“我大概知道丹丹姐为什么在姥姥家小区门口。” 林雨桐就看向雨生…… 第432章 那个年月(162)二更 那个年月(162) “你知道?”林雨桐奇怪的看向雨生,“你怎么知道的?” 雨生看了四爷和林雨桐一眼,“丹丹姐,爱面子,在外面也装着有面子。我估计,她跟别人说的时候,就说了她家在姥姥小区。姥姥住的小区,可是高档的小区。她那天没陪姥姥姥爷,估计,要么是被人用车送到小区门口的,要么是她跟人家约好了,几点钟到姥姥小区门口等她。按姥爷说的,她应该是跟人事先约好的。但她得先一步从家里出门,到姥姥家的小区里面或是门口等着她的朋友吧。” 林雨桐皱眉,要真是虚荣虚荣到这个份上,那这真是有了大问题了。 “只怕还不止是虚荣。”四爷看林雨桐,“这姑娘,大概是想借着这个好条件……钓一个金龟婿。” 这也真是林雨桐担心的。 假的总归是假的。 拆穿了怎么办? “不过……”雨生摇摇头,“我说一句公道话。丹丹姐没那么坏,估计她没看见姥爷,要不然,她不会撇下姥爷不管的。” 丹丹可以说是在林家长大的,跟林爸林妈,包括是舅舅舅妈的感情要比她家里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的感情深。只要不是真的狠心的人,不可能看到至亲出事还能心安理得的走了。当时天黑,丹丹要是被人拉扯,没顾及到也是有可能的。 林雨桐摸了摸雨生的头发,“去吧!我们知道了,不会难为丹丹的。” 三天后,林雨亭打电话来,说是找到丹丹了。 “……人我知道在哪?但是暂时没见到。跟丹丹一起的男孩子,大概是哪家的公子哥……”林雨亭在电话里这么说。 林雨桐就明白林雨亭的意思了,还是要四爷出面的。 “行,我这就过去。”林雨桐当即请了假,去找四爷。 所里也都知道林爸出了一次车祸,大家也都理解。人上了年纪,遇上这事,什么情况都可能碰上,所以,请假很容易。 两人出了门,找到林雨桐说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现在这酒店,跟以前的酒店可是不一样了。住宿,只是一个业务。关键是舞厅,包间里还有k歌房。整个一个娱乐场所。 “本来想多带点公司的人来,但是……”林雨亭皱眉,“孩子的名声要紧。”亲外甥女,又在眼皮底下长大,能不疼么? 林雨桐点点头,“对!别叫人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听说是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玩。”林雨亭咬牙道,“但是具体的住址却不好查。问了门口的保安,听说这开的车车牌号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四爷看了酒店的名字,低声道:“只要在这儿,肯定能找见。”说着,对林雨桐道,“熟人!大院的……跟二哥是发小。” 林雨亭松了一口气,别看他现在有钱,但是在外面,遇上真正有权势的还得退避三舍。 他心里发狠,还是钱太少了。 三人进门,那门口的保安认出林雨亭,就小声道:“这里不少姑娘,都喜欢跟这些阔少爷玩。天天都有来找孩子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你们可消停点,要不然老板得炒了我。” 林雨亭又塞了一百块钱过去,“不会叫兄弟难做的,放心。” 四爷先去问前台的小、姐,“通知你们老板一声,就说有个姓印的找他。” 像是四爷这种气度,没有人会觉得他认识老板是假的。 电话打过去,两分钟都不到,电梯里就转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福,看见四爷愣了一下,“印老三?你可是贵客。”说着,又对林雨桐笑,“弟妹也来了?” “陈四哥。”四爷指了指人就对林雨桐姐弟两介绍道。 林雨桐和林雨亭赶紧跟人家问好。 能直接称呼四爷为‘印老三’的,家里一定跟印家不相上下。 三人跟着陈四哥一直上了最顶层的办公室。四爷才低声将事情跟对方说了。 “走,我带你一间一间的找。”陈老四想也没想的就道,十分给面子。“你猛地一说,我还真想不起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包间的门基本就是虚掩着的。 就见陈四哥跟大堂经理吩咐了一声,转眼,就有几个服务员推着果盘车进来,那大堂经理打头,以赠送果盘的名义,慢慢的推开了门。 林雨桐和四爷站在门外,完全可以看清里面人的样子。 男人们坐在沙发上喝酒,穿着红旗袍的姑娘跪在沙发前的茶几旁边,手里拿着酒瓶,随时准备给斟酒。 林雨桐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就是当皇后的时候,也没见过,谁家的主子爷动不动就叫丫头跪着伺候。 相反,四爷和林雨亭却只当寻常。他们肯定都是见过的。 有些包间里,男人若是带着女伴,多半都是女伴倒酒。 可以看出来,凡是被男人带到这里的姑娘,都不是男人想正经交往的姑娘。 陈四哥就低声道:“现在这小姑娘可得看好了。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这些孩子啊,为了钱,什么都干。你们别觉得这些倒酒的姑娘,是你陈四哥我找来的。都不是!那都是推销酒的。卖出去一瓶,提成百分之十。这可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有些姑娘豁得出去,小费也很多啊。” 四爷理解的点点头,“听说乔家那位,在做酒水生意?” “可不是。你说,这事能拒绝吗?”陈四哥摇摇头,“算逑了,我也看开了。人家姑娘都不嫌磕碜,咱们做什么正人君子。” 找了十多间,到底在一间包间里找到丹丹了。 里面沙发上坐着四五个小伙子,也有好几个打扮的时尚的姑娘,不过,叫人觉得稍微有点安慰的是,丹丹并不像是别的姑娘一样,恨不能坐到男人的大腿上。而是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坐在几人对面磕着瓜子,也不抬头。门都打开半天了,她都不抬头看一眼。头发也放的很低,好似也不好意思见人一样。而且,衣服也还算整齐,没穿着露肩膀,露大腿的衣服。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拉住脸色已经变得难看的林雨亭,自己走了进去。看也不看坐在沙发的人,轻轻的拍了拍丹丹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妈说你出差了,我还当是真的呢?” 丹丹抬起头,见识林雨桐,先是一笑,接下来才不安的站起来,“小姨?你……你怎么在这?” 林雨桐拉住丹丹的手腕,“我跟你姨夫还有小舅出来玩,这门一打开,我就看着像你。”说着,就看了坐在沙发上的人,“都是丹丹的朋友吧。今晚算我请客。你们尽情玩。”说着,就拉着丹丹出门,“走吧。回家。你小舅也在外面。” 林雨桐一点也不想声张,和颜悦色的将人带出来了。 当着陈四哥的面,她还不想丢印家的人。大吵大闹,太有失水准了。 有什么事,过后悄悄的办。 林雨桐拉着丹丹直接往楼下走,四爷和林雨亭跟陈四哥道谢,然后也追了出来。 到了车上,丹丹还有点懵,“小舅,你们是专门找我的?” 林雨亭跟丹丹坐在后排,面色不好,“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丹丹小声道,“跟朋友一起,出来玩的。” “出来玩的?”林雨亭耻笑,“那是正经女孩该去的地方?” “我……我没做什么。”丹丹有些心虚,“我也觉得我适应不了。她们都说我不会来事。” “你那天晚上跟个醉汉走了,是怎么回事?”林雨亭问道。 丹丹脸上的惊讶根本做不了假,“小舅……看见了?” 林雨亭和林雨桐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看着不管。 林雨亭沉默半天道:“你姥爷怕你出事,急着去追,被车撞了。” “什么?”丹丹先是一愣,然后声音一下子尖厉起来,“现在呢?我姥爷呢?”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哭音。 “现在知道你姥爷了?”林雨亭厉声道,“你早干什么去了?” “小舅,我不知道……”丹丹拉着林雨亭的手,“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就是跟朋友玩。我就是想……想过好一点的日子。我不想跟我妈一样……”说着,她看着林雨亭,“我姥爷到底怎样了?在医院吗?伤到哪了?” 林雨桐却心里一叹,她不想跟她妈妈一样?可该怎么不一样呢? 不想找一个老实本分却没本事的人吗? “那天晚上是谁开的车?”林雨亭不理丹丹的哭诉,只扭头问道。 “那天晚上……是……好像是李强……”丹丹想了想才道,“是李强。”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林雨亭瞪眼道,“家里是什么背景?” “才处上对象……”丹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听说是一个司长的……孙子……” “孙子辈?”四爷低声道,“那就是已经退休的司长了。” 也没什么显赫的嘛! 第433章 那个年月(163)三更 那个年月(163) 丹丹被林雨亭带回去了。四爷和林雨桐也就没管。 “其实,你大姐要是露出想给闺女找个家庭条件好的,直接说就行了。”四爷就道,“以咱们家的条件,光是有你这么一个小姨,找个干部家庭出身的对象并不难。下面很多官员,到京城还找不到地方拜庙门呢。老爷子不少部下呢,儿孙也都到了成家的时候了。这样找出来的孩子,可比这样叫孩子横冲直撞好。” “估计大姐没想到丹丹是这想法。”林雨桐就道,“现在这孩子,都讲究自由恋爱。”说着,她就看向四爷,“您可别是打算将来给雨生选额驸?” “那又怎么了?”四爷不以为意,“带回来的人过不了爷这一关,都没戏。” “雨生和莫雅琪不一样。”林雨桐小声道,“莫雅琪性子柔和,安分从时。但雨生不一样,她性子烈。一般人降服不住她。而且被家里宠的过了,要找也得找个能宠着她,包容她的人。” 四爷皱眉,“看看吧!反正三十岁结婚也不算晚。慢慢来。” 三十岁结婚? 您这心可真大! 以前人家姑娘十三四岁嫁人很平常。他愣是把莫雅琪留到了十□□。 现在,二十四五是比较常见的,二十七八算是晚婚了。他竟然说三十岁不算晚? 林雨桐都没脾气了,“行吧!这闺女您就好好惯着吧。” 四爷一把将林雨桐抱住压在床上,“没良心的,我不惯着你?不宠着你?” 林雨桐顺势抱着他,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我也宠着爷呢。” 四爷就闷闷的笑,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不坏。 半个月后,丹丹一个人,跑到所里找林雨桐。 林雨桐正上班,跟同事说了一声,就出去了。见这孩子裹着大衣,撑着伞站在雨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这种天过来,应该不是林家有事。有事都是打电话的,犯不上跑一趟。 而且林爸现在能下床活动了,说话也清楚了。只是一下子不如以前那么利落。这得慢慢调养,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 所以,林雨桐没往坏处想。 “这孩子,怎么下雨天跑来了。”林雨桐撑起伞,拉着丹丹往家走,“今儿怎么来了?雨生没放假。找她玩估计得等到周末了。”说着,顿时就愣住,她拉住丹丹的手腕的力道又紧了紧,这脉象不对。 林雨桐停住脚步,细细的感觉了一下,这才严厉的看向丹丹,“怎么回事?” 说着,就把丹丹的手腕举起来,“你小姨我自认为滑脉不会诊错。” 丹丹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小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今儿早上,丹丹闻到保姆被林爸熬的鱼汤以后,就吐了。 林大姐开始以为是这孩子肠胃不好,就跟林妈念叨,“我说不要在外面吃饭喝酒,就是不听,这是把肠胃给弄坏了。” 林妈也没往心里去,还叫林大姐赶紧将孩子带到医院去瞧瞧。 可丹丹自己不是真傻。她见过朋友怀孕打胎,自然心里就有了怀疑。 又算了日子,觉得很可能真是怀孕了。 可这话该怎么跟林大姐说呢?说不出口的。 想去医院直接打胎,但是她又不敢。想来想去,总不能跟两个舅妈说。姥姥又受不了,二姨刚回来,几年不见都生疏了。所以,只能找会医术的小姨。 这才冒着雨,坐着公交,直接到了林雨桐的单位。 看着哭的浑身都抖起来的孩子,林雨桐所有的责骂都说不口。 这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对有些事情还很懵懂,犯了这样的错,大人能怎么做呢?就是打一顿又能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 看着还一脸稚气的丹丹,林雨桐一肚子的火气只能憋在肚子里。 “走吧,先跟我回家。”林雨桐拉着丹丹,心里却想着这事该怎么处置。 瞒着林大姐肯定不行的。 而且,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男方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要跟丹丹继续处下去的意思呢? 这些都不知道。林雨桐能怎么做决定? 到了家里,林雨桐给丹丹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你怎么打算的?”林雨桐先问她,“你跟孩子的父亲说了吗?” 丹丹摇摇头,“李强……进了派出所了。因为撞了姥爷的事。” 林雨桐皱眉,心道,这大概是四爷使劲了。要不然,像是这样的公子哥,两方和解,最多也就是赔一笔钱的事。 “他家……想赔钱,小舅不同意。”丹丹小声道。 当然不能同意。 林雨桐暂时没说话,好半天才看着丹丹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想放他出来?” 丹丹摇摇头,“没有,姥爷都那样了……” 林雨桐的脸色好了点,“这事不管怎么解决,都不能瞒着你妈。” 丹丹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半天都没有说话,“我妈……会受不了的。” 这会子知道你妈会受不了了,早干什么了? 林雨桐压住脾气,好半天才道:“是你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丹丹低下头,“是……自愿的。” “你说,你们这些孩子,才谈了几天恋爱?”林雨桐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把人了解清楚了没?他是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性格怎么,这些你都问清楚了?” “他爷爷是司长,他爸爸开公司的,家里不缺他挣的那一份钱。”丹丹抬起头道。 不差钱就能啃老,就能不作为了? 这都什么狗屁逻辑? 这要是自家闺女,真是一巴掌都能呼上去。 “不能去你姥姥那,你姥爷受不了这个。”林雨桐在屋里转圈,“把你妈叫来吧。这事还得叫你小舅来一趟。李强的父母,只有他能联系到。” “小姨……”丹丹起身拉住林雨桐,“我妈受不了。” “不管受得了受不了,这事都得你爸你妈拿主意。”林雨桐拍开丹丹的手,“你安心的呆着吧。这事大人处理。” 林雨桐先给林大姐打了一个电话,叫她跟大姐夫来一趟。又将电话打到林雨亭的大哥大上,将人往过叫。 “吃饭了吗?”林雨桐问丹丹道。 丹丹摇摇头,“吃不下。” 林雨桐去厨房端了水果过来,“垫一垫。遇上事情了,就别往窄处想。得想着该怎么解决?” 四爷下班,先是上楼看了看,见丹丹在,也没问,又转身出门,“我去接孩子放学。要买什么回来吗?” “顺便打包点熟食吧。大姐他们晚上过来。”林雨桐跟四爷交代了一声,“开车小心点。下雨肯定堵车。” 四爷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出门。 等四爷将孩子接回来了,林大姐还没到,林雨亭却开车先到了。 见了丹丹都愣了一下。雨生他们知道有事,也不深问。只招呼丹丹吃饭,“买了烤鸭,还有卤肉。都是老字号的。” 林雨桐又简单的烧了个黄瓜片汤,要不然光是吃肉也不舒服。 丹丹坐在桌上,就喝了点汤。 吃完饭,震生就拉了雨生和夜生回屋子,“小舅,我们作业多,先回屋写作业了。” 这是刻意的避开了。 林雨亭从兜里摸出三块手表,给三个孩子扔过去,“运动手表,换着带吧。” 可也不便宜。 但三个人也没客气,笑嘻嘻的接了。 林雨亭对这些孩子确实是舍得。上次找丹丹多亏而陈四,林雨亭跟四爷过后不光请了陈四吃饭,林雨亭还将他之前收集的古董,拿了一件晚清的小瓷碗给陈四做了谢礼。 人家冲着印家的面子,但林家不能不懂道理。可陈四人家也不缺钱,但是这古玩嘛,只要是真的,就是一份很有诚意的谢礼。这玩意不管现在多少钱,关键是有升值空间啊。 总的来说,还是很会来事的。现在,招待客户,他也会特意去陈四那里,一是照顾生意,二是结交人脉。 四爷就很欣赏林雨亭这一点。 林雨亭看林雨桐,又瞄了一眼丹丹,“三姐,怎么了?” “等大姐来了……”林雨桐话还没说完,门铃就响了。 林雨桐看了丹丹一眼,就见这孩子恨不能缩到墙角去。 四爷倒了茶给林雨亭,林雨桐才去开门。 “这雨可不小。”林大姐进来边换鞋边道。 “我说打车,你非要坐公交。”大姐夫扶住林大姐,叫她稳着换鞋。 两口子是下了班,才过来的。 林雨桐接过大姐夫手里的苹果香蕉,“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 “给孩子们补充维生素。”林大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高三可费脑子,要注意营养均衡。” 说着话,三人就从玄关进来了。 四爷起来,叫了大姐夫过去喝茶。 “丹丹怎么也来了?”林大姐皱眉,等看见林雨亭才道,“是跟你小舅来的?” 林大姐这个样子,林雨桐都不知道话该怎么往下说了…… 第434章 那个年月(164)一更 那个年月(164) 林大姐就是心思再粗,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至少丹丹的神情不对。 她走过去,点了点丹丹的额头,“死丫头,又闯祸了?不是去医院看大夫了吗?怎么跑到你小姨这了。”说着又扭头看林雨桐,“这丫头,又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 麻烦大了! 林雨桐扶着林大姐坐下,看了丹丹一眼,见这孩子缩着身子,就是不抬头。只得低声道:“大姐,这事……丹丹今儿吐了……闻了鱼腥味……” 这话说的隐晦但又直白。 林大姐自然而然的接口道:“是啊,我不是打发她去看大夫了吗?没看……”她说着,就楞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雨桐,又不知所措的看向丹丹。见丹丹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的心就飞快的跳了起来。 屋里一下子就静了起来,四爷,林雨亭,还是大姐夫,都不是年轻不懂事的小伙子,林雨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也都明白了。 大姐夫手里的茶杯整个都歪了,茶杯倾斜,茶水顺着杯子流了下来,洒在了大腿上。他依然毫无所觉。 四爷眉头皱了皱,先朝几个孩子的卧室看去,见卧室的门都紧闭着,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叫孩子听见。 林雨亭仿佛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关切的看向林大姐。孩子出了这事,最难过的就是这当妈的了。大姐心小,又要强,她还真就未必受得了。人到中年了,这些年操劳的,头上的白发都出来了。如今又摊上这事…… 林大姐的嘴唇都在颤抖,一把抓住林雨桐,“孩子就是肠胃不适……是不是弄错了。没去医院看……” 林雨桐反手拉住林大姐的手,“大姐,我诊过脉了。” “会不会弄错了。”林大姐将丹丹的手拉过来,“你再仔细摸一摸……” 林雨桐就看了一直往后缩的丹丹,“丹丹自己心里大概也有数……” 也就是说,丹丹自己承认了。 林大姐看着林雨桐,然后扭头,抬起手,猛地朝丹丹的脸上打去,“怎么这么没有廉耻?”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丹丹的脸上,屋里只有丹丹压抑的哭声。 这次,她倒是没顶嘴。 林雨桐能感觉得到林大姐的手都在颤抖,“大姐,冷静一下。你现在打死孩子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出了,看这事该怎么处置。要是打了她,事情能解决,我再是不拦着你的。” 林大姐捂住胸口,只觉得喘不上气。她无助又迷茫的看向丈夫。而大姐夫此时,一下子显得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女人还能发泄,还能咆哮,还能打孩子两下,发泄心中的闷气。但是男人,只怕连愤怒和失望都得隐藏,只能想着,这事怎么办,才能将孩子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好半天,大姐夫才看向丹丹,“这里没有外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至亲,你小姨小舅都疼你,衣服零用钱,好吃的好玩的,从小到大你就没缺过。在他们面前,没什么丢人和不要意思的。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今又是怎么想的。” “问她干什么?”林大姐怒道,“把那个混账赶紧找出来,尽快结婚,要不然,这一辈子可咋整?就算打掉孩子,那也不是黄花闺女了。就算再另外找对象,又能碰上什么好的?” 大姐夫瞪了林大姐一眼,“你老实的坐着吧。先别插嘴。” “你瞪我干什么?”林大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这样,难道是我教的?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大姐!”林雨亭喊道,“这事最后,还得男人出面。您就少说两句。” 哭哭啼啼顶什么用呢。 说着,又转头看丹丹,“说吧。怎么回事?” 丹丹好半天才抬起头,“我处了一个对象,叫李强。” “对象?”林大姐顿时就看过去,“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也是个没本事的,这会子不把他找来,这事怎么说。电话是多少,马上打电话,咱们坐下来好好的掰扯。” 丹丹小心的看了一眼林雨亭,“小舅……就是现在在派出所的李强。” 林雨亭一听李强的名字就猜到了。这事,真是哔了狗了。 好容易把这小子送进去了,这会子,难道又得放出来了? 林大姐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派出所的李强?在派出所工作?工资不高,但也还算稳定。挣不了大钱,但干这个的,也千万别挣大钱。挣了大钱的都是黑警察。这工作也还行。他要是不认,我就找他们领导去。不想丢饭碗,就得认账。”说着,就催丹丹,“电话是多少?哪个派出所的?” 林雨亭嘴角抽了抽,才道:“不是警察,就是那个撞了爸爸的李强,现在在派出所呢。” 林大姐愕然的看向林雨亭,“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随即明白了什么似得,看向丹丹,“上次撞你姥爷的时候,你也在?” 丹丹见瞒不过,就点点头。 “我打死你这孽障。”林大姐一下子站了起来,巴掌一下下的落在了丹丹的身上。 林雨桐拉住她,“大姐,慢慢说……” 林大姐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我没生过这样的孽障。早知道这么没良心,我当初生下来就该扔了她。” “我没看见姥爷被车刮了一下,我真没看见。”丹丹将头埋在膝盖上,她也止不住害怕。要是姥爷没救过来,自己的罪孽可就真大了。 “怪不得最近哪也不去,就在家伺候她姥爷。原来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林大姐摇摇头,“这孩子我也不要了。我管不了。” “妈!”丹丹心里害怕,一把抱住林大姐。 林雨亭这才细细的将之前林爸出车祸前后的事,说给林大姐和大姐夫听。 林爸这一病,花了不少钱。转院,高干病房,是四爷安排的。针灸治疗,是林雨桐做的。现在还吃着的中药,也是林雨桐买的。住院费是林雨亭交的。如今跟着林爸身边,伺候的是林二姐。就连林大嫂就辞了工作,专门在家伺候老人。 这里里外外,就林大姐没花费什么时间精力金钱。能做点好吃的给老人送过去,就是她唯一做过的。 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偏偏是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将肇事的司机送进局子里了,结果,自家闺女的肚子里又怀了人家的孩子。 林大姐只觉得上天跟她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她想说,将那混蛋关在局子里,得到应有的惩处,坚决不私了。 可是,话说回来,自家的闺女怎么办? 就这么堕胎,然后嫁人。可有几个头婚的男人不在乎媳妇过往的。 这就是跟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扎一下。日子想过的顺心如意,难! 她的喉咙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手脚发麻,无颜对人了。 大姐夫出声道:“这婚事不行,不要想了。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去医院做人流也行,在家里,叫三妹想办法也行。总之,这孩子不能要。跟那什么李强的婚事也不要提。就当是孩子出门被狗咬了。婚姻是大事,马虎不得。就这样吧。” 林雨桐心里还是赞同大姐夫的想法的。 但显然林大姐并不是这么想的,“她没有什么好学历,没有稳定的工作,如今,再……以后这婚事,可怎么办?你倒是说的轻巧……” “行了!”大姐夫瞪眼。“人家要真是把丹丹当回事,李强的父母跟老幺谈赔偿的时候,就会把这一层关系拿出来。但是人家没有。不是李强没往心里去,没告诉他父母家人,就是李家不同意。这明显的道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你觉得硬逼着人家结婚了,孩子能得了什么好?”说着,就看向丹丹,“听话,咱们就当是被狗咬了,没事。” 丹丹就呜呜的哭,好像是不能接受他爸的说法。“李强对我挺好的。” 大姐夫的脸色就不好了,“你才多大,见过几个人。什么是好,什么是歹,你分清楚了吗?” 丹丹就直哭,也不说话了。 林大姐仰着头,好半天才道,“这对她是大事,叫她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说。逼得狠了,将来咱们又落埋怨。” 林雨桐就低下头,不打算说话了。 林大姐这还是不死心,希望丹丹和李强的婚事能成。只怕这里面未尝没有李强的家里条件好这个因素在里面。在她看来,姑娘家既然*怀孕了,那么嫁给让她*的男人,本也应该。这种思想,在这代人看来,并不算错。如果叫林妈知道,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如今,还知道这个对象家里的条件不错,那么,对于没有什么谋生技能的丹丹来说,这未尝就不是一个好归宿。 第435章 那个年月(165)二更 那个年月(165) 林大姐的话,谁都没有反驳。这话没错,最终做决定的,得是孩子自己。要不然要落埋怨的。 这话里的潜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大姐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为什么妻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没本事,没本事叫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所以,孩子走了一个极端,妻子呢,也觉得家庭条件好,本身就能省很多力气。有些人奋斗一辈子,也追赶不上那些天生起点就高的人。这是她用半辈子琢磨出来的道理。 他慢慢的站起身,“回吧。时候也不早了。” 有什么话,回去关上门自己说,别在这里当着别人的面丢人现眼了。 林大姐起身,粗暴的拉起丹丹,“走!跟我回家。” 林雨亭没有起身,也没有说顺路送他们回去的话。现在的公交车还有,做公交回去就行了。 他真是不想动弹了。 “大姐跟姐夫先走吧。”林雨亭道,“我跟三姐商量点生意上的事。” 林大姐脚步顿了一下,哽咽的说了一声‘好’。 等林雨桐看着一家三口出了门,才返身回来。 “这事叫大姐和妈处理,都得这么来。”林雨亭轻声道,“谁劝也没用。” 林妈也觉得,当年要是拦住林大姐,找一户家庭条件稍微好点的人家,也不会叫闺女过的那么辛苦。关键是,在她们看来,先处对象然后怀孕,不结婚还能怎么办? 林雨桐对这事,有些不想管了。 她还想着,要是林大姐同意,想尽快将肚子里的胎落。要是不好意思去医院,自己也可以。保证孩子的身体不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但现在看,林大姐显然是另有打算。 而这个打算,糊涂,短视,但又叫人没办法指责。 对于林大姐来说,她全凭她自己半辈子的人生经验来给闺女谋划。她的人生经验是什么呢? 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口子感情不能说不好,可再好的感情,面临困顿的时候,又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 所以,以前,她觉得找对象,应该找个本分的,相爱的人。那么半辈子的艰难,叫她知道,感情再好,也换不来好的生活。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感情可以经营,但是,物质,有时候,却叫人有心无力。 林雨桐不能说这种想法是错的。长辈们总是用她的人生经验去教导晚辈。 在林大姐看来,只看感情,不看物质的婚姻生活,就是一个深坑。她掉下去了,就不能看着闺女再掉下去。 或许,之前她没想着要给闺女找个什么好人家。但突然又一天,这件事成了可能,她会放弃吗? 肯定不会的。 “这事,看大姐的意思吧。”林雨桐道,“估计爸妈也会妥协。” 老两口,总是想着多关照一下过的不好的子女。人之常情。 “看看吧,但跟李家交涉的事,三姐就别出面了。”林雨亭摇头,“沾上撕不下来,才是真麻烦。”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总是因为娘家里的事,麻烦印家,说的过去吗? 自己难道就不要脸面了? 这也就是自家跟四爷结婚的时候,是印家最难的时候。要不然,搁在谁心里也会有意见的。 自己也有大姑子,也有妯娌的。 林雨亭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坚决不让林雨桐出面了。 等送走了林雨亭,三个孩子才从里面出来。刚才的声音可不小,即便关着门,也听见一点风声。 这样的事,过上十年,大概都算是少见的。过上二十年后,才会被人慢慢的看淡。 但现在,未婚先孕,确实是能毁了孩子的一辈子。 “……要懂得保护自己。”林雨桐拉着雨生的手,“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姑娘家吃亏。” 但是四爷还是看着震生和夜生,“要是付不起责任,就不要乱来。” 三个孩子一下子脸就红了,赶紧答应。 现在的孩子,还纯洁的很。 这件事,叫林雨桐想不到的是,遭到了林二姐的强烈反对。 她打电话来跟林雨桐抱怨,“以前说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我看她现在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我现在是越活越明白了,她怎么越活越糊涂了。这不是毁了孩子吗?我昨儿陪着她和丹丹去了派出所,见了那个叫李强的小子。都是什么玩意,吊儿郎当的,听见丹丹怀孕了,第一句就问,‘是我的吗?’你说说,这样的人能过日子嘛?再加上丹丹就不是个明白的孩子,这样的人就是条件再好,能辖制的住吗?管不住,花一分钱,还得看人家的脸色要,这样的婚结得有什么意思?我们出来的时候,又碰上那李强的妈,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说的?人家说,‘现在的小姐小蜜,随便跟什么人都能上床’,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你没一巴掌打过去?”林雨桐拿着电话问道。 “怎么没打?”林二姐在电话里的声音就越发的高昂了,“我还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不过,大姐也气的够呛,今儿带着丹丹去了医院。” “丹丹愿意?”林雨桐含着四爷给她喂到嘴里的橘子瓣,酸的直皱眉。 “我看那孩子吃一堑长一智,有点出息了。跟着我一起,将那李强的妈,挠了一个满脸花。回来哭了一场,就乖乖的听安排了。”林二姐一叹,“这个周末回来吃饭吧。我下周一走。这次走,我打算带丹丹一起。这孩子没有点谋生的本事怎么办?我想了想,带她去美国,学习西餐西点。要是只学西点,估计也就一两年出师了。回来盘个铺子,开一家甜品店。咖啡,奶茶,蛋糕,再加上鲜花。生意想来也差不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要是把店铺开在办公楼多的地方,肯定会受到白领追捧的。姑娘家做这个也体面。 林二姐在电话里叹气,“我这些年也不在家,家里的事,爸妈这边,多亏了大姐照看。丹丹这孩子,她不会管教,我来管。学费我可以给她出,但是生活费得她自己打工赚。不仅要赚够打工的钱,还有回来开店的本钱。都得赚出来。吃上一两年的苦,她就学乖了。而且,美国相对开放,女孩子十几岁有性、生活,这很正常。她在这边呆一段时间,心里的自卑也就没有了……” 林雨桐明白,林二姐离婚后,估计也有过一段时间,心里自卑,总觉的别人再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她能理解丹丹在这样的环境下,微妙的心里变化。 林二姐就叹道:“要是在美国,她能靠打工将生活费挣出来,回来也就差不多了。再不济,不会跟现在这样,吃嘛嘛没够,干嘛嘛不成。” 是啊,只要不好高骛远,能自力更生,有本事养活自己。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我就是不看着大姐,看着爸妈一天天愁眉不展的,我都不能不管。”林二姐低声道,“这孩子的心理问题,在国内,就是个打不开的死结。再加上大姐的旧思想老观念,我怕把这孩子生生的逼的懦弱胆怯自卑了。” 林雨桐认可林二姐的想法,“最好连房租也叫她自己赚。” 林二姐沉默了半天才道:“行,我回去就先偷偷的租好地下室,然后叫美国的朋友假装一次房东。等她回国的时候,钱再还给她。” 两人在电话里,就将这事给定下来了。 对于去美国,林大姐自然不会反对的。 周一的时候,林雨桐请了假,亲自送林二姐和丹丹去机场。这孩子做完人流手术才一周,林雨桐将做好的丸药给她带上,“按时吃,身体是你自己的。” 丹丹很沉默,一路也不怎么说话。 林大姐不停的念叨着:“要听你二姨的话。” 大姐夫很沉默,临检票的时候,才道:“外面再好,也不是家。好好的学,早点回来。” 丹丹只顾着点头,也不抬头看人。 林雨桐觉得,林二姐将这孩子带出去,算是救了这孩子一次了。 等看着飞机起飞,带着亲人飞往大洋彼岸,林大姐才道:“这回学乖了,可这亏也吃点有点大!” 大姐夫苦笑了一下,“不吃亏,长不大。” 回去的路上,林大姐就不好意思的对林雨桐道:“我想好了,我也辞职。老幺在城郊租了一些地,我和你姐夫手里的钱,也够租几亩的。” “种菜?”林雨桐挑眉问道。 “不是!我想种花。”林大姐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种花,也不一定要什么名贵的,就是常见的,喜庆的就好。我瞧着外面一盆仙人掌,都卖好几块钱呢。成本又不大。技术上不懂,不是还有程颖呢吗?我上次问了一下她,她说这个市场行情还是挺好的。” 林雨桐诧异的看向林大姐,“大姐这是……” “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试一试。”林大姐发狠,“要是我有钱,就不信那女人敢那么说丹丹……” 第436章 那个年月(166)三更 那个年月(166) 年节在即,但是孩子们还是没有放寒假。高三补课,三个孩子都补得糊掉了。 四爷也不高兴,因为今儿,又有一个小伙子跟着自家三个孩子一起出了校门。不过这个孩子明显是个胆大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跟着自家的孩子一起过来,主动跟四爷问好。 “爸,这是我同学李阳。”雨生拉着四爷的胳膊,“咱们两家顺路,我们就带他搭顺风车来了。” 四爷能说什么,只得笑着点头,“那就上车吧。雨生坐在前面。” 后面坐三个大小伙子,多少有点挤的。 “李阳你坐前面吧。”雨生摇了摇四爷的袖子,“我们三个挤在后面,习惯了。” 雨生到底是姑娘家,纤细很多。坐在后面,说不上挤。 李阳笑嘻嘻的应了。 四爷心里暗暗的给雨生贴上了一个‘女生外向’的戳。 到家后,三个孩子在饭桌上,才说起这个转学生。 “他很厉害,计算机编程,他自己能弄懂。”震生就道,“在这方面,我们不如人家。” 四爷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晚上才小声跟林雨桐道:“关键是这小子长的很体面。” 林雨桐一时没明白四爷说的是谁。孩子们饭桌上说的话,她也就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了。哪里能联系的上。 于是,她将润肤水边往脸上拍,边问四爷,“哪个小子?咱们这三个长得够体面了。” 四爷将林雨桐贴在脸上的头发帮她撩起来,才道:“就是那个转学生,李阳。” “怕你闺女喜欢上人家小伙子?”林雨桐有些好笑的道。 四爷不是滋味的道:“你瞧说起编程来,雨生那崇拜的小眼神。即便现在不喜欢,估计离喜欢也不远了。” 林雨桐白了四爷一眼,“小孩子家,情窦初开,没有喜欢的人,咱们才真该犯愁呢。好在我闺女审美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这就行了。” “你的要求,可真是不高。”四爷说着,就伸手在林雨桐的脸和脖子上揩了一把油。 林雨桐顺势趴过去,将手上没拍完的润肤水抹在四爷的脸上,“可别太偏心,你那两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怎么不去关心关心。” “他们要是连媳妇都找不着,那就真活该打光棍了。”四爷一把抓住林雨桐的手,左右翻看着把玩。 林雨桐就笑:“这话怎么理解?” “作为爷的儿子,这点本事都没有吗?”四爷一只胳膊枕在头下,歪着头看林雨桐,眼里带着戏谑。 林雨桐脸上也似笑非笑起来,“照爷这么说,爷在对付女人上,很有些心得啊。” 四爷一把将林雨桐拉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爷在对付女人的手段上有没有心得,你不是最清楚吗?” 林雨桐就拧他腰上的软肉。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但是林雨桐还是忍不住小心的观察着孩子们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姑娘家,要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这穿衣打扮上,总是有些变化的才对。 但是林雨桐一直观察到年三十,孩子不用去上学了,还是没看出端倪来。 一家三口赶到印家的时候,年夜饭都已经做好了。 电视开着,长生蹲在客厅里玩火车。晓晓初三了,坐在沙发上,将本子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侧着身子写作业。 老爷子在一边端着洋瓷缸子的茶杯子喝茶,看着两个孩子,乐呵呵的。 见三个孩子回来,就赶紧招手,将孩子往身边叫。 如今,客厅里的沙发换了,换成三面都能坐人的长沙发。要不然,就挤不下。 印薇把水果往茶几上一放,就又指着晓晓,跟林雨桐抱怨,“你说这写作业,这么写能行吗?歪七扭八的不能看就算了,好歹用点心。你瞧瞧她,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写作业。我都不知道她鬼画符,写的是什么东西。” 晓晓抬头,看了印薇一眼,“我们老师可烦人了,单词写二十遍,课文抄十遍。这些东西我都会了。不写还不行,不完成作业就得叫家长。烦人的很!我这还好歹一遍一遍的写完了。我们班有那种牛人,一个人拿两只笔写字,就能少写一半。我这算什么啊?够老实了。” 林雨桐就忍不住笑,“一个手抓两只笔,写出来老师肯定能看出来的。不走捷径是对的。听老师的话,这样学出来的东西,保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小舅妈,你不知道。”晓晓拿着笔,盘腿坐在沙发的角落上,左手挥舞着,右手拿着笔,按在本子上始终不停的写着,“我们老师根本就不检查,都是先把作业收上去,然后打乱了发下去,相互检查。怕有人作假,还得反复好几次,一本作业,好几个同学检查。谁也不知道作业本会落在谁的手里。没办法了,不管怎么办,都得写完吧。至于写的好不好,才没人管呢。要是倒霉的遇上那种特别较真的同学,或者有矛盾的同学,她还会一遍一遍的数呢。我上次有个单词,少些了两遍就被人给抓住了……” “那还是你做的不好,你为什么要少些两遍呢?”印薇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道。 雨生就在一边笑,“肯定是碰上长单词了。别的单词两行就够了。这个单词写了两行,人习惯的就以为够了。结果,就少了几遍。我也遇到过这样的,被老师罚了五十遍。” “那你们老师还挺好的,没我们老师狠。”晓晓摇头道,“上次我被罚了两百遍。手腕都疼了。恨死我们班那个告状精了。就她认真负责,检查谁的作业她都能查出问题来。老师还夸她。我看就有毛病,显摆不出她比别人能一样。” 夜生就撺掇晓晓,“下次要是你检查她的作业,也往仔细的检查。” 晓晓就偷笑,“上次我就这么干的,不光检查她完成了没有,还检查她写的对不对。结果被我挑出一堆丢了字母的单词。她熬了半晚上改错都没完成。” 印薇就点点晓晓,“跟同学好好的,你这性子,一点亏都不吃,这可不成。你抓她的错,她抓你的错处,虽然在学习上有帮助,但是做人不能这样。你要是将检查出来的错误,私下里告诉她,她下次还好意思故意抓你的错吗?”说着,就跟林雨桐摊手,“现在这孩子,性子都刚硬。一步都不肯退让,一个是针尖,另一个就是麦芒。这针尖对麦芒,说到底,还不是两败俱伤。” 晓晓就不乐意这样的理论,“那凭什么先退让的就得是我?” 梅抗美就摇头,“这就是独生子女的坏处。咱们兄弟姐们多的时候,那有好吃的,不都是你让我,我让你吗?现在这孩子,大部分都独!” 这也有点以偏概全。 今年的年夜饭,大部分都是素菜。就连饺子,也都是素的。 韭菜鸡蛋的,莲菜的,还有萝卜的。 “就给我萝卜的。”老爷子点了点几个孩子,“一个个的吃萝卜就跟吃□□似得。这玩意,当年想吃,还吃不上呢。都不惜福。”说着,就对去厨房的林雨桐道,“不要干饺子,带点酸汤。吃着舒服。” 林雨桐笑着应了一声,老爷子真是好胃口。吃了二十个韭菜的,还能再吃一碗萝卜的。这胃口,顶上一个壮小伙子了。 “应该包点酸菜的。”郭永红对印薇提意见道。 印薇摇头,“现在人家专家都说吃这些酸菜腌菜不好,有鲜菜,干嘛还吃酸菜。” “大姐,你这可有点过了。现在这专家,什么不说?只要给钱,什么都说。”印昆摇头,“咱们祖祖辈辈吃了多少年了,不也没事吗?听专家的?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去!”印薇将醋碟子往郭永红面前一推,话却是对对面的印昆说的,“没这么埋汰人家专家的。咱们家不就有两个专家学者吗?” 这是说四爷和林雨桐。 四爷摆手,“我还真不够专家的级别。大姐别往我脸上贴金。桐桐在我们所是专家,大家公认的计算机专家。” 林雨桐端着饺子出来,“不兴这么挤兑人的。这是正儿八经的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啊。” 说的一家人都笑了出来。 林雨桐将饺子给老爷子端过去,香味叫震生直吸鼻子。 汤面上撒着香菜香油,一股子酸香味直往鼻子钻。 林雨桐点了点这孩子,又进厨房给震生调一碗酸汤。 就听印昆在外面道:“我这还真不是埋汰专家。我跟你们说,这不光是专家不靠谱,就是很多的记者,报社的编辑,都不靠谱了。就前几天,还有几个著名的笔杆子,找到我身上,要给我著书立说,记录我这几年的辉煌成就。我的天呐,我何德何能敢著书立说了?说到底,还是我能出的起高昂的润笔费……” 第437章 那个年月(167)一更 那个年月(167) 印昆说的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但大部分中国的知识分子,还是耻于谈钱,甘于寂寞,甘于清贫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老爷子就十分不满印昆,“你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上的穷人。” 一句话差点没把印昆噎出个好歹来,“爸,您这话,可不公道。您说说,我是那种除了钱,什么都不顾的人吗?” “我瞧着,没差什么。”老爷子哼了一声,“钱嘛,够用就行。关键得看你给这个社会创造了多少财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梅抗美赶紧捧老爷子,“您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说他的。说到底,这人啊,一天也就吃三顿饭,睡下也就占了三尺宽。就算咱们个个都长得跟穆铁柱似得,撂倒了也就两米多长,能占多大的地方。钱多了,也就是个数字。还不如叫他回来,多陪陪我们母子呢。” 晓晓不赞同的插话道:“舅妈这话也不对。这就得看您追求什么生活品质了。我们班一个同学,他妈妈穿衣服只穿意大利名牌,一套下来一万多是平常事,就一个小小的挎包,也得八千多。我爸妈的工资一年加起来,也买不起人家的一个包包。更别提其他的奢侈品了,听说一个满天星的劳力士手表,得一百多万呢。您这么算算,就知道我二舅那点钱根本不算钱。” 印薇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死丫头,这些事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我告诉你,人家有钱那是人家能挣来。不要总是跟别人比吃比穿。咱们家的条件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别不知足。” 晓晓就笑,“我没不知足。我就是说说。毕竟还有很多人的生活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没有可比性。”印薇笑道,“你说这人要是穿着一万多块钱的衣服,然后背着八千的包,去挤公交车,肯定不现实。那除非自己再买一辆车开着。有了车,这就得住别墅吧。我的天啊,这日子,多少钱够用?就是无底洞。” 豪富,现在还是中国人不敢想象的。 反正不管老爷子怎么反对,挣钱的事,谁也没耽搁。 等过了年,四爷打电话给印昆,让他通知在香港的迈克,可以试着跟药厂那边试探着接触了。 如今,国家宏观调控,收缩银根,这些靠着贷款过日子的企业,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了。 林大哥和林大姐这边,已经两月没领工资了。 等迈克处理香港的事务,赶过来的时候。火遍半边天的股市,一路狂跌。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从一千五百点下跌到三百点。 “国家整顿金融秩序,股票的行市不好。房地产更糟。”印昆摇头,“很多人,把钱投到股市上,偏偏股市下跌,套牢了。再加上银行停贷,这下子,盖的楼全部都停工了。紧接着,地价下跌。大部分都破产了,尤其是押宝压到海南和北海的。坑惨了!忙来忙去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胡槐那小子,不光是破产了,还欠了银行两百多万呢。最近在京城走动呢,找关系四下活动,也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四爷点点头,“听说胡家想办法来京城了?” “大嫂他爸,退休了。在政协捞了个位置,举家进京了。不过,也没上门来,就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好。”印昆小声道。 那就是没有贴上来的意思。 四爷点点头,转移话题,“迈克跟药厂接触,咱们不要出面了。” 印昆明白四爷的意思,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只要是外国的公司,那就一定是好的。条件上能不停的往后退让。但要是知道是自己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再加上,自家跟药厂的特殊关系,暂时不出面,其实才是最把稳的。 林雨桐和四爷说起药厂的事,并没有瞒着三个孩子。 “妈以后要辞职自己做企业吗?”雨生问道。 林雨桐点头,“是啊,估计要不了多久。” 雨生就露出沉思之色,没有说话。 迈克跟药厂的接触,不可能一帆风顺,这就是一场拉锯战。 但林雨桐和四爷却没精力关注了。孩子们还有两月就高考了。不管什么事,都得为孩子的高考让路。 四爷是早上送,晚上接。 林雨桐一天三顿的给孩子们搭配着营养餐。 考试越到跟前,孩子们的压力就越大。 “要不听听音乐去。”林雨桐看他们吃完饭就回屋看书的,就赶紧提议,“就是那个……我的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那个……” “妈!什么破船,那是客船。”三个孩子就笑。 雨生哭笑不得,“您真是的,这好好的东西被您改了一个字,这味道怎么就全变了。” 林雨桐一噎,这能怪我吗?还是本山大叔的台词更经典,总让人难以忘却啊。 “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四爷将音响打开,放出来的是《来生缘》,“现在的孩子都喜欢这个,什么香港的四大天王……” 林雨桐看四爷,然后抿嘴什么都没说,就进厨房了。 真是不承认自己落伍都不成了。 “我就说嘛,震生和夜生怎么好好的,非要把头发留长,还弄个中分,原来是这个啊。”林雨桐恍然。 “夜生那头发,也就能留这几个月了,开学去军校,哪里还能留得住,别管了。”四爷拿着高考的招生简章,一个一个学校和专业的看。 震生和雨生一直没说他们要读哪个大学,这叫四爷有点忧心。 七月,正是暑热的时候。 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叫人无端的觉得烦躁。送完孩子去考场,四爷和林雨桐面面相觑。 “还记得七七年,咱们进考场的时候?”四爷问林雨桐。 林雨桐点头,“那时候我也没现在紧张。” 四爷就笑,“那时候,孩子才刚断奶吧。现在呢,转眼展翅高飞了。” 林雨桐点点头,孩子读了大学,住在家里的可能性就小了。 即便周末回来,也还是有欠缺的。比如夜生,周末根本就不可能回来。国防大学可在hn,离北京远着呢。 考试期间,两人从不问孩子考的怎么样。只保证他们能吃好休息好,别的一概不问。 即便不问,两人也能感觉到,三个人是越考越轻松了。 紧接着,就是估算成绩,然后填写志愿。 谁也没想到,震生选了人民大学。 g在七七年就说过:“人民大学是要办的,主要培养财贸、经济管理干部和马列主义理论工作者。” 所以,震生选择的道路,大家一瞬间也就清楚了。 可等到雨生把志愿表给林雨桐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企业管理?” 这孩子不是一直想出国去看看吗? “以后帮妈妈的忙呗。”雨生笑道,“再说了,企业也是要走出去,然后引进来的嘛。一样可以出去走走的。” 林雨桐就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心里有些欣慰。 等成绩和录取通知书的过程,是痛苦而漫长的。四爷打算叫三个孩子出去旅游,谁知道江淮这小子回京城了。 “报考的哪里?”林雨桐将西瓜递过去,问道。 “qh,计算机专业。”江淮说着就笑了,“我觉得我的成绩差不多,就跑回来了。以后周末回家还能改善伙食。我妈想叫我去fd,最后,我还是想回来。” “也好,住哪边都行。你爷爷那边,你的屋子一直没动。我们这边,加个床的事。”林雨桐笑道,“雨生一个人去qh,我也不放心。刚好,你过来了,在学校也能看着她点。” “好啊。”江淮看着雨生就笑,“以后,你不听话我还告状。” 雨生却不以为意,“不在一个院系,想见面除非约时间,哪里能走到哪都能见到呢。”说着就道,“我们班李阳也报考的计算机专业,改天叫出来大家一块玩,说不定你们将来是同学呢。” 江淮摇头,“女生就算了,男生可以考虑。” 雨生就怪笑,“哟!大哥这是多受女孩子喜欢啊。” 把江淮臊的扯雨生的耳朵,“小丫头片子,你能耐了你。” “你爸没让你考军校?”四爷问道。 江淮苦笑,“我爸是想呢,但是我妈不让。我妈说上军校也行,但必须是军医大学。我对学医没兴趣。”那天晚上,他听见父母的争吵了,妈妈说,当年一个排的战友都死了,就爸爸活下来了。一个排的人,就留下自己这一根独苗苗,真有个意外,将来到了那边,没办法跟战友们交代。爸爸这才不说话了。第二天,他去书房找了爸爸,跟他说,将来若有一天,真的需要上战场了,他会毫不犹豫的穿上军装,绝不做孬种。爸爸当时背过身,哭了…… 第438章 那个年月(168)二更 那个年月(168) 八月初,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来了。 这时候,印昆给每个孩子送个一个礼物——手机。 白屏的,屏幕没有手表的表盘大。但确实是手机。 “号码都给你们办好了,费用不用担心,只管拿着用就是了。电话费我按月让人给你们交。省的找不到你们的人。”印昆笑道。 大学的宿舍,每个楼有一个电话就不错了,打电话接电话都不方便,有手机,这就不一样了,到哪都能找见。 孩子们对于手机,有浓厚的热情。尽管现在的手机,功能少的可怜,除了打电话,就是发短信。连游戏都幼稚的很。 林雨桐当然动心了,真是怀念以前那种手里不能离了手机的感觉。 以前,她出门总记得得带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钱包,钥匙,手机。 “这东西……”四爷拿着手机翻看,“闹不好要成为生活必须品啊。” 林雨桐看四爷,您说的可真是太对了。 人们对于手机的依赖,会到什么程度,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 不过,这时候没有什么套餐可以选择,入网费五十,月租费每月十块,不管接电话还是打电话,一分钟四毛,在大城市可以开通漫游。 夜生拿着电话,只觉得可惜,“军校管理严格,这东西,大部分时间估计都得关机。” 这是没办法的事。 等你毕业了再想起用手机的时候,那时候的手机,估摸着就成彩屏的了。 开学用的东西,林雨桐早就预备出来的。当然了,夜生是不需要的。他吃穿用都是统一的。 而最早开学的,也是夜生。 “不用去送。”老爷子发话了,“就叫他一个人去。当兵嘛,很多时候一个人深入敌营。谁见过拖家带口的。” 其实,四爷和林雨桐也没有要送他的打算。买好火车票,到了地方就有接待站,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这孩子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小背包,就没有其他的行礼了。 他自己的银行存折自己带着,不过带着估计也没用,全部封闭式,上哪花钱去。 这孩子除了兴奋,就没别的了。见林雨桐舍不得,才低声道:“过年我就回家,给您带特产回来。” “到了就打个电话报平安。”林雨桐抬手,将夜生身上的衣服拽了拽,“在火车上也小心点,多长个心眼。遇到任何事处理不了,就打电话回家,有你爸呢。” 夜生无语,自家老妈这语气,一如既往,好像自家老爸,无所不能一样。 四爷也有些无奈,“行了,要是想孩子了,周末坐飞机去,方便的很。” 雨生是真哭了,三胞胎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上学的时候,座位都是紧挨着的。彼此都跟长在对方身上一样,这猛地一分开,肯定不舍得,不习惯的。 “有空就给我打电话。”雨生哭着直打嗝,拉着夜生手里的包不撒手。 夜生就服气了,“成!我打电话还不成吗?在跟前的时候你不待见我,欺负我没够了,我一走你倒是舍不得了。不带这样的。” “谁欺负你了?”雨生放开他,“要是国庆有空,我们去看你。” “好!我等着。”说着,就窜出去,往检票口跑。朝四爷和林雨桐打了一个飞吻的手势。 等到了震生身上,四爷连起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自己拎上包,打车去学校。” 震生只能认命,本来他想开家里的面包车去的。 还是江淮和雨生,两人送了一下震生。 而雨生的待遇明显不同,连江淮也跟着受益,最起码是被车送到学校的。 雨生办入学手续,四爷和林雨桐就拿着东西先往宿舍去。 宿舍是八人一间,自家到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好几位家长了。地域有差别,贫富也有差别,这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屋子里只剩下对着门的上下铺了。 雨生跑上来一看,“没事,我住下铺。” “那国庆的时候,换个厚点的帘子,不进风。”林雨桐说着,就帮着雨生将东西往出拿。 收拾好了,又带着雨生和江淮在外面吃了饭,两口子才回家。 家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林雨桐想起一个词,叫‘空巢’。 现在这样,可不就是空巢。 以前,孩子多,一个跟一个年龄差着年纪,尤其是弘瞻,更小。 两人身边从来就没有寂寞过。但现在呢,孩子一大,两人寂寞了。 面对面坐着,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孩子从现在开始,就会离开父母的视线,等大学毕业,又各自有工作要忙,然后是娶妻生子,各自有了一个小家。 “相依相伴的,还是只有彼此。”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感叹道。 两人从孩子上了大学以后,晚上基本就不做饭了。直接开着去印家陪老爷子吃,或是,去林家陪林爸林妈吃饭。 老人果然更高兴了,人老了,就喜欢把孩子们全都圈在身边。 周末的时候,就得在家给孩子们做饭,改善伙食。 震生和雨生,还有江淮回来,就跟饿狼似得。 “食堂的饭,简直太难吃了。不是老黄瓜,就是老豆角。过段时间,估计就是萝卜白菜,豆腐豆芽,外加冬瓜了。”雨生摇头,“豆角我都嚼不动。” “没有肉菜?”四爷看着三个孩子的筷子不停的夹肉,问道。 江淮就笑,“有!那大肥肉片子,我的天啊,一点瘦的都没有。两极分化,没油的能淡出鸟来,有油的恨不能腻死个人。别说雨生了,就是我也受不了那个。” “还有那鱼,一股子腥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雨生摇摇头,“就是那素汤挂面,好歹还能吃。我吃了一星期挂面了。” “那西红柿鸡蛋面也不错,你下周试试。”江淮推荐道。 “只有西红柿,没有蛋。”雨生抱怨道,“这食堂真是心黑啊。” 林雨桐就问震生,“你那边呢?” “缺盐少醋没味精,难吃。”震生摇头,“我在学校外面吃了两顿,剩下的就是吃方便面了。” 雨生就跟林雨桐道:“下周我去买个酒精炉子,熬稀饭,煮挂面都行。妈,你给我准备点泡菜咸菜肉酱什么的,直接拌了就能吃的。” “酒精炉子?”四爷皱眉,他还真没见过这玩意。 林雨桐倒是见过,而且曾经还用过。 这还真是比较久远的回忆了。 “用医用酒精还是工业酒精?”林雨桐问道。 “都能用。我想买一桶工业酒精。才几块钱。差不多能用一个月。”雨生笑嘻嘻的道,看来是打听好了。 以前都是偷偷的用煤油炉子,现在都换成酒精炉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神器?”震生问道。 雨生得意洋洋,“女生都知道。你要吗,给你带一个。” 震生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们宿舍那味,别提了。做饭这事,在里面,我吃不下去。” 可怜的娃。 江淮就看雨生,“我不用了吧。你要是晚上熬稀饭,给我留一份放在保温饭盒里就行了。”说着看林雨桐,“三婶,把肉酱多给我准备点,买几个馒头就能凑活一顿饭。” 瞧这可怜的。 所以,林雨桐买了十斤肉,都不见得够这三个孩子分的。 反正不管一开始怎么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就跟夜生一样,打电话回来,说是不习惯南边的气候,不习惯南边的饭菜,但是说了两三个星期以后,就不说了。不过是习惯了罢了。 而此时,林大哥终于完成了他半辈子的夙愿,跳到招商局了。跟半死不活的药厂,再没有半点关系。 过了国庆,迈克才打来电话,药厂跟他,签订了初步的意向。至于具体的细节,还得谈判。这关系到职工下岗,关系到退休职工的养老,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商榷。 林雨桐和四爷也就忙了起来。 因为裁撤的人员过多,谈判一时就陷入了僵局。 尤其是对管理层,林雨桐要求毫不犹豫的砍掉。就更让谈判进展缓慢。 但是在这一方面,林雨桐却不打算退让。这些人尸位素餐习惯了,她可不想叫他们继续在自己身上吸血吃肉。 林家,林爸林妈并不知道正跟药厂谈判的是谁,因此,两人一直持反对意见。可林雨桐觉得,要是两老知道了,也一样会坚持持反对意见。到时候,自己的麻烦只会更大。外面的火没有扑灭,后院又得起火。甚至闹不好,能将俩老人气出心脏病来。 坚决裁员,在老两口看来,就是无情无义啊。 但不经过这一步又不行。以后,若是扩大生产规模,林雨桐十分乐意,再将厂里这些能干的职工的招聘回来。 但是,现阶段肯定不行。再说了,不经过这个痛苦的蜕变过程,怎么打破他们脑子里那种大锅饭意识。 因此,林雨桐只得默默的承受来自爹妈的指责,成为他们嘴里那个万恶的‘资本家’。 第439章 那个年月(169)三更 那个年月(169) 雨生这几天比较恼火,因为从家里带来的润肤霜擦脸油,总是用的特别快。 不用问,肯定是被别人偷着用了。 这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能这样呢。 但这事,没抓住别人的手,又不能说什么。就算知道是谁用的,她也不打算追究了。以后这东西,只放在随身的包包里,只带一周的量就好。 自己用的擦脸的东西,都是自家老妈自己做的,外面根本没有卖的。而且都是针对自己的皮肤,特制的。别人用了也未必就起作用。 现在外面的那些银耳珍珠霜还是什么的,根本就不能跟自己用的这些相比嘛。 她之前从来没住过校,还真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过。 “雨生,用一下你的手机。”上铺的同学喊道。 雨生:“……”每天都有人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都说是出去一趟不方便。 她心里不舒服,还是把电话递过去,“咱们都省着点用,要不然就没这福利里。我二伯给我交话费,看了用了这么多,还以为我交男朋友了。差点没收了。都悠着点啊。” 宿舍的同学嘻嘻哈哈的笑,过后,稍微好点。 以前她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平时调到静音上。但是,宿舍里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当成是共用电话,留了号码,每次打电话来说要找谁谁谁的时候,叫她特受不了。偶尔一下还行,天天这样,放在谁身上谁都得烦。 今儿熬了粥,给江淮留了一份。装到饭盒里,她才给江淮打电话,“哥,下来取吧。我这就下楼。” 江淮正给要用馒头蘸酱吃,就接了雨生的电话,“行,我这就下去。” 李阳跟江淮一个班,一个宿舍,一听就知道是雨生的电话,“你妹妹又给你送饭了?” 江淮笑了一下,李阳什么心思他知道,但知道不意味着就会帮着说什么。 秋风起了,慢慢的冷了起来,宿舍楼底下,一对一对的,站着不少人。 江淮笑着从雨生手里拿过饭盒,看了雨生的脸色,“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雨生将不停的震动的手机给江淮看,小声道:“这个电话是找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的。” 江淮就皱眉,“你以前的心眼都去哪了?” 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咱俩换着用吧。反正上面都是家里的电话号码。打到谁那里都一样。”说着,将自己的手机往雨生的衣服兜里一塞,直接把雨生的电话给拿了。 雨生就笑嘻嘻的应了,“要是有要紧的电话,还得赶紧跟我说一声。” 江淮把饭盒接过来,“知道了,快上去,冷的很。”接着,又不放心的叮嘱,“要是同学问起来,就说是电话老响,把大哥我惹火了,将你的电话没收了。” 雨生跺脚,“我有那么笨吗?” 不笨!就是有时候抹不开面。 一饭盒黄灿灿热腾腾,又软又糯的小米粥,叫一个宿舍都羡慕极了。 “你妹妹还挺贤惠的。”一个同学就羡慕看了一眼饭盒,见江淮防狼一样将饭盒端起来,他又道:“你们印家缺上门女婿么?” “滚蛋!”江淮伸出腿,踹了一脚。雨生也是他们能肖想的。要是真有这样的狼崽子靠过去,自己没有拦着,那三叔非得打断自己的腿不可。 这边刚骂完人,那边的电话就响了。 “三叔?”江淮接起来,就道。 四爷一愣,“是江淮啊?怎么?跟雨生一起吃饭?” 江淮笑道:“没有!我跟她把电话换了一下。以后找她,就打我的号码。” 四爷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之前打电话老是占线。我知道了……” 江淮一笑,紧跟着就听见三婶的声音,“江淮?” “三婶,我听着呢。”江淮端着粥喝了一口才道。 林雨桐就道:“明儿降温,要下雪了。一个小时以后,你到学校门口等我们,棉衣给你们送去。” 江淮赶紧应了,“别叫雨生了,我顺便给她送去。外面怪冷的。” 林雨桐应了,才挂了电话。 江淮吃了饭,到点了就骑着自行车去校门口。林雨桐将两包衣服给递过去,“赶紧回去吧。记得穿暖和点。” “嗳!”江淮应了,看着车子走了,才骑车去找雨生。结果到了楼下,看到雨生跟一个男生说话,这小子江淮暑假也见过,叫白帆。 跟雨生是同一个专业。 “大冷天的不在被窝里猫着,在楼下干什么?”江淮虎着脸。 雨生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 江淮将包递过去,“幸亏三叔没进来,要不然……” “什么啊!”雨生摇头,“我们在说组织辩论会的事。” “什么会都不行。”江淮催她,“回去睡觉,回头该感冒了。” 等雨生上去了,才脸色难看的看白帆,“你看不到雨生只穿着毛衣啊?”就这德行,一点都不懂关心人,直接pass。 说完,就骑着车走了。 白帆看看手里拎着的外套,他都想好套路了,等会雨生冷了,他就把外套给雨生披上。多温暖的情节啊。为了这一天,他专门将自己的厚外套洗了再洗,还喷上了香水呢。差一点就成了,自己要是早一步也就成了。怎么偏偏这么巧,有人来坏事呢。 这哔了狗的运气。 下一次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跟妹妹读同一所大学的大哥,都是讨厌鬼。 以前在中学的时候,人家有俩弟弟护着。这会子好容易媳妇熬成婆了,不惜将人追到大学了,从哪里冒出一个堂哥来。之前没听过啊。 看来还是情报工作做的不到家呀。 白帆先是泄气,转脸又想,我就不信,大学毕业之后,她还能再有哥哥弟弟跟她是一个单位的。 要是雨生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说,同学,哥哥弟弟都不算什么。等毕业了,我就跟我妈是一个单位了,你更没戏。 震生这会子说不上是烦还是幸福。 接到老妈的电话,说是要来送温暖。他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缩着脑袋往学校门口跑。 谁知道半路上碰上两个女同学,十分热情的跟他讨论社团的事。 开学的时候,他懒得费劲,就直接报了一个乐队。反正,大部分的乐器,他都能玩。 谁知道这些可了不得了,国庆演出一结束,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同学,都自来熟的跟自己搭话。 不搭理吧,显得这人清高。搭理吧,他也干不出夜生那种你来我必往的蠢事。 “你的小提琴拉的太好了,学了几年了?”一个女同学,个子矮矮的,仰着头问道。 震生笑了一下,“我六岁就开始练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说着,就笑道:“咱们改天聊,我还有事……” “我们也去校外。”另一个女同学笑道,“外面有卖烤红薯的。” 震生赶紧摆手,“那你们慢点走,我还着急见人。” 等跑到门口,果然看见有一辆黑色的车尾灯亮着。 林雨桐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震生的羽绒服。见儿子缩着脑袋,就赶紧将羽绒服给他往身上穿,“冻坏了吧。这学校跟前就有卖衣服的,你怎么不长心眼,先买两件凑活着穿。” “没事,不算太冷。”震生摇摇头,顺手给林雨桐把围巾系好。 这一幕被身后的两个女同学看到了,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的传说,震生在校外已经有女朋友了。 宿舍里的同学打趣震生,“人家都说是你女朋友给你送衣服,你怎么说是你妈。” 震生懵了半天,“那真是我妈。” 结果死活没人信。 宿舍里这些都吵着要见自家女朋友。 震生无奈,“那就周末吧。一起跟我去见见。” 然后林雨桐就接到儿子的电话,要带同学回家吃饭。 “那就吃火锅吧,人多,也划算。”林雨桐征求意见道。 吃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震生笑道:“妈,一定得打扮的年轻点。叫他们长长见识。” 年轻跟长见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林雨桐觉得跟孩子之间有了代沟了。 为了吃火锅,林雨桐特意买了一个电炉子。 周六,震生带着七个小伙子进了家门,再加上江淮和雨生,十个大孩子,叫家里一下子给拥挤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震生将大家给带到他家里了。 来的时候,空着手,什么也没准备,都怪难为情的。 屋里只有两个女的,但绝对都不会是震生的女朋友。因为长相上,很明显能看出是有血缘关系的。应该是姐妹吧。 “这个是我妈。”震生指了正端着果盘过来的林雨桐道。随后又指了正在倒茶的雨生道,“这是我姐姐,比我大五分钟。” 几个小伙子蹭一下站起来,“阿姨好,姐姐好。” 雨生就笑,“叫我雨生就行。” 几个小伙子朝林雨桐瞧去,然后等林雨桐进了厨房才小声问震生,“你妈……是亲的吗?” 第440章 那个年月(170)一更 那个年月(170) 其实是不是显得年轻,林雨桐压根也没在意过。 更没有什么用心打扮这一说。 如今的流行穿着,就是健美裤。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管多大官,都穿夹克衫。不管多大肚,都穿健美裤。’ 其实健美裤这玩意,是最挑体型的。胖人穿上显得臃肿,瘦人穿上显不出圆润,个子太高的更显得高,个子矮的显得腿短。而且,腿型不好看的,更是显露无疑。 但就是这样的一种裤子,却风靡了大街小巷。 无论年龄、身材,人人都穿。从学校的小女生到工厂的女工再到菜市场卖菜的老大妈,从城市淑女到村姑。真是下到三四岁上到六七十,但凡女性,几乎人人一条黑色健美裤。无论是去上班,郊游,饭局,逛街,去医院还是在菜场。简直就是时尚万金油。而且,就连男生也穿。长生的学校,准备元旦文艺汇报演出,老师就让孩子家长给准备红色的毛衣和黑色的健美裤。 所以,走在街头,放眼望去,齐刷刷地,大家统一穿着清一色的健美裤。 如今这健美裤,颜色都丰富了起来,当然了,还是以黑色的为主,靛蓝色的,银灰色的,各种红的,条纹状的。不过,颜色奇怪的健美裤,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但不得不说,这种裤子穿着是极为舒服的。虽然裤子穿的时间长了,膝盖部位和臀部,会鼓起来,显得松弛。但还是让人趋之若鹜。 以前,这健美裤都是春秋季节穿,后来呢,连冬天也穿。里面穿着毛裤,保暖裤,再套上健美裤,还是一样显瘦,半点都不臃肿。所以,就自然更受追捧。 林雨亭送过来一打健美裤。 林雨桐也就不能免俗的穿了起来。 她其实是有些别扭的,毕竟,后世这东西一直也有,但都是当成是打底裤在穿。如今,就这么穿着,屁股后面包裹的浑圆,总让人觉得别扭又难受。 因此,她将毛衣织的特别长。更是别出心裁,织毛衣的时候,从大腿这个地方开叉往下织,样子就有点像是毛衣旗袍。一直到小腿的位置,这样穿着,才不觉得别扭了。 给雨生的毛衣没有分叉,橘红色的毛衣,是特别贴身那种,长度也刚好带大腿。小姑娘这么穿着,就很好看了。 震生将茶几下面的相册取出来,给大家看。 “这是我爸妈结婚时候的。”指着照片,“这是在东北插队……这是在建设兵团……” 还有一张是林雨桐大着肚子在编席子的,看得出来,弯腰非常的吃力,“这是怀着我们劳动的照片。” 然后后面有孩子出生第二天的照片,背景是帐篷。 “那时候,唐山地震还有余震在,我们住的事小帐篷。”震生解释了一句。 再后来就是东北的土炕上,一个产妇身边躺着三个孩子的照片。 一张张的往过翻,来证明这绝对就是亲妈。 四爷回来的时候,快开饭了。脱了羽绒服,四爷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居家穿着,随性舒服。他还顺便还买了一箱啤酒一箱子可乐。 “你爸也很年轻。”另一个同学在震生耳边嘀咕。 江淮帮着将菜摆出来,听了一耳朵,就笑道:“吃饭吧。” 啤酒这些孩子都没碰,可能是因为有家长在的缘故,都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孩子们的肚子那真是了不得。不光将准备的菜和肉都吃完了,连冰箱里的冻好的切面和饺子,都被下到锅里煮了。 一顿饭吃了接近四个小时。 “一个个的出去走路都是掂着肚子的……”震生摇头,“指望着这一顿撑两天呢。” 林雨桐在厨房收拾,出来就道:“江淮,你要是有同学朋友,也可以带到家里来。准备这些东西,一点也不麻烦。” 江淮摇摇头,“我们宿舍的同学,家庭条件悬殊挺大的。跟震生他们不一样。” 震生的同学,只看穿着,就知道家庭条件没有太差的。受到别人的招待,能还得起的人情,就不会惶恐。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然后看雨生,“你呢?” “算了。”雨生摇头,“出身好,长相好,成绩好,这样的姑娘,那真是人见人恨,我还是不招人恨了。” “德行!”林雨桐点了点雨生的额头,“臭美!” 不过对于雨生的说法,还是认同的。这在以后有个词,叫做‘白富美’,说的就是雨生这样的。 林雨桐有时候觉得,孩子就应该放在集体里,才能够慢慢的长大,成熟。 呼啦啦一场大雪,就这么落下去了。 林雨桐懒得出门活动了,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都懒得动弹。 这天,四爷出门,带了个东西回来,“我见别人都在玩这个,你也拿着动一动吧。” 林雨桐朝四爷手里看去,这不是呼啦圈吗? 这玩意,她上大学减肥的时候,就玩过,那时候玩的,跟这个小塑料圈子还是不一样的,那是加粗加重的,刚开始摇的时候,腰上都撞的青紫一片了。 但不管怎么摇怎么摆,都只能摇晃三两圈,再也转不起来了。 以前为了学这个,可没少遭罪。可到底也没学会。现在叫自己再学,拉倒吧。不想受罪第二遍。 “我真不会摇。”林雨桐将呼啦圈放在玄关靠墙的地方,“等雨生回家,给雨生玩吧。” “怎么就不会了,你去外面看看,人家胖婶摇的多好。”四爷坚持把大红色的呼啦圈拿进来,“再说了,所里工会今年冬季的体育活动不安排拔河了,安排的是摇呼啦圈。连云师傅都买了两个回家摇去了。” 说着,就把包放下,“我换了衣服就回来教你。” 林雨桐干瞪眼,你教也教不会。自己在这个上面真是找不到诀窍。 而且,一大群的人摇呼啦圈是个什么鬼,有没有这么夸张。 四爷换了运动服出来,将呼啦圈挂在腰上,扭了起来,但是两圈之后,呼啦圈还是掉下来砸住脚了。 林雨桐就那么靠在门边看着,这跟自己不是一个德行吗? 其他的都能学会,就是怎么也转不起这个破圈圈。 四爷不信邪,坚持不懈的转了大半个小时,就是没有转圈超过五圈的。 “这么难?”呼啦圈再次掉下去之后,四爷没有弯腰去捡,反而走出了圈子,拧眉道。 林雨桐十分认同的点头,可不就是很难吗? “我看见人家四五岁的孩子都摇的挺好的。”四爷看林雨桐,“你再试试。”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只得试着摇,还不是跟他一样,两三圈就掉下去了。 真是邪性了!四爷看了呼啦圈一眼,心道。 林雨桐原来也以为,所里说的比赛就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还是真的。 甚至后勤还专门派车去了批发市场,买了一车的呼啦圈,一人发两个,在家里练习锻炼。也可以带到办公室,坐累了,也可以起身摇几分钟。 十分的人性化。 如今见面,都不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你练圈了吗?’ 林雨桐以为所里是这样,没想到外面更火爆。大街小巷,全都是摇呼啦圈的。 晨练的时候,老人们不练剑了,改练圈了。孩子们不踢毽子了,也改练圈了。 她都闹不明白这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反正就好像一夜之间,全都摇上了。 唯一可以认定的事,厂商门赚了个钵满盆满,而且还继续赚下去。因为京城都流行了,其他地方稍微滞后点,但冲出京城,面向全国是必然的。 雨生周末回来以后,倒是摇的像模像样,但是震生和江淮就笨了点,怎么也摇不起来。 于是,去学校的时候,雨生将家里的呼啦圈全都带到宿舍去了。 单位一人发了两个,因为质量不是很好的原因。再加上四爷原来买的,一共五个,够一个宿舍的同学换着玩了。 “雨生,你家里是不是做生意的?”有同学就问道。 “不是,我二伯是做生意的,怎么了?”雨生都凑过来的同学问道。 那同学看雨生正在擦脸的瓶子始终就是以前的那一个,就道:“你听过兰蔻、迪奥、雅诗兰黛、倩碧这些化妆品品牌吗? 雨生点头,“我二姨带回来的国外的美容杂志上见过,怎么了?” “听说现在商场也有卖的,你去买吗”那同学有些蠢蠢欲动。 雨生笑道:“你要是想去,我陪你去。我就不买了。”自家老妈做的润肤水效果不错,犯不上凑热闹。她笑道,“那东西还是挺贵的,要是买一套下来,剩下的日子,估计就得喝西北风了。” 她回去跟林雨桐学道:“不过,我同学还是买了,把钱都花光了。从我们宿舍一人借了五十,才能撑到学期底。那些化妆品,还真不是大众消费的起的。咱也没用过,谁知道什么效果?说不定比不上妈你做的呢。” “你就是那只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是酸的的小狐狸。”林雨桐点了点雨生。 震生倒是笑道:“这是吃饱穿暖了,追求美了,追求健康了,对生活的品质要求越来越高了……” 第441章 那个年月(171)二更 那个年月(171) 转眼,一学期到底了,孩子们也该放寒假了。林雨桐在家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夜生说是这两天就回来,但是究竟是哪一天到,他却没详细的说明白。家里本来能开车去火车站接他的,现在也没办法了。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雪,从南边往京城走,也不知道穿的够不够暖和。 “都这么大了,怎么办事还这么不靠谱?”林雨桐在家里直转圈圈,不停的趴在阳台的窗户口往下面看。 可这一等,就是半下午了。林雨桐越等越焦躁。 外面又刮起了大风,四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一时就瞟一眼林雨桐,“你要在窗户口呆着,就要小心寒气。” 林雨桐顺手就拿了大围巾,将它展开,当是披肩一样披在身上。这才又再往下一瞧,不大一会子,就看见雪地里有个背着军用包一身军绿的影子在雪地里移动,只是这大冬天的,穿的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回来了。”林雨桐回头朝四爷喊了一声,。 四爷头都不抬的道:“也该回来了。”说着,就准备起身。看似将报纸收好,一点都不急切的样子,但实际上动作一点也不慢。三两步就到了阳台上,隔着窗户往下面看,正看见夜生慢慢走过来的身影。 他伸手拉开阳台上的窗户,夜生正好抬头,看见趴在阳台上的父母。 爸妈都穿着灰色的毛衣,直妈妈的身上批了一件大红色的围巾,看着鲜亮火红,叫他的心瞬间就温暖了起来。 他展颜一笑,抬起手挥舞着,“爸妈!我就上来了。” 说着,撒丫子就往楼里面跑。 “瘦了,也高了。”林雨桐将窗户关上,四爷已经去给孩子开门了。 江淮回了羊城,震生和雨生也从屋里出来,去厨房热饭菜去了。一家人就等着他呢。 夜生推开家门,一下子把林雨桐抱起来,“妈!我想死你了。” 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起来了,儿子的胳膊结实有力,已经能这样抱起她毫不费力了。“就知道拿假话哄我,臭小子快放我下来。” 夜生嘿嘿的笑,放下林雨桐对着四爷敬军礼,“爸爸,我回来了。” 四爷点点头,这孩子,已经是个军人的样子了。“先吃饭,吃完饭,去看看你爷爷。他老人家这两天天天念叨你。” 夜生笑着应了。 “你这衣服也太单薄了,回家了就把衣服换了吧。”林雨桐转身取夜生的衣服去了。 夜生赶紧拦了,“我还想叫我爷爷瞧瞧我的样子呢。” 林雨桐只能起身,回卧室,将空间里存着的军大衣拿出来,“一会穿这个吧。” 这玩意肩章领章的什么全都没有,在二十年前,也是特别流行的玩意。 震生和雨生,两人问着夜生军校生活的事。 “……刚开始,天天被罚。”夜生笑道,“光是站军姿,走正步,就练了大半个学期。这光是自己练的好也没用,得一个班都练得好。有一个拖后腿的,全体挨罚。哎呦,快别提了,这一学期下来,我都没脾气了。” “吃饭跟抢似得,也不顾好吃不好吃,没有可以挑拣的资格……站得有站像,坐得有坐像,再累,没有口令,也不能随便躺下……” 雨生啧啧有声,“没想到你还扛下来了,我都怕你这样的,被半路退学。” “开玩笑!”夜生轻哼了一声,“我这样的,能被退回来?” 三个人又开始斗嘴的模式,林雨桐和四爷只含笑看着,也不插话。 吃完饭,一家人起身回印家。 “这才半年不在京城,好像又变了很多,之前没有这栋楼的。”夜生指着路边,问道。 震生点点头,“所以才说是日新月异,等你读上几年大学,再回来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异乡人了。什么都觉得新鲜陌生。”尤其是在军队这封闭的环境下的人,乡巴佬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夜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到了大院门口,警卫敬礼,夜生习惯性的就坐端正回礼。 老爷子门口也有警卫员,夜生以前也熟悉,现在倒是先对人家敬礼,“班长好。” 看来是已经完全的融入了军队的环境中了。 老爷子看着精神抖擞,英姿勃发,一身军装的夜生,高兴的哈哈大笑,直叫林雨桐给他整个下酒菜,倒二两酒来。今儿家里还有客人,都是老爷子的部下,但肩上的星星,也证明级别相当不低。夜生见了得叫首长。 第二天,一家人又去了林家,林爸林妈都等着呢。 结果一进门,林大嫂的形象将大家吓了一跳。 “大舅妈,您这眼睛上挂俩毛毛虫是干嘛?”夜生夸张的作怪。 “去!什么毛毛虫!”林大嫂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不好看?” “挺好看的。现在就流行这个。”雨生违心的道。 林雨桐哭笑不得,“大嫂,怎么想起去纹眉了?” 纹眉是这两年兴起的一种美容技术,用来美化眉形,而且持久不褪色。但这玩意也有缺点,就是里面的颜料,容易发蓝,褪色,晕色。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林大嫂这样的,成了毛毛虫形状,或者是一种大刀形状的蓝眉。瞧着不自然,生硬,而且有些怪异。 林大嫂拉着几个孩子进屋,才道:“哪里是我愿意去的,是你大哥领导的夫人,非拉着我给他作伴。你看看,老了老了,弄得跟老妖精似得。刚弄完回来的时候,爸妈还以为你大哥给了我两拳呢。” “不过,现在看着是黑的,还行。”程颖出来道,“要是变蓝了,就得赶紧洗了。” 林大嫂懊恼的道,“我们也不懂,听说现在又开始有一种叫绣眉的,比纹眉效果好,谁知道呢。一个个的花钱,弄得蓝眉毛绿眼睛的。” 林爸在那边已经拉着夜生瞧了,“瘦了,也黑了。” “是结实了。”夜生笑嘻嘻的,坐在沙发上,没有靠上去,而是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叫看着的人都觉得累。这娃被训练的处于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中。 就比如他走路,一抬腿就是齐步走的架势,一步一步跟量过一样。跟他走在一块,震生和雨生能别扭死。叫他随意点,但是发现这娃不会散漫的走道了。 十几年散漫,架不住半年的训练。说掰过来,就真的给掰过来了。 虽然有点矫枉过正。 四爷跟林大哥在一边说话。 “我都庆幸我早早的从厂里出来了。”林大哥叹了一声,“年跟前了,厂里的工资百分之六十,也发不下来了。厂里的领导都坐蜡了。这整大半年了,一直跟香港的资方谈,但厂里工会这边不松口,大家也都不想被下岗,所以,对于裁员这一块,怎么也谈不拢。再加上厂里这些领导,都还想在厂领导这个位子上呆着,对资方的条件,那也是不满意。就这么一拖再拖,人心惶惶,无心生产。效益更差了,这也就是资方是个好性子,要是我,换一家去谈,看他们急不急。” 当天晚上回去,四爷就给迈克打了电话,叫他跟其他药厂试着接触一下,再把这个消息放给药厂的领导知道。 反正人的心态就是这样,上赶着不是买卖。 林雨桐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眉毛,心里却对四爷的做法是认同的。 四爷回头,见林雨桐研究眉毛,就道:“你可别跟着瞎折腾。纹眉又不是什么新鲜的技术,还什么西方传来的?扯淡。” “这又怎么话说的?”林雨桐扭头问四爷。 “黥刑,又名墨刑,黵刑,刺字。一旦印在脸上,就再也去不掉了。连字都能印在脸上去,何况一条眉毛。这可是上古五刑之一,春秋时候就有了。人家能保证不褪色,不变形。纹眉能吗?还西方传来的?西方传来的就是这么不靠谱。没事受这个刑法干什么?闲的!”四爷的语气,十分的不屑一顾。 林雨桐愣了愣,还别说,她还真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趁着寒假,四爷第二天开着,带着林雨桐和孩子去了一处小区。是个新建成的别墅去。 里面是有几十栋别墅,环境静谧怡人。 “这是?”林雨桐跟着四爷,带着孩子往里面去,“打算在这里买房子?” 四爷点点头,“三个孩子都大了,需要的独立空间也大了。这地方合适,就算是将来他们都成了家,这里也能住得下。” 就算将来只能是偶尔回来,但也得让孩子们觉得住的舒服。所以,重新买一套更大的房子,在四爷看来,就是一件必须的事了。 “这得多少钱啊?”林雨桐问道。 “三百来万吧。”四爷低声道。 买!这房子再过二十年,得卖出天价去。当投资都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第442章 那个年月(172)三更 那个年月(172) 买房这事,就这么定了。开了年就能装修了。 “也省的你们带同学回家,家里挤得慌。我们在。你们玩的也不尽兴。”四爷说的十分开明。“等以后有四合院了,给你么各自留个小跨院住着,就更不会相互干扰了。” 好像住别墅十分委屈一样。 三个孩子呵呵的笑,心里却想着,这地方,带同学朋友来?除了家境好点的,带谁来都不合适。这个别墅最让林雨桐满意的,就是前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后面又几分的空地。等将来改成菜地,就更好了。 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多,尤其是要把过完年给孩子去学校带的吃食做出来,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首先是多年都不准备的肉干,今年林雨桐打算自己做。主要是给夜生准备的。这东西耐储存,放上两个月都不带坏的。这孩子在军校肯定吃的没有家里那么讲究,所以,他得多做点这个。因此,她叫胖婶替她在肉联厂买了半片子猪肉,几十斤牛肉。家里整天都是一股子肉干的味道。 “妈,不用这么麻烦,你给我带的多了,都便宜别人了。”夜生抱怨道,“我那些战友,都是属猪的,太能吃了。别说半片子猪肉,就是一整头猪,要不了两天就瓜分完了。” “那就分着吃呗。”林雨桐一点也不介意,“跟大家搞好关系,人也就轻松自在了。这是好事啊。” “这么重,我也带不动。”夜生继续跟林雨桐磨缠。谁家去学校扛着一袋子肉去的。 “飞机票都给你订好了。托运又不麻烦。”林雨桐说的云淡风轻。 夜生一下子就噎住了。 这一趟的机票钱,够买几头猪了。这划算不划算,自家老妈这数学系的高材生,算不明白吗? 雨生就用‘不知惜福’的眼神看着夜生,这家伙一回来,一家子开始围着他转了。这还真是叫人不舒服。 夜生却跟雨生掰扯,“你姐,你们班有没有那种漂亮的天怒人怨的女生?” 雨生点头,一边剥花生一边道:“有!想干嘛?” “介绍认识认识呗。”夜生嬉皮笑脸的凑到雨生跟前,“我们学校,没几个长的好看的女生。” “不用介绍,你就认识。”雨生说着,双手托住脸,“这张脸,还不够天怒人怨的?” 夜生瞬间转脸,“咱们俩这脸,相似度还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震生靠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将四爷这一习惯继承的十分彻底。只要坐在沙发,就忍不住要拿起报纸。 电视台正在重播昨晚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象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again...” 雨生就小声问震生,“你们班有人想出国吗?” 震生摇头,“这我还真没注意。怎么了?” “我们班还是有很多人想出国。”雨生摇头,“我以前也就是想出去看看,看看外国人,人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但是咱们家呢,二姨和丹丹都在美国,我对国外也没那么好奇了。按照二姨说的,在美国,生活压力,就业压力也很大。就跟这电视上演的一样,丹丹姐现在住的就是半地下室。” “在哪里都有穷人有富人,不过在美国,穷人大都是有色人种。”震生点头,“他们发达,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就拿丹丹姐来说吧。她在国内,住的房间不小,还有一套房子闲置,一套房子出租。要是她好好做幼师的话,工资待遇不高,但保证生活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她在国内是没有任何生活负担的。但是到了国外,她挣的可能是国内的好几倍,但这不仅是身体上的辛苦,还有心理上的压力。来自外界比较出来的生存危机,想来也不会轻松。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在国内完全可以好好生活,为什么非得出门受洋罪。要说这是为了什么理想啊,梦想啊,我还能佩服一点,但要是只为了好一点的生活,国内难道就没有机会?当然了,现在这政策,还是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但是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都觉得在家里不好,其实出门更难吧。在哪都得拼命。在国内,没有拼命的动力。在国外,或许是觉得没有更多的退路了吧。既然出来了,不混出个人样来,连自己对对不住。” 雨生点点头,然后看向夜生,“你想出国,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们出国门,要么是战争,要么是使命。再没有其他的情况了。”夜生可惜的摇摇头,“到底是有些遗憾的。” 震生皱眉道:“除了大使馆的武官,你们出现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兵者,凶器也。 今年过年,老爷子给几个孩子压岁钱。雨生几个大了,是大学生了,哪里好意思要压岁钱。“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就都有压岁钱。” “那我这压岁钱能领到我有了孙子的时候。”夜生赶紧将钱接过来,一副财迷的样子。 这可不是说老爷子长命百岁吗? 就这小子会说话。 老爷子一愣,顿时就笑了。好像是想到夜生白发苍苍抱着孙子到自己跟前要压岁钱的样子了。 现在,只要能把老爷子哄高兴,就是一家子的功臣。 今年唯一一件叫人没想到的事是,胡枫的弟弟胡槐,大家初一,带着一家人来给老爷子拜年来了。 老爷子大年初一,都不在的。去团拜会或是下基层了。 但人却不能不招待。 “……公司年前彻底的查封了。”胡槐苦笑着跟四爷和印昆说他的情况,“当时,我想走关系,托关系走门路,叫人家网开一面。但是人家幸亏看不上我那点东西,没收。结果,我逃过一劫。这次是动了真格的,这行、贿受、贿都是罪……” 印昆就道:“嗨!如今这机会大把的是,总有机会重头再来的。” 胡槐喝了点酒,正兴奋呢,听了这话就不由的笑,“四十五,下山虎。男人到了四十五岁,都是下山虎的年纪呢。何况我这四十岁的。那更是正当年啊。咱们从来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他媳妇王岚就道:“灌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什么下山虎?” 语气有点刻薄。 今儿印薇和郭永红去给郭永红的领导拜年了,不在家。陪着王岚的,只有林雨桐和梅抗美。两人再是没想到,这王岚说话,半点都不给男人留面子。 胡槐瞪了王岚一眼,到底没说话,只对四爷和印昆道:“女人家,没一点见识。” 梅抗美和林雨桐当然心里不舒服了,当也不能对客人说什么不礼貌的话。 晓晓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小声跟雨生道:“都什么年代了……” 对胡槐的想法十分嗤之以鼻。 胡田田顿时脸上就不好看了,重重的放下筷子。将晓晓吓了一跳。她还记得这个胡家的姑娘,抢了她的头花就算了,还揪了她的头发。现在,她长的可比胡田田高,比胡田田壮。关键是郭永红的体格在那里放着呢。晓晓进入了青春期,明显发育的有点超标。她不显胖,但看着绝对不瘦弱。尤其是这一年,还显得有的壮壮的。而胡田田,玲珑小巧,别看年岁大,真要打架,未必就打的过晓晓。 “怎么了?”晓晓挑眉,“我家的饭不好吃?” “什么你家?你姓印吗?”胡田田小声嘟囔了一声。 晓晓呵呵一笑,自己当然不姓印,姓郭。但是这关你胡家什么事? 可这边晓晓还没说话,胡承志就接话,“晓晓妹妹当然是印家人了,是吧?雨生。” 他跟三胞胎同岁,看着雨生笑眯眯的说话,十分和气的样子。 夜生拳头一握,嘎嘣嘣直响,真想揍这小子一顿。看人的眼神怎么叫人这么不舒服。 到底是大孩子了,即便心里都不舒服,到底没闹大了,叫大人的脸上不好看。 本来以为就是亲戚,几年见上一面就行了。不用打交道。谁知道,雨生开学后,这胡承志竟然找到了学校,在宿舍楼下找雨生,还抱着一大捧鲜花。 这叫雨生的脸上相当的难看。你初中没混毕业,长得还没自己高。开了一辆二手的桑塔纳你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关键是还敢跟传话叫自己的同学说,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本来一直收敛自己的雨生,豹子脾气又上来了。抬起腿就踹。不揍丫一顿,这口气消不了。 她习武的资质比震生还好些,以前只学,从来没动过手。打胡承志,还是第一次跟人动手。 胡承志叫这一脚踹的直接飞了两米才摔在地上。 就这雨生还不算完,凑过去,拳头就朝脸上招呼。 谁也没想到雨生彪悍成这样了。 江淮和李阳从这边路过,远远的看见了,赶紧往过跑…… 第443章 那个年月(173)一更 那个年月(173) 江淮和李阳都吓了一跳,被打的人脸上都被血糊了一脸,连哼哼都忘了。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了。 其实胡承志没晕,就是吓着了。他见多了那种一见到鲜花就满脸娇羞的姑娘,再是没想到雨生这么生猛,抬脚就踹。他肚子疼的都转筋了,又被狠狠的摔了一下,还没叫出声呢,就被雨生揪住衣服领子拎起来,那拳头拳拳到肉。鼻子眼睛嘴角,都出血了。从他的视角看东西,都觉得隔着一片红光。 “我叫你胡说八道……”雨生说着,就挥出一拳,“不是说是我男朋友吗?再说一遍我听听……”雨生照了对方的下巴又是一拳,“敢算计姑奶奶……”说着,手里拎着胡承志一转,一脚踹在这家伙的屁股上,胡承志当时就一个狗吃屎扑在了地方。 嘴里只能哼哼,半点也动不了了。 雨生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说话啊,哑巴了!” 周围一圈都是学校的同学,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给弄得蒙圈了。雨生,很多同学都认识她。以前看上去就是个活波有朝气,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姑娘,却从来没有人知道雨生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等江淮和李阳到跟前的时候,人群已经将这里给围了起来。 江淮挤进去,先看雨生,见她除了手背有点红以外,其他的都好,才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生气了跟大哥说,大哥替你教训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 雨生看是江淮,气才消了一些,“大哥,这混蛋竟然莫名其妙的说是我的男朋友……” 话没没说完,李阳就上去,附身将胡承志给反过来,反手就是一拳,“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胡说八道……” 说着,就打发雨生,“你先回宿舍,这里的事情叫给我们。” 女孩子打架,还把人打成这样,这事要是当事人的父母要报警,也挺麻烦的。还是先把雨生摘出去再说。 雨生才不怕呢,“他不敢报警。” 说着,就低声对江淮道:“是胡承志。”语气有些忐忑,这毕竟是大伯母的侄儿,江淮的身份有些尴尬。 江淮这才看向晕过去的胡承志,耻笑一声,“没关系,这更好办了。这里有我,你回去吧。” 雨生看了李阳一样,李阳点头,“没事,都是皮外伤。躺上三五个月就没事了。”他以为雨生是担心这个人是不是被打出个好歹来。 雨生当然知道胡承志是皮外伤,打人也是将技巧的,乱打一气,那是莽夫。她就是好奇,李阳竟然不害怕她。 李阳将手里拿着的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私人用品都交给雨生,“先拿上去吧。我跟你大哥得把这家伙送去医院。” 雨生顺手就接过来了,还有点发愣。 江淮看了李阳一样,倒是没有反对。看到雨生这样,还能不退缩的,李阳算一个。 雨生回到宿舍,大家都用不一样的眼光看雨生。 “你练过啊?”一个同学问道。 雨生点头,“我从小跟着爷爷在军营里混的,有点傻力气。” 她力气比别人大,宿舍里的同学都知道。要是搬个重东西,雨生从来没有娇滴滴过,都乐意给大家搭把手。不像是有些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以娇弱为美。搬个凳子都恨不能找人帮忙。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人缘关系还不算差的原因。女生都不喜欢那种矫揉造作的同类。 而楼下,江淮先是打了急救电话,将人送到医院。 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直接打给妈妈胡枫。 这些年,胡枫压根就没回过胡家。跟胡家的关系,也仅仅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胡爸爸打个问好的电话。 所以,一听江淮的话,胡枫就先生气了。 她首先是印家的媳妇。在印家,老爷子看中,一家子兄弟姐妹没有半点不尊重她的。回京城的时候不多,但是一年到头,家里的包裹就没断过。她也是印家的一份子。 这亲疏远近,自然就一目了然。 她当时就对儿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挂了电话,她给胡爸爸拨了过去,“……您要是管不了,再放他们胡作非为,那后果,一定不是您想要看到的。老爷子最疼的就是雨生,一旦知道胡家作为这么龌龊……您自己掂量……” 胡爸爸挂电话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了。 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这些年因为儿子弄了些钱,很有些自以为是。不光是孙子,就是孙女也是这样。甚至包括了自己的老婆,心态都不一样了。 真觉得有钱就了不起了。 更何况现在不光是没钱,而且还欠了银行一屁股烂账。 胡爸爸放下电话,就见胡槐从外面跑了进来。 刚才是印昆给自己打了电话,自己才知道那混账儿子又闯祸了,“爸爸,这可怎么办?您给大姐打个电话……” “谁拉的屎,谁去铲。”胡爸爸摆手,“我没那个脸面。” “爸!”胡槐着急的道。 胡爸爸呵呵一笑,“别这么叫我。你要是怨我,你就怨吧。我无所谓。” 今儿,他就搬到干休所的房子去住。反正组织上安排了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还真是娶错了媳妇,祸害三代啊。” 胡槐一愣,继而脸色更难看。他知道,爸爸说的是他妈妈。 胡后妈和王岚,连带胡田田,此时已经赶到了医院。 胡后妈一见江淮就发难,“怎么说也是你表弟,你一点都不护着,说到底不是亲的,这就是人心隔着肚皮。” 江淮小时候一个人生活过,什么样难缠的人没见过,他当即就一笑,“可不是吗?这不是亲的就是不一样。” 要是亲妈,怎么也不会说出自己不是妈妈的亲儿子的话的。 帮着闺女笼络养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赤、裸、裸的把这些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说的话挑在了明处。 胡后妈当即就面色一变,这是指责她是后妈呢。 王岚的脑子还算是清醒,刚才已经问过医生了,说了只是皮外伤,她也就放心了。她最害怕的就是来自印家的报复。她可不会寄希望于那个嫁到印家的大姑姐,这么些年了,没进过胡家的大门,自家给打的电话,从来都不接。一听是他们,二话不说就挂电话。这意思还能不明白了。 但她明白,不代表胡田田明白。胡田田当即就冲着江淮道:“再是没见过你们这么仗势欺人的。叫打人的人亲自过来,不道歉,不赔偿休想罢休。” 李阳就道:“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赔吧?钱我掏得起。你给个价。要是我哪天气不顺了,再揍这小子一顿。你先说个价码,我好知道行情啊。” 这是嚣张的威胁了! 胡田田愤恨的朝一直坐在江淮的另一边的人看去。她刚才还以为是震生呢,没想到是个不认识的人。 胡田田看了李阳一眼,先是一愣,接着就红了脸。 江淮心里一笑,这小子是挺帅的。 剑眉星目,一副斯文儒雅之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李阳现在说的话,跟他的外形十分不搭。对于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事,江淮没有说话。 想表现就表现吧。这小子一贯还算是有心。最起码总是在默默的观察自己是怎么对雨生的。至少是动了脑子,用了心思了。 至于以后如何,还得再看看。至少现在看来,围着雨生的男孩子,就李阳算是能过他的眼的。 胡田田结巴道:“你别替……别替罪魁祸首顶罪……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打的……我弟弟找的人是雨生……不是你。” “田田!”胡后妈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王岚却瞬间就明白了,自家的儿子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了。打小就听自家婆婆的话。他出门做什么,田田怎么会知道?婆婆又为什么呵斥田田? 除非,这一切都是她撺掇的! 那么儿子今儿这一遭罪,都是因为这个老虔婆才受的。 这些年的憋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将手里的包,狠狠的甩在婆婆的脸上,“你不害死我儿子就不甘心是不是?你害死了他,好为谁腾地方,你说啊!别以为你们母子合伙在外面藏着的那对母子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老娘不在你胡家呆了!今儿就跟你胡槐那王八蛋离婚!” 这些年,胡槐在北海,事干的大。说话都是几千万,几亿的生意。 有钱了,生意也大了!心思也不在家里了。几年不回家,等回来的时候,将秘书也带回来了。不光是他的秘书,还有秘书的儿子。 自家婆婆对那孩子真是宠爱有加,就差点留在家里养了。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这根本就是丈夫在外面养的狐狸精。连儿子都有了。 如今,自家的闺女儿子都大了,为了孩子的脸面,她没闹。可没想到,这老虔婆是个不知道死活的…… 第444章 那个年月(174)二更 那个年月(174) 婆媳俩打了起来,谁都不收手。 十分钟不到,警察就到了。 胡田田赶紧过去,“警察同志,我弟弟被人打的住院了……” “住口!”王岚一把拽过胡田田,“滚回家去,怎么哪里都有你?” 警察并未理会其他人,只是问道:“刚才是谁报的警?” 从护士台走出来一个护士,“是我报的警。”她指了指胡后妈和王岚,“她们在医院打架,我们制止不了。但是病人需要休息,这里需要安静的环境。” 胡后妈一肚子的火气,她心里拿定主意,顿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被儿媳妇打。警察同志,这事你们得管。而且,我孙子被打成重伤,如今就在里面抢救……” “没有!”王岚赶紧道:“我儿子是出去玩喝醉了自己摔的。跟其他人不相干。我婆婆想讹诈两个送我儿子来的好心人,我才跟我婆婆起了冲突。我打了人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但跟这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妈!”胡田田不能理解的看向王岚,还要说话。 王岚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巴掌过去,“你给我闭嘴!你奶奶她是婊、子养大的,她妈是ji女,学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你要是不想被人看轻,就别学她那一套。” 胡田田的脸顿时就白了,“你胡说!” 胡后妈看着王岚吃了她的心都有,有些东西是打死都不想叫人提起的。 胡田田转身,就看见李阳鄙夷的眼神。 其实李阳不是鄙夷胡田田,是有些看不起这位老太太。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白活了那么大的岁数。 刚才警察来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胡家报警了。但江淮却小声道:“他们不敢。” 果真是不敢! 原来警察是因为护士报警才来的。 那边怎么处置的,李阳已经不关注了。 他心里对雨生的出身大概有了一个认识。她的家庭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到底怎么回事?”李阳跟着江淮往出走。印家跟胡家明显就认识嘛! 江淮看了李阳一眼,“那胡承志,是我妈的异母弟弟的儿子。他们家做生意,赔进去了。如今欠了不少债。估计没打好主意,想赖上来,就是为了钱的。” 胡后妈确实是这么想的。二百多万啊,这在以前,儿子有钱的时候,这点钱都不叫钱。可是现在呢,把家里的钱全都赔上,把房子全都卖了,也凑不出一小半来。这么多钱,自家没有,但胡枫有啊。 印家的有权有钱,为什么就不能拿出一点,拉拔一下自家。她那段时间不停的给胡枫打电话,就希望她能搭把手。谁知道这前头留下的丫头,还真是个心狠的。电话根本就不接。不光是不接,还把电话线拔了,家里根本就打不通她的电话。她这才想出个无奈的法子。 印家的孙辈,不就一个孙女吗?小姑娘家见过什么世面,娇生惯养的,根本就不懂世事。随便说点甜言蜜语,也就哄住了。要么戏词上,怎么都是千金小姐跟人私奔呢? 只要小姑娘铁了心的要跟一个男人,那真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她娘就是这么说的。她老人家一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千娇百宠,家境良好的女人。说这样人家的女儿,什么心思都不用动,天下最好的东西就有人给捧到眼跟前。这样的人没心眼,好欺骗,三两句好话,对方就恨不能掏出心来。她一直也坚信这一点。当年嫁给孩子他爸的时候,她也是动了心思的。原本有媒人说了一个退过婚的姑娘给孩子他爸。她偷偷的找过去一顿哭诉,结果那傻女人就自己先退了。她觉得,男人长什么样子不重要,有多大的本事也不重要,只要嘴甜会哄人,也一样能过上好日子。这也就是她为什么看不上自家儿媳妇的原因。娘家没一点能为,半点也帮不上儿子,长的好有什么用?她当年可是看到一位副省长家的千金,那姑娘除了矮了一点,胖了一点,黑了一点,其他的都很好嘛。现在人家的男人都已经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了,自家儿子呢,欠了一屁股烂账。 所以,到了孙子身上,她说什么也不能叫他再走他老子的老路。 雨生那丫头,小的时候,她见过一面。长的不好,一点都不娇俏。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嘛。田田回来也说了,现在这雨生长的也不好,瘦高型的。这有什么看头,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的姑娘才算得上好。不过没关系,没人喜欢的姑娘才更好追,一旦追上才会死心塌地。 只要姑娘死心塌地,印家就是再生气,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家还要脸呢。 她的打算,江淮没猜到十成,也猜到八成。 他一解释,李阳就明白了。 江淮站住脚问李阳,“你是怎么想的?” 李阳先是愕然,然后才苦笑,“你们家这一关不好过去,我要是将来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你们家不会答应的……”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江淮就道:“我妹妹是家里的宝贝,没受过委屈,我们家也能护着她不受委屈。所以,有些事情,想好了再说。要是雨生不好过了,我保证,我能叫不让她好过的人更不好过。” 这就威胁上了。 李阳有些无奈,自己到现在不也是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么? 他刚要说话,江淮的手机就响了。 就见江淮苦笑一声,然后接了电话,“三叔?” “怎么样了?”四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四爷和林雨桐知道的最晚。雨生怕家里大人担心,一直没说。别人还都以为雨生说了,因此,就跑到两茬了。 要不是印昆打电话说,他已经找了银行方面的人,重新审核胡槐的账目,他都不知道这事。 江淮将事情跟四爷说了,“……雨生下手有分寸,没往要害的地方打。就是皮外伤,躺几个月的事……” “知道了。”四爷的声音低沉,“现在你先回学校,然后带着雨生回家。” 江淮只能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苦笑,“回去了,我三叔估计得收拾我。” 雨生就校门口等着两人呢。 江淮连出租车都没下,直接就叫雨生上车,“先回家。” 雨生看着要下车的李阳,“算了,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吧。你帮了我大忙,我还没谢谢你呢。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妈的手艺不错。” 李阳迈出去的一只脚就收了回来,“倒是不用谢我。不过我还是很馋阿姨的手艺。正好混一顿饭去。” 江淮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这就登堂入室了? 哼!未免太容易。 进了家门,林雨桐就先拉着雨生看,“你这孩子……没伤着吧?” 雨生摇头,“没事!当时就是一股子邪火压不住。” 四爷看了雨生,“以后再遇上这样的,随便打,打出个好歹来,爸给你兜着。” “爸!”雨生挽着四爷的胳膊,“我有分寸。要不然,皮肉伤也不会躺几个月了。” 四爷点点头,抬头看见江淮和李阳,叫他们坐下。 林雨桐第一次见李阳,眼前不由的一亮,这小伙子真帅。“今儿谢谢你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十分的热情。 李阳第一次觉得,长了一张好脸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有人买账啊。 四爷悄悄的瞪了林雨桐一眼,这人什么时候,也成了光看脸的人了。 晚上,林雨桐才对四爷道:“李阳这个孩子可以考虑一下的。” “他家里什么情况,我再打听打听。”四爷说的有点心不在焉。 林雨桐了解四爷,知道这件事,这样不算是完。 四爷最近这些天明显的忙了起来,请了不知道什么人吃饭,晚上回来总是醉醺醺的。 结果没几天,就听说有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姑娘,挺着肚子上了胡家的门。 说是肚子里的孩子是胡承志的。 “从哪找来这个人?”林雨桐问道。她才不信就那么巧,刚好就有大着肚子的姑娘等着自家去利用。 四爷翻了个身,“那姑娘在夜总会上班,什么客人都陪过。跟胡承志大概有有过。谁知道她留着肚子想巴上谁?估计是想等孩子生下来,成了既定事实才上门去的。但是现在有个现成背锅的,她肯定乐意先巴上来的。” 这倒也是。多巴上一个,就多一分好处。 不过,自家爷也是够损的。本来胡后妈的出身就有问题,如今非给她再找一个不怎么干净的孙媳妇。 四爷扭过身回头又道:“那个胡槐养的外宅,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我叫人查了,那肚子里,八成不是胡家的种。” 呃…… 林雨桐已经能预见以后胡家的日子是何等的精彩了…… 第445章 那个年月(175)三更 那个年月(175) “轻轻地捧起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深深地凝望你的眼,不需要更多的语言,紧紧地握住你的手,这温暖依旧未改变……” 这是今年新流行起来的歌,叫让世界充满爱。 可这世界上并不是处处都只有爱。 这不,最近就出了一件叫人觉得糟心的事。 雨生他们大学有个学生发生了点意外,据说是中毒了。这事一出,四爷就不想再叫孩子住校了。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雨生,“要不搬回来住吧。爸爸每天接送你们?”说着,又看向江淮,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没事。”雨生浑不在意,“真没事。我小心着呢,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坏人?” “坏人不用多,遇上一回,就把人一辈子给搭进去了。”林雨桐摇头。这些孩子,全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世上是好人多,但坏人也不是没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也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傻大胆,说的就是雨生这样的。 林雨桐给孩子们做了醒脑丸,就带有排毒的功效。而且是薄荷味的,能当口香糖吃。一人给准备了一个小瓶子,随身带着,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 林雨桐忙着盯着那边装修别墅,四爷则是盯着迈克和药厂的谈判。 工人下岗,这一部分工作,是由政府帮着完成的。这也需要一个过程的。 林爸和林妈在家里,简直不敢相信,“这可都是国家的工人,端的是国家的饭碗。怎么可能叫下岗呢。mao主席他老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领导阶级,怎么会下岗呢?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老两口竟然要跟着厂里的老员工一起——上访。 我的老天爷啊,林雨桐接到林雨亭的电话,头都大了。 这可怎么解释? 家里也就林雨亭两口子,还有远在美国的林二姐知道迈克背后的人是谁。可家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事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再叫老两口这么折腾下去,等以后自己出面了,就成了笑话了。 爹妈亲自拆台,真是一出好戏。 林雨桐只得回家,将林家的人叫在一起,说了这件事。 “什么?”林爸顿时就站起起来,手抬起来,就要往林雨桐身上打。 四爷一把将林雨桐搂在怀里,要替她挡一下。林爸到底没有打下来。但是生气是真的。 他的手都开始不停的发抖了。 林雨桐赶紧过去,给他按摩穴位,“爸,你老先别生气,您听我慢慢说。” “说?说什么?”林妈的眼泪就下来了,“你们没有一个省心的,我才说你不要我操心,现在看来,你比别人更要我费心才是。三丫头啊,咱们不能没良心。” 这怎么就跟没良心扯上关系了? “你们的日子过得好,你怎么不看看其他人的日子。你叫那些下岗的,尤其是两口子一起下岗的,他们怎么活?”林妈喘了两口粗气,“这里面还有很多是当年的知青呐。他们是什么滋味,你想过吗?年轻的时候,下乡去种地。千难万难的回城了,又不好安置。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进了厂子,可人到中年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下岗了。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家里,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都要钱的。一下子砍下去三分之二的人,几千人呐!你……” 林雨桐皱眉道:“这个现象是暂时的,等厂子重新开始投入生产,我会再扩大规模的,厂子里的职工要是想回来,自然优先录用。但是这得有一个过程的。现在政府也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而且这只要想挣钱,机会多的是。这京城里,多少外地人都能在这里扎根,没道理京城人,有房子,对环境还熟悉,还找不到一口饭吃了?” 林爸怒道:“你知道什么?人的能力有大小,我知道你们能耐,觉得赚钱不费事,动动脑子,钱就进来了。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你看你,大学毕业,有了好工作。上了经济学的研究生,也一直没用上。还有这医术……一身本事的人,永远都体会不了那种啥也不擅长,啥也不会干的人的心情的。就拿厂里这些回城的知青来说,上学的时候,赶上运动被耽搁了,啥也没学会。进厂的时候,又赶上山上下乡了。回城了,进了厂里,厂里的效益又开始不行了。啥也没学会。人到中年了,要自己讨生活了,可身上没有一技傍身。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那您说怎么办?”林雨桐跟林爸掰扯,“要不我干脆撤出来,谁愿意捡这一摊子事,就捡去。之前大家不是都试了吗?拖来拖去,不过是大家绑在一起饿肚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吗?人都说绝处逢生,不把人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发现自己的潜能有多大的。大锅饭把大家都养懒了,就想着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不信您看看,看看将来谁是真的饿死了?就在外面卖个茶叶蛋,卖个冰棍,挣得都比工资多。我就不知道大家死守着那个饭碗做什么。以前大家手里端的是铁饭碗,现在呢,不是贷款就是拨款,这铁饭碗,都成了讨饭的碗了。以前,是给国家做贡献,现在呢,都成了国家的负担了。放在厂里,这是拖垮了一个厂。要是全国的企业都这么半死不活的,非把国家给拖垮不可。以前,爸爸你们这一代不要命的干,是为了国家。现在,有勇气自己找一碗饭吃,也是为了国家。这道理怎么就跟您说不通呢。” 林爸看着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继而就摇头,失望的一笑,“没想到我这最蔫的三闺女,临了了,给了我这一下……你大哥是撇下厂子奔前程去了。你呢,直接挖了厂里的根基。我告诉你,厂里最珍贵的,不是那块地皮,也不是那些厂房,机器,设备,而是这些工人。这些工人,才是厂子里最宝贵的财富。你这简直就是……就是……就是孩子们课本说的那个买椟还珠!” 连买椟还珠都出来了。 林雨桐有些挠头,这根本就谈不拢。 林雨亭插话道:“那爸爸,你觉得我三姐该怎么办?白养活几千人?养的起吗?国家都养不起了,您叫我三姐拿什么养。” 林爸就不说话了,本来义愤填膺的事,一到自家闺女身上,他也不由的换了个方位再想想。几千人呢?怎么养?这不是难为人吗? 林雨桐就低声道:“爸,我不缺钱。就像是您说的,我这样的,随便怎么动一下,都能弄来钱。我为什么要费力折腾呢。我想做这个药厂,是因为我想做平价药。” 林爸就朝林雨桐看去,“平价药” “对!就是平价药。现在很多进口药,小老百姓都用不起。城里的人都如此,农村更甚。所以,我要做平价药,要做吃了叫人放心,大家都买的起的药。要是家里实在困难,只要有收入证明,我可以免费。鳏寡孤独残障,只要用咱们的药,我也免费。我能保证,咱们的药都是真的,不会坑害任何一个患者。我能保证,咱们的药,一定是最低廉最有效的药。”林雨桐看着林爸,“爸爸,等药厂做起来,我还会将原来的老师傅再次聘请回厂里。这样,行吗?” 四爷就接话道:“这厂里的包装,运输,采购,销售,都需要人手。厂里也会优先从下岗的职工中间招工。而且,若是双职工同时下岗,我们一定优先解决夫妻一方的工作。如此一来,又是三分之一的人员得以安置。另外,厂房的外围一圈,我们打算建成门面房,第一年免租金,剩下没工作的人,可以考虑摊位或是铺位。如此,即便不能全部安置,也能安置七八成了。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林雨桐就看向四爷,对这些问题,他已经做好安排了吗? 四爷对林雨桐点点头,然后才对林爸道:“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爸瞬间就坐了起来,看向林雨桐和四爷,“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林雨桐点点头,“爸爸,您看着就好,要是将来我们的药是百姓买不起的药,您拿拐杖抽我。” 四爷就笑,“老爷子,我们也担心职工的情绪不稳,闹事呢。怎么会不做好后续的准备呢?” 林爸瞬间就站了起来,“那这上访的事,就不要你们管了。我亲自去,去跟老伙计们说说。只要做出来的药,真是老百姓都吃得起的药,别说是要三分之二的人下岗,就是叫大家都下岗了,这些老伙计也会理解,赞成的。” 林雨桐赔笑:“是!您说的是!像您这样的老工人,都是财富!” 第446章 那个年月(176)一更 那个年月(176) 林雨桐跟林家说清楚了,但是这个敏感的关头,她和四爷并没有急着出头。 还是将一切先交给迈克来处理。 等到了过了五月,别墅也装修好了。 林雨桐正式打了辞职报告。只等着审批之后,就能离职了。 不过,她最近的工作,基本都已经转手。越发显得清闲了起来。 “我最喜欢妈妈待在家里。”雨生躺在沙发上,十分的慵懒,“说不定妈妈一忙起来,我还真不习惯了。” “你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还离不了妈妈?”林雨桐将洗好的草莓放在茶几上,问道:“要不要放糖。” “不用。”雨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最近我长胖了。不敢再吃糖了。” 林雨桐瞧了瞧,“哪里胖了?你这是心理作用。” 她以前就见过这样的姑娘。本身一点也不胖,但因为周围的人都减肥,她也跟着减肥。本来就是皮包骨头,后来弄得更是瘦的脱相了。身子下面不多铺上两层褥子,就会硌得骨头疼。 “不管胖瘦,健康就好。肥环燕瘦,都是美!”林雨桐叮嘱雨生,“别跟着同学给我瞎折腾身体,听见没?” 雨生无所谓的点点头,也不像是往心里去了。 林雨桐就坐在雨生身边,“我说,你以前也没在乎过胖瘦啊,现在这是怎么了?谈恋爱了?” “咳咳咳……”雨生嘴里正嚼着草莓,一下子被呛住了。 林雨桐赶紧给孩子拍了拍后背,“瞧你吓的?” 雨生好半天才缓回来,“没有!没有吓着。”说完,才看着林雨桐道:“妈,你说,这男人每天都想的是什么?追我的男生也挺多的。每次凑上来表白,恨不能至死不渝一样。可我一旦拒绝,人家转脸就跟别的女生好上了。这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林雨桐手一顿,“所以呢?” “所以,我现在反倒不着急了。”雨生一叹,好像饱经沧桑一样,“看看吧,时间能检验谁是真心的。” 林雨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她并不打算干涉,也不打算指点什么,人的成长就是这样的。酸甜苦辣,都得他们自己去感知。 再说了,对于感情的事,她也不见得就能给孩子正确的指导。 她跟四爷之间的感情,对于孩子,不具备借鉴的意义。 等到了孩子放暑假,一家人才搬进了别墅。 夜生这次放暑假,有些心事重重,几次对林雨桐和四爷都欲言又止。 直到四爷将他叫到书房,夜生才看着四爷低声道:“爸爸,我想为特种部队选拔做准备。” 特种部队? 林雨桐正在倒茶的手就一抖。 四爷也久久没有说话。别的部队在于练兵,而特种部队不同。 天下不可能真的太平,总有这样那样不和谐的因素在。 而特种部队,就意味着可能在和平年代流血牺牲。 尽管知道这孩子当兵,迟早要面临这一天,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四爷坐着,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儿子黝黑而又菱角分明的脸。 当时出生的时候,这孩子小小的一只,没想到。一晃眼,就已经需要自己仰着头去看了。 四爷朝林雨桐看去,“怎么办?都翅膀硬了。儿大不由娘了。” 林雨桐就抿着嘴看向夜生,夜生歉意的看着林雨桐,“妈!我不会有事的。” 这谁能保证呢?战场上刀枪从来就不长眼睛。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却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沉默了良久才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准备,前提条件是先完成你的学业。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四爷点头,叹了一声才起身,拍了拍夜生的肩膀,“作为父亲,我不是很情愿我的儿子去。但同样作为父亲,我心里却也高兴。最起码我的儿子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识。” “爸爸!”夜生噗通一声跪下,久久都没有说话。 四爷将雨生扶起来,“去跟你爷爷说一声。他会高兴的。” 老爷子如今已经退下来了。可那又如何。有些人将中国的政治,称为老人政治。就知道这些退了休的老人对局势有怎样的影响。 老爷子先是沉默,而后才点点头,“没见过血的军人,算不得真正的军人。别人的孙子能去,我的孙子为什么就不能去。去吧!别给你爷爷我丢人。” 夜生的去向,就被这么定了下来。 而震生,暑假在家呆了一周,就启程,去了山东老家。 去搞调研了。这也是四爷的意思。 等震生回来,夜生已经启程回学校了。 震生黑了许多,但整个人却沉淀了下来,变得踏实了。 几乎只要四爷在家,他就拿着小本子,去书房跟四爷探讨。 孩子们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迅速成长了起来。 四爷和林雨桐站在别墅的门口,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开家,久久不能回神。 “咱们就跟那燕雀似得,辛苦的筑巢。可等孩子们大了,都振翅飞走了。只留下一对老雀儿,守在这里,冲着远处嘎嘎的叫,不停的召唤孩子。”四爷拉着林雨桐的手,摇摇头。“以前都讲究父母在不远游,我从来不知道这话是这么正确。” 林雨桐挽着四爷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以后咱们多去陪陪老爷子。” “是啊!等咱们也老的动不了了,孩子们也就回来了。”四爷笑道,“看来,咱们还得健健康康的活着,好叫孩子们没有后顾之忧。” 少给孩子们添麻烦,这也是做父母最后能为孩子做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就不由的一笑。两人也不过四十岁,正是当年的时候,离老还远呢。 “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林雨桐踌躇满志。 想到正在引进的设备,正在建设的厂房,林雨桐雄心勃勃。 四爷拉着林雨桐去了藏书室,“爷花上二十年,能将这里面的书都学懂了,弄通了,就算成了。” 一排排的书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书籍。天文地理,历史政治,简直无所不包。 林雨桐知道他,与其说他在搞研究,倒不如说他一直在学习。学习这些近代才兴起的各门学科。甚至地下室,还有一套化学实验的实验器材。 他一直都是一个静得下心的人。 ……………………………… 时光似流水,转瞬即逝。 眨眼间,孩子们大学就要毕业了。 今年,很多同学都去了不同的单位实习。倒是对分配的工作,都兴趣缺缺。 雨生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现在搬回家住,也没关系了。 “雨生,你去哪实习?单位找好了吗?”上铺的同学问道。 雨生点点头,“找好了,去三生制药。” 三生制药,就是家里的企业。 三生,隐含雨生,震生,夜生的意思。但同时,三这个数,也代表‘众’的意思。三人即为众人。三生,也是众生。 可叫雨生来理解,它还有一种解释。 “三生”,它源于佛教的因果轮回学说。从古至今,都是情定终身的象征物。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来生”,而“缘定三生”指的就是这个三生。 她觉得,爸爸当初取这个名字,更看中的反而是最后这个意思。 他再用这样的方式祈祷,祈祷能和妈妈相遇于来生。 这边正想着,就有对面的同学道:“这个三生制药可不太好进。你去他们企业的哪个部门?” “海外拓展部。”雨生笑了一下。她要把自家的药,卖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那就太厉害了。三生的药在国内便宜,但在国外,据说十分昂贵。”上铺的同学就道:“出国带药,都成了时尚了。” 雨生与有荣焉的笑笑,“中成药,主要还是配方要好。只要能治病,谁都会买账的。” 所以,海外拓展的工作并不难做。 正说着话,楼下的汽车又按起来喇叭。 “是李阳来接你的吧。”一个同学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年少多金,你可得抓住了。” 雨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抱着东西,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快给我。”李阳伸手接过来,“要知道有这么多东西,我都上去接你了。怎么不早说。” “不重!”雨生给了李阳,转身就上了车,“我哥呢?” “去看办公楼了?”李阳将东西放好,这才上车,又顺手给雨生将安全带系好。“是直接送你回家?还是?” “回家吧。我妈等着呢。”雨生说着,就又道:“你们真要自己开什么软件游戏公司?” 李阳笑道:“你哥都去看办公的地方了,这还有假?” “你家里怎么说?”雨生扭头,看向李阳。 “我爸妈的意思是改天上门拜访叔叔阿姨。”李阳说着就看着雨生一笑。 “谁问你这个!”雨生不自在的扭头,“我大伯和大伯母,可不怎么乐意我大哥办公司呢?你爸妈能乐意?” 李阳的父亲也是从政的,家里对他不可能没有安排。 而且李家的爷爷跟老爷子是认识的,还曾经一起共事过。两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我还有哥哥呢。”李阳不以为然,“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到家的时候,林雨桐已经将饭菜做好了。 她进客厅,从酒柜里拿了红酒出来,就听见震生正跟四爷说他的打算,“在团委实习了大半年,也可以了。我还是更想下基层去看看。我们这一批下基层,直接就是副科级。这是有些人一辈子都迈步过去的坎。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我都希望从下面慢慢开始。” 四爷点点头:“按照你的意思来吧。我不干预了。” 林雨桐就轻哼一声,“一个个的都心野的很。夜生直接去集训了,根本就不回来。你这回来了没几天,又想下基层了。雨生直接挑了海外部任职。家里就剩下我跟你爸,都是些小没良心的……” 话没说完,雨生就带着李阳进来了。 这意思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李阳坐过去,跟黑脸四爷说话。林雨桐拉雨生去厨房,“不是说要看看吗?这才几年?就这么定了?” “说定了还早。只是缩小了看看的范围。”雨生的脸有点红,嘴硬的道。 林雨桐就给了雨生一个‘悠着点’的眼神。才道:“去叫你爸他们,准备开饭。” 雨生将红酒给大家都倒上,才在林雨桐的耳边道:“不是谁都有妈妈的运气,找到一个愿意跟您缘定三生的人的。” 林雨桐端着酒杯的手一晃,就朝四爷看去。 三生,是缘定三生的意思吗? 四爷举起酒杯,林雨桐不由自主的伸手,两只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却在一瞬间,叫人觉得这酒香越发的醇厚怡人……(完) 第447章 寒门贵子(1)二更 寒门贵子(1) 烈火仿若焚烧着灵魂。 这样的疼痛叫林雨桐没有任何正常的思维。 脑子里唯一的念想,就是‘三生’这两个字。 猛地,一股子冷风就吹了了身上。林雨桐只觉得浑身都打了寒颤。她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她好像又有了身体。 此刻,她有些害怕。害怕她期盼的那个人,没有来到这里。 三生石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她的眼皮很重,但还没到不能睁开的地步。可她还真就不敢睁开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躺着的。但这个地方,一点也说不上舒服。身下硬邦邦的,一点也没有席梦思的柔软舒适。 手指轻轻的动了动,怎么感觉指甲抠住的东西,是席子呢。那种草编的席子,自己也编织过。自觉闭着眼睛,也绝对不会摸错。 真是见了鬼了,就不能叫她过一过好日子吗?怎么一来就是这样的境遇。 一双手,轻轻的抓住林雨桐抠着草席的手指,“这东西你还认不出来,当年大着肚子编了多少,都不记得了。”说着,就轻笑一声。 这是个十几岁少年的嗓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林雨桐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流,“爷!” 这个声音很陌生,娇娇软软的,但她确定,这就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是少了几分文弱之气,满身的腱子肉。此刻他光着膀子,眼神确实是她熟悉的。 她急切的抓着他的手,“爷?” 四爷常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你就好。”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这才四下里看看,低矮的土房,炕桌上一盏油灯。窗户和仅有的一个箱子上,贴了一对大红的喜字。 炕上摊着一床红色土布的被子。而林雨桐自己,则只穿着肚兜,坐在被窝里。 四爷只穿着一条土布的大裤衩,坐在炕沿上。 “这是?”林雨桐看着四爷头上用木簪子簪住的头发,有一瞬间的恍惚。 四爷看了看,有些歉意的对林雨桐道:“今儿是新婚。” 说着,就坐进被窝,先用被子将两人裹住。 身体慢慢的变暖,林雨桐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什么情况,怎么咱们俩来了?” 四爷抱紧林雨桐,叫她不那么慌乱,“没事!不管在哪,都有爷呢?” 林雨桐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猛地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就赶紧起身。 “别怕,见机行事。”四爷将衣服递给林雨桐,自己也赶紧拉了衣服往身上套。 外面有灯光不断的亮起来,紧跟着是人半夜起来的响动声。 这个院子,住的人还不少呢。 外面有了走动的人,林雨桐和四爷都暂时不说话了。就怕叫人听见一鳞半爪的,再惹来麻烦。 四爷身上的衣服,应该称为短葛,分上下衣。脚上的鞋也是一双黑面粗布的布鞋。没有袜子,就是光脚穿着那么一双鞋。 林雨桐身上是大红的袄裙,一双绣花鞋还算精致。 只看两人的衣服,就知道作为新嫁娘,林雨桐的家境,要比这家的家境好许多。 外面乱了起来,连火把都点着了。 四爷低声道:“跟着我。” 他没有拉她的手,在这样的地方,必须得步步小心。 “四郎也出来了。”隔壁的门响了一下,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对四爷道。 不用说,这四郎,指的就是四爷了。 看来,四爷在这个家里,男丁上也排行为四。 四爷的眼神闪了闪,点点头,“听见叫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男子一笑,“肯定是老三,又闹幺蛾子了。害的咱们俩这洞房……”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二郎,说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抬眼望去,那灯火最亮的厢房,竟然也挂着红灯笼,贴着大红的喜字。 林雨桐再往自家隔壁这土屋子一瞧,也是喜房的布置。 我的天呐! 这是集体婚礼吗? 她不敢分神,紧紧的跟在四爷的身后。而二郎的身后,也跟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姑娘。这该是二郎新进门的媳妇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跟着各自的男人往前面走。 厢房是青砖大瓦房。进了里面,黑漆的家具也崭新。 二郎媳妇就轻哼一声,“一样的孙子,两样对待。” 屋里的榻上坐着一个新娘装扮的姑娘,衣服应该是刚穿好的,还不算太齐整。只是衣服的料子,确实上好的绸缎的,比林雨桐身上这件细棉布的好,更比二郎媳妇身上那件晕染的不怎么好的粗布的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子什么时候跟这么丑的女人上过床?你们拍戏也要靠谱,靠这样的货色也想叫我追加投资,做梦……” 林雨桐愕然的抬头,这话怎么这么叫人心惊。 四爷的眼睛眯了眯,微微对林雨桐摇摇头,才抬眼朝床上看去。床上的男子,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靠窗的书架摆满了书,也说明这是个读书人。可这个读书人,嘴里却说了这么一串话。很明显,这人跟四爷和林雨桐一样,闹不好从一个地方来的。 就听一个女人哭道:“这是中邪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有些威严的男声道:“这不是是睡的梦魇住了,打两个耳光就醒了。” 林雨桐被四爷挡住了众人的眼光,里面的情形,就看不清楚了。 不过,果然听见两声拍拍的耳光之声。 然后就听那个三郎先是说了一声‘我操’,借着又说‘不会吧’,而后又是‘穿越’等字眼。 林雨桐的心揪成一团。她最怕的其实就是遇见同类了。 她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听见众人又一阵惊叫之声。原来那个三郎,果断的晕过去了。 不知道他是受不了这个刺激,真晕过去了。还是假装晕过去,躲过眼下的囧境。 “二郎和四郎,去请郎中。两个新媳妇,先回屋里去吧。”里面一个苍老的女声吩咐。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给了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 林雨桐这才转身,往出走。 后面跟着的是二郎的媳妇,就听她轻笑一声,“又黑又矮,难怪会把男人吓到。不会是被男人一脚踹下床了吧?” 林雨桐听了,没有说话。也觉得这位有点刻薄。人家长相怎么样,还轮不上你来嘲笑。于是,只是低着头,一副受不了凉风的样子,“二嫂说什么?咱们快走吧,半夜怪冷的。” 二郎的媳妇也跟着打了哆嗦,“刚过中秋,怎么就冷成这样了?” 林雨桐脚下不停,进了屋子,就把门关严实了。 刚坐到炕沿上,脑海中就响起滴滴滴的空间系统提示音。 这玩意她还以为没用处了。这会子怎么又能联系了? 她曾经试图联系过,一直就没成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心里不由的升起了疑团。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上辈子被四爷买了许多物资,囤放在里面。差点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不过,外面的半亩地,跟泉水,倒是没有占用过。 她进了屋里,就见闪烁的红灯边上,打印机已经将传送的内容打印出来了。 林雨桐看完,脸上就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怒色。 原来是公司老板的儿子,因为好奇,到公司转悠。不知道怎么闯进了一见闲置的操作室。自己把自己给玩的穿越了。 别人还有公司绑定的系统和空间。这货完全是意外,什么都没带,就被剥离了意识。 如今,就剩下一副身体,在营养舱里面。 公司希望自己能找到这位公司的太子爷,然后平安的将他带回去。要是找到了他,就要保护他,听他的调遣。等回去以后,公司会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为感谢。 除了这个,高明还在信件的后面补充说明,要是自己能带回这位太子爷,药厂的股份,公司不要了,将全部归林雨桐所有。 这听起来很诱人,但全都是扯淡。药方对方已经知道了,药厂给自己,他们就不会重新再建一个药厂吗? 相比起来,当然是公司的股份更诱人一些。 但是,这对林雨桐而言,依旧是镜中月水中花。因为她此刻,才发现,自己闹不好,被这个鬼公司给坑了。 以前,她以为是因为能量不够的原因,才导致自己回不去。联系也切断了。 但是此时,能量应该更不够才对,公司为什么却能联系到自己? 说到底,他们就是怕自己因为这是未知的空间而不敢重复第二次。于是干脆玩起了失联这个把戏。 要是自己没猜错,系统照样在采集数据,公司照样能分析数字数据。要不然,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还活着呢。 若不是老板的儿子作死,自己只怕还以为自己成了孤魂野鬼,在这茫茫的异时空里游荡呢。 活了几世了,自己也不是无知天真的小姑娘。这点把戏,还瞒不过她。 要是自己在这里不死,那么,他们正好有源源不断的资料。要是死了,这也没什么,自己本来就签署了安全协议的。 林雨桐随手放下这张纸,闪身出了空间,朝厢房的方向看去。 殷三郎,会不会就是老板的儿子呢? 第448章 寒门贵子(2)三更 寒门贵子(2) 林雨桐坐在炕沿上,冷笑一声。 不管他是谁,林雨桐都不打算在乎。谁也别想妨碍自己跟四爷过日子。 再说了,从这位小老板做的事上,很容易让人判断出这是一个什么货色。操作室是能随便玩的吗?可他就敢进去玩。如今自大,又自以为是的人,自己跑上去跟他相认,有什么好处呢? 公司的老板也真是心大,就不怕自己识破了他的计划,一时迁怒他的宝贝儿子。 不过,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浩瀚的异时空,就这么被自己给撞上了。撞上了还罢了,竟然还在一家。 这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坐到炕上,围着被子接受记忆。 这个姑娘叫林雨桐。河西村林家的女儿。 林家世代居于河西村,聚族而居。老秀才林有才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林济世,一个叫林济仁。林雨桐就是林济仁的小女儿。 林有才虽然是个秀才,但也因为久试不中,耗光了家里的钱财。连田地都卖了。秀才娘子看这样不是事,就将两个儿子拜托给她哥哥,让孩子跟着舅舅学些本事。 这俩儿子性子不同,大儿子活泛,做起了生意。小儿子踏实,跟着一个老道士学了点医术。如此,家业也算是撑起来了。 老大在城里买了铺子安了家。老小林济仁就在家里当起了郎中。十里八乡的都找他看病。慢慢的,也置办下了家业。盖了房子买了地。再加上给人看病所得的钱粮,日子过得绝对富足。 后来,又捡到了逃难来的金氏,两人结为夫妻,生下了两子一女。这个女儿,就是林雨桐。 林雨桐翻看嫁妆,没什么金银细软,却有五亩田地的地契。 可见林家还是疼女儿的。 而之所以嫁给殷家,完全是因为殷家的老二,也就是如今四爷的亲爹,去了林家耍无赖。 殷家在河东村,跟林家隔着一条河,两族鸡犬相闻。据说,六岁的殷四郎给四岁的林雨桐吸过蛇毒。在脚腕上。 说这是救命之恩,又说是有了肌肤之亲。 可便宜老娘金氏说,那就是一条菜花蛇,根本就没有毒。 可老秀才迂腐啊。孙女跟别人有了肌肤至亲,这还了得。不嫁给人家嫁给谁,就这样,把亲事给定了。 而殷老二此刻,正对着四爷教训呢。 “还说你老子做人不地道,不地道能给你把媳妇哄回来?”殷老二嘿嘿一笑,“你别一整天就知道傻出力气的干活,干来干去,还不是都给了大房了。要不是趁着现在给三郎娶亲,叫你搭上了顺风船。三五年之内,你都甭想娶到媳妇。你爷你奶手里的银子,那都是要给你大伯和三郎读书用的。且轮不到你呢?” 四爷先是愕然,然后应了一声是。 这一番话里,他大概能猜出这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呢。 这边还发愣呢,那边就有一个中年的妇女,嘴里‘啊啊’着将一件夹袄往四爷身上披。 这女人竟是一个哑巴。 就算是四爷一直冷静自持,也不免有些动容。 “你娘给你翻出来的,就赶紧穿上。”殷老二打了个哈欠,“快回去睡一会吧。外面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四爷默默的退出来。心里有些发愣。 这爹看上去就是个滚刀肉,这娘还是哑巴。 这个身份啊。真是叫人无比挠头。 再加上这家里还有一个后世来的二世祖,真是够热闹的。 听到脚步声,林雨桐就起身去开门。看见陌生长相的四爷,林雨桐还有些不习惯。 “下雨了。”四爷低声道,“冷的很,快去炕上坐着。” 林雨桐应了一声,两人缩回炕上,相互依偎着取暖。 就听四爷低声道:“殷家老爷子殷三壮,娶妻白氏。两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殷进学,次子殷满仓,三子殷成栋。幼女今年十六,叫殷幼娘,还没有出嫁。” “殷进学原配为白氏,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进门多年无出,生下三郎就病逝了。继室为镇上的一个小寡妇梅氏,进门的时候,带了两个年幼的女儿,梅芳,梅香。一对双生子,今年也十三了。又给大房添了一个女儿,殷娥,才十岁。” “殷满仓娶妻钱氏。钱氏幼年患病,有哑疾。殷家顾着长子读书的事,次子的婚事耽搁了。所以,只能娶了一个哑女。钱氏进门,生下了殷家的长孙,殷大郎,之后又生下……殷四郎。” “殷成栋娶妻何氏,育有一子两女。儿子就是二郎,大女儿叫殷桃,小女儿叫殷杏。还都没有说人家。” “大郎,也就是四郎的胞兄,娶妻宋氏。现在两口子在镇上王员外家做工,都不在家。没有孩子。” “二郎娶妻小何氏,是何氏的远房侄女。都想搭上三郎成亲的顺风船,仓促之间,何氏只能定下娘家的侄女。” “三郎娶妻范氏。范氏是县尉的庶女。算是官宦家的小姐。他以童生的身份娶高门之女,算是高攀了。” 四爷边翻看记忆,边说给林雨桐听。而林雨桐此时,才对这殷家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殷四郎,娶妻林氏。是殷满仓一时着急,找不到合适的姑娘,从林家硬是耍无赖抢回来的。”说着,四爷就看林雨桐,“看看咱们这运气。” 两人相对一叹。遇上这样的家庭,真的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筹谋了。 在这里,宗族的力量,有时候比官府还厉害。 河东村,住的大部分都是殷姓的人。 雨下的大了起来,在里面都能听见雨声呢。 也许是有彼此相伴,心里没有惶恐,不一时,倒也安心的睡着了。 窗户外面有人轻轻的敲了一下,林雨桐和四爷瞬间就都醒来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雨桐将箱子的夹袄拿出来换上,又把一双木屐底的鞋拿出来。这是专门为下雨准备的。 衣服不算多,可能跟婚期特别紧有关吧。可嫁妆的样数却是齐全的。 收起被子,竟然看见点点落红。 “服点药吧。不急着要孩子。”四爷皱眉,轻声说了一句。 这也是林雨桐的意思。身体都太年轻了。 林雨桐将炕上收拾好,就见四爷给鞋上又套了草鞋,然后还跺跺脚。他从没穿过草鞋。大概还有些新鲜吧。 门边就是小小的水瓮,两人简单的梳洗了,就出门。看见正在抱柴火的一个女人。 “这就是钱氏。”四爷低声道。 也就是四爷的便宜娘。想到她不会说话,那么刚才在窗户外面敲窗的,应该就是她了。她这是怕儿子媳妇起来晚了,所以叫了他们起床吧。 林雨桐过去帮忙,四爷就给厨房里提水。院子里就有井,还不算麻烦。 而林雨桐这才看清楚这个院子。三间正房,堂屋是一大家子吃饭聚会的地方。东屋住着老两口,西屋住着殷幼娘。 东西两厢各有两个厢房。东边住着殷老大,殷老二。西边住着殷老三和三郎。 这可都是青砖大瓦房。 而刚进大门的柴房,杂物房,都是土房。应该是临时腾出来给大郎,二郎,四郎娶媳妇的。 可见老两口没急着给其他的孙儿成亲的,要不然不会连屋子都不给准备。 林雨桐心里这么想着,手脚却不慢,抱着柴火,跟着钱氏 第449章 寒门贵子(3)一更 寒门贵子(3) 可能是因为家里人多的缘故,厨房很大。收拾的倒也干净。 灶台边上站着了一个三十许岁的妇人,身段婀娜。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竟是也有几分风情。 钱氏挑了一个大拇指给林雨桐看,林雨桐恍然,马上对那妇人福了福身,“是大伯娘吧。” 梅氏笑了一下,“难为你刚进门,就能看懂你婆婆的意思。我们当了这么些年的妯娌了,我有时候还不明白她比划的是什么呢。”说着,就指了一边箩筐里的菜,“你搭把手,出去洗洗。” 下雨天出去洗菜,您真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好活。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钱氏就一手举着刀,一手将林雨桐往灶前推。意思十分明显,就是叫她烧火的。 外面冷,烧火是个好活。 比起大伯母,自然得听婆婆的。 林雨桐顺势就坐下去了。然后,就看见钱氏一手挥着刀,瞪了梅氏一眼。 梅氏竟然有些害怕。朝后让了让。 显然,跟一个哑巴,没办法说道理。要么按照她的安排来,要么她就拿刀跟你讲道理。 林雨桐突然发现这个家挺有意思的。 梅氏嘟囔了一句什么,林雨桐也没听清。只专注的生火。都不记得多少年没干这活了,有点手生。火镰打不着火。林雨桐将手伸到灶台底下,偷偷的用打火机点了一下。这才没露馅。 梅氏看着灶台下迅速燃起的火,轻笑道:“还挺能干。” 四爷提了水进厨房,倒进水缸里。林雨桐起身看了一眼水缸,“行了,够今天吃就行了。这下雨井水不好,先不急。”然后直接推四爷出去,“回去换衣服去。”下那么大的雨,不得将身上淋湿了。 “哟,四郎家的媳妇知道疼四郎了。”说着话,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是何氏和小何氏。 钱氏将四爷往出一推,又指了箩筐里的菜给何氏,就起身淘米去了。 何氏看了钱氏一眼,却对林雨桐道:“四郎家的,我来烧火,你这样烧太废柴。” 林雨桐却坐在那里不动窝。仿若未闻。 这家里就是这样,第一次退了,以后人人都当自己好欺负呢。 “嘿!这对婆媳,还真是天聋地哑。”何氏说着,就哼了一声,扭身出去了。转身对小何氏道:“怎么不长眼色,眼里没活。还当自己是那不用干活的千金小姐呐。”她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对梅氏道:“不是我说,大嫂,你也该摆起婆婆的款了。没道理咱们这些长辈都在厨房里忙了,三郎家的媳妇到现在都不起。谁家的媳妇懒成这样。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以后这厨房的活计,交给几个媳妇干……” “我这老婆子,用不起你伺候了还是怎么着。”何氏正说的口沫横飞,一个小脚老太太走了进来,这就是殷家的老太太白氏。 林雨桐起身行了礼,就又坐回去了。 白氏矜持的‘嗯’了一声,就掏出钥匙,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三个鸡蛋来,“蒸蛋羹。分三个小碗蒸。” 一大家子,三小碗蛋羹。 该给谁吃? 到了饭桌上就知道了,殷幼娘一碗,三郎和范氏一人一碗,还都是送到他们屋里去的。 而大家伙吃的,都是稀粥。里面倒是放了不少菜,算是哄了一个水饱。 吃完早饭,才开始认亲。新媳妇给长辈敬了茶,送上针线,就算是完成了。 白氏给了一个红封,钱氏也给了一个红封。 不过,回来拆开一看,白氏给了五文钱。钱氏给了一角银子。 林雨桐拿着这个有些哭笑不得。 四爷又从墙角的一个墙缝了,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两串钱。 “加在一起,连半两银子都不到。”林雨桐拿出一个小匣子,将钱都放进去。 四爷低声道:“这家里,庙小妖风大,小心的好。再说了,不分家,儿孙们是不允许攒私财的。” 是啊,除了媳妇的嫁妆。挣的再多,也是这一大家子的。 有些人家,还哄着媳妇用嫁妆贴补家用呢。 所以,林家给了林雨桐五亩地,却没带银子过来。田地是大宗,在衙门里过了户的,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 这边两人还没怎么说话,外面就听见院子里,白氏又在叫了。 原来是三郎和范氏出来认亲了。 “……就是梦魇住了,看见什么都是妖魔鬼怪的样子。”三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越,“这才委屈了娘子。一会家里人到齐了,我当着众人的面,给娘子陪个不是。” 白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这混账,昨晚叫你媳妇受委屈了、是得好好的赔不是。” 林雨桐心里一动,这人还真是有些机灵劲。知道范氏的娘家得罪不得。 进去的时候,就见三郎穿着一身红色的杭绸衣衫,将人衬托的,白玉无瑕一般。 皮相确实是好。 而一边的范氏,也不能说丑,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有些胖。她站在那里,前后的摇晃。显然,也应该是一双小脚。小脚负担她那样的体重,叫人看着都悬心。 小何氏就掩着嘴轻声的笑,应该是也觉得范氏的样子,有些滑稽。她自己就是小脚,后来家里的条件不好了,脚也放开了。但到底没有长大多少,比一般人的脚,更秀气些。 林雨桐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得亏自己是大脚。 小何氏的笑声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三郎就朝小何氏看了过来。林雨桐明显能从这位三郎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的光。 小何氏被三郎这么一看,心里啐了一口,就赶紧低下了头。 “那是你二嫂子。你不认得她。”老太太瞪了一眼小何氏,“那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儿破落户,不用搭理她。” 小何氏顿时脸臊的通红。 林雨桐暗道:这老太他说话未免也太难听。 三郎就朝着小何氏作揖,然后对二郎道:“二哥真是好福气。” 这也正是二郎得意地地方。兄弟三个一天结婚,只有自家媳妇容色最出众,他如何能不得意。 四爷微微皱了皱眉,这三郎看着礼数周到,可一双眼睛一点都不老实。他身子微微挪了挪,挡住了林雨桐。 殷老二对着三郎撇撇嘴,暗骂一声斯文败类,就提醒道:“赶紧见礼吧。趁着下雨,刚好养养神。哪里那么多功夫耽搁。” 对殷老爷子和老太太斥责的眼神,他也视若无睹。 三郎转身,对着一边正在倒茶的梅氏道:“梅姨也坐吧。”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就静的可怕。 梅氏的手都在颤抖了,“三郎叫我什么?” 这么美貌的少妇,叫娘?三郎心里摇头,又不是亲娘,叫什么娘。叫梅姨,已经叫人心里憋屈了。这样的美人,生生长了一辈,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可惜呢。 林雨桐不知道三郎心里的想法。还以为她是不通礼仪呢。 在现代,不愿意叫后妈做妈,没人会在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在现在,继室那是正儿八经的妻子,是所有子女的母亲。一声梅姨,这是当成妾室在叫呢吧。 梅氏有点摇摇欲坠,带来的两个女儿梅芳和梅香脸色都白了。 妾跟妻天差地别,妾可以互通买卖。 可屋里老爷子和老太太偏偏都没有说话。两人都在琢磨三郎这是什么意思? 三郎的媳妇是县尉家的小姐,让这位官家小姐伺候一个改嫁过来的继室婆婆。这是有些说不过去。 林雨桐见老太太不时的看一眼范氏,就有点明白她的想法了。婆婆之于媳妇,那是有绝对的管辖权的。就比如王熙凤,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面对邢夫人的训斥,她也得受着。 所以老太太犹豫,就是怕这是范家的意思。 “老大,你怎么说?”老爷子将烟袋放下,低声问道。 梅氏噗通一下跪下,“爹娘,相公……妾身……” 殷进学看了一眼梅氏,“儿子的事,全凭爹娘做主。” 一推六二五。 这不会真的贬妻为妾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梅氏,“你进门也十多年了,至今没给老大添一个儿子……” 无子,这确实是一个理由。 三郎终于看出不对来了,但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他只得先伸手扶了梅氏一把,隔着衣服,也觉得这女人真是娇软异常。他笑道:“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梅姨起来说话。有什么想法,咱们以后再说,我们先见礼吧。” 以后说,就是现在不叫范氏给梅氏敬茶了。大家都是这么理解的。 梅氏失魂落魄,率先离开了堂屋。 四爷和林雨桐,也随着殷老二和钱氏出来,随后就回房了。 “这混蛋,不会是想收集后宫吧。”林雨桐低声问四爷。反正男频的穿越小说差不多都是各类女人收集了一大堆。 而漂亮的继母,迷人的嫂子,双生子的继妹,全都符合这种变、态的条件…… 可现实中的女人,真的都是那么没脑子吗? 四爷轻哼一声,“他这是在找死!” 第450章 寒门贵子(4)二更 寒门贵子(4) 对于这个貌似有些种马趋势的同仁,林雨桐和四爷没有太多的关注。 