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性命双全》 第一章 阴神 1995年农历八月十四,时令正是白露。这一天的肃州既不冷也不热,正值开学季,肃州一中操场上稀稀拉拉站着些人。 今天是国际扫盲日,也是一中的开学典礼,四百来个学生刚在寝室拾掇好行李,就被大喇叭喊来操场。新生刚分好班,彼此都不熟悉,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高二高三的已经吵闹成一片了。 唐牧之混在新生队伍里,看着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高年级,心想这打扮在这年代还真算时兴,头发长的快遮住眉毛了,高一有不少女生看着他们捂嘴交谈,看样子聊得还挺激动的。唐牧之心想,这算得了什么,再过几年会有“脏僾家族”兴起,那才是你们放声尖叫的时候。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普通青年,没想到有一晚做梦做的好好的,第二天就没醒过来。在一个狭小黑暗但是温暖的地方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以后,突然感到一阵舒畅,他瞪大眼,看见一个白大褂。就这样,这一世的唐牧之出生了,在一九八〇年的一个寒冬腊月。 校长钱破空上台讲了几句,接下来又是副校长讲,然后是教导主任……唐牧之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和上辈子一样,大家讲的都是一个意思。显然高一的学生也不全是傻子聋子,也渐渐不听讲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的人搭起话来。 周围却是没人和唐牧之搭话,这倒也是,唐牧之大概是肃州一中里打扮最寒酸的人之一了,老高的个子,衣服裤子早都不合身,就是洗的发白,上下还有不少破洞,头发也像是自己草草剪的,乱糟糟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活脱脱没娘养的。加上这人面无表情,一眼便知这是个呆头呆脑闷葫芦。 唐牧之倒也不在意,低头看了看露出脚脖子“七分裤”想到:我也算时髦。 正想着,台上的教导主任热情道:“同学们!下面有请我校新聘请的文体老师,南方大名鼎鼎的气功大师,武术家陈宏志陈老师,大家欢迎!” 台下顿时哗然一片,有不少同学已经激动了。肃州这地方,新事物传来的慢,热度褪去的也慢,这年月南方多不练这东西了,没想到这些大师跑到西北来还能混口饭吃。 唐牧之抬头,他离主席台不算近,只是由于他视力极好,加之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台上人的表情动作便收入眼底。 这陈宏志看起来不算很老,五十岁上下,身穿黑色西服,眼窝深陷,头顶有些秃,面色却显得红润。他步子迈的很大,几步就上了主席台,笑着挥了挥手——主席台下响起掌声,因为这几步走的虎虎生风,给人感觉他精气神不错,和那些校领导不甚相同。 陈宏志操着一口潇湘话打过招呼,开始侃侃谈武术,气功等等,随后又讲到波粒二象性这些物理的东西,唬得台上台下是大气不敢出,唐牧之翻翻白眼,今天还扫盲日呢,把这种东西搬到台面上讲。 “……夫信者道之根,敬者德之蒂!就是说我们年轻人对待传统文化要抱有科学求真,尊敬的态度……英国有个科学家叫罗伯特的,就说气是……” 这人讲了足足二十分钟,唐牧之感觉自己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身边的同学要么听的认真,要么聊的火热。陈宏志下去了,唐牧之才看到他后面还站着人。 “这又特娘谁啊……唔!”唐牧之前面的同学打了个哈欠,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突然停了下来。 再向台上看去时,才发觉那个人影步履蹒跚跟着刚才的大师,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就不是人! 朗朗乾坤下,又没有建筑遮挡,这人怎么全身黑的像个影子。 阴冷!唐牧之鸡皮疙瘩嗖的一下就起来了,他环顾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人看见那道立着的影子。 这种情况其实他不止一次遇到了,或许是穿越的缘故,唐牧之从小便能看见些个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上辈子他听说,一个人还小的时候,天眼未闭,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鬼魂之类的,可能是他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占据小孩子的身体致使了一些异变罢。 他很快冷静下来,想起刚才在自己前面的一个男同学似乎也看到了那个鬼影,这人稍稍惊讶下之后就没什么表现,想来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人的眼神一好,其他感知器官似乎也不会差,唐牧之不但有双好眼睛,还有一对好耳朵。 之前说话的是他右前方的一个一个十七八上下的男生,同班同学,像是叫光邵。 光姓算是少见,全国可能也就万来号人,所以唐牧之记得比较清楚,这人看上去家境不错,成绩也好,年级第二还是第三。 似乎是感觉到了窥视的目光,光邵转过身,正好和唐牧之四目相对。 “你好。”光邵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挪到唐牧之身侧,悄悄说道:“看得到?目光如电呐!哪一派的高人?” “啊?”唐牧之不明所以。 旁边的光邵也楞了一下,“先天的?” “……是。”唐牧之以为他问的是“天生就能看见鬼怪。” “噢,同类啊,我也是先天。”光邵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故作潇洒的扇扇风。“那你没练过炁?” 唐牧之以为他说的是气功,便答道:“没有。” “练过眼睛上的功夫?” “没有。” “嗯?那就怪了?”光邵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这儿离主席台一百米呢,从这儿能看见阴神,还能把我盯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你这眼力没练过,我怎么有点不信。” 唐牧之觉得他好像有些误会,赶忙道:“真没有,阴神是什么?还有我盯别人怎么就没事呢?” 光邵看了看他,接着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还以为今天遇上哪个世家的高徒了。” 光邵看着他,他也看着光邵。这人不仅名字奇怪,打扮的也奇怪的紧:他右手摇着扇子,左手盘这两个精致的核桃,价格不菲的样子,居然还是“武盘”!两个核桃摩得哐哐的响。脑袋上挂着一副黑框的圆眼镜,怎么看怎么不像学生,倒像是上辈子见过的百京逛公园的老学究。 第二章 异人 开学典礼结束了,高一高二下午没课,光邵回去收拾寝室,约好唐牧之十二点一起去食堂吃饭。 天渐渐阴下来,唐牧之随意铺好床,和寝室室友认识了一下,八个人,有两个和他一样在高一一班,还有一个高三的,因为转学的原因也和他们分到了一个寝室。 八人各报了年龄姓名,唐牧之知道自己年纪最小,毕竟这个年代,很多人初中毕业就十六七了,十四岁多就上了高中,这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只是他发育的早,个子一米七刚出头,也就没人看出他年纪小了。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和他同寝又同班的许军说道。 “牛逼,这得是真有天赋。” 唐牧之只得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到了饭点,同寝约好去吃饭,唐牧之便说自己约了人,往食堂赶去。 “这里!”老远就看见光邵顶着大圆眼镜招手呢,上身只穿一件白短袖,他左手还盘着核桃,右手的扇子却看不见了。 这造型在这年代着实是独树一帜,唐牧之走到他旁边:“你不冷啊?” 九月份南方可能还热火朝天呢,西北已经冷下来了。没有太阳,这北风一吹也吹得人发颤。 “嗨!当然冷,不过这也是一种修行,我要是能炼的寒暑不侵,也算是高人一个了——先不说这个,走!我请你吃牛肉面。” 牛肉面就是所谓的金城拉面,一中的食堂还有小卖铺都是外包出去的,有担担面,炒面,烧烤,饺子这些,也有自己的食堂,价格也不贵。学校这条件属实很好了,据说学校背后有几个煤老板年年捐钱,至于为什么——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想问。 “老板,两碗细的。”光邵掏出两块钱。九五年一碗牛肉面一块钱,是西北人民最常吃的伙食之一,只不过这一块钱一碗的面,都还不是人人吃得起,好多农村人十八九都没尝过一碗正经八百的牛肉面。对他们来讲,这也是下馆子,有些奢侈的。 一分钟后,两人端好牛肉面找了个偏僻地方坐下。 牛肉面讲究个“一清(汤)、二白(萝卜)、三绿(香菜蒜苗)、四红(辣子)、五黄(面条黄亮)”,正宗的要在金城本地才吃得到,因为此面对汤的要求极高,师傅往往要凌晨四五点起来熬汤,期间火不能停。 学校显然没有这样的条件,两碗面做的并不十分正宗,但两人吃的还是格外开心。 有时候饭好不好吃是取决于一起吃饭的人。 吸溜吸溜吃了阵子,擦擦汗,唐牧之道:“你说早上咱俩看见那东西,是叫‘阴神’?” 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看见这种东西总不是很好,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大太阳底下看见这东西,和以往不很一样。 “先不说这个。小唐,你先给我讲讲你的事呗,你今年十四岁吧,怎么这么早就上高中了?”光邵靠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核桃又盘了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唐牧之想到。 他的父亲不是个好男人——这辈子唐牧之还没见过呢。 他的母亲也算不上个好女人——前两年跟人跑了。 讲真的,唐牧之这辈子也挺受折磨的。 一个年轻男人的灵魂好端端跑到一个年轻女人肚子里。 这岂不是一件极其羞耻,极其受折磨的事?何况他要努力伪装成一个小孩子,十多年!这很难,也非常辛苦。 …… 一九八〇年四月的时候唐媛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还未婚。 这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羞耻,多么恐怖的事。 她不敢去医院,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只能走,带上钱,走到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 从四川到肃州,一千七百公里,这是生与死的距离,也是死到生的旅程。 这个女人实在太不容易,但唐牧之能活下来也不容易。 唐媛当时才十八岁,她还没有意识到要对这个男孩子承担母亲的责任。 所以当这个男孩长大的时候,她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毕竟她还不到三十岁,对女子来说明白这个道理似乎有些晚,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该淹没在大西北的沙尘里。 母亲走后唐牧之活的轻松不少,至少他不用再伪装。 何况每月他会收到一笔钱,来自四川。他知道这是母亲曾经的生活来源。 五百元,这笔钱确实不少了,至少他自己觉得放开花也花不完。 学校是他自己报的,考试也是随便考的,不过拿了第一名这他绝对不会想到。 至于偶尔看到“脏东西”,这也没什么,相比于玄学上的东西,他更喜欢马克思主义,也更愿意相信马克思主义。 今天他很高兴,或许有人可以解答他多年的疑惑,至于这是福是祸? 他不在乎。 随意解释解释,光邵也算是对他有了些了解。 “这么说你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咱们的这个呃——异人界。” “异人?”唐牧之疑惑道。这个词他上辈子倒是经常看到,一般是小说或者影视剧里的。“和常人不同的意思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这只是这个年代国内的称呼罢了,比如秦朝就叫练气士,在国外就叫魔法师之类的。” “原来如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唐牧之心里却多了几个疑惑,“这么说我到底是只穿越回九十年代,还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九十年代?” “说起来,其实我也没有真正踏入异人界,对这些事情不很了解。”光邵叹了口气。“我父母都是普通人,这些都是我十二岁在青海遇到的一位高人告诉我的。” “我们这些人叫先天异人,天生就有炁感。像我遇到的那个高人——萨迦派的活佛,还有龙虎山的天通道人……这些人的本领是后天练成的,就叫后天异人。” “天通道人?”唐牧之楞楞,这名号有些熟悉。 老天师张之维? 第三章 怨念 “光邵,你刚才说的天通道人什么名讳啊?” 光邵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他是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至于名讳么,我只知道他一定姓张!” 唐牧之笑着,“天师当然姓张咯,这我也知道。你能说几个异人界的门派,或者他们圈里比较出名的人名字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师傅呃——老师贡布波切,应该是圈里名气最大的几个人之一了,咱西北这边有个自然门挺出名的,不过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了……据说异人界最出名的是四大家族,已经有千年的传承了。” 听过这一番话,唐牧之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是漫画《一人之下》的世界。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名为异人的修炼者大放光彩,他们之间的纠葛纷争绘成一副庞大的浮世绘。 天通道人,四家,自然门……真是遥远又熟悉的名词,唐牧之好像忽的打开了一扇大门,然后发觉这扇门就在眼前。 “呼——”长出一口气,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唐牧之回想起婴孩时的经历。 孤独,恐惧,无力……像是植物人一样。 对他来说,两岁以前是难以想象的地狱,那是人世间最恐怖的酷刑。 什么都做不到,于是他只能选择放弃思考。 “怎么?这里面有你知道的人?”光邵问到。 “没有,是我记错了。”唐牧之解释道。 光邵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怀疑什么。 吃完饭,食堂人逐渐多了起来,吵吵闹闹的,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光邵招呼唐牧之上外面走走。 天还是阴沉沉的,不必特意再往荫凉地方走。学校不大,但容得下两人说话。 “人生来就存在‘先天一炁’,能否感受并应用它,就是评判异人标准。牧之,今天我很高兴,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你是我第二个见过的异人,也就是同类。你愿意炼炁吗?或许我能帮你摸到那个门槛。” 这世上有几个年轻人能拒绝超能力一般的东西? 虽然唐牧之不算什么年轻人。 光邵显然满意这个答案。他点点头,问道:“你有手表吗?” 唐牧之当然回答没有,前十年还流行把手表当嫁妆呢,这穷地方的学生当然很少有人戴的起手表。 光邵便从兜里掏出一块表递给他。 唐牧之上手颠了一下,海鸥牌的石英表,挺有分量的。 “记住了,从今天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的一点,什么事都不要做,什么事都不要想,最好盘腿坐在床上——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要睡着了,仔细感受内在的清静就好了,这就叫调心入静,所有炼炁的异人都要经过的第一关。你先练个——二九一十八天,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一旦你感到炁之后不要瞎炼,我再给你指导。” 唐牧之心想你老说伱老师长老师短的,我以为你要找点酥油给我来个醍醐灌顶呢,结果搞的好像道士打坐。 光邵见唐牧之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我可没忽悠你啊,异人的修行本质上就是让自己的内心清静,以便更好的保养和利用‘先天一炁’,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相对与那些和尚道士,少了正规的仪式罢了。你要想搞些复杂的东西,赶明天我就开宗立派,订规则,收徒弟了。” 说罢,光邵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唐牧之肉眼可见他右手突然发出淡绿的光晕,而后那块小石头便轻轻飘起,在空中旋转起来。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可惜光邵没有在唐牧之脸上看到现象中的惊讶表情,这个少年人似乎很擅长接受这种超自然的事。 “这是我十二岁时能做到的事,我有意识的炼炁已经五年了,要说长进么——” 光邵突然手掌一翻,坏笑了一下。 唐牧之顿时感到好像有两个彪型大汉同时按住了自己的肩膀,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弯曲过去。 像是给光邵鞠了一躬。 “哈哈。”光邵恶作剧般的笑了。 “入门到底还是要拜师的,给我鞠一躬,不吃亏吧?” “这个当然!”唐牧之眨眨眼,光邵虽然早熟一些,但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年轻。 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对了,早上那个阴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邵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这件事你先了解了解就好,早上那个叫陈宏志的,手上肯定沾过人命!阴神是灵的一种,人死后灵魂会短暂化为灵体,并且渐渐消亡,但是有三种情况例外,一种就是此人生前是道行极高的异人身死而灵魂不灭,第二种是会拘灵之术的异人主动拘灵。” “那第三种呢?”唐牧之紧接着问道。 “第三种就是此人死前受到重大刺激,怨恨化为灵体后久久不能解脱!这种阴神会纠缠生前伤害过它的人,长此以往就会损害活人的精神气运。” “所以你推测陈宏志害死过人命?” 光邵摇摇头,“不全是,这个陈宏志我了解的。他姐夫是潇湘那边的,现在它来西北,恐怕是来避风头的。你第一天入学,放机灵点,现在的肃州一中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唐牧之了然,肃州一中的重新崛起疑问重重,恐怕涉及到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光邵家里肯定也是体制内的,不然不可能对这些这么了解,看来他不仅早熟,而且他还早慧,其中恐怕不少是他自己琢磨的,这年轻人! 分别时,光邵叮嘱道:“既然选择要做异人,有个道理你一定要懂的,所谓君子要藏器于身,要夕惕若厉。不会‘藏’,在别人眼里你终究是个异类,气量小些的,便要孤立你排挤你,能量大些的就要欺负杀灭你。有一天你懂得隐藏了,才能算是修行好了,唉我不多说,你回去吧。我寝室在311,有事找我。明天见!” 第四章 日记 晚上,唐牧之掏出那块海鸥表,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上床盘腿打坐。 还有室友没睡觉,他们当然会看到,不过这个年代学武术的人很多,打坐也属于正当的行为,这更算不上什么怪事。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你可能还要被怀疑是屑蕉分子,被校长拉去谈话。 夜深人静,寝室里除了打鼾声就剩衣物摩擦的声音,石英表发出的只能算是一种白噪音。唐牧之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呼吸平稳,心中似乎也并不存在什么杂念,其实他听得到声音,但不会去想那些声音的来源,他的灵魂似乎由外转向内,监测着自己的身体:心脏跳动的声音,胃酸消化食物的声音,肠道蠕动的声音,心室的长宽高,五脏震动的频率,……好像内在的一切都能看得到听得到。 对普通人来说,打坐是到不了这个水平的。一个人越是迫切地追求一件事物,往往越难得到想要的结果。 就比如你时刻想着心无杂念,杂念就如同心魔般纷至沓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人的思维是极其容易发散:譬如想到海鸥表就想到尚海;想到尚海就想到明珠塔;紧接着想到蹦极;想到珠穆朗玛峰……到最后你想理一遍自己思路的时候,还会觉得有趣。 只是唐牧之似乎失去了这个能力,在婴儿甚至在胎儿时期。 两个小时过去,唐牧之睁开眼,腿有点酸了,此前他没盘过腿,今天只是来了个如意坐——就是把左腿放在右腿上。他以前看电视上那些高人可都是正规的双盘,没练过几年是做不出那样姿势的。 唐牧之脸色有些凝重,不是说他没法静下心来,而是他发现自己静坐时似乎和他平时独处时没什么区别! 明天问问光邵吧。唐牧之躺平。他倒也不困,也没觉得累,只是现在没事可做,也到了休息的时间,只好睡觉了。 第二天,唐牧之去了高一一班教室,座位还没分好,早晨人也不多,大家都是随意坐的,和他同寝的两人坐在了教室中间,他则是直奔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后三排都还没人,就他一个人大咧咧的坐着。 过了一阵子光邵才到教室,一看到唐牧之便走到他旁边坐下笑着问:“早饭吃了吗?” 唐牧之点点头。 “昨天的呃——修炼好像出了点问题。” 光邵道:“怎么?腿抽筋了?” 唐牧之于是把情况给他说明了一下。 光邵严肃道:“没什么感受是正常的。至于这个打坐和发呆可是完全不一样。这样吧,中午吃完饭你到我寝室来,我把我刚开始炼炁时的日记借给你看看!先上课吧。” 刚好七点,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张涛进来教室,“来,快,我们把位置调一下。已经放到桌上的东西先不用动,前排坐着的同学到讲台上站好,后面的同学去贴着墙站……我叫一个名字就来自己选位置昂,第一个:唐牧之!” 没想到这年代已经开始流行这一套了。高一的学生换个座位搞那么多幺蛾子,妈的! 唐牧之回到了原座位——就是最后一排。张涛悄悄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快,六十多个同学就选好了座位。意外的是,光邵这个家伙,竟然跑去了第三排,坐到了班里第二名那个叫赵舒怡的女生旁边。 桌子少了一个,于是班里倒数第一的徐景容就在一群人的目光中尴尬地站着,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张涛把讲台上的椅子提过去,“书包你先放到——唐牧之那里,桌子下课去别的班找空的吧。先上课!” 唐牧之压根没有书包,书都是看了课表后挑着带来的,就放在桌上。 徐景容就去前排带来一个绿色的手提包,上面还绣着个熊猫还是什么的头像。 唐牧之知道女生脸皮薄,就主动伸手接过包。 徐景荣脸还是红了,悄悄说了一声:“谢谢。” 下了课,唐牧之便对徐景容说道:“咱俩换个位置吧,我不喜欢坐前排。” 徐景容心想倒数第二排也算前排吗?结果唐牧之已经把桌子搬过来了。 然后唐牧之就坐稳了最后一排,也不用换座位了。他本来的那个位置桌子被暖气片挡住,本来就矮了整排一头,搬来桌子后,唐牧之徐景容的桌子就拼的近了,有几个男同学就贼兮兮的盯着两人盯个不停,因为徐景容看着像是娇憨的乖乖女,其实挺会打扮。 中午吃过饭,唐牧之去311看光邵的笔记。他们寝室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宽敞多了。唐牧之有些羡慕,“你怎么一个人住?” 光邵无奈说道:“我中午晚上都要打坐,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你要想住的话过几天给张涛讲换寝室吧,我给你腾张床,这寝室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行。”唐牧之自然乐意。 随后光邵递给他一个黑皮的笔记本,“你看我折的那几页吧。” 唐牧之翻开笔记,光邵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折了的就三页,内容从一九九〇年八月十五日到一九九〇年九月二十五日。 8.15,昨天第一次静坐,没入定,腿麻了。 8.16,未入定,腰疼,腿麻,整天都困。 8.17,未入定,腿不麻了,还是困。 8.18,静坐过程不记得了,似有所感。今天母生日,见了不想见的人,做了不想做的事,mlgb。 8.19,困的要死,静坐,早晨买了道教三经,爹说再整天五迷三道的就打死我,靠!满脑子都是这些几把事,修道,修个屁! 8.20,静坐,无感。《庄子》上有一篇:“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皋天不宜。’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我两天静坐无息无感,几时睡着的都不知道,正合此言呐。想来是静坐的时候意念专注了,眼不见耳不听,第二日也无什么欲望了。 8.21,静坐,感应到先天一炁了,在肚子里,我现在可以看贡布那老忽悠给我的秘法,结果看不懂,我又要泡图书馆去。下午又有了些感悟,静坐片刻拿表一看,六点整了,坐了三个小时,有些累。试着用念动力撅勺子,结果把筷子撅断了。 8.22,静坐,花了五天总算入门了,老和尚没骗人,以后我要叫贡布先生了,救人一命啊,不然我真不知道这辈子做什么,只可惜后面要我自己摸索,现在我一心想着拜师了,结果找不到人。我想去萨迦寺找人,我爹说要把我腿打断。 第五章 阴阳炁 8.23,静坐入定,现在能感到先天一炁实则是不规则地充盈在体内,其活力不凋不残,说明我很健康。中午静坐时我尝试调动炁往脊柱冲锋,就感到后背清爽。 8.24,静坐入定。无事无感。 …… 9.25,静坐入定,无感。早晨尝试撅铁勺,结果灶台石板裂了。想我炼炁只练强度不练精度,现在力量时常不能放缩自如。炼炁一月有余,颇有成效,只是不经意地傲慢,引得父亲母亲不满了,以后要注意,“不经意”实在太可怕,傲慢也太可怕,以后非必要也不用念动力了。 “看完了?”光邵正看《小李飞刀》呢,瞟见他合上了笔记本,“怎么想?” “嗯……怎么说呢。”唐牧之沉吟道。“这几天我自己再摸索摸索吧。所以你后来的修炼也是这样,入定之后尝试更大程度的操控炁?” “没错,所谓异人的修行就是在入定中感受并更大程度的掌控它,你掌控的越多,你肯定就越强不是,不过我现在打坐的境界和以前不同了,状态好的话两分钟就能入定,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唉你问这个干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去打坐去吧!” 上完晚自习,唐牧之回到寝室,杜秉乾在楼道抽烟,剩下几个人洗了洗也都睡了,明天还要跑操。 唐牧之想起光邵笔记上感应到先天一炁的过程,打坐的时候就去刻意感受自己小腹的位置。他探索许久,终于感到脐下小腹一处,有一“点”,似有似无,若小若大。其中传来一阵吸力,和他的意识发生了碰撞。 …… 身体像是被搅入深海漩涡一般难以操控,他的意识也仿佛陷进冰冷的暗河。 许久之后,仿佛开天辟地,唐牧之顿时感到有两种力量冲击着他的身体,一股气流自腰间尾闾而升,直上夹脊,贯通百脉,另一股气流则从髀关联通腿足众穴。上清下浊,二气相交于各个关窍,厚重凝实,种种妙悟,难以言表。 这二气一阴一阳,一黑一白。阴阳交通,相辅相成,绵绵若存,用之不穷。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种气隐蔽在眉心深处,不受黑白两气的冲击,玄妙无比。 杜秉乾抽完烟进了寝室,看到唐牧之在上铺打坐,摇了摇头就躺平准备睡觉了。 他们是八人寝,四张上下床在两边,中间是两张拼在一起的长桌。杜秉乾床铺对面那位有点鼻炎,鼾声如雷,吵得他是横竖睡不着。 太无聊啊,杜秉乾躺在床板上,眼睛瞪的老大。人无聊的时候要么干些无聊的事情,要么就是发呆。 寝室除了鼾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他就仔细去听寝室每个人的呼吸声。 老李的,胖墩儿的,小军儿的……数几遍他就觉得不对了。 “唐牧之这小子打坐怎么没声儿啊?” 杜秉乾有些懵,“算了,想这些干嘛?” …… 黑暗中,又过了不知多久。 唐牧之忽地睁开眼,正好和某人四目相对。 两双乌黑的眼珠就在黑暗中咕噜噜地转。 “呃……嘶——”杜秉乾尴尬,“我,我不是……” 唐牧之回应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杜秉乾逃似的爬回去,一晚上愣是没睡着。 唐牧之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十三,精神饱满,继续打坐。 第二天杜秉乾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晨跑的,老李还嘲笑他两句。 “晚上节制点。” “……艹。” 中午唐牧之又约光邵一块儿吃饭,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修炼的问题,他没提起昨天打坐时的异变,因为自己已经心有所感,只是说出来怕吓到光邵。 光邵说:“我想去书店,晚上你陪我翻墙去吧。” 唐牧之答应了。 “放学了我找你。” 肃一中的围墙不高,但上面的水泥混着大玻璃碴子。学校里有经验的老师一看学生裤子上有划痕就会怀疑这坏蛋是不是翻墙了。 出了学校,肃州就是光邵的天地了,哪儿有什么东西,他可清楚,十几分钟没到,就看见了肃州文化馆。 天有些热,一中没有发过校服,两人穿着还是自己的衣服。唐牧之越发觉得这衣服不合身了。 光邵带着唐牧之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找到一排标签是“传统文化”的书柜,他眼疾手快,从书柜中间抽了三本书递给他。 《老子》、《庄子》、《列子》。都是尚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古典文化系列书籍。 “呐,这个又叫道教三经。”光邵又在下面抽出三本。 《楞严经》、《法华经》、《华严经》。 这是佛经三经。 两人带着六本书到了出口,光邵向管理员老头说道:“租书,六本。” “……押金十块。”老头头也没抬。 光邵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他,“走吧。” 出了文化局,唐牧之笑道:“你不是说买书吗?怎么变租了?” “这附近只有文化局,书店太远了,回去晚自习都上罢了,十块钱换这薄薄的几本,我还亏了呢。” 附近正好有摆地摊卖衣服的,唐牧之顺手买了两件衣服,这两天他感觉又长个了,再过一阵子他怕自己要露脐上阵。 到了学校围墙边上,两人犯难了,这翻出来容易——因为墙内有颗老歪脖子树。这要翻进去却不是那么简单,怕是会被玻璃割手。 “啧,多新鲜呢,今天爷还被个破墙给难住了。” 唐牧之知道光邵要是用念动力的话,这倒不算什么难事,只是用异能有暴露的风险,他不会轻易去用。 两人想着,忽然发现有有人翻出来,像是个姑娘,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徐景容嘛!早上唐牧之还帮他搬桌子来着。 徐景容嘴里居然还叼着块切了片的馒头。 干坏事的时候突然看见两个认识的人,她惊讶地张开嘴,叼着的馒头都掉在了地上,脸刷的又红了。 “嘿!这还是巧了,我说您就别再脸红了么,刚才翻墙翻的多潇洒。”光邵坏笑一声。 唐牧之则是一本正经的把她掉地上的半块馒头捡了起来递给她,“这位女同志,用不着浪费粮食吧?” 徐景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馒头上面还有她的口水呢! 她着急忙慌地弓了两下身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快步往市中心方向走去了,她耳朵又红了。 “她说什么胡话呢,还道歉,哈哈。”光邵被她逗乐了。 明明是个调皮的姑娘却意外的害羞呢。唐牧之想。 “回去吧,我想到办法了。”光邵道,“我能用炁护住手,等我翻过去找块砖把玻璃磨光了你再上来,也给那丫头留几块砖垫脚去。” 第六章 真人 光邵回了教室写作业,晚自习才上到一半。 唐牧之回了寝室,把新衣服裤子和在文化馆“买”来的六本经书扔到床上。光邵说这六本经书买来是送给他看的。 唐牧之放完东西准备回教室,结果被教导主任逮到了,告诉了他班主任张涛。 晚上,唐牧之在寝室里看书,杜秉乾又在楼道抽烟,小胖有个收音机,其余的几人就在一块听音乐。 寝室里飘来淡淡的烟味,这时收音机里放出了beyond的《海阔天空》。有几人用钢笔敲着木头桌子打着节拍,清唱起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 唐牧之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他的童年,他的人生,在二十四岁那年被中断了。 来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成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虚伪,侵占着别人的人生,一步步地伪装,天衣无缝的伪装。 他早已失去生为人的感情了。可就在昨天他发觉体内生生不息的阴阳炁,就在今日听着beyond的歌。他突然感到自己好开心。 他不再是被过去束缚住的奴隶了。他想努力去修炼炁、他想登上异人界的顶点、他想见这个世界的冯宝宝、想和不知生死的无根生大口喝酒、想和马仙洪聊聊世界众生、想挽救陈朵悲惨的命运…… 他想活的轻松一点。 夜间静坐,神清气爽。 第二天,唐牧之坦白告诉光邵自己感到炁的存在了。 “什么?这么快!”光邵有些不敢相信。 唐牧之调动起充斥在脊柱的阳炁,他的右手就发出淡淡的白光。他没有光邵那种顾虑,这白光只有异人才能看见,所以也不怕在普通人面前施展。 “嘶……”光邵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无言。 “呵,牧之,你能给我个解释吗?”光邵问道,“第一次见面提到异人的时候你若有所思,现在你又告诉我两天就能运炁自如,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以前练过?” 光邵是个不错的人。唐牧之是这样想的。 他选择说出部分真相。 “这是我昨天才发现的,光邵。”唐牧之正襟危坐,“我不是先天异人,我只是天生阴眼而已。或许因为这个,我根本用不着静坐,只要我想,心中的杂念很快就会纷纷脱落……只是我之前并不自知而已。” “怎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光邵长大了嘴巴。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庄子——大宗师》 唐牧之昨天凌晨感受到炁,仔细思考了许久都没想明白,直到昨天晚上翻看《庄子》的时候,突然就明悟了。 他现在的的状态就类似于“古之真人”!所以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先天异人,他是个后天修炼而成的异人——只是他修炼的太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炁早已充斥全身,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出“坐忘”的境界,可以用阳神内观自己的身体,这些已经不是花上几年就能练成的功夫。 当然他选择隐瞒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说,不代表他依然虚伪。 “呼——我老师说过,得到炁感是件危险的事,我还想过几周亲自盯着你怕出意外呢……现在看来,是我多余了。”光邵长出一口气,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 八月十二号。昨夜的肃州下了雨,空气十分清新。清晨六点多钟的时候,火车站下来一个中山装的矮小干瘦老头,满头白发,也没带什么行李,刚下车就朝一辆路边停着的白色的奥迪100走去。 这年头开的起奥迪的在全国都是能算是巨富了,更别说是肃州这种地方,有一辆帕萨特接送,这待遇堪比市高官了。 只是肃州这地方认识这车的人实在不多,倒也没什么人特别注意这老头的身份,只是有几个年轻人满脸羡慕的多看了几眼——奥迪很快开走了。 这天是周六,闲来无事,唐牧之谁也没叫,大清早地一个人就出了学校。 他之前不是住肃州市区的,一直在县里租的房子,说起来,虽然在肃州生活了十几年,他连市区都没去过几次,也几乎没下过馆子。 早晨喝了碗豆浆,唐牧之坐大巴回了县里住的地方。 房子租期还没过,每月来自四川的汇款会发到镇里的邮局,唐牧之去邮局取了钱,突然想到回老房子看看。 以后这地方不会常来了,唐牧之走走看看,十点多才到了目的地。 老房子巷道的路不是很好,昨夜刚下过雨,所以今天他免不了变成“泥腿子”。 老房子在二楼,唐牧之上去的时候发现门居然是敞开的。 他心头一拧,房东来了?锁不是换过的吗? 他往里一看,老房子很小,门外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有没有人。 房子里竟然有一位留着寸头的瘦小老头! 那老头身穿深色衬衫,背对唐牧之负手而立,气息稳重深沉,不像是一般人。 唐牧之没有进房子,“您哪位?” 老人转过身来,他头顶微秃,目光如炬,脸上的沟壑清晰可见,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样子。 “你是唐媛的儿子?” 唐牧之点点头。 “我是你母亲在四川的本家人,按辈分你该叫一声旺爷。”老人说道,“坐。” 唐牧之恍然于是进门坐下。 唐媛九三年走的时候告诉过唐牧之很多事。他知道母亲来自一个门风很严的世家,在四川颇有影响力。 在确定了自己是在《一人之下》里的时候,唐牧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世,因为唐媛告诉过他,家族有不少外姓长老,他们和族长一同管理着家族。 他想到的是唐门! “旺爷!”唐牧之恭敬地叫上一声,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这位就是漫画里高英才的徒弟,现在唐门的族老之一,张旺! 老人的面色不那么严肃了,“好,牧之,你是个好孩子。每个月的生活费收到没有?” “收到了。”唐牧之从怀里掏出信封,笑道:“我早上刚去邮局取出来的。” “嗯,钱你收好。”老人点点头。 “牧之啊,伱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才来找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肃州是不是委屈了?” “没有,旺爷,我早就能照顾好自己了。”唐牧之微微一笑。 “嗯,牧之,你知道多少家族的情况?” 唐牧之把之前唐媛告诉他的事转述给张旺。 “哦,是这样,唐媛没告诉过你异人界的事情!” 第七章 道路 “嗯,旺爷,我妈没给我讲过这些,不过我最近接触了一个先天异人。” “噢?”张旺显然没有料到唐牧之居然已经接触了异人界,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你没有拜入别的门派吧?” 唐牧之摇摇头,“他是我同学,叫光邵,家里都是普通人,也是几年前无意间接触到了一个藏传异人,才了解到一些东西的。”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好好给我说说看。” 唐牧之于是把天生阴眼看到鬼魂的事情告诉他。 “然后现在我已经能运炁了。”他还是调动阳炁,给老人露了一手。 “好,好啊,你的炁凝实阳刚而锐意进取,修炼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是个好苗子!你同学也是个好老师。”张旺感叹道:“两天就摸到了炼炁的门槛。牧之,你母亲也是异人,而且颇有天分,只不过她没有你这份心性,年轻的时候心思又不在这上面,最后也沦为一个普通女人了!牧之,你跟我回四川去吧,那里有你的家族唐门做你的后盾,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次来我也是打算要带你回去的。” “旺爷,您带我走,总要先告诉我一些情况吧,我在唐门是什么辈分?我还有表兄弟没有?他们在上学还是在练功?”唐牧之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是异人,吃了一惊。 “这些你都不要担心,唐门是一大家子,伱这一脉虽然只有你和你妈两个人了,不过表弟表妹还是不少的,你也别担心,现在我们唐门在外界叫‘四川唐门武术学校’,平日练完功课后,不管你去干什么,每月还有五百元钱拿,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旺呵呵一笑,“还有你那位小朋友无门无派的,很孤单吧?叫来我们谈谈心嘛,有意向也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唐门,做个外姓弟子!” “……旺爷,这样吧,我明年大年初一带着光邵一起给你们拜年去,今年就先不去四川了,我这边好不容易上了个高中,这一个星期还没上完呢,也不想就这么退学。” 这是实话,唐牧之还是有些喜欢现在的生活,久违的学校,那是他逝去的青春啊!竟然让他心生不舍。 “嗯,也好。我这一趟来肃州只是顺路,主要还有个任务去办,有些危险,带着你也不好放手去做。明年你来四川前打个电话,号码我告诉你,你记好了。到时候叫人把你接来唐门就是了。” 张旺看一眼表,“时候也不早,走吧,咱们爷俩去下个馆子,你也给我看看炼炁炼到哪一步了,我总要教你几招不是?呵呵呵……” 两人移步到街边的饭馆,张旺,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世纪金辉”,小酌了几口。 “牧之,关于唐门的事,等你来了四川我再告诉你。修炼上的事,有什么不懂的,现在快问吧!” 唐牧之一笑,“旺爷,我才入门几天啊,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想问问,我感受到炁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 “哈哈哈,下一步?你小子,还没学会走呢就着想跑了!江湖上不乏有天分的人,甚至有修炼一天就入了门的,——还有一些取乱的异术,据说能让一个天资愚钝之人一夜之间变成顶尖的高手!人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好高骛远,这样才能走的长久。你说要是现在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了,那眼中还放的下别人吗?物极必反,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跌落神坛,没有一个好的下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唐牧之连声应和道,这位爷是比较喜欢说教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讲的是极好的。 华夏的事物就是这样,不管是艺术还是武术,若想练到高深境界都将与哲学相结合,进而带来更大的进步甚至直接升华。自强不息,源远流长,这便是文明延续至今的原因之一。 “不过嘛——”张旺故意拉长声音,眯着眼悄悄瞟了唐牧之一眼。 唐牧之无动于衷。 嗯,不骄不躁,处事不惊。他心中赞叹。 “大体的路线要给你指明白了。”张旺于是细细讲述炼炁的线路。 现代人炼炁分两个派别。一个炼心养身求道长生,一个是炼技炼体一争高下。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异人,一部分人是不往打架那个方向去炼的,他们只是想活的久一些,与世无争。有些人会例外,或是利用自身优势去悬壶救世,或是将某些东西薪火相传,利万物而不争。 其他的大部分异人都是站在不同立场上不断竞争,往往他们通过争夺的种种资源来稳固和提升自己或家族的地位。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前些年成立的哪都通公司,天师府,三寺,它们肩负着稳定异人界的社会责任。 唐牧之发现,如果在一星期前,他一定会成为第一类人——求道长生多好。 但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有想做的事,有想见的人。只是事不是寻常事,人不是普通人,那么他就需要一定的实力。 于是唐牧之悄悄定了个小目标:那如虎,丁嶋安。 这二位在后来被称为“两豪杰”。到那时国内和他们同水平的一巴掌都数的过来:陆瑾(四家)、吕慈(四家)、许新(唐门)、马仙洪(正义的伙伴)。 老天师张之维当然不算,这一巴掌强者恐怕没几个挨得住他两巴掌。 一时间唐牧之思绪万千。 张旺道:“唐门最擅长的毒功,你现在就可以研究研究了……回头我寄给你一本毒经你要仔细学,唐门的人要是被别人下了毒,那就是天大的笑话!还有唐门其他的本事,像炼器,行刺这些,到了唐门我才能一点点教导你,现在我先教你唐门家传的一些内功技巧……总之现在你就坚持静坐,把这个炁掌握的得心应手,作息一定要规律,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精气神要养好,切记修炼不要急功近利,一有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路有千万条,年轻人,自己走去吧!” 张旺离开了肃州,走之前告诉还唐牧之肃州是哪都通公司的地盘,要是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就去市中心的快递中心找人,唐门和公司关系很好。 第八章 暴力 张旺在火车上沉思着。唐牧之是唐门内门本家,可他家世既不光彩,他母亲当年离开四川的时候更是丢了唐门的脸……如果他将来进了唐门,也肯定会壮大内门,他张旺一个外姓族老,不该对唐牧之太上心才是。 可是就这么一个内门叛徒的儿子,不光是他,杨烈的态度也是出人意料,甚至每月还批给他生活费。说起来杨烈还从来没关心过哪个小辈这些东西,他对唐牧之的态度似乎也有些不寻常。 张旺迷糊了一阵,只得将原因归结为唐牧之年少独立这一优点。相比于门内其他太平年月出生的年轻人,总是唐牧之给他的印象最佳。 …… 下午无事,唐牧之一个人回了学校,他本想找张涛说说换寝室的事,才发现今天是星期六,老师都休息了。 这年头班主任要管的事很多,不仅班里的各种事情都要他们操心,学生平常的生活也要照顾到,也是劳神费心。 寝室里的同学基本都在操场,于是他也去了。积极入世也是修行的必修课。 “不当宅男,不做社恐,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唐牧之握了握拳头。 肃州一中的操场很大,附近的消防队平时也在这里训练。操场有十二个篮球架,因为人很多,大家都是打半场。 一班的人占了个好位置,为首的叫朱涛,人高马大的,可能有一米九,留着一个大光头,像极了《乌龙院》里面的大师兄。上个星期体育课上,他也成功被体育老师选为课代表。 说起来,南方来的那个陈宏志也是体育老师,只是没见他代过课,肃一中还是只有一个体育老师,一节课带两个班,还是挺辛苦的。 打篮球的人不多,因为只有半场,敢上去打的就那么几个,很多人还是有些怯场,唐牧之居然看到了徐景容!她个身材高挑,混在一群男生里一眼还没看出来。 又是她!唐牧之心想,这小姑娘古怪的很,明明不是什么安安静静地类型,都十六七岁了,被人一瞧,还容易脸红! 徐景容也看到了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羞耻的事,脸又簌地红了,然后迅速别过头去。 唐牧之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他还是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这年头会打篮球的女生实在太少见,尤其是漂亮的女生。看着徐景容甩着马尾辫挥汗如雨,唐牧之暗暗感叹道,这哪里像秋天?这简直就是青春啊。 走着走着,又到了足球场,这里春天虽然是草地,但是九月的肃州,四周还是光秃秃的,还好昨夜下过雨,否则这里都是稀碎的石头和硬土地,实在不是什么踢球的好地方。 这个时代,华夏的足球还没那么差,群众对于足球也十分热情。 光邵,杜秉乾几人踢得火热,中场休息的时候,唐牧之把光邵叫到一边,告诉他张旺和唐门的事。 光邵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小子果然是异人的后代!这也是命运使然呐,你刚炼炁没几天,就发现自己原来是异人世家的子弟,我苦苦找寻异人江湖的踪迹,却得不到一点线索……好!今年过年我一定和你去四川拜年!” “光邵,你的核桃分文盘和武盘,那作为异人,你最终想要清静无为还是争取个人的实力强大呢?”唐牧之认真问了他一个问题。 光邵一边走一边说:“要是五年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回答他要做个清静自在的无名散人了,不过现在嘛……” “我发现人活一辈子,一直在沦为某种事物的奴隶,比如政治家是权利的奴隶,资本家是金钱的奴隶,父母是孩子的奴隶……我也一样,炼炁早就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修炼变强就是我的欲望,我一直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 说的这里,光邵笑了,“我自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庸俗的人,结果发现还是无法超脱,可能我已经到了向理想认输的年龄,相比于云游四方的野人,还是变成李寻欢快意江湖更好些。” 唐牧之点头附和道:“人最大的痛苦岂就不是接受自己的平庸。”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古龙的味道。” “哈哈。” 两人到了311寝室。 “你前面看到徐景容了吗?她居然在打篮球。” “嗨!这有什么的,她还是咱们班的‘组织部部长’呢。别看她整天在座位上闷着头不说话,实际上已经是班里的大姐大,混的好着呢!怎么,看上人家了?” 唐牧之双手合十,“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好了,说正事,你老家大爷教你点什么没有?总不能让你这种天才浪费一学期的时间吧?” “嗯,老人家走前,教给我一部分名叫‘土木流注’的功夫,心法口诀不能跟你讲,不过原理也简单,就是最大限度释放炁来提高身体机能的技巧。这功夫本来不是给入门的人练的,要五藏的土木之炁炼到一定境界才能练,可是旺爷怕我遇危险没什么逃跑的能力,就把其中最简单的暴炁的手段教给了我。” 光邵道:“那样未免也太张扬了,我听说唐门不是个专门暗杀的组织吗?” “你没听说过完美的暗杀就是杀掉所有见过的人吗?” “呵呵,那你就好好练吧,做一个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暴力刺客。” “我可不是什么暴力的人。”唐牧之微微一笑。 “有时候暴力能解决很多问题,斯文只能成为拖累。” “这么说伱同意以暴制暴?我还是更崇尚流程和法治。” “以暴制暴有何不可?如果我有那个能力的话,不妨做一个暴力的人。”光邵盘起了核桃。“总有些人是跳脱在法网之外的,我觉得制裁他们,可以是异人的义务。”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我不是那种愤世嫉俗的人,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啊,就说那个陈宏志,就活脱脱一畜生!” “陈宏志?”唐牧之奇怪道,“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他的事儿在潇湘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我特意找人帮我打听,结果发现这人真可谓罪孽深重,欺男霸女,为祸一方啊!他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阴神,绝对也是受害者之一!” 到底还年轻啊。唐牧之心中感叹。虽然平时表现的早慧稳重,但光邵本质上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年轻人,最热血也最浪漫,这种人总是不能少的,否则社会就失去了进步的生机。 第九章 飞刀 “要是他在这边还不收敛,继续犯事,我饶不了他!”光邵一手盘着核桃,一手抓着扇子拍胸口。 倒是一副鲜衣怒马,气宇轩昂的好男儿形象。 唐牧之笑道:“好!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说。我好歹也是刺客的后代,真要动手了,血溅五步也无不可。” “这话我记住了……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光邵打开衣柜,里面居然放着几把小刀,柄部是真皮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样子。 “看那个垃圾桶。”光邵一指窗户角落的垃圾桶。 这显然是他自己买的,这年头西北农村塑料袋都没普及呢,城里的用量也不多,他自己还套了垃圾袋。 光邵弹开折叠刀,朝着垃圾桶一掷! 就在刺入垃圾桶前的一瞬间,刀刃居然突然变了方向,直直刺入垃圾桶右边的桌子! 这就是御物的本领吗? 唐牧走过去之试着拔刀,废了老半天劲才给拔下来,他观察观察桌子,破口处不见木纹……这是本地的枣木,木纹密实难见,十分坚硬。 上辈子他在老家盖房子时刮过木头椽子,木料属实见识了不少。这枣木长成不容易,没想到宿舍桌子就是枣木的,他以前大学的桌子还只是块三合板而已。 折叠刀大概插进去两厘米多,这可比直接用手刺厉害多了。他记起原着里“罗天大醮”上用甩头一子的异人,似乎能刺穿两厘米的钢板。 “厉害!光邵,你这一手哪里学的?当代‘小李飞刀’啊!” 光邵摇摇头,道:“这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二十米内能刺穿木板……李探花我可比不上,他的力量是伟大的力量,是正义的力量,所以他是我心中神一般的存在。而我之前滥用过这种力量,我不配跟李探花比。只是我也发誓要慎用这力量,总是不能再犯错了!” “我听说西楚霸王项羽也是个强大的异人,力拔山兮气盖世……只是最后没有敌过刘邦这个混混出生的普通人。项羽残暴而刚愎自用,有术无德,最后落得个分尸的下场,这岂不是我们这些异人最好的教训。” “好在炼炁不易,我想大多数异人还是会安分守己的,不知道异人的顶峰是什么境界。”光邵好奇道:“你问过你大爷这些事吗?” 张之维么?唐牧之想了想。手枪肯定伤不了他,要是别的可就不一定了。 一人之下里厉害的人和组织被枪干掉的实在不少。 药仙会、三魔派上一任门主……无根生以前就说过,有枪还炼什么炁这种话玩笑话。可见多数异人的真正战斗力确实比不上人家????两枪。 “不练专门护身的功夫话……我想厉害些的异人一枪也能放倒。”唐牧之道。 “我也有这感觉。”光邵捏了捏手臂,“异人又如何?先天一炁又如何?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光邵去了澡堂洗澡,唐牧之也回去寝室看书了。 是啊,异人又如何,除了炼炁,多数时候还是过着两点一线的平凡生活。 不过人若是连虚无的痛苦都能克服,回头看这些平凡的日子未必不是一种享受。 转眼到了周一,本来要换座位的,不过唐牧之对同排的说越过他就好了,因为是左右换,也没人提出异议。 徐景容一人占一排,自然也不用换座位。 早自习下后,唐牧之发现徐景容在拨弄什么东西,他身体微微靠后一看,发现她居然拿着一部索尼Walkman随身听! 这东西虽然1979就被生产出来了,但班上恐怕压根没有人认识。 对了,唐牧之想到去年索尼应该已经发售了第一代ps,真想收藏一台。 徐景容注意到唐牧之一直在看她手里的随身听,不禁有些得意,嘴上也露出一点笑容。 “徐同志,可以啊!你这随身听哪里搞来的?国外的产品吧?”唐牧之有些羡慕地说道。 徐景容嫣然一笑,“我小姨嫁到英国去了,这是她在英国给我寄来的,怎么样?日本索尼公司产的好东西。” 大概是接触时间多了,徐景容这次说话落落大方的,只是脸还是一被人看到就发红。 唐牧之突然觉得这是不是一种病呢? 徐景容大方地递给他随身听。 随身听型号是WM-102,这是88年发售的高端货,外观红黑相间,材料是金属的,手感非常好,中间是透明的设计,可以看到磁带的情况,上面插着入耳式的耳机,看上去十分先进。 这可不便宜!唐牧之说道:“你小姨对你真好,这东西在国内真是太少见了。” 他带上耳机试听了一下,是他上辈子很喜欢听的《Don't Cry》,91年的歌。 真好。唐牧之羡慕了,他甚至想在晚自习的时候翻墙出去找台随身听。 一曲听罢,唐牧之把随身听还给她,“谢谢。” “不客气哦~”徐景容不好意思道。 下午唐牧之去找张涛商量换寝的事。 办公室里,张涛有些戏谑地看着他,“才一周啊,你就给我找不痛快来了是吧,坐到最后面一排也就算了,现在让你每周换座位你不换,跑来我这儿换寝室来了,啊?” 张涛拿起茶缸喝了口茶,因为没有滤网,嘴里溜进去不少茶叶,他就呸呸地轻轻吐到缸里,然后抿着嘴慢慢喝。 “你和那个杜秉乾在一个寝室吧,他是二中插进来的,是不是还混着呢?” 唐牧之只是笑笑不说话。听说杜秉乾上周打了一个高二的,不过他也不了解。 张涛也笑了,“换寝室行啊,伱得答应我以后每次月考不能低于年级前五,否则你就立马给我换回来!” 唐牧之心道,让我换过去容易,换回来可就难了。 “行!”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你要换到哪个寝室?我看看。”张涛起身到档案柜里拿出一张单子。 “和光邵一个寝就行,我和他商量好了。”唐牧之连忙道。 “哎呦,你可想清楚了,人家光公子恐怕养尊处优惯了,开学的时候就和校长说了,一个人住,谁也不鸟。你和他一块儿住不怕整天卫生都让你一个人包了?” “小问题。”唐牧之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那好,晚上就搬了,麻溜点。还有和男生多亲近点——人家徐景容一大姑娘嘛你小娃娃一个整天凑那么近干什么?把那桌子往前靠!上课不要总往后转。注意点噢,听到没?” “听,听见了。”唐牧之无语,心想我两辈子年龄加起来都够和你拜把子了,而且你多半还得叫我大哥。 第十章 各从其欲 唐牧之当晚就搬到了311寝室。原来和他同一寝室的人还都有些舍不得,只觉得这个人很安静,连带着整个寝室都很安静。你想啊,你一个人在底下吵啊吵的,忽然发现有人在看书,看的还是《老子》、《庄子》这些东西,或者一抬头发现人家在冥想打坐,你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吵闹了——这是人的良心在发挥作用。这个年代,大家总是纯真又讲良心的。遇到这么一个人,有时会觉得晚上睡觉都祥和了不少。 看到唐牧之在收拾行李,杜秉乾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的。他人生中第一次彻夜未眠居然是因为一个男人!他感到有些东西与他擦肩而过了,就在唐牧之搬出寝室的一瞬间。 杜秉乾沉思良久,又去到楼道抽烟,他的烟瘾好像是愈大了。人们总是喜欢沉浸在过去,因为那里有他们现在追求不到的东西。 “欢迎欢迎。”光邵帮着唐牧之整理东西。实际上他的行李很少,除了生活日用品就是书了。 唐牧之搬到了光邵旁边的下铺,这样两人晚上打坐也有了照应。 “打坐的时候找个人盯着,你说这是不是古人常说的‘护法’了?”唐牧之笑道。 光邵居然认真回答了,“这个‘护法’实际上应该是佛教专用的,我觉得与之对应的应该是道教和儒教的‘卫道’,是指佛经道藏的传播者吧。再说咱又不会法术,怎么能算是‘护法’呢?” 唐牧之掏出之前光邵给他的海鸥表,“这是你之前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光邵撇了一眼,咧嘴笑了,“不要紧,送给你了。我前年去尚海的时候买了两只表,一只就是这块石英的,现在我戴的是国外造的光能手表,环保嘛。” 光邵撸起左手袖子给他看,一块纯黑的光能手表,很好看。 “那就多谢了。”唐牧之也不客气,把表收起来。“你知道哪里有卖随身听的吗?今天看到徐景容有一个索尼的随身听,我心里都挠痒痒呢。” “随身听?我记得广场那边的商城里有做海外代购的人,或许里面会有,嗯……我下周打算把家里的唱片机搬到寝室来,你见过唱片机吗?”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那东西很大吧,下周我帮你搬。我本想找时间出去买台随身听来着。” …… “好了,也快十一点了,你入定我瞧瞧。” 唐牧之上床打坐。“放松——”光邵把右手放到他头上,“这是佛教中‘他心通’的本领,如果练到大成可以窥晓人心,只可惜我没有这种境界,需要接触人的色身去沟通先天一炁才能看破那个人的心,让我看看你现在想的什么。” 光邵闭上眼,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心意俨然交互。 少倾,光邵依然闭着眼,他还在回味那种曼妙的境界:耳能听,眼能见,诸多杂念时起时落。但唐牧之的心绪宛如被孙悟空圈住的的唐三藏,圈外的纷纷扰扰进不到圈内,圈内则是极致的空明——无思无想,无他无我。 居然有这种事情!光邵清楚,一般人哪怕是坚持静坐苦练多年,也只能在片刻间彻底与杂念分割。人的杂念是不可能被完全压制下来的,静与动,从来只有伱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练的时间长了,杂念会被摆放到不起眼的位置,人也不会轻易被外物裹挟,这也可以说是无欲则刚。 这也是唐牧之和一般人的本质区别。 “唐牧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个神仙转世下凡了?”光邵略带嫉妒地说道。 “炼炁士修炼一辈子追求的境界,居然被你轻易做到了,你还是人么?淦!” 唐牧之挠挠头,他自己现在也犯了迷糊,只是觉得现在他与无根生很像。而无根生疑似孙猴子转世,莫非自己也是哪位大仙的转世身? 算了,继续打坐吧,总之多想无宜。 唐牧之开始运炁,光邵则是紧紧盯着。 阳炁自玉枕(后脑勺)孜孜流向尾闾(盆骨附近),阴炁则从涌泉(脚心)开始,缓缓流尾闾,阴阳交汇,循环往复,直到完成一个大周天。 “卧槽!停停停!”光邵突然惊叫道。 唐牧之不明所以,“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的炁怎么这样子运行?”光邵急得抓耳挠腮,“异人的炁都是自督脉运行,从尾闾到玉枕……哎呀说这些你也不懂,总之完全错了,你的炁怎么和普通人一样,从上往下运!完蛋,这怎么搞啊,你先停下!” 唐牧之连忙停下,两人面面相觑。 “唉……”光邵长叹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呢?牧之,你知道天道是什么吗?” 唐牧之摇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是一切一切的规律,虽然人类已经在世界上称王称霸,可在天道来看,我们与草木蝼蚁无异,因为人类依然是按照自然的规律运作着,我们异人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普通人的气血从上而下运转,而异人运炁则与之相反,这是异人界最基本的常识。” “不过不论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人的命是天注定,最多活到120岁就不行了,这就是规律。没有人可以违背。现在你身为异人却以普通人的规律去运行先天一炁,这到底该说是合道还是背道呢,我也搞不懂了。” 唐牧之开始思考,“天亮我就给你答案!”他自信说道。 光邵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才能给出答案,继续运行下去是盈是亏,身体会告诉你答案,总之一句话,做事要顺着心走。 …… 可惜我不是术士。唐牧突然之想到。 这个世界的术士有个极其变态的能力,就是能通过咨询内景来猜到想要的答案。 阴阳炁究竟是什么? 唐牧之首先想到了无根生,他的炁很特殊,能将各型各色的炁转化为原本的状态,有点类似于中医的理念。 第二个想到的人是白式雪,罗天大醮上出场的一个小姑娘,先天异人,能吞噬别人的炁。 …… 许久之后,唐牧之运转起阴阳炁。 他要对自己的身体发出诘问! 第十一章 皆得所愿 第二日早晨,唐牧之睁开眼,他静坐了一整晚。 这时,光邵也睡醒了。“怎么样?” “没问题!”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也许是怕他放心不下,又补了一句:“稍后我再写一封信寄去唐门,我旺爷他们现在专注教育,这些问题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解释。” “好。”光邵点点头,“从今以后我是不能再在修炼方面对你指手画脚了,总之记着,炼炁一切以安全第一!” “好。” 或许是诘问起到了作用,唐牧之静坐一夜,最终的到了他心中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唐牧之猜测身体的异常与他不正常的穿越方式有着莫大的干系。 由于他穿越之后,成为了唐媛肚子里尚未出生的胎儿。而在身为胎儿的那段时间,他一直是似睡非睡的状态,醒着的时候不免会渐渐进入静的状态。 所以在很久之前,唐牧之的身体就开始运炁了,但是那时候的他头脚颠倒,身体运炁的方向自然与异人运炁的方向不同,是从尾闾上升下降到身体各个位置,这时他的身体经脉已经逐渐产生异变,与普通异人相逆,后天之炁已然可以自行流动,只不过这一切他并不自知而已……到了上周,唐牧之第一次静坐时灵肉相交,他身体内的炁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这一过程宛如盘古开天劈地,先天一炁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性质:阳炁运作在上肢,拥有排斥其他炁的作用;而阴炁则与之相反,在下肢流动,拥有吞并其他炁的作用。这便是唐牧之不输神灵明的独门手段,阴阳炁! 这此后的几周内光邵和唐牧之各练各的,互不打扰。不过光邵教了唐牧之一手佛教修炼“五眼”的本事。 修炼五眼的方法是光邵的启蒙老师贡布波切教给他的入门神通之一,修行人可由此迈入异人界的大门。 佛教五眼指的便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 光邵教他的就是肉眼神通。这肉眼神通修炼到大成,不仅能看到极远极近的东西,还能观察到事物本身的磁场和不同生命的各类颜色。 根据光邵的说法,通过这肉眼神通可以时刻内观自身的身体情况,这是防止他修炼出毛病。只是他不知道,唐牧之早就能内观自己的身体,而且比肉眼能看到的清晰多了。 修炼肉眼要时刻关注身边事物的变化,所以光邵叫他睁着眼打坐,反正唐牧之静坐的境界高超,不怕被影响。 光邵搬来了家里的唱片机,体积不大,样式古典。他只有英文的唱片,两人下了晚自习就听着歌看书下棋,或者讨论一些修炼的问题。 周末两人就去校外闲逛,或者踢足球。 唐牧之不止一次考虑,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实在太小康,不禁感叹有个有钱有势的朋友是真的好。 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唐牧之也逐渐知道,原来光邵的父亲就是当今肃州市的二把手,舅舅是开工厂的,管着肃州几万名工人吃饭的嘴,这一带的巨富。 不过平静的生活总有被打破的一天。这天月考刚结束,光邵就走过来坐到徐景容桌子上。 “牧之,昨天我们班那几个被二班的打了,你知道吧?” 唐牧之点点头,这两天听说班里有人和二班的闹矛盾,在操场上约了架,结果今天班里有几个人没了身影。 光邵道:“打人的叫陈晓东——陈宏志的儿子,我怀疑他也是异人!” “嗯?”唐牧之瞪大了眼,还真叫光邵猜到了,这个陈宏志也不是一般人啊!“这么巧?” “嗯,刚才朱涛去找他,结果两下让他放倒了,头都摔破了……我看见他身上的炁了,麻蛋,真狂啊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异人为所欲为的!” 光邵是副班长,平常和多数同学都私交不错,现在打人的又是滥用力量的异人,这事他当然要掺和一手。 “咱俩找他去?”唐牧之有些跃跃欲试。 “啧!别呀,我们又不是流氓混子,你不是认识哪都通公司的人吗?找他们!” “那晚上一块儿去?” “走!”光邵起身大手一挥,结果徐景容桌仓里的随身听摔了下去。 “哦吼!遭了遭了。”光邵连忙捡起来放到桌上。 “那就晚自习的时候去吧。吃饭去?” 唐牧之摇摇头,“你去吧。”坐在凳子上没动。 刚才他看到徐景容的随声听好像被摔破了,中间的透明区域被摔出了裂缝。 