这样的人,注定成就有限,不把自己玩死,这不算完。 林雨桐还没蠢到跟这样的人相认。 说不得日后,还得更谨慎小心点,省的被他看出了端倪。 这雨下起来,一直就没停。林雨桐除了按时出去做饭吃饭,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炕上给四爷赶紧赶制两身衣服出来。 天冷了,那身粗布的衣服,一点也不暖和。 钱氏来了两回,见林雨桐手里的衣服,是给儿子的,就拍了拍林雨桐,转身又给了林雨桐一角银子。只怕,她以为林雨桐手里的细棉布,是林家给的陪嫁。 林雨桐推了半天,钱氏就瞪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看得出来,她虽然嘴里说不出话,但却是个心里明白的人。 四爷则忙着将柴火堆下面,没淋湿的半拉子泥坯子拿出来,在自家的小屋里,盘起了土炉灶。得亏那些年在东北的锻炼,他还真是什么都会干一点。有了土炉灶,就能自己烧水了。省的想喝一口热水,都得老太太允许,才能动火。 费柴火的事,老太太一般不干。 “等天晴了,咱们自己赶早或是赶晚弄点柴火回来。”四爷看着已经基本成型的土灶,对林雨桐笑道。 林雨桐看了一眼做的十分粗糙的土灶,就使劲的夸四爷,“真是越发的能干了,除了生孩子,没有爷不会的。” “又开始灌*汤了吧。”四爷将不整齐的地方,用泥抹平了。才又回头道:“明天回门,估计家里不会给什么好东西。咱们再另外准备点。” “除了布料,别的都不敢动。就是布料都只有青布黑布能用。点心,糖这些,我也不知道外面卖的事什么成色,也不敢随便往出拿。”林雨桐也发愁,“要不,先去一趟镇上,买上几斤肉。” “成吧。”四爷直起腰,又往外走,“我先拿几根柴火,将炉子点起来烤着。这湿哒哒的,屋里也不舒服。” “上面还不能用锅,省的叫人觉得咱们另开灶了。”林雨桐等四爷将柴火抱来了,就道:“弄一个大瓦罐。” 日子真是越过越原始了。 晚上,林雨桐从空间里拿了馒头和肉酱出来,两人饱餐了一顿。肚子才觉得舒服了些。 这两天下雨,没干活,一家子都吃的是稀的。当然了,据小何氏说,老太太的点心什么的,都给三郎两口子和殷幼娘送去了。人家是饿不着的。 第二天一早,三个媳妇都得回门了。 老太太亲自收拾了一篮子白皮的鸡蛋,一篮子山梨,一篮子大红枣,两条大鲤鱼,一个肘子,一坛子酒,叫了马车,将三郎和范氏送出了门。 而给四爷和林雨桐,收拾了一篮子豆角黄豆,一篮子山楂,一坛子自家做的酒酿,这就算完了。 林雨桐即便不在乎东西,可也在乎这个脸面啊。 豆角黄瓜——秋天的,都老了。 山楂——后山上有的是。野生的。 酒酿——一把米和水做成的。 等到小何氏跟二郎这里,就只有一篮子菠菜,一篮子酸枣了。 菠菜——也可称为秋波,秋天的菠菜。老了,喂猪猪都不好好吃。 酸枣——漫山遍野的都是。硕大的枣核裹着一层皮。 小何氏是接过篮子的手都在抖了。这是给气的。 林雨桐就纳闷了,老太太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些野玩意回来的。 就拿酸枣来说吧,小孩子再嘴馋,都懒的摘的玩意,得亏老太太怎么想的起来。 刚要出门,殷老二拿着一大包东西过来,“这个给秀才公拿去” 四爷刚接到手里,就听见老太太喊道:“老二,你把你爹的烟丝全都拿了?” 殷老二就对四爷低声催促道:“快走!”然后就嬉皮笑脸的回身,对着老太太喊道:“什么烟丝啊?是上次三郎在县城买的吧。我没见啊?” 睁着眼说瞎话。四十多岁的人一点也不难为情。 林雨桐跟着四爷都出了门了,还听见老太太哭嚎道:“你个瘪犊子,那东西得值二两银子呢。你给我要回来……” 林雨桐和四爷不由的加快脚步,等走出一大段了,两人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十分好笑。 身后,小何氏把二郎打的‘啪啪啪’响,“这东西给我家喂猪,猪都不吃。” 二郎轻声的耻笑一声,“你家穷的有猪吗?好几年都不见猪粪了吧。有这些就行了,当初成亲,你家可是拿了十两银子的彩礼的。” 自家爹娘辛苦了半辈子,偷偷摸摸就攒下那十两,全都给她家了。十两都够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那两人再说了什么,林雨桐和四爷也没听。 到了镇上,称了两斤五仁的点心。又称了两斤五花肉,这才又返回,往河西村去。 镇子距离两个村都只有三里路,近便的很。而从殷家到林家,走路也就二十分钟。出了村子就是河,过了河上的桥,就是河西村。林家就在村口位置。 一个农家的四合院,就是林雨桐的娘家。 刚过了河,林二郎就等在路边,“可算是等到你们了。”之前就看到妹妹妹夫出村了,可转眼,两人又朝镇子上去了。不过看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样子,想来,相处的还不错。他也没叫,心里也估摸着两人应该是去买回门的东西去了。上老丈人的门,能郑重其事,这本来就是对林家的尊重。他没出声,就在一边看着。两人去的功夫不大,他也没等久了。 “二哥!”林雨桐先是一愣,继而,才将脑子里的记忆跟人对起来。 林二郎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他一直跟着林济仁学医术。 四爷拱手,“二舅兄。” 林二郎淡淡的应了一声,“先回家,爹娘都等着呢。” 事实上,自从小妹出嫁,老娘就病倒了。她是逃难来到河西村,被林家所救,才嫁给林济仁的。这些年日子也算过的和顺。可公公擅自就将小女儿许了人家,半点不征求她的意见。她心里哪里过的去。 自己怄气把自己给气病了。 老爷子也有些讪讪的,尤其是这两天,家里的茶饭没人伺候。老太太一天到晚坐在炕上对着他大骂。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媳妇。 家里的气氛叫人觉得压抑。儿子一天到晚不言不语,儿媳妇病的起不来床。孙子们也不到他跟前说话了。 这种种变化,叫老秀才公说不出的难受和憋屈。 林雨桐和四爷的到来,这家里才有了几分鲜活气。 “我挺好的。”林雨桐拉着金氏的手,低声道。她顺便把脉了,只是有点郁结于心罢了。 说着,就将回门的礼拿出来。 点心和肉都是新买的。这个不用看。 只看了老豆角和黄瓜,就叫金氏蹭一下的从炕上坐起来,然后马上下地。“殷家那个老虔婆,最是会看人下菜碟。”新媳妇回门,竟然送老菜帮子,这都什么人啊。 林济仁掀了帘子进来,“行了!那一篮子山楂,不是挺好吗?留着做药材,有用。”再一看金氏,得!这是怒气上来了,那股子郁气也就没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金氏麻溜的收拾起来,“我给我闺女做饭去。女婿呢?” 林济世讪讪的道:“爹叫女婿说话呢。” 金氏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催促林雨桐,“跟你奶说会话去。” 林家的老太太,是个个子娇小的小脚老太太。盘腿坐着,三寸金莲被压在腿下面。林雨桐就不会这么盘腿。 “委屈你了。”老太太抹着眼泪,摩挲着林雨桐的手。 林雨桐挺不自在的,“不委屈。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老太太这才点头,“这话有见识。以前,咱们家的家业多大,愣是叫老不死的给败光了。如今这日子,可都是你大伯和你爹一点一点挣出来的。” 说着,就撩起衣襟,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小的银元宝来,“拿着,自己想吃什么就买去。殷家的日子不好过。这才两天,我们家的小娇娇都瘦了。” 林雨桐哪里好意思拿老太太的体己银子,那都是城里的大伯给老太太的零用钱。 “孙女有钱,您的钱好好的存着,等将来我哥他们娶了媳妇,您拿钱给曾孙买糖吃。”林雨桐又把银子给老太太放回去。 不过,吃了饭,林妈又塞给林雨桐两个半两重的银角子,“想吃什么,叫女婿给你买去。别舍不得。花完了,下次娘再给你。”想补贴闺女,又不敢多给银子,怕被人给诓了。一次给一点,估摸着用完的时候,哪怕叫儿子再给送去呢。 林雨桐这次没办法,只得收下了。反正,总有还回来的时候。 不过,回去带的礼,是林雨桐自己在林家找的。在后院的南瓜秧子上摘了两个南瓜。就算是完事了。这玩意嫩着的时候包饺子包包子,都好吃。就算是老了,那也是熬粥的好东西。总比那已经进了猪圈的老黄瓜强。 第451章 寒门贵子(5)三更 寒门贵子(5) 金氏点了点林雨桐的额头,“傻闺女,事不是那么做的。” 说着,将俩南瓜装了起来。又指着炕上的东西,“茶叶,点心,酒水,水果,这四样,一点都没少。你们进村的时候,就大大方方的叫人看。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是事得做的叫人无可指摘。” 林雨桐也不过是不想拿林家的东西,想着一会子买点东西直接给公公婆婆,叫他们看着处置就行。既然金氏这么说,林雨桐也就一笑。 金氏一个孤女,能在逃难的过程中,没被人给吃了,给卖了。能一路安全的到了这里。本身就不可能是个性子软的人。没有娘家,还能在夫家立足,那么,她自身就是一个特别有智慧的人。 告别的时候,老秀才又塞给了四爷几本书,“念完了,就拿过来,我给你换。到时候还要考考你的。你现在读书,还来得及……” 林雨桐愕然,四爷怎么把老爷子给糊弄住了,还一副教他读书的样子。 金氏都恼了,您老人家读书读的败光了家业,这会子还撺掇女婿念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拽了拽林济仁的袖口,叫他说话。 林济仁尴尬的咳嗽一声,“时间不早了,叫俩孩子回去吧。太晚了,亲家该有意见了。” 林有才哼了一声,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改天,我亲自登门跟殷家说说,不能顾着一个,糟践了另一个好苗子。” 这下金氏就不说话了,殷家偏心大房,自家闺女吃亏。老爷子上门去闹一闹,没什么不好。 四爷眼里就有了笑意,没枉费今儿在这里陪着老秀才说了大半天的话。 自己就算是学识满腹,也得有个出处啊。老秀才学问不行,但是不代表叫教不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来。 他郑重的给老爷子致谢。林雨桐也笑嘻嘻的道:“下次回来,给您老人家做小酥肉。” 老秀才胡子一翘,淡淡的哼了一声。 林大郎和林二郎将林雨桐和四爷送到了桥边,就停了下来。 “常回来。”林大郎叮咛道:“馋肉了就回来吃顿饭。打个转的功夫。”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从两人手里接了东西,过桥进了河东村。 村口有人聚在一起,说着等两天地里干了,就能秋收的话。 见林雨桐和四爷回来,不免都打招呼。这一个村住的都是族人,谁家不知道谁家的情形啊。 四爷手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就有人赞,“这林郎中家,是个讲究的人家。” 林雨桐就笑着客气。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林雨桐小声问四爷,“想科举?” 四爷点头,“没社会地位,连银子都守不住。你想叫孩子们一人百十来亩地,过小地主的日子?” 当然不! 四爷就道:“做不做官,这都是以后的后话了,但是没有功名,见人就跪,这日子……” 林雨桐叹了一声,又问道;“这四郎……以前识字?” 四爷点头,“以前,族里有族学。殷四郎放牛的时候,就在族学的边上,偷师学的。这个,满村里的人都知道。为偷师不好好放牛这事,还狠狠的被老太太打了一顿。” 原来如此。 一个打小就好学,如今又有人指导,那么就算有点学问,别人也不会感到好突兀。 两人一路上都想着科举的事呢。谁知道刚进院子,就被扔过来一个大雷。 “……相公真是了不起。今儿府上设宴,都是咱们县里有大学问的人。”范氏站在院子里,兴奋的道:“结果相公在宴会上,看着池塘里的鹅,做出了一首好诗。” “什么好诗?”老太太急不可耐,“快念念……” 范氏就越发高声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说着,她就笑,“当时满座皆惊。谁不赞相公一声少年天才……” 她再说了什么,林雨桐没心思听了。 满脑子都是: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四爷捏了捏林雨桐的手,林雨桐才收敛神色。见老太太兴奋的拉着范氏说话,两人直接拿着东西进了二房住的厢房。 殷老二正在生气,钱氏就拿白眼不停的翻他。 “不就是做了一首诗吗?”殷老二嘟囔道,“我儿子要是上学,也能作诗。什么了不起的玩意。还不是一大家子花银子喂出来的……” 林雨桐心说,还真不是。人家那是自带穿越光环啊。 钱氏先看见两人,就‘啊’了一声。 林雨桐将东西递过去,“娘!我看老太太忙着呢。东西您收着吧。” 四爷就坐过去,将茶叶直接开了瓶,给便宜爹泡茶喝。 殷老二一看东西,就知道不便宜。“不该收你老丈人家的东西。”说着,又小声道,“这东西,加上偷偷给你媳妇的钱,老林家赔到家了。”说着,又有些自得,“别看给你成亲,时间仓促,但这人选也是千挑万选的。不疼闺女的人家,不能结亲。疼闺女了,就有人在后面帮衬你了。傻儿子,人的脸皮要不要的不要紧,关键是得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四爷将茶递过去,笑着听着,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钱氏将茶叶和酒留下了,点心和水果直接给林雨桐,然后指了指他们的屋子方向,这是叫林雨桐把东西拿回去自己吃。 林雨桐赶紧把吃的也顺便放进柜子里,“您收着,我们想吃了,就来跟娘要。” 钱氏就抬手摸了摸林雨桐的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林雨桐。 二房这边,父子婆媳相处的挺融洽。外面就响起老太太的声音,“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二郎媳妇,四郎媳妇。都出来。做饭了。二郎,去镇上割肉,今儿有大喜事,打打牙祭。” 庆贺三郎做出了好诗,赢得了许多贵人的青眼吧。 林雨桐撇了撇嘴,跟着钱氏出去了。 其实她此刻跟四爷一样,正想着这历史到底在哪里转弯了。为什么这么一首诗没出现过呢。 晚上,做了猪肉炖粉条,汤是鱼头豆腐汤。 男人们吃的是米饭,女人们吃的是高粱米。 当然了,殷幼娘和范氏是个例外。 前天还因为三郎还几乎要寻死的梅氏,这会子笑的十分殷勤。仿若那天的不愉快从来没发生过。不过,她应该不知道三郎的龌龊心思吧。 如今,她们看中的,是三郎的锦绣的前程。 范氏的饭不一样,在大家的眼里,也变成了理所当然。夫贵妻荣,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一顿饭,林雨桐吃的心不在焉。 三郎看着桌上的饭菜,隐晦的撇了撇嘴,猪肉炖粉条子,还算是好菜吗? 跟今儿县尉府里的酒宴比起来,就是猪食。 当然了,县尉府里的酒宴,在他看来,也就是一桌乡巴佬才吃的大鱼大肉的饭菜。可饿了两天,见了那样的饭菜,竟然也觉得香甜。 没钱的日子不能过。最要紧的就是赚钱。 可怎么赚钱?抱歉,他还真不知道。从小到大,他就没赚过一分钱。 小说倒是看了不少,难道抄袭小说?可那东西光记得情节,写不出文采也没用啊。今儿这诗,还都是幼儿园就学会的,一辈子不带忘了的那种。自己存在脑子里的诗词,也就是小学的时候妈妈非逼着自己背会讨爸爸欢心的。没想到现在成了救命的稻草。 不靠诗才扬名,要靠什么呢?科举?别逗了。文言文那玩意,它认识咱,咱不认识它。 能做一个像是柳永那样的,流连于秦楼楚馆的风流才子,引得无数美人追捧,才是自己要走的路。 他端着碗,想的很远。 四爷面上没什么表情,这样的饭菜,他也吃的很香甜。他现在最着急的,反倒是要弄到一套史书。而史书,连林家也未必有。 看来,还得找机会去书店转转。 消息闭塞的地方,殷四郎的记忆里只知道国号为‘大明’。 可这个大明,一定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大明。 林雨桐默默的将钱氏给自家夹的大肥肉片子咽下去,才要喝口汤解腻。就听见三郎道:“爷奶,我想明天去一趟县城。” 屋里一下子就又静下来了。去县城啊,出门是要花银子的。 老爷子放下碗,“三郎啊,快秋收了,等粮食收了,卖了,再去也不迟啊。” 言下之意,就是家里没钱了。 殷三郎心里翻了个白眼,“爷,我去是办正事。耽搁不得的。” 老爷子就点了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烟。 “你这死老头子,孩子有正事,哪里能耽搁?”老太太就道:“三郎能等,人家那些办文会的贵人们,才子秀才,举人老爷们,难道也能等?” 三郎就赶紧道:“奶,想不到您还有这样的见识。” 老太太就有些嘚瑟,眉毛都飞起来了。转脸对林老二道:“大郎两口子不是做工去了吗?一会子你去王员外家,将工钱先预支了。别耽搁三郎的大事!” 第452章 寒门贵子(6)四更 寒门贵子(6) 我嘞个去! 林雨桐简直惊呆了。有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人家夫妻俩离开家,在外面辛苦的赚钱,就是为了给隔房的弟弟用的? 凭什么啊? 没听人说吗?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端人家的碗,看人家的脸,钱是那么容易赚的?说剥夺就剥夺,合理合法的强取豪夺了。 她也算长见识了。 林雨桐朝钱氏看去。就见钱氏头也不抬,仿若没听见一般的,将肉又给林雨桐夹了一片,还从汤盆里给林雨桐捞了半勺的嫩豆腐来。 林雨桐又朝四爷看去,四爷微微的摇头,这是示意她不要管。 果然,就听见殷老二道:“娘啊,你不提大郎两口子,我还不想跟您说这事呢。您既然问起来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大郎打小就老实,娶了个媳妇也不精明。两人到了人家王员外的府上,工是做了不少,但这钱……不要咱们赔就算不错了。” “放你娘的屁!”老太太重重的放下碗,“我从来没听说给人干活,还倒贴钱的。” “是啊!我也没见过啊。”殷老二就道:“可谁叫大郎两口子能吃呢。我当初不放心这俩孩子出门,就怕他们在外面饿着,我就说了,你们放开肚子吃。只当混饭了。没想到这瘪犊子真能吃。在人家府上搭伙吃饭,顿顿白面的吃着。就他那木工活赚银子,能有几个。搁得住这么吃吗?四郎成亲的时候,他想回来,都没能回来。人家扣住他做工呢。” “你少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太太被老二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给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殷老二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不您自己去,要不您打发人去,。看能不能支出银子来。” 他嘴上说着,但心里却止不住冷哼。王员外家的管家,跟他熟。两人关系也铁。这种小事,人家王员外才不管,都是管家在照管。银子天天结。然后由大郎媳妇收着。这媳妇不算特别精明,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个装钱的匣子。只要装到她的兜里,那是谁也别想掏出来。别说老太太了,就是她娘家亲娘老子,那也掏不出一个子来。 为了这两孩子的亲事,他是动了脑子了。老大不机灵,那怎么办?就得找一个大面上能过得去,但绝对守得住财的媳妇。宋氏就是这样。人情往来,面上做的过得去。但自家过日子,精打细算。只往里抠,不往外掏。 这两年,两口子攒的银子不少了。他们两口子都不要孩子的,别人还想要?做梦! 去外面干活,给家里省了多少粮食,这事都不跟老太太掰扯了。 说到底,他就是嫌孩子在家给人家当牛做马还落不到好,才把孩子打发出去的。 殷老二端着汤碗,喝的津津有味。理由说了,老太太爱信不信。反正,谁也不能说出自己不孝的话。孩子在外面干活混饭的人家多的事。不要钱,只图个肚子饱,这都是美差。不是谁家都能碰上的。就把这事拿出去,叫人说说理,谁不说老太太是胡搅蛮缠。 白面馒头供上,还得预支工钱。有这好事? “行了!”老爷子敲了敲烟袋锅子,“拿五两给三郎。”说着,就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起身,“哪里有五两银子?” “就从那里出。”老爷子说了一句,就不言语。 “那是幼娘的嫁妆……”老太太就哭道。 殷幼娘果然脸色一红,继而就耷拉了下来。 这姑娘,林雨桐见的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屋里做针线。 要说漂亮,那真说不上。清秀而已。只是没干过活,养的细皮嫩肉,娇滴滴的罢了。真要说有什么亮眼的,那就是一双脚,缠的特别的俊。 当然了,这是老太太夸出来的。林雨桐没看出仿若三岁孩子的脚长在一个大姑娘身上有什么美的。 林雨桐在裙摆底下,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还是自己这样的舒服自在。 她这时候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家里没银子。但作为三郎媳妇的范氏,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出头要出钱的样子。 可见,这位可不是什么花痴。不是见了长的好的男人就走不动道的人。 她有她的底线,银钱的事,看的非常的紧。 而殷三郎也很有趣,可能是没有从女人伸手要钱的先例,他也没有从范氏要银子的打算。 看来,这钱还得殷家来出。 殷三郎像是没看到殷幼娘难看的脸色,“那就谢谢爷奶小姑了。我回来定然加倍奉还。” 殷老大殷进学此时才道:“信口开河!加倍奉还?拿什么加倍奉还?省着点花用,就是一家子的造化了。” 殷三郎笑着应了一声,就低声道:“我这次去,还得要个帮手。看叫二郎哥陪我去,还是叫四弟陪我去?” 四爷的手就微微一顿。他正想找史书呢。 老太太就道:“带什么人啊?去了不要开销?” 二郎就道:“看奶说的,人家那些贵人,哪个身边没有陪着的人?出去办事啥的?不都是得有人跑腿。”说着,就看了一眼四爷道:“再说了,去了县城也不一定要花银子啊。咱们也有亲家在县城的。奶,您怎么忘了?” 哪个亲家在县城? 林雨桐心里一动,就明白了。还真有人在县城,自家大伯,在县城开了一家大车店。 大车店,就是那种大通铺。也给来往的客商看看货物什么的。占一个铺位,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林雨桐看向四爷,四爷微微点头。林雨桐就知道了,他可能也有事想去县城。 老太太就道:“叫四郎和四郎媳妇都去。”说着,就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还没说话,钱氏就夹起肉片指了指,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不能叫两孩子空手上门。 老太太顿时就憋气,“拿半吊钱,总该够了吧。” 五十文,够买两斤肉的。 林雨桐这才道:“明儿什么时辰走?我一会再去娘家一趟,看看我爷奶还有什么要捎给我大伯的。” 这就是定下了。 事实上,林雨桐没跟着跑,只四爷跑了一趟。钱氏留了一碗猪肉炖粉条,这本来是家里的常例,留给老大和三郎父子晚上加餐的。但是今儿,钱氏将菜直接给四爷,叫他给林家带去。 老太太看了看,到底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跟这个哑巴媳妇,她说不着。 钱氏虽然不能说话,但却不是聋子。但对于她不想听的话,她总有办法听不见。 跟她掰扯?二十年的婆媳了,她也看明白了。就不费唾沫星子了。 林雨桐看的啧啧称奇。 钱氏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不听老太□□排,却从来不会被骂的人。在殷家,这也算是一道奇景。 四爷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带了山里的果子,没别的。 第二天天不亮,殷家院子就热闹了起来。出远门,家里半夜就得给准备饭菜,还有路上的干粮。从这里到县城,得半天的时间呢。 小何氏一个劲的戳二郎的后背,二郎这才干咳了两声,对老太太道:“奶,要不叫她也去,给弟妹做个伴。” 老太太瞬间就炸毛,“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昨儿回门在岳家吃饭了吗?回来带回礼了吗?她老何家就穷疯了吧。连新姑爷的饭都不管。她要去县城?也看她有没有去县城的命!”说着,就又骂何氏,“你的媳妇你自己管去。老天拔地的,我老了老了,还得替你们管教媳妇。当初我就不同意娶这个丧门星进门,你非要跟我拧着来。你何家的姑娘找不到男人了是不是?这么急巴巴的往殷家送。十两银子,就她也配!有那银子给二郎买两个比她俊俏的,都不是买不来。那还是认打认罚,命都归了咱们家的。一样的媳妇,三郎家里带了一百两银子,带了家具家私来。四郎的媳妇带了五亩地来。你带什么了?一箱子的破衣烂衫,什么玩意?” 林雨桐咽下嘴里的煮鸡蛋。心里不得劲。自己要是小何氏,估计在这家里一天也呆不下去。老太太骂人的话真是太难听,太搓火了。 不光是小何氏脸上难堪,就是何氏,也难堪。 就见何氏抬手,给了小何氏一个耳光,“眼皮子浅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何氏还要打第二下,就被三郎给挡住了,“三婶,这一大早的,叫人听见了也不好。您消消气。”说着,就转身看着小何氏,见她一张俏丽的瓜子脸,配上水汪汪的眼睛,说不出的动人,不由的低声问道,“二嫂想要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林雨桐就见一边的范氏,脸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第453章 寒门贵子(7)一更 寒门贵子(7) 小何氏感受到了三郎的眼神,就赶紧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不敢言语。 老太太就道:“买什么?她也配!三郎,别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只知道一味的撺掇男人出头。” 二郎看了看三郎,也没往深处想,以为三郎这是为了缓解尴尬的,也跟着一笑,“是啊,三弟,别管女人们的事。娘们嘛……” 小何氏飞快的看了一眼二郎,复又低下头。 二郎看不出来,可何氏这个当婆婆的,眼睛可利着呢。 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偏偏这样的事,又不能挑明了说。而自己那傻儿子竟是个眼瞎的。她一把拽住小何氏就出了堂屋。 林雨桐和四爷看了一出闹剧,就跟着二郎和三郎出了门。临出门,钱氏塞给四爷一角碎银子,叫他们在城里花用。 四爷喉咙滚动了两下,才叫了一声‘娘’,“您放心,我们明儿就回来。” 钱氏就笑着给四爷将衣服又往平整的拽了拽,然后上下打量,挑起个大拇指。 这是夸四爷穿的这件天青色的直缀袍子,格外的精神。 手里提着干粮篮子,一行四人往镇上去。只有镇上,才有往县城去的马车。一人五文钱。 这马车,是没有车棚的敞篷车。坐的人多些。 林雨桐找的座位,一边是顶头,另一边四爷一座,也省的跟不相干的人挨着。 这场雨一下,路上有些泥泞,并不好走。马车要是陷到泥窝里,还得人下去将车给抬出来。 四爷身上的衣服,就溅了不少泥点子。 车上的女人还有两个,都是不用动的。但三郎也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坐着没动。倒叫人不由的都斜眼看他。 到了晌午,还有一小半的路没走呢。 车上的人都拿出干粮,啃了起来。 四爷将篮子递给二郎,叫他先拿。四个鸡蛋一人一个,四块烙饼,一人一块。 林雨桐将自己的饼子分了大半给四爷,三郎却没吃他那一份,都给了二郎。 回头却问赶车的车夫,“路上就没有茶寮子吗?” 那车夫愣了愣就道:“茶寮子?有是有,就在前面不远。” 二郎机灵,就将饼子三两口赶紧吃完了。 所谓的茶寮子,就是一间草房,一个草棚子,两张桌子,几个条凳。 三郎招呼几人下去吃饭,四爷没动,“已经吃过了,不饿。你跟二哥去吃吧。” 其他人没去吃,等着倒是没有不耐烦,在这里歇脚正好能方便一下,或是讨一杯水喝。 四爷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道:“到了县城,叫你大伯不用看在县尉的面上,特意的优待三郎。” 林雨桐不解的看四爷,“这个大伯……商人的市侩肯定是有一些的……” “所以,我才叫你提醒他,贸然扒拉上去到底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四爷看了一眼在茶寮子里坐着喝茶的三郎,低声道。 “爷看出什么了?”林雨桐问道。 “三郎回门,去的是范家在镇子上的宅子。”四爷解释了一句。 没错,县城远,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就回。只能说明,范县尉不在县城,而在镇上。 可一个县的县尉,仅次于县太爷,没道理不在县衙待着,却偏偏在老家一呆就是数天。这不合常理。 “他不光在老家呆着,还请了整个顺平县的乡绅士子,大张旗鼓的开宴席。”四爷又解释了一句。 林雨桐点头,三郎跟范氏回门回来,将宴席的盛况说的十分清楚。 她心里一动,“这官员任职,不是不能回原籍吗?” 四爷点头,“我打听了,这位县尉,祖籍在河间,逃难来到青阳镇。到这里的时候,才八岁。被范家收养,继而招赘成了上门女婿。” “啊!”林雨桐愕然,“这不是跟原籍差不多吗?”整个就是钻了空子了。 “在顺平县,这位县尉很有些根基。他此刻回了青阳镇,不是故意拿捏县令,就是这位县令的来头甚大,他招惹不起,主动退了一步。”四爷看了远处的三郎一眼,“要是拿捏顶头上司,这人就未免太跋扈,长久不了。要是县令来头大,就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况且,打着庶女成亲的名头,聚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这是跟县太爷示威呢。” 林雨桐明白了,哪里都有争权夺利。 貌似不起眼的小事,串联起来,却叫四爷将这县城的风云变幻看了个清楚明白。 “到了县城,再去打听打听,也好知道以后如何行事了。”四爷说着,就扶了林雨桐再次上了马车,因为马车上的人又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林雨桐坐在马车上,还在想四爷说的话。顺势而为,永远都是最聪明的办法。要科举,这第一关,就得从县令的手底下过。所以,跟县尉家莫名其妙的成了亲家,这是福是祸,到底还是说不清楚的。 马车上,二郎还在一边剔牙,“老四,你也太实诚了,出门了,还省什么啊?别看茶寮子小,吃食还不错,羊肉面,香!” 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膻味叫人闻着难受。 四爷笑了一下没说话。只看了做饭的人指甲下的黑垢。就没胃口了。 三郎其实也没吃,要的那一份都给二郎了。 到了县城,四人就下车。先去铺子给林家大伯家买了东西,两斤猪肉,两封点心,有二郎跟着,想添点东西都不行。 大车店就在城门口,宽大的门,进进出出的马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指挥着车进车出呢。 “三哥。”林雨桐喊道。这少年就是林大伯的独子,林栓柱。比林雨桐大半岁。 林栓柱一扭头,见是林雨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笑道:“妞妞?没想到你来了。快进去。”然后跟四爷几个拱手打招呼。 一边热情的将人往里面让,一边招手叫伙计来替他。 林雨桐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大车店。大门进马车,有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墙四周,都是一圈的棚子,是为了放马车和货物的。再往里,就是一间间抱厦,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就是两排大炕。两文钱就能在这里有一个铺位,凑活一夜。免费供应热水。要是要吃的,另外算钱。这对于大部分出门的人来说,当然是首先之地了。 沿着街道,是两层的小楼,这才是客栈。里面也分上房下房。也提供好点的酒菜。 今儿是亲戚上门,自然就不能在客栈里接待。林栓柱一路说笑着将人领进了只隔着一道墙的宅子,这才是自家住的地方。平时那通着的角门都锁着呢,只有自家人才有钥匙能打开。 别看店里宽敞,可自家住的,也就是个小四合院。正房三间带两厢。 “爹,娘,你们看谁来了?”林栓柱一进院子就喊道。 林济世正在院子里拿着竹竿打枣,听见儿子的喊声,一扭头,却见小侄女带着女婿笑盈盈的跟着身后,他就笑着放下竹竿,“你这丫头,成亲才几天就往城里跑。”说着,扭身喊道:“表妹,妞妞来了。” 林济世娶了林家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因此,一直就喊表妹。他从小在舅舅家长大,一直就这么叫,如今也改不了口了。也许是近亲的缘故,两人在生栓柱之前,生了四个孩子都没留住,所以,这个好容易养成了,就取名叫栓柱。 朱氏撩了帘子就里面出来,一面快步走的拉了林雨桐进屋。 林济世和栓柱请了四爷三个兄弟去堂屋说话,朱氏就拉了林雨桐朝内室去。走了一半又想起什么似得对栓柱道:“跟店里的厨房说一声,叫送一桌上好的席面来。” 栓柱应了一声。 林雨桐也不客气,跟朱氏往里面去。 这人不光是大伯母,还是表姑。自家那便宜老爹,到现在都不叫朱氏嫂子,而是叫表姐。可见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更重些。 “殷家有没有难为你?”朱氏说着,就给林雨桐取蜜饯肉干,递给她吃。 林雨桐摇摇头,朝外看了一眼,才低声道:“您和大伯,不用看着我的脸面,对那殷家的人,也不必多亲近。” 朱氏听这话中有话,就道:“可有什么说头?” 林雨桐这才将四爷在路上说的意思暗示给朱氏听。 朱氏点点头,然后就笑:“你这小脑袋瓜还想不出这样的道道来。只怕这回老爷子糊里糊涂,还真可能办了一件好事。你这女婿,是个有脑子的。我知道了,咱们小老百姓,远着些,敬着些,就成了。” 但吃饭的时候,礼数上一点也没马虎。席面也真是上等的。 这是给林雨桐和四爷做脸呢。 吃完饭,三郎就表示有事情要办,“二哥和四弟一起吧。” 有什么事情,是大晚上办的? 林济世也不问,笑着道:“也别在外面住,给你们留着门呢。” 四爷和林雨桐自然住在林家的厢房里,但是二郎和三郎,林家在客栈里给留了一间上房。 第454章 寒门贵子(8)二更 寒门贵子(8) 临出门,林雨桐塞给四爷一个荷包,里面是金银豆子。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道三郎出去,是想干什么呢? “放心,我会尽早回来。”四爷捏了捏林雨桐的手,才转身出门。 出了门,三郎就打趣四爷,“看不出来,四弟还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林氏长的也算是清秀,只是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还青涩的很。他对这样的小丫头,暂时还没有兴趣。 二郎隐晦的撇撇嘴,若说起长相,自然是自家的媳妇容色最好了。老四这么迁就媳妇,说到底,还不是这媳妇娘家得力。林家两房,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看着林大伯对老四两口子的上心劲,就知道也是个得力的。这样的岳家,拔根毛,都比在自家得的多得多,要是自家的岳家条件也这样,自己也能殷勤的起来。天天给媳妇洗裹脚布也愿意。 四爷像是没听见一样,转移话题的问道:“打算去哪,要不叫辆车?” 县城里,谁的路都不熟。 三郎就干脆的道:“叫马车或是轿子都行。” 四爷扭头,对二郎道:“那就叫马车吧。” 马车的话,三个人都能坐下,轿子却只能一个人坐。难道叫自己和二郎跟着轿子跑? 结果,马车还得等,现成的只有驴车。 三郎无奈的点头,“那就它吧。”上了驴车,他才扬声对车夫道:“这县城里,哪里是找乐子的地方?我们就去那。” 车夫愣了愣,“有赌坊,妓、坊。只看少爷想去哪里找乐子了。” 三郎哈哈一笑,“男人嘛,自然先去妓、坊。” 四爷的手一顿,不知道这二世祖又想干什么。 到妓、坊办正事?还真是从来没有听闻过。 二郎有些结巴的道:“三……三弟啊,那地方……不能……不能去……被爷知道了,会被打死的。” “咱们哥三个都不说,爷怎么会知道?”三郎说着,就看了一眼四爷,“你看老四多淡定。” 二郎看了四爷一眼,就不说话了。他眼里虽然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 “去最大的楼子。”三郎跟车夫吆喝道。 车夫响亮的应了一声,“宜春楼,您请好吧。” 宜春楼,三层的小楼,在这顺平县里,算是比较醒目的建筑。尤其是晚上,楼外面一排排的红灯笼,远远的就能看见。到了近前,一声声丝竹之声伴着娇俏的笑声,从楼里传出来。带着奢靡之气。 三人下了驴车,三郎付给了车夫一把钱。 二郎看着门口的姑娘,哈喇子差点流出来。自家的媳妇跟这些姑娘比起来,可真是提鞋都不配了。 三郎心里耻笑,这些出来卖的,哪里及得上良家女子有味道。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才会被这庸脂俗粉迷花了眼睛。女人一旦能用钱买,这个女人也就不值钱了。 就见三郎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四爷借着昏暗的灯光瞄了一眼,就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了。 图纸上的女人都穿着现代的内衣。 三郎是想将图纸卖给ji坊。 知道了他要干的事情,四爷对跟着三郎进去,就没兴趣了。“叫二哥陪着进去吧,我在外面,要是里面有什么不对,你就喊一声。省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郎一愣,对四爷挑起大拇指,“谨慎!”这四郎可比二郎好用多了。他妈的,出来办事,老二的眼睛黏在女人身上下不来了。这ji坊,哪家都是有打手的,万一对方不愿意付银子,自己不能没有后手啊。老四在外面挺好。 “放心,三哥不会亏待你。”三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才转身在两个姑娘的拉扯下,进了里面。 四爷嫌弃的掸了掸被三郎拍过的地方,才转身去了对面的小摊子上。这里坐着的都是随从小厮。都在等去里面寻欢作乐的主子。 但能带随从的,在这县里,都算是一号人物。听听这些下人们说话,总能得到点想要的。 四爷坐下,对面坐的是一位穿着皂衣的黑脸汉子。这应该是衙门的差役。 “看来只能跟官爷拼桌了。”四爷坐下,要了半斤酒,一碟子卤肉,一个肥肠,两个猪蹄。等菜上来,四爷就将菜往中间一推,“一个人喝酒怪闷的,咱兄弟俩搭个伴。”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一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就大方的将酒杯往过一推,“那就占兄弟的便宜了。” 四爷给对方倒了酒,两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 “兄弟是来办事的?”那人问道。 四爷点头,“不过是做个陪客。别人进里面逍遥去了,兄弟觉得在外面也还尚可。” 两人就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了。原来这人叫宋琦,就是县衙的一个差役。再往深了说,还真叫四爷给拉上了关系,“不知道宋兄的家可在宋家庄?” 宋琦点头,“咱们县,一半姓宋的,都是宋家庄的,一个族里的。” 四爷就笑,“那还真不算外人。我胞兄娶的就是宋家庄的姑娘。” 宋琦放下酒杯,“还有这事?” 两人一顿拉扯,把彼此的底子都给刨出来了。知根知底,又带着姻亲。说话也就更亲近了起来。 四爷这才问了县衙里的事,“我见县尉一直住在镇上。估摸着今年这秋税是不是要免了?要不然早该忙了,怎会如此清闲?” “跟秋税无关。该交多少还得交。”宋琦低声道:“只是上面尿不到一个壶里。咱们这个老父母大人,听说来头大……” 四爷心道,果然如此。 他也就不再深问了,只倒了酒过去,两人都转移了话题。 半斤酒喝完,宋琦就起身告辞,“兄弟,哥哥先走了。回头再来县城,一定要来找哥哥。咱们还一块喝酒。” “一定一定。”四爷起身,目送宋琦离开。 心道,这倒是一个应该结交的人。至少消息上,能灵通一些。 正想着,二郎从里面出来,满面红光。 “你知道老三一沓子画,卖了多少钱吗?”二郎的声音有些颤抖,“二百两!整整二百两!”说着,就竖起两根手指在四爷面前晃悠,“老三叫你进去,咱们哥三个在里面乐一乐。” 四爷心道,敢去窑、子,这事要是叫家里知道了,三郎没事,自己跟二郎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他以后爱来就来,但今儿不成。 于是,他低声道:“你小声些。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的?那么多银票,你还敢在这里过夜,丢了银票事小,被人谋财害命了事大。” 二郎打了一个哆嗦,瞬间醒过神来,紧张的左右看看,这才点头道:“我这就去叫老……老三去。” 四爷看着二郎的背影摇摇头。转脸,就见二郎和三郎急匆匆的往出走,这次两人出来的快了很多。 也不问价钱的上了一辆马车,赶紧往大车店赶。 “老四啊,得亏你提醒。”三郎舒了一口气,“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他妈拿着这么多钱在里面,可不就是母鸡往黄鼠狼窝里钻吗?”他以前在夜店里失窃过,还差点被人绑架。所以,二郎转达了四郎的话,他一下子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布包里,拿了两个银锭子,分别给了二郎和四爷,“这事,咱们哥三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家里,行不行?” “卖画这事,叫老爷子知道了,心里更得难过了。说这个干嘛。”四爷就道。 反正,他在外面,只知道三郎卖画。就算将来问起来,他还是这话。 三郎一下子就笑了,“对!对对!就是卖画。” 本来上不得台面的事,叫四郎这么一说,完全就成了文雅的事了嘛。 二郎没多想,只要有银子赚,谁会多嘴多舌。他还盼着下次,三郎还带自己一起呢。 四爷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 林雨桐伺候他梳洗完,门口就有店里的伙计拿了食盒进来,送的是酸辣汤,解酒的。 四爷却先直接去找了林济世,将三郎身上带着银子的事告诉了他,“多看顾点,要真是失窃了,就说不清楚了。” 关键是怕从宜春楼出来的时候,三个人被人给跟踪了。 林济世诧异的看了一眼四爷,老爷子这回还真是歪打正着了。殷家这小子,不显山不漏水的,却是个心思缜密的。 “我知道了。你安心睡吧。”林济世语气很柔和,“要真是谁都能在店里撒野,我这店也不会一开就将近二十年了。” 四爷这才告退。 躺在床上,他才将三郎卖内衣和情趣内衣的图纸的事说给林雨桐听。 “妓、坊?你进去了?”林雨桐瞬间就坐了起来。 四爷就笑,“行了!我没进去。在外面跟一个叫宋琦的衙役喝了半晚上的酒。”紧跟着,他就将话题转到宋琦身上。 林雨桐听了半天,迷迷糊糊的道:“那以后,四时八节的,也给宋家送一份礼过去。别弄的用人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 四爷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可算把这一茬事给岔开了。 “把你身上那十两银子,回去交给娘收着。”林雨桐又叮嘱了一句。这是唯一一个能解释的清来源的收入。 四爷就拍了拍林雨桐,“安心睡!我心里有数。” 第455章 寒门贵子(9)三更 寒门贵子(9) 回青阳镇的马车,中午才走。林雨桐和四爷有半天的时间,在县城里逛逛。 两人直接去了离县学最近的那条街。书店,文玩字画店,大都是开在这里的。 一套史书,需要五十八俩银子。怪不得供养读书人,能叫人倾家荡产呢。还真是贵出了天际。 小伙子看两人穿着,也不像是买得起书的人。不过还是笑道:“这本书,是我们掌柜的好容易找回来的。当镇店之宝呢。保存的绝对没有问题。” 林雨桐就拿了一根小金条来,这才将那套书给买下来。 出了店门,林雨桐才赶紧将书给放回空间里。两人到县城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到了大车店,吃了午饭,就打算动身往回走。 可三郎不打算坐来时坐的车,雇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 林济世和朱氏的脸都黑了。不带车厢棚子,就是敞开的。男女坐在一辆车上,这也没事。可这如今,就只有那么一点空间,叫自家侄女跟两个大伯子挤在一起,哪怕女婿跟着,也不行。太不讲究了。 不是说着殷三郎是读书人吗?礼呢?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自家本来是有马车的,就因为考虑到不能挤在一起,才没说叫马车送的话。结果呢? 朱氏就道:“我们有不少东西要带去家里,分开走吧。”说着,就见栓柱已经去叫人驾车了。 三郎和二郎这才上了雇好的马车,先走了。 二郎上了车就道:“这林家也真是的,既然有马车,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叫他们家的马车送咱们一程。” 三郎就白了二郎一眼,“我都说要出门办事,人家自然得避嫌了。这不怨人家。这才是讲究些的人家的做法。” 二郎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林济世和朱氏也没什么东西要带,都是县城里的果子蜜饯点心,给老人带回去当零嘴的。又不占地方。 不用跟别人挤着,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马车里靠着,还睡了一觉。有给林家带的东西,自然先去了林家。赶车的伙计,马车,都先在林家修整一夜,第二天才能回县城去。 陪着林老太太说了几句话,金氏就催着两人回去。“你家里也都等着呢。有功夫再来就是了。” 殷家的院子里,一片喜气盈盈。 “我就说,我们三郎有出息。你们瞧瞧,这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可不都是三郎挣来的。”老太太乐呵呵的,对着众人道:“你们总说我偏着三郎,我能不偏着吗?你们谁给我挣过这么些银子来。还有这么些东西……” 给老太太的银簪子,给殷幼娘的银镯子。给梅氏还有她的一对双生女儿,一人一身衣服料子。给了钱氏和何氏一人一个银戒指,给了林雨桐和小何氏还有不在家的宋氏一人一对银耳坠。都是又细又薄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就是挺会哄人的。 又给了三房的殷桃,殷杏,还有大房梅氏给殷家生的女儿殷娥,一人一朵头上簪的头花。 却独独没有给范氏。 “你这混小子,怎么没有给你媳妇的?”老太太笑道。 三郎看了范氏一眼,“给媳妇的最好,不能给您老人家看见。怕您跟小媳妇吃醋。” 老太太就哈哈大笑,范氏脸上这才带了笑意。 林雨桐和四爷吃了饭,就跟着殷老二和钱氏回了屋子。 四爷将十两银子给钱氏,“您收着。” 钱氏摇头,将银子给了林雨桐。林雨桐不接,“我们那屋,不安全。还是您收着吧。” 林雨桐那天回门回来就发现了,屋里有人进去过。这次,她就买了一把锁,屋子的门还是要锁的。 殷老二点点头,“孩子给,你就拿着。攒在哪不是攒啊。”说着,就小声问四爷,“你们哥三个,私下里分了不少?” 四爷也不细说,“都是一样的。见着了,就得分一份。至于他怎么弄银子的,我也不问,知道的多了,事就多了。” 殷老二这才诧异的看四爷,“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 连着两天的晴天,地里能下去人了。 高粱,玉米,花生都能收了。 殷老二一边收拾农具,一边对老爷子道:“咱们也没多少地,人也够。叫四郎跟他媳妇去收嫁妆田里的庄稼吧。趁着天气好,得抓紧呢。” 老太太从堂屋里转出来,“先把家里的地收完了,就那五亩地,一家子这么多人,半晌功夫就收回来了。拉回来一起晒,省事。” 殷老二撇撇嘴,就知道老太太想把那五亩的粮食收到家里面。 可是凭什么?人家那是媳妇的嫁妆,只能供四郎媳妇用的。家里想占,没门。 他呵呵一笑,“什么时候三郎媳妇把陪嫁的家私都交出来了。什么时候那田里产的,就归咱们家用。” 老太太手里拿着鞋底子,顺手就朝殷老二扔了过来,“你个瘪犊子……你个不孝子……” 殷老二呵呵一笑,一边咬牙磨刀,一边轻声道:“您老尽管骂吧?当初是谁把我自己赚回来的十八两银子,给她大儿子置办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行头,就为了拜上一个名师。你们不给我娶媳妇,我自己赚钱娶媳妇。结果,我跑了一趟镖,卖命的钱给你大儿子做了一身好衣服。用半袋子陈粮,给我换了个哑巴媳妇回来。你尽管骂,骂的世人都知道你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就消停了……” 老太太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一下子出不了声。老二这些年,但凡一个不如意,就将这陈年旧事拿出来提一提。可偏偏这事,是她理亏。 老大的前程要紧,她当时只是挪用了这银子。想着回头补上。可老二这瘪犊子,愣是找到了那位大儒,在人家门口哭诉委屈。闹的那位先生连见也没见老大一面。还有那身衣裳,也被老二半夜起来,扔进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她这才气急了,给他娶了个哑巴媳妇。 从此,母子俩算是杠上了。 老爷子在一边抽旱烟,“叫四郎两口子去收吧。咱们家人手够。得空了,给他丈人帮帮忙。这婚事上,咱们家理亏。” 殷老二这才停下嘴里的碎碎念,得意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厢房里,范氏小心的看了一眼靠在床头的三郎一眼,小声道:“这家里这么吵吵嚷嚷的,也不是个事。这门风,也是顶顶要紧的。” 三郎心不在家里,听了范氏的话,好半天才道:“老太太爱嚷嚷,你说怎么办?搬到城里?” “城里?”范氏摇摇头,“城里的话,一座小院都得几百两银子。要是镇上,倒还罢了。” 三郎扭头,“镇上宅子多少银子?” “一百两就能有个小二进的院子呢。”范氏就凑到三郎跟前,“你那天给我三十两叫我收着,咱们再想办法凑一凑,买个院子,搬出去吧。这样吵嚷,相公也没法读书。” 她心里有她的计较,与其这男人不停的盯着小何氏和梅氏,不如远远的避开这两人。整天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要出事。 三郎右手拿着书,打着左手的手心,“只有三十两银子,你就想办一百两才能办成的事。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范氏低头就笑:“看相公说的,如今没分家,房子买了,那也是给一大家子买。咱们只是暂时住过去而已。咱们私下里添三十两,再加上相公之前给祖母的二十两,这就是五十两。家里只要再添一半,就能买一套房子,何乐而不为呢?” 三郎这才转头看范氏,这媳妇还真是个黑心的。“你是想叫家里卖了粮食,给咱们买房子?” “怎么是给咱们买房子?那房子还是家里的产业。”范氏瞪眼。 三郎心里呵呵,你爹就是县尉,房契地契这些文书,别人要私下里更改,那是难上加难。你要更改,那却是一句话的事。甚至只要给书吏递上一句话,这事就算成了。反正房子还姓殷,只是落在了大房罢了。 他心里警惕,觉得这媳妇心眼真多。另一方面,也觉得这样对自己更为便利。别的不说,就只家里的饭菜,自己就先受不了。就算给自己再多的优待,那也没好到哪里去。 “家里的粮食都卖了,也不值多少钱。”三郎摇头,“最不值钱的,就是粮食了。能有个二三十两银子,就顶天了。” 范氏就抿嘴笑,突然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小姑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合适的人家?” 三郎眼睛眯了眯,“那倒没有。怎么,你有合适的人家要说合?” 范氏就捂嘴笑:“我刚嫁进来,就怕贸然给长辈说亲,不合适。不过人家倒是好人家。知州大人,这个门第不算低吧?” 三郎瞳孔猛地一缩,这娘们太毒啊。冯知州家的次子,听说是快不行了,正要找人冲喜呢…… 就为了买个院子,就动了这么多心眼,不惜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往绝路上带。三郎的心都止不住哆嗦。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 第456章 寒门贵子(10)一更 寒门贵子(10) 三郎呵呵的笑了两声,没有往深了说。只敷衍的道:“行了,别异想天开了。”他朝外面看了一眼,不敢想象跟这个女人搬出去自己会过什么日子,就道,“一大家子住在一处挺好的。这么多人供养了我,我不能昧良心。这样的事,是私德有亏。以后叫人翻出来,哪里还有前程可言?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要是不习惯,过两天给奶还有你,买了小丫头使唤。” 他看着外面热闹的庭院,觉得只有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自己才是安全的。要跟这个女人住到外面,以她这样的心性,还有她那个得罪不起的爹。自己这一辈子,才算真是掉到井里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个混账,但是混账也是有底线的。在夜店里,见到十几岁未成年的姑娘,他会多给点小费叫她回家,但坚决不碰这样的小姑娘。人家骂他假慈悲好,人傻钱多也罢。他都坚守这样的底线。 他也确实是好色。但却从未对女人用强。自己看上了,先得用软功夫跟她泡,也就是所谓的追求。有看上自己的钱的,那大家玩玩,玩腻了,钱货两讫。谁也别说占便宜吃亏这样的话。 要是对方拒绝自己的追求,那么他还是有骨气的,也先算是欣赏这种不爱钱的女人,绝对不会再去骚扰。更干不出坏人名声的事。 至于下药害人,设圈套害人,但凡跟这种坏到黑心没人性沾边的,他长了二十多年了,也从来没有干过。当然了,常在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打交道的又都不是什么正人。肯定是见过听过的。但自己若是真知道了谁是这样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敬而远之,然后不动声色的慢慢疏远。 而今天,这宋氏,叫他有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自家老爸说过,找老婆不一定要好看。所以,他没有因为对方的长相生出过逃离的心思。自家老妈就长得一般。可两人还不是生了自己。老爸在外面不干净,但也还是会按时回家。老爸外面那些女人他也见识过,也有那种女人想把父子两人通吃的。他也着过道。但那种的坏跟这样的毒辣还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外面,老爷子正在将篓子挨个的整修,老太太搬个板凳在一边纳鞋底。隔着院子,可以望见自家那便宜爹正在窗下读书。 他的心神放松了一瞬。在这里,他至少是安全的。 但松了一口气的一瞬间,他又升起了一股子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人家到了古代,不是为皇为帝,就是出将入相。哪个美人见了不折腰。 怎么偏偏自己,就拿一个女人没办法呢? 不就是一个县尉爹吗? 若没有了这个爹,还不是想休就休了。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子戾气。 而范氏站在三郎的身后,刚好看到从厨房里出来洗菜的小何氏。不由看向三郎的眼神有点冷。原来他不想离开这个院子,是因为这个贱人。 她的拳头慢慢的握紧,你不想出去住,我还真就偏偏要出去住。 三郎扭头,范氏马上扬起笑脸。夫妻两个相视一笑,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林雨桐的嫁妆田里,种的全都是玉米。林家没用林雨桐和四爷去收,已经雇了短工,给林雨桐将玉米棒子给运到村里的大场上了。 这场院就在村头,边上就是里正家的宅院。家家户户,在这场院上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晾晒庄稼的地方。 殷老二直接从殷家划了一小块给林雨桐,棒子就倒在这里。 四爷去田里招呼,林雨桐就在场院上,用剥下来的玉米皮编了两个能坐人的草垫子。然后坐上去继续给玉米扒皮。 紧挨的是殷家的玉米,老太太带着女人,也急着给玉米剥皮呢。 不过老太太见了林雨桐爱答不理的,林雨桐也只埋头干活,井水不犯河水。 殷家如今只剩下六十亩地,却有二十口人。一人平均只有三亩地。交了赋税,剩下的口粮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要是供养读书人,那还真有点困难。 尤其是今年娶了三个媳妇,花光了家里积蓄。如今家里剩下的,大概也就是早前给殷幼娘准备的嫁妆和三郎之前拿回来的二十两银子。 其实有着二十两银子的日常花销,不用买粮食瓜菜的前提下,一大家子过两三年的日子是够的。油盐酱醋,人情往来,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家里也不是年年都要添衣置袜的。大部分人家可能还不如殷家呢。 可老太太心高啊,供不出个秀才肯定是不服气的。老爷子呢,估计心里也有不甘吧。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要真是这样,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 不过好在,如今三郎成了县尉的女婿,有老丈人和媳妇帮衬,家里也轻松不少。 老太太想起范氏,脸上的神色才松了松。林家虽然不错,但到底不能跟官家比。这么想着,不由的朝林雨桐不屑的瞥了一眼。 有病吧! 林雨桐没搭理她。别说是瞪一眼,就是老太太这会子指着鼻子骂她,她都得受着。 这大庭广众的,不孝的罪名,她担不起。 正说着,就听见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不是三郎家的媳妇么?” 林雨桐抬头,就见范氏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她生的不白,偏偏要敷上□□。在房间里,光鲜暗淡,还显不出别扭来,可这走到太阳底下,就实在是太显眼了。 小何氏又‘噗嗤’的笑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一句,“丑人多作怪。”这样的长相,就算是嫁的男人再好,她笼络不住男人的心,有什么用啊。 范氏到了近前,仿若没听见小何氏的嘲笑一般。 只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树根上,随手拿了一根棒子帮忙。 “你回去吧,这里用不上你。”老太太心里满意,嘴上却客气道。 “没事,我来搭把手。”范氏拿着一根棒子跟绣花似得,翘着兰花指一点一点的剥。 小何氏瞟了一眼,“小心那棒子里钻出个虫儿……” 范氏一下子就失手扔了棒子,“二嫂你何苦吓我。”说着,就嗔了一眼。 小何氏撇嘴道:“咱们这庄稼活,可不归你这少奶奶做。” “二嫂这是打我的脸呢。”范氏抿嘴一笑,“我跟二嫂如今还不是一样。即便相公他日中举,难道还能忘本?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家读书上进,女人家也不过是凭个夫贵妻荣罢了。”说着,就又小声对小何氏打趣道:“二嫂如今算是晚了,不过二嫂下面不也有妹妹。找个官宦人家,也就是了。” 小何氏满面通红,以为范氏在挤兑她,就道:“门当户对!好门户三弟妹都攀不上,更何况我们……” “哎呦!二嫂多心了。”范氏连忙挡住嘴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她叹了一声,才高声对众人道:“我是回门的时候,听我爹提了一句,知州大人家的二公子要找一个八字相合的姑娘婚配,倒是不论出身门第……” 林雨桐就看了一眼范氏,这才是这女人今儿跑出来的缘故吧。 勾的人不由的不动心。 知州府是个什么门第,在小老百姓眼里,那就是个只能膜拜,不敢妄想的地方。谁家的丫头小子能卖进去当丫鬟小厮,那都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如今,竟然有幸能成为知州老爷的亲家!哎呦,我的老天爷,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老太太的手都抖了起来。 小何氏也是一愣,继而就道:“这是哄人呢?平白无故的,哪里有这样的好事。那位二公子,可是有什么不足?”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就‘咯噔’一下。 可不是嘛,好好的,谁会找一个乡下的丫头。 范氏就笑道:“人家知州家,就算是公子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愿意送上去巴结的难道没有。不过嘛,富贵人家,孩子都养的娇气。七八岁还好几个奶娘抱着不下地,还离不得奶娘的公子小姐,多的是。但还是那话,凭他什么人参鹿茸,人家吃的起。不过是家里的老人的一些见识,觉得这样的人命贵,需得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压一压。” 大家都是这样认知的,穷苦人家,命贱,命硬。 这样的说辞,倒是叫人更信了几分。 林雨桐心里却翻了一个个,这范县尉想巴结冯知州,那也就是说,他觉得冯知州能护得住他。那么,这冯知州跟现在这位县太爷,估计不是同一个阵营里的。要是知县出身显贵,那么敢跟这样出身的人硬抗,这冯知州,出身只怕也是不低吧。 有点意思了。 这么琢磨着,林雨桐就朝另一边看去,就钱氏对着她摇摇头,不叫她掺和。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这位冯公子身上到底有什么毛病,想掺和也掺和不着啊。 第457章 寒门贵子(11)二更 寒门贵子(11) 林雨桐心里什么都清楚,但面上却必须得不谙世事,得糊涂着。 原主就是个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姑娘。要是嫁的远,娘家人半年都见不上一面,那么到夫家以后,怎么折腾都行。可是悲催的,娘家跟夫家就隔着河住着,什么风声听不见。要是性情大变试试?她可不想尝试着被火烧死。就连三郎这个二世祖,都知道收敛自己的性情,没道理自己能王霸之气横溢。找死呢?谁比谁傻了? 当初出嫁,娘家爹妈都不敢给带银子出来,就怕被人给糊弄了,就知道这姑娘的性情如何。 所以,她现在就是个腼腆的,害羞的,见人就低头羞涩一笑的小媳妇儿。 家里长辈说话,她不会主动去捡话题。 活了几辈子,要是连自保都学不会,那也就是白活了。 晚上回去,她和四爷才能摘了一天的伪装。躺在被窝里,才能在彼此的耳边说点私房话。 林雨桐今儿把炕烧起来了,这会子倒也暖和,“我看了,老太太动心了。” 四爷就‘嗯’了一声,“已经跟范家牵扯上了,就不能再继续往深了牵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多了去了。” 不知不觉成了被牵连的炮灰,就才叫悲剧呢。 林雨桐小声问道:“能不能分家?” “殷家整个宗族里,就没有老人健在,兄弟分家的先例。”四爷叹了一声,“要不然,以……爹的性子,早就闹腾的分了,还能等到现在?” 这倒也是。 大房不劳作,二房能闹腾,三房也是不肯吃亏的。能分家,早就分了,还能等到现在? 四爷又道:“殷家的祠堂里,有官府赐的一块牌匾,给了‘大孝’二字。就是因为一家子儿孙侍奉老人坚持不分家的缘故。” 所以,为了维持大孝之家,殷家只要老人还健在,就不兴分家。 谁敢提分家,就是不孝,就是触犯了族规。严重者,是要被逐出宗族的。 一个连宗族都容不下的人,可以说这天下就再无他的立锥之地了。除非隐姓埋名或是上山成了山大王。 林雨桐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殷老二在家里变着花样的跟老太太折腾,就是绝对不提分家的事。 这个消息叫两人有点沉闷。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只是这得需要时间。” 这也是叫人无奈的事。 林雨桐转移话题道:“范氏这性子,可见这位县尉,只怕品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爷呵呵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道:“那你还真猜错了。爷今儿还真打听了。谁提起范县尉不夸一声好。” 原来,这范县尉最大的名声,就是知恩重情。 这范家收留了他,把他当成养子一般养大。供读书。这人也颇有几分本事,还真给中了进士。虽然只是同进士。 同进士出身,就算有人提拔,做官做到五六品,就算是顶了天了。 能四处钻营,想办法补缺又回到顺平县,绝对算的上是一个人才。天高皇帝远,土皇帝逍遥自在啊。 做了官,也没有因为赘婿的身份而抛弃范家的女儿。依然孝顺老人。 可这老两口也是没运道,才没享几天福,就都病倒了。一个半身不遂,口不能言。一个是糊里糊涂,半疯半傻。 大家都说这是贱命架不住贵人。 可这范县尉比之前还更孝顺俩老人,就算在县城,也将两老带上,亲自奉养,伺候茶饭。谁不赞一声知恩图报。要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养子兼女婿能做到这份上,没什么可指摘的。 老两口一病,紧跟着,范家的闺女也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半年不到,就病死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 范家的族人劝着范县尉续娶一房妻室,也好给范家这一房留个血脉。 范县尉说什么都不答应,坚决将正妻之位留给了原配。还从范家宗族里过继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原配名下,当做嫡子教养。谁知道这孩子命也不好,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愣是吃枣的时候被噎死了。 范家族长族老一起出面,硬是压着范县尉纳了妾室。如今,范家有五位姨娘,都是跟范家族人沾亲带故的。 如今,范县尉子女繁茂,六子七女。 前两年,他才将长子记在嫡妻名下,作了嫡子。 而他,依旧留着原配的住处,时不时的去吊念缅怀一番。两位老人现在还健在,都是范县尉亲自伺候。 这事,顺平县没有不知道的。 可林雨桐却听的冷汗淋漓。这人,只怕还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呢。 两位老人为什么病的病,糊涂的糊涂?要不是父母丧,要守孝。只怕这老两口的命早就丢了。 没了两位老人看着,那原配可不就让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吗? 还是这范氏一族。本来,这族里哪家要是没有子嗣,都该是要从族里过继的。要是不过继,将来这产业就会收回族里。可范家这老两口偏偏不给族里占便宜的机会,给自家的闺女招赘了。这不是把族里的人都给得罪了吗? 一方面,这族人对这家的老两口没好感,另一方面,他们既畏惧范县尉的淫威,又想借机巴结上这么一位实权的人物。 所以,两方相互有了默契,可以称得上是狼狈为奸。导演了一出好戏。 什么过继给范县尉当嫡子。只怕那个无辜的孩子,家里也不少产业吧。范县尉为了名声,而范家宗族是为了谋夺别人的家产。 范县尉的妾室,更是跟范家族人都扯不开关系。 范家宗族也算是彻底的上了范县尉的船。 一个赘婿,能得到范家整个宗族的认可,成了他坚实的后盾。为这个狼子披上了纯孝重情的外衣。 其恶毒,其狠辣,其无耻,是林雨桐前所未见过的。 这些掩人耳目的把戏,能骗得别人,却瞒不过她跟四爷的眼睛。 这世上应该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可还是那句话,没证据。 又有宗族做靠山,就更不能轻易搬得动了。 宗族对族人那是可以动私刑,甚至处死的。朝廷律法屡禁不止,就知道宗族力量的强大。比如浸猪笼,这样的事,一直到解放后,很多落后的地方还存在。可见这样的陋习有多根深蒂固。 “爷,这个人不能留。”林雨桐轻声的道。不说什么行侠仗义的话,就只因为两家姻亲,不被这货拖累,也绝对不能留他。 四爷点点头,“不留他!”他的声音很淡,但林雨桐却听出了坚决的味道。 两人要是知道,三郎此刻躺在床上,也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搬开范县尉这个绊脚石,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虽然动机不同,但是至少这一次,目标却是一致的。 以一个升斗小民的身份,扳倒一个地方官,何等艰难?民告官,先得打二十大板,才问因由。不用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古代的律法这么操蛋。 随后这几天,林雨桐是一边忙着收庄稼,一边想着怎么能将那混蛋了结了。 要杀了他,办法有的是。不管是毒杀,还是用□□远程击杀了他。 都不是办不到。 但是,范县尉死的不明不白以后,其余助纣为虐的人呢?还不是一样逍遥法外。 范家的家产被儿孙们瓜分。 可那可怜的两个老人,该交给谁来奉养呢? 四爷笑道:“这都不是正道。想要搬开他,咱们不是最急切的,还有人比咱们更想要了对方的命……” “县令!”林雨桐脑子里瞬间就跳出一个词,那就是‘借刀杀人’。 “不急!慢慢来。”四爷笑的十分笃定。 秋收完,林雨桐那五亩地,交了税以后,就剩下九百多斤粮食。这要磨成粉,还得有损耗。估计也就刚刚够四爷跟自己的口粮。 这天吃饭,老太太看了林雨桐,就道:“听说你们那屋子盘了炉子?” 这都多少天的事了,现在才问。 林雨桐马上明白老太太想干什么。这是没办法占自己的粮食,就不想叫自己跟四爷在家里吃饭了。 这事她一点也不反对。于是压了压钱氏的手,这才道:“是啊,烧点热水。放心,我没用家里的柴火。五亩地的秸秆够烧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既然有炉子,那你们两口子就在自己屋里吃吧。” 话音一落,殷老二就道:“您这是要给我们分家啊?这可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孝顺呢,是吧?大哥。” 他才不单提自家的儿子呢。 “分什么家?”老太太回头道:“以后,都在各家的屋子里做。省的说我不给你们吃不给你们喝。每天早上,都过来领粮食。看你们能吃出什么花来?” 林雨桐就惊叹,老太太这不光是为了省自家这两人的口粮。这还是要把各家的私房往外掏啊。给的粮食肯定不够,那怎么办?除了自己把私房拿出来贴补,还能有什么办法。 范氏就先道:“奶,这个办法好。相公前两天还说给您老买个丫头伺候呢。有丫头做饭,我们这些晚辈也能放心。” 第458章 寒门贵子(12)三更 寒门贵子(12) 范氏这人,可能真是有些大户人家的通病,她知道得巴结谁,小心的伺候谁。 比如这家里,她就知道老太太最是不能得罪的。只要老太太喜欢,那她就算在这家里打滚,别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三郎随意的说了一句买丫头的事,就被范氏此时给提出来了。 三郎心里恼,但此时却只能看向二郎和四郎,“要不咱们哥三再去一趟县城。” 四爷可没兴趣一起去,就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少去一个人,就少一份开销。” 老太太知道三郎出门是能赚到银子的,就又给了三郎五两,叫他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二郎上次拿回来的十两银子,是小何氏收着呢。这女人银子一进口袋,就休想再拿出来。倒是见她补贴了好几回娘家。她那娘家弟弟,回回都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她,还当自己不知道呢。他心里寻思着,这次有了银子,一定不能再叫媳妇知道。 殷老二倒是对四爷不跟着去挣银子有些埋怨,“你怎么这么傻?跟银子有仇啊?”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四爷哄殷老二,“你儿子就只配给人家当打手,当跑腿的?” “胡说!”殷老二瞬间就炸毛。他一辈子就不服只知道念书的的殷老大。在他眼里,殷老大就是个窝囊废,读了那么些年书,到现在还是个老童生。一辈子没下过地,没挣过一分银子。自己哪哪不比他强。 自家的儿子自然也该是比他的儿子强的。 四爷就道:“那不就得了。您放心,一定叫您饿不着。” 怎么个饿不着? 林雨桐见四爷将墙上的那把破弓给拿了下来。 “要去打猎啊?”林雨桐瞬间就不好了。这种谋生办法,实在是…… 四爷见林雨桐心疼,就笑道:“满人本来就是靠打猎为生的。这有什么?爷上辈子学的那些东西,一直就没痛快的用过。” 也是,到最后,连野鸡都成了保护动物了,还能狩猎吗? “所以,刚好出去练练拳脚。”四爷倒是兴致高昂。 两人过日子想吃得好,光靠着那点嫁妆田的收入肯定不行。那东西只能保证自家两人饿不死。况且,家里还有父母要赡养呢。大家又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拿空间的粮食出来。空间这事,除了自己两个人,不能被任何人看出端倪。他从不敢去用这样的诱惑来检验人性。再加上,这原身除了认识点字,有一把力气,别的什么也不会啊。突然能文能武,这不是露馅了吗?所以,还是最原始的办法最把稳。就算自己不是皇帝,就算自己没有生在好家庭,但自己也绝对不是一个连爹娘老婆都养不起的废物吧。打猎,就挺好的。光明正大的改善伙食,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林雨桐见他心里有了决定,于是就马上将篓子往身上一背,“这姑娘本身是不会看病的,但是认识药材。我顺便去采药。” 四爷就笑,这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 不过桐桐的身手只能更好,跟着上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采药确实是个不错的说词。 于是,在两人被老太太只分了一把包谷面以后,也不争辩,就一个人拿着弓箭,一个人背着药篓子,出门了。 钱氏给塞了几个窝头,抹着眼泪,比划着叫他们早点回来。 两人前脚出门,后脚殷老二就端着老太太给四爷和林雨桐分下的粮食,去村里转悠哭诉去了。 他是个十分懂得利用舆论的人。 出了村沿着河边走五六里以后,就是一座不大的山。一百来米高,方圆也不过几十里。偶尔也能听到狼叫声。但可能是山中食物充足,也可能是地盘的划分,也没听说过有狼下山到村里祸害人的。 其实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人害怕动物,动物也害怕人,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愿意主动闯入对方的地盘。 “过几天,下个篓子,弄点鱼,给你炖汤喝。”四爷看了看河水,就对林雨桐笑道。 上辈子,除了在东北吃过野生的鱼意外,剩下的,全都是养殖的。滋味总是差了点。那时候整天想着原生态,想着绿色无公害,想着新鲜的,没有雾霾的空气。现在总算实现了,可也不怎么美好啊。 林雨桐就笑,“河绕着山脚下,看那里有没有水塘子。” 两人一路说笑着,更像是出门散步休闲的。全然不知已经有村老去了殷家,要告诫老太太了。 山不大,但远远看着,也算得上是层林尽染吧。 绿的,黄的,红的树叶,层层的铺排来,也别有一番韵致。 进了山,总能看见野兔窜出去,野鸡偶尔飞过。 林雨桐扔出石子,能准确的打中,却因为力道的原因,总是打不死。这身体还得练。 不过四爷在边上及时的补上一箭,很轻松就能有收获。 林雨桐看着一笑,也不管四爷了。她蹲在一边挖草药。值钱的没有,但常用到的,却也不少,她也不指着这个卖钱,就是陪着四爷,也顺便锻炼身体,得了药材,就给林济仁送去,也算是孝敬老爹了。省的他还要往山上跑。 快到晌午的时候,四爷已经打了三只兔子,两只野鸡。林雨桐还捡了十几个野鸡蛋。又捡了半篓子的蘑菇。 两人也没在山上一呆就一整天的意思。顺势就起身下了山。 没有直接回殷家,而是回了林家,将药材放下,又把鸡蛋和蘑菇放下了一半。 林济仁和金氏都心疼坏了。殷家老太太不给两口子分粮食,两口子被逼的没办法只能上山找吃的这事,已经传过来了。金氏差一点就上门去找那老不死的算账。 还是林济仁死活给拦住了。这会子见这孩子回来还顺手带了药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以后回来吃饭吧。不就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吗?” 四爷就拿了一只野兔给金氏送到厨房,“不用,小婿还不至于养不起媳妇。” 林济仁这才看见了猎物,见是每一箭都正好伤在头上,皮子都是完整的,就暗自点点头。有这本事,好歹是饿不着。 两人也没在金家吃饭,还得拿着东西上镇上卖了呢。 两只野鸡留着吃,还剩下两只野兔,怎么也得十斤重,在加上皮子,换了一百文钱,外加几棒子肉骨头。 四爷一点也没觉得难为情,靠狩猎养家糊口,在他看来,是完成了一项自我突破。谁不知道四爷的骑射也就那样了。以前狩猎,那都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猎物都被圈养的傻了。现在可不一样,是真的漫山遍野的找猎物。 两人也不存钱,直接去了粮店,全都换成了黑面。这好歹是细粮,够吃好几天的。 结果刚进村子,就见有人远远的道:“四郎,跟进回家去。你大舅子给你送粮食了。” 四爷一愣,带着林雨桐就往家里跑。 果然门口围了不少人。林大哥笑呵呵的,“咱们紧挨着住,都不是外人,我就是给我妹妹送点吃的,没别的。”肩上扛着的确实一袋子白面。 得有四五十斤。 殷老二心里就有些得意,只觉得自己给儿子找的这么亲事真是没的说了。 热情的将人邀请进去。 这可就是直接打了老太太的脸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殷老二得意的笑声,谁也没出来说句话。 林雨桐赶紧趁机将四爷手里的野鸡递了一只给殷老二,“公爹,请您老将这野鸡给爷奶送去,相公没舍得卖,要留给二老补身体的。” 秋天的野鸡,正是肥的时候。三四斤重呢。 殷老二马上明白了,接过来就当着众人对林雨桐和四爷道:“你奶这么对你们,你们还记得孝顺老人为先,我就是现在闭上眼,也没什么可遗憾了。有孝顺的儿子媳妇,这是福气。” 妥妥的给四爷刷名声啊。 林大哥没多呆,就是过来给妹子撑腰的。 林雨桐只能接受,想着这情分可怎么还。 本来想着,两人跟殷老二和钱氏两口子一起吃饭,可这两人说什么都不肯。 殷老二背着林雨桐教训四爷,“这不是明显的欺负你媳妇吗?人家没意见,但不等于咱们能这么干。你买的黑面留下一半,剩下的带回去。野鸡叫你娘杀了,你们一半我们一半。那野鸡蛋蘑菇什么的,留下也就留下了。要是全退回去了,你媳妇该觉得咱们跟她生分。你们两口子占你岳家的便宜,这说到底,就是人家林家心疼闺女。我跟你娘却不能这么没脸没皮。再说了,你大哥大嫂要是回来,这又该怎么算?连带着他们也一起蹭吃蹭喝?没有这么办事的。所以,以后,你们两口子自己做饭自己吃,我跟你娘单独开火。等你哥回来也这么办!” 四爷一听,就直接将十斤黑面都提走了,去了镇上又换成六斤白面。 没有自己吃白面,爹娘吃黑面的道理。 殷老二看着几斤白面,就指着四爷气的说不出话了。这熊孩子,咋就这么轴呢。白面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 钱氏拍了殷老二一眼,直抹眼泪。嫌弃他对孩子吹胡子瞪眼。 四爷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心里发狠,就不信了,凭爷的本事,还叫爹娘老婆过不上好日子了! 第459章 寒门贵子(13)一更 寒门贵子(13) 吃饭的时候,炖野鸡的香味窜的满院子都是。 殷老二端着碗,蹲在隔壁殷老大的窗户跟底下,吸溜这鸡腿上的汤汁,吃的倍香。 送给老爷子老太太那只鸡,老太太舍不得吃,肯定得等三郎回来呢。 殷老大看着碗里的玉米饼子,还有炒鸡蛋。以前觉得美味无比的东西,这会子也实在吃不出好来。再说了,这么多年了,天天都有炒鸡蛋,再好吃,吃到嘴里也有限吧。 对面的范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只叹了一口气,“这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林雨桐一下子就醒了。因为屋里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四爷累了一天,晚上睡的特别沉。 林雨桐将炕烧起来,还塞进去了一根老树根。这玩意耐烧,烧上一天一夜都不是问题。 天快亮的时候,雨下的愈发大了起来。 四爷翻了个身,“看来今儿是不能上山了。” 林雨桐有些失笑,自己要不是因为他,早就没有生活的热情了。自己空间里什么都有,即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但心里多少有点惰性。因为有所依仗,所以难免懒散。可是四爷则完全不一样,他明知道有依仗,可是还是能不作弊就不作弊。对未知的世界永远充满好奇和热情。就跟玩游戏一样,他会认真的遵守既定的规则,再怎么辛苦,也觉得乐在其中。就像是他要靠自己的本事养家一样,认真而执着。 “一会去看看,能弄几条鱼也好。”四爷说着,就真的打算起身了。 外面那么大的雨,他一点都不松懈啊。 林雨桐赶紧起身,“吃了饭再去。” 熬了一晚上的大骨汤,下了一碗面,就是一顿饭了。 “这蓑衣其实不好使。”林雨桐将蓑衣给四爷披上,又给他戴斗笠,整个一个渔夫。 “挺好使的。”四爷对这身打扮很满意,甚至弯下腰,将裤腿给卷起来,“这样是不是更像那么回事了?” 林雨桐上下打量一眼,就呵呵两声,您玩的高兴就好。 送走四爷,小何氏带着针线,来找林雨桐说话。 “……去了县城都好几天了,也不见回来。”小何氏手里拿着鞋底子,跟林雨桐抱怨。 这说的是二郎和三郎。 她心不在焉的答道:“男人家在外面,许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也不一定。” 小何氏嘴角一撇,想到上回拿回来的银子,到底是没说什么。 正说着话,大门响了。 “莫不是回来了?”小何氏忙放下手里的活,披着旧衣服探出身子去看。 结果看到一个二三十岁的妇人,朝范氏的屋子而去。 她缩回头,对林雨桐道:“我去瞧瞧。” 林雨桐也不以为意,搬着个板凳坐在屋子的门口,刚好能看见斜对面范氏住的那个厢房。 就见小何氏站在三房的窗户边上,翻弄着窗台上的东西,但慢慢的却挪着身子,往范氏的窗台下走去。 何氏隔着窗户,看见小何氏那见不得人的样子,到底没有叫嚷出来。 小何氏往对面大房一看,今儿天凉,门窗紧闭,她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 屋里传来低语声,是那个陌生妇人的声音。 “……姨娘偷听的,叫我过来告诉姑娘一声。这会子不卖,发了水,就什么也没有了 ……” 范氏的声音透着急切,“这事真不真?” “知州大人的意思,老爷亲自办的,怎么会不真?”那妇人轻声越发的轻了起来。小何氏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什么‘淹了’‘罪责’‘赶回京城’这些话。 正屋里传来开门声,小何氏赶紧退回三房的窗台下面。见何氏尴尬的瞪着她,她讪讪的笑笑,就赶紧往林雨桐这边跑。 “二郎媳妇,你跑什么?”殷幼娘刚开了门,就见从台阶上下来往雨里跑的小何氏。 范氏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马上一变。 那妇人脸都白了,要是叫老爷知道这么要紧的事却被自家的姨娘泄露了消息,还不定怎么恼怒呢。 范氏一把拉住要出门看一看的妇人,轻轻的摇头。 小何氏是不是听见什么了,还不好确定,这么着急出去,就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小何氏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说话,何氏就从窗口探出头,“他小姑,我叫她赶紧给我取鞋底子了。一双鞋底两天都没做出来……手脚怎么那么慢呢?” 小何氏这会子也缓过来了,“小姑,这大雨的,我不快跑行吗?瞧这一会子,都淋成了什么样了。”说着,撒丫子就跑。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范氏就道:“不管它听到什么了,她都没地方说去。这点你别担心,我看着她就是了。” “那姑娘也快跟姑爷回县城吧。这地方没办法呆了。”那妇人低声叮嘱,“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范氏点头,“我知道了。” 那妇人这才转身出了屋子。见林雨桐看她,还和善的笑了笑。 到底说了什么,叫小何氏回了房间这半天都没出来。 林雨桐在门口喊道:“二嫂,鞋底子你拉着我这边了,你在你那屋找的见吗?” 做戏都不会做全套了。何氏既然替她掩盖了,她就得做出个样子来。进了屋子也半天不出来,不叫人生疑吗? 小何氏过了一会子,才转身进来,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有换。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慌张。 “瞧你,三婶也不是没骂过你。这次怎么吓成这样了?”林雨桐将鞋底递过去,漫不经心的打趣了一句。 “没!没什么。”小何氏赶紧摇头,“不是三弟妹的事,是我婆婆……怪吓人的。”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林雨桐也不深问,就将鞋底给她塞过去,“赶紧交差去吧。” 小何氏接过鞋底,都已经转身了,才又问道:“四弟妹,你说咱们村口那青阳河,不会淹上来吧。” 林雨桐就诧异的看向小何氏,摇头道:“从没听说被淹过。二嫂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小何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得指了指外面的雨幕道:“你看着外面的雨,我就是瞎担心。我们家那位不在,我这心里没谱。胡思乱想的……” 说完,也不等林雨桐再说话,就转身出去了,往三房住的厢房而去。 林雨桐却被小何氏临走问的问题给搅乱了心神。 那个妇人跟范氏说了什么,叫小何氏担心河水会淹上来? 想到四爷还在河边兜鱼,林雨桐就起身。拿了针线活去了范氏屋里。 范氏对于林雨桐的到来,心里有些惊异。 “弟妹快坐。”范氏笑的很热情,又忙张罗着要泡茶给林雨桐。 林雨桐坐在圆桌的边上,“我还以为三嫂娘家来人送了好吃的,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没有上好的点心,这茶就算了。我也品不出个三四五六来。” 范氏一愣,“好点心哪里能没有呢?”说了,端了一盘子枣糕出来。 林雨桐却只看了一眼枣糕一眼,对范氏意味深长的笑:“三嫂就会糊弄人。娘家来人,冒着大雨,就为了送一道陈点心。既然这就是三嫂的待客之道,那我还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范氏面色一变,赶紧拉住林雨桐,“留步!” 林雨桐就看向范氏,“怎么?三嫂还有好东西?” 范氏抓住林雨桐的手,林雨桐瞬间就觉得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银子,大约有五两。 就听范氏道:“不管二嫂对弟妹说了什么?还请弟妹守口如瓶。” 林雨桐心里翻腾,是多要紧的事,叫范氏这般的舍得下本钱。看来这一次是赌对了。 林雨桐将银子搂在袖子里,却道:“你真的只舍得用这点银子封口?” 范氏面色一变,小何氏果然是听见了。她看着林雨桐,就呵呵一笑,“看来我还真是看错了。弟妹如今这样,可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那小户人家出来的,又该是什么样呢?”林雨桐用手指点着圆桌崭新漆黑的桌面,挑眉看向范氏。 范氏眯着眼看向林雨桐,“很好!”过了这个坎,咱们慢慢的算账。 她转身,重新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这个数,够了吧。再多,我可真没有了。” 范氏只有一百两银子的陪嫁。如今就拿出了二十五两来。可见这事情的严重性。 林雨桐没有再往深的试探,将银子收了,“你放心,我是个很懂规矩的人。” 范氏点头,又道:“弟妹出身小户之家,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有些事情,别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就是我爹……那也是被逼无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连做小鬼的资格都没有。听我一句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管闲事,则天下无事。” 林雨桐回头,认真的看了范氏一眼,才道:“受教了!” 从范氏的屋里出来,刚好看到何氏的头从门边缩回去。林雨桐心里一笑,在路过三房门口的时候,一块银子刚好从袖子里滑出来,掉在了地上,林雨桐慌张的捡起来,只一瞥,也能看清何氏和小何氏愕然的表情…… 第460章 寒门贵子(14)二更 寒门贵子(14) 林雨桐回到屋子,换了身上的湿衣服。给屋里里的炉子添了柴火,瓦罐里熬上了姜汤。她坐在火炉跟前,想将这一串串的事情给串联起来。 范氏说,这是神仙打架。 而小何氏唯一露出来的口风,就是怕青阳河涨水,会淹上来。 难道,范氏所指的事,就是青阳河涨水。 林雨桐看了看外面的雨幕,这涨水不涨水,看的都是老天爷的意思。为什么范氏能提前知道。 除非,这马上面临的,不是天灾,而是*。 这沿河两岸,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殷家和林家都在靠着河岸的地方。真要是涨水,一个浪头过来,谁也挣脱不了。 要真是这样,范氏还有脸说自己是多管闲事。事关一家子老小的性命,对于她来说,都是闲事? 真是岂有此理。 只可惜,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林雨桐隔着窗户,朝三房住的厢房看去。 自己故意掉了银子下去,想来那婆媳俩应该动心了。财帛动人心,想必,她们很乐意跟范氏也讨一份封口的银子。 就是不知道这对婆媳,能忍到什么时候? 炉子上的姜汤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满屋子都是姜汤的味道。 “想什么呢?”四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雨桐这才恍然的起身,赶紧将他身上的湿衣服往下剥。 四爷坐在炕沿上,由着林雨桐将暖的热乎乎的被子给他裹在身上。“没事,没那么冷。” 林雨桐看他脚都泡皱了,还嘴硬,就先给盆里倒了姜汤,用这个洗脚,也能起到驱寒的效果。 脚一进热水,四爷就打了一个激灵。 “看吧。身上还是进了寒气。”林雨桐抱怨着,又赶紧倒了一碗递过去,“趁热,一口气都喝了。” 四爷笑呵呵的应了,“你去外面看看,今儿还真是弄到好东西了。” 林雨桐不好扫兴,就站在门里面看被四爷仍在雨里的篓子,她探了探头,还真是好东西,四条两尺长的草鱼,两条一尺长的鲤鱼,还有半篓子鲫鱼片和一只小磨盘大的老鳖。 “晚上把老鳖给炖了。”四爷看着那玩意,“大补的东西,卖了不划算。” 林雨桐应了一声,回头蹲下身,给四爷将脚给擦了,又拉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这才看了看外面,小声的跟四爷将今儿的事说了。 四爷面色越来越郑重起来。良久才道:“这不是范县尉一个人敢干的事。青阳河只是支流,干流是西,可西河、河并不从顺平县过。” 所以,要是真有人要用青阳河来给主流的泄洪,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能做主的。 但是这针对的,应该是那位赵县令。 “这里面的事,只怕是有些复杂。”四爷拥着被子,眼睛去看着窗外,“如果上游必须泄洪,那么真的非选青阳河吗?可这是不是需要泄洪,是不是选择青阳河,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官员。” “管不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看着窗外,“要真是出于公心泄洪,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其他地方的雨量,咱们不知道,也无从判断。但我听说,西河的河坝,是上任的知州在任时修建的。” 林雨桐悚然一惊,她一下子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了? 就是这河坝的问题。 河坝有没有偷工减料,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中饱私囊。这不是顺平县的事,这是整个泰安州的事。 这经手修建河坝的人,上上下下,估计难有干净。从京城到地方,一层层盘剥…… 一旦河提垮塌,这么多的大小官员,就都得掉脑袋。当官的自然不能掉脑袋,那就只看由着这这顺平县沿河的百姓掉脑袋。 林雨桐的手握紧。这就是升斗小民的悲哀。 除了他们,大部分人此刻,还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哪一天夜里,就得被洪水给吞没。 四爷拍着林雨桐的背,“没事!没事!有爷呢。” “咱们得做点什么?”林雨桐抓着四爷的手指,道。 四爷朝门口看去,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被雨淋的,不停的翻滚的鱼。 “不就是叫大家撤离吗?这个简单。”四爷看着外面的鱼,指着它问林雨桐,“想到什么典故了?” 林雨桐眼前猛地一亮:“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她压低声音,“是想……装神弄鬼。” 四爷点了点,有些无奈,“这样的事,从人的嘴里说出来,叫造谣生事,扰乱民心。从神佛嘴里说出来,就是指点苍生,就是悲天悯人。人说的,没什么人真信。毕竟这是要抛家舍业的。可鬼神所言,大多数人都会心存畏惧的。” 林雨桐看了看外面的鱼,“这些……还卖么?” “卖!卖上好价钱,才会有更多的人下河去捞鱼,才有机会做手脚。”四爷说着,就起身,“我这就去!泄洪这事,是要借着雨的势头的。”所以,要有变动,只怕也就在这几天。 林雨桐就去给他拿木屐,“穿这个吧,草鞋不行。” 四爷出门,提篓子,又迟疑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这老鳖……” “一起卖了。”林雨桐就笑道,“以后爷给我逮个更大的。”造声势嘛,自然卖的银子越多,越惹人眼馋。 四爷就看着林雨桐笑:“好!以后给你逮个更大的。” 四爷出了门,林雨桐这才准备做午饭。烙了葱油饼,先给殷老二和钱氏端了七八个过去。又提了一罐子大骨炖萝卜。 “娘就不用开火了。”林雨桐见钱氏这个给锅里添火,就道。 钱氏看了殷老二一眼,只得收下。又比划了一个‘四’,指了指门外。意思是问四爷去哪了? 林雨桐就笑着比划,“这么大的草鱼,这么大的鲤鱼,还有好几斤重的老鳖。赶着去卖了。” 殷老二就赶紧道:“那就吃饭,吃了饭我也去看看。” 林雨桐就笑着要退出来了。想必动心的人不少。 钱氏却一把拉住林雨桐,对她指了指对面的三房,又比划了一个二,然后指了指范氏住的屋子。 意思是三房的婆媳二人去了范氏的屋子。 林雨桐心道,这婆婆可真是个眼明心亮的人。她点头笑道:“娘放心,我吃不了亏。” 钱氏就朝她自己指了指,意思是有麻烦就喊她。 林雨桐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至于范氏和那婆媳三个说什么,她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饭热在锅里,等着四爷回来。没想到没等到四爷,偏偏等到了怒气冲冲的范氏。 “三嫂吃过了吗?”林雨桐问道。早就猜到小何氏和范氏一碰面,就会露馅。 “你诈我?”范氏压低声音,瞪着林雨桐,“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她差点气死,小何氏倒是真听到了一些话,但据她说,她根本就没跟林氏说过。那么就只能是林氏看出了小何氏的不妥,过来讹诈自己的。那婆媳俩也贪心,开口就要一百两。最后五十两将人给打发了。可自己的嫁妆一大半也都贴了进去。叫她如何肯甘心。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林雨桐一副诧异的看着范氏,“三嫂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诈你了?你处心积虑的夸赞江知州家的二公子,不是想将小姑诓到人家冲喜?谁不知道小姑是老爷子老太太的心头肉,你倒是敢算计。先是挑的老太太动心了,然后再勉为其难的牵线搭桥。好处给你娘家谋了。赔上的却是殷家的姑娘。你也说是你爹逼不得已,才靠上了江知州。那么我不坏你的事,难道不值那么点银子。你要觉得不甘心,银子大可以拿去。”说着,就起身,从被子下面摸出银子,放在炕桌上,“请便!” “你说的是这事?”范氏愕然的看向林雨桐。 “除了这个,还有哪个?”林雨桐不怀好意的上下的打量范氏,“看来,三嫂不能叫人知道的事不少啊?” 范氏心里反而一松,原来是说到两茬里去了。 也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 想起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她就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小姑能嫁过去,那也是穿金戴银不是?行了!银子弟妹留着……”买药吃吧。 她在心里默默的诅咒了一遍。才转身出门,“弟妹也小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林雨桐不以为意的一笑,“人比鬼可怕。人我都不怕,还能怕鬼。” 还真是伶牙俐齿。 范氏出门,撑起油纸伞走进了雨幕里。 林雨桐想起四爷接下来要装神弄鬼的事,自然不会叫这事跟自家明面上扯上关系。将来即便范氏怀疑,林雨桐也敢保证,她不敢叫她爹知道消息是从她这里走漏的。要不然,她爹只怕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 看着外面的雨幕,林雨桐心里一点也不安稳。原以为是个安稳的农家,谁知道也危机四伏。像是四爷这样,位卑而不忘忧民,心里该是痛苦的吧。 分量太轻,要办的事却太大。 一个字——难! 第461章 寒门贵子(15)三更 寒门贵子(15) 四爷兜鱼,卖了七八两银子的事,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刮了起来。 不光是河东,河西两个村子知道,就是镇上和其他的村里也都知道了。 七八两银子,一般的小户人家,一年也没这么多收入。这半个上午一个人就挣了这么多,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干吧。别说只是下雨,就是下冰雹,下刀子,头上顶上锅盖,那也有的是人去。 所以,整个下午,沿河到处都是人。 四爷看着河水,已经泛黄了,而且水位也确实是涨了。 他将自己逮到的鱼赶紧先拎回家,林雨桐已经将写好的白锦缎布条准备好了。 “放心,这锦缎,是以前存下的贡品缎子。绝对查不出产地。”林雨桐见四爷背着身子挡住外面才翻看着布条,就低声解释道。 四爷点点头,连写字用的墨水都是防水的。 只是怎么放进去,叫人有些为难。 正想办法呢,就看见钱氏朝这边过来了。 两人说话,自然是开着门窗的。这才是最安全的办法。要是关着门,不是摆明了有事吗? 见是钱氏,两人都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钱氏一看两人的样子,还有四爷手里捏着的鱼头,就懂了。虽然她不知道儿子媳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还是什么都不问,直接上手,用一个筷子,就轻松的将布条塞了进去。 等收拾好,四爷拉住钱氏,低声道:“娘!收拾东西吧。这地方住不成了。青阳河马上要涨水了。” 说完,就看了林雨桐一眼,转身出去了。 钱氏就皱眉看着林雨桐,往范氏那边指了指。在问,是不是从那边知道的消息。 林雨桐点头,“这事□□分真。我们不能看着这么多人枉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钱氏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林雨桐又低声道:“一会子该叫大哥大嫂回来了。一家人得守在一起才好。” 钱氏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表示知道了。 四爷提着鱼篓子,跟在往镇上去的众人身后。鱼多了,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而且,酒楼开始收鱼,做熏鱼咸鱼了。这边收着,那边就有伙计给鱼去鳞,去脏器,然后上抹盐。 四爷手里的鱼,也还活着。卖了以后,就顺势放在另一边的大木桶里。 一旦混进去,就再也分不清楚哪条鱼是谁的。 殷老二还等着四爷,见他也卖了,就道:“赶紧回去,看还能不能捞上来点什么。” 四爷却记挂着那布条能不能被发现。他就道:“爹,你再想想,看家里还需要什么,一次性在镇上买了。下着大雨,再跑一趟挺麻烦的。” “要买什么?”殷老二摇头,“你小子怎么是个攒不住钱的?以后叫你媳妇当家。” 正说话呢,就听见宰鱼的那块一声惊呼之声。四爷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成了! 殷老二也跟着凑过去,就听见又那认识字的念道:“青阳河水涨,生灵涂炭。” 人群中嗡了一声,有议论的,有急忙离开报信的。 殷老二眼珠子一转,拉着四爷就道:“你回去,赶紧叫你娘你媳妇收拾东西。我去叫你大哥他们。咱们马上就走。” 四爷诧异的看向殷老二,“您信?” “一半一半!”殷老二低声道,“光明正大的离开那个家,咱们父子在哪里挣不下一片家业来。守在家里也不过是干干活不拿事。放心,这些年,爹攒下了一些银钱。到城里买个小院子,做点小买卖的本钱咱还是有的。”说着,就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快去!” 四爷一路往回走,心里想着,只怕大多数都跟殷老二一样,只相信了一半。 可只要这一半,也就够了。有了防备,就有了逃生的机会。哪怕是跑到周围的山上,也能躲过一命的。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四爷回了家,找了林雨桐,“咱们先去林家。”就怕林家也是半信半疑不肯动。 林雨桐赶紧换了鞋,披着旧衣服,带着斗笠跟在四爷身后。 到了林家,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你大伯叫人拉粮食的,谁知道偏偏就赶上下雨了。”金氏跟林雨桐解释道。 林雨桐这才想起来,林济世在老家也是有不少地的。给老家置办产业,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田地佃给别人种,秋收收了租子就拉回县城。嚼用开销就省了一大笔。 而四爷则跟老丈人建议道;“要是可以,跟着运粮食的车一起走吧。顺便把家里的粮食也运走,东西也一并带到县城。” 林济仁愕然,“你信?” 四爷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蘸着茶水写了一个‘范’字。“岳父岳母这边要带着老人呢,所以,更得宜早不宜迟。” 林济仁想到殷家与范家是姻亲,总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消息也不一定。他倒是也有决断,立马道:“我们今晚就收拾,天不亮或许就走了。妞妞……” “岳父放心,我们也马上离开。咱们县城见。”四爷拱手道。 等四爷和林雨桐离开,金氏才看向林济仁,“真要走啊?”这房子田产都在这里呢。 “我能置办下现在这产业,就能再置办下一份这样的产业。只要人在,什么挣不来。”林济仁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怎么会不心疼。 金氏一咬牙,“那就走!当年我就是逃难,现在又逃难。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有你跟孩子,我怕什么。”不过,论起逃难的经验,金氏却比这一大家都足。 四爷和林雨桐回到殷家,就听见里面三郎的声音,“这怎么能相信呢?这不过是人在捣鬼罢了。”今儿一进镇子,就听到说什么鱼腹中发现布条的事。这种东西竟然还有人信。他都怀疑这是有人想低价收购这一片的田地故意制造混乱了。 范氏本来提起的心,被三郎奇迹般的抚平了。 有三郎游说,相信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这边有泄漏消息的嫌疑。 她赶紧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造谣,我看这事还得跟我爹说一声。相公,咱们现在就启程吧。这事耽搁不得。” 这事一露出来,只怕那边要提前了。再不走,可就真迟了。 三郎一听范氏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但叫他这么跟范氏走,他心里又放不下。 小何氏一听,范氏想跑,顿时就急了,赶紧道:“相公,这可下着雨呢。三弟和三弟妹都是金贵人,咱们要不护送他们一程。” 二郎正想着跟他甜蜜了俩晚上的姑娘呢,这会子的心都在县城。于是马上就应了下来。“我跟着三弟走一趟吧。” 然后扭头对小何氏道:“你服侍娘,我这里不用你跟。” 小何氏面色一变,“你懂不懂礼,大伯子跟弟妹能挤一个马车吗?我去给弟妹作伴啊。”说着,就看向范氏,“三弟妹觉得呢。” 那五十两银子,婆婆可没有分给自己。这会子自己再不把范氏贴紧了,谁知道扔下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何氏这会子为了叫儿子媳妇顺利脱身,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只等着儿子走了,她正好雇一辆马车,自己两口子和两个闺女连带家伙事,刚好。 范氏看明白了小何氏的威胁之意,就强笑着点点头,“二嫂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老太太就看着孙子进门一口茶都没喝,然后带着媳妇就出门走了。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殷老二就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走吧!”他是真心劝老爷子老太太的。 殷老大就道:“没听三郎说嘛!他去问县尉大人了。等有了消息,咱们再动不迟。” 白痴! 殷老二暗骂一声。等到有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你们不走,我走!”殷老二瞪眼,“大房的儿子和三房的儿子都跑了,留下我们父子在这里堵窟窿,我们堵得住吗?”他到底不忍心说更难听的话,却看向老爷子,“爹!这个时候了,您倒是拿个主意。” 老爷子抽了两口旱烟,吐出来的烟圈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什么……等三郎回来,咱们再商量。这房子,地都在这里。离了这里,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去。就算洪水来了,它也有退的时候。不行就退到山上。你们几个,把家里的粮食,先往山上搬一部分,扛过去,就好了。” 殷老二就不说话了。老爷子话不多,但是一旦拿定主意,那就死活都不改了。 “成!”殷老二应了一声,“我给您老在山上安顿好了。” 其实,他心里也不觉得一定会有大水。只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借口能叫他顺利的离开这个家。自己熬了一辈子,不希望两个儿子再给人当牛做马。 不过,要是这个家和睦,他大概也会倾向于老爷子这种想法的,守着家产。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这范氏还真是绝了,真把这一大家子扔下准备喂鱼啊。 整个下午,周围的人家都往山上搬运粮食和家伙事。殷老二找了个不大的洞穴,背着人将东西一点一点给挪进去。然后悄悄的指给老爷子看。 “这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漏给别人看。”殷老二叮咛了一句。饿的狠了的人,比狼还可怕呢! 第462章 寒门贵子(16)一更 寒门贵子(16) 林雨桐一直在家里没出去。只有嫁妆田里的这点粮食,还被林大哥赶着马车过来,给顺便拉走了。这是要一起捎去县城的。 其实这小小的屋子,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一床被褥,两包衣服,就是所有的东西了。要是只有两个人的话,完全可以将这些放进空间里,或者是什么也不带。可如今跟这么多人一起,自然是得做出个逃难的样子来。 大郎和宋氏都从王员外家回来了。两人看着,一个憨厚,一个木讷。 宋氏看着家里的家当,“真得走啊?我瞧着别人也没走。” 钱氏立马瞪眼,然后拉了大郎一把,意思是你要不走,你一个人留着,她要带着大郎走的。 宋氏这才转身去收拾东西。林雨桐见她将筷子和有了缺口的碗都用麻绳困了起来。 就心道:照这样的情形看,晚上根本就雇不到车。不要说马车,就连牛车估计也没戏。全凭一双脚走路了。这恨不能把家里锤布用的大青石都带上,这一路上可怎么走。 但她也没提醒,走不动的时候,她就学会取舍了。 要真是遇上那种舍命不舍财的人,那也没治了。 钱氏将家里的粮食,全都烙成大饼,当一路上的干粮。 二房收拾的火热,老太太却打发殷老三去将里长请来了。 里长也忙着呢。也要做大水淹上来的防备的。这个时候请人,谁能有好脾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跟从山上下来的老爷子和殷老二四爷他们遇上。 “五叔,这个节骨眼上,有啥事非得叫我跑一趟。”里正这老爷子道。 老爷子在族里同辈排行为五。 “爹!”殷老三见老爷子不知情,就赶紧道,“是我娘叫我请的。” “你娘就是事儿事儿的。”老爷子说了一句,转脸对里正道,“你要是忙,就去忙吧。没啥事。” “都到门口了,也不在乎这点功夫。”里正说着,就扶着老爷子进屋,边走边道,“我也寻思着,咱们要不先叫一部分人走,一部分走不了的,往山上撤一撤。这也是相互有个照应的意思。要是没事,那走了的人再回来。要是真出事了,到时候这山顶就是孤岛了。还指望出去的人回来搭救呢。五叔,你也赶紧安排一下,看看叫谁出去,叫谁守家。” 四爷就看了一眼里正。不得不说,这才是明白人。危险关头,一家子的劲就得往一处使。不管是去是留,为的都是这个家好。 老爷子脚步顿了一下,缓缓的点头,“这话也有理。但估计不到这份上。” “有备无患吧。”里正跟着叹了一声。谁还能希望真出事啊。 到了堂屋,老爷子就呵斥老太太,“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叫人家忙忙叨叨的,管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婆妈事。” 老太太当着外人,倒是没有跟老爷子呛声。只是对里正道:“大侄子,我来请你,就是请你做个见证。这些瘪犊子都想着往外跑。跑就跑吧。但我的话说到前头,谁出了这个门,就只当是放弃家产,从此分家另过了。以后想回来,这个家可就再也没有他的地方了。” 老爷子拿起茶碗兜头就往老太太脸上砸去,“你个混账婆娘……” 殷老二之前,不放心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瞬间就冷硬起来了。他呵呵惨笑了一声,“爹啊!我是你在外面跟人家偷着生下来的吧。要不然老太太能做到这份上。” “老二啊,你别吃心。你娘就是……想用这办法叫你们留下来……”老爷子瞪了一眼老太太,叫她说话。 “没有他们,我还过的自在呢。”老太太立马背过身说了这么一句。 殷老二看向里正,“那就请兄长立个文书吧。” “兄弟啊,这可得谨慎。以咱们家的规矩,一旦分家,可就……”里正摇头,但见殷老二眼里满是祈求,就道,“那就这么着吧。咱们家的规矩不能破,但是大难临头了,也是情非得已。这不能算是逐出家族。我看在族谱上记一笔,从你算起,算是咱们殷家的另外一个分支。理由……就是水患迁徙。可好?” 殷老二给里正作揖,这个理由很好。“我这就跟兄长去祠堂磕头。”另外还有身份文牒路引,都得在里正这里开一份,然后去县衙用印,才算是生效。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没有说话,里正和殷老二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给定性了。 这下,不光是跟他们无关,就是跟真个殷家也无关了。 另外开一支,连族规都管不了他了。看着殷老二带着两个儿子跟在里正身后往宗祠而去,老太太猛地就哭嚎了起来,“你个丧了良心的瘪犊子啊。亲爹亲娘你都不要了……” 里正听见了,就回头对殷老二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虽说这人心都是偏的,可偏成这样的,还是少见的。” 四爷心里一叹,皇阿玛曾经也是个偏心眼的爹。但其实他还真就是个偏心眼的爹。到老了,直郡王还说皇阿玛偏心理亲王,理亲王说皇阿玛拐着弯的偏心直郡王。到最后两人都说皇阿玛最偏心的是自己。连江山都给了自己了,能不是偏心吗?可四爷心里呵呵,只能说苦乐自知吧。兄弟姐妹多了的人家,父母偏心是存在的,但像是老太太这样的,实属罕见。 殷老二苦笑一声,“还得多谢兄长成全。” 里长摆摆手,“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保全族人。就算真有大难,总还有香火保存下来。殷家也不至于绝后。” 父子三人看着里长叫了老族长一起,在族谱上记了档。这才拿着路引证明,往回走。 可等到了家门口,就远远看见钱氏带着林雨桐和宋氏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 林雨桐朝四爷苦笑,这是被撵出来了。这家里,一刻都不许他们呆了。 殷老二反倒浑身都轻松了,这是将他对这个家最后一点念想都折腾没了。 “那就走吧。宜早不宜迟。”四爷将林雨桐和钱氏身上的包裹都分了一半挂在自己身上。 大郎就算把身上全挂上,宋氏脚底下还有一大半。 殷老二看了大儿媳妇一眼,直接塞了二两银子过去,“要银子,你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扔了。你要非得带着,就把你跟大郎一起分出去另过吧。” 宋氏这才赶紧将包裹都翻检了一遍,收拾了六个大包裹,拿了殷老二给的二两银子。 此时天已经黑了。花大价钱也没能雇到马车。 “要不,看……”林雨桐想说,看看林家走了没。搭上马车好上路。 殷老二摇头,“那是运粮食的。粮食到了关键的时候,能救命。给咱们腾出一辆马车,就少运一车粮食。不上算!咱自己走。赶到天亮,也就差不多了到了。” 索性婆媳三个都是大脚,走得了路。于是一行六人,背着包裹,冒着细雨,踏着泥泞,朝县城走去。 镇上不少大户人家,也都往镇上去。只可惜现在这世道,谁也不敢轻易相信,更不敢叫陌生人靠近马车。出来逃难的富贵人家,谁不是带着金银细软的。马车边上,也都是小厮伙计跟着不少。 四爷拉着林雨桐,一点都不敢松手。路上络绎不绝的人,没有给人有人相伴走夜路的安全感,只感觉到了危险。 四爷背上挂着弓箭,林雨桐手里握着匕首。神色一直很警惕。 钱氏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把厨房用的菜刀拎在手里,殷老二拎着砍柴的刀。 大郎是木匠,吃饭的家伙肯定不能丢。他背着锯子,宋氏拎着锤子。 六个人看起来,就有些彪悍了。敢走在他们周围的人就不多了。不管好人坏人,都怕这样的悍人。 而殷家,殷老三和何氏两口子相对而坐。 “要走了,以后可就回不来了。”何氏有些沉吟,“咱们家跟老二家还不一样,人家父子都是有手艺的人,到哪里也饿不死。咱们除了讹的这点银子还剩下什么了。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没有活命的营生,到城里怎么过日子?你刚才没听见外面吆喝吗?已经雇不到马车了。我和闺女都是小脚,走着去?走得动吗?这一屋子的家当,你一个人搬的动吗?” “说走的是你,如今说不走的还是你。”殷老三往炕上一躺,“走不了就不走吧。就算在山上,也有吃有喝的。” “就是这个话。”何氏就一笑,“咱们守在家里,这家里产业就有咱们一份。只要有地在,什么时候也饿不死。反正儿子在县城。咱们的根在。要是不出事,咱们给儿子守住了家产。要真出事了,儿子能不想办法救咱吗?” “有理!”殷老三呵呵一笑,“那就赶紧做饭,咱们就等着洪水过来……” 第463章 寒门贵子(17)二更 寒门贵子(17)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太太不停的抽噎声和咒骂声。 老爷子累了半天,已经睡踏实了。对老太太的骂声和哭声充耳不闻。 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也觉得甚是无趣,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满地都银光闪闪的。 发财了? 她哭的脑仁疼,这会子脑子还有些不清楚,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老头子!老头子!”老太太急忙叫道:“我怎么看见满地都是碎银子,亮闪闪的。” “做梦发癔症……”老爷子嘟囔了一句,刚要翻身,一下子就僵住了。 晚上看见亮光,那不是银子,那是水面。 水已经漫进来了? 他蹭一下坐起来,往地下一看,“水!水!发水了!” 老太太一声尖叫,整个院子的人都醒了。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尖叫声。 “别愣着了,赶紧叫幼娘起身。带上厚衣服,还有家里的金银地契。剩下的别管了。”老爷子赶紧起身道。 “我没收拾……”老太太相信三郎的话,坚信不会发大水。谁知道宝贝孙子的话也不是真理啊。 老爷子这会子恨得牙根痒痒,只能翻箱倒柜,将东西赶紧找出来,往怀里一揣。就往下走,这会子他脑子还是清楚的,见水都过了脚面了,就证明外面的水更深。想起老婆子是小脚,就道:“你赶紧下来,坐到木盆里去。我一会子拖着你走。” 老太太这才硬撑起来,她又瘦又小,洗衣服的大木盆坐进去刚合适。 她拖着木盆,跟在老爷子身后。就见殷老大背着小孙女殷娥,急匆匆的往山的方向跑。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的体重,也没比一个孩子重多少。梅氏和梅芳梅香相互搀扶着,背着包袱,紧跟在殷老大的身后。 又见老三拉着一个浴桶,里面坐着殷桃和殷杏,何氏背着不少东西,也没顾上他们,你叫我喊的往山上跑。 老太太这时候才发现,孙子们一个都不在,家里没有壮劳力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 殷幼娘也坐在浴桶里,老爷子拉着。 水位越来越高了,已经到了脚腕的位置了。 借着这点浮力,老爷子拉着母女走的还算顺利。出了村子,水越来越深,都已经到腰的位置了。 就有人喊,“老叔,坐到木盆里往过划吧。再往前走,水就到脖子了。” 殷幼娘忙道,“娘,你到我这边来,咱们用浴桶。” 老爷子一想也对,抱起老太太就送到闺女那边,他一边扶着木盆,一边推着木桶。等到水到了胸口,他就不得不想办法坐到木盆里。 在水上完成这个动作不容易,等他好容易爬进去了,才发现刚才手一松,浴桶已经飘远了。 可夜色黑,到处都是飘着的木盆木桶,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又到处都是呼爹唤娘的声音,他也分辨不出来老婆子和闺女在哪个方向。找了半天,只能捞了一根木棍,往山的方向划。心想,大致方向只要对,在山上总能找到那母女俩的。 可他却错误的估计了那母女俩的能力,两人划了大半天,都在原地打晃。一旦停下来,就只能顺着水流漂。老太太是个基本不怎么出院子的人,殷幼娘更是一个连房门都不出的人。哪里还分的清楚方向。就那么认命的顺水飘着。 四爷和林雨桐一行,赶了半晚上的路,才走了一半。 不少人都停下来在路边休息,他们一家没有老幼的拖累,半点都不敢耽搁。 天色朦胧,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雨桐就听到宋氏一声惊呼。 她赶紧扭头看去,只见远远的望去,水光一片,昨晚路过的地方,只留下屋脊和树梢了。 “快走。”四爷拉了林雨桐一把,就跑了起来。 县城就在前面不远,城墙已经能看见了。 两人除了身上的武器,剩下的东西全都扔了。这次宋氏学乖了,东西一撇,反正金银都在身上带着呢。一家人什么都不要了,撒丫子就往县城跑。 看见还有不要命的,竟然去捡扔掉的东西,林雨桐只能叹息一声。但愿你们好运。 在水火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的很。 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水已经在百十米以外了。 可偏偏,城门紧闭,死活不开门。 “是妞妞吗?”城头上有人喊道。 是林济仁和林栓柱在城墙上。应该是给了驻军不少好处吧。 “爹!是我。”林雨桐赶紧应了一声。 城墙上就垂下两个大箩筐和几根绳子。林雨桐只能将箩筐让给钱氏跟宋氏,自己跟四爷一起,攀着绳子往上爬。 等站在城墙上,林雨桐听见四爷喃喃的道:“这根本不是泄洪,这是西河溃堤了。” 西河一旦溃堤,那就不是一县一州的事。 下了城墙,走百十米,就是林大伯家的大车店。此时的大车店里,收容的都是逃出来的林氏族人。 家里的男壮丁多了,这么大的产业也不怕人惦记,不怕人趁火打劫。 这是互利的事情。 林大伯挽留殷老二,“如今这世道,抱团才能取暖。亲家,现在可不是见外的时候。” 殷老二这才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大恩不言谢了。” 一家人去了林家的小院子,前面的门房左右各两间,都盘着炕,殷老二和钱氏一间,大郎和宋氏一间。四爷跟林雨桐,住在东边的厢房里。 林雨桐又将之前林家运过来的嫁妆田的粮食,全都堆到殷老二那边屋里。这就够六口人一个冬天的口粮了。 这个时候,真是人心惶惶。外面的水不停的涨起来。县城都封闭了起来。城门的地方堆着装着砂石的袋子。这是上了双层的保险了。 如今这县城,县令听说是病了,已经起不来床了。全都由范县尉处理县衙的事。 晚上,四爷靠在床头,“赵县令装病,躲了。这范县尉……”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了,四爷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听外面的雨声。紧跟着,就听见有人去了院子里,看雨势。 如今晚上睡觉,身上衣着整齐,金银细软都是缝在贴身的衣物里的。然后床头就挂着干粮包袱,床角放着大木桶。 怕水位再涨上来,倒灌进城里,那才更糟了呢。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睡吧!只怕这县城也不能安稳。” 果然,半夜的时候,外面喧哗了起来。城墙上的官兵,只要有银子奉上,还是会在半夜偷偷的将人给放进县城。 这些人身上没吃的,浑身都湿透了。银子又被搜刮一空,这深秋里,饥寒交迫的,可不就是容易叫人铤而走险吗? 林家小院,正门已经封死了。直接用砖把门给砌了起来。进出都走跟大车店相通的角门。 第二天,四爷将住在大车店的青壮年都集合了起来。然后分拨的守住大门,又沿着围墙巡逻,就怕有不要命的进来抢。女人更是不许出门。 女人们在家里,不敢用大火烧饭,都是用小炉子,烙饼。就怕烟火气将外面的人给引进来。 这个时候,一点善念,得到的也许不是回报,而是放大了对方的占有欲。引来的只能是杀身之祸。 今儿回来的时候,四爷的神色更难看。 “水位又涨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雨下个不停,能不涨吗?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是逃难的百姓。昨夜里,城东一家粮店一家八口,包括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被杀了。粮食抢了个精光。” “啊!”林雨桐失声的捂住嘴。 这是几辈子,她都没经过,见过的。 “县衙呢?”林雨桐急忙道:“县衙不能开仓放粮,难道还不能开个粥棚。人哪怕有一口稀粥喝,都不会铤而走险……”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这个范县尉全然没有这个想法。 四爷还没有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叫四爷,说了殷家三郎找来了。 “他来干什么?”林雨桐道,“他住在县尉府里,才是最安稳的。” 四爷摇摇头,还是走了出去,“我去瞧瞧。” 三郎之前确实是住在县尉府里。但是那种日子憋屈啊。不说是自己老丈人的脸色难看,就是范家的那些公子哥儿的冷嘲热讽,他也受不了。更有几个对小何氏动手动脚。二郎出手阻止,反被人打断了腿。 小何氏用簪子划破了脖子要自杀,才吓退了那些畜生。 可自己的老婆,却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样不给自己面子,这口气,他咽不下。不把范家拉下来,绝不罢休。 他一路走来,四周闪着饿狼一样眼神的灾民,给了他新的启发。 这些人只要利用得当,个个都是范县尉的敌人。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想起中学课本里学过了的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之前,他还抱怨,别的穿越前辈能呼风唤雨,称王成皇,为什么自己偏偏生在寒门。 如今再细想,突然发现,也许这次的大灾才是自己的机会。 谁说寒门就不能出贵子了? 第464章 寒门贵子(18)三更 寒门贵子(18) 四爷过去的时候,门边根本就没人。 “明明刚才还在的。”那守门的小伙子疑惑的道。 四爷笑道,“没事!要是再找来,你再叫我就是。” 这件事,四爷也没往心里去。想着三郎有急事又走了。 哪里知道三郎心里全都是陈胜吴广,张角,黄巢,李自成。这些人身上有农民阶级的局限性,但自己身上没有啊。 三郎越想,越是有劲。 想到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被困在老家的殷家众人,他突然良心发现,不想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连累这四郎和林家。 想起小何氏背着人跟自己说的,偷听到的范氏和一个妇人说的话。他心里就越发的坚定了决心。范氏早知道消息,却看着自家的人受难而不露出半句。还有小何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想着自己,完全不想着家里的人。 他去了宜春楼,这次,老鸨子知道自己是范家的女婿,倒是没有难为。 三郎就叫了几个已经饿得站不起来的龟公,交代里一番话。那些人想着可能得到的白花花的大米,就都撑着,散落在夜色里。 第二天天不亮,林雨桐就在一片嘈杂声中惊醒。 “水漫进来了?”林雨桐一下子坐起来,被四爷摁住了,“你听!” 林雨桐仔细一听,心里就一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打倒范县尉!” “推翻残暴统治!” “我们要活着,我们要吃饭!” 等等的话不断的传入林雨桐的耳朵里。 这些宣传性的话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殷三郎殷铎。 “他想造反啊!”林雨桐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这货也太胆大了。 就凭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上不得马拉不开弓。谁能听他的? 这点火容易灭火难啊。一旦叫这些人抢开了,但又无法约束,这县城在是才真的要乱了。 四爷的脸黑的跟锅底似得。还没说话,林大哥就在外面叫了,“……一起商量一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得亏这些人不知道背后闹事的是三郎,要不然殷家还有什么脸在林家住下去。 林大伯半辈子了,置办这些产业容易吗?这就要毁于一旦了。 林雨桐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这县城看来也呆不下去了。 四爷到了屋里,就直接道:“咱们赶紧走吧。别耽搁。真要把范县尉惹急了,他就敢跟一个县城的人同归于尽。只要开一个城门,水就会涌进来。这些灾民,顾头不顾尾,又没人指挥,全奔着粮仓去了。哪里知道背后的凶险。就是现在想劝,这些饿狠的人也听不进去……” 林济世和林济仁这才悚然一惊,没错,是这个话。刚才他们只想到这些抢红眼的灾民会不会冲击林家,却全然忘了,外面的水才是最大的威胁。 一家人再不迟疑,家里的金银早就分给每个人了。连干粮都是准备妥当了的。说走就能走。 殷老二将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这一走,就是漂在水上。人在水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只告诉你们,只要能活着,什么不重要。咱们的目标,就是京城。只有天子脚下,能讨一口饭吃。万一失散了,就都往京城去。不管谁先到,都得在北门的城墙下,刻上一个殷字。城门早上开启的时辰,就是咱们父子约见的时间。总能重逢的。” 钱氏就将手放在大郎和四爷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林雨桐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这边还没说完话,就听见一声哭喊,“爹!娘!” 是林大伯的声音。 林雨桐撒丫子往出跑。堂屋的东次间里,林老秀才和林老太太,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穿戴齐整的自杀了。 为了不拖累儿孙,老两口自杀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林雨桐还是止不住泪如雨下。 两人的身边,放着老秀才的遗书。上面写着,他一辈子无能,拖累儿孙受累,到老了,不能再拖累儿孙受死。叫他们即可安葬了他们,不许有任何耽搁,半个时辰后启程。 从城里的棺材铺子,买了两口棺材,加上大车店的林家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安葬了。对着后院里的坟茔,磕了头,林家和殷家,就启程了。 城头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都去维护城里的治安了。 林雨桐拉着金氏的手,“娘!京城见。您一定得活着。” 金氏点点头,“娘就是逃难出来的。没事。你女婿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他,错不了。” 林雨桐和四爷将林家的众人,一个个的放了下去。 林大哥跟金氏一个木桶,林二哥跟林济仁一个木桶。林济世一家三口一个大木桶。就这样漂着远去了。 紧跟着是殷老二和钱氏,再下来是大郎和宋氏。 四爷和林雨桐两人最后走。 林家的族人,有些走了,有些还想留下来看一看情况。 没走的,帮忙将林雨桐和四爷也放下去了。 刚开始,还能看见前面的殷老二他们,但慢慢的,就看不清楚了。水里飘着死猪,漂着木头,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野狗攀在树上,老鼠田鼠趴在随水漂流的木桩子上…… “这幸亏天马上就冷了,要不然这瘟疫更吓人。”林雨桐将泡好的方便面给四爷端了一碗出来,“多少吃一点,还不知道要漂几天呢。” 四爷硬着头皮往下咽,看着这些个水里的情形,他就有些反胃。 刚吃完饭,天上又下起了雨,两人把伞撑了起来,这伞跟一个风帆一样,倒叫木桶走的更快了些。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一个木盆。木盆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看着林雨桐和四爷,眼里放出摄人的光。这是起了贪念。 林雨桐拿出好久都不用的□□,就打了过去。 人会瞬间失去知觉,但却不会要命。他要是好运,或许还能活下来。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将袖子放下,盖住胳膊上的袖珍弩。这玩意是他上辈子闲来无事做的。杀伤力绝对不可小觑。 远远的被甩在后面的顺平县,此刻正陷入一场汪洋之中。 水流倒灌,比想象的可怕了太多。 三郎怎么也没想到,范县尉会这么狠。 范县尉是怎么死的?只有三郎最清楚。他不是被暴民杀死的,而是被范家的两个老人给咬死的。 这县尉府里,有密室,就在老两口住的屋子里。暴民袭击县尉府的时候,范县尉正打算带着一大家子逃命。打算分金银细软。 谁知道此时外面的大门被撞破了,众人都害怕的散了,只有范县尉反其道而行之,往里面跑。三郎更相信范县尉狡兔三窟的本事,为了怕被暴民误伤,他紧跟着范县尉。看着他打开暗室密道,然后被一个疯婆子给抱住,一口咬在了脖子上。紧跟着,床上半身不遂的老头子也爬了过去,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血汩汩的流。不管他怎么求助,都再也没有人来援助。三郎看着范县尉咽气,才关上了密室的门,顺着密道,走到了城墙跟下。密道口放着金银,干粮还有一个巨大的木桶。这应该是范县尉做的最后的准备。 他觉得他真的是主角,在这危机的关头,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远远的看见另一侧的城墙方向,有水冲了进来,他再不敢迟疑,抱着木桶跳了下去。然后顺利的翻身进了木桶。“还好,开的是另一侧的城门。要不然,想跑也跑不了了。水往低处走,到时候,只能在水里打转。”嘟囔完,又有些失笑,范县尉留下的退路,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他回头看看这县城,二郎,小何氏,还有范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拼命的划拉,“谁生谁死,就看天命了。” 而四爷和林雨桐,在漂了三天以后,终于看到陆地了。水没有漫过来,就证明暂时不会漫过来了。 岸边坐着许多的衣衫褴褛的人,盯着新上岸的人就像是盯上里最美味的食物。 林雨桐将木桶里的东西收进空间。 “再拿一个袖箭出来,绑在胳膊上,这次不要手下留情。不杀的他们怕了,他们就还会打歪主意。”四爷说着,就看着林雨桐的眼睛,“这些人这会子是人性最淡薄的时候,不要心慈手软。” 林雨桐点头,自己又不是没杀过人。“我不怕!爷也不要处处顾忌我,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说着,就拿出两把跟现在用的弓箭比较类似的弓箭来。给了四爷一个,她自己也背了一个。又绑上袖箭。 四爷这才起身,“我先下去,水里太凉了。”他要下去拖着木桶上岸,省的林雨桐身上弄湿了。 林雨桐看向岸上,也跟着站起来,顺手取下弓箭上弦。那个手里拿着石块在四爷背过身准备砸向四爷的人,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但林雨桐却恼了,要不是自己机警,那么大的石块砸在人脑袋上,就能马上要了四爷的命!她眯着眼拉开弓,对准了那人的咽喉,一箭就射了过去…… 第465章 寒门贵子(19)四更 寒门贵子(19) 这个弓箭上,有一个小小的机关,省力,射程又远。 所以,这一箭,直插那汉子的咽喉。看着血喷了出来,然后人直挺挺的倒下去。那些围在岸边的人,迅速的退了回去,远远的看着,却再也不敢近前。 四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见她的手不停的抖,就道:“没事了!你做的很好。” 其实林雨桐是手脱力了。即便省力,对一个只拈针引线的小姑娘来说,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到了岸上,四爷才扶了林雨桐出来。这木桶不能扔,不管是作为盛放东西的器物还是点火用的柴火,都是有用的。 两人刚站稳,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就跑了过来,对着林雨桐和四爷就磕头,“少爷和姑娘杀了那恶人,就是小的的恩人,小的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陌生的孩子,让林雨桐心里升起了戒备。 四爷低声道:“抬起头来。” 那孩子扬起脸,脸上都是泪痕,将一张脸冲的黑白相错。这孩子倒是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听说话,也是读过书的。 四爷指了指另一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你过来,爷问你几句话。” 那小伙子有点战战兢兢,好半天才挪过来。 “你认识这个孩子?”四爷问道。 那小伙子点点头,“他是秀才家的儿子,叫程峰。我们都是小沟村的。”他说着,就指向不远处的汪洋,“那边就是我们的村子。”他回头指了指已经死了的人,“这人是村上的屠户,谁都怕他。他糟蹋了秀才娘子,还杀了秀才公。秀才娘子也碰死了……” 程峰就双手握拳,呜呜的哭了。 然后转身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已经死了的屠户的头使劲的砸下去。 血溅在这孩子的脸上,仿若修罗一般。 林雨桐一叹,天灾是可怕,但这人心有时候比天灾还可怕。 秀才夫妇,没死在水患之下,却死在了人的手里。怎么不叫人感慨。 林雨桐看向程峰,觉得这孩子还真算得上是个机灵的小子。知道他一个孩子在这样的世道不好生存,就赶紧找了一条大粗腿抱。 程峰直到砸累了才起身,重新跪在四爷的脚边,“程峰愿意为奴,请公子收下。” 四爷看了一眼林雨桐,才点头道:“起来吧。愿意跟就跟着。” 忠心不忠心的,这从来就不是问题。给得起他想要的,他自会忠心不二。 四爷又对杵在一边不动的小伙子道:“叫几个人,将周围发现的死尸,不管是人的还是畜生的,都深埋,葬了吧。要不然,明年春天,要起瘟疫的。”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众人自发的开始动了起来。 四爷和林雨桐这才坐在一边的树墩上,问程峰,“如今这里是哪里?你们怎么在此地,不去县城找个活路。”堵在这里,靠着袭击上岸的人抢那点口粮,或是打死几个想上岸的动物,这能顶什么用啊? 程峰蹲在一边,开口就叫四爷‘主子’,“主子,您有所不知。再往前不到二十里,就是昌云县城。可重兵把守,许出不许进,我们也是没办法。因为村子就在不远处,总想着水退了,好回家去。所以,倒是大部分人都不曾离开。” “从昌云县到京城,还有多远的路?你可曾听过?”四爷问道。 “五日!走五日即可到。”程峰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两年前,爹娘带我去看大夫,回来的时候,钱花光了,我们是走着回来的。”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那这可真不远。一对不怎么健壮的夫妻带着孩子赶路,只用了五天,这要是壮年人,早晚兼程,也就是三天的功夫。要是有快马,估计也就一天一夜。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公子,已经收拾好了。”刚才那小伙子去而复返,竟然是来给四爷复命的。 看来,乱世之中,大多数人都不算笨,知道抱强者的大腿。 四爷看了那小伙子一眼,“以后叫四爷吧。” 那小伙子受宠若惊,发现四爷没有那么可怕,就赶紧作揖,“小的王五,见过四爷。” 四爷起身,带着王五去了水边,叫他带人在水边挖坑,然后放进去木炭,净化一部分水。 林雨桐明白四爷的意思,两个人赶路,毕竟是有些势单力孤。若是真有几个人愿意跟随,只当是增加声势了。 她也没闲着,这地方不光是人急着上岸,就是一个小动物,也急着上岸呢。 林雨桐一箭过去,一只肥兔子就倒下来。紧接着,又有十几只田鼠,好几条蛇,最后,是一条大黑狗。 这些东西炖起来,熬成汤,也够他们吃一顿的了。 “叫人来处理,吃饭的时候不许挤,老人孩子妇人,都有份。”林雨桐吩咐了程峰一句,就不再管了。 程峰不喜欢这些人,但还是去了。 林雨桐理解他的心态,毕竟在他爹娘遭难的时候,没有人伸出援手。 但人就是这样,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都拒绝了,“我们上午吃了点干粮,能撑住。省一口算一口吧。”其实这样不干净的饭菜,四爷和林雨桐都吃不下去。 程峰倒是分到了一条兔腿。这是他这几天来吃的第一顿饭。 晚上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换着睡。程峰就躺在两人脚边的篝火边,睡的很沉。 天快亮的时候,四爷也醒了。林雨桐这才跟他低声道:“我问过程峰了,爹娘大哥他们,并没有在这里靠岸。”林家的人也没有。 四爷点点头,“沿路岔口多。不定漂到什么地方去了。咱们还是要尽快往京城赶的。” 等天亮了,林雨桐和四爷就已经准备出发了。 王五带着四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我们愿意跟着四爷。”至少一路上饿不死。 四爷淡淡的点点头,“那就走吧。” 走出十余里,林雨桐才从背后的包袱里拿了饼子出来,一个给了一大块。 “爷,还得想办法弄吃的。”林雨桐就低声道。 这会子几人躲在小树林里吃饭,因为沿路都是灾民。看见有吃的还不得哄抢啊。双拳难敌四手不是一句空话。 “再往前就是县城了。”四爷指了指远处的城郭,“先去看看再说。” 走了不到二里,前面就是乌泱泱的人群。都是守在这里等着县城开门,或者是县衙开仓的。 人群中还有人在说着,“听说,那顺平县都起义了。开仓放粮,哪怕是死了,那也是个撑死鬼……吃了好的,睡了官老爷家的姨太太小姐,就是做鬼也值得了……” 竟然还有响应之声。 四爷眯了眯眼睛。这里距离京城快马一天一夜就能赶到。这都多少天了,连个赈灾的说辞都没有。局势越来越不好了。 林雨桐对这些人叹了一口气。不管朝廷的局势现在是怎么样的,现在谁敢造反,一定死得最惨。 陈胜吴广起义反秦,结果他们被镇压了。而后起的项羽和刘邦推翻了秦朝。 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被镇压了,之后才天下大乱,有了三国鼎立。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林雨桐都知道,何况四爷。 “走吧!”四爷带着人转身,不能在这些棒槌里混。要不然迟早得被连累。 不能进城弄粮食,四爷和林雨桐就一路打猎。现在这猎物可不好打,因为沿路的草根树皮都被人揭下来了。 但至少保证跟着的几个人饿不死。 而四爷也在默默的观察每个人的性情。 这一走,就是三天。第三天傍晚,才赶到京城外。 城门紧闭,也一样是难进的很。城门外,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林雨桐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这要是一旦起了冲突,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从这一路走过来,收集到的消息看,受灾的地方涵盖了两个行省的大部分地方。灾民还在源源不断的向京城涌来。 四爷绕了半圈,才绕到北门。没有在城墙外看见什么字。他就取下箭头,刻下了一个‘殷四’。林雨桐站在四爷的身前,挡住众人的目光。 等四爷刻完,两人才带着人混进了人群。 “怎么办?主子。”程峰看着人都围在城外,心里有些焦急。 四爷看了一眼城墙方向,“不急,等到晚上。” 晚上,总有人想要捞外快。只要出的起价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随着夜幕的降临,人群慢慢的躁动了起来。常能听见女子的惊叫之声,哭骂之声。 夜色,很好的掩盖了罪恶。 四爷拽着林雨桐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了,叫她不要害怕。 城里响起梆子声,子时了。 四爷睁开眼,林雨桐也就跟着醒了。 叫醒跟着的几个人,悄悄的朝城下挪去。不大功夫,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里面站着一个大胡子中年人,“你们能出什么价钱?” 第466章 寒门贵子(20)一更 寒门贵子(20) “你开价。给的起,我们就上,给不起……”四爷就扔了五两银子上去,“这是给军爷的辛苦费。” 大胡子手里举着火把,另一手接住了银锭子。掂量了一下才又打量了四爷一眼,“成!是个会办事,懂规矩的。”然后将视线落在林雨桐几人身上,“六个壮年,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算七个壮年。兄弟也不多要,一百两,马上就上去。” 林雨桐塞给四爷两个小黄鱼,都是五两的足金。一共十两。再加上成色绝对上等,兑换成银,能兑换一百二十两左右。 四爷顺手向上一抛,“接好喽。” 大胡子伸手一捞,就着光线一看,心里就一惊。这绝对不是小户人家能拿出来的东西。他也不深问,拿钱办事,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他看了四爷一眼,“成!兄弟办事讲究,咱也不为难。”说着,火把晃了晃,林雨桐数了一下,这火把晃动了七下。 四爷就回头对程峰道:“上来,我背你。”然后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点头,“我没问题。”自己的力量不足,但是技巧过硬。没有任何问题。 四爷又看向王五他们,这几个都是大小伙子,到了要命的时候,潜能都是无限的。几人忙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城墙上缓缓的放下七根绳索。可是绳索还没下来,人群中,就迅速冲上来几十个壮年来。 而城墙上,只管数人数,才不管拉上去的是谁呢。 四爷和林雨桐的袖箭就射了出去,瞬间就有人惨呼一声。 众人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了一下。 这个时候,绳索也下来了。 几人抓住绳索往上就爬,林雨桐的脚却被人狠狠的拽住了。也许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吧。林雨桐也不客气,袖子里的药粉就撒了出去。那人惨叫一声,然后满地打滚。 那个一直站在吊篮里的大胡子,就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一眼,小小巧巧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本事。 而林雨桐也是有意识的露了一手出来。有时候,兵和匪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自家已经漏财了,若不出手震慑,上去了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可以动用很多武器杀了那个人,但她偏偏选择了□□。就是要叫这些人打心里畏惧。 四爷背着程峰,林雨桐其实一直在四爷的稍下方断后。直到上了一半,下面的人再也无可奈何,这才加快了速度。 等林雨桐到了顶上,四爷伸手一拉,她顺利的落在地上。周围每隔一段,就有一个举着火把的人。林雨桐打眼数了一下,整整十个。 这些人今晚上一人赚了十两银子,算是走了运了。 那大胡子最后才上来,看着四爷和林雨桐就笑道:“还真是看不出来,两位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他挑了大拇指,“本事了得。在军中都是少有的。” 四爷拱手,“过奖了。” “我叫胡大。就一直在北门当值。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找我。”胡大指了指下去的通道,对四爷道。 四爷就低声道:“好!肯定有用得到胡大哥的地方。不过,不会亏待各位兄弟就是了。” 胡大忙笑道:“我就喜欢跟讲究的人打交道。” 四爷这才拱手,拉了林雨桐,带着几个人往城墙下走。 “就这么放走了?”有人趴在胡大的耳边道。 胡大一笑,“这人别得罪,手段辣着呢。包括那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都是狠角色。”他指了指城墙下,“明儿你看一看城墙下的尸首就知道了。别惹事,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这才点头,胡大是出了名的会识人,长了一双好招子。他的话,大家都服。 而四爷站在城墙下,往上看了看。这里还真得再来。以现在的情形看,殷家和林家就算赶到了京城,只怕也进不来。他需要在城墙上,想办法将自家的人给迎进来。 京城的格局,殷老二讲过,就是‘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正因为北边最穷,而人员又没有南城那边的复杂。所以,他才将地点见面的地方安置在了城北。 往前走,就有数不清的窄小的胡同。走了半天,才在一条小胡同边上,看到了一个挂着‘客栈’两个字的灯笼。门都是那种上门板的门,只留着一个能容一个人进出的格挡。里面亮着昏暗的灯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用手支着下巴打瞌睡。 陈宏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他是五个小伙子里面最活泛的一个,据说以前在镇子上当过酒楼的伙计。 就见那店小二马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就赶紧道:“客官,几位?” 探出头,一看这么些人,就有点瑟缩。 “我们家爷和少奶奶要住店。”陈宏看了那店小二一眼,“劳烦你把门再开一扇。” “你们人多,我们就一间房了。”那店小二道。 周剑接话道:“无妨,我们主子有地住就成。我们在大堂里跟小二哥作伴。” 那店小二见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倒放心了一些,将门打开。这店很小,只有两间通铺,一间上房。再就是大堂。 “这是我自己的家改的。有钱人谁上咱们这……”店小二解释了一句,又觉得失言,赔笑道:“小的不是说您二位贵人。” 四爷摆摆手,就带着林雨桐进了上房。林雨桐留了一两银子给店小二,“有吃的喝的,就给他们上一份,不拘什么,能填饱就行。” 所谓的上房,就是一张木板床,一床被褥。一个方桌,上面一个茶壶。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但就算这样,两人也都很满意。有多少天没伸直了,躺一躺了。 这房间一点也不隔音。外面还能听见厨房烧火的声音,以及程峰压抑着兴奋的喊着,“有面条吃了。” “明天,先买房子,然后上下打点一下,在京城落户。”四爷低声道。 这样才不算是流民,不担心被赶出京城。 林雨桐点头,“这里离北门近,要不就在这里安家,不引人注意。” 四爷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放松了身体,一直挨到天亮,才起身。 外面小二已经将粥熬好了,桌上除了粥就只有一叠酱菜。 四爷和林雨桐坐下,程峰王五几人在另一张桌子上。 吃饭的时候,四爷就跟店小二打听,“附近可有往出卖的宅子?” 那店小二愣了一下,才道:“有是有,就是……客官带着下人,房子想必小了就不行。这一片,大屋子还真不多。” 不多就是还有。 四爷就道:“价钱上好说。” 那店小二这才道:“最大的就是靠近北门的……” 那就更好了。 林雨桐也朝店小二看去,“可是人家不卖?” “那家……人家都说是风水不好。”店小二为难的道,“主人都跑到城南租房子住了。” 四爷就皱眉,“我们也都算是命硬的,不怕。”命不硬的,都撑不到现在。 王五几人也都心有戚戚。能在京城有个容身的地方就不错了,还管什么风水不风水。鬼宅都敢住。 林雨桐又拿了一两银子,“那就烦请小二哥,给咱们将房主找来。” 那店小二拿了银子,又去厨房拿了一个窝窝头,转身出门将窝窝头给路边的小乞丐,说了几句话,就又回来了。 看来是叫小乞丐给传信去了。 等人还需要半天的时间,因为通铺的客人天不亮就走了,通铺就空了下来,店小二请王五他们进去休息。 四爷就点头,“从城南到城北,半天的时间呢。你们睡一觉去。” 而林雨桐和四爷在在附近转了转。京城大门封住了,小老百姓的日子也更难过了。米价粮价也跟着上涨。两人越看,就越觉得忧心。 等到半上午,两人回到客栈,店小二正跟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短须的男人说话。 这应该就是房主。 一行人跟着房主,重新回到北门。北门口子,路东的第一家,就是了。 说实话,站在城墙上,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这种地方作为住家,谁住谁糟心。要是家里有个女眷,还不得被楼上那些恶汉子给看的吓出病来。 所以说,这地方风水不好,倒也不算是瞎说。 连四爷都忍不住皱了眉头。谁也不愿意自家的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吧。 林雨桐站在院子里,用手指作为参照物比划了一下,就轻声对四爷道:“也无妨,加两个阁楼,只要尺寸合适,就正好能挡住上面的视线。” 对于数学系高材生的计算,四爷不怀疑。 这房子是青砖大瓦房,也就建起来五六年的样子,还是新的。院子又足够宽敞,还是两进的。都是正房,带着厢房。第二进还带了小跨院。刚进门的前面有倒座房,二进院子的后面又有后座房,这都是给奴仆丫头住的。更是带着马厩,也就尤为难得了。 林雨桐对四爷点点头,四爷扭头看房主,“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第467章 寒门贵子(21)二更 寒门贵子(21) 那房主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小声提醒道:“小兄弟不是京城人士,我也不哄你。这地方你可看好了?” 四爷点点头,“只管开价就好。” 房主咬牙道:“你要能付现银,六百……不,五百两我都卖。” 京城居,大不易。五百两一个完整的两进的院子,真的不算贵。 看来,城楼上的人给了这家人不少心里阴影,宁愿赔钱,也要赶紧的搬离这里。 “我也不瞒你,这房子建成,我就没住过。家具什么的都是新的。我老婆闺女进门的头一天,就给吓的病倒了。”说着,这人一脸的愁苦,“家里的积蓄全都花在这房子上了。在别的地方想买个小院子的钱都凑不出来。” 言下之意,卖了这边,想在别的地方买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四爷也没啰嗦,“里面的家具我都要了。六百两,就这么定了。” 那房主当下大喜过望。这家具都是按照房子的尺寸做的,拿出去单卖,什么时候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再说,也卖不上这个价。他马上道:“现在就去衙门过户去?” 比四爷还着急。 林雨桐假装从背囊里掏,实际上却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个五十两的金锭子。 没办法,只能用金子付账。因为只有金子是不占地方的。要不然没办法解释自己一个背囊装那么多东西。 “够了吧?”林雨桐问房主。 房主忙点头,成色这般好,兑换六百两银子没有什么问题。 一行人锁了门,跟着房主去了票号。他将那金锭子换成了银票带着。 林雨桐顺便也拿了一个金锭,兑换了大小不等的五百两银票和一百两碎银子。这都是要家常开销的。 将银票和碎银子都给了四爷,四爷带着程峰和李剑就跟着房主去了衙门。 林雨桐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坐在了对面的茶摊子上。要了茶水点心,在一边等着。 半个时辰不到,人就出来了。 “成了吗?”林雨桐赶紧问道。 四爷笑了一笑,“这世道,有银子开路,哪有办不成的事?”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 在外面吃了午饭,又顺便采买了瓜菜米面,再加上被褥棉袄,柴火和炭。家里就算基本能开火了。 到了家里,王五带着人里里外外的打扫。 四爷才跟林雨桐商量,“还差几个仆妇。灶上得一个,浆洗打扫得一个。你身边也缺个伺候的。”总不能叫林雨桐天天下厨,给几个人做饭吧。 “慢慢碰吧。碰上合适的,再说。”林雨桐相对比较谨慎,就怕遇上心眼不正的人。 吃了晚饭,四爷就做了安排。 “程峰,你以后就在书房伺候。”这小子识字,人也机灵。 “王五,你在门子上。”这小子太老实。但老实有老实的好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宏,你管着一家的采买。”这小子活泛,出门会跟人打交道。 “何元,朱寅,你们两个守在家里,来回传个口信,要你们跑腿。但切记,你们两人中,必须留一个人在家里支应。”自己不会总在家里呆着。安全上,自然要小心。这两人勇武,可用。 “李剑,就跟着爷吧。”这小子处事周全,当个常随,也使得。 六人赶紧应了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心也就跟着安定下来了。 林雨桐又给了每人一两银子,“以后每月都是五百钱。从下个月初一,陈宏就过来支钱。另外,吃穿都在家里。每季两身衣服。”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这绝对算是意外惊喜了。跟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不饿死。谁知道还有银子赚。 几个磕了头,才退了出去。 两人这才好好的洗了个澡,舒服的躺在了床上。 “可算是活过来了。”林雨桐舒服的直哼哼。四爷拍了拍她,“好好睡。爷就在一边守着。” 半夜林雨桐醒来,见四爷盘腿坐在一边练功。 林雨桐也干脆坐起来打坐,如今的效果,只能说跟弘晖练功那会的效果差不多。但这也足够了。 天不亮,外面就有了扫院子的声音。 两人也就起身。林雨桐去了厨房,程峰在一边打下手。 吃了饭,四爷就带着李剑出门了。应该是去找胡大去了。 林雨桐就安排陈宏,“找泥瓦匠来,这院子还得修一修。”不讲究美观,就是为了挡住人的视线的。 陈宏这次回来,不光是带了泥瓦匠,还带了三个女人。 “少奶奶,您看她们能不能用?”陈宏指着三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小声道,“这是昨晚上,从城墙下想办法上来的人。可惜了……上来的时候,家里的男人被那些灾民给杀了,只剩下她们了……” 林雨桐就有些皱眉,这个时节,还能拿出银子来打点墙头上的人,就证明家里的条件不差。这样的人不是为奴的好人选。甚至连街上的乞儿都不如。 陈宏是同情心泛滥,但如今却不能指着同情心行事。 这人心最难分辨。 金氏是逃难的,林家捡了她,她在林家安稳的过了日子。 范县尉也是逃难被范家救了,可却恩将仇报。 到现在为止,这三个女人只是低着头,却没有露出别的神色,就知道不是轻易弯腰的人。 她拿了二两银子递过去,“遇上了就是缘分。你们也正在难处。我家里这下人,唐突了几位,实在失礼了。” 此时,年长的女人才抬起头来,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后福了福身,“这算是我们借少奶奶的,改日一定奉还。” 林雨桐点点头,“请坐下吃杯茶。” 那妇人摇头,“不了!改日登门拜访。” 林雨桐也不强留,亲自将人送出门外。 回过身,就见陈宏手足无措,“少奶奶,我……” “没事!”林雨桐摆摆手,“你是好心。觉得出来能有口饭吃,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福气。岂不知有些人是宁愿饿死,也不愿意低头的。”她说着,就道,“你去找那个店小二,他对附近熟悉。看有没有愿意做工的女人,雇来也行。知根知底的,比外面来的叫人放心。” 陈宏这才赶紧应了。 林雨桐却跟几个泥瓦匠说起了给游廊上加盖一层阁楼的事。三两银子,连材料都不用自家管。定了工期,给了一两定钱,这事就定下来了。 而四爷此时,坐在胡大的对面。城墙上也有箭楼,坐在里面,遮风挡雨,又能看清楚下面的情形。真是个好地方。 “兄弟买下城墙下的院子了?”胡大问道。 四爷点头,“别人不敢跟这些兄弟为邻,我却觉得这么住着,分外踏实。” 胡大就哈哈大笑,“我瞧着弟妹也是个巾帼英雄,我等这样的,自然是吓不到他。”反倒是那具死尸,将守在这一段的兄弟给吓了一跳。今儿都不敢往下面的院子看了。 四爷摆摆手,“雕虫小技,自保而已。” 胡大就不深问了,转移话题道:“兄弟贵脚踏贱地,可是有事?” 四爷点头,“家里人从老家出来,都走散了。下面的情形,凶险。我怕家人到了城下,反倒上不来。故而委托胡大哥……” 胡大打量了四爷一眼,“兄弟你既然已经落户京城,可想过做什么营生?” 四爷就知道胡大的话没说完,他笑道:“还真没想过。大哥可有什么指教?” 胡大小声道:“可看得上我们这差事?” 四爷不由的看向胡大,“这步军统领衙门,戍守京城九门。何等要紧,岂是想进就能进的?” 胡大是有心结交这样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多了,危险的时候,自己这一队的兄弟活下来的机会才大。du死人的药一人准备一包,绝对在要紧的时候能保命。他哈哈一笑,声音就低了下来,轻声道:“兄弟,你是个明白人,这哪个兵营,没有吃空饷的事。报上去的是一千人,手下能有五百就不错了。你只要能拿的出比兵卒一辈子能领的饷银多的银子,我们统领又哪里会不乐意呢。” 四爷瞬间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添一个人进去,根本就不用走上面的关系,一个小小的统领,就能将事情给办了。这些守门卫,一年才六两银子,就算是干上三十年,才一百八十两银子。这统领吃空饷,那也不能一下子就将一个人三十年的响吃进去。还不得年年月月的一点点吃嘛。如果一次性有大笔的银子进账,这买卖划算啊。 “如何?”胡大又笑着问了一句。 四爷心里却是惊讶的。要是连戍守京城的军营,都大吃空饷,那么,这个王朝,大概真是病入膏肓了。 如今,要干点什么,前提条件都是得有人,有武器。 别看守门卫不是什么体面差事,但却也是进入步兵营的一个跳板。兵营里,才是要人有人,要兵器有兵器的地方。 他嘴角抿了一下,“兄弟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第468章 寒门贵子(22)三更 寒门贵子(22) 林雨桐对于四爷的决定吓了一跳,“真决定了?” “又要跟着爷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四爷拍着林雨桐的手,有些感慨的道。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不用提心吊胆。不管是冲锋陷阵,还是攻城略地,难道我当不得一个大将用?” “大将太屈才了。”四爷点了点林雨桐,“一个军需官,我瞧着能行。” 两人耍了一会子花腔,林雨桐才转了话题,“说好了?多少银子?” “三百两。”四爷低声说了一句。 林雨桐就收拾了一个不起眼的匣子,放了金条进去。又额外了拿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进去。 四爷就点点头。 三百两能补上一个缺额。但加一块羊脂玉,却能快速的将官位升起来。尽管这官位可能就是个光杆司令,可只要自己给的起饷银,就有的是人跟着自己卖命。 自己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合理合法的招兵买马的身份。 这位北营统领,姓庞,五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十分的和蔼。打开了四爷给的匣子,就更和蔼了。 事情基本没有任何悬念就办成了,甚至给了四爷一个队正的职位。不过事实上,跟四爷料想的一样,就是个光杆子司令,手下一个人都没有。 送走了四爷,庞统领留下了胡大说话,“这人……真有些旁门左道的本事?” 胡大心知,这家伙又起了旁的心思了,财帛动人心啊。一下子想据为己有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猜的出来。 胡大小声道:“真的!很邪性。” 庞统领这才摇摇头,“好容易遇上个肥鱼,偏偏碰不得。” “这样的人多些,咱们才安全。”胡大小声的劝解了一句。 庞统领这才摆摆手,“你去忙吧。” 胡大将五十两银子给庞统领放在桌上,见他的神色好了很多,才退了下去。 别看他们在北门捞私活,可这也得给上面孝敬的。 出了庞家的大门,胡大不由的回头‘呸’了一口。妈的!饷银发不下来,兄弟们捞的外快他还得抽一份,真是他娘的不给人活路了。 林雨桐在家里,叫人买了一副猪下水,连带一个大猪头,一起卤好。又叫陈宏买了两坛子老酒,都送到了北城门上。 四爷正听刚回来的胡大说着这步军统领衙门的事,李剑就带着陈宏和朱寅,提着食盒抱着酒坛子上来了。 胡大心道,还真是会办事。这吃吃喝喝的,还有银子拿,谁跟这位不亲近啊? 一队的人都凑过来,叫‘四爷’叫的分外亲热。 都以为这四爷是排行为四,谁也不清楚这里面的意思。 “晚上,烦请胡大哥将北城的众位兄弟都请来,咱们在家里好好的喝一顿。”四爷端着酒杯,跟胡大碰了一下,就道。 陈宏回来,就将四爷的话,转告给林雨桐。 林雨桐心道,这是要熟悉人和事吧。于是,又打发陈宏去定了一桌上等的席面。 来了客人,就在前院招待,一直喝到快子时,这些人才起身上了城楼,继续捞钱去了。 四爷回来跟林雨桐说了一声,就带着人也走了。他得时刻留心殷家和林家的消息。 林雨桐打坐了一晚上,半夜的时候,倒是听见又有喧哗之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此过了好几天,眼看天上都飘起了雪花,家里的火盆都烧起来了,也没见到两家人的影子,林雨桐和四爷都不免有些焦躁。 天冷了,外面的人却聚集的越来越多了。 再要是这么下去,不光城外的人扛不住这京城的冬天,就是城里也该断粮了。秋天的赋税,还没运回京城呢。 “北方的赋税不用想了。到处都是流民,要有,也都抢光了。”四爷叹了一声,“南边的,估计还没过江。如今局势不好,也不敢往过运。” 以后,京城里吃饭,也都成了问题。 至少,京城周围的庄子,百姓家,都被抢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城外那么多人,也活不到现在。 “会不会是他们在别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打算过了冬,再赶路?”林雨桐猜测道。 四爷摇摇头,就站起身,“我还是在城墙上吧。晚上他们看不清楚我,白天我多晃悠晃悠。” 林雨桐就应了一声,“要是发现了人,你打发李剑回来叫我。咱们俩下去接人,比较保险。” 四爷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林雨桐把两个小跨院,连带着厢房都收拾好了,只盼着老天保佑,都能活着。 而此时的城外,殷老二扶着林济仁,钱氏和金氏相互搀扶着。林大哥背着林二哥,大郎背着宋氏。 原来这些人先后下水,算是幸运,没有分开多远,刚好有一根倒下的树挡住了去路。就这么一耽搁,反倒叫后面的人赶了上来。大家合力挪开树,想想人多力量大,就愣是用麻绳将一个个木桶连了起来。这才没有走散。 此时,看到乌泱泱的人头,殷老二就倒吸一口气,“要不是跟四郎说好了来京城,真应该跟大亲家一起往南边走的。” 林济世跟朱氏,带着栓柱,跟着朱家的人一起往南边去了。南边繁华,没遭什么灾。朱家在南边又有铺子,不愁生计。这才分道扬镳的。 就算这么多人一起,在路上那也是病的病,伤的伤。 所以,对于四爷和林雨桐,大家的心里都有了最坏的打算。 “去北门。”殷老二咬牙道。他就不信,他儿子是个短命鬼。 硬撑到北门,殷老二就往北门下而去,不用怎么找,就看见‘殷肆’两个字。他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这回头一看,这城外这么多人,该怎么找? 李剑在城头上,回头叫了一声,“四爷!” 四爷叫李剑看着城下,就是知道殷家的人会在城下刻字。 这一叫,四爷两步就夸了过去。 城下,惶恐无助的四下张望的不是殷老二还能是谁? “爹!”四爷叫了一声。 殷老二抬头往上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一身官兵的装扮,是四郎吗? 四爷又叫了一声‘爹’,见殷老二认出了自己,才道:“您等等。晚上!” 殷老二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四爷还在,才算放了心。 夜色慢慢的笼罩了下来,林雨桐也上了墙头。胡大跟众人就道:“不用等到子时,叫家里人多受罪。现在就来吧。” “下面凶险,我们下去。劳烦各位在上面接应着。”四爷说着,就将十两的金锭子扔给胡大,“这是兄弟们的辛苦钱。” “你这是骂咱们呢。”胡大就要推脱。 林雨桐就道:“大哥拿着吧。大家都有家小要养。如今天冷,粮食又涨价。再说了,还得往上孝敬呢。” 胡大呵呵一笑,“行!咱们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闲饭的。”说着,一挥手,墙头上就照的灯火通明。然后十个人的弓箭就都上了弦,有人敢动,就射下去。 林雨桐这才和四爷上了竹筐,由王五五个人拉着绳索,往下放。 殷老二带着两家人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金氏看着自家闺女手里又是弓箭又是刀枪的,眼泪直往下掉。能活下来的,谁没伤过人啊。 林雨桐下来,见两家人都聚在一起,心就放下了,赶紧先让女人进竹筐,“回家再说话,快走!” 竹筐被拉了上去,还有人不要命的往前走,城墙上的箭就射了下来。 林雨桐和四爷再不客气,连着击杀了四五个人,才止住这些人的脚步。 身后,竹筐再一次放下来,林家父子三个被拉了上去。第三次,才轮到殷老二和殷大郎。 林雨桐和四爷,最后才上去。 等两人上去,王五他们已经将人接到家里去了。 四爷对胡大等人拱手,“今晚就偏劳各位兄弟了。” 等林雨桐和四爷回来,前院的花厅里,众人已经将一大盆的小米粥喝了个精光。可见饿了多久。 “久饿不能饱食。”林济仁劝住众人,吃这些就行了。 钱氏拉着四爷的看,金氏拉着林雨桐细看,“还好,你们没事。” 林雨桐看两家人精神萎靡。就赶紧道:“有热水,都去洗洗。房里的炕都烧热乎了,衣服在炕头上。” 两人将内院的正房腾出来给殷老二和钱氏住。北边的小跨院给了殷大郎两口子。南边的小跨院,自己跟四爷住。 紧挨着小跨院的厢房给了林济仁和金氏。林家的两个哥哥,都没成亲,被四爷安置在了前院的厢房里。 得知林大伯去了南边,往金陵去了。林雨桐也就放心了。 虽然病的病,伤的伤,但好歹都活下来了。 第二天,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殷老二才猛地坐起来。身下是热炕,身上是厚实的棉布被子。哑巴婆娘干干净净的躺在身边,还打着呼噜。抬眼看去,屋子里都是黑漆的家具,□□都齐全。 猛然想起,昨晚给自己打热水的孩子,叫自己‘老太爷’。 这怎么就成了老太爷了。自己今年才四十岁吧。正当年呢。 关键是自己怎么有了这么一个尊贵的称呼? 第469章 寒门贵子(23)四更 寒门贵子(23) 大家逃难的过程,其实也就是大同小异。 林济仁是大夫,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晕倒在路边,上手去救,结果被那孩子用石头打破了头,身上的一块干粮也被抢了。 林二哥是跟一个上来抢包裹的壮汉打起来了,那个人估计活不成,林二哥受了点伤又因为杀了人,吃不进去饭,这一路上可把人折腾惨了。 宋氏是跟人抢死人财,被人敲了一棍子在脑袋上。现在还昏昏沉沉的,看着有些不好。 两家人都默契的不问四爷和林雨桐钱从哪来的。这种事,估计也不会是愉快的回忆。就跟宋氏抢死人财一样。水里漂着的尸首,哪个身上不是带着家当的。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 到了生死关头,就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了。 养了两天,人也就差不多缓过来了。林济仁却要搬出去住。 “我们身上还有些银子……”林济仁话还没说完,就被殷老二打断了,“咱们也别说见外的话了。在县城,我就没见外。现在这世道,住在一起才能相互有个照应。” “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四爷就轻声说了一句。 这边话才说完,程峰就急匆匆的进来,“四爷,胡老爷来了。” 这说的是胡大。 四爷就对林济仁道:“岳父安心住着,外面局势只怕不好了。” 殷老二和林济仁相互对视一眼,这才发现,在京城讨一口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林雨桐跟着四爷去了前面,胡大见了两人就道:“听说了吗?昌云县又有人起事了。” 这已经是这几天得到的第五拨起这样的消息了。 “昌云县距离京城太近……”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京城只怕危险了。” 胡大又道:“听说,已经从京津港口运了粮食来?” 四爷和林雨桐就对视一眼,然后四爷忙问,“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大一愣,就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这样要紧的事,怎么会吵的众人都知道了。 这不对!肯定是不对的! 要是运粮食来,就事关着京城这么多人口粮,怎么会叫嚷的众人皆知呢。 四爷朝城墙的方向看了一眼,“城外的灾民是不是开始走了?” 胡大一愣,“对啊!昨儿夜里开始就已经慢慢的开始有离开的了。” 当然得走了,哪里有粮食就奔着哪里去了。 可是朝廷要真能赈灾,光明正大的行事不就成了,为什么要散出这样的消息,引走流民呢。 “调虎离山。”四爷道。 林雨桐愕然的看着四爷,“想跑?” 胡老大看看四爷,又看看林雨桐,“什么?什么想跑?” “各地都有暴动之民,矛头直指京城。皇上和朝臣,这是想迁都!往南边跑。”林雨桐低声道。 四爷点点头,城里国库空虚,粮仓没有存粮,而秋税又运不进来,外面灾民围城,里面的人想出也出不去。宫里的皇上不知道城里驻军的情况,但那些勋贵大臣,却是知道的。 他们的命贵,哪里会留下来冒险。这些人家,哪家不是上百的人口。过江,南迁,就是必然的途径。长江天堑阻隔,这就是天然的屏障。 四爷脸上的神色很奇怪。林雨桐都无法解读这样的表情。 如果细读历史,就会发现,古代政权的更迭,大都是北方政权统一了南方的政权。只有朱元璋是一个特例,但当时的情况又不同。朱元璋所对的北方政权是元朝,只异族。 所以,此时难逃,无异于自毁江山。 四爷就扭头看向林雨桐,这次林雨桐看懂了四爷的意思,他想说的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其实,到现在为止,林雨桐还蒙着呢。这一切变化的都太快,快的她都没时间和机会去了解当前朝廷的局势,他们就要跑了。 这边四爷和林雨桐都没有说话,胡大却怒了。 贵人们跑了,但他们这些守城的还能跑了?第一波受冲击的就是这些人了。他们也有家小的,一旦京城沦陷,都不说自家的性命,就是家里的老娘,妻子姐妹女儿,这都是要遭殃的。 “去他娘的!”胡大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贵人们,有钱有势的能跑,他们这些没钱,又拖家带口的百姓,能去哪呢。 四爷就低声道:“胡大哥,你先叫兄弟们都警醒着些。这不是还都是猜测吗?我先到庞统领那里去问问情况……” 林雨桐赶紧问道:“拿一百两银子够吗?” “再把那块鸡血石也添上。”四爷就扭头道。 两口子当着胡大的面商量送礼的事,胡大顿时就道:“为了兄弟们,又叫你破费了。” “这么见外做什么?”四爷说着,就起身拿披风,“要不一起去一趟?” 胡大摇摇头,见一次得孝敬一次,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当然不想再去砸钱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了!我还是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商量商量。”胡大说着,就告辞。 李剑在门边等着,这会子就将人送了出去。 四爷去庞统领那里,当然不是为了打听消息。 林雨桐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匣子,“多带几个人去。” 四爷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门。 殷老二就在门口坐着,无所事事。看着家里的人来去匆匆的,都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只是分别了不到一个月,这个儿子和媳妇变得都叫他认不出来了。 进进出出的人都叫他一声老太爷,他飘飘然了几天,就习惯了。刚准备起身去街上溜溜,就见自家四郎就又出来了。 一身锦缎的袍子,大毛领的披风随风摆着。 后面跟着四五个小伙子,个个都精干异常。不知道底细的,绝对看不出这就是个放牛长大的娃。怎么一眨眼,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还威风呢。 “爹!这两天别出门了。就在家里玩吧。”四爷说了一声,出门就翻身上了马。 殷老二不由的应了一声,直到看着四爷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不由的嘟囔道:“臭小子,翅膀硬了,还叫我玩吧。我玩个屁!在家里对着你娘,说话都没人吱声。” 要是有个孙子孙女,还算有个寄托。可回过神来一想,也不行。就这世道,孩子跟老人最遭罪。 想到这里,又不由想起老爷子跟老太太,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要是藏着的粮食不被发现,偷摸着吃,也能扛过冬天。 从院子里进去,书房门口都有人守着,等闲不能靠近。这规矩大的,好像他读了多少书似得。 而四爷此刻,坐在庞统领的对面,心里多少有数了。这庞家,家里家外明显在收拾东西,肯定是要走了。 “呵呵……四爷?”庞统领的话带着几分嘲讽,“在北城,谁不知道你四爷的大名啊。不知道四爷今儿前来,有何贵干啊?” 才来几天,就将下面的人收拢的服服帖帖的。有能耐是有能耐,就是犯了官场的大忌了。你比上司还能耐,还要我干嘛? 四爷将匣子往桌子上一放,揭开盖子,黄灿灿的颜色,差点闪瞎了人的眼睛。 庞统领顿时坐直了身子,手伸了过去。四爷啪的一声合上盖子,手摁在匣子上。 “怎样?”四爷看向庞统领。 庞统领往椅子上一靠,“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四爷点头,“以庞统领看,这东西能买多大的一个官?” 庞统领顿时就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看着四爷,这个时候了,金银才是保命的东西。他原以为四爷是为了要一个往南边去的资格的。没想到,他竟然要官。 吃错药了?想当官想傻了? “京官?”庞统领问道。 四爷点头,看了看庞统领屁股底下的椅子,“您这位子,如何?” 庞统领当即面色一遍,见四爷的手在匣子上敲了敲,他又将要出口的话咽回去了。 四爷将匣子往怀里拉,“你要舍不得,步兵营可有东南西北四位统领呢。我想,其他几位,一定很感兴趣。” “慢着!”庞统领的手又摁在了匣子上,“再添一匣子,我给你换一个总兵的位子。” 步兵统领衙门除了提督,下面就只有两个总兵。一个总兵管着四九城的防卫,一个总兵管着稽查、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人犯。 总兵的位子?好大的口气!四爷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庞统领就在心里冷笑,这四九城的水深了去了。如今谁坐上去,那都是在火山口。就凭着你才来京城几天的毛小子,就敢在京城里搅混水。不怕撑死你,你就尽管试试。看下面那些痞子,你能不能治得住。 四爷的手在匣子上点了点,“两匣子,四九城的防卫归我了。” 这次该庞统领愕然了,他不由神色更加郑重了起来,“你到底是谁的人?” 四爷含笑不语。 庞统领站起身来,在屋里不停的踱步,“原以为是些乌合之众,没想到还真有带脑子的。这些无耻的匪类!” 四爷也不辩解。他这是将自己当成了起事的哪位贼匪的人了。以为自己买官,就会为了做内应的。 这个猜想,跟自己的身份结合起来,是最合理的。 第470章 寒门贵子(24)五更 寒门贵子(24) “怎么?”四爷看向庞统领,“这金子上,可没写着它姓甚名谁。” 庞统领也看向四爷,“你们抢了多少富户?这点金子想打发我?也未免太小瞧我庞某。” 四爷一笑,整个京城值多少银子?这根本就无法衡量。但还是道:“人太贪心了,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庞统领一顿,却道:“这可是一锤子买卖,今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开个数!”四爷就笑道。 庞统领一愣,先是比划了一个三,而后马上又比划了一个五。 “五匣子!”庞统领看着四爷,“就五匣子,加上这一匣子,一共六匣子。我留一半,另一半要往上进的。” 四爷后头朝外面喊道:“来人!” 李剑随后就走了进来,“爷!” “回去,再要五匣子来。”四爷吩咐了一句,就摆摆手。 庞统领看着那人瞬间就转身出去了。而这位四爷却悠闲的陪着他喝茶。 林雨桐正在屋里,陪着金氏和钱氏包饺子,李剑就进来了,“少奶奶,四爷再要五匣子。” 林雨桐手一顿,面无异色的将身上的围裙一摘,“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 这玩意,路上出了意外可不是玩的。 金氏一把拽住林雨桐,“你出去干什么?要不叫你大哥跟着你?” “不用!”林雨桐安抚的笑笑,“就是一点药材,没别的。给一个下属送去,救命用的。” 金氏这才放了手,“那就早去早回,别过了病气。” 林雨桐应了一声,拍了拍钱氏的手,叫她放心,这才转身出了厨房。 然后,将匣子准备好,用包裹裹起来。随后,换了一身男装,背着包裹就出门了。 这东西死沉,林雨桐觉得自己的肩膀疼的不要不要的。 李剑见林雨桐一身男装,就愣了一下,然后就低头,紧跟在林雨桐的身后往出走。 殷老二在门房里坐着,代替出门的王五看门,结果,就看到四郎媳妇做少年郎的打扮出去了。这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以前听说这林家的姑娘挺腼腆的,现在这样,可不像啊。 四爷慢悠悠的,倒第三杯茶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林雨桐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庞统领一下子就站直了,看向林雨桐……背后的包裹。 别说林雨桐还是个没长开的毛丫头,又是做男装打扮。就真此刻有一个绝世美人,也抵不上黄金的诱惑。 四爷起身,从林雨桐身上取下包裹。一匣子一匣子打开给对方验货。 “东西放下,事情我明天去办。”庞统领眼里的流光一闪而过。 四爷嘴角就勾起一丝冷笑。还真是贪心不足,想耍人玩,真是不知死活。 林雨桐的手微微的扬了一扬,然后就问道:“统领大人可有什么感觉?” 她的声音软糯中带着清冷,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庞统领先是朝林雨桐看去,然后才觉得胸口突然闷的难受。他想起胡大的话,此刻他相信,这两人都有点邪性。他捂住胸口,脸上漏出惊恐的神色,“你们……金子我不要了,咱们马上去提督府……马上去……” 林雨桐的手又扬了一下,庞统领顿时觉得胸口一松。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眼神里都是戒备。 四爷笑道:“爷说过的话算话。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但该办的事,却宜早不宜迟。”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庞统领松了松领口的琵琶扣,这才道:“昌云县的白衣公子殷三郎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四爷和林雨桐脸上都没有变化,但心里不由的都暗骂了一声。 白衣公子殷三郎。 好响亮的名号啊! 庞统领看二人不言语,以后这是默认了,就警惕的道:“密报上说,这位白衣公子,才是匪首……不是,是义军的首领。此人有大神通。昌云县的庆云寺,曾有佛光显现。那佛光笼罩在殷三郎周身,萦绕不散,都传说,这位是有大神通的人。”说着,他就看向四爷,“你姓殷,人称四爷。难不成,你们是白衣公子派来打前站的?” 我操! 林雨桐赶紧垂下眼睑,她害怕不小心叫人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别的端倪来。 四爷自己都有点无奈,怎么哪哪都有他啊。想起某个喜剧电影,正应了那句话,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不过,这次殷三郎长能耐了,没有鼓动唇舌煽动闹事,倒是会借助神佛了。 该说一声这是邪、教组织吗? 四爷绷着脸,只看了庞统领一眼,“你也不用探查我的底细,而你收拾家当意欲何为我也不多过问。咱们就是做了个买卖,各取所需罢了。” 庞统领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好点了,才站直了腰身,“那就走吧!” 林雨桐就将三个匣子重新包起来。四爷却伸手接过去。 见庞统领进去更衣,林雨桐就先道:“我跟着你。万一事情不顺利,用其他办法逼也得逼的他答应。” 四爷还没说话,庞统领就又迅速出来了。三人出了书房,到了院外,就各自上马,往提督府去。 整个提督府都已经乱了起来,就连这位赵提督的书房,都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 庞统领低声将事情说了,就见那赵提督面色一变,然后冷冷的朝四爷和林雨桐看了过来,“好贼子!倒是做的好打算。竟然还敢上我的府门。今儿不斩下尔的狗头……” 他瞬间就拿下挂在墙上的宝剑,还没出鞘,就被四爷一把给压住了。 “赵大人真是个急性子。我还正想跟赵大人叙旧呢?”四爷跟着就笑道,“不知道顺平县的赵县令,跟赵大人是什么关系?” “家弟为民舍身,为朝廷捐躯……”赵提督面色一变,就说道。 四爷不置可否,又问道:“赵大人知不知道,如今那位白衣公子殷三郎,就是顺义县的子民。为什么一个读书郎要做反贼呢?说到底,不过四个字——官逼民反。是哪个官员逼反了这个已经危及京师的反贼呢?只能是那位父母官,赵大人你的弟弟啊。” “一派胡言。”赵提督面色一变,“家弟上任不久,顺平县的事情根本就是那位地头蛇范县尉主持……” “依赵提督的意思,逼反了白衣公子殷三郎的,是范县尉?”四爷又问了一声。 赵提督点头,“不错!” 四爷就意味深长的笑了:“想来赵大人一定不知道,这殷三郎是范县尉的乘龙快婿。您说这当岳父的逼反了亲女婿……这事说出去您信吗?” 当然不信!造反是要诛九族的,岳家也在九族之内。 四爷就又笑,“也不知道江大人,对此事有没有兴趣?” 范县尉巴结江知州,四爷就说过,江家不仅出身不低,还是赵家的死对头。 没想到此时用上了。 江家知道了,就算是捏住了赵家的一个把柄。这场乱子,总得有替死鬼。江家估计很乐意扩大事态,送赵家一程。 赵提督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小伙子,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他眯着眼睛看向四爷,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四爷浑不在意的在他对面一坐,“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赵大人,敬酒与罚酒,只看你愿意吃哪一杯了?” 林雨桐就将包裹里的匣子取出来,然后一一打开。 赵提督轻哼了一声,“很好!明天,吏部的任命文书,就会下来。” 四爷瞬间站起身,“那就告辞!” 书房里,只剩下还在气的直喘气的赵提督,还有缩在墙角,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庞统领。 他可是知道了一件对赵家来说,了不得的大事。 赵提督打起精神,对庞统领道:“庞贤弟啊,你放心,到了金陵,你的前程也不比现在低。” 庞统领心道:以前呼来喝去,现在却成了老弟了。看来,他这是想封住自己的嘴啊。一时忙道:“大人抬爱,小的感激不尽。” 赵提督摆摆手,“你我兄弟,不用这么见外。天不早了,老弟也赶紧回去照看好家里吧。” 庞统领马上低头慢慢的往出退。 都已经转过身了,却听见赵提督道:“老弟啊,这些贼匪说的话,真真假假,还要仔细辨别了才能往外说呀。” 庞统领回头,赶紧道:“您说的是!小的谨记。” 这一晚上,好像过的格外漫长一般。四爷和林雨桐面对面坐着,对着烛火,一坐就是一晚上。 天光大亮,当第一束太眼光照进院子的时候,胡大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老弟……哦!不!四爷,提督衙门来人了,有请您过去。” 四爷回头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将大斗篷给四爷系上,轻轻的整理妥当,才小声道:“早去早回!”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第471章 寒门贵子(25)一更 寒门贵子(25) 总兵?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殷老二撮着牙花子,问一身官服的四爷,“这总兵是几品” 四爷愕然了一瞬,只得道:“以前的总兵那是值钱的,现在这总兵不值钱。” 官位怎么跟钱联系起来了。 殷老二见他避重就轻,就去看林雨桐。“到底几品,你是好孩子,给我一句老实话。” 林雨桐就笑道:“二品!” “你说几品?”殷老二又瞪大眼睛问了一声。 大郎这次抢着道:“弟妹不是说了吗?是二品。”说完又小声道,“我记得唱戏的不是说七品县令,这比县令的官大多了吧。那范县尉才是个八品官嘞。这要是我爷我奶知道,四郎不用读书,就能当二品官,那还叫大伯和三郎念书干啥?” 殷老二此刻却脸都白了,“四郎啊,咱这官不当行不行啊?” 四爷一下子就觉得殷老二的反应十分有趣,不免问道:“爹啊,你不是总盼着我们出息吗?如今当官了,你怎么反倒不让了?” “你小子傻啊!”殷老二瞬间就蹦起来,“这天下能有这样的好事?没功劳没苦劳的,却给你这么一个差事。这是干啥呢?这就是替人顶罪的活计。你爹我想当老太爷,但还没糊涂到这份上。你去辞了,马上去辞了,这事不能干。儿啊,咱出来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别的咱不想。你可别见那坑里有一块肉饼子,你就往人家坑里跳。” 四爷和林雨桐不免对殷老二都另眼相看起来了。 有些人读再多的书,却不明白这样的道理。而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却有这样的见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始终有这样冷静的头脑。 钱氏推了林雨桐一下,叫她去劝劝四爷。 林雨桐轻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四爷只得道:“我不接这个位子不成啊,您知道那最大的反贼是谁吗?” 殷老二摇了摇头,这个他上哪知道去。你不是叫我在家玩吗? 四爷就故意压低声音道:“是三郎。” “三……三郎?”殷老二又一屁股坐下,“他这是想要殷家全族的命啊。咱们家分宗了,即便不杀头,那也是……得是三代不得科举吧。” 四爷点点头。这就是斩草除根了。时间消磨上三代,什么仇怨都没了。 “看看老太太宝贝的都是什么人?”殷老二有气无力的道,“只要咱守住京城,就算跟三郎的事没关系了吧?” 四爷又点头,他如今只能这么安抚住家里。三郎的事家里迟早会知道。要不是这个官位,以殷老二的性子,一定是又背上包袱,大家一起再逃。 “所以,爹啊。这个家,就得你们帮忙守着。”四爷低声道:“晚上,您跟我岳父,就带上我大哥和林家兄弟,在家里挖一个密室……” 殷老二恍然。 真要有万一,这一家子得有个躲的地方。能有个暗道通到城外,那就更好了。 “你放心,这事有我们呢。”殷老二马上领悟。这事,是连家里的下人都不能知道的事。 等四爷和林雨桐回到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把家里安抚住了。 林雨桐也没多说话,只是装了一荷包的小黄鱼给四爷挂在腰上。胡大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万事小心。” 四爷点点头,“你在家里也警醒着点。我怕赵家会不甘心……” 林雨桐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又拿出两个极小的喷雾的小瓶子,“红色的能瞬间取人性命,白色的能叫人一瞬间失去知觉,浑身无力。红色瓶子里,无解药。白色瓶子的解药就是水。必须是冷水,两斤左右,多多益善。” 解药随手都是,可谁也不会一口气喝两斤的冷水。 真是个促狭的。 四爷点头,“叫家里的人紧闭门户,谁上门都不接待。” 胡大等了半天,才等了四爷出来,他此时要多恭敬又多恭敬,这人再不是那晚上狼狈的逃难的人了。 “别见外。”四爷扶起胡大,“走!看看都有什么牛鬼蛇神。” 衙门的门子在一边打着瞌睡,见了人来眼睛开了一条缝又闭上了。 “李剑,赏他十板子。”四爷看也没看的就往进走。 “我是总兵大人的小舅子,你敢……”那人喊了一声。 李剑耻笑一声,“我们家舅爷在家呢。你算哪根葱。” 说着,手里拎着的棍子就砸下去了。半点都不留情。 本来坐在里面的四位统领,八位副统领,听到外面的人惨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声息。瞬间就站了起来。 这是下死手要人命的节奏啊。 所以,四爷进去的时候,十二个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站起了身。 他们都打听了,这位就是个才逃难出来没几天的乡下穷小子,知道怎么当官吗?以前是老庞的手下,如今看着老庞的表情,怎么反倒是恭敬有加啊。 这些人都没见过这位殷镇,不过想着,一个乡下的孩子,能有个什么样子?一辈子连县太爷都没见过…… 可等人进来了,众人就有了一种不得不低头的感觉。 走路的步伐,脸上的表情,身上溢出来的气度,这绝对不是一个寒门里能够养出来的。 他们心里升起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之前打听的消息有误。 如今对照着人一想,就觉得自己相信那样的消息,简直就是棒槌。 一个乡下的小子,能叫提督大人费劲的将他提到总兵的位子上。尽管这个位子现在就是个火坑。但是做得好了,未尝就不是一次机会。 富贵险中求。敢于冒险的人,从古至今,从来就不缺。 “庞统领。”四爷稳稳的坐在主位上,“听说,你最近家里有些忙?” 庞统领心里一叹,连忙道:“下官正是要辞官的。实在是家母身体不适……” 四爷点点头,“允了!”然后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胡大,“胡大,你尽快跟庞统领交接一下,走马上任吧。” 越过了两位副统领,直接点了胡大的将。一方面这人算的上是亲信,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东城的统领不由的冷哼一声:“殷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王统领家里要是不急着收拾东西,本官立马上奏朝廷,请旨留王统领留下给本官做一回副手,如何?”四爷手里把玩着惊堂木,淡淡的说了一声。 言下之意,你要想顺利的离开,就乖乖的闭上嘴。要不然不介意将你留下来,一起坐在这火山口上。 王统领面色变了变,“既然如此,王某也辞官……” 四爷立马看向北城的两位副统领,选了官服都磨破了袖子的那位,这应该就是胡大说的李方吧。“李副统领,你随后就跟王统领交接,以后东城的统领归你了。” 李方愕然的看向四爷,好半天才应了一声。 在北城,他从不巴结姓庞的,因此,也就分派不到什么差事。以前他也是沙场上立了赫赫战功的人,到了京城玩不转这京城的官场,真是越混越混去了。如今从最穷的城北,调到富贵人聚集的城东,还从副职转为正职,这赏识不可谓不大。 而在座的众人,心里都不由的一惊,这可算是交叉任职了。这职位一旦交叉,以前积攒起来的人脉,包括亲信就都不能用了。想要在新的地方立足,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上面的支持。这一手,可真是毒! 这他妈的,谁说着家伙不会当官?官场上,人家比咱们玩的溜啊。 胡大是人家的亲信,这李方提拔于微末,肯定对他感恩戴德啊。四个统领,他的人已经占了两个位置。这就大势已去了。 但对四爷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将人先都打发了,四爷留下了胡大和李方说话。 “李方,到了城东,不要有顾忌,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有不服的,就打到他服。若是还不服,取两个脑袋,自然就都服帖了。步兵统领衙门嘛,说到底,手底下的还是兵。怎么练兵,不用我来告诉你吧?”四爷说着,就看向李方,“你可听明白了。” 李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郑重的应了一声,“明白!” 四爷点头,“另外,城东的各个府邸,人一旦走了,就立马给我封起来,派人看守。” 李方就愕然的看向四爷,这些府邸可都是勋贵的府邸,封起来…… 四爷就皱眉道:“他们走了,咱们手底下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这些府邸,哪个不存着二三百人一年要吃的粮食。国库是空了,可这些府邸运不走的东西,就够咱们扛过这一阵子了。记住,这关乎着咱们自己的生死,不可有一点马虎。” 李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郑重,“若有闪失,愿提头来见。”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塞了两个小黄鱼过去,“先安顿好家里。去忙吧。” 第472章 寒门贵子(26)二更 寒门贵子(26) 看着李方离开,胡大才小声道:“四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四爷小声道:“叫咱们的兄弟,悄悄的在城内外放出消息,就说咱们要填充缺额。不管多少,咱们都接纳。” “城外也……”胡大小声问道。 “城外还没有走的灾民,也一样。只是,暂时不能进城,每天,咱们会给城外送一些后勤给养。老弱妇孺,倒是可以进城,只是得推迟几天。”四爷思量了半天,才道,“这些外面的灾民,若是咱们用了,他们就是戍守京城的第一道防线。若是咱们不用,那么,改日,他就是攻击京城的前锋。一正一反之间,你算算这笔账。损失点粮食跟损失掉性命比起来,你选择哪个?” 这个帐,胡大当然会算,但是仍然有一个问题,“京城的粮食,现在……” “快了,就在这两天了。”四爷说了一声,就起身,“你去忙吧。” 说着,就带着李剑,转身回家。 也没顾得上跟眨巴着眼睛坐在门边上等着自己的殷老二说话,直奔屋里。 “你跟我出一趟门。”四爷说着,就由着林雨桐给她换下身上官服。 林雨桐点头,“我琢磨了一上午,如今要紧的,除了粮食,还有兵器。这兵部管着军械……”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问题就出在这里。”四爷胳膊伸平,由林雨桐给他将衣服抻平整,才道:“不光兵器,还有马匹。咱们不出手,可就便宜别人了。要是没猜错,这些贵人,出了城,应该直往通州。从通州登船,人都坐不上了,谁还能带马?咱们不要,西山大营那伙子就敢独吞。” 林雨桐点点头,“去拜访兵部尚书?” 四爷叹了一口气,“先去看看。许是连门就进不去呢?” 林雨桐也就顺便找了衣服出来,开始梳妆,“我去后宅吧。听说这位尚书夫人,倒是将门出身。娘家一门忠烈。想着应该有几分血性。我去试试看吧。”她在家也没闲着,专门叫了街上的小乞丐,帮她打听各家的消息了。 四爷扭头看林雨桐头上光溜溜的,就选了一根素淡的银钗子给插上,“也不能太失礼。” 林雨桐照了照镜子,觉得妥当了,就转身,见四爷在身后打量她,“你这衣服什么时候的?爷怎么不记得?” 这衣服看着是裙子,其实为了骑马方便,选的是裤裙。 来不及做,就找出空间了原来就有的。当然是天龙里准备的。 林雨桐敷衍的道:“走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语气有些心虚。 四爷似笑非笑的瞥了林雨桐一眼,“最近忙,忙过这一阵,咱们俩好好……”说着,还哼哼了两声。 林雨桐推他,“快走!一会晚了,越发失礼了。” 金氏才说去找林雨桐,结果发现自家闺女收拾的跟官家的夫人一样,齐齐整整就准备出门。 “娘?”林雨桐边走边道:“家里缺了什么叫陈宏去买。不用事事都叫我知道。” 金氏看着走远的女儿女婿,“这当了官家夫人就是不一样了?我都不敢认这是我闺女。” 她还想说外面如今已经不大能买到粮食的事呢,这又不见人了。 两人到了人家的府门外,连个帖子门子都不给往里面递了。说是尚书大人还没有回来,而尚书夫人却回复说,后天午时,请她过府喝茶。 林雨桐一愣,就不由朝里面看去。要是持决绝的态度,完全没有必要后天见嘛。这相约了一个后天,是个什么意思? 四爷却面色一变,“要快!后天午时,圣驾只怕就已经在通州登船了。那么最迟,也是明晚上从京城出发。” “爷,要不然,咱们分头吧。”林雨桐就道:“城南,城西,这两位统领心里还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爷只管去收拢人,兵器的事,我去。” “不行!”四爷坚决的摇头,“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连殷三郎都成,我连他都不如?”林雨桐抬头看四爷。 四爷踟蹰了半天,还是道:“今晚解决那两个统领,完全来得及。再说了,你这个身份,想承诺人家,人家也未必相信。” 这倒也是。 林雨桐这才笑了一下,翻身上马,“那就一起走。速战速决。” 给了小乞丐一个馒头,就顺利的找到了兵部司库的家。这家伙官不大,但却管着最要紧的活,库房的钥匙。只要这一把钥匙当然打不开军械库,但关于军械库,他知道的,却是最多的。 小小的司库,就住在城南一个不大的小院里。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女人的哭骂之声:“……你这个窝囊废,人家刘大人不是就跟着一起走了。你就是个死心眼,要银子没银子,要本事没本事,这反贼进了城,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人家都走,就剩下咱们……不行,今儿不管怎样,这东西,你都得送到侍郎大人的手里。哪怕是给人家当小厮丫头,好歹叫咱们跟着一起……” 四爷刚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矮小,脸色蜡黄,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他一身官服穿在身上,根本就撑不起来,再加上含胸驼背,更显得衣服跟偷来的似得。一副见不得人的架势。 那人一看四爷,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轻轻的摆手,不叫两人说话。然后从门缝里往里看了一眼,又轻轻的把门带上。这才拎着手里的包裹,到了四爷和林雨桐跟前,“是殷总兵吧?下官还真是认识您。在下跟胡大一样,叫您一声四爷吧。” 林雨桐指了指巷子口一家茶水铺子,“里面说话。” “苗司库。”四爷坐下后,就对着苗忠义道,“我也见过你,要是没记错,应该是在提督衙门里,咱们有过一面之缘。至于你跟胡大的交情,我想,也仅仅是神交而已。” 林雨桐这才恍然,这小子故意说了胡大,就是为了尽快的取信于四爷。其实,他也就是听说了胡大受四爷信任而已。 这人官不大,但心眼却不少。 苗忠义讪讪的一笑,“四爷好记性,没错,四爷上任的头一天,兵部总要去几个人撑场面的。在下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想到,小的这样的小人物,还能入了您的眼。真是叫人意外啊。”他当时是缩在角落里的。 四爷敲了敲桌面,“你也是个聪明人,看你叫一声四爷的份上,有什么话就明说。” 苗忠义四下里看了看,又看见林雨桐就有些迟疑。 四爷就皱眉道:“这是夫人!见夫人跟见爷是一样的。” 林雨桐四下了看了一眼,然后扔给老板一个银豆子,“今儿店家就不用招待别人了。” 苗忠义这才对着林雨桐见了礼,“刚才失礼了。”说着,就不敢再看向林雨桐而是对四爷道,“之前,我还以为四爷是个愣头青,这个时候敢往上冲……” 林雨桐心道,难怪这家伙的官位升不上去。人长的猥琐就不说了,关键是不会说话啊。 没几个上司愿意用这样的人。 四爷却神色不动,听着苗忠义怎么往下说。 “可如今,我才知道,四爷英明。这世道,有银子的,有权势的,都有自己的退路。那么没这两样的,就得想办法占住另一条,手里得有兵。只要用兵,总能找到一条活路的。所以,我一个无权无钱的人,别人看不上。就只能指望身上还有四爷看中的地方。好给我一个效劳的机会,他日,四爷能护我妻儿平安。” 没说被四爷的王霸之气征服的马屁话,却也全都是更实在的真话。 “那你觉得,你有什么价值呢?”四爷就抬眼看过去。 苗忠义将脖子上的钥匙拿下来,“四爷要什么,我心里知道。如今,这个给了四爷,小的的家可就不能回了。” “带着你的家人,去城北大营找胡大安置。”四爷说着,就将钥匙拿了过来,“还有谁有钥匙。” “一共三把。”苗忠义皱眉,“除了小的这一把,还有一把在尚书大人的手里,一把在赵王手里。”说完,又补充道,“赵王监理兵部。”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尚书府已经碰了钉子,赵王那里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四爷点点头,“你去吧。”打发了苗忠义。 林雨桐照例给了一个金锭子。 “先回去。”四爷把玩着钥匙,就道,“至少,没了这把钥匙,他们想开库门,是别想了。只要把东西留下来了,总有打开的办法。”机械上的事,四爷不觉得能难住他。 林雨桐心里却在计算着时间,这样一来,时间就紧了。 等回了家,四爷带着人出门。林雨桐这才换上夜行衣…… 第473章 寒门贵子(27)三更 寒门贵子(27) 林雨桐又拿了大斗篷穿上,这才起身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见殷老二和林济仁在厢房的屋檐下说话。想来是商量密室的事。 “爹,公爹!你们忙吧。”林雨桐打了一声招呼,就急急的往出走。住在一个院子,就是这点不方便。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能莫名其妙的失踪。要不然他们一着急,准嚷嚷的人尽皆知。 风刮了起来。呼呼的。林雨桐扬起袖子,挡一下,就回头道:“赶紧回屋吧。外面多冷啊。” 这么冷你还往外跑。而且,他们眼睛不瞎,这里面明明就是夜行衣嘛。风吹起大衣的袍角,他们都看见了。诓他们没见识是不是? 林济仁气道:“这又是给四郎送东西去?” 林雨桐边走边应声,“是啊,你们睡吧。不用给我们留门。” 殷老二心道:我知道不用给你们留门,翻墙一个比一个利索。 “这人啊,这一辈子遇上一个变故,就能走了歪路。”林济仁都不好意思面对亲家。这小媳妇大晚上夜行衣出门,真是好说不好听啊。“真是后悔当年听了她娘的,没给她缠小脚。”别人都给闺女缠脚。就金氏死活不让。她的理由也很充分,那些小脚的,当年逃荒,都没能逃出来。就她小小年纪没了娘,后娘不给她缠脚,将她当丫头使唤。结果,后娘跟后娘生的妹妹都在半路上被几个男人拖到树林子里去了,只有她跑了出来。是一双大脚救了她的命。所以,到了闺女跟前,就算家里的境况好,那也不给缠脚。 殷老二倒是公道的说了一句话,“还真被亲家母说着了,这逃出来的,可不都是大脚的女人。”钱氏是哑巴,娘家也就不费劲给她缠脚了。宋氏家里穷,全指着这些丫头做活赚钱呢。结果,如今都保住命了。“不管四郎当了多大的官,家里再怎么是官宦人家。殷家的姑娘也坚决不缠脚。” 林雨桐一点也不知道身后的这一对爹,关于缠脚的问题,引发了一系列的思考。 这会子,她首先去的是赵王府。 赵王府,距离皇宫最近。远远看着,门口挂着大大的灯笼的,上面写着赵字的就是。 林雨桐隐在墙角,她发现,她完全没有穿夜行衣的必要。因为此刻的赵王府,进进出出的极为忙乱,都在收拾东西。奴仆们抱着东西来回的乱跑。 她瞬间就进了空间,找了一身绿衣白裙。她见赵王府这样穿的丫头进进出出的时候,是没有人敢盘查的。 换好衣服,头发了换了样子,这才也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挡住半边脸,直接转出去,往王府里去。 侧门马车不断,林雨桐选了角门,抱着东西就往里去。边上的婆子还在聊天,“主子们说是赏赐些旧物,可这不跟着主子走,要东西也守不住。不如,你也回家那点值钱的东西,孝敬上去,好好的跟主子求求情。哪怕跪在主子脚边呢,只要有个地方就成。” 林雨桐抱着东西进去,连个拦着的人都没有。 听了两人的话,她心里才算知道了为什么。 进了王府,隐在花木丛里,将包裹扔进空间,又取了帕子出来,摁在嘴上,时而轻轻的咳嗽一声,借着帕子遮挡脸。 王府里处处灯火辉煌,小厮奴仆脚步匆匆。 她也只能配合着,走的极快。 朝王府正门的方向走,一般正门正对着的就是外院。而男人的书房,一般就设在外院。 转过两道门,林雨桐就顿住了脚。因为现在已经界限分明。朝右侧走的,全都是小厮。一个女子都没有。她只能选择先往左转弯,然后在假山的背后闪身进了空间,换了男装,才再次出来。 她一路往右走,从不左右胡乱看。见到众人走过一处院子,不由的脚步声放轻,也没人说话,就知道,这大概就是赵王书房的所在地了。 她从门口路过了,眼睛往里面一撇,正好看见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恭敬的请一个人进去,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可根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赵王年岁三十有五,怎么也不会是这幅样子。那么,就是说,赵王在会客。 她倒是越发的好奇,这个都要离京的紧要关头,赵王会见的是哪一位。 可这院子门口,就有两个身手极好的人把手,刚才就偷窥了一眼,就差点被人看出端倪。 她只能快步离开,看来正门是走不成了。 在一个柱子背后,林雨桐弯下腰,脱下鞋,假装从鞋里面掏出石子。然后却关注着那个院子的动静。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通向这院子的三处拐角。 正不知该如何,就见两个小厮抬着一桶水沿着院子的另一侧墙走,顺着这条路,转过弯,就是书房所在的院子。 她刚要抬步去看看,却见另一侧的柱子后面,窜出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迅速的用帕子捂住抬水的两个小厮的嘴,然后一扭脖子,将两人拖到花丛里去了。然后这两人整理好衣服,假装成抬水的小厮,继续往前走,然后转弯,出现在了门口守着的大汉的视线里。 看来今晚对赵王的书房感兴趣的,不仅自己啊。 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她小心的挪过去,看了看被杀了的小厮,都是被人一着拧断了脖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这盯上赵王的人,来头一样不小。 她迅速的离开这个方向,这尸首,该是很快就能被人发现。她心想,那两个化装成小厮的人,肯定进不了院门的。以前,四爷的书房,一切都是有固定的。别说是抬水的人,就是倒恭桶的人,都不是随便想换就能换的。那俩守门的大汉要是发现不了才见鬼呢。 真是异想天开。 她刚刚暗自腹诽完,就听见正门喧哗之声,紧跟着,就是刀枪碰撞之声。她暗道一声果然。 还不等她幸灾乐祸,就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她面色一变,赶紧闪身进了空间。 在里面,她还能听见有人近前,然后是猛地用力的提气声,以及紧跟着的落地声。 调虎离山! 林雨桐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前面制造的混乱,完全是想转移视线,为这个翻墙的人提供机会。 她再不迟疑,赶紧出去,也翻身跃上墙头,跳了下去。 紧跟着就听见有人喊:“跑了就不必追了,查查院子里,有没有混进来的。” 林雨桐又赶紧进了空间,心道,这世上还真没有傻人。 这点把戏,大家也都是一看就明白。想要潜伏成功,那也得一半看运气,一半看技巧了。 当然了,自己这种自带作弊神器的,就不在这个范围之内了。 林雨桐在空间里坐下,顺手摘了一个西红柿就啃。这才想起,这一天都没吃饭。四爷也没吃饭。还好,他现在又开始恢复以前的习惯了,荷包里带着肉干什么的。也能顶饿。 直到外面消停了,林雨桐才蹲着身子出来。 这个地方刚好是个树影里。倒正好藏身。 怪不得四爷从不叫在他的院子里摆放任何东西,凡是能作为遮挡物的动不许存在。听说,八爷也有这个习惯。 要是这位赵王跟四爷和八爷似得,这院子还真就进不了陌生人。 林雨桐谨慎又快速的移动,得小心感知先自己一步进来的人的气息,也得注意这院子里是不是有另外的暗哨。 她是真没想到,这赵王府,真是一个外松内紧的地方。 不停的在空间和外面切换,才没被别人发现,小心的潜伏到书房的窗户下面,然后进入空间,想在空间里面偷听。可听了半天,毛也没听见。 这隔音效果,可真不错。 林雨桐在空间里心想,这赵王身上要是没有猫腻就见鬼了。人的秘密多了,才会做到这般的防备。 她暗道一声拼了,然后闪出空间,故意碰了一下窗户,然后,才又进了空间。 紧跟着,就听见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年龄大的道:“殿下,看来您这里,今晚很热闹啊。” 这应该就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年龄五十上下的,赵王的客人。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看来父皇还没老糊涂啊。” 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低沉的声音道:“殿下,发现一贼人,藏在隔间的茶房里。已经逮住了……” 林雨桐就听见‘呜呜’之声。她心道一身对不住了。要不是自己发出声响,这个人也算是隐蔽的极好的。 “谁派你来的?”赵王问道。 林雨桐对赵王的审问不感兴趣,只听他的声音,知道赵王如今离门口比刚才远了十几米。她心道一声好机会。 从空间出去的时候,她顺手扔出去一个闪光震撼弹。 闪光震撼弹刺激人的眼球,效果只有三秒。可这三秒,也足够自己进入书房,躲起来后再进入空间了。 赵王等人被亮光一照,都闭上眼睛。甚至用胳膊挡了一下。 等亮光闪过,那个被逮住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其他的,都没有变化…… 第474章 寒门贵子(28)四更 寒门贵子(28) 林雨桐忍不住我靠了一声! 谁能告诉她,为毛这书房里还有一个人? 一头扎进来,才书房里还坐着一个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赵王接待客人,也没人规定赵王一个人出面接待客人啊。 真想拍死自己算了。 林雨桐愣了一秒,可对面那个大冬天还摇着扇子的男人愣的时间比她要长。 方长青也是愕然,对方一身小厮的打扮,他以为是赵王叫人进来的。可看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一瞬间就懂了。这根本就是个大胆的贼子。赵王就在外面,这人却大模大样的钻了进来,何其嚣张。 他大怒,‘啪’一声合起扇子,指着林雨桐。 林雨桐却比他快,在他要张嘴叫嚷的时候,立马塞了一个药丸进去。“要是没有我的解药,你必死无疑。所以,闭上你的嘴。” 说完,就将一边的柜子打开,钻了进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赶紧进了空间。 方长青自问学富五车,医药典籍当然也熟悉。那味道,确实是有几味是有du的药。 还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门帘就被撩起。 赵王见方长青起身了,就道:“长青坐吧。那人确实狡猾,叫他给跑了。不过没关系,影响不了大局。这房间里只要不进人,外面想听也听不见。” 方长青暗自苦笑一声,可这贼人已经进来了。 “殿下还是检查一下为妙。”方长青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林雨桐暗骂一声,还真是不怕死。 赵王见方长青说的郑重,就起身,将柜子一一都打开。方长青心都提起来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长青啊,你说你……都到现在了,你还有工夫跟本王开玩笑?”赵王无奈的将柜子又都合上,才道:“张阁老,您坐。” 张阁老?不就是兵部尚书张大人。 原来他跟赵王的关系这么亲密。 林雨桐思量着,这几个人关着门密谋些什么。 方长青强笑了一声,心里却对这个贼子的本事有些畏惧了。他在猜测着那贼到底是谁的人?难道是皇上知道了赵王的打算? 想到这种可能,方长青就暗暗咬牙。人算不如天算,都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功亏一篑啊。 赵王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父皇已经察觉我们一力主张迁都的意图,估计,不会答应本王留守京城。唯有……” “兵变!”张阁老轻声道。 方长青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么些日子的筹谋,最后就这么大喇喇的将所有的计划,说给别人听。何其可笑。 赵王看向张阁老,“军械库,是否已经齐备?” 张阁老点点头,“都已经齐备。钥匙交给王爷……” 赵王摇头,“不用,放在一个人身上不保险。还是你保管着为妙。”说着,又道,“长青,姓苗的司库身上偷换下来的那把,还是你拿着吧。” 林雨桐心道一声好险啊。原来这些人早已经把苗忠义身上的要是掉了包了。 方长青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艰难的点点头,这东西,大概成了换解药的筹码了。 张阁老叹了一声,又道:“不过,那个新上任的殷镇,倒有几分拉拢的价值。此人很有几分手段,年纪轻轻,一出手,就将那些兵痞子玩的滴溜溜转。” 赵王就道:“过了明天之后吧。若是识时务,正好当一把刀用。若是不识时务,只好给他一把刀了。留着何用?” 林雨桐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人还真是非除掉不可。自己和四爷不怕,可殷家和林家这么多的人,又没有可靠的人护着。留着这么一个潜在的威胁,迟早都是要出事的。 “四城的粮库,没被人发现什么异样吧。”赵王问了一句之后才道,“本王这心,今晚上怎么老是觉得慌的很。老觉得要出事。” 张阁老道:“放心,殿下。查粮库的官员绝对可靠。抽查的粮库全都是空的。其他的都是满的。” 林雨桐心里雀跃了一声,原来不缺粮。只是皇帝老儿不知道,他自己个的儿子才是最大的硕鼠。 这次的事件,看来最根本的根源还在皇家内部。是赵王想造反! 先将皇帝诓出京城,然后他自己以平叛为由,留下来,直接就能割据半壁江山。若是再龙舟上动动手脚,叫皇帝直接淹死的大江里。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可从今晚这些来探查的人就能知道,只怕这皇帝也察觉了异样。现在是不想走也得走了,他也怕赵王狗急跳墙。但是有了警惕,估计皇帝也没那么容易死。 可就算是这样,赵王割据大江以北,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好悬!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晚上还按照既定的,你们回去各自收拾,做出一副要南下的样子来。”赵王揉了揉额角,“都去吧。本王要早早的歇了,准备一场大仗。” 张阁老起身,“老臣告退。” “在下告退。”方长青说着,就转身,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藏身的柜子。这贼子此刻不在柜子里,又在哪里呢。自己身上这毒,如何才能解开?离了这里,明儿上哪里找这个人去。 “长青,你还有事?”赵王见方长青神色不好,又有些发愣,就道。 方长青这才恍然,忙道;“就是今晚这一遭一遭的,弄得人心里没谱。” 赵王摆摆手,“没事!就算父皇察觉了,也只能无可奈何。我早说过,那些阉人,哪里懂什么兴修水利的事,他不听。还让马航那个混蛋做了监工。现在好了,咱们本来只是打算将西河的水向支流排一些,提前引发这个事情,也是为了更多的人不受灾着想的。谁能想到,这河坝这么扛不住,才多大的水,说溃堤就溃堤……如今,民怨一起,得多费多少事?”他说着,就拍拍头,“没事!去歇着吧。” 方长青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又回头看了一眼,时也命也。看来赵王还真是没有这个帝王命啊。 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赵王坐回去,不由的将视线落在方长青刚才一直盯着的柜子上。他又起身,将柜子打开。确定没人,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林雨桐等柜子的门关上,才又出来,悄悄的拿了一根熏香点燃。 这玩意真的是无色无味,能将人陷入深度睡眠的好东西。 她先吃了解药,然后慢慢的等待。不到一刻钟,就听到赵王的鼾声。如今就是打雷,只怕也惊醒不了他了。 林雨桐这才从柜子里出来,一直蹲着身子,就怕窗户上印出影子。 她谨慎的扶起赵王,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两个钥匙,林雨桐都取了下来。 然后又塞了一个药丸到赵王的嘴里。明天,就会浑身无力,只有着凉的症状。但一剂驱寒的药下去,才真的成了□□,足以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她将赵王小心的放回去,不小心撞掉了一页纸,她将纸张捡起来,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地板上的划痕,证明这屋子有密室。 只看摩擦的痕迹,很容易就将机关定在赵王随手就能触摸到的石雕摆件上。轻轻一转,后面的书柜从中间就打开了。林雨桐进去,只打开一个箱子一看,全是黄金。 剩下的她没功夫看,全都搬进空间,压死了好多菜。叫林雨桐心疼的直抽气。 然后,她关上门,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 悄悄的溜出去,直到翻墙出了院子,她才松了一口气。到了后院,还有很多丫头仆妇来往奔忙,林雨桐改回丫头的样子,这才顺利的出了赵王府。 出了府门,她就穿上大斗篷,将自己裹严实。 快速的闪进了暗影里。 “留步!”方长青总算等到了这个小贼。 林雨桐脚步一顿,“要解药?” 方长青低声道:“我愿意用钥匙换。” “真假我无法辨别。”林雨桐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将钥匙拿了过来,塞了一颗药过去,“钥匙如果是真的,我自会找你给你解药。” 说着,闪身进了一条胡同。 方长青喘过气,早已经不见林雨桐的人影了。“这个女飞贼!” 是的!冷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小贼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子素雅的香味。很难想象一个江湖草莽,或者说是一个舞刀弄枪的女子身上能有这般怡人的味道。而且她的声音又软又糯,这样的姑娘,,应该是长相清丽,笑容甜美,性情温柔才对。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女人。他摸了摸嘴唇,仿佛上面还带着碰触时那小手掌心的滑腻…… 林雨桐却没有停留,直奔张阁老,也就是兵部尚书的府邸。 没想到刚到后墙跟下,却跟一个从里面跳出来的人走了个面对面。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四十岁往上,气质卓然的女人。 “你是谁?”两人不由的同时问对方。 第475章 寒门贵子(29)一更 寒门贵子(29) 一句话问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林雨桐看看这女人的气质,不由的试探的着道:“蒋夫人?” 对女人的称呼,一般都是冠上夫姓。比如眼前的女人,林雨桐十分怀疑她就是张阁老的夫人。她娘家姓蒋,她就以蒋夫人称呼她。用她自己的姓氏,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那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眼底一瞬间的缓和,叫林雨桐知道,她又猜对了。 蒋夫人又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既然知道我,那也报上你的名号出来我听听。” 林雨桐抿嘴一笑,“咱们约好了,后天中午一起喝茶的。我这人是个急性子,这不是就迫不及待的上门讨夫人一杯茶喝吗?” 蒋夫人嘴角勾起两分笑意,“我就给了你一根针,你怎么还当棒槌给用起来了。来找我喝茶?前门不走,后门不进,打算从这墙上进去吗?” “前门进不去,后门走不了。张家的门槛太高,我等升斗小民,哪里能成为张家的座上客。也就只配翻墙越脊。倒叫夫人看笑话了。”林雨桐半点都没有被调侃的恼怒,自我调侃了一番,笑盈盈的看向蒋夫人,“谁知道来的这般不巧,正好赶上夫人出门,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跟夫人一起,夜游这京城。” 蒋夫人哈哈一笑,“好些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女娃了。” 林雨桐却被蒋夫人和哈哈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夫人啊,这是后墙……”咱们俩都是做贼,半斤八两,可不能这么嚣张。 蒋夫人又是哈哈一笑,然后低声道:“小姑娘,你是做贼,我可不是。我爱吃这后街上的臭豆腐,常出来买。也常晚上在外面吃。”说着,就指了指从墙头上猛地缩回去的脑袋,“这是我家的后墙,我不爱走门,就爱翻墙。别人可管不着。你瞧瞧,他们都习惯了。这么着吧,我也不把你做贼的事情告诉别人了,你今晚请我吃臭豆腐吧。” 林雨桐点点头,“行啊!那就走吧。” 她也确实是饿了。一想起臭豆腐的味道,肚子又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怎么?忙着做贼,没顾上吃饭?”蒋夫人戏谑的道。 林雨桐觉得这位夫人十分有趣,不由的道:“就做了这一回贼,还被您给逮住了。如今反要背着个贼名了。您说我冤不冤?”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混不似第一次相见一般。 后街离着宅子不远,住的大都是这一片府邸的下人。街道狭窄,但却极为热闹。下人们当值,并没有太固定的时间,大晚上的进进出出的人也极多。臭豆腐摊偏僻,但因为‘臭味远播’,生意竟然还不错。大晚上的,愿意在外面吃的人不多,都是拿着碗,来买了,再端回去。就是偶尔没带碗,老板也让把碗带走,一会再送回来就是了。 摊子边上,靠着墙角,就象征性的摆了一张桌子。 林雨桐和蒋夫人就坐在角落里,灯光暗淡,不细看都瞧不见这里坐着两人。 “老板,来四碗。”蒋夫人十分豪爽的道。 那老板应了一声,又过来将桌子擦了一遍。 林雨桐递了一个银豆子,“多放点酱料。” 那老板立马利索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这老板的爹就是卖臭豆腐的。我小的时候,我爹总是大晚上,偷偷的抱着我,翻墙出来吃臭豆腐。回到府里,得先到井边打水,簌了口才敢回去,就怕我娘闻出来。”蒋夫人吸吸鼻子,“后来,不知怎的,每次回来,井边就都放着已经打上来的水。我们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有眼色呢。直到我发现,不管冬夏,井边的水都是刚好温热的,做漱口的水,凉热正好。那时我才知道,那都是我娘提前让人准备的。”她又吸了吸鼻子,“就是这个味道,香啊!” 林雨桐被她说的眼窝发热,蒋夫人是想蒋老将军和老夫人了。她张了张嘴,才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苍白无力。 老板端了臭豆腐过来,“您二位慢用。” 林雨桐拿起竹签子,扎起一块就吃。 蒋夫人就笑,她吃的比林雨桐还豪爽,一口就是一大块。 吃完一碗,等着下一碗的时候,蒋夫人边擦嘴边道:“知道蒋家一家是怎么死的吗?”不用林雨桐回答,她就自语道,“是皇帝听信阉人的话,没有给出战的将士提供粮草。致使他们无力作战,活活饿死的。阉党一边将军情卖给敌国,一边又压着粮草不发。刚攻下的城池被围,我爹宁死不投降。半个月后,敌军不打城自破。里面没有活着的人了。饿死的除了我爹,我三个哥哥,还有蒋家数百家将。” 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第二晚臭豆腐,林雨桐喉咙堵得吃不下。 蒋夫人却大口的将她自己的那碗吃了,还将林雨桐面前的那碗也给吃了。 然后就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还能听见她抽了抽鼻子的声音,然后见她抬了袖子擦眼睛,说道:“呛得!” 其实她是哭了。 两人起来,慢慢的往回走。蒋夫人边走边低声道:“我娘叫我发下重誓,这辈子都不许提报仇的事。然后就投进自杀了。那口井,就是当年,我跟我爹总去漱口的井。” 林雨桐默默的听着,心里却越发觉得沉重。 “你说,这仇要是不报,我能睡的安稳吗?”蒋夫人停住脚,扭头看林雨桐。 林雨桐想,要是换了自己,不但要杀了那狗太监,就连皇帝老儿,找准机会,也得把他给掀翻了。 蒋夫人自嘲的笑笑,“所以……”她伸开手,“这个给你!” 林雨桐一愣,“这是……”钥匙。 “装什么?你不就是为了这个。”蒋夫人直接塞给林雨桐,“你们今儿上门,我就嗅出味道了。野心大啊。不管这个……我喜欢。你们跟我们家那个死脑筋的老头子还不一样。他一心都是想着大明的江山。如今的皇帝跟咱们家有仇,他就觉得扶持一个皇子继位不就得了。至于改朝换代这事,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大明的忠臣嘛!” 听这口气,人家两口子关系还不错,这偷出钥匙,“您怎么跟张阁老交代?” 蒋夫人哈哈一笑,“交代?交代什么?第一,他不会休了我。因为他舍不得,因为我给他生了三个儿子。除了我,这辈子他再没别的女人。第二,他打不过我。当然了,他也舍不得打我。第三,他骂我也没用。不爱听的话我向来听不见。第四,就算想让我禁足,我们家的房子也禁不住我拆。他没那么多银子整天叫人修屋子。” “他脑子是比我好使,但是偏偏就是制不住我。至于钥匙被我拿了,然后不小心丢了……他最可能做的,就是赶紧找人做一把假的,到时候真用不上了,他的表情一定比我还无辜……” 林雨桐愕然的看着蒋夫人,这跟林雨桐猜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才是被人宠的无法无天的女人啊。突然好羡慕,突然对张阁老有了好感。疼老婆疼到这个份上的男人,心思坏不到哪里去。 蒋夫人说完,才又道:“你从赵王府已经出来了吧。看来你是得手了。那这事就更容易了。不过,我把钥匙给了你,也得为了我家老头子求你一件事。” 林雨桐正色道:“您尽管吩咐。” “先别弄死赵王,要不然南下金陵,老头子的日子只怕不好过。”蒋夫人叹了一声,“这人对大局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了。他已经被皇帝老儿给盯上了。要真有碍事的一天,我亲自结果了他。” 林雨桐一愣,没想到是这个事。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张阁老上了赵王的船,这不是秘密。一旦失了主子,张阁老在朝中……只能主动‘弃暗投明’,不能因为死了主子而投奔别家。这就不值钱了。她想了想,就道:“赵王明天会发烧,有点着凉。别喝驱寒的药汤,挺过半个月就好了。” 蒋夫人心里一惊,这手段还真是隐晦啊。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能想到是谁下的手。“好!够坦诚。” 她低声一笑,就道:“将来,你们要是败了,我求我们老爷,一定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我盼着你们赢。” 林雨桐也跟着一笑:“将来,你们要是败了,我求我们家爷,也给你们一条生路。而且,我们一定能赢。” 两人说完就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 “蒋夫人,咱们可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林雨桐无奈的道。刚才的话实在轻狂,好似天下大事,在两个女人的闲谈之间就能定下一般。 蒋夫人却摇头,“如果还有另一方,就不信凭着你我二人联手,还取不了对方的脑袋?” 林雨桐对着蒋夫人挑起大拇指,“夫人乃真豪杰也!” “行了!马屁的话也甭说了,就在这里作别的。”蒋夫人转身,“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 “等夫人重回京城,我还请夫人吃后街的臭豆腐。”林雨桐抱拳躬身,送蒋夫人离开…… 第476章 寒门贵子(30)二更 寒门贵子(30) 夜色浓如墨,风越发的嚣张了起来。 即便冬天,南城的街道,也散发着叫人觉得窒息的臭味。 南贱北贫。这南城,大多数都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一个个所谓的帮派,都在这一带滋生。他们以收取各家的保护费来养活自己。最是一群蛀虫。 而能在这个地方当统领的人,跟这些小帮派没有眉来眼去,那可就玩不转了。 “四爷,您当您的总兵,我当我的统领。我这个地盘,换个人可还真不行。”卓云眼角眉梢,没有了在衙门的恭敬,反倒更像是一个江湖客。 四爷坐在椅子上没动,手里转着酒杯,却转头去问秦毅,“你怎么说?” 秦毅抚了抚他稍显肥壮的肚子,“我们城西,都是一些富商巨贾,跟在下也有了交情。要是在下走了,他们估计也还真会舍不得。” 那就是没的谈了。 四爷看看外面,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晃动。这应该都是卓云着召集来的打手。 他呵呵的笑了两声,“这么说吧,现在爷需要的人,第一是要听话,第二还是要听话。你要是不听话,爷还非换了你不可。” 卓云嘿嘿冷笑,“四爷,在别的地方,您称一声爷。在我这里,您这不管是利诱还是威胁,对我都不好使。咱还是早早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婆娘好点。” 四爷抬眼看了一眼卓云,这家伙就最后一句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再不回去桐桐该着急了。 婆娘? 这个称呼还蛮有味道的。 “那就散了吧。”四爷说着就起身,“铁头,进来。取了他的脑袋,咱们就各回各家。” 卓云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门外进来一个黑塔似得汉子,拎着把板斧。 四爷已经背过身了。 铁头的板斧举起,然后落下,卓云连叫也没叫出来,脑袋就搬家了。 这铁头,就是李方以前在军中的袍泽。在战场上被人削去左手的两根手指。因为残疾,只领到了二两银子的抚恤金就回家了。还是李方想办法给他在城南盘了一间铺子,以打铁为生。这家伙,在城南,他不欺负人,但也不受人的欺负。道上混的也都躲着他,知道他不好惹。四爷本想找个地头蛇收拢了,代替卓云,没想到李方推荐了这么一个人上来。 四爷没回头,只道:“从现在起,铁头你就是新的统领了。明儿将卓云的脑袋挂出去,凡是不服的,都砍了。” 铁头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送四爷出门。 “四爷!”秦毅已经瘫软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满脸都是惊恐,再加上溅到他脸上的血,更加的狰狞。他哀求道:“四爷,我听话!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跟所有的富商都熟悉?”四爷问了一句。 秦毅赶紧点头,“熟悉熟悉。不敢说全部,八成总是有的。您要是想叫我熟悉全部,我明儿就能跟他们熟悉起来。” 四爷点头,“那就熟悉熟悉吧。”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胡大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鲜血淋淋的场景,头皮都有些发麻。自己也杀过人,可这位杀神,还真是叫人觉得惧怕。他路过铁头的时候,都是绕着走的。 四爷回了家,家里的人都睡了。屋里却没有林雨桐的身影。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她去干嘛了。现在想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边?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他先将身上的血腥味洗掉,又嘱咐程峰,将带着血的衣服烧了。这才听到外面有人跳了进来。 他将油灯挑亮,一转身,就见林雨桐轻手轻脚的进来。 “爷!”林雨桐没想到四爷回来的这么早,还想着是不是钱氏或者金氏在屋里等她呢。 四爷二话不说,拉了林雨桐,将她按在他的腿上,然后扬起巴掌,狠狠的打在屁股上,“你如今真是胆大了!那点破事,值当你冒险吗?” 林雨桐都懵了。这是被打屁股了吧。 这一下一下的下了死力气了。看来真是气狠了了。 林雨桐‘哎呦’‘哎呦’的不停叫唤,“爷,真疼了。您怎么还真打啊。” 说着,就带着哭腔。 四爷的手一顿,“才打了几下,就疼了?” 林雨桐只觉得屁股火烧火燎的,“您还当是以前的手劲呢。” “真疼了?”四爷将她的斗篷解了,撩开裙子,将里面的裤子也给脱下来。不由的吸了一口气。屁股上全都是鲜红的巴掌印。明儿肯定得青了。 他一时有些尴尬,再看见林雨桐脸上还带着泪,控诉的看着她,就更不得劲了。“爷……爷给你揉揉,赶紧拿药来。” 林雨桐无奈的将药递过去,心里憋屈的不行。人家蒋夫人都说张阁老舍不得打他,如今看看四爷,那是真下得去手。 “这不是被你气狠了嘛。”四爷说着,就将药摸在手心里,先把手心搓热了,才给林雨桐抹。 林雨桐也没功夫这会子跟他生气,说起了今晚上的事。 “那也不对。”四爷瞪眼,“有什么事情,不能跟爷商量,非得自己行动。这天下,要是还得叫你去冒险,要它做什么?” 这话听着还是比较顺耳的。林雨桐赶紧将裤子往上提了提,“你饿不饿?我去下碗面?” “还算了。”四爷摆摆手,“今晚上也见了点血,有点不想吃了。” 林雨桐也不饿了,小声道:“明儿只要将马想办法给留下,这事情就办成了。” “这事你别管,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四爷抱着林雨桐塞到炕上的被窝里,“睡吧。” 林雨桐是真累了。将钥匙交给四爷,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四爷一晚上起来好几次,给她屁股上上药,愣是没把她给吵醒。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起,提督府就来人请四爷了。 林雨桐只来得及给四爷带着几个煮鸡蛋,就这么放他出门了。现在外面的鸡蛋,已经买不到了。 紧跟着,就听说,全城戒严,百姓不能出门,发现街上有随意走动的,就是一个死罪。外面巡逻的人敲着锣,一路走一路喊。 保证家家户户都能听见。一时间,整个京城,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城里被困了这么些日子,别说鸡鸭这些家禽了,就是狗啊,猫啊,都被吃了。连老鼠都不放过。 所以,连个畜生的动静都没有。 京城,一下子成了毫无生机的死城。 殷家和林家的人全都守在堂屋。因为什么都不干,家里一天只吃一顿饭。在他们看来,谁也不知道这城池要被围困倒哪一天。 而这一天,仿佛格外的长。林雨桐站在自家新修的阁楼上朝外看,可以看见城墙和周围的街道。城里没有炊烟,城墙上也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当值的人多了起来。这应该是与这两天新招募了不少人有关。百姓家里,都断顿了。少一个人吃饭,大家就多了一个活命的机会。再说了,好歹兵营里管饭啊。哪怕以后要卖命,但至少,此刻他们不用挨饿。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多活一天,都是福气。招兵,真不难! 夜幕慢慢的降临,街上传来车马走动的声音,一辆接着一辆。 这应该是四九城的门全都打开了。西山大营已经被调到城外,防止灾民作乱。 四爷一晚上没回来,林雨桐也在阁楼上坐了一晚上,看着一辆接着一辆出去的车。 她细细的听着,基本没有载重过多的车辆,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勋贵大人,名流富商,并没有机会将他们的家当运走。一只有跟着圣驾才安全,人就得先撤离。二是根本就来不及运输。 林雨桐手指敲着桌面,想着能用这些做点什么?强占别人的私产,这是下策。如今,需要的不是多少金子银子珠宝,而是看能调用多少粮食,平抑物价,赈济灾民。 等到天亮了,车马依旧不断,这次很多车路过时都是女人哭,孩子闹的。这该是出身不怎么高的人。好几家人挤在一辆马车上是常见的。甚至还有把孩子绑在车辕上的。 殷老二和林济仁也上了阁楼,看着马车一辆一辆的往出走。 “这是要跑?”殷老二难以置信的道,“这皇帝老爷怎么也是个败家子?” 林雨桐心里一笑,觉得这话还真是。 平头百姓家,都轻易不会舍弃祖宅,结果皇帝老儿,将皇宫给舍弃了。 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林济仁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在百姓心里,皇帝是什么,是天上的星宿啊。是凡间的真神!结果,他们心中的信仰就这样坍塌了。 很多人都会跟林济仁一样,一瞬间,迷茫了。这是一种被抛弃的迷茫。 遭灾的百姓为什么都往京城赶,那就是因为他们坚信,天子脚下有饭吃。皇帝老爷不会不管他的子民。 “以后怎么办?”林济仁又念叨了一句。 林雨桐却没心思听这些了,她现在才真的要开始忙了…… 第477章 寒门贵子(31)三更 寒门贵子(31) 京城的防务,赵提督交给了四爷跟另一位叫程青的总兵。 但程青并不管辖四九城的防御,而且,此人颇为识时务,京城里的车马离开,城门再次紧闭之后,程青就告病了。不光是告病了,还将事务委托给四爷了。 卓云的人头现在还在旗杆子上挂着呢,程青管着京城的缉拿盗匪之事,这事他不会不清楚。遇上这么一个下死手的人,他当热是有多远走多远了。 这城里,大小衙门,留下来的人还真不少,但真正有兵权的,就只有四爷一位,所以,他现在算得上是京城的第一人。 林雨桐换了衣服就要出门。金氏一把拉住,“外面乱,你可别乱跑了。叫你哥哥跟着你。” “没事!”林雨桐心里火急火燎的,“您放心,这京城,如今您老的姑爷说了算。你闺女我可以在街上横着走了。至于你们,还是暂时别出去了。大家都不认识你们。”说着,就看向林济仁,“爹啊,你看着我娘点。” 随后,边走边对朱寅和何元道:“看住家里的人,不许出去。当然了,也不许任何人进。内院门给我锁死了。” 陈宏牵了马过来,她接了缰绳,就吩咐道:“若是有人拜访,帖子留下给程峰,东西不许收。叫我知道你敢收人家的东西,你小子的一双手就别要了。” 陈宏赶紧应是,如今水涨船高,他现在这身份多体面啊。算得上是家里的大管家了。哪里还敢有旁的心思。 林雨桐翻身上马,直接往城东而去。 这里是勋贵和大臣的宅邸的聚集地。也是走的比哪里都干净的地方。 李方见是林雨桐来了,赶紧行礼,“夫人。” “爷呢?”林雨桐问道。 “西山大营还驻扎在城外,并没有撤走,四爷去交涉了。”李方见林雨桐下马,就主动牵了马缰绳。 林雨桐点头,“宅子都封起来了?” 李方点头,“是,都封起来了。” 林雨桐猛地想起一个人来,“你去打发人叫一个苗忠义的司库来,我有事情吩咐。粮库那里谁把守?” “是铁统领。”李方低声道,“倒是在粮库那里抓到一个人,此人非说是跟四爷是故旧,所以……” “故旧?”林雨桐楞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就道:“先把人带来,我瞧瞧。” 结果,一刻钟以后,被带上来的是那个被赵王称作‘长青’的人。 林雨桐先是一愣就恍然,这人还真是够机灵。 “因为身上有没解开的du,所以,没跟着赵王走?”林雨桐坐在台阶上,抬着头问道。 方长青理了理宽大的袖子,才道:“托您的洪福,如今只能成为您的俘虏了。”样子十分憋屈。 林雨桐就不厚道的笑了,“你知道我听到了你们谈论粮仓的事,所以,就猜出这接管粮仓的人就必定跟我有关,为了jiedu,专门跑到粮仓守株待兔。你的胆子不小啊,不怕被人不问情由直接给砍了。” 方长青幽怨的看了一眼林雨桐,“托四爷的福。四爷驭下有方,我只报了四爷的名号,就没人敢无礼。” 林雨桐点点头,才道:“不过,能一眼看出那些人是步兵统领衙门的,而不是离京城最近的西山大营,也算是有眼力见。”她笑着,似是而非的夸了一句。 方长青憋气,自己这样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给自己下评语了。他随意的拱拱手,敷衍的态度很好的表达了内心的不满。然后运了半天的气才道:“姑娘,还请高抬贵手。看你们如今兵强马壮,想必军械库的东西,你们已经取了,那么,在下身上这du……” “什么姑娘,叫夫人。”李方呵斥了一句。然后扭头对林雨桐道:“夫人,这人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方长青。”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方长青一眼,“才子嘛,跟我想的差不多。为什么不好好的考科举,却做了赵王的幕僚?” 方长青眼神奇怪的看向林雨桐,“你嫁人了?” 这话多新鲜呐! 林雨桐摸了摸自己已经挽起的头发,自己也没装成未出嫁的姑娘吧。 这个动作,好似在提醒方长青的眼神不好一般。 方长青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刚才,他还在猜测,那个女飞贼闹不好是那位四爷的妹子,没想到,却是情妹妹。 心里没来由的不是滋味,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林雨桐见他没回答为什么做幕僚这个问题,以为这是人家的*,拒绝在情理之中。她笑道:“那晚第一次给你吃的确实是duyao,第二次吃的,却是解药。你没事了……” 方长青愕然的看向林雨桐,指着她面色都青紫了。他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去了金陵。连自家的家里人都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对赵王的说辞,是说留下来查看形势。实际上,确实是因为这个女人……如今,自己没中毒,她也……虽然,她嫁人不嫁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他自己觉得这也是自己如今愤怒加失望的一个原因。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见李方又带着苗忠义过来了。 如今能用的人少,苗忠义倒也可以一用。 “你带人,配合李统领,将各家的存粮往粮仓运。要记清楚账本,从哪家借了多少粮食,新旧程度都要标注清楚。回头,四爷要给人家打借条的。”林雨桐叮嘱苗忠义。 苗忠义愣愣的,仿佛不能理解林雨桐的话。这京城是四爷的了,这京城里的一切不都该是四爷说了算吗?怎么还记下,还打借条。这是干嘛。 连方长青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林雨桐。正想说一句,好有君子风度的强盗哦。 进了别人家的门,封了别人家的库,这会子假惺惺的说什么借。谁信? 马蹄声传来,众人不由的向巷子口看去。 见到来人,林雨桐眼睛不由一亮。 方长青看见林雨桐的神情,就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四爷了。身材高大魁梧,英姿勃发,脸上看着极为年轻,但神色却相当的稳重。他脸上一片沉凝,无端就叫人敬畏三分。直到看到那女飞贼,他的神色才和缓了起来。就见他跃下马,动作行云流水。走起路来,也是龙行虎步。他一直觉得在诸位皇子中,赵王是最有威仪的一位,今日跟这个少年比起来,赵王逊色多了。但是赵王今年三十有五,这位到底多大?据说只有十六岁。赵王的长子今年都二十了。比赵王的儿子年纪还小。这怎么不叫人惊诧。 四爷过来,看了一下眼下这场景,就问林雨桐,“怎么了?” “叫人将各家借的粮食数目都记一下。”林雨桐说的云淡风轻。 四爷一听,就明白了林雨桐的打算,他看了一眼李方,“就照夫人说的办吧。记着,秋毫无犯!凡是违抗命令者,斩!” 李方这才带着苗忠义去调派人手去了。 四爷又看了一眼方长青,眼睛微微的眯了眯,就转脸对林雨桐道:“叫人给你把账本送回去就行了,不用事事都盯着。” 林雨桐先是点了一下头,就指了指方长青对四爷道:“这位就是我跟爷提起过的,赵王的幕僚方长青。” 方长青对着四爷作揖,“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是在夸四爷,何尝不是在夸他自己。 四爷对方长青点点头,“方先生不忙吧?” 方长青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说话的方式。就道:“家人朋友具南下金陵,在下孤家寡人,自是没什么事的?” “那就请先生帮个忙。”四爷指了指这一片,“帮着我们做个监察,若是有损毁宅院,恶意破坏,侵吞私藏,隐瞒不报这些行为,都请先生记下。回头自会有军法处置。” 方长青一时给噎住了,原本以为这是个乱世枭雄,如今看着,倒是所图甚大啊。 四爷说完,根本就没给他反对的时间,直接拉着林雨桐走人。 林雨桐边走边低声跟四爷道:“人家是个幕僚的材料,你非叫人家做什么监察。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你还是干点更具体的活吧。”四爷无奈的道:“这种琢磨人的事,你根本不擅长。这事你别管,爷心里有数。” 林雨桐就瞪眼看四爷,“什么意思?我觉得我挺长进的。不就是担心这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吗?” “就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爷也一样能用他。不仅会用他,还会大用他。”四爷就扭头看林雨桐,“这里面的缘由你可知道?” 林雨桐一时哑然。 四爷就笑,“所以说,你干点具体的活挺好的。粮食大概的数目统计出来,你就该算算各地赈灾的钱粮了。这才是重中之重。这种琢磨怎么用人的小事,你就别费脑子了。”关键是你就没长那根弦。 第478章 寒门贵子(32)一更 寒门贵子(32) 圣驾已撤,但是京城并没有乱。不仅没有乱,每个城区,还设了八个粮食直供点。全都是平价粮食,已经开始出售了。 若是家里有富裕的劳力,不管男女,都可以出来一人,领一天的差事,就领一斤的粮食。 有了这一斤粮食,一家几口人就算是天天喝粥,但至少饿不死了。若是没有子女的老人或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每天也可以免费领粮食半斤。 这些都得按照名册,一点都不马虎的执行。若是下面有胆敢弄虚作假,中饱私囊的。就得小心满大街没条胡同里胳膊上绑着红丝带的监察组的人了。 作为监察组的人,若是发现一例这样的事,查证属实,就奖励白银二两。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包庇简直就是犯蠢。有二两银子,换成平价粮食,够一家人吃三两个月的了。而且,这些人可都是买不起粮食的人家抽调出来的劳力。本身就是以往受过不公正待遇的。对这些行为从心里就怨恨的。四爷又安排了交叉任职,家在城北的,就去城南当值。完全不必害怕打击报复或者是人情羁绊。而对于敢以身犯险不按章程办的,就直接罚没家产,赶出京城。 一方面,查的严。另一方面,罚的重。 于是,整个京城,倒要祥和平稳了起来。连个争执的都没有。 方长青坐镇监察组,竟然有些无所事事。 在街上走了走,竟然发现,京城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有些铺子,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这个放牛娃,本事还不小。”方长青心里酸溜溜的。不过,心里又道,“到底是达官贵人走了,这京城空了一半。空了一半的京城,还能是京城吗?” 四爷此刻,拿着林雨桐算出来的数据,“看来,在开春以前,还是得再把这京城塞满啊。” 林雨桐就道:“走了达官贵人,还会有新的达官贵人。这是必然的事。可这京城如今想要繁华,第一是商品,各种满足人需求的商品,第二就是人,得有足够的人……” 四爷低声一笑,“一步一步来吧。没饿死人就是万幸了。有这些粮食,京城无忧。但最要紧的,反倒是明年开春的春耕。” “水退了,必须鼓励他们返乡。”林雨桐道,“农田不能荒废了。” “各地起事的所谓义军不消停,就算给再多的东西,谁又敢回。”四爷皱眉,“不过,农具,耕牛,种子,钱粮,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林雨桐点头,“我们如今有的,也仅仅是安抚住京城。要赈济两省,谈何容易。” 两人也就慢慢的沉默了起来。 四爷以前坚信一句话,那就是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可如今才发现,那样的认识,其实也是肤浅的。百姓家还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更何况要当的是如今这样的一个破家。什么最难?手里没银子,国库空虚难?不是,是你拿着银子,买不来东西才最难。 “学经济的时候,都说经济危机是主义社会才有的东西。”四爷摇摇头,“可叫爷说,这经济危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如今这社会,就是农业经济的社会,农作物生长,是有周期的。所以,农业社会最大的特点就是周期性。这个周期一旦被打破,经济危机就来了,甚至演变成了社会危机。” 林雨桐已经知道四爷要说什么了。农业社会的经济危机之所以产生,无非就是自然灾害,比如,风火雷电旱涝。或者是战乱和土地兼并。土地里长不出作物,就没有了产品。于是经济危机就来了。 所以,从古至今,帝王都注重农耕,就是这个道理了。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 要度过危机,那么平息战乱,恢复生产,鼓励人口繁衍。这就是在提升经济了。 两人还要再说下来,外面就响起程峰的声音:“爷,夫人,老太爷来了。” 殷老二? “快请。”四爷说着,就站起身。 林雨桐跟在四爷身后,还没有迎出去,殷老二就掀帘子进来了。 “爹!” “公爹!” 两人行了礼,请殷老二上座。然后林雨桐亲自奉了茶上去。 殷老二这会子是心塞啊,什么时候,见面开始一套一套的,光是行礼,就叫他很不习惯。 这书房里,书籍都堆满了。还有拿一叠一叠的纸,写的都不知道是什么。 自家儿子放牛的时候偷学,他知道。儿媳妇的祖父,是个老秀才,儿媳妇识字,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所以,那时候自家娶了林家的姑娘,才说是赚了呢。 可看着两人真的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别扭。他就指望儿子能有点出息,娶一房好媳妇,挣上一百亩地。能当家做主了,然后生两个孙子,供孙子读书,将来做官,改换门庭。 而如今看着,他就觉得儿子这官当得悬。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所谓的好人,所以,以他不是好人的眼光看,自家儿子最近办的事,有点吓人。 这几天他都睡不着了。 “四郎啊,你别骗你爹。你到底想干什么?”殷老二看向四爷,神情明显有些惶恐。 四爷抿了抿嘴角,“爹啊,您老安心享福,别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四爷就扭头,朝外看去。 林雨桐赶紧往出走,就见程峰已经进来,“爷,夫人,胡统领来了,有急事。” 四爷看了一眼殷老二,见他神情坚定,好似没有一个答案就不肯走的样子,就吩咐道:“叫进来。” 胡大进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在主位上坐了。 “老太爷安。”胡大行了礼,才欲言又止的看向四爷。 四爷就道:“没事,说吧。怎么了?” 胡大忙道,“爷,今儿北城按照您的吩咐,放了一批流民进来。但是下面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可等将人控制住了,这些人却口口声声要见四爷。说是一位白衣公子派来送信的。” 殷三郎!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殷老二手都开始抖了。自家儿子好容易在京城立足了,要是被人知道跟反贼是兄弟,这可不什么都毁了。 “人呢?”四爷问道。 胡大忙跪下,“四爷,这些人似乎还有同伙,见进来的人被抓了,城外没进来的人乘机跑了,在下害怕他们落到城外驻扎的西山大营手里……” 他这会子心里也惶恐,这位四爷想干什么,他不敢往深了想。如今,谁不知道自己是四爷的人。四爷倒了,他们这些人能得了什么好? “起来吧。”四爷摆摆手,“别动不动就跪下。出了事,想办法解决就是了。这样的突发状况,难免的。” 胡大这才起身。 四爷敲着桌面,“这样,那些人我也不见了,你直接出城,将人压到城外,交给何将军。就说这是混进来的奸细,请何将军处置。” 胡大愣了一下,“爷,这要是说出点什么……” 四爷哼笑一声,“那就说吧。就算不说,何将军就能跟咱们和平共处了?再说了,平叛贼寇,是何将军的职责。戍守京城,才是爷的分内事。爷心底坦荡,不怕任何流言蜚语。咱们还是不要干涉何将军的平叛的好。去吧,越快越好。” 胡大这才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林雨桐眼睛一闪,“这何将军……”说着,她看向四爷。 四爷点点头,他就是想将何将军当做一把刀用的。 这些天用粮草吊着他,吃不饱也饿不死,想攻进来有顾虑,想撤回去又舍不得。如今,也吊的差不多了。 殷老二也看不懂这两口子打的什么哑谜,但想到三郎,他又暗自咬牙。这个侄子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打发人到京城来,想干什么?“你可不能跟那个混账一样啊。” 四爷就笑,“爹啊,儿子要不是如今的样子,这何将军就会将咱们一家人绑了,然后要挟三郎。三郎想着王图霸业,何将军想着平叛之功。您觉得,谁会在意咱们的生死?所以,您问儿子到底要干什么?儿子只能说,这就跟咱们当初从家里出来一样,是在保命呢。说到底,就是为了活着。” 殷老二一下子就沉默了,良久,才叹了一口子,“真应该去咱们祖坟看看,这到底是哪里冒了青烟了。一个个的都了不得了。成吧!这世道,能活着就不容易。能活得好就更难了。你们年纪轻轻的都不怕,我怕什么?要是真成了,那就鸡犬升天。要是不成,大不了守在一块死。反正,这些日子,该享的福都享了。不亏!” 林雨桐就哭笑不得,“公爹!您回去歇着吧。不到那个份上。”说着,就喊程峰,“送老太爷回后院去。” 等人都走了,四爷和林雨桐才相对一叹。连殷老二都看出他的野心了,那这京城,这天下呢?谁看不出来? 可现在,还真不到露头的时候。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马上写一份折子……”四爷说着,就提笔…… 第479章 寒门贵子(33)二更 寒门贵子(33) “爷,看来还是得养几个幕僚的。”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磨墨,一边道。 以前,四爷还是四爷的时候,那真是什么都亲力亲为。批折子,天天晚上手腕都得抹药油。 如今,总该改一下习惯了吧。这京城上下,每天递过来的条陈,堆了两张桌案。就算自己帮着处理了一些,可大部分还要他自己来处理。这样熬下去,人可受不住。 “慢慢找吧。”四爷低声道,“至于你说的那个方长青,做幕僚才是委屈了他了。以后爷会大用。”但就是不会领到家里来,搁在眼皮底下晃悠。爷还没那么蠢。 林雨桐不自觉的又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深想,“我就想着,赵王能那么倚重他,总有几分本事的吧。” 四爷就笑,“才子嘛!有些傲气很正常。受不了官场的那套,想另辟蹊径。朱元璋身边的李善长,刘伯温,不就是这么来的。哪一个不是封侯拜相了。” 林雨桐嘴角一撇,“也没见谁有个好结果。” 四爷哈哈就笑:“爷难道还能成为第二个朱元璋不成?” “那倒不会。”林雨桐也跟着笑了。 “就怕方长青没有李善长的能力,刘伯温的智谋啊。”四爷说着,就提笔。 林雨桐就愕然的看着四爷竟然是用左手写字。 可即便用左手,这封折子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上面没写什么感恩忠君的话,只是简单的写了京城的情况,如今还有多少人,每天吃用多少粮食。而京城如今有多少粮食,这粮食都是怎么来的。都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旁的一概没有。 林雨桐皱眉,这样毫无水平的折子,不是四爷的风格。 或者说,这跟个流水账一样的折子,都不能算是折子吧。 这真要放出去,是要贻笑大方的。连个折子都不会写,怎么做官?自己不会写就罢了,难道不知道找人代笔? 可四爷是不会写折子的人吗?他一辈子见的最多就是折子了。 可再看四爷,却发现他神色上很有几分得意。 “这是?”林雨桐指着眼前的所谓折子,左手写出来的字,笔触生涩,只有那种会写字,但不常写字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四爷对着写好的折子又吹了吹,“指望一个放牛娃能写出多好的字来?” 林雨桐这才恍然,放牛娃写不出好字来,也自然不应该会写折子。记流水账,但数据却详实。不用幕僚,证明不会驭人。 这样一个实诚又朴拙的人守城都不能放心,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放心呢。 里面没写一句忠君的话,可这折子上处处都透着不会有异心的信息。 林雨桐挑了挑大拇指,这人的心眼是天生的。真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四爷呵呵一笑,“明儿,就叫何将军替咱们送出去。” 得!您顺便连姓何的一块给糊弄了。 第二天一早,四爷风卷残云的喝了两碗粥,吃了两馒头,就带着他的折子出门了。这次,他要出城。 “万事小心。”林雨桐不放心的叮嘱。“你出城将铁头带着吧。有他跟着,我也能放心。” “怎么?怕他将爷扣下来。”四爷就笑。 笑毛啊? “要是我,我就这么干。”林雨桐理所当然的道,“只要扣下爷,以爷为人质,要求进城……” 话还没说完,四爷就哈哈的笑。然后调侃的道:“爷不怕,爷家里有只胭脂虎。以前能为了爷拔刀对刺客,现在就更会为了爷一怒踏平敌营。你说,这以后的史书上不得记载一笔啊,也有人为了爷冲冠一怒,壮哉!美哉!” “去!”林雨桐拍了他一下,“别没正行。” 四爷这才低声道:“你敢那么做,是因为你心里对现在的一切都没有敬畏。而姓何的不一样。他前怕狼后怕虎,进退失据,他做不了干脆利落的事。” 说着,就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爷不会冒险,安心!” 安不安心的,反正他都去了。 林雨桐只得又重新做到书案后,开始筛选整理这些条陈。 能处理的处理,处理不了的就分类,整个就是在给四爷当秘书嘛。 “夫人,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程峰进来低声禀报。 林雨桐压了压额角,就拿了大氅起身,“看好书房。” 程峰赶紧应了一声。跟着林雨桐一起出门,还将书房的门给锁了起来。 到了后院,林家和殷家的人都在。 钱氏就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是问四爷去哪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安置灾民的事,要他去看看。怎么?娘有事?” 殷老二就道:“没事!你娘就是爱瞎操心。”说着,就看了林济仁一眼才道,“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这也总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要不,我们也出去干点别的?” 林雨桐就看向林济仁,“爹!你也是这个意思?” 林济仁就点头,“我跟你娘,又不老。你俩哥哥,更是年轻着呢。总不能这么给养着吧。” 说到底,人越是无事,就越是爱瞎寻思事。这确实也不是办法。 可这四爷在城里,是说一不二,但也保不齐,就又那得罪了的人,这猛不丁报复一下,可就真要了命了。 林雨桐脸上没露出为难的意思来,随口就道:“还真有点为难的事,得家里人帮把手。”她说着,就道:“咱们家能用的人少。我跟相公商量了,从灾民的孤儿里,选一些十一二岁的出来。这些孩子还得自家跟看着,才能跟咱们亲。我看,叫大哥教这些孩子算盘,二哥教他们识字。”说着,又看向殷大郎,然后对殷老二道:“工部那边,有几个匠作坊,要不叫大哥去匠作坊去跟着别人学学?” 林家跟殷家还是不一样的。尽管四爷不会多想,但是却改变不了世人的想法。将林家捧的高的,并非好事。林家会自大,众人会趋炎附势。 所以,她不得不让林家按照自己指定的路走。 就连殷老二都特意看了林雨桐一眼。这个安排,轻重分的很清楚。林家兄弟训练的是家奴,而自家的长子,却被安排到了工部。一个木匠,除了匠作坊还能去哪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出了门,林雨桐跟着又去了林家住的厢房。见林济仁一脸的沉思,林雨桐就暂时没有说话。 “您可怪我?”林雨桐看向林济仁,然后又看向金氏和两个哥哥。 金氏叹了一声,“我们原来是想着出去开一家药铺的,并不是跟姑爷要官做。你不接这个茬,我们就估计你是有难处。” 林二哥就道:“总归是觉得在殷家住着,叫你为难。” “可是家里人谁说什么了?”林雨桐面色一变的道。 金氏摇摇头,“你那嫂子说了几次,想叫人打听她娘家的事,叫你婆婆给瞪回去了。这家里有我闺女一半,她犯酸,我也不往心里去……” 林雨桐的脸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蹭一下起身,站在门口叫陈宏,“你过来,去跟大太太说一声,要是她惦记娘家,我这就打发人送她回乡。” 惯得她! 金氏一把拉住林雨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个脾气?以前那乖巧温柔劲哪去了?” “逃难的路上被狗吃了。”林雨桐心里紧了一下,马上就道。 金氏就心疼的摸了摸林雨桐的手。 林济仁又看林雨桐,“你说老实话,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林雨桐看向林济仁,又看了看一脸寻求答案的两个哥哥,低声道:“日月换新天。” 林济仁蹭了站了起来,手指着林雨桐,“你……你……你说什么?” 林雨桐看着林济仁,“爹!我没哄你。所以,我这么安排的意思,您该懂。您不读那些史书,但那戏上可都说了……” 林济仁摆摆手,“不用说了,爹懂!” 金氏攥着林雨桐的手却更紧了,“我的丫头啊,你这命……咋这么苦啊?” 林雨桐满心歉意的正要跟两个哥哥说话,就听到金氏说了这么一句,她顿时就囧的不行,这话从何说起? “那戏上,皇帝老爷一个娘娘又一个娘娘的,别看这光鲜,可这苦乐只有自己知道……”金氏抹了一把眼泪,满心悲苦不是作假的。 林雨桐就哈哈的笑:“娘啊!八字连撇都没有呢,您这操什么心啊?” 金氏还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是程峰的声音,“夫人,胡统领来了。说是知道爷不在,见夫人也是一样。”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就一收,马上起身,只对着林家两个哥哥福了福身,“对不住哥哥了。” 两人将林雨桐扶起来,“什么傻话呢?去忙吧。” 看着林雨桐快步离开,金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当家的,这怎么……” “哭啥?”林济仁哼了一声,“没听见吗?闺女比你机灵,外面的人都知道她也是能当家的。有这个,就什么也不怕。” 第480章 寒门贵子(34)三更 寒门贵子(34) 求见的不是胡大,而是胡大带来的另一个胖子。 这个胖子笑眯眯的的,见了人就先露出笑脸,然后恭敬的弯了腰。林雨桐的第一感觉,这家伙不像个当官的,反倒更像个商人。 一瞬间,她就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秦毅秦统领吧。”林雨桐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坐吧,坐下说吧。” 秦毅本来是不服四爷的,不过是被四爷的血腥手段给镇住了,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心思。等圣驾一走,他还暗搓搓的想看四爷的笑话。结果呢,人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有这样的本事,他才不敢真将人家当成乡下的放牛娃。能耍狠的人多了,但能做到手段的圆润,条理分明的将事情都办了,才是最要紧的。听说,连赵王的幕僚,他脸问都不多问一句,说用就用。这样的心胸,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心计多,手段狠,胆子大,偏偏还心胸宽广,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就不了大事? 所以,他总想着来服个软。可如今正忙的时候,太急切了,显得太会钻营。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才拜托胡大带着自己见四爷。谁知道四爷偏偏出门了。可事情又确实得正主做主。胡大这才给指了条明路。叫来禀报夫人。 他当时心里叹了一声,这四爷样样出色,可要是太儿女情长,却未必就是好事。多少英雄都折在了女人的手里。他觉得他得重新掂量掂量才成。 今儿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夫人的。要是个以美色惑人的,他也犯不上在四爷身上下赌注。 谁知道这个农家出来的女子,一见面,就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走路步子迈的大,一看就是大脚。可偏偏不会叫人觉得粗俗。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也目光沉静,气质沉稳。 要说美貌不美貌,他在这一刻还真没注意。因为这样一个女人,你要用美貌来形容她,那本身就是肤浅的。 可要从男人的角度来看,确实算是一位美人。尽管穿着素朴,身上不带多余的坠饰,更是素面朝天。打眼一看,就觉得她确实是美。 还有那种自然而然的上位者的气势,虽说,称得上平易近人吧,但却偏偏叫人不敢放肆。 “上茶!”林雨桐看了程峰一眼。 程峰这孩子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谁来了是不用说也要上茶的,谁来了要先等一等才上茶,分寸已经会拿捏了。 胡大端了茶,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秦毅为的什么,他自然清楚。领进门就成了,表现的机会,还是留给秦毅吧。 秦毅默默的将左边袖子里放着的匣子收回去,这里面放着一个金凤钗,做工不算好,但却足够实在。足金的!要是这位是个农家出来的姑娘,这样金灿灿的东西总容易讨喜。可如今这位,他赶紧将右边袖子里的匣子拿出来,“第一次上门拜见夫人,一点小东西,还望夫人别嫌弃才好。” 林雨桐手一顿,这个人跟胡大,李方,铁头还不一样。既然他这会子做出投奔的样子来,这礼要是不收,可就是拒绝之意了。四爷留下这个人,就证明还是要用他的。所以,这个东西还得接着。 于是,她微微点头,程峰这才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当场打开了盒子。 林雨桐就道:“太破费了。如此品相的乌木,可不怎么多见?”说着,就对程峰道,“昨儿让你收的匣子,去取来。” 程峰将东西放桌上,然后转身,从多宝阁里取来个匣子来。 林雨桐扬了扬下巴,“给秦统领。” 秦毅一时连涨得通红,送别人东西,人家立马给回礼,这可算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了。因此他站起来,连连摆手。 “秦统领别误会。”林雨桐笑道,“这是一根百年老参。听说老夫人病了,正需要上了年份的人参。如今京城里是什么都缺,听说你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我这里刚好有一只,本来就打算叫人送去的,今儿你刚巧来了,顺路捎回去吧。省的我再打发人跑一趟。” 秦毅一愣,那要是如此,这可不是疏远,这明显是亲近的人才会这么不拘小节。 程峰就打开了匣子,秦毅一看,全须全尾,确实是老参。 秦毅马上跪下,“多谢夫人,这可是救了秦某母亲的性命了。” “快请起。”林雨桐叫示意程峰将人扶起来,“不是外人,无需客套。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今儿特意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毅这才赶紧道:“今儿下面的人来报,城西一家姓楚的富商府上,晚上总有奇怪的响动。因此,我就带人去看了。原来是这家留下看守门户的下人,在家里挖主人家留下的钱财。我们去的时候,还真给逮住了。后院一个已经填了枯井里,挖出了好几箱子金条金饼。还有数十个箱子的珠宝古玩。价值连城。这个消息,已经封锁住了。不过,城西一带的富商家,只怕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藏宝的地方。” 林雨桐看着当时出城的马车,就已经猜到了。不光是富商家是如此,那些官宦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走!去瞧瞧。”林雨桐说着,就带着人往出走,刚出门,就碰上回来的四爷。 林雨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四爷看了秦毅一眼,夸道:“做得好!” 说着,也不回家了,直接又上马,带着林雨桐和秦毅,朝城西而去。 看到从井里面费力弄出来的东西,四爷就看向秦毅,“这楚家,你熟悉吗?” 秦毅点头,“熟悉。这个楚家是做绸缎生意的……” 四爷点点头,“如此就好,以你的名义,给楚家写信。告诉他们,咱们跟他做一笔生意。” “生意?”秦毅看向四爷,“什么生意?” 四爷看着眼前的金银,“叫楚家在南边收购粮食,哪怕是麦麸,陈米,豆渣,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咱们都按照新米的价钱买……” “那不亏死了!”秦毅瞬间瞪大眼睛。 林雨桐踢了踢脚边的箱子,“用他们家的钱买。亏什么?” 秦毅恍然。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一文钱的麦麸,按十文钱的新稻米给钱。其实就相当于将九成的钱财给楚家运到了江南。就算请镖局护送,收的费用也不止只收取一成吧。楚家肯定乐意啊。而且,只收购这些不好的粮食,相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这东西对于四爷来说却是空手套来的,对于灾民,量大能吃饱就行,谁还在乎吃的是什么。 这样的事,只楚家一家当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只要楚家这个例子做成了。那么城西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商家,都会效仿。 到那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江南给运过来。 别看局势紧张,但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商家货通南北,总有他们的道。就算封锁江面,可该来往的,这关系一样能打通。 战争也不能阻止商人逐利的脚步。这看似危险,但却潜藏着巨大的商机。只要商家发现,这条道走得通,即便不为了家里的产业,只为了南北货物之间的差价产生的利润,他们也会前仆后继的将东西贩卖过来。 到那个时候,京城才算是真的盘活了。或者说,不光是京城盘活了,就是整个北地都给盘活了。有了赈灾的粮食,就能撑过这一年半载,到明年秋粮一收,就算是缓过来了。 而四爷在中间付出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唯一做的,就是没有贪图这些金银财宝,没有将这些都据为己有罢了。 不看重金银,那么,人家看重的是什么呢? 秦毅郑重的给四爷磕头,“属下明白,今晚就写信,明天就叫咱们的人亲自送出去。四爷放心,城西这一片,一块砖瓦都不会丢了。保准将事情办的妥妥的。” 四爷点头,“放手做吧。有什么事,就去府里。即便爷不在,夫人也总是在的。” 秦毅心里一喜,这就是完全接纳的意思了。 四爷和林雨桐从城西回来,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还顺利吗?”林雨桐问的是去城外的事。 四爷点头,“没什么难办的?折子已经发出去了。”说着,他回身吩咐李剑,“你去请方长青方先生,就说爷请他喝茶。” 林雨桐看向四爷,“怎么了?有事要他办?” “没有他配合,秦毅的事不会办的太顺利。”四爷叹了一声,“就算是商家四下的收购陈粮,数目太大也太打眼。请他给他的旧主赵王写封信吧。” 林雨桐这才恍然,然后轻声道:“过两天就是蒋夫人父兄的忌日,爷和我去祭拜一番如何?” 四爷一愣,就点点头,“应该的。” 本来她也就是想不声张的祭拜一番,只是牵扯到在南边购买粮食的事,她也不得不将事情给做到明面上。那位张阁老即便不会支持,但至少能看在这个面上,不加以阻拦和干涉吧。 第481章 寒门贵子(35)一更 寒门贵子(35) 四爷估摸了一下时间,想着方长青也该来了,就摸了摸肚子,“今儿,下面的人送了半只鹿来。这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玩意了。你去做几个菜,我一会就回屋。” 林雨桐一愣,“行啊,我去做。” 这玩意,不管是钱氏和金氏,都没处理过。想做得好,可不容易。林雨桐一点也没有自己是被人支出去的自觉,转身就走。四爷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很少有提出要求的时候。如今,还真是好长时间没闻到肉味了。这日子过得,林雨桐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到了厨房门口,就听见陈宏跟钱氏和金氏说话呢,“……听说是皇宫里珍兽园里的。说是从假山上摔下来摔死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宫里留下来的那些宫女太监也可怜,想了这么个法子……” 林雨桐瞪眼,“又满嘴胡沁什么呢?” 陈宏立马缩脖子,“夫人……人家送来了,小的总得知道这些人为了什么吧?” 林雨桐轻笑了一声,“别什么话都在外面说。”皇家园子出来的东西,就是死的,没有赏赐,也不能随便吃的。“给家里的人紧紧皮,不许在外面给我嚣张跋扈。要叫我知道你们张狂起来了,二话不说,先打死了事。” 陈宏赶紧正色道:“越是要紧的时候,咱们越是得客气。这道理,小的们都明白。两位舅爷给咱们说过厉害关系了。” 林雨桐这才点点头,“你常在京城的铺子里跑,给我注意点外面的变化,尤其注意物价。” 陈宏楞了一下,才赶紧道:“是,夫人。” 等陈宏退下去,金氏才拍了林雨桐一下,“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说话。动不动就要人的脑袋?”听着怪瘆人的。 林雨桐没办法给她解释战时的事。只不好意思的笑笑,“都吓唬人玩的。我哪里敢?” 金氏这才对钱氏笑笑,“我这闺女真是……变的我都不认识了。亲家别见怪。” 钱氏反倒是对林雨桐竖起了大拇指。这种时候,媳妇要是不顶事,儿子得累死。就跟大儿媳似的,因为她,在逃难的路上差点叫大郎被人用叉子戳破了肚皮。 林雨桐将叫两人帮着烧火,她却迅速的处理鹿肉,叫一家人也改善改善生活。 “这怎么做菜,书上也有?”金氏问林雨桐。她都不会处理,林雨桐就会了? “有。再说了,贵人都走了。可那些下人还都在呢。我也是听说的。咱们吃鹿肉不容易。但大户人家的下人,这还真不是什么多金贵的东西。”林雨桐将这个话题轻巧的跳过去,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宋氏的身体。 而方长青,此刻出现在了四爷的面前。 京城里私下流传这不少关于这位四爷的事。最出名的就是关于这位四爷宠爱妻子的传闻。据说,很多事情,都是夫人代为处理的。当然了,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待查证。不过,前几天,有人想送姑娘给这位四爷,反被四爷将身上的官位一撸到底。这事,他却是亲眼所见。 所以,他一进书房,就以为能看到林雨桐呢。 结果,就只有四爷端坐在一边的榻上,书房里飘着袅袅的香气。 “好茶!”方长青直接坐了过去。 四爷对他的不拘小节也不放在心上,亲自斟茶递过去,“尝尝,滋味如何。” 方长青先是端起来闻了闻,接下来才抿了一口在嘴里转了转,“香!闻起来香,喝起来香味更醇厚。好茶。” 四爷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都说方先生是赵王的心腹幕僚,我今日请先生过来,就是希望先生给赵王传点话。” 方长青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子,“看四爷行事,可不像是甘于受人辖制的人。叫在下给赵王传话?除非四爷肯效忠赵王,否则,哪里就有传话的必要呢?” 四爷哈哈一笑:“方先生,爷的意思,不相信你会不明白。你这个条件开出来,明知道我不会答应,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方长青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正色道:“想来想去,在下还是想不透,四爷为什么非得走这一步。如今,赵王当日准备的所有东西,都归四爷所用。赵王难道会不清楚,算计他的到底是谁?以在下对赵王的了解,他此刻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您还能指望他尽弃前嫌?再说了,赵王已经是一颗废棋,四爷此举,在下还真是不明白。” 四爷给方长青续了一杯茶,才又道:“方先生,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用的人。端看用人的人怎么去用了。在你看来,赵王已经不用考虑,但在我看来,爷唯一能合作的,就只要赵王。爷现在,需要赵王。而赵王,更需要爷。” 方长青眼睛一眯,诧异的看向四爷。这话也不算错。赵王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但是若是让朝廷相信,赵王跟四爷之间,是存在某种亲密的关系的。那么,皇帝会怎么看?朝臣会怎么看?离开了京城,这些人就真的甘心吗?尤其对于皇帝来说,京城还在赵王的远程控制中,可比落到异性人手中,叫人放心。这是赵王唯一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北边丢了,可还有更为富庶的南方。在赵王看来,如果能借助四爷,重新立足。然后顺利拿下南方,转身再收拾残局,剑指北方,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所以,赵王不会拒绝在一定程度上帮四爷一把。越是在朝堂上为京城争取,越是能证明他跟四爷得关系。这是一个对哪一方都有利的事。 四爷看着方长青,“方先生,从大处说,这也是对百姓更有利的选择。北地,需要赈灾,需要来年的种子,耕牛。从小处说,你作为幕僚就该以主子的利益为先。再往小处说,方先生的家人,都已经去了金陵。赵王失势,你却早就上了赵王的船。你的家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赵王不倒,你家里就有依靠。而你能在北地给赵王谋划,赵王只会更加照顾你的家人。这是对你,我,赵王三者都有利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先生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方长青用手里的折扇不停的轻轻的敲打着膝盖,转脸问道:“四爷就不怕养虎为患?” 虎? 四爷摇摇头,就算是虎,那也已经是被套上项圈的虎。赵王作为皇子,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那位皇帝可会容下他?赵王什么时候死,说到底,还得看自己的态度。自己向老皇帝表态效忠的那一天,就是赵王的死期。他越是想抓住北地不放,老皇帝越是会容不下他。自己这个主意,看起来是很美妙,很诱人,但也是被下了砒、霜的糖果,甜蜜却也致命。 他没有跟方长青解释的意思,只是举起茶杯,等着方长青。 而方长青沉吟乐片刻,还是举起杯,跟四爷碰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协议,就算是完成了。 方长青心里存着事,也没有在四爷这边多呆,就急匆匆的走了。 而四爷微微一笑,叫程峰将茶具收了,才起身回了后宅。 林雨桐已经将饭菜摆上炕桌上了,四爷连吃了三碗饭,“以前就没觉得鹿肉这么香呢?” 这是馋狠了! 林雨桐收拾了碗筷,就问起了叫方长青的事,“谈的可还顺利?” 四爷点头,“很顺利。放心!” 说着话,四爷就炕炕上一躺,眼睛还没闭上呢,就又听见程峰的脚步声。 没完没了的事啊。 四爷起身,林雨桐也跟着去了前面。 谁知道,这次的消息,却叫两人吓了一跳。 这次,是城外西山大营的何将军叫人来送信。说是城外又抓住一批昌云县派来的人,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这书信不是给四爷的,而是给殷老二的。 落款写的是殷三壮。 这是老爷子的名讳! 不管怎么分宗,到底是亲生父母。四爷和林雨桐能冷漠,但是却无法代替殷老二做决定。 信上,还写了,他会带着乡亲一起,前来投奔。 亲祖父要来投奔,一点都不管,这说不过去。 可这要管的话,怎么管?说是带着乡亲,这些乡亲是干嘛的?谁知道那包裹里藏的是不是匕首。 四爷看着一封誊抄来的书信,从这上面无从判断这信的真假。但是,他和林雨桐都知道,这信八成是真的。 殷老二听四爷念了信,就呵呵冷笑,“这可真是亲爹啊。掉脑袋的事,他一点都没忘了我这个儿子……可我还得给老天爷磕个头,庆幸我爹没被洪水给淹死,还能活下来,继续坑我这个儿子……” 四爷赶紧道:“老爷子不会写信,又不识字。这也未必就是老爷子自己的意思。许是被人打着旗号也不一定呢?爹啊!我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殷老二站起身,看了四爷一眼,然后痞痞的一笑…… 第482章 寒门贵子(36)二更 寒门贵子(36) “我爹,你爷,不是没逃出来,淹死了吗?”殷老二扭头看着四爷,笑嘻嘻的道。 啊哈? “这信肯定是假的,是那些反贼胡诌的。”殷老二越发的义正辞严,“你应该将信给何将军,就说叫何将军看着处理。要是想以咱们的名义,将人引来。我也没意见。不过,这也快到送寒衣的时节了,到时候,你们陪着我跟你娘,咱们去城外,朝家的方向磕几个头,烧几身衣服给你爷你奶吧。” 殷老二这话一出,屋里就静悄悄的。 林雨桐听见殷老二低声呢喃道:“我是个不孝子,一身罪孽我一个人背了。有我这个爹在上面挡着,怎么也轮不着人说我儿子不孝。” “爹啊!”四爷皱眉,“我有的是办法……” “不用!”殷老二摇头,“就按着我说的来。四郎啊,你走到现在不容易。咱不能为了不值当的人把现在的一切,还有咱们这么多人的命都搭进去吧。” 说完,他就起身进了里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从不出府门的殷老二,带着陈宏,哭丧着脸就往大街上去了。 外面的人不认识殷老二,但是认识陈宏啊。见陈宏一口一个‘老太爷’的叫着,也马上知道了殷老二是谁。 遇到主动来请安的人,殷老二也都是笑呵呵的,十分的平易近人。人家一旦问到他出门的原因,殷老二立马就哭,将家里老人遇难的事,说的要多惨有多惨,“可怜我家四郎,就是不相信他爷他奶已经去了这事,还叫打听。就连那些反贼,如今都敢冒充我爹他老人家了。整天被人这么念叨,他老人家到了下面也不得安宁。我寻思着给老人烧烧纸,这不也快要烧寒衣了吗?” 就有人道:“您要什么打发人买就是了。” 殷老二就摇头,“四郎固执,非得说不亲眼看见人没了,就不算。我怕这孩子难受,也不敢狠说。所以啊,这不吉利的东西,只怕这孩子不乐意叫买。这不,我就亲自出来了吗?下人得听他的,他却不会说我这个当爹的不是?” 这话,其实大家还都是信的。好些人家都是这样,看着亲人被水冲走了,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可就是说什么都不相信亲人死了。总盼着有一天,这些人还都能回来。 这种心态,是大难之后,是很多人都存在的心态。 不过,殷老二还是成功的将殷家的人遇难的事,宣扬了出去。 城外军营的大帐之中。 何将军听了四爷打发人捎过去的话,一时就有些冷笑。 死了? 这么巧! 还真是够心狠的。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轻声道:“那就先把人抓来再说吧。” 于是,一天之后,三郎就收到一封来自‘四爷’的信,请老爷子去京城的信。 三郎有些诧异,“这古人对于孝道,果然看的很重。刘邦敢叫项羽杀了刘太公,顺便也喝一碗亲爹的肉汤,所以,刘邦成事了。如今这老四……”他摇摇头,“做不了刘邦那样的地痞无赖加狠人,就成不了大事。” 他拿着信,去了后衙。如今殷家,就住在昌云县县衙。 当日,老爷子跟老太太走散了,到了山上,拼命的找,但到底没找到。两个小脚的女人,都知道这是凶多吉少了。 老爷子站在山顶的雨里,哭了一晚上也就过去了。活下来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原本以为在山上,就能安然无恙了。可谁知那水怎么会那么大!站在山顶上,往四周一看,视线所能到的地方,全都是水。水位越是上涨,人活动的区域就越小。而山上,可不止河东河西两个村的人,还有周围不少人家,暂时找不到陆地,也都上了山。挤挤挨挨的,为了一根树枝,都能打的头破血流。 粮食是有,但是没有干柴火,所有的人都淋着,都吃不上饭。 慢慢的,才有人又重新坐上木桶木盆,寻找活路去了。 可这个过程,到现在为止,都叫人不想回想。 大房只有一个木桶,晚上的时候,殷老大抱着亲生女儿殷娥,偷偷的跟在老爷子身后,走了。梅氏和她带进殷家的两个女儿,就这么的被抛弃在山上了。 三房,殷老三只能带走两个女儿,何氏死活拉着救命的木桶不放,殷老三就亲手将何氏打晕,放在大树底下,才带走了女儿。 父子三人,带着三个孙女,一路逃。好容易靠了岸,到处又都是起义的义军。而最大的义军头子,竟然是三郎。 这如今算是殷家第三代,最后一个独苗了。 二房不知所踪,二郎又毫无消息。不靠着这个,还能指望谁去。 况且,三郎手下成万的人手,攻城略地,杀了贪官,自己就是主子了。这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真是想起来就叫人觉得兴奋啊。 后来,听说连皇帝老儿就怕了三郎,直接给跑了。 说什么京城里做主的四爷就是四郎。对老爷子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啊。 四郎只要开了城门,这天下就是殷家的了。至于说谁做皇帝的事,有什么要紧?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来。一个做皇帝,一个做王爷,多好。这长幼有序,再加上,三郎可是读过书的。叫四郎做皇帝,那老实的只知道出力气的孩子,哪里会做。 可三郎非说得试探,老爷子也不懂那么多的道道。心里却觉得是瞎费工夫。自己的孙子,不听自己的听谁的? “如今可知道了?”老爷子抽着旱烟,这都是他一辈子都没抽过的烟丝。不免心里美滋滋的道:“你二叔,看着是混蛋了些,其实大事上,主意正着呢。这被困在京城里不能动弹,可不正指望你赶紧发兵,将围着京城的人都打跑了。只要进了京城,那以后……你说的那些四郎不服啊之类的事,那都是家事。咱们关了门,自家说说不就成了。” 殷老三赶紧点头,“爹这话说的对。肉烂了都在咱家的锅里。”反正都是自己的侄儿,谁上谁下,自己都是皇叔。有什么要紧的。 殷老大却摇头,“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三郎对着这些长辈哭笑不得,想了想就道:“四郎来信了,真假我还真不好分辨。爷要是觉得可信,那我打发人,送爷去。我的人进了京城,能里应外合了,我这边才好……” “对!谨慎点好。”殷老大连连点头。 等林雨桐和四爷得到消息,老爷子带着两三百人,都已经到了城外了。 何将军将人为围在了北门外,四爷就得了消息。 “爷别出面,我去。”林雨桐一把拉住四爷,“那姓何的就盼着爷出面呢。岂能叫他如意。” 四爷笑了一下,“爷什么时候需要藏在女人身后了?你要不放心,跟着就是了。” 殷老二整了整衣服,对四爷和林雨桐道:“走!我陪你们去。到时候你们不许说话,就听我的。” 林雨桐有些迟疑的看向四爷,叫殷老二直面老爷子,真的好吗? 殷老二一笑,“你们放心,我什么时候没谱过?”看着没谱的人,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站在城墙上,往下一看,一群衣衫不怎么光鲜的人被围在城下,最前面站着的,不是老爷子还能是谁? 老爷子身上穿着绸缎的衣服,面色红润。在一群‘乡亲’中间,尤其显然。 何将军嘴角一挑,如今倒要看看这位四爷怎么应对了。这可是自己谈判的筹码。 谁知道他还没说话呢,殷老二突然嚎哭一声,“爹啊!真的是我爹啊!爹啊!儿子还以为你老不在了。还准备了烧给您的寒衣。爹啊,儿子这就叫四郎放你进来。” 老爷子本来看到刀兵,还有些腿软,如今见老二认下自己了,顿时心里就一松。他赶紧道:“老二啊,爹走了一路,累了。赶紧开城门呐。” 何将军就似笑非笑的看四爷,“四爷,您可听见了。老太爷可说了,这是您的亲祖父。”然后就对殷老二笑道:“老太爷,您可认准了?” “爹还有认错的吗?”殷老二瞪眼,“你这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将军就笑道:“我就怕到时候,有些人不认账,所以,还要问仔细才好。” 殷老二大怒,“认爹还要凭证!好好好!我今儿就叫你看看,我有没有凭证。”然后又哭丧着脸对老爷子喊道:“爹啊!您听听,这世道,怎么儿子认爹还得有凭据呢。咱们就拿凭据给他瞧瞧……” 何将军心说,我什么时候要你拿凭证了?这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爹啊!”殷老二问道:“为了叫人家相信,儿子问您几句话?” 老爷子胆怯的看了一眼何将军,赶紧道:“问……问吧。” 多问几句,亲爹还能问成了假的不成? 第483章 寒门贵子(37)三更 寒门贵子(37) 殷老二嘴角一翘,就问道:“爹,您可是我亲爹。您老的生日是五月初三,对不?” 老爷子点头,“对!是五月初三。” 殷老二就看何将军,“您听见了吧。生日对上了。” 周围的人不由的都翻了一个白眼,要是你先说了答案,想当爹的人都能对上。 何将军也不由的一笑,点点头。觉得叫这位四爷丢丢脸,也不是一件坏事。 殷老二马上高兴的道:“爹啊,儿子是哪天的生日,你告诉告诉大家。” 老爷子一下子就愣住了,老大的生日在三月,老二的生日是几月来着?好像是天挺热的时候。他想了半天,就道:“大约是暑天吧。”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殷老二心里就一笑,他是八月初五生日。刚好那年的秋老虎特别厉害,确实是热。但绝不是暑天。他一副吃惊的样子上下打量老爷子,“爹啊,您年岁大了,许是记错了。儿子是秋里生的。您忘了,以前儿子说要跟大哥一样过生日,我娘就说,过什么生日啊,过几天就中秋了,一样有好吃的。您还记得这事吧?” 殷老二这么一说,老爷子马上想起,还真有这么一码事,只那时候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好些年没听他提过,一时没想起来。于是马上道:“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码事,你是秋里生的。” 城墙上和城墙下的人就轰然一笑。这哪里是亲爹,这分明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嘛。 殷老二的神色就越发的尴尬起来了,不过他还是呵呵一笑,替老爷子开脱道:“人年纪大了,记岔了也是有的。暑天和秋里,相差不大,相差不大!” 就有不少将士可怜起这位老太爷了,惦记家里的老人都惦记的魔怔了。就是不肯面对现实,承认老人已经离世了。 殷老二擦了一把眼泪,马上又问,“爹记不住儿子的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都说隔辈亲,您老疼孙子。大郎是咱家的长孙,您还记得他是啥时候生的不?” 长孙在家里是有特殊地位和意义的。老人家一般疼大孙子比疼儿子更甚。这么问,倒也对。 老爷子想了想,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了。就道:“这都过了多少年的事了,谁能记得?” 出生了再多年,那也是做生日的。这话说的何其可笑。 殷老二心道,那一年,大郎出生的时候,老爷子陪着老大去县城考试去了。偏偏老大病了半年,老爷子在县城就陪了老大半年。他当然不记得大郎是几月生的。 就有人喊,“老太爷,这就是个骗子,啥也不知道,可不能被他骗了。” 这话一落。跟着附和的人就多了起来。 殷老二赶紧道:“不能,人长的……比过去富态了一点,但这长相,肯定不会错。”他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就道:“爹啊,那一年我走镖被人砍了一刀,您知道我伤在哪了不?” 老爷子本来因为众人喊他是骗子,他就有些紧张。这会子见殷老二还问,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话,殷老二就问:“是伤在胳膊上了……还是……” “胳膊!”老爷子赶紧道,“是伤在胳膊上了。” 殷老二一愣,立马就嚎哭。然后将衣服解开,只见那胸口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这个地方的伤,都是能要了命的伤。别的都会忘了,可要是亲儿子伤在了胸口上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呢? “骗子!” “还真是有人冒名顶替啊。” 人群中就哄的一声,议论开了。这些都是当兵的粗汉子,顿时就都有几分义愤填膺。 谁都说这人是假的。可只殷老二一句话都不说了,就趴在城墙上哭的声嘶力竭的。然后突然对何将军道:“何将军,我求求你了。放了……我爹……不是,放了这位老人家吧。其他的人我不管,只求你将这个老人家放进城里。我也不管这人是不是我亲爹,就凭着这长相,能叫我常常看见他,就跟看见我爹一样。我爹要是没了,我就拿他老人家当亲爹奉养着。只当是给我爹尽孝了。我总觉得我爹还活着呢。我今儿善待这老人家一份,许是老天开眼,我爹也能碰上一个拿他当亲爹的人。我儿子整天跟我念叨,说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没念过书,但这大概的意思也知道。不就是拿人家的老人也当自家的老人一样对待吗?那我今儿就将这老人家接进来,我当亲爹的伺候。何将军呐,求求你了……” 何将军此时的脸都黑了。刚开始他坚信这是殷老二的亲爹,可问着问着,他都觉得是假的了。 可人人都说这是假的,殷家却不说这话。反倒说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不是给殷四郎造势,唱赞歌是什么。 他殷四郎就是个怜老惜贫的,到了自己跟前,就是又哭又求,好像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似得。 他妈的,从头到尾他才说了几句话。 就算现在放人,那也是被人家苦求下来的。可要是不放,自家这些下属估计对自己都得有意见了。 他又不是笨蛋,这会子也琢磨过来了。这老人要不是亲爹,殷老二会着急的将人要回去。还不是面上不认,但却不能看着他死吗? 这么想着,他瞬间就抽出刀,架在老爷子的脖子上,“老人家,你大声的说,你到底是不是殷四爷的亲祖父。” 老爷子哆哆嗦嗦的,“我……我……”他这会子还蒙着呢。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就不是亲爹了呢?还没想明白呢,这人就要杀人。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恶汉。 殷老二马上哭嚎:“求将军刀下留人!这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是反贼,那也是被人逼迫的。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他说着,就看向老爷子,“老人家,你是被逼的吧。放心,只要你不是反贼,我就接您进来。” 老爷子这会子只想着保命,谁能救他的命就听谁的。“是啊!我就是被逼的,我不是什么反贼。不是!” 殷老二又道:“谁叫您冒充我爹的,您交代了,就行了,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老爷子这会子完全不会思考了,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叫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就跳下了殷老二挖的坑里,“是反贼!是反贼叫我冒充的。” 误导成功! 林雨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殷老二绝对是个人才啊。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叫亲爹亲口承认他是假的,是冒充的。 这就铁板钉钉了。 可林雨桐和四爷也知道,殷老二流下的眼泪全都是真实的。到底是亲父子。到了这个份上,有伤心,有难过,也有一些愧疚。 他没认下老爷子,但却也保住了老爷子一命。 四爷扶住已经面色苍白,浑身发软的殷老二,“爹!您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儿子就成。” 殷老二抓着四爷的手紧了紧,“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这个爹是对他不好,但是看见亲爹的脖子上架着刀,他这个做儿子的,始终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四爷点点头,“您安心等着。” 说着,看了李剑一眼。李剑马上背着殷老二就退了下去。 四爷就看了何将军一眼,“将军,咱们是同僚。您这又是何必……” 何将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四爷,然后拱手道:“看来不光是四爷高明啊。老太爷也是个高明的人。” 四爷呵呵一笑:“您要是乐意这么玩,您就慢慢玩吧。”说着,就又道:“对了!跟将军说一声,南城门今儿又进了不少灾民,城里的粮食有些紧张了……” “四爷!”何将军立马打断四爷的话,“今儿一场误会,还惹得老爷子伤心了一场,实在是在下的不是。不过老太爷也说的对,这位老人家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被反贼胁迫。也是个可怜人。既然老太爷要奉养,四爷就接过去吧。” 这年头,什么气都可以争,但就是闲气争不得。要是为了闲气,闹的粮食从手里飞了,那才真是糟了。如今,有粮就有兵啊。真要是自己供不起饭了,谁给自己卖命呢。 原以为拿住把柄能敲诈一笔呢,既然没敲成,那就得干脆的认怂。 林雨桐一挥手,马上就有竹筐子放了下去。老爷子被两个人架着,放在了竹筐里。 等人接上来,下面那些跟着老爷子的人好像才明白了点什么,忙喊道:“老爷子,您糊涂了!您忘了我们头领是有大神通的。佛祖派了他来救苦救难的。”说着,他们就都跪下,念起了什么经。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个时候,迷茫的人最容易信奉的就是这一套。 看了老爷子的神情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林雨桐再不犹豫,一根银针悄悄的扎下去,他还是暂时别说话的好。 第484章 寒门贵子(38)一更 寒门贵子(38) 老爷子被带回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对着殷老二和钱氏瞪眼睛。 殷老二嘴角动了动,但还是道,“老爷子,以后您这吃喝都有人伺候。安心的住着。” 可老爷子就是不说话。 林济仁上前看了看,就道:“许是吓着了,暂时说不了话了。” 殷老二点点头,“那这样正好。没事,跟哑巴媳妇过了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不就是多了哑巴爹吗?有时候,人不说话反而更好相处。”至少不会口出恶言。 见屋里都是自己人,殷老二才看着老爷子问道:“我……老太太可还好?” 老爷子嘴角一抿,眼睛就垂了下来。 这意思就再明显没有了。 殷老二点点头,“看来之前买的纸钱寒衣香烛,到底还是用上了。”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静静的陪着老爷子坐了一会,就拉着钱氏的手,“他娘,扶我回屋子。我歇一歇。” 钱氏一手扶着他,一手给他轻抚脊背。 林济仁也跟着往出走,都到门边了,才转身对四爷道:“……对你爹要更好点。他不容易。尤其是当着你们的面这么对老爷子……” 四爷马上明白了,点头道:“多谢岳父提醒。” 林济仁这才摆摆手,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四爷林雨桐,面对着老爷子。 老爷子看着坐在他面前,神色坦然的一对男女,很难将他们跟四郎和四郎的媳妇联系起来。 四郎是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孙子,但此刻人人都叫四爷的人真是那个牵着牛的孩子? 对于四郎的媳妇,因为是新嫁过来了,老爷子甚至都没听到过这媳妇说话。看如今这样,恍若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要不是看见林家的人也在,他还以为换人了呢。 “老爷子,您真以为三郎有神通啊?”林雨桐说着,将水递过去,“喝点水,许是就能说话了。” 水里放了药,暂时能开口。 老爷子不能说话也憋屈,端着水一口喝了,顿时就咳嗽了一声。“你们……孽障啊,都是孽障。” 林雨桐和四爷半点不为所动,就看着老爷子暴跳如雷。 “你要不愿意在这里安静的呆着,我就送你出城。何将军正不想放人呢。”四爷转着手里的杯子,问道:“要去吗?” 老爷子立马就闭上了嘴,脸涨的通红。 林雨桐就笑道:“这兵荒马乱的,你老的胆子可真大,身后跟着几百人,但你也不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扛着扁担的,能干的过真刀真枪的吗?这不是叫您老送死了吗?” 老爷子哼了一声,“三郎是有大神通的。”他说着,就自豪的道:“佛祖派来救苦救难的,这还有假。三郎身后,佛光普照……” 林雨桐耻笑一声,“那就是烧了松香。要是您老愿意,您在家里可以天天玩这把戏。” 老爷子先是一愣,继而面色一变。当时确实有一股子味道,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松香。“那县衙的旁边,还长出来一尊佛像呢。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一天长一点,从土里长出来了。那也是假的?”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这情节怎么那么像是电视剧上的情节啊。 连糊弄人的手段,都是借鉴人家的情节。 林雨桐呵呵一笑,“你还真信啊?那就是下面铺了一层豆子,饭后天天浇水,豆子发芽……” 老爷子脸上顿时就僵住了。庄稼把式,都知道种子的劲有多大,但从来不往那方面想就是了。 但林雨桐和四爷也终于知道三郎是靠着什么笼络人心的。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总是充满了敬畏的。 利用了人心里对鬼神的敬畏,又无限的扩大了人心里的恶念。尝到了抢夺的滋味,很多人就不会放弃。 这一支人马就是这么来的。 林雨桐看着老爷子的面色不停的变换,就道:“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三郎这是想叫老爷子当内应,来个里应外合啊。只不知道这信物到底是什么?” 老爷子瞬间就握紧了他手里的烟袋锅子。 林雨桐眼神一闪,“我给您换一个新的。这烟袋锅子旧了,用了好几十年了吧。” 老爷子将手里的烟杆子往身后一藏,“是啊!几十年了,用习惯了。不用……不用换……” 林雨桐一笑,“您可想好了,要是三郎落到那位何将军的手里,可就是一个死。不光是三郎一个人,还有跟着三郎的亲人。您老是摘出来了,谁都知道您是三郎找来的冒牌祖父,跟殷家,没关系。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办?只有我们能给殷家人留一条活路啊。” 老爷子就看向四爷,“四郎,你媳妇的话可作数?” 四爷点点头,“自然作数。” 老爷子捏着烟杆,犹豫了半天,“四郎啊,都是一个藤上接出来的瓜,可别手足相残啊。” 林雨桐伸手,一把从老爷子的手拿过来。“您老歇着吧。” 说着,就拽了四爷起身,往出走。 “其实,要这个东西没什么大用。”四爷摆弄着烟杆,摇摇头。 林雨桐一笑:“我倒是觉得这玩意还能利用一把。” 四爷就看向林雨桐,“你想干什么?” “你说,三郎想进京城,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呐。”林雨桐挑眉一笑,“可要怎么才算是名正言顺呢?” 四爷一愣,“你要撺掇他称帝。” 林雨桐面色一整,“有何不可。”这可是一个好靶子。这个靶子一旦立起来,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光将朝廷的目光转移了过去,更是将驻扎在京城外的西山大营给引开了。门前老是停着一只恶狗,做什么都不方便。 四爷拧眉,手敲在桌面上,“你有没有想过,撺掇三郎称帝,也同样将咱们放在了尴尬的位子上。咱们跟三郎的关系,并不难查证。” 林雨桐一愣,如此一来,不管是跟赵王,还是跟皇帝,说什么都是白搭。在这世道上,血缘关系就是天然的纽带。即便两方的关系再怎么恶劣,用的时候,也难免顾虑重重。可如今,自家还真没有跟朝廷扳手腕的力量。所以,不能冒头。 还有之前所有的安排的全都做了无用功。这就得不偿失了。 四爷却转脸看向林雨桐,“但你说的这个办法,确实也能打破如今格局。只是……” “只是什么?”林雨桐急忙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爷看向林雨桐,“一方面,叫三郎称帝。另一方面,我看姓何的不用留了,咱们就地整编西山大营,然后……平叛!” “爷要离开京城。”林雨桐一下子就懂了。驻扎在京城的兵马肯定不能动。这兵马从哪来?与其跟姓何的合作,不如将这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有了兵马,紧接着,自是平叛。如此,北地才能正真的整合起来。 林雨桐想明白了,就看向四爷,“你是不放心我?”说着,她就一笑,“没事,这京城有我在呢。” 四爷就伸手抱了抱林雨桐,“如今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不习惯分离的两人腻歪了半天。林雨桐才主动转移话题,“咱们得看看,这姓何的怎么除掉才合适。怎么除掉,才叫人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杀了人家的主将,过后还得用人家。所以,这个安排,不许得缜密。 四爷就看向林雨桐,“这事,还真得你来做。”换个人都不能叫他放心。 “我?”林雨桐惊讶的看向四爷。他很少有叫她动手的时候。 四爷点头,附在林雨桐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第二天,城门处又热闹了起来。这是从京城里面给西山大营调运出来的粮食。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 林雨桐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随着押送粮食的马车,一起出了城。 马车卸了粮食,就掉头回京城了。而林雨桐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闪身进了空间。 她将弓箭拿在手里,手心都在冒汗。今儿这事,可是容不得一点闪失。 此刻,四爷正跟何将军一起,在营地里并排走着。四爷的身后跟着铁头,何将军的后面跟着这大营里的大小将领。 “何将军,征讨逆贼的事,不要有顾虑。这粮草已经运到,足够将军出兵所用。”四爷指了指另一头堆放的粮食,“兄弟承诺之事,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何将军还真有点尴尬,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今儿人家就将三个月的粮食一次性的运来的。那么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四爷……这真是不知道叫我说什么才好了。”何将军尴尬的直搓手,“要不,今儿咱们兄弟俩喝一口,不醉不归,只当是给四爷赔罪了。” 四爷哈哈一笑,“赔罪就不用了,不过,能跟将军喝一场,也是人生快事。” 林雨桐听到声音近了,这才闪身出了空间。隐蔽好,找好角度,慢慢的拉起了弓,她深吸一口气,瞄准目标,箭就射了出去…… 第485章 寒门贵子(39)二更 寒门贵子(39) 四爷的眼睛一眯,感觉到一点亮光照进了眼睛,就知道是林雨桐故意用箭头的反射光线来给他传信的。 他顿时就站着不动了,只看着姓何的,笑的十分欢畅。 箭头冲着四爷而去,一下子射穿了四爷左侧的衣襟。一整支箭紧贴着肌肤,却又没伤到肉。 众人一惊,铁头一把将四爷护在身后。 林雨桐心里总算放下的同时,又连忙瞄准,此次射出去的箭却正对着手里拎着刀,正左顾右盼的何将军。 “何将军,小心!”四爷看着箭头射了过来,赶紧出声提醒。 何将军一愣,刚要躲闪,可那箭头已到了跟前,一瞬间射穿了他的脖子。 “何将军!”四爷又喊了一声。 何将军身后的副将们这才反应过来,就顺着箭头来的方向,找了过来。 林雨桐赶紧连续射了好几箭,每一箭都是奔着四爷而去的。大多被铁头挡下来了,就这,还有一间射在了四爷的肩头上。却是刚刚好,射穿了衣服,但看着四爷肩膀上的血迹,应该还是伤到肉了。眼看人快到跟前了,林雨桐一狠心,一箭射在铁头的胳膊上。这才赶紧进了空间。 一进来,就坐在地上大喘气。 她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事,就是得做的逼真。而这个动手的人,不仅要本领够高,最要紧的是信任。 换任何一个人,四爷都不敢叫他用弓箭瞄准自己。 而林雨桐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四爷本来是想胳膊受点伤的。可林雨桐哪里舍得,只能往腋下射,那里离心脏最近。要准确无误的贯穿衣服,林雨桐给四爷选的衣服都是精挑细选的布料。要僵硬而容易穿透的。 外面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寻找刺客的声音。 军帐里,四爷身上带着箭头,衣服上又都是血,也分不清楚是他自己的,还是何将军的尸体蹭上去的。 “查!好好的查!”四爷拔下一支箭,用带血的手握了一下箭头,这才将带着血的箭头扔出去,“查查,是谁想要爷和何将军的性命。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副将孙易和高立两人对视一眼,就都垂下了眼睑。 孙易上前,将箭头捡了起来,“这不是军中所用的弓箭,而是一般猎户才会用的。” 高立也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样的弓箭,京城里并不多见。” 四爷就立马叫铁头传话给大营外的李剑,“叫他回去找胡大,给爷将京城翻一遍。” 孙易看了一眼胳膊上还带着伤,就急匆匆出去的铁头,低声道:“能叫铁统领受伤,只怕这人的力气不小。” 四爷就道:“按着这个,大概描摹出此刻的身高体型来,能吗?” 孙易就赶紧道:“四爷,刚才在此刻待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只脚印,是个男人的鞋印。此人身高在七尺往上,臂力惊人。再剩下的,还真就不好说了。这人肯定还在军营里,在下已经叫人去一个一个的查了。” 四爷就点点头,然后看着何将军的尸体,“刚才还说一起喝酒呢,转脸阴阳相隔。” 这边话音才落,就见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发现了一个东西,可能跟此刻有关。 高立先接过去,然后眼神就闪了一下,默默的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孙易皱眉,顿时大怒,“这……这……该死的反贼!” 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黄色的符箓,依托鬼神的,除了白衣公子还能有谁? 所以,高立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殷三郎跟这位四爷的关系。 四爷看清楚了东西,面上顿时大怒,“我……我对不住何将军。等将军安葬之后,我自会带人,灭了这群反贼,给何将军一个交代。”说着,就朝二人行礼,“二位将军,何将军本就有平叛之心,今日粮草刚到,就被人害死。这平叛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二位可愿一同前往?” 高立和孙易对视一眼,又各自垂下眼睑。如今将军已死,这一军主将的位子就空了下来。而朝廷南迁,原本炙手可热的位子,却成了烫手山芋。愿意来的人没有,只能就地提拔。那么,这个人选,必然会在他们两人之中产生。要想顺利的升上去,除非是立功。 而眼下,唯一立功的机会,就是平叛。 如今,粮草充足,又有帮手。平叛之功唾手可夺,为什么不去? 两人瞬间就躬身行礼,“自是愿往的。” 紧跟着,整个军营就挂起了白色的帐幔,安置灵堂。 四爷则带着人先回府,然后换了素色的衣服。等天色晚了,陈宏才叫来一顶轿子,停在书房的门口。 过了半个时辰,绑了白绸子的轿子才从府里出来。四爷在前面骑马,轿子在后面跟着。 到了大营,就有人报,“四爷携夫人前来吊唁……” 林雨桐听到声音,这才转身出了空间。此时她是一副兵卒的打扮,借着夜色,瞧瞧的移了过去。 孙易迎了四爷,“不知道夫人也会过来,这……将军的家眷去了金陵,如今没有女眷招待……” 四爷要掀开帘子的手,就顿住了。“没关系,夫人在轿子中吊唁也是一样的。” 全是大老爷们的军营,这样也不算失礼了。 孙易这才松了一口气。人家的礼数倒是对,但无奈,他们没做其他的准备。也没安排女眷呆的地方。只能失礼了。 四爷吩咐程峰,“你在这里陪夫人。” 程峰立马低头,应了一声。 等看着人都走远了,程峰递了一块银子给周围守着的三个人,“我们夫人要出轿子上香,麻烦几位大哥搬个香案来……” 林雨桐隐在暗处,看见轿子周围没人了。她才大大方方的走到轿子的背光处,见四下无人,赶紧闪身进了里面。 “夫人?”程峰在外面小声道,“小的安排香案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赶紧进空间,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出来。等香案搬过来,林雨桐就从轿子里出来,然后上了香。 孙易和高立送四爷出来,远远的看见一个素衣的女子进了轿子,到了跟前,见香案还没撤。就又赶紧跟四爷拱手致歉。 林雨桐坐在轿子里,直到摇晃着进了城,才算松了一口气。这可算是顺利的回来了。 这事,除了自己和四爷,就只有程峰知道。而程峰,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年纪小,没有背叛的筹码。至于他将来大了……到那时候,跟如今不能比了。谁还在乎当年的事。 她心里细细的想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漏洞的地方,这才放心。 到了屋里,林雨桐关了门,就去解四爷的衣服,“叫我瞧瞧,伤哪了?” 四爷看着林雨桐笑,“蹭破一点皮罢了。”然后拉住林雨桐的手,“那些什么刺客传上的刺客,我看都不及你。” “去!”林雨桐才不上当呢,坚持要看他的肩膀。伤口不深,但也不浅呢。“我当时大概是手抖了……” “不是你手抖了,是爷没站好。怪爷!”