看得出来,徐景容很喜欢这个随身听,光邵大富大贵时间久了,难免与普通人脱节。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来随身听被摔破了,只是他根本不在意,他会赔给她一个新的。 这世上像王也这般面面俱到又心怀天下的人恐怕没有第二个。相比之下,光邵识大礼而不拘小节,一腔热血又志存高远,这也是十分难得的品质。 过一会儿徐景容和几个女生到了教室,徐景容坐回座位。 “哎!景容你的随身听好像破了。”有个眼尖的女生指了指。 徐景容仔细观察下,脸色突然就变了,嘴也朝下撅起,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前边的女生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心疼自己的宝贝,就回座位去了。她也明白往往这个时候安慰别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同志,对不起啊?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给摔了……”唐牧之赶忙解释道。 徐景容低下头,“哎呀,没事没事,就是划出条缝嘛,又没摔坏。” 唐牧之想起上辈子第一部手机才刚用没一个星期就被姐姐不小心摔碎屏将就着一直用的心情。 “你晚上想翻墙出去吗?”沉默片刻后,唐牧之突然说道。 “嗳?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徐景容抬头看向他,突然脸红了。 唐牧之却注意到这次她红的不仅仅一张漂亮的脸蛋,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看来她真的是极爱这珍贵的物件。 “我突然想起来新广场有卖一些粗制滥造的随身听,其中就有盗版这个样式的,我买一个把中间这块拆下来安到你的上面,能行吗?” “哎呀都说不用了……” 她显然有些动心。女人大约的确都是口是心非的。 唐牧之去吃饭了,徐景容才放心摩挲起随身听的裂缝,她确实心疼,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要是放在两周前,她绝对不会那么大意地把随身听放在座位仓里,她想着这里面也有自己的错,不能怪别人,可是……她还是心疼啊! 这时光邵走过来,“徐景容,抱歉啊!我前面坐你位置上的时候不小心把你随身听给摔了,你看看坏了没?我再找人从香江寄来一部新的赔你吧?” “啊?不用不用不用——”徐景容有些懵圈地摇头。 “没事!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两三周就能送到,伱先将就将就用吧。”光邵招招手说拜拜了,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 光邵当然不会在意随身听的型号,他只是叫人帮他把索尼能买到的型号各买一台寄来而已。 第十二章 无德 唐牧之吃完饭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他刚进教室坐好,徐景容就用手指头戳他的肩膀。 “哎哎,同桌——你不是说随身听是你摔的嘛!刚才光邵又过了说是他不小心摔的,你俩到底咋回事?” 唐牧之笑道:“你就别管谁摔的了,他赔他的,我赔我的,包你满意。” 徐景容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唉我不是!你跟光邵说说,别让他再麻烦了,这段时间又要考试又要做活动,他多忙啊。” “光邵可不喜欢欠人情。放心吧,考试都考完了,他闲的很。” 晚自习刚上没一会儿,查人数的老师也回去了,光邵一个示意,两人走出了教室。 还是老地方,学校的这颗老歪脖子树被经常翻墙出去的学生戏称叫“奈何桥”,只因为这棵树长得真是恰到好处,个子矮小些的女生都能轻松爬树翻墙,从“地府”到“人间”“刷”一下就过去了,这可不就是奈何桥嘛。 这时候的老师还是很严厉的,学生一旦犯了纪,动辄就是拳打脚踢,只有家里有些背景的同学能免过一顿打——现在的学生们也是可怜,要是晚生二十年,到处都能看到非暴力也能合作的平等的师生关系了。 二人轻车熟路地出了学校,唐牧之抬起表一看,七点十分。公司的事处理快点的话商场还不会关门。 哪都通公司其实就在他们的仓库,前几周他们俩就去过了,只是没和里面的人接触。 “我们怎么搞?直接进去找人说明情况?”唐牧之不知道光邵想怎么做。 “没必要接触,路上找个普通人帮我们送张条子就行了,你看!” 光邵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肃州一中高一二班陈晓东一打十不喘气。” “啊这!乱七八糟的……一般人属实看不明白,公司会管这事吗?” “公司不是国企吗?这种违反纪律的事它能不管?” 二人到了广场,哪都通离这边不远,但是地方偏,在一个小巷里。 光邵盯上一个农民工打扮的人,给了他十块钱(够买两斤猪肉),请他帮忙把纸条送过去,唐牧之就跟在他后面。 农民工人很实在,老老实实把纸条送过去了,甚至没有看纸条的内容。确定事办完之后,唐牧之绕了一圈,和光邵在广场汇合了。 “我还有件事。”唐牧之往商城走,卖电子产品的那家店还没关门,他走进去买了外观和徐景容那个很像的随身听,三十元——大概是被宰了,这东西除了外观一无是处。店里面卖的收音机有几款质量不错的正品,标价是十五元钱。 唐牧之不会在意这些,虽然他用的都是唐门的钱。 说起来,这几年他吃住从简,再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大约也存了一万多钱,他前两天还和光邵说这地方以后搞房地产和光伏厂赚钱呢,结果让他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最大的幻想就是穿越到一个遍地黄金的年代搞钱,结果他现在对这些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只觉得很无聊。 回了学校,晚自习还没下,光邵径直回了寝室,他一般就是不上晚自习的,作业也是听着唱片就写完了。 唐牧之则是不写作业,快考试的时候翻翻书。晚自习都是看些经书,他总觉得教室里写字的沙沙声很好听。徐景容经常问他题目,他也就随意指点指点,毕竟他去年就把高中的东西又学了一遍,底子还是可以的。 唐牧之从后门进了教室,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徐景容才发现他回来了。 “呐。”他掏出刚才买的随身听,“你的呢?让我试试。” 徐景容从桌仓里掏出来递给他。 “给。” “明天还你。”唐牧之点头示意一下就回寝室去了。 “哎……”徐景容刚想说什么,他已经走出教室了。 “唉。”她轻叹一声,她经常会忘记唐牧之还要小她两岁。 唐牧之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不过他从来不是话题的终结者,和周边人的关系也都很好。 她之前有几次调笑着叫唐牧之小弟,但是回应她的只有微笑。 那微笑明明很正常,在她看来却仿佛在说着:“我无所谓,我的名字无所谓,你的称呼也无所谓,当然你也无所谓。” 女人是不是都是敏感的? 在同龄人面前,她没有仰视别人的习惯,但不知为什么,唐牧之总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那眼神太像了,距离近而又显得高深,像是在陪着自己过家家。 男生不会在他面前吹牛侃大山,女生对他总不自觉地演变成撒娇的小女儿姿态。这些事又几个人注意的到?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下周要重新排座位吧。徐景容胳膊拄着脑袋。 寝室里光邵还在做作业,唱片机放的是去年刚刚发的新歌《吻别》。 正版的机器质量就是好,唐牧之废了老半天劲才把中间那一小片塑料拆下来又安好。 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唐牧之突然亲身体验到了异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感受。 “呵。”他突然笑笑。 很多资质平凡的异人修炼一辈子,老了大概能让一颗和子弹头同质量的碎石块打进钢板。 你看那个夏柳青,年轻的时候多生性啊,老了一个“凌虚指”的威力也就戳戳小树苗。 而普通人做到这点,只要用几克火药就够了。 …… 第二天学校里突然来了警察,把陈晓东还有朱涛几个人都带走了。 这是肃一中近年来发生的最大事故,整整一周,各种领导上台讲话,说是要狠抓严打打架斗殴的现象,给参与的所有人记了大过,陈晓东被开除学籍。 唐牧之又一次见到了陈宏志,他还大义凛然地上台发言。 他身后的怨魂已经不在了,光邵说处理阴身是很危险的的事,这个陈宏志身后应该还有其他异人。 而那个陈晓东虽然被开除了学籍,但他在一个月后又坐在了二班的教室里。 学校里很多人成年了,他们已经懂得:社会上总有惹不起的人,避开他们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 这件事尤其搞的整个高一沉闷下来。 大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反抗者受到了惩罚,剩下的人唯有沉默。 “公司应该了解来龙去脉……我以为他会直接被关起来的……他会不会是其他门派的门人,哪都通不敢插手。” “他不是老实很多了吗?”唐牧之不解光邵为什么这么在意。 “总有他本性暴露的一天。优越感一诞生就不会轻易消散,他作为异人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德行,漠视普通人,如果在普通人受欺负了还有谁可找呢?” 光邵抬头,“异人界的事就由异人去规范,我去警告他。现在整个年级的人碰见他就躲着走,他凭什么?” 第十三章 打闹 “不太好吧。”唐牧之说道,“他又还没做什么,到他真的搞到你头上的时候我们再收拾……” 话音未落,迎面走来一个高瘦的男生,留着斜刘海,脸上挂着一副欠揍的表情。这人正是陈晓东。 唐牧之有些理解光邵为什么想找这家伙的麻烦了。这家伙长的是獐头鼠目,满脸的飞扬跋扈,走过两人身侧的时候,“哼”一声,还特地给光邵蹭了一下。 光邵面色如常,但是转过身,道一句:“你站着。” 陈晓东脑袋一瞥,道:“怎么着?”周围的学生也注意到了,没想到光邵敢惹这个混世魔王。 “啪”——光邵直接一巴掌抽他脸上了。“你TM挺猖狂啊?” 这一巴掌把周围人都抽愣了,唐牧之也愣了,随机反应过来光邵肯定要当众教训他的,不然这种压抑的氛围怎么去除它。 大概是没想到光邵直接动手了,陈晓东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挥拳就要打过来。 唐牧之先发制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蓝色的炁如流水覆盖了陈晓东的右臂,唐牧之感到一阵吃力,阳炁不自觉地从右手溢出。 “喔!”陈晓东右手触电一般弹开,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前倒下,来了个人仰马翻,一时间,狼狈至极。 “你们!”他瞪大眼睛,迅速爬起来,没有轻举妄动。 “到操场,你过来。”唐牧之冷然道。 两人在前面走了半晌,陈晓东才一脸阴翳地跟过来。 三人先后走出教学楼,已经有不少人围观。 “卧槽谁啊这么猛?给陈晓东打了?” “高一一班的两个,有一个好像是富二代,家里有人。” “啥呀,光少爷嘛,光家的公子。” “噢,就是光耀邦儿子?” “啧,怪不得。这下有得陈晓东好看了。” “也不能这么说,陈晓东是莽,能打,光邵这边两个人能打过人家吗。” “那一个是谁啊?光邵旁边那个,刚才好像把陈晓东放翻了。” “不会吧,陈晓东那么猛,那位我都不认识。” 高一(一)班后门冲过来个人,“哎哎,光邵唐牧之两个和陈晓东打起来了!” 徐景容也听到了,突然揪心起来。 “不会吧?他们俩看着也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啊?” “靠!光少谁啊,陈晓东敢动手么他?” “哎呀,朱涛你快带人看去啊,他俩瘦瘦弱弱的,吃亏了怎么办?”徐景容急道。 “走了!”朱涛深深看了徐景容一眼,和几个男生向下楼跑去。 …… “光邵,我发现你属于是这个——表演型人格。怎么突然就唱起戏来了?”唐牧之笑道。 “啧,这不是机会难得吗?这时间地点人物都对……第一次拿巴掌抽人还真爽啊!你怎么样?陈晓东是个什么水平啊?” “炼炁没多久吧,被我一碰摇摇晃晃的,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水平。” “待会儿要是动手了别打脸奥,要不别人还以为我们有暴力倾向还是怎么的。呵。” 光邵自己倒是笑了出来。 二人进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陈晓东在后面跟着进来。 这人倒也有意思,进来先掏打火机点烟,把烟往光唐二人脸上一吐。 “真没素质你。”光邵先指着他鼻子骂一句。 “好了。陈晓东,你也是异人吧?”唐牧之正色道。 “对,我是。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陈晓东冷眼看着他俩。 “我们就是想了解了解——公司的人你见过了吧?” “哪都通?见过,伱觉得他们管的了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是自然门的人!哪都通还管不到我这里!你们又是什么来头?” “我们没什么来头,就是想告诉你,异人有异人的规矩,你跟普通人动手,就是不行!这次是警告你,公司管不了你我们还能管你!还有你爹!到肃州来了收敛一点,再整那些幺蛾子我能办了你们信不信?”光邵一副老大模样,嚣张道。 “哼!”陈晓东冷哼一声,“真会管闲事,我看咱们还是比划比划!”他丢掉烟头。 “好啊,来。”光邵也不虚,念动力发动。 陈晓东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他寸步难行。 “嘿!”他扭动身体,一脚踢向光邵。 这一脚水平速度不快,还有些不雅,标准的撩阴腿,光邵脸色一黑,抬腿就踩,他练了五年的“五眼”神通,这么慢的一招当然不会碰到他。 力度不小。 光邵想着,携带着念动力的一拳眼看就要就打到对方小腹。 这时陈晓东那只被踩住的右脚居然忽的抽出,爆发了光邵想不到的力量! 光邵身体一晃,胸口已然中了一拳。 “我!靠!”他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胸口漏出痛苦的表情,“麻蛋!老阴哔!” 这家伙居然示敌以弱!然后偷袭。 唐牧之看着光邵狼狈的表情突然笑出声,但身体没磨叽,爆发出惊人的白炁,飞身一脚踹在陈晓东肚子上。 陈晓东直接飞出去两三米,沾了一地的土,半晌没站起来。 “没事吧?”唐牧之憋着笑问道。 “缺心眼儿你!哎呀哎呀,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你特娘明明说他水平不行的!”光邵捂着胸口叫痛。 唐牧之摊开双手,“我也没想到不是?谁知道这小子这么黑。我去看看他!” 陈晓东果然在哪儿装呢,听见唐牧之过来一个驴打滚翻起来,脸色扭曲,刚才一脚到底不轻啊。 唐牧之毕竟不会打架,陈晓东站起来缓好了,才出了一记右勾拳,打向他面部。 陈晓东下意识抬手运炁护住脑袋,哪料自己的炁一碰上唐牧之的白炁就缩回体内,这泛着普通人看不见的白光的一拳就狠狠砸在他左臂。 “啊!”他一声惨叫,向后跑去。 唐牧之一看,陈晓东的左臂已经无力地垂下去,因为手腕和脑袋的碰撞太剧烈,他左脸好像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口水往下流,想必是把唾液腺给顶到了。 唐牧之抬手,这阴阳炁真是妙用无穷,用好了未必比八奇技差。 “你等着!”陈晓东怪叫一声,居然从小树林跑出去了。 教学楼上几个趴窗户的看见陈晓东一身狼狈地上来,“这是给收拾了啊,还扶着左手。” “光少牛逼,能文能武。” “两个人嘛,多半是那个高个儿打的。” 这时朱涛带着几个人下楼,正巧撞上了一瘸一拐的陈晓东。 陈晓东看见他们,瞪了一眼,继续上楼去了。 “这……咋们先回去吧。”朱涛看着周围有好多双眼睛盯着他,有些不适应。 树林里,光邵休息地差不多,只是胸口有些淤青,闷的慌。 “走吧,漂漂亮亮地走出去,目的就达到了。” 唐牧之笑道:“你要不逞能,直接上飞刀,他赤手空拳的怎么挡得住?” “啧啧,年轻人,小李飞刀不是这么用的。”光邵故作潇洒姿态,抽出了别在腰上的扇子。 二人迈步出去。 这场如小孩子打架的闹剧暂时结束了。 第十四章 第一场雪 “嘶——啊!”陈晓东整个下午一直憋着痛,到最后一节课终于忍不住了,给班主任请了假就往家里赶。 陈宏志在附近的老宅区有间院子。位置不偏但是人少。 陈晓东进门,一个身穿道袍,头发盘成偃月冠,脚下却踩着一双皮鞋的男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师傅!”陈晓东瞪大了眼,这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俊美青年可是他们家的贵人!他称自己俗名李寿昶,曾经是全真龙门的道士,现在又做了自然门的门人,在异人界地位颇高,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只是驻颜有术,看上去十分年轻。陈晓东和他爹一身本身都是他教的,上次哪都通要把他强制收编,也是他出面摆平的。 “嗯?小东啊。”李寿昶嘴上挂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你好像被人把筋脉给打断了。” “什么!师傅,这不可能啊,浑身都好好的,就是左手……左手、动不了了?” 李寿昶一手拄着脑袋嘲讽道:“好徒弟啊,我本来还想培养培养你的,可惜你左手经脉被人打断,先天受损,以后你就别想着炼炁了,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吧。” “你说什么!我,我爹呢?我不信!我爹肯定有办法!他不会不管我的!”宛如晴天霹雳,陈晓东大叫:“我不过是左手发痛,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你爹?他最近看上一个女人,正琢磨怎么把人家老公搞死炼炼魂呢,哪有心思管你这些?哈哈哈!” “姓李的!你好好说话!你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狗!你敢骂他?” “陈晓东!”陈宏志居然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你怎么敢这么对你师傅说话,快跪下赔罪!” “爹,爹……”陈晓东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跪倒在李寿昶脚下。“师傅,弟子错了,我,我不是人!您老人家救救我!我不行啊,没有炁我不就和那些废物一样了吗?” “陈老板,伱儿子说我是你养的哈巴狗啊,你说我是吗?”李寿昶翘起二郎腿,这沙发真的很软。 “老师!犬子一时冲动,犯了错,你可万万不能当真啊!”陈宏志顿时大汗淋漓,“我陈家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知道的,我可不是忘本的人啊!” “师傅!徒弟错了!”陈晓东举起右手,“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徒弟一时失言了,您一定原谅我。我错了!呜呜呜……” 他居然泪流满面。 李寿昶心道你们爷俩都挺能装啊,表明上却做出一副大量的表情。“哎呀哎呀,小东啊,你就是性子太烈,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不过你的伤我是没办法了,用观炁的方法去看你确实已经废了,再练下去只是死路一条啊——不过你可以让你老爹帮你报仇嘛,毕竟你爹的天赋还在你之上,再加上我的鬼符箓,用不了多久哒,啧啧。” “逆子,你又给我惹到哪路神仙了?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出来!” 陈晓东如实将下午发生的事讲述给二人。 “光邵,我想起来了,光耀邦的二儿子啊,我本来可以把他发展成我们家大靠山的,都让你小子搅和了!”陈宏志皱眉道,“不过这就有了我们两家接触的理由……” “爹!”陈晓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一拳就把人经脉伤成这样?李寿昶想到:莫非是吕家的如意劲?不可能啊,西北这边怎么会有人练过如意劲?还练的这么厉害?或者是贾家村的奔流掌?这小子胡说八道吧。 “老师,你也听见了,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啊。”陈宏志满脸的不甘,“小东平时虽然顽皮些,但是功课是没有落下过,这都不是人家的一合之敌啊!关键人家是主动找上门的,我不得不防他们一手,安全起见……” “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要更多的鬼符箓吗?没有活人,我也没法做不是?还是你仍需努力啊,陈老板!不过你这次做出来的灵魂不错,不枉我专门来一趟,哈哈哈!”李寿昶笑着出去了,大铁门被他踹的作响。 “爹!”陈晓东目眦欲裂。 “儿子,忍着,现在我们只能靠他。你长大了,我们现在要以家族的振兴为主,你姑姑一家倒台,这任务就靠咱们完成!我们陈家注定要踩在别人头上!谁也不能阻挡!”陈宏志目露凶光,“我现在修行一日千里,等我炼成那“墨筋柔骨”,李寿昶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儿子,你放心!凭借我的机关术,以后一定能治好你的手!咱们现在要和光家搞好关系,等我上去了,再给你报仇雪恨!” “我懂……爹,都是我学艺不精!”陈晓东呜咽道,“以前是儿子不懂事啊!” …… “听说陈晓东请假回家了。”光邵道。 “唉,我还是出手重了,希望没把他伤的太重。” “管这屁事?明天去看电影吧,金城武演的。” “好啊。” …… 下雪了。 这是今年肃州的第一场雪,薄薄一层,挂在窗户上。 周末没课,这天正好是光邵妹妹生日,光邵昨晚就回家去了,邀请了班里不少人今天中午去肃州大酒店给他妹妹庆生。 唐牧之当然也要去。 食堂里遇到徐景容,她问他:“同桌,你不冷吗?” 今天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牛仔裤,配上连驳领的大衣不伦不类的,却不难看。 唐牧之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上个月的单件,隐隐能看到肉色。 或许是觉得他家境不是很好,徐景容咬咬牙道:“我寝室有我爸穿的棉衣,我拿给你吧。” “嗨,不用了,谢谢你啊。”唐牧之摆摆手。 “你冷了就说,我嫌我爸的衣服老土不肯穿的。” “好。中午去给光邵妹妹过生日去吧。” “我?我也不认识他妹妹呀?” “我也不认识,人多热闹嘛——人家订了个大蛋糕。” 徐景容不说话。 “……去给买件礼物吧。”唐牧之道。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啊。” “我还没说是什么……” “不要紧。反正我能力有限。” 大清早的,雪不见小,反而愈大了。天上像是飘起来无数根鹅毛。这些鹅毛在孤零零地斡旋于人群,久久落不到地上。 两人头上沾了雪,大家都低着头走路。唐牧之身上穿着徐景容她爹的棉大衣。确实老土,但确实暖和了不少。唐牧之想起了唐媛。 四周都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一片白色,没有树,只有一根老旧的电线杆立在这片天地——远处发电场的大烟囱发出冒出白烟,在这天看的有些不真切。 像梦一样。 第十五章 生日 唐牧之徐景容二人走到市中心,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靴子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边人买礼物一般都去中心广场旁边的百世商厦。这商厦造的中不中西不西的,十分难看,共七层,有电梯。 光邵妹妹叫光萍,今天是十五的岁生日。这年头的小女孩喜欢什么呢?唐牧之没什么头绪,思来想去,打算给买件衣服,现在流行送人外衣,实用。 两人到了三楼,这一层是专卖衣服的。徐景容道:“人小姑娘你还没见过呢,个子多高你都也知道,怎么想着送衣服呢?” 唐牧之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商城里琳琅满目的衣服,充满了这个年代独有的气息,大约这也激起了他的购物欲望。 有时候男人给女人买衣服,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喜欢。 唐牧之请徐景容帮他挑,说要贵一点的,不然人家也未必穿啊。 徐景容纠结选了半晌,都是价格一般的粗纺花呢大衣。唐牧之无奈叫来导购给拿了件版型小点的羊绒大衣,尚海产的,二百二十元。他用手捏捏,柔软挺括,无褶皱,手感很好。 唐牧之当场付款,徐景容惊讶道:“同桌!原来你这么有钱!” 这一件衣服抵得上这边工人半月多的工资了,平常买这个价位衣服的多是来这边做生意的南方人。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唐牧之了,明明自己大冬天连件外套都没得穿,却能随手拿出几百元给朋友的妹妹买衣服…… 下楼的时候,她买了一支礼盒装的英雄钢笔。唐牧之看一眼表,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扭头去了肃州大酒店。 酒店大厅里人不多,除了酒店服务员就是光邵和他妹妹邀请的朋友。徐景容见在场她认识的女同学不少,放轻松了许多。 光邵和几个同学讲话,旁边坐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微微笑着,十分可爱。 “牧之!景容!”光邵示意他来这边。“妹,这我好哥们唐牧之呀,你们两个应该同岁……那是我同学徐景容。” 光邵旁边的少女起身向两人打招呼。 徐景容朝她嫣然一笑,把礼物递给她,“光萍你好,生日快乐呀。” “谢谢你,徐姐姐。”光萍轻笑着收下了。 唐牧之左手提着装衣服的袋子,伸出右手:“光萍,你好,生日快乐。” “你好,牧之!我哥总提到你。”光萍大大方方的伸手和她握了握,不愧是大家闺秀,少女的手细腻又柔软,仿佛没有骨头。 “第一次见面,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唐牧之一笑,把手提袋递给他。 “谢谢。”少女欣然收下。 “坐!二位,快上菜了。”光邵笑道。 唐牧之坐光邵旁边,徐景容挨着他坐下。 人不多,光邵邀请的一桌,光萍邀请也刚好一桌,大家都是同龄人,刚上两个菜就聊开了。 光邵准备的饭菜很丰盛,豫菜川菜都不少,光是海里游的一桌子就有五六条,有几道菜唐牧之也没见过,最后又上了各种水果,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很满足。 最后服务员端来大蛋糕,众人给光萍唱过生日歌,分了蛋糕后又合了张影。 “走!走!唱卡拉OK去!”光邵请众人上楼唱歌,有些女生不太好意思,推脱要走,光邵开玩笑道:“我可是好不容易订了包厢,你们不来就浪费掉了。”加上这时候卡拉OK还是新鲜的玩意儿,众人都想见识一下,就随他上楼去了。 他们这一伙儿人说多不算多,但是一个包厢当然是容不下,因为男生都想着喝酒,女生们就凑到另一个包厢里去了。 男生无奈,但还是要了很多啤酒,卡拉OK的机器他们大都没见过,熟悉之后众人又争着上去唱歌:《龙的传人》、《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无所有》、《爱在深秋》……都是些唐牧之耳熟能详的老歌,他喝了不少酒——可能是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了,今天格外开心。 酒过三巡,众人都叫嚷要带女生跳舞,到了隔壁的包厢一看,原来她们也有不少年龄大些的喝了酒,最后一群人挤在一起K歌跳舞,好不欢闹。 光萍没喝酒,在边缘加油呐喊,光邵在最中间跳舞,徐景容和唐牧之没挨一块儿,两人都在边边角角默默喝酒。 你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伱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我虽然欢喜却没对你说 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 “包厢好吵。” 徐景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加上周围嘈杂的噪音让她有些头疼,便出了包厢去醒酒,唱歌这一层还有不少包厢是只吃饭的,所以人不算少。来来往往不少人盯着她看。 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醉了酒,脸色红扑扑的,十分勾人。 包厢里愈吵闹了,唐牧之心里却突然觉得十分安宁,仿佛有一道白光笼罩着周围人让他们消失不见。 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唯有他一个人。他感到自己与人群极远又极近,在包厢里的他好像上帝般注视着旁人,又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手掌中运作。 若是此刻有人关注他的眼睛,那么他一定会觉得唐牧之像个和尚。 慈悲而不食人间烟火。 唐牧之想起张旺寄给他的《毒经》,里面提到人的五脏中蕴含不同性质的五炁:心火、肺金、脾土、肾水、肝木。这五炁与人体运行息息相关,也是唐门毒功的基础。 此前由于阴阳炁的压制,他的五炁平日并不会出现波动,但是随着他对阴阳炁的掌控愈加娴熟,稍加约束,五炁便因为周遭环境的变换而展露性质。 此刻唐牧之体内五炁生而与后天诞生的阴阳炁相冲,此前便知,这阴阳二炁十分霸道,阳炁排异,阴炁吞并。唐牧之毕竟肉体凡胎,五炁未经锻炼,只是寻常水平,若不是同出他一个本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五炁早就不复存在了。 此时内脏五炁势大而阴阳炁被主人压制,待得部分五炁开始流散。只片刻,阴阳炁又开始自主运作,强行镇压吞噬零散的五炁,阴炁吞并后历经半个周天又反哺到阳炁……随之被带去的,还有唐牧之一些轻微的情绪。 唐牧之也不着急,内观五脏,代表五脏的五炁有些衰微,但他并未感到不适。按理说,五炁出问题,全身都要出毛病,但此刻唐牧之只觉得静功又有所精进,气息似存不存,呼吸已经逐渐不拘束于口鼻。 此时正是他五感精进,从不入环境逐渐到与周围人共情的时候,忽地感到周遭那一团代表徐景容的炁情绪不对,带着一些紧张和恐惧。 唐牧之睁眼,内心平静,知道徐景容遇见了麻烦。 第十六章 撕破 徐景容背靠包厢,她是第一次唱卡拉OK,此前总是听人讲过,说肃州大酒店搞大众化,潮流化,做起了让客人唱歌的生意,火的一塌糊涂。 啤酒她倒不是第一次喝了,只是今天众人欢聚,属实开心,一瓶一瓶下去心里没了数,现在难受了,昏昏欲睡。她可不敢这么回学校,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打。只好站外边醒酒,走廊来来往往不少男人盯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酒精入脑,她感到自己格外兴奋,有点想进去再唱几首,她知道自己完全醉了,便不断跟服务员要白开水醒酒。 “你是不是张涛的学生?”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到她旁边停下,有些严厉地问道。“高一的学生么。” 徐景容大惊失色,居然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刘卓辉!每周都在主席台上强调校风校纪的人,强调要对住宿学生实行军事化管理的人。 完了!徐景容脸登时面红耳热,大气也不敢出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高一一班的是不是?啊?说话!”刘卓辉瞪着她。他好像也喝过酒,满嘴的方言,舌头也大了,吐字不清。 “……徐景容。”她低声回应一句。 刘卓辉点点头,“你是不是喝酒了?和谁喝的?是不是社会闲散人员!” “我没有……” “还没有!”刘卓辉嗤笑一声,“我在旁边看了你半天!怎么?酒好喝的很吧?” 徐景容沉默不语。 “来!你跟我过来!”刘卓辉一把抓起她的胳膊,“这边包厢里校长老师都有,走!爱喝了跟我们喝走。” 徐景容大脑一片空白,她想挣扎,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仿佛提线木偶一样被刘卓辉拽到了这一层边缘的包厢,他推门进去。 校长钱破空、副校长孙建军、姚舒文、陈晓东的爸爸陈宏志……其他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这个包厢都是男人,准确来说,都是中年男人。 七八双眼睛顿时落在她身上。徐景容被他们盯的发颤,好像一个被展示的商品。 “来!同学。”刘桌辉把她摁到一把椅子上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一瓶红酒,“爱喝酒是不是啊?专门跑到酒店喝来了!来,喝这个,你没喝过的。” “哈哈哈……” 包厢里的男人都笑了。钱破空问道:“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还是高一的学生!正喝着酒被我逮到了。” “还没成年啊?个子长得高哦,比男娃娃都高嘛。叫什么名字?” “钱校长,你们学校的监管和思想工作没到位啊,这么年轻的丫头不学好啊,将来走上社会要出大问题——” 钱破空笑道:“哎呀真是我们做的不够好,既然都到这里了,那个徐同学啊,你给杨部长敬一杯!” 刘卓辉拽住徐景容让她站起来,又塞给她一个灌满的红酒杯,“楞着干什么,给你旁边地杨部长敬一个啊?” 杨部长拿起酒杯跟徐景容碰一下,“这姑娘生的好看!像一个香江的女明星嘛。” “对!像那个邱淑贞嘛!落落大方,美丽明艳呐。今天杨部长可走了运!” “哈哈哈……”老男人们都咧着嘴笑起来。 徐景容失了神一样抿了一口红酒。 苦涩的味道顿时冲击她的舌根,她咬牙咽下去,险些全部呛出来。她脑袋更晕了,但却更清楚意识到周遭似乎不太安全。“校长,刘主任,不打扰你们了,我……我先回学校吧?” 刘卓辉摁住她的肩膀,“你着急什么?现在回去学校干什么?学校是学校的地方,你又不学么……现在学习也学不成,姚校长一会就要回去,让她把伱带回去就好了——” 姚文舒点点头笑道:“年轻人嘛,喝酒很正常,你不要害怕,这里各位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投资人,还有主管教育的几位……大家都年轻过嘛,看着你们年轻人喝酒我们也觉得可爱……这样,你给我们大家各敬上一杯,我把你送回学校!” …… 不会有事的。徐景容安慰自己,都是学校的老师,都是大人。 大人不就应该承担起保护小孩的社会责任?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举杯了。 好烦。 