四爷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坐下,“紧张坏了吧。”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重新换药包扎,一边点头,“头上身上的汗直往下冒。这样的事只干一回,再不能这么干了,我心脏受不了。” “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四爷看着林雨桐,仿若在看一个稀世珍宝,“当时爷不能朝你看,但不用看,也知道你当时的样子好看极了。” 听着他的甜言蜜语,林雨桐的心慢慢的给稳了下来。 而此时的三郎,却因为传回来的烟杆子,陷入了沉思。 老爷子叫人带着烟袋锅子回来了,只传了一句口信。竟是暗示自己称帝。 一想到被人山呼万岁,他心里自然是澎湃的。自打穿越来,他就梦想着有这么一天。可真要称帝吧,他又迷茫了。 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三郎看了看这不算太光鲜的衙门,在这个地方称帝,怎么想怎么憋屈啊。 再说了,一旦称帝,这就得有朝廷的架子吧。可如今,自己这边,还都是一盘散沙的花架子。 他不是不想整顿,可这些人流民最受不了的就是约束。 况且,最糟糕的是,自己没有嫡系的亲信。要不然,光以武力镇压也能压服了。 京城的四郎,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的底气。他们对于京城繁华的向往,强烈到甘愿受自己的驱使。 装神弄鬼能骗得了大部分的人,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能混成领头的人哪个是没带脑子的。 说到底,他们靠着自己糊弄下面的人,如此才能凝聚人心。而自己又得靠着他们扶持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他不由的想起自己的老爸,公司那么大,老爸还总说,你以为公司就是咱们家的,你爸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如今到了这个位置上,才明白这是怎么一个相互依存,但又相互掣肘的关系。 第486章 寒门贵子(40)三更 寒门贵子(40) 等何将军的丧事办完,呼啦啦一场大雪就下来了。 而此时,也传来了三郎称帝的消息。他发了‘圣旨’,昭告天下,自立为帝,定国号为‘陈’。 接到消息的时候,林雨桐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要是没记错,公司的董事长确实是姓陈。 那么,巧合的可能性就不大。三郎八成真是那位倒霉的二世祖太子爷。 林雨桐将空间里的防、弹衣给拿出来,外面又缝上棉布做了伪装,这才给四爷穿上,“不要脱下来,睡觉都穿着,听到没?” 四爷拎起来看了看,就不由的失笑,“你这真是……”小题大做。一群扛着锄头的农夫,你弄个防、弹衣来穿上,怎么想的? 林雨桐翻了个白眼,“就只当为了让我安心的。这玩意子、弹都打不透,什么弓箭的速度能不得上子、弹?也别小看了人,民间最是藏龙卧虎,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真正的高手。” 四爷点点头,“成吧!反正外面怪冷的,只当是保暖了。” “还是带着铁头吗?”林雨桐问道。 “不光是带着铁头,还准备带着城北这些旧人一起去。”四爷说着,就跟林雨桐过交代,“我这次将灾民里征募出来的人带走一半,从四九城个抽调一半人手。然后将剩下的灾民重新整合,分散在四哥城区,填充我调走的一半的缺额……” 林雨桐点头,表示理解。这就算是将原本步兵统领衙门的人进行混编了。新招募的人,若没有榜样和规范约束,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无法成军。 “铁头我抽调出来了,以后那个劳什子统领他也不做了。这抽出来的一半人,以后独立成军。”四爷看着烛光,一点一点给林雨桐掰扯。 铁头这一支,估计四爷说想将他作为禁卫军培养的。 “而城里,我走之后,大面上的事,由李方负责。”四爷皱眉又说了一句。 林雨桐也跟着皱眉了,“这四个统领,胡大被您带着,这是打算以后接管西山大营那个底子的。铁头就不说了,爷也有了安排。再加上原本的秦毅,爷把跟富商联络做生意调集物资的事,都给了他。四九城里,就只剩下李方这一个统领了。”这人手也太少了。 四爷皱眉,“无人可用啊。”然后就看林雨桐,“你也不用太小心,以后调拨粮草的事,叫两位舅兄出来帮把手。你现在考虑那些,为时过早。” 林雨桐应了一声,“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会叫人帮忙。” 直到临走前,四爷还叮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这一走,肯定有人会安奈不住。你千万警醒些。要真是凶险,只要保全自己即可,不要逞能。” 林雨桐给四爷整理了衣服,“放心,有我在京城,乱不起来。” 四爷轻轻的抱了抱林雨桐,“年前就回来。等着我!” 林雨桐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开拔,直到看不到人影,才听到身后李方的声音道:“夫人,请回府吧。” 林雨桐点点头,“叫人将这四九城给我盯紧了,一有异动,就速来禀报。” 李方忙应了一声。对这位夫人,她一点都不敢大意。虽然跟四爷相处的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一个如此谨慎的人,给自己留的话却是,有事可与夫人商量。 可见这位夫人的能力如何。 再加上,调拨粮食银钱,全都是这位经手。却从未出现过一丝一毫的差错。就知道她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人家要算清楚这些,得养不少的账房,可如今,也都是这位夫人一个人再算。这就更了不得了。 林雨桐回了家,就见家里的人也都在门口站着。 “回吧。”林雨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了多长时间?” 进了屋子,一家人坐下。殷老二才问道:“真是跟三郎……打起来……” 林雨桐点点头,“您也别挂心,要实在心里不踏实,就在家里念念经吧。最近都别出家门,估计京城也不会太太平。” 虽然心里有了谱,但还是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当天晚上,就有人在殷家周围探头探脑。 而林雨桐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知道是谁吗?”林雨桐叫来李方,问道。 李方嘴角动了动,“是城南,两位副统领。一个叫万勇,一个叫刘恒……” “懂了!”林雨桐瞬间就起身,“这两位跟被铁头砍了脑袋的那位前统领,只怕关系不错。” 李方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是!铁统领任统领,这二人就彻底的被搁置了……” “这二人如今在哪?”林雨桐皱眉问道。 李方轻声道:“这两人召集了城南的兵将……我已经叫人盯住了。但凡有异动,就围起来……” 林雨桐将披风往身上一披,边走边系带子,“那就走吧。” 临出门对何元和朱寅道:“将门户看好。” 程峰将弓箭递给林雨桐,“夫人,晚上熬了红枣粥,等着回来一起喝。” 林雨桐哈哈一笑,“知道了,回来给你带点心。” 李方见林雨桐上了马,才赶紧道:“夫人,您交给属下办吧。万一您要是有了闪失,怎么向四爷交代。” 林雨桐眼里的冷光一闪,“若是本夫人不去,他们还以为四爷不在,他们就是个人物了。走!” 李方还要再说话,却见林雨桐已经打马走了。 “哎呦!”李方跺脚,“城南都是地痞流氓,逞勇斗狠的人,您真以后您能镇住啊。”说着,再不敢迟疑,上马追了过去。 此刻,城南衙门。 两方对峙,刀出鞘,火把高照。亮了半边天。 刚在小饭馆吃完饭的方长青往南边一看,心道一坏了。赶紧往城北殷家跑。 京城的大街小巷,顿时空了起来。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连灯都不敢点起来。 方长青心跳的厉害,从来不知道这京城的街道还有这么叫人觉得害怕的时候。只有自己的马蹄声,哒哒哒的响。回声听在耳朵里,叫人的心更慌乱起来。 天上还飘着雪花,积雪厚厚的一层。 突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催马的鞭子声。而且声音越走越近。 方长青‘吁’了一声,将马停在一边。慢慢的看清楚对面跑来的人。尽管看不清样貌,但只身形,他也能认出这就是那个女飞贼,那位四爷的夫人。据说是姓林。 她的马很快,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他听见她说,叫他赶紧回家。 林雨桐确实是看见方长青了。这样一个书生,明知道外面乱,还跟单枪匹马的乱跑,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林雨桐以前就反感的就是那种明知道自己没有相应的本事,还偏偏打着为了别人好的旗号掺和。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方长青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林雨桐的心里,印象不升反降。 他此刻看到跟在林雨桐后面的只有一个人,就瞬间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此刻,城南的衙门口,万勇满身酒气,大雪天也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来,“各位兄弟,咱们卓统领在的时候,对兄弟们怎么样?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好事不想着咱们兄弟?可是卓统领他如今死了,他死的好惨啊。被人用斧子,砍下了脑袋啊。兄弟们呐,这个仇,咱们应不应该报?咱们在这京城多少年了?不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放牛娃吧。他狠!咱们要比他更狠!他杀了咱们统领,咱们就要他全家来陪葬。什么四爷?咱们兄弟今天拿殷家的家眷立威,以后这京城,就是咱们的了。想想城东城西的金银珠宝好宅子。想想那粮库里吃不完的白米细面。想想那宫里美貌的宫女,那达官贵人没带走的丫头姨娘。只要今日成了,咱们就能有花不完的银子,出不完的粮食,在皇宫了,在高门大户的床上,睡他们的女人。兄弟们,干不干?” “干!干!干!”一时之间,人心里的*被无限的放大。 林雨桐远远的都能听见声音,这样的货色,留着也都是祸害。 她不再有半点迟疑,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箭射了出去,直指咽喉。 万勇嘴里的笑声还没停下,就被瞬间到了眼前的箭给刺穿了胸口,血瞬间就飚了出来。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林雨桐的马蹄慢悠悠的,此刻显得特别的清晰。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红衣女子,骑在马上,手里还拎着弓箭,眼里全是冷意。 “喊啊!”她的声音带着软糯,可听在人耳朵里,却叫人心里一凉,“喊啊!接着喊啊……” 第487章 寒门贵子(41)一更 寒门贵子(41) 刘恒看着如刚才还站在身边的万勇,胸口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然后惊恐又愕然轰然倒下。就见他的双腿抽搐了几下,眼睛圆瞪,就这么咽气了。 咽了咽唾沫,刘恒的呼吸不由的急促了起来,顺手举起手里的刀,对着林雨桐喊道:“你杀了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吗?”说着,就看向四周不断的往后退的属下,“兄弟们,一个娘们就把你们吓住了……” 林雨桐一挥手,李方一声令下,潜伏在四周的部下就将这个衙门口给围的水泄不通。 刘恒眼睛一眯,“李方,李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同在一个衙门口,同僚一场。你听一个娘们的调遣,跟自己人刀兵相向,你这是也要跟着造反吗?再退一步说,您是东城的统领,跑到城南,这可是捞过界了吧。” 李方看向刘恒,冷着脸道:“四爷有话,京城防务,本统领说了算……” “什么四爷?”刘恒的眼神一瞟,就道:“都说咱们是一些地痞流氓乌合之众,我看李统领才是一身山大王习气。殷总兵就殷总兵,叫什么四爷。不伦不类。再说了,他说将京城防务交给你,就真的交给你了?这话算数吗?你认,咱们不认!朝廷不认!法度不认!殷总兵走了,去平叛了?可谁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圣旨说了,叫殷大人戍守京城,现在他可算是抗旨,可算是失职!按照朝廷的规矩,提督不在,由总兵负责防务。可这京城,可不止一个总兵。之前程青程总兵身体抱恙,将事务托付给殷总兵。今日,殷总兵不在,不是该程总兵管事吗?什么时候,咱们朝廷命官,归一个女人管了。” 李方一愣,不能不说,刘恒还真有几分本事啊。这话全都在理上。 林雨桐就挑眉,原来今天的正主是程青啊。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林雨桐拍了拍手,顿时就笑了,“说的好!说的好!原来你们是朝廷命官啊!可我怎么听见你们刚才喊着要干嘛去?去抢粮库?去抢金银珠宝?去抢美貌的女人?”她说着,就用马鞭指着刘恒,“我刚才还心说,咱们这些下面的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谁没有个三姑六戚。谁家不是靠着粮仓的粮食过日子的。只要粮仓在,大家才能活下去。我心想这,他们就是失心疯了,也不会干出这个蠢的事情来。现在我才听明白,原来这祸害百姓,侵吞私财的主意,全都是程青程统领出的。你们可真是好胆子?皇上要是知道你们如此对待他的子民,只恨不能立刻绞杀了你们。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她说着,就看向衙门的虚掩的大门,“程统领,你出来吧。叫大家看看你是怎么一副朝廷命官的嘴脸。像是你们这种,不拿百姓的性命当性命的狗官,今儿本夫人还就杀了。” 话音才落,对面一支箭就朝林雨桐射了过来。李方要挡在林雨桐前面,被林雨桐一把推开,用马鞭子抽了过去,箭簇才瞬间偏离了方向,紧急着后面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和一个人落地声和呻、吟声。林雨桐扭头一瞧,那箭头射在了一匹马的腿上,那落地的人,是方长青。 不自量力! 林雨桐见他没事,就皱眉不看第二眼。然后猛地催马朝前冲去,马鞭子朝暗影里一卷,一个人就被甩了到了空里,林雨桐同时跃起,手里的匕首划了过去,一道血柱子就喷了出来。 等林雨桐顺利的落在马背上,那人已经摔在了地上,脖子上一道血口子,在地上抽搐不止,眼看不行了。 她扭头,对着李方喝道:“还等什么?负隅顽抗的,杀!” 她这会子要去把这程青给揪出来。 他龟缩着,就没有动他的借口。今儿他好容易从乌龟壳里出来了,要是不抓住机会,可就真傻了。 刘恒看见这女人如同杀神一样,眼里就有了惧意。他以前就是个地痞,只是脑子比别人好使点,才爬到了如今的位子。至于打架,欺负街上的老实人还行,对付真刀真枪,他是真怕。 他看着下面乱成一团,就推开衙门的大门,往里面去。 程青正在墙上架梯子,就见刘恒跑了进来。他面色一变,这个蠢蛋。 “程大人,您可不能丢下我。”刘恒知道,程青肯定还有别的逃跑的路子。今儿过了,全程都戒严了,自己肯定得丧命的。 程青还没有说话,就已经看见跟进来的林雨桐。她正用弓箭指着他。 “程大人,你不能……”刘恒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猛地一疼,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程青,仿佛不能明白程青为什么在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杀了他。 就连林雨桐也没有想到,程青会在刘恒毫无戒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捅在了他的肚子上。 她眼睛眯了眯,这个人还真是可怕。 “这位就是夫人吧。”程青手一松,刘恒就倒了下来,他朝林雨桐走了过来,“幸亏夫人来的及时,要不然,在下还真是说不清楚了?被刘恒和万勇这两个恶贼逼迫而来,也是万般无奈啊。” 林雨桐就笑:“你是被逼的?” 程青一脸的羞愧,“让夫人见笑了。在下身体一直不好,还真不是这两个贼人的对手……要不然,也不会连个随从都不带,就出门的。今日有劳夫人搭救,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就对着林雨桐作揖。 林雨桐收起弓箭,温和的一笑,“原来如此啊。那倒是误会了。” 程青的肩膀一松。这女人虽是身手不错,但到底是年轻不谙世事,好糊弄的很。 可这边还一口气还没松下来,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林雨桐将手里的匕首往他脖子上压了压,“你的随从如今在哪呢?” 程青神色一顿,“夫人误会……” 林雨桐将匕首往下一摁,程青脖子上就一道血口子,“程总兵,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程青这次用余光打量林雨桐,见她眼里全没有一点暖意,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呵呵一笑,眼珠子一转就道:“夫人,你也是个聪慧的女人。今儿我要死在这里,你和四爷也是一样有麻烦的。”他见林雨桐不为所动,就低声道:“夫人,不瞒你说,我那随从去取一样要紧的东西去了。这东西,想必四爷和夫人一定会感兴趣的。” 林雨桐将匕首又往深里摁下去,“我只对你的性命的感兴趣。” “夫人,要真是这么感兴趣就应该一刀杀了我了。”程青脸上露出讥诮之色,“我跟夫人做个交易,夫人放了我的性命,我给夫人一样东西。” 林雨桐呵呵一笑,“你要是再拖延时间,我一点都不介意一根一根的将你的手指剁下来……另外,我还告诉你,你爹娘老婆,还有几个子女,我已经叫人给关起来了。要不我砍了你小儿子的手指过来,给你瞧瞧。” 程青的嘴角颤抖,“夫人何必吓唬我。四爷和夫人不是一向慈悲,连街上的乞丐都悲悯……” 林雨桐一笑,低声在程青的耳边道:“我才说了你是聪明人,怎么说起了蠢话了。你都会做戏,我怎么就不会呢?” “你不怕辛苦攒下来的名声……”程青面色终于变的铁青。 林雨桐心里好笑,程青的逻辑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因为知道你们不是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我做坏事的时候,根本就不怕你们报复我的家人。 真是哔了狗的逻辑。 “你家里人遇难了,我跟四爷一定厚葬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被刘恒和万勇两个恶贼挟持的。那么你死了,肯定是因为你威武不屈,不向恶势力低头才死的嘛。就连一家人被这两个恶贼杀了,都不能动摇你的心智。四爷会上书朝廷,给你死后哀荣的。反正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嘛。”林雨桐呵呵一笑,“你觉得我这样说,行吗?” 程青呼吸都急促起来,“真是没想到,论起卑鄙,还真有人比我强的。”他不明意味的一笑,“行,我告诉你。我手里有一份密旨。择机除掉四爷……” 林雨桐眼里就有了杀意,“就凭你?” “当然不是。”程青嘴角一抿,却也再不说话了。 林雨桐却仿佛从程青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她暗道一声糟糕,那些人不会冲着家里去了吧。想用两家人的性命要挟四爷! 林雨桐心急如焚,匕首在程青脖子上一抹,转身就往出跑。全然不顾后面程青不可思议,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手里有这么重要的筹码,她怎么还会杀了他。 她冲出去,外面已经接近尾声了,“李统领,这里交给你善后。” 说着,就打马往家里赶。 方长青看见林雨桐又冲了出来,就赶紧招手,他的马骑不了了。 林雨桐将马鞭子甩出去,方长青就‘哎呦’一声,“嗳……嗳……你别急着走,是我啊!” 我管你是谁? 她此刻心里火急火燎,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赶紧飞回家去…… 第488章 寒门贵子(42)二更 寒门贵子(42) 殷家和林家的人在得知林雨桐又出去的时候,就都又聚集在一处。 殷老二坐在椅子上,跟林济仁商量,“你看着今晚要不要紧?” 林济仁摇头,“咱们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是个什么境况,咱们也说不清楚。”自家闺女出去了,他心正提着呢。可心里再着急,也不能这时候裹乱啊。 “要不,咱们先避一避。”殷老二试探着道。 家里的密道和密室已经挖好了,暂时回避一下,也好。 他们在这里,其实就是四郎两口子的弱点河包袱。 林大哥就站出去,“要不,叫我娘他们先进密室去,我带着人在院子里看着。” 殷老二摇摇头,“不!保险一点,都进去躲着。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但宁愿做了是咱们想多了,也别被人逮住,成了要挟四郎的把柄。” 堂屋里的灯亮着,两家人就都迅速的进了密道。 “这里也好,真要有事,从这里出去,就是城外,哪里去不得。”殷老二满意的一叹,就靠在一边休息。他是硬推着老爷子进来的,密道又小又窄,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咱们不在京城,许是四郎两口子能更轻松点。” 可这逃出京城,以后吃什么喝什么?银子家当都没带。 宋氏扯了扯大郎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大郎挠挠头,小声问道:“怎么了?” 宋氏见众人都看她,就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就是想……想方便……” 林家父子有些尴尬,就连殷老二也都只有尴尬的份。只有钱氏这个婆婆能管她,可钱氏偏偏不能说话,大郎又比较老实,还真以后宋氏想方便,就道:“那就去吧,我陪你出去。” 宋氏一扭头,看见钱氏狠狠的瞪着她。然后一手拽着大郎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出来,还要拽她。于是她赶紧往外挪,边挪边道:“你不用陪我,我马上就来。” 她从密道里出去,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她赶紧回了小跨院,将攒的银钱都绑在腰上。这才赶紧回了正屋。想起公公婆婆屋里的银钱只能更多,这会子不顺便带出去,便宜了谁去?这么想着,就又转到里间,翻箱倒柜的找钱氏将银子都藏在什么地方了。 钱氏的银子,就一直在身上带着呢。逃难时的习惯,她一直就留着。 这些日子,四爷和林雨桐给的银子,两口子就没要过。家里有吃有喝,缺了什么自有陈宏买回来。他们连门就不出,要银子干什么。除了林雨桐给置办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但宋氏哪里会相信,她只以为钱氏藏银子藏的刁钻,恨不能将柜子都搬开。 几条人影翻身进了殷家的院子。 朱寅的人还跟李方调来守着殷家的兵将套近乎。 只程峰突然觉得头晕,然后就毫无知觉了。 一道身影,吹灭了手里的迷香,进了书房。没有管程峰,反倒是将书架和书案翻了一遍。 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真实里里外外都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连个跟别人来往的书信都没有。就是几本账册,里面鬼画符一般的东西,他也看不懂。 “真没有跟反贼勾结的证据?”这人嘀咕了一句,“还是根本就没有放在书房?” 他又翻了翻,确定真的没有暗格密室,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宅子,只有三处灯火,一处是门房,一处是书房,还有一处就是内院的堂屋。 这人进了内院,房顶上就下来四条人影。他对几人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四人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正屋。 其中一个伸出了两根手指,这意思是按照第二套方案来。 于是,堂屋的门就轻轻的推开了,然后,刀架在了宋氏的脖子上,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人捂住嘴。 “识趣点,告诉我,其他人呢?”这人轻声问宋氏,他不光用匕首放在宋氏的脖子上,还用一根极为纤细的金属丝,指着宋氏的眼睛,“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手一抖,你这一只眼睛……” 宋氏不由自主的朝堂屋看。 这人就揪着宋氏,出了里间。 宋氏看着外面还站在四个黑衣人,顿时就腿肚子发软。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想着谁快点来救她。出于本能,她眼珠子就朝密道口看去。 那人轻笑一声,“还以为这四爷是三头六臂呢,没想到这家里人也就这样了。”连家都看不住,还能干什么。 他手一挥,就有一人顺着宋氏的视线,找到了密道口。 听着密道口传来声响,大郎憨憨的一笑,“可算是回来了。” 但紧跟着,林二哥的脖子就被人勒住了。 两家人一瞬间脸都白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走吧!咱们出去慢慢的说。”这黑衣人一数,见人数跟打听来的一致,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氏担心儿子,想要上前,被林济仁一把拽住了。 一家人浑身是土的被人威胁着爬出密道,就看到怀里揣着的鼓鼓的宋氏。 钱氏一个箭步上去,一巴掌打在宋氏的脸上,要不是这个蠢货,两家人怎么会被人发现的? 一个个被捆起来,嘴里塞上东西,不叫他们发出声音来。 “外面有人守着,咱们怎么将人带出去。”一个额头上带着疤痕的人问瘦高的黑衣人。 这都是人质,要是死了,伤了,就不好说了,也就没用了。 瘦高个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雨桐回来,见外面一切正常,还以为自己想多了。但还是直奔正院来了。 “爹,娘,你们都睡了?”林雨桐见厢房的灯黑着,就扬声问道。 堂屋里,瘦高个又用匕首放在宋氏的脖子上,“你应一声,就说人都在里面呢。敢耍花样,马上要了你的命。你不过是殷家的儿媳妇,是正主的嫂子,用你威胁不了人家。留着你也是没用的。所以,你最好乖乖配合,听见了吗?” 林家几口子连同殷老二两口子,赶紧对着宋氏摇头。 宋氏战战兢兢,不敢朝那边看,到底还是点了头。 瘦高个这才将她嘴里的帕子取出来,“快说!” 林雨桐见厢房里没有人答话,心就提起来了,“爹,娘!” “亲家大叔和婶子在这里呢。”宋氏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堂屋传出来。 林雨桐心里一松,就往堂屋而去。 “都还没睡呢?”林雨桐推门走了进去。紧接着,一股子寒意袭来。 “夫人最好别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而林雨桐的腰后面,也被人用匕首顶住了。 她眼睛眯了眯,呵呵一笑,“你们倒是看得起我们,一次就来了五位。”她十分随意的将匕首往地上一扔,“行了,我家里人都在你们手上,我还能做什么。你们来,必有所图,说说吧,想要什么?”她半点不理会身后的匕首,往屋里的椅子上一坐,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金氏的眼泪直流,一个劲‘呜呜’的喊着,冲林雨桐摇头。 林雨桐先开始还以为她是说茶水有问题,可真有问题,自己不可能察觉不了。所以,她说的应该是‘别管我们’。 林雨桐就冲着他们笑笑,“没事!我心里有数。” “夫人不愧是夫人。”瘦高个紧挨着林雨桐坐下,“我们要的不多,要么你们一家跟我们兄弟走一趟,要么,夫人将京城的人马向城外调拨一半……” 林雨桐一愣,朝城外分兵?他们想做什么? “跟你们走?这么多人,你怎么带走?”林雨桐好整以暇,“整栋宅子外面,都已经被围上了。你们自己进来,能不被人发现,可带着人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这第一条,你们根本就做不到。至于调兵嘛!我不知道你们跟程青是怎么说的,反正他现在死了,两方现在还没打完呢。我从哪调兵啊?” 瘦高个和刀疤脸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显然,今晚的事,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了。 林雨桐心里就安定下来了,她看着两人的眼睛,试探的道:“程青,万勇,刘恒都死了。今晚参与的人能杀的绝不留着……” 瘦高个的眼睛不由的眯了一下。瞳孔也在一瞬间收缩了。 然后他将视线停留在林雨桐身上,见她身上还带着血,就稍微离林雨桐远了一点。 “夫人也不用试探我们。”瘦高个呵呵一笑,“既然夫人不愿意调兵,那么……”他的手一挥,就有人把刀又架在了殷老二的脖子上,瘦高个这才笑道:“夫人,不要考验我们的耐性……” 林雨桐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像是在掂量着什么。她左手托着茶杯的底,右手盖在茶杯上,没人看见她的右手里,一个白色的圆片状的东西,已经掉进了茶水里。而茶水,此刻跟放进了泡腾片一样,翻滚着,散发着叫人察觉不到的气体。而林雨桐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茶杯,仿佛拿不定主意,正在思考。其实,是为了掩盖那药片见水反应,发出的‘哧哧’声…… 第489章 寒门贵子(43)三更 寒门贵子(43) 习武的人,耳聪目明,要真是离林雨桐稍微近一点,这个水里冒泡的声音是遮挡不住的。 可他们偏偏害怕林雨桐耍花样,离的稍微远了一点,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等茶水不翻腾了,林雨桐才端着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小口。 没错,这药就是这么神奇。发出的气体是duyao。但气体散发完了之后,就是解药。 “夫人可想好了?”瘦高个看着林雨桐,“夫人,您是个聪明人,要是殷家人有个三长两短,您怎么向四爷交代。女人终归是要依附男人的,您再强,也得跟着四爷过日子。没看雇好人家的亲爹亲娘,四爷回来怎么想?夫人,如今推一步,对您来说,总不会是错事。为了救公婆,哪怕损失点什么,四爷还能怪您不成?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殷老二就呜呜的摇头,然后梗着脖子朝刀刃上撞去。 可是,想用劲的时候,这才发现,他浑身瘫软,勉强的动动脖子可以,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胳膊手指都动不了。 紧跟着,就听见哐当一声,架在殷老二脖子上的刀瞬间就掉了下来,然后这个黑衣人闷哼一声,支持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瘦高个回头一看,顿时就变了神色。他想站起来,可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其他三个人或是靠着墙,或是倚在桌子边上。显然是中招了。 林雨桐这才掸了掸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的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拽下瘦高个的蒙着面的黑巾,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红色的药丸给喂了进去,她自言自语道:“这不知道这两种duyao混在一起是什么效果,你试试。” 瘦高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却没有胡须。听了林雨桐的话,他脸上有些惊恐。 林雨桐心里有了猜测,就笑道:“公公将嗓子熏哑,也是受了不少罪吧。” 这人就是个太监,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竟然是将嗓子弄的沙哑暗沉。反正之前,听他说话,林雨桐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瘦高个眼里都是惧意,从林雨桐进来,他就不错眼的盯着,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他不由的将视线落在茶壶和茶杯上,他们又都没喝水,这药是怎么下到他们身上的。 除非是迷烟。可这迷烟,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旦点燃的东西啊? 等林雨桐再次转到了他的面前,不用问,都知道自己的同伴也被喂了药了。 “别企图将嘴里的du囊咬破,你们现在口腔麻木,一点感知都没有,不信你们就试试。”林雨桐冷笑一声,“还是好好活着吧,我还有话问你们呢。” 说着,林雨桐就朝林家和殷家人而去。 取下众人嘴里的帕子,“别急,我来松绑。” 她捡起刚进门时候扔下的匕首,将绳子给割断。 然后将杯子没喝完的茶水喂给他们,“一人一小口。” 瘦高个心道:这手脚果然还是在水里面。 等身上有了力气,钱氏站起来,抡起胳膊就打到宋氏的脸上。宋氏捂着脸,不敢说话。一个劲的往大郎身边靠,可大郎这回,也知道宋氏有多不靠谱。不免就往后退了退。 林家一家不管殷家的事,将绳子捡起来,把五个人都绑住了。 “大哥,出去叫陈宏朱寅他们。”林雨桐回头笑道。 心有余悸的林大哥摸了摸林雨桐的头,“好!大哥出去。” 金氏想跟闺女说话,却被林济仁给挡住了,他拉了林雨桐到边上,“你这药……从哪弄的。” “就是水里发现了浮尸,见他胸口鼓鼓的,还以为是银子呢。谁知道是个匣子。匣子里的方子都是用油布包着的……”林雨桐低声道。这个借口是早就想好的。 林济仁这才点点头,“这也是你的造化。要是那匣子还在,就给那个人立一个衣冠冢吧。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师父。” 林雨桐愣了半天,才点点头,“好!以后吧。等以后安稳下来,我一定办。” “自保可以,千万不能害人。”林济仁又叮嘱了一句。 林雨桐郑重的应了,“大家都受了惊吓,爹看着熬点安神汤。都放心的睡吧。不会有事了。” 她说着,就看向几个黑衣人,“这次不把他们的老巢被扒出来,就不算完。” 声音不高,语气很淡,但是她波光流转间,那股子锐利,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林济仁心道:难不成这真有冥冥中注定一说。本来不打眼的两个孩子,一成亲立马变得不一样了,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难道所谓的真龙真凤,就都跟寻常人不一样? 林雨桐又去拍了拍金氏的手,“娘放心,我没事。有我在呢,您安心。” 金氏看着闺女身上的血迹,就先皱眉。 林雨桐还没解释,林大哥就带着陈宏王五何元朱寅四个进来。 这四个人一见这场景,顿时脸都白了。双膝跪地,“夫人,小的该死……” “起来吧,”林雨桐抬手,“你们都是庄稼汉出身,跟这些人不能比。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这次要真是被他们察觉了,只怕小命都丢了。“把人给我弄到前院,我还有话要问。” 等人都抬下去,钱氏才过来拉着林雨桐的手,很歉意的样子。 殷老二却对着林济仁行礼,“对不住,亲家。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东西……” 这是说宋氏的事。 对宋氏,林雨桐一句都不想说。要真是在河东村,在那个农家小院。宋氏一辈子也能过的好好的。可是偏遇上这样的世道,家里的境况又不比从前。她身上的很多看似十分小的毛病,有时候就会犯致命的错误的。 至于怎么处置宋氏,她也不管。殷老二是个明白人。 宋氏战战兢兢的,站在角落,去拉大郎的衣服。大郎一把推开她,转头就往外走。家里进了这样的危险人物,林家兄弟都去帮忙了,他一个大男人,弟弟不在家,全凭着兄弟媳妇撑着。他以后还有啥脸见四郎。 “你推我敢啥?”宋氏的脸涨的通红,“我回来拿东西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再说了,这家里的祸事都是谁引回来的?跟我有啥关系?要不是她逞能,一个女人家天天往外跑,能惹来祸事……” “你闭嘴!”大郎气的浑身直颤,一个巴掌就呼了过去。 林雨桐随意瞟了一眼宋氏,就转身出了门。 林济仁和金氏的脸色铁青,什么叫一个女人整天往外跑,这话说出去,自家闺女是个什么名声? 殷老二的神色却慢慢的平静下来了,他转脸对大郎道:“去吧,去帮忙吧。外面正乱呢。也先叫你媳妇回屋吧。” 大郎跪下给林家老两口磕了头,就转身出去了。他也觉得都没脸见人了。 宋氏见没人罚他,瘪瘪嘴转身出了门。 一直到屋里只剩下殷老二和钱氏,殷老二才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他一边磕头一边呢喃,“观世音菩萨,一切罪孽都由我来背吧。” 钱氏轻轻的拉了拉殷老二的衣服。 殷老二头也不抬的道:“明儿打发陈宏出去抓一副药,你给大儿媳熬着,叫她喝了吧。” 钱氏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殷老二以前走镖,也有些江湖上的方子,软筋散他就有。这东西从来就没用过,一直叫钱氏收着。如今,拿出来用了,却是用在儿媳妇身上。 从今往后,她就在她房里呆着吧。浑身没力气,也不是什么大病。就这么养着吧。 钱氏竖起一根手指,又摇了摇。这是问,以后大郎可怎么办? 殷老二叹了一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别给四郎添麻烦。你儿子如今干的是大事。咱们家指不定走到哪一步呢?” 钱氏就拍了拍胸口,是说她心里整天的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殷老二就起身,拉了钱氏的手笑,“你怕什么,儿子能耐了,你就子凭母贵了。老爷子当年给我用几十斤粮食换了你这么个哑巴媳妇,可算是赚大发了。” 钱氏就笑着拍他。知道他这是故意说笑给她宽心呢。 林雨桐回头书房,已经叫人将程峰这小子抱下来了。迷药这是普通的迷药,睡上几个时辰,自然就醒了。 看着被翻的乱糟糟的书房,林雨桐也没功夫收拾。这书房里,从来就不放要紧的东西。真正紧要的,都在空间里呢。 院里火把照的通明,大雪铺天盖地。五个人被绑在柱子上,嘴里的du囊已经被朱寅给取出来了。 林雨桐小心的拿起来看了看,就不由的笑道:“这duyao可都不凡,看来你们的来历比我想象的还要紧要。都说说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宏匆忙的进来,“夫人,李方大人带着方先生来了,说是有要事。” 方先生? 方长青吗? 这个人还真是,哪哪都有他! 第490章 寒门贵子(44)一更 寒门贵子(44) 殷家院子,灯火通明。 李方急急忙忙进来,脚步还有些踉跄。他心里真是有些后怕啊。外面派人看守着,竟然还出了差错,叫人给摸了进去,要不是夫人回的及时,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方长青跟在后面,喘着粗气。不管是刚才跟李方同乘一骑快马疾驰,还是下马后的疾步快走,都不是他的身体素质能接受的。 等他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看见看见林雨桐正叫人扶李方起来。 “属下有罪。”李方口里兀自念叨着。 林雨桐就抬头看了刚进院子的方长青一眼,“外面怪冷的,里面说话。” 书房里的温度,不能说是温暖如春,但也比外面暖和不少。 这房子是没有地龙的,只有炭盆烧的红火。 “都坐吧。”林雨桐让两人坐下,“桌上有热茶,自己倒。别客气。” 李方先问家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大碍吧?” 林雨桐摇头,“没事!受了一点惊吓罢了。”说着,又问题城南的事,“现在如何了?” “万勇和刘恒一死,剩下的就是乌合之众了。没怎么费功夫。”李方正色道:“但即便这样,还是死伤了一百多人……” 林雨桐的手一顿,然后轻笑一声:“若不是及时制止,叫他们作起乱来。死伤一两千都不止。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死,是罪有应得。有时候,不给点血的教训,就不长记性。” 李方抬头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夫人,嘴里说起死人,仿若在说一件最漫不经心的事,平淡中透着冷漠。他想,过了今天,这位再说出什么话来,他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了,“只是城南今日俘虏的人……” “全都先关起来。”林雨桐哼笑一声,“每天一碗清粥,饿不死就行。至于以后……等都饿的没力气折腾了,再说吧。” 方青山不由的咋舌,谁会把苛待犯人的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李方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这些人分到什么地方,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再加上前面可能马上就要打仗了。自然是要求稳求妥。他点点头,表示会照办。 林二哥进来,端了三碗粥,“都吃点。”然后看林雨桐,“外面的人怎么办?就那么放在大雪地里?”冻死了怎么办? 林雨桐听了听外面的风,“雪又大了?” 林二哥点点头,“大了,大的邪性。” 林雨桐心里生出一股子忧虑,这样的天,四爷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吃完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子,冻不死人。”林雨桐端起碗,淡淡的说了一句。可甜糯的红枣粥喝到嘴里,却也没滋没味。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方长青也已经将碗放下,取了帕子擦嘴,就道:“方先生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方长青就看了一眼李方。 李方知道这是人家要单独说话的意思。他立马站起身,要告退。 “叫巡逻的人注意点,雪大,压塌房屋的事常有。”林雨桐叮嘱了一句,才打发李方出去。 转过头来,才看向方长青,“方先生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别人说。” 方长青还是第一次跟林雨桐这样的面对面坐着。他看出了她的不耐烦,心里苦笑一声,却也不敢扯闲篇,直接道:“为了外面五个人而来。” “你知道他们的底细?”林雨桐问了一声。 方长青缓缓的点头,“这些人,要么一次性清除干净,要么就什么都不要动?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林雨桐挑眉,“愿闻其详。” 方长青眉头一皱,“这些人,要是没有猜错,都应该是阉人。” “嗯!”林雨桐点头,“这个我看的出来。” “皇上对于阉党的信任,你根本无法想象。”方长青摇摇头,“他们宛如地底下的老鼠,潜藏在人群里。盯着百官,盯着满朝大臣。他们简直无所不在。很多事情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讲。就拿京城来说,你知道这京城还藏了多少他们这样的人吗?他们可能是ji院里的龟公,可能是饭馆的小二,可能是街头买糖人的货郎,是大街口摆摊算命的先生。甚至可能就藏在那些灾民里。” “监听天下!监听天下!”方长青正色道,“这样的一伙人,你要是一次剔除不干净,你想过后果吗?” 林雨桐心里一晒,她心里早就有这样的猜想了。 正真的明朝,也是宦官当朝,东厂锦衣卫不就是这样的特务机构。 其实哪朝哪代没有呢。四爷还有粘杆处呢。 林雨桐敲着桌面,“就这些了?” 方长青瞪眼。这些还不够吗?你一个村姑出身的人,听到这些不应该是惊讶的,畏惧的,不知所措的,束手无措的,然后急切的问我该怎么办吗?如今这样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他看了林雨桐一眼,“这些人,武艺高强,个个都是死士。你以为就你手里这些人,能将他们如何?一旦漏网了,你就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林雨桐哼笑一声,“世上哪里有不麻烦的事。不管怎么样,今晚还真是有劳你了。”她站起身,“我打发人送方先生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方长青皱眉,“你怎么不听劝呢。这些人,你不碰他们,他们在没有收到指令之前,也不会碰你们……” 林雨桐已经往外走了,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了眼方长青,“方先生,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我们。在赵王面前,你还会这么建议吗?” 当然不! 方长青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收起来了,她看着方长青,“那我想,你也不是我们要用的人。”时刻觉得比人高人一等,时刻在用俯视的视角看人,这样的心态之下,还有什么可用的。 方长青看着林雨桐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脸涨的通红,“……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有些事情,不是你用蛮力就能办成的。” 林雨桐耻笑一声,蛮力? 不是还有一力降十会的话吗? 况且,自己真的就只有蛮力吗? 林雨桐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看着漫天飘起来的雪花。她朝院子里走去。 “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林雨桐看着瘦高个,低声问道。 瘦高个好半天才抬起头,“明天早上,你得到的不过是五具冻僵的尸体。” 林雨桐点点头,“我佩服你的勇气。”她将视线从五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我尽量替你们办了吧。” 瘦高个耻笑一声。 林雨桐一副不解的样子,“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吗?人死之前,总有许多放不下的。哪怕是你们没有子女,难道也都没有父母朋友吗?即便父母不一定在世,我想着,他们也会想着,有人能给他们供奉一份香火。你们都没有父母吗?” 瘦高个又笑了一声。好似是嘲讽,又好似是苍凉。 林雨桐就朝瘦高个看去,“你是对生身父母心里有恨啊。”她靠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被父母卖了?” “住嘴!”瘦高个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很好!情绪激动了。 林雨桐带着几分嘲讽的笑道:“我怎么不懂啊。活不下去的人家,儿子多的人家,就把孩子送进宫当太监找一条活路。当然了,还有很多,都是人牙子偷来抢来的孩子,或者是大街上的乞丐。都是可怜人。” “可怜?”瘦高个哈哈大笑,“我们这样,不知道比那些整天为了一口吃的,挣扎活着的那些人滋润了多少?” 林雨桐露出几分讶然,然后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样,我想,你们的父母大概也能心安了吧。我见过这样一对父母,被逼着无奈,卖了孩子。可他们一生,都活在愧疚里,当娘的想儿子想的哭瞎了眼睛……” “我们见过的经过的,比你一个毛丫头见的多,少拿话在这里糊弄人。”瘦高个脸上的嘲讽越发的明显,“你省省心吧。” 林雨桐眸子一暗,但是你们还是被父母搅乱了心神不是吗?哪怕留下的只是恨呢。 只有心里还有遗憾和牵绊,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她摇头一笑,“那倒也是,你们都是见的多的人。而且一般见到的都是阴暗的一面。”她说着,突然扭头道:“那你们还有什么遗憾的没有?” 瘦高个还没说话,那个额头上带着刀疤的哈哈大笑着道:“……遗憾?有啊!有啊!咱们都想正真的尝一回女人的滋味,怎么样?这位夫人,能满足我们吗?只要你愿意,咱们什么都说……” 林雨桐一个巴掌呼过去,脸上却没有怒意,“打你,是因为你不敬。至于你的遗憾嘛,不就是想再长出那么的东西吗?这有什么难的?” 那人猛地看向眼睛,看向林雨桐,“你说什么?” 第491章 寒门贵子(45)二更 寒门贵子(45) 方长青面色涨红,羞的都觉得没脸见人了。这个女人真是彪悍,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院子里,除了五个绑在柱子上的人瞪着眼睛看她,其余的人都恨不能将头埋进肚子里去。林大哥和林二哥都是没成亲的少年,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眼前这人真是自家的妹子?难道成了亲,真的就能将人变的没羞没臊。 “怎么?”林雨桐奇怪的看向五个人,“我的用药手段,你们不是没见识过吧。” 瘦高个冷笑一声,道:“小姑娘,你真当咱们是傻子啊?”没了的东西怎么还能长出来? 林雨桐用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不光是有办法,还有两个办法。知道壁虎吗?”她说着,就看向五个人,“壁虎断尾求生,尾巴掉了,一样能长出来。这个你们总不会不知道吧。” 瘦高个眼睛就眯起来。 林雨桐隐晦的挑挑眉,这个人,明知道不现实,可还是会抱着一丝期望。 她的语气越发的漫不经心,“这个药材,就是从壁虎体内提炼出来了。十分的珍贵。我这里,现在也只有一个人份的。” 五个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只要有药,自己就有机会。 林雨桐仿若没看见他们眼里的亮光一眼,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办法。只是这种办法不太人道,或许你们也不一定乐意。心里必然是会有些障碍的。” “什么办法?”瘦高个急切的问道。他理智上是不信的,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万一要是真的呢。而且壁虎确实能长出新的尾巴来,这本身就很神奇。这个药未尝就没有吧。 林雨桐轻笑了一声,“这个没什么限制,就是将别人的给你们换上。这个肯定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还有可能丧命。但是只要能找到你们满意的……就能给你们通过手术换上。古代医书上还记载了能给人开膛破肚,连头颅都能打开的例子,只是……你们知道那些迂腐文人,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则神医之术即便有,也没人敢施展了。再加上从被人身上取东西,这总有些……你要要是不介意,这事就不是个事了。” 话音一落,五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不行!你这是邪术!”方长青就柱子后面走出来,“你这是邪术,是巫医!这事不能做。”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方长青会出来说话。而且看他的样子,还说的是真话,他真是那么想的。他竟然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那一步。简直神助有没有!一个有名的才子,变相的承认了世上确实有一种邪气的医术。 这下林雨桐可省了口舌了。 她故意似笑非笑的看方长青,“方先生,你还没走啊!你一个赵王的幕僚,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敢亲近。” 林雨桐说着话,眼睛却观察着五个人的反应,对于方长青,他们自然是听过的。 在他们看来,方长青没必要帮林雨桐,所以,林雨桐说的话,应该都是真实可信的! 方长青却气的不轻,“你为了能掌控这些人,不惜用邪术,你真是……真是……太叫我失望了。”说着,披风一甩,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可等他出了门,理智才瞬间回炉。那些传说中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有。她不过是在利诱诈哄这些人,而自己以说话,其实是变相的帮了她一把。 “这个……女流氓!”方长青回头看着殷家,跺脚道。 林雨桐才不管方长青怎么想呢。她只看向五个人,“你们听到了,我可不是无偿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控你们。为了掌控你们,就真的说不得假话了。假的总归会被揭穿的。怎么样?要不要说点什么?” 五个人一瞬间都低下头,没有应答,但也没有激烈的反对。 林雨桐呵呵一笑,“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啊。”她深吸了一口气,冻得浑身都抖了抖,“我也没精力在这里跟你们耗着。反正,现成的药就有一份。不如,你们谁试试?” 五个人刷一下就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招手,将陈宏叫了过来。这会子陈宏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夫人,有什么吩咐?” 林雨桐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去ji馆,找个漂亮的姑娘来。” 陈宏面色更红了。他接过银子就跑,不敢抬头。 林雨桐叮嘱道:“不许你在外面胡来,否则,我跟爷可不给你娶媳妇。” 陈宏脚下一滑,piaji一声就摔了。院子里传来吭哧吭哧的笑声。 林雨桐以为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总该开口说点什么了。谁知道这五个人还挺沉得住气。 她也不着急,反而叫了王五,“你将前罩房收拾一间出来。” 王五看了那五个人一眼,赶紧跑了出去。这是要给太监收拾新房的节奏啊。 陈宏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姑娘,浑身裹着黑斗篷,掀开斗篷,眼睛也用黑布挡着。 林雨桐满意的点点头,带这样的女人出来,当然不是光彩的事,自然是越隐蔽越好。陈宏这差事办的不错。 那五个人将视线落在那姑娘身上,都不由的灼热了起来。 林雨桐挥手,陈宏就带着那姑娘下去了。这院子里像是上演了一出哑剧。 “这个姑娘你们满意吗?”林雨桐轻声问道。她也不用他们回答,就接过林大哥递过来的一杯水,然后顺手扔了一个药丸进去。 五个人的眼神,瞬间变的如同饿狼一般。 林雨桐先是指向瘦高个,这个人明显就是领头的。见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林雨桐轻笑一声,手指却变了个方向,指向了刀疤脸。“大哥,将药喂给这个人吧。” 林大哥亲自上前,去喂药。 “慢着!”瘦高个挣扎了一下,“为什么是他?” 林雨桐心道:只能是他。因为他是天阉,但器官还在。 面上却对瘦高个露出几分厌恶,“你这个人心思太多,太不好掌控。所以,我宁愿抛弃选择他人。” “可我知道的更多。用处更大!”瘦高个又急忙挣扎了几下。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又看向刀疤脸,“这个……” “他在放屁!”刀疤脸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他知道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夫人……只要……只要你有办法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从今往后,就是夫人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雨桐歉意的看看瘦高个,“要不,你先等等。等明年我给你配药?” 说完,就对林大哥点点头,林大哥这才将药给刀疤脸喂下去。 林雨桐对朱寅吩咐:“半个时辰之后,将他送到那姑娘安置的房里。”然后又低声道,“让剩下的四个人,就在窗外听着。” 朱寅赶紧应了一声,眼里带着几分促狭。 剩下的事情,林雨桐就不管了。她转身进了书房。明天一早,想知道的一定会知道的。 她关上门,躺在榻上,真是身心俱疲。有四爷在的日子真好,根本就不用费脑子,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吃饭穿衣。一切麻烦四爷都会解决,她好像从来就没遇到过难处。在她看来,空间算什么?这是金手指吗? 四爷比空间好用多了。 她睡的迷迷糊糊,可前院却很热闹。 陈宏朱寅几个比较损,将那四个人也放进了屋子。只是,中间隔着一架半透明的屏风罢了。里面影影绰绰,也能看清楚个大概的样子。 刀疤脸对于自己身上的变化,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偷偷的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半点用处都没有。别人还都是逼不得已被割掉了。而自己呢,长是长了,但是什么也干不了,还不如人家呢。这就是天罚啊。所以,他从不跟别人说他身上的事。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心里这会子也知道,林雨桐说的那些,可能就是骗人的。之所以选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治愈的可能。但那又怎样。只要能当男人,只要能有子女继承香火,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瘦高个隔着屏风看着,听着。听着男人带着激动的哭腔的嘶吼声,听着女人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喜的呻、吟声,一个个面色变的炙热。 他们也偷听过不少墙角,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如这次这般,叫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仿佛那里面挥汗的男人是他们自己一般。 天蒙蒙亮的时候,刀疤脸看着晕过去的女人才停下来。他就那么赤果果的走出屏风,叫四个人看清楚他。 那四个人愕然的睁大眼睛,眼里全是狂热。 林雨桐起身,简单的洗漱后,刀疤脸就被朱寅带过来了。 进了门,他就匍匐的趴在地上,“小的黑七给主子请安。” 林雨桐没叫起,只是淡淡的道:“知道为什么选你?” 黑七点头,“小的懂!” “我想要什么,你可明白?”林雨桐低声问道。 “是!”黑七点头道:“小的明白。” 他将取代头领,掌控整个京城的暗卫,为主子所用。 第492章 寒门贵子(46)三更 寒门贵子(46) 四爷坐在帐篷里,边上是一堆篝火。 “爷,这风邪乎的很。”李剑将铜壶里的热水,给四爷倒了一杯递过去,“只怕您晚上睡的也不安稳吧。” 四爷接过来,微微笑了笑,也没解释。睡不安稳,倒也不是因为帐篷。以前陪圣驾出行,一住就是好几个月的时候也有。只不过是身边一空,突然觉得不习惯了。 如今这条件,自然是不能跟当皇子的时候比,但比起逃荒路上,可就舒服了太多了。可在逃荒路上,两人换着休息,自己不也睡的安稳吗。 说到底,不过是身边少了一个人而已。 入口的水,是融化了的外面的雪水。不干净,不卫生,但是这也是无奈的之法了。 他裹着大氅,抿了一小口,视线就又回到了手边的书信上。 她能镇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这些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降服了黑七。有这个人在,京城乃至更多的地界,信息网就基本算是畅通了。 此刻的京城,才算是真的属于他们的京城。 正想着呢,帐篷的帘子被撩了起来,一股子冷风钻了进来。紧跟着,是铁头壮硕的身体。 “爷。”铁头叫了一声,就蹲到火堆边上烤火,四爷亲自倒了热水递给他。 “怎么样了?”四爷问道。 铁头嘿嘿一笑,“那两人自然是恨不能打起来。” 四爷点点头。这次,他带了人,但平叛,却只用西山大营的名义。消息虽然是半封锁的,但依照殷三郎的习惯,估计也不会打听的很仔细。他现在还不能将自己给露出来。 “爷,这孙易和高立,可不是好掌握的。”铁头瓮声瓮气的道,“倒是那个叫张丰的,有点意思。” “你想如何?”四爷扭头看向铁头。 “那两个只想着抢功劳,还没打呢,就开始为了谁打头阵,怎么分配东西吵了起来。以属下看,真不用留着他们了。”铁头喝着水,“他们在,这西山大营可不好整合。” 四爷转着手里的杯子,“那就叫两人阵亡吧。” 铁头点点头,半点都不意外。转头又问四爷,“那殷家的人……要是俘虏了,要怎么处置?” “俘虏?”四爷摇摇头,“不用俘虏,放他们走。” “爷!”铁头蹭一下站起来,“那个什么狗屁的白衣公子,很有些门道。蛊惑的人都信他。这个时候不除掉……” 四爷摆摆手,叫他稍安勿躁,“你觉得,这个殷三郎好对付,还是隔着大江的朝廷好对付?” 铁头一愣,“自然是殷三郎了……” “那不就对了。”四爷漫不经心的道:“这样的人成不了事,不会成为威胁,但是却有一个别人没有的好处。只要他在,朝廷的头号敌人就是他。咱们现在躲在他后面,以平叛的明目继续壮大自己,这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在战场上,你小心点,千万别叫殷三郎死了。不仅不能叫他死了,还得将他往咱们指定的位置上赶……” 想占领什么地方,就赶着三郎去什么地方。只要他在,自己出兵,才名正言顺,师出有名啊。 铁头呵呵呵的就笑,“爷就是爷,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 此刻,三郎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劣质的煤炭点起来的炭火,有点呛人。 “陛下,该歇着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在三郎身边轻声道。 三郎扭头,看向少女明媚的眼眸,“双儿,你先去歇着吧。” “陛下还没休息,双儿岂敢?”双儿含笑看着三郎,满是情谊。 三郎拉着双儿的手,和她并排坐在榻上。这姑娘是一个茶馆老板的闺女。小户人家出身,唯一叫三郎满意的,反倒是一双没有缠足的脚。这姑娘以前因为大脚自卑,可偏偏三郎见过范氏的小脚,几乎恶心的吐出来。所以,她现在不光看姑娘好不好看,还得看着姑娘是不是一双大脚。登基了,少不得要选后宫吧。县城就这么大的地方,遴选的女儿家有几个出色的?只有这姑娘算是入眼。虽然长着一张网红脸。 他希望她善解人意,想起鹿鼎记上的双儿,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姑娘今年十六,还不满十八岁。他也没急着收房,就这么当丫头一般的在身边先留着。 这边两人还没说完话,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少妇,二十多岁的样子。 “陛下。”她对着他行礼,姿势有点奇怪。 三郎心里一叹,这女人如今是他唯一有男女关系的女人。她叫红娘,是个寡妇,男人出门买粮食的时候,被人打死了。剩下她带这个三岁的闺女,没着没落的。三郎路过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觉得合眼缘就带回来了。别的都好,就是醋性大。见不得他跟任何女人亲近。 “你怎么来了?”三郎微微皱眉,“先回去歇着吧,一会我就回去。” 红娘瞟了双儿一眼,才对三郎道:“陛下,我有了。” 三郎一懵,“怎么就有了?” 这才一个来月吧。 红娘眼圈顿时就红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出去花天酒地惯了的公子哥,最怕的就是女人说我有了。 但凡有这样的,赶紧带去医院,然后开一张足够在一线城市买一套房子的营养费,才能算是解脱。他觉得在这种事上,他一直都是很小心的。 所以,他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接受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的准备。 而且,要命的是,要打仗了。 战争,从来都是一半一半的机会。赢面占一半,输面占一半。 当然了,这话是他拿出来糊弄人的。以现在的能力,也只有自己的亲卫一百人是带着武器的。这还是缴获了县衙的巡捕房才有的。其他的人,都是杂牌军。武器大多数都是农具。打狗棍有,锄头铁锨也有。那砍柴的刀就算是了不得的武器了。 这可有真没办法呢。这些下面的人小富即安。盘踞在这里有吃有喝的猫冬,才不管以后的事呢。等吃完了,消耗空了,大不了再去找合适的地方抢一笔就是了。然后继续这个模式。 他知道这样算是短见,但是没办法,现在他说服不了他们。 如今,朝廷的大军压过来了。这些混蛋唯一想到的就是往西北方向逃跑。半点想要反抗一把的意思也没有。还一个个的能讲出许多大道理来。 所以,他现在一方面想着,怎么能调动这些人打一仗,哪怕打不赢,也要拖住朝廷的脚步,好给他赢得充足的时间。另一方面,他得做完全的准备,准备顺利的逃跑。自己这样的,落在朝廷的手里,就是一个死。所以,带上女人本身就很麻烦,而带上一个怀孕的女人就更麻烦。在加上这个女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拖家带口的,怎么办? “红娘啊……”三郎的话在嘴里转了转,才接着道:“以后咱们还有机会要孩子。你肚子里的这个,还是不能要。” “为……为什么?”红娘愕然的看着三郎,“怎么就不能要?” 三郎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冷酷的话来。 双儿看了红娘一眼,才认真的道:“你这不是逼迫陛下吗?这个孩子……你丈夫死了也就一个多月,你跟陛下的时间也就刚好一个来月。前后差了几天而已。这个孩子算谁的?要是陛下认下来,文武百官怎么看?怎么面对天下人。红姐啊,你本来就不是干净的身子,丈夫刚死你就又……听陛下的吧。” 红娘的手不停地颤抖了起来。是觉得自己不守妇道吗? 可丈夫死了,家里没有下锅的米,闺女饿的直哭,也没钱给孩子他爹买棺材安葬。那种情况下,别说是跟一个男人睡,就是叫她做再低贱的事,只要能给孩子换一口吃的,叫孩子活下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其实,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从没多想过。这会子,双儿的话却给了她一击。 她抿了抿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陛下,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不管是谁的,她都要将他当做是前夫的遗腹子。继承他的香火。 她慢慢的跪下,“陛下,谢谢您给我们母女一个安身的地方,叫我们活了下来。双儿姑娘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孩子离开。” 三郎起身扶住红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快打仗了……你这样不方便……” 红娘眼睛闪了闪,“我体谅您的难处,我不跟着走了。现在混在城里那些老弱妇孺里,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 三郎眉头皱了皱,“你是真心要走?” 红娘点点头,“我带着孩子,身子又……” 三郎一咬牙,将身上的一个荷包递过去,“拿着这个,离开昌云县,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只要别人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就能好好的活下去……等将来……” 红娘嘴角一抿,这一荷包的金叶子,可比男人可靠…… 第493章 寒门贵子(47)一更 寒门贵子(47) 雪很大,风也很冷。 红娘将闺女绑在胸前。唯一叫她安心的是,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皮毛做的。暖和。外面的襁褓看着破旧,但里面的棉花却是新的。她身后绑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她准备的干粮。只分了一小部分塞在胸前,方便随时取用。她穿着一件极大的棉袄,立马就显得含胸驼背,跟个罗锅似得。 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长得好就是原罪。 城门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蜷缩着这么一对母女,没有什么人发现异常。 孩子睡的很踏实,没有哭闹。她也想着,等天亮了,城门打开了,她该朝那边走。 这个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再也不能呆下去了。 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知道自己是反贼的女人。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又摸了摸肚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自己,而带累了孩子。 她觉得很累,也有些困。但是却不敢合眼。天太冷了,有些人一觉睡过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号角之声。她一下子醒了。 真的要打仗了。 散落在城门洞里的人,瞬间就乱了起来。推推搡搡,红娘知道自己挤不过别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她紧紧的贴着墙,等众人都散了,她才沿着城墙的里侧走。她想起了一个躲避的地方。 城墙下,偏僻的地方,总会被一些乞儿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刨出一个个不大的洞做安身的地方。如今,这里是最好的安身之所。 走出了二里路,听见马蹄声,她再也不敢在外面跑了。看见一个必须蹲着身子才能进去的洞口,她也没有犹豫,直接就钻了进去。这种地方,一般只够容纳一个人。而这个洞里,也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身上只有单衣,身子已经僵硬了。这是冻死的。她浑身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只能将孩子牢牢的护在怀里,蹲在洞口,这个死人的脚边。洞口挂着破败的草席,从草席的破洞往外面看,路过的大部分都是穿着草鞋的人,他们在往城墙上聚集。 这就是陛下的兵将吗? 看到这些,红娘心里闪过明悟,怪不得他要跑,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仗呢? 队伍的领头的,穿的都是厚棉袄,大靴子。可跟在后面的大多数人,还不是一样衣不蔽体。怪不得不愿意打仗的,这些人穿着草鞋,在雪地里跑,哪里及得上坐在火炕上,或者守着篝火舒服。 紧接着,城外响起喊杀声,一声声震得人耳朵疼。 孩子发出呜呜的哭声,她赶紧将孩子的嘴捂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将里面的药给孩子喂了下去。 这是安神汤。喝了就睡。 外面的血腥屠杀,她不想叫孩子看见。 不大一会功夫,又有马蹄声传来。她紧张的向外看,就看见披着大斗篷的殷三郎。他骑在马上,马前面坐着的是双儿,他用斗篷将双儿紧紧的裹在里面。 红娘不由的发出一声轻轻的耻笑声。都已经逃跑了,还不忘带着女人。就那样的马驮着两个人跑?能跑的了吗? 昨晚,她还寻思着,这人虽然无情,但是还算是个能成事的人。至少他能狠心,将女人孩子给抛弃了。今儿才算是看明白了,他也不过如此。 然后,叫她愕然的是,殷三郎后面跟着百十个人,都是所谓的‘重臣’和亲卫。 但是殷家的其他人,一个都不见。 比如大老爷,比如三老爷,还有三位小姐。都不见。 这怎么逃跑不带着亲爹亲妹子,却带着一个丫头跑了。 这都什么逻辑?不知道殷家的人被朝廷抓住,就是一个死吗?就是暂时抓不住,要叫这满城的百姓抓住,死的更惨。 朝廷还会有顾虑,太残忍了认为是有伤天和。可百姓谁管这个,打不成肉酱才怪呢。 自从有了义军,家里的东西被抢了,女人被欺负了,男人要不跟着入伙,就得给他们做苦力。 这满城的人恨都恨死他们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在这里再待下去。她怕将来满城的人会迁怒她。 她静静的等着,才半天时间,这城里城外就安静了下来。 不大功夫,就听见城门被打开的声音。之后,是整齐的脚步声。 她缩在里面,暂时不敢出去。这一等,天就快黑了。 然后,街上响起了敲锣的声音。 有将士在满城的走动,喊着叫大家不要惊慌,朝廷已经收复了这里。 另外,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口,已经熬上了粥。灾民可以去领一碗清粥。 红娘心里舒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看有没有人去。她离北门不远,慢慢的就有粥的味道传了出来。 她这才借着夜色,往城门口去。 此时,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红娘也跟着排过去,不想,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刚才骑马进城的,就是四郎……”这是殷家三老爷的声音。 红娘飞快的瞥了一眼,另一边的队伍里,可不就是一身要饭的装束,脸抹的乌黑的印老三吗?这个人有点讨厌,每次三郎不在,他看自己的目光里,透着一种叫人恶心的yu望。她可不敢叫这人发现自己。 另外,他们说的四郎是谁?难道是……殷三郎羡慕又恼恨的殷家四郎? 就听另一个声音道:“……连爹他都不认,还能认咱们?” 这是殷家大老爷的声音 红娘摸了摸肚子,觉得也许京城,她还真有必要去一趟。 自己孤儿寡母,没有庇护之所,只有京城,或许还有契机。 四爷此时也很烦恼,尤其是看到被铁头带进来的三个姑娘的时候,更烦恼。 殷桃,殷杏,殷娥。 算是堂妹吧。 看三人的穿着打扮,也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只是看着四爷的眼神比较陌生。 “家里的其他人呢?”四爷问年纪最长的殷桃。 殷桃鼻子一抽,“都走了!三哥带着他的丫头跑了。爹和大伯也不见了。我们跑不了,就躲到柜子里。最后被人找出来了……” 四爷心里就更恼怒了。男人都走了,撇下几个姑娘,在这乱糟糟的世道,她们会面临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吗?这也幸亏是铁头心里有数,叫人围了县衙,没叫人冲撞了。 一个个的都是畜生。 四爷也就不问了,出门就叫了铁头,“叫两个妥善的人,将她们护送回京城,叫夫人看着安排。” 所以,两天后,林雨桐就看见了被送回来的三个姑娘。 林雨桐一点都不想管,可十几岁的孩子,不管能怎么办? “……我奶和小姑就找不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我娘大概也活不了了,还有二哥二嫂……”殷杏拉着钱氏的衣襟,“二婶……你别不管我。” 钱氏皱了皱眉,将袖子就收了回来。这丫头比殷桃有心眼,她宁肯多关照点殷桃,也不愿意搭理这个殷杏。 林雨桐虽然对这几个孩子了解的不多,但一打眼,她也有自己的判断。 殷桃满眼血丝,哭的眼睛红肿。外面的披风齐整,但里面的袄裙却全都是褶皱。这就证明,这披风是下马车的时候才披到她身上的。这么冷的天,在车上不能动,就更需要这样的衣服来御寒了,她为什么不穿。除非这衣服之前就不是穿在她身上的。而且,她的裙摆褶皱的最厉害。只能证明她下马车的次数最多。裙子沾上雪,融化了再干了,就是这样的效果。有人护送,还要姑娘下马车,那么,殷桃干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替两个妹妹倒恭桶。 反过来看殷杏,脸上还涂着脂粉。身上的衣服齐整,可看着却偏偏穿的最单薄。如今一来,就知道抱大腿。装可怜很有一套。 呵呵,这样的姑娘,她真心不会要的。 这宅子是殷家的,两家分宗了。 林雨桐觉得,安排到府外,才是最轻省的。 相比起殷桃殷杏,殷娥脸上带着生人勿进的阴郁之气。见谁,都给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似得。 正说着话,程峰就来禀报,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自称是殷家的人,来求见夫人。 林雨桐皱眉起身,对钱氏道:“娘,那我去看看。” 钱氏点点头,然后又摆手,这是叫自己去看,但是不叫自己接手的意思。 林雨桐笑笑,表示了解。 红娘就是这么出现在林雨桐面前的,“……求夫人搭救。民妇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情……” 林雨桐看看她,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低头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红娘脸臊的通红,“夫人,这孩子以后不会姓殷……您放心……” 姓殷不姓殷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杯子,“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两家是分了宗了。” 红娘愕然。 “收留你也不是不行……”林雨桐看着红娘,“给你们另立门户,你觉得怎样?” “另立门户?”红娘不解的看向林雨桐。 “……你的身份以后就是殷三郎的妻子,你现在在京城就是作为人质的。”林雨桐漫不经心的道:“当然了,还包括了他的几个妹妹……以后也许有更多的他的家人……” 第494章 寒门贵子(48)二更 寒门贵子(48) 红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自己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她的手轻轻的拂过闺女的小脸,冰冷的感觉叫她的心缩了一缩。好半天,她才咬牙看着林雨桐,“夫人,您要我为您做什么?” “做什么都愿意?”林雨桐问道。 红娘又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我愿意。只求夫人能饶过我的孩子。叫他们平安长大……” 林雨桐抬眼看红娘,“起来吧!” 林雨桐又打量红娘,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个聪明的女人。甚至不光是聪明,还坚韧。在那样的境况下,她的选择可能是最正确的。她委身与三郎,给她们母女挣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然后能在三郎颓势的时候,果断的走开。之后又能顺利的坠在送三个姑娘回来的马车后面,一路到了京城。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孕妇带着三岁的孩子,何其艰难。 但是她办到了。很多人可能都不齿红娘,可世上的女人要都像红娘一般聪明理性,她们的命运或许就不同的。 她留下这个女人,一方面是嫌弃殷家麻烦,叫给红娘处理正好。另一方面,也是看准了三郎的弱点。 红娘的出现,给了林雨桐一点解决北方之事的灵感。不管怎样,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如果能不战而胜呢? 未尝不存在这个可能! 林雨桐心里只是有个粗略的想法,但是还不成熟。很多东西,都得跟四爷商量,靠四爷完善执行。 她慢慢的收回思绪,看着站在下面战战兢兢的女人,“你想多了。我没想着要你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只做好一件事,叫这一伙子人少惹麻烦就行了。” 红娘愕然的抬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林雨桐一点都不掩饰对殷家其他人的厌恶,“我会给你们安排一所宅子,每月也有米粮菜蔬供应,其他的我就不管了。至于你担心的,因为反贼家眷而被牵连的事,就是多虑了。你现在是反贼的家眷,可等殷三郎投降了,你不就不是了吗?一般对于主动投降的……朝廷还会给个爵位来安抚。衣食无忧还是不用愁的……” 红娘嘴角抿了一下,“民妇听夫人的安排。” 一方面,她确实没有第二种选择。另一方,以自己对殷三郎的了解,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做坏人吧,良心又没丢掉。算是一个好人里面的坏人,坏人里面的好人。而他本身,最大的本事不是蛊惑人心,而是识时务。如果,能给他一个爵位,不管大小,她想,他都会马带着人投降的,连考虑都不用。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来,不光是自己了解殷三郎,这位夫人更了解这个殷三郎啊。 林雨桐将陈宏叫来,吩咐了一声。 第二天,在离殷家两条街的一条胡同里,红娘正式落户了。 胡同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屋舍都是青砖大瓦,正房带厢房,还带着两个小跨院。 里面的基本生活用品都有,住进来就能开火了。 转天,又有三个姑娘被送了过来。这就是自己的小姑子了。 殷杏拉着一张脸,进了一间厢房,就把门甩上了。紧跟着,就听见里面的骂声:“是死人啊,都不知道烧炕。屋里这么凉,这是要冻死我吗?” 殷桃有些惶恐的看了红娘一眼,“红……不,不是。是三嫂。三嫂,杏儿就是脾气不好,没坏心。灶膛里有木炭吗?我给她拢点木炭点上。” 红娘一把拉住殷桃,“如今京城里买不到什么炭,连柴火都没有,能省就省吧。如今就咱们几个女人,都住上房吧,在一个炕上住,挤一挤,还暖和。” 反正,都是不受待见的。有那点炭火,自然不能委屈自家闺女。谁不嫌弃,谁就跟着她住。太太平平的相处也就是了。再说了,她正儿八经的小姑子是殷娥,隔着房的堂妹凭什么给嫂子脸色看。才不惯她的毛病呢。 殷娥是大房的姑娘,而殷桃和殷杏是三房的姑娘。 红娘知道殷桃好性子,绵软到了半点脾气都没有,就赶紧道:“你帮我去看看小丫,我给你们烧点热汤。” 殷桃到了新地方,只能无奈的看了殷杏的厢房一眼,转身去了正房。 殷娥坐在屋里的炕上,跟小丫面对面的玩丢石子。殷桃坐过去,才发现炕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炕头还有一个土灶,灶上的壶里还冒着热气。这屋里其实没那么冷。 她想叫殷杏过来,就被殷娥一把抓住了。 “别叫她。”殷娥抿了抿嘴,“你没看见红……三嫂,还有……四嫂都不喜欢她吗?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就低声道:“刚才路过胡同口,那里坐着个要饭的,你看见了没?” 殷桃摇摇头,“杏儿一路叫骂,我只顾着她了,哪里有空瞧外面。要饭的怎么了?” 殷娥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就摇摇头,“没……没怎么了?就是看着可怜罢了。”说完就低着头,又小声问,“你说,我娘还有我两个姐姐,是不是还活着?” 梅氏和梅芳梅香吗?殷桃想起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女人的下场,不由的白了脸。 殷娥也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小声嘟囔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死,我娘和姐姐却……” “谁没死?”殷桃问殷娥道。 殷娥赶紧摇头,“没……没谁!你听茬了……” 殷桃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听差了吗? 而此刻,林雨桐却收到了四爷的信,还有一盆开的正好的梅花。 再过两天,他就回来了,这叫林雨桐心里不由的欢喜起来。这些日子做什么都觉得没精神,就跟身体断电了似得,没有动力。 她这边正高兴,程峰却进来,小声道:“夫人,黑七来了。” “叫他进来吧。”林雨桐收起桌上的东西,想着又是哪里出了什么大事。 黑七进来,十分的规矩,眼睛不敢乱瞟,只恭敬的垂手站着,“夫人安好。” 林雨桐轻轻的‘嗯’了一声,“怎么了?哪里又出事了?” 黑七赶紧摇头,轻声禀报,“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发现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来禀报夫人一声……” “你说。”林雨桐指了指凳子,叫他坐下。能郑重其事的过来,总归不是小事。 “花枝巷里有一家ji馆,□□芳园,小的听说,有一个□□、情的姑娘,在打听四爷的事……”黑七说着,就停顿了下来。 林雨桐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四爷又不是去那里的人。她不解的看向黑七,“打听了吗?这春、情到底是什么人?” 黑七就一愣,“不管什么人,只要夫人不喜欢,小的替您做了她。” 林雨桐满头黑线,忙道:“你将爷想成什么人了?爷从不去那些脏地方。你马上打听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来路,我怕是别人埋下的钉子。” 黑七心道,这夫人也是够傻的,这世上哪里有不吃腥的猫呢?不过自己的本分做到了,将来要用自己的时候,主子能想起自己也就行了。如今主子怎么吩咐,他自然就怎么做了。 看着黑七出去,林雨桐有些烦躁。不是因为不相信四爷,而是嫌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麻烦。她实在是害怕,这个沦落ji馆的女人,是殷家的人。 几辈子都没这么多糟心事。四爷还是四爷的时候,尽管妯娌多,但是都是有教养的人。那时候可是皇家的宗室,能不大吗?但那真心不觉得有多难过。 上辈子,也都是自家的家长里短的小事,真说起麻烦,那真算不上。关键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不管是跟印家,还是跟林家,都有了感情的。当心理接纳了,那么所有的麻烦都不再是麻烦。她真不觉得自己碰上过多极品的人。就是印臻的奇葩亲妈,也就折腾了那么几次,平时见都不见,能有多糟心。 可现在不一样啊。你说分宗了,但是谁不知道血缘亲近。这要真是殷家的女人沦落到那种地方,这名声怎么办? 真没人在自己和四爷背后指指点点的? 还不定将来史书上怎么记载呢? 黑七回来的很快,见了林雨桐带着几分尴尬,“主子……” 林雨桐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的重了,“说吧!这世道,什么事都可能有。” 黑子嘴角动了动,好半天才低声道:“那个春情,才卖到ji馆的时间不长。是四爷接手京城以后,放进来的第一批灾民。听说也是姓殷的,但具体叫什么,时间短,小的也没细打听。只知道,她是被她亲娘偷偷卖了的。卖了五两银子。” 林雨桐眼前直冒金星,气的:“那姑娘……多大岁数?” “十六七岁的样子。”黑七的头垂的更低,“但也可能卖了她的人不是亲娘……” “这话怎么说?”林雨桐扭头问道。 黑七就低声道:“据说,那姑娘的亲娘年岁不小了……这年龄对不上!”六十岁的人能给十六岁的人当祖母! 可林雨桐的脑子却嗡的一声…… 第495章 寒门贵子(49)三更 寒门贵子(49) 林雨桐活了几辈子,什么事情都见过了,但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就说这世上当长辈的。有老秀才和林家老太太宁愿死,也不连累子孙的人。也有殷家的老两口坑起子孙没完没了的人。 要是她没想错,如今那个沦落ji馆,叫做春、情的姑娘,就应该是殷幼娘。 谁不知道老爷子老太太对这个小女儿是疼爱有加啊。可如今呢,这份疼爱变成了什么?还不是一样,在关键的时候,被亲娘给卖了。 这姑娘,说起来,给林雨桐的印象不深。除了被养的娇了一些,真的没什么毛病。 要是不管,自己心里先就过不去。再就是她如今在那样的地方,消息也算是灵通,迟早能打听出来四爷是谁。到时候嚷嚷开了,更糟。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都得赎回来。 “你去,马上去办。”林雨桐对黑七道:“手底下干净点,别叫人联想到其他地方去。人要是赎出来,先安置在外面。之后该怎么办,我叫人通知你。记住,叫她闭紧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得教会她。” 黑七也就一点都不多问了。马上转身出去。 林雨桐却在屋里转了两圈,才起身,这事。得跟殷老二和钱氏说一声。对殷家,她和四爷都没感情,只不过得更顾着殷老二的感受罢了。 对殷老二来说,即便这些亲人再伤他的心,但还没到了见死不救,恨不能对方死了的地步。 时候不早了,里间亮着昏黄的灯,想来即便没睡下,也已经准备休息了。 “娘,您睡下了吗?”林雨桐在窗外问道。 钱氏又不能说话,殷老二披着衣服起身,这肯定是四郎媳妇找自己有事。只不能半夜叫自己这个做公爹的。 “你娘没睡。”殷老二应了一声,那边钱氏已经披着衣服下炕开门去了。 林雨桐被钱氏拉进屋里,给林雨桐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雪。 殷老二这才从里间出来,“怎么?四郎那边有事?” 林雨桐就先笑道:“没事,过两天就回来了。”然后才坐下,看了公婆一眼,低声道:“下面的人刚才来禀报,说是……说是发现了小姑……” “谁?”殷老二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说谁?” “小姑。”林雨桐看着殷老二,眼里有些不忍,“虽然没打听出真实姓名,但根据描述,八成就是小姑。” 钱氏忙指了指外面,意思是人现在在哪? “我已经打发人去赎了。”林雨桐赶紧道。 “赎?”殷老二愕然的看向林雨桐,“给人家当丫头?她在家里都恨不能有丫头伺候着,哪里会当丫头。赎回来是对的。以后叫她伺候老爷子,也能长进长进。” 林雨桐看殷老二的神情,心道一声,果然! 到底是亲的,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还是割舍不下。 钱氏就拉着林雨桐的手,然后竖了一个大拇指,之后又抱孩子的姿势摇了摇。这是先夸林雨桐事情办得好。至于那个抱孩子的动作,她一时还有些不解,不由的看向殷老二,难道说殷幼娘是钱氏抱大的? 殷老二解释道:“你小姑跟四郎年岁相差不大,有了四郎以后,老太太那边就没奶水了,偏偏你小姑没断奶,老哭。后来,是你娘喂了大半年。都快两岁了才断奶。” 原来如此。 这叫林雨桐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殷老二多精的一个人啊,一看林雨桐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先问道:“怎么就至于卖身呢?外面那些灾民,不是天天都能领到粥吗?要是肯干活,一天还有半斤粮食的供应呢。这就是在家里,一个人也就消耗这点东西。怎么就至于……” 这也就是最叫林雨桐生气的地方。 她抿了抿嘴角,好半天才道:“说是亲娘给卖了,卖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这年头,达官贵人都跑去南边了。小户人家的银钱都留着买粮食呢?谁家还买丫头。 殷老二的心里一揪,“卖……卖……卖去哪了?” 林雨桐垂下眼睑,就不说话了。 殷老二马上就懂了,“是……脏地方?” 林雨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心里也堵得慌。 殷老二就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来,“我以为她是不待见我,谁知道她是谁都不待见,对谁都不如对她自个亲。她都快六十的人了,可你小姑才十六啊。她怎么忍心……”说着,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了西屋,那是老爷子的屋子。 大晚上的,林雨桐和钱氏都不好跟进去。 就听钱老二的声音道:“……您醒了?可是听见了?我娘把幼娘卖到窑子里去了!这下您满意了?那样的女人,你早该管了。这些人你干什么去了。看着她作妖,还以为多能耐呢。你这辈子,连女人都管不住……” 老爷子这会子也是老泪纵横,人都活着,当然是好事。可如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他摆摆手,一副拒绝的样子。 这是嫌弃殷幼娘不干净,不叫接纳的意思。 “畜生!”殷老二面色一变,捂着胸口,“畜生!总骂我是畜生,是孽障!倒是谁才是畜生,谁才是孽障?” 林雨桐就看见殷老二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出来了,“四郎媳妇,明儿,将老爷子送走吧。分宗就彻底的分干净,以后,这一对老畜生的事,不用再跟我说了。你看着办。等人送走了,叫人给我把那屋子收拾一遍,我嫌弃脏!嫌恶心!” “是!”林雨桐应了一声。其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只有殷老二真的斩断了最后一点情分,这才算真的断了关系了。 钱氏朝林雨桐点点头,打发林雨桐回去歇着,然后扶着殷老二回了里屋。 第二天,红娘看着被扔过来的老爷子,心里就一叹。反正老爷子除了不会说话,手脚都挺利索,只要供应一日三餐,剩下的也就不用操心了。亲祖父,自有殷桃殷杏去伺候。 等到了晌午,又送来一位满身风尘气的姑娘,红娘心里就叫了一声苦。 怪不得那位夫人说什么都不要这些人,别说是她那样的尊贵人了,就是自己,这心里都开始犯膈应了。 不过好在这姑娘进了门,就接手了老爷子的事。虽然眼神看起来阴测测的,但至少比那个殷杏安静。只是跟这些人在一起,对小丫真的好吗? 她想,她以后宁愿把小丫送到那位夫人身边当丫头,也不叫她跟这些人在一起呆。都没有一个正常的。 见到殷娥跟殷幼娘嘀咕,她也不管,爱干嘛干嘛。别惹麻烦就行。 “……真是她?”殷幼娘眯着眼睛问殷娥。 殷娥点点头,“真是她,我看清楚了。大概现在还在胡同口那条巷子里呢。” 殷幼娘二话不说,就转身出去了。 她一双小脚,又在那样的地方呆过。早就不在乎抛头露面了。 一路的走到巷子口,看见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墙角的地方,破棉被子里,盖着一个人。 她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母女俩就这么面对面的看着。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狂喜。而殷幼娘却桀桀怪笑了起来。 “你还活着呢?”殷幼娘一脸笑意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看殷幼娘的穿着,“我的儿啊,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见不到呢?”殷幼娘小声道:“娘不是说,那个地方是个客栈吗?说里面的老板娘是娘认识的熟人吗?娘不是说,叫我在那里等着娘吗?我的娘啊,您怎么不来呢?女儿等不到你,这不是出来找你了吗?” 老太太面色一僵,“儿啊!这世道,人总得活下去。能活下去,比什么都要紧啊。你别偷跑,在里面找个体面的人,哪怕年纪大些的,肯花钱买你回去做妾,这辈子就算是享福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再说了……你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住嘴!住嘴!住嘴!”殷幼娘的面色变的有些狰狞。这逃荒的路上,自己的亲娘,就不停的用自己的身子换吃的。到了京城,有人施粥了,总算能活下去了,结果,转身,她将自己给卖了。 想起这些事,她浑身都打颤。然后呵呵的又笑起来,“娘啊,您跟我回去吧。咱们现在有家了,是您宝贝孙子三郎的家。我爹也在,赶紧跟我走吧。” 老太太一愣,“果然是三郎,我就知道我孙子最有出息……” 殷幼娘就呵呵笑着点头。 到了门口,殷幼娘笑道:“三郎媳妇有身孕,为了您的重孙,您先别进去。我先给您熬点驱寒的汤药……” “应该的,应该的。”老太太坐在门口的门墩上,等着。 殷幼娘转身句去了ji馆,从老鸨子手里买了一副哑药,回来就端给老太太了。看着老太太喝下去,她才畅快的笑。 “我不会叫你死的!你就在这里好好的活着。”殷幼娘咬牙切齿的看着缩在台阶上的老太太,然后给破碗里倒了半碗猪食,“我的娘啊,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林雨桐知道了,也不过一叹。这些事她不问不听不管。她这会子心里全都是四爷,他这会子该到城外了吧…… 第496章 寒门贵子(50)一更 寒门贵子(50) 四爷回来的时候,是半夜,一点都没有扰民。 这叫林雨桐没有一点准备。她坐在炕上,围着被子看条陈,门就被推开了。 林雨桐刚一皱眉,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惊喜的跳起来。抬起头,可不正是四爷一身风雪的进来的。 “爷!”林雨桐喊了一声,叫要往下面蹦跶。 四爷一个箭步上去,先是一把扶住她,“小心点着凉。”然后,才把她又塞进被窝,用被子裹好,“我身上凉,你好好先坐着。这屋里也不比以前,两个炭盆顶着什么用?”看来得赶紧找个更妥当的闲置的宅子了。住在北门口,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 林雨桐坐下,伸手给四爷解披风,然后拉着他直往他身上扑。 四爷就笑:“这才没几天,就想成这样了。” “你再不回来,我觉得自己就快断电了。”林雨桐缠着他,“真的快断电了。” 四爷就闷闷的笑:“这是要充电啊。” 林雨桐就咯咯的笑,可就是要充电了吗?说笑归说笑,林雨桐还是赶紧问他,“饿了吧。”说着,就把早就放在空间里的饭菜端出来,温度还是刚出锅的时候,“快吃点。”在外面能吃什么好的。 四爷笑着去里面简单的梳洗,才坐在去,“还是家里舒服。” 那是因为你的年纪,早过了喜欢出去冒险的那个年龄段了。 林雨桐边给四爷夹菜,边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的事。尽管大概的事情四爷都知道,但终归是信短事杂,细节说的不清楚。 四爷一边吃,一边听林雨桐说。 有外面的事,也有家里的事。 “辛苦了。”四爷端着碗,就抬起头来,“以后,尽量不把这些论七八糟的事都丢给你。” 其实除了四爷不在这一点不习惯,其他的时候,林雨桐还是觉得挺充实的。 说到京城里的乱子,林雨桐有些无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冒险的人。” “只要诱惑够大,就总会有人前仆后继。这没什么新鲜的。”四爷轻轻的哼了一声,这就与那些跟着三郎跑的人是一样的道理。若是投降了,他们要么是死,要么是被打回原形。若是跟着三郎,换个地方,依旧是抢来就享受。“爷还以为好歹三郎要拼上一拼的,结果呢,根本就没怎么打,人就跑了。除了脑子不够使唤的,冲锋陷阵丢了命,剩下的全都溃散的溃散,投降的投降了。这仗打的没半点意思。” 林雨桐这才低声道:“无谓的伤亡确实没有必要。” 四爷的手顿了一下,抬头问林雨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爷以为,殷三郎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林雨桐说着,就抬起眼睛看四爷。 四爷轻笑一声,有点明白林雨桐的意思了,“他有野心,但却对权力没有执念。许以利益,便能合作……” 林雨桐点头,“他一到这世上,就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总是站在上帝的视角去看人看物。却根本无法真的去融入这个世界……”做人做事,太过于理所当然。岂不知,单凭一个人想去对抗整个世界的礼教规矩,本身就是异想天开和愚蠢的。如果再把这个世界里的人都当成他的陪衬,那就更是傻上加傻了。林雨桐摇摇头,“其实,他最喜欢过的,大概还是以前的生活,醉生梦死,纨绔放荡。要是谁能给他这样的生活,他还真就是毫无半点反抗之心的人……而且,不管怎么说,殷家这一支,关系实在是亲近,若是真没有一点表示,只怕真要落一个刻薄寡恩了……一举双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四爷端起碗,将碗里的粥都喝了。这才放下筷子道:“你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能使用三郎这个人形工具的有效的范围大概在灾的区域内……不过,这也就够了……” 两人说了半晚上的话,才歇下。又折腾了半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平叛昌云县最大的收获不是一个小县城,而是彻底的掌控了西山大营,并且顺利的扩兵整编了。 嗅觉敏锐的,已经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了。 进可攻,退可守。 连朝廷也得掂量一二。 年节就在跟前了,朝廷突然给四爷了一道圣旨。封四爷为镇北侯。 当然了,来宣旨的太监收足了金银以后,就不再强求四爷跪着接旨了。理由是四爷平叛受了重伤,不便接旨。 同时赐给四爷的还有一套城北的侯府。 五进的侯府,虽说不小了,但比起雍王府还多有不如。 林雨桐跟四爷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在这里估计得住些年呢。得好好的拾掇拾掇。” 四爷一笑,这是知道要跟朝廷打持久战啊。“搬过来吧。这边有地龙火墙,冬天暖和。” 殷家就这么几口人,搬家一点也不费事。只是林家这一次,却没有跟殷家一起住。 “如今京城已经算是安稳了。”林济仁十分坚决,“我们自己住出去,也是一样。” 四爷和林雨桐这次都没有阻拦,四爷好像早就想到了一般,“宅子我给岳父安排。这次您不能推脱,也不大,只有三进。足够住了。另外,两位舅兄就到军需组上任,如何?岳父这里,我也想请您帮忙,我这里正缺军医大夫……” 有了差事,就有了俸禄。不比开药铺强吗? 林雨桐见金氏欲言又止,就笑道:“您放心,不叫我爹去上战场的。” 她想成立一个培养医疗兵的地方,只要现在有了班底,这就是以后医学学堂的构架了。 金氏这才放下心来。 林家的宅子,离殷家只隔着一条巷子。一边住着铁头,一边住着李方。 安全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外院,找了一个清幽的院子,是给四爷做书房用的。 仅仅四爷的院子,当初跟出来的王五几人就不够用了。 四爷忙着筹划大事,但后宅的事,从无到有的安排,林雨桐也觉得很费脑子。 这第一条,就是家里的下人,从哪里来? 按说,外面的灾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可这没经过□□的人用起来根本就不顺手。那些世家大族的底蕴,体现在另一方面就是有数不尽的忠仆。 林雨桐和四爷,全都是有下人没下人都行的人。可这根本就不是谈平等的时候。上辈子,家里还有好几个保姆,一人还配备一个司机呢。那可是现代的社会。 更遑论现在了。你非要说我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光是世家大族,勋贵大臣们看不起,就是街上的乞丐都对这样的人没有敬畏之心。 先进一步那是超前,先进十步,那不是被人当成疯子就是被人当成傻子。 所以,她现在得把这个家给立起来。 家,不光包括家人,还包括了下人。 林雨桐叫黑七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沦落在外的,被旧主卖了的仆从。这样的人规矩喝礼仪都懂。用起来顺手。 黑七一愣,好半天才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林雨桐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 黑七这才低声问道:“主子可忌讳用阉人?” 阉人? 太监吗? 这个,还真不忌讳。 以前四爷跟前的苏培盛,那都成了人精了。忠心没问题,能力也不错。 尽管以后不打算再用太监,毕竟多少不人道。但现在已经存在的太监,你不用他,他就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 所以,林雨桐并不忌讳。 “只是,这用太监,也都是有规定的。就是皇子,使用太监的数目,也都有数。”林雨桐隐晦的提醒道。 叫人看见了,多少有点僭越的嫌疑。 黑七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主子,您是不知道。这太监宫女,不仅宫里有,如今,这内廷司,还养着太监宫女好几百呢。这些人没有朝廷的配给,每天都有饿死冻死往外抬的人。这都是之前选上来,教了规矩,准备等着宫里的主子备选的。如今,都是在等死……” 林雨桐吓了一跳,“真有这事?” 黑七心有戚戚的点点头,“……物伤其类,小的这心里难免就……主子,这些人,谁如今给他们一口饭吃,谁就是救命恩人。他们要是伺候的不好,有的是人愿意伺候。所以,他们不敢不尽忠……” 林雨桐摆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 她心里掂量了一番,才道:“要用倒是也不是说不能用。”要是怕惹眼,遮盖一二也就是了。太监本身也是男人,只是没有了那个玩意,身体激素肯定出问题了。只要适当的用药,什么尖细的嗓音之类的,完全就不会有。至于那些兰花指什么的,这完全就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见黑七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林雨桐才点头,“行吧,明天咱们就去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一个侯府需要的下人,至少都得一二百人。再加上以后要是添了孩子,人手需要的更多。她还真不知道这里面能不能挑出那么多合适的呢。 第497章 寒门贵子(51)二更 寒门贵子(51) 内廷司,其实相当于以前的内务府。 这也是离皇家最近的地方。凡是内廷司的大小官员,都跟着圣驾南下了。 这里除了几个管事的太监和嬷嬷,就没有其他管事的了。 再说着管事的太监嬷嬷,要真是有本事有门路,早就去了主子跟前伺候了,也不会在这里教导什么新人。 说到底,这些人的本事肯定是有。但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志。 林雨桐想在这几个管事的身上好好下下功夫。要真是能找到几个能独当一面的,那就真是轻省了。 内廷司,一排排平房,塞着不少的人。只前院,当衙门用的地方,有三间的正房。 苏嬷嬷看着吴春来,低声道:“你这旱烟也别抽了,身上带着这味,不着主子待见。” 吴春来果然将烟袋锅子收了,“你说的对,是该收了。” 一边的平嬷嬷却耻笑一声:“这就叫上主子了。我看未必。” 苏嬷嬷看了平嬷嬷一眼,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是不是主子这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找一条活路。反正现在看着,能叫他们重新出人头地的也就是据说要来借人的这位主子了。 她看不上人家,觉得人家是乡下的丫头,可哪朝哪代开国的皇帝出身高了?还不都是一水的泥腿子。 现在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有什么意思?等会子人来了,还不定怎么俯首帖耳呢。 吴春来咳嗽了一声,“都小心着点,这位可是伸手就能把人的脑袋拧下来的住,说错一句试试……” 屋里顿时就没有声音了。 自从林雨桐前些日子镇压了要闹事的,如今市井坊间传的越来越离谱了。什么力大无穷,百发百中,一只手就能拧断一个壮年男人的脖子。就差没说她是三头六臂了。 尽管都知道这是传言,可信度不高,但就算是打折扣了,这那城南被血染红的雪,结成的冰,却是做不了假的。 总归一句话,就是这人真的会杀人。 平嬷嬷有些不敢的挪了挪屁股,“我也就是说,这到底现在还只是个侯府……”以前京城那些老牌的侯府,谁家敢给他们脸子看。 话还没说完,门就推开了,又进来一对三十来岁的男女。 “都下头的那些小崽子们都说了,叫他们好歹收拾干净些,别叫主子觉得腌臜。”郑继和往火盆跟前凑了凑,这内廷司,如今就只有这一个火盆了。 苏嬷嬷却赶紧问刚进来的周嬷嬷,“……这些丫头,你可看好了。有些不能用的,就赶紧剔除出去,别叫主子看见……” 周嬷嬷笑道:“老姐姐,这话不用叮嘱。保准一个个的干干净净……” 吴春来这才起身,“那就成了,把人都赶紧叫出来,都站好了。” 郑继和就赶紧起身去搬了凳子,在凳子上铺上崭新的垫子,又伸手摸了摸壶里的水,确认是滚烫的才放心。这是一会子准备给主子沏茶用的。 可等几人出来,苏嬷嬷就先皱了眉头,拉着周嬷嬷道:“你是猪油蒙了心了!” 周嬷嬷白眼一翻,“老姐姐嗳,您以前是皇后跟前伺候过的,咱们都知道您心里有谱。可我也不是傻的。我这么安排总有这么安排的道理。” 苏嬷嬷看着站在前面的姑娘,一个个的都是娇俏可人的,粗手大脚的,都站在后面。就气的不得了。真是自作聪明。 吴春来一把拉住要发飙的苏嬷嬷,轻轻的摇摇头,才道:“行了,不管怎么站,都是一样的。” 要真的不是个精明的,糊弄了也就糊弄了。要真是个精明的,人家该怎么选人,半点都不会受影响。再说了,她们心里看不起这位,不正是少了竞争的对手,何苦去提醒她,还落不到好呢。 苏嬷嬷这才闭嘴不言语了。 平嬷嬷和周嬷嬷相视一笑,多少有点得意。 “来了来了!”大门外跑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来了好几匹马……” 骑马来的?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赶紧到门外迎接。 苏嬷嬷远远看着,打头的一匹马上,坐着一位披着红狐狸毛披风的小妇人。她头戴红宝石做的发箍,简单到了极致,却也昂贵到了极致。耳朵上坠着一对金叶子,别人戴着是俗气,这位夫人戴着倒边的雅致了起来。身上的料子是缂丝的大红骑马装,脚上瞪着一双鹿皮靴子,全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去却偏偏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她以前也是见过不少夫人的。可没有一位比这位亮眼,比这位张扬。没裹脚的夫人,她就只见过蒋夫人。但这样在外面骑马的,真没见过。 就见她跳下马来,手里拎着乌黑的马鞭,手腕处,羊脂玉镯时隐时现。手指上,带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宝石,透明的,闪着耀眼的光。 浑身上下,就这么几件首饰,可却也搭配得当。一下子叫人觉得气质卓然。 看着她下马走来,苏嬷嬷一时还愣住了,她以为又看见旧主了。不是长的想象,而是这位夫人跟已经亡故的皇后,气势何其相像。 直到被吴春来拉了一下,苏嬷嬷才醒过神来。赶紧跪了下去。 她的心扑通通直跳,她觉得她真是疯了,一个是贵为国母的皇后,一个是乡下郎中出身的村姑,怎么会一样呢? “都起来吧。”这个声音年轻,带着漫不经心。她从自己眼前走过,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靴子。 原来女人不是只有三寸金莲才好看的。苏嬷嬷心里泛起这样的想法。 等站起来,她果然看到平嬷嬷和周嬷嬷两人脸上的神色凝重。 该! 你们就作吧。 几人快步跟到里面,林雨桐已经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刚一打照面,几个人的神情,她就尽收眼底了。她端起茶碗,轻轻的撇了撇茶沫子,却没有喝。 平嬷嬷都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觉得这礼仪上有些不同,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动作也一样优雅,跟粗俗半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赶紧笑道:“夫人,您要看的人都已经召集了,现在要看吗?” 林雨桐头也不抬,“那就叫吧。” 这动作,这语气,这强调,跟宫里的主子们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这几个心里就打鼓了,难不成真有天命所归这一说,要不然解释不通啊。 等林雨桐抬起头的时候,下面都已经跪满人了。“起来吧。都把头抬起来。” 站在前面的,一水的好长相。 林雨桐心里跟明镜似得,从两个太监和三个嬷嬷身上划过,随即就收回了。 她抬手指了指,刚好指的就是吴春来和苏嬷嬷,等两人上前,她低声吩咐了一番,两人赶紧低头下去忙。 周嬷嬷笑道:“夫人,老奴给您换杯热茶?” 林雨桐摆摆手,指了指一直垂着头的郑继和,“你去吧,我尝着你泡了的茶味道还不错。” 郑继和猛地抬起头,然后赶紧应了一声,去换茶了。他知道,这位夫人根本就没喝茶,而且茶还热着呢。之所以叫自己换茶,就是有选中的意思了。 周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有前程,谁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待着? 可这夫人真的是看出什么来了,还是误打误撞,她有些拿不准。 等回头再看,下面站着的人已经分成几对。 丫头这边,凡是小脚的,都先剔除。然后在大脚的里面,再按照特长分。会打算盘,会认字的,会刺绣的,会厨艺的,会园艺的,会梳头的,会按摩的,分的十分仔细。 而太监却只分识字和不识字的。 然后五个人一组,到林雨桐跟前,叫她挑。 面相周正,不小家子气,大大方方的,收拾齐整了,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这是第一类。标准就是四爷以前身边的太监的模子。 机灵的,看着有几分圆滑气的,这是第二类。跑腿应酬还真少不得这类人。 再就是老实本分的,这类人用着叫人放心。 挑挑拣拣的,丫鬟挑了八十来个,太监倒是挑了一百多人。 管事嬷嬷却只交了苏嬷嬷,太监就是吴春来和郑继和了。 林雨桐回了府里,先去了四爷书房。这会子屋里也没旁人,她就先坐下了。 “这些人,爷也过过眼。”林雨桐还是更相信四爷看人的眼光。 四爷就递了茶过去,“先暖和暖和。一会子我细细的看了,再安排差事。” 这一个家里,得好几套班子呢。前后院还都不能搭着。繁琐又麻烦。 林雨桐跟四爷掰着指头算,“这还缺了外院账房,内院账房,库房要配着的人。” 以前当皇后,手里用的都是现成的。可现在呢? 四爷就挠头,“咱们宁愿现在麻烦点,做到一步到位,也省的孩子们将来麻烦……” 第498章 寒门贵子(52)三更 寒门贵子(52) 家里突然进了这么多人,殷老二和钱氏都不习惯。 殷老二看了钱氏一眼,才小声跟四爷和林雨桐道:“我跟你娘,现在这日子,过着挺舒心的。不要什么伺候的。粗活有人干,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这就是以前想到不敢想的额日子了,还要怎么着?”说着,他又撇了钱氏一眼,更小声的道:“再说了,那有钱人家的,弄一屋子小丫头……是吧。叽叽喳喳的,这也不消停啊。你娘不爱热闹……” 而不管殷老二说什么,钱氏都这么垂着眼睑坐着。 殷老二就又瞄了钱氏一眼,教训四爷道:“还有你,你也要记着,别管现在你当了多大的官,以后要……怎么怎么的,你都不能对不起你媳妇。咱们家就是泥腿子出身,那些富贵人家的毛病可别学。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的,这不好,是不是?” 林雨桐就瞧见钱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而这边殷老二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仿佛是受了鼓励一般:“你瞧瞧你媳妇,整天忙的,你有今日,你媳妇得有一半的功劳。” 四爷就抿嘴笑,跟着赶紧点头。 殷老二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就是你大哥那,我跟你娘也是这个态度。你大嫂是不好,但那也是明媒正娶娶回来的。”说着,他就看向林雨桐,语气里多杀带着恳求:“要是你大嫂那边有了身孕,孩子我们养。她是个拎不清的,身体……这么养着,不出屋子也出不了大事。就这么过吧。”总比弄一屋子小的,折腾个没完没了强。 林雨桐心说,这婆婆别瞧着是个哑巴,可这论起驭夫的本事,还真是一般人比不上。瞧瞧,人家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连眼神都不带给一个的,这边就由男人出面,把可能存在的隐患都给掐了。 殷老二就道:“你们给我们找个大点的院子,我们以后在里面种种菜就挺好的。那些请安啊,什么论七八糟的,都不要往我们跟前带。”省的一个做不好,叫人家笑话。“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去挑几个老实本分的太监和粗苯的丫头来,跟我们干干院子里的粗活,也就成了。” 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四爷和林雨桐考虑,另一方面,这也是安钱氏的心。 钱氏不乐意水灵灵的丫头往殷老二跟前钻。 四爷赶紧道:“那行,以后您这院子,就叫郑继和管着吧。” 林雨桐暗暗点头。郑继和的性子,聪明,谨慎,不爱出风头。 两人转身出来,就把人叫出来,看看怎么分配好。 郑继和一听能跟着家里的老太爷,心里就欢喜。跟着长辈,身份在那里摆着呢。虽然不如跟在主子爷身边权力大,但却谁都不敢小看。就连主子爷身边的人都得先客气三分。这好差事上哪里找去?他赶紧跪下,给主子磕头。 “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当茶?”四爷问道。 郑继和低声道:“回爷的话,就在御书房的茶房。” 御书房的茶房,不是本分又谨慎的人,进不去。 四爷点点头,“多长几个心眼,别叫人作妖。” 林雨桐又补充道:“你挑十个人小子,十个丫头过去。都要老实本分,要叫我发现有不安分的,调三斡四的,别人我不问,板子只往你身上打。” 郑继和心里一紧,赶紧应了。见主子没什么要叮嘱的,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四爷伸了伸懒腰,“以后府里的账房,就叫程峰这小子管着吧。” 能写能算的,够用了。 程峰抿嘴一笑:“我还是乐意跟着爷。每天看爷见不一样的人,也能知道点眉高眼低。” 这小子倒是机灵。 四爷却摆手,“你先在账房待着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问夫人。端茶倒水的,反倒是委屈了你了。以后,爷还得大用你呢。” 相比起王五几人,这孩子算是长在四爷和林雨桐的眼皮子底下,说是下人,差不多当半个弟子在教导了。 程峰点点头,“我听话。” 林雨桐就笑,这孩子是个会顺杆爬的。一句听话,把他的位置摆的极好,当下人要听主子的话,当弟子要听师傅的话。 等程峰下去了,林雨桐才拿出笔,“账房交给程峰,库房交给王五,采买还是交给陈宏,李剑依旧跟着爷外出,外院就交给吴春来。” 王五老实,门房要八面玲珑,他不行。倒是库房正需要这样老实的人。 四爷点点头,“就这么定吧。倒是家里的护卫……不好找。” 可不就是这个最难吗? 正说着话,又有人求见四爷。淋雨通过起身,“你见人吧,我回内院了。”她除了见见四爷的心腹之人之外,其他的时候,她很少在外院露面了。 进了院子,门口就站着两个丫头,目不斜视,等林雨桐走进了,才微微的福了福身。 再往里走,游廊上又站着人,远远的就行了礼。这是怕主子在外面有事吩咐怕找不到人伺候专门准备的。 正房的门口,两人十三四岁的丫头,屈膝挑帘子。然后苏嬷嬷带着八个丫头就站在正厅里。 林雨桐坐在榻上,就有个个子不高的丫头,递了茶水来。 “早上起来,给我温盐水,一点点盐就好。其他时候,没有告诉你,你就给我温开水。等晚上睡前,给我蜂蜜水。” “奴婢樱桃谨记。”樱桃一一记在心里,喜好都告诉你的主子,真的算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 林雨桐叫人都下去,只留了苏嬷嬷。 “说说你的事。”林雨桐端着茶杯,看向她。这个女人也不过三十来岁,第一次看到自己就有些失态,这总不是没有原因的。再说了,新到身边的人,谁能一上来就百分百信任呢。 苏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之前在先皇后身边当差。看到夫人身上的仪态气质,老奴一时恍惚……” 林雨桐手一下子就顿住了,看来还真是捡到宝了。这在皇后身边当差的,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不是泛泛之辈。 “先皇后娘娘难产而亡,小皇子三岁而殇……”苏嬷嬷的声音带着颤抖,“原本,老奴这样的,早就该给主子殉葬了。是老奴的一个同乡,将老奴救了出来。别的地方都太惹眼了,只有这内廷司,算是一个没人爱搭理的地方。” “同乡?”林雨桐抬起眼睑,看向苏嬷嬷的眼神就有些犀利,“什么样的同乡,肯为你冒这样的风险?” 苏嬷嬷不敢抬头,但也不敢撒谎,在这样的人面前,只让她觉得简直就是无所遁形。 “老奴不敢欺瞒主子,这个同乡就是吴春来。”她说完,就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的四爷,也看着跪在下面的吴春来。 “就是为了一个同乡,才到内廷司的?”四爷看着吴春来的眼神,有些犀利。 吴春来抿了抿嘴唇,这位比皇上还叫人害怕。他知道,但凡今儿有一句假话,等着自己的就是一个死字。 “老奴以前在御书房当差。”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自己都像是要忘了一样,“当时,老奴的师傅,跟冯內相正争的火热……” 冯內相,指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冯海。这人能当皇帝的一大半家。阉党的头子说的就是他。 四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叫他继续。 吴春来抿了抿嘴角,“先皇后难产薨了,这是对外的说法。当时查到说有人在皇后的药里动了手脚……这事不知怎么的,就牵扯到老奴的师傅身上了。师傅知道事情要坏,就将老奴打了一顿,打断了两条腿,连胳膊也折了一条,然后将老奴扔到恩养所……” 恩养所,就是宫里的太监嬷嬷老了没处去,最后恩养的地方。皇家倒是大方,口粮倒是给了,可一层层剥下来,还不都是饿肚子。身上要是没银子,要不了半月就得饿死。缺了那里,就是个自生自灭。都说太监爱银子,没银子以后有什么保障。 他收回思绪,仿佛是回忆着当年的苦痛,“……正是这一出几乎要了老奴性命的苦肉计,叫老奴脱离了冯海的视线,又拿着师傅一生的积蓄,养好伤,花了不少银子,才钻营到了内廷司。” 好歹有个差事,不至于饿死。 “后来,老奴想给师傅报仇,想打听当年的事,这才绕了不知道多少道弯子,找到了当时伺候小皇子的苏嬷嬷。她是先皇后留给小皇子的人。可是还没等老奴弄清楚怎么回事,小皇子突然暴毙而亡……” 吴春来说着,浑身就慢慢的颤抖了起来,“老奴知道不该查,可一想到师傅……心里就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想从苏嬷嬷身上打听消息,老奴这才想办法,花钱打点,将她给救了出来……” 第499章 寒门贵子(53)一更 寒门贵子(53) 四爷端着手里的杯子,久久都没有说话。说实话,这次找到的人,光是吴春来和苏嬷嬷,就顶了大用了。 “你先起来吧。”四爷说着,就看了吴春来一眼,“以后,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心里得有数。把规矩都立起来。” 吴春来应了一声,这才起身。默默的退了下去。 苏嬷嬷此时跪在林雨桐面前:“……老奴感念他的搭救之恩,但是他的事,却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老奴提前知道会出事,小皇子就不会……其实颠来倒去,想要小皇子性命的人就那么几个,没有证据,猜也是白猜。不过,当时的承恩公一直规劝皇上远离阉党……” 林雨桐马上皱眉问道,“这承恩公是小皇子的外祖父还是舅父?” 苏嬷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低声道:“主子猜的不错,是舅父。” 若不是年轻,不会干出这个没谱的事。小皇子还小,连爵位都没有,离太子之位更远。又生活在后宫,接触最多的就是阉宦。你这个时候劝阻皇帝,不是要了小皇子的命吗?再说了,嫡出的皇子,挡了太多人的路,只要有人出手,相信很多人都乐意推波助澜。 林雨桐叹了一声,“你也不是不想为旧主报仇,只是仇人太多了,多到你连想都不敢想。” 苏嬷嬷瞬间就垂下了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吴春来之前看不明白,后来哪里还弄不明白?他师傅就是给人拿出来当替罪羊了。最近这几年,他不也都什么都不问了吗? 说到底,两人都是奴才。这皇家的事,轮不到他们出头。也出不了这个头。 林雨桐摆手,叫她退下了。她没有再问。只要知道她熟悉宫廷那一套即可。 忙到了腊月,这家里看着才有点样子。 针线房,厨房,浣洗房,洒扫房,礼房,林林总总的,基本成型了。 可也紧跟着得忙着过年的事宜了。 如今的京城,城门不再紧闭,京城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从辽东西北各地,贩卖货物的商人,也络绎不绝。这些地方都是没有遭灾的,京城比往常高出两三成的物价,叫这些商人不惜冒险前来。 而四爷却在腊月,再一次离开京城,带人去了西山。 “非得现在去吗?”林雨桐给边给四爷收拾东西,边道。 四爷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才小声道:“……辽东和西北,却是有硬仗要打的。咱们这点人手,还是难以自保。只能从其他地方弥补了。” 其他地方指什么? 林雨桐看四爷,“……西山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兵工坊。”四爷在林雨桐耳边轻声道。 林雨桐眼睛一眯,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改良武器。 四爷轻笑一声,“我心里有数,只不过是改进连射弩罢了。” 连射弩? 这还不算大改进吗?这玩意距离近的话,不比枪的威力小。 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东西可不能流出去。要不然……”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放心,我去十几天,年前肯定回来陪你过年。” 看他雄心勃勃的样子,林雨桐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下去。亲自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带着人走远,才转身往回走。 过年的事,她哪里顾得上。这会子,她得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的资料履历整理出来,连同这些官员的家庭关系。在年前,年礼要先送出去的。 少了谁都不行。 而且这赏赐东西也是有讲究的。家里的老人,妻子,子女都得顾忌到了。表示对他以及他的家人都十分看重。 苏嬷嬷看着林雨桐一家一家的安排,半点没有出错,她心里还是不由的惊了惊。“主子,还是有不少人家托人来打听,问咱们哪一天宴客?” 林雨桐手一顿,“初六吧。正月初六咱们宴客。所以这宴席的东西,你心里也要有谱。今年的情况特殊,东西肯定准备的有所欠缺,但咱们也不讲究那些,实惠点就好……” 两人正说话,山竹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主子,外院转进来的帖子。” 帖子一般没事都是先收到外院,等晚上的时候,一起送过来。像是这样单独送来的帖子,还真是头一次。 吴春来办事很有章程,只能说着帖子有些蹊跷。 林雨桐接过来,翻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京城府尹家的帖子,女眷要上门拜访。 真是奇哉怪哉!这京城府尹不是因病辞官,跟圣驾去了金陵了吗? 难不成?朝廷又另外派了人来?要是这样,可就有意思了。在这京城里还有自己得不到消息的事。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吩咐下去,要是人来了,就请进来吧。” 帖子上写的是明天拜访,那明天就先见见。 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叫人给四爷送了信。估摸着,四爷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放下手里的事专门的回来一趟。 林雨桐将帖子放回桌子上,心里就慢慢的掂量开了。这京城添这么一个人,必然会叫刚稳定下来的人心又开始涣散。 本来打算晚上叫了黑七过来问问怎么回事?这京城的大门一开,难道就成了漏子,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察觉。不想黑七倒是自己先来了。 “主子,这事,还真是小的的疏忽。”黑七低声道:“这位新上任的府尹,是方长青方先生的同胞兄长。小的只以为这是回家来祭祖的。”毕竟很多人家走的急,祖宗祠堂还在这边呢。打发长子回来祭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谁能想到,这位却是新上任的府尹。 林雨桐点了点头,手里没有官员的任免权,就是叫人憋屈。“不完全是你的错。仔细盯着吧。” 方家。 方长青跟兄长方文青相对而坐。 “……你就不该来!”方长青面色实在说不上好,“在江南谋一个知府,以大哥的资历,并不算困难。何苦跑回京城,我就不信大哥看不出这里面的凶险。” 方文青不过而立之年,此时被弟弟这态度也气的一个倒仰,“那边的官位,如今是那么好谋的?你知道吏部挂着多少人吗?一个空缺,四五个人争来斗去。我索性就往北边来,这边的空额不是都空着吗?” “空额!”方长青喘了一口粗气,“这空额你也想?还真是不怕死啊。为什么朝廷将这些空额空着,那就是谁都知道,这地方朝廷控制不了。好嘛,人家躲都躲不及,你倒是一头给撞进来了。那你告诉我,你这个府尹怎么当?要是给皇上当忠臣,那你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那位殷四爷想怎么剁吧你都行。要是你想投效过来,那你也得回头看看,咱们方家的大部分人还都在江南……” 方文青呵呵一笑,“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大哥我夹在中间难为。那倒还不至于,你不也在京城过的风生水起吗?赵王殿下都给咱们家送了好几次赏了。明显对你还是十分看重的。可到了京城,一打出你的名号,里里外外的都卖你几分面子,还是很管用的,……” 你跟我能一样吗? 方长青这话险些冲口而出。赵王利用自己来拉拢殷四爷,殷四爷也利用自己在缓和跟朝廷的关系,防止朝廷彻底拒绝北运物资。 自己现在这个位置,并不好过。 以后,闹不好两方都不会信任自己。他都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呢?大哥倒好,直接就跑来了。还想效仿自己。 这能效仿吗?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幕僚,一个白身。而他呢,坐镇府尹,民事都归他管,这不是硬是要从人家殷四爷手里分权力吗? 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方文青不在意的挥挥手,“我自有打算,你别管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说我好容易从京城跑到金陵,才安顿妥当了,又从金陵跑回京城。这几个月全在路上颠了。你就心疼心疼你大哥我,好歹叫我歇上两天。” 方长青只得无奈的先站起来,“你给四爷下帖子说要拜访了吗?” 方文青摇摇头,“殷总兵府上?还没有。不过你嫂子给殷夫人下了帖子了。” “已经送过去了?”方长青愕然的道。 方文青点点头,“送过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什么出身,这套规矩他们也不一定懂……” “大哥!”方长青猛地大喝一声,“你……你……你要想平平安安的,你现在最好亲自去一趟殷家,送帖子去!” 方文青眉头一皱,“我叫人打听了,殷总兵不在。” “那也去!”方长青半点都不妥协,“立刻!马上!” 方文青的嘴角抿了抿,看着方长青的目光有些复杂,“……二弟,是赵王殿下给我谋的差事……你现在这态度,不觉得有问题吗?你要闹清楚,你究竟是谁的人?” 说着,就甩袖出了书房。 留下方长青满脸的愕然,既而面色大变,青白交加了起来…… 第500章 寒门贵子(54)二更 寒门贵子(54) 今儿来例假了,林雨桐睡的比较早。都已经迷迷糊糊了,苏嬷嬷进来,隔着屏风低声道:“主子,外院传了话来,方先生来了,要见夫人……” 林雨桐刷一下就挣来了眼睛,有些烦躁的道:“这大晚上的……见什么见?多大的事?天塌下来了?” 苏嬷嬷听见里面的声音,才亲自进去撩开帘子,服侍林雨桐起身。 “先叫人请去书房坐。”林雨桐打了个哈欠,肚子倒是不疼,就是涨的有点难受。 樱桃递了个热帕子给她,轻轻的擦了脸。山竹又给她将头发轻轻的挽起来。 有人伺候,不用动手的日子真好。 林雨桐带着人到前院的时候,方长青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 看着前呼后拥的林雨桐,他是越来越想不起那个女飞贼的样子了。明明才过去没多少天啊。 屋里伺候的,只留下吴春来。 林雨桐端起杯子,看到里面是姜枣茶,就端起来喝了,心里又添了几分满意。 方长青等了半天不见林雨桐问,才低声道:“我大哥上任的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赵王的意思?”林雨桐挑眉,看向方长青。 “呵呵……”方长青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笑,“这也不是赵王的错。我也不能怨人家。是我先背主的,不能怨赵王不信任。” 林雨桐看了方长青一眼,“背主嘛……你还真谈不上。认真算起来,你是给我们出谋了还是画策了?都没有吧。最多当了一个监察官,还是非正式的。做的,也都是给京城百姓服务的事,连俸禄你都没领。这算什么背主?在某种程度上,你对我们只是报以善念,但心其实还是向着赵王的,我想,我没说错吧。” 方长青嘴角动了动。其实这份善念,他只是给予了她。其他人,他根本就不想低头,尤其是对着她的男人低头。 他转着手里的茶杯,“我想让我大哥回金陵,这个府尹我来做,夫人以为如何?” 林雨桐诧异的看向方长青,然后淡淡的笑了笑,“朝廷的任命可不是儿戏。方先生,对于方大人出任府尹的事,四爷自有计较。” 与其叫精明的方长青来做,林雨桐当然更倾向于方文青了。 从今儿这帖子就能看的出来,方文青大致的性情。 这兄弟俩都傲气,可方文青的傲却浮躁的很。在林雨桐眼里,这样的人反倒是容易对付了。 方长青眉头狠狠的皱了皱,“不管夫人和四爷怎么想,方家都无意与四爷为难。”他突然站起身,“在下家中还有一幼妹,今年刚刚豆蔻之年。林家大爷也堂堂一表人才,稳重厚道,堪为良配。不知……” 林雨桐端着茶盏的手就顿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要联姻吗? 豆蔻之年是多大了,才十二岁吧? 可林大哥今年都十九了。到了这个年龄没有成亲,是因为之前订过亲,可那个订过亲的姑娘染了时疫病死了。那一年染时疫的人多,也没传出什么克妻不克妻的话。再加上那家人也厚道,半点没说林家不是的话。逢人就说是自家闺女没福气。林济仁和金氏投桃报李,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还是把前来提亲的都挡回去。而且透出话,三年内不定亲。这对女方,算是极为尊重了。 本来过了今年,也确实应该说亲了,可偏偏遇上如今这事。林大哥和林二哥的婚事,就变得不再简单了。 方长青猛地提起这一茬,叫林雨桐在心里难免掂量了起来。 好半晌,林雨桐才道:“方先生,你知道,我是当妹妹的,又是出了嫁的姑娘,这娘家的事,我只能提,却不能做决定。方家乃大族,林家却是小门小户。这事,还得我跟家里人商量了才好回话。” 没有应承,但也没有拒绝。 林雨桐没有用哥哥的婚事联姻的意思,但一口回绝,却也未免太打脸。 许是方长青也是想表达一个态度,而自己不拒绝又何尝不是态度呢。 再说了,林大哥和方家的姑娘相差了七岁,这个年龄悬殊,即便回绝,也有理由啊。毕竟按着年龄算,林大哥算是那种等不起的人。 方长青果然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反而掏出帖子,“本来家兄要亲自来一趟,只是这一路上奔波,着实辛苦,在下就亲自请命,替哥哥跑一趟。” 林雨桐抬眼,叫吴春来接了,“方大人真是太客气。” 方长青见林雨桐说话不咸不淡,心里知道,人家这是看破不说破。心里不由的泛起苦涩。大哥到底是用什么做依据,觉得乡下的放牛娃就没本事的呢。本朝的开国皇帝还是杀猪的屠户呢。谁比谁高贵了? “很晚了,就不打搅夫人休息了。”方长青只能起身告辞。 林雨桐点头,叫吴春来亲自去送了。 她这才由苏嬷嬷扶着回内院,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着这些世家大族的事。 第二天起的就有些晚。 方家的大夫人白氏上门的时候,林雨桐正在吃早饭。 苏嬷嬷皱着眉头,“主子,这位夫人来的有些早了。” 本来应该是提前下了帖子,然后在拜访的当天,早早的打发下人先来问,什么时候来主人家有空。这位倒好,紧着她的时间说来就来了。 “请去花厅坐吧。”林雨桐慢条斯文的喝着碗里的红枣粥,半点都不着急,“上茶端点心伺候着,也就罢了。” 她昨晚还有点生气,今儿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出身不高,这是事实。 而花厅里坐着的白氏,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凝重。从一进门,她就觉得,这一点也不像个粗鄙人家。下人们进退有度,行止端正。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不管是方家还是白家,都是大家族。这里面的门道,她知道的很清楚,说到底,不过是主人家强,下人就规矩。主人家不强,就少不了被这些下人左右。 她端着手里的茶,看着桌上的点心。就有些恍然,这个林氏,绝不是个好糊弄的。 正想的出神,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门帘撩起,就见一个仆从簇拥的小妇人走了进来。 浅粉的锦缎小袄,湖绿的裙。这样的颜色,在冬天穿,竟然也能压得住。就见那妇人头上只带着只珠钗,耳坠倒是红宝石的。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前面,盈盈走来。虽然没有一般女儿家的婀娜摇曳,但也步履款款,自有韵律。 “这是大夫人吧?”林雨桐含笑道:“大冷天的,倒叫夫人跑一趟。” 白氏这才回神,刚才盯着人家看,着实是有些失礼的,她温和的笑道:“想不到总兵夫人是这般模样,跟市井传言相差甚远,一时倒是失神了。还请见谅。” 林雨桐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咱们坐下说话。” 白氏笑道:“该去给老太爷老夫人问安的。” 林雨桐摆摆手,一点都不客气的道:“人来人往,他们嫌弃麻烦。” 这话叫白氏脸色顿时就变了一变。这是无心说的一句实话呢,还是敲打自己呢? 人来人往,这是说京城在人家的手里,上下都服帖。单单就自家想抗衡,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嫌弃麻烦,是不是也是殷四爷的态度,自家老爷就是被人家嫌弃的麻烦呢? 要是这话是无心的,那这林氏也未免太没脑子。 要是这话是有心的,这话说的又实在是不客气。 白氏心里琢磨了一回,才笑道:“是啊,是挺麻烦的。我们这次回来,也都是没声张。就怕叫大家知道了,麻烦了自己也麻烦了别人。听夫人说话,也是个爽利的人。其实之前,我倒是很少跟夫人这样的人一处说话的。” 林雨桐心里一笑,自己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要是自己恼了,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出身乡野,大概她马上回惊讶又愕然的辩解,文臣和武将家甚少来往的事吧,她会解释成,她说的是文武的差别。 毕竟自家现在算是武将,而不管是方家还是白家都是书香世家。 看来,收揽读书人,也该放在记事日程上了。 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半点都不动,突然问道:“听说方家还有一未出阁的姑娘?” 白氏面色瞬间一变,然后笑道:“没想到夫人也知道我家小姑。小姑如今年方十二,公婆想多留几年。等到及笄了,再办婚事。” 林雨桐忙露出笑意,“定的是哪家啊?” 白氏笑道:“还没定,但公婆的意思,也是想在知根知底的人家里找。” 那就是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不变,她倒是没有生方长青的气。只是通过这件事,叫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世家大族的事,绝不是小事。如果不能让其臣服,那么,是不是应该连根拔起呢? 第501章 寒门贵子(55)三更 寒门贵子(55) 送走白氏,林雨桐就不免失笑。 她突然发现,没有心胸,没有韧劲,还真就受不了别人骨子带出来的轻慢和不屑。 说到底,还是自身不够强大啊。 四爷是在腊月二十三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几筐子鲜菜,几头猪,十几头羊,百十条鱼,还给林雨桐带回来十几盆盛开的玫瑰。 “本来想剪下来给你带回来的,可这大冷天的,用被子包着也怕冻坏了花儿,我干脆叫人给连花盆一块,给搬回来了。”四爷说着,就只给林雨桐看,“都是最普通的野刺玫,也就这玩意冬天在暖房里能种活了。” 林雨桐自然欢喜,这刺玫花不大,黄的,红的,粉白的,倒也有些意趣,“如今还有这个,从哪淘换来的?”没被人给糟践了,也算是难得。 四爷就笑:“哪里要淘换?这附近的皇庄孝敬上来的。” “皇庄孝敬?”林雨桐拿着剪刀的手一顿,“他们会服软?” 四爷冷笑:“要么乖乖的孝敬,要么下面的兵油子就进去抢了。东西一样保不住,但区别却在于前者能保住性命。” 林雨桐也不由的一笑,“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这话在哪里都适用。” 四爷坐到炕上去喝茶,林雨桐叫人挑了两盆大红的,给钱氏送去,“摆在屋里熏屋子吧。” “这样的花儿,就适合开在山上,成片成片的,还有个看头。”四爷摇摇头,“这单一支拿出来,有什么可赏的?” 林雨桐一直就不会赏花,做了皇后,皇太后,还是不会赏花。虽然样子做的十足的像,要真是叫她说出个所以然来,那真不行。她到现在也没长出这根弦来,“只要瞧着新鲜喜庆,我都爱。” 四爷摇摇头,这就是没有文艺细胞的人。 林雨桐将方家的事给四爷说了,就跟把包袱扔了一样,再也不管了。反倒问起四爷改进兵器的事,“成不成?”这玩意,还牵扯到材料的限制,冶炼出来的铁合格不合格,零部件的精密程度能不能符合要求,要想做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爷却点点头,“虽然跟设想的有差距,但还是相对可以。能用!” 能达到‘能用’的标准,已经算是不错了。 快过年了,四爷一样清闲不下来。不少人带着东西来求见,四爷还真不能不见。前院的大厨房,十二个时辰,都不熄火的。酒宴从来就不间断。中午接着到晚上,晚上喝到天明的,一点都不稀奇。 四爷以前,见的人真心不多。如今呢,是半点不能拿乔,必须是体恤下情的,跟属下是打成一片,处的跟亲兄弟似得。遇到要紧的下属,林雨桐都是自己亲自下厨,做好了给亲自端过去的。 别说是四爷不习惯,就是林雨桐都不习惯。 以前,也就是四爷的那些兄弟上门,林雨桐偶尔下厨。其他时候,谁敢劳动她?能记得叫厨房专门给谁添个菜,就是大恩典了。 两人忙着外面的事,还忙不过来呢。直到年三十,才算是暂时能歇歇了。 好歹跟家里人一起过吧。 谁知道又出了一件糟心的事。 殷杏扶着老爷子,站在门口要进来。 林雨桐看了苏嬷嬷一眼,“不见,那边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除非那个叫红娘的有事找上门,其他人一概不见。” 年三十要祭祖的,老爷子这时候过来,意思在那里摆着呢。 林雨桐就没鸟他。苏嬷嬷和吴春来要是连他们都摆不平,就真该卷上铺盖卷滚蛋了。 谁知道到了大年初二,林雨桐和四爷回林家的时候,又被金氏说的事气的一个倒仰。 “……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这么厚脸皮!”金氏想起来就气,“怎么就缠着你大哥没完没了了?你说说,你嫁到殷家,殷家的姑娘再嫁到林家,这不是换亲吗?天天有事没事就往家里跑。我不给开门,竟然去外面堵你大哥……” 这姑娘说的是殷杏。 林雨桐安抚住金氏,“您放心,她再不敢来了。要是还来,您找我,我来出面。” 回去她就叫人叫了红娘。 “……我也不问你那些细节,只问你,这人你能不能看的住。”林雨桐气恼的道。 红娘就抬头道:“夫人,我给杏儿妹妹看了一户人家,不出正月就嫁出去,绝对不会再有这事。”说完,她有些欲言又止。 林雨桐也不催她,只看着她说。 红娘嘴角动了半天才道:“就是小姑她……夫人,府上是不是有个额头上带着疤痕的人?” 额头上带疤痕? 这不是黑七吗? “怎么了?”林雨桐皱眉道。 红娘就道:“小姑跟这个人,一直就没断了来往,我瞧着不妥当……” 林雨桐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晚上就叫人传讯给黑七。 林雨桐有几分怒不可遏,“你跟殷幼娘倒是是怎么回事?” 黑七‘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的该死!” “你放肆!”林雨桐抬起脚就踹了出去。 如今,这功夫也练出来内力,黑七直接向后倒去。 黑七捂住胸口,“主子,小的想娶她为妻!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绝不含糊。” 林雨桐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黑七的脸涨的通红,“小的也知道,自己年纪大,她年纪轻,……” “不是问你这个!”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变的冷然,“你要是觉得因为她跟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娶她……” “主子!”黑七一下子就抬起头,看向林雨桐,“主子!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这想法。” “那你频繁的跟她见面是为了什么?”林雨桐冷声问道,“当成是窑姐儿?” “不敢!”黑七苦笑一声,“小的年幼的时候,也是父母的掌中宝,疼爱有加。只是年岁慢慢大了,身体的残障也越发的明显了。父母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厌恶,变得像是看见了脏东西。有一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车上却都是被卖了孩子。小的想回家,只想回家,想回家找爹找娘。我拼命的逃,被人抓回去,打个半死,伤好了,我还要逃。半年我逃跑了五次,到底叫我给逃出去了。我一路乞讨到处打听,按着记忆找回家,都已经是两年以后了。我以为娘会欢喜,爹会高兴。可是到家里,才看见爹娘抱着弟弟,逗着他玩。我就站在门口,爹娘也没认出我来。娘拿了半块已经发硬的窝头,把我当成叫花子给打发了。” “小的就是被爹娘给卖了的。当日知道她也是被亲娘给卖了,心里就有些不好受。等后来,又碰上一次,才知道她爹现在也嫌弃她……主子,她是个可怜的人,我是真心想叫她过得好的。” “小的晚上去见她,绝对没有苟且,也不敢轻薄她。她是晚上害怕的睡不着。她说,逃难这一路上,一到晚上,她过得就不是人过得日子……从那以后,就落下毛病,晚上不敢合眼……我在外面守着,就只是在外面守着……” 林雨桐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她的过往,你都知道。你确实能接受她,一辈子对她好?要是不能,就别去招惹她。大不了殷家养她一辈子……” “主子!”黑七抿了抿嘴角,“小的这样的,凭什么嫌弃人家?小的当过太监,杀过人。以前,身上还有那样的残障。如今不仅年纪大了,脸上还有这样的疤痕。小的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谁愿意跟着小的。只有她嫌弃我的,哪里有我嫌弃她的?只是,因着她是殷家的姑娘,小的心里愿意,但却不敢说出来。要不是主子问,怕主子误会,小的一辈子都不会说。” 林雨桐不知怎么的,心里蓦然的暖了起来,“你先回去吧,我问问她,要是她愿意,就尽快把婚事办了吧。” 第二天,她就叫人接了殷幼娘过来。 “你是怎么想的?”林雨桐看殷幼娘低着头,浑身素净,虽然看不出风尘气,却也木讷枯槁,就不由皱眉问道。 殷幼娘先是愕然,然后就抿着嘴不说话。 林雨桐叹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嫌弃他的过往,我就叫人跟他说一声就是。你别有负担。公爹和婆婆心里都放不下你,总归是盼着你好的。” 说着,就叫苏嬷嬷去传话。 “我没嫌弃……”殷幼娘说着,就又低下头,拧着手里的帕子,“我最肮脏的一面都叫他看了,在他面前反而没那么难受。我这样的……哪里能嫌弃黑七大哥。他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他……”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晚上给四爷将这事说了,四爷也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沉吟了半晌,才道:“那以后,府里的侍卫,就交给黑七吧。” 第502章 寒门贵子(56)一更 寒门贵子(56) 殷幼娘的事,自然要跟殷老二跟钱氏说一声。 “成吧。”殷老二点点头,“能有个人搭伴过日子就行了。要能有孩子是万幸,要是不能有孩子,就收养个孩子,当亲生的养着吧。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姑爷又是你们能拿得住的人,以后不会吃苦遭罪,也就行了。” 两人把积蓄拿出来,都给殷幼娘添妆了。 黑七跟林雨桐商量:“属下想把家按在府里后头的巷子里。” 那里原本就是侯府的产业。只是给族人和府里成家的下人住的。 “属下以后在府里当差的时候多,这里离家里近便。二一个就是,属下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住的离侯府近,安全。” 林雨桐点点头,“后面都空着呢,你尽管去挑吧。” 有不少小两进的宅子,和不少四合院。要不了几年,就都住满了。现在住过去能挑个好的。 林雨桐又给了两百两银子,给他安家之用,“尽快操办吧。出了正月,就正式将府里的事情给担起来。” 黑七恭敬的应了,这才退了出去。 林雨桐问苏嬷嬷,“去叫人看看,爷在忙什么呢?” 四爷此刻面前坐着方家兄弟,两人是来拜年的。 方文青第一次见这位四爷,一进书房,就被震慑了一下,“侯爷真是个雅致的人。” 四爷一笑,猛地听见有人称呼他为侯爷,还真是有些新鲜。 他摆摆手,“附庸风雅罢了。方大人坐吧。方先生就更用不着客气了,你是我这里的常客。” 方长青叫了一声‘四爷’,这才坐下。 “侯爷,此次下官出任……”方长青侧着身子,正要往下说,四爷就摆摆手,“大过年的,咱们清闲两日。整日里都是案牍之累,今日里咱们也说一说闲话。”说着,就转移话题,“方先生,都知道你是才子,却不知尊师是哪位大贤?” 方文青就不由朝方长青看去,他本来进来想将衙门的事情,跟这位四爷沟通一二,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接他这个茬。只盼着方长青是个机灵的,能将话题给兜回来。 方长青仿若没看见他哥的眼神一般,自若的道:“在下的尊师,是吕恒吕先生。” “吕恒?”四爷手里转着杯子,“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方长青恍然失笑道:“四爷听过吕先生不奇怪。在下见四爷的书房里许多都是各部以前的档案,想必是在文档上见过吧。” 四爷点了点方长青,“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好似在刑部的案卷上见过这个名字,又好似在户部的案卷上也见过他的名字。看来,还真是为大贤。” “四爷好记性。”方长青笑道:“师傅他老人家两任刑部,三任户部,最后在吏部尚书上致仕。今年也六十有八了。” 四爷心里就有了些惊喜,“刑部,户部,吏部转了小二十年吧。那这天下的律令,钱粮,人口,赋税,漕运,田亩,还有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他肚子里装着呢吧。” 方文青心里愕然。这位一下子看看到了问题的实质上去了。 方长青先是一愣,才苦笑,“四爷说的是,只是师傅他老人家喜静。这两年已经不问世事了。” 四爷点点头,“看来吕先生还在京城?” 方长青有几分为难的道:“先生在城外的……” “既然不远,如此大贤,更得登门拜访了。”四爷接口就道,“在城外什么地方?” 方长青嘴角抿了抿才道:“在雾灵山。” 四爷点点头,“改天一定拜访。” 四爷说是拜访,就真的要去拜访的。 “收拾东西,你跟我一块去。”四爷晚上回来就跟林雨桐道。 还真是想起一出事一出。 因为要出城,想当天赶回来,天不亮就得起床。 两人也不带下人,一人一匹马,凌晨两点,就往雾灵山赶。 到了山下,天还黑着呢。两人敲响了一户庄户人家,将马寄存了。这才往山上赶。带着礼物的车队,估计还没出城呢。 林雨桐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抬头往上看了看,“走着!好长时间没登山了。” 四爷就笑,“要是今儿天晴,咱们还能看一看这日出。” “要不是借着人家老先生的光,你还没功夫陪我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呢?”林雨桐挽着四爷的胳膊,沿着满是积雪的台阶,往上走去。“你别说,这老先生的身体一定错不了。这整天上上下下的锻炼,呼吸着新鲜空气,绝对能长命百岁。” “是啊!”四爷看着被积雪掩盖住的山体,“人能长命百岁是福气。只是,爷这一趟,还是想请这位先生出山的。” “怎么?”林雨桐朝四爷看去,“您这是事先找了一位户部尚书不成?” 四爷摆摆手,“人家未必愿意,能请回去当个先生,不管是筵讲还是清谈,都是好的。” 林雨桐就懂了,如今的四爷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字能认识几个的粗人,他得摆出这个谦虚的姿态来,才能招徕读书人啊。 “这个人啊,也确实是有能力。”四爷边走边跟林雨桐道,“位居高位二十年,还能顺利平安的致仕,尤为难得!” 林雨桐就笑:“爷这想法倒是奇怪,不是应该‘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吗?这位吕先生,倒是十分‘工于谋身’呢。”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话是海瑞评价张居正的。一力主张改革的权臣张居正最后惨死,死后连一家老小也都没有善终。可与他同期为官的海瑞,却有了青天之名。这是为什么呢?偏偏,给张居正一个公正评价的,还就是这位海瑞。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啊。” 四爷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林雨桐也没问。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一路往山上去。 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在这空旷的山里,更加的清晰。 等两人一身汗的时候,还真登上了山顶。此时,天已经亮了,远眺,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一丝红光。 “还真是叫咱们赶上日出了。”林雨桐兴奋的指给四爷看,“这初生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可真好看。” 四爷却看向另一边,“咱们扰了老先生的清净了。” 林雨桐这才转身,朝另一边的亭子上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四爷含笑走了过去,抱拳道:“内子失礼了,惊扰到了先生。见谅!” 林雨桐跟在后面福了福身,又默默的退到一边。 那老先生回身,淡淡的笑了笑:“是镇北侯贤伉俪吧。天下景致,天下人共享,哪里有惊扰一说。” 四爷含笑抱拳,“老先生认识我们夫妻?” “长青是老夫那不争气的徒儿,他是昨儿夜里才赶到老夫这里的。”他说着,就一笑。 四爷就道:“还真是吕老先生。”说着,就又行了一礼。 吕恒呵呵一笑:“不要多礼,老夫如今就是个白身,侯爷再这么客气,可真就折煞老夫了。”说着,他就转身,指着已经升到一半的红日,道:“侯爷瞧这旭日,想到了什么呢?在老夫眼里,这缤纷乱世,生死荣辱,功名大业,都犹如那半片草叶,一滴朝露,阳春白雪一般,转眼即逝。而只有这旭日,一日复一日,悠然升起,悠然降落。老夫已经到了坐观云起云落的年纪了,侯爷可明白?” 四爷含笑微微点头,“没想到灵雾山还有这等美景。” 竟是对之前请吕恒的事,只字不提了。 林雨桐眨了眨眼睛,也没明白吕恒那一通感慨到底是想说什么。 看完日出,两人随吕恒到了吕家在灵雾山的别院,又坐而论道半天,说的都是些云罩雾绕的话。吃过了午饭,四爷才起身告辞。 此时,林雨桐准备礼物,也被李剑押送着送了上来。 而临出门的时候,四爷手里多了几份信。 见林雨桐好奇,四爷就递了过去,“是几封推荐信。吕先生推荐了几个人来。” 林雨桐这才恍然,这就是被拒绝了呗。 她撇了撇嘴,“说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想说,他犯不着跟着冒险,蹚浑水吗?是这意思吧。” 四爷就忍不住笑,“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这些文人啊,就是酸。”林雨桐摇摇头,“一个个那心肝脆弱又娇嫩。要用他吧,你还得哄着他。我是不爱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四爷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都是书斋里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人,讲究是那份清静、寂静、雅静。这纷扰的乱世,他们还真就未必玩的转。” “那这推荐的人呢?”林雨桐低声道:“还不一样是读书人?” “不一样!不一样!读书人跟读书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四爷一笑,“这可都是落榜的读书人……” 落榜的读书人? 少了一份清高,多了一份世故。少了一份清谈,多了一份务实! 第503章 寒门贵子(57)二更 寒门贵子(57) 四爷将这些推荐信上的人,列了一个名单给黑七,叫他派人去查查底细,然后再报上来。倒是没怎么着急。 “反正就是再急也急不来。”四爷倒是看的开。 林雨桐笑道:“不习惯吧。”以前是满天下的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随便挑。现在呢,想找几个用的顺手的,那都是一件艰难的事,这又是跟之前不同的。 “不习惯好啊。”四爷翻了个身,“要是总干一样的事,不也腻烦的很吗?” 这倒也是。 谁知道,两人前一天晚上,还为没人可用感慨呢,这转眼,就来了几百人。 这些人不用都不行,因为是殷家和林家宗族的人,甚至还包括了殷家和林家的姻亲。人数十分的庞大。 “三郎他造反,我们再不逃出来,叫人抓住了怎么办?全族几百口子都得掉脑袋。”族长一身褴褛的坐在四爷的面前,喘着粗气。 四爷摆摆手,“老叔,什么都别说,先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剩下的事情,咱们慢慢说。” 这突发事件,叫府里的人都忙叨开了。 府里有专门为了下人洗澡修的池子,男女都有。 这会子下饺子一样,两边的池子塞的满满的。 陈宏将整个京城成衣铺子的衣服都买回来了,“另外,还跟几个当铺打过招呼了,叫他们收拾当铺里的旧衣服被褥,一会子就送来。” 苏嬷嬷点头道:“几口大锅都炖着骨头汤,馒头也一锅一锅蒸着呢。后街的房舍,吴总管已经叫人去收拾了。晚上一定能安置妥当。” 林雨桐这才点点头,看着钱氏和金氏拉着殷家和林家的几个媳妇说话,她也没凑过去。 她得想想,这么些人以后该怎么安置。 “四郎媳妇。”林雨桐刚要转身,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女声叫道。 林雨桐回过头,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 “是我,我是你三婶。”何氏凑到林雨桐跟前,赶紧道。 她还要近前,就被苏嬷嬷挡住了。 林雨桐先皱眉,而后点点头,就道:“我叫人送你去见殷桃殷杏。” 何氏愕然的睁大眼睛,“她们……她们在京城?你三叔那杀千刀的也在?” 林雨桐还没说话,钱氏就一把拉住何氏,然后朝林雨桐摆摆手,叫她去忙。 钱氏不会说话,但是金氏会啊。 何氏就拉着金氏叨叨:“你说我这是什么命?男人带着闺女走了,把我撇下了。二郎又没了!” 钱氏就愕然的看何氏,好像在问,二郎怎么就没了? 何氏抹了一把眼泪,“还不是那作死的小娼妇,要不是她如今肚子怀着呢,我一定叫她给二郎陪葬。” 钱氏在人群里找,好半天在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小何氏。她瘦的厉害,肚子也刚刚显怀的样子。 “我的二郎为了那个丧门星叫人家给打死了。”何氏说着,就坐在地上嗷嗷的哭了起来。 钱氏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这二郎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还真是说没就没了。 “二嫂啊,你好命啊。儿子出息了。”何氏抹了一把眼泪,就道:“我跟大嫂是比不了的。”说着,就朝另一边一指,“你看看她,她是不敢到你跟前来的。咱们家大当家的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她就敢改嫁……” “改嫁?”林雨桐在屋里听着山竹转述来的事,“怎么就改嫁了呢?” 山竹摇摇头,“听说那位梅氏不仅改嫁了,还当机立断,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梅芳的,一起都说了人家,什么彩礼都不要,就跟着男方走。” 林雨桐一愣,“她倒是个有决断的。” 苏嬷嬷一叹,“可不?这世道,女人要是没男人护着,还不定怎么样呢?” 要是老太太能将殷幼娘也在路上许配给年轻力壮的人,她也不会遭受那一切。说到底,还不是怕人家只肯要女儿不肯带着年老的丈母娘吗。 “那她怎么跟过来了。”林雨桐问。要是嫁了人,就不算是殷家的人了,跑来做什么? 山竹低声道:“也没嫁给外人,还是殷家族里的。母女三人嫁给父子三个。” 林雨桐脸上就有些尴尬,这事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样的境况下,也不讲究那么多。”苏嬷嬷开脱了一声。 林雨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也好,好歹拧成一股绳了。这日子也能一条心的往下过。” 四爷面前坐着的是仅剩的两个族老,还有族长。另外一位,是县里的蔡举人蔡全。另外一边的席上,坐着殷老二林济仁还有殷家林家年纪较长的人。另外就是宋氏的娘家爹,钱氏的娘家兄弟。 跟殷家能搭上边的,都一窝蜂的来的。 “四爷,真是久仰大名。”蔡举人举起手里的酒杯,“在下敬四爷。” 四爷端起来喝了,它如今也弄个不清楚这个人的根底,也就不便多言。 倒是族长尴尬的道:“还得四郎……不,还得侯爷看看,给这……乡亲父老一口饭吃。” 只字不提一家人的话,只说是同乡。 四爷就起身,端起酒杯道:“老叔这是打侄儿的脸呢。骨肉相连的,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扭头,见林雨桐正好进来,就笑道:“怎么安排的,听夫人的安排吧。” 林雨桐就借了四爷的酒杯,端端正正的敬了一杯酒,“待会儿,一家先领十两银子,十斤粮食。明天,我打发人挨家挨户的给你们发个军粮供应的册子。每月月底,凭着这个领军粮。” 她说着,就看向四爷,“我打算叫女人们跟着做做军服。” 四爷就看向族长,“老叔,这样安排,您看行吗?” 族长就一叹,这意思很明显了。只说女人家做军服,领一份军粮。那么男人呢? “咱们这些青壮年,都跟着到军营了混一碗饭吃去。”族长立马道,“这世道,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个死,还不如能动的都去拼个前程去。” 四爷就端着杯子敬了酒,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晚上回了屋子,林雨桐才道:“这些好歹是子弟兵,比别人可靠些。” 四爷就道:“也得真的有本事才行啊。” “以后,这谁家要是有阵亡了,这一份军粮,一直要发放到他父母过世,子女成年的。”林雨桐拿着账册,“这个开销可真是不少。” 四爷扭头,“干脆从此以后,彻底分出内府和外府来。这后勤安置,你全都支应起来。把我院子对面那个院子给你腾出来办公。这府里还真是缺不少人呢。” 绕来绕去,又绕到人员上了。 两人对于这纷乱的事,还没理出一个头绪,结果正月十五,又出了一件叫人啼笑皆非的事。 这天,胡大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走了进来。他们身后,十几个壮汉抬了一个用黑布盖着的物件,看起来还不轻。 四爷给了胡大的面子,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跟着胡大到了院子外头,“你到底是耍什么把戏呢?” 他身后还跟着正在议事的李方铁头秦毅张丰等人。林雨桐也从对面的院子走了出来,朝胡大看过去,“这吵吵囔囔的,怎么了?” 胡大还没说话,那老汉就朝四爷跪下了,“小老儿乃是城外刘家庄的里正,得一宝物,特来献给四爷……” 四爷呵呵一笑:“你能的一宝物,自是你的造化。爷不能夺人所爱。行了,起来吧。”说着,就看向吴春来,“赏他十两银子,送出府去。”半点也不问所谓的‘宝物’是什么。 林雨桐就有些哭笑不得。四爷对这样的宝物已经免疫了。以前有人献上过带着寿字的石头,他不照样也没能万寿无疆吗?后来,什么白猴,白熊,凡是跟白的沾边的都被当祥瑞送来了,后来,他才明白那叫白化病。还有那长的特别长的谷穗,也被人说是预示着五谷丰登。后来,他知道那也许就是基因突变的结果。只要他乐意,年年月月,这天下的各州各府各县,总能找到取悦人的东西来。 现在,还叫他看什么祥瑞,四爷能有兴趣才奇怪呢。 吴春来赶紧递了银子过去。谁知那小老儿就是不起来,也不接银子,“四爷,这宝物,除了四爷,没人能用啊。小老儿就更是不敢了。”说着,他一挥手,对后面的壮汉道:“掀开来……” 林雨桐抬眼一看,竟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 她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这龙椅还不如四爷原来那一把看着威风呢。 关键是,坐着舒服不舒服,只有四爷知道。 相对于满院子的惊讶之声,四爷和林雨桐都太镇定了。如果细看,两人眼里还带着点不屑。 “四爷,这金塌就是小老儿要献的宝物。”那小老儿起身,指着那龙椅,“要说起这金塌,那可得从小老儿的祖上说起了……” 第504章 寒门贵子(58)三更 寒门贵子(58) “……原先,刘家村村口有一棵千年的古树,树高十多丈,树冠能遮挡半个村庄,几十个人合围都抱不住那树干。有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道闪电一下子就劈到了树上。那么大的树顿时化为乌有。”小老儿神秘的道:“小老儿的祖宗,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金光闪过,一条金龙从天上直扑地面,紧接着,这金塌就慢慢的从地底下给露出来了。先祖是大惊啊。这样的东西,那就是至宝啊。刚要上前将它搬出来,谁知道这椅子立马就消失了。地面上只有几个字,‘金塌出,真龙现’。这六个带着金光的字一闪就不见了踪迹。先祖也不敢声张,将这事给牢牢的记住了。并且代代相传到了小老儿这一辈。这都不知道相传了几代人了,但从来没有谁再见过。小老儿也以为是不可能的事,谁知道竟然是真的。小老儿昨儿出门,远远的,看见村口金光一闪,照在雪地上特别的明亮。这到了跟前一看,这金塌正缓缓的从地下升起来。您说……大家说说,这难道不是天意?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正是明主出世之时啊。四爷您到了京城,救人无数,如果您这样的都不是明主,那么谁才是明主?您正当顺应民心天意,登基大位。彼时龙吟四海,澄清九霄……” 四爷摆摆手,对铁头道:“将这老儿,连同那把镀金的椅子给府尹衙门送去。就说这人蛊惑人心,私藏违禁之物,叫方大人秉公办理吧。” 铁头犹豫了一瞬,才应了一声,一挥手,马上有人将一行人给押了起来。 “四爷……”那小老儿惊慌的喊道。 四爷看也不看一眼就往里面去了,倒是秦毅低声跟林雨桐道:“夫人,四爷这……太可惜了。” 林雨桐笑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现在,这大大小小自立为皇帝的人还少吗?真皇帝,假皇帝,想当皇帝还暂时不敢动的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你数的过来吗。这个时候,要那个虚名做什么?那就是坐在火炉上烤。这个,只要是明白人都看的懂。在你们眼里,难道爷连这个也看不透。” 秦毅嘿嘿一笑,“夫人教训的是。” 那边听见林雨桐说话的蔡全对四爷笑道:“夫人不光是女中豪杰,还是女中诸葛。” 豪杰还勉强吧,至于诸葛,算了吧。 四爷摆摆手,“蔡先生过奖了,里面说话。” 蔡全赶紧客气的道:“怎敢扰了四爷的正事。四爷忙吧,在下告退。” 四爷眯着眼睛看着蔡全离开。 李方小声道:“爷,怎么?这个人有问题?” 四爷摇头,“说不好,有点蹊跷。好端端的,老家的人来的也未免太齐整,这要是没人在里面鼓捣,可能吗?要真是因为三郎造反的缘故,他们更应该四散逃开,隐姓埋名才是啊。怎么就都赶到京城了呢。谁组织的?目的是什么?这位蔡举人为什么就跟着老家的人一起来了?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看看吧,看看他们都想干什么?” 李方赶紧低声道:“属下会叫人紧盯着的。” 四爷应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了。他的事多着呢。 而此刻的方家,方长青看着自家的兄长,“大哥,这事真跟你没关系?” 方文青瞪了一眼方长青,“这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我才回京城几天,你看那椅子,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吗?” 方长青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大哥,听我一句劝吧。我已经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夹在这中间,要是没有个立场,迟早都是个死。大哥,你去金陵吧。不管以什么名义。” 方文青摇摇头,“你以为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就是现在知道人家不好惹,打了退堂鼓,回去了,赵王能饶了我还是朝上的那些大人们能饶了我?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方长青脸上就露出几分颓然之色来,起身慢慢的走出了书房。 他一路往镇北侯府去,到了大门口,也没人拦着,门子对他行了礼,就完了。他不由的有些失笑,自己到了这里,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是没人拿自己当外人的意思吗? 到了外院书房,四爷也没叫等,就直接叫他进去了。 “吃过饭了吗?”四爷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要不,坐下吃点?” 方长青慢慢的走到四爷身前,双膝往下一跪,“四爷,在下方长青愿奉四爷为主,千难万险,在所不辞。”说着,额头就贴在了地面上,正式的磕了头。 四爷放下筷子,将方长青扶起来,“坐吧。不用行大礼。” 方长青低着头,“四爷,今儿这事,属下已经知道了。” “哦!”四爷重新端起碗,示意吴春来给方长青也上一碗,“你认为这是谁的手笔?” 方长青这次没客气的拿起筷子,才低声道:“不会是皇帝,也不是赵王。他们拉拢爷还来不及,犯不上拿这事试探。皇家的尊严刻在骨子里,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做。” 四爷点点头,“往下说。” 方长青捧起饭碗,“家兄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时间。所以,这不是家兄的手笔。” “你认为是反贼撺掇的。为的是转移朝廷在他们身上的注意力。”四爷舀了一碗汤给方长青推过去,说道。 方长青点点头,“属下得到消息,西北的赵汉山杀了总督何坤,反了!” “赵汉山?”四爷愕然的抬头看方长青,“说说,怎么回事?” 方长青端着汤碗,喝了一口才道:“这赵汉山乃是骁骑营将军,是何坤的心腹。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嫌隙,大年初一年宴会上,赵汉山突然发难,借着敬酒的时机,用匕首直接刺穿了何坤的心脏,自立为汉王,彻底反了。只除了朝廷收到消息以外,这消息还没有传开。” “大年初一发难,这就是早有准备啊。”四爷挠头,“杀了总督,还没引起内乱。更说明这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你怀疑,他发难以前,已经想好怎么转移朝廷的视线了。是他想撺掇爷自立。因为京城的位置特殊,意义不同,所以朝廷的矛头就会对准爷,从而给他赢得时间。” 方长青点点头,“属下仔细推演了几遍,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如今,这个人最危险,西北道,驻扎驻军原本就有三十万……” 四爷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真是算得上是位枭雄了!” 方长青端着碗,开始吃饭,不去打搅四爷的思绪。菜的口味很好,哪怕是醋溜的白菜,也有一股子别样的清香。他心里一动,又赶紧收敛心神,这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他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子酸意,应该是醋溜白菜的醋放多了吧。 吃完放,吴春来就人收拾了碗筷。四爷转头问方青山,“依你看,应该如何应对?” “内外都得紧。”方长青转着茶杯,“家族之人多了,有弊也有利,端看怎么用了。” 四爷就点头,“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晚上回去,四爷就跟林雨桐道:“方长青这人,还算是见机快的人。” 林雨桐扭头看他,她其实也没懂,这方长青为什么好好的就跑来表忠心了。 四爷摇摇头,“他是不得不选啊。一是,朝廷真到了穷途末路了。西北反了,这半壁天下就算是易主了。而西南,郑王以清君侧的名义也反了。” 林雨桐愕然,“这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四爷笑了一声,“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 屏风外站着的吴春来,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刚才主子在书房,对方长青方先生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谁知道其实早就得到消息了。不光知道西北的事,就连西南的事都知道了。 还真是神鬼莫测,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还真就分不出来。 他收起心里那点琢磨主子的心思,告诫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千万别问。 等到了被窝里了,林雨桐才贴着四爷的耳朵问道:“消息从哪来的?” 什么时候,消息网这么四通八达了。 四爷也同样跟林雨桐咬耳朵,“秦毅联系的商家,你以为爷就只为了做点生意?” “啊!”林雨桐惊讶的叫了一声,“没有比商家的消息更灵通的了。” 四爷拍了林雨桐一下,“睡觉!别一惊一乍的。” 林雨桐哪里安奈的住,“那咱们呢?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朝廷不是得更倚重咱们。” 四爷冷笑一声:“倚重?那却也未必。咱们就先按兵不动,隔岸观火,静待其变。以保境安民为由,快速扩军,加紧训练。”说着,他一顿,“至于其他的……先睡觉,等爷想好了,明儿再跟你说……” 第505章 寒门贵子(59)一更 寒门贵子(59) 第二天,林雨桐还没来得及问四爷想好了没有,就被急匆匆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爷……”吴春来进来还喘着粗气,叫林雨桐一度怀疑内院与外院是不是隔得有点太远了。 她示意樱桃给吴春来倒一杯茶,才道:“不急,天塌下来,有爷顶着呢!急什么?” 四爷把手里的馒头掰开,夹了林雨桐亲手做的牛肉酱进去,才无奈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扭脸跟吴春来道:“是啊,不用急。慢慢说。” 吴春来将白开水喝了,才赶紧道:“爷,夫人,门口来了一队送葬的。拉了一口棺材在咱们府外……” 这年刚过完,就有人拉着棺材来了。这是想干什么? 找晦气啊! 昨儿送龙椅,今儿送棺材。这是闹什么呢? 林雨桐气的脸都变了,四爷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反倒边吃饭,边问吴春来,“说了他们是什么人吗?” 吴春来低声道:“据说是钦差,棺材里躺着的是户部尚书范东哲范大人……” 林雨桐有些蒙圈,连四爷都不由的看向吴春来。这是什么意思? 朝廷派了钦差来了,可钦差却躺在棺材里。 “死了?”林雨桐惊讶的问道。可这死了跟自家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将棺材拉到自家门口吧。 吴春来一愣,才哭丧着脸道:“夫人,这就是没死他躺在棺材里才可怕呢。” 林雨桐听着糊涂,四爷却有些明白了。 “行了,咱们先去瞧瞧去。”四爷说着,就起身。 两人直接往大门口而去。他就是真的钦差,这披麻戴孝的,也不能叫他进门不是? 等到了门口,方长青已经在了。他现在正式的担起了幕僚先生的差事。 门口一辆马车,马车边跟着五个精壮的小伙子,一身麻衣,头上戴着孝带。而另一边,有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正跟方长青说话。 马车上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的一头露出一条缝隙,显然,里面有人。 方长青跟那小胡子说的差不多了,才转身到了四爷身边,低声禀报道:“……皇上加封侯爷为镇国公……” 四爷呵呵一笑,不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猜测的倚重。 林雨桐不由的撇撇嘴,低声道:“爵位倒是给的大方,实在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她看向方长青,“还赏赐什么了?金银?珠宝?兵马?” 方长青摸了摸鼻子,才又道:“赏了两坛子御酒,一顶八角官帽,还有金册和金印。”他指了指棺材,还有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解释道,“皇上叫范大人做钦差大人,可范大人将礼部准备的那些仪仗全都打发回去了。” 林雨桐点点头,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太招人了。这一路上都是难民,见了他们还不得以为是逮住肥羊了啊。 “他不光不摆仪仗,还将原本的护卫全都打发了,只留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准备了一口棺材,就这么上路了……” 林雨桐笑道:“这样也对,哪里会有那么多送葬的?这样才不打眼。没人抢死人的银子……” 方长青也有些敬佩的道:“御赐之物都放进了棺材里。本来这也能万无一失的到达。谁知道半路上一场风寒,范大人病倒了。为了赶时间,他们就将范大人安置在棺材里……”他指向马车边的小胡子,“那位是钦差副使,礼部的刘大人。” 四爷就下了台阶,朝下走去。 刚到了棺材跟前,就从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来,紧跟着,那只手推了一下棺材板,然后就坐了起来。他面色青白,显然是病的不轻。 他看起来很吃力,“叫侯爷见笑了。” 四爷亲自过去,一把扶住范东哲,“范大人何出此言,适逢乱世,您能安然到京,实属不易。” 说着,就招呼了一声,李剑和吴春来上前,将范东哲从棺材里捞出来。 “背回府里,请大夫。”四爷吩咐了一声就往里面去。 林雨桐就低声跟方长青交代道:“这几个人安置在驿馆,明儿就告诉他们,范大人病逝了。打发他们回金陵。” 方长青一愣,“夫人……”难不成想杀了范东哲。不应该啊!紧跟着,他念头一闪,她这不是想杀了范东哲,而是想留下他。反正病了,又病的很重,弄个不治身亡,他就是不想留下都不行了。如此一来,范东哲的家眷在金陵也会十分安全。 可这手段也未免太过无赖。 “就这么办吧。”林雨桐看了方长青一眼,不容置疑。 范东哲确实病的很重,这病不是风寒,而是伤寒。若是再晚两天,还真就不好了。 林雨桐看了大夫给开的方子,又偷偷的增减了药材,这才叫吴春来,“叫专人伺候,专人煎药,不得有丝毫的差错。” 抬头却见四爷再摆弄手里的官帽,然后随手就扔了出去,“拿个空爵位来牵制人,也没多大的诚意啊。” 林雨桐刚要说话,方长青就走了进来。 “安置好了?”四爷问道。 方长青点点头,“安置好了。”他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对四爷道,“也已经安排了大夫,将范大人身体不好了消息递出去了。” 四爷就看了林雨桐一眼,“按夫人说的办吧。” 范东哲这个人,他听吕恒吕先生提过。他出任户部尚书,就是吕先生推荐的结果。“这个人能力上毋庸置疑,处事也灵活机变,不是迂腐之人。这样的能人,自然是见到了就不能错过……” 等钦差离了京城,范东哲的病才真的慢慢的好了起来。听说自己被‘病死’,险些要气的背过气去。 自己弄了一口棺材,如今好了,真的将自己给装进去了。 林雨桐亲自端了药碗捧过去,“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先给您赔礼了。” 范东哲瞪着林雨桐,胸口起伏。这件事是轻描淡写的一个错了就能过去的吗? 四爷就道:“内子性情顽劣,先生要怪就怪我。不过,留下先生,也是我的意思。如今这时局,做钦差可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这里面的风险,想必先生比我清楚。可为什么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偏偏派了您这么一位一品大员呢?真的是我这个国公的爵位如此重要。真要这么重要,就该是礼部尚书亲自宣旨,而不是您这位户部尚书了,是不是?” 范东哲一噎,这话当然是没错的。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遭到了怎样的排挤。 “听说,先生的外甥女是郑王的侧妃?”林雨桐突然问了一声。 范东哲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这还真是叫人有苦说不出。 郑王的侧妃,名义上是他的外甥女。可他妹妹出嫁没半年就病逝了。这个侧妃是他妹夫的庶长女。之前是郑王的侍妾,后来郑王为了拉拢自己,就将这侍妾提为侧妃。自己那个妹夫,马上就将这个庶长女记在了自己妹妹的名下,这下,在礼法上,就真的成了自己的外甥女了。 本来世家勋贵相互联姻,盘根错节是非常常见的。他也不过一笑了之。要真是为了这点关系而选择立场,不是开玩笑吗?别说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假外甥女,就是亲闺女,在大事面前,也得再三考虑的。 这要是正常状态下是这样的。可架不住郑王突然就反了。 皇帝本来就多疑,再加上这样的事是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要不是自己的位子实在紧要,不是随便能处置的,只怕皇上一怒,还不定怎么样呢。 明着不行,暗地里小鞋这不是马上就来了吗?自己一向就看不上冯海之流的阉宦。这不,遇上这样的苦差事,自己就被推了出来。 流寇肆虐,匪患横生,灾民造反。再加上一路上天寒地冻,连日奔波,这才病在了路上。要不是知道上面对自己的态度,下面的人怎么敢对自己如此敷衍,不延医问药,反倒将自己放进棺材里加紧赶路,这是嫌弃自己死的慢吧。 四爷见他脸上的神色悲愤,就道:“先生留下来,不过是假死。真要回去,只怕就成了真死了。先生放心,我会尽快派人将先生的家眷接回京城团聚的。以前先生在京城的宅院,也都还在,留在家宅中的老仆,也都安好。先生要回去看看,也可。只是晚上再去,躲着点人。” 范东哲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四爷,而后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忠而见弃啊!忠而见弃……” 林雨桐这才慢慢的退出去,嘴角含了笑意。 等看见吴春来提着食盒过来,林雨桐就亲手接了,“给我,我亲自送进去。” 刚要掀帘子,就听见四爷问范东哲:“先生最怕什么?” 林雨桐听见范东哲低沉的声音,“经过这一遭,最怕的就是死了。” 她顿时有些好笑,就掀了帘子进去。 四爷半点不受打搅,又笑着问道:“那先生最爱什么?” 林雨桐边将饭菜往出端,边竖着耳朵听。怎么感觉四爷像是在做心里测试似的。这是他get到的新技能吗? 就听范先生咳嗽了一声,才道:“最爱的当然是财了。在下一个户部尚书,整天为银子发愁,不爱财爱什么?” 怕死又爱财! 这还真是个实在人! 第506章 寒门贵子(60)二更 寒门贵子(60) “三郎那边,不能再拖了。”四爷回到后院,才低声跟林雨桐道。 只有占有了更大的面积,更多的人口,才能谈其他。 “赵汉山杀了上司而上位,没有引起大的波澜,但并不意味着就上下一心。他这段时间得整顿内务,且没时间顾得上其他。” “郑王盘踞西南,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毕竟朝廷跟北边隔着大江这个天堑,所以,矛头不会对准咱们。下旨给爵位,就是安抚的意思。没想着叫咱们忠心,就是盼着咱们消停点,别捣乱,好腾出手跟郑王分出个高下来。” “只有中原地带,是个空隙。这一带受灾最重,也最乱。三郎在这一片活动。咱们不借机将中原收入囊中,等西北的赵汉山腾出手来,就不好办了。他手底下的可是原本就训练有素的西北军。” 四爷手点着桌子上的地图,“所以,十日后,我也该出发了,这一次……”他的手指轻轻在地图上一圈,“中原!” 林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在京城。粮草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一切有我!” 四爷看了一眼林雨桐,“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一路到了辽东,“这里,还驻扎着两万边防营。他们离京城太近,我这一走,就怕他们打京城的主意。这也是我为什么迟迟不动身的原因。兵工坊的第一批□□已经成了,全都留给京城。我此次去,不会遇上强敌,倒是你,留在京城还是有风险的。要是实在不可为,你不必强求。有这两千人,足够你突出重围了。咱们也可以在这里……”四爷的手一点,“长安,爷这次一定会顺利的拿下长安。其实在这里也未必就不如京城好。” 林雨桐挠挠头,“自保我是没有问题,这你知道。只是,爹娘他们该怎么安置?” 四爷一叹,“我那天已经跟吕先生提了,雾灵山不错,都搬出雾灵山暂住吧。” 紧跟着,整个京城仿佛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殷老二不愿意走,“你们还在,要我去哪?不行……” 四爷赶紧道:“爹!别叫我分心成吗?”他把殷老二带到了地图跟前,“爹,儿子这回,要取这么些地方,涵盖了五六个行省,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这一走,没有大半年估计是不行……” 殷老二的手止不住就颤抖了起来,“这……这得是要三分天下了!” 四爷就止不住的笑:“没错,如果这一战成功,那么你儿子才真的有实力定鼎天下。” 殷老二指着地图,“这是中原吧。” 四爷点点头,“爹也能看懂?” “以前走镖的时候,见过。”殷老二的手在地图上流连,“不是戏词上说,得中原者得天下吗?你这占了中原……” 四爷哈哈一笑,“世事无绝对,但中原的位置确实特殊,这就是儿子以后的资本了。” 殷老二口干舌燥,还是忍不住咽了咽根本就唾沫。觉得浑身都发飘。他扶着椅子坐下,“四郎啊,你这真是要……” 四爷扶着殷老二,“这样玩命的事,您千万不能叫儿子分心。所以,你和娘带着大哥大嫂,再加上林家。伺候的人带上,银子带上,粮食我已经叫人送去了。那里山水不错,您没事开两亩荒地,种种菜养养鸡。等儿子手里兵多将广了,咱们就谁也不怕了。爹娘也就不用再躲着了。” 殷老二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好!我们不给你添乱。我们就去山里住着,哪里也不去。叫你媳妇跟我们一起……” 四爷轻声道:“爹娘只管去。林氏那里儿子自有安排。” 林雨桐在一边憋屈,自己如今都沦落为林氏了。 送走殷老二,四爷就捏林雨桐的手,“不叫你林氏叫你什么?闺名能说给公公知道?” 林雨桐这两天心里不自在,“一想起要分开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就不自在。”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只要有空,我就给你写信。传消息的时候,顺路就给你带回去。这样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如今,退无可退,只有往前走,原地停留就是等死。 “我把方长青带走,将范先生给你留下。他经验老道。多听听他的话,错不了。”四爷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 不管多不放心,该走还是都得走。 这次,京城没有再分什么东南西北,全都由李方统领。连胡大都带去了战场。 当然了,战场是个立功的地方,想要在战场上拼个前程的人大有人在。 保守点说,四爷算是朝廷承认的国公,朝廷要是还在,这个也算是平叛有功吧。他们跟着,这功劳自然也是实打实的。 这要是朝廷败了,那只要平叛成功,四爷也不是窝在京城的四爷了。天下必有他一席之地。也不吃亏。 再现实点说,除了这里能混饭,哪里还能再混口饭吃。不去战死,就得饿死。没的选啊。 所以,此次,四爷出征,带走了足足八万人马。 京城守兵,老弱病残都算上,不足两万。 “若有意外,守得住就守着,守不住就跑。”这是四爷交代给林雨桐的话。 京城和整个中原比起来,根本就不用选择。 范先生面色露出沉凝,问林雨桐道:“四爷认定了边防营会突袭京城。” 林雨桐看向范先生,“我听闻这位黄老将军当年也是勇冠三军,如今依旧是老当益壮,不知道是也不是?” 范先生点点头,“看来四爷也是下了功夫了。黄芩这老匹夫,端是一头倔驴。他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戍守边陲,可谓劳苦功高。而手下的将士,也都是百战幸存之人。但这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忠贞。对朝廷绝对不会有二心。四爷如今还是朝廷的镇国公,黄芩就不会来侵扰京城。四爷只怕是多虑了。” 林雨桐反倒心里跳了一下,“先生以为,我家爷是个忠臣吗?” 忠臣? 只要长着眼睛的都知道,他绝对不是! 范先生明白了,正是因为这样的人认准了的事情就不回去转圜,那么他认定四爷有不臣之心,就必然不会改观。在他这位忠臣眼里,四爷这样的,算的上是窃国之贼。他瞅准机会,即便不用圣旨,也会想着抄四爷的后路。更何况,朝廷那些人可也不是笨蛋。一旦知道四爷的意图,能不下旨给黄芩吗?京城交给黄芩这位忠勇的老将,当然是值得让人放心的。 他微微苦笑,“那么,夫人。您就早点做好逃跑的准备吧。不过你放心,黄芩绝对不是滥杀之人。京城百姓在他手里,可保……” “先生!”林雨桐笑道:“未战而逃,这就是您的主意?您放心,我虽然是一小女子,但也做不出这么难看的事来。” 范先生摇摇头,“夫人……” “先生!”林雨桐正色道:“我知道先生顾虑什么?一边是刚刚训练没两个月的灾民,一边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不管是百姓遭难,还是那些抵御外族的英雄殒命,都是咱们的损失。您不欲看到那些在边疆流血的将士,将矛头对准这些实际上是灾民的兵勇。这些,我都懂!”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怪不得四爷这次这么放心自己。原来他这是看准了黄芩的性子。自己要是跑,黄芩不会追。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个女人。他不会跟一个女人计较。四爷说打不过就跑,如此撇下百姓而不担心。不也正是相信黄芪的品行。 这样一个人,即便自己不跑,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 林雨桐对他倒是动心了。这动心跟男女无关,只是这样一员猛将,不正是四爷可望而不可求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别说四爷了,她自己都有点求贤若渴了。 这会子倒不是怕黄芩来,她就是怕黄芩不来。只要来了,怎么才能将他留下,才是她要头疼的问题。 苏嬷嬷将饭菜摆上,“主子,先吃饭吧。” 林雨桐这才恍然,都已经是吃饭时间了,“给范先生送去了吗?” 苏嬷嬷忙笑道:“您放心,范先生的饭菜,是咱们府里的头一份。” 林雨桐这才动筷子,一碗粥,一个馒头,一碟子酱菜,叫吃完饭过来花厅跟林雨桐商量事的范东哲愣了一下。 “夫人就吃这个?”他指着桌上的饭菜,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林雨桐一愣,才笑道:“如今,非常时期,到了秋收以后就好点了。” 范东哲动了动嘴角,他刚才吃的可不一样,有鱼有肉,白米细面。还有一盘子素炒的青菜。 他看了林雨桐一眼,这位夫人,也就比自家的孙女大两岁的样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难得。 他的心又不由的软了几分。 第507章 寒门贵子(61)三更 寒门贵子(61) 要么说范先生是户部尚书呢。他处理起粮草之事,十分的娴熟。多少人吃多少粮食,粮食在路上会损耗多少,要预留多少以备不时之需。他好像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林雨桐也一下子就从这些事务上将自己给解放了出来。只要每天晚上看一下账册就成了。 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忙,比如,军服所。 这军服所,都是妇女。只要是想来的,都能来。反正是计件制度。只要质量过关,手快的挣得多,手慢的挣的少。除了支付一份军粮意外,剩下的都支付现银的。 所以,人员着实不少。 春花娘是个极为泼辣的寡妇,一个人把三个闺女拉拔长大。是个很能干的人。 林雨桐相中了她,一直是她在打理这军服所的事。 “夫人,这料子不够。”春花娘皱眉头,“布匹还能撑三到五天。” 林雨桐点头,“下一批后天就到了。” 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还是被眼前庞大的消费数目惊的心里颤了颤。 回去后,她就叫了针线房的人,“怎么剪裁能叫衣服节省一些布料。” 这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林雨桐想要干什么。 林雨桐烦躁的摆摆手,拿着自己的衣服看。其实这个时代穿的衣服,十分的浪费料子。 就拿女装说吧,里面的裤子要讲究,外面的裙子更要讲究。即便是再穷,女子的裙子也必然是要遮住三寸金莲的。再加上上身穿的褂子,也必然长到膝盖的位置。袖子也十分宽大。 林雨桐觉得,这十分需要改良。就拿裙子里面的裤子来说吧,这又不是为了保暖,大夏天,也还都是那么穿。男人也一样,长长的袍子,里面的裤子也没少穿。 “这改一改,两身衣服省下来的布料,足够做一身军服。”林雨桐拿着剪刀比划,“这要是人人都这么穿,得节省多少。” 她觉得她得做个示范,带个好头。只要好看,自然会有人跟着模仿。 “太窄了吧。”苏嬷嬷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林雨桐裁剪出来的裤子。 哪里窄了? 还是按着裙裤的样子做的。裙子也不要了,只把上身的衣服做的到膝盖的位置。 “你只看能省多少布料?”林雨桐头也不抬的问道。 “够给一个大男人做一件上衣的。”苏嬷嬷也有些惊讶。 “叫针线房晚上熬一熬,按我裁剪出来的做。”林雨桐将料子递过去,“不用讲究针线细密不细密,只要缝上就行。” 一套女装,一套男装。 女装林雨桐第二天一早就穿上了。浅蓝色的裤袄,袖口,领口,衣襟,裤腿,用藏蓝色镶边。这是为了好看。要是普通百姓家,完全可以用两色的布拼接。 裤子也宽,挡住脚一点问题都没有。 “将那套黑色给范先生送去。”林雨桐吩咐了苏嬷嬷一声,才坐下吃早饭。 等到了外院,就见范先生正把衣服扑在桌面上打量。看到林雨桐这么一身衣服,就先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抚着胡须,好半天,他才正色站好,对着林雨桐鞠了一躬。 这倒叫林雨桐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生,您这是……” “夫人能想到胡服骑射,殊为难得。”范先生说着,又回头看那套衣服,“大明,确实少了一股子勇武之气……” 林雨桐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她就是弄不来布料给急的。要是大家都穿这样的衣服,市面上的布料至少能省下三分之一来。有了这三分之一,军需布料这一块,真的就不用再犯愁了。 为此,她已经叫人给满府的下人做了。等做成了,就叫这些人三五成群的去大街小巷转悠。只要有人穿,就有人效仿。要是地位高的人穿,那就是一种风潮了。 她还真没想的那么深远。 粮食蔬菜的供应,完全是计划经济,买粮食要靠本本。衣服呢,又怎么俭省怎么做。 只吃和穿两方面,就叫林雨桐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林雨桐也不管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出成效。但觉得有用,她就去做了。 正忙着这事,李方就匆匆来报,“前面的暗哨,发现了探马。” 发现了探马,也就意味着,黄芩真的来的。 林雨桐端着茶杯的手一瞬间给僵住了。 “请范先生。”好半天,她才稳下心神。吩咐一边的苏嬷嬷。 范先生进来,一看李方,就呵呵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苦涩,“还真来了。” 林雨桐点了点头,“先生以为该如何?” “不做防备,大开城门,等着他进来。”范先生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 李方却看向林雨桐,等着林雨桐定夺。 林雨桐则站起身来,“先生是在赌吗?”她看向范先生,“若是黄芩是自己私自出兵,那么,见到咱们毫不心虚,他是不是会怀疑他自己的判断,认为误会了四爷。若是黄芩是奉了圣旨,一方面会对圣旨上所写的内容心存怀疑,另一方面,真要冲突,他必然会对咱们网开一面。确保咱们平安离开。是这样吗?先生。” 范先生点点头,“这是唯一的,避免冲突流血的办法。”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关键是要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林雨桐有一瞬间的松动,但随即,心又再次坚定了下来。 范先生的办法,其实是最妥当的办法。不动刀兵,可保三方无虞。老成持重,说的就是范先生这样的。 可要是跟黄芩失之交臂,她又如何甘心。 “我要再想想,先生。”林雨桐看着外面,“我要想想。黄老将军这样的人,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范东哲愕然,“夫人这会子想的不是怎么御敌,是想着怎么叫黄芩那老匹夫投效?” 林雨桐扭头看他,好像再说,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范东哲起身,“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想。夫人当黄芩是什么人?” 林雨桐却笑道:“黄老将军是什么人?是还有赤子之心的人,是还有一腔热血的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应当珍之重之。” 范东哲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小女娃娃这么评价他,也不知道这老匹夫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罢了!罢了!难得你有这么一份心。老夫这个已死之人,也少不得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去会一会这个故人了。” 林雨桐赶紧行礼,“有劳先生。” 尽管范先生愿意出面说项,但是林雨桐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 她吩咐李方,“外松内紧,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万一来的不是黄老将军呢?咱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李方这才点头道:“黄老将军,属下也一直钦佩。只是,作为边防营,军饷粮饷也都极为困难。别说是充足了,有时候半年都不见踪影。这个范大人想必也是清楚的。户部拨款,到了下面,一层层剥下来,就不剩什么了。”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码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之后,她就坐下,慢慢的掂量了起来。 晚上,她又见了黑七,细细的吩咐了一遍。 这才慢慢的吐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等了三天,李方才打发人来报信,边防营距离京城不足三十里了。 李雨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好好好!”然后,就看向苏嬷嬷,“传话下去,可以准备了……” 紧跟着,林雨桐就请了范先生,一起去了城墙上。 她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黑点变成了一片,就不由的对范先生苦笑,“老将军这是得有多看不起我,才不做一点掩饰。”三天前的探马是如此,现在这大兵压境也是如此。 范先生就忍不住的笑了笑。 近了,‘黄’字大旗下,一位白须老将,端坐在枣红马上,格外的醒目。 “可是黄老将军?”林雨桐扬声问道。 黄芩眼睛一眯,雪地上反射的太阳光线太刺眼,叫他一时没有看清楚。但可以肯定,这样的声音是出自一女子之口。 “胡闹!”黄芩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冷冽了起来,“城墙布防,何等紧要,岂容小小女子……” “老将军此言差矣!”林雨桐向前一步,看向下面,“如今这乱世,哪里还有小女子绣花做针线的地方?儿子保护不了母亲,丈夫保护不了妻子,兄弟保护不了姐妹的事,每天都有。老将军戍守边关,防着外人来杀人,抢人。害人。岂不知,这家里若是自己乱起来了,可比外人狠上百倍千倍。今日,小女子在这里,也不过是登高望远,想看看咱们这戍守边陲的将士的英姿。城门已经打开,酒肉已经备好,全程的百姓都等着犒劳英雄们。黄老将军,请入城吧!” 第508章 寒门贵子(62)一更 寒门贵子(62)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 什么叫做‘家里若是乱起来,比外人还狠上千倍百倍。’? 她这话一出,可不就是实实在在的将了他一军?自己带着千军万马,干的可不就是‘让家里乱起来’的事!只防着外人杀人,害人,伤人,那么自己今日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杀人,害人,伤人?自家这个自家人是不是也比起外人会狠上百倍千倍? 黄芩呵呵一笑,还真是个难缠的小女子。他回身,“传令下去,退出十里安营扎寨。”然后才跳下马,“既然请老夫进城,老夫还能怕了她不成?” 竟然只带着亲随两人,朝城门而来。 范先生咬牙骂道:“这个自狂自大的老匹夫,迟早会死在他的自傲之下。” 林雨桐心里暗笑,别看范先生一口一个老匹夫,一声一个倔驴,心里对黄老将军可是十分亲近的。 “先生,咱们也该下去迎一迎老将军了。”林雨桐说着,就一马当先,朝城下快步走去。 黄芩进了城门,就愣了一下,除了城门附近,将士们枕戈待旦以外,城里的一切照旧,街上的门市照开,生意照做,街上的行人甚至还有好奇的在附近张望的。 这叫他一时之间,有些皱眉。这驻守京城之人就是个蠢材。 “大敌当前,却散漫至此……”黄芩面色冷凝。胡人要是知道大明的京城防御是如此,只怕再大的阻力也拦不住他们进取的野心。 林雨桐站在黄芩的身后,被他的两个随从阻拦不能靠近也不恼,只笑道:“老将军,哪里有大敌?我怎么没见到?” 黄芩这才扭头朝身后说话的人看去,“还真是个小丫头?” 林雨桐对着黄芩行了礼,“殷林氏见过老将军。” 黄芩点点头,“国公夫人多礼了。老朽可不敢当。”他说着,看向林雨桐的眼神就有些不善:“小小女子,怎的如此狂妄?连老夫这样的也不配做你的大敌不成?” 林雨桐抬起头,展颜一笑:“老将军,您怎能是大敌呢?您带着边防营的兄弟戍守边陲,是咱们的第一道防线。没有您带着将士们流血,哪里有大家的太平日子过。今儿,京城的大门大开,迎的是恩人。何来大敌之说?” 黄芩嘴角动了动,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老夫戍守边陲,奉的是皇命,报的是君恩。若能惠及百姓,那也是皇恩浩荡!” 林雨桐也不反驳,“那就皇恩晃荡吧。老将军也有几年没有回京了吧。您该看看,这京城跟您之前见到的有什么不一样了。”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咱们边走边说。” 街上见到林雨桐的人,也都远远地行了礼。虽然没有近前,却也不见害怕。 可见,这殷家四郎在京城,还是颇得人心的。 街上不及以前繁华,但人们也不见惶恐之色。每个人的脚步都匆匆,好似都有事要忙一样。 “这就是你叫老夫看的京城?”黄芩冷笑道:“看这里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不是看着街道扫的干不干净,而是看街上有多妇人敢随意乱走,有多少孩子能肆意的疯跑。老夫看了半天,一不见妇人,二不见孩子。这些人都去哪了?满大街走的都是青壮年。还说什么没有大敌?小娃娃,老夫可不是好骗的。” 范东哲跟在后头摇摇头,心里骂一声蠢瓜!一步步的进了别人的套里还不自知,真是蠢到家了。 林雨桐仿若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一般,脸涨的通红,“老将军,小女子以诚待您,您怎可如此怀疑和污蔑?”她的语气十分的愤然,“既然如此,老将军不妨随我来。” 她说着,就大踏步的往前走。 转过弯,在一处宅子处停了下来。黄芪跟着林雨桐近前,就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您问我孩子去哪了?”林雨桐指着里面,“孩子都在里面。每条街道,都办了一个蒙学。免费教他们读书写字,中午,免费管一顿饭。也就是一碗清粥,一个二两的窝窝头。” 黄芩愕然。光是一顿午饭,就能保证这些孩子在这乱世里不被饿死。若是还能认几个字,那就是大幸。只要不是傻的,都会把没有劳动能力的孩子送过来的。 他走了进去,朝里面一看。孩子们每人跟前放着一个沙盘,手里拿着粗细长短不一的枯树枝写字。 这些孩子的年纪不等,男女都有,这叫他又愣了愣。 林雨桐在一边解释道:“很多人家不想叫闺女出来抛头露面,可为了一顿饭食,为了给家里省点口粮,还是把姑娘家也送来了。这倒也是意外之喜。您放心,七岁一下的姑娘会和男子一起读书,但七岁以上的,另外安置了一个院子,不仅请了女先生教她们识字,还请了绣坊的嬷嬷,指点她们技艺。不过,现在学的,还都是怎么制作军服。其他的暂时没有教导。” 黄芩嘴角抿了抿,然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然后,随着林雨桐的脚步,走进了另一处大院子,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女子。 “女人们也都在这里,靠自己的双手,挣一口饭吃。”林雨桐指了指外面,“每条街道,都有一个被服所,一个蒙学,一个惠民所。这些地方,都是安置老弱妇孺的。男人们大部分都上了战场。剩下的精壮的男丁,也都各有差事。就是您在大街上见到的巡查队。” 因为这里是女子呆的地方,黄芩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转身出来了。 林雨桐低声道:“京城还没有恢复以前的繁华,但至少,从圣驾离京,就再也没饿死过人。这也是我敢大开城门的底气。”她指了指一派忙碌而又祥和的街道,“我不信,您会策马挥刀,亲手打破这片安宁。” 黄芩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好半晌才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 林雨桐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好似再说,今儿城门就是这么大开的。您要想要进城,好啊,您尽管进来杀吧。 黄芩气急而笑:“很好!又将了老夫一军。” 林雨桐还没有说话,范先生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夫人,府里的宴席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先回府?” 这话算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 “应该的。”林雨桐说着,就马上请黄芩。 黄芩却看向了范东哲,“你这范老抠……你不是已经……怎么会在这里?” 范先生苦笑一声,“一言难进!一言难尽!”说着,就主动携了黄芩的手,“听我跟你慢慢的说。” 这才半拉半推,将黄芩请进了府里。 一道红烧鱼,一道白切鸡,一道葱爆羊肉,一道红烧肉。一个凉拌粉皮,一个醋溜白菜。再加一个蛋汤。 在如今的条件下,绝对算是奢侈。 黄芩的脸当即就不好看了,“给老夫一碗清粥,一碟咸菜即可。” 范先生却恼道:“你行了,别拿你以前那套出来丢人现眼了。这样的菜色,也就是今天为了你,特意准备的。往常哪里会这么奢侈?那一年,你们的军粮断绝,你到京城找户部。你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排场?这会子,只怕夫人将粮食已经运到城外的十里处,给你们送去了。而对你,又珍之重之的相待。你还待怎样?人家将你当个人,你反倒拿乔!人家不拿你当人,你倒是贴的愈发的紧了。你说你这老匹夫,到底图什么!” 黄芩看着范东哲冷笑:“你一个朝廷的堂堂一品,却假死脱身,在这里为心怀叵测之人牟利。对君上不忠,对朋友不义,哪里有资格跟老夫说话。休要开口!”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 范先生随即冷哼一声:“君上的恩情重,那当日你的军饷粮饷被扣下,君上是怎么说的?又是谁冒着被君上责难的风险,偷偷给你调拨的?对朋友不义?啊呸!老夫最初是因为什么跟冯海结下的梁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还不就是为了你这脑子一根筋的老东西!”说着,就将所有的菜盘子往怀里一拉,“你爱吃不吃,还不稀罕给你吃了。”说着,他手指着林雨桐,“你这老东西睁开眼睛瞅瞅,瞅瞅人家小丫头的年纪,跟你家的孙女比起来,谁大谁小?跟小辈计较,多能耐啊。你要是想要这京城,你说话。夫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了,马上就能走。只是,这京城给你,你能守几天?东北你还回不回去?朝廷难道不会派人来接替你?你能保证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不把这满京城所有人的口粮给偷偷的高价卖了?你不怕城外的护城河填满饿死鬼?你要真不怕,老夫还真就不拦你。你马上叫你们的人进城,立刻接收京城。我们这就走!” 第509章 寒门贵子(63)二更 寒门贵子(63) 林雨桐轻笑着,给两人斟上酒。 黄芩这才端起酒杯喝了,来掩饰被对面这老货揭开他老底的尴尬。 林雨桐又给黄老将军续上一杯,“老将军,您要是想要京城,无非是两种办法。一种就是围而不歼。可这行不通啊。京城里有赵王为了造反而囤积下来的粮食,只要精打细算,我可维持这京城半年不会饿死人。也就是说,我只要撑过半年,就无忧了。因为四爷必定会及时回援,到那时,原本成不了事的数万人马,也成了战场上幸存下来的精锐。老将军,你这城外的五千兵马,面对我们内外夹击,真的有胜算吗?老将军勇武,我从不怀疑。但这中间枉死的人真的值得吗?尤其是老将军的部下,没有死在边疆的战场上,却死在他们曾经为其流血和牺牲的人的手里,值得吗?” “您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迅速拿下我这反贼的婆子。在您看来,这是对百姓伤害最小的办法了。”林雨桐摇头失笑了一下,“老将军,您真的保证,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我?” 黄老将军看着手里的酒杯,这才目光锐利的看向林雨桐,“酒有问题?” “酒是有问题。”林雨桐微微一笑,“但这第二杯却是解药。您敢喝吗?” 黄芩端冷笑一声,起来就喝,随即面色微微一变,“你还真是大胆,真敢给老夫解药。”说着,就手掌一翻,朝林雨桐的手腕抓去。 林雨桐脚下一滑,轻松的就躲了过去,“老将军,我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想告诉您,就算是斩首行动,那也是我赢了您。我要真有歹心,老将军还能来试探我的身手吗?” “小娃娃,你这逃命的步法确实精妙。”黄芩说着,就收回手,“但你要是以为,没有了老夫,城外的五千人马就成了一盘散沙,那你大可试试。” 林雨桐也不言语,只把袖子一扬,精致的袖弩就露了出来。 “咦?”黄芩一下子被这武器吸引了目光。 林雨桐朝苏嬷嬷招手,就见苏嬷嬷拿着一架工坊做的连射弩出来。这当然不能跟林雨桐手里的相比,但跟现在军中用的□□比起来,可就先进了太多了。 “老将军,请您过目。”林雨桐将□□交给黄芩,“真要战,小女子凭着它,也不惧您。” 黄芩可是行家,一见这玩意,立马神色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东西哪里能拿出来轻易的示人呢?叫敌国学去可怎么好?” 林雨桐却随意的一笑:“您要想学,只管拆了它细看。但我敢保证,任何不懂的人都再也装不上去了。”因为四爷设置了一个小机关。这个机关却是一次性的。拆开了再组合,就总是会觉得缺少一个零部件。 黄芩就不由的朝林雨桐看来,“还真是小看你这小娃娃了。没错,你今儿要是对老夫心存歹意,老夫能在你的手里死好几次。这里面固然有老夫大意的原因,但不能不说,你这小娃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拿着□□,有些爱不释手,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放下。 “你们说的都没错,这京城,老夫注定是白来一趟了。”黄芩好不介意刚才的酒水有问题的事,拿起酒壶又给斟了一杯,“一会儿老夫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说着,他看向范东哲,“老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范东哲呵呵一笑:“你知道老夫是怎么留下来的吗?”他指了指林雨桐道,“是人家说咱病死了,咱这不就死了吗?你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怕也被人家三言两语给说‘死’了?” 黄芩猛地就回头,看向林雨桐,“小娃娃,老夫现在已经‘死’了吗?” 林雨桐恭敬的道:“老将军,您不一样啊。您戍守边疆,就是一根定海神针。我就是再大的胆子,再没有见识,也不会让您这样消逝的。没有您在,北边该交给谁呢?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敢含糊。” 黄芩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小女娃是比那些狗屁的一品大员懂大局啊。” 范先生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黄芩却不去看他,只对林雨桐道:“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会带人来京城?” 林雨桐看了范先生一眼,范先生微微垂眸。她脑子里瞬间灵光一闪,“您这是取朝廷许诺给您的粮饷来了?” 黄芩哈哈一笑,“是挺机灵的。没错,朝廷下了旨意,叫老夫前来京城取原本就拖欠老夫的粮饷。”说着,他的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 范东哲却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下来了,“这就咱们的君上啊,这就是咱们忠心的朝廷啊。你这老匹夫离了老子,只有被人家耍的团团转的份。老东西,别管什么狗屁朝廷了……” “范老抠!你住嘴。”黄芩深吸一口气,“老夫是大明……” “老将军!”林雨桐看着黄芩,“您是忠于君上一人,还是忠于天下万民?你真的想好了?” 黄芩的嘴角又抿了一心,“小姑娘,你很会说话。但想叫老夫留下来,替你们去打着江山,那是万万不能。即便你不放老夫走,老夫从此也解甲归田,再不会领兵打仗。” 林雨桐和范东哲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范东哲刚要说话,就被林雨桐压了下来,她朝黄芩端正的行礼,“老将军,还是那句话,在边陲,您老就是定海神针。我从不敢因为私念将您强留京城。老将军稍作休整,我即刻打发人将您所需的所有粮饷准备出来,以后,再不会有让老将军为了这些东西来回奔波的事了。每一季,我都会按时将粮饷给您送过去。辽东的安全,就是京城的安全。”她伸手,将老将军放在桌子上的□□拿起来,恭敬的递他,“老将军,这样的□□,我再给您配置一百架。不是我小家子气,而是这东西还没有量产,这是第一批。这一百架足够装备老将军的亲卫营。还请您收下。” 黄芩‘蹭’一下起身,惊疑不定的道:“小娃娃,老夫的话说的很明白,不会为你所用。老夫的职责在边疆。” “我知道,就为了您这份坚定戍边的心,就值得。”林雨桐笑道:“老将军本就是奉命取粮饷的,四爷也还是朝廷的镇国公,自然听朝廷的,将粮饷按数足额的拨给您了。仅此而已。” 说完,就转身出去安排分拨粮草的事。 黄芩却扭头看向范东哲,“范老抠,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范东哲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却不回答黄芩,只拿着筷子就吃。 黄芩撇了撇嘴,拿起筷子直把肉往嘴里扒拉,“好些日子没吃肉了,这个香啊。” 他边吃,边朝范东哲看。见这老抠竟然真的不再说一句话,这心里还真就有些不踏实了。 可等吃了饭,两人走到城门口,看着一辆辆拉粮食的马车出城,黄芩顿时面色就红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领粮食领的这么痛快的。 要真是自己能拿下人家,人家被逼无奈,将粮食给自己也还罢了。可偏偏那小姑娘有两次杀他的机会。一次是不动声色的du酒,一次是那小巧的□□。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但是人家没有。好吃好喝的待着,临了不仅把救命的粮食拨付给自己了,还真的将那等要紧的□□,真的给他配备了一百架。 “老将军,三个月后的今天,还是这个数目的粮食,全额按时运到。”林雨桐再一次郑重的承诺。然后深深的作揖,“您保重!” 黄芩深深地看了林雨桐一眼,天黑的时候,才带着人先一步走了,这运粮计数,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好的。 等奔出十余里,他才又回头看向京城。他的随从就问道:“将军,怎么了?” 黄芩呵呵一笑:“……好厉害的丫头片子……” 边防营上下如今都知道端的谁的碗,吃的是谁的饭,那他们这心到底会向着谁呢? 就自己一个人忠于朝廷有用吗?没用的! 下面的将士的心会被这一车车的粮食给收买了的。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明知道她的打算,但他能拒绝吗? 不能!因为不能看着下面的将士饿着肚子上战场。 就是死,也要叫兄弟们做个饱死鬼。可别跟蒋老将军一样,没被敌人杀死,反倒被活活饿死了。 站在城墙上目送黄老将军离开的范东哲轻声道:“夫人啊,你这买卖做的可真是划算啊。” “先生,哪里有什么买卖?”林雨桐灿然一笑,“我是真心敬佩老将军。” 范东哲一笑,这样说也没错。若没有这份心胸和见识,做不出这么大气的事。给这天下养了戍边的军队,但同时也收获了东北这广袤的一片区域。 “这办法是夫人自己想的?”范东哲问道。 林雨桐赶紧摇头,“爷走时交代过。”她可不想太招眼。 范东哲却笑了,“四爷是不是善于将兵,这一点我不知道。但从这事上,我却看出,四爷是个善于将将的人。” 将兵,就是统御士兵,代表亲自领兵打仗。 将将,指的是统御将领,支配将领去打仗。 林雨桐扭头,“有什么差别吗?” 范东哲正色道:“驭将之道乃是王者之道,是帝王之道。” 第510章 寒门贵子(64)三更 寒门贵子(64) 四爷坐在帐篷里,看着京城捎来的信件。因为怕信件被人截获,两人用的是满语。 满语的书写是后来才形成的。这个年代肯定没有。 蒙语的话,这个有点说不准。关键是林雨桐蒙语不精通。 其实汉语拼音和英语也都行。但谁叫这世上还有一个殷三郎呢。别人看不懂,他却未必看不懂。但是可以保证,他肯定看不懂满语。再加上书写格式特殊,他要真见了,也未必就知道这就是满语。 两人这样传递消息,还是十分安全的。 林雨桐在京城的表现堪称惊艳,只是这满文写的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吴春来掀了帘子进来,低声道:“主子,客人到了。” 四爷将手里的书信收了起来,贴身放好,这才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那就请进来吧。” 吴春来应了一声,慢慢的退了出去,随后,就又回来,只是这次,身后跟着两个人。 四爷抬起头,看着一身白袍的三郎,嘴角隐晦的抽了抽,才轻描淡写的道:“来了?” 三郎面色有些复杂,“还真是你?四弟。” 四爷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坐下说。” 三郎随意的坐下,这才抬头朝四爷看去,这是那个跟自己进县城等在ji院外面的四郎吗? 看着像,又不像。 曾经的四郎是沉默的,不爱说话的。这个四爷也不爱说话的样子,但却不能用沉默来解释,只能说是内敛,稳重。 见他斜靠在椅子背上,手里捧着茶杯。身上是名贵的黑狐皮大氅,手指上带着的是白玉做的扳指。 他的神态闲适,坐姿懒散,完全没有大战之前该有的紧张。 这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意思吗? 三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说现在的境况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看着寒光烁烁的兵刃,他还是心里忍不住泛起寒意。 “家里人……还都好吗?”三郎接过吴春来的递过来的茶,终于开口问道。 四爷却朝三郎的身后看了一眼。 三郎一笑:“没事!这是福安先生。不是外人。” 四爷心道:这三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这才认识多久啊。摸清楚了底细没有都敢当心腹用。就算要笼络人心,却不能拿私事不避讳这个办法。现在的文人可不是后世的秘书。这些人不管什么出身,脱不了身上那些文人的毛病。做幕僚那也得是被人尊敬的幕僚,得当半个先生一样恭敬着。而后世那些秘书呢,都认为领导要是私事上麻烦你,那就是不跟你见外,看重你的意思。 这个认知的偏差是致命的。 四爷一笑,才扭头对吴春来道:“搬个凳子离火盆近些,请先生坐过去吧。” 吴春来多机灵啊,不光搬了凳子,还给凳子上垫了一个大氅。这大氅是崭新的,沿途有人孝敬的。但四爷肯定不穿。如今拿出来正好。 福安还真以为这是四爷的衣服,惶恐的连忙摆手,“不妥!不妥!” 四爷摆摆手,“请坐吧。凳子在外面放的时间长了,凉的很。” 三郎随意的道:“不用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四爷没说话,只淡淡一笑。这个二货啊!根本就不懂里面的意思。 福安先生面上有些尴尬。这可不是一件衣服,这跟亲自牵马拽镫是一样,这样折节下交,当得起一个礼贤下士了。如果白衣公子将他当做一个管家在用的话,那这位见第一面的四爷是给了他先生才有的尊重的。 他嘴角抿了抿,另一边吴春来就在福安先生的手边,随意的放了几本书。明显就是怕他听了人家的私事而尴尬。拿着书,就是为了化解尴尬的。 贴心到这份上,福安先生在心里一叹。三公子和四爷在称呼上就差着呢。 四爷也就不去管捧着书看的福安先生,而是转头看向三郎,“家里的人都在京城,除了大伯和三叔不知去向,二哥没了。其他的人都在。” “二哥……没了?”三郎一下子坐起来。二郎是跟着他在县城,陷在范家的。“在……在哪没的?” 四爷摇头,“到处的逃难,几个女人也说不清楚在哪没的?” 三郎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要不是跟我去县城,跟我住在范家,他或许不至于……” 四爷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责难三郎,“这世道,躲得了今儿,躲不了明儿。”他看向三郎,“还有一个叫红娘的女子,怀着身孕,如今就在京城。” “红娘!”三郎愕然了一瞬,眼里的愧疚更深了,“没想到她去了京城。多亏有你和弟妹帮衬,要不然,她一个女人……” 四爷摆摆手,“说到底,也都不算是外人。我难道还能见死不救。” “你救了她们母子三人,这个恩情……”三郎磕巴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好半天才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祖父……” “不提这个。”四爷无奈的一笑,“当时实属无奈。别人把刀架在老人家的脖子上……无奈的很……” 三郎眼里的愧疚更深了。 福安先生的余光一扫,心里就讪讪一笑,这位的心智还真是太嫩了些。几句和软的话,他这就动摇了。枭雄就要有枭雄的潜质。光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一点,就又输了一筹。 帐篷外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爷呢?” 就见四爷朝吴春来点点头,紧跟着,吴春来才去掀帘子,外面就进来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一身青衣,披着灰鼠的斗篷。 “爷!”方青山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对三郎和福安先生点点头,就附耳在四爷身边嘀咕了几句。 四爷点点头,“那你去吧。” 方青山这才又退了出去。 光是这驭下的手段,就叫福安先生眯了眯眼睛。 四爷也就不再绕圈子了,转脸看三郎,“咱们兄弟,我是实在不想闹到这一步。” 三郎面色一变,“你真要动手?” 四爷就看向三郎,“那你觉得呢,我还有别的办法吗?就拿上次来说吧。我不放你走,你能走吗?我给了你机会,可是你呢?你下面那些人都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没数吗?之所以找你来,一方面是顾着兄弟之情,另一方面,就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 三郎的拳头就攥起了,“你叫我归降你?” 四爷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冷冽,“中原我势在必得!不能再叫你们这股流寇肆虐了。你看看你手里的那些人,原先有多可怜,现在就有多可恶。沿路上,害的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原本是不必要发生的。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声,这血淋淋的罪孽都是谁造的?你就一点都不愧疚!” 三郎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他就是个纨绔,但真没干过祸害人的事。别说害的很多人家破人亡,就是害了一户人家,哪怕是无意间害了一户人家。他都能愧疚死。家里再有钱,觉得自己再某些方面再有特权,可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无法叫他对人命看成草芥。那死了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游戏里死了还能复活的。他见过被人砍了脑袋的人,见过被他的部下jianyin而死的女人。他晚上也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而这些罪孽的源头都是自己。自己的驭下无能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他只要想起那些惨事,头上的冷汗就往下流。 福安先生一叹。 狠,狠不起来。坏,坏不彻底。好,又少了诚意。 有胆量,没见识。有雄心,没手腕。有想法,没实践。 跟这位四爷比起来,可真就差了几分意思。看似人家都在拉家常,说的也都是家常话。可却抓住了对方心软多情的弱点,轻描淡写就击中了要害。谈正事的话,看似只有几句,可也正是这几句,一下子将对方给打倒了。 他的自责,他的愧疚,他的无措,他的悔恨,就足以让他种下心魔。埋下软弱退缩的种子。 说到底,想成为枭雄,得有一个强大的内心。 三郎抬头看向四爷,“你以为我想,你以为我想吗?我看见那些人,我却救不了,比让我死了还痛苦。但是我要是有办法……但凡有一点办法……”他说不下去,眼圈却红了。 福安先生狠狠的闭上眼睛,不光推卸责任,还将他驭下无能,无法掌控全局的短处暴露无遗。 他都不忍心往下看了。 四爷起身,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三哥!三哥!冷静点。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意思。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挽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这样的悲剧不能再有了。你……也别太自责,我这不是来了吗?三哥啊,你说,咱们将这些流寇彻底平了怎么样?只要定鼎中原,那么逐鹿天下还远吗?三哥,给你一个逍遥王,你觉得合适吗?” 逍遥王? 三郎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身份尊贵,有钱有势,天下谁人敢欺? 别的不在行,这个……他在行啊! 四爷心里无语,都不问这逍遥王是亲王还是郡王,是铁帽王还是世袭的王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动心了。这孩子,还真是够白的。他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了。好半天才低声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哥去将这些流寇的头头脑脑以你的名义都约出来聚聚,咱们一块把这事了了吧。” 第511章 寒门贵子(65)一更 寒门贵子(65) 外面干燥而冷冽的寒风,叫三郎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福安先生紧紧的跟在三郎的身后,说这件事四爷没避开他,就是希望他能辅助这位三公子将事情处理的利索一点。 “先生,跟着我,让你失望了吧?”三郎扭头看了过去。 福安先生愣了下,反倒坦然的道:“公子这么选择,也不算是错。” 三郎这才苦笑一声:“我曾经在路上看见一只藏獒……就是獒犬。长的很威风,比狮子看着都威风。我真是爱到心坎里了。当时,我就想着,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把它弄回家。结果……”他看向福安先生,“先生,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险些弑主?”福安先生扭头问道。 三郎抽抽鼻子,呵呵一笑,“不愧是先生,就是聪明。没错,我险些被那家伙给咬死。它是一位瞎眼的婆婆在山上捡到的抱回来养大的。因为我出得起大价钱,那婆婆的儿子媳妇就背着老婆婆将它给卖给我了。我带不走它,就给它吃了迷药。可千辛万苦的带回家了,它一醒来就扑了过来,要不是家里的保……家里的人帮忙,我早就死了。”事实上,它也确实是被麻醉qiang给击中了。“那时候,我老……爹,就告诉我一个道理,自己掌握不住的东西,就千万别碰。因为那就是玩火。火能烧了别人,也能灼伤自己。要真是不小心点了火,发现自己扑不灭,就赶紧跑吧。等有能力的人扑灭了它,自己才算得救了。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老觉得老头子啰嗦。直到现在,我好像隐隐约约的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一直都在玩火啊。 “下面乱,我掌握不住。我想管,但没能力管。真要管,他们也不服管。不服管的结果,就跟买那只獒犬一样,人家不认主,我就会遭到反噬。为了保住小命……我就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了。” “再说,四郎比起别人更可信一些。看在兄弟的份上,他不会赶尽杀绝。只要我乖乖的。像我这样称帝过的人,在其他人那,就是个死。我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扭头看一脸吃惊的福安先生,“您会帮我吧?” 福安先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这个自然。” 他觉得对这个殷三郎他很难定位。一时还真不好说他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笨人。 三郎的心里却也滋味难言。过了这么长时间漂泊的日子,他真的想安逸了。想要一张柔软的床,想吃几顿干净可口的饭菜。晚上的时候,能安心的入眠,不怕半夜敌军打来,或是被属下摘了脑袋。早上醒来的时候,不管是晴还是雨,他都能自在的伸个懒腰。每天脑子也不必去琢磨怎么拉拢这个,协调那个。只想着今儿吃什么,玩什么,跟哪个朋友出去遛弯,跟哪个美女*。总好过现在这样,整天与狼共舞。这哪里是人过得日子? 现在想想,从到了这个倒霉的世界,最安心的日子,反倒是窝在那个小山村,那个农家院的日子。舒服,惬意,安心。 他低低的唾骂了一声,“小说都他妈是骗人的。古人一点都不傻叉。就是那些泥腿子,他都玩不过了。”要不然,一样的家庭环境,四郎为什么就比自己能干呢。瞧瞧他那些下属对他那恭敬样,就叫他不服不行。 三郎悄悄的回到邯郸城内,内衙里,双儿还没睡,裹着大氅在院子门口焦急的等着。那些巡逻的亲卫,一对对的从她面前走过,然后就凑在一处嘻嘻哈哈,显然是对她评头论足。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 双儿有些不自在的将脚往里挪了挪,她怕再发生上次那种醉汉要掀开他的裙子看她的脚到底有多大的事。 她知道这些人有多混蛋。不就是觉得公子看上她这种大脚的丫头稀奇吗? 公子早说过了,小脚的都是残疾,他对残疾没有变态的爱好。 这话她当然不会对别人说了。不过,这些人敢对自己这么肆无忌惮,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没名分。 远远的看到三郎回来,她赶紧迎过去,“公子,你可回来了。” 三郎心不在焉的拍了拍双儿的手,两人相偕往里面去。 一个温顺甜美的姑娘,见两人进了屋子,就赶紧笑着将热汤递了过去。 “辛苦小昭了。”三郎接过来喝了。看着两个美貌的丫头,心里恶狠狠的道,就是为了她们,他也得将这些饿狼给铲除干净,好换一个富贵的身份,安稳的环境。 冷兵器这玩意,太吓人。 他这回,召集这些属下,用的名义,就是招安。 四爷围困了邯郸城,这又瞒不过人。而自己深夜出城,有心人自然知道。 与其让他们猜疑,不如大大方方的,将人请来商议。这是福安先生给他的建议。 前厅里,充斥着烤肉的味道。三郎对这个一贯不怎么喜欢。烤羊的手法太粗糙,简直暴殄天物。屋子里一股子羊肉的膻味。 他手腕上挂着一个小香囊,里面是菊花瓣,他搁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下面坐着的两个大汉,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公子就是公子,就是风流肆意上我等也是比不上的。”王大看这另一边的李武挤眉弄眼。 李武撇撇嘴,“叫我说,这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滋味……” “放屁!”另一边一个秃头的汉子骂道,“要是一个滋味,你怎么不稀罕你家那大脚的婆娘,反倒转挑人家乡绅的老婆闺女下手呢。香就是香,臭就是臭……” 三郎好悬没恶心的吐出来。这些人就是这么没有下限。越发的张狂起来。 “行了,各位老大。”三郎摆摆手,“都先吃肉喝酒,等人到齐了,咱们说正经事。” 别看这些人都留在邯郸,看似无所事事。其实他们下面的兄弟,都已经分散到了各地。他各自的势力还是相当牢靠的。因为他们手下的人,都是同宗同族同乡,基础非常的稳固。这这些头领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联手,为了合作的。他们每个人都不是最强的,所以希望通过这样的形式,拧成一股绳。同时呢,只要加入进来,就不会再被另一股人攻击分刮。 而三郎,就是他们之间的纽带。平时联络彼此的感情,相互之间,为了地盘,为了利益起了纷争的时候,他来做这个调停者。 这样一拨人,根本就没有同心同德的可能性。为了一个县一个乡,相互之间没少起争端。 三郎早已经焦头烂额了。 他这边话音才一落,门口又进来两个。相互撕扯着。 “……他妈的,你这小子不地道,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开封城是咱们大家的,等开了春,就抢他娘的去。现在呢,你这小子身边的那个憨货,带着人去哪了?我的人看见了,他娘的就是往开封去了……” “你少含血喷人!我的人去哪了,关你屁事!我说,你没事盯着我干什么?我是睡了你老婆了,还是睡了你妹子了……” 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声音。 三郎如今已经能坦然的看着他们厮打,而眼皮都不抬了。 “都住手吧。”三郎喊了一嗓子。 但下面看热闹的还是在看热闹,幸灾乐祸的还在幸灾乐祸。 三郎心里冷笑,声音却更轻柔了些:“别争了,争了也没用。朝廷要招安了。” 招安? 大厅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怎么?不愿意啊?”三郎抬起头,“为了这个能给大家找个出路,我昨晚可是亲自跑了一趟城外的大营。” 城外驻扎着朝廷的大军,这些人却毫不忧心。因为他们已经想好了下一站,那就是开封。 这里不让抢,咱们换一家就行。都是这个德行! “招安?狗屁!”李武冷笑一声,“那日子能有兄弟们现在的日子舒坦?” 三郎就笑:“被人撵的跟丧家犬似的乱跑,还舒坦呢?如今的富贵日子,就是偷来的。偷来的东西,我就没见过长久的。我倒是愿意换个长久的富贵,做个王爷侯爷的……” “真能当王爷?”王大忙问了一声,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三郎心里暗笑,一个个其实都跟那宋江似得,不管当土匪当的有多了不得,都想要个正经的出身。“也不是说谁都能当王爷,这还得看各自的态度,心诚不心诚?可这即便不是王爷,但是捞上一个侯爷,将军,哪怕是手下的兄弟,也能当个百户千户的,不比拿兄弟们的命去拼划算啊。” 他们手底下可信的人都是同族的兄弟侄儿,折了谁都心疼。 就是这伙人再恶,对待家人兄弟的心,也都跟普通人一样,真着呢。 三郎说完,就朝大厅门口看去,见福安先生微微点头,他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第512章 寒门贵子(66)二更 寒门贵子(66) ‘咔嚓’一声响,打破了大厅里的寂静。 “公子,你可别糊弄咱们。”那秃头大汉手里拿着的正是被掰断的凳子腿,“你这是要拿兄弟们的人头去给你换富贵啊。” 大厅里的人先是一愣,继而恍然,他们是不识字,但是不傻。除了领头人殷三郎,谁还能换冲天的富贵。能留条命,当个小官吏,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再说了,别说是小官吏,就算是给个大官当,又能如何呢?手底下没人,光杆一个,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我就说嘛,到底是读书人,心里的弯弯绕就是多。险些又被他糊弄过去。”李武冷哼了一声,转身对三郎道;“公子,我们奉你为主,你不能这么害兄弟们吧。” 三郎的脸微微一变,继而就又笑了,“害你们?怎么害你们?你以为这个机会很多吗?要不是西北军作乱,朝廷想尽快的平息收拾西北,你以为人家能接纳咱们?我也实话说吧,朝廷的爵位官位,这是肯定会给的,但也是有条件的……” 李武的神情这才一松,他又嘻嘻一笑,好像刚才根本就没翻过脸一样,“公子以前还跟咱们说,这天上不会平白的掉馅饼,我这不就想多了吗?我说公子,你这说话也太会大喘气了。你看看,兄弟们这不是都误会了吗?” 三郎白了一眼,他妈的,都是属狗脸的。 翻脸不认人这一套,一个比一个玩的溜。 “公子,你别跟咱们这些粗人见怪……”秃头将手里的半截凳子腿一扔,重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还要说话,就被三郎打断了。他摆摆手,“不怪!不怪!早就见怪不怪了。” 秃头嘿嘿的笑了两声,赶紧问道:“朝廷有什么条件?” 三郎抬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朝廷急着平定西北。西北军跟咱们可不一样,他们是训练有素,手里拿的可是真刀真枪。所以,朝廷的心腹大患是他们。而这正是咱们的机会,他们要用人,咱们不就是吗?” “闹了半天这不是叫咱们兄弟拿命往里填吗?”王大切了一声。 三郎看了王大一样,“填命肯定是要填命的,只看到底要填谁的命。” 众人不由的一愣。没错!这话实在没错。 要是自己不乐意招安,那么等待自己的结果只有两个,一种是被朝廷杀了,一种是被周围的兄弟给杀了。如此一来,填进去的可就是自己的命。 谁叫这些人人心不齐,都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呢。这是不能不防备的事。 可要是自己同意招安,那么自己就有主动权,谁死也轮不到自己死。填谁的命都不会将自己的命填进去吧。用别人的命给自己铺路,这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就算下面的兄弟,那也有亲疏远近的区别的。想保住的人总能保住,不想保住的人正好不用碍自己的眼了。 要是这么看,还真是合情合理,忍不住叫人怦然心动啊。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公子,不是咱们不信任你,实在是……这个……它把稳吗?” 三郎脸上多了几分高冷和目下无人的气势,“如今的镇国公,超一品,正是在下的亲堂弟。殷四郎。” “都成了镇国公了?”秃头愕然的问道。 殷四郎的名声他们当然知道,早在昌云县的时候,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的乖乖!他当年不跟咱们一样,都是逃难出来的人?”秃头不由的咂嘴道。 李武也有些感叹,“看看咱们,再看看人家。以前还觉得咱们能耐,你看看人家现在,兵强马壮的……” “要是这么说,朝廷的招安就很靠谱了。”王五马上道。 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这番说辞就可信的多了。 几人看着三郎的眼神就和顺了,“公子,您看看,要不要,将人请到城里,咱们都拜见拜见……” 三郎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上套了。他为难了一瞬,就点点头,“我打发人去请……” 福安先生在外躬身应了,才转身出门。 出了府门,就悄悄的招手叫了人过来,小声的吩咐,“传话下去,几位当家的同意招安了。谁回来的晚了,抢不到好位置可别怪我没将消息递给你们。” 那小子面色一变,赶紧应了。 一时间,从城里出去不少快马,往各地赶去。本来是试探着围城的官兵让不让他们过,谁知道真的一路畅通,半点都不为难。 看来这招安的事情已经定了。 四爷却拖了三天,才答应进城。给的理由就是先自己排出一个要认命的下属名册来。这样大家都节省时间。 这三天可把三郎和福安先生忙坏了。这些人将属下排来排去,这名册也是叫两人写了一遍又一遍。 福安先生心说厉害,这些属下还都没回来,这跟刺就种下了。 秃头不停的用头摸着脑袋:“娘的,这咋排?叫谁当大官,叫谁当小官?难为死老子了。” 三郎笑道:“这一次可要想好,毕竟是要从朝廷请命的。安排官职的事,只能按咱们的意思办这一次,以后再升官,就得吏部说了算了。所以,都别急,想好再说。” 福安心里一笑,这三公子有时候还真不笨。这不是暗示这些人任人唯亲吗?只要这名单一公布,各自手下的人立马就分崩离析了。 “公子应该早说嘛。”王大一笑,“要是这样,这就简单了嘛。” 说着,就马上调整名单。 好家伙,放在前面的,不是他的亲兄弟就是他的亲叔叔。还有一个是他的侄子,好像才十二岁。 三郎心道,今儿又领会了一招,这才是真正的离间计。 三天一过,下面能来的都来了。 “奶奶个熊,这些个小子,鼻子倒是挺灵,这就闻见味了。”李武看着演武场黑压压的人头,就忍不住乐。 “要是能当官,一个个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王大叹道,“我有时候啊,就是觉得,这辈子我大概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谁能想到,还能有今天。我也算对的起我爹娘啊。等将来……我回乡,重修祖坟……” 秃头已经在一边整顿纪律了,“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叫人家看见你们这个熊样,还能给你们官吗?都好好的站着!” 三郎和福安先生对视一眼,然后率先朝外走去。 秃头等人紧跟着,去了城门外,等着四爷一行。 四爷身边带着铁头特意挑出来的亲卫,一人配置一把腰刀,一把□□。二百人的队伍,气势凛然。 “都久等了吧。”四爷看上去十分的和气,他说着,就从马上下来。朝众人拱手。 王大小声跟李武道:“这个殷四郎看着可比公子像爷们。” 李武回身瞪了一眼,然后咬牙切齿的道:“闭嘴。” 妈的,看不出深浅吗?这位能这么快从一无所有成了镇国公,是个好相与的人吗? 三郎拱手,跟四爷并肩而行,说的也不过是些闲话。 到了演武场,看到黑压压的人,四爷脸上微微有些不悦,“怎么这么多人?” 三郎赶紧道:“知道朝廷要招安,兄弟们心里都激动,想来亲自听一听,看一看……” 四爷了然的点点头,然后问后面跟着的人,“几位将军,是这样吗?” 几人一听四爷叫他们将军,心里就先一喜。那么是不是可以肯定,他们至少也会有一个将军的官位。 福安先生之前就跟他们说过,最开始,官位不会太高。就怕将来有了功劳,封无可封。 可这低了还都是将军,那么以后呢? 几人脸上马上堆起笑意,“是的!是的!都是想亲自听一听,看一看。” 四爷眼睛巡视的看了一圈,“事关切身利益,也可以理解。” 他往高台上一站,高声道:“朝廷招安是有诚意的。”他指了指伸手三郎王大等人,“各位将军都已经将他们属下的请封名单递上来了。大家既然不放心,那就请人来念念,大家也都听听。以安大家的心。” 说着,三郎就将名单递了上去。 四爷示意方长青,方长青这才接过来,拿着名单,照本宣科的念起来。 这一份没念完,下面都开始嚷嚷了开了。 四爷就看了三郎一眼,三郎马上起身,“这都是你们大当家拟出来的名单,有问题,等听完了再说。” 秃头就对嚷的最凶的一伙子喊了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不愿意的,都给老子滚犊子。” 下面顿时静了下来。 方长青这次只将各个名单的前十名念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四爷,看来下面的意见很大。要不,听听下面的意见,斟酌的改一改。” 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压着,下面的人自然都听见了。 “改!” “改!一定得改!” “狗屁大当家的,老子卖命在前,这会子了,连你们家的孩子,小舅子都提拔到了,就忘乐老子的功劳了。” …… 方长青的眼里闪过一丝同情,闹吧!闹吧!你们不自相残杀,四爷怎么能平稳掌控局势呢。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八风不动的四爷,只觉得深不可测…… 第513章 寒门贵子(67)三更 寒门贵子(67) 演武场瞬间就乱了起来,甚至没人注意到,四爷带来的两百人,已经将这个演武场悄悄的给围了起来。 四爷坐在高台上,铁头寸步不离的跟着。方长青自觉地向后一退,隐在了铁头的后面,免得动起手来还得顾忌他。 就听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他娘的,什么狗屁大当家的。叫咱们卖命给他们换乌纱帽,想的美!” 刀光一闪,鲜血就飚了出来。 三郎不管见过多少死人,都无法坦然的面对这样血腥的画面。 他的拳头又不由的攥起来,这是紧张和害怕的。 四爷看了三郎一眼,“闹事的是哪位当家的的人,这可不行。太桀骜了。” 一边的秃头就面色一红,连属下都不能驯服,还能带兵吗?真要是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前程可就绝了。 他心里气恼,将腰里的大刀一拔,就跳了下去,拨开人群,朝作乱的人群走了过去。大刀挥舞,有人的脑袋就搬了家。 紧跟着,台上站着的几位当家的也都下去了。这伙子子东西就是欠收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们,杀啊!他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 三郎嘴里喃喃的道:“还真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四爷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些对于三郎来说,真的是一种成长。 下面分成好几个战团,打作一团。 有不满的,有满意的。一方不服,一方想镇压。为了以后的前程,谁都不想退缩。也不能退缩。九十九步都走了,哪里能毁在最后这一哆嗦上。于是,刀刀见血,谁也不留情面。人一旦杀红眼,就失去了理智。谁退让谁就先死。满场都是惨叫声,叫骂声,刀枪、声。 四爷这才对铁头点点头,就见铁头的手一挥,顿时,四面八方的箭簇如流星一般划了过去。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这箭簇是连发,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李武面色一变,“住手!都住手!上当了!上当了!” 四爷伸手,铁头将手里弓箭递了过去。 三郎就看着他轻松的拉弓瞄准射,然后,李武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人慢慢的倒下去。想不到昔日那个沉默的少年有这样的伸手,难怪能有今天的成就。 等三郎回过神来,别的人死了几个他不知道,但是几个大当家的,全都倒下了。 看来,这周围的人事先就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这一轮射过之后,演武场上还站着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几十个人而已。 四爷手里拎着弓箭,“还是那句话,朝廷招安,是有诚意的。你们可想好了,是要放下武器,还是继续顽抗。” 能站着的,不是运气好,就是身手好的人。他们知道周围那些官兵手里的□□的厉害。只要敢妄动,马上就会射成筛子。 看着剩下的人被押了下去,三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如今的演武场,堆满了尸体。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四爷示意了一下,铁头才将三郎给拎了起来。 “行了!别怕了。”四爷拍了拍三郎的肩膀,“都过去了。现在你只要传令分散在各地的人马,都迅速的回邯郸,完成整编,就算是结束了。” 三郎一把拽住四爷,“我……我要待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只有四爷的身边是安全的。 四爷无奈的看了三郎一眼,“要跟就跟着吧。只一点,我的军营不能进女人,你自己看着办。” 三郎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女扮男装不成吗?不是听说弟妹能弯弓射箭,上战场吗?” 四爷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敢拿出来跟桐桐比,他冷哼一声,“你要带也行,除非她们有夫人的本事。否则……” 三郎最会看人脸色,顿时就讪讪的笑了笑:“那就算了,那就算了。我跟几位先生在后帐安置就好了。” 等林雨桐收到四爷的回信的时候,四爷都已经在开封了。 “都到了开封了?”范先生很惊讶,“这一股股流寇处理起来也很麻烦。逼得紧了,他们往山上一躲,占山为王。只要官兵一走,他们立马就又为祸一方。不知四爷这……”是不是也只是将人给逼退了而已。 林雨桐摇头,“整个已经改编了。如今已经有十五万人数。先生,咱们的压力很大啊。” “整编了?”范先生赞叹一声,然后才转移到正事上,“你是说前线需要的粮草需求量很大?” 林雨桐点点头,“这过了灾区,其他地方粮食应该能就近筹集。但是咱们还得有备无患啊。”她皱了皱眉,“到处是流民,下面的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四爷到了地方上,估计首先做的就是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这是最快的收拢人心的办法。将粮食分下去了,那么,后勤的压力就骤然加大了。 范先生含笑点点头,“若是真能先将叫百姓填饱肚子,那这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他抬头看林雨桐,“要说粮食,还得从南边来购买。” “可朝廷不会让卖的。”林雨桐揪了揪头发,头疼的很。 这就是经济封锁了。 范先生端起茶杯,“夫人,你怎么也钻牛角尖了呢?朝廷肯定不让卖,但是朝廷上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林雨桐一愣,然后看向范先生,“您是说……” “老夫什么都没说。”范先生说着,就轻轻一叹。显然,这个主意,违背了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林雨桐起身,郑重的跟范先生行了大礼。这才转身出去。 她马上打发人请了秦毅来。 秦毅来的很快,见了林雨桐就行礼,“夫人,有事您尽管吩咐。” 林雨桐指了对面的凳子叫他坐了,这才道:“有件事,需要你办。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份胆子。” 秦毅脸上油滑的笑意一收,“夫人尽管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他现在不光是看好四爷,还看好林雨桐。光是凭着她在后方发挥的作用,哪怕四爷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也没一个人能越过这一位去。 如今中原平定有望,这天下四爷就占了三分。此时不效力,往后想要效力的时候,未必就能轮到自己。 林雨桐的手指在茶杯的盖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才抬眼道:“我想叫你乔装去一趟金陵。” 秦毅先是一愣,并没有露出慌乱与胆怯来,“夫人,金陵……对属下而言,并没有那么凶险。如今,朝廷那边人心涣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用钱买路,别说去一趟,就是现在过去求一官半职,都未必不能成。” 林雨桐知道他的路子广,赞赏的看了一眼秦毅,“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对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是想叫你带上银子,去找这个给咱们推磨的鬼去的。” 贿赂! 秦毅一下子就明白了,“夫人想要找谁?办什么事?” 林雨桐低声道:“去找冯海,如果冯海不行,冯海的干儿子马航也行。总之,谁能将朝廷的收上来的赋税粮食卖给咱们,就去找谁。金银不是问题,只要事情能办成。” 秦毅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夫人可真敢想啊。这可是朝廷收上来的官粮。 当然了,只有官府的粮仓里才有现成的大量的粮食。 他咽了咽口里的唾沫,突然有点口干舌燥,这事比他想的大了太多。 林雨桐笑道:“只要这事办成了,功劳一点都不比攻城略地少。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能弄来粮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能将对手的粮食弄来,可就相当于抄了对方的后路了。这样的功劳,要是位列第二,谁人敢排在第一位。” 没错! 秦毅端起桌上的茶一口气的灌下去。削弱了对手的势力,这一颠一倒算下来,能抵得上十万大军都不止。 他站起来,“夫人有令,莫敢不从。” 林雨桐这才笑着起来,“好!你先去准备,五日之后出发。” 秦毅恭敬的行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林雨桐却转身去了厨房,亲手给范先生做晚饭。范先生给了这么一个对朝廷来说釜底抽薪的办法,想必心里也不好受。效忠了大半辈子的朝廷,他并不想与他们为敌。如今,能提点自己到这个份上,林雨桐觉得,还是得感念的。 做好了,就打发苏嬷嬷亲自送去。 范先生伸着筷子一尝,就知道是林雨桐的手艺。他心里苦笑,为了朝廷忙了半辈子,也没人念一声好。到了这里,却正好相反,半遮半掩的话,反倒叫人记在心上。 罢了!天意如此。 晚上,林雨桐打开了这宅子的暗室,然后将从赵王府带出来的箱子全都从空间里拿出来。 大部分都是金子,还有几箱子古董字画,玉石珠宝。 到底得送多少,这个她还真没谱…… 第514章 寒门贵子(68)一更 寒门贵子(68) 第二天,林雨桐不光叫来了秦毅,还将范先生也给叫到了密室。 她将古玩字画的箱子打开,请教范先生:“这些东西都是有传承的。之前的主人都是什么人,范先生可知道一二。别到时候送差了,再惹出麻烦来。” 范先生纵使见过世面,也被这金子晃得眼晕。诧异的看了林雨桐好几眼,都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厚的底子。 等真的把古玩拿在手里了,才惊道:“这……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夫人的手里?” 一时间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有些惊疑。 林雨桐挑眉:“这么说,您知道这东西原本是赵王的?” 范先生点点头,“不光是我知道,只怕很多人都知道。夫人手里的美人图,就是两江总督前年送给赵王的生辰礼。”他走过去,将箱子盖给合上,“这东西不能见光,就这么放着吧。” 林雨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看来只能用金子了。”有时候,古董字画比金子管用。 秦毅赶紧点头,“用金子好啊,用金子挺好的,这玩意要是不顶用,就没什么顶用的了。” 林雨桐只能道:“也行吧,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得用多少,咱们合计合计。” 不管是行、贿还是买粮食,耗费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那么新问题又来了。 这金子怎么运过去? 林雨桐看向范先生,“还能再用一次棺材吗?” 范先生提早了体验了棺材瓤子的感受,他脸上的表情就瞬间不好看了起来,“……棺材装上金子,这车辙印一眼就能看出不对来。上了船,船吃水就会很深。不行!”再说了,一棺材也不够啊。谁家死人死一堆。 林雨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路没有柏油路,偶尔超载看不出什么来。如今的船也不是大吨位的船,深一点浅一点也没人留意。这玩意一装船,老船工都能猜出来。关键是现在治安,江面上漕帮一点也不消停。这么多的金子,足够任何人铤而走险的。 “这还真成了麻烦了。”林雨桐有些挠头。 范先生看了林雨桐一眼,低声道:“咱们运不出去,有人有明目能运出去。” 林雨桐拧眉,心里一急就催促道:“先生,您倒是快说啊,这人是谁?”她还真想不起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来。 范先生一笑,一副高深的样子:“夫人怎么忘了方文青方大人……” “他?”林雨桐想了想还是不得要领,“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范先生看着林雨桐,接着摇摇头,“有些事,夫人可能不知道。皇上正在金陵城外修建陵墓呢。而负责修建陵墓的,也是方家的族人。算起来,是方大人的堂兄。听说,工期十分紧张。”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修建帝王陵,这位皇帝,还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了。这算是破罐子破摔吗? 不过,这跟京城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她没反应过来,秦毅却有点明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喜色,“京郊的皇陵……范先生是想说京郊的皇陵……” 林雨桐这才恍然。京郊的皇陵从皇帝一上台就在修建陵墓,如今即便没有完工,也有许多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而如今这番变化,叫皇上不能葬在京城,只能在金陵重新修建。那如果能将京郊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东西运过去呢?这可就节省时间多了。而陵墓里的东西,最多的就是大块的石头,雕刻好的石头,绘着图画的石头。 这东西沉重,量大,而且没有人会对这个感兴趣。 夹杂在运石头上的船上,很安全,而且不会引人注意。 林雨桐对着范先生就鞠躬,这为老先生的脑子,还真是不一般。 范先生摆摆手,就往外走,“已经死了的人,就爱想点这个死了之后的事。” 林雨桐:“……”是不是可以考虑叫秦毅这次顺便将范先生的家人也一并带回来。老先生有点幽怨啊。 晚上,林雨桐去了方家。 这可叫方文山和白氏吓了一跳。 白氏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大晚上拜访一个男人的事。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一点规矩都不懂。” 方文青跟白氏想的可一样,自从黄芩领着兵马转了一圈又走了之后,他就对这位林氏夫人另眼相看了。对这个女人,不能用女人的角度去看。 “行了,别胡说了。”他起身,“这话可不能传出去,那位夫人,等闲了几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走吧,咱们去迎一迎。” 白氏不自在的起身,“哼!这世道可变的真快,京城里的贵女有多少?什么时候轮到她……” 方文青面色面色一变,“不想给家里惹祸,就闭嘴。” 白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到底不跟再回嘴,亦步亦趋的跟在方文青身后,朝外院走去。 她平时在外面都是不怎么停留的。这次倒为了一个女人而破例了。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花厅里,一个一身男装的林雨桐背身站着。 “夫人?”方文青不确定的叫到。 林雨桐转身,看着这夫妻俩,就拱拱手,“大晚上的,冒昧来访,还望海涵。”说着,就朝白氏灿然一笑。 白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方文青回了一礼,然后请林雨桐入座,“夫人贵脚踏贱地,受宠若惊啊。” 白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然后亲自端了茶壶过去,斟了茶。 林雨桐也没客气,接过茶杯开门见山的道:“有件事,互惠互利,想来跟方大人商量一下。” 方文青一愣,这说话的方式还真是叫人不能习惯。“不知道夫人所说是何事?”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茶杯,轻声道:“我帮你运京郊陵园的石材去金陵,而你的船队帮我带几个人过去。” 方文青脑子一转,就疑惑的道:“真的就只几个人?如果是这样,夫人还真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林雨桐嘴角一翘:“我说是几个人,就只能是几个人。方大人,我认为,你不会想知道我的人都去做什么的,对吧?” 方文青面色一变,“夫人想叫方家在金陵安置此次派出去的人?” “不用这么麻烦,带到就行。另外有人接应。”林雨桐看了方文青一眼,“方大人,您的好奇心应该不重吧。您要非要探究,我也不拦你,只是上船容易下船可就难了。” 这话可就有威胁的意思了。方青山虽然投效四爷,但是因为考虑到方家在金陵的难处,一直都是保密状态。 “不用!”方文青起身,“不用告诉我夫人的人去干什么。正像是夫人说的,互惠互利而已。” 他堂兄接手的差事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上,是要连累全族的。皇上如今就是个喜怒无常的老人,方家还不想担这一份风险。 “只是……”他说着,就打量林雨桐的神色,“这擅自从皇陵往出取石材这事……” “我担着!”林雨桐轻笑一声:“方大人只不过是从商贩的手里买来合适的东西罢了。剩下的你全都不知道。要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方文青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如此,就对不住了。” 林雨桐摆手起身,“没关系,反正我是小户人家出身,本身就不是懂规矩的人。再多几件出格的事,我也担得起。” 说着,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扶起来,遮住了大半的头脸,“明儿会有人跟你详谈。就此告辞。” 方文青亲自跟在后面将她送出去,看着她利索的翻身上马的远去,这才往回走。 到了屋里,白氏有点讪讪的。 方文青就叹了一声,“……女人要是有担当到这份上,谁还敢拿她当女人看。以后客气着些。有些人必须守着规矩,但有些人却不用。你千万记住了。” 白氏低低的应了一声,见方文青还在思量着什么,她就再不敢言语了。 忙忙碌碌半个月,林雨桐才将秦毅给送走。 可这一去,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林雨桐有些焦躁,等秦毅的消息死活都等不来。一直到天气慢慢的暖和,枝头的花儿都开了,也没见有任何消息递回来。而这时,四爷的消息却刚好到了。 “已经离开去了洛阳。”林雨桐点着地图,“如果顺利,此时已经拿下洛阳了。” 范先生也点点头,“要是再顺利点,接下来就该是长安了。给四爷去信,不管如何,止步于长安,再不要冒进了。修整整顿才是最紧要的。” 林雨桐应了一声,这次不光将信送去了,连带着换季的衣裳,还有几罐酱菜一起,叫人给捎去了。 四爷收到信的时候,人却已经在长安了。 他刚把信看完,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是胡大:“四爷,四爷!出事了。” 第515章 寒门贵子(69)二更 寒门贵子(69) 出事了? 四爷抬起头,“出什么事了?” 胡大平息了一下气息,“爷,西市发生暴动了。” 暴动? 四爷眉头一皱,“走!去看看。”这还真是一件新鲜的事了。到了最后一站了,反倒出事了。 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道:“这伙子不知道好歹,给老子全宰了!” 四爷坐在马上,看着高声叫着杀人的人,脸都黑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殷家的族人。 这小子确实是有两下子,一路走来,先后砍杀八人,因此擢升了两级。如今大小是个校尉了。 “……看上秀才家的姑娘,带着人就抢……”胡大小声道。一直以来军法严明,要不是这是殷家的人,他自己就能处理。 四爷的嘴角就有些冷意,“该死!” 胡大心里一叹,“都是属下治军不严。属下愿意一力承担……” 四爷冷哼一声,“不能以身作则,你以为你就没有罪责了?先别急,等着爷发落就是了。” 被围在中间的几十个壮丁,人人手里都拿着砍刀,好几个身上还带着伤。 “杀啊!要杀就杀!”领头的少年透着一股子桀骜之气,“昨儿你们自己还是可怜人,手里拿上刀,比那土匪还可恨……” 四爷看了胡大一眼,“将殷九给我绑了。今儿在场的都一样,先绑回去再说。” 胡大这才招手,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十几个人给捆了。 殷九立马就怒了,“胡大,你别蹬鼻子上脸,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四爷的叔叔,你好大的狗胆。” 胡大心里冷笑,你他妈哪根葱啊,这会子就摆起了皇亲国戚的脸。老子是第一个投奔四爷的,要说功勋,你算个鸟。 他半点不含糊,“你还是老实点的好,瞧瞧那是谁。” 殷九抬头,正好看到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的四爷,顿时腿肚子就软了。 再也不敢发一言。 四爷这才下马,往这所谓的‘暴民’面前走去。吴春来和李剑联手往前一挡,“爷,他们手里有武器。” 四爷低声道:“让开。”说着,就将两人推开,走了过去,抬手就鞠躬,“对不住了,各位。都是在下驭下不严的罪过。我必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明儿辰时初刻,请到城楼下。烦请各位告知大家一声。” 说着,就再作揖,这才转身上马。 那少年看着一队人离开,这才收了手里的刀。 后面有人问,“那人是谁?” 少年嘴角一撇,“能是谁?就是那位四爷。” “叫咱们明儿辰时去城楼下,干嘛?报复咱?”有人嘀咕了一声。 那少年低声道:“不会!人家要咱们死,今儿就能要了咱的命。既然不要命了,咱们就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后面的一个壮汉道:“啊呸!这伙子强盗,能有什么好事?家里值点钱的都被抢走了。叼到嘴里的肉骨头,还会再吐出来,假惺惺!” 却说,四爷回来,连问都不问,只找了铁头,“将这些进了城就忘乎所以的,都给我翻出来。不管是殷家的,还是林家的,亦或者是跟着爷时间长的,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致人死命的,列一张单子。其余的,也立马给我列一张出来。”说着,就扭头道,“去找方先生和福安先生协助你。去!马上就去!晚上爷就要结果。” 铁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种事,只有铁头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像是胡大,就有些油滑。就拿白天的事来说,他本身就是能做主的,但就是因为有顾虑,又怕放纵之后,将来翻出来就是事,这才报上来。说什么‘暴动’,纯属危言耸听,几十个人而已,也能算是暴动? 之前一路往西扩张,都不得清闲。如今到了长安了,算是暂时到了最后一站了。觉得天下占了三分了,就了不得了,一个成了骄兵悍将了。 不狠狠的杀一杀这股风气,这军就再也不成军了。 晚上,四爷等结果等到了子时,接到名单脸上就有了怒气。 不管是直接害死了人,还是间接的害死了人,但确实有十三条无辜的人命白白送掉了。 这些犯了事的,有六个是殷家的,两个是林家的。剩下的五个里面,有三个是最早跟着他的守着北门的兄弟,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大嫂宋氏的弟弟,一个是三婶何氏的哥哥。 全都算不上是外人。 四爷的手紧了紧,“传令下去,明儿辰时初刻,城楼集合。再将城里的乡绅氏族都请来。不愿意来的,就都给爷抬上城楼。去办吧。” 铁头看了看四爷,“爷,凡是名单上的都被羁押起来了。还有那些抢人财物,霸占房产的,也都看守了起来,都说是愿意归还,再也不敢了。” 四爷点点头,“先关着吧。明儿爷自有处置。” 铁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方青山在院子外面等着,“怎么样?爷怎么说?” 铁头摇摇头,“叫所有人明儿城楼集合,怎么处置爷没说。” 方青山和福安先生对视一眼,两人都咯噔一声,这是要开杀戒吧。可这杀的人都不是外人,回京城以后该怎么交代。 “这里面可有林家的人。”福安先生低声道:“都说夫人十分能干,这杀了林家的人……不好交代吧。” 方青山摇摇头,“夫人不是那样的人。要知道他们干的事,夫人会亲自上手剁了他们的。” 他看向铁头,“行了,铁帅去忙吧。” 第二天一早,城楼下就聚集了不少人。老百姓想不知道都不行,因为昨儿半夜,不少人家的家门都被敲响,被抢了东西的,除了物归原主之外,还按照被侵夺的东西,双倍的赔了银子。城里热闹了一夜。 更是有许多乡绅的门口,早早就停着轿子,一大早,不管乐意不乐意,都被请上了城楼。 此时,城门已经开了。城外也有不少百姓往城里来。一头小毛炉夹杂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毛驴上骑着一个面容干瘪的中年文士。 他一身灰衣,显得风尘仆仆。看着城里的百姓就朝一个方向走,就对前面牵着毛驴的忠厚青年道:“六子!六子!先去瞧瞧有什么热闹。” “是!老爷。”六子憨憨的应了一声,牵着毛驴往人堆里挤。 那文士打了个唉声。“蠢材!蠢材!”他从毛驴上下来,“老爷我先去瞧瞧,你牵着毛驴去找一家客栈去。寄存好了再来找老爷。”哪有牵着驴跟人凑做一堆的,这不是找打吗? 六子又挠挠头,不好意思的一笑:“是!老爷!”说着就走,走了又回身叮嘱,“您可别瞎跑,我再找不见老爷怎么办?” “老爷我就在这,哪也不去。就等着你来找,还不行吗?”文士十分无奈的样子。 六子这才高兴的牵着驴走了。 这一耽搁,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城楼上,三郎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身边跟着女男女装来看热闹的双儿和小昭。 “我早就说没什么好看的,你们非要来。”三郎抱怨了一声,人山人海的,看毛线啊。 小昭抿嘴一笑:“这么多的人都等着,能不是大热闹吗?人越多越是得看看。” 三郎点了点小昭的鼻子,“这话也算是有理。” 福安先生在一边就咳嗽了一声,提醒三郎好歹收敛点,今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蓦地,号角声响起。 众人这才看到四爷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往城楼上而来。 今儿四爷一身铠甲,面色冷凝。 等号角声停歇了下来,下面就已经是静悄悄的了。 四爷这才往前迈出一步,“乡亲们,大家都很好奇,好奇我这么兴师动众的把大家都召集来干什么?我现在就来告诉大家。今儿,这里,就是法场。叫大家来,就是想叫大家做个见证,见证我们对这些违反了军规军纪的人,都是怎么处置的。”说完,就一挥手,“都押上来!” 四爷扭头看着下面,“今儿的第一个要惩戒的人,就是在下!殷镇!正是在下驭下不严,才发生了许多叫人遗憾又悲痛的事。所以,在下,当第一个受罚!”说着,就扭头问方长青,“驭下不严,该当何罪?” 方长青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道:“驭下不严,情节严重者,杖四十!” 四爷马上就解开身上的衣服,将上衣脱了,然后对着城下一跪,“行刑!” 不管是城楼上还是城楼下,瞬间就‘嗡’了一声,喧闹了起来。 三郎一哆嗦,“我靠!不会玩真的吧。” 铁头就朝方长青看去,方长青点点头,铁头才一摆手,马上就出来一个大汉,手里拿着黝黑的棍子。 “别做戏,否则回头就治你一个玩忽职守,弄虚作假之罪。”四爷低声道。 那汉子一抖,棍子狠狠的打在四爷的背上。瞬间一条青紫的伤痕就出来了。 “爷……”吴春来喊了一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紧跟着,城楼上的人就都不敢站着了。除了行刑的人。 那文士眼里的亮光一闪,“城楼做法场,斩问天地间。好好好!好一个殷四郎。” 第516章 寒门贵子(70)三更 寒门贵子(70) 棍子一声一声的,仿若是敲击在人的心上。转眼,背后就青紫一片,皮开肉绽。这一幕给三郎的触动最大,“马蛋的,这可是真的下狠手啊。”自问,他对自己绝对下不了这个手。 方长青看四爷的脸都白了,嘴角也溢出了血,就是没吭一声,赶紧对吴春来道:“带药了吗?没有就赶紧去拿,四爷要是出了事,回去夫人能活刮了你。” 吴春来一哆嗦,还没说话,铁头就拿了伤药出来。 四十下在众目睽睽下打完,铁头身后的人要上前扶四爷,四爷摆摆手,硬是撑着自己站起来。等站稳了,这才转过身看着静悄悄的城下,“以后,但凡还有欺男霸女,强占民产的,只管去衙门告。但凡发现官官相护,官员不作为的,就只管举报。一旦查证属实,揭发者赏银百两。” 底下又‘嗡’了一声。就见四爷头也不回的道:“胡大!出列!” 胡大心知不好,但此时除了乖乖认罚,还能如何?连四爷都打了四十杖。 “属下在!”胡大跪在四爷的身前。 四爷低头看了一眼胡大,“昨日,在西大街上的冲突,你作为殷九的上司,为什么不制止,而是非要等到矛盾激化了才去找爷。处事不明,不能一视同仁,驭下不严,推诿责任,该怎么罚?” 说着,就扭头看向方长青。方长青知道四爷这是要立规矩,给众人都紧紧弦。于是就道:“回四爷,因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所以,杖四十!” 四爷点点头,“胡大不光是我的属下。还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胡大放我救我回京城,就没有今日的殷四郎。所以……”他说着,又往下一跪,“今日这打,我该当分担一半。” 胡大猛地看向四爷,眼眶就湿了。他还以为四爷要敲打他们这些旧人,原来四爷心里什么都记得,“不!不!四爷!是属下的罪过,属下认!”当时他并不是纯粹的想救人,也是收了银子的。 四爷摆摆手,回头对行刑的人喝道:“愣着做什么?打!” 棍杖打在身上,四爷闷哼了一声。 胡大就呜呜的哭起来,“爷!四爷!”他不是疼的,是真的心里感动的。 三郎心道:这他妈的才叫收拢人心呢。胡大挨了一顿打,心里不光不会怨恨,说不得还有几分骄傲和自得,因为四爷肯为他分担惩罚。这是什么?这是情分。 二十杖打完,胡大扶着四爷站起来,就又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退了下去。 四爷只能扶着围栏站着,“把剩下的人都押上来。” 这次上来的是整整十三个人。 四爷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招手叫方长青。 方长青就站了出来,展开手里的折子。 “殷九,强抢民女,致使民女一人投缳而死。斩!” “殷铁,谋夺他人产业,致使主家无钱医治死亡。斩!” …… “林峰,持械斗殴,致使一人死亡,两人重伤。斩!” “宋勉,奸|□□女数人。罪无可赦,斩!” “何强,纵马闹事,致使一人死亡,斩!” 一宣读完,下面就炸开了锅,这一杀可就是十三条人命。 十三个人都懵了,他们是谁啊?他们跟四爷是什么关系?怎么连自家人也说杀就杀? “殷四郎!”殷九被捆着,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殷四郎,你敢杀我!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我是你叔叔!你小时候,是谁带着你上山捉鸟的。你的弓箭是谁教会你的……” “殷四郎……”林峰也喊起来,“你娶了我们林家女,我是夫人的堂兄,你也敢杀我?夫人为了你做了多少事,这源源不断的粮草是谁运来的?还没怎么样呢?你就拿林家人开刀!等以后,我们林家女还不定怎么样呢?你喜新厌旧……” “殷四郎,我大姐是你亲大嫂,咱们都是实在亲戚……” 十三个人越骂越难听,铁头脸一黑,就要上前。福安先生一把拉住,“铁帅等等,叫他们骂吧。骂的越狠越好。也好越叫人知道四爷为了维护法纪,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怕别人觉得四爷无情无义。”铁头低声道。 福安先生耻笑一声,“能替属下挨板子的人,怎么会无情无义?这不是无情无义,这是大情大义。”人家四爷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这个道理,这种脑子简单的莽夫不懂。 上面骂的热闹,下面都喧哗开了。 这是把刀架在了自家人的脖子上了。 昨天跟殷九起冲突的少年眼神灼灼的看向扶着围栏一动不动的四爷,只觉得这人马上高大了起来。 周围的人差不多跟着少年一样的感觉。说到底,老百姓要的,也不过是尽可能的公平与公正。 中年文士眯了眯眼睛,操纵人心到这个份上,不是帝王之心是什么? 四爷好半天才站直了身体,抬手压了压,下面一下子就静了起来。铁头这才上前,直接卸了十三人的下巴,叫他们闭嘴。 四爷抱拳看着城下的百姓,“对不住大家,上面这十三个人都是在下的亲人……”他扭头看着跪成一排的十三人,“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还不是王子。”他看向殷九,“九叔,你放心去吧,家里侄儿会照看。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说完,又看向林峰,“舅兄,你说的没错。夫人劳苦功高。我殷四郎在这里发誓,一生一世就夫人一个女人,哪怕没有子嗣,也绝不纳妾。不会对不住夫人。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了。 方长青复杂的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慢慢的垂下眼睑。 三郎嘟囔一声,“我靠!情圣啊。” 福安先生倒是觉得四爷有些急躁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谁能说的准。再说了,以后的身份不一样了,继承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到底是年轻,轻率了。 四爷说着,就又挥手示意,“行刑吧。” 紧跟着,穿着红色短葛的刽子手,扛着大刀走了上来。 四爷慢慢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了。 听着铁头喊了一声:“准备……行刑!” 紧跟着,就是尖叫声,鼻尖也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吴春来将一早准备好的白色腰带拿出来,给四爷将孝带绑在腰上。这才转身去找三郎。族里死了长辈,三郎也该戴孝的。 结果一扭头,三郎已经晕倒在地上了。他身上晕倒了两个……姑娘。原本带在姑娘家头上的八角帽不知道怎么掉了,那头发就散落了下来,铺在三郎的身上。 吴春来愕然了一瞬,就招手叫人将这三个没出息的抬下去了。 四爷则带着孝,踩着满地的血迹,起身抬了殷九的尸体,往城楼下走。 到了城楼下,人们自然而然的就让开一条道来。四爷后背的伤就那么叫人看了个清楚。 周围的百姓就不由的跪了下去。 那文士看着四爷抬着尸首远去,只留下满地的血脚印,就不由的一叹,潜龙在渊,飞天在即啊。 到了暂居的后衙,四爷才真的扛不住了,马上往榻上一趴。 吴春来赶紧叫李剑打热水来,他自己把夫人交给他的伤药拿出来,“爷,你这样,叫老奴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四爷摇摇头,“先别告诉夫人,等到家了,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吴春来先拿了治疗内伤的药丸子,给四爷递到嘴边,看着他吃下去。 李剑赶紧道:“还有止疼药!要不然,上外伤药的时候还不得疼死。” 主仆三个折腾到天黑,才算是把伤包扎好了。 方长青进来道:“不叫大夫看行吗?” 四爷知道方长青的好意,“那就叫进来吧。”看诊可以,至于药嘛,他还是更信任林雨桐的。 方长青出去叫大夫,四爷才叫吴春来给胡大送药,“一会再送个大夫给瞧瞧。” 李剑小声道:“爷,各位大帅、将军都在外面站着。” 四爷摆摆手,“传话下去,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守在这里。” 等看了大夫,吴春来才回来。 李剑将厨房做好的粥端上来,那边方长青就又回来了,“爷,外面有两人要求见四爷。” 四爷一愣,“什么人?问了吗?” “一位自称是青田先生,一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眉梢有颗黑痣。他说跟四爷相识。”方长青说着,就将四爷够不着的小菜往前推了推。 “那就请吧。”四爷说着,就加快了吃饭速度。 方长青犹豫的道:“爷身上有伤,要不?叫他们明儿再来。” 四爷摆摆手,“吃了止疼药,不疼了。叫进来吧。” 方长青就有些羡慕四爷的体魄,要是这样的伤在自己身上,估计没有一年半载,下不了床的。 等青田先生和那少年走进来,就看到站在大堂门口,穿戴齐整的四爷。 身上那样的重伤,态度还这样郑重。两人就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第517章 寒门贵子(71)一更 寒门贵子(71) 那少年明显动作更快一些,先一步到了四爷的面前,屈膝就跪,“四爷……” 四爷一笑,“起来吧。”跪在地上的,就是昨儿跟殷九对峙过的少年。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身上有伤,就不扶你了。你自己起来。” 说着就跟青田先生拱手,“青田先生,久仰大名。” 被称为‘青田先生’的,正是那位中年文士。 就见他连连摆手,“国公爷真是客气了,小小贱名,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四爷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笑着请两人进去。 方长青刚要跟进去,就被转过弯来的福田先生给拉住了,“……进去的是什么人?”他来的晚,天又黑了,他就看见了一个背影。 “他们?”方长青也摇摇头,“先生,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一起进去听听?” 福田先生就有些尴尬,他的身份跟方长青还是不一样的。他是跟着殷三郎归降过来的,从信任程度上,还是不能跟四爷的嫡系比的。 他还没回话,吴春来就出来了,他弓着身子,笑着催促道:“两位先生怎么还不进去,四爷正等着二位呢?”态度叫人看不出亲疏远近。 方长青只是略微的点点头,福田先生却又刻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吴春来心里笑了笑,就像是四爷说的,这位福田先生本事是有,就是有些滑头,功利心太重了些。 四爷见两人进来,就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都自己找地方坐吧。” 就见福田先生拱手,刚要坐下,抬眼看见了青田先生,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脸色变得奇怪了起来。好半天,才坐了下去。可那坐姿,不如方长青坦然,不如青田先生肆意。只是屁股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罢了。 四爷不动声色的看了二人一眼,“怎么?二位先生是旧识?” 青田先生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站起来道:“师兄,想不到你在这里?” 这一声‘师兄’,将两人的关系,摆在了明处。 福田先生只拱手行了礼,却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这叫四爷有些奇怪。 方长青看看两人,出声道:“两位莫不是百川先生的高足?” 百川先生,这个人四爷倒是听吕恒提过。听说是桃李满天下,只可惜三年前就病逝了,无缘得见。 福田先生对方长青点点头,然后才对四爷拱手,“多谢四爷肯屈尊叫在下一声先生。在下李季善,字福田。给四爷见礼了。”说着,就跪了下去,行的是主仆之礼。 四爷将他扶了起来,“自家人,何必行大礼。快坐。”至于师兄弟之间有什么嫌隙,他根本就没问,像是没看出来似得。 这才将话题又转到青田先生和那少年身上。 四爷扭头看那少年,又看看青田先生,“两位一起前来,只怕也故人?” “小子何茂,冒昧拜见。”何茂看了一眼青田先生,才解释了一句“何坤是我爹。” 何坤? 众人都不由的朝何茂看过去。何坤可不就是被赵汉山杀了的总督吗。 何茂吸吸鼻子,“我是家中庶子,从小被放在田庄抚养。那个被□□的殷九要强抢的女子,是我启蒙恩师的女儿。”说着,他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众人不由的了然。小儿女即便明面上没有婚约,也已经有了默契。 说着,他就看向青田先生,“刘叔父是家父的故交……” “刘叔父?”方长青愕然道:“您莫不是当年的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刘叔权?” 青田先生接过话头,“惭愧!惭愧!二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道:“国公爷,何坤何大人,与在下相交莫逆,他被人所害,也叫在下肝胆俱裂。此番来,也是为了友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指了指何茂,“这孩子,老夫本来打算留在身边教导的,可谁知道他竟是不愿意……” “刘叔父,我要报仇!”何茂说着,眼圈就红了。说着,又扭头看向四爷,“四爷,求您收下我,不踏平西北,不宰了赵汉山,小子枉为人子。” 看着他紧握在一起的拳头,四爷就笑了,“报仇?你有什么本事报仇?” 何茂的脸顿时就亮了,“小子在终南山学艺十二年……” 四爷却扭头对吴春来道:“去带着他找铁头,看能走几个回合?” 吴春来赶紧笑着应了,这才看向何茂,用眼神催促。 何茂看向青田先生,“刘叔父……” “去吧!”青田先生摆手,“总得叫四爷知道你的本事。”很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等到不服气的何茂跟着吴春来出了门,四爷才看向青田先生,“先生此次过来,绝不是只为了托孤的事吧。” 青田先生起身,郑重的朝四爷行了一礼,“此次前来,是想告诉国公爷一声,赵汉山看似自立了,其实他的背后一直站着赵王。而赵王跟关外的胡人,来往越发的频繁。老夫担心,赵王会借着胡人和赵汉山的手,突然发难!” 这话说完,四爷皱眉,而方青山脸色更是苍白了起来。 “此事当真?”方青山不由的稳定青田先生。 “何大人就是发现了赵汉山跟胡人勾结的事,才被杀的。”青田先生叹了一声,“这事十成十,老夫绝不敢妄言。” 福田先生就接话道:“虽说之前赵汉山是赵王的人,可如今呢?赵汉山自立为汉王,手里几十万人马,还肯为赵王所用?未必吧。” 青田先生对于自家师兄的拆台,半点都不为所动,只解释道:“赵汉山此人,草莽出身,曾是天牢里的被判了斩的囚犯,是赵王将他救了出来,被送到军中的。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这人身上自由一股子匪气和愚忠之气。” 四爷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局面已经形成,赵汉山忠于谁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回过神,朝青田先生拱手,“今儿多谢先生示警。” 青田先生摆摆手,“老夫不惯官场,这些年走南闯北,游走于各地。多亏了朋友多,故旧多,总能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就谦虚了。这样的事如此隐秘,没有缜密的分析,得不出这样的结果来。 “以先生之见,我当如何?”四爷身子前倾,对青田先生十分感兴趣一样。 福田先生却接话道:“四爷有所不知,我这师弟,去年曾借着何大人的手,给朝廷上过一道奏疏,陈述了各地割据,尤其是新扩充的新军的十恶。据说那份奏章没被递到御前就被冯海之流给截下来了。要真是递上去,想必朝廷的面貌应该为之一新才对。” 这话可就有点别有用心了。这明显就是在四爷眼跟前给青田先生上眼药啊。 要论起扩充的新军,如今说的只能是四爷了。只有四爷一人是将各地造反的流民给收编了。 方长青心里讪笑,难怪四爷总说文人的毛病多,如今这位可不就是。这事怕四爷看中青田先生,他就事先给四爷心里种下一根刺啊。 但是四爷是这样的人吗? 他垂下眼睑,面上越发的不动声色。 四爷见惯了朝臣的这种撕咬。之前跟在身边的,都是亲信。人员组成单一,当然不会存在这样的相互之间的倾轧。可如今不一样了,这样的事就不可避免了。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好事。 任何一方势力过度的膨胀,都不是好事。 他的手点了点桌面,像是没听懂福田先生的话一样,反而目光灼灼的看向青田先生,“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倒是十分想听一听咱们这新军的十恶都是什么?” 青田先生看了福田先生一眼,笑了两声,“其实,朝廷这几年的军备松懈,这十恶,说是在骂流寇新军,其实又何尝不是骂朝廷。要不然,冯海又何至于压着折子,不敢往上递呢!” 四爷摆摆手,“先生无须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青田先生浅浅的笑了笑,才起身,对着四爷拱拱手,在堂屋里走了两步。 “其一,不经孔孟,亵渎圣人之道。” “其二,败坏天理人伦。” “其三,攻伐无度,形同流寇。” “其四,相互猜疑,降反无常。” “其五,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 “其六,掠□□女财产,只知取之于民,而不知养之于民。” “其七,为将者,心胸狭隘。” “其八,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时如同群殴。胜时聚集,败时做鸟兽散。” “……” 青田先生越说,方长青越是想笑。 这些毛病,四爷这边还真不怎么有。反倒是福田先生之前辅佐的殷三郎……这些毛病全都有。 他不知道青田先生原本的十恶是什么样,但这十恶,明显是应急之下,现总结出来的。 这脸打的,啪啪啪的…… 第518章 寒门贵子(72)二更 寒门贵子(72) 四爷转着手上的扳指,细细的听着。不得不说,这位人称青田先生的刘叔权,是个人才。 不光是眼光准,还真有几分急才。 这边正想的出神,就见青田先生一拱手,“那些所谓的起义的义军身上都有这样的毛病。然四爷依旧是朝廷的镇国公,在下所说这些跟四爷所率之部,没有什么关系。听说在京城,四爷开设了学堂,教授蒙童。不论出身,一视同仁。这不正是‘有教无类。’不是尊孔孟又是什么?”他回过身,看向李季善,“师兄,你说是不是?” 福田先生干笑了两声,朝刘叔权拱手。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长了一张讨巧的嘴,每每吃亏都在于此。 四爷摆摆手,“今日已晚,青田先生不妨就先住下,咱们明日再谈。” 方长青赶紧起身,“四爷身上还有伤,理当早点歇息。” 刘叔权和李季善忙惶恐起身,两人只顾着斗气,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刘叔权还要推辞,四爷忙道:“青田先生不要推辞,何茂那小子不是还没回来吗?且安心住着吧。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咨询先生,切莫推辞。” 刘叔权这才应了下来,跟着方长青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四爷,他才疲惫的趴下。问吴春来道:“那个何茂,伸手如何?” 吴春来低声道:“倒是跟铁帅打的不分上下。” 这倒叫四爷有些诧异,“明天领他来见见。”说着,低声又吩咐道:“一会你瞧瞧的叫了方先生过来,爷有事要吩咐。” 方长青来的很快,“爷该安心歇着才是。” 四爷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叫他坐了。问道:“依你看,这个李季善如何?” 方长青有些沉吟,相比去李季善,他当然更喜欢刘叔权这样的人。但四爷问他,就不是问他这个人的品行性情,而是问这段时间的搭档,此人理事的能力如何。“李季善这个人,倒是有些讷言敏行的意思。” 就是说这个人嘴上功夫不行,大不了嘴炮。但是处理事情的本事还是有的。 四爷心里微微点头,方长青看人,很少有掺杂个人情感的时候。这也正是他所看重的。有时候,就需要有这么一个润滑剂,俩调节各方的关系。“有空了,你可以跟他谈一谈,问问他,刘叔权是个长于言而短于行的人,他到底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方长青一瞬间就明白了。刘叔权四爷也要用,是当谋士在用。这就是他的定位。而李季善想要出头,就得找准定位,四爷是想叫他踏踏实实的处理繁杂的事务。 他一瞬间又想到了自己,四爷叫自己去传话,传的又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自己的定位又是什么呢?四爷已经给自己选好了。叫自己去传话本身就是态度。 他心里叹了一声,恭敬的应了,这才转身出去。 四爷慢慢的合上眼睛。方长青能力本事都有,但就是少了一份棱角与坚持。 每个人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端看怎么去用他们了。 他眼皮越来越重,但心里却松了一下。到现在为止,他这个草台班子才算是基本搭起来了。 紧跟着,他好像就看见林雨桐从远处的桃花树下走来。只是有些看不清楚容貌,好像是福晋的样子,又好像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样子,他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只有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他才能确定,那就是她。她看着他,眼神总是暖暖的,叫人一直都暖到心心窝里去。 等第二天醒来,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爷,哪不舒服吗?”吴春来小心的问道。就怕身上的伤有反复。 四爷摆摆手,“没事!梦见夫人了。这边的事情尽快的理一理,咱们先回京城吧。夫人等着呢。” 吴春来看了四爷的后背一眼,到底不敢言语。再着急,也该是先养好伤再说啊。 林雨桐还不知道四爷已经打算往回走了。不过,她今儿依旧很高兴,因为千盼万盼,终于把秦毅给盼回来了。 她早起在院子里练剑,苏嬷嬷就急匆匆的进来,“秦将军已经到了府门口了。还带了不少人回来。” 带什么人回来不重要,重要的事秦毅的事情究竟办成了没有? 她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剑,就往出跑。 “夫人!”秦毅看见林雨桐,赶紧行礼。 林雨桐见秦毅整个瘦了一半,原来的大肚腩整个都没有了。。反倒显出几分儒雅来。她赶紧扶了他起来,“快起来,这一趟辛苦了。” “幸不辱命。”秦毅站起来,就对林雨桐大声笑道。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绽放开来,“干的好!记你一大功。” 秦毅转身,指着一排的马车,“夫人,您看我把谁给您带回来了?” 林雨桐朝另一边望去,瞬间就惊喜了,“三哥!” 那小伙子马上就转过身,“妞妞!” 乡土气息十分浓郁的名字,叫林雨桐僵了一下。 她飞快的跑过去,“大伯呢?大伯娘呢?” 话音刚落,车链子就撩开,“我都说了,不要再叫妞妞了,妞妞如今是贵人,哪能这么叫呢?” 说话的不是小朱氏还能是谁? 林雨桐欢喜的去扶小朱氏,“大伯娘,你们来了,我们就不担心了。我爹我娘整天念叨,就怕你们在南边过的不好。” 小朱氏下来,就扯着林雨桐,“还有人呢?你表叔表婶他们都来了。” 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秦毅就扶着林济世过来,低声解释道:“夫人,这次回来,在江面上没出事,多亏了朱家。” 朱家,就大伯娘的娘家,也是林家老太太的娘家。自家老爹跟大伯就是在朱家长大。 林雨桐秒懂,立马亲自去迎了朱家的人。 然后请苏嬷嬷先将人带回府里安置。林雨桐亲自到了范家的车马前,以晚辈礼,将范先生的家眷给接了下来。 整个府里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 林雨桐先打发人去接林济仁和金氏,然后才将秦毅请到书房。 “……属下这次去,走的是马航的路子。但是并不顺利。出了咱们,好似还有什么人盯上了这些粮食……打听了好些日子,才发现影影绰绰的,好似跟赵王有关……属下还以为办不成了,不成想,张阁老暗地里倒是帮了咱们一把……本来,属下想着,一次性运输不便,想断断续续的做这个交易。后来,张阁老叫人暗示,像是说,此时不出手,怕是再想要可就没有了。我一想,这赵王既然盯上了,就不会轻易撒口……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吃到咱们的肚子里更划算一些……要不是赵王的银钱不够,马航不肯撒手,只怕还真就轮不到咱们了……即便如此,属下带出的金子还是不够……”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为了筹措银子,属下拜访了不少商家,承诺若是以后咱们……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便利……属下本来不知道朱家跟四爷和夫人的关系,冒昧的上门……谁知道朱家的大爷,二话不说,将家里的所有产业都卖了,将银钱交给属下……足足十万两……之后,朱大爷才说都是自家人的事……属下就寻思着,这亲眷在金陵,不怎么保险,这不就都给带回来了吗?粮食也已经走海路,过两天,就该到塘沽口了……” 林雨桐的心一松,“行!这事办得好。你先回去见见家人,好好的睡一觉,塘沽口那边,还得你盯着……” 秦毅也确实是累了。利索的退了出去。 林雨桐心里却反复思量着秦毅的话。 第一,赵王盯上了朝廷征收上来的税粮。可是,他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呢?买卖?不对,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为了银子,他不值当。要是不为了银子,他又为了什么?用粮食养私兵?可这私兵又养在什么地方呢?她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通。 第二,赵王想要粮食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马航也不会坐地起价。可既然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朝廷为什么没有任何制裁的手段呢?难道私兵不是养在南边,不会威胁到如今的朝廷? 第三,张阁老为什么会帮秦毅?是蒋夫人的缘故吗?林雨桐摇摇头,直觉告诉他,不是!可张阁老对朝廷一直抱有幻想,怎么会做出有损朝廷利益的事呢? 第四,商家纷纷借银子给秦毅,可见朝廷在他们心里的位置了。连商人对朝廷都失去了敬畏之心。看来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而朱家的反应,对林雨桐而言,是个意外。不否认他们有自己的私心,这个献上家产的契机把握的实在是好。但这也属于人之常情吧。 第519章 寒门贵子(73)三更 寒门贵子(73) 林雨桐心里存着事,想找范先生商量吧,人家老夫老妻的见面,也有一肚子话要说。她只能将疑问压在心里,先去招呼朱家的人。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将朱家的人请到了内院。 “都不是外人,坐在一起热闹。”林雨桐请众人入席,笑道。 林济世也笑道:“表弟,坐吧。都是自家人。” 朱平江笑着起身:“在南边,其实还是有很多不习惯。回来就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小朱氏拉着孟氏的手入座,“早知道去了南边又得返回来,当初就应该跟你爹娘他们一道来京城,这一趟给我折腾的。” 林雨桐就抿嘴笑:“是啊!谁能想到有今天呢。” 林济世就扭头问林雨桐,“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真说不准。”林雨桐是真的不知道,“如今该在长安修整。” “长安?”朱平江愕然,“这么快就到长安了?”这岂不是占了三分天下? 林雨桐不知道他们想打听什么,就点头道:“是啊!沿途不过是些流寇,不成气候。” 她说着,就叫了丫头过来布菜。 “这都什么?能吃吗?” 林雨桐刚要扭头跟小朱氏说话,就听见一声不大的抱怨声。她愕然的朝对面看去,却是朱家的女儿朱贵仙对着猪蹄捂鼻子, 一桌子人瞬间就静了下来,孟氏看了林雨桐的脸色,才呵斥女儿,“你看看你,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 只说不该大呼小叫,却不说她不该嫌弃这饭食。 林雨桐被外面的事情缠的,一脑门子官司,哪有功夫跟他们在这里动心眼。 朱平江和她儿子朱贵山脸都青了。 林雨桐拿着帕子擦嘴,眼皮都没抬。苏嬷嬷就笑着上前,指了个小丫头,“将菜撤下去,赏你们了。这原是宫里贵主们爱吃的养容菜品,既然姑娘不喜欢,撤下去变罢了。”说着,又小声的吩咐了门边等着听差的丫头,“再叫厨房添两道菜。” 林雨桐自始至终都没抬头,擦完嘴,就又亲自给林济仁和小朱氏布菜。 小朱氏看了看孟氏尴尬的脸,低声跟林雨桐道:“妞妞,你表妹就是被惯坏了。” 林雨桐先是一愣,“大伯娘说什么?表妹怎么了?”她看了一眼孟氏,不好意思一笑,“表婶,你瞧我。这就走神了。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的……表妹……”她扫了一眼朱贵仙,“吃不惯北边的菜?那爱吃什么叫厨房做什么就行了。府里的厨子有几个都是御膳房里当过差的,天南海北的,没有她们不会做的菜。别客气!” 孟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吃得惯!吃得惯!”说完,就小心的瞄着朱平江的脸色。 一顿饭匆匆的吃完,林济仁和金氏就回来了。 林雨桐可算是解放了,这些人有这两人接待,就再好也没有了。 看着林雨桐匆匆的出门,小朱氏就跟金氏道:“妞妞如今可是变的不敢认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样子,就足够叫人大气都不敢喘了。 金氏心疼闺女,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何止是变了一点,是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说杀人就杀人,毫不手软。 林济仁瞪了金氏一眼,“你行了!你没看她一天到晚累成什么样了。前线多少人等着吃饭呢?都是她一手操持的。现在几十万的兵马,一天得耗费多少钱粮,这一分一厘都是从她手里过呢。” 朱平江就低声问林济仁,“你说,这将来就真的……” 林济仁心里一跳,这事他可不敢瞎说,只摇摇头,“谁说的准呢?” 林济世倒是很乐观,“我看着差不多了。如今都到了长安了,说句不好听的饿,朝廷只怕都没有差得远……” 林济仁赶紧打岔,“怎么现在也不管这些,横竖总有咱们一口饭吃。” 朱平江心说,你不急,那是你不用急。成了,你就是国丈。败了,脑袋就没了。 但是朱家呢?只是姻亲罢了。 他还想叫儿子借着这次机会,谋个官身,改换门庭呢。 金氏左右看看,就拉了小朱氏,“这府里进进出出的,没个消停的时候,咱们先回家吧。离府里不远。” 林栓柱就赶紧站起来,“那最好了。在这里,下人实在太多,到哪都有人盯着一样,不自在的很。” 林雨桐知道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出府了。 她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亲戚相处起来没那么多的算计心思。如今利益太大了,人心多少都有点变化了。 闹的她还真有点措手不及。 转眼这些琐事就被她扔到了脑后。 紧跟着,就是各地的开始的运赈灾的粮食,免费发放粮食种子。鼓励百姓返乡。 就是忙成这样,很多地方的春耕还是晚了。 她真是盼着四爷快点回来,她觉得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这处理政事,真的是一个特别要命的事,稍微一点疏忽,就可能导致一地的百姓生活受影响。 直到此时,她才深切的理解了四爷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是慎之又慎。这真的不是能大意的事情。 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书房里,不懂的就去请教先生。不光是范先生,就是其他的文书先生,她也不放过。甚至时常将想不通处理不了的问题拿出来,整理好,叫人给灵雾山的吕先生送去。吕先生是个特别认真的人,每封信都会亲自回复。 而北地的文官,林雨桐暂时都没有动。好坏优劣,不是看折子能看明白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熬到了秋里,才接到四爷要回来的消息。 这天一早,苏嬷嬷就来禀报,“四爷离京城不足三十里了。” 林雨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镜子将脸上的妆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什么不妥吗?” 苏嬷嬷摇头,“夫人今儿真精神。” 不仅是精神,还很让人惊艳。黑色的衣裙,宽大的衣袖和裙摆,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 庄重又不乏艳丽。 这样的衣服,年轻女子很少能压得住。 她又照了照镜子,将头顶的银冠正了正,才快步出了门。 林雨桐带人等着城外,骑在雪白的战马上像远处眺望。 直到看见远处的黑点,林雨桐脸上才扬起笑意。手就跟不受控制一般,扬起马鞭就打在马身上。 马儿如同离玄的箭,嘶鸣着飞了出去。 秦毅要跟着护送,被范先生一把拉住了,“小夫妻急着见面,你急着做什么去?” 周围的人都不由的莞尔一笑,平时看着都是稳重老成的人,往往叫人忘记了他们的真实年纪。如今再瞧,才有点像是年轻人了。 四爷骑在马上,身边跟着的不再是铁头,而是何茂。 铁头却被留下来,驻守长安了。像是胡大李方这样的老将,都被安排驻扎在各个紧要的城池。四爷身边,反倒多了些新面孔。 何茂作为护卫,紧跟着四爷。另外,方长青,刘叔权,李季善,还包括了三郎,都离得不远。一路上是在行军,但偶尔也停下来,或是慢行,陪着四爷谈天说地,谈古论今。 三郎此时有点近相亲更怯了。毕竟,京城里有太多的故人。 四爷此刻是急着想快行,但是几个文弱的先生是真受不住了。 他不得不耐下性子,陪着他们往京城晃悠。 突的,远处一个小黑点快速的向前移动,何茂的刀立马就出鞘了。 四爷一把拦住,“别动……” 一眨眼功夫,就能大致看清楚人的模样了。 “爷……”远远的,听见她的喊声。 四爷顿时就笑了,除了她还有谁? 近了,近了,更近了。她的眉眼都能看清楚了。 “是夫人!”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不少没见过林雨桐的人就不由的愕然。这骑马来的女子,浑身都是飒爽之气。这位就是叫四爷在城楼上发誓要陪伴一生的女子吗? 美吗?挺美的!美的叫人生不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爷!”林雨桐喊了一声,在两匹马靠近的时候,果断的放开了缰绳,伸手拉住四爷的手,由他托着,将她放在他的身前。 四爷抱着她的腰,“怎么跑出来了?”他声音柔和,柔的叫人的心都跟着痒痒的起来。 林雨桐把手放在四爷的手上,这会子眼里根本谁也看不见,“我想你了。” 她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四爷就看着她笑,而周围的人面色却红了起来。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反倒没有人觉得那是一种轻浮。 四爷搂着她的腰紧了紧,“我也想你了。”他回应她的话,“以后,别跑出来,在原地等着,我去找你。” 第520章 寒门贵子(74)一更 寒门贵子(74) 林雨桐将手盖在四爷的手上,手指一转,就向手腕上摸去。这一摸,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知道她看出来,这是要发飙的前奏,四爷赶紧悄声道:“在外面呢,这么多人看着,给爷点给面子,好不好?” 林雨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白了四爷一眼。只得把这一口气给憋回去。 可这幅样子看在外人眼里,明明是四爷附在夫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换来夫人一个白眼。不用问,大家都是过来人,都能想象两口子说私密话的样子。 见林雨桐没发火,四爷赶紧转移话题,“最近在家都干什么了?” 每天忙的要死要活的,能干什么?林雨桐低声抱怨:“可忙了。吕先生说灵雾山的菊花开了,叫我赏花,我都没时间。不过他叫人送了一盆绿菊来,开的可好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花骨朵,层层叠叠的。也就是吕先生那样的人物,养出的花儿也出彩。” 四爷耐心的听着,一点也没嫌弃烦。只笑道:“回头找人给你养花就是了。喜欢什么养什么。” “那还是不一样的。”林雨桐掰着他的手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题就又跳了过去,“你回来了就好了。我也好腾出手来。明儿我好带人出去挖野菜。” “怎么又想起挖野菜了?”四爷嘴上应着,眼睛却看向刘叔权等人,表达他歉意的意思。这会子没功夫跟他们说话。 林雨桐这会子只顾着高兴了,“凡是能吃的东西,就得赶紧弄回来。今年还是会很紧张,咱们得起个表率作用吧。” 四爷随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是,不仅要懂得开源,还要懂得节流。”林雨桐要带头,就跟皇上要亲耕一样,态度而已。 得到四爷的肯定,林雨桐更高兴了,“今年很多地方少了一季夏粮,秋里我叫人盯着,大部分都种了地瓜。今年的秋粮主要就是这个了。” 就这么说着,话题就又被林雨桐跳开了,一会子问四爷平时都吃的什么,叫人捎过去的衣服合身不合身,各地都有什么风景。 全都没有逻辑可言。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四爷也不见不耐烦。极其认真的回答。 这样的耐心,别说小年轻了,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有这耐心听家里的老婆子絮叨的。四爷这样的,在他们看来,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刘叔权和李季善默默的对视一眼,然后又瞬间分开。都是聪明人,马上就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位夫人了。 何茂羞的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这夫人也没比他大几岁,年轻女子他也远远看过,可像是这样的绝对没见过。 相比起别人的震惊,三郎的表情则是在神游了。 这人是四郎的媳妇吗?是吗?不会是换人了吧。 林氏他见过啊,还一起坐过镇上的马车去县城。那时候的林氏是什么样子?他完全没有印象。他能想起梅氏的娇艳,能想起梅芳梅香的可人,能想起小何氏的柔媚,却唯独想不起林氏的样子。那样一个没有存在感,清汤寡水的人,是眼前这个热烈飞扬的女人吗? 他身前坐着双儿,身后坐着小昭。三个人共乘一骑,在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可如今呢?跟人家两个人的样子比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挤了。 双儿低声道:“那位夫人的衣服真好看。” 三郎点点头,要是以往,他一定会说,喜欢就去做一件。可这次,他只能装作没听见,那样的衣服根本不是双儿这样的丫头能穿的。 即便叫她穿上,那也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 双儿眼里闪过一丝委屈,低下头没有言语。 小昭却低声道:“也不知道红娘姐姐生了没有?”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三郎和双儿的魂给叫回来了。 是啊,怎么忘了?京城还有个马上临产的红娘呢。 