恍惚间徐景容感觉好像有人搂着她,她感觉自己头发、衣服都乱了,只觉得周边的笑声很猥琐,她好害怕。 为什么要喝酒?她后悔不已。 “咚咚咚!” 包厢门传来敲门声。谁呀!刘卓辉皱紧眉头。大家都冷静下来。 他先把徐景荣衣服整了整,然后起身去开门,毕竟这里面他资历最小,当然要多跑腿。 包厢门开了。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走进来,错开了刘卓辉,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人刻意挡住的徐景容。 包厢里的众人也看清楚来人只是个个子高大的小伙子。“你是谁!出去!” 唐牧之沉默着没有说话,往徐景容身边走去。 刘卓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干什么你?出去!” “我找人。”唐牧之转过头看着他,身上发出摄人的气魄。 包厢里沸腾起来,一时间污言秽语充斥整个房间。陈宏志却心中一惊——这个年轻人好强的气场! “……滚出去,叫保安!” “哪里来的个币娃你……” “轰!” 一声巨响,刘卓辉直接翻倒在地上,众人眼见门外又闯进来一个和前面那少年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光邵……同桌……”徐景容呢喃道。 有几人认出了后面进来的年轻人。“光邵……哎呀这不是光市长的儿子嘛……这是个误……”钱破空走上前解释道。 啪!光邵直接甩了他一耳光,“***”(刘海柱经典语录) “还他妈的为人师表啊?要脸不要你们!畜生吧!我他妈报警了!” “光邵!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以为你谁啊?仗着你爹官儿大是吧?” 众人怒而拍桌,唐牧之趁乱一把将徐景容抱过来,她已经完全醉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醉倒在他怀里。 唐牧之抱着她往门口走去,几个人上来想抓住他。 “滚啊!”光邵一人一脚,踹的整个包厢鸡飞狗跳,狼藉一地。唐徐两人迅速脱身。 巨大的声响引来不少人,酒店的经理和两个保安跑上来。 “光少……杨部长,各位——” “你他妈带保安说什么废话啊!”光邵堵在门口,“今天别让他们走,等警察来!老流氓色胆包天呐!” 酒店经理眼见越闹越大,赶紧驱逐起看热闹的人。 包厢内的几位想走,被光邵两耳光扇了回去。保安连忙上前阻拦。 几人无奈,七零八落地坐在包厢椅子上。一会儿,光萍跑了进来。 “哥!”她知道这回光邵把事情闹大了,这里面可有几个人的位置不低啊,跟他们撕破脸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回去。”光邵嘱咐道。 听着警车的声音好像近了,陈宏志站起身。光萍紧张起来,这个人身上好像透着一股可怕的气息。 “你最好坐下。”光邵淡淡道。 见光邵态度强硬,陈宏志无奈凑到他旁边小声道:“我也是异人,你也不希望在这里动手吧?你能保证你妹妹就一定安全……” 光邵爆发出惊人的炁,但很快,他的炁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衰弱下去。 因为他明显感到陈宏志的炁,透露着阴冷和血腥,比他的念动力更强烈。 “……你走。” “你得说:你们走。”他笑笑。 这时唐牧之从外边推门进来,他走到光萍身前站住。 陈宏志向他看去。 四目相对,在空气中迸发无形的花火。 第十七章 对决 这时包厢里共七个普通人,三名异人。 气氛变得十分古怪,被堵包厢内的几位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们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运气差的话,饭碗不保。 毕竟是市里二把手的儿子,在场的几位除了陈宏志有钱认识的人多点,剩下几个最多和正处级搭搭线……想找回场子怕是遥遥无望。 远处传来警笛声,众人正觉得这回里子面子都要丢的一干二净的时候,从南方来没多久的陈老板站了出来,只见他凑到光邵耳边低语了几句,包厢内的气氛居然愈加剑拔弩张起来! 但很快,光邵低下头,似有退让之意。众人心里惊喜,感觉这次的事情大抵还有些转机。 可就在这时,那个之前敲开包厢门的年轻人推门走进来,站在了陈宏志面前。他已经叫经理把这一层的人都请出去。 没人说话,包厢里静寂无声,被打翻倾倒的圆桌将异人和普通人分开,地上流淌着污秽的汤水,脏了他们的皮鞋。 陈唐二人对视,光萍立在唐牧之身后,感觉到背脊发凉,她看到哥哥脸上凝重的表情,怯生生叫了他一声。 “哥!” 这一道声音虽然低如蚊吟,却仿佛双方开战的号角! 轰! 陈宏志身上爆发出常人看不到的黑炁,迅速凝聚成人手的形状,就要向唐牧之抓去! “妹!跟我走!”光邵生怕妹妹出了意外,护住她往外走去。他知道唐牧之现在有危险,但是此刻他选择先保护好家人。 包厢内坐的几位流氓见光邵走了,也灰溜溜地绕过唐牧之离开,他们知道陈宏志是会气功的江湖人士,是会正经功夫的……这两人大概要打架了,他们自然也不敢再逗留。 “你也是‘自然功’的门人?”唐牧之爆发出强大的气势,阳炁飞舞击碎了飞来的黑手。 这是土木流注。虽然没练过五炁,但是唐牧之让阴阳二炁快速运转,也能达到招式原本带来的增幅,只不过现在这招不是为了进攻。 陈宏志摇摇头,身周狂爆的炁逐渐平静下来。“唐牧之么?你知不知道我儿子被你打废了?” “他也是异人,打架受伤这种事情,你没必要和我讲……我想问问你,你是哪里来的野路子?异人的争斗不能祸及普通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唐牧之右手并作刀状,阳炁攀附在上面,散发着锐利无比的气势。 陈宏志脱下外套,他的身体看上去不是很好,明明挺着个将军肚,胸膛却仿佛被大理石压得塌陷下去,像个病秧子。 “我确实是个‘野路子’,比不上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所以也不要拿你们的规矩来警告我。”他眼窝深陷,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陈宏志握紧右拳,黑红的炁仿佛凝结成实体……然后陡然爆发! 这一拳犹如黑色的闪电,速度快到唐牧之来不及发动肉眼神通。他弓下腰错开这声势浩大的一拳,右手悄然划出一刀。 砰!这一拳居然直接击碎了二十多公分的砖瓦墙,包厢里装修的白色木板被打的碎屑飞溅。 所幸周围已经被自己清了场,否则就算这场架打完了他也要面临公司的处罚。 陈宏志拔出插进墙里的右手,带出来几块破碎的砖头。白色的衬衫已经破烂不堪,他感到小臂下方被划开了一道伤口,已经伤到了经脉和尺骨。他皱起眉头,看来这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对手。 唐牧之也被这一拳的威力所震惊,他脑内信息飞速闪烁,这一拳比后来罗天大醮里王也打的那一记强烈崩拳只强不弱,威力太大,他只能暂避锋芒。 “好厉害的炁刃。”陈宏志赞叹一声。 唐牧之见到他手臂上有鬼画符一般的纹身,十分诡异,而且自己的炁刃明明划的很深,他的手臂却没有流出多少鲜血。 重心前倾,陈宏志挽起破碎的袖子右手一拳打去,唐牧之双手附着阳炁,肉眼神通发动,接连挡下来势汹汹的铁拳。 好重!唐牧之虎口震痛,对方的拳头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速度极快,力道极大!哪怕阳炁一直在弹开黑炁附带的伤害,但是只要出拳够快的话,还是有部分炁带来的劲力攻击到他。唐牧之一转被动防守的架势,左手阴炁缠绕,一把扣住他的右手腕。 陈宏志感到右手处传来强烈的吸引力,他的炁仿佛遇到了台风眼被疯狂吸收。 乏力!陈宏志正想抽身拉开距离,唐牧之已经乘胜追击,附着阳炁的一脚如升天狂龙,结结实实踹上了他的左腰! “啊!”陈宏志腰一扭,身上爆发出庞大到让阴炁没法迅速消化的炁,他抽身飞退,左腰不像是被踢到,倒像是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他身周突然出现七八只黑色的大手向唐牧之拍去,土木流注还没来及发动,这一招结结实实砸在了唐牧之身上。 “呸!”唐牧之连退几步,吐出一口淤血,还好阴阳炁在体内运行时会自发护住内脏和经脉,否则他刚才就要被这阴险的一招击晕过去。 “这就是你的本事吗!”陈宏志咬牙道。 触碰白炁不但会被排斥弹开,还会对肉体造成刀剑般的伤口,直击经脉;黑炁更是犹如黑洞,居然肆意吞噬他的炁! 陈宏志身后缓缓浮现一道庞大黑影,体生八臂,怒目圆睁,怒发上竖,如鬼神,如佛陀。 解业摩醯首罗! 这是!唐牧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身后像是守护灵一般的东西,刚才的攻击似乎就是这庞大鬼影打出的,诡异无比。 “呼——呼——”陈宏志剧烈地喘息着,他凹陷的胸膛起起伏伏,仿佛整个肺就要从中蹦出来。 “哈!”诡异灵体全身刻满古朴繁复的花纹,舞动双手扑向唐牧之。 阴炁运转,发动起土木流注,唐牧之身边黑气大盛,从中传出强烈的引力,将灵体的基于炁的攻击一一化解,并且转变成纯净的阴炁反哺自身。 唐牧之一边防御一边思索这是什么手段。这黑影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不顾攻击的微弱效果,继续挥舞八只手臂攻击。 陈宏志乘机伸手抓来,眼见右爪就要摁住唐牧之肩膀——以他的力量,这一下要是抓实在了,一条肩膀就要被卸下! 唐牧之无心顾及狂乱的鬼影,用左脚做支点,右脚鞋尖白光一闪,便狠狠地踢在了他的下颚! 别忘了,土木流注可不是用于防御的招式!它的主要作用便是提升爆发力! 陈宏志惨叫一声,咽喉处已经迸出鲜血,捂着脖子跪在了地上。 鬼影的攻击也如狂风骤雨袭来,一时格挡不及,唐牧之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墙上! 他顿时感到视线发黑,眼冒金星。 土木流注! 关键时刻,阴炁爆发,挡住了鬼影接下来的攻击。 第十八章 顾忌 光邵退出包厢,眼见经理招呼着保安在清场,知道是唐牧之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吩咐。他带着光萍下了楼,又找了车看着她坐上去。 警察已经到了楼下,光邵顾不上跟他们解释,便叮嘱酒店经理几句,让他处理好。 做完这些,光邵又去厨房取了几把细长的餐刀,然后飞奔向陈唐二人所在的包厢。 “这……”光邵盯着墙壁上被打穿的洞口,瞳孔微缩。“陈宏志打出来的?” 他心中祈祷着,推开包厢已经坏掉的门。 只见陈宏志单膝跪在地上,唐牧之离他有些距离,紧贴着墙壁站立。 “牧之!” 唐牧之点点头,“离他远点。”虽然陈宏志已经撤掉了那个黑色如法相的东西,但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光邵下意识后退几步,摸出餐刀,观望着现在的情况。 “呼——”陈宏志喘着粗气站起身。他全身伤痕累累,尤其是咽喉至下颚处有一道不浅的锐器切割的伤痕,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衣襟完全被血浸染,上身已经呈现黑红色,看上去森然恐怖。 唐牧之看上去也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光邵发动肉眼神通,唐牧之和陈宏志两人都在不同程度地颤抖,想必都经历了一场苦战。 “咳!”陈宏志止不住一声,两人死死盯住他。 半晌,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光唐二人神色凝重,光邵冷冷道:“用普通人作威胁,你连这么卑鄙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唐牧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陈宏志脸色难看,语气却透露出浓浓的无奈:“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我……也没有对你们的朋友动手动脚……别忘了,今天这个局面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 “哎你!真他妈无耻啊你,一群老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又拿另一个小姑娘威胁我——你还说你是逼的,我***吧!”光邵青筋暴起,手里持着餐刀银光闪闪,“我今天让你死在这儿信不信?” 见二人没有停手的意思,陈宏志脸上怒意横生,“你们不要逼我!” 肉眼神通一直盯着,眼见陈宏志没做出防御的姿态,光邵一咬牙,居然兀地出手了!餐刀化为一道银光从陈宏志眼前闪过! “啊!!!”他惨叫一声,身体扭曲倒在地上。 “果然只是嘴硬!”光邵眼中精光一闪,餐刀狠狠地插进了陈宏志的肩膀——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应该废了他一只右手。 光邵犹豫着怎么处置这家伙。 现在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今天要是让陈宏志这个不讲规矩的家伙从这个门出去,恐怕以后他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呃——”陈宏志从地上爬起,左手捂着肩膀上插着的银色餐刀。 餐刀差不多插进去三公分,他咬紧牙关拔出来,筋肉和刀面发出摩擦的声音,诡异又恐怖。 光邵和唐牧之两人都不了解人体构造,但这个家伙伤口处已经几乎不见血液,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你们!!!”陈宏志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他一把扯下沾满鲜血和餐汤的衬衫,眼前的一幕着实镇住了二人:他的胸口、背脊、腹部居然有共有十几个窟窿!这些窟窿旁边画着符咒之类的东西,加之他头颅干瘦,形似骷髅,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恐怖和诡异。 “这……什么东西?”光邵喉咙动了下。 “墨筋柔骨!”唐牧之惊讶道。 陈宏志喘着粗气,用浑浊地眸子瞪着他,面色复杂,“伱居然认得!” 墨筋柔骨是一种集合机关与符箓的手段,修炼这东西要在体内植入状似触手的柔骨,练成后柔骨可如人体的手臂一般控制自如,这柔骨坚韧无比,可刚可柔,是本该在五十多年前就失传的本事,最后一个修炼它的就是异人界千年搅屎棍组织全性的一个大恶人——梁挺。 怪不得伤口不怎么出血,这副身体恐怕都快成为柔骨的容器了吧,哪有多余的血能喷出来。唐牧之心想,这下又棘手了。 “只不过我要给你们看的还不是这个——”陈宏志冷不丁一笑,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符纸运炁催动。 顿时包厢内阴风四起,光邵一阵不寒而栗,他练佛门的功夫已久,五感灵敏,从那张符上面能感到强烈而邪恶的炁。 不能动手!光邵压下心头的怒气。 “可惜……”陈宏志长出一口气,“这东西被叫做‘赦鬼授身太上法箓’,也叫鬼符箓!是一位高人炼成给我的,作用嘛,咒杀、增炁、疗伤的都有。把它用在你们身上太浪费了……我再说一遍——不要逼我!” 场面一下子复杂起来,双方都有所顾虑,光邵运作起“五眼神通”中的天眼,久久没有话说。 双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唐牧之开口了。 “我们走。” 光邵看向他,似有不甘。 “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了。”唐牧之淡淡道。 “是!”陈宏志咬牙切齿地说道。 …… 二人出了酒店,留给陈宏志的麻烦还很多,他那副磨样怎么出门还是个问题。 “……牧之,这次连累你了。”光邵长叹一声。 “什么话,这架可是我自己要打的……刚才跟陈宏志讲的,只是我的说辞,这个人一定要除掉,你练习五眼这么多年,难道没看出他身上的煞气?这人实在杀过不少人,手段众多,而且不守规矩,跟他儿子一个样!留着他不是等死么。“ 光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事我们要详细再谈,徐景荣呢?” “我让薛佳她们找个车给一起回学校了,光萍吓着了吧?” “难免的……我现在就怕他对我家人下手,我们越早动手越好……实在不行我去找公司,哪怕把我卖给他们都成!” “先别急,我给唐门旺爷打通电话,应该能请到帮手。” “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得监控他的行踪……这事儿还得叫我爹帮我,唉,这下惹的麻烦实在不小。”光邵长叹一声,愁容满面。 唐牧之摇摇头,他对这场仗自己的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技能太少了……只有土木流注和阴阳炁能拿出手而已。 反观陈宏志,这个原着里完全没出现过的人物,手段居然层出不穷——运炁之后力量和速度就很厉害,不开土木流注的话根本挡不住那么快的拳头;而后又是替身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阴阳炁的特殊性质,他早就被拍成肉泥了;还有早就失传的“墨筋柔骨”;古怪的符箓……只是这家伙没法防住锋利的阳炁。不知道这家伙放在整个异人界到底是什么水平。大概——两个上根器? 唉,这世上的修行人原本是很单纯的,修行只是为了求证他们心中的“道”——不论是炼器化物、太极还是性命双修,一开始都不是为了追求力量而创造的,只是人总喜欢舍本逐末,久而久之,手段反而将目的代替。 第十九章 外援 “算了,周一再说,你先回学校去吧。”光邵道别一声,他要回家了。 “嗯。”唐牧之自己穿的也成了一堆破烂,路上随便找了个店换身衣服。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附近有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人不少,他到商店买了张30元的IC卡,排好队拨通了张旺给他的电话。 他后面排队的壮年人很有素质,离的他远远的。 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旺爷,是我,唐牧之啊。” 听筒里传来张旺沙哑的声音,“牧之?哼哼,你小子找我肯定是遇上事了……” “您真是料事如神……哈。”唐牧之笑道。 “马屁就不必拍了!你修炼的怎么样,《毒经》看完没有?” “您放心,修炼方面一切都好,您那本《毒经》我都倒背如流了,肯定不会轻易被人毒倒的,土木流注也练的也入门了,就是五炁的调动上有些问题……这次给您打电话啊,主要是我遇到点麻烦,跟您说一声,您给参谋参谋?” “你讲。我听着呢。” 唐牧之把和陈家结怨的经过详细讲述给他,之后提到陈宏志的种种手段。 “这家伙最后脱了上衣,好家伙身上全是窟窿洞,据他说这叫什么‘墨筋柔骨’……”唐牧之刻意透露。 他知道张旺的授业恩师高英才最大的仇人便是墨筋柔骨的使用者梁挺。他曾经发誓要让梁挺死的不痛快,可惜最终也没能完成师傅的夙愿,这件事自然算是他的一个心结。 “什么!”电话里的张旺果然不淡定了,“‘墨筋柔骨’!他是这么说的?你仔细和我说说!” 唐牧之又将陈宏志的表现仔细讲明。 “虽然没有外放柔骨,但是身体坚韧流血少……这确实是墨筋柔骨的表现之一。” “主要是这家伙手段太卑鄙,我担心他为了对付我拿普通人当筹码,特意打来让您给拿拿主意……” “……嗯。你晚上再打过来,记住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此时唐门那边。张旺放下电话便去见了现在唐门的门长杨烈。 杨烈年龄上讲已经是个鲐背之年的老人了,他身材高瘦,穿西装,打领带。穿着上他依然是那个几十年前不慕名利的富家少爷。 杨烈算是个传奇人物。作为外姓门长,他能让唐门在不断变化的大时代得以保存,甚至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刺客销声匿迹,就要退出历史舞台的年代,他和公司合作,在保留刺客部门隐蔽低调的前提下积极推动唐门的转型——虽然是外姓,论功绩,他已经可以排在祖师爷下边一层;论实力,他是最后一个从战火纷争的混乱时代杀出的绝世天才!更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刺客! 整个唐门在他的手里运转的井井有条。无人不在心底佩服他五体投地!最近他又殚精竭虑思考怎么把先进的间谍技术植入到执行任务的刺客当中。俗话说事无巨细,可他就是少部分可以做到的人。 “师兄。”张旺把唐牧之电话里说的又转述一遍。 “既然涉及‘墨筋柔骨’,这件事你就自己决定,手头的任务先放下也可以。”杨烈垂眼喝茶。 “嗯……我去一趟唐冢。”张旺知会一声。 杨烈允许了。他知道张旺不算是纯粹的刺客,易怒,易心生恻隐。唐妙兴也一样,缺乏与革新者的气魄相匹配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唐门转型崛起的机会……放眼整个唐门,只有他完美继承了那些死去老唐门的实力和信念! 张旺点点头,然后一个人默默往唐冢的方向走去。 唐冢是唐门禁地,平日除了祭祀,没有门长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 “小明!”出了唐冢,张旺招手叫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 “旺爷。”唐明迈步上前,“什么事您吩咐。” 张旺负手站立:“我记得你最近没什么任务……有一个算是我私人的事情,委托你办下吧。”他咧嘴一笑,“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去肃州找到了唐媛的儿子,他最近遇到点麻烦,说不定和全性也有点关联……” 肃州一中。 薛佳几人避过门卫,把徐景容带回了寝室。 “啊!她喝酒了?”同寝的女生把她扶过来——徐景荣睡上铺,几人没法给她搀上去,只好让她先睡在下铺。 “完全醉了……她不是给光邵妹妹办生日去了吗?怎么醉成这样子?” 薛佳心思细腻,早就告诉过同去办生日的女生不要透露半点风声,只好说:“哎呀,今天玩的高兴了,谁知道景荣完全喝不了,两三瓶啤的就不行了,哈哈。” “真是——那个唐牧之太不靠谱了吧,他把人带去灌酒啊!亏景荣对他那么好,还把他爸的棉衣给他穿。” “真的?”薛佳疑惑道,“我看他一直穿的薄衬衣嘛,酒店里挺热的……没想到景荣和他关系那么好。” “肯定是姐弟恋了!嘻嘻。” “话说薛佳你怎么观察人家这么仔细?哼哼……” “去你的!” 几人嬉笑一阵,回了各自的寝室。 唐牧之在市中心办完事情,突然想起来徐景荣给他的棉衣还在酒店,又折回去拿衣服。 衣服被放到前台,经理见他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今天他也受罪,一直在跑腿,手忙脚乱,还挨了不少骂,生活不易啊。 唐牧之道过歉,拿走了衣服。 回了学校已经快五点,他先去女寝问了徐景荣的情况,得知对方已经睡了后又把棉衣托给她们带回去。 而后他又去了寝室收拾东西——他打最近先住外边。 至于请假?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校长,教导主任都被光邵一顿胖揍,他现在请假给谁都是找不痛快呢。 整好行李,直接当着门房大爷的面就走了出去。 公共电话亭不算多,唐牧之算了算自己的余钱,找了个周边有电话亭的小旅馆住下。 下午七点多,唐牧之随便吃点东西,又给张旺拨过去。 “旺爷?” “嗯。牧之啊。伱的事情想好了,我安排一个人过去你那边,记得接应一下他。” “旺爷,您安排的是……” “放宽心,是咱们唐门内门的好手,叫唐明。按辈分你该叫他一声表哥,大概九号上午就到了。这时间你们先别挑事。” “好。多谢旺爷。” 挂了电话,唐牧之回忆漫画原着。 他的记忆如电影一般开始倒放。过目不忘——这是他上辈子不曾拥有的能力,只是没想到随着他静功境界的深入,记忆仿佛可以随意调阅的文件,细致入微。 唐明这个人在原着上出现的不多,而且也没有展示过实力,只是说他是唐文龙的师傅。从漫画上总体来看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心很细,连接着唐门的上下层——这正是现在光唐二人需要的帮手! 第二十章 心咒 唐牧之晚上又跟光邵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住的地方,叫他明天能来的话就尽快过来,陈宏志的事情拖不得。 光邵应付一声,透露道这次的事被他爹知道了,自己现在不是很好脱身。 光邵捂着红肿的左脸颊放下电话,心想我怎么出去啊?前面我爹一巴掌给我眼镜都干碎了,虽然那只是个装饰品…… “你过来。”光耀邦雄浑的声音传来。他坐在皮质的单人沙发上。 光邵正对着他,神情恹恹。他一直觉得家里的装潢豪华而没什么人味。 “坐。” 他杵着不动弹。 “唉——”光耀邦长叹一口气,“你坐吧。” 光邵坐下,不发一言。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有些特立独行。” “当年你丢飞刀伤到了萍萍,我以为你很快就悔改了,再也不会触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可惜你没有……你一直想告诉我们你有其他方面的天赋,你想表现自己我懂。”光耀邦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厌烦那些奇人异士?不是我不信他们的本事,而是我清楚——当一个人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他必定从心底看不起平庸的大多数,这种傲慢,会让这个人在正常世界变得格格不入,最终脱离出去……你懂吗?我是不想你妈没了儿子,不想伱的哥哥妹妹失去兄弟。” “相比你哥哥,你太跳脱——但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不识大体的孩子,我相信哪怕我确实不太理解你,以我的能力还不至于教养出一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可能你还想辩解,为了女同学大打出手,这是正当的事!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那你就错了。”光耀邦表情颓丧,“揍人很爽吧?看着那些无耻的渣滓痛苦地哀嚎,跪地求饶。人们恐惧你的感觉,你其实很喜欢吧?” 光邵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哪怕你再厉害,这里已经要容不下你了……懂吗?” “悔改罢。”父亲的眼神深邃,“你还是爹的好儿子。” 儿子的眼角流出金属般的液体。 认识世界算不上成长,只能说是基本功,人生最痛苦的过程岂不是认识自己?认识自己而不能突破自己,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现状。 …… 唐牧之挂掉电话,今天是六号,大后天唐门的援手就能到,在那之前他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静坐吧。唐牧之在床上正身端坐,今天总的来说收获不小——代价不过是背脊和心肺受些损伤,有点胸闷而已。 同学们唱卡拉OK的时候他无意间进入到与周围人共情的特殊状态,那种感觉实在奇妙,人身有情、草木有情……无情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仿佛化为凌驾众生之上的神仙,只需稍微加以引导,便能感知到某一个人此时此刻的情绪,只可惜情绪无法触碰和引导,只能浅薄地感受。 唐牧之突然诞生一个想法:这种本事能否让他感受到精神病人的内心呢?如果能和他们感同身受,那么自己岂不是天然的心理医生。 上辈子他虽然学的是网络安全方面的技术,但是一直对精神类疾病的研究十分感兴趣——至于为什么,大概是他小时候时候看过的电影《禁闭岛》? 片刻,中心的杂念散去。内里清净虚无。气息绵绵,外相势微,而内里呼则龙吟云起,吸则虎啸风生。风云激荡而神灵不惊,雨火交加而寒暑不侵。修炼贵在忘言守一,忘言气不散,守一神不出。 有人讲修炼不能一下子盘坐太久,久坐伤肉。大抵是到了非同一般的境界,唐牧之总是一坐就到天明,阴炁能自发运作在下肢,所以也不必担心气血积淤在腿上,早晨五六点起来自然也没什么不适。 内藏的五炁还是老样子,被霸道的阴阳炁压制,所以他的土木流注早早入了门却没办法发挥出真正妙用。 唐牧之犯了愁,他知道唐门大半功夫全在修炼五炁上面,就是所谓五宝护身的东西:脾土和肝木用来护住自身,一定要足够强大,心火肺金和肾水调配外药就能炼成针对异人的毒。 这以后真正入了唐门,要是连毒障都用不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 “啊啊啊!”房间里传来陈宏志痛苦的惨叫声。 “爹!”陈晓东用力敲击房门,“算了吧爹!不行的……” “他们会杀过来!”陈宏志大吼,“唐牧之!光邵!他们都想我死!” “李寿昶早就说过了,强行操控墨筋柔骨会把身体搞垮的!” “没有不行!啊啊……”陈宏志体内的柔骨疯狂乱舞,搅动着他干瘪的筋肉,挥斥他所剩不多的鲜血。他抓起一把符纸撒向空中,奔腾的炁如同火焰般将其点燃,符纸飞舞着化为灰烬在他身周斡旋,最终从他的皮肤渗入……黑色的炁炎愈加旺盛,柔骨却直挺挺地立在半空,片刻后缩入他体内。 “呼——呼——” 他瘫倒在血液与汗水汇成的红色水滩中央,他的面容已经扭曲,抽搐!他的头发也已全然掉光……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仅剩的一抹精光。 连先天一炁都千疮百孔了。 但他的神情此刻却无比的放松——仿佛从某种困顿幡然醒悟。 “是你吧……李寿昶……我感受到了。”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他的低语。 “你才是罪魁祸首。” “呵。”李寿昶那磁性的声音响起,四下却不见他的身影。 “我知道已经晚了……”陈宏志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但很快就化为了深深的绝望。 “这些天萦绕在我耳边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 “……”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或许你根本不存在,只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前半生我恶事做绝,终于要落到你手里了。哈!”陈宏志咧开龟裂的嘴一笑,仿佛一条即将老死的鬣狗,他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除了腹部和小臂,全身都已经瘦的骨瘦嶙峋。 “……但是至少告诉我,一直以来你煽惑我堕入邪道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啧。”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片刻。陈宏志到底是听到了那将他拖进深渊如恶魔般的咒语。 人我执——嗡阿吽,仏笪曼陀来,摩诃迦啰耶,馁囖蜜弚簌,吽呸! …… 欲望的火焰再度升起,燃烧! 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步入他人布置的,无间的地狱!他也控制不住渴求一切的欲望。 陈宏志从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支撑起身体。 “管是李寿昶还是唐牧之,我都会杀了你们。” …… 阴神入体,李寿昶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狂笑! 罪重大黑天助利心咒! 只要不知咒语的真名,一旦听到,就会加大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 “陈宏志!我佩服你!” 一个获得炁感不超过半年的中年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墨筋柔骨”练得有模有样,更不必说他还有拥有隐性的童子命,炼炁入门后就有不下横练高手的水平。 如果不是发觉了自己的危险处境而冒进修炼到走火入魔。就连李寿昶这个引路人也没法预料自己还能操控利用他多少时日。 “唐牧之,光邵……真是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把他逼到了绝地,他又怎么会这么冒险!陈宏志,就让我看看你的极限……然后簇拥我升上天堂吧!” 第二十一章 童子命 九号,唐牧之静坐结束后早早来到肃州火车站,他昨天来看过时刻表,唐明坐的应该是301的车次,不晚点的话八点就能到。 不是什么节假日,候车的人不算多。眼见火车到站后唐牧之找了张纸板,上面写好“唐明”两个大字。 这会不会犯了唐门的规矩?唐牧之也不清楚,不过他也没见过唐明,只好举牌寻人了。 唐牧之举着牌子等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短发青年男人向他走来。 来人皮肤黝黑,身穿军绿色夹克和工装裤,黑色的高邦靴踏在地上震震作响,他手提一个蛇皮袋,见到唐牧之,咧嘴一笑。 “走吧。” 唐牧之点头,收起了纸板。“唐明表哥!” “你看着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娃娃么,呵,先去你住的地方,这里说话不方便。” 这里还没有出租车,只有大巴。唐牧之住的旅馆离火车站不算远,二人走路过去。 “牧之……我就叫你牧之了。你那位朋友在宾馆吗?” 唐牧之无奈道:“他那边出了点问题,现在不方便出来了。” 昨天他们有通过电话,光邵说自己现在完全没法脱身了。 他先让他妹妹请了几天假,这几天他在家里也能看护着……就是他爹光市长那边,实在没有充足的理由留住他。 唐牧之知道光邵现在的处境,他和家庭的矛盾很大,这次事毕,究竟能否顺利去四川拜山门也是问题……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或许光邵修炼的路子就要尽了。 慧眼通古今,能看到过去未来。唐牧之没有练过慧眼,但是光邵练过,或许他也隐约察觉到了某些东西,可是过去未来已有定数,慧眼能看到却无法改变。 除非他练到法眼。 法眼如炬,能照见一切无明。 法眼看穿因果,继而能做出改变。 但世上练成法眼的又有几人?光邵的引路人贡布波切也只练到慧眼而已——他今年一百多岁了。 哪怕光邵看的很透,但家人和异人界,他还没有兼得的本领。 不是人人都和唐牧之一般无牵无挂。要是异人觉得没有比自身修行更重要的事,他岂不是很可悲? 到了宾馆,唐牧之正想让老板给开一间隔壁的屋子。唐明却道先不急,他要先上三楼走廊看看。 “我先看看这旅店的结构……你住的这里也不算很好,这样吧!” 唐明掏出一些纸币递给他,指了指两个房间的大门。 “你去把这两间租下来,多租几天,叫他们不要打扰。” 唐牧之下楼照做,又退了之前的房。 老板摇摇头腹诽这小孩儿真难伺候,一个酒店住着还要换房间。 接过钥匙,唐牧之上楼和唐明先进了一间房。 放下行李,快九点了,唐明叫他去吃早点。 二人吃罢早饭,正擦着嘴,唐明递给他一个小药瓶。 “这叫辟谷丸,作用嘛也很简单,抗饿!最近这几天就不要吃饭了。” 唐牧之好奇问道:“事态还不算很紧急,吃饭的时间我们应当还有吧?” “人吃五谷杂粮,身体不免聚集各种气味,一般异人交手自然不用理会这些味道。”唐明神色严峻,目光如炬,“虽然你还没有办过入门仪式,但入门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你也明白,我们唐门不是一般的门派,过去几百年里我们都是干的暗杀的行道。” “暗杀可是很有讲究的。气味也是尤其要注意的东西,辟谷丸服下去之后不会产生新的气味。” 唐牧之点头,“受教了,表哥。” 回到旅馆,唐明叫他把事情详细再说一遍。 “很多只手的黑影?”唐明注意到了这点。 唐门又详细描述一番,“表哥,这是哪个门派的本事吗?” “没有!不过你说的黑影形象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容我想想。”唐明沉思片刻。 “牧之,你了解印度教吗?”唐明突然说道。 “印度教?”唐牧之摇头,这方面他不是很了解。 “八臂三眼,面容狰狞——这大概是印度神的形象。”唐明抚着下巴思索。 “咱们唐门一向和圈内的医者关系很好,前几年我受伤留了后遗症,就去拜访当今的中医国手王子仲老先生,调养期间我和这位爷聊天的时候讲到有关这个‘童子命’的事情。” “童子命?这不是迷信的说法吗?”唐牧之不动声色地问。心中却暗道:这位王子仲老爷子怎么和谁都能聊到“童子命”上面? 关于“童子命”,民间众说纷纭,大抵上有四种说法: 一说侍奉神仙的童男童女,好奇凡间的生活,偷跑下凡间来玩。这种童子一般都是生的白白净净、聪明伶俐,非常讨人喜欢,叫做:“偷跑童子”。他们一般在10岁前就会死亡,死亡时无特别的痛苦,因没有人间的因果业报,只是来世上走一遭。 二说天上的童子因为思凡或在天界做了错事被贬谪到人间受罚,亦或者因天人福报消耗殆尽,不得不投生人间,重新修炼。这种叫“被贬童子”,他们长相小时候很讨人喜欢,大概率能够长大成人,长相多天生丽质、清秀脱俗。虽然在小的时候不会危及生命,但在25岁前都坎坷不断。 三说天界为了直接或间接的把控整个人间的走向,会派下童子来执行任务,这些童子有的是直接派下来的,也有因为犯了错,下来戴罪立功的。这些童子,在人间经历了考验,完成了任务,就会回天界复命;而没有完成任务的童子则会在人间轮回,直至完成任务。这类童子往往佛道仙缘极深,他们在人间要积德行善,才有可能在生命结束之时返回天界——这种叫“任务童子”。 四说很多精灵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苦于天生畜生道,无法飞升成仙,于是投胎转世为人后继续修炼,以人身修炼成仙。这种童子遭遇怪异之事特别多,甚至有前生的精灵朋友来护法或者交流,据说很多晚慧自闭的孩子就是精灵转世。这类童子来人世就是为了修炼成正果,叫做“精灵童子”。 …… “这‘童子命’在民间说法太玄,在圈内人看来嘛,普遍认为是被邪灵附体共生。但人家王老爷子对性命颇有研究,说这‘童子命’其实是人体命格的变异……说这些你还不懂,总之这类人天生和异人有缘。命格从娘胎里开始变异,到了一定程度,表现出好坏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坏的变异侵蚀身体。好的变异会逐渐成长进而展露出独立性,会自发的守护主体,这类变异在过去被误以为有护体的神灵。” 唐明道:“陈宏志的这种应该叫——摩醯首罗,在古代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是因为其外在形状与印度教的摩醯首罗天而有此名。” 唐明这么一说他倒是突然想起:命格的变异会让人在娘胎里改变行炁的路子,从而诞生种种异能,那么自己的阴阳炁是否也属于童子命的一种呢? 第二十二章 先天与后天 《内功赋气篇》吕祖云:气、天地自然之息;炁、人体宇宙之秘;気,修真成仙之密。 《南华经》庄子云: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踵犹根也。又云,其息深根,深根固蒂。 凡人体之真气,分先天之炁与后天之气,先天之炁是人在娘胎的时候就携带着的原始能量,后天之气要通过呼吸和进食来从自然界摄取。 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真理,任你能耐通天彻地,都无法阻止先天之炁的自然流逝,它无法被后天获取的能量所补充,一旦失去,就代表生命的消亡——不可逆转。 先天一炁让一切生命生长,思考,让我们从行尸走肉变为有自主意识,有灵魂的生物,也是它延续着生命。 而所谓异人,拥有其独特的判定标准。 广义上讲,察觉并能运用先天一炁者,为异人。 从异人社会的狭义方面来讲,只是运用炁强身健体,休闲锻炼者不能算作异人,异人必须掌握至少一种实质性的异能。 故而成为异人的第一步在于先天能否掌握和后天能否运用。 其实世界上多数人是可以跨过这一步的,只是这个过程相对“圈内人”来讲太过漫长,可能要几十年——这就是所谓的资质问题。 诸葛青七岁入手,仅仅用了两天就获得了炁感。 反观跑去碧游村的刘当,修炼调息一个月也没能获得半点收获。 异人和普通人的差距就在这里体现了。 但是大体上,如果忽略资质问题,除去先天残缺之人,众生是平等的,草木也可有情。 但是唐牧之跳脱了这个圈。 他失去了后天的炁! 仅仅是心神相交的一瞬间,他体内的炁已经没有先天和后天的区分。 只有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阴阳炁,既承担着先天一炁的作用,又可以肆意释放成长,又展露出后天之炁的特点。 而阴阳炁可以通过摄取外界能量而壮大和修复——这岂不是意味着唐牧之只要一直摄取能量,他就是永生不死的! 想到这里唐牧之突然大汗淋漓。 乱了,全乱了! 内在的清净终于被打破,此刻他心乱如麻。 唐明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问道:“怎么了?” 唐牧之强装镇定,回一句:“没事。” 唐明皱皱眉头。同是内门,他对这位表弟颇有好感,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情。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晚上我们再聊聊。” 唐牧之如释重负。 …… 回房静坐片刻,杂念再次回到限定的“圈外”——任由斑驳念想构成的海浪气焰滔天,唐牧之一动不动,静静盯着它……潮起潮落。 他的心绪已经平定,窗外又下起了雪。这是寒冷一年,上辈子他素未蒙面的外公留在了这个冬天,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再也吹不到西北独特的凌厉春风。 生与死,是人类要直面的问题。 唐牧之已经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孔圣人有云:未知生,焉知死? 人总要先活个明白。 他只是有些揣揣不安,自己怎么会忽略这早就应该注意到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是天性如此?还是冥冥之中有无形的手遮掩这个令人窒息的事实? 他此刻背负着堪比羽化成仙的终极秘密。 唐牧之摇摇头。 多想无益。 洗澡换过衣服,他敲开了唐明房间的门。 唐明提出要试试他的能力。唐牧之使出土木流注,阳炁从体内喷发而出,他身周宛如升起白色的火焰。 唐明右手一伸,碧绿的的炁汇聚成一条小蛇的形状,瞪着黄铜似的大眼扑咬向唐牧之! 炁毒化身——竹叶青! 唐牧之下意识躲闪,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毒蛇已经扑在了阳炁四散构成的天然屏障上! 噗! 毒蛇的獠牙大约在距离他鼻尖五公分的时候被阳炁弹开,整条炁蛇一下子变得千疮百孔,在空中消散了。 唐明收手,眼中带有赞赏之意,“强度很好,这‘土木流注’确实适合你——不用专门去锻炼脾土炁和肝木炁,入门即是学成。你这种炁本身发生异常的先天异能可不多见。” 唐牧之只能点头。 如果不是提前用了土木流注,只这一手,恐怕就能让他被炁毒毒死。 唐门不愧是刺客创建的门派,精准、迅速、必杀! “气势没破掉,好苗子啊……可惜入门晚了点。好了,说正事!这次旺爷派我过来,主要是护住你那位伙伴的家人,但现在他自己在看护,那么这第一件事我先搁下。次要目的就是要把‘墨筋柔骨’给搞到手,这是一门足以开宗立派的绝学,对现在的唐门也有不小作用。” “这样,先给那位光公子打电话,商议一下吧。” 唐明从蛇皮袋里掏出“大哥大”,这东西可不便宜,一年网费就要几千块。 这下不用跑去公共电话亭了。唐牧之心道。他拨通了光邵的电话。 “……是我!”大哥大的坏处就是要大声喊,不喊对面听不清。 “牧之?你表哥来了吗?” “到了到了!” “我查到了陈宏志的地址,在肃州市人民医院的南边的老宅区,飞天路1022号!” 唐明一言不发记下地址,又对应地图看了看,离这里不是很远,两公里左右。 三人在电话里定好计划,过会儿唐明先去打点,今晚再带上唐牧之去监视,若无变故,认准时机尽早动手。 “我个人觉得让你打架还是为时过早……但是旺爷嘱咐过了,真要动手,你要做主力,我是辅助你的。” “好。现在是七点半——”唐牧之掏出手表。 “丑时动身。你要先做好思想准备,好好想想唐门是干什么的。” 唐牧之了然。 杀人么。 按道理走就好了,该死的死,该活的活。要是该活的不活,他不介意帮一把;要是该死的没死,他也不妨去推一手。 …… 凌晨一点,唐牧之起身结束打坐,傍晚吃了两粒辟谷丸,现在并没有饥饿感。 唐明站在楼道里,四周灯光很暗,但是还能看清他身穿黑色的紧身服,还戴了面罩——活脱脱一个江洋大盗的打扮。 “明哥……这,我呢?” “你没必要。”唐明揭下面罩,“我只是习惯在做任务的时候穿这一身。这是咱唐门的习惯,你不必在意。” “哦。”唐牧之无奈扯了扯衣角。 二人借着夜色前进。这年头监控已经开始在各地出现了,只是还没轮到肃州,再过几年恐怕刺客的行当更不容易做了。 第二十三章 波折 “咔。” 陈宏志推开有些破碎的木门,他赤裸上身,皮肤上沾满了血污。 “爹!”陈晓东从睡梦中惊醒,他已经守了整整一夜。“你成了?” 两条洁白的柔骨从陈宏志右手小臂伸出,在空中相击碰撞,居然迸发出猛烈的火光。 陈晓东看的目瞪口呆,“厉害啊,爹,这下我们不用怕李寿昶那家伙了。” 房间中居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爹?你怎么了?” 陈宏志面如死灰,之前唐牧之踢出的伤口又渗出鲜血。 半晌,他发出嘶哑的声音:“是啊,我谁也不怕了。他们——李寿昶、光邵、唐牧之他们都要死!” “爹!爹!我知道,不要再说话了!你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陈宏志如梦初醒般摸了摸脖颈,而后摇摇手,“呵。” “这已经没必要了……你走吧。” “我走?去哪里?”陈晓东迷惑道。 “哪里都行,带上钱,总之不要留在肃州了。” “不,我不走啊,爹!你想干什么?” “听话。”陈宏志眼中射出择人而噬的目光。“要听话!” 两根雪白的柔骨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随后便如铁丝般箍紧。 “啊!”陈晓东吃痛,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爹,你怎么了?你说过要帮我治疗经脉的!” “……你先走,留在这里太危险。”陈宏志松开柔骨,他眼神流出迷茫和痛苦。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啊——”他摊开双手,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宛如一具死去多年的僵尸。 陈晓东起身,他已经无法在父亲的身上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他没敢问出口,只是带着一身的惊悚和冷汗,走出了老房子的大门。 或许他已经入魔! 修行人知道,走火和入魔是两个概念。 走火是丹道术语,指的是结丹时意念不对,行炁的路线出现了失误……入魔是禅定术语,指的是做静功时心生幻境,人沉沦其中而不能破境而出。 爹呀,你是不是困在里面了! 客厅内,陈宏志呆立在原地。 “呵。我等你们动手。”他突然弓下腰,从一个黑色箱子里取出黄色的符纸。 …… 今天天阴,月光已然无法照在城区。 唐明下午已经摸了点,定好了路线——基本上是路灯昏暗或是坏掉的偏僻路段。 他在前面引路,唐牧之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唐明多少身型若隐若现。无路灯照亮,要不是肉眼神通练到可以夜视,唐牧之必然无法跟上他的步伐,这一路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是弯弯绕绕的,最后也只是翻了两栋一跃既过的矮墙而已。他只是知道大方向还是向北走的。 没过一刻钟,已经见到红顶的老别墅。唐牧之悄悄咽一口口水,摸点的工程量可不小哇,这位莫不是人脑计算机?这么复杂的路线,下午这片刻就能摸清?总之他觉得自己是望尘莫及了。要不是亲眼见到,他实在不相信唐明是第一次来肃州。 “嘘……”黑暗处,唐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到了么。唐牧之了然,也悄然退走到唐明身后。 院子不小,房子不大,四下无人。就是有些不符合陈宏志来肃州之后广交朋友的高调表现。 这在老房区找这么一块合适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屋内一片漆黑,在这边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唐明掏出一个圆形的银色盒子,将它伸向黑暗的夜空。 圆盒中心发出一道蓝色的光,而后向天空飞去。那一抹蓝色迅速扩散,逐渐包裹住附近几栋房子。 “这是法器——观园。”唐明解释道。 “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一切带炁的生命体都会显示在这里。”他拿着观园给唐牧之看,只见上面显示出三个红色的圆点。 “有人在里面!”唐牧之盯着陈宏志的院子。 “啧,我最讨厌进入室内做任务。”唐明挠了挠脑袋,他身材魁梧高大,在室内不好施展。 “我先去把他引出来。”唐牧之掏出唐明给他的特制手刺,纤细而坚硬无比。 “好。要小心些,室内容易中陷阱。”唐明点点头。之前已经说明白了,主力是唐牧之不是他。 唐牧之气势一震,阴炁反复作用于经脉,而后一冲而出! “嘭!”一声巨响,唐牧之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从向南的窗户突击进入。 “哼……” 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眸子盯住他。 “陈宏志?”唐牧之心道不妙,这家伙已经有所防备了吗? “伱果然来了……杀我来了。”陈宏志形如槁木。 “……我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得我要来杀你的?”唐牧之没有停下土木流注,童子命的攻击很迅猛,不能大意了。 “我好歹混迹官场,商场二十年……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见过了,哪些人是虚张声势,哪些人是至死方休——我一眼就看得出。至于你么,哼哼。你是属于迫切希望清扫障碍的人!” “简单来说,你讨厌被人威胁……懂得暂避锋芒,但是不会把麻烦留太久——还有光邵更明显,只不过他没有你这般城府,喜怒形于——” 话音未落,唐牧之手刺附着阳炁刺出! 出其不意,以弱噬强! 这就是刺客的精髓所在。 陈宏志抽身后退,奈房间逼仄,脊梁骨已经碰到了冰冷的墙壁。唐牧之没有选择难以命中的头部,而是选择了正对着他空门大开的胸膛。 得手! 唐牧之暗自心喜!附着阳炁武器锋利无比,哪怕陈宏志的身体硬度非同寻常,这一击也可以破他的防,而手刺上涂抹的是唐明的炁毒——炁毒不单单走血液,还会顺着炼炁士的经脉流走,寻常手段难以解决。 轰! 陈宏志身后的摩醯首罗相浮现,从他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斥力,阻挡着唐牧之的攻势。 哧!手刺突破斥力插进胸膛,陈宏志面色不变,摩醯首罗相的八条手臂手指并作成掌,打向唐牧之阴炁结成的护盾。 黑色的大手掌被阴炁吞噬,但其中暗蕴的劲力让他无法乘胜追击。 松开手刺,唐牧之飞身后退,冲出了别墅门。 手刺插进去大约两公分,陈宏志居然面不改色,向他追来。 唐牧之退到外边院子门口,向不远处的唐明示意一番。 “好小子!这么快就得手了!”唐明比划了个大拇指。 唐牧之手刺里的炁毒是他精心调配,会麻痹敌人的身体,让他无法运炁。炁毒涂在武器上会威力大减,他又在手刺上淬了能令人五感暂失的毒药! 墨筋柔骨的秘籍还没有下落,一上去就下死手恐怕会让这门绝技再次失传。 黑炁涌动,三根洁白的柔骨呈一个“品”字从门口射向他,唐牧之往左闪去,阳炁流转,企图挡住高速袭击他的柔骨。 柔骨入鞭穿过阳炁在抽在他侧腰。 “嘶——”唐牧之吃痛,这一击速度好快,而且阳炁也没法弹开。 身体悬在半空之际,陈宏志跳起身扑向他,宽大的手掌眼看就要抓上他的脑袋。 唐牧之翻身一掌和他对碰,一股大力从左手臂传来。他这一掌劲力全在腰上,而腰间的伤此刻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情况不妙,炁毒还没发作吗……” 柔骨一击不成,此刻已然缠上他的右手! 唐牧之在空中失去平衡,柔骨紧紧缠在他手上,将它整个人向前拽去。唐牧之试图用阳炁弹开柔骨中的炁,却失败了! 难道是…… 唐牧之被拖到地上,“墨筋柔骨”大概率是只依靠机关和符箓发力的,其中所含之炁甚少,弹开了也无济于事。 “嘿。”陈宏志目露凶光,摩醯首罗八臂齐挥,狠狠砸在阳炁聚成的护盾上! 咚! 阳炁弹开不及,唐牧之心肺受震,口吐鲜血! 第二十四章 无间 目光撇向唐明,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我明哥哎,你再不出手我要顶不住了!”唐牧之暗暗叫苦。 顶着摩醯首罗像的轰击,连连后退,唐牧之掏出折叠刀,劈向缠在他右手的柔骨。 折叠刀砍在柔骨上迸发出火光——奏效了! 虽然从手上传来了强烈的阻力,但是用力劈砍之下,三根柔骨断开,切口光滑。 尖端断开的柔骨被收回。没想到这墨筋柔骨实战起来这么厉害,主要是变化太多,每一节柔骨都能随意扭转。唐牧之目前对这柔骨实在是没什么防御的手段。 “有这种手段不早用出来!”唐牧之眯眯眼,“你要是大前天就用出来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陈宏志眼带红光,面容狰狞万分,却没有展开下一步行动。 魔怔了?还是炁毒已经发作? 唐牧之心生疑惑,上次酒店里他就注意到了,陈宏志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双方对峙中,唐明久久没有动作。 唐牧之起了共情的想法,经过他之前的一番实验,极其专注之时可以达到与草木万物共情的特殊状态,只是如果想进一步理解,就需要与此人此物有更深的接触。 陈宏志应该满足这个条件! 唐牧之拉开距离,陈宏志依然呆立在原地。他集中精神,周边的死物消失在他的意识里,一条无形的细线逐渐讲唐牧之和陈宏志相连…… 人我执——嗡阿吽,仏笪曼陀来,摩诃迦啰耶,馁囖蜜弚簌,吽呸! 轰! 财、色、名、食、睡。 人之五欲! 这些潜藏在唐牧之圈外徘徊的基本欲望,此刻居然冲破他内在的“清静”的圈子,钻入唐牧之脑海! 唐牧之倒吸一口凉气,迅速解除共情。 纯粹!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当人的欲望高涨出了一个阈值,他的情绪岂非变得纯粹!纯粹的欲望! “什么情况?难道是他的防御手段?”唐牧之一脸凝重。“小看你了。” 他全然没想到有人能在这种情绪下还有自己的意识! “呼——”对面的陈宏志长出一口气,眼神恢复一丝清明。 深度的共情也让体会到了片刻极致的宁静。 “……真好,可惜我没工夫和你耗了……唐牧之,要是你只有这点东西的话,那我只能说你真是——找死!” 话音刚落,他腹部和小臂的柔骨冲破衣服,在空中狂舞,摩醯首罗相也随之浮现,一齐向唐牧之袭来! “炁毒难道没用吗?”此时院子里没有一点光,哪怕肉眼神通傍身,也难看出对面人的细微状况,炁毒会让人皮肤迅速变色。 握紧刀柄,唐牧之眼神淡漠,不退反进,如一把利剑向陈宏志刺去。 摩醯首罗的攻击居然正好扑了个空,轰在地面上留下几个大坑! 两条洁白的柔骨刺穿唐牧之的肩膀和左小腿,带走一大片血肉,柔骨染上血色。 唐牧之的舍身一击也刺向他眼前。 陈宏志心一横,伸出双手去挡。 “欻拉!” 这一刀居然将他的右手切了下来,继而划断左手臂的柔骨。 “到此为止!”陈宏志身周剩余的柔骨向他眉心脖颈扎去。脚踩在院子夯实的土地,一种发泄般的快感冲上他心头。 “只剩一个李寿昶了!” 这时二人的目光正好相对——那眼神似乎与之前在酒店并无区别。 深邃、沉静、无感……如同探头观测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如凝视一具坐化多年的高僧尸骸。 他曾经见过一个凶残冷漠的杀手,那眼神仿佛会向视野所及处发射无形的尖刺,时刻预备将人射成血腥的筛子……任何人见到那副眼神,都会惊悚,会不自觉地心惊肉跳,后脊发凉。但那种惊悚却远远比不上此刻! 就在目光向撞的一瞬间,那股神秘的魔咒仿佛失去了作用:一种超脱五大欲望的强烈情感占据了他的灵魂—— 那是一种直面死亡的感受! 嗖! 陈宏志听到耳边传来暗器穿梭的声音。 当!当!当! 刺向唐牧之眉心的柔骨竟与暗器相击,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不好!” 唐牧之爆发出惊人的腰力,向后翻转身躯,不顾穿插过肩膀和小腿的柔骨,右脚尖重重踢在陈宏志下颚,将他整个人踹得在空中翻了个身! “又是这招!”陈宏志口喷鲜血,眼中视野倒转的瞬间,黑暗的半空中居然有一道身影向他扑来! 在这阵短暂的清明中,他亲眼瞧见,自己的双腿从膝盖处断开,飞向上空,伤口喷出大量鲜血! 就是你吗? 陈宏志已经没法感到痛苦了,他倒在地上,眼里迸出挣扎的神色。 柔骨乱舞,唐牧之拔出插在肩膀和小腿的柔骨,向后退走。 上空的唐明手中银光一闪,只见数十根细长的银针就扎在了陈宏志四肢穴位。 柔骨安静下来,像是纤细的柳枝,无力垂在地面上。 唐牧之面色发白,踉跄着上前,阳炁包裹着匕首将柔骨一一割断,丢在远处。 唐明俯下身查看陈宏志的状况,银针一闪,止住了他双腿的血。 陈宏志五孔流出鲜血,整张脸狰狞无比,眼神却意外地宁静下来。 “你不要乱动。”唐明对唐牧之说道。 唐牧之走到陈宏志身旁后瘫倒在地。 这短暂的一战,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 “呵呵……”陈宏志嘴里涌出血沫。 “如果再给我一年——哪怕半年……”他眼里涌出期望,随后暗淡下来。 “他快不行了。”唐明沉声道。 唐牧之双手撑在身后,语气随意地问道:“墨筋柔骨的秘籍在哪里?” “……呵……哈哈哈哈!”沉默许久,陈宏志突然大笑不止,嘴角涌出血沫。 “唐牧之……你啊,真是……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这种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唐牧之嘴角也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 “我也算帮你解脱了……告诉我墨筋柔骨在哪里?” “这样啊……原来伱知道么……这种无间炼狱的感受。” 唐明听的云里雾里,这陈宏志的疯狂表现和他现在的话语真是完全判若两人。 “告诉你也无妨……我算是看透了……人这一生到头来啊——”陈宏志眼神清澈,他想起年轻时被人摁在肮脏的木桌上,对世界彻底感到失望的那个时刻…… 随后那一抹清澈的光黯淡下来,他的呼吸也随着逝去的精光停止。 唐明硬朗的脸上透出失落。他心中叹一口气,这次任务做的不漂亮,下手太重,主要是唐门引以为傲的炁毒似乎完全没有发挥作用——稳妥起见,他挑中机会将陈宏志打入谷底,这也无可厚非。 “这下墨筋柔骨恐怕是得不到了。” 陈宏志的身体开始迅速降温。寒冬腊月,明月逐渐开始放明,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雪花,飘落下来。 “……想成为施暴者,最终沦为了人间椅子吗?被人肆意践踏。”唐牧之轻叹,他这种人一点都不可怜,只可悲。 第二十五章 各派秘籍 “你先不要动!”唐明确认了陈宏志已死,给唐牧之点穴止血,又用银针缝住他的伤口,“好在不算太重,就是扯去些筋肉,没伤到大动脉,” “尸体我一会儿会处理——你先在这里等着,避避雨。我去搜一下他的房子。”唐明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要去搜。 “明哥!”唐牧之叫住他,“……‘墨筋柔骨’在二楼的房间里,陈宏志本来就没想到自己会输。” “当真如此?”唐明惊喜道。 “呵……这个肯定是真的了,人的内心是假不了的。”唐牧之微微一笑。 “我明白了,你修炼过佛门五眼六通中的肉眼神通……也练过‘他心通’对不对?”唐明恍然大悟。“他死前说要告诉你,其心意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是。”唐牧之点头,共情确实和“他心通”很像,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潜意识从“他心通”受到启发才有了共情的本事。 唐明上楼去查看。唐牧之却摸索起陈宏志的尸身——八张黄灿灿的符纸,已经被血水和雨水打湿。 这和陈宏志之前在酒店里掏出来的符箓散发着同样的“气味”,血腥异常。想必同根同源。 共情发动,符纸上传出受折磨灵魂的痛苦哀嚎: 救救我……不!杀了我!……啊啊啊啊! 放过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好疼!真的好疼啊啊啊啊! …… “这是活人的灵魂!” 唐牧之心神一荡,看着上面意义不明的鬼画符,他突然觉得陈宏志崛起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个邪恶的人或组织……就是陈宏志之前所说的“高人”。 “啧,你真是死不足惜啊……没来及用吗?”唐牧之脸色难看,要是陈宏志没有托大,早早把符箓都用出来,这场战斗还有些许悬念。 “这小小的肃州还真是卧虎藏龙,不过不管你是谁,这些大概都会由公司处理吧——两年前西北应该就设立负责人和临时工了,这次的事,已经足够他们出马了。” …… “……真扫兴……”李寿昶的阴神藏在云层之上——他确信唐牧之和那个黑衣人有感知到阴神的手段,只能远远看着陈宏志被杀。 “唐门还有炼器师吗?真厉害啊。要不是我有天成慧眼,还一时间注意不到。” 阴神出窍时间久了,会直接消耗先天一炁,相当于直接燃烧生命,故而全真等修炼内丹的道门一般不会选择修炼阴神,而是修炼阳神。 李寿昶阴神入窍,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是把陈宏志的尸体搞到手,也没什么价值了。这个两个唐门的坏了我的事情,说不定还拿到了陈宏志修炼的各种法门……找人弄死吧。” 他起身从桌上拿起一瓶青色的墨水,盯着看了半晌,心道:噶举的大手,你可要替我报仇啊,而且你门派的功夫就要外传了。 李寿昶用写小楷的毛笔在左手手腕处涂抹一番。 墨迹片刻消失,随后他伸出右手在墨迹消失处运气写字。 ……话说几十年前,江湖上修炼“丹青术”的有两大门派——秘画和神涂王家。 檄青便是秘画门人通讯的一种手段! 在他们特制的墨水中滴入自己的鲜血,而后将混了血的墨水涂抹在身上,墨迹会迅速消失。 只要运气在涂抹的身体部位写画,所有涂过这血墨的人墨干处会显示出写画的痕迹,以此来达到通讯的目的。 跨越五六百公里,一个年轻的灰袍僧人盘坐着看向自己的手腕。 “肃州么……倒是不远。” …… 唐牧之拖动身体到别墅里面,房间一片凌乱,靠墙的沙发还算完好,他就到沙发处坐下,等待唐明。 不一会儿,唐明下楼对他说:“找到了!而且……还不止有墨筋柔骨。” “我先把你送回酒店养伤。”唐明收起观园,背上唐牧之回了他们住的小旅店。 一路飞奔到了旅馆,唐明掏出怀里的一沓书,对唐牧之嘱咐道:“这个你先来保管,我可能要明后天才能回来……你找时间通知光邵,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伱自己琢磨吧。” 唐牧之答应一声,接过那一摞书,都是繁体的手抄本: 《墨筋柔骨》、《金丹秘要》、《内里剑仙》、《大手印法》、《踏罡步斗》、《太极拳经》、《茅山符箓秘法》。 足足七本!居然多是名门正派秘传的神通功法! “这……”唐牧之心中震撼。 唐明一脸凝重,别说是唐牧之了,就是他看见之后也大受震撼。 “这事关乎江湖上各大门派的脸面,我随后会请示门长的……在此之前,你先保管好这些秘籍,之后的事你不必参与,好好养伤!我先去处理陈宏志的尸体。” 唐明走后,唐牧之有些迫不及待地翻看起这些秘籍。 《墨筋柔骨》不必说了,已经失传的绝活,当年一个修炼它的白鸮在江湖兴风作浪,无恶不做……能杀他的人有几个? 《金丹秘要》是全真派弟子修炼的内功,王重阳创的内丹法讲究性命双修——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内里剑仙》是陕西重阳宫的剑修法门,剑仙这一大类中,南派的“掌中剑”和北派的“口中剑”各顶一大梁,这一部就是“口中剑”的代表功法。 《大手印法》为青海噶举派的武功,气势磅礴,妙用无穷……单在武功这方面讲不输汉传的“大慈大悲掌”。 《踏罡步斗》是圣人盗性命双修的高明手段,碧游村金勇就是学的这个,按照特定的方法踏步就能吸收天地间零散的生气,恢复体力。 《太极拳经》武当派创始人张三丰真人所悟的内家拳,刚柔并济打遍天下。 《茅山符箓秘法》,这更不必说,正派的符箓术一直是不传之秘,野茅山凭借零零碎碎的符箓术就足以在江湖上立足。 唐牧之翻看半晌——墨筋柔骨他不知道全不全,但是机关篇是很完整了。其他的秘籍基本多有残缺,其中最完整的《茅山符箓秘法》只讲了制符画符,行坛设炁的部分残缺不全。 《太极拳经》只有前半部,《踏罡步斗》只有后半篇讲调性修命,剩下的几本都是教人入门有余,练到小成都难,练至大成完全无望的残本。 够了够了。 唐牧之因为阴阳炁的关系,此前有练太极拳的想法,可惜自己已经是唐门中人——是有了这些秘籍,从中取用些精华就够练一辈子的了,得赶紧记下。 他仔细翻看起秘籍,争取一字不漏的记住,既然唐明都说要禀报门长,那么这些恐怕最后也不会留在唐门。 不过这样吗,正好可以与公司对接,唐牧之记得唐门和公司关系不错,陈宏志的后续尽量就让他们去收拾烂摊子吧。 第二十六章 变化 肩膀小腿受伤,静坐实在有些难度,旅店的床很软,唐牧之索性躺着看书。 有“记忆回放”的天赋,就不必去誊抄,对于一个上辈子脑袋一般的人,这实在是一件美事。 这些虽说是残本,但是也是别人誊抄的手写新书,不必小心翼翼去翻。 唐牧之靠在床头柜上。这些秘籍一本也就几千一万字,七本一晚上看完不是什么问题,誊抄这些秘籍之人文字规整漂亮,难得的是字里行间透露着潇洒飘逸,不拘一格的洒脱气质。 七本秘籍,一个字迹,这几万字下来唐牧之也和誊写者有些神交。 “抄这些各门各派密而不传的神通功法,也是大逆不道啊。”唐牧之思索着,天已经不那么暗了,他掏出石英表一看,凌晨五点二十二。 因为是冬天,天亮得迟,唐牧之估计光邵正心急,也不管扰不扰民,索性拿出大哥大,拨给了光邵。 “……喂?”光邵果然在电话旁边。 “光邵,是我。” 大哥大那边传来光邵压低的声音:“怎么样?他还在吗?什么时候动手?” 唐牧之挠挠头:“陈宏志死了,陈晓东不在。” “什么!死了……呃,你杀的?”光邵不淡定了,声音高了几分。 “算是吧……”唐牧之心情也有些复杂,一个生命的消失并没有让他产生罪恶感。 “……呼。”光邵长出了一口气,“不愧是唐门,你们还好吗?受没受伤?” “还好。”唐牧之摸摸缝合的伤口,“挂了点彩,轻伤吧。” “……总有一种不真实感,算了,我过几天一定出来找你们。” “好,我等你。”唐牧之挂掉大哥大。 光邵拿开电话,眼神透露出一丝疲惫。他就在客厅静静地坐了很久。 六点半,光耀邦洗漱完毕,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光邵。 “咦?这么早。”光耀邦拿起办公包,走出门前撂下一句,“今天星期五,在家里待了一周了,下星期去上课吧。” 光邵点点头,对着客厅窗户露出一丝微笑,“好。” 房子里静悄悄的,他看到门外的司机给父亲开了车门。 光萍也起来了,穿着校服揉眼睛,眉毛一闪一闪的,“哈——好困,还要上课。” 汽车开动,从种满法国梧桐的道路上驶离。 “哥!你起这么早哇,妈还睡懒觉呢,没人做早饭。” 光邵笑着,“我给你做!” “呃——要不我去吃豆浆油条吧。” “去你的!” “咯咯……”光萍娇笑着去洗漱了,像一只活跃的百灵鸟。 …… 转眼到了星期一,立冬的时节,行人已经穿上厚棉袄。 “哥,你不是很少穿棉衣的吗?”光萍好奇问道,“是不是家里太暖和,待太久没出门?” “谁说得?人冷了就要穿棉衣,热了就要穿短袖呗,谁穿不合时宜的衣服岂不是要被当成怪人?” “你以前不也是——” 光邵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天,把围脖再围紧一点。 “是啊,我以前就是个怪人。” 光萍还在上初中,兄妹二人一会儿就分开了,光邵走进学校。 打校长的事情还是被传开了,这下光邵彻底成了名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来一大片的目光。 教室里人不算少,一看见光邵全都放下了手里的事。 “盯着我干嘛?”光邵嘀咕一句。 “同桌!”赵舒怡拽着他衣服给拉到座位上坐下。 “哇,我听说你把校长、教导主任都给揍了一顿?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光邵眨眨眼,无辜地盯着她。 赵舒怡满脸不信。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语文老师走进来,看到光邵的时候明显震惊了一下。 “唉。”光邵低头扶额,这下更说不清了。 刚下课,还在后排坐着的徐景荣把他叫出教室。 “光邵……谢谢你啊。”徐景容低着头,“要不是你和唐牧之我就——” 光邵摆摆手,“上次是我的问题,没有看护好伱,你要谢就谢唐牧之吧,是他发现你被带走的。至于后面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你们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我……我请你——” 光邵摇摇头,“不用了。还有,牧之也没事,不用担心。”说完他转头回了教室。 徐景容脸色通红,站在楼道里有些手足无措。 …… 唐明十一号才回的旅馆,和唐门门长杨烈与张旺通了好几次电话。想来是杨烈也对这件事及其关注,毕竟涉及到全真茅山等大派,一旦处理不当容易和人结仇。杨烈最后和张旺、唐妙兴、唐观海等众商讨许久,最终决定把这件事上报公司,由他们将各个门派的功法分别交还。 这件事由唐门告知公司总部后,引起了哪都通董事长赵方旭的高度重视,董事会与西北负责人华风开了电话会议。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临时工制度建立至今,西北出过最复杂的麻烦,一个名不经传的陈宏志居然涉及到了全国各地的门派。 