三郎朝林雨桐看去,想问问红娘的事,却见林雨桐已经跟两位先生说起了话。 她笑语嫣嫣,矜持又不乏亲和,仿佛天生就是贵人一般。 当年一起进门的三个女人,范氏生死不知,小何氏成了寡妇,她却成了人上人。 一年的时间而已,什么都变了。 好半天,三郎才觑见林雨桐得空,上前问了一声,“……只怕快生了吧。” 林雨桐在知道四爷对三郎的安排,就给殷家换了个大宅子。宅子双排五进,足够气派。见三郎问起,就笑道:“快了,就在这个月底了。只是最近千万别叫她劳累才是。” 三郎赶紧称谢。现在他把自己的位置找的很准,该客气的时候,绝对不会莽撞的不知死活。 倒是双儿隐晦的撇了撇嘴角,“还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呢?” 她的声音很小,三郎听见了,跟在周围的人也大概听了个音。 林雨桐压根就没搭理,转头又问起何茂,“……那以后,成亲的时候,还得等着人家把姑娘从长安给送来?” 何茂的脸色更红了。 四爷低声道:“他这是身上有重孝,要不然我就做主,叫他在长安将媳妇娶回来了。” 大家都说的是家常的话。林雨桐不时的问这些人的家事,家人,问他们不在,家里都是怎么安排的等等。 “很该将人都接到京城。”林雨桐就低声跟四爷道,“城东的宅子,很多都闲置着。”如今不同以往,京城的权贵圈也该重新洗牌了。 等到了城门口,跟范先生等人见了礼,才进了京城。 “繁华多了。”方长青不由的道:“跟离开之前比,可真是繁华多了。” 林雨桐指着秦毅,“这得多亏了秦将军,这些商家都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将家眷也陆陆续续的接回来了。城西那些空宅子,都填满了七八成了。” 四爷就转身夸秦毅,“做的好。晚上留下,一起用饭。” 秦毅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赶紧应了下来。 府里的酒宴早就准备妥当了,一直热闹到快子时才散了。 四爷喝的有点多了,尽管如此,还是不愿意露出一点醉态,依旧笑着,站的笔直的跟林雨桐往回走。 林雨桐拉着他的手,他就不时的低头看她。 等进了后院,林雨桐才上手去扶他,“醉了就醉了,逞什么强。” 四爷不由的就靠了过去,“桐桐……” “嗯!”林雨桐应了一声。 “桐桐……”他低下头,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看。 林雨桐又‘嗳’了一声,“快别说话,躺躺就好。” 进了里屋,林雨桐将他扶上床。他拽着她不撒手,“桐桐……” 林雨桐被他叫的心都软了。她挥挥手,叫下人们都下去,才去给他解衣裳。 “亲一下。”四爷一把拉住她,搂在身前,就那么看着她。 林雨桐笑着应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下好了吧。” 就听见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林雨桐轻笑着起身,给他脱了身上的衣服,一抬头,就见四爷已经睡过去。 微微的打着鼾。可见是真的累狠了。 林雨桐这才出去,叫苏嬷嬷给打了水进来,亲自给四爷擦洗身上。 等看到背上的伤痕,她的手都跟着抖了。 四爷挨过打吗? 除了练布库时的摔打,他几时挨过打? 可这身上的伤痕,明显是棒伤。 吴春来隔着屏风在外面低声将事情说了:“……挨了六十棍棒,爷不叫老奴说。” 林雨桐淡淡的应了一声,“你一路也累了,去歇着吧。” 回头就开了方子,叫了苏嬷嬷来,“抓了药,每天熬三副。” 林雨桐收拾妥当,才上床,窝在四爷身边,贴在他身上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是天光大亮。她猛的睁开眼,四爷一下子就翻身压上来,“想了没?” “想了!”感觉到他的气息,心就不由的痒了。赖在他身边哪里也不愿意去。 四爷就笑,昨晚酒宴那么多人,她吃了两杯酒,就开始勾着他的手。一屋子的人都不好意思的瞧,就她还毫无所觉。她总觉得他喝醉了,其实她是沾酒就迷糊了。 自己是喝的再多,脑子都是清醒的,她是看着清醒,实际上脑子都成了浆糊了。 他昨晚实在是怕她动作太过分,才装醉散了的。 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想他想的狠了。 吴春来今儿也起晚了,急急忙忙到了正院,却见苏嬷嬷摆手,轻轻的指了指门里面。 他就了然。少年夫妻嘛,难免的。 紧跟着就见李剑也进了院子,“还没起吗?”他小声问道。 吴春来也没法跟个没成亲的小子说什么,只道:“爷一路辛苦,睡的沉了些。怎么?有急事。” 李剑摇摇头,“倒也不是急事,只是拜见的人都快把外院挤满了。几位先生应酬不过来,叫我来看看,四爷起了没?” 拜访?什么人这么急切的想见四爷? 吴春来就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就去打扰,是要遭雷劈的。他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茶房门口咕嘟嘟的药,“爷喝了药就去。身上的伤还得调养。让先生们先等等。” 第521章 寒门贵子(75)二更 寒门贵子(75) 这边刚打发了李剑,就听见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狡辩!你看看你身上这伤。” 声音很大,很有些河东狮吼的意思。 苏嬷嬷和吴春来就面面相觑。然后就听见四爷的声音低低的,倒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伏低做小了。 然后,又听见里面低低的呻、吟之声,私语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是见过了太多的事的。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恨不能长在彼此身上。不好的时候,觉得离得近了,喘口气都憋的慌。 这俩主子如今看着好,还不定以后怎么样呢? “是该早点有个孩子了。”苏嬷嬷低声道。 吴春来想起四爷在城楼上立的誓言,就摇摇头,“不会到那一步的。” 苏嬷嬷却不以为意,男人的诺言要是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幽怨的女子了。 这一等,就快晌午了。里面才又叫了水。 等两人梳洗了,端上的饭都成了午饭了。 “先简单吃点,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林雨桐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吃了饭把药喝了。” 四爷眼里带着笑意,显得特别乖巧,林雨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吃了饭,他才低声道:“还有好几车好东西,今儿就能到。一会子你去瞧瞧。” 四爷绝对不会干出搜刮民脂民膏的事,那么这东西,只能是他买的。 “都是给我的?”林雨桐挑眉问道。 “你自己去瞧。”说着,端着碗就一口将药给喝了。顺手塞了一块冰糖到嘴里,“我去外院了。要是累了,再去补觉。爷回来了,你可以歇歇了。” 林雨桐看着他大踏步的出去了,才翻了个白眼。 她揉了揉腰,刚要躺上去,就见苏嬷嬷抱了一叠的帖子来。 “这是什么?”林雨桐抬抬下巴,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她是真的想歇两天。 苏嬷嬷低声道:“内眷们的拜帖。” 内眷们? 这京城里许多都剩下的小官吏们,这些内眷她还真犯不上见面。至于如今的新贵,也是常来常往,她不觉得有特意要送帖子的必要。 “拿过来我瞧瞧。”林雨桐靠在榻上,身上搭着毯子,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她看了几个帖子,就将这些给扔在一边了。 都什么毛病?全都是北地各个地方官的帖子。有些比较委婉,只说带着家里的姑娘前来请安。有些就十分直白,在帖子上将他家的闺女夸的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样子。恨不能将三围都给标注上。 这种事,她做四福晋的时候见过,做皇后的时候也见过。如今再来一次,连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将帖子撇在一边,“找两会识字的丫头,将这些名单都列出来。我有用。”急着靠送女儿出头的人,即便有本事,这本事也有限。况且,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缺了他天下还能乱了?换上一批,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苏嬷嬷将帖子收起来,沉吟的半晌才道:“夫人,您……爷也该有个继承人了。” 林雨桐严厉的看了苏嬷嬷一眼,“你心乱了,嬷嬷。” 剩下的话,她就不说了。 苏嬷嬷心里一凛,“是!夫人。” 看着苏嬷嬷退了下去,林雨桐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有人急着上门巴结,只能说明四爷现在确实是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可这随之而来的麻烦,也真是够人受的。 比如那些商家夫人的帖子,话说的极为卑微,就是送家里的女儿来做丫头的。 当然了,这个丫头指的是□□的通房丫头。 虽然这才是常态,可林雨桐依旧觉得很恶心。 这么想着,转眼就在榻上躺着睡着了。 四爷沿路买的东西运来,林雨桐也不愿意起来去瞧瞧。吴春来把东西先搬到内院,就跟四爷禀报了一声。 四爷正跟着几位先生说话,知道林雨桐睡了,连礼物都没看,心里就有谱了。再一问帖子的事,就道:“将名单拿过来吧。” 吴春来转身出去了,心道这些人拍马屁只怕是拍到了马腿上。 今儿的府里,门房上的小子,收打点的银子,都堆满了盘子。 连程峰都从账房里出来,应酬这些上门之人了。有送礼的,有上门拜见的,有些文人雅士拿着诗作求指正的。排着长队等着,遇到加塞的,都恨不能打起来。 林家兄弟三个,跟着在外面支应。客气话说了一大箩筐,嘴皮子都干了。 “今儿怎么没见小妹出来?”林拴住扭头往院子里看了看。 如今,他也不再叫林雨桐妞妞了,实在是不雅。为了这个,回去的时候,被老娘好一顿排揎。 林大郎摇摇头,“只怕心里不好受。你看看这上门了,简直把四郎……四爷当成香饽饽了,都恨不能上来咬一口。”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当初在村里舒坦。”林二郎哼了一声。当初老爷子给小妹定的亲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而四爷则看着吴春来进上来的名单,皱了皱眉头,将单子直接给了刘叔权,“先生将这个拿去,这个名单上的人,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就都换了吧。” 刘叔权愣了一下,才接过来,不知道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听四爷道:“北地官员的任免升降名单,你回去草拟一份,尽快给我递过来。” 刘叔权一愣,这竟是要他掌管吏部的意思。不可谓不看重。 他赶紧起身,诚惶诚恐的应了。 四爷抬抬手,又对李季善道:“李先生草拟一份北地的治理方略出来,之后咱们在这个基础上,再做商讨。” 放权放的十分干脆。 李季善起身的时候,觉得身子都在打颤。他因为科举屡试不第,一直被拒之于仕途之外。而四爷对他的器重,他是没有想到的。 范东哲心里点点头,刘叔权此人清高,交际广泛,叫他拟定官员名单,出现以权谋私的可能不大。而李季善此人私心重,却善于俗务,所以,这样的任命,算是扬长避短了。 方青山一直留在四爷身边,被四爷当做机要秘书在用。 而范先生年事甚高,被四爷当做先生,当做顾问,有事就才会咨询。绝不会叫老先生累着。 林雨桐一觉起来,天都擦黑了。 她睁开眼,见四爷就靠在她身边,手边堆着折子。 “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林雨桐坐起来,“我这一觉睡的,说是给你做饭呢,你看看,天都黑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 四爷将披风给她裹上,“你听听外面……” “下雨了?”林雨桐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都要秋收了。” 四爷也跟着一叹,“今儿传来消息,南边也多地下雨,江面都涨水了。” 要是秋收庄稼再减产,今年的日子还是不会好过。 林雨桐叹了一声,“每逢改朝换代,就必然是天灾*。都成了定律了。”但愿今年靠着红薯,少饿死点人。 四爷就跟着点头,“所以啊,咱么这饭嘛,还得俭省着些。”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这还不是心疼你。你瞧瞧你这大半年,黑了多少,瘦了多少。” 四爷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今儿怎么了?生气了?” 林雨桐摇摇头,“犯不上的。就是觉得烦躁。你说我以前还有耐心处理这些事,现在是半点耐心都没有了。还有那些商户人家,最是会钻营。一心想着叫闺女伺候人,好似如此,两方的关系就踏实了。” “这样啊?”四爷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以后他们再要来,你就应下来。” 林雨桐脸色一变,四爷赶紧道:“想哪去了?伺候人多委屈啊?咱们给她们找个好人家。你瞧着三郎如何?他自己乐意,身份往后也不会低。这么着,以后,我常叫三郎过来。叫大家知道,三郎在咱们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凡是要送闺女,你都给三郎送去。给他那么大的宅子,多少女人都装得下。” 你也不怕把他给累死! “这样总成吧?”四爷说着,就瞧着她笑。 “去!”林雨桐差点信以为真。 苏嬷嬷进来给林雨桐递了热帕子,她接过来刚擦了脸。吴春来就又拿了折子急急地递给四爷。 “又有什么事?”林雨桐说着,就示意苏嬷嬷摆饭。 四爷三两眼的将折子看了,然后递给林雨桐,“简直就是胡闹。” 林雨桐接过来,一目十行的一瞧,都觉得有些无语。因为明年是皇帝的七十大寿,所以,现在下旨各地,征调木料,石材,能工,巧匠,他要大兴园林,建造亭台楼阁。 “君不君,国不国。”四爷冷哼一声,就拿过林雨桐手里的折子,顺手给扔在地上了。吓的吴春来都不敢吱声。对地上的折子,也不知道是捡起来好,还是不捡好。 林雨桐作为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也都无法理解这位昏君的大脑结构。尽管历史上的昏君比这位荒唐的还有不少,但真的在面对这样的君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第522章 寒门贵子(76)三更 寒门贵子(76) 晚饭就是四菜一汤,两人吃的也挺香。 林雨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放下筷子对四爷道:“我这脑子,这两天七事八事的,把要紧的事反而给忘了。”她就说起了张阁老在暗处帮着秦毅的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要说张阁老真的对朝廷有二心,也不会奔着咱们使劲。他为什么要帮着秦毅将粮食顺利从金陵调出来。而不是留给赵王?” 四爷给林雨桐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你不说,我也要问秦毅的。只是今儿没顾得上,我也就说嘛,这是办的怎么会这么顺利,原来还真有这一茬事?” 林雨桐接过汤碗,就看着四爷。 四爷就笑:“你好好吃饭,边吃边说。”他说着,也拿起筷子,“我跟你说两件事,你就能想通了。第一,赵汉山是赵王的人。第二,赵王跟关外的胡人勾结。” 说起胡人的时候,他微微有些不适应。但随即就自然了,好似那一瞬间的僵硬不存在似得。 林雨桐心里笑了一下,就被四爷说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我就说嘛,赵王要粮食干什么?原来还真藏着私兵呢。要是他当初在京城起事成功了,这会子北地只怕也都在他手里攥着了。这钉子埋的还真深。难怪这事他做的这么不隐秘,皇帝却半点都没制裁他,原来如此。这西北要真是在赵王手里,当然比在外姓人手里强。” “而张阁老之所以将粮食给咱们,只怕就是已经察觉了赵王跟胡人勾结的事。想要胡人配合,不付出点代价就不可能,要么给偷摸的卖给对方粮食盐铁,要么就是提前将某些城池割让给对方。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张阁老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更愿意将粮食给咱们,好歹救的是自己的百姓。” 四爷点点头,“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咱们兵强马壮,有能力抗住胡人南侵。” 林雨桐眉头一皱,“不管这人是不是愚忠,但至少他的心正。” 其实作为当权者,都喜欢愚忠的人。今儿能对旧主忠心,明儿就能对新主子忠心。越是这样的人,在历史上越是被新的君主重用。 她也钦佩这样的人,有自己的坚持。而能在这份坚持中,做到大局为重,就殊为不易了。 “我想给蒋夫人写一份信。”林雨桐想着,就抬头征询四爷的意见,“你们男人家,一说话,就上升到大是大非的层面上。本来想着你给张阁老写一份感谢信。但一想,他这样的人,要是爷真给他写了这样的信,只怕会适得其反。干脆由我出面,跟蒋夫人写一封信算了。”这样的书信往来,想必总会有些益处。哪怕不是为了公事,她也很喜欢蒋夫人。 四爷不由的看向林雨桐,“桐桐要是做女皇都比这个昏聩的皇帝老儿做的好。” “去!”林雨桐撇了撇嘴,“爷以前不是说过,皇帝是天下最苦的差事吗?” 四爷哈哈就笑:“但还是有句话,叫做当仁不让。爷既然来了,难道不该有当仁不让的气魄。” 林雨桐哼了一声,说到底,男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对权力都是着迷的。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绝不是瞎话。 就连那些标榜清高的文人,若是能出仕,你再看看他们的作态。 “吃饭!吃饭。”四爷赶紧将馒头给林雨桐递过去,“再不把嘴占住,还不定怎么编排爷呢。” 林雨桐从他手里掰了半个下来,“我再吃半个就够了。” 四爷就上下打量她,“你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别节食。” “我想吃烤玉米,晚上当宵夜吃。这会子少吃点没事。”林雨桐用馒头蘸着辣酱,吃的香甜。 “行,粗粮也不怕胖。”四爷自己将半个馒头三两口就吃了。 四爷晚上没去前面,就靠在一边看折子,偶尔抬头看林雨桐折腾箱子里的礼物。 其实都不是什么贵重的,有的是四爷在河边捡的白色的鹅卵石,有的是四爷闲着没事的时候,用草编的蚂蚱。还有一条草编的裙子,还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什么草,韧劲好,颜色又鲜亮。编成裙子和披肩,下雨都能穿出去。 她还以为是四爷买的东西呢,原来都是一路上得闲了就给自己做的。 还有好些大大小小的木雕。雕的是自己做皇后时的样子,还有自己穿着连衣裙的样子。脸虽然不一样,但那都是自己。这木雕放在一个带着锁的箱子里。和这些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幅幅全家福的画。孩子们的样貌一个个跃然纸上,不管隔了多少年,都不曾忘却。 林雨桐看着爱不释手,亲自将这些东西收了。然后就过去坐在四爷身边,抱住他的腰,也不说话。 四爷一手拿着折子,一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本来有点伤感的,被他像是安抚小狗一样的安抚了一遍,那点酸涩就瞬间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以后,别为了不相干的影响心情。爷要不是为了叫你过的好,过的自在随心的,这么拼命做什么。咱们不本末倒置,好不好?”四爷轻声道。 林雨桐应了一声,然后仰着头看着他,“爷,我上辈子一定是积德了。” “那咱们就继续积德。”四爷笑,“相信冥冥中总有天定的。” 这一晚上,林雨桐做梦都在吃糖,砸吧了一晚上的嘴。 结果第二天,四爷的耳垂又红又肿。 林雨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床上有虫子?”她赶紧拉着他下床,“别在床上待着了,今儿我把床再收拾一下。” 四爷有些哭笑不得,刚要说话,苏嬷嬷就进来了。 当着下人的面,这话也没法说了。 就听着林雨桐还在叮嘱丫头,要撒上什么药,被子要怎么烘了一下。 “这雨下的,想晒被子都不能了。”她说着,就过来看四爷的耳朵,“这是什么虫子咬的?我怎么瞧着这么怪呢?” 四爷睨了她一眼,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是得有多想要爷啊?” 林雨桐一愣,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指着自己,无声的问:“是我?” “你以为呢?”四爷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说你……” 林雨桐也不由的笑起来。他们都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上辈子老了以后的事了。两人想起年轻的时候在东北插队的事了,就又跑到靠山屯想体验一把。晚上,睡在农家院里,可是半夜帐子里进了蚊子。林雨桐觉得痒,就使劲挠,可这人睡的迷糊了,也不管挠的是谁。所以,她痒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四爷的大腿被抓的都是血印子。四爷是怕她做噩梦不敢惊着她,就那么忍着。挠痒痒挠到别人的身上,她也算是第一人。 昨晚上又不知道怎么了,将四爷的耳垂给嘬红肿了。 “这可怎么见人”林雨桐小声说着,就赶紧叫人拿了药膏来,给四爷抹上。 结果,第二天,见到四爷都看他的耳朵。 一个个的都跟着四爷感叹,现在这蚊虫老厉害了。 四爷面上应着,心里道:我家那才是大蚊子。 方长青进来,手里拿着两道折子,“一道是刘叔权对于官员认命的建议,一道是李季善呈上来的治理方略的。”他说着,就神色复杂的将两道折子放在了四爷的面前。 四爷就笑:“怎么?长青,现在服了吧。” 方长青点点头,“真是服了。” 四爷昨天才给了两人差事,今儿这折子就呈上来了。这样的大事,没有一两个月都整理不出来的东西,这两人一晚上的时间就拿出来了。这是为什么?只能说明,这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四爷回京后要干什么事。因此,提前都考虑到了。只要四爷问,他们就会拿出对应的策略来。这样的本事,他怎能不服? 昨儿四爷的安排,他心里还略微的不舒服了一下,今儿算是真服了。自己现在,还真没有这份能耐。 “这两人都是人精,你还得修炼。”四爷安慰了方长青一声,“毕竟你还年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怕能青出于蓝也不一定。” 方长青心道,我可比您大。这样的人精,您都把人家看的透透的,自己再长进,又能如何了?他笑了一声,“您先看着,等修改完了,属下再把折子给发下去,叫他们改改。” 四爷却摆摆手,“我先不看。”他将两封折子交换一下,“让刘叔权去批李季善的折子,再让李季善去批刘叔权的折子。之后你再收上来吧。”那时候,基本就不用做大的调整了。 方长青愕然,四爷这一手,还真是玩的漂亮。叫两个不对付的人相互找对方的漏洞。找漏洞,就是补漏洞的过程。 他一直自问不是笨人,可夹在一堆人精中间,还真是心累。 第523章 寒门贵子(77)一更 寒门贵子(77) 今年的中秋节,没有什么月色可以赏。这场秋雨淅淅沥沥,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林雨桐提前叫人准备了月饼,按着远近亲疏,一家一家的赏下去。 殷老二和钱氏没有回来,还在山里住着,躲清静。 倒是林雨桐将林家的人给接来,一家子在一起也算是过个团圆节。 金氏就拉着林雨桐,小声问道:“姑爷也回来了,你也别在外面野了。赶紧要个孩子要紧。对女人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就孩子才是最实在的。你说现在……你们这偌大的家业,将来交给谁去?” 林雨桐有些无奈,“您这又是听谁念叨什么了?”不说自己年纪小,就是年纪不小,这里里外外如今也离不开自己。西北未平,边境不稳。连北地都没平了,哪里有什么时间精力生孩子养孩子?“你被跟我念叨,我这忙着呢。难得清闲一天,您就让我消停消停。” 金氏就点了点林雨桐的额头,“你这丫头,我这究竟是为了谁?这段时间,咱们家的大门,都差点被人挤破了。光是伺候这些人茶水,咱们家就添了好几个下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谁这么清闲?”林雨桐冷笑一声,“您怎么不把人给打出去?” “怎么没撵人?”金氏瞪了林雨桐一眼,“撵了一拨还有一拨,我能把人都得罪了?你哥还都没娶媳妇呢。” “那您想怎样?”林雨桐皱眉,“要不您还是去山里住着吧。” 金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日子,我是睁着眼到天明,根本就合不上眼睛。你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你娘发愁的事情,也不算是胡思乱想。”小朱氏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还是要往心里去的。” 林雨桐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苏嬷嬷,看看去林家都有哪些人家?你现在就打发人去,告诉他们,过了节,我就给他们的女儿找一门妥当亲事。军中没成亲的汉子多了,他们家急着给女儿找汉子,我就成全他们。” 说着,就‘蹭’一下站起来,掀了帘子往里面去了。 将金氏和小朱氏撂在了外面。 金氏顿时气的脸色发白,“你说说她,你说说她,她的事情,我还不能插嘴说了。” 小朱氏面色一晒,这不是给金氏撂脸子,这是给她撂脸子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朱家。 苏嬷嬷从外面进去,对两位夫人行了礼,就赶紧进了里间。 “夫人,您这样对两位老夫人说话……不妥当。” 林雨桐靠在榻上:“我心里自有分寸。”她看了苏嬷嬷一眼,“你去请我娘进来。” 苏嬷嬷愣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 金氏进来,见林雨桐靠在榻上,脸上的神色平静,就上去拍打了一下。 苏嬷嬷嘴角一动,似乎要阻止,但最终还是将话头给咽下去了。 林雨桐由着金氏在她身上打了两下,冷着脸没说话。 “你这是给我撂脸子呢?”金氏坐在一边,气哼哼的道。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问问娘,要是搁在以前,有人要送闺女给你家女婿做小妾,您会怎么着?” “那我还不上去撕了她的嘴。”金氏厉声道。 “我如今呢?”林雨桐冷着脸看向金氏,“如今您怎么不上去撕了她们的嘴?反倒好茶好水的应承着?” 金氏面色一变,顿时就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啊? 林雨桐笑了一声,“您在怕什么?没道理您的女儿出息了,您反而顾忌的越多了?” 金氏看向林雨桐:“那也总不能给你把人全得罪了……” “这话谁告诉您的?”林雨桐看向金氏,“谁告诉您不能全得罪的?” “你和姑爷欠了人家的银子……”金氏看向林雨桐,“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这姑爷迟早要妥协的事……” “这都是谁告诉您的?”林雨桐的脸越发的冷起来了。 金氏朝外看了一眼,“你大伯母和朱家的……” 林雨桐笑了笑:“您看,您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打的什么主意,您跟着掺和什么?我今儿还就告诉您,那些个人家,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我说叫他们家把闺女送到窑子里去,他们都不敢有半点犹豫。至于大伯母和朱家……这你别管了。明儿,我就送您跟我爹去山里住着吧。我大哥二哥,我留在府里了。剩下的事情,您也别管。您只记得,如今不同以往了,家事国事已经分不清了。有些事情,不是您想掺和就能掺和的。您再这样听人家三言两语的,就急巴巴的跑来说道,您会害了大哥二哥的。” 金氏愕然的看着林雨桐,“你这都……说的什么?” 林雨桐就认真的看金氏:“娘!我说的是真的。” “你大伯母疼你,你不能这么说。”金氏像是不认识林雨桐一般的道:“这是要叫人寒心的。” “我要还是河东村的一个村妇,那么大伯母就还是那个疼我的大伯母。偶然给我捎点好吃的,见了面补贴上三五两银子。这样的亲戚,就能处的长久。可现在不一样了。”林雨桐苦笑,“女儿我身后代表的利益太大,大到很多人都会失了平常心。” 金氏愣愣的看着林雨桐:“妞妞,你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你以前的性子,多乖啊。大人不管说什么,你都会听。” 林雨桐眼神一闪,正因为作为姻亲的朱家,知道原主的性子,才叫她一向敬重的两个女人来说项的。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听话的小姑娘。 她看着金氏一笑:“不就是因为我的变化,叫她们措手不及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出这么一个损招。您放心,这次之后,再也没人在您面前念叨什么了。大伯母还是大伯母。朱家还是朱家。” 等到吃饭的时候,林雨桐才扶着金氏从屋里出来。 四爷和林济仁林济世连同林家的三兄弟都已经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四爷见气氛不对,就抬眼看林雨桐。 大过节的,好容易聚一聚,闹的不高兴就不好了。 林雨桐摇摇头,“吃饭吧。”她扭头看了一眼苏嬷嬷,“摆宴。” 林济仁看了有些恍惚的金氏一眼,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金氏只低了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四爷顿时就有些明白了,他拉着林雨桐的手拍了拍,“最近的事,我也都知道一些。有很多人啊,恨不能趴在人耳边,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我不管别人怎么说的,咱们自家人,我先把话说在头里。第一,桐桐的年纪小,现在生孩子有风险,所以,我们都想等到年满十八之后,再考虑要孩子的事。第二,我们夫妻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别乱子阵脚。” 林济仁面色一变,看着金氏。金氏的眼睛有些躲闪。 林济世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小朱氏。 一顿饭吃的沉闷,直到回到林家,林济仁才对金氏发脾气:“我早就说过了,你就是不听。如今不同以往了,闺女的事你别掺和。” “当娘的催着姑娘生孩子,还说不得了?”金氏到了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林济仁瞪了一眼:“你知道你闺女管着多大的事吗?你知道她手里攥着多少人的口粮吗?生孩子?亏你想的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你闺女撒手,他们好钻空子呢。这不是生孩子的事,也不是送女人纳小妾的事,这里面连着的事大了。你知道光是跟南边来往的生意有多少吗?光是从南边采购军需这一项,就能叫那些商家一次性赚个盆满钵满。要不然他们又是送银子,又是要送女儿,还跑到你这里吹风,是为了什么?无利不起早罢了。朱家本就是商人,就是大哥……何尝不说商人?商人逐利,这是本性!当然了,大哥也不至于,就是表姐,也不至于真的害妞妞。只不过,表姐和大哥这些年多亏了朱家的帮衬,就是我不也受了朱家的恩惠吗?有些事,没办法拒绝是有的。还要,你以后别再伸手管闺女的事了,就是一般人家,也没有愿意丈母娘老管姑爷的事的。这有没有子嗣,殷家都没人催,你这亲娘催什么?” 金氏动了动嘴角:“我怎么觉得这姑娘,不像是咱们妞妞呢?” “住口!”林济仁拍了一下桌子,“你要还是不清醒,咱们就回老家种地去。你知道什么?姑爷现在平定了中原,以后大概会是……”他指了指天,“那都是天上的星宿,真龙真凤。遇到机缘,神仙宿根就自然露出来了……别胡说八道。” 金氏这才舒了一口气,“你是没见,今儿咱姑娘看人的眼神,冷的跟冰碴子一样。” 林济仁摇摇头,“这不是冲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哪里会跟自己个生下的孽障生气,我是说……”金氏指了指厢房,“你说大哥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524章 寒门贵子(78)二更 寒门贵子(78) 林济世看着小朱氏,“表妹……这事你不能跟着掺和。朱家的情分,咱们记着。要是不行,将贵仙许配给咱们栓柱也行。林家将来真的一飞冲天了……” 小朱氏看了林济世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我兄弟,那也是这么想的。想着亲上做亲。”她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倒是看上了大郎……” “不行!”林济世摇头,“贵仙惯坏了,跟弟妹搁不到一块。在咱们家,咱们只当是多了个闺女。搁在弟妹身边,绝对不行。不是我看不上贵仙,关键是你拿贵仙跟妞妞比一比……你自己掂量,还能看吗?再说了,以后要是林家跟着进了一步,有爵位必然在大郎身上。贵仙就不是大家主母的样子。小门小户的次子许是能配上……”他说着,就咳嗽了一声,讪讪的看了一眼小朱氏。他真的不是有意贬低朱家的姑娘。其实,要不是为了还朱家的恩情,他是打死也说不出叫自家的独苗苗娶朱贵仙的话的。 小朱氏倒不以为意,在她的心里,自然是自家儿子值得更好的。再加上林家如今水涨船高,什么样的亲事说不得。她苦笑一声,“你还别说你不愿意,就是贵仙跟她娘两人,都不愿意。” 林济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那她看上谁了?” 小朱氏嘴角动了动,“原先也不是没想过往那边送人的主意……” 林济世脸涨的通红,“不成!绝对不成。这叫咱们怎么有脸?” “你别急啊?”小朱氏看着林济世,低声道:“如今,不知道怎么的,贵仙那丫头闹死闹活的改主意了,说是看上了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 “殷三郎?”林济世愕然。这他妈什么眼神? 小朱氏摇头叹息,“要是没今天这事,我就拦着了。但今儿,妞妞明显是不高兴了,我明儿再去一趟,厚着脸皮做媒。既然她瞧上了殷三郎,就成全她。反正殷三郎娶的的那个范氏,生死不知。就算活着,她有那样的爹,还在这乱世里飘过。当正妻是不能了。将她嫁过去。叫妞妞把这口气出了吧。” 第二天,林雨桐听着小朱氏又顶风冒雨的来了,还有些奇怪。 她端起笑脸,叫人接了小朱氏进来。 “快上姜茶来。”林雨桐亲自递了热帕子过去,“有什么事情叫丫头来说一声就罢了。” 小朱氏拍了拍林雨桐,“我还当你恼了大伯娘呢。” 林雨桐笑了笑:“这么些年,我就闹了这一回脾气,您怎么还往心里去了。” 小朱氏看着林雨桐的笑脸,心里有些复杂,人变的就是快。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姑娘,还真的不像是妞妞。 小朱氏叹了一声,“也不怪你恼。这事是朱家不地道。我今儿来,就是来做媒的。听说殷家的三郎,至今还没有正妻?” 林雨桐愕然,那天他跟四爷说的话都是玩笑话。哪能真的就拉着人家挡在前面呢。这不光是三郎的事,也关系到人家姑娘一辈子的事。 小朱氏无奈的道:“不是我这个当姑妈的……是她自己看上的。” “自己看上的?”林雨桐皱眉,“这才回来几天,在哪见过?” 小朱氏抿了抿嘴角:“就是刚回来那天。贵仙在茶楼上看见的。” 可那个时候,三郎的身前身后各坐着一个丫头。这样都有人看上?什么眼神这是? 林雨桐干涩的笑了两声,“还这真是怪事年年有。这事,我记下了,我得先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还得问问三郎的意思。” 这是应该的。毕竟林雨桐还有公婆在呢。 小朱氏松了一口气。没有冷脸,没有将自己的提议打回去。态度都看不出什么不妥。还真就像是她自己解释的一样,嫁出去的姑娘跟娘家人闹闹脾气罢了。 送走小朱氏,林雨桐就去了外院。这几天,她甚少往外院跑了。她是真想歇歇。 何茂在书房的门口,跟个标杆一样戳着。 见了林雨桐忙笑着拱手,“夫人……” 林雨桐抬抬下巴,“谁在里面呢?” 何茂低声道:“几位先生都在。” 林雨桐就往前走了两步,听见李季善的声音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与民生息。” 与民生息? 这话当然不算错。这该是讨论轻徭薄赋的事。 这么想着,她直接就推门进去了。几位先生都起身见了礼。 四爷就吩咐吴春来,“加一把椅子,夫人也一起听一听。” 林雨桐点头应了,顺势就坐在一边,“可是再商量赋税的事?” 四爷点头,然后看向刘叔权:“青田先生以为呢?” 刘叔权拱了拱手,“属下以为,此时轻徭薄赋,不仅提升民力,更重要的是,能收拢民心。” 四爷挑眉:“听说如今朝廷在南边,又加赋了?” “是!”刘叔权皱眉道:“听说今年秋里的税赋,已经收到了五年之后。” “这么多?”林雨桐吃了一惊,“这不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吗?” 刘叔权点头,“夫人所言不差。可不正是如此。今年,朝廷又立了许多的名目。比如,家禽税,人头税,路税,水税,渔税,林林总总,一共三十多项。这还不算春节,端午,中秋三节所要缴纳的孝敬银。更有宫里的万寿节,千秋节,还有各位妃嫔的生日,都是要每家每户孝敬的。如果说这些足以叫百姓不堪重负的话,那么在征缴赋税的过程中,贪官污吏从中盘剥,足以叫百姓离家流亡。” “这又是为何?”林雨桐不由的问道。她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刘叔权叹了一声:“就拿明年的万寿节来说,朝廷已经下旨,每家每户都得孝敬五十钱。可到了州府,官府就会下令征收一百钱。到了县镇,就又变成了一百五十钱。等到那些衙役登门,这就成了两百钱了。可最终,朝廷能收到国库的,不足十分之一。剩下的,就这么被层层的盘剥了。” 林雨桐眉头一皱,“这朝廷上下,就没有一个清官?” 刘叔权只能苦笑。 李季善接过话头,“如今,朝廷根本就不给官员俸禄。要是不贪,官员连自己都得饿死。不贪能怎么办呢?” 林雨桐就看向四爷,四爷点点头,“事实就是如此。”他抬起头,“所以,北地可能又要迎来一次流民潮了。” “啊!”林雨桐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压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就听四爷道:“所以,接下来各位,首先要做的就是统计人口,田地。再将连年荒芜的土地数目统计出来。咱们再来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来。” 几位先生连忙起身,赶紧称是。 林雨桐认为四爷可能要分田地了。等到书房就剩下他们两人,林雨桐才这么问。 四爷没点头,也没摇头,“这不可能一促而蹴。你比如说,你要是将田地分到每个人身上,那么问题就来了。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那些大地主怎么办?现在不管是官宦,勋贵,商家,谁不知道土地就是根本。这些人名下的田地,由谁耕种?再依次类推,那些卖身为奴仆的,他们能不能拥有土地?要不要分给他们?安抚了无产的人,这有产的,就要闹事的。而如今,最是闹不起的时候。平稳是首要的。你以前学经济规律,从封建社会跨越到后世的模式,一步到位,可能吗?”四爷摆摆手,“不可能。怎样能两方兼顾,才是根本。” 林雨桐的脑子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这事我还是不掺和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该重视。” 四爷看林雨桐,“你说。” 林雨桐给四爷倒了一杯茶过去,“我上次咨询了吕先生一些事情,信上,吕先生提了一句,说是朝廷已经连续三年都没有发行黄历了。” 四爷一愣,“还有这事?” 林雨桐点点头,“可不是!你说这荒唐不荒唐,连日子和节气都不要了。” 黄历,也叫皇历。由钦天监制定,指导百姓农业生产,日程生活的历书。这里面包含了天文气象,四季更迭,农时节气。还有一些吉凶之事。虽然不全都科学,但在人们的生活中,却是至关重要的。就跟现代人没有日历一样,这日子按着什么过呢? “这事要紧,顶顶要紧。”四爷一叹,“我这就给吕先生写信,看能不能请钦天监,太史院一起来抓紧编纂明年的黄历。” 这黄历当然得提前发行的。如此才不耽搁明年的事。如今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了,确实是紧张了些。 林雨桐叹了一声,才低声道:“这皇历一颁布,可就跟宣布跟朝廷对立没区别了。” 黄历只有皇帝才能颁布,而且日期都选在大年初一。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有特殊意义的。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四爷说着,就一笑,“你男人什么时候那么没担当了?” 第525章 寒门贵子(79)三更 寒门贵子(79) 两人说了半天的正事,林雨桐直到晚上躺下了,才想起小朱氏说朱家想联姻的事。 “看上三郎了?”四爷不可思议的道,“就是我身边的何茂,也比三郎强吧。” 何茂年少,能跟在四爷身边,这肯定是心腹,以后的前程差不了。虽然何茂有婚约,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应该是先看上这个年轻有为,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吗?要是再仔细打听,就知道人家出身家世也是极好的。干嘛放着这样的人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三郎了。 林雨桐回想了一下,当时三郎穿着一身白袍,白袍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的图案,头戴着玉冠,确实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公子。她抬头看四爷,现在四爷这幅相貌,绝对跟风流倜傥不沾边,完全是一副硬汉形象。 那么朱贵仙看上三郎好似也不是说不过去。 “大概是看脸吧。”林雨桐低声道。 四爷就摇摇头,“真是……行吧。我明儿问问三郎,看他怎么说?不过,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能跟你娘家结亲,八成会答应。这就跟上了双保险一样。” 林雨桐笑了一下,“那就随他们闹去吧。”她往被子里缩了缩,这几天这气温明显的低了下来。 四爷把她往怀里一裹,“睡吧,明儿叫人把地龙点起来。” 两人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谁也没太往心里去。一大堆大事等着他们呢,没功夫管着这些琐事。 第二天,都到下午了,家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吕先生?”四爷拿着手里的帖子,看向吴春来,“人呢?谁送来的帖子?” “人就在门外。”吴春来赶紧道:“想现在就见爷。” 四爷放下帖子,就疾步往外走,“叫人告诉夫人一声,就说吕先生亲自来了。” 吴春来赶紧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回头就见四爷连雨伞都没带,就这么冲了出去。 他赶紧拿上伞,撒丫子就追。 四爷到了门口,就见门口的屋檐下站着的可不正是一身布衣的吕先生。 “您老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来了?”四爷扶着吕先生,“这么大的雨,路上不好走吧。” 吕先生还没说话,跟着吕先生的中年男子就道:“四爷的一封信,叫家父连夜叫人准备车辇,要来拜见。” 这人四爷也认识,是吕先生的儿子吕耿。 “先生。”四爷赶紧作揖,“您这可真是折煞小子了。”他说着,就接过吴春来手里的雨伞,“咱们进府说话。” 吕恒一笑,点点头,跟着四爷往里面走。一路上,四爷将伞撑起来,举在吕先生的头顶。 一进正厅,林雨桐就笑着迎出来,“先生,您老来了,我们自然欢喜。可这大雨天,您这样赶路,我们先是惊着了。像您这样的人,可是整个天下的宝贝,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着,就亲自搀扶吕先生,扶着坐在主位上。然后亲自奉茶,递了热帕子,“您先坐着,我给您做饭去。您老尝尝我的手艺。” 然后,笑盈盈的退了下去。 吕恒就道:“为朝廷劳累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被你们认为是宝贝。”语气十分的怅然。 四爷亲手捧了茶,“先生,您要是想着,你是为这天下的百姓劳累了半辈子,也就不亏心了。我只知道,在您任户部尚书期间,朝廷从来没有加过赋。在您任吏部尚书的期间,对底层官员考核是最严厉的。在您任刑部尚书的期间,积案是最少的。就凭着这个,您如何当不起一个宝贝?”这人心正,但又不迂腐。坚持了底线,却能从官场上全身而退,绝对算的上是能人。“以前我请您,您没下山。这次为了黄历的事,您却冒雨下山而来。您绝对算的上是天下至宝了。” 吕先生连连摆手,眼睛却湿润了。“老夫当不起这样的赞誉。之前,老夫不肯下山,因为老夫不知道你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赵汉山称王了,看着郑王反了,看着赵王蠢蠢欲动,甚至与胡人勾结。老夫又在想,你四爷到底是什么人?你又几时会展露你的野心,称王成皇呢?直到你平定了中原,老夫想着,你的时机成熟了。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称王了。可是没想到老夫又猜错了。四爷你十分能定下心,根本没有半点这样的迹象,而是调整官员,与民生息。老夫以为这是你的策略,还赞一声您的忍性。可是老夫还是小看了您的心胸和胸怀。您要跟朝廷撕破脸,却为的是一本皇历。能想着,叫老百姓好好的种庄稼,安安心心的过日子的人,这个天下,舍你其谁?老夫可以这么说,这皇历一出,可抵上百万之师。老百姓会想,这个殷四郎要是不当皇帝谁配当皇帝?这没当皇帝呢,就牵挂着咱们的农时,这要是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四爷啊,您不知道,您要编纂的不是皇历,是天下万民的心。老夫建议,这皇历,不仅北地要免费发到老百姓手里,就是南地,也要发下去。” 四爷起身,躬身行礼,“听您老的。咱们就这么办。。” 林雨桐提着食盒进来,“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先生先歇一歇。这一路劳顿了。” 吕先生指着林雨桐,对四爷道:“您有这样一位夫人,也可抵上五十万精兵。”当初只是在信上提了一句,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林雨桐的嗅觉这么灵敏。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有的。尽管他一直觉得林雨桐算得上一位奇女子了,可每次都会觉得还是小看了她。一如这次,这对小夫妻刷新了他的认知一样。 四爷就哈哈一笑:“这也是小子第一得意之事了。” 林雨桐将食盒里的饭菜往出摆,不好意思的笑:“这还得是先生提点的好。” 吕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被人真心尊敬的感觉,是真心不坏的。 门口李季善,刘叔权,方长青,范东哲等人都到了,四爷请几位作陪。直到饭桌上,几人才知道四爷要编纂黄历的事。 “四爷心系天下,这是天下之福。”李季善赶紧道。 林雨桐心里就笑,难怪四爷说李季善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这马屁拍的,干瘪的很。她跟四爷都是在高位上呆过的人,听过无数的奉承话。林雨桐将这叫拍马屁,四爷说是不雅,这应该叫‘颂圣’。为君上歌功颂德,是臣子的本分。可这‘颂圣’也有技巧的,有些人拍的,那真是能将人拍的浑身舒坦。有些人呢,就拍的叫人浑身不自在。 会说话的人,那些歌功颂德即便是假话,也叫人觉得是真心难得。 不会说话的人,即便出自真心,那叫人觉得假的冒泡。 李季善就属于不会说话的人。吃亏就吃在嘴上了。 就见刘叔权紧跟着放下筷子,朝四爷拱拱手,“四爷,属下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平时最爱做的,就是在街上走一走逛一逛,听一听百姓们街谈巷议。属下也总觉得,能从这些街谈巷议和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吃食穿着,甚至是一草一木,来看兴旺更迭。属下上次离京,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京城大街上,白天最热闹的是走鸡斗狗的集市,晚上最热闹的是花街柳巷,赌坊戏楼。那时候,属下就觉得,这是靡靡颓势。可等这次跟四爷重回京城,走在大街上,耳中传来的却是习武之声,是郎朗的读书之声。这是什么?这是蓬勃的希望之声。如今,又见四爷将百姓的这点事放在心上,属下从这里看到了一个属于帝王的心。一个属于明君的仁心。” 林雨桐心说,瞧!这就是会说话的人。 四爷摆摆手,“这青田先生啊,是平常不屑于拍马屁,可他一旦开口,就基本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刘叔权赶紧拱手,“这可真是出自肺腑。” 几个人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今儿刘叔权算是把有些话摆在了明面上,说是四爷有一颗属于明君的仁心。 可大家都知道,四爷也有一颗属于君王的野心。 晚上回到后院,四爷才跟林雨桐道:“这个刘叔权是聪明,那是真聪明。”当着吕先生点出四爷的野心,就是逼得吕先生退无可退了。不上四爷的船都不行了。 林雨桐就笑:“这个人平时就是清高了些,孤傲了些,别的没什么毛病。虽然会说话,但是很少说假话。但是那个李季善啊,看着不会说话,但有时候,却很难听到真话。比如,他总把一白多两银子,说成是近两百两。把五百老弱病残,说成五百精兵强将。孰优孰劣,还真是不好说。” “你以后刘叔权就真的满嘴都是实话?”四爷摆摆手,“那可真不是。光说真话,是当不了官的。他啊,是太聪明,聪明的叫人觉察不出他做了假。” 第526章 寒门贵子(80)一更 寒门贵子(80) 躺下了,林雨桐才问四爷,“爷要称王吗?” 四爷愣了愣,反问道:“何为王?” 林雨桐就看先四爷,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四爷就拉过林雨桐的手,在她手里写了一个‘王’字,“这个字,看似简单,可是分量却不轻。” 林雨桐就举着手,看着根本就不可能留下痕迹的手心,“这话怎么说?” 四爷将林雨桐的手拉回被子里,给她捂着,才怅然道:“这‘王’字,上面一横代表天,下面一横代表地,中间的那一横,代表的是苍生百姓。只有中间那竖,才是王。他得上顶天,脚踏地,中间眷顾百姓。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不配做王。你觉得爷现在能眷顾的了这泱泱的百姓吗?” 林雨桐一下子沉默了,他们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四爷拍了拍她,“所以啊,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等北方平定了之后,到那时再说吧。” “西北的事,打算怎么办?”林雨桐蹭了蹭四爷的肩膀,低声问道。 四爷摇摇头,“还得再想想……还得再想想……” 林雨桐见四爷皱着眉头,就不再说话了。静静的陪着他,慢慢的眼皮就重了起来。 这日,四爷又在书房盯着地图看,刘叔权就道:“四爷,西北军别的还罢了,有一个东西却要格外的注意。” 四爷转身:“哦?愿闻其详。” 刘叔权皱眉道:“西北军中,当年配备了两百门火炮。这可是攻城的利器。” 四爷眉头挑起:“火炮?” 刘叔权以为四爷不知道何为火炮,就不免说起了这玩意。 四爷只是没想到这个大明也有了红衣大炮。 “如今这大炮的有效射程是多少?最远的射程又是多少?”四爷打断刘叔权说它的来历的话,直接问道。 刘叔权一愣,没想到四爷还真知道这玩意,他收敛脸上惊愕的神情,“有效射程大约在五百米,最远的射程一千五百米。” 四爷嘴角就勾起了笑意,如果是这样,事情反倒简单了。别说是后世的技术了,就是康熙年间改良过的火炮,有效射程都在一千五百米,最远射程大约五千米。 “我知道了。今天先到这里。”四爷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刘叔权却不知道四爷这是要去干什么。 林雨桐见四爷急匆匆的回了内院,就忙迎出去,“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 “给我收拾几身衣服,我要去一趟西山,这次恐怕得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拉着林雨桐,交代了一声。 “西山?”林雨桐看向四爷:“兵工坊?” 四爷点点头,“赵汉山手里有红衣大炮。” 林雨桐就懂了,她一句都没多问,赶紧去收拾衣服。四爷别的不说,这造个枪、炮什么的,绝对属于专家级别的。 “今年冬天抓紧点,明年,他赵汉山不来,爷还想找他去呢。”四爷说着,脸上的神色就松快了下来。 之后,四爷即便现在不在府里,这日常事务,也照样有人管着。遇上要紧的事情了,下面的人直接拿着折子来找林雨桐,等林雨桐批了,事情一样的往下办。 等到第一场雪下来,小朱氏再次拜访,林雨桐才想起答应问三郎的事,到现在还没问。 此时见了小朱氏,自然不能说是忘了,只道:“您不知道,我这一直没想好怎么张嘴?那边三郎先前不知道是娶的,还是纳的一个女子前段时间刚好要临盆了。你说着人家生孩子这当头,我也就没提。另外,也还想着,不管怎样,这朱家表妹,都跟我沾亲带故的。我还是得好好提醒一下,这三郎,还真不是个良人。” 小朱氏顿时就觉得心里熨帖,妞妞不管怎么变,心还是善的。这时候能说出这话,也实在是难得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只要跟林雨桐沾着亲,贵仙的亲事就不用犯愁。 “可谁叫这丫头死心塌地,一心全在殷三爷身上呢。”小朱氏叹了一声。 林雨桐点点头,“那行,您先等一等,我这就打发人叫了他过来,问一问。” 小朱氏看着林雨桐吩咐人,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丫头在家里不吃不喝的,绝食逼着她爹娘答应呢。我也就只能厚着脸皮了。” 林雨桐摆手,“没事,又不是外人。” 三郎来的很快,进来的时候,小朱氏已经躲到屏风后面去了。所以,他一进来,就看见一身家常衣服的林雨桐。 他特别有分寸,并没有一上来就称呼林雨桐‘弟妹’,而是疏远又恭敬的叫了一声夫人。 林雨桐叫丫头给他搬了椅子,“坐吧。也不是外人。” 三郎也就笑着坐了,抬头问林雨桐:“夫人有什么吩咐?” 林雨桐叫丫头上了茶,才道:“红娘也该出月子了吧。” 三郎牵强的笑了笑:“是啊。多谢夫人记挂。” 红娘生了个儿子,他那府里说什么的都有。洗三的时候,林雨桐打发人去看,红娘求到她跟前,想带着孩子出门立户,自己过日子,不叫孩子姓殷,只选了前夫的姓,坚决要姓曹。 “红娘求我的事,你想必你也知道了。”林雨桐看了一眼三郎,“你怎么想的?要是你也愿意,就叫她们母子三个搬到之前的小宅子去。难听的话多了,那孩子在家里,也是乱家的根本。” 三郎对红娘,肯定还是喜欢的。长得貌美的女子,他少有不喜欢的。而且红娘的性子,并不完全的依附于男人,这又是她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对于叫孩子不跟着他的姓氏这一点,他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的。在他看来,这孩子是不是他的,根本就不是问题。当继子养着不就行了。可红娘执拗,偏偏不干。 他叹了一口气:“按着她的心思吧。等孩子满月了,就搬出去。您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好歹跟了我一场,总不会叫她没了着落。” 林雨桐点点头,心里觉得红娘真是一个聪明人。三郎那后院,往后就是个是非场。她有儿有女,还能叫三郎因为愧疚,搭上一大笔钱。她有了这些,就有了立身的根本,早早的把自己摘出去,才是聪明人的办法。“这样也好。只是她这一走,你这后宅,连个当家的都没有。你可有什么想法?” 三郎听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做媒的。以前他老娘叫他去相亲,就是这么一副表情。但现在跟以前又不同。现在这世道,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纳妾蓄婢是合理合法的。成亲也不会束缚他。既然林雨桐开口了,就没有不叫人把话说完就堵回去的道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范氏至今也没有消息。这都已经一年了。要是有合适的,确实也该有个人打理后宅了。” 林雨桐知道他会答应,却没想到他答应的这般利索。这家伙最大的有点就是识时务。她笑道:“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你参详参详,行不行的,你自己看着办。”于是就将朱家有个女儿的话透给他。他要是愿意,就自己会上门提亲,要是不愿意,这事就作罢,只当是从来没提过。 三郎听了林雨桐的话还真是诧异极了,这可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先不说朱家跟林雨桐的关系,就只朱家这商户人家的身份,就是他现在急需的。权力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后也就是个虚架子。要真的过得好,还得有银子。这银子从哪来?还得想办法经商啊。自己要底子没底子,要人脉没人脉。可朱家这两样都有,要是娶了朱家的女儿,可谓一举双得。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是夫人的表妹,那必然差不了。”三郎赶紧起身,“多谢夫人替我想着。回头就选个吉日,打发媒人上门提亲。” 林雨桐狐疑的看了一眼三郎,这才端茶送客。 要是她没看错,他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兴奋。这叫她想不明白,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小朱氏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怪不得贵仙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他,这长相确实是……”还有那笑,也太勾人了。 林雨桐笑了一声:“如此,我也对大伯母有了交代了。”这边话还没说完,程峰又在外面露了个头。 小朱氏知道林雨桐忙,也就跟着起身告辞。 “您瞧瞧,大冷天的过来,连顿饭都不能留您。”林雨桐歉意的送她到了外院,才转身回来。 程峰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夫人。” “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夫人,到了送年节礼的时候了。”程峰的声音有点粗粝,这是到了变声期了,“今年,咱们给宫里,给朝廷的那些要员们,送礼吗?方文青方大人,可是已经把年礼送了出去了。” 林雨桐就不由的皱了眉头,“明处别送,但暗处,有些人还是要打点的。” 第527章 寒门贵子(81)二更 寒门贵子(81) 跟朝廷,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去维持这些面子情。但一些小人还是要应酬到的,因为在以后,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他们。 林雨桐低声跟程峰交代了一声,才打发他下去。 又叫了黑七来,问了问搜集到的其他消息。 “……今儿才得来的消息,漠北进入了八月,就开始飘雪了。之后商旅断绝,大雪下了好些天……属下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说雪还在下……” 林雨桐的眉头就不由的皱起来了。塞外要是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那真是算是遭了灾了。牛马还不知道冻死了多少。所以,明春就算没有赵王的因素在里面,胡人也少不了南下劫掠一番的。 这场大战只怕在所难免。不管是跟胡人,还是跟西北。 “继续收集消息,不惜金银,不管是北边胡人的,还是南边朝廷的。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林雨桐看着黑七,“你行不行?” “行!”黑七毫不犹豫的道:“夫人放心,只要夫人想知道的,属下一定能给您打探清楚。”说着,他就跪下,颤抖着声音道:“夫人,幼娘……她有喜了。” “有喜?”林雨桐一下子就笑了,“这可是大喜事。回头我叫苏嬷嬷去瞧瞧。你放心,她那边我替你照看着,一定叫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黑七吸了吸鼻子,“谢夫人。”他是太监,谁能想到会有今天?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都是他的骨血。就为了这个,夫人叫他明儿去死,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行了。去吧。”林雨桐摆摆手。 回头她就交代了苏嬷嬷一声,叫她照顾些就是了。 刚才还担心塞外的风雪,谁想到京城紧跟着就是大风大雪。晚上都能听见树杈给大雪压断的声音。 林雨桐睡不安稳,还不知道四爷在西山怎样了呢? 正睡不着,就听见院子里起了喧哗之声,她当即面色一变,“来人,瞧瞧外面怎么了?”说着,就赶紧拿了披风,往身上一裹,就要下炕。 “是我!”四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跟着门帘子就撩开了,“是我,别起了。都怨我,没事先告诉你一声,惊着了吧。” 林雨桐瞪了四爷一眼:“雪那么大,你回来干嘛?”路上要有个意外,真是不敢想。 见她还要起身,四爷就赶紧拦了,“快坐回去。我洗洗,再来跟你说话。再不回来,就得被雪堵在山上了。京城要是真有什么事,爷也够不着啊。” 说着,就进了里间。林雨桐到底是起来,给他送了干净的衣服进去。又叫苏嬷嬷去厨房叫饭。 四爷出来,端起汤碗,喝了两碗菌菇汤,才挥手叫伺候的人下去,道:“不光是北方下雪了,南方也下雪了。” “啊?”林雨桐愣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这事,“这可怎么得了?” 北方即便冷点,可好歹还有取暖的设备,家家户户都有暖炕,都生炉子。只要房屋不塌,基本上是冻不死人的。可南方不一样啊。 四爷摇摇头,“风不调,雨不顺,能怎么办呢?只怕明年,南边也安稳不了。” 林雨桐将馒头递给他,“先吃吧。谁让咱赶上了呢。” 这一年的新年,就在漫天白雪中到来了。 而今年,唯一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就是黄芩打发人送了一封信,还有一箱子上好的皮毛来。 四爷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大半年的粮草供应,可算是把人家的心窝子暖热乎了。” 林雨桐一笑,紧跟着眉头就皱起来了,“您瞧瞧这信。” 四爷摆摆手,“不用看我都知道,这是给咱们预警呢。开春这一战,弄不好,要两线开战。如今最怕的就是,朝廷会趁着咱们跟胡人和赵汉山开战的时候,在咱们背后……这若是腹背受敌,就是长了八只手,只怕也挡不住。” 刘叔权看向四爷,又看向林雨桐,低声道:“今年,是皇上的七十整寿。想来不会轻易动刀兵。以属下来开,倒不如按着臣子的本分,送了金银财帛和万寿节的贺礼去。只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跟朝廷示弱了。这示弱……就免不了让四爷的威名受损……” 四爷坐下,一时没有说话。 刘叔权的意思他当然知道,不过是变相的求和的做法罢了。 人都得要面子。这人跟人之间,也讲究个面子,要是主动认怂,普通人都轻易不会干这样的事。 而刘叔权却叫四爷认怂,这个主意,确实算得上是冒犯。这个怂一旦认下,下面的人怎么看?有损威严是一定的。 四爷和林雨桐经历的多了,哪里会为了一点子名声,一时的利益得失犹豫。 就见四爷沉默了半晌,才道:“不仅要给朝廷送上厚礼,也得给赵汉山写一封信。给朝廷的上书,不妨直言抗胡之事。甚至可公开讨要粮食军饷。至于给赵汉山的信吗?内容也一样,就是邀他一起抵抗外辱。这信和奏折,都由刘先生来起草吧。你的文笔犀利,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刘叔权一愣:“这……”这虽然也是示弱,但却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上。谁能说这人是孬种。“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屋里的人都撤下去了,四爷才扭头看向林雨桐,“这一次,我又得走了。” 开春就要大战,此时也是不得不走。 林雨桐心里有数,“等过了正月十五走呢?还是……” 四爷摇摇头:“正月初十吧。初十就启程。” 正月初十,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林雨桐给四爷将铠甲穿在身上,“放心,你只管朝前看。后面我给你盯着。出不了一点岔子。” 四爷就抱了抱林雨桐:“等我回来。” 这次,陪着林雨桐留守京城的,只有两位先生,吕恒和范东哲。 因为年迈,两位先生都没有来送行。所以,最后,看着大军离开的,就只有林雨桐形单影只的身影。 四爷回过头,突然鼻子就一酸。这次回来,再不会跟她分开,绝不。 京城年节的喜庆劲还在,就被西征闹的,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在同一天,京城的一家妓院的雅间里,一个面貌粗犷的男子猛地坐起身来,“殷四郎果然已经出发了?” 对面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汉子道:“是,汉王殿下!已经出发了。” “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赵汉山哈哈一笑,“等那小子知道他的老巢被咱们占了,看他当如何。” “这……也不可大意。”那汉子道:“都知道这位夫人可不是等闲之辈。那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哦?”赵汉山一挑眉:“听着倒是个母夜叉。那长相究竟如何?” 那汉子嘴角动了动:“据说,也是极美的。” “美人?”赵汉山嘴角不由的翘起,“泼辣的美人,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 那汉子摸了一把头上的汗:“主子,您在外面耽搁了太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赵汉山摆摆手,“不急。你真当本王急色吗?”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厉色,“你只要办好你的差事便好,本王的事情,且不由你管。” 那汉子应了一声,就慢慢的退了下去。 赵汉山此时才收起脸上的戏谑,他不知道赵王为什么非要拿下京城,为此不惜以西北之地作为代价。可京城真不是那么好拿下来的。别以为靠着皇宫和城外的密道,能将人带进京城就能成事了。这京城的防御比想象的还要牢固。就是个面生的人走在大街上,都会遇上好几拨前来核实身份的人。根本就伸不开手脚。 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露出一点没有把握的神色来。尤其是对着下属。 可他的心里早就焦灼成一片了。 赵王殿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有西北才有根基。这么偷袭京城,有什么用呢?即便成了,也会被回过头来的殷四郎包了饺子的。 “当初要是再坚持反对一下,就好了。”他懊恼的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灌下去,道。 四爷刚走,林雨桐晚上就睡不着了。半夜的时候,苏嬷嬷来报:“黑七来了。” 林雨桐马上起身:“请厅堂里坐。” 黑七这次显得很焦灼,见了林雨桐马上跪下:“夫人,属下失职,请夫人责罚。” “起来。”林雨桐摆摆手,“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说吧,出了什么事?” 黑七低声道:“今儿,属下遇到了幼年曾在一起当差的兄弟。他是个结巴,没什么本事。所以,如今也还留在皇宫里,看守宫殿。他这次偷偷出宫,是想买点桃木剑黄纸香烛等物。属下一开始还以为他要祭奠什么人,后来再一想,这祭奠人也不用桃木剑,这是辟邪的啊。这才等到晚上的时候,叫人潜进皇宫。刚才得到消息说,宫里多个宫殿都在闹鬼。” 林雨桐心里一跳:“你的意思,这不是闹鬼,是有人要闹鬼? 第528章 寒门贵子(82)三更 寒门贵子(82) 什么人会闹鬼? 林雨桐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一筹莫展。 “你详细说说。”林雨桐扭头看黑七,“说说你的人都发现了什么了?” “回夫人……”黑七收敛了神色,“据说,多个宫殿里的太监,都开始烧纸钱,说是半夜总能听见奇怪的声响。” “什么声响?”林雨桐坐直身子,问道。 黑七摇头,“属下已经打发人偷偷守着了。明天就能接到奏报。那些留守太监的嘴里,得到的消息,只怕八成都做不得真。人一吓呆了,就放大了心里的恐惧,有些说听见女子的哭声,有的说是听见恶鬼的笑声,还有的,说是看见什么东西飘来动去的。这哪里能做的了准。” 林雨桐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记得叫人盯死了。” 黑七应了一声,才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林雨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什么样的鬼在自己面前都不算是鬼了。要真算起来,自己才是千年的老鬼呢。 这宫里剩下的都是些没本事的太监宫娥。要说是他们闹幺蛾子,那也不可能。除非他们是真的听见了什么。 这宫里没了人气,野猫野狗的都少不了,偶尔吓到一两个人很正常,但每个看守宫殿的都吓着,这就不太可能了。 可宫里能有什么将人吓住了呢? 除非真的有密道。有人钻进了密道里,然后充当了地老鼠。 想到这里,李雨桐蹭一下就站起来了。 这种可能性其实是存在的。 那么他们听到女人的哭声,恶鬼的笑声,就真的未必就是幻觉,或是自己杜撰出来的。 “苏嬷嬷……”林雨桐叫了一声。 “老奴在呢。”苏嬷嬷端着热豆浆进来,“主子,该歇着了。” 林雨桐接过来,轻声问道:“嬷嬷,你也是在先皇后的宫里待过,你可曾听过宫里有密道的事?” 苏嬷嬷一愣:“这个?还真没有。” 林雨桐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样的东西要紧的很,最不可能叫知道的就是宫里的下人。 “这样……天一亮,你就去一趟殷家,叫殷三郎来一趟。”她倒在身后的软枕上,吩咐了一句。 这一晚上,林雨桐打发了嬷嬷下去,自己关了内室的门,放下床上的帐子,进了空间,然后上了闹钟,才安心的睡下。 京城混进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那么自己就是人家的头一个目标。保护好自己,京城就无碍。 殷老二和钱氏没回来,还在灵雾山。林济仁和金氏也已经在去年八月十五之后也去了。林家的三兄弟,又都留在府里。在外面,就基本没有什么能拿得住自己的把柄了。 在空间是睡觉,还真是好久都没有过的体验了。但确实叫人睡的安心踏实。 等闹钟响了,她从空间里出来,打开房门,就刚好看到苏嬷嬷进堂屋。 “主子,您醒了?”苏嬷嬷忙起身伺候林雨桐梳洗,“已经打发人去叫殷三爷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那就快点,别等人来了叫人家等。” 事实上,一大早上的,殷三郎不可能来的那么快。 他回了京城,总算又过上了安逸的日子。这生活习惯立马也就不一样了起来。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日子又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别看这是古代,但古代的夜生活一样很丰富。是去看歌舞,还是听戏曲,都行。要是嫌女人烦,如今这京城的赌坊又都开起来了。要是想找人解闷,雅致点的可以叫个清倌人,只管陪着说话,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听一听她们悲惨的身世,然后听她们弹奏高雅的曲子。粗俗点的可以直接叫个当红的姐儿,二话不说,脱了衣服上、床,在床上完全可以进一步的交流。 他昨晚回来的晚了,是因为陪一位叫素素的姑娘。不是他矫情,他还是更喜欢干净点的女子,关键是没有没有安全措施,谁知道那些女人有病没病? 回来后,又被双儿和小昭缠磨了半天。双儿今年十七了。但小昭过了年就十八了。这丫头死活赖在自己身边不走,昨晚上两人刚成事,正贪新鲜的时候呢。 谁知道正睡的香甜,双儿的丫头就进来了,一把掀开了两人盖在身上的被子,露出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公子,你看双儿。”小昭慌忙拉被子,人也往三郎怀里躲了躲。 三郎最烦别人打搅他睡觉,哪怕是双儿,他起床气也不小,“愿意待着就待着,不愿意带着,就滚蛋。” 双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公子,你说什么!你以为双儿愿意打搅你们?要不天不亮那边的府里就打发人来叫了……” 三郎一下子就醒了,“你说什么?” “双儿也不愿意打搅你们。”双儿嘟嘴道。 三郎瞪了一眼,他妈的,脑子都被狗吃了。这会子了,正事不说,拈酸吃醋的话说了一箩筐。 小昭也不顾身上没穿衣服,赶紧起身,露出姣好的身子:“公子快去。四爷离京,夫人正需要帮手。这是正事。”说着,就赶紧递了衣服过去。 三郎在小昭身上摸了一把,这才穿了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还是你懂事。回来给你买好东西。” 说着,就亲了小昭一下,绕过双儿,转身往外跑。 留下得意的小昭,还有恶狠狠的双儿互相瞪着,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三郎来的时候,林雨桐正吃早饭,“要不要吃点?” 三郎犹豫了一下,就坐了过去,见是豆浆,油条,还有几样泡菜,就不由的点点头,好久没这么吃早饭了。 “夫人一大早叫我来,有事?”三郎拿着油条,问道。 林雨桐点头:“想叫你打听点事,别人去估计效果难说。” 三郎诧异了一瞬,还是道:“尽管吩咐就是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四爷和夫人无碍,我才能大树底下乘凉。夫人不必顾忌什么。” 这小子确实不是个笨人。不仅不笨,还在不停的成长。 林雨桐将嘴里的豆浆咽下去,就低声道:“我想叫你查一下,各家的妓院可有被带出去过夜的姑娘。这个姑娘都去了哪?” 三郎拿着油条的手就僵住了,好半天才咽下嘴里的豆浆,“夫人……这话,我怎么不明白?” 林雨桐也没太遮掩,就解释道:“四爷出京了,有人就以为有机可乘了。这京城可能钻进了耗子,可偏偏这些耗子还都是好色的耗子。耗子不好逮,但是……” “明白!”三郎点点头,“找到这些姑娘接待的客人,就找到了耗子。” “能打探多少是多少,最要紧的是别打草惊蛇。”林雨桐深吸一口气,“这事办成了,记你一大功。” 三郎点点头,“包我身上了。”别的事不成,这事还不成吗? 再说了,他没有不配合的道理。这京城进了人,既然林雨桐收到了消息,那么总有办法找出来,相信自己只不过是她派出的其中一拨人。 不得不说,三郎还真是想对了。林雨桐吃过早饭,就下了令,严加排查,连门禁的时间都延长了不少。 三郎回了府里,睡了一大上午的觉,吃了午饭,就溜溜达达的去了胭脂巷。 胭脂巷,不是一条巷子,是纵横交错的八条街。这里大大小小的,开着一百多家ji院。这还只是整个京城,一等二等的ji馆了。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和暗娼、半开门,就更是多了去了。 他就寻思着,这些人偷偷摸摸的,怎么也不可能去找暗娼。既然冒险也要风流,那这所找的女人,就得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从这胭脂巷查起。 头牌,红牌,这有点不可能。这些女人,一般不出台子。就算出台子,那也就是在外面唱曲,绝对不过夜的。这可是窑子的摇钱树。老、鸨、子就是再贪财,都不会将这样的姑娘送出去。 所以,再得降下一等,那就是曾经的红牌,如今退了一射之地。才情样貌都算是拿的出手。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新鲜感了。要是能拿她们换大把的银子,老、鸨、子怎么会不乐意? 他这么想着,就进了一家□□熙楼的ji院。这算是整个胭脂巷数一数二的了。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长得白嫩又圆润的女人走了过来,这叫他一下子想到了‘羊脂球’。 “这不是三爷吗?”羊脂球殷勤的笑着,声音软糯中带着甜美,叫人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了水。 三郎的眼神在羊脂球身上流连了不短的时间,“怪不得人家都说,这里的姑娘不看也就不看了,一定要来看看这里的妈妈。”他凑过去,深吸了一口羊脂球身上的香味,压低声音道:“你这长得,可真是满足了所有男人对女人的幻想。” 羊脂球格格一笑:“我的爷,您要是有一百斤,这五十斤都长在了一张哄女人说话的嘴上了。” 三郎哈哈一笑,附在她的耳边:“爷还以为你会说,五十斤长在……” “哎呀!”羊脂球满面红霞,她一甩帕子,“三爷您可真是坏透了……” 第529章 寒门贵子(83)一更 寒门贵子(83) “我的三爷……”羊脂球眨巴着眼睛,用胳膊肘轻轻的撞了一下三郎,“您这来的早不早,晚不晚的。姑娘们有些还都没起呢。” “姐姐你不是在吗?”三郎起身,“走吧,姐姐。咱俩去你屋里说会话去。” 说着,就将一个金锭子往羊脂球饱满的胸口一塞。 羊脂球伸手取下金锭子,嗔了三郎一眼,“真是嘴上抹了蜜了,妾身人老珠黄的,多大年岁了,这一声姐姐叫的,妾身都心虚,怕人家笑话。” 三郎回头哈哈一笑:“小姑娘一味的撒娇痴缠,哪里及得上姐姐,善解人意。爷今儿就是闷了,找人喝喝茶,说说话。就劳烦姐姐了。” 他可不会真打羊脂球的主意。这些ji院的背后,哪个是没有主子的。这羊脂球的主子不定是谁呢?一个女人,管着这么一大摊子事,那这羊脂球跟她背后的男人,除了男女关系,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什么关系也不比男女关系更加牢靠。 时代不同了,有些规矩还都是一样的,千古不变啊。 羊脂球此刻的笑意,就真诚了两分,“既然三爷看得起,自是乐意奉陪的。只要三爷不嫌弃妾身无趣。” 跟着羊脂球,进了一楼转角的一个房间。 这间房间,雅致,隐秘,但绝对不是羊脂球的闺房。只能是招待特殊客人的。 三郎随意的坐在榻上,看着羊脂球翘着嘴角亲手泡茶,就笑道:“不管外面的世道怎样,姐姐这里的生意,那都是没受半点影响啊。” 羊脂球摇摇头:“哪里会没受影响?去年春上,咱们也是断了粮食的。平时嘴上说的再好的男人,有了粮食都是先带回家去给老婆孩子。也没见谁伸把手?所以说啊,这地方,就是爷们有钱有闲的事情找乐子的地方。到了要紧的时候,还是心疼家里的丑婆娘的。” 三郎嘴角就翘起了:“这话实在。” 羊脂球将茶捧上去:“三爷,您今儿来,是有事?” “说不上有事没事?”三郎一叹:“不过是家里争风吃醋的烦了,出来躲清静来了。”说着,就扭头看羊脂球:“我说姐姐,你说这女子不带回家里的时候吧,那是个顶个的温柔可爱。一旦带回家,那真是一个个的都成了母夜叉。还是姐姐这里舒心。” 羊脂球这才笑了起来:“妾身还当三爷这样的,能是个例外呢。没想到啊……” 三郎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见笑了!见笑了。世上的美人多了,知情识趣的那真是太少了。再碰上知情识趣的,我是宁愿在外面安置外宅,也绝不敢往家里带了。”说着,就不由的看向羊脂球:“要是姐姐厌烦了这迎来送往的日子……” 羊脂球赶紧摆手,“三爷,您要想找个解语花,这楼子里的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能被你看上,是她们的造化。” 三郎马上两眼放光:“妙音姑娘,你也肯割爱?” 羊脂球马上笑道:“三爷这不是难为妾身了,这生意要做下去,这楼子里可就这一个上的了牌面的了。” 三郎摇摇头:“姐姐不实诚。”他说着,又看向羊脂球,“不过,咱也不为难你。大家都是讨一口饭吃的,都不容易。再说了,妙音姑娘妙是妙,就是太青葱年少。还是跟姐姐一样有故事的女人,更能说到一块去。”说着,就起身,“成了,姐姐。既然你无意,我也就得找我的有缘人去喽。她不定在哪等着盼着呢。” 羊脂球一把拦住三郎:“要么说三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别人只说咱们不鲜嫩了,却只有三爷觉得咱们是有故事的人。这不是知音是什么。三爷,妾身不能陪您,但这楼子里,能陪您的知音人也不少。您刚来京城许是不知道,前两年,咱们楼子里的淼淼姑娘,那是连王爷们想要见一面都难的人物……”说着,就拿眼睛觑三郎。 三郎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听着,羊脂球却只拉着不放:“刚巧,淼淼姑娘今儿……应该起了。您不妨去听听曲儿。” “行吧。”三郎顺势拉着羊脂球的手,“谁叫姐姐开口了呢?” 羊脂球笑着任由三郎拉着,上了三楼。 由着羊脂球指派的两个丫头,带他去了那个淼淼的房里。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事情算是办成了第一步。这样曾经红过的姑娘,对着ji院的了解更深一些。比如,这ji院的背后,都站着什么人。 他相信,要真是京城里进了什么人,他们要想找姑娘,也一定在能替他们隐藏身份的地方找。 如今,想找京城麻烦的,就那么几个。排除起来,并不难。 这么想着,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分里外两间,并不算大。 “地方逼仄,委屈三爷了。”刚进屋子,一个似水温柔的女子就站起身来。 三郎一愣,才道:“地方是逼仄,不过,该委屈的不是在下,而是姑娘你。” 淼淼只是一笑:“三爷坐,不知您想听什么曲子。” 三郎拉着淼淼坐下:“不忙,先说说话。”他认真的打量这个姑娘,“难怪……他们说以前王爷想见你一面都难。果真难得。” 淼淼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三爷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三郎一笑:“这有什么?”王爷想见一面都难?这话很有意思。除非这酒楼的背后,同样有身份相当的人撑腰,要不然这样的尤物,一旦被上面看上,哪有不巴巴的送上去的道理。 “那是淼淼轻狂,如今已经受到教训了。”淼淼福了福身,低下了头。 三郎眼睛一眯,在她弯腰的一瞬,他看见她的左胸上一个紫青的伤痕,牙印还清晰可见。 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摆摆手:“往事如流水,不可再追。咱们不说不愉快的事,你且随便的谈一曲我听听。” 羊脂球站在楼下,听到上面响起的琴声,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紧跟着,屋里进来一个中年的嬷嬷:“老板,您看这是……” 羊脂球摇摇头:“看不出来。且看着吧。谁知道有意无意?” “您叫淼淼去伺候,不怕被看出什么?”那嬷嬷低声道。 羊脂球耻笑一声:“我这也是为了淼淼好。只要她伺候了这位,就不必……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谁知道两人话还没说完,曲子声就消停了,紧跟着是三郎笑着从楼上下来,“今儿爷还有事,明儿再来。” 十分潇洒的离开,就像真的就是来解闷一样。 三郎从这里出去,回去洗了澡,吃了饭,就起身去见林雨桐。 林雨桐对三郎一天的时间就来回复还觉得惊讶,就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三郎开门见山的道:“我手里没人,夫人叫人盯住春熙楼。” “春熙楼有猫腻?”林雨桐挑眉问道。 三郎摇头:“不!有猫腻的不是春熙楼。恰恰相反,是春熙楼东家的仇家找上门了。”他不等林雨桐问,就解释道:“第一,春熙楼的背后是一位王爷。第二,两年前,看中春熙楼头牌的淼淼的是另一位王爷。第三,看上淼淼的王爷的下属找上了门,作践这个姑娘给他主子出气。”要不然,羊脂球不会将满身是伤的淼淼推荐给他,而淼淼也不会故意的露出伤痕给自己看到。她们是想借着自己,叫这敢来找茬的人有所顾忌。 林雨桐还真是对三郎刮目相看,这就是四爷说的,这天下就没有无用之人,端看怎么用他。在别的地方,三郎的嗅觉未必就敏锐,但是在花街柳巷,没有人比他更深谙其中的潜规则。 她拍了拍手,在三郎还愣神的时候,黑七闪身走了出来。 “说说,这春熙楼的事。”林雨桐扬了扬下巴,对黑七道。 黑七看了一眼三郎,这才低声道:“春熙楼的东家是郑王。两年前,听说赵王喝多了,在花船上欲对春熙楼的姑娘用强,那姑娘是不是叫淼淼就不得而知了。当时,郑王还以此跟皇上谏言,言称赵王贪花好色……过后,皇上果然斥责了赵王,这事,在当时被当做笑谈。” 三郎就耻笑一声:“用强?扯淡!看来是郑王算计了赵王,甚至最后闹的赵王颜面尽失。难怪呢?既然春熙楼是郑王的产业,那么钻进进城的老鼠,就是赵王的。” 林雨桐点点头,“时间上,又刚好是四爷西征的节骨眼上,看来,是赵王的人无疑了。”她看向黑七,“这京城的花街柳巷里,哪家是赵王的产业?” 黑七摇摇头:“赵王没有这方面的产业,只有几处茶楼而已。” 这就不对了。 林雨桐皱起眉头,看向三郎:“你怎么说?” 三郎沉吟半天,“我觉得,有肯定是有的,只是做的大概更隐蔽些罢了。”说着,看向黑七,“你把茶楼的名字给我,我去看看。” 林雨桐点头:“给他。咸鱼藏得再深,老猫也能给翻出来。三爷的鼻子好使着呢。” 第530章 寒门贵子(84)二更 寒门贵子(84) “你说的殷三爷是哪位?”赵汉山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小胡子就皱眉道:“就是白衣公子。” “是他?”赵汉山耻笑一声,“一个装神弄鬼的酒囊饭袋,殷四郎三两句话,就叫他缴械投降了,什么玩意?也就是在这脂粉堆里,充充英雄罢了。不能接来就不接来吧。另外找一个也行。听说那春熙楼的老、鸨子才是最有滋味的……” “殿下!”小胡子赶紧摇头:“那个人动不得。打狗还得看主人的。” “就是因为她的主人是谁,才想起打狗的。”赵汉山耻笑一声:“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等咱们得了京城以后,这女人还不是想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你先说说,叫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京城防卫极为严密,想要靠近,都需要口令的。”小胡子低声道。 “口令?”赵汉山眼里闪过一丝沉重,“不要舍不得钱财,本王还就不信,有银子还怕撬不开别人的嘴?” “没用的。”小胡子低声道:“他们巡逻,都是随机的,每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被调到什么地方。而且口令也是不定期的更换。一旦对不上,格杀勿论。”这真的不是花银子能办成的事。看见银子动心的人很多,但即便收了银子,屁事也办不成,又有什么用呢?找的人多了,肯定会引起注意的。所以,根本就行不通嘛。 赵汉山面上还是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心里却真的沉重了起来。一个放牛娃,一个野郎中家的大脚丫头,倒是比他这个常在军旅中的人还深谙治军整军之道。他笑了笑,安抚下属:“不用急,是人就都有缺点。我就不信他们还真就把京城经营成铜墙铁壁了。” 小胡子皱眉道:“殿下,您还是赶紧……在外面久留,终归是不安全的。” 赵汉山点点头,“你放心,我再观察两天。回去吧,不到规定的时间,别来这里了。” 小胡子嘴角动了动,只得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林雨桐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出去转转。 她选了一身男装,给脸上稍微画了画,不是熟悉的人轻易不敢认。又给身上香囊,遮住了女人的脂粉气,这才转身出门。 到了前院,不少人也都是愣了半天,才看出她是谁的。 吕先生见这样的林雨桐,就先皱了皱眉头,才把身上的一块牌子给她递过去,“夫人是来借这个吧。” 林雨桐笑嘻嘻的应了。外面大街上巡逻的人见到陌生人要问的。这吕家的牌子,在京城还是好使的。 “就是去查看京城的防卫到底严不严。”她这么解释出门乔装的理由。 府里的人对外都是熟面孔,因此,她谁也没带。 按照黑七给的地址,林雨桐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最后脚步却停在了太学的门口。 林雨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规划的,这太学的对面一整条街,都是酒肆茶楼书店文玩店。极为文雅。这排巷子的后头,背对背的另一条巷子,却属于胭脂巷。 她眼神眯了眯,在一家叫做汇文阁的招牌下停了下来。 这里算是整条街最大的铺面了。 还没进店,就听见里面的吆喝声,“……三爷,这是咱们的规矩。” 汇文阁只接待文人雅士,要想进来喝茶,就得露一手绝活出来。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总得有一样拿的出手,经得起掌柜的检验。 想必,三郎也是被刁难了。 林雨桐兴趣盎然的掀帘子进去。当堂站着的可不正是三郎吗? 他扭头看见林雨桐就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的点点头。 林雨桐更不会去相认。 三郎心里恼怒,哪里来的这么些破规矩。但面上却笑道:“成,那就做一首诗吧。” 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三郎才咳嗽了一声,继而朗声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话音一落,上上下下一阵的叫好之声。 林雨桐嘴角抽抽了半晌,这诗自然是好诗。放在如今这个情境下,再结合他曾经的身份,都没问题。只会给文人们追捧,觉得这才是有气节。 可是到底是对朝廷仓皇南逃有些嘲讽的意思在里面,这又恰好是赵王的产业。没看见这掌柜的脸色都变了吗? 那掌柜的拱拱手,“三爷请上楼。”诗作的水平越高,去的楼层就越高。受到的招待就越好。 三郎朝一边让了让,好似要看后来人的热闹一样。林雨桐知道,他这是等自己。 她上前,取了毛笔,“在下借花献佛了。尽管不知道这位兄台用了什么典故,但仅凭着前面两句,就足以当得起好诗了。” 林雨桐怕字迹外漏,只选了梅花篆字,将三郎刚才所吟的诗写了出来。 那掌柜的看了半天,才对林雨桐道:“想不到还有人会写梅花体。今日真是长见识了。公子楼上请。” 三郎对林雨桐拱手,“兄台请。” 林雨桐也生疏的道:“承让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楼上就是一个又一个雅间。两人凑做一堆,被带进了天字号雅间。 “夫……”三郎刚要说话,就被林雨桐抬手打断。她使了个眼色,才笑道:“快别提夫子,一提起夫子,我这脑袋都疼。” 林雨桐四下看了看这雅间,从房间的内部面积和外部面积比较,可以肯定,这屋里的有暗室。绝对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三郎马上哈哈一笑:“那咱们还真是同道中人。” 林雨桐还要说话,雅间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林雨桐不由的摸出匕首,却被三郎拽了衣袖。 见他摇头示意,林雨桐才重新将匕首放了回去。 门被两人关上了。就见从黑斗篷里先后伸出一双玉手,轻轻解了斗篷的带子,然后黑色斗篷就顺势滑落了下去。出现两个半luo的姑娘来。 两人盈盈一笑,就走了过来。 大红的肚兜,葱绿的亵裤,外面就是一层轻纱衣。 还真是香艳异常。 要说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穿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别人看着是美,对两人还说,只觉得像是圆规,上下失衡,瞧着别扭。这要是换成一双玉足,用丹寇染了指甲,那才有看头呢。 再说了,都是见识过三点式在海边,在泳池晃悠的人,这点穿着,在后世完全是可以穿到大街上去的。 因此,两人的反应很平常。 听了半天的曲子,两人就不动声色的出来了。 “应该就是这里吧?”三郎扭头看了一眼汇文阁的招牌,“上三楼的应该不多,要不然这里面有绝色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嗯。”林雨桐点点头,“还发现什么了?” “这里的姑娘对伺候人并不热衷。”三郎摇摇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到了窑子。” 林雨桐不解的看向三郎:“这话怎么说?” 三郎皱眉,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样:“这窑子嘛,讲究个宾至如归。有些姑娘和恩客,还会弄那套成亲拜堂的把戏。老鸨子称呼恩客做姑爷。这么说吧,那苏三……那玉堂春……”三郎说道这里,就一顿。 林雨桐知道,他是想说苏三,出口又想起自己这个‘古人’不知道这出戏。 她笑了一声:“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往下说。” 三郎这才松了眉头:“这窑姐,不管是为了银子,还是为了找一个为她们赎身的冤大头,最基本的就是得殷勤。就是先得把人伺候的舒服了,叫人下次还想来了,然后才想着办法看是套你的银子啊,还是套你的感情。可你看看今儿那俩姑娘,衣服倒是舍得脱,可脸上却全没有惑人的媚意。叫到身边斟茶,她必然在离咱们一尺以上的距离。即便最后给了打赏的银子,脸上的笑意却没半点惊喜。所以,今儿来伺候的,根本就不是窑姐。” 林雨桐摸摸鼻子,“还有呢?” “还有,我说我出去方便一下,其中一个立马带着我去了屏风后。我就悄声问她,可愿意跟我去另一间雅间亲热,结果她说,二楼的空屋子最多。可今儿三楼除了咱们俩,还有别人吗?” “还有她那说话的语气,跟男人上床,完全没有半点娇羞,跟机器……不对,跟训练好的,单纯完成任务似得。” 林雨桐不由的扭头看向三郎,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其实……真的算是个人才。”她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了。以后,你还得继续在胭脂巷里晃悠,不带任何目的,以打消暗处人的疑虑。”她伸手拍了拍三郎的胳膊,“人才啊!” “得了!我先回了。你继续逛吧。”林雨桐说着,就转身大步而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三郎:“你倒是明白了,可我糊涂了。咱俩到底谁是人才?什么跟什么就明白了?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第531章 寒门贵子(85)三更 寒门贵子(85) 三郎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今儿出来伺候人的,根本就不是窑姐,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 他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从男人的角度去看女人,从而发现这些女人不算是普通的女人。 而林雨桐看的却是其他的方面,比如,这俩女子,都没有留长指甲,都没有耳洞。对于风月场所的女人而言,这都不是正常的。 上去的时候,她没闻到什么味道,但是下来的时候,在楼道里,却隐隐飘着点烤羊肉的味道。 这么一个雅致的地方,除了自己和三郎,又不见其他的客人,怎么会有食物的味道。即便有,也不该是跟着环境格格不入的羊肉味。这就跟出去约会的人,一定会注意身上的味道,吃饭都不会吃韭菜,蒜等味道重的东西是一个道理。再说了,食物都是汇文阁提供的,这么大煞风景的东西,怎么会摆出来呢?还是在三楼。 她从楼下下来,在二层和一层都闻过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味道。 而如今,又没有出正月,天寒地冻的,楼里的窗户都关的严实,绝不可能是外面飘进来的。 所以,这三层,一定还住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 爱吃肉,离不了肉,还偏偏是羊肉。 再加上那是赵王的地盘。 所以,林雨桐进一步圈定范围,这个人有六七成的可能是从西北来的。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证实自己的猜测。再就是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林雨桐吩咐黑七:“小心盯着汇文阁,别打草惊蛇。” 黑七应了一声:“夫人,以后,您还是轻易别涉险。” 林雨桐摆摆手,“无碍。”说着,又低声道:“你有办法混入皇宫吗?” 黑七点头,“当人,来去自如。” “我是说带人呢?”林雨桐又问道。 “带谁?”黑七皱眉道:“只要不是熟面孔,就没事。” 林雨桐点点头,“你觉得带我进去,如何?” 黑七‘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夫人……” 林雨桐摆摆手,“白天不去,去了也没用。咱们晚上去探一探,看看宫里究竟闹的是什么鬼?” 黑七还要说话,林雨桐就摆摆手,“宫里连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危险?再说了,你不是跟着吗?找一身小太监的衣服,就成了。” 黑七见林雨桐坚持,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时间还早,林雨桐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填饱肚子。换上太监的衣服,就往外走。 苏嬷嬷拉住她:“夫人,您再想想。这宫里数百年,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宫里不干净,阴气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黑统领不同意您去,怕的不是人,而是……” 林雨桐就笑:“嬷嬷,您以前不是还说我这也是真凤之身吗?既然是真凤,那自然是百邪不侵了。” 苏嬷嬷一下子就给噎住了。 林雨桐哈哈笑着拍了拍苏嬷嬷的手,“放心吧。天亮之前一准回来。熬点莲子粥,我爱喝那个。” 黑七这才无奈的带着林雨桐出门。 入夜的京城,静悄悄的。这暮色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鬼魅?谁也说不清楚。 晚上的宫门,不管大小,肯定是不会开的。 林雨桐跟着黑七,绕了半圈,在一处宫墙下站住。她一打量,这才发现,这里是宫里的往护城河排水的通道口。 如今,护城河被冻住了,上面是厚厚的冰层,但是冰层和宫墙之间,得有半人高的空隙,蹲着就能进去。 “这里面也守着人,要是有生人敢进来,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黑七说着,就摸了墙上的东西拉了一下,等对面亮起了灯笼,黑七才道:“现在没事了,主子,走吧。” 林雨桐眉头紧皱,这宫里都成了这德行了,住在里面能安全吗?怪不得皇帝跑了,要是自己也得赶紧离了这里。 看来,以后真要想住进来,这宫里可得好好的整修一番。 她的思维发散的很远,脚下却不停的跟着黑七往前面去。 “不用转悠,哪个大殿闹鬼闹的最厉害,咱们就去哪。”林雨桐低声交代了一声。 叫黑七查什么都没问题,你遇到鬼神,这些人去全都歇菜。有时候,还不如三郎好使。 黑七应了一声,就在前面带路。大晚上的,宫里黑乎乎的,偶尔透出点灯光,不仅不会叫人觉得温暖和安心,反倒更显得清冷,孤寂。还有鬼魅。 正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点动静。黑七就顿住脚,掩藏在假山之后。林雨桐收敛声息,不敢动弹。 紧跟着,就听到喘息之声。端是叫人尴尬了起来。 这宫里,除了老宫娥,就是老太监,能成什么事? 即便看不见黑七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尴尬。 林雨桐指了指另一边,示意他别打搅别人,两人才迅速的离开。 走了有半个时辰,黑七才指了指前面,“那就是文华殿,闹的最厉害。” 林雨桐点头,慢慢的靠过去。 黑七小声道:“这里早没人看着了。都不敢。”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雨桐说着,就走了过去。大殿的门锁着,黑七上前,捅了半天,才算是打开。门轻轻的推开,传来‘吱呀’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下,传的格外的远。 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好一会功夫,才适应了过来。 大殿里很正常,看不出一点不妥当。只是到处都落着灰,显示很长时间没有没有人进来过了。 黑七将一张凳子上的灰尘,用袖子擦去。然后靠墙放了,叫林雨桐坐。 两人像是上演着一出哑剧。 靠在冰凉的墙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子时前后,猛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若有若无,即便知道这是人发出的声音,但还是止不住的叫人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黑七拔出刀,林雨桐摆摆手,叫他安静。 她支着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的听。这杂乱的脚步声,持续了好半天时间。紧跟着,好似有什么人说话,像是呢喃之声,叫人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确实是说话声。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慢慢的就有了喘息声,女子的哭泣声,男人的笑声。 林雨桐估计这声音可能是通过密道里的透气孔传出来的,距离远,再加上风的因素,才变成如今听到的这样。 她摆摆手,“走吧。”说着,就率先往外走。 直到回了府,林雨桐才吩咐黑七:“将闹鬼的宫殿你全给我标示出来。” 黑七不解其意,但还是郑重的应了一声:“明儿给您送来。” 林雨桐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苏嬷嬷就将黑七递上来的图纸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围坐在炕上,也懒得梳洗,只拿帕子擦了脸,簌了口,就将图纸铺在炕桌上。 然后拿炭笔,将这些宫殿都连接了起来。 “从皇宫直接通往城外的密道,这个工程太大,根本就不可能。”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皇宫密道的出口,一定在皇宫的附近。” “而离宫门最近的地方,也一定有密道通往城外。” “可这也说不通。宫里通往宫外有密道这不稀奇。可要说这城门附近有密道,这就是天方夜谭。城墙年年要修补,动土根本就没规律。要真有密道,早八百年就被发现了。” “可要是没有密道,那城外的人又是怎么混到城里的?” “就算城门看守不严,混进来几十个,甚至几百个都有可能。但这几百个人在京城能干什么呢?” 林雨桐皱着眉头,拿着地图,嘴里念念叨叨。 等把地图上标识的符号都连接起来,就听端着茶过来的苏嬷嬷道:“这一头不是浣衣局吗?”她指着的正是地图上标识的一个点。 林雨桐点点头,“是浣衣局,怎么了?这里离宫外的什么地方最近?” 苏嬷嬷将茶盏放下,“隔着宫墙,一边是浣衣局,一边就是教坊司了。” 林雨桐一愣,手里的炭笔一下子就掉在了桌子上,“你说是什么地方?” “教坊司啊。”苏嬷嬷莫名其妙的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面色一变:“原来是教坊司。这就对上了。” 苏嬷嬷满脸的不解:“夫人在说什么?” “伺候我梳洗。”林雨桐起身下炕,“咱们去教坊司瞧瞧,这些人都唱的是什么戏。” 苏嬷嬷不知道林雨桐的意思,也不敢答话,只能手脚放的麻利些。 等丫头们将饭菜端上来,林雨桐才想起什么似得,吩咐道:“叫人请殷三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苏嬷嬷就笑:“如今你越发的其中殷三爷了。” 林雨桐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他天赋异禀。” 三郎要是没有特殊的事情,一般也是中午才起呢。所以,一睁眼就又听说林雨桐召见,他头都大了…… 第532章 寒门贵子(86)一更 寒门贵子(86) “去教坊司?”三郎脸都绿了,这位夫人不光是往ji院跑,如今连教坊司也要去。这教坊司,就是戏子和官ji。四爷回来知道自己带着林雨桐老去那样的地方晃悠,还不得收拾自己。这男人是不是对女人上心,他看的出来。于是,他马上摇头:“夫人想知道什么,或者是想查什么,我去就成。那样的地方,夫人去不合适。” 林雨桐摆摆手,“我这次去是为了正事。皇上七十大寿快到了,我觉得还是得准备一份贺礼的。这编歌排舞,都得你来负责。今儿咱们先把人选选出来,务必要绝色。” “送人……送歌舞?”三郎愕然。 林雨桐挑眉:“人家也给咱们来了圣旨了,要采买妙龄女子。你总不能真叫咱们去选了良家女子吧。这教坊司平时养着也是吃闲饭,这时候刚好得用。” 信你才有鬼。 这还是想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借口去教坊司啊。 “成吧。”三郎认命的应了一声,“那咱们怎么去?” 林雨桐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大张旗鼓的去。” 此时的大门外,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车辇,三郎认命的骑马跟在一边,跟其他几十个护卫一起,护在车辇的旁边。 “走吧。”林雨桐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这一辆车辇一出现在大街上,盯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关注的就是这位夫人又要干什么。 三郎这才有些明白,只要林雨桐今儿出现在教坊司,那么不管教坊司里藏着什么,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满京城的目光都将对准他们。 马车一路走着,沿途的人自觉地让道。马车后面,更是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等马车停在教坊司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教坊司的门猛地就给合上了。 三郎挑挑眉,扬声道:“里面的,你们怎么个意思?夫人来了,不说开门迎接,怎么反倒将大门给关上了。” 林雨桐坐在马车上一笑,暂时就不动了。 三郎朝后面瞥了一眼,只得认命的扮黑脸,指着侍卫道:“不行就给爷砸门,这都什么规矩?夫人来亲自选人,是给你们体面,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说着,他就朝周围拱手,对看热闹的百姓道:“朝廷下旨,叫征选民间妙龄女子,夫人心善,这才想到了教坊司。” 对良家女子,征选就是噩梦。但对于教坊司,这可是一步登天了。能伺候主子,比在这里蹉跎青春,吃的半饱不饱的好。 不时间,周围都是称赞之声,不少人对着车辇磕头。 此时,教坊司的门才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中年的男子,纳头就拜,“夫人恕罪,看门的小子是个憨子,脑子不好使。见到这阵仗一时之间有些怕了。夫人恕罪!” 林雨桐这才撩了帘子,从车里下来,“免礼吧。把门打开,我挑些人。” 那汉子麻溜的从地上站起来,挥了挥手,大门这才打开。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那汉子,三四十岁的样子,面色有些黄,低垂着眼睑。她皱眉道:“你是这里的管事?” 那汉子低头,“是,小的董成,” 林雨桐点头,抬脚进入里面,一踏进大门,就先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放着不少石锁,放着武器架子,“这是……” “回夫人的话,这是武生练功用的。”董成赶紧回了一句。 三郎就凑上去,结果一只手勉强能拎起一个石锁,大概二三十斤的样子,“还行,天长日久的,也能起到锻炼的作用。” 说着,就将石锁扔下,揉了揉胳膊。将脚下踩到的泥蹭了蹭,朝林雨桐点点头。 林雨桐看了那石锁和旁边的一滩水,就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把容色不错的,都先带上来吧。” 她也不进屋子,就坐在正堂的屋檐下。 董成犹豫了一瞬,招手叫一个小童奉上茶,才对林雨桐拱手,“夫人稍等。” 三郎见董成走了,才低声跟林雨桐道:“那武器架子上的武器都是假的,唱戏才用的东西。”就是说没发现什么。 林雨桐低头,朝他鞋上蹭的泥又看了一眼,才微微点头。 三郎不解的看看脚上,又看林雨桐,这又怎么了?还有什么是自己没发现的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见董成带着十几个姑娘走了过来。 “夫人,这就是了。”董成指着已经站成一排的姑娘,“她们几个都是出身官宦人家,因为家里获罪才充入教坊的。”也就意味着,不管是学识还是教养,都差不了。 “抬起头。”林雨桐打量着这十几个姑娘,轻声道。 十几张面孔,全都是十六七岁大。 她们波光流转,之后,又微微低下头。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茶杯,沉默了好半天,才起身道:“那就她们吧。以后她们归殷三爷教导。” 三郎心道:这就是说以后自己每天都得来这里打卡上班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三郎隐约觉得,她就是想叫自己来充当拦路石的。这里若是真有猫腻,那么自己往这里一戳,他们哪里还敢动? 林雨桐起身往外走,她确实是那么打算的。既然还是查不出来,那就先这么把人支在这里。不能再叫这背后的人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夫人,要不然留几个侍卫下来看着,我怕她们有不愿意的,万一再跑了?”三郎出声道。 林雨桐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董成,“没事,要是跑了,就找董成负责。再说,这对她们是好事,跑什么?不用看着。花那么多粮食养士兵,不是为了给教坊司站岗的。” 三郎一副憋屈的样子,然后恶狠狠的盯着董成和那几个姑娘,“都听到了,要是跑了,三爷我倒霉,你们也甭想舒服。明儿辰时我必到,都打起精神等着。” 说着,才出门,跳上马,跟在车辇的后面。 进了府里,等坐在书房椅子上,三郎才道:“夫人,刚才那些姑娘,不是教坊司的。她们倒像是窑姐。” 林雨桐就抬头看他,“怎么看出来的?” 三郎耻笑一声:“她们尽管知道夫人尊贵,但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却是改变不了的。她们抬起头,眼神从夫人身上匆匆一扫,就朝我看了一眼。这种无时无刻不在撩男人……不是,是勾搭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职业习惯,连她们自己都意识不到。” 林雨桐就笑:“你说的没错。要是我没猜错,她们就是汇文阁的养着的姐儿。咱们在里面看见的,应该是特意训练出来的女护卫或是女刺客。而汇文阁里面的养着的姑娘,全都去了教坊司,充当了教坊司的歌ji舞ji。” 三郎一愣:“那教坊司原来的人呢?” 林雨桐指了指皇宫的地图:“据说这几个地方晚上闹鬼,总能听见女人的哭声,还有恶鬼的笑声。” 三郎这下听懂了,“您是说,她们把教坊司原来的人都拘押在了密道里?” 林雨桐点点头:“现在在教坊司里的人,应该是掩护密道里的‘恶鬼’的。人不可能总是待在下面,白天肯定会出来活动活动的。教坊司地方不小,几百个人分批出来活动,时间足够了。而且……”她低头看了三郎的鞋子,“那石锁是只有二三十斤,可你没发现,那一片整个都是湿的吗?那就说明,那石锁根本不是把式玩意,是真的练武用的,石锁里灌上水,一个重量可达到五六十斤。我数了一下石锁,整整六十个。” “原来如此。您放我去教坊司,就是为了把那些人堵在密道里,暂时别叫他们出来?”三郎问道。 林雨桐一笑:“怎么?怕了?” 这不废话吗?敢冒险到京城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自己成了人家的挡路石,惹急了人家,自己就是被踩碎的命运啊? 林雨桐摇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冒险的。只是暂时叫你拖一拖,给我争取点时间,叫我查清这些人到京城为的是什么?” 三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汇文阁,教坊司都是一伙的。那把汇文阁查封了不就行了?” “我连人家混进了多少人,进京城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一旦不能一网打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还真不敢想。”林雨桐看了一眼三郎:“再说了,这很可能跟四爷攻打西北的战事有关,我不能不慎之又慎。” 三郎沉默了半晌,才道:“擒贼先擒王,还是得找到这个领头的人才成。总不会是赵王或者赵汉山亲自来吧?” 林雨桐也一笑,“我也想知道这人是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挠挠头,“按着人数算,三百到五百人,就撑死了。可这三五百人,在京城能干什么呢?又够干什么呢?咱们驻扎了两万人马,三五百人都不够挠痒痒的。” 三郎嘴角一撇,低声嘟囔道:“三五百个人,能干的事多了。要是有炸药,这京城都能夷为平地……” “你说什么?”林雨桐恍然的看向三郎。 “炸药……不是……就是……火药……”三郎没想到真被林雨桐听到了,赶紧解释。 林雨桐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还真是进入了思维盲点了。从来都以现代人自居,总觉得现在就是冷兵器。可人家也有火炮的。那么用火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真是这样,三五百人足够了! 第533章 寒门贵子(87)二更 寒门贵子(87) “真有……有……有……有火药啊!”三郎仿佛受到了惊吓,说话都有些结巴。 林雨桐白了三郎一眼:“得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三郎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心里有些后怕。自己这样的,连这个世界的模样都没看明白呢,就敢造反起义,这要是不是自己选择和四郎合作,那么结果真不敢想。他不由的问道:“赵汉山也有火药?” 林雨桐点点头,“当然。不过配备也有限,二百门红衣大炮……” “那咱们没有,岂不是要吃亏……我跟你说,这玩意可怕着呢。”三郎赶紧站起来,头上都冒汗了。 林雨桐摆手,“他有,咱们也有。这个你不用担心。” 三郎张口就道:“出征那天我看了,并没有……” 林雨桐白了一眼,三郎瞬间就闭嘴了。 也对!不可能将什么底牌都露出来,叫敌人摸清楚了。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吧。”林雨桐瞥了三郎一眼。 “我保证……”三郎举起右手,“我向毛……发誓,我绝对不会说不该说的。” 林雨桐摆摆手,“那就行了。你去忙吧。” 三郎应了一声,刚一转身,就想起什么似得道:“夫人,这些人是不是军中的人?” 林雨桐挑眉:“怎么这么说?” “当兵当三年,母猪赛貂蝉。”三郎嘿嘿一笑:“这教坊司的女人可不少,那闹鬼一闹一整晚,还不都是这伙子禽兽折腾……”说着,就突然意识到不能在林雨桐面前这么口无遮拦,连忙拱拱手,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林雨桐哼了一声,心思马上就收了回来。要是按这个思路推断,这些人进入进城,就是为了用火药给京城驻军一个重创。就算无法接近驻军,只要在城里对准平民,那也会造成恐慌和慌乱的。 这事还真是棘手。 她额头上冒了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是换做自己是执行任务的人,自己会怎么做呢? 完成任务,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火药能顺利的运进来,二是执行任务的人能混进来。 既然如今人已经混进来了,那是不是说,火药也已经进了京城。 可两个条件都满足了,又为什么没有行动,而是叫潜伏进来的人躲起来了呢。 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够靠近军营。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呢?首先,得给这些人点希望,叫他们觉得想要靠近军营也是有机会的。省的狗急跳墙,他们在京城随意的点炮。等安排的人把他们吊住之后,再查找火药的下落。 她细细的思量了一番,就叫人将林二哥请来了。 林二哥在提调司,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四爷之前偷偷的安排了林家兄弟还有殷家大郎,采买木材等物。这是为了造船做准备呢。南北迟早都有一战,过江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林二哥被叫进来的时候,头上还带着汗呢。 “二哥先歇会。”林雨桐亲自捧了茶递过去。 林二哥接过来,一口喝了,“还不如白开水喝着过瘾呢。说吧,什么事?我看你最近总出去晃悠,怎么?街面上又不安生了?” 林雨桐点头:“我找二哥来,就是为了这事。族里有没有机灵的小子,又恰好在护城营里当差的?” 林二哥皱眉,想了半天才道:“这个……小辈倒是没有。只七叔在城北……” “七叔?”林雨桐皱眉,原主的印象里,好似没有这号人。 “你不记得很正常。”林二哥摆摆手,“他十几岁因为打伤了人逃了出去,这么些年了,一直在外面飘着。你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的。谁知道一回来,又恰巧遇上水灾……” 林雨桐咬牙:“二哥,我想找个绝对可靠的……” 言下之意,就是问林二哥这人能不能叫人放心。毕竟这么些年都不在老家,根底都不知道。 林二哥反倒摆手:“多虑了,这个人要是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他跟其他人有个明显的不同,就是在江湖上飘过,见过生死,不会乱了阵脚。而且,讲义气!他当年跟人打架,也受了伤,是爹偷偷给治的。临走,又送了衣服和银两。你成亲的时候,他送了你一只金簪子添妆。娘替你收着呢。当然了,现在你也不稀罕了。” 林雨桐抿嘴道:“那等到晚上,二哥偷偷将人带来,我见见。” 林二哥没多问,“成!晚上再过来。” “避着人点。”林雨桐又叮咛了一声。 林二哥起身往外走:“你哥我不傻。” 等林二哥走了,苏嬷嬷才进来:“主子,吃饭吧。您这样可扛不住。” 林雨桐点头,匆匆的吃了饭,就倒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苏嬷嬷悄悄的将被子给林雨桐盖上,才守在边上做针线。 这一觉醒来都天黑了。林雨桐揉了揉脑袋:“给范先生和吕先生,多准备点菜蔬。最近我怕是顾不上两位先生。这半拉子天下,多少事要处理呢。没有他们帮衬,累死我都干不完。” “夫人,您也该跟四爷学学,老奴就没见四爷亲力亲为的办过这些琐事。”苏嬷嬷递了蜂蜜水过去,笑道。 “我没有爷那样的能耐。”林雨桐摇头。这用人也是有讲究的。四爷能拿捏的住人,自己还欠点火候。她没多解释:“传话下去,叫黑七来一趟。” 苏嬷嬷赶紧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等再回来,手里就提着食盒。 林雨桐吃了饭,又看了一个时辰递上来等着自己批复的折子,这才等来了林二哥和林济民。 “七叔坐。”林雨桐起身,让了座,亲自奉了茶。 林济民二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让本来俊朗的外面添了几分狰狞。他客气的接过茶,“谢夫人。” 林二哥摇头:“七叔,在外人面前,您叫她一声夫人就完了。咱们自己人关起门来,叫妞妞就行。” “您还是叫桐桐吧。”林雨桐朝林二哥翻白眼,“妞妞这名字……我如今用着也不合适。到七老八十了,您再叫我妞妞?” 林济民嘴角翘了翘,点点头,却并没有改口的意思,“这以后,尊卑总是有别的。还是叫夫人吧。这次叫我前来,是有事要吩咐?” 林雨桐看了一眼林二哥,林二哥就站起身上,“成!知道你的规矩。我在隔壁等七叔,你们说话吧。” 林济民就挑挑眉,这个侄女,还真跟外面盛传的一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哪怕至亲,在底线面前,一点都不妥协,这可不容易。 林雨桐见林二哥出去了,才正色的看向林济民:“七叔,我这次找你来,说到底,是想找个信得过,又有胆识的人。因为事关重大。” 林济民坐正身子:“夫人请说。” 林雨桐低声道:“京城里混进了奸细,他们可能会用火药炸毁军营。但因为咱们的防护措施到位,他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机会。我希望你能将他们给吊出来。” “钓出来?”林济民面露沉思,“怎么一个钓法?” “想要胁迫人,无非是两种办法。一种是威逼,一种是利诱。”林雨桐伸出两根手指,“威逼吧?这个不可能。因为护城营所有将士的家眷都归府里的内府司管。都登记在册。能安排差事的都有差事,孩子也都进学了。即便有留守的,这街上的巡逻组每天也得检查两次,确认家里是不是有人。所以,想用家属威逼,这基本是行不通。” 林济民心里愕然,以前他不知道内府司对家眷管理那么严格有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这既是监视,更是一种保护。女人没有上工,有专人负责记录。孩子没有上学,有先生询问。当天所有的记录,都得汇总。这就把所有的漏洞都基本堵上了。用家人威胁的办法,风险很大。 林雨桐见林济民明白,就接着道:“那就只剩下利诱了。” “明白了。”林济民点点头,“您放心,到底该怎么做,我懂。” 林雨桐点头,拍了拍手,紧跟着门外黑七就出来了。她这才道:“他会派人暗中跟你联络。” 两人点点头,他们也算是彼此认识,因为都住在后街上。 等林济民走了,林雨桐才吩咐黑七:“将各个城门这两月进出的记录给我拿来。尤其是年前的,一本都不能有失。我要看看。” 黑七直到子时才精记录本给林雨桐搬来。 “叫程峰来,给我搭把手。”林雨桐看着两大箱子,有些眼晕。 程峰正睡得迷糊,就被扛来丢进书房。他揉揉眼睛,“夫人,查谁的帐?谁又贪|污了?” 林雨桐摆摆手:“不是。帮忙翻一翻,把年前年后进入京城售卖烟花爆竹的商家都给我找出来。” 她眯了眯眼,赵王这个时间点选的可真好。刚好过年,到处都是爆竹的声音和味道。这就是最好的掩饰。 第534章 寒门贵子(88)三更 寒门贵子(88) 跟胭脂巷紧挨着的,叫鸿运街。 这鸿运街聚集这京城半数以上的赌坊。 林济民身上点着点酒气,穿着粗布的短葛,穿着最普通的布靴子,摇摇晃晃的往鸿运街而去。没有选大赌坊,而是在一家门口只挂着画着骰子的幌子的门口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才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污浊,大堂里一个铁皮的桶子,烧着柴火,屋里倒是没那么冷了,可偏偏的,越发乌烟瘴气了起来。围着火堆,摆着五个方桌,每个方桌上都挤满了人。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铜钱,还有乌漆麻黑的碎银子。 “格老子的,要进就进,要出就出。”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对着咱在门口的林济民骂道:“冻死老子了。真他们属猪的,磨磨蹭蹭的。” 林济仁脸上一点多余的神色都没有,径直走了过去。 掌柜的就上来道:“客官随便,哪张桌子都成。” 林济仁就朝刚才叫骂的汉子走过去,“行啊,那就赌一赌。” 一群男人,呼喝着‘买大’‘买小’‘开’。然后有高兴的笑声,有晦气的骂娘声。 紧接着,又是‘买定离手’,喧喧闹闹。 林济仁在里面属于一个异类,赢了不见笑,输了不见骂。到了晚上的饭点,也不看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只起身往外走,去路边的一家路边摊。叫了一碗馄饨,一斤猪头肉,二两酒,慢慢的吃了起来。 吃完就晃晃悠悠的往回走。路过胭脂巷的时候,在一家不大的ji院门口又徘徊了好大一会,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林济民转过胭脂巷,脚步微微顿了顿,却又不受干扰的往前而去。 这是被人被盯上了。 他嘴角一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 出门前,他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连军中所穿的靴子都换了。但却独独没有换掉军中装银子的荷包。 这荷包很特别,是内府司为了给半大的姑娘家找活路,特意增加的一项活计。每次发军饷,每人的银子都是用荷包装着发到人的手里的。布料材质不一,但上面都带着字号,是每个人所在军营的番号编码。 林济民面无表情的回家,看来,明天还得下猛料。 赵汉山歪在榻上,看着小胡子:“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小胡子皱眉:“今儿刚发现一个,还得再看看。” 赵汉山有些烦躁的道:“要抓紧了。再拖下去恐怕真要露马脚了。那个殷三郎在教坊司,要到什么时候?不行就跟那几个丫头说一声,叫殷三郎带走她们都行。不一定非得在教坊司待着。” 小胡子皱眉:“汉王殿下,我也想啊。那些……他们今儿在下面躲了一天,连口吃的都没有。早就不满了。如今,只能晚上悄悄的出来。风险还是很大,现在盯着教坊司的人太多了。” 赵汉山咬牙:“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咱们只能对不住了。” 小胡子心里一跳,这是要在京城随机的放炸药吗?他妈的,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自己就在京城长大,这就是自己个的家。要真是炸了…… 他自己都不过了心里这道坎。 “是!小的知道了。”小胡子嘴角抿了抿,悄悄的退了出去。 赵汉山看着小胡子离开的方向皱眉,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是来占领京城的,不是来给京城陪葬的。他转身,看着墙上贴着的京城的地图,开始衡量…… 而此时的林雨桐,跟程峰两人,总算是翻完了所有的记录。 “大大小小的烟花爆竹商家,足足有七十八家。”程峰揉着眼睛,将所有摘抄下来纸张递过去。 林雨桐接过来:“你先去睡吧。现在没你什么事了。记得,出去别乱说。” “夫人叫我查账了。”程峰摆摆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林雨桐点点头:“吃点东西再睡。” 程峰‘嗯’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林雨桐往后一靠,“叫黑七进来。” 黑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双眼布满血丝的林雨桐,“夫人……” 林雨桐指了指桌上的名单:“将他们给我盯住了。找到他们所有的藏着火药的仓库,想办法淋湿了。” 她是越想越害怕。这东西根本就不稳定,稍不留意,炸开了可不是玩的。 黑七接了过去:“夫人放心,一准错不了。” 林雨桐这才安心的睡下。 第二天半下午,林济仁继续去了鸿运街,刚进了街道,就被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挡住了去路。 “这位爷,可否借个地方说话。” 林济仁挑眉:“对不住,我可不记得跟您认识。” “您不认识我没关系,您只要认识赛春桃就行。”中年人微微一笑,身子半点都不曾让开。 林济仁眼睛一眯,赛春桃就是他昨天在门口徘徊了半晌的ji院的头牌姑娘。这姑娘他不认识,只是听军中的一个同僚提起过,知道哪里有这么一号人。 他知道,这可能就是林雨桐叫自己钓的人。 自己刚卖了一个破绽,露了一点弱点,就被对方给注意到了。看见他们确实很急切。 “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林济仁朝街口的一家酒楼走去,“那就去听听你想说什么。” 中年人这才笑了:“请。” 进了酒楼,入了雅间。双双入座。 中年人才笑道:“春桃姑娘艳若桃李,色如春花。难怪您……如此牵挂。” 林济仁嘴角一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在下是看这位爷昨儿在人家姑娘的窗户下徘徊不前,心有不忍罢了。想见俏佳人也不难……”中年人说着,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林济仁一下子站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将春桃姑娘怎样了?” 那中年人轻轻摇头:“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的手压在林济仁的肩膀上,轻轻的往下一按,“我们有求于您,自然不会伤害春桃姑娘了。” “这是威胁了?”林济仁看向中年人:“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是想在我头上动土,你还是得掂量掂量。等你打听清楚了爷姓什么,你再来说这话。要真是识相,就赶紧给爷将人放了。要不然,后悔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那中年人呵呵一笑:“我们当然知道您姓什么,林爷!” 林济仁眼睛一眯:“既然知道我姓林,就该知道林这个姓氏在京城代表的什么意思。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又如何?”中年人压低声音,“再厉害,殷四爷对林家人的脑袋,还不是想砍就砍了。” 林济仁仿佛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般。 中年人这才笑道:“看看,您也知道,关键的时候,人家那些大人物是不会在乎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感受的。比如,您对春桃姑娘痴心一片,但您真要把人接回家,你们林家能答应?你们家那位姑奶奶能答应?她能把这窑子出来的姑娘给活刮喽。” “闭嘴!”林济仁恶狠狠的道:“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想叫我干什么就直接说。能干的我干,不能干的……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玩命。” “痛快!实在!”中年人起身,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带个把人进军营转两圈?” 林济仁用奇怪的眼神看中年人:“你脑子没病吧?就这个?” “很容易?”中年人扭脸看林济仁,问道。 林济仁耻笑一声:“你也不问问爷在军营管着什么?药材进出,这点你明白吧。只有这个,是必须得大夫药童的。算是唯一一个能带外人进出的地方。所以,对于我来说,真是很简单。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进军营干什么?要是要命的勾当,我可不干。” 中年人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他低声道:“林爷多虑了。我们就是靠着来买卖消息,赚点银子。进军营,就是看看,京城驻守的人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两万。” 林济仁摇头:“我可只负责北城。其他的,我无能为力。想叫我带你看全了,咱们生意就没法谈了,告辞!” 中年人一把拉住林济仁:“林爷,我们愿意给春桃姑娘赎身,再买个小宅子,几个丫头仆妇伺候。连人带宅子一起送给林爷,您看如何?” 林济仁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行,我信不过你们。” 中年人见真的拦不住,才着急的朝屏风后看了一眼。 此时,一个个子不大,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林爷,幸会!”小胡子冲着林济仁拱手。 林济仁挑眉:“胡掌柜,怎么会是您?” 隔壁雅间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带着打着哈欠的男子晃悠悠的走了出去。直到了街口,才坐在一个带围帽的男子的对面,“说是胡掌柜……” 带围帽的男子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就走。直到进了府,才摘了围帽。赫然是黑七。 “胡掌柜?”林雨桐露出几分恍然之色…… 第535章 寒门贵子(89)一更 寒门贵子(89) 这个胡掌柜能被这么多人认识,还真是因为苏清河。 他不是别人的家的掌柜,正是蒋夫人嫁妆铺子里的掌柜。 张阁老和蒋夫人南下,宅子和铺子是带不走的。而他恰恰是蒋夫人极为信任的人。将家里的事情全全都委托给了他。据说,他是蒋家的人,在蒋老将军去世以前,就已经在蒋家的铺子里了。几十年的老仆,谁会怀疑? 再加上林雨桐不仅在蒋老将军生祭死祭去祭奠,而且四时八节还专门托胡掌柜给蒋家捎节礼。 也正是因为林雨桐的重视,叫下面的人都知晓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大家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偏偏这位掌柜极为谦和,又很会做人,认识他的人极多。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难道他原本就是皇家放在蒋家的耳目? 林雨桐此刻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幸而自己跟蒋夫人的书信来往,都是由黑七打发人负责传递,没被这个胡掌柜知道。 她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黑七,“回头传给蒋夫人。”她叹了一声,“这事怪我。”怨不得其他人。 黑七摇头:“夫人换个角度想想,这也许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蒋夫人和张阁老对朝廷还有赵王,心里的芥蒂更深了。将来南下,未必不是助力……” 林雨桐苦笑一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她压下心里那一瞬间涌出来的挫败感,眯了眯眼睛:“火药的事都处理干净了?” 黑七点头:“您放心,没有打草惊蛇。就是叫火药都受潮了而已。各家店里的掌柜包括伙计,都有专人盯着,一个也跑不了。” “很好!”林雨桐常出了一口气,“那咱们现在,再去一个地方。” 黑七马上明白林雨桐的意思:“是!咱们这就走。” 酒楼雅间。 林济仁上下打量了一眼胡掌柜:“您这可不地道,我们家姑奶奶,对你可不错。” 胡掌柜呵呵一笑:“夫人是个宽厚的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我这心里也是钦佩的。但是没办法,各为其主,只能对不住了。” 林济仁冷然一笑:“别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话,就算我现在回去找夫人报信,只怕她相信你更甚于我。胡掌柜,你可真是好样的。也不知道长眠在地上的蒋老将军知不知道你的心肠是黑的。” 胡掌柜面色倒是淡然:“那是我的事,我的林七爷。咱们还是说说咱们的事。你放心,我们干的事情,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要是成了,算你一份功劳。我们要是输了,你照样还是林家的七爷。什么也没损失,反而多了一个美娇娘。” 林济仁摇摇头:“不!一个女人想笼络我,你也太小看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好说!”胡掌柜的面色一松,马上接话。 “我说的是金子!”林济仁呵呵一笑:“一万两金子,少了免谈。” 胡掌柜往椅子背上一靠,顿时有些愕然:“您还真是敢开口?” 林济仁一笑,脸上的疤痕越发的狰狞:“您藏得这么深,却破天荒的露面了。我要还是相信你们所求的事简单,那就未免太傻了。” 胡掌柜扭头看了一眼中年人,才对林济仁道:“可以,十万两银票,随时可以给你。” “不!”林济仁看着胡掌柜:“我说的是一万两金子,现货。现在这世道,银票可不好使。朝廷那些将军,攻下城池的第一步,就是守住官府的库房,第二部就是守住票号的银库。全都是明抢。票号都倒闭了,谁给我兑换银子去?金子,必须是金锭子金条子,否则免谈。”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他从哪里弄这么金子来?“那你得等等。我晚上再无找您。” 林济仁这才起身:“过了今晚,我许是会后悔,所以,尽量手脚麻利点。” 胡掌柜站起来,看着林济仁甩上门出去,脸上的神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中年人从外面进来:“叫人跟着呢,出不了岔子。” 胡掌柜应了一声:“行了,我走后门。” 这事还得跟汉王殿下说一声。 赵汉山站在窗户边上,静静的听胡掌柜汇报今天的事情。 “只要他要钱,那本王倒是放心了。” 胡掌柜低声道:“那就得动用……” 赵汉山点点头:“你先回去,金子明儿就送到。” 胡掌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那属下晚上就去跟林济仁交个底。” 赵汉山‘嗯’了一声,“越快越好,在这里简直能将人给憋屈死。” 可等胡掌柜回到家,等推开小院的门,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就知道坏事了。 堂屋里很亮堂,林雨桐正端着茶杯,坐在胡家的主位上。 “胡掌柜,我可是等了你不少时候了。”她笑着,转着手里的杯子:“这么晚了,去哪了?” 胡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夫人安。让您久等,是小的的错。” “没关系。”林雨桐摆摆手:“坐吧。坐下好好说话。” 胡掌柜朝左右看了看,东西俩屋里没有半点动静。 “看什么呢?”林雨桐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老人家歇下来,您的夫人也已经安睡了。儿子媳妇小孙子,都在厢房里呢。别怕,都挺好的。”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从心里开始颤抖。 林雨桐看着胡掌柜,悠悠的笑:“你还真是一个忠心的人。一个奸细,探子,耳目,竟然敢大大方方的将家人摆在明面上。难怪从来没人怀疑你。了不起,你是真了不起。” 说着,她还竖起拇指,好好的赞了一声。 胡掌柜心里苦笑,他本来以为蒋家倒了,他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还会有人找过来。“夫人……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您请便。” 林雨桐点点头:“我就欣赏不怕死的人。你算一个。那我也就不问了,你自己了结了吧。” 说着,就扔出一把匕首去,“动手吧。我看着。” 胡掌柜愕然的看向林雨桐:“您就不问点什么?” “问什么?”林雨桐站起身:“本来想问的,现在突然不想问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我能强迫别人什么呢?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胡掌柜的手不由的伸向匕首,林雨桐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看着他用匕首抵在脖子上,看着他狠狠的闭上眼睛,看着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流下血来。 然后,胡掌柜猛地睁开眼睛,手一松,匕首叫掉落在地上。他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只手扶住椅子的扶手,然后缓缓的坐下。 “不死了?”林雨桐呵呵笑着,问道。 胡掌柜面色煞白:“我死了,家里人又该怎么办呢?” “怕死不丢人。”林雨桐脸上的神色一收,“真的要面对死亡的时候,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对死亡的畏惧,不分乞丐和皇帝,都是一样的。至于你家里的人,能这个时候想起来,也不算完全是个畜生。” 胡掌柜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夫人既然找到了在下,就已经说明,该知道的,您已经都知道的。我说不说的,意义都不大。” 林雨桐冷笑一声:“对我有没有意义是一回事,你肯不肯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胡掌柜眼睛一闭,轻声道:“来京城的不是别人,是汉王赵汉山。” 林雨桐袖子中的手一下子攥了起来,赵汉山疯了!这是她第一感觉。 胡掌柜半天不见林雨桐说话,就强调了一句,“真的!赵汉山奉赵王的命令来的。” 林雨桐摆摆手:“我知道。”她的语气坦然,“我知道他来了。我不光知道他来了,还知道他就住在汇文阁。”说着,她轻笑一声:“那你知道,我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吗?” 胡掌柜面色变了变:“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泄密。” 林雨桐的笑越发的意味深长:“那你以为殷三郎为什么会出现在汇文阁,紧跟着又出现在教坊司。好巧不巧,他之前还去了春熙楼,见了一个叫做淼淼的姑娘。难道伺候那位汉王的,不是这位淼淼?” 胡掌柜的呼吸在一瞬间就乱了起来。 林雨桐继续道:“还有那些火药……” “连这个您也知道?”胡掌柜的面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原来您真的早就知道。” 林雨桐看向胡掌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恨死了出卖你们的人,恨不能将这叛徒千刀万剐!”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他是谁?就算您要我死,我也想做个明白鬼。” 林雨桐轻笑一声:“赵汉山是个忠心的,你也是个忠心的。可惜了你们这份忠心了。这么详细的计划,除了赵王,谁还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赵王!?”胡掌柜面色一变,“不!这不可能!” 第536章 寒门贵子(90)二更 寒门贵子(90) “你本是朝廷的耳目,这次却听命于赵王,无外乎是想拿下京城,让京城重归朝廷。”林雨桐说着,就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对你的选择,我不给予评价。至于你说赵王不会出卖你们消息这一点,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幼稚’。” “赵王在老皇帝的眼皮底下,能做什么呢?他唯一的助力,还远在西北。”林雨桐看着胡掌柜,“你说,这么要紧的助力,他要真的在乎,会派赵汉山亲自前来吗?炸毁京城……你知道的,火药有很大程度的不可控性,一个操作不好,就是会丧命的。既然这么危险,还偏偏叫他来了。他这可是一箭双雕,既想给京城造成重创,以阻止四爷西征的脚步,又想借着我们的手,直接除掉赵汉山!” “不!不会的!”胡掌柜摇摇头:“汉王跟赵王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再说了,除了汉王,谁能替赵王守住西北?” “当然是赵王自己了。”林雨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胡掌柜,“都说了,赵王在朝廷伸不开拳脚,想成事,就得有立足之地。西北就是他的立足之地。赵汉山在西北经营这么多年,又称自己是汉王。那么赵王去了,是谁领导谁啊?就算赵汉山愿意听从赵王的,那他的属下呢?愿意吗?一山不容二虎,说的不就是这种情况。” “你是说……是说……”胡掌柜的额头都渗出冷汗了,“是说,赵王会亲自去西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林雨桐坐在椅子上,“此次赵汉山来了京城,还带了不少人马。如此机要之事,他不可能用信不过的人。那么,他必然是把他心腹之人带了出来了。如果这些人都死在京城,那么,留在西北的忠心于赵汉山的人,还剩下几个?赵王轻而易举,就能接管西北。” “若是赵汉山干成了,赵王算是捞回了京城,他会亲自册封赵汉山为汉王,要他驻守京城,这不亏本。必要的时候,可以东西联合,在加上北边的胡人,南边的朝廷,把我们给包了饺子。那时,北方可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是赵汉山干不成,可一旦京城里有这样的危险,四爷必是要回援的。这就给他稳定西北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还顺便清除了赵汉山这个绊脚石。” “怎么做都不算吃亏的买卖,他为什么不干呢?” 林雨桐笑的有几分寒意:“你们的进度是不是慢了点,要不然,赵王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透漏消息的。他一定得是在你们将事情都干的差不多了,我就算发现了,阻止也来不及的时候,再叫人给我送信才符合利益。可现在你们什么都没干。只能说,你们的速度跟当初和赵王约好的速度,慢了太多。” 要不是着急,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林济民。 而胡掌柜则想起赵汉山一天几次的催促。要不是急迫,他是不会这么行事的。 那么,也就是说,林雨桐说的,有八成可能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夫人告诉我这些,想叫我做什么?” “带我去见赵汉山。”林雨桐一字一顿的道。 胡掌柜的面色就苍白了起来:“夫人,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不妨告诉您一声,赵汉山可不是一般的莽夫。” 林雨桐轻笑:“这个,我自然知道。”她看着胡掌柜,“怎么?办不到?” 胡掌柜摇摇头:“他从不见外人。我每次见他,也都是一个人去。今儿,您要去,最多也就只能带着您。您扮作林七爷,或许还有一见的可能。” 林雨桐挑眉:“好!”汇文阁里面,到处都是暗道,一个不小心,赵汉山可就溜了。 她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将她整个人都挡在了黑影里。 黑七上前,很快的给胡掌柜处理了脖子上的伤,“无碍了。” 胡掌柜朝两边的屋子看了一眼,明显是不放心家里。 “听说,你的夫人伺候过蒋夫人。不看别的,就是看在蒋夫人的面上,我也不会如何的。放心吧,就是一些迷药。睡的沉了一些而已。”林雨桐率先往外走,“我觉得,你这些事,还是别叫家里人知道的好。” “多谢夫人。”胡掌柜作揖。 出了胡家的门,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着,黑七远远的跟着。 胡掌柜没有去汇文阁,而是绕到了胭脂巷。然后站在一家门脸非常窄小的院子前。 这要是不被人带着,几乎都注意不到这里,还开着一道门。 开门的是一个矮胖的妇人,看到后面还跟着人,就愣了一下,挡着门的身子并没有挪开,“这可不合规矩。”声音十分的粗粝。 胡掌柜摇摇头:“殿下吩咐的事情有了变故,十万火急。你就说,是带着今儿要金子的人来的。” 那妇人‘哐当’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等着。” 这一等,大约有一盏茶时间,这次这妇人倒是客气了许多,打开门,将两人让了进去。堂屋里的墙上,暗门已经打开。胡掌柜抬脚就走了进去。 这暗道里,只容一个人通过。顶子上挂着马灯,光线极为昏暗。 “夫人,您就不怕我使坏吗?”胡掌柜轻声道。 林雨桐耻笑一声:“你真以为那匕首就是一把匕首?” 胡掌柜愕然停下脚步:“有du?” “你如今只怕是再也没有寻死的勇气了。”林雨桐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不想死,不想一家子陪着你死,就麻溜的。” 胡掌柜深吸一口气:“夫人多虑了。小的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顺着这条密道,走了百十米,然后就是一个甬道台阶,一直通往上面。 一共四十个台阶,应该上了三楼了。 果不然,密室的门打开,光线猛的照进来,正是汇文阁三楼。 穿过走廊,推开最里面那一间的房门,林雨桐头上的斗篷一下子就被掀了开来。 “叫我看看,今儿来的人究竟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喷出来的气息还带着一股子羊肉的膻味。 林雨桐身子一转,就躲开他抓过来的手,一个反手,匕首就划过了他的手指头,“你嘴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那人‘咦’了一声,好像在惊奇来的人是个女人,又好像在惊奇这人还能将他给划伤了。 屋里的光线此时才亮了起来,林雨桐和说话的人面对面相隔着三步远。 “呵呵……本王对夫人那可是心驰神往……”赵汉山眼睛发亮,他是真没想到林雨桐会亲自前来。 “没念过书真可怕。”林雨桐耻笑一声,径直找了一张椅子兀自坐了下去。 赵汉山也不恼,直接坐在了林雨桐的对面:“夫人可比我想象的还美!怎么?四爷不在,夫人寂寞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还真想将他的牙齿敲下来好好瞧瞧。 她抬起头,看着赵汉山一张粗豪的脸,“本夫人是寂寞了。纾解寂寞的办法,在本夫人这里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声音轻了下来,绽放出如罂粟一般的笑容,“杀人!” 赵汉山就这么盯着林雨桐,然后哈哈大笑:“夫人这个爱好,真是别致。我还真是喜欢……” 林雨桐嘴角轻轻一瞥:“有你喜欢不起来的时候。咱俩把话说透了吧,今儿我能找过来,你就该知道,你的死期到了。” 赵汉山摆摆手:“女人还是应该待在家里绣花生娃娃的。在本王看来,恰恰相反,你一来,我就知道,我还有机会。” “挟持我?”林雨桐耻笑一声:“赵汉山,你哪里来的底气?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要是没把握,我干嘛以身犯险。你的火药被我淋湿了。教坊司被我堵住了,一把迷药下去,那密道里的人都跟死猪似得,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汇文阁我前几天刚来过,大厅里的梅花篆字就是我写的,我还知道,那天你吃的是烤羊肉。你觉得我知道这么多,汇文阁外面会没有人盯着?呵呵……怕你从密道里脱身,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一来,你这密道的入口可就暴露了。路都堵死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挟持我。既然我知道你会挟持我,我为什么还来?又怎么敢来?汉王殿下,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心想着送死的蠢货吗?” 赵汉山脸上还笑着,只一双眼睛却眯了起来,然后他拍了拍手,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才道:“夫人说的,果然精彩!” 林雨桐也学着他的样子,三长两短的鼓掌,“怎么?不见护卫出来,是不是慌了?” 赵汉山眼里闪过阴霾:“夫人的手段果然厉害。” 说着,他就看向已经瘫倒在一边的胡掌柜,“你在这屋里下了du,可为什么偏偏你我没事?” 林雨桐呵呵一笑:“我没事,是因为我吃了解药。你没事是因为……”她指了指赵汉山受伤的手指,“你还中了另一种du……” 第537章 寒门贵子(91)三更 寒门贵子(91) 赵汉山的心猛地一缩,“还真是好本事!要是每个乡野郎中的女儿都有这本事,本王一定也娶一个这样的王妃。” 林雨桐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突然抬起头,轻声道:“咱俩商量点事?” 赵汉山先是一愣,她说话的声音轻柔又熟稔,叫他下意识的差一点将要答应的话脱口而出。“商量?不知道夫人想跟在下这个你眼里的刀下鬼商量什么?” “我想跟你借点东西。”林雨桐站起身来,看着赵汉山。 “借东西?”赵汉山耻笑一声,“想借什么?脖子上的脑袋?” “我对你的脑袋还真是不感兴趣。”林雨桐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借汉王殿下的兵符和印信一用?” 赵汉山眼睛朝下一瞟,然后朝床的方向迅速的看了一眼,“夫人可真是会借东西。”难怪会亲自过来呢,原来是想要这个。 妈的!天下的女人要都是聪明成这样,还有男人什么事? 林雨桐看了一眼床榻,却笑了,“汉王殿下,您不用掩饰。刚才您第一反应是向下看了一眼,然后掩饰般的朝床的方向看去。所以,这东西,您一定是带在身上的……” 赵汉山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那夫人不妨来取。夫人的小手抚摸在本王身上,本王乐意之至。” 林雨桐被他的话恶心了一下,面上却笑开了:“本夫人对手下败将,可没兴趣。”她眨巴着眼睛,“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有何感想?” 赵汉山蹭一下站起来,然后只觉得腿一麻,瞬间就又跌坐在椅子上。 “啧啧啧……”林雨桐摇摇头:“真的很难想象堂堂的汉王,连站起来都不能了?我现在给你把淼淼姑娘请来,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力气干活。” 赵汉山呵呵的一笑,“有夫人相伴,要什么淼淼。夫人想借东西不难,只要夫人宽衣解带……” 话还没说完,林雨桐的匕首就挥了出去,赵汉山的腰带,一下子就分成了两半。 “夫人这是着急了吧。”赵汉山半点也没受影响,好似能露出满身的肌肉,是一件荣耀的事,“瞧瞧本王这身子可还强壮,可还能令夫人满意?” 林雨桐刚要说话,楼下就起了喊杀之声和刀剑的碰撞之声。 赵汉山见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就不由的哈哈大笑:“夫人,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呢。” 果然是枭雄! 林雨桐微笑着点头,然后猛地出手,朝赵汉山的脖子上抓去,那里挂着一个乌黑的牌子,露出半个虎头出来。这正是兵符。 谁知道林雨桐的手刚要挨着兵符的时候,一股子寒意随之而来,赵汉山的手里正捏着柳叶的刀片,朝林雨桐的手指划去。 林雨桐手一顿,反手捏着赵汉山的手腕,一个分筋错骨手,赵汉山猛地就惨叫一声。他的脸白了,冷汗直落,“你根本就不是林氏!这是江湖手段!你究竟是谁?” 林雨桐嘴角翘起:“现在才看出来,未免太蠢了。难怪王爷不放心……” “王爷?”赵汉山挣扎着坐了起来,“你说王爷?” 林雨桐点点头:“不是王爷,还能是谁?” “不!不是!不会是王爷。”赵汉山的嘴唇都在颤抖,“王爷与我是异性兄弟……” “可王爷想要西北,想要亲自坐镇西北。你手下那些骁兵勇将,是会听你的?还是听王爷的?”林雨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向赵汉山。 赵汉山看着林雨桐,似乎十分的不解:“王爷要去西北?” “不去西北能去哪里?”林雨桐长叹一声:“郑王在西南,拥兵自重。只有王爷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又被忌惮。偏偏张阁老那老匹夫对王爷再不似从前。王爷留在朝廷半点权力都没有,不过是白白的蹉跎光阴罢了。可去了西北就不一样了。王爷能用粮食跟胡人换马,换兵器。能一步一步的壮大自己……” “那他可以跟我明说……我……”赵汉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我……” “你怎样?”林雨桐耻笑一声,“你都自封为汉王了,会拱手将手里的权力让出去?” “王爷当初说过,要与我共天下!”赵汉山对着林雨桐喊了一声。 林雨桐像是听到了天大了笑话一般:“要是你的下属要与你平分手里的权力,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何坤已经算是个大度的上司了,过度到你手里的权力不可谓不大。你还不是一样的杀了他。不光杀了他,还斩草除根。将心比心,王爷心里也害怕成为第二个何坤。” 赵汉山一下子就愣住了,嘴里喃喃的道:“王爷还是不信我。” 林雨桐就不说话了。她看着赵汉山,见他的眼圈迅速的红了,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 “王爷,当初我就说过,我赵汉山的赵,从今往后就是赵王的赵,您怎么就不信我呢?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连这条命都是您的,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着,他嘴里响起一声呼哨声,紧跟着,就听见黑七的声音:“跑了就跑了,不许追。” 然后,外面就静了下来。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她到现在才想明白外面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一定是赵汉山跟下属事先约好了时间。要是听不到他嘴里发出的信号,那就证明出事了。“怪不得王爷总夸赞你心思缜密,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说着,就亲手将赵汉山扶着坐好:“今儿实在对不住了。”她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赧然来,“王爷说了,拿了要紧的东西,就放您离开。那些个金子银子,全都归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们能答应给林济民一万两黄金,就证明赵汉山手里还有赵王之前准备好的金银。这么说,总是没错的。 赵汉山听了这话,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王爷……您还记得小的当初说过的话?那小的就再也没有遗憾了。”他曾经说过,要真有一天他的使命完成,不求别的,只求让他带着金山银山,占着个草山当山大王,落的个潇洒自在。 林雨桐心里懵圈了,但心却提起来了。这样的赵汉山总是叫人觉得更加的危险。 “我求你一件事。”赵汉山看着林雨桐,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肃然。 林雨桐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跟我一起的兄弟,你想办法送出京城。别叫他们回西北了。各自分了银子,混做流民,各自分散开好好地娶老婆过日子去吧。”赵汉山说着,就朝林雨桐一笑:“告诉王爷,我赵汉山说过的话算话。我的命永远都是王爷的。王爷拿着兵符,其实是没用的。只有拿着兵符和我的脑袋,才能真正的掌控西北。只要我活着一天,下面的人就不敢背叛。所以,我只能死。”他说着,就朗声大笑了起来,“十五年前我就该死了,偷了十五年的光阴,吃了从没吃过的山珍海味,睡了从来都不敢想的美人,还当了一回王爷。我值了!我他妈真值了!”说着,左手一扬,刀片割在了喉咙上,一股鲜血就这么飚了出来,喷在了林雨桐的脸上。 “割下……割下我的脑袋……取下兵符……一起送……王爷……”赵汉山嘴里冒着血沫子,看着林雨桐挣扎着道。 林雨桐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赵汉山这个人有再多的毛病,他身上这股子忠,也几乎闪耀的叫她睁不开眼。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能为了一个承诺,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悲哉!壮哉! 黑七跑上楼,看到眼前的场景,就赶紧喊了一声‘夫人’。 这一声呼喊,叫本来意识已经涣散的赵汉山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林雨桐,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雨桐嘴角动了动,还是道:“赵王视你为手足,怎么可能会杀你?他信任你,看中你,也没有骗你。你没用忠于错人。错就错在你小看了女人,你是被自己的愚蠢给害死的。跟赵王无关。” 赵汉山先是愤怒的猛吐了几口血,然后才慢慢的释然,嘴角带着笑意,咽了气。之后眼睛慢慢的给闭上了。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她还真害怕他会死不瞑目。 黑七上前查看,“夫人,真的死了。” 林雨桐背过身,冷声道:“割下他的脑袋,用石灰封了。然后取下他脖子上兵符……”她不想这么残忍,可挂着兵符的绳索,根本取不下来,除非是割下脑袋。可见赵汉山是多狠的一个人。想要他的权力,除非是杀了他。 黑七应了一声,不大功夫,就满手是血的将兵符给林雨桐递过来。 林雨桐拿在手里,这才慢慢的朝外走去。 “夫人!”黑七喊了一声,然后低声道:“刚刚得到消息,赵王确实是往西北去了。” 也就是说,林雨桐的话并不是唬人的,而是真的猜中了赵王的心思。 林雨桐看着手里还带着血的兵符,“别当着赵汉山说这个,叫他安心带着信仰走吧。好好的收好他的尸身,妥善安葬了吧。” 第538章 寒门贵子(92)一更 寒门贵子(92) 殷三郎裹着斗篷,看着火把下的教坊司。董成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包括这里面现存的女人,都被用一根绳子绑成了一串。 她们泪眼蒙蒙的看着他,叫他心里顿时不忍了起来。只能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眼不见心不烦。 “别乱翻了,要有什么,也是在后院。”三郎走过去,跟黑七低声说了一句。 黑七扭头看他:“三爷,这事非同小可。” “姑父,瞧您说的,我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殷三郎十分拉的下脸,其实他这么叫本也没错。 黑七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那就走吧。看看后院。” 林雨桐站在屋檐下,心里哼了一声,这位拉关系还真是一把好手。对于暗地里行事的黑七,大部分都是看不上的。心里敬畏,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是不会愿意跟他打交道的。 看着他们去了后院,林雨桐抬脚跟了过去。 就听见三郎道:“这个教坊司,我是哪里都走过了,就是没有进过后院。每次到了后院门口,就总有一番艳遇。姑娘们总能在后院门口出现……三爷我没那么大的魅力,唯一的可能,就是后院有不想叫我知道的事。”他说着,就看了一眼嘴角还流着血的董成。这家伙也是一个狠人,竟然在第一时间就咬舌了。咬舌这把戏,其实当时是死不了人的,不过是不打算说话罢了。“你也是个怕死的,要真那么狠心,身上就该带着du药,情况不对,就赶紧……” 说着,就瞄见身后跟着林雨桐。 他马上收敛了神色,讪讪的笑了笑。 “做的挺好的。”林雨桐夸了三郎一句。 三郎去翻身凑了过来,“夫人要是觉得我这功劳还过的去,不如……奖励点什么?实惠点的。” 还真是会顺杆爬。 林雨桐脚下不停,嘴上却道:“想要什么?” “汇文阁如何?”三郎马上说了一句,然后又觑着林雨桐的脸色:“咱们四六开,您六我四。” 林雨桐挑眉,还真是有眼光。她停下脚步,低声道:“银子全都归你了,不过,里面的消息……” 三郎秒懂,“各取所需!各取所需!” 他当然不可能瞒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将来那汇文阁里会有多少是四爷和林雨桐安排进来的耳目。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份不错的产业,还是一个好差事。只有在秘密部门的,才是最亲信的人。他好歹是往前走了一步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个巨大的戏台子。 这肯定是教坊司为了排练用的。 戏台子下面,是空的,只有柱子支撑整个台子。乍看上去,空旷的很,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连个隐藏暗门的地方都不可能有。 林雨桐举着火把过去,绕了一圈,“这是几根柱子?” 三郎扫了一眼:“十六根。”古建筑都讲究对称。这个很好数。 林雨桐哼笑一声:“不是,这还是十七根柱子。”她都有些赞赏当初设计者的智慧了。他总是能利用人视线的死角,巧妙的遮挡住一根来。 黑七马上打发人去拿了笔墨,给每一根柱子上都标上序号,这才发现果然是十七根。那唯一不对称的柱子就是要找的密道入口了。 找到了不承重的柱子,两个人围着轻轻的转了转,果然有了反应。 又转了几圈,下面就露出一个深洞了。而柱子跟上面的戏台子严丝合缝的衔接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掉下来。 “靠!这他妈不是螺丝的原理吗?”三郎低声骂了一句。 黑七皱眉:“什么礼?” 三郎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不到这人这么聪明,这办法都能想出来。” 林雨桐一副没听到三郎说什么的架势,她心里其实也惊奇,这还真就是螺丝的原理。上下两边就相当于螺帽。 正要说话,就听里面传来脚步声:“他娘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老子都要饿死了。董成你个王八蛋,你到底能不能干事,不行,可别怪老子不讲规矩。你的老婆闺女可比这些戏子还鲜嫩……” 董成嘴里就发出呜呜之声。 林雨桐看了一眼董成,怪不得他咬舌呢,原来是老婆女儿在人家手里。 这一晃神,黑七已经将手里的迷药给扔了进去。 “什么东西……”没叫嚷完,就彻底没有了声响。 直到了一刻钟,黑七才指派了两个侍卫进了里面。 两人出来就吐了,“这些畜生……” 等天亮了,里面的人都带出来了,林雨桐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人都是畜生。 那些被关在里面的教坊司的女人,全都赤|裸|着,折腾的都没有人样了。一个个脸上神情麻木,看着也就是废了。 连董成的妻女都疯了。虽然没对他们怎样,可看着这些畜生施暴,心理上巨大的压力,人的精神也不正常了。 “夫人,怎么办?”黑七问的是这些人。 “女人就在这里养着。”她没有看向那些男人,只淡淡的道:“既然都是畜生,那就被留着浪费粮食了。就都杀了吧。” 她的话音一落,离她最近的一个女人就冲了出去,咬住一个黑脸的大汉的脖子,那大汉惨叫一声,可惜胳膊被人卸了,只能双腿蹬着地面,不停的挣扎,可却无济于事。 林雨桐看着那个女人,她瘦的浑身就剩下骨头了,皮肤白的没有人色,眼睛却亮的惊人,她就那么咬着,直到对方咽气。 感觉到林雨桐的视线,她仰起头,站了起来,一点也没有不穿衣服的羞耻感,对着林雨桐磕了三个头,然后就朝一边的柱子上撞了去。 林雨桐划出两步,一把拽住她,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她裹上:“活着吧。你已经用那畜生的鲜血清洗了身上的屈辱。活着吧,挺过去了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轻轻的抱了抱她,才放手,转身朝外走。 “夫人!”那女人喊了一声:“我叫阮慧年。” 林雨桐点点头:“我记住了。照顾好这些……等养好了身体,就去府里跟我说说话。” 阮慧娘点点头,头顶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呜咽有声。 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好了。 直到走到了门口,还能听见里面男人的惨叫声。 “这些女人……真狠!”三郎从里面跑了出来。也许有人做了表率,这些女人一瞬间都释放出心里的恨。里面对男人来说,就是炼狱。 黑七安排好事情出来,见林雨桐已经翻身上了马,就赶紧追过去。 “姑父慢走。”三郎喊了一声。 黑七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嘴角抽抽的转身,看着三郎低声道:“在下给三爷一句忠告,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能拉拢的。”自己负责的是府里的护卫,还有暗处的一切行动,只能是独行侠。跟自己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呢? 回了府里,林雨桐没来得及梳洗,就赶紧去里间给四爷写了一封信。等出来的时候,黑七和三郎都在书房。 林雨桐看着黑子手里捧着的匣子,叹了一声,“还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亲手交到爷的手里。这件事不出岔子的办成了,幼娘这一胎,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都会赏他一个爵位。”说着,就把信和兵符放进另一个小匣子里,交给了黑七,“越快越好!” 黑七眼圈一红:“是!夫人。” 说着,转身就走。 林雨桐看着三郎:“你也先回吧。汇文阁你去接收。里面都已经清空了。过两天给你把地契房契送过去。” 三郎这才赶紧点头,见林雨桐确实是累了,撒丫子的往外跑。 刚出了院子,就追上了黑七,“姑父手里拿的什么?” 黑七没言语,淡淡的看了一眼三郎。 三郎嘻嘻一笑,伸出手就去掀盖子。 “别动!”黑七马上出声阻止,可是已经晚了。就听见三郎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然后双眼一闭,直直的朝下倒去。 林雨桐刚躺到榻上,就被这一声给惊得坐了起来,“怎么了?” 苏嬷嬷摇摇头:“殷三爷的声音……老奴去看看?” “不用了。那个没出息的!”林雨桐哼了一声,就躺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林雨桐整整的睡了三天。一松懈,浑身都卸了劲。 端着小米粥,林雨桐算着时间,也不知道黑七将东西交到四爷手里没有? 事实上,四爷看到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的黑七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怎么?出事了?”四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把拉起黑七问道。 黑七摇头:“夫人无碍。只是京城出了一些状况。”他将小匣子往四爷手里一塞,“爷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完,就要往下倒。 四爷一把扶住,叫吴春来和李剑,“搀扶下去好好安置,叫他歇歇。今儿先不走了。休整一日。” 吴春来赶紧应了。 四爷知道林雨桐无事,心也就稳了下来,轻轻的打开小匣子,看见一枚虎符就先愣了一下。然后拿出林雨桐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只是,越看脸色越黑…… 第539章 寒门贵子(93)二更 寒门贵子(93) 四爷看了那个大匣子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次真是太凶险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扬声道:“何茂!” 何茂站在帐篷外面,听到喊声,马上就掀帘子走了进来,“四爷,请您吩咐。” 四爷指了指那大匣子:“这是夫人叫人送给你的礼物。” 何茂愣了愣:“夫人怎么想起给属下送礼物了?这不年不节,不做生日的。” “看看就知道了。”四爷抬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何茂捧在手里,轻轻的打开,面色顿时变了一变,“这是……这是……赵汉山?”他虽然没有看见过赵汉山的人,但是却见过赵汉山的画像。青田先生画的,惟妙惟肖。这张脸,他做梦都不会忘了的。 四爷点点头:“应该错不了。”他和林雨桐都没见过,何茂说是,那就一定是了。本来想叫刘叔权辨认的,不过想到这玩意不是一般人心里能承受的,他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有些人看了杀人,大半年都会做噩梦。 何茂一下子就对着四爷跪下了:“四爷,属下大仇得报……属下……” 四爷摆摆手:“我这里也恰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何茂立马站起来:“四爷请说。” 四爷将兵符扔给何茂:“提早一步潜入西北,能劝降则劝降,实在不降的……” 何茂点头:“四爷放心。” “要是赵王在西北,能抓到活的,自然是好。要是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能想出炸毁京城的人,半点不将无辜者的性命看在眼里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何茂郑重的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出去。 等何茂出去了,四爷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京城这次太凶险,想起来都叫人觉得后怕。 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尽快的返回京城。 晚上,黑七醒过来,才详细的将京城里的事情,再细致的说了一遍给四爷听。 “夫人亲自去见了赵汉山?”四爷眯着眼睛问道。 黑七点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赵汉山坚定的认为夫人不是夫人,是赵王派去的杀手。” 四爷心里哼了一声,她的信里可没有写这些,不过是避重就轻,一语带过罢了。 四爷收敛心里的恼意,又详细的问了问细节,越问脸越黑。直到半夜,两人才说完,四爷给林雨桐回了一封信,然后交给黑七:“顺便再告诉夫人一声,她被禁足了。爷没回去以前,她就在府里老实的待着。” 黑七面露难色,这些话他哪里敢说?但看着四爷隐忍的黑脸,他只得低头应了下来。 “去吧!再休息一晚,明儿就回京城吧。你只要看顾好夫人,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最紧要的。”四爷又郑重的叮嘱了一句,才放黑七离开。 等黑七离开,吴春来正要服侍四爷休息,四爷摆摆手,“叫几位先生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刘叔权和李季善都年纪不算轻了,连日行军本就累得够呛,如今一歇下来浑身都疼。半夜三更被叫起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 “师弟可知道?”李季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顶着风问了一句。 刘叔权呵呵一笑:“师兄啊,京城来人了。听说是黑统领。” “京城出事了?”李季善愕然的看向刘叔权。 刘叔权摇摇头:“京城出事了,这是肯定的,可这不光是京城出事了,这是……” “什么?”见刘叔权又卖起了关子,李季善不免又追问了一句。 “这是夫人……”刘叔权话说了一半,就住了口。 李季善眸光一闪:“师弟,你可是把四爷琢磨的够透彻的。” 刘叔权点了点李季善:“师兄,你这话可是可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这是不害死我心有不甘啊。” 哪个上位者愿意自己被琢磨透的? 要不然就不会有‘天威难测’的话了。 方长青从后面追上来,插话道:“两位先生,快走吧。咱们好歹前半夜还睡觉了。四爷只怕到现在还没合眼呢。” 缺少睡眠的人,脾气一般都不怎么好?不麻溜点,等着吃瓜落呢? 两人这才不再磨牙,脚下也都快了两分。 四爷的帐篷里,一股子浓烈的茶香,看来是靠着浓茶提神呢。 “都坐吧。”四爷就歪在矮榻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看着一次坐下的三人,沉声道:“之前的计划有变。方案还得调整。” 李季善就皱眉:“四爷,这朝令夕改……”可不怎么好。也不是四爷的一贯作风。 四爷摆摆手:“不是我要朝令夕改,而是情况确实有变。”他看着李季善和刘叔权,“赵汉山死了。” “死了?”方长青愕然,“怎么死的?被下属杀了?”这还没打西北呢,汉王就死了。这话怎么说的? 刘叔权愣了一下,就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都不是。应该是死在了京城。” 李季善就抬眼看刘叔权,一副不解的样子:“愿闻其详。” 刘叔权抬手:“黑统领来了,何茂却走了。四爷又说赵汉山死了,那这只能是赵汉山跑去了京城,被夫人给发现了,然后就顺理成章了。”他的语气一顿,看向四爷,“属下明白了,赵汉山之所以去京城,是因为赵王。难不成赵王去了西北。” 全中! 四爷就笑着点点头,“所以,西北之策,还得再改改。” 刘叔权看了一眼四爷,低声道:“如此,西北之后,只怕要尽块的建国了。要不然,四爷现在是镇国公的爵位,怎么处置赵王?凡是都得讲个名正言顺。” 四爷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先说眼前的事。” 这一番讨论,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那就这样吧。今儿就打发人给李方送信,叫李方配合何茂……”四爷下了结论,这事就这么定了。 几位先生相继走出四爷的帐篷,都伸了伸懒腰。 见方长青已经离开了,李季善才扭头看向刘叔权,“师弟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 “师兄何处此言啊?”刘叔权扭头,问道。 李季善呵呵一笑:“你多能耐啊,什么都不用四爷说,你就猜到了。这世上,能看明白这事的,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想必师兄也一早就猜出来了。”刘叔权拱拱手,“可谁叫咱们嘴快呢,对不住!对不住啊!下次一定收敛,好歹给师兄一个机会。” 李季善摆摆手:“欺负嘴笨的人没够了你?师弟啊,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你该懂的。你说,你能的,比四爷都能耐了,谁心里能自在高兴?翻翻史书,太聪明而又特别能卖弄聪明的人,都死的最快。你还是悠着点好。” 刘叔权一愣,然后诧异的看向李季善:“师兄这不是挺会说话吗?那依着师兄,我该如何?” 李季善冷哼一声:“四爷说他想了半晚上的事,你就必须说是……” “想了一晚上。”刘叔权抢话,“怎么都要显得比上位笨上一些,是吧?” 李季善打量了一眼刘叔权:“你这不是心里挺明白的吗?” 刘叔权摆摆手:“师兄啊,考科举,你不如我。但为人处世,我不如你。”他的话音一顿,扭头问道:“对于四爷的安排,你怎么看?” 李季善左右看了看:“何茂昨儿出发,四爷没说叫李方协助。这事真的得讨论半晚上才能决定?怎么看,都不必要啊。” 刘叔权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天威了。两方协助,却只让李方知道,不叫何茂知道。这事什么意思?” “这是协助……和防备?”李季善眯眼道。 刘叔权点头又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这是相互制衡。用李方防着何茂擅权……”说到这里,就指了指李季善和他自己,“就如同咱们两人。你是你,我是我。假如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一样的人,那时候,我这脑袋才真的不保了。” 说完,他就拱手,快步的离开了。 李季善的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像是他这般看的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他心道:这位四爷可一点都不像是个放牛娃嘛。帝王手段运用之娴熟,简直叫人心里直犯冷! 等吃了晌午饭,大军才再次开拔。 而黑七拿着四爷的回信,匆忙的返回了京城。 等林雨桐拿到信的时候,又过去了三天。 “你快回去歇着吧。放你三天假,好好的歇歇。”林雨桐心里一松,就快速打发了黑七。 黑七愣了半天才低声道:“夫人,四爷说给您禁足了。不许您出府一步。”说完,就跟狼撵了一样,马上跑了出去。 林雨桐撇嘴,“禁足?”别说,这个词还真新鲜。可有些年头没听到了。 她急着拆开信,那字迹里的怒气扑面而来。看了一大堆责骂的话,后面才提了一句正事。 “火药?”林雨桐拍了拍额头,“这么要紧的事,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这玩意只要利用得当,可以说是朝廷在百姓心里的地位直接就能沦落到用脚踩了。 还真的好好的谋划一二。 第540章 寒门贵子(94)三更 寒门贵子(94) “四爷想要建国了?”吕先生听了林雨桐对火药之事的处理,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倒叫林雨桐愣住了,“先生怎么会这么想?” 吕先生和范先生对视一眼:“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嘴角动了动,还真没办法否认了,“西北那边,倒不是问题,问题反倒是来自北面的胡人。” 言下之意,若是今年这一战胜了,建国就算是具备了条件了。 范先生就皱眉看向林雨桐:“夫人,这建国之事,可是马虎不得!定国都,定国号,还有册封祭天,最要紧的是,皇宫……这都得提前准备。若是今年就有这样的意向,从现在就得开始着手准备了。包括登基所穿的礼服,朝廷的朝服,官印,玉玺等等,这不光是时间紧迫,更要紧的事,咱们得预留一部分银钱出来。” 林雨桐倒吸一口冷气,这都是烧银子的活啊。 “省省,省一省也就是了。”林雨桐朝皇宫的方向指了指,“如今的皇宫我瞧着就挺好的。叫人简单的修缮一个,就能用了。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这宫里也没那么多人,占不了多少地方。先把面子撑起来,剩下的都不要紧……” “夫人!”吕先生神情和严肃,“您和四爷能俭省,这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但是,这不光是您的私事,更是一个国家的体面。有些事能省,有些事情,就根本不能省。” 林雨桐挠挠头:“这事咱们先缓一缓,我得问问四爷的意思之后,咱们再商量。” 吕先生这才不再追问,反倒说起了‘火药’的事,“……令人发指,确实是令人发指!” 林雨桐点点头:“这些火药,根据所查出来的重量,足够炸毁半个京城。这是要几十万人的性命给他自己铺路。我已经去信给蒋夫人,想必张阁老心里也该有些权衡了。” 范先生点点头:“那就按照四爷的意思,大张旗鼓的,销毁这些火药。” 随后,京城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赵王原先的府邸,逗快成了粪堆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赵王府门口堆。 就连方文山也受到了连累。不知道谁说这位是赵王派来的府尹,那这简直就是祸害的代名词,虽然他自从来了,压根就没有上任过,可也被打上了赵王的标签。 白氏看着丈夫,“要是实在不行,叫妾身厚着脸皮去一趟……见见林氏……不是,是见见夫人。小姑跟林家大郎的婚事,看能不能重新提起来。”赵王已经完蛋了,小叔子又死心塌地跟着四爷。这就叫他们的身份变得更加的尴尬起来。虽然没有上任府尹,但也确实没有跟四爷低头的意思。 这会子到了这份上,不低头不行啊。 方文山摇摇头:“你去不行,得我去!如今,得赶紧想办法将家里人都接回来。金陵那地方,呆不成了。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大家子的命都给搭进去。” 白氏的脸都白了。 对于方文山的拜访,林雨桐没有想到。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求助夫人……”方文山面色有些尴尬,叫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说软话,确实是挺难为情的。 林雨桐一皱眉,这事不光是方文山,还有方青山,看着方青山的面子,这事也确实得好好的解决。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我会打发人去的。但是方家会怎么选择,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方家可是大族,他们这一支也未必就能说得上话。族里的事情,更轮不到他这个小辈做主。所以,林雨桐言下之意,就是叫他自己事先做好该做的工作。 这日正在书房看折子,三郎来拜见,是来送请柬的。 原来是汇文阁要重新开张了。 不过这家伙真是恶趣味。竟然给汇文阁取了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龙源楼。 林雨桐的嘴角隐晦的抽了抽,就低声道:“你这名字,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这地方跟皇家有关吗?还怎么打探消息?” 三郎一愣,“大家现在都知道这原先是赵王的地方,四爷还没建国登基,大家想不到四爷的身上,只当是说因为赵王的缘故,才叫龙源楼的。当然了,您要是觉得不好,现在改还来得及。要不就叫……会宾楼?”他试探着看向林雨桐,“您觉得怎么样?” 林雨桐一口茶水差点喷了,“你怎么不干脆叫花满楼!” 三郎一下子就惊悚了,指着林雨桐:“你……你……你……” 林雨桐后悔自己嘴快,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你没打算弄一堆女人在里面?一个个人比花娇。不叫花满楼叫什么?” 三郎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原来是这么一个花满楼啊。吓死我了。” “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林雨桐哼了一声,“行了,我也不管不叫什么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那就还是叫龙源楼吧。”三郎赶紧接话,将来等真的成事了。说不得,就靠着这个名字,自己的地位也能超然许多。再说了,花满楼这名字,他还真不想糟践偶像。于是解释道:“花满楼就算了,我没打算提供那个不健康的服务项目。咱们都是干干净净的交易。听曲说书行,其他的,不行!咱们这高雅,那是真的高雅。”他说着,就一顿,“再就是这人选吧,我打算从教坊司那些受害的姑娘里面挑选。能唱的唱,能跳的跳,都不行的,端盘子站柜台总行吧。实在不行,洒扫也是要人的。您看成吗?夫人。” 林雨桐点点头,也就三郎这样的从后世来的,才能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接纳这些人。不会歧视她们,嘲笑她们,践踏她们。只要好好干活,他还不至于对这些苦命可怜的女人太过苛待。“你能想到这些,很好!那天我不一定能去,我被禁足了。但贺礼一定送到。” 禁足了? 三郎的嘴角就不由的翘起,然后沉痛而又遗憾的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林雨桐拉开抽屉,将房契地契一把扔给三郎,“想笑出去笑去,别憋着……” 送走憋着笑的三郎,林雨桐泄气的窝在椅子上。想着四爷要是一去一整年,自己难道还真要窝在府里一整年吗? 而被大家一致认为是去西征,剑指西北的四爷,却并没有继续往西,朝甘肃的方向而去。而是过了榆林卫,直接向北。 “再往北可就是草原了。”李季善皱皱眉,“四爷这是要干什么?” 刘叔权摇摇头:“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我还当你是神仙,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呢?”李季善毫不客气的挤兑了一声。 刘叔权哼笑一声:“四爷这要不是想跟胡人打一仗,就是想跟胡人和谈。或者是先打一仗再和谈。持久的消耗,对咱们并不利。休养生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边关稳定很重要。” 李季善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刘叔权一眼:“那咱们就看看,这次你猜对了几成?” 晚上,四爷问起现在草原的政权问题。 刘叔权道:“早几十年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各个部族分崩离析,各自为战。这对咱们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那么对付他们,就能逐个击破。 坏事是说,没有谁能约束这些势力,很可能会刚按下水瓢,就又会泛起了葫芦。 四爷点点头,“那就把这些部落的首领都请来,咱们先坐在好好的聊聊。”如今关外的都是满蒙部族。要说跟别人打交道困难,但是跟他们打交道,那真是太容易了。说到底,就是熟悉。要真是叫他将矛头对准这些部族,他心里先就过不去这一道坎。 满蒙曾经能结盟,为什么现在他就不能跟这些部族结盟? 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用利益的链条连接在一起的。 刘叔权和李季善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沉吟。 “四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季善斟酌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四爷摇摇头,看向李季善,“这天下,最开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不是!不是的!不都是一步一步相互融合而来的吗?不是同族,难道就不能共存了?”他摆摆手,“你们不必多言,我心里自有计较。” 见李季善还要说话,刘叔权拉了他快速的退了出去。 “你怎么不叫我把话说完?”李季善甩开刘叔权的手,怒道。 刘叔权看了一眼李季善:“我说师兄啊,你什么时候成了铮臣了?” “我是不是铮臣不要紧,关键是我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个佞臣!”李季善指着刘叔权,“这种时候你不劝导……只顾着明哲保身。你就是个地地道道,彻彻底底的佞臣。”他冷笑一声,“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会说话留三分。没想到我这清高的师弟,更胜一筹啊!” “哎呦,我的师兄!”刘叔权叫起了委屈,“师兄啊,我这真是为你好!察纳雅言固然是君上的好品质。但是别忘了,还有一条叫做——乾纲独断!” 第541章 寒门贵子(95)一更 寒门贵子(95) 方长青看着四爷一副欲言又止。 四爷示意他坐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无碍的。” 方长青这才道:“只怕两厢和谈,只是爷一厢情愿的事情。” 四爷点点头:“没错,是咱们的一厢情愿。可不管这事有多难达成,都得想办法试一试。”他长长的叹一声:“如今,已经负担不起长时间没完没了的征战了。况且南边未定,咱们腾不开手。这些个部族太分散,今儿压下去这个,明儿另一个就又来掺和。咱们的兵力和精力大部分得消耗在北边一线了。与其叫他们跟咱们打,倒不如,叫他们自己跟自己先慢慢的玩吧。” “另外,民力也确实负担不起战}}争了。北边还没复耕,南边去年又刚经过一个寒冬。再加上苛捐杂税,百姓是苦不堪言。去年,咱们还能从南边采购粮食布匹,以补充咱们的不足。今年……”四爷摇摇头,“南边不光是指望不上,咱们还得接纳南地的流民。北地还没缓过劲了,又增添了新的负担。” 方长青皱眉道:“四爷说的有道理,事实也确实是这么一个事实。但是,咱们能看明白的弊端,别人未必就看不明白。所以,只怕对方会狮子大张口。” 四爷冷笑一声:“放心吧,我就怕他不张口。” 方长青顿时就有些不解了。 四爷摆摆手:“过两天,就有一批东西运到,你去接收一下。剩下的,爷心里自有分寸。” 方长青这才退了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四爷的帐篷,只觉得这位主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的很。 吴春来给四爷斟了茶递过去:“主子,就怕几位先生心里都有些费解……” “会明白的。很快会明白的。”四爷端着茶,淡淡的道。 这场会面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四五月间了。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给四爷脸面,来见四爷的也仅仅三个部落统领。 草原上野花盛开,正是一派繁荣景象。 当四爷用娴熟的蒙语跟三人打招呼的时候,可是惊吓住了不少的人。 篝火上烤着全羊,酒壶里倒出来的是马奶酒。四爷用刀子从羊腿上片下肉来,除了服侍不同,其他的地方完全看不出跟这个蒙|、古汉子的区别。 “四爷,你是汉人吗?”□□出声问道。他端着酒碗朝四爷举了举,一样脖子喝了,“不管你找我们来想谈什么,能认识你,就不算白来一遭。” 四爷也端起酒喝了一碗,“我也觉得我上辈子一定跟你们一样。所以,一想到要跟你们兵戎相见,就如同要斩断手足一般……” “四爷!”额乐苏抬手,粗暴的打断四爷的话:“汉人有句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就算上辈子是亲兄弟,那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说着,他就看向□□和巴图,“你们扎||贲特部和喀什|、卡部,去年冬天,冻死的牛羊最多。” 巴图就看向四爷:“没有人愿意用自己族人的性命……” 四爷摆摆手:“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今儿,我是给众位带了一份礼物来的,大家看了礼物,咱们再谈。” 额乐苏放下酒杯,一下子就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看看。” 四爷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那就走吧。”说着,就看了方长青一眼。 方长青微微的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李季善和刘叔权跟在四爷的身后,走出了帐篷。 此刻,不远处的山坡上,hu、、opao已经架了起来。四爷的手微微抬了抬,就见边上的旗手挥舞着手里的双色彩旗,这是旗语。 紧跟着,就见hu、、opao边的将士,一人一手火把,朝hu、、opao点去。 然后浓烟冒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与它相对的另一面山坡,瞬间就被夷|为平地。 脚下的大地跟着颤抖,耳中发出一阵阵的嗡鸣之声。 “红|衣大p、、ao!”巴图喊了一声。 “不!不!不是!”□□摇头:“这不是红|衣大p、ao,这不是红衣大pa、o,红衣大pa、o不可能打这么远。” 额乐苏愕然的看向四爷,眼神有些惊惧,有些火热。 四爷指了指火、、pa|o:“看见了吗?那东西,可以说,我想要多少,就可以铸造多少。你的战马强壮,你的勇士骁勇,但在千米以外,就被这样炸的支离破碎。若是诸位真的想要试试它的锋芒,在下也奉陪。若是不愿意试试,那么,咱们就好好的坐下来继续的喝酒吃肉,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交易都可以做。” 李季善听着找来的向导翻译着四爷的话,顿时就变了脸色,“这怎么行呢?话说的也太满了。要是对方要这火、、pa|o怎么办?这可不行,坚决不行。” 刘叔权摇摇头:“你都知道这道理,四爷会不知道?你看看那火、、pa|o,可比朝廷的厉害了太多了。但要说这就是最厉害的,却也未必。如今这个火、、pa|o,能s、he一千米,估计四爷手里,还攥着能s、he两千米的没出现呢。” 方长青此时才明白,四爷说的,叫对方打起来是什么意思。 把次一等的wuq、i卖给他们,他们首先要做的,只怕就是想办法吞并其他的部落。中原的天下再怎么富饶,他们也知道除了捞一票以外,根本就是吃不下。尤其是四爷展示出来的东西,叫他们心存忌惮之心。若是此时他们还要南下,一方面要面临正面的战||场上危险,另一方面,还得防着身后被其他部落吞并地盘。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但若是能换得这样的火||器,那么之后,他们就能在草原上驰骋,吞并其他部落,壮大自己。 天气正好,大家席地而坐,只态度上已经明显不同了。 四爷回来,却只字不提交易的事,只吃饭喝酒。 不大功夫,就有了醉态:“今儿先到这么,就都散了吧。”说着,叫朝方长青招手,“招待好几位首领。” 吴春来扶着四爷进了帐篷,四爷就站直了,哪里还有一点醉态。 吴春来赶紧下去倒浓茶,李季善和刘叔权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爷高见!”刘叔权拱拱手,“您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实在是高。” 四爷摆摆手:“都坐吧。坐下说。”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扇了扇满嘴的酒气,“爷以前听过一个笑话,一人问另一人,‘这痦子长在什么地方不让人担忧’,另一人答曰‘长在别人的脸上不让人担忧’。这战争带来的伤害,就是人身上不愿意长出来的痦子,是溃烂了流脓的伤口,这玩意啊,还是长在别人的身上更好些。咱们就崩急着往身上揽了。因为咱们身上的伤已经够重了,多了这个伤口,说不得真会被拖死的。” 李季善点点头:“四爷所言极是,只是接下来这谈判……” “先拖着他们。”四爷笑了笑,“不能叫他们三个拧成一股绳。若是还有新来的部落首领,你们一样热情的接待着。别冷落了去。” 刘叔权明白,有了争抢,才需要有裁判。等能协调他们的关系了,四爷也就在他们中间树立起威信了。 一拉一打,一亲一疏。就能将众人掌握在股掌之间。 接下来,四爷每天都邀请不同的人来帐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一句正题也不说。 扎贲||特部首领□□,是个急脾气而又直爽的人。他直接开口道:“四爷,您开条件,什么条件才能让您卖那火。p|ao给咱们?” 四爷用手压了压□□:“我想要战马,越多的战马越好。” □□皱眉:“不是我不能提供这么多的战马,实在是去年冬天,战马冻死不少。我们本就不多,如何能腾挪出来。” 你们不多,但其他部落有啊。不把这些战马都给淘换回来,迟早都是养虎为患。 四爷笑道:“可以先用一半战马来交换,其他的,我全要羊毛。要是你的部族羊毛多了,我还可以陆续的给你兑换食盐,锅碗,药材,布匹,茶叶,香料,等等你们所需要的东西。美酒和粮食,也是可以考虑的。” 用红苕酿出来的烈酒足够满足整个蒙||gu市场。只要他们大规模的养牛羊,不再热衷于养马,那么,给他们换取点粮食也没什么要紧。 关键是铁器,得控制着才成。回头,就得想办法弄出铝制品来。这玩意融了也做不成wuqi。 □□则有些惊喜,这样的买卖在他看来,还是极为划算的。 两人三言两语,就将生意给谈了下来。 等□□离开,四爷就对刘叔权道:“给京城去折子,就说,叫范先生和吕先生,商量一下互市的事情。” 刘叔权应了一声,出了门就擦了头上的冷汗。 四爷打的什么主意,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就是要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的削弱对方的实力。真要是如此过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时候,这片草|、原不必为了生存而杀|、戮的时候,谁还能上得去战马? 第542章 寒门贵子(96) 寒门贵子(96) 春去秋来,这一年,似乎过的格外的快,又似乎过的格外的慢。 等秋风又起,林雨桐裹着披风坐在屋里抱着暖炉的时候,就想着四爷应该是快回来了吧。 西北的捷报已经传了回来,可以说,此次西征算是完满了。 而胡人也并没用南下,这跟预想中的又是不一样的。 既平定了内乱,又安抚了边陲,比预想的效果要好了许多。 “夫人,早点歇了吧。”苏嬷嬷起身将屋里的窗户关了起来,“风太大了,瞧着雨又要下来了。” 林雨桐点点头,“没事,我再坐一会。” “夫人!”苏嬷嬷不赞同的道:“您这半年可是瘦了不少,回头爷回来了,又该拿咱们是问了。” 林雨桐只得将脚上的便鞋踢了,钻进被窝去。裹着被子,听外面飒飒的风声,“你下去吧,别吹灯。”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亮着灯睡觉。 苏嬷嬷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等屋里就剩下自己,林雨桐才起身,将四爷的衣服拿出来,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才能睡的香甜。 四爷冒着雨赶回来,不叫人声张,悄悄的进屋,就看见林雨桐将脸埋在他的一件旧衣服上,睡的正沉。 苏嬷嬷进来,刚要叫,四爷就摆了摆手,然后瞧瞧的退出去。 “爷先去梳洗吧。”苏嬷嬷低声道,“夫人最近晚上都睡的不踏实,就今晚……不知道怎么了,睡的这么沉。” 四爷点点头,就去了屏风后,出来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粥,就再熏笼的边上,站了好一会,等身上热乎了,这才进了被窝。 顺便也将灯给吹灭了。 林雨桐往四爷怀里钻了钻,嘟囔了一声‘爷’。 四爷轻轻的拍了两下,林雨桐就又睡着了,在四爷的臂弯了拱了拱。 “睡吧!爷在呢。”四爷轻声道。 他的手摸在她的脊背上,只觉得能摸到骨头了,“以后爷哪也不去了,叫你担惊受怕的,这日子过的……” 其实,不光是她睡不安稳,就是自己也睡不安稳了。 这才带着几个侍卫,率先一步,回了京城。 直到躺在她的身边,这才觉得,少了那一半重新给找回来了。 他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将她往坏了搂了搂,疲惫马上就侵袭了过来。 等林雨桐醒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这手感,绝对不是做梦。她不用睁眼,就能感觉到,这是四爷回来了。听着他的呼吸声,就知道这是还没醒。她就只轻轻的转了头,看向还在沉睡的四爷。下巴上的胡茬子也还没打理,人也瘦的,越发显得整张脸都棱角分明了起来。 “醒了?”四爷没睁眼,就问道。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了,“又装睡蒙我。”说着,一下子就骑在四爷的身上,“我都想你了,你回来怎么也不叫我?” 四爷一下子就翻身压了上去,“呵呵……真的这么想我?” “想了。”林雨桐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就剩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什么滋味?” 四爷在林雨桐的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就不寂寞了。” “有你我更不寂寞。”林雨桐搂着四爷的脖子,越抱越紧。 这一番折腾,直到下午。要是两人都饿的肚子直叫唤,根本就不想起来。 就这,也只是在屋里梳洗了,就又上了炕,在炕上用的饭。 “西北那边如何了?”林雨桐问四爷道。 四爷就瞪了林雨桐一眼:“已经稳当了。根本就没怎么费劲。赵王跟赵汉山可不一样。赵汉山好歹算是一条汉子,宁死也不会投降。赵王呢?被何茂都生擒了,就彻底蔫了。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如今人呢?”林雨桐问道。 四爷哼了一声,“跟后续人马一道回京。” “爷打算怎么办?”林雨桐夹了一筷子菜过去,“打算羁押京城?还是放回金陵?” “叫朝廷来换吧。”四爷端起汤碗,“南边留在郑王一个,不妥。老皇帝今年七十了,谁知道能活几天,叫赵王和郑王斗上一斗,总好过没事跟咱们添乱。” “看来您是打算先缓上几年,再南征的。”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休养生息,此消彼长之下,胜算更大一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还得等等。爷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林雨桐就笑了,“成,咱们慢慢的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外面的雨声不停,敲打在芭蕉叶上,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听着雨声。 放松了这么一天,已经是难得了。再接下来,可就真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休息下去了。 林雨桐给四爷整理好衣服,一大早的就送四爷去前院。 “两位先生只怕要说建国的事情。”林雨桐低声提醒了一句。 四爷点点头:“这事也该提到日程上来了。” 林雨桐看四爷的脸色,“怎么了?瞧着不高兴?” “你啊!”四爷点点林雨桐,“还有的学呢?这会子就算咱不急着建国,下面的人也都该着急了。为什么?不外乎功名利禄四个字而已。都等着成为开国的功勋,得一个爵位一个封赏呢?” 林雨桐一笑。“人之常情罢了。” 四爷摇摇头:“这看起来是大喜事,大家都该高兴吧。总算是基本稳定下来了。可是呢,这里面可不全是高兴的事。但凡有人,就得分出个高下,论出个多寡来。你说说,给他们什么,他们能满足呢?不管封一个什么爵位,都不会满足的。这里面争争抢抢,来回的挤兑下绊子,事情只会更多。看着吧,有的闹腾呢。” 林雨桐催他出门:“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打仗的时候武将吵,不打仗了文臣吵。吵来吵去,可不就为了‘大小多少’吗?官职分大小,利益分多少。” 四爷就不由的笑了,捧着林雨桐的脸认真的打量了一回,闹的林雨桐还以为脸上沾了脏东西了,正不自在呢,就听他道,“还真别说,你这是长进了。还长进不少。这话说的精辟。这么多人忙来忙去,归根结底,还真是为了‘大小多少’的事。”说着,就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笑着走了出去。 这人! 吕先生和范先生等在书房,果真还就是为了建国的事。 “只要登基的日子确定下来了,还有大事在等着咱们呢。”吕先生有些兴奋的道:“开一届恩科,想必天下的读书人都该感恩戴德了。” 四爷就看向吕先生:“这话怎么说?朝廷这些年,也没听说荒废了科举?” 吕先生就一叹:“不成!不成!舞弊成风,真正有才学的人没有银子开道,就少了敲门砖了。” 四爷这才皱眉:“那既然如此,不若明年开春,开恩科。” “这……”范先生摇头,“时间未免太紧张了些。登基的日子一般都是在正月的头几天。如今八月,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四个月的时间。春闱又是在二月,时间紧连着,只怕来不及。”他看向吕先生,“不说别的,就是皇上皇后的朝服,都做不出来。” 四爷摆摆手,“这个不用另外做了。下面有人晋上来了。” 他记得,林雨桐说空间里放了当年不少旧衣服。如今时间紧,正好拿出来穿。 回到内院,四爷就问林雨桐,“……还能穿吗?” 能穿倒是能穿。说是旧衣服,也不过指的是从前的衣服。但确实又都是崭新的,从来没上过身的。“就是衣服的样式,跟现在的不一样。” 四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没事!反正是新王朝。就按照新王朝的规矩来。” 林雨桐就点点头,从空间里搬出了一个大的檀木箱子,衣裳配饰,都是顶好的。 “这就行了,比匆忙准备起来的,可讲究多了。”四爷摸了摸熟悉的衣服,道。 林雨桐笑了笑:“就怕您这一穿出去,以后这朝服,便服,都得朝着您这个款式靠拢。” 四爷呵呵一笑:“随他们吧。这事上咱们不强求。” 等四爷走了,林雨桐再看着衣服就犯愁。这总不能再给四爷把头发梳成辫子吧。要不然,估计四爷自己都得别扭。 可要真是梳成了辫子,即便不剃头,那别人瞧着,也是别扭的。 她自己把门关上,将原来的衣服又重新穿在身上,一时之间,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四爷回来,林雨桐打发了下人,又拉着他试衣服,“我瞧着看着衣服合身不合身。”这幅身板本就壮硕,她就怕穿上紧了。 “不会!”四爷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由着林雨桐给试衣服,“以前,就怕不舒服,做的都稍微宽松。” 事实上,只能说是刚好崩在身上,别看看着不觉得紧,只怕想要活动开,就有点勉强了。 就这么凑活吧。 第543章 寒门贵子(97)三更 寒门贵子(97) 等大军归来,四爷要带着林雨桐去城外迎接的时候,林雨桐摇摇头,“我不去了。”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我应该是有了。我摸着脉象应该不会错。也用验孕纸验了,是阳性。而且例假过去三天了,没来。” 四爷就愕然,“这么快!” 林雨桐点点头:“你上次自己说要个孩子的,我就没避着。” 四爷就拍了拍林雨桐的手,“没事!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没事的!孩子会康健的。” 人的一辈子太漫长了,没有孩子,生命里总是缺少色彩的。 林雨桐看着四爷,就不由的笑了。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带着激动和欣喜。 “只要别跟那三个小祖宗似得,一下子都跑来就好。”四爷抱了抱林雨桐,“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好!” 林雨桐当然知道四爷才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呢。只要健康就好。“知道。没事,你去忙吧。我在家里,就挺好的。” 四爷点点头,叫了苏嬷嬷来,“好好照看夫人,外面冷,别叫在外面晃悠。” 苏嬷嬷还不知道缘由,只看着俩主子,眼睛都亮闪闪的,就赶紧答应下来,应该不是坏事吧。 四爷脚都迈出去了,突然扭身问道:“还想吃肘子吗?” 林雨桐就不由的笑了,她也想起了那个雪天,四爷专门去给她买肘子的事。“想吃,你还亲自去买?” 四爷眼睛越发的亮了,“好!等着。我去给你买去。” 看着四爷大踏步的走了,林雨桐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人活得越长,心里的牵挂和放不下的就越多。要真是没有对方的陪伴,真不知道这漫长的生命是幸还是不幸。 苏嬷嬷低声对林雨桐道:“四爷那么忙,今儿又有大事。您要想吃什么,就吩咐下面的人去买。” 林雨桐摆摆手,“嬷嬷别管。叫爷去买吧。”这也是他的幸福。 到了外院,人人都能看出,四爷今儿很高兴。当然了,这该高兴。 整个大江以北,都归这个十八岁的青年人,他别说露出高兴的神色,就是露出更疯狂的神色来,也是应当的。 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农家小子,变成了能跟朝廷平分天下的枭雄,怎么表达喜悦都不为过。 看着兵强马壮的阵势,猛将良才如云,再看看四爷的年轻的脸,谁心里能不感慨。 可等欢迎仪式结束了,四爷却撇开众人,只带着吴春来,李剑和何茂,朝集市走去。 京城里不少人都提起了心,怕四爷这是微服私访。不定就抓住什么人的小辫子了。 谁知道四爷哪也没去,径直去了猪肉摊子,买了一个大肘子,就往回走。 吴春来要接过来拎着,他还不让。 到了家,大家这才知道,是夫人想吃肘子了。 陈宏叫起了撞天屈,“夫人,您想吃什么,您给小的说啊。小的什么地方没做好马上改不成吗?”再说了,今儿厨下准备着肘子呢,而且绝对新鲜,怎么就又想起买肘子了。 这折腾劲的。 府里上上下下的,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都在责备他没伺候好主子。 可是天地良心,他精心着呢。 四爷摆摆手,“行了!行了!去账房领十两银子,是赏你的。你伺候的好,爷还不能去转转了。” 可有您这么转的吗? 陈宏只得谢赏赐,然后转身下去了。 “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行就把爹娘他们都接回来吧。你也有个说话的。”晚上,躺下以后,四爷才轻声道。 林雨桐点头:“也是得叫回来了。只是这往后,爹娘跟咱们住宫里,只怕是……”不大习惯。可宫外,又不是那么好住的。除非有皇家的园林。 “皇家园林倒是有。只是要重新修缮,还得银子时间。”四爷摇头,“横竖咱们有了孩子,他们也就不寂寞了。宫里地方大,又没什么人,想怎么折腾都成。”说着,就看向林雨桐,“听说你还夜探皇宫了?” 林雨桐这才想起皇宫密道的事,“这要真住进去,咱们对里面的密道也不了解,就怕藏进个什么人来,那才真出乱子呢。说实话,要不是修建皇宫特别费银子,我都恨不能推倒重修。” 四爷点点头:“这倒是小问题,赵王将皇宫密道的图纸已经交上来了。回头毁了就是。我是问你皇宫的格局怎样?” 林雨桐一叹:“不得不说,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皇宫,我看跟之前的紫禁城,有颇多的相似之处。” 四爷就了然,“我抽空去瞧瞧。”他拍着林雨桐,“睡吧,快睡吧。别劳神了。”说着,就把手放在了林雨桐的肚子上。 不过两日,殷老二钱氏,林济仁和金氏就被接了回来。 四爷并没有告知他们林雨桐有孕的事,因为大夫现在根本就诊断不出来。 接回来为的,也就是建国的事。 殷老二和钱氏坐在上首,两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这半拉子天下,真的就是咱们家的了?”殷老二愕然的问道。 四爷点点头:“是。明年正月初二,是登基大典。我想跟爹商量的就是,既然咱们已经分宗了,那么追封的,也只到爹这里。剩下的,可就不能享受尊位了。” “这是自然。”殷老二面色一正,“不能跟他们牵扯上。以后殷家的事,就都靠着三郎吧,凭着三郎这一脉,他们也不会受欺负。就这么着吧。” “那你跟我娘,就只能跟我们住到宫里。进了宫,等闲就不能见外人了。”四爷看着钱氏一眼:“而且,娘啊,我大哥就得另外开府了。不能在跟着你们一起住了。” 钱氏就皱起了眉头,伸出两个大拇指,一个竖起来,一个倒下。 林雨桐和四爷就看向殷老二,他们一时之间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殷老二就低声道:“你娘是担心你大嫂。她那混不吝的。”语气十分的怅然。 原来是在山里出不去,钱氏想着叫宋氏赶紧给添个孩子,就没给用药。结果宋氏几乎是三天一大闹,五天一小闹。宋家的亲戚还去了山里好几回,都是找上门,想给宋家人谋个官当一当的。 “那口气,张嘴就要个一品的大官。”殷老二冷哼一声,“说是,咱们都是亲戚里道的,不跟那些官老爷一样,吃公的放私的,用着放心。又因着她那兄弟被四郎给砍了头,她寻死觅活的。”他摆摆手,“后来闹的过了,你娘叫她见了一回娘家人。之后倒是不闹腾了。老是叫人捎话给大郎,叫他回去。我听两人吵吵着,说着赶紧生了儿子下来,好过继给你们。” “这不是胡扯吗?”林雨桐皱眉道:“我这还不到十八岁,她怎么就认定我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呢?” 四爷的脸色却变了,“黑七!”他扬声朝外喊了一声。 黑七应了一声,就赶紧走了进来,“请爷吩咐。” “去查宋家。”四爷深吸一口气,“去给我查查,往仔细里查!” 黑七应了一声,赶紧退了下去。 林雨桐朝四爷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四爷估计是想到了巫蛊上了。如今两人都不信这一套,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就证明这是有人心里有了歪念头了。一旦动了邪念,那可是乱家的根本。 林雨桐不会容许任何人把歪心思打在孩子的身上。 她不由的抚着肚子,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钱氏看见林雨桐的动作,眼睛不由一亮,她的手环起来,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样子,然后对着林雨桐‘呜呜’了两声。 林雨桐就笑了。 四爷点头道:“月份浅,我们谁也没说。” 这下殷老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了,“这下好了。我这心也就踏实了。四郎啊,咱不能忘本啊。你别看你现在能耐了,了不起了。可这得有你媳妇一半的功劳。她在京城干的这些事,我都听采买的说了。你可不能对不住她。” 四爷点头应了,“瞧您说的。我这要南征,还得她在后头看着呢。我敢得罪她吗?” 殷老二搓搓手,对林雨桐道:“你好好养着,四郎要是不好,我揍他。另外,别听人家胡叨叨,这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我跟你娘都只有高兴的。” 林雨桐笑着应了。 等黑七进来,其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冷了起来。 因为黑七的手里,拿着一个木偶,木偶的肚子上扎满了针。 即便不信这些邪术,但看着还是叫人毛骨悚然。 “那是……”殷老二指着黑七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那是……什么?” 四爷接了过来,上面写的可不正是林雨桐的生辰八字。他看向钱氏:“娘,是不是宋氏要了我们成亲时候的庚帖看了?” 钱氏点点头,白着脸看向那木偶。 林雨桐心里一叹,权力迷人眼啊,这不,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算计上了。这大概是四爷那句,‘没有子嗣,宁肯过继,也不纳妾’的话给闹的。 第544章 寒门贵子(98)一更 寒门贵子(98) 巫蛊这玩意在皇家特别的忌讳,但在寻常小户人家,背地里扎小人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影响不会那么大,后果不会严重罢了。都是乡间那些无知的妇人的把戏。 以前就听过谁家的媳妇剪纸人诅咒婆婆小姑的,谁家的小老婆诅咒正妻一命呜呼。也没见怎么有效,知道了也不过是骂一顿,打一顿罢了。 不过,谁家要真出了这样的事,那可真是足够丢脸的,这就证明家里乱了。 殷老二和钱氏这会子是气的,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事意味着什么。 林雨桐一把拿过那个小木偶,伸手就要拔了那些针,四爷一把给拦住了,“你怎么这么鲁莽。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真是什么都没有,他也就不会出现在这个时间跟空间了。 “没事!”林雨桐笑了一笑。反正自己的生辰八字跟原主的是不一样的。 四爷还是谨慎的收了起来:“请了高僧来再说。你别瞎折腾。” “宋氏……不能要了。”殷老二摇摇头,“要是只是她娘家人私下干的,也还罢了。你听她说话那意思,就明显是事先就知道的。恶成这个样子,咱们家真是不能留了。” 可皇家也没有休妻这一说。 “叫大郎来。”殷老二吩咐在一边伺候的郑继和,“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四爷就看了黑七一眼:“先把宋家的人看起来吧。细细查查背后还有什么人没有?” 这话叫殷老二一瞬间的清醒了起来,如今四郎的身份不一样了,这事情自己就变的不再是原来那样简单了。 殷大郎来的很快,他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人。被叫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木头碎屑。 四爷就道:“怎么又亲自去干活了?” 大郎就憨憨的笑:“闲着也是闲着。搭把手的事。” 林雨桐看着大郎的样子都犯愁,这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妻子,他哪里当的好什么王爷?木匠王爷倒是名副其实了。 殷老二就要叫殷大郎看四爷手里的东西,四爷却一把扣住了,猛地插话道:“爹娘都接回来了,大哥最近别忙了,没事在家陪着爹娘吧。”说着,就看向殷老二,“这事儿子去处理。” 一点都没有叫大郎知道的意思。 以大郎老实的脑子,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福分。 殷老二嘴角动了动,到底是点了点头。 四爷这才起身,拉了林雨桐一起出了门。 随后,紧跟着,宋家的人就找了宋氏,说是要回老家去祭祖。宋氏不知道究竟,也没言语,怕娘家的人找她拿银子,她托病隔着屏风见了人,就赶紧将人给打发了。 又过了两天,传回来消息说,宋家的人被强人掠劫了,不知去向。紧跟着,宋氏就病重了。听说是担忧娘家人,忧思过重,一病不起了。 林雨桐得了消息就看向四爷。 四爷摆摆手:“没杀人,只是将人带到矿山去了。宋氏那里,估计是想到了什么,自己被自己给吓到了。这样的人,只要背后没人,还犯不上爷脏手杀他们。” 林雨桐点点头,也就不过问了。随后,听几个给宋氏瞧病的大夫说,宋氏夜里就噩梦连连,盗汗惊悸,只怕拖不了多久了。 林雨桐也就不再关注了。 这一日,林雨桐在后院歇着,吴春来急匆匆从前面回来:“夫人,爷叫老奴来问问,您的精神可还好,要是还好,请您去一趟书房。爷要请几位先生在议事,请夫人去旁听。” 旁听? 这又是做什么?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旁听的? “知道了。”林雨桐起身,“你先去回话,就说我马上就到。” 李季善和刘叔权两人联袂而来,沿着走廊,看着雨水沿着屋檐往下落,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直到了快进四爷的院子了,李季善才一把拉住刘叔权,“师弟啊,有个事,我也是苦思数日而不得定,就等着你一言而断啊。” “哎呀哎呀!师兄这话可就重了,这一句话险些将我给压死啊。”刘叔权连连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李季善就呵呵一笑,不理刘叔权话里的谦虚,直接道:“这些日子,我听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都在劝四爷进位,劝他早日建国,开元称帝。” “这事……本也在意料之中。”刘叔权小声道,“你就是不劝,他也会称帝。” 李季善就挑眉看刘叔权:“我现在犹豫的是,我该怎么做?听说范先生,吕先生,都已经为四爷准备好了登基的一切事宜。” 刘叔权一时就有些纳闷,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值得他这么翻来倒去的念叨吗? 他有些拿不准自己这个师兄的意思,就笑道:“师兄到底在犹豫什么?是想做什么不好下决断骂。” “还真是被你说着了。”李季善小声道:“我犹豫的是,我该不该向四爷劝进。” 刘叔权心里一瞬间就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于是,脸上神色越发的严肃,“应该!自然是应该。” 李季善嘴角就微微翘起:“真的应该?” “自然是真的应该。”刘叔权微微笑笑。叫人完全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李季善脸上的笑意就更亲和了几分:“既然师弟都这么说了,那这劝进之事,就不能轻率了。”他盯着刘叔权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想着,还是应该叫文武百官一起,向四爷劝进。” 刘叔权就露出几分夸张的表情出来,一副‘师兄你的主意好棒我怎么没想到的样子’道:“百官劝进?对啊对啊!由师兄统领百官向四爷劝进……”他也回望李季善,“师兄啊,要是我没记错,这由宰相领衔,百官劝进是古礼吧。要是由师兄领着百官劝进,这还真是上合天道,下合古礼。你瞧瞧我,我都迂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连这最基本的古礼都给忘了呢。” 李季善被刘叔权当面揭破了打算,也不恼。只笑道:“要不然,由师弟你领着百官?” 刘叔权轻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考科举,我比师兄强。为人处世,师兄胜我良多。我这人清高惯了,曲高和寡!曲高和寡啊。师兄你率领百官,这才是众望所归啊。” 李季善心道: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他这狗脾气,能结交几个人。 见他真的退让了一步,不由就问了一声:“你这话,可当真?” 刘叔权面上一派谦和:“师兄啊,你这是干嘛?不停的问我当真不当真,在下可曾在师兄面前说过一句假话?” “假话?”李季善摇摇头:“那是真没有。不过……这真话,却也未必见得。听你说话,还真是有几分真假难辨。” “冤冤冤!真是冤死我了。”刘叔权连连摆手,“今儿师兄你这不光是要压死我,还要冤死我不成。” 李季善也不在意他语调里的阴阳怪气,只道:“能叫你喊冤,到了下面见了师父,我也算是赢了你一回,好歹是个脸面。” 两人相视一眼,又随即错开。 两人没到书房,他们说的话,就已经由黑七汇报给四爷和林雨桐了。 “你听听,你听听。”四爷往椅背上一靠,“这开国的事啊,是皇帝不急,将相们急。刚还说,这成百位的将军和有功的将士等着册封爵位呢。这边文臣就又闹起来了。八字还没一撇呢,都瞄着丞相这个位子去了。” 林雨桐亲自递了一杯茶去:“争也是白争!有军机,有内阁,您又不会设置丞相,爱争就争呗。把这个想当宰相的,都放在内阁里,叫他们去争,去斗。”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要真跟你说的这么简单,事情不就好处理了吗?你等着瞧吧,下来这就该是争名、争利,争功,争荣了。没有一番龙争虎斗,闹出几件事情来,就消停不了。要不是为了开春的春闱,爷是真想迟一些。迟一些好,迟一些才妥当。” 是啊!这里面不光是满堂的欢喜,还有数不清的是是非非。 四爷说着,就起身,“你在里面歪在榻上听吧。我叫人把门都开着就是了。” 林雨桐也没强求,目送四爷出去。 外面静悄悄了好一会功夫,才听到吴春来跟四爷禀报,说是方长青来了。 林雨桐随手拿了本折子翻看,也没在意两人在外面的寒暄。 突然就听见方长青道:“四爷,您当日在城墙上说的话,可作数?您称帝,夫人这皇后之位也得早早的定下来吧?” 就听四爷没有起伏的声音道:“你操这心做什么?”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做了帝王以后。”方长青看着四爷:“不管四爷以后会见到多少漂亮的,年轻的女人。但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的上夫人贤良……” 四爷抬手,打住了方长青的话:“夫人好不好,爷比任何人都知道。如果爷是太阳,那么夫人就是月亮。日月行天,亘古不变!” 第545章 寒门贵子(99)二更 寒门贵子(99) “师弟,你说四爷叫咱们来,是为了商量什么?”李季善侧身低声问道。 刘叔权斜睨了李季善一眼,摇头道:“不知!” 李季善用胳膊肘碰了刘叔权一下:“你就估计估计!” 刘叔权呵呵一笑:“算了,我还是不估计的为好。” 李季善嘴角却翘起:“一,国号。二,国都。三,继位诏书。” 刘叔权连忙拱拱手:“不愧是要做相国的人了,掌上有乾坤啊。” 李季善刚好说话,就见范东哲和吕恒两位老大人朝这边走来,两人连忙闪在一边,拱手行礼,让两位老先生先走。 范先生摆摆手:“别多礼了,赶紧走吧。别叫四爷等着。” 四人刚到书房的门口,就听见四爷说“……日月行天,亘古不变。” 李季善就看向刘叔权,眼里在问,这话是说谁呢? 刘叔权眼睛一垂,不搭理他。 吴春来笑着从里面出来:“几位先生里面请。” 四爷见几位先生到了,才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三郎跑了进来,“来迟了!来迟了!请多见谅。” 他怎么来了? 不光几位先生这么想,就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压在四爷誓言般的话对她造成的影响,心思一下子就转到了外面。 四爷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抬手叫三郎坐了,才道:“国号怎么定?几位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说着,就看向吕恒:“先生有什么高见,就只管说。” 吕恒斟酌了半天,才道:“大明朝,当初之所以定为大明,明字,乃是日月相合,承天道而定乾坤。” “大明之大,天下无双。大明之明,万古不灭。”范东哲接过话头,“这便是大明的寓意。” “另外,大明两个字,典出大额弥陀经。佛言,其光明所照,央无数天下。幽冥之处,皆常大明。”刘叔权起身,郑重的道,“所以,这新的国号,寓意更得斟酌。” 李季善摇摇头:“关键是,这跟大明分而立之。这国号就更得慎之又慎。”省的叫人先把咱们定为乱臣贼子。 说了这么半天,一句实在的玩意都没有。 三郎看着几位都已经发言了,除了四爷一副深思的样子,再就剩下方文青做记录,并没有说话。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三郎嘴一咧,脱口就道:“大清!叫大清如何?”明朝下来不就该是清朝了吗?咱们就这么往下排吧。几人能定为国号,这个字自然是有可取之处的。 林雨桐愕然的抬起头,难不成这就是四爷的用意。 她心里叹了一声,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情结吧。不管多少人对满清不满,但作为雍正爷,他对大清的热爱,是深入骨髓的。这也许可以理解为一种寄托,一种延续。毕竟,那时候,他真的作为皇帝的日子,并没多少年。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反正,不管叫什么,自己和四爷来了,这世界总归是不一样了。 而四爷的手,攥着茶杯紧了紧,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反而看向三郎:“清?有什么说道?” 三郎哪里知道这个,他眼珠子一转,好半天才忐忑的道:“这清,与浊相对。大明的朝廷污浊不堪,这天下可不正是需要一股是清流,一股子清气,还天下一个清平。所以,我觉得叫大清挺好的。” 李季善马上就拍手,“好!说的好!这清字,也有清正,廉洁,公正,纯洁,高尚等等的意思。清者,道德之典范。可不正是能告诉这天下人,这江山正是有德者居之。” 三郎心里不由的佩服,说了这么多,其他的都是扯淡,就最后一句最实在。 选这个字,就是再给四爷登基称帝舆论造势呢。告诉天下人,四爷不是乱臣贼子,是有德者。是有资格承载天下的君主。 四爷就抬头看向另外几人:“如何?可否?” “可!”几人连连点头,认可这个名字。 三郎心里撇嘴,果然,历史总是他娘的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也不知道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这本该就是历史的走向? 四爷看了吴春来一眼,吴春来就进了里间。等出来的时候,就道:“夫人说,很好!” 几人这才诧异,原来夫人在里面旁听啊。 方长青的手一抖,要不是手里没毛笔,这纸上非涂上一个墨点不可。要知道夫人在,他刚才绝对不会说出那么孟浪的话来。 三郎隐晦的撇撇嘴,就那位夫人,整天在外面东颠西跑的,什么人不见,什么事不干?这会子倒玩起了垂帘听政。 四爷对几人的神色视若无睹,直接道:“那就定了,就大清吧。”话音一落,就抬眼看着几人,“那国都呢?有什么定论?” 李季善就率先抢过话头:“以在下之所见,如今的京城,可暂定为京城。等南征之后,可迁都金陵。这金陵城倚钟山而临长江,虎踞龙盘,天下形胜。立为国都,定然国运永恒。”他看了一眼仿佛要抢话说的刘叔权,赶紧道:“另外,江南数省为鱼米之乡,定都金陵,便于统御全国的经济。” 三郎心道:原来这时候人家古人已经考虑经济中心,经济圈的问题了。这么想着,就朝范先生和吕先生看去,想看看这两位被称为大贤的人,有什么高见。 却只见两人双眼紧闭,坐在椅子上,是一副只带着耳朵不带嘴的架势。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李季善和刘叔权之间的明争暗斗。 就见接话的果然是刘叔权,他身子前倾,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在下以为,金陵万万不能定为国都。自古以来,金陵的宫阙城池迁徙无常,城隍墩堑,更是屡遭开挖填塞。坑洼沼渠,也是满目皆是。这样的地方,地脉泄尽,王气难收。历朝历代,凡是将国都定为此地者,无不是偏安一隅,继而湮灭消亡。” 三郎听着,端着茶杯都有些傻了。这里面的道理他是听不懂的,但是这金陵,又该是应天,南京。还真叫人家说对了,定都在这地方,确实没怎么能成事的。就连有老美支持的jiang,不也一败涂地吗? 他心里惊叹,就听刘叔权继续道:“千年来,威胁最大的,便是北地的胡马蛮夷。历朝历代,凡是圣朝,立都当以戍边制敌为第一要务。” 范东哲和吕恒这才微微的点了点头,从大局上看,刘叔权是胜了一筹。 四爷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也就不再来回的折腾了。” 说完,就起身,对李季善道:“至于继位的诏书,还是你还起草吧。之后我看看,咱们再定。” 李季善赶紧的点头应是,虽然国都和国号,他的确不出彩,但好歹四爷还将另一个要紧的差事派给了他。 四爷回了里间,几人就恭送吕先生和范先生先走。 吕恒轻叹一声:“老夫是真老了。帮儿孙们走了这一步,也实属是无奈。”他朝后指了指,“如今看着,可要起争端了。” 范先生就道:“我这也是害怕,这还没开始,就酿成了党争啊。” 吕恒摆摆手:“说不好,不好说。先看看吧。咱们这把老骨头了,可别跟着折腾了。年轻人啊,爱怎样就怎样吧。管不过来了。” 而李季善和刘叔权,在书房的门口,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拱手作别,背向而去。 三郎看着方长青负手而立,从正中间的那条路走了。他一时就懵了。 妈的!三个人选了三条路走,自己该怎么选。 他干脆先蹲在屋檐下,等上一会子,等三人都走远了,他再出去。 四爷回了内室,林雨桐抿嘴就笑:“你叫三郎来,就是想借他的口一用?” “你啊……”四爷点了点林雨桐的鼻子,“这都不是重点。今儿就没听出点别的出来?” 林雨桐就笑:“以前还看不出来,现在嘛,是越发的明显了。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文臣争斗,比之武将更叫人觉得酣畅淋漓。” 四爷坐下,摇摇头:“武将,更麻烦啊。” “怎么?”林雨桐问道:“该赏就赏,赏完了,就都好好的过日子去。” “有个词,叫做骄兵悍将。”四爷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一般都有一个恶名,那就是斩杀忠臣良将。历朝历代,概莫如是。那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话,不就是这么来的。可要真站在开国皇帝的角度去看这事吧,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这些曾经骁勇无匹的将士,等到了天下太平,就真的是用废了。他们长于破坏,短于建设。给他们官位,他们拿不起来。出了走鸡斗狗,骄奢放纵,还能有什么啊?真是仗着特权,他们自己或是子孙,亲友,下人犯了王法,到那时,不杀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谁都可以死,但江山不可亡!” “你这说的……”林雨桐不自在的道:“怪叫人心冷的。那照着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得不得干政啊?” 四爷呵呵的笑:“爷就是感慨一番罢了。这些事,爷尽量避免吧。至于你,跟别人自是不同的。咱们是开国夫妻嘛!” 只听过开国皇帝的,没听过开国夫妻的! 第546章 寒门贵子(100)三更 寒门贵子(100) 这天,雨停了。 外面的空气瞧着也清爽。四爷难得有空,跟林雨桐一起陪着殷老二和钱氏在家里的园子里转转。 这个季节,湖里也只剩下莲蓬还能摘了。偶尔有几尾鱼游过,也勾不起人的兴致。这些家养的,跟野生的可真是差了太多了。 四口人坐在亭子边上,殷老二就低声道:“你大伯和你三叔,找回京城了,你们知道吗?” 黑七早就禀报过了。 四爷点点头,“回来就回来吧。三郎在府里养着呢。还能叫他们饿着了?” 殷老二点点头:“我也就是这么说的,他们上门要求见,被我给挡了。见不见的,有啥意思?三郎那孩子吧,以前瞧着不成事,现在倒是长进了。听说银子也是不少赚。对养在家里的闲人,也都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来。瞧着挺大方的。” 有钱了自然就不抠唆了。钱是人的腰杆子。 四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不是三郎大方了,是三郎明悟了。知道给他一个爵位的另一层意思是什么了。 钱氏将石榴籽剥出来,全都端给林雨桐吃。 林雨桐笑着递给苏嬷嬷,“捣成汁子端过来吧。” 正说着话,吴春来就拿着折子走了进来,呈给四爷,“这是李大人呈上来的。” 李季善? 四爷拿着折子,随意的扫了一眼,就递给了林雨桐,林雨桐拿到手里一瞧,险些笑出声来。 原来,李季善在即位诏书上,给四爷安排了一个极为不一般的出身。 “怎的了?”殷老二见四爷两口子都一副憋笑的表情,就不由的问道。 四爷从林雨桐手里拿过折子,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就是下面的人写的儿子出生时候的事,要不,儿子说给您听听?” 殷老二点头,“那你是得念念,你出生的时候,他们也都不认识你啊。这事,除了我跟您娘,他别人也不能知道。更不能比我们知道的还详细。”说着,他就撞了一下钱氏,“你说是不是,他娘。” 钱氏深以为然,儿子是她生的,谁比她更了解? 四爷咳嗽了一声,就笑道:“这位福田先生,是这么写的。他说啊,当年爹你,有一天,在梦里梦见了一条大金龙……” “拉倒吧!”殷老二嘴角一撇,“那时候吃都吃不饱,还梦见大金龙呢?要梦,那也只能是梦见了大黑猪。再不济,也是一只肥鸡。菜花蛇也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大金龙。” 这话一说,周围伺候的人都立即低下了头。 钱氏一拉殷老二,示意他闭嘴,继续听。 四爷就道:“正在爹梦见一条大金龙的时候,猛地,就响起了雷电之声,惊天动地啊!爹你就被惊醒,于是出门去查看,结果,那金龙就直接从门外飞了进去,直扑到我娘的怀里,然后就不见了。紧跟着,我娘就怀孕了。” “扯淡!”殷老二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你娘怀孕,那是你爹我的功劳。要真是别人的功劳,我也不能干休啊。” 钱氏一巴掌呼在殷老二的手背上,叫他闭嘴。 但殷老二委屈啊,“他娘的,老子早就知道这些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多。明明是老子的儿子,叫他一动笔杆子,咱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跟老子我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了?” 四爷含笑,继续道:“我娘怀孕的时候,就去村边的河里去洗澡……” 一句话还没念完,钱氏就猛地一拍桌子,脸气的通红。谁没羞没臊的去人来人往的河边洗澡啊?有毛病吧! 殷老二这次倒是镇定了,“别气!别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四爷看了两人一眼,继续笑:“我娘在河里洗澡的时候,那天边突然传来了鼓乐之声,紧跟着,五彩的祥云就从天边悠悠的飘了过来。到了我娘的头顶之后,就化成了一个一道彩练,晃晃悠悠的就下来了,直接裹在我娘的身上,给我娘遮挡身子……” “去他娘的。”殷老二骂道:“这不是糟践人吗?说的好像我不给你娘衣裳穿似得。”他扭头看钱氏,“那些年日子是难过,天可怜见的,我绝对没叫你少了衣衫穿吧。那时候,我给你娘买了棉布,不娘硬是用麻布做了衣服,用棉布给你跟你哥用。还五彩祥云当衣服呢?要真那样,我跟你娘早上天了。” 四爷不理殷老二吐糟,笑着继续往下道:“我娘洗完澡之后啊,那整条河啊,顿时就红光灿烂,数不清的三尺长的鲤鱼,翻腾着往上跳跃……” “那要是真的,咱家靠打渔都发家了。”殷老二吸溜一声口水,“你娘要真能洗出这么多鲤鱼出来,天天叫你娘泡在河里都行啊。” 这话气的钱氏又呼了一巴掌过去。林雨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给笑喷了。 这想象力啊,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四爷也笑了,没法子继续了,只得把折子合上,对殷老二和钱氏道:“您二老听听,儿子在人家的生花妙笔下,已然不是人,而是神了。” “你倒是成神了。”殷老二哼了一声,“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我跟你娘成妖呢。”他跟着就叹了一声,“你爹不糊涂,知道这些老大人这么写是为了什么?人家那戏上都唱了,这皇帝出生的时候,都是有异象的。人家都有,咱们怎么能没有呢?这皇帝是啥啊,可不就是人间的神灵么?等大家都把你当成神了,才能又敬又怕。即便咱们自己知道咱不是神,也要让老百姓都觉得咱就是神。这没有了神灵可以叩拜,也就不能说是人间了。这道理你爹我懂。成吧!就这样吧。”十分委屈的样子。 四爷拍了拍殷老二的手,“爹啊!儿子还能叫您老委屈了?”他把折子随手就扔给吴春来,“这玩意啊,越听越像是戏文,假的很!也虚的很!我是爹娘的儿子,这个,说破大天去,也变不了。”他看向林雨桐,道:“我看,这诏书,就该直言,直言咱本就是至贫之家。上不起学堂读不起书……” 林雨桐还没说话,边上的吴春来就接话道:“爷,这些痛苦窘迫之事,说出来,恐怕会玷污天子的龙威啊。” 四爷摆摆手:“这龙威啊,不是靠身上的龙袍和屁股下面的龙椅撑起来的。只要是皇帝,就是穿着破衣烂衫,蹲在木头桩子上,那也是皇帝。要不是皇帝,你就是再吹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徒增笑料耳。”说着,就摆摆手,“行了,给李季善送去。将爷的意思传到吧。” 吴春来看了林雨桐一眼,见林雨桐微笑点头,没有要劝的意思,这才转身出去了。 “四郎,行吗?”殷老二搓着手,“你老子我的名声,以前可算不上多好。你娘又是……不能说话。这爹娘身上的丑,都连累了你了。” “丑什么?”四爷安慰道:“从一无所有到天下之主,儿子不光觉得这出身不丑,反而荣光的很。人家会觉得,这么一个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的泥腿子皇帝,真是了不起!哪里会嘲笑?又有谁敢嘲笑?” 这话才说的两人的神色好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李季善却拿着退回来的即位诏书发愣,直到小童进来要掌灯了,才晃过神来,“吩咐下去,备轿!去刘府。” 刘叔权对于李季善的来访,还真是诧异了一瞬。 “师兄啊,您这贵脚踏贱地,叫我十分惶恐啊。”刘叔权笑着将人给迎了进去,连连的客气道。 李季善摆摆手:“师弟啊,你就别挤兑你师兄我了。”他拿着手里的即位诏书摇了摇,“这不,写好的诏书,想叫师弟给润色润色。” 刘叔权亲手捧了茶过去,“润色可不敢当,谁不知道师兄你是生花妙笔啊。” “我这如果算是生花妙笔,师弟你可就是巨笔如椽了。”李季善不由分说的将诏书塞了过去,“哪怕指点指点,师兄也感激不尽。” 刘叔权抬眼看了李季善一眼,才低头翻看。半晌才道:“以在下来看,并无不妥。” 李季善就拧眉问道:“当真没有不妥?” “没有不妥。”刘叔权语气十分肯定。他合上折子,“不过,四爷却未必喜欢。您这是被退回来了,是也不是?” 李季善就吸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师弟更理解四爷的心思。只是,如此一来,这份诏书可算是开了先例了。” “那起草诏书的师兄也能跟着名垂千古了。”刘叔权呵呵一笑,就经折子给递了回去。 李季善看刘叔权的神色,确定他并没有因为要修改折子的内容就认为不妥当,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啊,不光是笔下是当朝第一,就连你这张嘴啊,也是当朝无二。叼绝无出其右。” 第547章 寒门贵子(101)一更 寒门贵子(101) 等今年的雪下来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传了出去。 夫人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在大部分来看,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林雨桐缩在后宅,不愿意再去前面遭那份罪了。四爷现在一点也不缺人用。 “夫人,看书伤眼睛,歇歇吧。”苏嬷嬷端着新出锅的点心,走了过来,“爷吩咐了,不叫您老是对着灯看书。” 林雨桐放下书,随手扒拉着点心,“人就是贱皮子,以前累的时候,就想歇着。如今歇着,却是真无聊。” “您要是无聊,不如就叫两个说书的女先生伺候。”苏嬷嬷笑道,“听说殷三爷那龙源楼里的说书的说的可好了。” “都说什么了?”林雨桐不由抬头问道。 苏嬷嬷摇头:“老奴这也没听过,就是听说讲的是一个大傻子成了英雄大侠的事,好像是说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奴这脑子如今也记不住,要不然明儿叫人过来,说给夫人听。” 不用!真不用! 林雨桐摆摆手:“不用了。上行下效的,我这边刚要露出点意思,外面还不定怎么宣扬呢。” 正说着,四爷就掀帘子进来了。 “怎么今儿这么早?”林雨桐说着,就起身。 四爷扶着林雨桐的手往里面去:“知道你闷了,要不然咱们出去走走。” “去看皇宫”林雨桐惊讶的问道:“这才几天,就修整好了?” “就先把前面的宫殿修缮了一下。其余的大致就是粉刷了一二。”四爷摆摆手:“面子上好看,里面住不了人。以后吧,以后慢慢的修就是了。够咱们住的就行了。” 宫里没有人气,其实也挺瘆人的。 “暂时用不到的,就不如直接把门封了吧。”林雨桐坐下,由着丫头给她重新将头发梳起来。这才起身换了出门的衣服。 四爷又拿了暖炉塞到林雨桐手里,“放心,爷心里有数。今儿不去皇宫,咱们去外面随意的转转,解解闷。” 两人出门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就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撩开帘子,能看到外面的街景。哪怕是大雪天,街道上也热闹非常。街边叫卖的小吃摆的满满的都是。在这京城,已经看不出两年前的阴霾了。 “以后还会更好的。”四爷将帘子拉下来,“别吹了风。今儿带你去吃点‘新鲜’的。” 结果马车就停在了龙源楼的门前。 林雨桐愕然,终于明白四爷说的新鲜是什么意思了。 说不得能找到点以前极为熟悉的味道也不一定。 “真是个好地方。”林雨桐撇嘴。如今的龙源楼占了小半条街,可见扩张的有多快。能扩张的快,只能证明三郎这半年赚翻了。 两人刚下了马车,就见三郎急匆匆的迎出来,“……四……您们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四爷扶着林雨桐上台阶,话却是对三郎说的:“今儿来你这里吃顿饭,别声张。你亲自安排吧。” 三郎立马跟着上来,笑道:“这好办,咱们后院请。” 林雨桐和四爷跟着三郎沿着回廊往后院去,越看越像是后世的会所。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招待他们是一处亭子。亭子里,鲜花盛开,温暖如春。亭子中间放置着宽大的矮榻,榻上摆着小小的方桌。 “四爷瞧瞧,可还满意?”三郎笑着问道。 满意!确实是满意。里面一派春意盎然,隔着帘子,且能看见外面大雪飘飘。在这样的地方,不管是温一壶酒小酌两杯,还是泡两杯热茶,歪在榻上慢慢的品咄都是极为惬意的事。矮榻的边上,放着不少书,供人随手翻阅的。 林雨桐点点头:“就在这里了。” 四爷就对三郎道:“行了,你下去安排吧。” 等三郎出去,两人才去榻上坐了。结果刚坐下,就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第一感觉这是琵琶声,第二感觉,就是这曲子怎么这么熟悉? 两人对视一眼,这不是梁祝吗? 还真别说,三郎要说还真是个人才。林雨桐就记不住这曲谱,但是人家三郎可能因为家庭原因,学的挺杂。曲谱都能记个*不离十。现在拿出来,还真是让人惊艳。 两人默契的各拿了一本书,歪在一边看了起来。 不大功夫,八个衣衫素雅的姑娘,端着盘子,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菜的分量不多,但□□精致。关键是都是绿叶蔬菜。 “四爷,夫人,觉得怎样?”三郎将伺候的人打发下去,不由的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好!挺好的。难得这份雅致。” “您觉得曲子如何?”三郎看着林雨桐,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得。 林雨桐拧眉看向三郎:“挺好听的。” 三郎隐晦的看了四爷一眼,又问林雨桐道:“夫人,您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家伙是不是有了疑心了?她面上诧异的看向三郎:“叫什么名字?你问我呢?还是寒碜我呢?别人不知道咱们的底细,你还不知道。以前在老家,我就听过两个曲子,一个是婚嫁的唢呐声,一个送葬的唢呐声。在我这里,只有好听不好听的区别,管他叫什么?” 三郎心里这才释然。就说嘛,这曲子出来追捧的人多了去了。只这两人没半点动容,就这么闲闲的听着,再加上上次的花满楼和前几日的‘大清’,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涌起了一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毕竟,林雨桐的变化太大了。这可是敢杀人的主。一个农家女,变成这幅模样,这中间要说没点猫腻,他心里是不信的。但左看右看,又完全看不出一点破绽。 如今再听她这么一问,他又觉得还真是多心了。是啊,你指望没听过曲子的人,去分辨好坏,领悟其中的意境吗?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她对三郎在某种程度上的忌惮,他感觉到了。她不想被三郎发现,那就不要叫三郎发现这个秘密就是了。 他给林雨桐夹了一筷子菜过去,扭头对三郎道:“这经商毕竟是小道。你也该正经的把心思收回来了。以后议事,你都得过去。别躲懒了。” 三郎诧异的看向四爷:“我?议事?” “怎么了?”四爷看了三郎一眼。 三郎马上收好脸上的神情,不得不说四爷两口子还是很大度的。连他这样的,曾经称过帝的人都能容下,光是这心胸,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直到送走两人,他的心里兀自感叹。 回了家,林雨桐才问四爷:“……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 四爷摆摆手:“对于政事,三郎连半桶水都算不上。但有一点好处,就是理念够先进。只要提出理念,自有的是能人去结合实际去完善他。所以,在咱们不想露出行迹的情况下,还是有用的。” 林雨桐一琢磨,也还真是这个道理。 “睡吧,赶紧睡吧。”四爷拍了拍林雨桐:“明儿礼部派人过来,跟你说一些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礼仪章程。你别跟着折腾,叫两个丫头先替你学着,要演练,就叫丫头们替你去。” 林雨桐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随后这几天,礼部派了老儒,天天到林雨桐跟前报道。 正不耐烦呢,金氏来了。 “娘。”林雨桐笑着将人给迎进来,“您今儿怎么有空?” 金氏先是小心的扶着林雨桐坐了,然后才小声道:“觉得怎么样?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林雨桐摆手:“没害口。跟以前一样。” 金氏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说着,声音就低下来,“听说城外的潭拓寺,香火十分灵验。要不,去烧柱香?” 林雨桐眉头就又皱了:“好端端的烧什么香啊?” “求子啊!”金氏拉着林雨桐的手,满脸都是欢喜,“以前我怀你两个哥哥的时候,你奶都去庙里烧香了。你的身子不方便,要不,我叫上你婆婆,一块去一趟。” 林雨桐看着金氏:“娘,我说了多少遍了。我的事,你别掺和。只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呆着就好。你怎么又掺和了。不管我这怀的是什么,都是我跟你女婿的孩子。” “娘知道。”金氏赶紧道:“娘知道你的意思,娘也没说不稀罕闺女。只是这以后身份不一样了,还是有个儿子更保险一些。” “这都不是您该操心的事。”林雨桐有时候真觉得,关心未必全都是好事。“还有,什么叫做叫上我婆婆。以后,我婆婆的身份是什么?您想过吗?就是如今这身份,跟您出去一趟,万一出个什么事,这个后果,您担得起吗?您要再这样,以后弹劾我爹跟哥哥的折子都能把桌案堆满了。所以,就算我求你了,你在家安心的待着,什么心别操,你跟以前一样,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第548章 寒门贵子(102)二更 寒门贵子(102) 母女俩没吵起来,但也算是不欢而散。 林雨桐冷静下来,倒是能理解金氏的做法和想法。要是自己是真正的林雨桐,是会相信一个短短的相处了两年的即将为帝王的丈夫,还是会相信疼她宠她十多年的亲娘。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是更相信娘家人。 金氏只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女儿操心罢了。仅此而已。 错就错在自己不是原主,四爷也不是真的殷四郎。自己不在乎肚子里孩子的男女,是因为她知道,哪怕这辈子就只生一个闺女,四爷也会铺好路,将闺女扶上皇位。所以生男生女在他们俩心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自己知道不是问题,在别人看来就是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事。不到最后,是没有知道四爷对自己的维护之心有多大。 他们总是根据世情和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林雨桐叹了一声,叫来了苏嬷嬷:“将今儿刚做的点心,给林家送去。再替我转告我娘一句话。” 苏嬷嬷赶紧恭敬的站着,静静的听林雨桐的吩咐。 林雨桐看着屋里养着的水仙,出神了半晌才道:“这男女之间,十分信才能换来一份情。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哪里还有情分?没有了情分,这也就不成夫妻了。” 苏嬷嬷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再想不到夫人交代她转达的是这样的一番话。她恭敬的应了,赶紧起身往林家去。 金氏回来哭了一场,只觉得这闺女傻的很。可偏偏固执又倔强,怎么劝都不听。 没想到紧跟着苏嬷嬷就来了。 她本是不想见的,又担心今儿去把闺女气出个好歹来,才赶紧擦了一把脸,将人给请了进来。 苏嬷嬷轻声的将林雨桐要交代的话转达了,才低头道:“老奴告退。” 金氏看着苏嬷嬷出去,还有些愣神,“妞妞这是真的长大了。” 而四爷此刻,对面坐着的却是赵王。 “听说你不愿回金陵?”四爷抬头问道。他俘虏了他,却并没有虐待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本打算这两天就将这人送往金陵,谁知道方长青来禀报,赵王不愿与回金陵,“在这里,你可是阶下囚。留在京城,我只能圈禁你一辈子。” 赵王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他儿子大的小伙子,眉头皱了皱,“留下来圈禁一辈子,也好过回去之后不得好死。”不管是郑王还是皇上,都不会叫自己好过的。自己手里的底牌都已经亮出来,回去,也没有自保的能力。“我在这里为阶下囚,好歹我府里的王妃孩子,还都能保全。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死的可能都不止我一个。我一家几百口,估计都得把命搭上。所以,你要么留下我,要么就杀了我。要是你非要送我走,那我也只能选择偷偷的结束我自己的命了。” “你的意思,你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只要人在北地,你家里人就得以保全了。”四爷看向赵王,“那要真按着这个话说,把留下你,不就等于救了你王府上下的性命。” 赵王一噎,但这话确实是没错的。 “如今的差别只在于你活着还是死了。若叫你死了,别人只会说我容不下人,所以,你觉得我没有选择,只能任由你暂时先活着?”四爷又低头看了一眼折子,才道。 赵王挑眉,难道不是吗? 四爷哼笑一声:“真该叫你去坊间听一听你的名声。你要想自杀,其实也简单,出门喊一声,说你是赵王,看百姓们会不会将你给打死。” 赵王面色瞬间一变:“你……在外面诋毁我的名声?” “赵汉山……”四爷抬头道,“赵汉山来京城为了什么,百姓们都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不会打死你?” 赵王面色马上就白了,“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不想去金陵也行,你得拿出一点诚意来。”四爷淡淡的道:“我这算是救了你一府上下的性命了。” 赵王拳头都攥了起来,好半天才道:“有一样东西,我可以交出来。但……” “没有但是。”四爷摆摆手,“给不给的,决定权在你。我这还真忙着呢。” 赵王蹭了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还从没被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过。 正要说话,方长青赶紧掀了帘子进来,一下子将赵王马上要冲出口的不逊言语给打断了。 四爷也不以为意,要真是方长青是个没心肝的人,他也不敢放在身边用。 “爷,这是几位先生整理的恢复民力的条陈。您说过,一送上来,就给您呈上。属下这才着急……”方长青没看赵王,直接对四爷道。 四爷摆摆手:“拿过来吧。如今这世道之难,民生之艰,国家之贫,百姓之苦……安民确实是首当其冲的要务。” “几位先生大致也是这个意思,治国当以安民为先,朝廷还得进一步轻徭薄赋,与民养息。”方长青将折子放在四爷面前,说道。 四爷点点头;“行,放下吧。”他指了指赵王,“顺便也带他出去吧。” 方长青欠了欠身子,转向赵王,低声道:“赵王殿下,请随在下来。” 赵王看向这个昔日的心腹,脸上的神色越发的莫测起来。 他甩袖先一步往外走,方长青也不以为意,紧随其后,出了书房。 “长青啊,你还真是让人意外。”赵王站住脚,看向皇宫方向,“本王往日可曾亏待过你?” “王爷。”方长青也顺着赵王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道:“在王爷身边,在下汲汲营营的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可如今呢?在下再也不用费这样的心思了。只一心的想着治国安民……” “那你的意思是,这北地比南地好了?”赵王这才复杂的看向方长青。 “至少这北地在四爷的治理下,兵稍强,民稍富,天下稍安。”方长青看向赵王,“王爷以为呢?” 赵王这下倒是没说话,从西北一路被押解回来,路上也看了不少,自然知道北地其实已经被南地好了太多。至少民心是安定的。 “跟我回去,取一样东西吧。”赵王说了一句,就直接朝门外走去。 等方长青再回来,就给四爷带回来一个还带着泥的箱子。 显然,是之前赵王就藏在赵王府的。 “是什么?”四爷扫了一眼,就示意方长青打开。 方长青自己也不知道,见四爷没避讳自己,就连忙叫了何茂进来搭把手。 箱子打开,是几本册子和图纸。 方长青这才赶紧送到四爷的面前。 四爷瞟了一眼,就顺手接过来,然后扔进一边的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不过是火炮的图纸罢了。留在自己手里没用,反倒容易遭人惦记。干脆当着众人的面烧了,落得个干净。 这屋里的,都知道四爷手里攥着更厉害的火器,所以,对于四爷的行为,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方长青这才赶紧将怀里的小匣子掏出来,“这也是赵王要在下转交的。” 四爷点头,打发了几人出去。这匣子很小,应该是贴身带着的。 吴春来道:“爷,让老奴先打开吧。”怕有诈。 四爷摇摇头,直接打开,里面竟然是江南各地的城防图。他匆匆的扫了一眼,就收起来。 晚上,林雨桐问四爷:“还要留着赵王?” 四爷摇摇头:“他对京城太熟悉了,与其等着他闹乱子……” 林雨桐嗯了一声:“我也是不想留着这么一个……危险品。” 四爷笑了一声,在林雨桐的肚子上摸了一把,就笑道:“今儿老太太来了?” 这是问金氏。 林雨桐点点头,“都是瞎操心。这要真是个闺女,也没什么不好。别人都能当女王,咱们的闺女怎么就不能当女皇了?” 四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能,怎么不能了?” 林雨桐就笑,说说罢了,他还真当真了。 等林雨桐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感觉到四爷又翻了个身。不一会,就推了自己一把。就听他道:“你刚才说的事,我还得再想想,现在说为时过早。” “什么?”林雨桐木木的回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真的在考虑叫女儿当女皇的可能性。林雨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别想了。我逗你的。我还舍不得我闺女辛苦呢。” 四爷就坐起来,看向林雨桐:“要真是将来闺女有能力,也未尝不可。只是随后的问题就会很麻烦。” “比如呢?”林雨桐见他认真,只得打起精神跟他说下去。 “比如,将来这皇位继承权,该怎么说?闹不好,就是一个祸起萧墙啊。”四爷皱眉:“这皇家姓殷,将来要是女儿当了女皇,有爷看着扶着,出不了错。可你想想,等到闺女将来传位,这皇位又该给谁?是给她自己的儿女,咱们的外孙呢?还是给咱们自己的孙子。按道理说,当然是自己的子女亲了,可你别忘了,按照父权社会的规则,女皇的子女,那也不能算是殷家的孩子吧。要真是给了外孙,这天下岂不是易主了。那么,咱们的孙子孙女这些血脉正统,只怕就是个死。这不是擎等着就是内乱吗?不成!不成!还是不成!除非咱们就一个女儿,以后没儿子,否则,风险太大。” 不是不知道家天下的危害,可光自己知道没用啊,得天下知道才成。别幼稚的提什么民主,要真是将皇位给了外人,子孙后代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就算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啊。 第549章 寒门贵子(103)三更 寒门贵子(103) 不管外面多少人关注林雨桐的肚子,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却全无半点意识的成长着。等到了登基大典的时候,已经四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已经显怀了。 今年的年过的半点没有年味,因为都忙着登基大典的事。 甚至为了方便,过了腊八,林雨桐和四爷就提前搬进了皇宫。皇宫里原来的人都打发了,只带着潜邸的旧人进来。 等到了大典的这天,半夜四爷和林雨桐就都起来了。明黄的龙袍凤袍往身上一穿,瞬间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林雨桐站在铜镜的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这凤袍根本不怕三郎认出来,电视剧上的衣服跟真实的服饰还是有区别的。而且这个区别还不小。 再细看,这凤袍倒有几分像是自己之前改良过的衣服。 苏嬷嬷就道:“这办差的人也是用心了,老奴瞧着,这凤袍跟主子之前改良过的窄袖衣服有些相似,” 林雨桐举起袖子看了看:“省布料!一家一户都俭省点,这就不是个小数目了。”等到过些年,真的到了布料消耗不了的时候,她也要再穿穿广袖宽袍的衣服才划算。 她的衣着首饰,就是风向标啊。 “主子,吉时快到了。”吴春来小声的提醒四爷。 四爷就扭头,看向林雨桐:“好了吗?” “好了!”林雨桐深吸一口气。今儿并不是册封皇后的日子,但是四爷还是坚持要自己跟他一起出现。这样的大事,就是上辈子做皇后,也都是没有过的。 “别怕!”四爷说着,就伸过手来。 林雨桐笑了一声,就把手搭在四爷的手上。 大殿外,停着宽大崭新的轿辇,得有四十八人抬。外面装饰着明黄之物,里面铺着红色的毯子,座椅上是明黄色的垫子。 四爷扶着林雨桐上了轿辇,两人安坐,轿辇稳稳的升了起来。 “好长时间没在上面看风景了。”林雨桐不由的叹了一声。 四爷就笑,“还是坐在上面往下看的感觉更好点吧。” 林雨桐点点头,谁不喜欢在高处呢。 周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远远的,就能听到鼓乐之声。 然后,看到密密麻麻的跪着百官,齐齐的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爷低声道:“今儿,就是雍正元年了。” 没错,年号还是按照三郎的提议,确定为雍正。 大清那么多的年号,谁叫四爷偏偏叫四爷呢,他算来算去,也就雍正合适。 林雨桐点点头,跟四爷一起下了轿辇。 脚下就是铺着红地毯的路,两边跪着大臣百官。这红毯的另一头,上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就是大殿。 林雨桐微微退后一步,让四爷先行。 四爷却一手拉着林雨桐:“一起走。” 林雨桐一下子就僵住了。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眼里都是鼓励。 林雨桐瞬间就笑了,她深吸一口气,跟四爷并排站着,然后一步一步,朝前朝上走去。 下面跪着的人,不敢抬头,红毯两侧的人,还能用余光看见两人的龙靴和凤靴。 这条路不长,可林雨桐却走的前所未有的累。 如此的肃穆,叫林雨桐刚才有了一瞬间的退缩。 这就仿若一副担子,就这么沉甸甸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九九八十一的台阶之上,放着一把龙椅,稍稍侧后一点,放着一把凤椅。 等真的坐在这个硬邦邦,冰凉凉的椅子上,她才真的放松和坦然了起来。 下面的大臣喊着万岁,但大臣们心里却都翻腾开了。这从古至今,哪里有女人如此坐在上首的。 等大典结束以后,紧跟着,就有不少奏折摆了上来,都是弹劾林雨桐的。 四爷拿着这些奏折,“这些老学究啊,爷是不打算用了。监察部门何等要紧,他们呢?关注点永远都不对。”他把折子,顺手就扔到一边的火盆里了。 林雨桐根本就没搭理那折子,真正有眼色的就不会这个时候出来现眼。“但好端端的罢官,也不合适。怎么才能将这些人给另外安置了?” 四爷随手写了一个条子,道:“新建一个礼贤院,将这些读死了书的人,全塞进去。俸禄照给,品级也不变。他们的职责……写写文章也行,编纂书册也行。叫他们自己玩去吧。别碍事就成。” 林雨桐就笑,这差事真是清闲又体面,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清贵的很。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权利。感觉就跟那政策研究员似的,“成!挺好的。”这种地方连个固定的限额都没有,那真是有多少都能塞下多少。 话音才落下,吴春来就禀报道:“万岁爷,几位大人都到了。” 林雨桐就起身,“我去里面歪着吧。”最近有点尿频,确实是没办法久坐。 四爷点点头,“困了就睡。” 等林雨桐带着苏嬷嬷进去,四爷才叫宣下面的人进来。 “都坐吧,看茶。”四爷叫了起,亲手扶起吕先生和范先生,才道。 几人谢了恩,就都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今儿还是四爷登基后,第一次把人叫的这么齐整。 本以为是要商量册封的事,谁料想四爷直接放了一个大雷。 “在文渊阁设立内阁。内阁朕初次定了一下人数,暂定为七人。”四爷话音一落,顿时就一片吸气之声。 范先生直接给揪掉了几根胡子。 这内阁,在大明是有两人,分别是首辅和次辅。而如今呢,四爷一开口,就将内阁之人改为七个。 人数多了,这也就意味着分权力的人多了。 脸色最难看的,就是李季善了。他原先就是冲着丞相之位去的。却没想到啊,这一下子上来就七个人。 四爷看了几人一眼:“这七人,得有一个主官,负主要责任。遇大事,七人商量决定。投票表决。另外设立书记官一职,记录你们每次会议所说之内容。” “等你们对事情的处理有了结论,然后再将折子递上来,朕查阅。之后,再斟酌处理。” 这看似放权了,可权力并没有放到个人的手里。 几人对视一眼,连声应好。 四爷看了几人一眼,又道:“另外,朕打算设立军机处。同样,军机处由七人组成。内阁和军机,是相互独立的。” 那就是说,武将不再受文臣的管理,全都由皇上一人说了算。 几人对视一眼,越发觉得这么做的厉害之处了。 四爷也不管几人怎么想:“朕还有点想法,暂时还不太成熟。想另外设立礼贤院,督察院。礼贤院以后归礼部管理,督察院嘛,独立于内阁和军机之外,不受二者管辖。” 刘叔权心道一声厉害,这是民政一套班子,军政一套班子。两者之间绝对没有交集。另外在两套班子之外,另有一套人马,对着两套班子进行监察,弹劾。 从宫里出来,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就各自扭开头,没有交流,都得赶紧回家,消化消化这个消息。 这边还没消化完,四爷的圣旨就下来了。 内阁人员:吕恒,范东哲,李季善,刘叔权,殷铎。 大家都明白,另外空缺的两个名额,四爷是留给统一了南方之后的有功之人的。 唯一叫人没想到了是,殷铎破天荒的进了内阁。虽然是挂了一个尾巴,但确实是内阁大臣。 殷铎自己都觉得心跳有点快。 而方长青,却被四爷留下身边,当起了御前行走。 这些人还没感叹完四爷这一手玩的漂亮,更漂亮的事就来了。 军机的人员名单,叫他们心都快跳出来了。 李方,铁头,秦毅,胡大,何茂。也是五人,缺了两个名额。 这些人进军机,资历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他们可都是在军中一刀一枪的打拼出来的。 可将军离了军队,还是将军吗? 没错,给了他们高位,天下的军政要务都有几人主管,可是远离了部队,就相当于他们对原来各自的部队影响力再一点点的降低。 这比‘杯酒释兵权’可高明了太多。 叫这些悍将们一个个的兴高采烈的将军权上交了。 紧跟着,四爷以练兵的名义,又将部队打乱重组了一次。该升官的都升官了,可该驻守长安的,调到了太原。原本驻守太原的,又调往了开封。这么一圈换下来,这些将领的旧部还在,但却分散了开来,谁都休想成气候。 虽然爵位还没册封,但如今的局面,谁都没功夫管爵位的事。 最起码对勋贵的安置上,四爷的标准已经放在那里了。比如殷铎,将来铁定要封王的,可到他手里的具体事务,没有!他只有内阁的表决权。 比如林家,绝对的后族,以后再怎么也是承恩公了。可林大郎管着内务府,相当于皇宫的内管家。林二郎去了营造司。只有一个林家的族人叫林济仁的,被授予了九门提督的高位。 这就是说,以后可能有爵位的,就别想着什么实权。 一时之间,众人对爵位的热情,都不那么高涨了。 第550章 寒门贵子(104)一更 寒门贵子(104) 机构还在完善,但班子一定下来,基本就能正常运转了。 四爷又将权力进一步细分,每个人都有一摊子自己的事,这就意味着,在自己算管辖的范围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语权。这就保证了他们手里有了一定的权力,而这权力跟别人的,又都没有冲突。这就保证了他们有了能够共处的前提。但同时,凡是有大事,又都得把自己事情提交出来,由七个人共同探讨。不是他们不想直接管,也来一次一言九鼎。但是不行啊,权力细分。皇上为的就是将来追责。谁拍板定下的事情,谁就要负主要责任。那么棘手的事,大事,要事,不用吩咐,他们都会主动的拿出来讨论。为的就是有人共同承担责任。 而如此一来,在大事要事上,出错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他们算是相互独立,又相互制衡的存在。想要一方压制一方,想要一家独大,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还害怕党争,这样了还怎么争? 他们之间相互短暂的合作有可能,但是要说结成一党,那就是找死。 三郎啧啧称奇,心里不由的感叹,这有些人啊,可能真是天生就是帝王的材料。自己不过提着一句,不能叫文臣管着武将,人家就弄出这么一套体系下来。 要是将这套体系一级级的推下去,行省,州府,镇乡都按照这个的模式来,可比一个人的一言堂好太多了。出事误事办错事的可能性,也就小了。 再加上这七人都是有排名的,根据排名所管辖范围也是有区别的。排名越高,也就意味着所管的事情越是重要。那就是说,这七个人其实也是存在相互竞争的。所以,他们之间该相互有点防备,那么,有胆子明目张胆的违反乱纪的,只怕就真的少了。 毕竟督察不是吃干饭的。同级别的督察管不了,越级上告也是被允许的。只要一封检举信的事。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千万别小看古人啊。 而此时的四爷,拿着写着礼贤院的牌子来回的翻看。 “怎么了?”林雨桐问道。 四爷摇摇头:“这法典也该好好的改一改了。如今,先暂时抽调人修撰,再往后,就该有专门的立法的部门了。以后,得从礼贤院专门分出一支出来。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吧。有时候,制定一条能延续下去的规矩,比人死政灭要好得多。”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四爷随口说的礼贤院,原来存着这样的心思。 这还真是处处都是活扣。 就在这些大臣被四爷这一通雷扔的缓不过劲来的时候,皇后的一系列举措,反倒叫他们更加的无所适从。 皇后下了懿旨,每个级别的官员,都有一定的待遇。 就拿这些内阁和军机的官员而言。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一名太医,只对他们的身体负责。另外,配备一名专职文书,一名侍卫长,连带二十名侍卫。这些人都可以他们自己指定,即便没有官身也没关系。只要将名单交上来,以后俸禄由朝廷提供。只要他们在任期间,兢兢业业,遵纪守法,即便致仕了,这待遇也不变。而且致仕后,可以不用返乡,皇上在城外的山上,修建了宅子,可以在那里养老。俸禄也照发不误。直到生命终结。 就差没明说,朝廷给他们养老了。 这样的恩不可谓不厚重。对于文官而言,要是没有爵位,那么致仕之后,只能回乡。一下子就从权力中心给排挤在外了。 而如今,能住在皇上专门给修的宅子里,这是什么?这是殊荣。 如果说四爷的改制,是给了他们一道雷的话,那皇后这紧跟其后的举措,就是和风细雨,有安定人心之效了。 本来还觉得四爷未免凉薄,可如今,那点不甘愿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朝廷给养老,也就是皇上给养老。从古至今,从没有过的恩典,他们要真是有想法,那可就是不知道好歹了。 三郎边往宫里走,边挠头。他是真的又觉得自己有了主角的光环。 先是皇上听了自己的建议,谁知道上次进宫,皇后问自己想要什么待遇,自己随口就说了两个,转天皇后就真的降下了懿旨。 他是真的觉得要是没有主角光环,就凭着那些笼统的话,谁听的进去? 越是跟众人打交道打的多了,他心里越是露怯。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朝廷,现在他才有了几分明悟。 什么是朝廷?朝廷就是把天下的人尖子全都聚拢在一块。在这儿,谈笑头落地,目光能杀人。在这儿,针鼻小的一件事情可以撞倒大山,而像泰山大的一件事情,可以压在舌根子底下,让下面的人看不见,听不着。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这群人尖子中,不露出自己的无知来。处处比不上人家,唯一的优势,就是见的多了。提出的东西往往能叫人耳目一新。 就是不知道皇上把众人召集起来,为的是什么?要是提前知道,好歹还有点准备,现在嘛,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厅里,内阁几人都来齐了。 相互拱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在这里不用站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座位,两位老先生的椅子上还放着软靠垫。 准点,皇上连同皇后一起驾临。 几人还没跪下,皇上就摆手:“都免了吧。除了大日子,平时就别跪来跪去了。” 说实话,这位皇帝对大臣的尊重,也实在算是少有的。 林雨桐在四爷的侧后方坐了,就见四爷也坐下,“今儿召集内阁,为的还是恩科的事。” 说着,就看向吕恒。 吕恒点点头:“此次恩科,去年就已经公布了出去。不仅如此,臣等已经想方设法的将消息在南方传遍了。想必此次,南方的仕子不在少数。” “还真是如此。如今,京城的客栈都已经挤满了。有三四成的仕子都是南方赶来的。”李季善肯定的道。 “臣的意思,各地学子,可根据籍贯的远近不同,发放一定量的路费作为资助。尤其是南方的仕子,不管有没有取得功名,都当如此。”刘叔权起身建议。 这就是收揽人心了。 四爷点点头:“准了。” “皇上,老臣建议,在科举之后,皇上能拨冗,将这些学子都召集起来,见上一见。这些学子来自五湖四海,各地的真实情况,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一方面便于皇上了解民情,另一方面,也可看看,这里面可有错过的贤才。”范东哲看了李季善一眼,就道。 李季善就不是科举出身,但一样的干练。 若皇上偶尔能破格提拔一两个这样的人,对于收揽天下读书人之心,是有帮助的。 “准!”四爷点点头。 五个人四个人都发言了,三郎都有些着急。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三郎就抬头道:“臣觉得,不光要开进士科,其他的杂学也是可以考虑的。只要有一技之长,臣觉得,就该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哪怕是木匠呢,要真能有鲁班的本事,给他一个官职,又有何妨?” 其他几位先生的脸上就先闪过一丝愕然。 四爷不等几个人说话,就道:“准!这是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可在此次恩科之后宣布,然后再由这些仕子,将这旨意带回各地,比官府张榜公告,要可信的多。这事……”他说着,就扭头看了一眼林雨桐。见林雨桐点头,四爷才对三郎道:“你可跟皇后商量着办。” 三郎的嘴不由的动了动,这主角的光环,简直不能更明亮。 这也行! 皇上和皇后简直不能更开明。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如今他们算是更加知道这位年轻而又精力旺盛的帝王的心性了。 还真是没有他不敢尝试的。 等四爷扶着林雨桐走了,吕恒才道:“此次恩科,皇上十分重视,众位都警醒着点,务必做到公平,公正。要真是出现科场舞弊,那咱们几位,可真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掉脑袋吧。” 二月二龙抬头,外面依旧是寒气逼人,恩科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来到了。 跟以前比起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考场里有了火盆。又有专门的太医候着,生了病的学子,随时能看诊。 这些都是三郎提出的意见。 十天的时间,翰林院就已经将选出来的文章,呈上来,摆在了四爷的面前。 文章到了四爷手里,四爷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看文章的优劣,而是叫人去监礼司取了这些学子的名录来。 “怎么了?”林雨桐见四爷的神色严肃,就赶紧追问:“有舞弊?不能吧。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可是新朝的第一次科举,万万不能出岔子。 第551章 寒门贵子(105)二更 寒门贵子(105) “这不是舞弊的事。”四爷摇摇头,翻着手里的名录,“舞弊不舞弊的,现在还看不出来。就算是舞弊,这恩科出这样的事,暂时也不能处理。只能赶紧重新定了名次,回头等恩科的热度下去了再说。不能叫处理官员跟恩科的事联系起来。这不是自己打嘴巴子吗?”他手里不停,“这一回的事,比舞弊麻烦多了。闹不好,这舞弊之人,不公正是人,得是朕这个皇帝。” 林雨桐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四爷就将名册摊开,翻出来给林雨桐看:“你看,无一例外,这些仕子全都出自江南。” 林雨桐不可置信的翻了翻,顿时就愕然,“这怎么话说的?” “江南文风,向来鼎盛。”四爷起身,在屋里转了转才道,“近些年大明朝廷科举舞弊严重,好些有才情但没门路的学子,生生的被耽搁了。这些人,大多数都对大明的朝廷没有了信心,所以,就抱着另一番心思,来京城试试。要不是对各自的才情有信心,要不是对大明的朝廷十分不满,他们何苦冒着危险,跑到京城来呢。所以啊,这些人的本事,毋庸置疑。而北地呢,本来就比之南地,稍差了一些。再加上这两年,灾害,战乱,学子的数量本来就锐减。再加上,侥幸活下来的,十有*家里都有亲人去世了。得守丧,无法参加恩科。就算来参加的,这两年连肚子都填不饱,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他们还有什么心思读书?只怕,也荒废了不少。这么一进一退之间,南北的差异就越发的大了。等到统一的南地以后,这样的差距只会更明显。毕竟,还有一大半的江南仕子没来京城呢。如此一来,这朝廷取仕,就成了南人的天下。这叫北边的学子怎么想?能不闹腾吗?” 林雨桐后怕的深吸一口气:“得亏还没有张榜啊。” 这有些官员办事,就是缺了一点政治头脑和大局观。 真要张榜公布了,北地的学子还不得以为朝廷为了南征,提前一步收拢南方仕子之心吗?朝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来人!召集内阁。”四爷说着,就起身。 林雨桐见外面风大,就道:“也别折腾了,这次就请到书房来吧。悄悄的把事办了才好,别闹的人尽皆知。” 四爷想了想,就又坐了回去,“还得安抚翰林院这帮大儒。要不然名单一公布,跟他们选的人有出入,学子不闹了,他们又该闹了。” 林雨桐点点头:“要么说当皇帝累呢。这真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稍一走神,这就得出乱子。” 几位内阁心里都忐忑,不用想都知道是科举又出了岔子。 见几位来了,四爷什么都不说,把卷子和名录往前一推,就闭眼不说话了。 刘叔权看了一眼名录,就马上拍了额头,“大意了!真是大意了!难不成,所录取的学子都是南人。” 四爷这才睁开眼:“没错!都是南人!” 几人这才悚然一惊。 吕恒起身,“都是老臣年迈糊涂……” 四爷摆手:“先生坐吧。这不是先生的问题。此次恩科,还是公平的。以后,还得这么公平下去。只是,此次,是个例外。如今,咱们君臣坐在这里,还是先得赶紧想想办法,来补救一二。” 范先生就先道:“已经选出来的人选,不能否了。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四爷点头,能从南边来,本身就不容易,“朕是这么想的,咱们将南北分开,分榜录取。这一份,只能算是南场的录取名单。还得再把北场的学子的试卷,单独调出来,连夜审阅,再定一份名单出来。” 林雨桐在四爷话音落下之后,就轻声道:“我还想补充一点。” 这还是林雨桐第一次在内阁的会议上主动发言。 四爷点点头,示意林雨桐尽管说。 林雨桐指了指南场的录取名单,就摇头道:“我的意思,这名单还是不要对外公布。只把南地的学子都召集起来以后,再单独对他们公布。一则,是他们的家眷还都在南地,他们若此时在北地为官,恐怕家里会遭遇什么不测。二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分成南北两榜,以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四爷听林雨桐说完,就看向几个内阁大臣,“诸位以为如何?” “妥当!”几人连声道。 林雨桐又站起来补充道:“这南地的学子,如果上榜之人,要是顾念家人,要返回南地的,咱们不能阻拦。不仅不阻拦,还保留他进士的身份,终生都有效。并且赠送盘缠助他归乡。若是有未被录取的南地学子,不愿意归乡的。可在京城中的学堂任教,朝廷照样先发放安家银。以后每月,跟京城的其他学堂的夫子一样,领一份俸禄。” 要真能如此,这消息一旦传回南地,绝对可收拢读书人的心。 四爷点点头:“理应如此!”他看向几位大臣:“就按皇后说的办。” 于是,当天晚上,不仅内阁没休息,就是翰林的几位大儒,也都召集到了一起,阅卷。 “你别熬着了。”四爷摆摆手,叫林雨桐下去休息。 林雨桐摸了摸肚子,就悄悄的起身,他指了指吕先生和范先生,四爷点头,表示明白。 等林雨桐走了,四爷才叫人扶了两位老先生下去歇了,“您二老保重身体,就是对朝廷的贡献了。快歇着去!” 没见过这样,自己熬着,却叫大臣们歇着的皇上。 两人都感恩戴德的。 要说起精神,只有三郎最精神。他是个夜猫子,凌晨三四点睡觉才是常态。现在充其量也就晚上十点,真正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可再怎么精神,叫他拿着八股文看,他最多也就是能看懂,至于好坏优劣,他真是看不出来。文辞造句,他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优美。因此在选人上,只选那些务实的。 比如问河务的问题,那些能答上来具体举措的,他就给优良。只笼统的答了一堆要以疏通为要,具体措施一句没有的,他全都筛下去了。 如此一来,竟然跟这些大人们选出来的人,有□□成都是一致的。 这叫他心里暗道一声侥幸。 林雨桐一觉起来,也没见四爷回来。她靠在床头问苏嬷嬷:“打发人去看看,爷现在在哪呢?” 苏嬷嬷端了清水过来,“娘娘,皇上打发人来传话来,说是今儿要见南边的学子,他就先不回来了。叫娘娘在宫里也别出去了,今儿天冷。又下雪了。” “好一场倒春寒。”林雨桐起身洗漱,“前面是不是熬了一宿?” “是!”苏嬷嬷递了热帕子给林雨桐:“几位大人的早膳都是在前面和万岁爷一道用的。” 林雨桐点点头。等吃了早饭,下面的人突然来报,宋氏没了。 这叫林雨桐愣了半天,这总不至于真的被自己给吓死了吧。 “去长寿宫。”林雨桐赶紧起身,披上斗篷就走。 长寿宫是殷老二和钱氏的居所,这事还是得跟他们先说一声。如今殷大郎不在京城。他去了塘沽。那里正在加紧造船,他和林二哥如今都忙着造船的事情呢。 而宋氏,则一个人在守着偌大的府邸。虽说现在还没封王。但殷大郎迟早都得是亲王。一个老实忠厚的哥哥,四爷一定会厚待的。 “去叫给宋氏看诊的太医来。”林雨桐边走边道,“叫过来,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殷老二和钱氏知道了,都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要是在老家,她也是个能当得起家的。”殷老二就叹了一声。 林雨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等太医来了,她才开口:“到底是怎么个缘故?你们细细的说说。” 那太医满头大汗:“……就是惊惧所致。臣等开了安神药,应该不至于……” 林雨桐就问苏嬷嬷:“伺候的人都带进来,好好问问。” 结果贴身伺候的丫头道:“……每常夜里,总是噩梦连连。奴婢们给熬了太医开的药,主子总是担心有人……并不曾喝药,全都倒进了花盆里了。奴婢们再劝,主子竟是连奴婢们近身都不许了。年前的时候,身子瞧着还好了些。但谁知道过了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反倒更厉害了。整晚整晚的不敢睡觉……” 林雨桐就懂了,这是知道四爷登基了,知道她自己干的事情,四爷和自己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是害怕了。觉得有人要害她,不吃药,又惊恐。守着偌大的宅子,里里外外的人又都是当初自己安排的人手。她这是疑心府里的下人听命于自己。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害怕。吃不下睡不着的,活活把自己给熬死了。 “叫大郎回来,然后叫三郎帮着,把丧事办了吧。”殷老二摇摇头,“你别跟着掺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紧,避讳着些。” 林雨桐应了一声,才起身离开…… 第552章 寒门贵子(106)三更 寒门贵子(106) 三郎觉得他现在是个红人。 真是,红的都有些发紫了。 朝廷的大事要他参与,如今,这皇家的婚丧嫁娶,自己也成了管事的。这都跟宗人府的宗令差不多了。 晚上熬了一宿,正陪着皇上跟江南的学子座谈,谁知道皇后就打发人叫了。得了懿旨,知道是宋氏没了,他又得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换上素服,要赶紧去料理才是。 自己是不懂这些,但是府里养着二三十个幕僚呢。这些人都是能人,这点事规矩上总是出不了岔子的。 自己这边府里也乱,谁也指望不上。 这么感叹着,脚下却不停,转身赶紧往外走。谁知道还没出门,这边双儿就来了,“爷,您别急着走。赶紧去后院看看,老太太磕破了脑袋了。” “怎么伺候的?”三郎一跺脚,赶紧问道。 说起这个,双儿还满肚子的委屈呢:“这能怪谁?” 三郎听了双儿的解释,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老太太以前还在府里养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后来在黑七家的门口见到了老太太,他就知道,这是小姑不愿意叫老太太享福,就那么磋磨着。后来,得亏了小姑生了个儿子,有了孩子,人的心性就不一样了吧。总之,突然之间,老太太又被送了回来。既然送回来了,他就得好好的照看着。别的先不说,只老太太对他这个原主的心,那绝对是真的。他专门给了两个丫头伺候,一日三餐别亏待了就好。 老爷子跟老太太在一个院子,老爷子除了不能说话,别的还都好。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梳拢了一个丫头。这就算是纳妾了吧。结果老太太知道了,就闹了起来。厮打那丫头,老爷子哪里能容得下,非说指着那丫头嘴里啊啊着,是想说那丫头有了身子,不能这么糟践。就这么一推搡,老太太的额头给撞在了桌子角上,顿时血就流了一地。 三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扭头,继续往出走:“叫大夫给瞧瞧,要什么药就去买。我去了能干什么?是能叫老爷子打杀了那丫头,还是能叫老太太别闹腾。实在不行,就分开住着吧。”说着,他语气一顿,“要是老太太不乐意,就别管了。那个院门不准人随便进去,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不出人命,就别跟爷说了。你看着办。” 双儿赶紧应了一声,又拉住三郎:“爷,您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 三郎不耐烦的道:“那就快点,爷还忙着呢。” 双儿低声道:“我听说老太爷,和三老太爷有续弦的意思。” “续弦?”三郎懵了一瞬:“这我爹续弦还能说得过去,这我三叔续的哪门子弦,三婶还活着呢。” 双儿却觉得三郎抓错了重点:“老太爷续弦,您就多了一个后母管辖您。这都是那些想巴结您的人想出来的办法。”关键是,要是家里有了这么一个女主子,哪里能叫她这丫头当家管事。她这么想着,嘴上却道:“这事您还真得慎重。至于三房的事,咱们倒是管不着。”何氏被休了才好呢,省的她总是以爷的长辈的名义,想插手内院的管家之事。“毕竟那是长辈,如今的三老太太逃难的时候,只怕不那么干净。三老太爷嫌弃,想重新娶妻,为的也是子嗣。这倒也不该咱们多言。”三房有了儿子,就可以分出去了,省的在家里碍眼。 三郎打量了双儿一眼,就‘哈’了一声。在人尖子中间打滚,他觉得他自己还真是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他一眼就看出了双儿有别的心思。 他拍了拍双儿的脸蛋,低声道:“丫头,好好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不用你多言。记住了,要本分!”越是心里明白,就越觉出红娘的好处来。那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看来还是得赶紧成亲了,再不成亲,这人的心思就越发的复杂起来了。 四爷成了皇上,自己成了内阁之臣。家里的人都成了香饽饽,连自家那老爹,都有人给送闺女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警醒。这皇上皇后越是开明,就越是不会徇私的人。 他觉得,忙过这阵子,是得好好的跟自家老爹谈谈了。 有三郎的办理,宋氏的丧礼很快就操办了起来。三天后,大郎才从塘沽口回来。 他一回来,就先进宫,跪在殷老二和钱氏的面前,趴在钱氏的腿上哭了一场。 少年夫妻,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宋氏不好,大郎跟宋氏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儿啊,好好的送她一程。”殷老二拍了拍大郎的肩膀,低声道。 林雨桐见钱氏抱着大郎不舍得撒手,心里就有些难受。以前,儿子媳妇都在眼跟前,老两口也不觉得闷。现在呢,大郎一个人在宫外,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老两口能不操心吗? 出了门,林雨桐就跟四爷商量:“要不然,叫大哥带着人,慢慢的开始修缮皇宫吧。他有了差事,心里也就不空落落的了。又在皇宫,晚上就住在爹娘长寿宫里,一日三餐也都能陪着二老一起用。就是爹他,平时闲了,也能去看看下面的人干活。人这一有事啊,就精神了。你觉得呢?” “就照你说的办。”四爷回头看了一眼,“也没那么些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等过上几个月,我再找招些夫人来说话。顺便也给大哥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娘也跟着就事忙了。”林雨桐陪着四爷慢慢走着,低声道。 “是!等孩子生下来,谁都不闷了。”四爷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笑道。 这恩科完了,军机处又上了折子,要求开武举。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四爷一应准了。再加上三郎主持的杂学考试,整个京城,真是处在持续的热闹之中。 但紧跟着,许多问题又随之而来。 比如,之前在被服所的女工,许多都请辞。原因是京城里涌来了大量的人口,就增加了很多的商机。家里腾出的柴房,租出去一个月都不少挣钱。随便做点小买卖,都比在被服所挣的银子多。 所以,很多人就提出请辞。 管事的都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但林雨桐觉得这却是个好现象。 “这不是正好,从南边逃出来的流民不是没办法安置吗?”林雨桐摆摆手,“只要身家清白,能安置不少人。再说了,也可以将被服分摊出去,计件收活。这些女人要是知道回家后也能在家里做,即便价钱压低上一成,那也都是有人愿意做的。多想想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天一天天的热了起来,林雨桐的肚子也一天一天的鼓了。精神也明显短了。 孕妇尿频,不停的上厕所,她也就彻底不往前边去了。 这一日,三郎请见,林雨桐还愣了愣。到后面来找她,应该是私事。 林雨桐请他进来,没想到这家伙顺便还带着一个婴儿床和婴儿的学步车来。 她不得不面上露出惊喜和好奇来,“你真是有心了。快坐吧。”她将手里的学步车放下,转身吩咐苏嬷嬷:“上茶!” 三郎笑呵呵的,等茶上来了,才低声道:“臣这次来求见娘娘,还真是有些为难的事。” “你说,我听着。”林雨桐端着茶盏看着三郎,示意他有话尽管说。 三郎低声道:“烦请娘娘给朱家递个话,臣想尽快的完婚。” 林雨桐眉头一挑,三郎这是长进了,知道有些话不能直说了。本来嘛,跟朱家的婚事,朱家是占了大便宜的。毕竟三郎如今是内阁大臣,一般人想巴结也未必就巴结的上。如今主动履行婚约,那朱家只能兴高采烈的答应,怎么会要来请自己做中人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家仗着和自己的关系,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叫三郎没法子答应。又不能贸然解除婚约,这才求到自己跟前。 这话她心里明白,却没有直接说透。反而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提前婚事了?” “主要是家里闹腾的厉害。”三郎直言不讳,“该有个内宅当家的了,要不然,这家里可就乱了。”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三郎进宫,是说两件事。一件是告朱家的状,一件是诉苦,诉殷家这个烂摊子的苦。 她复杂的看了一眼三郎,这家伙跟当初那个跑到‘ji’院卖女人内衣样式的二货,已然是不一样了。 这世上,果然没多少笨人,这不,把三郎放在人尖子一堆里,这才多长时间,就变得精明起来了。 林雨桐点点头:“行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你安心回去,我问清楚了,叫人给你回话。”说着,就端起了茶。 三郎马上明白,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于是赶紧起身,“那臣就告退了。” 第553章 寒门贵子(107)一更 寒门贵子(107) “去把殷家和朱家的事情都给我打听打听。”林雨桐吩咐了一声,就转身回屋就睡午觉去了。天一暖和,人的精神就短了。要是算的不错,这孩子该是六月出生,正是热的时候,又得大热天的坐月子。 苏嬷嬷应了一声,就打下发太监去了。像是这样的事情,还犯不上麻烦黑七。 可打听回来的结果,都叫苏嬷嬷哭笑不得。 她转身进了里面,见万岁爷跟娘娘正在吃饭,她倒不好在这个时候回话。 “嬷嬷,说吧。”林雨桐招手叫了苏嬷嬷,“没那么多的讲究。”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只把烤虾给她递过去,就对苏嬷嬷点点头。 苏嬷嬷这才上前,“娘娘叫打听的事情,咱们确实是打听了。” “这朱家,如今的生意倒是有一半是三爷入的股。朱家姑娘跟三爷的婚事,朱家老爷跟少爷,倒是十分中意,只是朱家的夫人和姑娘,提出要把入股朱家的股份,全都过到朱家姑娘的名下。而且,必须要叫三爷将家里的丫头姬妾全都打发了。要不然,就不过门。” 林雨桐都有些愕然,这一张口,就要那么一大份产业,这朱家两个男人是死的。要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母女俩打死也不敢这么闹腾啊。还有打发姬妾的事,现在想打发姬妾了,当初定亲的时候,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三郎是个什么人了吗?那时候要死要活的要嫁,这个时候倒是嫌弃了。要真是嫌弃了,退婚就是了。 这不是真的要人家将姬妾给打发了,这还是冲着产业去的。 对于三郎来说,你要是跟他要银子周济一二,只要大大方方的,他未尝就不会给。但是这般算计,别说是三郎这个二世祖了,就是搁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愿意吧。 “朱家这是害怕三郎……迟早有一天将他家的产业给吞了。这也未必就是要算计三郎,只是想找个由头,将两家的产业彻底的分开罢了。”四爷就跟林雨桐解释了一句。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别说,四爷说的这个好像才是最贴近的。“但不管为了什么,有什么事,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就行了,这是闹的什么?” 四爷就笑:“这也未必没有好处。端看三郎怎么去选了。要是他舍得在朱家的股份,就把这股份给朱家,然后干脆的退婚。这三郎不是良配,但朱家的姑娘……”他摇了摇头,“当不起三郎那个家。” “只怕朱家又舍不得三郎这个位高权重的女婿了。”林雨桐轻哼一声,还真是什么都想占着。 “那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事了。”四爷又把青菜夹到林雨桐碗里,“也别只吃肉,多吃点青菜。” 可怀着这个孩子,就是更想吃肉。 林雨桐吃着青菜,味同嚼蜡,转脸问苏嬷嬷:“接着往下说。” 苏嬷嬷小心的看了一眼林雨桐的脸色才道:“朱家还真的就未必怕退婚。除了朱家的姑娘。她只是想借着由头想叫三爷打发了家里的姬妾,但是朱家夫人却扬言,没有了三爷的婚事,她家姑娘也有更好的前程。凭着对林家的恩情……” 林雨桐已经知道朱家的意思了,“她倒是打算的精明。知道大哥身上迟早得有一个爵位。” 苏嬷嬷点点头,三爷跟皇家再亲,那也是分了宗的。但是林家不一样啊,都是嫡亲的兄弟。即便以后生了皇子,那也是皇子的外家。别的不说,三代无虞是肯定的。这么一比,三爷还真就未必够看。 关键是,朱家确实对林家有恩。 林雨桐失笑的摇摇头,“我知道了。你说下去,我听听,殷家如何了?” 苏嬷嬷的神色就更奇怪了起来:“也不知道殷家的爷们都是听谁说的,说是家里有了男丁,就能讨一个爵位。这事在殷家传的沸沸扬扬的。下面伺候的人也都动了心思。就连伺候老爷子的丫头都爬了床,听说是有了身子了。大老太爷正张罗着续弦的事,听说之前的那位改嫁的梅氏夫人也偷着见了大老太爷几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三老太爷在家里,一心想休了如今的何氏夫人,另娶名媛。倒是三爷对家里的其他姑娘,还算处理的好,听说是把后花院子给了几个姑娘住,还专门请了出宫的嬷嬷教养。就连三房小何氏所生的闺女,都接了进去。平时不叫人进去打搅,倒也安静妥当。” 小何氏所生的闺女,就是二郎的女儿。能用心教养,三郎也算是对得起死了的二郎了。 苏嬷嬷低声道:“三爷不同意三老太爷休妻另娶,三老太爷就说三房不能绝后。三爷说二爷不是留下一个遗腹的姑娘吗?等姑娘将来长大了,招赘。他给置办一份产业。三老太爷也不干。这事就僵住了。最后三爷发话了,说是要续弦也可以,三房就得分出去。这才暂时给弹压住了。” 林雨桐放下筷子,揉了揉额头,“行了,我知道了。”等苏嬷嬷下去了,她才看向四爷,“这个乱法,我听了都头疼。”难怪三郎上门诉苦。说心里话,他在家事上的而态度并没有错。 四爷扶了林雨桐起来,“这事你别管了。我看着处理就行了。” 谁知道转天,四爷开始分封爵位。 大郎殷铮,被封为纯亲王。 三郎殷铎,被封为逍遥王,亲王爵。 林济仁被册封为承恩公,长子林雨松被册封为为世子。次子林雨槐被册封为安乐伯, 林栓柱被册封为一等子爵。 李方,铁头,秦毅,胡大,范东哲都被册封为公爵。 何茂,吕恒,方长青为侯爵。 李季善,刘叔权,黑七为伯爵。 另有子爵,男爵数额不等。 林雨桐听着从前朝传回来的消息,就瞬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四爷的圣旨上,并没有说着爵位该怎么传承。比如,世袭几代可降等等。全都没有提及。 只有承恩公府明确了传承,直接给林大郎册封了世子了。就证明至少还能再往下传承一代。 这些被册封的,现在欢喜,可等回过神来就知道。他们这爵位能不能传下去,还得看以后的表现。 而四爷在前朝做出的解释是,天下还未平定,等到天下一统了,再行封赏。 这就是给众人眼前钓上了一根胡萝卜,都给咱使劲的往前冲吧,只要立了功,就有的赏。 顺便,四爷召见了朱家的人,说着念着他们曾经帮着秦毅运粮有功,给朱家一个男爵,又念起对林家有功,爵位升一等,直接赏个子爵。 朱家父子的脸就白了。这个爵位自然是好,但也意味着皇上替林家把朱家的恩情给还了。这点恩情就再也不是朱家的依仗了。 其实,如今的新朝,跟以前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很看重爵位。有爵位最多意味着每年朝廷给多少俸禄银子。其余的特权,还真是看不出来。 可是朱家差银子吗? 四爷也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就摆手叫两人下去了。 随后,金氏和小朱氏就进宫,求见了林雨桐。 这次,连小朱氏都没话说了。自己儿子能给封一个子爵,那是因为他是皇后的亲堂兄。朱家也被封了子爵,这个脸面赏的可就大了。这以后再不知足,就真没好果子吃了。 “……朱家的意思是,贵仙跟三爷的八字不合。并不相配……这婚约还是作罢吧。”小朱氏低声道,“三爷倒是将事情做得敞亮,说只退亲毕竟对于姑娘家不好,他把朱家铺子里的股份全都送给贵仙,算是补偿。这事已经了了。” 至于贵仙那丫头闹死闹活,就真的没人在乎了。要怪就怪她那糊涂的娘,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林雨桐摆摆手,“了了就好!了了就好。”她实在是没有精力管这些闲事。 金氏打岔道:“我看你大哥二哥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上门提亲的不少,合适的,还真是没有。” “慢慢碰吧,不用着急。找个可心的,别再折腾出幺蛾子了。”林雨桐抚着肚子,歪在榻上,天一热,她心里就有些烦躁。 金氏看闺女的精神短,就先起身了:“那你歇着。没事常在院子了走走……” “我记下了。”林雨桐叫苏嬷嬷将两人送出宫。 这爵位一封赏下去,转天,军机处就转来不少请战了折子,还有请战的血书,请求朝廷发兵南征。 四爷晚上拿着这折子,左右的掂量着。 “怎么?”林雨桐笑道:“真想这个时候南征啊?” 四爷点点头,“现在不发兵,只怕就得等到来年了。”这是说过江的话,最好是在天气和暖的时候。从现在到立冬,还有小半年时间,足够了。只要过了江,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今年的夏粮马上就下来了,粮饷不是问题。再加上,下面这些兵将立功心切,战意盎然,或许可以一试……”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吴春来就疾步进来了,“主子,黑统领求见。” 四爷点头,“叫进来。” 黑七进来的时候还喘着气:“皇上,刚得到的消息,大明的老皇帝他……驾崩了……” 第554章 寒门贵子(108)二更 寒门贵子(108) 驾崩了? 四爷‘蹭’一下站了起来,“消息确实吗?” 黑七点点头:“确实。……听说在宫里大练丹药,吃了一段时间以后,老皇帝身轻体健,能一夜连驭数女,不见疲态。却不想,连着胡来了一个来月,死在了女人身上。” 不用问,都知道是嗑、药了。那玩意吃多了,可不得要人命吗? “如今呢?谁继位了?”四爷赶紧又追问了一声。 黑七赶紧道:“冯海一手把持内宫,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说是有意立去年刚出生的小皇子为帝。” 不到一岁的小娃娃。而且据说,还不一定是老皇帝的血脉。因为当时宫里留宿最多的就是道士,时常有龌龊的事情传出来。 冯海为了把持皇帝,当然要找个翻不起浪花的皇子做傀儡更合适。 可是这叫还忠心于朝廷的那拨人,情何以堪。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天时地利人和,咱们现在占着天时和人和,可以一试。” 是啊!本来对方有了丧事,此时征伐,是为不仁。但若是阉宦作乱,挟持幼主,这又另当别论了。 林雨桐点点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四爷摸了摸林雨桐的肚子,才转身大踏步而去。 林雨桐在屋里还能听见四爷边走边吩咐:“马上去召集内阁,军机。” 一旦有了决断,剩下的事情,反倒是好办了。 林雨桐没去关注前朝,她感觉,这几天这肚子动的有点异常。如今都五月的下旬了,最多也就半个月就临产了。 又过了两天,林雨桐收到一封信,一份来自蒋夫人的信函。 等看了信,她的心跳一瞬间就快了许多,“苏嬷嬷,扶我去前面。” 苏嬷嬷看着林雨桐的大肚子,就小心的护在身边。 前面简直就是个战场,来回走动的大小官吏,脚下跟踩着风火轮似得。 这是忙着调兵,忙着调拨粮草,忙着叫人试船,一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些大臣,大部分都是住在前面的班房里的,晚上根本没时间回去。 一路上的人都急匆匆的对林雨桐行礼问安,四爷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迎了出来。 “怎么过来了?”四爷伸手扶她,“有事打发人叫爷回去不就行了。你瞧瞧你,这热的……” 四爷这两天没怎么合眼,双眼通红,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来了。 林雨桐笑了笑:“进去说话。” 进了屋里,见何茂和秦毅都在。桌上放着一份图纸。 “这是赵王交上来的那份?”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打算叫何茂和秦毅,带人先一步出发。伪装成商人,看看能不能打通一些要紧的关隘。”这说的不是常规作战,而是叫两人走走关系,不行就用银子先贿赂。 “巧了!”林雨桐将蒋夫人的信给四爷,“先看看这个。” 四爷细细的看了,一时倒是没有说话。 林雨桐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可信度是非常高的。她给咱们的名单里,不仅有昔日蒋家的旧部,还要许多张阁老的门生。而且,你看这些人的官职,全都在咱们南征路上的各个要塞之上。这绝对不是巧合。只怕是张阁老早就布局好的,要是赵王在北地能成事,这条路就是给赵王准备的。要是赵王成不了事,北边一旦丢了,那么这条通道,就是张阁老的投名状。” 四爷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林雨桐见四爷不想跟她往深了说,就只得轻哼一声,往回走。 四爷送她出门,“你现在怀着孩子,切忌忧思。乖!” 林雨桐到底忍不住低声问道:“到底在担心什么?” “郑王!”四爷回了他两个字。 林雨桐这才恍然,要真是郑王回金陵,那么,眼下的局势就又不一样了。 毕竟这位是大明皇室正统,忠于大明王朝的大臣们,看不上冯海,不认同不知道是不是皇家血脉的小皇子,但却不会不认郑王。 哪怕郑王曾经反叛过,但也不能改变血脉相传的事实。 到那时,蒋夫人给自己的这份名单,还有多少人是能用的。但凡有一个人不是心甘情愿,那么给自己这一方带来的危险就是巨大的。 四爷的手放在林雨桐的肚子上,“你想啊,要真是郑王要求奔丧返回金陵,难道朝廷上就没人响应。那冯海还真的能拦住不成。这一旦进了金陵,可就什么可能都会有了。所以,谨慎,小心,总不会有错的。蒋夫人这份名单,对咱们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是却绝对不能对任何人生出依赖的心思。不管在什么时候,依靠自己的实力,才是最把稳的。”他低声道:“就连桌子上那份城防图,没有实地验证,都不敢轻易的使用。更何况是其他。尤其是跟人打交道。就算蒋夫人没有骗咱们的心思,那你怎么确定她就不会看错人?人心易变,明白吗?”他说着,就轻轻的而在林雨桐的肚子上拍了拍,“你这是心急了。急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林雨桐这才赧然的道:“那我回了。最近我什么都不管了。一孕傻三年,我发现我这脑子真的有点不够数了。” 四爷就笑:“行!有爷呢。你在家好好的待着,把肚子看顾好,就什么都好了。”说着,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苏嬷嬷道:“伺候好你们主子娘娘。” 苏嬷嬷赶紧应了,这才扶着林雨桐离开。 四爷看着这主仆走远,才吩咐吴春来:“叫黑七来一趟。” 黑七来的很快,“万岁爷……” 礼还没行完,四爷就拦了,“起来吧。西南可有消息?” 这是问郑王。 黑七愣了一下:“最近没有什么新消息。一直在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四爷扭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又问道:“没有出兵的消息,也没有其他的消息吗?” 黑七皱眉道:“其他消息?”他一拍脑袋,“剩下的只是坊间传闻,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准。要不臣打发人再去西南探上一探。只是路途遥远,只怕这一个来回……” “坊间是怎么传的?”四爷摆摆手,追问了一句,“怎么坊间会流传着郑王的消息。” 黑七面色尴尬的道:“主要是跟西南有来往的商家。据说郑王得了一个美人,名盼盼。听说容色绝佳,当世罕有。郑王当初之所以会反叛,好像也是因为此女。不知他听谁说,老皇帝要他进献美人,他万般不舍,这才在西南自立。到了西南,他为了此女,大兴园林。不少帮着修建园林的商家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今年春上,那万春园才建好。坊间有个顺口溜,是这么说的。” “岚山湖畔万春园,有山有水有楼台。一座楼台八根柱,一柱一柱支着个台。远看山坡万株柳,一柳花费了十万钱。临水之畔挖了个湖,湖上飘着个黄金船。假山本是白银做,牡丹花出了翡翠的钱……” 四爷抬手打断了黑七,“照这么说,郑王沉迷于女色,意味的贪图享受。而且人也昏聩,他治下也是贪污成风。” 黑七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四爷这才叫黑七下去。若是一个君王昏聩成这样,毫无进取之心,反倒没什么值得人担忧的了。 等知道四爷派了铁头和李方二人为帅,即日就发兵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日了。 城外大军出发的号角声传来,林雨桐不由的就往起一站,紧跟着,就觉得身下一湿,“来人!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苏嬷嬷端着杯子的手一下子就松了,“要生了?” “别慌!”林雨桐摆摆手,“按之前练好的,慢慢来就行。” 四爷还站在城墙上送大军出征,林雨桐没急着通知他。只吩咐道:“去长寿宫说一声。” 梳洗完,钱氏就进来了。她拉着林雨桐的手,轻轻的拍着,示意她无事。 林雨桐摇摇头,她生的孩子多了,哪里还会害怕。 疼痛席卷而来,熟悉又陌生。什么感知都没有了,连烦人的知了叫声,也一点点远去,整个世界都一片安宁。 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刺激的眼泪也跟着一并下来了。 殷老二在外面转圈圈,“这怎么也不叫啊。”钱氏是哑巴,生孩子的时候那至少也呜呜有声,跟狼嚎似的,除了自己,没有敢在屋子外面等着。甚至那接生婆,最后都多要了好几文钱,说是要压惊。所以,他多少留下点心理阴影。觉得吧,这要是好好的喊出来,其实不是可怕的现象。就怕这一直憋着的,那真喊的时候,声音才瘆人呢。 他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这都快午时了。四郎也该回来了。 四爷一路策马赶回宫里,刚踏进院门,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 “怎么样?还好吗?”四爷冲屋里喊着,就要进去。 林雨桐看着孩子,笑道:“好!咱们的大公主也很好!” 第555章 寒门贵子(109)三更 寒门贵子(109) 整个大殿里,除了四爷和林雨桐一问一答的声音,就都没人敢说话。 其实,大家都盼着这是个皇子,大家彼此都心安。 谁知道真的生了个公主。 连殷老二都小心的看四爷的脸色,四爷这会子只顾着高兴了,他急匆匆的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产房还没有收拾利索,钱氏正在给刚出生的孩子穿衣服。 四爷见林雨桐没事,就低声道:“你歇着,我看看咱们家大闺女去。” 说着,就伸手接过小衣服,“娘,我来。” 钱氏哪里敢让他动手,但是四爷是真的会做。经验丰富着呢。照顾过三胞胎,年老的时候还照看过孙子,对照顾孩子,他是真心不陌生。 孩子的胳膊跟大人的手指一样粗细,四爷轻轻的给孩子穿戴:“我们大公主长的可真俊。” 胡说!刚生下来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多好看。以前那些剖腹产的孩子,那头的形状最起码还是好看的。那自然顺产下来的孩子,反倒因为产道的原因,很多都是尖脑袋。 林雨桐刚才就看了一眼,实在是没看出来什么地方特别的好看了。 四爷现在的长相偏于硬朗,而自己的长相也绝对不是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基因在这放着呢,美能美到哪去? 一屋子人看到四爷对孩子的态度,这才道贺。 四爷叫人打赏了一番,回头见林雨桐在吃红糖荷包蛋,就笑道:“咱们大闺女就叫掌珠如何? 掌珠?掌上明珠。 直白,浅显,但又是最好的堵住下面那些乱七八糟揣测的办法了。 林雨桐就笑:“好!就叫掌珠。” 当天,四爷就昭告天下,皇家的大公主诞生了。 林雨桐吃了点东西就睡着了。孩子由奶娘喂了奶,就抱出去给殷老二看了。 “我还给我大孙女想好个名字,你怎么就给取了呢?”殷老二抱怨的对四爷道。 