由于对于此事所知甚少,董事会梳理了这次事件的林林总总,最终决定由华风深度调查有关陈宏志事件的一切事情,而唐门缴获的各派秘籍交由公司总部暂时保管。 杨烈通知唐明将《墨筋柔骨》誊抄一份交给公司,其他的直接交,看都不要看。 只是唐明收走各派秘籍的时候,唐牧之已经将它们全部记下来了。 值得注意的是,唐门上报公司的时候提到陈宏志是被唐明单独杀死的,降低唐牧之在这件事上的存在感,这是杨烈的意思。 西北负责人华风是十三号——就是周一到的肃州,唐明和他对接后告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华风听过后有些头疼,两个重要当事人光邵和唐牧之,一个是肃州市市长的二儿子,一个是唐门的人。这下子没法用内部审问的方式去了解事件的始末,只好请唐牧之搭桥,绕过光耀邦,叫光邵一起来公司回答一些问题。 唐明把公司的要求告诉唐牧之的时候,他还在旅馆养伤。 “公司的人要见我和光邵?”他倒是一点不意外,一瘸一拐就跑去学校找光邵。 正是午休的时候,唐牧之到311寝室的时候,光邵睡得正香。 “哪都通公司的西北负责人要见我?”光邵打个哈欠,“见就见呗,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请个假。” 两人出了学校,唐牧之问道:“你不是从来不睡午觉的吗?怎么,最近没休息好?” “嗨,陈宏志那王八蛋死了我才算睡了个安稳觉,休息够了……只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午睡这么舒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啊。”光邵眯着眼笑道。 唐牧之也笑笑,光邵好像变了不少。 第二十七章 问询 到了公司,西北负责人华风亲自接见了光唐二人。 “光公子,小唐,这次多有打扰。”华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挺着个将军肚,四肢粗短,头顶上稀稀疏疏飘着几缕头发。 唐牧之点点头。 “不打扰,不打扰。”光邵客气一句。 华风将二人引到会议室,四面无窗,墙壁周围开着LED灯,把整个房间照的很亮。会议室很简陋,一张长桌,若干办公椅,唐牧之举目望去,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唐明也在其中。 “明哥!”唐牧之介绍道:“这位我本家的表哥唐明。” 光邵上前跟他握手,“唐明表哥!一直没能跟您说声谢谢。” “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唐明点点头。 “坐,请坐。”华风坐到主位上,向两个年轻人挥手。“这三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公司一方只有一位年纪大些,四十来岁,眼神很犀利。剩下两个年轻男子,文文静静的,穿着正式,大概是做文职工作的。几人也向光唐二人点头示意。 光邵微微颔首回应。 “好,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小孙,做好笔记。”华风向角落坐的一个年轻人示意。 “光公子,你们家除了你没有异人吧,能否请你讲述一下成为异人的经历呢?” 光邵思索片刻,道:“我是90年八月初和家人去青海湖旅游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引路人,这人叫贡布波切,年纪很大,自称是藏传萨迦派的异人……” “贡布波切!”众人都惊讶不已,华风道:“则波萨迦寺的活佛啊,没想到你是这位的弟子——” “不、不……这位曾经告诉我他是不收徒的,他只传授我入门的静功和一套五眼神通,据他说,我是与他本人有缘,我们一家在青海湖待了有一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和他聊一阵,当时我十来岁,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说书的老头……”光邵娓娓道来,这些唐牧之都知道。 “嗯嗯……光公子天赋过人。”办公室里只有光邵和华风说话,唐门和两个公司的人都在默默听着。 “开学第一天我观察到了陈宏志身后有个阴神,也没去招惹他……后来他儿子陈晓东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我是看不惯,找了机会给他教训一通,算是和这对父子结了仇吧。这个陈晓东并不厉害,感觉炼炁没几天的样子……后来就涉及到我妹妹过生日那天的事了,这个唐牧之清楚点,我那天也喝了不少,整个事情不算很明了,让他讲讲吧。” 华风说话实在很客气,“哎呀,这实在是我们工作的失职,你们二位匿名举报过这个陈晓东,最后没能引起重视——这个问题我一定落实清楚,抱歉,抱歉。” 而后众人齐齐看向唐牧之。“嗯,是这样,我们在喝酒唱卡拉OK,有一个女同学喝多了,站在走廊里醒酒……我把那个女同学送下楼,回来的时候在外边听到陈宏志用光邵妹妹威胁他,我就进去了,包厢里人走空之后我和他打了一场,但是都没取到什么便宜……后来我和光邵商量请出唐门解决麻烦,而后明哥来了肃州,十一号凌晨解决他之后,在他房间里搜出了来各派的秘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唐牧之在旅馆把从陈宏志身上搜出来的诡异符箓交给了唐明,但是这些符箓显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将之当作了唐门的战利品。 “嗯、嗯。”华风连连点头,“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之后有些细节的问题可能还要再麻烦诸位……光公子,小唐,按照我们公司制定的规矩,你们二位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小唐的事情我们就不过问了——光公子,你想不想在公司任职?毕竟出了这种事情……” 光邵淡然道:“不用把我搞得特殊化,我知道异人在公共场合打斗是严重违纪了,何况我这件事实际上算作我买凶杀人了吧?我的确要担责任,这样吧,你们找个人把我经脉废了,之后再有什么处罚我也受着。” “啊?” 光邵一番话让在座的人都傻了眼,唐明站起来道:“光公子,如果你加入唐门的话,你的问题就由我们唐门担,没必要……” “这……按照公司规矩,犯了重罪才会被废掉经脉,光公子你还是贡布活佛的高徒,犯不上……哪怕不加入公司呢,你来进行一些学习和教育,最多给伱下个禁制,这废掉筋脉属实有些重了。”华风缓缓道,以光耀邦的身份,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圈内人,他找人疏通疏通的话,公司绝不会拿光邵怎么样,况且现在事情比较明了了,陈宏志的死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他本身比较特殊而已……明白人都知道公司的关注点在各派的秘籍上面,是压根不会过度问责他和唐牧之的。 唐牧之靠在办公椅上,皱着眉头不说话。 光邵笑道:“各位不用太惊讶,这次陈宏志的事情也让我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呢——是决心不再参与异人界的事情了,这次主要想让唐门和公司的诸位给我做个见证,我从今以后就是一个普通人了。” “这样吗。”会议室里的众人沉默了。华风惋惜道:“光公子天赋异禀,没想到在思想觉悟上也令人敬佩……只是这实在是关乎终身的事情,不妨再考虑考虑,而且废除经脉也有不小风险,可能会伤害到自身啊!” 唐明发话了,“光邵,你既然有这种决心,唐门和国手王子仲老爷子交好,如果这位出马绝对不会伤到你,你想好的话,我可以安排……” “只怕王老爷子不一定会做这种破坏他人经脉的事。”华风打断到,“这样吧,这件事我们公司有责任,我华风也有责任啊,没能尽早关注到你这边,让平民百姓的生命财产蒙受损失了——你的问题我们公司一定帮你漂亮地办了,绝不会落下一点儿病根……只是这件事还请你仔细冷静思考,过几个月我们的人会找你,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改变心意的话,我们就尽快办好,不影响你的生活了,你看呢?” “好。”光邵点头。 二唐和光邵出了公司,华风和三人还在会议室。 “老刘,你怎么看?”华风一改之前和蔼的形象,表情严肃,对旁听的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他们稍有隐瞒,我猜测,唐门是看中了陈宏志身上展露出来的墨筋柔骨,才派了唐明过来,只是后面涉及到的问题有些复杂,他们才把烂摊子甩给我们。” “嗯……这次光邵的表现让我有些在意,我是问你对他怎么看?”华风收整起会议的资料。 老刘抚了扶下巴的胡须,“这个……我估计他是怕家人被连累,遭到危险吧。人家是学佛的,觉悟自然高一些,就是他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只有这样吗……”华风整理资料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们提到陈晓东说自己是自然门的,这件事好好调查一下。” 第二十八章 照见 “小孙,你把这次唐牧之和光邵说的内容整理一下,不要放过细节的东西。小杜!”华风招手叫来另一个年轻人,“你机灵点,查一查这个自然门的事情,时刻向我报告!还有,把那个陈晓东带到公司。” “好。”二人答应一声。 “我们去看陈宏志的尸体,已经运到地下室了,总部要求把尸体运到白京,我们搞快点。”华风叫上老刘。 二人到了地下室,公司在肃州分部是没有停尸间的,地下室堆积着不少杂物,陈宏志的尸体裹着白布,就由几个拼在一块儿的桌子支撑着。 华风一进地下室就皱了眉头,道一句“没规矩”。 老刘笑笑,“可能肃州的同志工资实在不是很好。” 顾不上处理这些细枝末节,华风走下去掀开白布。 “嘶——”饶是华风跑江湖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到死状如此惨烈的尸体。 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秃子,面部已经完全扭曲,眉毛眼睛已经没有人型,胸口有锐器穿刺的伤痕,伤口的周围出现大块大块的黑斑,其中的经脉都已经彻底坏死,显然是生前中了唐门的炁毒。尸体腹部和双手小臂处画满青绿色的符咒,符咒中心有一个个的窟窿,窟窿周围有冻硬住黑色的血……双腿从膝盖上断开,像是被钝器硬生生砸断。 “啧……”老刘戴上手套,拨弄起来。“那个唐明做的吗,挺厉害的,你看这里,气冲穴,还有银针扎过的痕迹……他处理过尸体,这双腿……嘿嘿。”老刘拿起一条断腿,“就是拿石头砸断的,就一下,啧!这力量——” “呕……别恶心我啦,我老了,遭不住!这墨筋柔骨可真恶心,活像章鱼触手。你自己看吧,看完给我说说。”华风上了楼,“赵胖子啊,我信了你的邪,来公司养老?这一天天的净事儿!” …… “好了,光邵,你们两个聊吧,既然你已经想开了,我也不劝你什么。”唐明往酒店方向走去。 光邵,唐牧之两人沉默着走出哪都通,最终还是光邵先开口了。 “牧之,抱歉了……看来我是没办法和你一起去唐门了。” 唐牧之点点头,“我是亲眼看着陈宏志死的……你要是有什么顾虑不要瞒着。” 光邵笑了,“我哪有什么顾虑啊,只是陈宏志让我意识到,其实修炼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与其再付出,不如当断则断。” “付出?”唐牧之有些好奇,“我以为你没把炼炁当成负担。” “呵,那只是我以前没认识到罢了……为了炼炁,我放弃了很多东西,这也是我近来才发现的。”光邵抓着脖子上的围巾,“你看——这是前年我妈亲手织的,我现在才把它戴上……我想说,和自己的家人比起来,炼炁真是微不足道。我还记得第一次用念动力操控匕首时,误伤了小萍……我当时很内疚,就想一辈子都不用异能了,可是后来我还是没忍住,晚上打坐,最后是中午晚上都要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打坐修炼。” “我啊,幻想着将异能锻炼强,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大侠,就像李寻欢一样,用自己的本事去拯救别人,然后独自忍受身为一个大侠的孤独和痛苦。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伟大……呵。” 唐牧之一直跟在光邵后面,抬眼才发现到了电影院。 “看部电影吧,下午不想去学校了。”光邵招呼他买票。 唐牧之看了看宣传册,最近比较火的有《七宗罪》,《007之黄金眼》、《燃情岁月》……几乎都是好莱坞大片,值得一提的是,《东邪西毒》粤语版又重新上了。 “就看这个吧。”光邵指了指《东邪西毒》画报上的张国荣。 二人买了票,电影是下午三点才放的,还有一段时间,光邵居然去小商店买了香烟,是比较便宜的“黄金叶”。 光邵拆开包装,唐牧之也要了一根,二人就在电影院门前吞云吐雾。 “唐牧之,我发现伱小子好像不是新手啊!”光邵看着唐牧之娴熟的动作,突然叫道。 “嘿。”唐牧之轻笑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茬。 光邵却神道了起来,“啧,你小子啊,就是比我会‘藏’。开学的时候我还跟你讲大道理呢,结果我说的自己都做不到。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你知道吗,当我下定决心放弃异能的时候,我修炼多时迟迟没有入门的‘慧眼通’居然一下子通了,当时我那感觉可真是……嘿嘿!” “是吗?慧眼用起来什么感受?”唐牧之问道。 “我怎么知道?”光邵居然反问他。 “……你没用过啊,真厉害,据说是能看到过去未来的神技。” 光邵露出神秘的笑,“看到有什么用?又不能改变什么。所以说异能对我来说就像玩具一样,只能消遣罢了……我现在做的,才是真正改变了未来。” 电影开始入场了,二人没买饮料和爆米花,空着手进去看。 唐牧之尤其喜欢电影院人少的氛围,这个时间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看电影,这一场看的人居然只有寥寥十多人。 …… 有些电影绝不是让人去欣赏剧情的。 电影最后,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烧掉了房子,火焰在那片沙漠上升起,荧幕前的他们,眼神也随火焰跳动着。 “我去年第一次看这片子的时候以为自己有一天也要烧掉房子,走出那片沙漠,在异人界成为所谓的‘一方霸主’。”出了电影院,光邵似乎还沉浸在电影里面。 “那现在呢?你岂不是出不去沙漠了?”唐牧之意有所指。 “出不去?为什么要出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人掌,出去赖以生存的沙漠,要怎么活呢?”光邵丢掉了那包抽了只两根的“黄金叶”,兀地笑了起来。 “或者说,我已经出去了。” 唐牧之怔了一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光邵突然喃喃自语。 “嗯?”唐牧之不明所以,向他看去。 光邵眼中竟然散发着无喜无悲的色彩,就连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也被赋予了一点禅意。 “观、行、照、渡。我大约就要‘照见’了,但也许永远不能‘照见’。”光邵边走边说。 “‘照见’什么?”唐牧之立着不动,眼神迷离。 “……就是‘空’。” 第二十九章 各奔东西 要说光邵这个年龄能照见五蕴皆空,唐牧之虽然对佛学没什么研究,他也是不相信的。 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信。 但还有一件事不亲眼见到也没人信——居然有年轻人主动要求废了自己的修为! 这要在异人圈子里传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什么‘空’?”唐牧之问道。 “哎,这个我就不和你讨论了,你又不学佛!” “可别说大话啊,开过‘慧眼’也就算了,怎么还一副要立地成佛的样子,你不会要遁入空门吧?” “乱讲,我打算寒假去见见贡布那个老和尚,是他把我带进来的,现在我要出去了,好歹跟他说一下不是……至于当和尚嘛,我父母还健在呢,这真是大不孝!” “你都要看破了,还要受束于凡人间的事?”唐牧之有些好笑地问他。 “什么话!”光邵白了他一眼,“你真是与佛无缘,我说的!你不要小瞧这句话,很灵的!” “这算什么,言出法随吗……”唐牧之无语道。 “嗳,炼炁都是俗人干的事!我现在只干好学生该干的事情,然后到处去旅游:去四川看大熊猫、去天津听快板儿、去挪威公路上开车、去南极看企鹅、去美国赚他们的刀嘞。” “啊这……”唐牧之实在不相信这和刚才念诵心经的是同一个人,他只觉得光邵比以前更洒脱了。 “那我不问你佛学的东西,我问问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光邵反问到。 “废掉经脉……有必要这么绝吗?” “啧,还问!都说了,我不要看破,我要的是改变!做的绝吗?这只是我破局的手段而已。” 唐牧之感觉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就很符合十七八岁的大孩子,返璞归真了属于是,“算了,我自己会思考。” “对了!牧之,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这次我打算和明哥一块回唐门了,定在后天走。” “啊!学不上了?”光邵吃惊地看着他。 “不上了。”唐牧之道,“早些去四川了……早些回我该回的地方。” “唉。”光邵叹一口气。“这才几周啊,怎么有种咱们各奔东西的感觉。” “是我奔南了,你还要留在学校吹沙尘。” “啧……后天我去火车站送你吧。对了,徐景容应该挺想见你的,去和她讲讲吧。” 唐牧之笑了笑,“伱记得跟她们各位道个别吧,我就不去学校了——上午九点的车,后天我等你送我!” 光邵独身回了学校,正上到最后一节课。 还是坐在第二排的中间,课上罢,他走到唐牧之原先的座位上坐下,徐景容转过身正对着他,眼中有问询的意思。 “唐牧之要走了。后天早上九点的火车。” 徐景容恍惚了一下,“火车!去哪里啊?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唐牧之本来就打算过年就回老家的,只是最近他家里出了一点事情而已,这事儿我跟你打包票,不因为你,也不因为我!”光邵连连摇头。 “你可别有什么想法,我俩之前那么张扬,我信你也看出来了,牧之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他老家在四川,算是个大家族——这次就是他老家要他回去的,这学期你就当他体验生活吧。你知道,他们有钱人就是玩的花。” “四川!这么远?” “所以我说和你没关系嘛,你要送他的话,尽早请假,我是要去送送他的,没有一年两年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徐景容久久没有说话,情绪逐渐低落下来。 “去吃饭吧。”光邵起身拍拍她肩膀。 徐景容一语不发,就在教室里等着上了晚自习。 晚上回了寝室,有个女孩子问她:“景容,你怎么了?不开心呀?” 徐景容没有回答。 赵舒怡向那个提问的女生眼神示意了下,她很快闭口不言了。 二人走出寝室,“舒怡,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们班那个和景容关系很好的男生——转学了!晚自习的时候光邵告诉我的。” “啊,你说那个唐牧之啊,我听说上上周就是他和光邵一起揍了学校领导,没有背景,跟着光邵瞎混吧,这下好了……” “那天我没去,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总之景容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别烦她了。” “薛佳不是去过吗?她没告诉过你?” “那丫头啥都知道,就是嘴太严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徐景容寝室在四楼,没有防盗网。 她眼角微微泛红,趴在窗户边上,胳膊旁边有一簇珊瑚樱。 直到明月东升,雪夜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仿佛做了一场浪漫的美梦,她回味,思索,直到忘记男主人公的样子。 “唐牧之……我啊,一直好讨厌你。” 徐景容也懒散也忧伤,看向窗外,月光照的白茫茫一片。 她眼里已没有女孩的天真烂漫。 …… 十五号又是一场大雪,光邵和光萍来送唐牧之,光萍还少见的请了假。 她特地穿了唐牧之送的大衣。 三人站在雪地里,光邵买了一袋水果送给他。 “萍,照顾好你哥哥,我觉得他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有一天他要是想剃光头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唐牧之附到光萍耳边悄悄说。 “哈哈……牧之,你真有意思,怪不得我哥之前还说要和你结拜呢!”她笑的很开心,“他要是敢这么干的话,我爸一定会把他腿打断。” 三人又聊了很久,火车就要开动了。光萍微笑着和他握手,“一直没机会告诉你,牧之,谢谢你的大衣,我很喜欢。你下次回肃州的时候记得找我们。” “呵,你这么一讲我倒想起来件事情……”唐牧之转身深深地看了光邵一眼。 “光邵,谢谢你送的手表。”唐牧之把它摘下来握在手心里,“我很喜欢。” 光邵笑了笑,盘起手里的核桃——这回他又改成了“文盘”。 “保重!” “再见。” 唐牧之已经上了车,透过积雪的玻璃向兄妹两告别。 火车开动,带走了肃州的雪。 而徐景容始终并没有来。 第三十章 唐门 《素经》: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 唐明买了四张票,软卧,四面封闭着没人打扰。唐牧之在下铺看书,夜晚就继续打坐。从肃州到四川一千七百多公里,三四十个站点——这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从肃州出来,穿过400毫米等降水线,驶向南方。 有人说,当你真正离开一个地方,你才会开始回忆它的点点滴滴。在这个鹅毛飘进千家万户的时节,风雪席卷茂密丛林的日子,在晴朗而感到干燥的早晨醒来,唐牧之暂且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他回味起种满老柏树的肃州公园,想起他住的老房子,想起肃州一中的教室。他想起唐媛那个总是喜欢打扮的女人;想起徐景荣这个初次见面脸色通红的姑娘;想起落落大方的光萍;想起迷茫惆怅的杜秉乾;想起经常转变态度的光邵;他甚至想起陈宏志,这个古怪而阴险狠毒的炼炁士——他还想起索尼的随身听和311寝室里的唱片机。 唐牧之看向窗外,这个早晨意外的阳光明媚,没有独属于冬天的阴沉,但外界已经是雪的国度。 白的晃眼。 唐明带了糕点,他分给唐牧之一块。 “十月份的时候我以为今年就要闲下来了,谁也没告诉,正打算求婚。” 唐牧之吃惊道:“你都要结婚了?明哥,这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早就习惯了!我五岁就开始炼炁,那时候江湖上还算不上太平,战争结束,名门正派死的差不多了,白云观整整一辈人,死的剩下一位方道长;龙虎山一代人死的只剩下天通道人……我们唐门也有不少好手死在了枪炮底下。” “这时间,有不少妖魔鬼怪跑出来做怪——全性你知道吧……那时候他们最张狂,四处惹事。经常有人约架,结仇。人一有恩怨,就要找唐门。唐门就是解决麻烦的门派,这时候的我们站在正派立场上发展,想起来我第一亲手结束人性命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手上粘了多少人的血,当时忙,是忙着让人死,现在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唐明吃着糕点,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唐门是帮人解决麻烦的组织。”唐牧之细细品味。 有人创造麻烦,就要有人解决麻烦。 这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为什么讲不知道在忙什么呢?”唐牧之开口问道。 “……没有进展——这个时代给唐门的选择越来越少了。我厌了,所以我想找个女人结婚,以后大概会干些指导之类的活吧……我知道门长也厌倦,但他却不能停下来。” “门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呵……我给你讲讲唐门的事吧,免得你到了四川两眼一抹黑。” “说是唐门人,其实我未必知道些什么——我们唐门什么时候创立?什么人创立?这些连我们自己都不很清楚,我们也不过是祭奠一块儿无字的木牌和一副‘丹噬图’罢了。一开始我们唐门只能算作一个大宗族,直到四百多年前,当时的门长打破了只招收唐姓的规矩,我们唐门才得以迅速发展,直到现在成长为和四家三寺不相上下的大派。” “我们唐门现在虽说还分内门和外门,但是不要因为自己姓唐就觉得在唐门有什么特殊地位,门长以前也是外门出身,战后的唐门能在名门正派中站住脚,靠的就是杨烈门长一手天下无双的暗杀手段和各位内外门长辈的齐心协力!” “现在唐门和你我一辈的多数还是内门弟子,这两年一直有招收外门弟子的任务,所以上次旺爷要来肃州的时候,门长也吩咐了要把你带过来。” “是这样。”唐牧之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唐媛扔下他两年多之后,唐门才有人来找他,原来是这两年人丁稀少才想起来有他这一号人。 “这次肃州的事情属实不少,但好歹还是办完了,剩下的就让公司的人头疼去吧,赶明年年初我就结婚,然后让旺爷给我搞个武术学校教导主任的头衔——以后我就负责操练你们这些菜鸟了,哈。” “嫂子也是圈内人?”唐牧之笑着问。 “是,她还是出身名门,叶家的小姐,她们祖上就是写了《温热论》的叶天士。” “哦,我知道。嫂子是江苏人?”唐牧之想起这位姓叶的南阳先生是江苏吴县人。 “在《毒经》上看到过吧。她老家在那边,不过大学是四川读的,前年才毕业,没回去。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提到恋人,唐明有些喜上眉梢。 “恭喜恭喜。”唐牧之抱拳道。 “呵,我再和你讲讲你门内的长辈!旺爷就不必说了,现在的外门都是他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内门还有唐妙兴、唐听风、唐观海、唐秋山四位老爷子,都是在战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同辈呢,我就不给伱介绍了,到时候看你拜在那位爷门下,互相以师兄弟相称就是了。” “好好。”唐牧之应着。 “还有个事儿,你要放在心上。我们回去祭祖之后不久就是名门陆家的陆瑾老爷子九十大寿,算算也就一个月了。” 唐牧之一愣,“这事儿跟我有关系?” “跟天下炼炁的年轻人都有关系!你知不知道陆家有一个古怪的家规?就是不能把自己的本事传给儿孙。”唐明喝了口水,聊了半天,几乎都是他在讲。 “陆家人,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想经商的,尽管去!不给你一点本钱;想读书的,尽管去!路费都不提供;想炼炁的,自己拜师,别求家里人教你!” “这规矩确实够怪!”唐牧之笑道。 “可饶是这样,人家兴了近千年,哪朝哪代都不狼狈!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拜在‘三一’门下,学了一手‘逆生三重’的绝活,后来这三一门没了,陆老爷成了世上唯一一个会逆生三重的人,他想找个人把这门绝学传下去,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这回他九十大寿,邀请了各门各派的人,各位掌门也知道他的想法,到时间去的年轻的才俊肯定不少,他就要借此机会再找传人了!” 两人从白天聊到中午,唐牧之注意下,现在已经到陇南了,仿佛驶入烟雨江南,虽有雪花飞舞,但是周围树林茂盛,清泉流响。与之前的黄土高原大不相同。 唐明买了盒饭,那时候的盒饭虽然贵,但绝对不算难吃,二人正对着窗外的景色喝茶吃饭,他们包间的火车车窗上突然出现一个倒挂的人头! “噗——”唐牧之惊的把茶水吐了出去。 眼珠子还在动!活的! 唐明不愧是老江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手刺隔着玻璃就往那个人头上刺去! 第三十一章 大手印法 轰! 车窗如同被黑色的闪电袭击,唐牧之错开身体,避过飞溅的玻璃渣,唐明左手扒住车窗,四指发力,如同一只饿虎登地扑向窗外,从逼仄的车厢翻了出去! “你不要动!” 唐明留下这么一句。 窗外的人头已经不见踪影! “敌人吗?”唐牧之坐立难安,全身绷紧,灵识关注着车顶。 包厢外好像有不少人听到了动静,纷纷看向窗外。 一片白色的森林,寂静无声,喧闹的只有这横空出世的火车而已。 唐明从看到人影到出手击碎玻璃,绝不会超过两秒钟! 他没想过这个人比他更快! 在失手的一瞬间,他翻上车顶,看到了那个光脚站在绿皮火车顶上的年轻人——一身灰袍,眉清目秀。 正是刚才倒挂在火车上恐吓二人的那张脸! “小朋友,找不到路了?”唐明站稳身子咧嘴一笑,并没有掉以轻心。 “呵!”那年轻人冷笑一声,左手五指并拢伸出,手背对着自己胸口,手心则对着他。 那实在不是武者的手,无力而忸怩,只是其中似乎隐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佛光,有些惹人注意。 “施无畏印?”唐明五宝护身法发动,紫色的毒障浮现出来。 轰! 果不其然,一股无形的巨力袭来,将唐明击飞出去——出处正是那只纤弱的手掌! 叮叮叮叮叮……一连七声,唐明被击退瞬间祭出去的暗器居然也在那个人身前被弹飞出去。 “力道还行……毒障没破。”唐明在空中翻了个身,即使由于积雪的缘故车顶变得极易打滑,他还是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站稳了。 “还有一个,先解决掉吧。”这下二人相距足足十五米远,灰袍年轻人拿起一把散落的锥形暗器,唐明看到他手臂处隆起夸张的肌肉,连宽大的袍子都遮挡不住! 他左手还保持着那个“施无畏印”,右手居然精准无比地对向车内的唐牧之! “糟!” 铮—— “隐线?”暗器被投了下去,灰袍年轻人的右手也被柔韧的隐线刮到,血肉飞溅! “刚翻身上来的时候布置的线吗……” 咚! 唐牧之转身看向仅一毫之差就能扎在他背上的细锥,他咽了口口水,他弯腰拔出暗器,硬挺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爬出窗外。 不知火车驶到哪里,雪似乎停了——但风还未定。 灰袍年轻人缩回受伤的右手,一语不发,他的袍子正摆动着,右边袖子滴出鲜红的血珠子,飞舞向四方。 有几滴血正滴在唐牧之的脸上。 他已经在车顶,和唐明一并站在车尾的方向,顶着风,他们几乎要睁不开眼。 但这三人仿佛不会动的蜡像,风吹着,他们心不在动。 听不见呼啸的风声,看不见除去彼此以外任何的东西。 他们都是杀手,或者是做杀手的好苗子。 又是一滴血,在唐牧之眼中渐渐放大,最后几乎要遮住他的全部视野。 那个年轻人动了,之前纤弱无力的左手已经化作一只锋利的鹰爪,抓向唐牧之的面门! 佛光闪动,将唐明布置的隐线震断。 唐明一动不动,似是盯着他的右手袖袍。 唐牧之也没动,似乎在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近了!再近! 就在即将得手的一瞬间,灰袍年轻人的余光居然看见左侧的唐明凭空消失! 幻身障!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光线变化实现隐身的效果。 乱了!不要乱! 哪怕是用余光看到,他的瞳孔还是止不住地微微一缩。 就在这瞳孔收缩的一瞬间! 轰! 阳炁自脊柱散发至周身经脉,唐牧之身上爆发出一阵白光,用尽全身的力量,爆发在左脚处——向右闪! 土木流注。 同时一根尖锥刺进灰袍人的身体。 鹰爪冲进白光中央,瞬间就被锋利的阳炁折磨的皮开肉绽。 这一爪最终错开了唐牧之的天灵盖,但还是狠狠拍在他的左肩! “噗!” 肩膀处传来一股大力,直直从左肩冲向中丹,伤及心脉,唐牧之喷出一口血,眼前发黑,向后倒去。这股劲力居然打破他体内阴阳炁的循环,阳炁四散。 唐牧之重重倒在车顶边上,半个身子挂在外边,仿佛就要滑出去。巨大的声音穿透下去,车厢内的人吵闹起来,怀疑滚石砸在了火车上,有些不知所措。 变! 灰袍年轻人意识到危险将近,不顾流血的腹部,藏在袖子里的那只右手变化手势,无名指和大拇指就要触碰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手刺精准无比地插进他隐藏着的右手手腕! 还没完!另有一根手刺直直戳向他眉心,俨然已是必杀的态势! 灰袍年轻人眼皮狂跳,长吸一口气,身体陡然加速,如惊弓之鸟跳跃。左手鹰爪变化,大拇指摁在食指第二关节,剩余三指并作一起—— 一时间佛光闪动,形成无形的屏障。 唐明的手刺几乎已经穿过那道屏障,那人的眉心已经流血! 但还是没刺进去! 风停住,乌云遮日。 左手手印再度变化,他的大拇指弯曲扣住食指指甲——单手大慧刀! 空气几乎凝固,耳边传出渺渺佛音: 南无,三曼多勃驮喃! 空气中凭空出现四五刀金色的刀气,唐明松开刺穿灰袍人右手的手刺,但这时候已经避无可避。 唐明反应很快,他撤掉未练到大成的幻身障,支起毒障,绿色的竹叶青比他身体更快,避开了来势汹汹的刀气,朝灰袍面部咬去! 这金色的刀气俨然没有佛的庄严,亦没有剑的锋芒——宛如脱缰的野马,轰击在唐明胸口! 毒障破碎,这慧刀不是单攻击人的色身,还给人的魂魄重击! 唐明两眼翻白,瘫倒下去,险些就要失去意识。 竹叶青却没有受影响,巨口一张,撕咬在了灰袍年轻人的身上——竹叶青散了,但炁毒已经通过经脉流进全身,麻痹住了他的身体! “可惜!”灰袍年轻人皱眉,“我还有解毒的手段,你制不住我太久!” 唐明躺在车顶上居然笑了,他口鼻渗出鲜血,缓缓道:“你才该可惜!可惜你已经死了。” 容貌俊美的年轻人一悚,冻风更冷,他立在这里,仿佛直面足以卷入整个世界的狂风! 空洞的声音传来,他咬紧牙关,几乎要把腰扭断—— 那是隧道,也是即将杀死他的利器! 目眦尽裂——他的左手再度结印,平日禅坐金刚诵的功夫显现:他的表情庄严如狮子,全身的势集中在左手掌中! 大日如来印! 轰! …… 第三十二章 先天一炁 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无形的掌打穿风形成的屏障,重重印在隧道顶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大手印——那是怎样的力量! 如果唐明或是唐牧之敢赌上自己的性命抬头去看,他们一定会惊地冷汗直流。 嘭! 这是击穿生死的一掌! 灰袍年轻人的身形居然在空中逆时针旋转起来。 视野天旋地转,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任你们怎样混淆视听,只要我在火车尾驶进隧道前落下去,赢的人就是我! 直到看见一具四分五裂的无头尸体——还有四散的灰布。 “隐线……如果我的‘金刚目’能一直开着……” 他眼中闪出震惊,疑惑,不甘……但很快就消失,这些都没有意义。