四爷愣了一下:“要不,你老给取的名字,就当小名叫着?” “也成!”殷老二低头看着孩子半眯着的双眼,就道:“咱们以后,就叫稀罕了。” “叫啥?”四爷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 “稀罕!”殷老二重复了一遍。 这还真是——挺好的。 稀罕,少见的,稀有的,珍贵的,喜爱的。跟掌珠有异曲同工之妙。 “成!咱们自己家里,就叫稀罕吧。”四爷说着,就碰了碰孩子的脸蛋。 等林雨桐醒过来,孩子的小名都已经叫开了。恐怕宫外都已经传开了。大公主的闺名叫掌珠,小名叫稀罕。 她抚了抚额头,看了睡在一边的孩子。还真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家有多宝贝这丫头,宣扬的恨不能满世界都知道。 见林雨桐醒了,苏嬷嬷才道:“娘娘,承恩公夫人来了。”这是说金氏。 “请进来吧。”林雨桐坐起来,靠在一边的软枕上。外面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窗户开着,倒是不那么闷热了。 金氏进来,先看了林雨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林雨桐摇头:“都挺好的。生的也顺利,您别担心。” “可得好好的养着。”金氏说着,就扭头去看孩子,“听说给大公主取名掌珠,稀罕。我跟你爹,这心里可就放下了。” 说着,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做月子的禁忌,把早早准备的孩子穿着衣服又都拿出来给林雨桐一一看了。“知道你这里不用人伺候,我就不留着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家里也离不开您,以后想来就来,家里离皇宫也不远。” 金氏又看了一眼孩子:“这是自然,不看你我也得来看看孩子。” 林雨桐就笑,“我还当你不稀罕咱们稀罕呢?” “呸!”金氏瞪眼道:“我这是为了你,也会是为了孩子。咱们女人啊,在这世上不容易。就是贵为公主……” 林雨桐看了睡着香甜的孩子:“您放心,这孩子会自由自在……” 若不能叫孩子随心所欲,自己和四爷真该一头撞死了。 孩子的洗三,办的很热闹。 四爷说好的,什么贺礼都不收。 吕先生就道:“皇上,臣这次就倚老卖老了。您叫臣一声先生,可臣这先生给弟子的孩子一份礼,皇上总不能拦着。” 方长青就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跟皇上相识于微末,如今只当是亲朋故旧上门给孩子添一份礼,您再推辞,可就见外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四爷只得笑着应了。 等晚上,林雨桐靠着床上,看着苏嬷嬷在一边盘点。 “还真别说,都是好东西。”林雨桐看着抱着孩子的四爷,指着一匣子由玉石雕刻成的花卉道。 四爷瞄了一眼:“给孩子收着吧。你要是喜欢,以后找了好玉石,叫人也给你做。” 说着,就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悠开了。 “放着她在摇篮里晃悠就行了,哪里能天天这么抱着。”林雨桐心疼四爷,“有这会子功夫,你多睡会。要不歇在前面,这孩子一哭,你又睡不成了。” “不看见你们,我才睡不踏实呢。”四爷将孩子往摇篮里一放,顺便就躺在边上,一只手拉着摇篮,晃悠着孩子。 苏嬷嬷看着一家三口闭着眼睛都睡了,这才悄悄的带着丫头们退出来。 不是亲眼见过,绝对不会知道皇上到底有多稀罕大公主。亲自给换衣服,亲自给把屎把尿,亲自哄着睡觉。疼成这个样子, 林雨桐专注的做月子,专注的养孩子。 掌珠不算是一个难带的孩子,奶娘也都是预备的,平日里,都是林雨桐亲自喂养。但除了喂奶和晚上睡觉,大部分时间林雨桐都是见不到的。殷老二和钱氏天一亮就过来,白天都是他们在照管孩子。 今年的夏天,好似格外的热一般。 还好到了七月中旬,最热的时候,孩子也满月了。 “前线还没消息传回来?”林雨桐提着食盒去前面给四爷送饭,见四爷看着地图皱眉,就不免问道。 四爷摇摇头,“没那么快!”他失笑道:“至少还得半夜来月,进了八月,估摸着差不多了。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会有消息的。”说着,他就指了指桌子上的折子,“你看看,这是三郎主持的杂学考试的情况,虽然跟预想的有差别,但也算不错了。第一次嘛,好好的安置了,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了。” 林雨桐拿起折子,就不由的笑了。 还真是各行各业的都有。有木匠,按照三郎的描述做出手动的风扇的。有铁匠,做出弹簧和螺丝的。有会制作烟花的,能做出各种图案和字体的。还有石匠,能一眼认出各种石材,并估计出大小重量的。有泥瓦匠,看一眼,就能估算是建筑物到底倾斜了大概多少度角的。 各有各的拿手绝活。 最让林雨桐意外的是,还有两个神算子,一边报数,他们一边计算,六七位数都不见算错的。 “挺好的!”林雨桐笑道:“这两个神算子直接给个七品,放在户部的计量司里,也算是有了专长了。至于其他的,我看不如放在匠作坊里,由大哥领事,叫三郎监管。看看能不能做出什么东西来。”两位亲王管着,足见重视。三郎又有好点子,只要提供创意,他们就有了研究的方向。每年也不过几万两银子的研究经费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四爷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个杂学考试啊,就放在匠作坊,由三郎管着。一年四季,有人想考,就叫他考。只要三郎认可这人的能力,都可以留下来。回头我跟三郎交代一声。总有一天,能成了规模的。” 现在还有许多人只怕根本就不信皇上真的会给他们官做。有几个成功的例子以后,就能吸引更多的人了。 四爷说着,就拿了另外一份折子:“你再看看这个。” “还是三郎的!”林雨桐就失笑,“还真是不可小看了。” 结果折子上说,请求朝廷专门拨一笔资金,将手动风扇投入生产。这些工坊,可归在户部或是工部名下。 林雨桐就道:“那就赏这个第一个做出来的工匠纹银百两,另外赐宅子一座。准了三郎所请吧。”虽然不见得能盈利多少,但总得迈出第一步。 四爷看了一眼在一边整理文书的方长青,“都记下来,按照皇后说的办吧。” 不想给三郎的旨意还没有下下去,三郎就进宫了。 “臣是来请旨赐婚的。”三郎进来,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可林雨桐和四爷却懵了。 求赐婚? 谁家的姑娘啊? 一点都没听说。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林雨桐开口问道,“谁家的名媛?” 三郎苦笑一声:“还没看好人选。” 没看好人选叫咱们怎么赐婚? 三郎抬头:“反正,皇上和娘娘看着给赐个人吧。臣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第556章 寒门贵子(110)一更 寒门贵子(110) 方长青抱起桌案上还没有处理的文书,起身告退。 殷三郎要说的是家事,他还不至于这么不长眼在杵在这里不挪窝。 “现在说吧,怎么回事?”四爷见屋里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这才拉着林雨桐坐下问道。 三郎摇摇头:“我也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我爹,突然吃错药一样要给我定亲。怎么说都没用。”再叫他叫嚷下去,监察院过几天就得弹劾自己忤逆不孝了。这玩笑他可开不起。 林雨桐一愣,这还真是没办法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真是殷老大要插手三郎的婚事,别人还真是没什么办法。这世上,也确实是只有殷老大有资格管三郎的婚事。别说是商量,就是什么都不说就定下来,也是合乎礼法的。 当然了,除非他们赐婚。 但把谁家的姑娘给三郎其实都是坑人。很明显,他在女色上根本就没有顾忌。以后的王妃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家里的事乱一点没关系,但是这日子得过的舒心吧。而如今看三郎,绝对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见到美女就迈不动腿。听说,有许多自认为有姿色的女子,为了攀高枝头,过上好日子,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三郎必经的路上等着偶遇,这都成了京城的一景了。 这现在从哪能踅摸来一个姑娘,容貌要配得上,年纪要相当,出身还不能太寒碜。能压得住家里的各种的妖魔鬼怪,还得有强大的神经接受三郎以后领进家门的各色女人,并且管理好她们。同时要担当起教养子女,包括庶子庶女的责任。 愿意贴上来的,这姑娘本身就有问题,或是娘家浅薄。 可这没问题的,谁看见三郎的后院,能不糟心。 要自己给人家姑娘指婚,她亏心。 四爷看懂了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就咳嗽了一声:“怎么突然想起给你说亲了?” 三郎皱眉道:“我爹最近是昏了头了。在外面有了一个相好的,也不知道被谁灌了*汤了。越发的不靠谱起来了。我这一天到晚的忙,谁能想到他猛地给我来了这么一下。” 四爷眉头微微一皱:“可知道他想给你定谁家的姑娘?” “嗨!他认识的人家本就有限。左不过是钻营不到我跟前,就去走他的门路的人了。”三郎摇头,“这样的人家,真不行。所以,我还真没问是谁家的姑娘。” 四爷就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只回去说是亲事也不由你说了算,就说朕想拿你的婚事联姻,这不是家事,已经是国事了。他自然就消停了。你要赐婚,现在肯定不行,叫我们上哪给你找个合适的人选去?” 三郎本就是为了有个由头推脱的,至于什么时候成亲,跟谁成亲,这都不重要。只要躲过现在这茬事,就行了。 于是马上欢喜的应了。 还有心情问林雨桐:“咱们稀罕呢?早晚也能抱着出来透气了。” 这稀罕这名字,还真是够稀罕的。 都成了皇家了,这格调也没升上来。 三郎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林雨桐笑笑:“等大些了,就抱到前面来,叫大家都见见。”竟然是一点也不避讳把公主带到前朝的事。 说了一会子闲话,三郎就告退。 四爷却转脸叫吴春来:“给黑七传话,叫他去查查,都有哪些人往殷家人身边凑?” 吴春来领命,转身就出去了。 林雨桐这才后知后觉:“爷是怀疑什么?” 四爷摇摇头:“小心没大错。” 却说三郎回了家,就将四爷的原话说给殷老大听,“……所以说,爹啊!你在外面花多少银子,都花在了什么地方,儿子不管,只要儿子负担的起,这都不是问题。你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对不对的起我死去的娘,这我也不管,将来到了下面,你们再面对面的去掰扯。我今儿想说的就是,我不管您,您也别伸手想管我。家里不许见根底不清的人,您要是看上,安置在外面去,坚决不许往家里带。我的事情,我自己都做不了主,您就更做不了主了。要想过太平日子,就得消停。不消停,爱闹腾,老爷子老太太就是例子。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初的放牛娃了。爹啊,您得记住这一点。” 殷老大指着三郎,半天才道:“这些不用你跟我说。我只问你,你在宫里,就没看见你二叔?他就没问我一句?” “哎呦,我的亲爹啊。您别我二叔,我二叔的。那如今是太上皇。”三郎皱眉道,“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你是他亲侄儿!”殷老大瞪眼道。 三郎赶紧摆手:“什么亲侄儿?君臣有别。您也别想着您跟皇上是什么关系,只把自己当成奴才,这关系就算是摆顺了。” 殷老大沉默半晌,见三郎是这个态度,才低声道:“儿子啊,爹不是想给你胡乱定亲事。这家的姑娘正经的不错。哪怕不是正妻,妾也行啊。你爹我都答应人家了,你这一变卦,你爹我出门还怎么见人?” 三郎自己都懵了。不能为妻,为妾也行的女子,还能是好女子?这样的人家,还能是好人家? 他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好看:“爹说的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殷老大马上站起来,拉着三郎就走:“走!你跟爹走。咱们先去相看相看!” 三郎的心慢慢的提起来,这次他没有挣扎,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打他的主意。 没想到,见面的地点,会是在城外。 依山傍水,屋舍俨然。黄昏的太阳,没有了灼人的气息,只带着火热的余温,挥洒在大地之上。 这山庄,外看不打眼,进了里面,才发现,还真是别有洞天。 再看周围慢慢亮起来的灯笼,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白’字。 三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京城里,谁家姓白?” 殷老大得意的道:“你懂什么?如今这京城的新贵里,除了吕恒,范东哲,方长青,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就是那刘叔权,别看是曾经是什么状元郎,但也是寒门出身。跟真正的世家大族比起来,身上的泥腥气还没洗干净呢?” 三郎的眼睛一眯:“这白家是大族?我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就对了。”殷老大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见过多少事?三郎啊,告诉你,这真正不倒的不是皇家,而是世家。不管王朝怎么更迭,他们总是不会消亡的。这白家,也是大族,至于怎么个*,咱们以后再说。只说一个你知道的,那方长青跟你是同僚,他的嫂子,你该知道的。那就是出自这个白家。你想想,这样的人家的姑娘,给你做妻子,哪里委屈你了?” “这样人家的姑娘,也没有不能为妻,就为妾的道理吧?”三郎看向殷老大,不认同的道。 殷老大呸了一声:“美得你!你要是愿意娶白家女为妻,人家就拿嫡女出来联姻。你要是不愿意,人家是拿庶女族女或是义女出来联姻,给你送个妾室而已。想叫人家的嫡出小姐委身为妾?啊呸!就是四郎……”他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那也不能。” 三郎心里耻笑一声,要真是这么清高,就不会千方百计的巴结上来了。 想求人,偏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最见不得这幅德行了。 还别说,要论起可爱,还是胡大,铁头这样的人家打起交道更叫人舒心。 他刚要四处看看景致,迎面就急匆匆走来一个青袍的中年人来。 “可是逍遥王殿下?”这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在下白鹤,这厢有礼了。” 三郎摆摆手:“冒昧前来,该是我们父子打搅了才对。” 殷老大瞪了三郎一眼:“不要拿腔拿调的,叫白叔父。” 三郎心里有些恼了,这糊涂爹到底知道不知道亲王爵位意味着什么。这天下能叫他低头的人不多了。再说,自己的亲叔那是太上皇。眼前这人是什么来路?叫一声叔父?自己敢叫,他敢应承吗? 也许是察觉的了三郎的不悦,白鹤摆摆手:“殿下乃是贵人,如何能叫在下叔父,在下可承担不起。”说着,就看向三郎,“不过,这……逍遥王……这册封还是儿戏了一些。” 够胆量! 竟然直接褒贬起四爷来了。 这个逍遥王的封号,还真不怪四爷。在册封之前,四爷征询过三郎的意见。告诉过他,这个封号不合正统,也不严肃。因为当初承诺过,给他一个逍遥王。如今要变更,自然要跟他说一声。并不是不兑现当初的承诺,而是那时候确实没想那么多。现在要正式册封了,四爷的意思,要给他一个‘荣’字。大郎为纯亲王,他为荣亲王。 但是被他给拒绝了。逍遥王,够独特。他喜欢。 只要是亲王爵位,叫什么在他看来完全没关系。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别人挑拨他和四爷关系的一个由头了。 他瞬间就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于是笑的越发的莫测。 第557章 寒门贵子(111)二更 寒门贵子(111) 三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不过殷老大的脸上,就有些不忿。 他对着白鹤拱拱手,低声道:“白兄啊,说起来,我这心里也是委屈啊。亲哥哥就是什么纯亲王,到了三郎这里,就成了逍遥王了。啊呸!什么逍遥王,不伦不类的。这王爷册封的就是个笑话。” 三郎也不说话,就那么听着,他倒是要听听,这个白鹤会怎么说。 白鹤神情平和,连连摆手:“殷兄,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这逍遥二字,也是好字,落的个轻松自在,逍遥快活,哪里就不好了?不比那沉浸在案牍劳刑来的好吗?” 三郎心里一笑,别说皇上叫他进了内阁,就是没叫他进内阁,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一个亲王爵位,身份地位足够了。随便经商赚的银子,就花不完了。每天什么心都不用操,什么活都不用干。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完美生活。 别人觉得不给实权是没被重用,但与他而言,却是巴不得的事。 所以啊,人生追求不一样。他的挑拨也就只能是挑拨,倒叫他的心跟着提起来了。他心里不免耻笑,要自己真的逍遥了,他也就不会费心的巴上自己,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了。 他一路上只含笑听着,半句话也不多说。 湖边的亭子里,三人落座。紧跟着,一道道的菜品就端了上来。 白鹤亲自斟酒:“王爷,尝尝这酒味道如何?这是家里自酿的,等闲是不会拿出来的。” 三郎看着琉璃的杯子里倒进了鲜红的酒水,就微微的皱眉。别的他或许不在行,但是品酒,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先是器皿,用的是琉璃。他们或许觉得这玩意已经足够的奢华了,但叫三郎看来,纯度却太差,太影响视觉效果了。还有那酒,只看装酒的器皿,他就皱了眉头。这要不是如今这红酒的工艺确实不行,就是人家把他们父子当成了乡巴佬,拿着玩意出来糊弄事。 白鹤见三郎皱着眉,就笑道:“这不是西域的葡萄酒,是自家酿出来的。比之西域的酒,您尝尝,有什么差别?” 三郎端起杯子,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白先生,您这酒杯,可有些差强人意。” 白鹤一愣,再没想到三郎说了这么一番话来。他坐直了身子:“王爷的这番说辞,在下还真觉得新鲜的很。” “这有何新鲜的?”三郎看了对方一眼,“这饮酒嘛,岂能不讲究酒具。这汾酒,当用玉碗玉杯,方能增添酒色。有道是‘玉碗盛来琥珀光’,说的就是它了。而关外的白酒,又应当用犀角杯,添一份醇香之气。这高粱酒,得选青铜杯,这才够味。米儿酒,确实需要大斗来饮,才方显豪气。至于百草花蜜所酿造的酒,就得选用古藤杯,百年的古藤,才能衬出草木的清香来。”他嫌弃的看了看着琉璃盏,摇摇头,又微微的晃了晃酒杯,才道:“这酒,不过是旧年才酿出来的,味儿酸,后味涩。拿到厨房当佐料用酒,还算过的去。如今喝它,却也不成。如今是傍晚,酒的颜色被遮掩了,要是在正午在看,只怕这酒还带着些浑浊。实在算不得……”说着,就尴尬一笑,朝白鹤拱拱手:“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这人就这点不好,耿直的很!耿直的很呐!还望见谅啊。” 殷老大脸上就奇怪了起来,以前白鹤也拿出过这酒,说什么百年陈年。他当时喝着,可是大加赞赏。难道这是人家把自己当做土包子给哄了? 真是岂有此理! 见三郎施施然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白鹤这才笑道:“在下孤陋寡闻,还真是不知道这酒具有这许多的讲究。尤其是王爷所吟的几句诗,还真是好。”他扭头吩咐一边伺候的丫头,“没听见吗?换汾酒来。”说着,就对三郎道:“别的酒具咱们还真没有,不过这玉碗玉杯,在咱们家还不算什么。配着上好的汾酒,在下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品鉴一二了。”却半句也不提葡萄酒的事。 三郎笑笑,就不说话了。 这次,白鹤倒是没有再骚情张狂,本本分分的斟酒,说些清淡的话。 三杯酒下肚,远远的,隔着水音,响起了琴声。 三郎就不由的抬起头,朝对面看去。 只见湖心亭上,一个白衣女子,轻轻拨弄着琴弦。那宽大的袖子和裙摆,在湖风的吹拂下,微微的扬起。这可比电视电影上面的镜头自然纯粹多了。他们用风扇制造效果,说不得美女的脸上,也不知道被动了多少刀。再加上那精湛的化装技巧,他轻易都不敢相信隔着屏幕看到的是美女。可这不一样啊。 自然!太自然了! 即便看不清五官,只看身形气质,也知道那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白鹤看了三郎一眼,对殷老大道:“殷兄,上次你要鉴赏的画,已经装裱好了。要不然,去书房瞧瞧?” 殷老大看了三郎一眼,见三郎的视线,全在湖中央。他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但到底是站起来,跟着白鹤走了。 三郎心里呵呵一笑,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美人,叫白家这么自信,自信自己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给闷了。这才站起身,沿着湖边,上了湖上的九曲桥,朝湖心亭走去。 尽管心里有准备,知道这会是个美人,还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级别的美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他以为这样的美人只在文人的想象中。却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爷!”她盈盈下拜,拜倒在他的面前。声音仿若出谷的黄鹂,清丽婉转。她低着头,自己站着,只能顺着她的后颈部往下看。宽大的衣领,没有遮挡住着一抹□□。从上往下,刚好能看见那雪白的一点脊背。 三郎一瞬间就觉得口干舌燥。但心却越发的提起来了。 这就跟以前那些找他投资的人一样,送上来的女人越是漂亮,他们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的越多。 他爱女人,爱漂亮的女人。但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得是自己付得起价码。 他伸出手,就见这女人把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借着力柔柔的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美的过分,但却绝对不是处女。 三郎很快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看不出年纪,但绝对不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二十多岁的成□□人该是差不多的。 当做交易筹码的女人,他都是习惯于这样以看货物的眼光,来估算她的价值。 “叫什么名字?”三郎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问道。 这女子微微抬起头,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王爷叫贱妾盼儿便是。” “盼儿?”三郎用扇子挑起盼儿的下巴,细细的打量这张脸,好半天才道:“我看还是叫你一声盼盼吧。你觉得呢?” 盼儿的眼眸低垂:“王爷叫贱妾什么,便是什么。” 三郎就伸手,拉着盼儿的手,“跟本王回家,可好?” 盼儿挣扎了几下:“王爷,还得看贱妾义父的意思。” 三郎就轻轻的放了手,然后看着盼儿笑了笑:“好!你等着本王来接你。” 说着,就大踏步的往回走。 白鹤已经在湖边等着了,“王爷对小女的容貌,可还满意?” 三郎心里就不由的想起了进献貂蝉给董卓的王充。这家伙所谋甚大啊。 所以,他还真不能拒绝他。说心里话,他也真就舍不得拒绝他。 这样容貌的女子,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与其叫她辗转与别的男人之手,倒不如自己珍藏了呢。 “盼儿姑娘的容色,自是一等一的。这样的美人,别说是在下动心,就是皇上……”三郎说到这里,语气就微微一顿,见白鹤眼神闪了一下,就接着道:“皇上也是男人。您该知道,这样的尤物,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的。” 白鹤呵呵一笑:“哪里当得起王爷如此盛赞。只是小女容色实在是……才想找个能庇护她的男人。王爷要是有意,明儿在下就将小女送入王府,王爷以为如何?” 三郎哈哈一笑:“尽管知道白先生想从本王这里要点什么,但是没办法啊,实在是一见倾心,恨不能马上将盼儿姑娘带回家。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说着,他就笑着往回走,“明儿,本王在家里恭候,可别让本王白等了。” 白鹤微微一笑,躬身相送。 山庄外的马车上,殷老大已经等了半天了。见三郎出来了,才就赶紧道:“怎么样?” 三郎笑了下,就点点头。 殷老大低声道:“你听爹一句劝。美人没了可以再找,可有些事,却耽搁不得。不如将她献给皇上,你这爵位能多承袭几代,也是为了子孙后代了。” 果然! 第558章 寒门贵子(112)三更 寒门贵子(112) 这果然是想通过自己的手,给皇上送美人啊。 心里有了这样的结论,但唯一叫他拿不准的是,这个美人究竟只是盼儿呢,还是郑王珍藏的美人盼盼。 要是盼儿还罢了,牵扯的事情虽然复杂,但还有限。 但要是盼盼,那可就真坏事了。这就证明郑王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昏聩无能。所流传出来的一切也都是障眼法。 殷老大见三郎不说话,以为他舍不得,就低声道:“大不了你留着伺候你三两个月,新鲜劲过去了,再送人也一样。” 三郎听着都觉得恶心。他虽然惯常爱拿金钱来衡量送上门的女人,但还没混蛋到真不把人当人。 于是,他掀开眼皮,看了殷老大一眼:“爹!儿子得提醒您一句,您只盯着皇上,怎么不想想宫里的皇后。那位可是说杀人就杀人,毫不含糊。您倒是巴结皇上了,回头被皇后找了机会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您该知道的,气狠的女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这个皇后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皇后,这天下能打下来,她有一半的功劳。或许拿皇上没办法,但是惩治一下您,儿子觉得,还是做得到的。” 殷老大一下子就噎住了。 三郎轻笑一声,“所以,儿子之前一直跟您说,本分老实才能长久。就凭着您今儿说的这些话,一旦叫皇上皇后知道了,谁也保不住您。” “就不信,他们还能杀了我?”殷老大梗着脖子道。 三郎又闭上眼睛:“您想什么呢?叫人难受,也不一定就是杀了您啊。叫您去陪着老爷子老太太就行了,干嘛非得杀您。” 殷老大这才面色一变。 三郎就低声道:“您啊,还是别跟着这些人家来往了。人家拿您当傻子耍呢。您是想面子上好看,可你知道人家想要什么吗?什么都不知道,您还敢往里面凑。我告诉您,要不是儿子发现了端倪,您也不用去陪老爷子老太太,您犯得罪过,已经够砍头的了。” “什么意思?”殷老大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三郎睁开眼睛,看着殷老大,声音故意压的很低,道:“美人计!您听说过吗?” 殷老大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了,“我不知道……我们就是喝喝酒,听听曲,写写诗,赏赏画……” “人家出身大族,您连秀才都没考上。人家凭什么迁就您,巴结您。”三郎哼笑一声,“您啊,好好的想想吧。最近还是别出门了,儿子真是担心,您这哪一次出门,就跟那宋家一样,就那么不见了……” 殷老大马上坐在车厢的角落不动了,“不……不……不出门。哪也不去。” 三郎闭上眼睛就不再说话了。这位爹跟自家老爸一比,那真是差的远了。叫他爹真是觉得亏心。 等车进了城,天已经黑透了。 三郎将殷老大放到门口,也不敢停留,就直接进了宫。 四爷对三郎一天里两次造访,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来面圣那都是斟酌了再斟酌的。这位心里没有那样的意识。他反而觉得见面多了,就当是联络感情了。所以,能一次说完的事,他一般都分作是两次来。一来,一半的时间是说正事,一半的时间是扯闲篇。四爷觉得,得亏他上辈子练就了跟普通人聊天扯皮的本事,要不然真是没话说了。 他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的黑七,就摆摆手,朝吴春来道:“请进来。” 三郎进来行了礼,就赶紧道:“四爷,有人又把手伸到京城了。” 四爷看了黑七一眼,黑七隐晦的点头,四爷才点头。他先指了一边的凳子:“坐吧。”然后示意吴春来,“上一碗醒酒汤来。”三郎身上有些酒味。 三郎摆摆手:“臣没喝醉。不光是没喝酒,还清醒的很。”说着,就低声,将今儿的事,跟四爷说了一遍,“臣就是担心,这个盼儿就是盼盼。其实是谁的女人无关紧要。关键是吧,这要是郑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舍得送人。那这是下了大决心了。” 四爷则撇嘴:“你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但是反倒叫爷更瞧不起他了。将自己的女人送人,这事你干吗?” “姥姥!”三郎一把锤在桌子上,“咱自己的女人,她要是自己不愿意跟咱了,咱不会强留着,但要说主动送给别人,除非咱死了。” “看!是男人都会这么想。”四爷一摊手,“咱们还没打过去呢,他就想出着下三滥没骨气的招数。这是他心里先胆怯了。真要是敢跟咱拼杀,又何必送这样一个女人来呢。” 哎呦!还真是这个道理。 反正叫自己送女人,这事特么的绝对干不出来。 四爷一笑:“再说了,这也未必就是郑王的那位盼盼。不过,这也给咱提了一个醒,对郑王还是要提防着些的。” 三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自己有了点功劳了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那个女人臣能不能留着?” “你只要担保她不是探子,你也绝对不会将朝廷的要事透漏给他。那就随意吧。”四爷不在意的摆摆手。 三郎这才惊喜的连忙谢恩,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的,没想到四爷开明成这样。 等三郎出去,黑七才道:“要不要臣派人盯着那个女人。” 四爷摇摇头:“别小看三郎……”三郎应付女人,很有一套。像是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在外面爱玩,但想身上不惹一身麻烦,就得学会处理这些事情。想叫他们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说到底,那是见的多的。钱|色|交易经的多了。 黑七这才转移话题,说起了打探来的事情。 “……南迁的世家,低调的派了人回来。像是白家,云家,李家,王家还有不少,有些派了旁支的爷们,有些是打发了得脸的管事。在京城里到处交际。接触殷家最多的就是白家。白家跟方家有些瓜葛……” 四爷抬抬手,知道黑七说的是什么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掀开帘子,就看见林雨桐正抱着掌珠喂奶呢。 “哄睡了?”四爷低声的凑过去。 结果就见他闺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哪里像是瞌睡了。 林雨桐就皱眉:“人家都是吃着奶,就迷糊的睡了。这孩子是越吃越精神。你瞧瞧,这是今晚上吃第三次奶了,还是哄不睡。”她跟着熬的眼睛都疼。 四爷坐在边上,就低声道:“以后你跟着她一起作息。她睡你也睡,她醒你就起吧。” 也只能这样了。 林雨桐还没说话,掌珠就将乳|头往出一吐,睁着大眼睛盯着四爷看。 四爷不知道有多喜欢,立马抱起孩子,“爹爹给咱们掌珠拍奶嗝了。” 林雨桐这才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四爷抱着孩子,就说起了三郎之前说的事。 林雨桐就先皱眉:“要不要我见见这个盼儿,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四爷摇摇头:“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不见!” 这人! 林雨桐起身将孩子的摇篮铺好,才道:“不见就不见吧。我也就是想着人家到底有多美啊,跟貂蝉一比,如何?” 四爷就点了点林雨桐:“这女人要只是皮囊美,就没什么趣味了。这个叫什么盼儿的,还真未必是什么了不得人,真要是聪明的女人,叫该叫男人将她放在心坎上。她要真是郑王的女人,只能证明她不聪明。要不然不会让郑王舍得将她送人。” 林雨桐就斜着眼睛看四爷:“您这研究的很清楚嘛。” 四爷就笑道:“爷这不是碰见一个叫爷放在心坎上的聪明女人吗?这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嘴上跟抹了蜜似得。 两人只当是闲话说了,还真没有把这事太往心里去。世家急着到处钻营,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是几个不拿事的旁支子弟和管事,还犯不上四爷现在就出手。 可谁知道第二天,三郎竟然带着那个叫盼儿的女人,求见圣驾。 这叫四爷狠狠的皱了眉头。 “去请你们主子娘娘来一趟。”四爷对吴春来吩咐道。 吴春来心说,这万岁爷当的,连自己单独见女人都不敢了。 林雨桐过来,四爷才叫宣了三郎觐见。 等见到那个所谓的绝世美人,林雨桐和四爷都没有动容。不是这女人不美,而是他们见过比这个女人更美的人。 良妃。 这女人的容貌气质比之良妃,还稍稍有些逊色。 而林雨桐见到良妃的时候,良妃却都不再年轻了。但即便这样,也依然不是眼前的盼儿能比的。 四爷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示意三郎坐下。这叫三郎心里啧啧称奇。 林雨桐却看向盼儿:“你求了逍遥王带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盼儿缓缓的跪下:“贱妾有事情启奏……” 第559章 寒门贵子(113)一更 寒门贵子(113) 林雨桐看着这个叫做盼儿的姑娘,没有叫起。 这姑娘的仪态很好,但绝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的恭顺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般。可若是卑贱的,见了贵人偏偏没有半点惶恐和不安。依旧礼仪不乱,声音沉稳。 她的手指敲着桌面,问道:“不管你要说什么,先把你自己的出身来历说明白了。”身份不明的人跑过来说三道四,叫人怎么判断真假。 就见盼儿双手交叠的贴子地上,额头贴在手背上行了一个大礼。她跪着的时候,腰身笔直,俯身磕头的时候,整个肩膀和背部,平的如同一条线。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训练成的。 世家在训练家中仆从,就是这么训练的。那么这个盼儿说是白家的义女,其实就是家里养的歌姬舞姬。其中容貌技艺高人一等的,就会被主家认作义女。 用她们招待客人,拿她们当礼物送人。这就是她们的使命。 就见那盼儿磕了头,就又跪直了:“贱妾名盼儿,王爷昨儿叫贱妾盼盼,却是错了。盼盼是贱妾的幼妹,伺候郑王的,便是她。” 林雨桐挑眉,看了三郎一眼。三郎自己也很诧异。 他不可思议的道:“我说,你刚才在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是盼盼,知道紧要的事情。” 盼儿对着三郎又是一礼:“请王爷赎罪。若是不这么说,只怕王爷不会轻易答应贱妾面圣。” 三郎就一噎,“呵呵!”还真是栽到女人身上了。 林雨桐却觉得这个盼儿很机灵,自己问她的出身,她四两拨千斤的挡了一下,抛出了盼盼的话题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她到底出自哪家,却没有说。 本来她的义父是白鹤,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为什么就躲开这个话题呢? 除非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问的不是白家。而那个答应,是她刻意要避开了。 林雨桐没有追问,身子向后放松的靠了靠,一副听她往下说的架势。 四爷手里捧着折子,在边上忙着呢。似乎对她的话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三郎看了两人一眼,就明白了。这两人是等着自己问呢。 他认命的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原来那大名鼎鼎的美人是你妹妹啊?比你还美吗?” 林雨桐瞥见了盼儿微微愣了愣,好像不明白三郎为什么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回王爷的话,小妹确实比贱妾美貌。”盼儿说了一句,就又扭头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仿若没有察觉一般,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三郎则起身,蹲在跪着的盼儿对面:“那你妹妹今年多大了?到底哪里比你生的美?”说着,就肆无忌惮的打量了起来。 “王爷!”盼儿有些羞愤的道:“王爷,贱妾真的有事要禀报。” 三郎却往地上一坐,“你之前骗了本王。王爷我对你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再说了,你妹妹那么得郑王的喜欢,你怎么不留在郑王身边?何苦跟着白鹤跑到这京城,被当做物件送来送去。还有一点,我就十分想不明白。郑王如此爱美人,见到你这样的绝色,是怎么舍得放手的?要是王爷我啊,别说你们姐妹两个,就是你有十个姐妹,个个都貌美如花的话,王爷我也照收不误。一个都舍不得送出去的。所以说啊,盼儿,咱们好好的说话。既然要说话,就要说实话。” 林雨桐都不忍听下去了,三郎这话说的还真是够流氓。她刚要说话,就被四爷制止了。 就听盼儿道:“王爷,贱妾真不是欺瞒。贱妾之所以来到京城,也是万般无奈。就像王爷说的,贱妾本是伺候郑王的。可郑王却将贱妾送到了金陵,送给了冯海。”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冯海……他是个老太监。贱妾以为到了他身边,就没好日子过。其实不是的。冯海他对贱妾很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丫鬟仆妇成群的伺候。却并没有对贱妾做什么过分的事。直到去年的老皇帝的寿宴,冯海将贱妾带进皇宫。贱妾才知道,真正要伺候的人是谁。” 林雨桐眼睛眯了眯,郑王送人给冯海,冯海又把人送给了老皇帝。 这可就不对了。 除非郑王和冯海早就沆瀣一气,勾连在一起了。 可要真是这样,为什么老皇帝死了,冯海却不拥簇郑王登基,而找了个小傀儡呢? “伺候皇帝,这也是美差啊。”三郎一笑,“怎么?难不成是老皇帝没了,要你们这些美人殉葬。所以你逃了?” “不是!不是!”盼儿抬起头,看着三郎道:“不是的!贱妾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要救一个人。” “救人?”三郎嘴角一瘪,“这是有了情哥哥了。你都有情哥哥了,还跟着王爷我做什么?” 盼儿急道:“不是情哥哥,是贱妾的儿子!贱妾要救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林雨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是谁?” 盼儿仰头看向林雨桐:“贱妾的儿子,正是被冯公公扶上皇位的小皇帝。” “啊!”三郎一下子从地上给蹦了起来。 “贱妾不要别的,只要将来,皇上和皇后能留贱妾母子一条性命。所以,为了儿子,贱妾不会撒谎的。”盼儿看着林雨桐,又膝行两步。 “你说你的儿子是小皇帝。”林雨桐看着盼儿,“那你告诉我,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儿子?” 盼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是……是郑王的。” 果然! “这事,郑王事先并不知道。”盼儿低声道,“就是贱妾自己也不知道。像是贱妾这样的女人,是早早被喂了药的,能怀上孩子的,百里无一。所以,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到了冯海那里,他……他倒是发现了。” 也就是说,郑王给冯海曾经有过合作,他还一度给冯海送了美人。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美人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到了京城后,反而被冯海给看出来了。冯海不动声色的将这个美人养了起来,并在合适的时候,将怀着身孕的女子送到了老皇帝的床榻上。 等盼儿生下了孩子,他簇拥这孩子登上皇位,能保证自己的权力。另一方面,也暂时压在了郑王针对他的矛头,因为皇位上的毕竟是郑王的骨肉。 听起来似乎是合情合理,可郑王的儿子多了,哪里会真的在乎一个能随意送人的女子产下的儿子? 所以,两方的冲突是迟早的事。不管怎样,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别想活了。 “贱妾的妹妹,盼盼她偷听到了冯海派去跟郑王谈判的人说话,这才知道我们母子的事。随后又知道了郑王要夺取金陵的事。她知道,只要郑王入了金陵,孩子就活不成了。不管在别人眼里,那孩子多卑贱,那都是贱妾姐妹的宝贝。我们这些从小就被坏了身子的人,能侥幸怀孕产子,实在是老天垂怜。” “她就将偷听来的计划,一一记下来。然后拜托给一个我们姐妹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叫冬青的戏子。叫他到京城,将消息传递给贱妾。” “贱妾那时,已经被关在冷宫之中了。孩子已经被人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贱妾知道,再不走,剩下的就是死了。” “白家的一位爷,是皇宫的禁军副统领,十分喜欢冬青……的戏,冬青求了他,贱妾才逃出生天。就拜在了白家门下,几经辗转,才来了京城。” 说着,就将脖子上的项链解了下来,“这便是郑王的计划。” 三郎愣愣的接了过来,神情还有些恍惚,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雨桐一挥手,“带她下去吧。” 却并没说怎么处理。 盼儿郑重的行了一礼,“这天下间,能救贱妾孩子命的,只有皇上和娘娘了。贱妾给您磕头,以后……请饶那孩子一死。” 苏嬷嬷却叫了两个丫鬟,强行将盼儿先带了下去。 三郎这才将项链递给林雨桐。 “我怎么听着都像是电视……戏里演的。”三郎皱眉道,“这怎么就这么巧?她刚好怀孕了,冯海刚好就看出来了。她刚好生了个儿子,老皇帝就刚好的死了。刚好这个孩子是郑王的,刚好能给冯海和郑王双重利用。郑王讨论重大的事情,刚好被爱妾盼盼给听到了。刚好这个盼盼就是盼儿的亲妹妹。而刚好就有了痴情的二愣子叫冬青的,还真就冒着不怕被郑王发现的风险给她们传递消息。刚好又有个爱慕冬青男色的三愣子副统领,为了他甘愿冒风险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还真就被顺利的给救出来了。刚好白家又仁义,愿意收留她。然后刚好人家要来京城,就把她带来了。刚好遇上我这个四愣子,被美色所迷,真的带她来面圣。”他说着,就呵呵一笑:“这个剧本很精彩,谁特么编的!”要是能回去,他一定投资拍成电影。这可比那些不知道演的是什么的片子带劲多了。 第560章 寒门贵子(114)二更 寒门贵子(114) 林雨桐拿着手里的项链,细细的看了看,轻笑道:“她始终没说她是谁家的?在白家之前,她在宫里,在宫里之前,在冯海的府里,在这之前,在郑王的宫里。可是再往前呢?她又在哪里?要是她真的跟盼盼是姐妹,她们姐妹又是谁献给郑王的?她什么都提及了,唯独对她出身的事只字不提。确实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这一切的算计是谁的意思?要是她背后还有一双大手,等着咱们和郑王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 四爷却摇摇头:“渔翁得利的可能性不大。”他将手里的折子一放,“这背后之人想要讨要更多的好处倒是真的。” 林雨桐皱眉:“是哪个世家?” “不是哪个?这些世家相互联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要是太平日子,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少有能平和相处的。但真要是遇到危机,他们却又抱团抱的比谁都紧。有些事啊,不是一家能做成的。”四爷摇摇头,哼笑一声,扭头对林雨桐道:“先看看这个所谓的计划是什么?” 林雨桐手里的项链上的坠子不小,是个大的玉环。 “这有什么机关吗?”三郎凑过来细看。 林雨桐却拿起桌上的砚台,一下子砸在玉环上,顿时,就发出脆亮的声响。 三郎顿时觉得牙疼,这也太粗暴了。这玉环品质不错,值不少银子呢。 四爷指了指,“瞧瞧!要真是这么要紧的东西,会放在这么脆弱的玉质里?” 三郎一愣,还真是!就是石头打磨出来的,也比这玩意坚固多了。 林雨桐则失笑道:“或许这背后的人,潜意识里就把咱们当那乡下的村汉村妇。没见过好东西,见了这玉佩,还不得舍不得下手啊。” 四爷点点头,“有理!”说着,就伸手,将散落在玉石碎片里的纸质卷筒拿了出来。 他轻轻的展开,却是一副地图。四爷越是看,神色越是严肃。 因为展开以后的纸片太小,林雨桐和三郎都没有看到。但见四爷的神色,两人都不免谨慎了起来。 四爷看了都有小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放下,却看向三郎:“行了,你把人带回去吧。想留着,想送回去都没关系。告诉她,要是那孩子真的落在咱们手里,朕会饶他一命的。” “啊?”三郎愣了愣,“啊!臣知道了。臣告退。” 三郎说着,就退了出去。可退出去以后,他脚步就顿住了,不由的扭头看向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 这盼儿给的东西是真是假,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将他给打发出来了。 才还觉得自己其实挺聪明的,但这会子还是没办法猜透里面这事情的始末。 这里面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你倒是给咱解惑之后再赶人吧。 再说了,你就通过一张地图,到底是看出什么来了? 他的心跟猫爪子挠似得,痒痒的厉害。可人家偏就不说了。 这真是有够王八蛋的。 吴春来跟在三爷的身后,见他想回身,就赶紧扬起笑脸:“王爷,盼儿姑娘在前面等您呢。” 三郎瞪了吴春来好半天,才憋着气往出走。 可一看到盼儿站在路边,他的心瞬间就软了。然后轻轻的走过去,见她胸前空荡荡的,脖子下面,露出白生生的一片,就伸手摸了一把,见她躲闪,就笑道:“摘了你的项链,本王赔你一条更好的。”说着,就拉着盼儿的手出门。 吴春来看着三郎出了大殿的门,才转身回去。 林雨桐问道:“走了?” 吴春来点点头:“回娘娘,走了。” 林雨桐就嗔了四爷一眼:“到了要紧的地方,您干嘛把人家给打发了?” 四爷脸上的神色比刚才还要严肃:“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怎么?”林雨桐拿过纸条看,“有什么名堂吗?”她对着东西看的不是很懂,尤其是古代的地图,叫她看,早不知道偏离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这计划是假的?” 四爷摇摇头:“差点小看了郑王。这图是真的。可也是假的。” 这就叫人更不明白了。 “哪是真的?哪是假的?分的清楚吗?”林雨桐又拿着地图端详,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妙就妙在这里。这布防,随时能将真的,变成假的。将假的变成真的。”四爷摇摇头,“就是不知道给郑王出谋划策的人是谁,这本事……” 林雨桐听的比较懵,“我实在是没听懂。” 四爷就指着地图,“这里是洪都,咱们先期运去的两百万担的粮草,全都囤积在这里。郑王若是发兵,第一个攻占的必要是洪都无疑。” “这是肯定的。”林雨桐听懂了,先斩断粮草供给,对方自然是占了优势的。 “你会这么想,我会这么想,大家都会这么想。因为这地方真的很要紧。所以,洪都城别看不大,咱们却的分一支强兵驻守这里。”四爷的手指敲了一下地图,“既然是明摆着的事,郑王自然也知道这里重兵布防。所以,他要是沿着水路,绕过洪都,直下金陵呢?” 林雨桐挠头:“哪怕他不一定能顺利的拿下金陵,但咱们还是会派兵半路拦截。” “没错!为了防止他突袭,咱们又得分兵。如此,兵力就被分走一半了。”四爷说着,手指再次滑动,“若是他两处都觉得占不到便宜,就会从上饶选择登陆。这里山多,咱们北地的战马却走不惯的。所以……” 林雨桐了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上饶驻兵,防止其登陆。” “没错。”四爷摇摇头,“如此,就成了兵分三路。只能守,而无力进攻。” “而对方却可随着战场上情形的变化,随时调整战略部署。”林雨桐对着地图,“人家合力,打咱们三分之一的兵力,胜算很大。” 四爷点点头,“就是如此。” 林雨桐就又糊涂了,“这要是里面有世家的手脚,我就又不明白了。这份图纸,他们必然也是看过的。既然看过的,就该知道,其实现在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他们为什么要冒着被郑王发现的风险,来送这么一份东西过来呢?犯不上啊。” 四爷将那图纸递给吴春来:“烧了!就在这里烧。” 说完,才跟林雨桐道:“不管洪都还是上饶,可都是世家聚集的地方。他们能在这些地方数百年,根基深厚。遇上战乱,他们如何躲避?没有看家守业的本事,早就被灭了。他们这是想跟咱们谈条件了。只要这两个地方有世家帮忙驻守,那么,咱们就只要盯着一方就好。” 林雨桐这才恍然:“他们只怕不止跟咱们谈条件了,还跟郑王谈条件了。就看谁给的好处多,才决定最后帮的是谁。就算咱们在洪都和上饶驻兵,只怕跟本地的势力比起来,也稍有不足啊。一旦咱们的人被这些世家所牵着,那么对郑王来说,拿下金陵简直是易如反掌。” 四爷点点头:“没错!”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可这个计划也太巧了,刚好就选上饶,洪都。咱们选洪都是因为三面临水,粮食便于运输。那么郑王这个计划,怎么反倒像是……” 四爷点点头:“没错!郑王身边一定有出身世家的谋士。这是借着郑王的手,下了一盘大旗。就连……” “什么?”林雨桐急着追尾了一句。 四爷失笑道:“就连咱们,不也入套了吗?” “洪都!”林雨桐愣住了,“难道这地方不是爷选的?是谁献计的?”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之前你怀着孩子,没跟你说。当初选在洪都,并不是因为什么人献策,而是好几个商家都提出,在这个地方交易粮食。他们能从这里收购到粮食。再加上运输便利,军机加上内阁,一致认为这是个最合适的地方。当时爷也是大意了。现在想想,这洪都既然是世家聚集,那么离洪都近的地方,土地自然都是世家的。这所谓的收购粮食,可不就是收购世家手里的粮食。人家放下了一个饵,咱们咬住了而已。” 林雨桐这才恍然,她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四爷的手。 四爷就笑了:“多长时间没见你家爷吃这种亏了?” 林雨桐一看他这笑,心里就打颤,这是气坏了。 “咱不气。”林雨桐拍了拍四爷的背,“咱们这一路走的太顺了,要是再不遇上点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没事!没事!咱们再想想办法。不气了。” 四儿顺手就抱住林雨桐笑:“不气!气什么?” 明明就气狠了,还口是心非。 她现在毫不怀疑,等四爷南征完,一定会叫这些世家知道什么叫瑕疵必报的。 还真是,多少年都没人叫四爷吃过亏了。 林雨桐正想的热闹,就听四爷淡淡的道:“但是爷是那么好算计的?”他指了指桌上被林雨桐杂碎的玉环,“不管机关多巧妙,不是还有一力降十会吗?爷这次就叫他们见一见,什么才是真正的一力降十会!” 第561章 寒门贵子(115) 寒门贵子(115) 晚上,林雨桐早早的哄掌珠睡下了。四爷回来的很晚,但还是赶紧洗漱了,去看了看他闺女。 林雨桐这边已经摆上饭了,“赶紧吃点。今儿你可没怎么吃饭。” 四爷就瞪了一眼在一边头都快埋到胸口的吴春来,“多嘴!” 林雨桐就赶紧摆手叫吴春来下去了,这位爷心里正不爽呢。百十来年都没吃过亏了,这心里正不得劲呢。 等屋里就剩两人了,林雨桐才夹了一块排骨过去,“这不正好,说明咱俩还是人,不是神。做人这滋味多好啊,是不是?” 四爷咬着排骨上的脆骨就跟咬着人的骨头似得,咯吱咯吱直响。等咽下去了,才低声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爷都说了,爷没生气。” 成!您说没气就没气吧。 但打从这天,四爷就开始忙了起来,前面没完没了的见人。而林雨桐还要定时给孩子喂奶,也就不忘前面去了。 却说三郎好几次想找林雨桐打听这事究竟怎么着了,但林雨桐能说吗? 四爷吃亏上当这事,她才不会说呢。 三郎就觉得这两口子是真的讨厌。 见三郎萎靡,林雨桐心里一动,就道:“你也别跟我这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在你新收的美人身上多下下功夫才好。可别她把你的老底子给掏干净了,你却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三郎顿时就急眼:“娘娘,臣在什么地方都可能吃亏,唯独在女人身上不会吃亏。要是真的吃亏了,那也是臣愿意叫她们占便宜的。这点您放心,要不了几天,一准给您把这背后的人给挖出来。” 说着,就拱手出了宫。 心里却不服气!这背后特么的都是什么人啊。用女人冲锋陷阵的男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配做男人。 一路回了府里,直接去月华阁去见盼儿。 这女人也怪。别的女人要是跟他上床了,好歹还有几分热乎气,不管是真夫妻,假夫妻,露水夫妻,总归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这位呢?床上也不抗拒,可下了床就不认人。该客气还是客气,该疏离还是疏离。 要不是知道现在这不可能有机器人,他都以为是未来世界的机器人跌落异时空了。 身上跟装着个按钮似得,情绪的变化完全不是受感情控制的。 这样的女人就是再美,其实天长日久的,也就失去了趣味了。 “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三郎笑着拉着她的手坐在床沿上,问道。 盼儿微微低着头:“谢王爷关心,贱妾还习惯。” 三郎摇头一笑:“那就走吧。” 盼儿也不问,紧跟着三郎,说走就走。 “你倒是个心大的,也不怕爷将你卖了。”三郎回头看了她一眼,“以后别傻乎乎的,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不愿意,就要说不愿意。要是想要什么,就要说想要什么。”他顺手拿了围帽,给她戴在头上,“别人家说脱衣服,你真的就脱衣服。就是在爷面前,也是一样的。你要不愿意,就要说出来。” 说完,也不管盼儿有没有反应,就只拉着她往外走。 上了马车,一路往最繁华的街道走去。 路上见了糖葫芦,糖人,他都买来给盼儿吃。 “酸吗?”三郎扭头问道。 盼儿嘴里含着半个山楂,却久久都没动。 三郎伸出手:“吐出来,我接着。”说着,轻轻的拍了她的背,她才呛出来。“傻子,酸就要说酸。” 盼儿看着自己含过的山楂,被男人捧在手里,半点也没嫌弃,鼻子就猛的一酸。 三郎扭头问道:“怎么了?” “酸!”盼儿轻声说了一句。不是不成熟的山楂酸,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 三郎却把花仙子的糖人塞到盼儿嘴里,“现在呢?” “甜!”盼儿的声音轻轻的,“又酸又甜。”不知道说的是口里的滋味,还是说的心里的滋味。 等三郎打发人买了半车厢的东西堆在马车上的时候,盼儿终于抬头掀开围帽看三郎了,“王爷,买了这么多东西是……”这车明显是往城外去的。她的面色慢慢的变白了,嘴里的糖人似乎也有些发苦。“您这是要将盼儿送回去吗?” 这条路是通往白家别院的。 三郎见她的手虽然放在膝盖上放的规整,但是指尖明显有些颤抖。证明她并不想回去。 他拍了拍盼儿的手:“胡说!想哪去了?爷还不至于混账的将自己的女人送人。放心吧。”他指了指这车上的东西,“这好歹是你义父家,跟了爷,爷总得有点表示吧。咱们这是回门了。回门要带回门礼的。” “回门?”盼儿瞪圆了眼睛看三郎:“贱妾不用回门。贱妾出身寒微,身子不洁,不配……” 三郎瞪眼:“胡说!以后别再说这话了。本来还想写咱们的生辰八字,但是你的,我还真不知道。等我问问你义父才好。虽说不能娶你做正妻,但也想正正经经的娶作二房。等过两年,看看皇上会不会赏赐,爷好请旨,册封你为侧妃。” “侧妃?”盼儿愕然。 三郎却只笑笑,却不再言语。这些话是哄骗她,但也不全是哄骗她。若是她能心里向着他,把什么都说出来,给她一个侧妃,也算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交代。若是她的心还是收拢不回来,那就只当是逢场作戏了。窑子里的窑姐还和恩客拜堂成亲呢,做的了准吗? 白家别院里,白鹤看着坐在摇椅上的老者,低声道;“那殷三郎来了。” 那老者眼睛猛地睁开:“殷三郎?怎么会是他?” 白鹤微微摇头,他等着这么长时间了,并没有等到殷四郎。这是不是说算计的一切都失败了。或者,跟自己预想的一样抛媚眼给瞎子看。那么复杂的布局,指望一个放牛娃去看懂他,岂不是痴人说梦吗? 那老者起身转了转,才低声道:“你先去见见,看他想干什么?” 白鹤只得转身,迎了出去。 等见到三郎带着盼儿回来,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王爷驾临,真是有失远迎了。” 三郎很客气的点头:“认真说起来,咱们也不算是外人,不用客套。”他笑的很和气,“今儿,本王就是带着盼儿回门的……” 话还没说完,白鹤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龟裂了开来。 给你这个美人,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而且,这也太不讲究了,这样的女人回什么门?白家的门第不容这么玷污。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叫下人拦住了不停往下搬东西的随从侍卫。 “王爷误会!王爷误会!”白鹤阴冷的看了一眼盼儿,“这盼儿并不是白家的姑娘,这回门之礼当不起。” “怎么会当不起呢?”三郎见盼儿要跪下了,一把将她捞起来,搂着她的腰,“她是本王的女人,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本王。前儿才说将令嫒给本王为妾,今儿回门却不认了。白先生,您这亲还真是想认就认,想不认就不认。这所谓的世家大族,还真是不讲究啊。” 到底谁不讲究了? 就是家里养的猫啊狗啊,都比这些个养出来伺候人的玩意金贵。 准了她回门,就是真的认下这个女儿。白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白鹤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自己心头的邪火,“王爷有所不知,这即便认义女,这义女跟义女还是不同的。记在族谱上的才算是正式的白家人。这位姑娘还真不是白家女。只是老夫可怜她,多些照顾而已。也仅此而已。” 说着,就看向带着围帽的盼儿:“老夫说的,是也不是?” 盼儿的浑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是!义父……不是,是白先生说的是。” 三郎拍了拍盼儿,扭头对白鹤道:“既然如此,今儿倒是本王冒昧了。那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就扶着盼儿往出走。 白鹤想叫住,但叫住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会子都糊涂了,这叫盼儿这个女人办的事到底是办成了没有?看三郎这架势,明显就是对盼儿爱若珍宝。女人,尤其是出身卑贱的女人,若是觉得碰上了一个她们眼里的良人,那可真是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为了男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他快速的奔回书房,这事得好好的说说。 “如今看这个样子,事情只怕是有了变故。”白鹤低声对老者道,“第一,盼儿身上可能出了差错。第二,就是那个放牛娃根本看不懂咱们的意图。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莽夫,就得开诚布公的讲明其中的厉害关键。” 那老者眼睛猛的睁开:“明儿,老夫亲自进城。拜访几位故人!” 而四爷,此时正在灯下,亲自提笔,写着一封封书信。 “这是给谁写信呢?”林雨桐抱着掌珠,问道。 四爷头也不抬:“给上次来应试的南地举子。” 啊? 这是要干什么? 第562章 寒门贵子(116)一更 寒门贵子(116) 林雨桐等孩子睡下了,就凑过去,给四爷研磨。 看着一封封给江南仕子的信,她心里真的有些震撼。现在才有点明白,这所谓的一力降十会是什么意思。 来自哪里的力量最可怕?是外敌吗?不是!真正可怕的力量是蛰伏在自己身边的,甚至就是自身内部的。 林雨桐拿着信,每一封信的措辞都是有些差别的。 四爷不仅在信上准确的称呼这些仕子的字,甚至包括有些人的家庭,他也会偶尔提到。比如,恭祝某位仕子的祖父七十寿诞。又垂询另一位仕子的母亲肺病是否有了好转。还有问人家妻子是否已经生产,不知道是喜得千金还是喜得贵子。还在信中跟这位仕子讲述了他养育大公主的育儿心得。转脸又调侃另一位仕子新婚之喜。 总之,不管是考上进士的,还是没考上进士的,只要是返回江南的学子,他都写了一封信去。 林雨桐不能不感慨,四爷给这些学子的档案留的可真是够详细的。 但这一开篇,如同老友一般的关怀,就瞬间拉进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叫他们一下子就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被四爷给记住了。 然后四爷表达了对这些学子没有留在北地的遗憾,称他每每想起不能将这些饱学之士留在身边,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是平生憾事。想起短暂的相处和接触,又叫他夜不能寐。他十分的期盼这些大才,能有一日归来,礼贤院的门始终为他们敞开着。他也每天会站在高处,眺望南方,盼着他们归来。 如此一写,求贤若渴的感情也有了。看的林雨桐都觉得眼睛湿润,鼻子发酸。 紧跟着,四爷语气一转,说起了眼下的战事。 说他痛苦万分,想起这炮火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要丧命,他就寝食难安。想起他所思念的这些人才,也许一身才学都没机会施展,就要如此丧命于战火。他就泪湿衣襟。所以,他不论如何,都无法下旨,将炮火对准这些百姓,这些故旧。 然后,他诚恳的抛出去信的目的。他想请这些仕子,去百姓中替他做一番调查。看看南地百姓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他说起了北地的事情,说起了北地每个人能分多少土地,一年征收多少赋税,一个人一年的收益大概多少。他说,只要南地的百姓过的好,他将马上撤兵。不会让战火,烧毁百姓的家园。 另外,他附赠每人纹银五十两。又说朝廷现在还很窘迫,他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这银子并不是酬劳。帮着调查的事情,就只当是他们这些故友帮了他一个忙而已。这银子是给的邮资。请他们将结果务必拖商行或是镖局,给他送回京城。 在信的最后,他又提到了对南地治理的设想。比如收回世家土地,分给百姓耕种。免去多少年的赋税,修养生息等等。一系列的惠民措施写的洋洋洒洒。他谦虚的在信上写道,他没去过南地,对当地的情况也不了解。所以,这些设想还只是设想。他希望他们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会认真听取。 最后,他说,他希望在他们的信中,看到一个真实的江南。 林雨桐手里拿着信,心里思量着四爷的意思。 能来北地参加科举的举子,本就是寒门出身。要不然,早就花银子,出仕了。 那么,他们天生就跟世家站在对立面上。 可以想象,他们接到这么一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就跟普通的老百姓接到国家元首的信的感觉是一样的。 高兴,自豪,难以置信,欣喜若狂。四爷能给他们写信,本身就是一种肯定。而四爷在信上祭出来的感情,总会叫人有几分动容。 被一个君主赏识,这在读书中心里是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啊。 即便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不单纯,但那又如何?在林雨桐看来,就连李白那样的文人,接到皇帝的宣召,还仰天大笑出门去呢。 都说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封信,就是他们以后仕途的契机。 文人嘛!毛病多。矫情! 所以,四爷把每个人的面子都给撑起来了。给了银子,还不能说是辛苦费。 那么,在情感上和理智上,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倾向于四爷。 有了这些读书人,那么在舆论上,四爷就不怕世家了。就算是头大象,蚂蚁多了,也能将它给吞了。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四爷要这些文人办的事。去百姓中调查! 既然去调查,那么,四爷对江南的设想,就会从这些文人的嘴里露出去。南北施政的差异,一定会点燃那些艰苦求生的最底层百姓的怒火。 只有有人善加引导,那么,那些世家的佃户,那些依托世家的百姓,就会群起而攻之! 世家存在的时间再长,能有多少人呢?能有受苦的大众的人还多吗? “爷啊!”林雨桐轻轻的整理这信件,“您这力发的,真是大了。” 一个不小心,那些世家非得被人给撕了不可。 四爷轻笑一声,这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爷正想着,谁能去江南坐镇。咱们就算要暴动,那也得是有组织,有纪律,有目的的暴动吧。” 林雨桐笑道:“这把戏,只有一个人最能领会您的意图。” “三郎?”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除了他不做他想。 三郎一大早就又被叫进了皇宫。四爷什么话也不说,指了指昨晚熬了一晚上写出来的信,“你先看看。” 三郎看了四爷一眼,他开始还以为是谁检举他的黑材料呢。心还提着呢。 谁知道一看内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要煽动大家闹事吗? “这是要革世家的命啊!”三郎低声嘟囔了一声。 林雨桐险些笑场,赶紧转过身,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四爷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只看着三郎问道:“你觉得如何?” “好!”三郎放下手里的信,看着四爷的眼神都有些奇异。“您这信要是送出去,这就不是信了,这就是一个个炸弹啊。抵得上百万雄师。” 没那么夸张! 四爷哼笑一声:“你觉得这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三郎脸上的神色,就慢慢的正经了起来。好半天才道:“这肯定得有人引导吧。甚至不光是引导,还得带个头。没有人出头,下面的人心里就是再不满,也不敢真闹。” 没错。四爷肯定的点点头。 三郎见四爷的神色,心里一定,就立马道:“还有这些仕子,能来春闱,都是举人。举人的身份可不低,再加上他们也都有学生,都有同年同窗。读书人一旦闹起来,谁都得有顾忌。他们有顾忌,咱们没顾忌。再要是有咱们的大军配合……” 话还没说完,四爷就道:“那这事,就你来负责吧。这些信件,朕会亲自派人送到当事人手里,会比你先到一步。” “去江南?”三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自己去?” 于是,当天下去,四爷就下旨,任命三郎为钦差,南下督战。 等不少人打听四爷派三郎南下的用意打听到方长青的跟前时,他才觉得,好似有好几天都没有在御书房当差了。皇上叫他整理水文气象的资料,他一直为这个忙着呢。 可这东西,钦天监就可以。为什么要自己做呢? 起初,他根本就没有犯疑心,因为这气象和水文资料,恰好是前线所在的位置。他以为是皇上不想走漏风声,这才叫自己亲自去的。 如今,回过头来,却发现,皇上这是刻意在支开他。 可是为什么呢? 自己哪里做的不合适吗? 是什么样的事情,叫皇上不打算叫他知道? 他的心里有些烦乱,也有些委屈。 四爷见方长青将资料都收拾出来了,就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吧。朕有话要说。” 方长青沉默的坐下,一时间还真是觉得天威难测。 四爷示意吴春来上茶,然后才看着方长青道:“这几天,朕是有意要支开你的。” 方长青愕然。对方如此坦然,倒叫他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了。 四爷摆摆手:“这事本与你不相干,不叫你知道是为了你好。” 方长青是世家出身,他骨子里就带着维护世家利益的因子。叫他知道了,不透露消息,就是背叛家族。一旦透露消息,就是背叛君主。 与其两难选择,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等方长青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出去了,林雨桐才从里间出来,“您这是干嘛?过些日子他自然就知道了。现在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他回去稍一琢磨,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要说就就说,要不说就别说,这么半遮半掩的,面上不叫人知道,可却非要暗示的人家猜不出来都不行。叫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四爷将林雨桐往外推:“乖!回去给孩子喂奶吧。咱不费这脑子,你琢磨的累,爷解释的也辛苦。听话!” 嘛意思?咋到现在了,还瞧不起人! 第563章 寒门贵子(117)二更 寒门贵子(117) 而吕府的大门前,来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才一停下来,吕府的门子就跑了下来,“贵客且慢着下车,我家主人明儿要早朝,因为今儿早早的就歇下了。不能见客。若是有名帖,交给小的就好,贵客请回。” 车辕上驾车的汉子,看了那门子一眼,然后撩开车帘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里面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来,“将这个牌子给他,他家主子会见老夫的。” 那汉子应了一声,回身就给了门子一个乌黑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古体的‘王’字。 “请稍等。”门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拿给管家看看,也省的怠慢了贵客。 等牌子一层层的传到吕恒的手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吕恒摸着手里的牌子,无奈的摇摇头,面上露出几分苦笑:“这些人啊,永远都……罢了!罢了!谁叫老夫当年欠了人家的人情呢。请进来吧。” 而他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等那老者走了进来,吕恒才挥手,将人都打发了。 “坐吧!”吕恒起身,去一边拿了茶具,“多年不见了,平遥兄身体看着还是这么硬朗。” 进来的人正是住在白家别院的老者,王平遥。 “不中用了。”王平遥摇摇头,“早已经不是当年跟吕兄游学时候了。” 吕恒就一笑:“那是时候二十岁的人,如今都七十了。平遥兄一张口就是二十岁时候的事,可见您这心还真是一点都没老啊。” 王平遥哈哈一笑:“吕兄也是愈老弥坚,如今贵为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下这一介布衣,又是垂垂老朽,还怕吕兄不认这故友呢。” 吕恒摇摇头:“老兄的恭维,可是叫在下心惊胆颤啊。”他含笑说着,就递了一杯茶过去,“尝尝!味道如何?” 王平遥捧着茶,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在嘴里转了转,才慢慢的咽下去,然后双眼就亮了:“这真是好茶!竟是生平仅见的好茶。” “当真是好茶?”吕恒挑眉问道。 王平遥又喝了一口,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头,“确实是好茶。” 吕恒又给他斟了一杯过去,“觉得跟王家的茶比起来,滋味如何?” 世家传承下来的东西,每一家都有些珍藏。例如王家的茶,那是出了名的好。也只有在王家的主宅,才能喝到那么正宗的好茶。 要不是吕恒手里的茶确实不错,否则,他这么问,是极为失礼的。 王平遥点点头:“没想到吕家还有这样的绝品,真是大开眼界。”他赞了一声,但今儿他却不是为了喝茶而来的,也没有心情跟他在这里评茶论茶品茶。于是,将茶杯放下,“吕兄,今儿在下冒昧前来……” 吕恒却举起茶杯,“老兄,您知道这茶是哪来的吗?” 王平遥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围着个茶说的没完没了了。还让不让人说话?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心里不高兴,但到底世家的涵养,叫他说不出恶言来。只得先打住话题,看向吕恒。 吕恒却重新给王平遥斟了一杯:“您再品品。这茶啊,这是皇后娘娘亲自种的,亲手采的,亲手炒制的。我这里也就只得了二两。” 王平遥端着杯子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重新闭上眼睛,慢慢的品咄。茶香袅袅,平和而安详。他此刻终于明白吕恒要说什么了。 既然皇后能做出这样的茶来,那么她还是一个粗鄙的人吗? 真正懂茶道的,都是世家中那些雅人。绝对跟粗俗不沾边。 既然皇后不粗鄙,那么皇上就绝不是他们认知里的放牛娃。 吕恒刚才问,这茶比之王家的如何。其实,他哪里是比较不出来,分明就是想告诉他,人家比王家强。 这不过是顾着世家的面子,顾着他的面子,没把这话给撂在他脸上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初预想的计划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这位大清的皇帝既然能看懂自己的意图,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呢? 他的心微微有些不安了起来。 看着吕恒专注的品着茶,王平遥抬起眼,还是道:“吕兄啊,我这次来,你可以当做私交的拜访,也可以看做了公事。你如今是大清的第一辅政之臣,在下找你,这总没错吧。” 吕恒抬起眼:“那平遥兄又要跟本官谈什么呢?” 王平遥向后一靠。低声道:“世家可在大清的隶属之下,但是……” 吕恒摆摆手:“平遥兄啊,这但是还是算了。您到现在还没琢磨过味来吗?之前呢,世家和天子共天下。帝王可亡,世家不灭。朝堂上站着的都是世家推荐的子弟。后来呢,科举兴起,帝王不再靠着世家来治理天下了。世家子弟出仕为官的越来越少了。而世家,只能盘踞在那么点地盘上,经营自己的势力。平遥兄啊,如今的世家,哪里还是世家,哪里还有世家的风采。不过是传承久远,自命不凡的山大王罢了。昔日的世家,上能辅佐君王,下能安抚庶民。如今的世家呢,已经成了君王和黎民心里的毒草……” “住口!”王平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吕恒,别忘了,吕家也算是世家。” 吕恒耻笑一声。在自己发迹以前,饭都快要吃不起的世家算什么世家。要是守着没落世家的身份不科举,不出仕,吕家早就不存在了,自己早就饿死了。 他无所谓的笑笑:“好!咱们不说自己,只说别人。开了科举,有了寒门举子。这些人可比只会跟帝王讨价还价的世家好用多了。所以,舍不下身份的世家子,就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徘徊。一如我跟平遥兄。当年才华横溢的平遥兄蹉跎了一生。我历经两朝,却依旧显赫。这就是差别。” “慢慢的,君王们就更加想不起世家了。文有仕子,武有勋贵。掣肘皇权的世家被抛弃了。再然后,君王们连丞相这个职位都嫌弃了,因为他分割了皇权。于是,有了内阁。” 吕恒说到这里,就是一笑:“平遥兄啊,这么说你明白吧。您要是还是将世家看做是能与天子共天下的世家,我劝你一句,在皇上还没有清算以前,找个深山避世而居吧。你的条件,皇上别说答应了,听都不会多听一句。” 一味的在暗处汲汲营营的算计,却没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他们觉得自己了不起,能在棋盘上摆出精妙的棋局,可是怎么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直接掀翻棋盘的人。 真是窝在小地方窝的时间久了,眼界和格局,就真的小了。 小的叫人想发笑。 王平遥感觉到了吕恒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屑和傲慢,脸气的通红,一伸手,将桌上的茶具拂了下去。 顿时,屋里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吕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遥兄,这些话您听着不顺耳,但若不是曾经欠了老兄的人情,我是不会说这番话的。您要是听劝,就写一封投诚的书信来,我可以代为转交。要是不听劝,那么我也言尽于此。老兄请自便吧。” “好!很好!”王平遥转身朝外走,“我就不信,世家不会有往日的荣光。” 帘子撩开,王平遥跟方长青走了个面对面。 方长青鞠躬行礼,王平遥冷哼一声:“你也是世家子弟,规矩呢?在门外偷听,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这话叫方长青有些尴尬。吕恒是自己的老师,在吕府,他从来都是来去自由。家里没有他不能见的人,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这跟规矩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了,就算不是世家子弟,人家该规矩的人家还是挺规矩的。 不是早几百年那种,除了世家,就都是粗人的时候了。 他没有辩驳,垂手目送王平遥远去,才招手叫小厮进去将里面给收拾了。这才小心的走了进去,“师傅,这王家的家主到京城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吕恒摆摆手:“今日怎么过来了?” 方长青叹了一声:“皇上是要对世家下手了吗?” 吕恒失笑:“怎么?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长青看了一眼吕恒:“师傅,您早就知道皇上的意思?” 吕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方长青:“长青,什么是世家?如今,哪里还有真正的世家?皇上要动的,是跟当地豪强勾连在一起的地方势力,至于世家?”他拍了拍方长青的肩膀,“还真就未必被皇上看在眼里。” 方长青就有几分恍然。世家跟当地的胥吏已经融为一体,就是朝廷派下去的官员,在这些地方也都铺排不开。要么被挤走,要么就被他们拉拢,拧成一股绳。他们扶持这样的官员,借着他们的手扩张自己的势力,俨然已经是国中之国了。 那么,即便现在不对世家出手,以后还是容不下的。 他突然之间明悟了,“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64章 寒门贵子(118)三更 寒门贵子(118) 作为钦差的三郎要南下了,在城外,送行的不少,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了通州了,还能看见送行的人。 就比如站在码头上的方长青,就叫三郎彻底的愣住了。 这个人一直是比较高冷的,在皇上的身后就跟个影子似得。偶尔偷偷摸摸的看两眼皇后,那点子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啊? 三郎一直觉得,这方长青的品味有问题。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喜欢林雨桐那样的? 先不管容貌,就只说一般的男人睡在他身边能安稳吗?不觉得做梦脖子都是凉的?醋性又大,别说多找几个女人了,就是多看别的女人两眼,估计那拳头就得跟眼窝子来一次亲密接触。 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啊?就是她跟嫦娥长了一张脸,他也不敢恭维。 不过方长青这小子胆色倒是不错的。觊觎皇上的皇后,胆子不是一般的肥。 对于这种现实社会中的痴情种子,悲情男二号,他一般都把他们当做神经病看。人家又看不上你,你还非弄得离了人家不行的样子。哪怕看着她跟心上人恩爱,也要坚守在身边。想想都瘆得慌。 方长青见三郎打量他的眼神带着怪异,就不由的低头,将自己身上重新打量了一遍,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啊。 “王爷!”他还是先拱手,行了礼。 三郎摆摆手,直接伸胳膊搭在方长青的肩膀上。方长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爷,在下来送送王爷。”方长青躲了躲,赶紧伸手从随从的怀里取过一个匣子,“这里面是在下写了几封信,请王爷代劳……”他轻轻的在匣子上拍了拍,“或许这些东西,对王爷此次的差事有些帮助。” 三郎就放下胳膊,神色也正经了,他不接过匣子,而是警惕的问道:“什么东西?”他此次南下到底是干什么去的,四爷可没宣扬。这些人要不是嗅觉特别灵敏,就是脑子特别的好使。 方长青看出了三郎的戒备,就笑了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是几封信……” “信?”三郎嘟囔道,“怎么又是信?” 方长青一愣:“谁还给王爷信了?” 三郎摆摆手,“没有,就是家里几个不省心的女人,老家在南边,托我给她们家带信。” 方长青一笑,也不多问了。指将匣子往三郎怀里一塞:“您将这些信,亲自转交给当事人,他们对王爷一定会有帮助的。” 三郎抱着个匣子,却皱眉问道:“你得先说清楚,这都是给什么人的?要不然,我可是万万不敢……” 方长青一叹:“王爷也太紧张了。这都是给一些世家中比较开明的一些人的信。王爷,您此次去江南,为了什么,在下也猜出几分来。像是这样固守几百年的家族,不管外面怎么用力,一时半会也休想一击制敌。有句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指了指匣子,“这些人,就是藏在虫腹的蛊虫。外面一时咬不破不要紧,叫他们从里面往外面咬吧。他们知道这百足之虫的真正弱点在哪。” 三郎赶紧将匣子往怀里抱紧了些:“我说,兄弟,要是我没记错,你家也是世家吧。” 方长青这才看向三郎,然后对着他郑重行礼,“这正是在下要求王爷的事。若是大功告成,请千万保全……”他指了指匣子,“千万保全这些人家。还有方家,别的不敢奢求,只求留下性命吧。” 三郎赶紧将方长青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知道了。世家怎么处置,这是皇上才能决定的事。但我在这里给你发个誓,不会伤害世家的任何一个人,女眷也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不会叫人冲撞了。家里的家产,不能保证一点不遗失,但我尽最大努力封存。之后怎么发落,就是皇上的事了。兄弟,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方长青没想到三郎这么敞亮,马上郑重的又是一礼。这才躬身送三郎上船。 三郎直到做到船上,才打开匣子。看着一个个的名字,他的心就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如果世家是盘踞在江南的大象,那么四爷的信,就是招徕无数蚂蚁的蜂糖,他们聚集起来,一点点的啃食,总能咬死大象的。但是方长青的信,却成了召唤潜伏在大象体内的蛊虫的药引子。 两厢配合,内外夹击,世家算是完了。这次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简单。 可是这两人又是怎么配合的呢? 四爷主动开口说服了方长青?这种可能不大! 世家要处理,方家不能幸免。若是四爷主动叫方长青配合,以后还怎么处理方家。毕竟世家还在,平白叫人配合灭了自己家,然后再以施恩。这不是扯淡吗? 四爷要真开口了,方长青心里能没有怨气? 可要是不开口,这两人又是怎么配合的这般默契的? 他挠挠头,有时候真是觉得,聪明人的脑子他不懂。 等三郎离开京城,天也慢慢的凉快起来了。 等连着下了两场雨,已经有了一些秋意了。御花园的菊花慢慢的开了一下,殷老二和钱氏推着三郎特意送的婴儿房车,在园子里逛。 林雨桐远远的看见了,就笑了起来。她走了过去,“爹娘也真是的,累着就回屋子,哪里能事事都由着这孩子。” 二老非说掌珠喜欢在外面待着,所以,总是陪着孩子在外面耗时间。其实林雨桐根本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从这个屁大点的孩子身上看出她的喜好的。 殷老二摆摆手,“没关系,反正我跟你娘也没事。要不是有咱们稀罕,我们这日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林雨桐就笑,她把孩子抱出来,对钱氏道:“娘,我叫了几个大家的夫人姑娘进宫,您赶紧去换件衣服,一会子咱们去瞧瞧。” 大郎的婚事一直是钱氏心里的疙瘩,林雨桐见不少人家都递了帖子,要进宫请安,干脆就都召集到一块,顺便叫钱氏见见。 钱氏眼睛一亮,对林雨桐伸出个大拇指,然后脚下生风的拉着殷老二就走。 “你这娘们,倒是慢点。”殷老二被钱氏拉着一个踉跄,“你去见人,又不是我去见人,你拽着我做什么?换衣服也不用叫我瞧啊,我瞧着你穿什么都一样……哎呦,你怎么还打人啊?生了个皇帝儿子你了不起啊……哎呦……怎么还打?没有我你一个人生的出来了吗?……哎呦!别打了……” 林雨桐抱着孩子,就止不住的笑。 然后就把已经迷糊的掌珠给吵醒了,她皱了皱眉头,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林雨桐,然后又迷瞪去了。还往林雨桐的怀里缩了缩,应该是闻见熟悉的味道了。她小脑袋在胸口拱了拱,也不管隔着衣服,嘴里根本就没沁住乳|头,只管嘴就一撮一撮的,吃的啧啧有声,好不香甜。 “馋丫头!”林雨桐笑着,抱着孩子往回走。 等喂了孩子,她重新梳洗,苏嬷嬷才道:“娘娘,各位夫人带着姑娘都来了。” 林雨桐就起身去接钱氏,见她穿着宝蓝色的袄裙,倒也还好。 她竖了竖大拇指,“娘别担心,您只管坐在上面看着,瞧着哪个姑娘好,您就叫丫头给哪个姑娘送一盘子果子我便知道了。” 钱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由林雨桐扶着,往正殿里去。 见钱氏紧张,林雨桐就笑道:“您啊,全不用管那些个什么大家族的规矩。这全天下,就您最尊贵,您的规矩才是规矩,她们得按着您的规矩来。”您连太上皇都敢打,您绝对是这天下第一人啊。 钱氏眼里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了。这是儿子带给她的荣耀,怎么得意都不为过。 等婆媳二人进了大殿,只看到俯身的人,钱氏的心就更稳了。只要当个泥菩萨,她又不用说话,就不怕说错话,有什么可怕的? 林雨桐扶着钱氏坐了,才在她身边落座。 “都起来吧。”林雨桐抬抬手。 等看着人群中有几个规矩礼仪格外规整的姑娘时,她的眼神就冷冽起来了。 自己召集的人,可都跟世家没有瓜葛,这些礼仪规矩格外不同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世家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敝帚自珍。家里泡茶的方法,做菜的菜谱,都是要传承的。连旁支都没有,更何况外人。这礼仪规矩可比那什么劳什子菜谱要紧多了,会随便传给别人吗?按照世家的规矩,旁支的姑娘要学规矩,都得送到主家才行。这事关传承,何等要紧? 可偏偏的,今儿允见的人中,就混进了世家女。 这叫林雨桐不由的奇怪了起来。 这世家,还真是无孔不入。就是不知道,送这些姑娘到她的眼跟前,图谋的又是什么? 第565章 寒门贵子(119)一更 寒门贵子(119) 钱氏是个对别人的情绪感知灵敏的人。林雨桐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也感知到了。她不解的扭头看了看,林雨桐摇摇头,示意无事。 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面对下面的人,也不能露出叫人多想的表情来。 这些夫人,有些见过林雨桐,有些是因为家里有适龄的女儿,林雨桐才准她们进宫拜见的。 其中有两家是翰林院学士的家眷。 其实,林雨桐还真没想过在这些人家里,能给大郎找到合适的人选。两人过日子,关键是得合得来。大郎就是个农家出身的人,木讷,老实,本分。姑娘家出身再好,规矩再好,要是从心里看不起他,过日子少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趣。 但要是出身低的,又未必能拿得起王府的一摊子事。两口子,总得有一个是个拿事的人吧。 所以,大郎的婚事,从心里来说,就把林雨桐给难住了。 如今请了这么些人过来,也不过是撞运气。自己平时在宫里,也见不到人家的姑娘。又因为出身的问题,以前认识的人也都是出身低的。 想拜托宫外的人吧,连个信得过的也没有。唯一一个没断联系,写信来往频繁的蒋夫人,还远在金陵。 别说是大郎的婚事成了难题。就是林家两个亲哥,一个堂哥的婚事,都成了难题。 金氏和小朱氏都说了,这娶嫂子还得自己把关。 从哪找四个刚好相配的姑娘去? 她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从这些姑娘身上溜了过去。嘴上还得跟这些夫人寒暄。 却见钱氏的视线一直看一位紫衣夫人的身后。 林雨桐跟着钱氏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安夫人最近可还好?” 安夫人是翰林学士安怀的夫人,安怀乃是寒门出身,据说,中进士以前,家里是个小地主,二三百亩地,如今,父母和兄长还都在老家。说是过不惯城里的日子。 安夫人欠欠身子道:“多谢娘娘垂问,臣妇一切都好。” 林雨桐就看向她的身后,见站着一个红衣的姑娘和一个杏色衣裙的姑娘。 红衣的姑娘就那么站着,偶尔换一下身体的重心,想来是站的有的累了。而杏色衣服的姑娘,则身子纹丝不动,即使林雨桐问安夫人,她的头也一直微微垂着,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羞涩又不失大方。感受到林雨桐的打量,她的头微微的扬起了一定的弧度,叫人能看清她的长相,又不觉得冒犯。而红衣姑娘反应最直接,见有人看她,她马上条件反射一般的仰起头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然后想起什么似得,又快速的低下头。 一个家里,怎么会有两样姑娘? “这是家里的两位千金吧?”林雨桐看向两个姑娘。 安夫人低头笑道:“回娘娘的话,小户人家的孩子,粗鄙的很。” 林雨桐则招手,“过来,我瞧瞧。” 红衣姑娘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则对着杏色衣衫的姑娘点头。 林雨桐见红衣姑娘,眼睛就那么斜了安夫人一眼。 然后,才迈步走了过来。 苏嬷嬷借着上茶的时候,低声道:“这个安夫人是安大人的继室。红衣的是原配留下来的长女,一直在老家跟着祖父祖母长大。今年才被接进京城。杏色衣衫的是继室所出。” 难怪呢? 林雨桐心里就有了点数。 看着两个姑娘走路,红衣的明显是大脚,走动间也没有刻意的规避。而杏色衣衫的,则是如步步生莲。 林雨桐一关注这对姐妹,大家的视线则都对上这姐妹二人。 杏衣的妹妹沉稳有度,在众人的注视下,半点不曾慌乱。红衣的姑娘被这么多人盯着,反倒差点同手同脚。 不少夫人看向安夫人的眼神就奇怪了起来。 安夫人赶紧道:“我们大姑娘一直代替我们夫妻在老家照看公公婆婆,端是孝顺有加。” 听着是夸人,可也赶紧解释了家里的大女儿规矩粗疏。并不是她苛待了原配长女,实在是鞭长莫及。 有好几个年龄较小的姑娘,看着安家大姑娘的都不由的捂帕子抿着嘴角笑。 异样的眼神,这姑娘眼底明显升起了雾气,但是很快的,就压了下去。还是走了过来。 两人行了礼,林雨桐就问:“平日里在家做些什么?” 安家大姑娘就低头,那二姑娘福了福身才道:“不过是看看书,写写字,都是消遣罢了,上不得台面。” 林雨桐赞道;“到底是翰林家的姑娘,果然是才女。这话说的谦虚。” 说着,就转脸看向安家的大姑娘,“替父母尽孝,更是难能可贵。” 大姑娘就飞快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微微低头,却没有说话。哪里是自己替父母尽孝,不过是祖父祖母跟夫人过不到一块,这才坚持回乡,跟大伯一块过日子的。祖母怕自己被继母苛待,就顺便带回去了。以前娘活着的时候,听说,俩老人在京城也过了两三年的日子呢。 林雨桐还要说话,钱氏就指了桌上的果子。然后指了指安家的大姑娘。 屋里除了林雨桐,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姑娘,反而得了太后的青眼。 林雨桐见这姑娘顿时手足无措,就笑道:“拿着吧。太后娘娘赏的。” 那红彤彤的苹果,一直被大姑娘拿在手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临走的时候,林雨桐对安夫人道:“这姑娘,本宫和太后都喜欢,改明了,还要请她来说话。” 一再表示了对这姑娘的重视。 等众人都出了宫,林雨桐猜测,要不了多久,自己和太后这上不得台面的审美,也该在坊间流传开了。 别人会奇怪钱氏的选择,林雨桐却理解。婚事嘛,合适即可。 这姑娘在庄户人家,由庄户人家的老太太养大。嫁进来,不管是跟他们老两口,还是跟大郎,都能处的来。 真要是弄个世家眼里完美无瑕的姑娘来,大郎别说跟人家做夫妻了。就是说句话也得结巴。 晚上,她就说给四爷听,“您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以为咱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乍然富贵了,就想包装的光鲜亮丽。就得靠着他们世家装点门面?什么逻辑?” 四爷就笑:“是!你说的对。” 林雨桐一撇嘴,斜看了四爷一眼:“但不得不说,严格教导过的姑娘,那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美感。人都说视觉动物,虽说吧,世家现在是挺膈应人的。但有些东西还是好的。你看那些姑娘,一个赛一个的美。养的也确实是精心。” 她今儿真的好好看了,那些姑娘一水的好皮肤,头发也养的乌黑。身上带着典雅的香味。 那露出来一截的手指,白嫩嫩的,指甲也莹润饱满。 她叹了一声,道:“我这半路上调理过来的,跟人家打小精心养着的,还是有差别的。”说着,就伸出自己的手,是没有人家的好看。她不由的问四爷,“你觉得呢?” 四爷这会子正想着三郎如今到哪了,这下一步该怎么走的事。猛不丁的,被林雨桐一问,就翻了个身,下意识的道:“对!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林雨桐一下子就卡住了,伸手在四爷腰上掐了一把,“听见我说话了吗?” 四爷身子一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到两茬里去了。赶紧道:“听着呢,听着呢。肯定是有差别的,你瞧瞧你,甭管这原来的底子怎么样,只要你来了,这身材气韵,立马就不一样了。这谁能比的上。” 说着,就把林雨桐往怀里一揽,果断的转移话题:“看来,这世家盘根错节,水还真是深的很。跟寒门联姻,手伸的特别长,是挺麻烦的。”这人就这点好,一转移话题,刚才说什么了,她全忘了。 林雨桐点点头,“这可真是难办了。谁知道跟世家关系亲近的官员有哪些?这要真查证起来,总不能因为娶了不合适的女人,就不让人家当官吧。再说,讨厌的是世家的豪强势力,人家女人孩子能有什么罪过。咱们不能迁怒。”十分认真的思考着,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四爷无奈的摸了摸林雨桐的头发,这脑子啊,过了几辈子也没聪明过来。这话说出来,本来就是哄她的,她还当真的。 不管靠女人,触角伸的有多长,只要从跟上斩断了,剩下的这些枝蔓。就会脱落。哪里有那么麻烦。还值得她为这个动脑子。 别说他不会为女色所动,就算为了女色所动,靠女人就能翻盘了? 这还是把他这个皇帝当做是刚从土坷垃里刨出来的,身上的泥腥气还没清洗干净的那种人。 这么想着,心里就不由的冷笑了起来。再一低头,见林雨桐还在那皱眉思量。他就不由的闷笑出声。这人啊,要是放在舞枪弄棒的那一拨人里面,脑子绝对属于叫人惊艳的那种。可真要放在动心眼的人堆里,他都不忍心评价。 第566章 寒门贵子(120)二更 寒门贵子(120) 坐在高处,就免不了被算计。所以,世家想打送女人的主意,一点都不奇怪。 其实,这些人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就跟历史上那些开国的帝王一样,要给自己编造一个了不得的出身,给自己找个了不得的祖宗,来证明自己是高贵的血脉是一个道理。他们也会更喜欢出身高贵的女人,来生育子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身上的泥点子洗干净一般。 林雨桐觉得可笑,四爷觉得无聊。 但第二天,却跟林雨桐道:“既然方青山给三郎了一匣子信,这世家内部,就少不得有人要配合三郎。你呢,就这么三不五时的叫几个世家出身的夫人姑娘聊一聊……” “要我吊着她们?”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吊着吧。叫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京城……” 好方便三郎在背后动刀子。 林雨桐了然的点头:“懂!有空了,请人过来聊天喝茶赏花。” 四爷笑道:“只请那些夫人们就行,不用回回都请年轻的姑娘们……”省的见了人家,心里少不了比较。再闹的心里不自在。 林雨桐哼了一声,你就是想叫我请,我也不请。我傻啊! 四爷笑着轻轻抱了抱林雨桐,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都几辈子了,你这可真成了百年的老陈醋了。只闻一闻味儿,这牙都倒了。” 林雨桐脸微微一红,“去!谁叫你一只是香饽饽,我呢?我什么时候也能香一回。” 四爷安慰的拍了拍林雨桐的头,低声道:“怪!你一只都是爷的香饽饽。咱在家里香就行了。”说着,见奶嬷嬷抱着掌珠过来了,就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给!跟掌珠玩吧。你们娘俩,都是爷的香饽饽。”边说,边在掌珠的小脸蛋上一亲。 这人,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又想到什么坑人的主意了? 见他转身要走,林雨桐赶紧喊住他。 四爷一愣,了然的一笑,在林雨桐的脸上也亲了一下,颇为无奈的道:“这下成了吧。连咱闺女的醋都吃。”一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语气。 “呃……”林雨桐叫住他本来想说什么来着,被他一口给亲忘了。 等四爷走了,她还僵着脸愣着呢。伺候的下人一个个的都低着头,还是掌珠‘啊啊啊哦哦哦’的,伸着小爪子来回的抓,才叫她回过神来。 四爷今儿确实心情很好,一大早,他就找了方长青,“朕想请一些各地的名家大儒,一则呢,是想通过他们了解各地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想群策群力,算是问政吧。你找吕先生和范先生,一起商量一下,看看各地,都有哪些需要请一请的人。你们拟一个名单,然后朕亲自写请帖。派礼部的人送去。这些人不光是朝廷的客人,也是朕的客人,叫内政司和户部协调,安排好衣食住行。另外,来往的路费船资,朝廷负担。” 方长青有点懵,他一时间没有领会四爷的意图,愣愣的问道:“那么,皇上是只想请北地?还是连同南地一起?” 四爷就看了一眼方长青,“朕还不想做个半拉子皇帝。” 方长青秒懂,四爷这请人‘问政’,还真是高明。一则,收揽人心。二则,了解下情。 既得了名声,还办了事实。他认识了大家,也叫大家认识了他。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目的。四爷最主要的目的,是调虎离山。 可想而知,知道这个消息的世家,会怎么做呢?以前能拧成一股绳,但现在,谁不想露露脸?不是他们有多看得起皇帝,是因为他们怕被世人遗忘,怕被其他的世家挤下去。 南征不是一促而蹴的事情,四爷当初是按照三五年设想的。 就算三郎此次去,也都做好了要花费大半年甚至更多时间的准备。交通通信的不便利,就算相互联系,来回所需要的时间就不少。更何况,有些事情,它得等到发酵到一定程度了,才好爆出来。 既然派了人要在暗处谋划煽动,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担心这中间平坦波折,那就得想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 最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 是要山里没了老虎,那么猴子就能称霸王。 世家想把四爷和郑王摆在棋盘上,他们自己下棋。 四爷现在不光是想着掀翻了棋盘,还准备将原本打算下棋的人放到他的棋盘上。 而原本那个想做下棋之人的人,还会争着抢着,往这个坑里掉。 想明白了这一点,方长青深吸一口气。这世上,还真是有这种天生就是君主的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根本不是假话。这不,江南远,可再远,只有有人的心里搁得下江山,那么这江山就是人家手里的棋盘。不管多麻烦的事,好似都只在人家的手掌翻覆之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境界。 他晃悠着出了御书房,到了外面,雨丝被风吹着,落在他的脸上,这才清醒了一些。 只得加快脚步,去了内阁,见了自家的师傅,吕恒。 听了方长青转达的意思,吕恒正在写字的手一顿,好好的一封奏折,直接给废了。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写废了的字,“老夫真是老了,如今越发的经不住事了。失态了!”已经多少年了,他从没失态过。 方长青低声道:“师傅,您看着……” “遇到明君,圣君,是幸事。”吕恒将手里的比放下,“皇上怎么说,自然就怎么做。不光要做,还要做好。”说着,就起身,从书案后出来绕出来,“老夫年逾古稀,老了。要是早点遇上这么个圣主,能多做多少事。而老夫,这半辈子,虽说官运亨通,但却是用了一大半的时间在做官,只有一少半的时间在做事。长青啊,你是幸运的。你年轻啊。” 方长青心里则暗暗叫苦,“师傅,这……圣主的臣下可不好做啊。” 吕恒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行了,去叫范大人吧。” 方长青应了一声,才要出门,就想起什么似得道:“虽然皇上没提……但真的不去问一问刘大人和李大人的意见吗?这天下大了,各地的豪门,大儒大家多了,要真是遗漏了……” 吕恒点了点方长青:“你啊,还有得学呢。你,包括老夫,都是世家门第里出来的。范大人也同世家的关系颇为紧密。所以,皇上下旨,叫咱们来拟定名单,这意思就非常明白了,侧重豪门,吸引世家出来钻营。但是李季善和刘叔权却都是寒门出身……” 方长青这才点点头,寒门出身的,大多都出仕了。 既然懂了四爷的意思,那么这三个人就更不会遮掩这件事。他们四处拜访,从大家的嘴里收集消息。就怕将哪些人给遗漏了。 一时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要请客,满天下的邀请客人。 关键是,皇上要问政。 这绝对算的上是大事。天大的事。 谁家都想要这个脸面。一时间,这三家的门庭,差点被踩破了。 方长青晚上到家很晚了,才进门,方文青就找了过来。 “这事,说什么也得给家里留一个名额。”方文青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刚沐浴完,披散着晾头发的弟弟,迫不及待的道。 方长青有些无奈。这要是平常,大哥是不会这么不讲究的。自己这披头散发的,在他眼里,就是失礼。当然了,他在主人洗漱的时候硬是来拜访,更加的失礼。 这会子他也不管失礼不失礼,可见心情有多迫切。 方长青真想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个大坑。本来,他没想叫方家的人来的,可看大哥这样,他要不假公济私一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二弟,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方文青苦口婆心,“本来家里对你这种不听招呼的行为,就不满,这样的事,你要再不出力,恐怕真的就将族里给惹恼了。” 方长青看着方文青半天,失笑了一声,“成!明儿我就把方家加进去。”但愿以后,你们别后悔。 “白家呢?”方文青站起身,“白家跟咱们是世交,你嫂子……今儿,你嫂子的族叔来拜访了,你不在。人家上门礼数周到,客气有加。你要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吕先生是你的师傅,有你二人点头,这事,该是不难吧。这请谁不是请?白家这些年式微,但也不算差。” 方长青看了方文青一眼,“大嫂的族叔?”他想到了三郎说的白鹤。 这个白家啊,可真是会钻营。光是牵扯到给四爷下套然后谈条件这事,自己不邀请白家,四爷都不会答应。 真的犯不上求。 他看着大哥焦灼中带着急切的表情,淡淡的道:“大哥都开口了,我还能怎么说?但事先说好,大哥,这次我给你跟大嫂,破例这一次。下不为例!” 第567章 寒门贵子(121)三更 寒门贵子(121) 林雨桐是在金氏进宫以后,才知道四爷的新举措的。金氏胆战心惊的,说是家里来了许多送礼的人,这些人留下名帖跟东西就走。那贵重的礼都堆在门口,一家子吓的都不敢叫人往家里搬。“都说是皇上要请客。这些人都想叫四爷请一请,这不,就提着重礼上咱们家去了。我跟你爹,心里寻思,这玩意咱也不好收。要是姑爷没打算请这些人,咱不能拿人手短啊。我这才赶紧进宫来问问你,这事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东西给人家退回去。” “不用!”林雨桐对林家的谨慎表示满意,“这次的,不要紧。收着就收着吧。” 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抱着掌珠摇着,“我知道你担心啥,不就是害怕家里的人胡乱收人东西吗?那不能!这点轻重我跟你爹你哥哥都知道。只要好好的,这爵位就在。家里的银子那就是细水长流,什么时候都断不了。朝廷发俸禄啊。要真是乱收人东西了,那爵位没了,家产还得没收,干那没谱的事干嘛。真要是为子孙后代好,那就得管住自己的手。” 林雨桐就笑:“这天下要都是你跟我爹这明白人,也就没贪官了。” 金氏这才自得的笑,又问起安家大姑娘的事,“我叫人都打听了,那姑娘从乡下来,就带了一个婆子。说是这姑娘在老家那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比一般庄户人家姑娘好点也有数。安家的老太太觉得,有个当官的爹,给这姑娘找个殷实的庄户人家,也挺好。家里的公婆不敢怠慢,妯娌不敢欺负,男人不敢有二心。只要她能当得起家,这日子就是好日子。” 这倒也对。殷实的庄户人家,家里也有佣人,粗活也有人干,家里也有长工。说起舒服自在,当然是这样的日子更舒服。 省的到大户人家排布不开。 林雨桐点头:“这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也是真疼这孙女。”这位安大人在翰林院十多年了,也没挪窝。清贵是清贵了,可前程也有限。一旦将来致仕,这姑娘可不就没了依仗。 可在农户人家不一样,致仕的官那也是官,一样需要仰望。这就是一辈子的保障啊。 金氏叹道:“关键是这庄户人家,厚道。”说完,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小声道:“像是殷家老太太那样的,万里也遇不上一个。”这是安慰林雨桐的话。 林雨桐想到跟老太太相处的那短短的几天,牙疼的道:“那怎么就偏偏被我给撞上了?” 金氏抱着孩子,没法伸手打林雨桐,只用胳膊肘,轻轻的撞了林雨桐一下,“那姑爷这样的人,从古至今能有几个,你怎么不说,偏偏叫你给撞上了。别不知足了。”说着,就晃了晃了晃臂弯里的掌珠,“你大伯跟你爹,都想着回老家一趟,好歹将你爷跟你奶……” 林雨桐想起还葬在大伯家客栈里的两位老人,低声道:“应该的!应该回去。也该叫二老入祖坟了。日子定了,就跟我说一声。” 金氏点点头:“你爷这人吧,糊涂了一辈子,临了了,给你定了个好姑爷。”十分感慨的样子。 母女俩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的话,金氏要走了,才想起她有要紧的话被打岔的的忘了。“我这脑子,越发不济事了。我就想跟你说,给你哥哥娶媳妇,这媳妇就照着安家的大姑娘就行。我跟你婆婆一样,跟那出身了不起的姑娘过不到一块。真要这样的姑娘进门,你娘我估计连吃饭喝水都不会了。咱过日子就图个舒心。以后到了孙子辈,叫孩子们打小就学。我们就不受着罪了。” 林雨桐满口子应了。这天下好东西多了,好,不意味着合适。 这道理连村妇都明白,为什么那些世家的老爷们会认为四爷和自己不明白呢。 晚上,林雨桐亲自下厨,慰劳四爷。 “这么大的动作?”林雨桐殷勤的夹菜,“怎么事先一点口风都没漏呢?” 四爷看抬头笑看林雨桐:“怎么了?爷以为你想到了。他们四处钻营,就是想靠着女人做纽带,跟爷拉进关系。好叫咱接受他们的理念。那爷干脆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叫他们站在人前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高明。” 您这是不仅打算打击消灭一些人的势力和肉|体,还要打碎人家自信和信仰。 就因为人家觉得他是泥腿子皇帝?这小心眼的,我喜欢。 四爷白了林雨桐一眼,才道:“爷也确实像听听下面人都是怎么说的。听听他们的心里话。虽然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但这一旦从爷这里开了先河,那就有了这规矩了。今年是有些特殊的目的,但明年,以后年年,咱们都该请一些客人来。听一听下面的声音。不仅要来,还要带见面礼来。这个见面礼,就是叫他们把他们发现的问题,不管是贪污受贿的官员,还是水土流失的耕地,亦或者是年久失修的河提,还有冤假错案,把这些都记下来。然后,可以亲自交到爷的手里。不用过任何人的手。一年里,哪怕只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消息,那爷也是查漏补缺,干了一件实在事。”说着,语气一顿,“不过啊,这事,很多章程还得重新定。比如,反映的问题不属实怎么办?弄虚作假告叼状的怎么办?反映上来的问题,需要哪个衙门配合?着些都是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所以啊,有的忙呢。”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他如今忙的,都是在一边尝试,一边修正,一边制定规矩。 就像是四爷说的,只要规矩制定好了,就不存在人死政灭,就能一直传承下去。 他现在在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不光咱们要忙,后辈子孙还得这么忙着。”四爷将汤碗放下,低声道:“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千年不变万年不改的东西。这规矩再好,也得符合时宜。所以,这当君主的,就像是……”说着,他的声音更低了,“像是机械手表上调整时间的旋钮。” “人沿着一条道走,也有走偏的时候。表制作的再精密,要有误差。臣下再能干,朝廷指定的律法规矩再怎么严谨,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所以,人会看着参照物调整自己的道路,表可以通过旋钮来矫正。而君主,时刻要做的,就是调整这个规矩,叫它顺应时势,能正常的运转下去。” 林雨桐不得不说,她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但四爷是越活越不一样了。以前的四爷,会认为君王是定海神针,是一言而定天下。 她笑道:“您这是悟了?” 四爷就哈哈的笑;“人哪里就真的能悟了?今儿跟明儿的认知,总是不同的。”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行了,这种带着禅意的话,你明白不了。” 去你四大爷的!我就一俗人怎么滴吧。 林雨桐一撇嘴,我还不问了。 外面的雨生淅淅沥沥,林雨桐却觉得一片安宁。 直到睡下了,林雨桐才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多学点什么?”没道理你都进步了,我还原地踏步啊。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觉得你不会什么?” 林雨桐掰着手指算,自己会的还真是不少。 琴棋书画,但除了写字看书,别的自己也想不起来用它。说到底,这骨子里就不是高雅范的人。 针线厨艺,这个精通,也常用。但也没什么升级空间了。 对于经史子集,也粗通。关键是这玩意想精通,但天赋实在有限。 “也就医星占卜,你只会一样。”四爷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你是想跟着钦天监的学天文呢,还是跟着道观里的道士学占卜?” 林雨桐嘴角一耷拉,以后卫星上天了,天气预报准着呢。以前都学不懂,现在就更没戏了。而且这玩意科学性实在是让人质疑。 至于占卜,一国的皇后学它?真不合适。 “感觉自己什么都会,其实……”林雨桐游戏泄气。 “其实压根就用不上。”四爷扭头看她:“你有爷呢,你还要学什么?你只要你要什么。爷一准给你捧回来。乖,睡吧!” 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 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 第568章 寒门贵子(122)一更 寒门贵子(122) 一场秋雨一场寒。 京城的天气是冷了,但气氛却前所未有的热烈。 四爷发出去的请帖,距离京城近一些的都已经赶到了。这些人家大部分在京城都有产业,更是有许多的亲朋故旧,所以,压根就不可能没地方住。 但是众人还都是住进了四爷用来招待众人的聚贤馆。 这继礼贤院之后,又多了一个聚贤馆。 聚贤馆除了几个能容纳几百个人的大厅堂之外,就是多个小厅,有专门的茶室,棋馆,书坊,画帷,琴阁,都是供受邀请而来的客人消遣的。 住宿就更简单了,没有挑拣的余地,按照来的早晚的顺序,往下排。房子分内外两间,内室自己住,外间待客。房子跟每个人在家里住的比起来,当然没有可比性。但聚贤馆的房子,又不一样,这么多出身大家的人聚在一起,可正是相互联络感情,增进感情的好契机。 再说了,一定程度上,能住进来的,都是一种荣耀。 白鹤的马车停在聚贤馆的门口,他一身青色的袍子从马车上慢悠悠的下来。然后抖了抖衣服的下摆,仰头看着聚贤馆几个斗大的字。 还没有说话,台阶上一个七品的官员就迎了过来,“请问您有何贵干,是新来的贵客请入门登记,要是访客,请走侧门,自有人为您去通传。” 白鹤没兴趣跟个小人物纠缠,只伸手,身后的随从就将请帖递了过去,“我家老爷是被邀请来了。” 那小官微微点头,“那就请进吧。” 白鹤却没有动,只看着牌匾上的是三个字,问道:“敢问这牌匾上的题字是拓的哪位先圣的遗作,能将这三个字找齐,拼凑出来,还浑然天成,你们也是费了不少精力吧?”他此时心里还在寻思,如此造诣之人,他应该有印象才是啊。 这接待的小官还没有说话,方长青就从后面出声道:“以您所见,这字如何?” 白鹤扭头,见识方长青,就笑了笑。他打量着字,连连点头,“初一打眼,只觉得畅朗娴熟、文雅遒劲,行笔疾迟有序,气脉贯通。再细看,这笔势凌厉硬朗,墨韵又偏偏婉转通畅,倒叫人觉得刚柔相济,匠心独运。”他说着,就顿了一下,都说字如其人,还真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他退后几步,再去品鉴,良久才面色微微一变,呢喃道:“虬劲丰仪,沉稳端润,隐隐竟是有些……帝王之气……” 说完,这才悚然一惊,不由的看向方长青:“难不成?” 方长青拱拱手:“白先生里面请,万岁要是知道您这么盛赞,想必也会觉得高兴的。” 白鹤的神色不免奇怪了起来。又不由的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这……谁也没想到,这个放牛娃…… 这哪里还是什么放牛娃嘛! 他不自在的笑了笑,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聚贤馆里,陆陆续续的,已经到了二三十个人。这些人也有也有相互交好和交恶的人。并不是都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 白鹤一进门,兜头就碰上了要出门的崔平。 这崔平的不是世家出身,但也是地道的豪门。 祖上出过三位帝师,八位进士,二十多位举人。如今,崔家在齐鲁之地,也算是声名赫赫的家族了。 白家和崔家向来不和,盖因崔家的祖上曾经想以清河崔氏后人自居,被王家被搅合了。后来,崔家更加显赫了,清河崔氏倒是想要同崔家再联宗,崔家却不愿了。 为此,白家反倒被清河清河崔氏埋怨。差点成了笑柄。 这事都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可是两家还是一样,谁也不待见谁。 崔平一看见白鹤就冷笑,然后对着方长青道:“圣上亲自请客,有些人家却敷衍塞责,应付了事,家主都不能亲临……” 话还没说完,白鹤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他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多了解一些详情。等家主从江南赶来,再换过来就是了。谁知道兜头就碰个一个钉子。 是啊!凭什么人家都是家主来了,就你白家例外。 白鹤憋着一肚子的气,只得道:“家兄已经在路上了,在下不过是给家兄收拾收拾屋子。听说,这先到,分得的屋子靠前些。家兄年迈……”说着,就朝方长青拱手,“还请通融则个。” 方长青却摇头:“您怎是多虑了,这上了年纪的长者,和身体有病弱的前辈,馆里都有专门的肩舆代步。无碍的!” 白鹤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方长青,只得止步,“早知……圣上这么体恤下情,在下就不来了。” 看着白鹤告辞,出了聚贤馆,方长青才拱手对崔平道:“崔先生递上去的条陈,圣上看了,特意叫在下来传口谕。希望您将条陈更完善一些,不怕详尽,不怕冗长,圣上说,他等着。” 崔平一愣,看向方长青:“圣上真这么说?” 方长青点头:“君无戏言,哪里会有玩笑话?” 崔平的神色倒是更凝重起来了,“既然圣上有旨意,那我最近只忙着一件事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建议会被采纳。 而四爷此时将崔平的折子拿给林雨桐看:“这世上,从来就不缺高瞻远瞩的人。” 林雨桐草草的看了一遍,不由的惊讶万分。这竟然是要求在海湾修建码头的折子。 码头一旦建立起来,能停泊更多的大船,运输的便利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四爷一叹:“只要修建起来,民用和军用都可。” 林雨桐马上懂了,这个地方,指不定四爷打算用来练水师的。 既然四爷要用这个崔平,第二天,林雨桐就叫人送了赏赐给崔家。 这番举动大张旗鼓,没瞒着人。紧跟着,四爷面前的条陈越来越多。可四爷却忙不过来,全都搬到林雨桐的跟前,叫她先帮着筛选。 林雨桐在四爷书房的里间,歪在榻上,手里捧着奶茶,边看这些条陈变笑。 有些是上奏折,抱怨委屈的。四爷之前出台过一项举措,凡是受灾之地,粮种,农具,耕牛,都由朝廷免费发放。意在鼓励流落于各地的灾民回乡。甚至是只要愿意回乡,每家每户给一两银子的安家银。但同时,对于那些在规定期限内不回乡之人,给用了霹雳手段。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复耕,那就是朝廷将视这些田地为无主之田地,另行分配。所有的田契地契都将作废。田地是根本啊。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保障。谁都不敢轻易说放弃。所以,一时间流民潮迅速的褪去。林家和殷家族人,因为没有人愿意返回老家,而县衙不敢分两家的田地,还被四爷下旨申斥了。最终到底是分了下去。听三郎说,这事一出,把家里的老爷子气的几乎厥过去。那可是祖田。按时返回乡复耕的,原来的田地不变。另外,还允许他们跟无田产的人一道开荒。只要是自家开出来的田地,免费可在县衙办理田契。五年内免赋税。 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有田了。可大家族的田地却没认给种了。 新开出来的田地不好,产量不高,但胜在没有赋税啊。只要肯下力气,一家人总是饿不死的。总比给地主家种地,得收四成的租子,还得另外缴税划算。这田地养一养可都是自家的了。 于是,大户的们不得不降低租子。如今,只收取两成的租子,才有人愿意种。可即便这样,田地还是没有完全租出去。只能无奈的花银子,雇短工来种地。这在以前,只绝对没有的事。 今年夏粮下来,那些小老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是他们的田产的收益,就几乎是少了一半。秋粮也陆陆续续的入库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这人在最后认为,朝廷这样的举措,是不妥当的。导致他们收入的减少,那么朝廷所得到的赋税自然就少了。朝廷穷了,百姓富了。等朝廷无银子可用,粮库里堆不满粮食,那么,朝廷危矣。 林雨桐笑了笑,将这个折子放在一边,先不管他所得到的结论是不是正确,但里面反应出下面存在的现状却是真实的。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 她放下茶盏,又翻了两份,一份是为了促进人口繁衍的建议。认为,朝廷光是鼓励寡妇改嫁还是不够的。应该下旨,年满十六岁不嫁的女子,得有官府强令婚配。丈夫死后三年不改嫁者,也该由官府干预,这样的举措,历史上出现了很多次。站在上位这么看问题,没错。如此必然会增加人口。但是林雨桐还是拿起笔,在折子的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否’字。 四爷刚好起来活动,就看见林雨桐的动作。等走过去一看,就明白了为什么。 “女人,也该有人权。”林雨桐说的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女人,不应该像是折子上说的,到了年龄就非得拉出去配种的畜生一般…… 第569章 寒门贵子(123)二更 寒门贵子(123) 林雨桐放下笔,看着四爷,“爷,我也想上一份折子了。” 四爷就笑:“不用,你的意见我一项重视。”他说着,就看着桌上的折子,“这份折子,光是否了,就显得没水平了。”他耐心的指点林雨桐,“这折子上所说的内容,从客观上来讲,出发点是好的。你得从这里尝试着看出点其他的东西来。”说着,他干脆放下自己的活,做到林雨桐对面,“第一,这折子上只有罚而没有奖,那么,你就得看看这个人的履历,这个人的根底,是不是更推崇法家。第二,即便知道这意见不妥当,那么,你就得拿出你的办法来。就拿这个女子婚配生育的事,你可以在后面添几条。比如,女子在十八岁到二十岁生育者,官府应该给予什么奖励。将年龄限定的不早不晚,如此,既是鼓励她们成婚,有可避免女子早婚早育,给她们的生命和健康带来的危险。再比如,生产第二胎,奖励多少?生产三胎,又奖励多少?这样的办法,比起折子上的办法,既显得仁爱宽和,又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产子产女,朝廷的奖励是一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就能提高女子的地位。这虽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观念,但是至少,许多刚生下来的女婴能免于因为养不起而直接没溺毙的命运。不光要叫生,还要叫他们养。另外,这个奖励,也不一定是银钱,也可以是荒地吗?等姑娘嫁人了,给家里还能留下来一份产业。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这里面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比如,这些人家生了姑娘,领了田地,那这孩子夭折了怎么办?这夭折得分是故意的,还是意外的因素。都需要人去完善。防着有些人只生不养,诓骗官府。” “还有寡妇改嫁之事。这个提倡是一定的。但你要想到具体的困难。比如,孩子。很多寡妇不改嫁,就是因为舍弃不下孩子。那咱们就得提前想到,关于孩子的抚养,老人的赡养等等的问题。这里面还牵扯到宗族,血统,姓氏,复杂了去了。” 四爷将林雨桐批过‘否’字的折子往前推一推,“将爷考虑的这些写上去。不全面,但却给了下面人一个方向,叫他知道了咱们的态度。那么,他就会朝着咱们的方向努力去完善它。用人就是如此。他的想法跟你相左,是常有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去矫正它。给他指引一个方向,仅此而已。” 林雨桐弱弱的举起手,看着四爷。 四爷瞥了一眼,就点点头:“还有问题?” 真当他是老师了? 林雨桐放下手:“我还想说一个一直想说,但是呢,又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想了不少时候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四爷挑眉:“你说。” “缠足!”林雨桐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心里却更加的沉重了。“我想过,叫已经缠足的人放开……”她顿了一下,才道:“我想过,给愿意放足的女子一些奖励。但后来有否定了。这脚,观念这东西,不是钱能改变的。后来,我又想,奖励不成,咱们就处罚吧。比如,官员的家眷,不管是老婆还是女儿,她们的放足情况跟他们的官员考核挂钩。比如,要考科举武举,家里若是有姐妹不放足,就取笑他们考试的资格。等等,都想的脑袋都拧巴了。可是还是不行。真要这么做了,天下可真的就大乱了。最要紧的事,我觉得我再解放她们,而她们却觉得我在残害她们。这种观念的认知……我举得无能为力。” 四爷就笑了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一朝能解决的事。没有十几年二十年,休想改观。” 说着,就见吴春来带着抱着掌珠的奶嬷嬷进来。 掌珠该吃奶了。 两人都暂时止住话题,看向了孩子。 四爷抱过啊啊呜呜的掌珠,挥手叫其他人都退下去了。林雨桐这才解开衣服,用热帕子擦了,接过孩子。 四爷看着吃的香甜的闺女,就笑道:“你要解决的问题,契机在咱们闺女身上。等她稍微大点了,就该有个专门的女学了。这个女学,就以咱们大公主的名义开起来。学里收学生不管出身,但有一条,那就是小脚的不要。” 林雨桐猛地看向吧唧吧唧吃的啥也不知道的傻妞,这姑娘一边沁着乳|头,一边对着林雨桐笑。 四爷凑过去瞧她,她赶紧伸出手,抱着她的‘奶瓶’,猛地吸了几口,十分警惕的看了四爷一眼。 就算是亲老子,想抢她的粮食也不成。 “这护食的劲!”四爷又坐回去,怕影响闺女吃饭。“如今多少大事急事要办,先缓上一缓,这事急不来。” 林雨桐点点头,就暂时打住了话头。 这叫四爷松了一口气。用自家闺女的名头,那也就是一说,其实从根本上很难改变这个问题。要想叫女人放开脚,根子还在男人身上。 只要男人的认知变了,一切都会跟着变的。就拿给大哥和林家兄弟相看一样,若是只从大脚的姑娘身上选,这就是一个信号。等上层不再接受小脚女人,下面自会效仿。等过上几年,优秀的男子选妻子,也对会拒绝小脚的时候,那时候,不用谁强迫,她们自己就会解开束缚在她们身上的枷锁。 都说女子的百年苦乐由他人,就是这个道理了。 但这话,四爷却不会说给林雨桐听。要不然她脑子一热,一准炸了。 等外面飘起了雪花的时候,收邀请的人也已经来的差不多齐整了。 这天天色都下半晌,外面的雪花也洋洋洒洒的飘着。 四爷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后殿,搓着手道:“想不想出去走一趟。”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这话怎么说的?”这大冷的天,“去哪啊?” “聚贤馆。”四爷催林雨桐去换衣服,“咱们走着去。”说完就低声道:“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林雨桐咯咯地笑:“不散步,爷给我驾车吧。” 四爷就想起以前两人架着马车倒腾吃的的时候了。他马上就兴致高了起来,“好!赶紧换了衣服,咱们这就走。”说着就看吴春来,“找一辆普通的马车来。” 吴春来都快哭了,您真是会折腾。 林雨桐不光是自己换了衣服,她拉着四爷也一起换了衣服。 因为微服去聚贤馆,林雨桐只选了一套青色文士袍给四爷。而她自己,更是素色衣衫,一根银簪子就罢了。 四爷到底是把灰鼠皮的大氅给林雨桐套上,“可别真给冻着了。” 掌珠在长寿宫,有殷老二和钱氏看着,两人一点都不担心,联袂往出走。 吴春来就赶紧给黑七传消息,好歹远远的跟着啊,这要真出了事,可就糟了。 说着,也赶紧换了出宫的衣服,撵着二人而去了。 顺着宫里的甬道,两人牵着手慢慢的走着。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响。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怎么想起今儿去聚贤馆了?”林雨桐将嘴藏在大毛领子里面,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声。 四爷攥着林雨桐的手搓了搓,“没事,聚贤馆里人来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去看看,别管别人说的再怎么清楚,不去看看,摸了摸底,这心里就踏实不起来。” 林雨桐挑眉看他,总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 四爷却笑了:“想找个机会带你出来走走,算不算一个目的。这两年忙的,都没时间陪你。” 这话还差不多。 林雨桐吸吸鼻子:“没事,咱们俩一起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出了宫门,吴春来就赶来了,“爷,还是老奴来吧。” 四爷笑道:“你老实坐一边去。你们娘娘这不是想坐爷的车吗?” 可四爷一架车,还真是——不怎么样。 颠簸的人屁股疼。 “主要是车不好。”四爷面无异色的解释。 以前那种马车,车轱辘可都是橡胶的。跟现在这样的木轮子,是不能比。 林雨桐点点头,看了吴春来一眼。 吴春来赶紧道:“主子爷,老奴来吧。” 四爷进了马车,本来还没什么,结果马车一动,差别就出来了。人家走的也非常平稳。 这还是技术不行! 四爷暗暗的瞪了吴春来一眼,可真是不会办事。 吴春来心说,我的爷啊,这赶不好您得心疼颠着娘娘了。赶的好了,您又觉得老奴没给您面子。您对老奴的要求可真是一点都不高! 林雨桐就扑到四爷怀里咯咯的笑,“没事,刚才主要还是路不好。”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的鼻子,却对赶车的吴春来道:“学着点,看你们主子娘娘是怎么说话的。” 蠢材! 第570章 寒门贵子(124)三更 寒门贵子(124) 聚贤阁的茶室,在这样的日子里,是聚集人最多的地方。 宽大的厅堂,一个个原木色的桌椅,坐在上面,靠在椅背上,手里捧上一本闲书,面前放上一杯好茶,耳边是大儒雅士的高谈阔论。参与也好,不参与也罢。就只这么坐着,这么听着,都是一件舒服的事。 隔壁那一桌,就在探讨,这到底是藏富于民好,还是藏富于国好。 这个话题放在明面上,放在朝廷,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讨论,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虽然这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从古至今,这样的争论多了去了。 但至今,没有谁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康畅伸了伸懒腰,这里面的人都比他年长,资历也比他高。尽管自己也是康家的家主,但在一众长辈跟前,还是小辈。他还没资格在人家面前发表言论。 因此,他一个人捧着一本逍遥王出的书,叫做《射雕英雄传》的,缩在角落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写的半白不白的,可是读起来,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杯子里的茶完了,他才一抬眼,就有一个小厮,笑眯眯的跑过来,斟了茶就退了下去。 这里的茶味道,真是不错。 抿了一口茶,就觉得身边被黑影给挡住了,继而,桌子的对面就有人坐了下来。 这种角落,除了自己还有人看的上? 康畅一抬头,就愣住了。这谁家的二愣子,竟然敢带着女人来这里? 他小声提醒道:“兄台,还是让嫂夫人先回去吧。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林雨桐就不由的朝对面看去,见对面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此刻他张着嘴,惊愕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又见他一手端着茶杯没放下,另一只手拿着的书页数已经乱了,但看了封面上的几个字,她的面色也跟着奇怪起来了。 三郎还真是赚银子有门道啊。这本射雕还是精装版的。价钱一定也是精装的。 四爷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原来兄台也喜欢这书啊。这金……” 林雨桐咳嗽了一声。 四爷马上道:“这今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读这个?”差点忘了,如今这不是金庸的,而是逍遥王的。 康畅见四爷知道这书,就赶紧道:“兄台可看了?” 四爷点点头,“看了看了!”在筒子楼里,加班加点熬通宵的看了。 康畅感叹道:“这逍遥王真是个能人,奇才!在下本来还想亲自登门去拜访的,谁知道王爷督战去了前线。”说着,他就连连摇头,低声道:“嗳,你说,这皇上到底是要打啊,还是不要打。你说着要打吧,却偏偏把南地的大家大儒都给请了过来。你说着不打吧,却偏偏叫逍遥王去督战。在下是实在看不懂了。” 四爷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么多的能人都没看明白?” 康畅眼睛一扫,压低声音道:“这些人,要么是读书读傻了的,要么是早忘了自己斤两的。都认为皇上叫了这么多人来,就是想‘和’,想依托大家族的力量,尽快的同意南地。”他说着,就摇摇头,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群傻子!” 林雨桐倒不是不由的对康畅多看了两眼,这人年纪不大,那张脸将他衬托的更显小。却想不到眼光倒是个犀利的。 四爷挑眉:“兄台有什么高见?” 康畅刚要说话,就顿住了。上下打量起四爷来了。这人可不简单啊,自己问的话,他实际的一句都没答,反而是自己被人家套了话。 什么时候自己的警惕性这么低了? 意识到眼前这小子也不是个善茬,他立马就装起了糊涂,只指了指另一桌,说的口沫横飞的一位,“瞧见了吗?这些人都是有南地统一之后心存顾虑的。说到底,还是被皇上在北地的做法给吓住了。得利的事更多的老百姓,这利益其实就是变相的从大家族身上割下来。”他微微的叹了一声,“不过也难怪,肉从谁身上割下来谁疼。不知道你家怎样?反正在下,家里今年少了三成的收益。” 但只七成,也是小户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 林雨桐见四爷不说话,就将身子往柱子边上又侧了侧,藏进暗影里。压低声音道:“你不能这么算。每次战争,每次战乱,其实都是一个财富重新分配的过程。而如今,皇上虽然改朝换代了。但从没有纵军烧杀抢掠。你翻开史书看看,哪个朝代的更迭是这样的。战争就真的只是战争,就只发生在军队的碰撞上,从来没有牵扯到无辜。别人靠着烧杀抢掠,积累财富,充当军饷粮饷。咱们可没有。”最多的那笔不义之财是打劫了赵王的。并没有在民间掠夺,也并没有要大户人家拿出银子犒劳。所以,除了最初因为灾情而引发的流民之乱,剩下的,真是没损失什么。四爷甚至连城池都小心的保护着。用他的话说,今儿毁了容易,明儿再想修起来,可就难了。要不是四爷,他们这些高门大户,早就成了别人的靶子,杀的就是他们。“所以,你不能只站在你的角度算计得失多寡。你要换个角度想想……” “我现在拥有的,都该是皇上赏的?”康畅瞪着眼睛看林雨桐,“你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就看他,“难道我说的没道理?”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没约束力的兵勇比土匪流寇还危险。 康畅张了半天嘴,这道理是道理,可未免有点无赖加无耻。他也不是不能反驳这话,关键是这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又跟人家萍水相逢,交浅言深可是大忌。再说了,一个女人……跟女人抬杠,赢了也没脸。 林雨桐见这家伙眼珠子转了半天,就是不说话。心里暗笑,果然,能来这里,至少都是掌管这一个大家族的人。根本就没有笨蛋。 四爷捏了捏林雨桐的手,叫她适可而止。仿佛是知道康畅的尴尬似得,主动转移话题,道:“那你认为,是藏富于民好,还是藏富于国好。” 这个问题没风险,这么多人都在谈论嘛。 康畅一瞬间就觉得四爷还是挺厚道的一个人,于是神色也和缓了,态度也真诚多了。他低声道:“纵观史书,藏富于民大多是被人称道的。名声比起藏富于国好上许多。但叫我说,这不过是一个国家在一定阶段采取的不同策略。如今天下还没平定,百姓又刚经历了大灾和战火,急需休养生息。怎么才是休养生息,那就是把消耗干净的钱财,重新再挣回来。家里少了的人丁,能有机会再添起来。这就是休养生息了。这种时候啊,国家轻徭薄赋,不从百姓手里拿钱,本身就是将国家应该得的利益让渡到老百姓手里。让他们尽快的恢复元气。” 林雨桐点点头,这话这么说,倒也对。 康畅说着,就朝负责斟茶的小厮招手。这小厮是黑七的属下,早就注意到四爷和林雨桐了。见康畅在这两位面前,自在成这个样子,心里就有些佩服。这才倒茶就显得恭顺多了。惹的康畅看了好几眼,才回过神来继续道:“所以啊,我说,现在这一阶段,藏富于民的做法,没错。虽然皇上这个力度大了些,但从大局上看,无可指摘。”说着,他语气一顿,语调一转,“但是,一味如此,也不是长久之策。朝廷要铺桥修路,要修河堤,要建战船,要靠银子才能办成的事多了去了。那么银子从哪来?这也是事关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福祉的大事。那么,等百姓稍微富足了,还是应该再将百姓手里的财富稍稍收拢一部分上来。只要能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没什么不合适的。”说着,他一叹,“不管是藏富于民,还是藏富于国,都是好的。只要用的恰当。藏富于国之所以被诟病,不是这个政策不好。而是大好的政策毁在人性的本性上了。一个‘贪’字,太可怕了。” 没错,当社会上大部分的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当取之于民并不能用之于民的时候,危机就来了。 错的不是藏富于国,错的是执行的本身。 四爷点点头,这人年轻,但见识却不错。可是这治民容易,治官难。 方长青刚撩起帘子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四爷和林雨桐。他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由的叫了一声,“四爷,您怎么来了?” 这一声一出,整个茶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康畅睁大了眼睛看着四爷,然后再扭头看方长青。 这四爷,不就是皇上么? 四爷见众人都愣住了,他倒是坦然了,拉着林雨桐起身,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第571章 寒门贵子(125)一更 寒门贵子(125) 众人就看着缓缓的走到最前面位置的两个人。 年轻的男子一身青袍,沉稳儒雅,内敛清华,要是不叫破,还以为是哪个大家的公子。他身畔的女子,在众多男子的注视下,也没有半点局促。她衣着素雅,面容含笑。是跟大多数女子的谦卑羞涩明显不一致的。 原来这就是皇上和皇后。 四爷笑了笑,“朕今儿带着皇后过来,就是想听听诸位最真实的想法。倒是惊扰大家了。” 这话一出,才算把众人惊醒。 康畅往过道一站,马上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动,站在大堂里的众人或是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得跪下,低下头来行礼。 四爷摆摆手:“都起来吧。朕知道各位的风骨,即便跪下,也未必就是臣服。” 这话停在康畅的耳朵里,就觉得四爷这话很有些讽刺的意思。看似是敲打这些人,但未必不是讽刺他们。真要是有风骨,刚才会不会跪。不会弯下腰,低下头来。那么既然弯腰低头了,那这身风骨也得大打个折扣了。一边装孙子,一边又标榜高傲的装矜持。实在讨厌的很。 这话一出,果然,口里连称不敢的人,就少了一半。 而另一半只是站起了起来,并没有应答。看来,他们对四爷的话反而是认同的。 这一伙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康畅边跟着众人起身,心里边念叨。 方长青已经叫人搬了椅子,放在了前面,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忙低声道:“皇上,臣今儿坏您的事了吧。” 四爷摆手,“没事。早一步迟一步的差别。” 方长青这才退到一边,默默的站在四爷的身后。 等两人在前面落座了,还真就有几位胡子花白的,紧跟着也坐下了。 林雨桐心里愕然,这还真有倚老卖老的。四爷不会叫众人站着,一会子肯定会赐座的,但这态度,是不是多少就有点问题呢。 看到有人真的不请自坐了,剩下的人倒是左右为难了起来。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该站着。 林雨桐这时候就看出点意思了。这些人哪怕是同一个阵营,所持的观点接近,但真遇到事的时候,就未必真的能同声一起。 四爷仿佛没发现场中的情形一样,抬抬手,往下压了压,“都坐吧。坐下好说话。” 伺候的小心奉了茶过来,林雨桐端着茶还没端稳,就听到一苍老的声音道:“皇上,恕老夫直言,这里并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方长青狠狠的咳嗽了一声。 不用问,这个说话的,只怕是方家的人。 这会子方长青的脸色,林雨桐不用看,也猜的出来。 她也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将枪口对准了她。 林雨桐端着茶,慢慢的吹了上面的浮沫,才淡淡的道:“没关系,说吧。皇上请客,本就是叫大家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宫听着呢。” 四爷心里就不由的一笑,她甘愿缩在自己的羽翼下,但并不意味着,她没长着翱翔九州的翅膀。遇强则强,无事便缩。这才是她的本性。 方家的老族长还没有说话,方长青就躬身道:“皇后贤明,实乃女中智者。”他说完,站直看着老族长道:“娘娘朴素节俭,不爱奢华。如今贵为国母,依旧同普通妇人一般,伺候公婆,洗手做汤羹,亲自抚育大公主,不假她人之手。比之众位家里的夫人,难道称不上一句典范。” 这话虽是偏着林雨桐的,但林雨桐和四爷都不高兴。 林雨桐觉得方长青对于她的定位出现了偏差。只做一个好妻子,其实是做不好皇后的。但她又不能反驳。方长青急于说话,不过是想阻止方家的人再出言放肆。 四爷觉得,很有必要将方长青这个秘书调离了。这样一个在一边观察着他们私生活的下属,怎么也叫人高兴不起来。 林雨桐算是明白了,这些人说来说去,还是老生常谈,皇后嘛!最贤明的做法,就是该为皇上充盈后宫,广纳妃嫔,绵延子嗣。 方家敢挑这个头,未尝不是一种试探。帝王通过纳妃,巩固同臣下的关系,就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如今在这里的可都是大家族,尤其是南地的世家。因此,他们觉得,皇上想要用世家,最好的办法,当年还是广纳世家女子。 林雨桐耻笑一声:“本宫是不是好妻子,皇上说了算。本宫是不是好主妇,家里的公婆说了算。本宫是不是个好母亲,本宫的孩子说了算。本宫是不是个好皇后,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那些从大灾大难中能够没有饿死,侥幸活下来的人说了算。至于说本宫贤良不贤良,不在你们的口中,不在史家的笔下……”她说着,就指了指外面,“而在外面,在外面百姓的口中,在坊间的言谈中。没有人比他们的眼睛更亮,没有人比他们的评价更直观。” 所以,你们的看法,在我眼里,全都是狗屁。 史家的看法,对不住,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敢瞎写。等我死了,又要要真有能耐篡改,我也不知道了。关我鸟事。 史书能篡改,敢这百姓们口中口口相传的,却是最质朴实在的。 这言下之意,不用说完,说到这里,这未尽之语众人瞬间就能领悟。 本来以为皇上巴结着他们,亲自过来,更是给他们面子。要不然何须礼贤下士。 没想到一上来,只不过提了一句根本算不上是事的事,倒叫这位皇后一顿排揎。这是闹什么? 方家的老族长脸色涨的通红,不能对着林雨桐发作,却狠狠的瞪了方长青一眼。 这方家人的眉眼官司,这会子没人在乎。他们都朝四爷的脸上看去。 皇后的态度在他们看来,没什么要紧的。关键是皇上的意思。再说了,如此处处伸手,僭越肆意的皇后,皇上真的对皇后就没有嫌隙吗? 这是恃宠而骄还是持功自傲?他们都更倾向于后者。 谁都知道皇后为皇上夺取江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若是她一位的仗着功劳如此肆无忌惮,也许,根本就不用多话,皇上迟早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方长青有些无奈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他刚才那么说,就已经是在位她开脱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总好过干政的名声吧。她倒是直接挑在了明处。 四爷抬眼扫了一眼众人,“朕请众位来,为的是天下大事。没想到众位却盯着朕的内帷。”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一点也没有掩饰,“这就是所谓的世家风范?于国无功,于民无益,汲汲营营……” “皇上!”四爷的话还没说完,一位白衣老者,就站了起来,“皇上不可只因为方家,就对世家有误解。世家能绵延至今,怎会如此浅薄。” 方家老族长顿时面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林雨桐眉头一挑,很好,内斗开了就好。 不相互争斗,拧成一股绳,四爷还有什么理由将这些人都聚揽在京城,不让人家回去呢。 四爷抬眼,“这位是王平遥老先生吧。朕听吕先生说过。”说着,他就站起身来,“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朕就不多呆了。众位我也见了,也算是有了一面之缘了。”说着,就拉着林雨桐起来,往外走,从王平遥身边路过的时候,脚步一顿,出言道:“老先生明儿进宫,朕想单独跟老先生谈谈。” 单独召见,这还是头一次。 若是皇上接受世家,这总会有个亲疏远近。而今天,方家吃瘪了,但是王家却顺势上去了。 四爷眼睛一瞟,看了王平遥身边的一位,问道:“这位是白家……” “老夫白宁轩见过皇上。”白宁轩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认得他。不免心中多少有点自得。白家跟王家比起来,差的远了。要不然,也不会唯白家马首是瞻。 白鹤此次来京城,不就是配合王平遥吗? 谁知他还没自得完,就听皇后轻声道:“这白家,跟方家是姻亲。” 方家得罪了人,白家却成了捆绑的。白宁轩心道一声不好。 四爷点点头,看了白宁轩一眼,抬脚就走。林雨桐一瞬间真觉得,自己有成为奸后的潜质。 方长青暗暗苦笑,皇上和皇后这是明显在挑拨世家之间的关系。本来,豪门大族跟世家就有些不合,这已经算是牵制了。没想到啊,这两位又来了这么一手,原本在刚才还站在同一阵营,统一战线的人,立马走向了对立。 王家跟白家亲近,却半点不考虑方家是白家的姻亲,顺势踩了一脚。 而白家,也因为此事,本牵连。估计,这会子,白宁轩不仅对方家有意见,对王家心里也有了芥蒂。 这还真是林雨桐整天挂在嘴上的话,这计谋不在于多高明,管用就行。 他微微一叹,说到底,还是人心里的贪欲在作祟。 这边还没感叹完,就见康畅跟狗撵了的兔子一般,窜了出去…… 第572章 寒门贵子(126)二更 寒门贵子(126)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走了。唯一反应过来的,此时正撒丫子追着两人而去。 林雨桐和四爷牵着手,走出了聚贤阁的门,才要上马车,就听后面又脚步声传来,急切的很,显然是追着来的。 两人回头一瞧,就见康畅正在下台阶。 “小民恭送皇上皇后……”康畅见追上了,两人还回头看他,一时之间就大喜,忙出声说话。可话还没说完,脚下一滑,‘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了。 林雨桐和四爷瞬间就愕然,这还真是一个活宝。林雨桐有些想笑,但见对方窘迫,到底扭过头,强忍住了。 康畅心里骂了一声娘,这人丢大了。 四爷指了吴春来:“将人扶起来。” 康畅赶紧摇头,“小民这是对皇上五体投地呢,五体投地。” 说着,就站了起来。雪厚厚的一层,粘在身上一拍就下来了。他先是狼狈的将身上的雪都处理干净,才又仰起脸对着四爷和林雨桐谄媚的笑,“那个……皇上和皇后也挺难得出来一趟的,小民请皇上和娘娘吃顿饭吧。这都到了饭点了……” 林雨桐愕然,她还真是从没遇见这么自来熟又自说自话的人。 四爷倒是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声:“好!” “呃……”康畅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就是没管住嘴,随口这么一说,紧张过头了。想找皇上说话吧,一时之间被刚才那一摔,把准备说的话都摔没了,这才不知道怎么没管住自己的嘴。谁知道皇上还真答应了。 林雨桐一笑,指了指前面,“我记得前面有一家涮羊肉,店面不大,味道却不错。就那吧。” 四爷点点头,“好!就那了。” 两人说了,也就不上马车了。直接抬脚就走。 康畅一愣,蹭饭的比请客的还积极,这两位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他赶紧在后面跟上。风雪大,在外面也不好说话,一路上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前面两个人手拉手,他跟在后面,心里老不是滋味了。正叫自己领着媳妇上街,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等转过两个路口,拐角处还真有这么一家店。并没有门面,反而是一处院子。院子也窄小的很,做的应该是老主顾的生意。 “您二位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店主是位面色憨厚的大叔。这位有一点好处,就是记人记得特别准,只要在他这里吃过饭,哪怕吃过一次,事隔上两年,这位一样能记得。这家店,四爷和林雨桐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一照面,这不是就被认出来了。“还是上房的雅间,里面请。” 康畅心说,这人幸亏不认识这两位真神,要不然,光是这两位的招牌,就能叫这店火起来。 雅间很小,刚能摆开一张桌子。 四爷先伸手,将林雨桐身上的雪给掸了。 康畅心里就有些明悟,那些老家伙们,一心想着跟皇家联姻巩固关系。却没想到,没这心思的是皇上。一个男人是不是对一个女人用情,只看眼神就骗不了人。 等三人都坐下,康畅才觉出了一丝不自在。自己今儿其实有点莽撞了。 汤底在锅里翻滚,香味扑鼻而来。 康畅抬眼看了看四爷,本来想说点什么的,结果一张嘴,便道:“您要喝两杯吗?” 四爷点点头:“也好!这里的羊羔酒不错,去去寒。”说着对林雨桐道,“你要喝点吗?应该无碍吧。” 林雨桐摇头。掌珠要吃奶呢,哪里能喝酒。这会子都已经有些涨奶了。 赶紧吃完饭,吃完饭好回宫。这得亏是冬天,穿的多,要不然就该尴尬了。 四爷秒懂林雨桐的意思,本来还想跟康畅说说话的,这会子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因此,一顿饭康畅都是蒙圈的。四爷答应跟自己一起吃饭,这肯定还是想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的。但是真坐在饭桌上了,好似又没有说话的兴致。但看着,又不像是恼了,或者是不高兴了。 这就叫他有些吃不准。羊肉肥美,吃到嘴里的滋味也是不错。但这会子,他完全没有心情细品。 不说话,这饭还真就不费时间,四爷干掉了五盘子肉,林雨桐也吃了两盘。这顿饭就算是结束了。 吴春来有些同情的恩看了康畅一眼,这悲催的,好容易有机会请皇后和娘娘一顿,谁知道娘娘涨奶了。他今儿回去估计得细细琢磨个几天几夜皇上的意思。但理由他是打死也想不到的。 在吴春来看来悲催的康畅,这会子比他想象的更加的悲催。 因为他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这会子他一张娃娃脸,涨的比鲜血还红。这怎么说的,请皇上吃饭,发现没带银子,还能更逗比吗? 林雨桐就见他摸一摸左袖子,再摸一摸右袖口,双手在胸前一阵摸,才吭哧的道:“皇上,这次还是您请小民吧。” 四爷抿了抿嘴角,他出来干嘛带银子。 就连吴春来,这会子也把脑袋往胸前一埋,这事他出来的急,也没想到。 林雨桐从空间里摸出金豆子出来,交给吴春来,叫他去结账。 才扭头看向一边的康畅,“下次可得你请了。再不带银子,就把你压在店里刷锅洗碗抵债。” 康畅赶紧点头哈腰的应了。 此时外面的雪铺天盖地。四爷和林雨桐上了车,就往回赶。 “您这是想用这个他?”林雨桐问道。 四爷点点头:“方长青也得放下去了。” “放去哪?”林雨桐扭头问道。 四爷斟酌道:“他也算是功勋卓著,这次南方的事情,他又是出了大力的。若是不在高位,难免要叫人觉得他这是被贬了。”但事实上,现在既然厌恶了方家,不管是为了方长青,还是为了叫人继续有这样的错觉,他都得做出迁怒方长青的样子来。但事实上,却又必须不能叫方长青寒心。沉吟半晌,才道:“南方一旦定下来,治理起来就有些麻烦。得有个绝对的亲信,能贯彻咱们的意图,又能力上佳者,非方长青莫属。两江总督,就他吧。” 林雨桐点点头,“然后由康畅接替方长青?您这是想将他留在身边。” 四爷点点头。这也是对这些豪门大族一个信号。他们的人,自己不但用,还大胆的留在身边听用。 而这用豪门子替代了世家子,又该在豪门和世家之中掀起什么样的波澜呢。 政策的指定上,动了他们的利益,这是不争的事实。 引起不满也是在所难免的。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能叫他们相互勾连的闹起来。两股大势力的那点旧日恩怨,在利益的驱动下,就不够看了。他们之间需要新的裂痕。等意识到他们之间相互竞争的关系,就再难毫无戒心的合作了。 所以,看似简单的人员调整,他背后所牵动的,从来都不小。 这背后的意思,四爷没解释,林雨桐还真没看出来。还以为四爷就是为了找一个能替代方长青的人呢。听过就算了。 回到宫里,刚一进后殿,就听见掌珠的哭声。殷老二焦急的哄着,“这么晚了,跑去哪了?看把咱们稀罕给急的。” 孩子一天天大了,白天在哪都行。一到晚上就黏着爹妈。 林雨桐赶紧进屋,就见钱氏抱着孩子转悠,殷老二守在边上哄着。 “爹娘,我回来了。”林雨桐说着,苏嬷嬷已经上前,给林雨桐脱大氅了。林雨桐将接过丫头们递过来的手炉,暖了暖手,怕冰着孩子。 这一声,叫老两口顿时松了一口气。掌珠听见声音,顿时不哭了。只红着眼眶,嘴一瘪一瘪的。 可把林雨桐心疼坏了。 “哎呦,小祖宗,娘再也不出去了。瞧把你委屈的。”说着,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忙对钱氏道:“辛苦娘了。” 钱氏知道孩子要吃奶,连摆手,拉着殷老二就往出走。双手一合,放在腮边,意思是说要回去歇着了。也叫她赶紧哄孩子睡觉。 四爷回来的时候,掌珠还委屈的打嗝呢。林雨桐喂她吃奶,都心惊胆颤的,怕她呛到了。 “学会粘人了,就证明我们家掌珠长大了。知道好赖了。”四爷说着,就伸手往被窝里摸了摸,才把汤婆子取出来,准备把孩子塞进去。看样子,今晚上,他是打算自己搂着孩子睡的。 林雨桐的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家里有孩子,就不能用熏香。孩子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不管是四爷还是林雨桐的衣服,都是不熏香的。林雨桐就担心,有那鼻子灵的,会闻见四爷身上的沾着孩子的奶味。这就太尴尬了。 等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林雨桐赶紧拿出尿不湿来,给孩子系上。掌珠并不经常用这个,所以,她不舒服的哼哼。 “孩子不习惯就算了。”四爷连忙制止,有些不解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心道:半夜尿了床,沾到你身上,可怎么得了…… 第573章 寒门贵子(127)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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