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时候布置的隐线。 唐牧之贴在车顶上,他死死扒住车沿,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两次和陈宏志交手,他没有这么狼狈过,因为陈宏志虽然力量很强,但增强力气的炁附在表层,在阳炁的强烈排斥下,陈宏志的拳始终打不到预期的效果。 而这个灰袍人的手段明显高明的多,能将劲力直接打入人的身体引发强烈的振动。 中丹、心脉、内脏同时受到重击——他能感受到身体内的炁在消散逃逸。 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几乎已经染红全部的身体。 眼前一黑—— 是进了隧道?还是我已经死了? 生与死对于唐门来说是不是一瞬间的事? 从他爬出车窗到现在灰袍年轻人死亡,他自己和唐明身受重伤——过去了多久?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他已经彻底晕过去。 …… 再睁眼,一眼望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唐牧之坐起,左肩传来的痛感牵扯五脏六腑。 他环顾四周,自己好像住进了一个单身公寓,布局简单,有阳台和卫生间,旁边桌子上还有电话。 他左手插着针管打点滴,身上的衣服完全换成了一套纯棉的汗衫短裤,房间内没人。 “怎么回事?到四川了?”唐牧之伸头往窗外看,他的意识还停留再那天的风雪,那闯进雪国的火车,还有那个灰袍年轻人。 这么看来,是唐明赢了么。 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便是那个隧道口已经近了,而灰袍年轻人因为他和唐明的刻意干扰还没有发现那个陷阱。 这一战的细节太多,他和唐明也太幸运,对手太强,二人尽了人事,天命没有辜负他们。 唐牧之盘坐在床上思索了一阵子,门口传来动静。 不一会,有人开门进来,看见了打坐的唐牧之。 “哼,小兔崽子,很顽强嘛!” 来人身穿中山装,身材瘦小——是张旺! “旺爷!这么说我到唐门了?明哥怎么样了?” “呵呵,他好的差不多了,你怎么不问问你晕了多久?足足十天!” “十天!”唐牧之失声叫道。 “要我说你小子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练炁才几天啊?敢和密宗练大手印的高手硬碰!” 唐牧之苦笑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多想啊,明哥要是输了我不也是死路一条嘛……所以还是老办法,我当诱饵,给明哥创造机会,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到那人一爪居然有如此威力。” 张旺严肃道:“那是密宗的高明手法,能用打入你身体的内劲破坏内脏,有些像是催心掌,可是威力要大的多——这些小明都交代过了,以后再说。你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继续养病吧!” 张旺说罢,递给他一个观园,“这东西你见识过了,它也是唐门弟子身份的象征,否则在这里寸步难行。这楼里住的都是你的师兄弟,多认识认识!过几天能动了给你补办一个入门仪式,你从此就是唐门的人了!” “好嘞。”唐牧之应一声。 张旺走后,唐牧之想起光邵吩咐过到四川后告他一声。遂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电话给光邵报一声平安。 唐牧之闭眼盘坐,内观自己的身体。虽然左手还在输液,但是打坐主要靠的是内在的清净,他天性不会滋生杂念,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外界打扰。 至于为什么打坐,躺着不舒服吗? 跟打坐比起来,还真算不上舒服。 唐牧之打坐时灵识不拘泥与肉体,常常是在眉心高处俯视自己的身体,躺着还未必比打坐清晰些。 这不观不要紧,一观还真把唐牧之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从没有感到阴阳炁居然变得如此衰微过——龟缩在中丹内,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打着旋。 他终于感受到从玄关一窍流经百脉、三丹、脊柱的先天一炁! 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先天一炁,只不过是阴阳炁太过霸道,平日里顺着先天一炁的路径流动运作,以至于唐牧之误以为自己只依靠阴阳炁便能存活——说到底,阴阳炁也只是奇能异术的一种罢了。 只要先天一炁还在不停运转、成长、衰弱。 那说明他还是和普罗大众一样:生老病死,不可避免。 想到这里,唐牧之自嘲般笑笑,亏他还想到自己长生不老后要怎么应对现代社会…… 杂念褪去,唐牧之静坐片刻,又听到开门声。 这次是唐明。 “哈!明哥。” “怎么样了?”唐明穿着单薄,能看到纯白背心下的绷带。 “还好。”唐牧之挠挠头,“内脏已经正常了,气血有些衰微而已。” “跟医生说的一样。”唐明一怔。 “明哥,那天怎么回事,我晕倒之后发生什么事?” 唐明坐在桌子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嗯伤口。 “嗯……你看没看过从陈宏志那里缴来的《大手印法》?” “呵,这……明哥伱没看?”唐牧之面露尴尬之色。 “我就知道你不是安分人!”唐明板着脸,“门长吩咐的事!不要去想,做就好了,怎么会错!” “嗳,这不是您给我的时候还没说不看的话么。” “算了,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涉及各派的密要,是不能随便给你……既然你看过,就该知道所谓‘大手印’多数是一些辅助修炼的法门。” “是。”唐牧之点点头,“大手印”在现代的意义是:“大”代表大胸怀,大境界,大慈悲与大愿望;“手”代表注重行为,贡献社会。 “袭击我们的那个人虽然年轻的过分,但确实是难以力敌的高手——他在车顶倒悬的时候应该用的是‘金刚起’,而后我上去,他又用了‘施无畏印’,攻守兼备。” “我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他目露金光,居然透过车顶观察到了你,更奇怪的是他的‘施无畏印’似乎还有增强力量的能力,拿着纤细的尖锥竟然能刺穿钢板!要不是我提前在附近布满了隐线,那一下子你就小命不保。” 唐牧之听着,又想起那离他分毫之差的夺命尖锥,不由得感叹自己命大。 第三十三章 鬼门针毕渊 “你上来后他故意将右手隐藏起来,就是察觉到我见识过‘大手印法’,让我们看不清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唐牧之结合之前得到的《大手印法》,回忆起这一战的种种细节: 三人在火车上对质前,唐明透露出谨慎的目光,那一刻,唐牧之知道自己必须要做诱饵。 于是他使用了共情和肉眼神通。 他浑身解数将自己和那个灰袍人的“势”碰撞在一起,而刻意去忽略旁边的唐明。这是为了让他先对自己出手!敌人也有一种眼睛上的功夫,有集中、透视的能力,更容易被唐牧之吸引“仇恨度”。 灰袍年轻人也很明智,在被唐牧之盯上后他就知道自己无法全心全意对付虎视眈眈的唐明,遂决定先忽略他,舍命一击面对唐牧之。 而后便是最大的转折——那个隧道! 在看到隧道的那一刻,二唐没有任何交流,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利用在灰袍人视野死角的隧道直接撞死他。 不过唐牧之毕竟没有太多经验,想到这个计划的时候稍有浮躁,一直和灰袍人碰撞的“势”终于有了浮动,共情的弊端也展现,浮动被察觉,那一刻被对方完美捕捉了! 灰袍人右手必定是结出了如《大手印法》中记载的“金刚界自在印”一样可以提高力量速度的法印,而后左手一记密宗鹰爪手抓向唐牧之! 唐牧之有些慌了,这样下来他恐怕躲不开这一爪——但最后灰袍人为什么没有得手?这就不得不说唐明着实是个合格的刺客! 他早知道自己速度不一定比得上敌人,如果选择全力保全唐牧之,那么结果可能是彻底的失败。 没有犹豫,唐明选择了干扰! 敌人有罕见的眼上功夫,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的幻身障绝对是多余的行为,但是他很会藏,之前没有暴露出来,敌人可不一定见识过这种偏门的隐身功夫。 果不其然,在唐明消失的一瞬间,灰袍人的进攻也出现轻微破绽!——这就是唐牧之和他这个老手的差别。 他能及时设法补救! 唐牧之趁机应对,这才得以对敌人造成伤害的同时保全性命。 而之后唐牧之退场,唐明因为担心灰袍人注意到隧道周围风速的变化而识破二人,故而提前布置了隐线,之后以“竹叶青”攻击,用毒素麻痹灰袍人,唐明又付出大代价接下他能直击灵魂的大慧刀,理所应当地躺倒在地。 最后的结果便是二唐以一重伤一轻伤的代价换了灰袍年轻人的命! 这就是唐门的战斗方式! “这次遭遇袭击的诸多细节我对族老们讲过了,都对你赞赏有加。”唐明兴奋道。 唐牧之苦笑一声,“以伤换命嘛,反正我也不怕疼……这也算不上什么大胜吧?” 唐明摇摇头,“刺客的战斗不是切磋武艺有来有回,刺客的决斗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最终以对方的死来宣告胜利,而另一方,只要活着,就是实实在在的大胜!我说了你不要太骄傲,但是这次的战斗你表现的确实很漂亮!只这一回,你就配上我们唐门的名号!” …… “秋山,你请来这个毕渊的‘鬼门十三针’很高明嘛,很像我们的手段。有没有机会拉进门里?” 唐秋山摸了摸大光头——这是一个和张旺差不多个头的矮小老者,也是唐门的名宿之一,实力不弱。 “这个……对,他医术确实不错,但是这人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待在年轻人身边看他们打天下,爱到处跑,让他加入唐门我倒觉得不是那么靠谱。” 张旺不满道:“我看这人也格外爱做客,既然没有加入的意思,怎么赖着不走呢?报酬我们付过了,硬要一直盯住唐牧之是什么意思?” 唐秋山缓缓道:“哎呀,他要看就看呗,唐牧之是个小辈,老的关心小的也正常嘛!” “正常个屁!”张旺没好气地说道,“怎么着,想挖墙角啊?唐牧之我带进来的,别人少打主意!” “哎你话可别说这么满哦,要是师兄看中了呢?你能不放?”唐秋山呵呵一笑。 “师兄一天天的忙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啊?咱们都老了你晓得不?精力有限!” “我看这话你也就跟我说说,要是跟门长面前……嘿嘿……他现在脾气可不比从前。” “去!”张旺撇撇嘴,“唐妙兴呢!那个老混蛋一听说新来个姓唐那么上心干什么?” “呵……” 此时的唐门会客室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老人,另一个也是老人。 别人家的会客室都修的尊贵敞亮,可是这唐门有些让人意外:家当太少啊,几幅字画都是唐门自己家的前辈留下来的,再没有其它装饰的东西。 毕渊身穿精致的西服,他还是有些压力,毕竟旁边坐的是天下最擅长暗杀的人——而且大概率没有之一。 他年轻的时候结交了四方的朋友,其中有几个现在为公司做事。 听说近几年公司要找些在异人界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处理和分配圈子里各种事件和资源。 他旁边的杨烈显然够这个资格,只是公司似乎没有选他的意思——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他大概猜的到。 江湖上传闻杨烈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一个练成了唐门的绝世奇毒“丹噬”的人。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杨烈和丹噬的底细,因为见过丹噬的都已经是死人! 和这种随时可以杀死自己的人共事,得要有多大得勇气? 毕渊此刻也绝不轻松,这位杨门长讲话做事虽然不带半点情绪,但是这样才给人更大的压力不是吗? “杨门长,听说那位小朋友已经清醒了?” “你是说唐牧之?他似乎已经醒了,怎么?毕先生要见一见他吗?”杨烈问道。 毕渊道:“我上次治疗的时候说过了,这位小先生很有意思,他的身体构造真是前所未见,对我而言很有价值。我希望杨门长能准许我再观察他一段时间。” 杨烈喝一口茶,“这几日他还在养病,先生就请自便吧,之后唐牧之的入门仪式先生还可以做个见证。” “那就多谢杨门长通融了!”毕渊面露喜色。 “唐牧之一届小辈,能得到毕先生的青睐是他的荣幸——只是他身上的异样还是请先生保密才是,毕竟我们唐门做的事情么,到底有些见不得光……”杨烈淡淡道。 “这个自然。”毕渊有些汗颜,这话怎么听着有威胁的意味呢。他点点头,告辞出了会客室。 “鬼门针么,倒是不错的手段……只是本人似乎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第三十四章 炼气化神 唐明陪唐牧之一起捋了捋这次肃州发生的种种事情,最终的结论是陈宏志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指向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人物。 “李寿昶……”唐牧之沉吟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没接触过。” 唐明双臂环抱,“公司找自然门的人查过了,确有其人。只是公司在询问他的时候他自己表示从来不知道陈宏志父子的一切事。” “这不扯么。”唐牧之撇撇嘴,“当时我和光邵在小树林里揍陈晓东的时候他说的自己是自然门的人,还帮他解决了公司的麻烦……” “问题就在这里了!”唐明面色凝重,“公司和自然门交涉的时候他们是极度配合啊,李寿昶也出面了。肃州分公司的人表示当时商讨陈晓东问题的时候就是他出面搬出了自然门,但李寿昶本人却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查到哪一步了,上火车之前公司的结论是有人用易容的手段冒充了他。这个事啊,疑点重重……” “那个灰袍杀手呢?和肃州的事情有关吗?”唐牧之问道。 “……我还在调查。”唐明沉默了半晌。 唐牧之看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些憔悴,便知道想要查明那个灰袍人的身份并不容易。 唐明这个虎背熊腰的彪型大汉是沉着果断型的,心思玲珑。没有确实调查出点东西之前他不会轻易将猜想讲出来。 “明哥,要我说就算了吧,这些事情交给公司去办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唐门,他天大的本事杀不到这里……” “哼……受伤更重的你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个年纪不该是睚眦必报的么?”唐明端详着他,“我发觉真是对你越来越看不懂了……你知道你的伤是谁治的吗?” 唐牧之摇摇头,“不是门里的大夫吗?” “不是,治好你内伤的那人叫毕渊,当天正在门内做客。这人有一手针灸的功夫十分了的,能杀人也能救人,人称‘鬼门针’,你知道他观察过你的情况之后说了什么吗?” “……”唐牧之无语地看着他,“明哥您干脆点告诉我得了,我才刚醒来不久,知道个锤子啊。” “我是发现你总是喜欢盯着别人说话,然后自己又不说,害的人总是口干舌燥的,这不是让你也也有点参与感。” “啊这……” “算了,告诉你,那位毕渊毕姥爷问了我们一句:‘你们唐门的弟子还炼金丹的吗?’”说罢唐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啊?”唐牧之有些懵。 莫非是观阅过《金丹密要》的事被发现了? 明显不是这意思,《金丹密要》藏在他脑子里还没练过呢! “什么意思啊明哥,说明白点嘛。”唐牧之皱眉道。 “这么说吧,不管伱自己清楚不清楚,你练的功夫是很正宗的全真北宗丹道——先性后命。”唐明淡淡道。 “并且你的炁走奇经八脉,已经是丹道‘炼气化神’的境界了,这个又叫‘大周天’,在现下的全真道士中也属于中上游水平。” “我倒是不觉得你隐瞒了什么师承之类的,不过这一点上你要给门人一个交代。” 在踏入异人界之后,唐牧之做了不少功课,他也清楚:现在的全真教分南北两宗,都是以修养心性和修炼内丹法为主,讲究“性命双修”。 简单来讲“性”可以说是灵魂,“命”可以说是肉体——当然这样代替词汇并不准确,只是大致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性命双修”就是兼顾身心的修炼方式,而“性命修为”也是多数异人为追求实力而锻炼提升的东西。 在丹道的修炼上南北两宗在入门的顺序上有所不同——北派“先修性后炼命”;南派“先炼命后升性”,但最后的境界是一致的,所以大同小异。 唐明说他是“先性后命”,还练到了大周天的境界,这一点他确实不知,不过一直以来阴阳炁的流动轨迹确实是包涵了他的奇经八脉,普通异人是不会专门去疏通这奇经八脉的,太费劲,只要打通任脉和督脉这小周天,就够炁在体内运作成长了。 “丹道方面,我虽然是个外行,可是也知道‘炼气化神’不是短时间能练成的,有长辈觉得你自小受过高人指点……这些你就自己和他们解释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唐明挥挥手道,他可一点儿没怀疑唐牧之,只因为他相信就是有一种天赋异禀的人,出生的时候就站在常人需要仰望的高度,人们只能去理解他的境界,而无法触碰。 “好嘞。” 唐牧之也不在意,除了穿越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跟人讲以外,其他的告诉唐门众人也无所谓,就让众人以为他是个天才又如何。 他为什么答应加入唐门? 就是因为原本便十分钦佩上一辈老唐门为国捐躯的风骨! 唐门虽然在江湖上干的是刺客的行当,看似有些见不得光。但他们守秩序啊,杀该杀之人,灭无道之辈。 多合乎天理良心——这样的门派难道还不值得信赖吗? 反观别的一些名门正派,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干的事实在是有失正派颜面。 拔掉营养液点滴,唐牧之凝神闭气继续打坐。心中没有鬼的人,不惧怕前方的道路是否坎坷。只要有一颗赤子的心,以诚待人,将心比心——做事便有无愧于天地、对得起苍生的气魄! …… 唐牧之好好休整了几日,也没多少人打扰,只有救了他一命的毕渊时常跑来探他的口风。 多数问题唐牧之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任由毕渊检查身体,把这位老人家搞得很是无奈。 唐牧之确实不很信任毕渊,看过原着漫画的他知道,这人在性子上也算半个全性,日后还是全性丁嶋安和龚庆的老师,不宜过多接触。 体内阴阳炁逐渐恢复,唐牧之发觉阴阳炁经过这次的流散和温养已经可以控制自如——譬如在体内运行大周天的时候,只要刻意内缩阴阳炁,便不会误吞内脏的五炁。 而且现在阴阳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霸道而水火不容:从中丹出发,彻底分离。阴炁可以从夹脊冲上玉枕,阳炁也可沉降到涌泉穴,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只是他发觉自己上丹的炁愈发凝实,和阴阳炁居然已经自动错开。他猜想这是炼气化神的效果之一。 大周天运行之时,身体内的炁已经可以如太极图一般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觉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要不是灰袍杀手的一爪让他散了炁,要把原先霸道的炁驯服还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呢。 唐牧之看一眼日历,十一月二十三号,农历十月初二,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还是西方的感恩节。 张旺告诉他明天就搞入门仪式,因为是不多见的好日子,宜祭祀。 第三十五章 艳阳天那么风光好 唐牧之起身看雪,今年的四川也格外冷,唐门这边几乎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可单今天,是个不错的艳阳天。 他终于要出一次门。 这几天总是稍有点大动作便浑身发痛,内脏受损是很难受的,好在他有一种奇特的方法来疗伤。 他回想起原着漫画里,张楚岚受伤之后,冯宝宝提到内缩金光咒包裹内脏的话伤很快就会好。 只是内缩身体的炁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唐牧之另辟蹊径,利用阳炁对五脏炁的斥力和阴炁的引力来反复锻炼内脏,调整五炁的幅度,从而达到接近内缩的效果。 这个方法听着简单,实际上十分危险,万一用力过猛或许会让内脏二次受伤也不一定。 还好他对阴阳炁的控制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加上反复谨慎的实验,终于达到了预料的效果。 五脏产出的炁被不断排斥吸引放缩,最后耗费他不少精力终于将五炁锻炼的结实了不少,身体状况也有所好转。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高级阶段的“土木流注”也是利用这个方法来迅速恢复体力。 …… 总之今天天气不错,他想出去走走。 之前张旺说周围住的都是他的师兄弟,要多认识认识,可惜他性子冷,不会主动交朋友,而周围的唐门弟子好像也不是擅长交往的类型。 这几天他偶尔观察窗外,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在原着中出现的人物:内门的有唐伍、唐红、唐羽;外门的有高少山、韩寅——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和他同龄,但是他辈分高啊,和唐明是一辈的。 他的房间在五楼,是顶层,窗户外边能看到远处的龙池——这也是个旅游风景区,只是平时来往人不多。 唐牧之下了楼,正清晨,整个大地都清亮着。 他看许多唐门弟子都起的很早,在操场扫完雪就会练功。 这些日子都是内门的唐大龙来给他送饭,昨天唐牧之特意叮嘱他以后不用来。 于是他去了食堂,唐门的食堂流程很先进,端盘子挑菜就好了,碗也有人帮忙洗。 唐牧之取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刚坐好,就看见张旺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 “这是……陶桃?”唐牧之眯眼瞧去,张旺身边带着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睡眼朦胧的,头发弄的跟波浪似的。她应该是陶桃,天赋很高的一个外门弟子。 “牧之?”张旺也注意到他,“你能走动啊!我还寻思明天找个人给你搀着呢。” “旺爷!我好的差不多了,不必费心。” 张旺点点头,“那更好!陶桃,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叔!叫人。” 陶桃看着这个站起来比旺爷都高,面容上还是个少年人的叔叔,表情有些无奈。 “哎哎哎——旺爷,师兄,叫师兄就成。”唐牧之尴尬道,他现在十五岁还差几天呢,还不想这么快有什么长辈的负担。 “那怎么成呢!这丫头叫陶桃,她母亲结婚早些,但和你是一辈的。陶桃这丫头该叫你师叔才是。” “师兄!”陶桃嘟着嘴,突然叫道。 “陶桃!抖机灵是不是?”张旺瞪大眼睛,就要呵斥。 “算了算了,旺爷,我还想多融入一下年轻一辈的大家庭呢,我要是他们师叔——有包袱了不是?”唐牧之在一旁悄悄对陶桃眨下眼。 “嘿——”陶桃露出狡黠的笑,似乎在欣赏他的识趣。 “哼!”张旺看着二人暗地里使眼色,冷哼一声,“随你们!陶桃,你吃什么?” “嘻嘻,我要豆浆油条就行了。”她一指唐牧之桌上吃了一半的早餐。 “我给你拿粥。”张旺好像没听到一般,带了小米粥和鸡蛋过来,“这个有营养!” 陶桃坐唐牧之旁边尝了一口粥,“一点儿都不甜……” “你吃你的。”张旺对唐牧之说道,自己也坐在他对面。 三人边吃边聊,张旺道:“陶桃的母亲原先是内门的人,父亲是先天的,天赋一般,他爷爷前些天把她送来,就是为了让她成材。可你看啊,这丫头懒懒散散的,哪有一点唐门的样子!” “哎旺爷,我刚炼炁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夸我呢……”陶桃委屈道。 张旺给她剥了个鸡蛋,没好气道:“要不是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才懒得说你呢!这方面你就要跟你旁边这位师叔——” “师兄!师兄!”唐牧之赶忙纠正道。 “……你就该跟他学学!练功多勤奋啊,受伤了也一直坚持打坐,没几天就精神了。” “真的吗?我不信!”陶桃表示没人受得了张旺无聊的训练过程。 “赶快吃你的!磨磨蹭蹭!”张旺呵斥一声。 吃完早餐,张旺叫唐牧之跟他去看陶桃练功。 张旺带二人到龙池附近一处无人的地方——这里可是国家五大物种保护基地之一,野生动物颇多,甚至还有国宝大熊猫。 虽然这边很多地方不对外开放,但是唐门把武术学校建在这里多少有些晃眼,怪不得后面要换新校区。 不过这里确实是修行的好地方,清净自然,接近“道”嘛。 “牧之,肃州的时候我教你的是‘土木流注’,对吧?” “是。”唐牧之点点头。 张旺背着手,一边盯着陶桃扫开周围的雪站桩,一边对他解释道:“实际上这个‘土木流注’是很高明的一种手法,要底子扎实才能学的。” “不过你嘛,比较特殊,所以我教给你最基本的,刺激经脉来爆炁的手段。实际上它的妙用还有很多,以后都会给你慢慢跟你传授——陶桃!好好站!像什么样子!” 陶桃下盘其实很稳,就是止不住地打哈欠,把张旺气够呛。 “这丫头,天赋很好,就是不用功!”张旺皱眉,顿一顿,他继续道: “唐明讲了你的表现之后,我还很惊讶,你居然能单纯地把爆炁运用到那种程度,已经可以提升自己的速度力量了——你不错,是个好材料!” 唐牧之听着,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 突然张旺语调一转:“只是有些事,在入门仪式上你要如实交代!为什么练过全真派的功夫?怎么和陈宏志这样诡异的人扯上关系?明天对着诸位族人,你要对着‘丹噬图’和唐门的列祖列宗坦诚交代!” “唐明因该也叮嘱过你了,不过我还要啰嗦两句。我知道,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当家,性子有孤僻,心思想来也要多一些,不喜欢和别人敞亮亮说心里话,正常!只不过——” 张旺转头看向他,问道:“牧之,你觉得唐门……有资格让你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吗?” 唐牧之盯着他,咽了口口水。 第三十六章 人形测谎仪 1995乙亥年农历十月初三。 天阴,有雪。 宜祭祀、会亲友。 本日对属牛的人不太有利,煞神方位在西方。 张旺一大早带着唐牧之去了唐门武术学校的校长室,穿过夹在宿舍楼和办公区的公园。 暮霭沉沉,见不到彩色,万里寂静枯寒,森林树木变成空虚苍凉的灰白色,与昨日的欣欣向荣相差甚大。 “这算什么……肃杀之气?”唐牧之看着灰黯的苍穹,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张旺在一旁十分地严肃,教他不好开腔。 上了三楼,走进校长室——还是唐门的风格,实用至上。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品,一张长桌,数把椅子。 长桌后面挂着一副图,是手绘上去的,主体三个墨团。代表练炁士的上、中、下三丹。三丹周边规则的线条代表炁的路线。 天色未亮,校长办公室里开着灯。 唐明、唐秋山、唐妙兴、唐听风、唐观海——最后还有正对长桌的唐门现任门长杨烈。 张旺道:“各位都到齐了,牧之——” 唐牧之抱拳弓腰:“弟子唐牧之,拜见门长、族老!” 众人朝杨烈看去。 “你还不算唐门的人,不要以弟子自称。” 唐牧之低着头,瞧不见杨烈的表情,只得又道一遍:“晚辈唐牧之,拜见门长和各位族老!” “你抬头——秋山,问话,让他答。”杨烈身穿白色西装,坐在凳子上盯着他,他一向言简意骇。 唐牧之没抬头跟他对视,但空气中已经有一种恐怖的气氛在入侵他。 “唐门本家流落在外后人唐牧之,现在由我对你进行提问,我们要求你当着‘丹噬图’和唐门列祖列宗面,如实回答我提到的问题,不得隐瞒!你可知道?” “晚辈明白。”唐牧之淡然面对。 “好,第一问!是否有除了唐门以外的门派或个人教授你炼炁?” 唐妙兴几人都是内门的砥柱,自然不愿意一个唐门的后裔老早就是别人的徒弟,此刻都紧紧盯着他。 “晚辈第一个接触的异人名字叫做光邵,他本人现在十七岁,无门无派,而且即将自废修为,成为一个普通人。他在今年九月教给我修炼静功的方法和佛门的‘肉眼通’,此外,并没有唐门以外的人教授我任何东西。” “……好,第二问!唐牧之,你是否了解你身体经脉已经炁体运行方式的异常?” “我仅察觉而不知道其中缘由,应该是天生如此。” 唐秋山看向周围,他知道这些唐门的顶梁柱现在心情各不相同,只是不在表面上展露出来而已。 就目前唐牧之所言,与张旺和唐明所述吻合。 “我来问第三个问题——”杨烈冷不丁道。 唐牧之抬头看向他,二人目光相对。 肉眼神通和共情几乎不自觉地开启。 唐牧之突然感受不到那股肃杀的气氛了,他紧紧盯着杨烈的眼——只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 那是怎样的眼神? 悲伤、疑惑? 喜悦、坚定? 冷漠还是热情? 良善还是凶狠? 死,亦或者活? 哪怕有一丝情绪,唐牧之相信这个状态下的他都能多少读到一些。 可就是没有! 他陷入莫名的镇定,却不知底气从何而来。 “你是否以暗示、伪装、隐瞒等方式骗取了张旺、唐明的信任?” 唐牧之甚至没有看到杨烈什么时候说的话!他被那眼神中散发的情绪所吸引,大脑已经没有能力去处理别的信息。 校长办公室内的众人有些意外地看着杨烈,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 唐妙兴,张旺对视一眼,都有些觉得这是在刁难人了,毕竟面对这种大概率藏在人性最深处的问题,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和面对方式。 杨烈没有理会他们,依然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杨烈问出口半晌,唐牧之都没有回答。 其实他已经陷入极大的震惊,只是自己的“势”被杨烈裹挟着,发不出半点波动——这种状态下,他该如何发声? 他眼睁睁看着杨烈右手抬起,一道缓慢无比的风刃击向自己,可他却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 仿佛身在田野,一股花香袭来——谁会去躲闪,谁会去抵抗?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动作,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母亲拥抱儿子一样正常! 难道儿子会拒绝母亲的拥抱?去阻挡她,推开她? 这岂不是大不孝? 而唐牧之做了一回“不孝”的人。 在风刃即将攻击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脑袋往右倒去,堪堪避开了那诡异无比,舒缓力微的一击! 这同样说明他可以去刻意抵挡花香,刻意躲开常人不会想到能躲的东西。 会议室的众人看着杨烈和唐牧之莫名其妙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嘿……” 这种诡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他们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杨烈居然露出一丝微笑! “你,过关了。” …… 算准时间,丙寅时,福神西南喜神西北,吉。 唐门弟子被提前告知要焚香沐浴连续三天,下午三点钟时顶着小雪集合在校区的操场。 因为一些别的缘故,今年九月初九的入门仪式被推迟,定在九月十六立冬那天。 陶桃、韩寅几人也是在那天正式加入唐门。 今天主要的任务是去唐冢祭祀,再一个,张旺等人要给新来的唐牧之补办入门仪式,所以先把他们召集到了操场。 “唐牧之,1980年出生在甘肃肃州……祖父(其实是外祖父)唐震阳,于公历1964年执行任务时牺牲!是内门唐啸风一脉的后代。他是你们的好师长,也是是我们的好师弟!更是一个合格的唐门子弟!”唐秋山在主席台上向众人介绍唐牧之家世。 因为还没到祭祖的时候,台下弟子并不紧张,顿时纷纷哗然。 “这TM十五岁?”高少山目瞪口呆。 “一米七……都快一米八了喔!” “嘿。”韩寅拍了拍高少山的肩膀,“基因问题,就不要羡慕人家了,我相信你还是能长高的。” “伱个傻大个,我现在一米六怎么啦!我小时候缺营养啊!以后也能长一米八!”高少山脸色通红,嚷嚷道。 “醒醒,现在没人说你几米,而且你撑死只有一米五。”一旁的唐红嘲讽。 “我看你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唐福禄狠狠道。 唐伍装模作样向四周观望一阵:“福禄叔你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着啊?” “别闹别闹!” “他父母呢?怎么不讲?” “……出生在外省。父母难道是犯了什么门规被逐出去了?” “不传谣不信谣奥,什么德行!或许人家父母都是普通人呢。” “都安静!” 唐秋山整顿好纪律,进行入门的流程。 第三十七章 唐冢 唐牧之上台给唐门的诸位族老敬茶叩头,又为‘丹噬图’拈了香。 “从今天起,唐牧之就是我们唐门内门弟子,往后他的诸多德行将受到各位的监督,同样,他也有监督你们的权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有弟子犯了我们唐门的门规,便是家法处置!” “唐门弟子唐牧之——由你来背诵我唐门的门规!” 唐牧之上前,之前在火车上的时候,唐明就让他背过门规。 唐门干的是收钱行刺的行当,规矩并没有外界那些书香门第那么多,而且赏罚分明,赏多少,罚多少,却是不必详细去背的。 门规只对个人角度设立了一百零八条门规,每二十七条归一个大纲: 第一纲,尊上。 不得欺瞒师长,不得以下犯上,大事要由门长定夺。 第二纲,敬祖。 不得随意讨论祖宗的功绩过失,每年都要以虔诚之心祭奠去世的祖先,欺师灭祖者死。 第三纲,服人。 帮扶弱势,见义勇为。不得在外丢了唐门的颜面,见到邪魔外道要除,面对国家民族危亡要奋不顾身。 第四纲,正己。 作息要规律,养成勤学苦练的本领,德行要与身份相匹。师长要有师长的担当,小辈要有小辈的坦诚。戒淫戒嗔戒毒戒偷,戒穷奢极欲,戒目中无人。待善人以宽厚,灭恶人以雷霆。 ……这些门规的和别的名门正派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处罚颇重——小错皮受苦,大错悔终身。 唐门常有犯小错误被关禁闭饿肚子或者一顿棒打的,这点没商量。但要是犯了大错误,杀生将由门长和众多长老定夺,若是觉得情有可原还能留人一条活路。 明明是夺人性命的门派,却少有处罚是直接处决的,这也是一种人情世故。 唐牧之当众背完门规,并立誓恪守。 众人表示满意,这孩子不怕生,不惧众。做什么东西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唐门的风格。 “入门仪式结束,所有人!现在去唐冢祭祀。” 众人身穿白色素绢,由杨烈带着,往后山的唐冢走去。 清明节已经祭过族了,这一次祭族,是门长有了重大举措要震动整个唐门的根本措施,祭祀是避免冒犯了规矩。 “第一次祭族的来我这边!以防踩到机关!”张旺一手拉住陶桃,周围刚入门的新人听到,便靠到他身边,唐牧之也被他拉过去。 这时候唐门武术学校后山的机关还没有撤掉。 雪愈下愈大了,顶着雾气,从浓密的树影中,远远便可看到布置在周围的八卦石阵,其上篆刻的便是之前拜过的‘丹噬图’。 “这是第一个机关石阵,上面刻的你们都见过,就是‘丹噬图’……”见众人对奇妙的巨石眼放精光,张旺淡淡道。 “之前告诉过你们了,千万不要对这些玩意有什么好奇之心……害死人呢。” 唐牧之记得,要想去到唐冢,必须从见到第一个石阵开始,严格按照正确的方向转向,稍有不慎,便会触发这遍布整个后山的大型自动机关。 有它存在,即使面对再强大的外敌,也能让其有来无回。 国内这种规模的机关群,除去唐门,就剩下日渐衰微的的“天工堂”和“墨门”了,还有一些小门派也在祠堂布设了各种陷阱,只是威力完全没法和前者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苗疆的一些门派利用蛊盅有号令深山虫豸的能力,也是大杀器级别的护宗手段。 当然,这些大杀器实在不可能被代表组织的哪都通公司允许存在。 再过几年,公司就要费大力气与唐门等门派交涉,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有一个:唐门等各个门派可以自动触发的机关总弦被拆除,公司还会不定期派人调查。 唐牧之不由得想到杨烈这个强硬的唐门顶梁柱,那以唐门至上的,直立的脊梁,也不得不向这个时代妥协。 “旺爷,‘丹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陶桃好奇问道。 她获得炁感还没有一年,来唐门还不到一个月,虽然办过入门仪式,但对于唐门,还并未了解太多。 “小陶桃啊,旺爷连这都没告诉你?”唐牧之笑道。 陶桃白了眼张旺。 “看我干什么!这丫头!好像我亏了你似的,你对修炼又不上心嘛,我告诉你什么?” “我知道!”高少山凑过来,“丹噬是天下最厉害的奇毒,无人能解,中之及死!是我们唐门的大杀器。” 而后又遗憾道:“只是据说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人能练出丹噬了,这在江湖上已经成为一个传说,在咱们看来,丹噬依然是我们立族的根本绝技,要诚心膜拜。” “传说么……”张旺眼神一撇高少山等众,练成丹噬是唐门的绝顶机密,哪怕唐明这种为唐门立下汗马功劳的中层,也没资格知道这种隐秘。 他暗叹道,要是师兄没有练成丹噬,怎么一边镇住外界的虎豹豺狼,一边经营整个唐门? 杨烈在那个动荡的一九四四年练成丹噬。那年他才二十多岁。在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终于看破那无数次穿过的生死门……新时代来临时,年仅三十岁的杨烈就接手了整个唐门。 “旺爷,门长也不会丹噬吗?”陶涛不解地问。 她虽然不知道修炼丹噬的难度,但在她看来,张旺的手段已经神乎其神,门长既然比他还厉害,那应该会这种神技才对。 张旺没有回答她。 “丹噬应该只有内门才有资格修炼吧?门长应该也不算内门……”高少山不确定道。 “你们小小年纪,还没必要把内外门区分的太紧!你们只要知道,内门和我们这些外姓一样,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张旺严肃道,“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平等的,知道不?”说罢若有所指地看了唐牧之一眼。 “明白明白!”唐牧之连忙点头,这位爷是革新派,极度厌恶腐朽的门规,尤其是内外门的区别对待。好在杨烈执掌唐门多年以来,成功让门人忽略了内外门的差别,张旺也自然不希望内门外门谁压谁一头。 去到唐冢一共要经历九转,唐牧之数数,也差不多快到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就看到一个空旷的石洞,凿的极为光滑平整。 他看向周围,已经身在大山深处,空旷优美,只是周围居然寂静无声,除了能隐约听到清泉流响之声,鸟雀,虫鸣之声一概没有,这正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第三十八章 唐门处境 在山之阴,阳光势微,几乎照不进来,四周只有零碎的光斑,几乎看不出来。 阴暗的洞穴,其中传出寒冷干燥的风,似乎有魂灵游荡在附近,透露出死寂的恐怖。 唐牧之是天生阴眼,能看到中阴身——也就是俗称的鬼魂。 此时放眼看去,周围并没有成形的灵体,但此地埋骨众多,无数残念汇聚,有一股足以震慑凡人的气氛。 一阵云雾从众人眼前飘过,唐牧之一嗅,是祭祀的香火气。配合上周围的阴冷氛围,陶桃的寒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她擦擦冷汗,结结巴巴道:“旺爷,我,我怎么觉得好像有鬼——” 闻言,张旺并没有叱责她,他面色如常,用一只糙手安抚着陶桃,像是在哄宠物一般。 “傻孩子,这里可没有什么鬼魂,如果有——那也是我们唐门前辈的英魂,它不会伤害你,只会庇护你保佑你。” “你们要听好了,唐冢里埋的,不单单只有先人的骸骨,更多的……是衣冠冢!”张旺神色黯淡,“唐门的前辈,无数骨埋青山的好汉,他们的魂跨越千山万水,最终会在唐冢找到一个位置!你们不仅不能害怕它,将来,还要以死后埋在唐冢为傲!” 新人们只觉得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压过了周围的阴寒。 哪怕大家都还年轻,也知道,英雄就算变成了鬼魂,也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 迈步走进唐冢洞天,洞口颇大,有微弱荧光,再往前走个三五百步,竟有一坐百米高的巨石矗立在洞穴中央! 巨石直通天顶,其上同样篆刻着神秘的丹噬图。 巨石最下方被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通道,从其中进去,便是真正的唐冢。 向上看去,能望见阴云遮蔽的太阳——原来唐冢深处是并非密不透风,其顶直通天外,有四季交替,亦有风云变化。 洞天内有人为开凿的洞穴,似乎是一些人的住处。 “这是?” “好神奇!” “去年‘开年大会’上见识过一次,现在再看,还是觉得震撼。” “小声些!” “严肃点!”张旺低声呵斥。 队伍最前面的杨烈回头,冷然道:“老规矩,一批一批来。” 唐妙兴点点头,“内门弟子,取香!有序进去。” 唐冢通道口架着台子,上面已经摆放好了成摞的上品檀香。 唐牧之也上前拿了香。 唐明领着他进了唐冢。 冢内不暗,可以说是灯火长明。这里埋骨何止数百,一个人不可能把每个冢位都祭拜一遍。 从四方的通道进去,唐牧之跟随唐明先是为祖师叩首上香,而后又在一个角落找到外祖父唐震阳的冢位,扫墓祭奠。 唐牧之一向眼神很好,又有肉眼神通傍身,只是一撇就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唐家仁、李鼎、高英才、唐明夷、王离。 还有唐同璧、杜佛嵩夫妇合藏在一处。 唐牧之为这些人一一上了香,又诚心祭拜一番。 为了避免唐明生疑,他将这些冢同排的都祭奠了一遍。 唐明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会主动祭奠外门的前辈,但这种事情问出来对前辈太不敬。 唐牧之所祭奠的这些人都是原着中死于一九四〇年的夏季,那场针对鬼子忍者头目的刺杀行动!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保家卫国,最终死在了这片广袤的山河大地。 唐牧之还记得大老爷唐家仁轻笑着,慷慨赴死;李鼎见识到敌人先进的枪械后,顶着火力也要拼命除掉后患;妻子唐同璧身首分离后杜佛嵩的绝望叹息;高英才在被死敌救下后的目眦尽裂;王离,唐明夷沐浴在无数暗器之下…… 这些人现在安静地躺在这里。他们死了,活着的人因为他们更好地活着。 当年参加这次行动还有现在的唐门门长杨烈。 以及后来三十六贼中的董昌和许新。 战火纷飞万家摧,十人同去三人归! 唐牧之在心底长叹一声,死者已矣,生者能做的只有追忆罢了。 内门上完香陆续退出去,张旺带着外门又进去。 “师傅……” 带着高少山、陶桃等一众新人拜完祖师,张旺停在高英才的冢前。 高英才死在敌营,他的尸身在数月之后被唐门收回,是张旺亲手将他埋在了这里。 “小梅的墓我扫过了……上次关于墨筋柔骨的事还没有查到源头,但已经得到其拓本,我让门里的炼器士保留了其中机关术,这剩下的部分,弟子亲手烧给您老人家了……” 张旺抽出唐明上缴的《墨筋柔骨》,用火折子点燃。 “您安息吧……” 张旺恭恭敬敬磕过头,上了香。 “没能亲手替你报仇雪恨,弟子惭愧,但看您的香火依旧旺盛,便知道唐门有望,弟子欣慰啊!” …… 杨烈是最后单独进去的,他带了多捆檀香,在冢内祭拜许久才出来。 “各位,进来一下。” 刚出唐冢,杨烈又召集诸位长老进去。 “各位,唐门转型的方案,尽快实施吧。”唐冢内,杨烈淡淡道。 “师兄!决定了?要把唐门搬上明面?”唐妙兴问道。 “妙兴……我是不姓唐,这么多年也没为唐门做出什么大贡献,但是这件事,已经不容我们选择了。” 张旺皱眉道:“师兄,你说的什么话!没有你,我们早就沦为二流门派了!哪里有和公司和江湖上各个门派谈判的筹码!” 杨烈摇摇头,“这个掌门,我一直觉得受之有愧,今后的路不好走,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趁机转型……尤其是‘八奇技’,王家、吕家、据说陆家也有,他们都凭借八奇技逆转局势了,高家没得到,只能选择寄人篱下,现在他们已经和公司合作了。” “门长!您认真的?”张旺惊愕道。 “八奇技……毕竟是取乱之术,而且销声匿迹多年。门长!当年唐门元气大伤,没有把握住的资本,现在再想夺取其中之一,恐怕难度重重啊!”唐观海斟酌了一番,缓缓说道。 唐听风也顾虑重重:“八奇技在当年掀起多少场腥风血雨,现在的唐门有镇住一件的能力吗?” “有!”杨烈庄重道:“只要我活着,公司也没法要求我们交出什么!” “门长,据我所知,四家的壮大,和钱脱不了干系,我看还是这条路子适合些……”唐秋山提出了不同的方法。 杨烈久久没有说话。 “秋山,你知道上个月公司请我去谈什么么。” 杨烈面色突然变得阴冷下来,“赵方旭!对唐冢的机关阵动了心思!” “什么!” 冢内的众人惊呼。 唐听风咬牙切齿道:“这死胖子!果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还是第一步……之后恐怕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杨烈闭眼沉吟道。 “要不是他们背后有……” “吕家有‘如意劲’和‘明魂术’,王家有‘神涂’和‘拘灵谴将’,陆家人脉最广,根基也最厚……反观我们唐门呢?这么多年还有一个练出丹噬的没有?长此以往……”唐妙兴仰天长叹。 “师弟,你也动了这念头?”唐听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唐妙兴可一向是守成的,今天怎么有些激进。 “门长说的对,犹豫不得了。这次要设立的‘佬’没有唐门的位置,今后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连白云观的方老道都能提名,门长他们是一点都不敢想啊。”张旺冷笑连连,“连直面丹噬的气魄都没有么,什么佬!” 第三十九章 辈分 “还有一件事……” 见众人半晌无话,杨烈缓缓道:“张旺、妙兴,门内的寻常事务今后要交给你们打理。” “门长,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不解道。 杨烈执掌唐门这么多年来,多数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殚精竭虑……今天怎么有退隐的意思。 “我要为唐门留下一把火!” 杨烈背负双手,“唐明、唐尧、唐璨……” “这些孩子都不错,可惜天性上都缺了那么一点……” “门长,你是想亲自培养他们练习丹噬?”唐妙兴问道。 唐门绝技丹噬,修炼极为困难。它不单单要天赋,还对人的心境有极高的要求——若非那种漠视生死之人不能练,差了火候,一练就是必死无疑。 在这个和平年代,丹噬的存在或许会成为唐门最大的负担。 “他们不行!”杨烈沉吟道,“天赋都还不错,只可惜性子方面还差了一些。” “若是以前,还能身经百战去磨炼,或许可以模糊那一丝差距……” “现在么,我打算让他们放弃丹噬!” “这?门长!” 唐妙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几个可都是内门的好手……也入不了您的眼么?” 几位唐姓长老心中有些不痛快,丹噬向来是内门优先继承,杨烈现在居然一句话就要否掉这些人。 “妙兴,各位!”杨烈镇定道:“我为什么把事物交由你们打理?” 众人不明所以。 “我就是要打造出一个不靠丹噬也能独挡一面的强者——至少,要让他们在各自领域追上现在的我!之后再考虑是否继承丹噬的问题!” 杨烈道:“就在这几人当中——丹噬我不敢保证,别的方面,我要他们做到最好!” …… 祭祀从下午四点持续到六点。 雪停了,杨烈等人一脸凝重地从唐冢出来之后,祭祀就算圆满结束。 众长老原路返回将门人带回了学校。 “这几天你们的出行不受限制了,算是放放假!”张旺对着新人们说道,“还有,牧之,你到底是内门的人,要是愿意跟唐明他们一起练呢,我也不反对——只是现在关于练功是全看弟子意愿,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两年还是先跟着我!” “那没问题!”唐牧之点点头。 他一向信奉“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番言论。 在炼炁一途,毋庸置疑,天赋就是最具决定性的东西——有志不在年高,这句话在这个世界体现的淋漓尽致。 碧游村上根器哈日查盖,炼炁没多少时日就打败了将他领进门的师傅。 诸葛青七年掌握全部武侯奇门,那已经是许多诸葛家的中年人都要仰望的存在了。 柴言也是圈内鼎鼎有名的人物,在江湖上水平也是在前列,张灵玉,陆琳才多大啊,都能和他碰碰。 再一个就是八奇技的继承者。 最具代表性的王也、马仙洪更不必说,实力不输十佬。 唐牧之对自己的天赋不算很有信心,但他对阴阳炁有信心啊! 张旺只需教他基本功就好了,剩下的路,他希望自己走! 张旺笑笑,“真好今天你们这些小辈都聚一块儿了,就互相认识一下!” “少山,你们几个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们师叔!” “师叔!”高少山叫嚷道,“这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怎么就是师叔啦?” “辈分!辈分就搁这儿摆着呢!伍子,小红和他同岁嘛,还不是要叫师叔?” “旺爷,这位真是我们师叔啊?”唐伍脸都绿了。 “那还有假!和你们明叔一个辈的!” 他把陶桃拉过来,教唐牧之牵住,“今天出去市里好好去玩吧,你辈分最大,这丫头我可交给你了!” “OK”唐牧之无奈,左手抓住陶桃,右手比了个手势。 “师叔!”韩寅,唐红倒是乖巧地喊了一声。 “别!别!咱们各论各的,伱们叫我师兄就成……”唐牧之无奈道。 “哼!看你这出息!”张旺呵斥道:“陶桃小几岁就算了,这几个可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大姑娘了了,哪能这么没规矩?” “是是……”唐牧之陪笑,心中想到,要是把上辈子都算上,这师叔的辈分我还真当之无愧。 张旺满意笑笑,“那我就不多嘴了,你们年轻人聊吧。” 这时候唐明也凑过来,“我带他们下去。” “明叔!”高少山等人喊道,“带我们吃火锅去吧!要最辣的!我不信外地人敢吃!” 唐明呵呵一笑,过来拍拍唐牧之肩膀,“成啊,想下山先一人叫他一声师叔再下去!” “啊?” 高少山脸垮下来。 “唉~我真是谢谢你啊明哥。”唐牧之心中暗叹口气。 “慢着!”唐伍大喊一声。 “叫师叔也成啊,不过嘛,得先让我来讨教讨教!” 唐伍站出来,挑衅地看着唐牧之。 唐明一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牧之,你的伤还要紧么?” “小问题。”唐牧之腼腆道。 他从唐牧之手里拉过陶桃,“都看好噢,你们这个师叔可以说还没练过什么功夫呢。” 唐伍一听笑了,唐门里十八岁以下的除了唐勉那个胖子再没有人能压他一头。 眼见众人散开,给他两留一个空地,唐伍抱拳道:“我可要来——” “伍子,我提醒你个事儿。”唐牧之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我算是半个先天,注意不要碰到我的手。” “嘿!” 唐伍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食指中指一并,紫色的毒障浮起,就向唐牧之刺来。 唐牧之不闪不避,任由他攻向自己。 就在指头就要刺入唐牧之腹部的时候,他的腰向前弯去,一双附着阴炁的黑手紧紧抓在了唐伍的手臂上! 而后他左脚往后退一步,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呃!” 唐伍反应不慢,左手吃劲,就握紧空闲的右手,一拳打在唐牧之的胸口。 “咦?” 传出这声音的却不是唐牧之,居然是拳头还放在别人身上的唐伍。 他居然软倒在地! 唐牧之收手,顺便把他搀扶起来。 周围的眼神传出不可思议,除了陶桃打了个哈欠。 唐牧之看向双手,阴炁已经回去身体继续运作大周天。 他此刻才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有陈宏志那般庞大的炁! “……” 祭祀刚刚结束,很多人还没回到宿舍。 远处的杨烈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把唐牧之……也算上吧。” 第四十章 机智陶桃 “呃!” 唐伍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却觉得一阵脚软。 “算了,小伍。” 唐明指示韩寅去扶。 “这次是你太大意了,牧之都提醒过,不要碰他的手!这是他先天的本事之一,能吞掉别人的炁。” 唐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虽然张扬些,可是不狂啊。 唐牧之特意说了,他能不注意么——可问题是,这家伙吞噬炁的速度太快啊!他准备了好几种应对手段,但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呢。 “哇!” “还有这种先天异能?” 众人议论纷纷,连一向高冷沉稳的唐尧也目露精光。 “这是……” 毕渊在一旁目睹了唐伍向唐牧之发起挑战的全过程。 祭祀开始之前他被告知不得随意在校区内走动,还有一个外门弟子一直看着他,直到祭祀结束。 他走上前拽住唐伍的手。 “毕姥爷!”唐牧之疑惑道:“您这是?” “无妨,你们聊你们的。”毕渊搀起唐伍,把他平放到地下,“小伙子,你叫唐伍是吧?不要紧张。” “啊?”唐伍有气无力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毕渊掏出一根银针,手臂处有炁在浮动,“不要动!” 韩寅几人就要上去查看情况,唐明一把拦住他们。 “这位可是医学圣手毕老爷子,人送外号‘鬼门针’,你们见识见识。” “呵呵……”毕渊闻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小明你这话可是太折煞老头子我了,圣手?历史上才有几个啊,呵呵。” 毕渊出针极快,霎时间,唐伍周身几处大穴就被扎上了银针。 “其实我对对自己的外号‘鬼门针’一直惭愧——其实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是那人自己啊,我不过稍稍刺激一下……” 毕渊说着,唐伍的炁居然被银针牵引出体外! 本身就因为炁的流失而全身无力的人,怎么能再将其炁引出体外? 韩寅、高少山他们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道这样下去唐伍可能会有危险! “明叔?” 几人担忧地看着唐明。 “不要着急……”旁边的唐尧说话了,“你们看。” 众人再往唐伍身体看去,只见他的炁被银针约束着,逃逸不出半点,并逐渐向内缩去。 ……这和我的手法很像啊。 唐牧之在在一边看着,突然想到。 眼见着唐伍逐渐恢复体力。 原来内缩过程中,炁走周天的速度加快,不仅有提高新陈代谢的作用,如果用来辅助别人的话,还可以让人迅速恢复体力。 当然这个法子去通过一些手段帮助别人还行,自己用的话消耗的炁远远大于恢复的炁,得不偿失。 毕渊拔掉银针。 “我好了?” 唐伍站立起来,神采奕奕。 “毕姥爷!厉害!谢谢您了。” 他抱拳向毕渊行一礼。 唐明也叹道:“老爷子,我们大开眼界啊。” “呵呵,小明——你们才让我打开眼界啊。” 毕渊嘴上回答着唐明,眼神却一直在唐牧之身上瞟。 “呃……” 唐牧之被他盯着,总感觉不是个事儿,他赶忙道:“正好啊,明哥,伍子也恢复了,我们快点进城吃点东西去吧,别给小陶桃饿着了!” 陶桃在唐明旁边一个劲儿点头,“进城里还要一个小时呢!” “等等。” 唐伍黑着脸站起来。 “师叔!”他抬起头,“我服了您这手了!” “唉,这不也是你手下留情嘛,要是动了暗器,我可没什么法子。”唐牧之微笑道。 “不过嘛——” …… “吃辣方面您也要咱们服你才行!” 白果巷的火锅不少,他们挑了一家最热闹的。 这里是蒲阳古城,离唐门校区不远。 “这个我……” 唐牧之接过唐伍递过来的火锅底汤。 唐伍先起身咕咚喝掉一碗,憋着眼泪说道:“师叔,怎么样?您给上上眼!” 这可把唐牧之吓的眼皮狂跳。 “师叔,这可不能乱来啊!伍哥在这方面可是有天分的!”韩寅一边夹菜,一边咕嘟咕嘟咽下酸梅汤。 “嘿嘿,师叔,这次你就认输吧。”唐尧顶着个大光头,阴阴一笑。 “师叔,这家的辣怕不是别家屋头的人能想象到的。”唐红有些担忧。 “您要咽下去,可就是我们几个的袍哥儿了,不要谦虚啊!”唐伍继续激他。 “呵呵……” 唐牧之看了看上面还飘着七星椒的热汤。 突然一口闷了下去! “呃!” “我靠!”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小师叔这么猛。 唐牧之仰着头,半晌没有言语。 “少山,拿点冰酸梅汤!”唐明吩咐道。 “不用了!” 唐牧之突然发话。 “咦!” 唐伍等人只看到唐牧之大口吸气,居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擦擦嘴——众人看见他唇边已经被辣的肿了起来,整个下巴上颚都是通红一片。 “啊这……”高少山都忍不住说道:“师叔啊,你要是忍不了就别硬撑了,要死人的!” 唐牧之摇摇头,“给内们康个有意逝的东嘿。” 阴阳炁在他手中盘旋成太极图,身旁陶桃体内的炁居然随着阴阳鱼的转动一起一落。 “这是……又精进了?” 唐明瞪大了眼睛。 唐尧伸手靠近阴阳炁,他的炁没有被引动出来。 “尧,伱太强了,不碰到的话我是吸引不了的。”唐牧之大着舌头说道。 “这是啥子意思?” 唐红有些不明所以,“这不是正恰饭嘛?” “小红,你看他……明明被辣成这样,但是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你不感到奇怪吗?” “奇怪呀,尧哥,但是两件事有啥子联系吗?”唐红还是不明所以。 韩寅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啊,这不是很有关系吗?” 陶桃突然疑惑地说道,她身上的炁还在随着阴阳鱼的转动起伏。 “嗳——” 唐红突然起身捏住陶桃的小鼻子,看着她挣扎的样子。 “嘿嘿,那你倒是给姐姐说道说道,小机灵鬼……” “啊呀……” 陶桃拨开唐红的手,和她打闹起来。 “可恶!我不告诉你啦。”陶桃半晌碰不上唐红一下,气到叉腰。 “哈哈……别呀,姐姐错了还不行吗?”唐红捧着陶桃的脑袋,“告诉咱嘛好不好?” “我不!” “告诉我告诉我……” “就不!” 陶桃气鼓鼓地说道。 “呵,别闹了,陶桃,你就告诉我们呗。” 高少山唐伍也凑过来,陶桃终于松了嘴。 “炁不是走经脉嘛!师兄的阴阳炁能自由控制炁的行动,那么只要操控的精确一点,把舌头通向脑袋的经脉用炁封住不就好啦!” “唉你怎么还叫师兄呢!”高少山不满道。 “她还小嘛,想叫啥子就叫好喽。” “问题就是,这……真能做到吗?”这与唐尧心中猜测一致,他对唐牧之投去疑问的目光。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 “这么强……”唐伍嘴角抽搐。 “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陶桃乖巧地举起手。 “肿么了?”唐牧之喝了口酸梅汤。 “为什么不直接引动土木之炁提前护住舌头呢?”陶桃不解地问。 “那样舌头岂不是不用受伤了?” “咳!” 唐牧之呛了一下,尴尬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哈哈哈,你小子压根就没想到吧!” 众人突然笑成一片。 第四十一章 陈晓东 唐门新生众在古城吃喝玩乐的时候,陈晓东终于被公司找到并拘留。 从肃州出去,陈晓东带着钱一路南下,最终逃到了GL州的边界,这地方说起来和唐门已经不算远,就是四百多公里的样子。 陈晓东不是藏族——甚至面貌上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北方人,这一路也没有刻意去隐瞒踪迹,按理说找到他不用拖很久。 问题就是果洛这地方地广人稀,平均海拔在4200米以上,是公司的管控死角之一。 华风紧咬陈晓东这条线,费了十多天才找到他本人。 陈晓东身上并没有禁制类的东西,认领了陈宏志的尸体后,将一切知道都坦白讲了出来。 经公司查证,陈晓东原本所练,是自然门正统的东西,现在手臂经脉收拾,从修炼方面来看,已经算是废人一个了。 至于他所交代的内容,公司发现与他们的调查基本吻合,只是关于“鬼符箓”,公司之前并没有什么线索。 据他所说,“鬼符箓”分两种: 赦鬼授身强炁太上法箓 赦鬼授神拘魂太上法箓 这两种符箓交互使用会快速提升人的性命修为——而这种符箓的炼制方法,和人的血肉相关。 此事告一段落后,鉴于陈晓东对陈宏志事件的参与度不高,且审讯过程中极为配合,公司拘留了他近半年,最后给他找了一个青海的学校上学。 九七年高三毕业之后,陈晓东加入哪都通公司,关于他父亲和李寿昶的事,到那时也属于机密——陈晓东由于家庭背景问题,在文职方面干的虽然兢兢业业,但直到公历2022年也没混到中层,那时候李寿昶事件的后续确实也有了结果,但对陈晓东来说,这件事的始末他始终无法真正知晓。 三十岁的时候他结婚了,只是夫妻之间并没有很和睦,他的妻子也是异人。 45岁时陈晓东离职,离婚——他作息不规律,抽烟、喝酒,样样都沾,身体不很好,最终还染上了麻药。 他曾经的同事,也是当时的西北负责人杜秉乾最终帮助他克服了麻药的瘾。 五十岁之后,他在青海玉树一带隐居,成为当地有名的隐士。 后来有一位天台的高僧游历到这附近的时候,专门来找他。 这位高僧法号悯众,年纪已过百。 在与悯众法师的交谈中,陈晓东得知他不仅在佛学上造诣颇深,在异人界也是响当当的厉害角色。 这位悯众法师年轻的时正值国家危难关头,他自恃功力高强,却被敌人的枪械袭击,吃了大亏。 他重伤濒死之际又得到些许机遇,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悯众法师那时得到消息,神农架地区有一精灵,专掌雷霆,他起了收服这精灵报效疆场的心思。 他独身一人前往神农架深处寻找精灵,哪知那精灵功力雄厚,悯众法师与它斗法足足一甲子,受人相助才从深山脱走。 在这一甲子的时间中,悯众法师的修为已臻化境,他从山中出来,才知道世界已然大大变样。 国泰民安,他行走世间,追求武道至高境界。 他于天师府挑战当年异人界的绝顶——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 此后他选择继续行走世间,转而专研佛法。 陈晓东被悯众法师折服,不在执着于过去的人事,悯众法师为他赐了法号——致悲。 师徒二人西行数年,致悲法师于21世纪中叶坐化,他的思想后来在中亚地区影响颇大。 …… 时间回到公历1995年寒冬,唐门弟子祭祀结束后,休整了一段时间。 唐牧之调心入静的造诣太高,别的弟子还被强制要求每天要打坐冥想两个时辰,对他则完全无什么要求。 张旺用各种法子仔细试了他的底,最终决定绕过站桩和引炁那一套,教授他一套絮步和各种发力技巧。 唐牧之不到三天已经能碰到其精髓,穿梭在后山的森林里越前纵后,犹如鬼魅。 张旺虽见到他的恐怖天赋,却依然觉得基础要打好,不肯传更多东西。 唐牧之只好又请唐明教他几样江湖上常见的功夫,什么三步崩拳、劈空掌、戳脚…… 唐明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为了掩饰身份而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功夫,很多外家高手的招式他也略知一二。 这几样功夫,唐明带他入了门。这些外家的功夫不像高深莫测的奇技淫巧,下限非常低——像那个戳脚,普通人练些年可以光脚踢碎石砖。 但是对异人来说,要将这些功夫练好,对炁的掌控一定要精巧——在这一点上唐牧之还算是高手。 只是他基础力量上有些差,不用土木流注的话,这些拳脚功夫威力有限。 初入武道的他对各种武功十分痴迷,甚至夜间在自己宿舍里私自研究“太极拳经”和“踏罡步斗”。 不过这些东西拿来练,他是万万不敢的。一旦有武当或者圣人道的人看到他用了自家立宗的根本武学,向唐门问罪,那他就成欺师灭祖的罪人了。 不过只是研究这两门功夫,就已经让他受益匪浅。 这两种功夫和他的阴阳炁真是十分契合啊,要是学会太极拳中那种阴阳相济的手法、或者是用阴炁代替天罡炁去吸收万物的生机……他的实力自然会很快上升到更高的境界。 只是这两门都及其晦涩,要想真正把其中的“神”吸收过来而不模仿其“形”,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 今年冬月初四,也就是12月25号,这一天对外国人来讲是圣诞节,但对国内异人来讲,更重要的是这天四大异人家族里,陆家上下要为他们的家主陆瑾老爷子祝九十大寿。 四家在异人圈子举足轻重,陆家尤其备受各门各派的尊重。 当年“三十六贼”名单泄露,四家当中,吕、王二家借此机会将各个门派压得抬不起头时,只有陆家为其他门派说话。 陆家大老爷陆瑾更是人称“一生无瑕”,为人公正,一辈子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名门正派受过他恩惠的实在不少,这次他老人家广邀四方朋友,河北狮城陆陆续续聚集异人数千,哪都通公司也是派遣不少员工赶来,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第四十二章 金华荧 陆瑾老爷子的寿辰上年轻人总会被要求切磋一番的,唐门最终选定了唐璨去当这次唐门的门面。 唐璨现在二十二岁,是内门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除去丹噬和炼器这两样绝活以外,唐门所有手段他都掌握的很好。 甚至杨烈都起了收他为关门弟子的想法。 “二十五岁以下的诸位门人——如果想去狮城的话,也可以一块儿去,不过得你们得师长同意才行!”杨烈吩咐道。 从前的唐门是不轻易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的,尤其是内门的弟子。 但既然决定要把唐门搬上明面,这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唐门也要掺一把才是。 唐门为祝寿这件事可是花费不少心思——杨烈他们知道陆瑾以前所在的“三一门”也是道门,陆家和白云观、全真这些门派关系也是极好,故而花了不少心思从国外购来几件道门祖师的真迹。 “既然门长说过了,你们去见识一下也好!”张旺道:“韩寅、少山你们俩也去吧,牧之你怎么想的?” “去啊。”唐牧之点点头,最好还能薅一把陆老爷子的羊毛。 “那让小明给你们买机票吧,陶桃你也去,就当旅游好了。” “我是无所谓咯~”陶桃摆摆手。 “旺爷。平常不见您放我们出去啊,怎么从唐冢祭祀完之后,对我们一下子放开了起来。”高少山好奇问道。 “爱去不去!”张旺没好气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算是看出来你们是什么料子了!放不放你们,有意义吗?” 高少山、韩寅陪笑一声,收拾行李去了。大概二十号就要出发,算算也没多少时间了。 日暮西斜。 “咚咚咚!” 唐牧之正在房间里尝试用阴炁吸收空气中的生机,一阵敲门身打断了他的修行。 “明哥?”唐牧之开门,他还以为是高少山或者唐伍。 这几天知道他在练外家功夫,这两人卖弄般的,总想给他露一手。唐门是江湖门派,又不修道,这两人当然是从小没少练习拳脚上的功夫。 “牧之,门长叫你。”唐明开门见山道。 “呃?” “跟我走吧,尽快。在后山还有唐璨、唐尧、英杰他们。” 唐璨和唐英杰这两人在原着中已经继承丹噬失败而死。 但现在他们还活着,这个年代真好。唐牧之突然想到。 唐牧之换过鞋之后,跟唐明出来。 “明哥,什么时候见见嫂子啊?”唐牧之笑问。 “呵,你们从狮城回来也就快元旦吧,我和她定在六号结婚,就在古城——走快些吧。”唐明呵呵一笑,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楼下的公园中。 絮步! 唐牧之不甘示弱,阴阳炁将足腰处经脉的炁反复催动,跃起数米远,紧紧跟随上去,“那这几天可要把你辛苦坏了,哈哈!” “你们去给陆老爷子祝寿,才要长脸!” 二人在呼啸的风声中交流,丝毫没有什么阻碍。 外界的景物从后飞驰而去,在一般急行的人眼中,这些景物往往会变得极其模糊。 但唐牧之有肉眼神通! 周围的一切方仿佛是一个视频被剪辑成了一帧一帧的样子,每一帧画面在他眼中都显得无比清晰。 少倾,便望见了远处的几道人影。 “门长!” 唐明停下身子,唐牧之也随之一块儿刹住脚步。 “门长。” 杨烈点了点头,“人都齐了。” 唐璨、唐尧、唐英杰三人向唐牧之打招呼:“小叔。” “呃……嗯。”唐牧之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这几人长的真是格外显老,尤其是唐尧和唐璨,都留着一个锃亮的大光头,一脸恶人形象。 “闲话少叙,开始吧。” 杨烈转过身,“我对伱们的要求很简单……跟上我的脚步就好!” 剩下的五人应一声。 杨烈转身走在弟子前面,步子不快不慢。 森林很静,只剩蝉鸣。这时间已经能看到西边的月。 几人行走时居然都没有声音发出! 唐牧之肉眼神通发动,杨烈的步伐频率一直很稳定,但几人行走的速度却在慢慢上升。 一行六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杨烈行路的速度已然如同飞鸟,但他的脚步依然没有改变,如闲庭信步。 唐牧之心中疑惑,他聚精会神地去观察,依然没看破杨烈身上的异样。 这莫非是传说中道门“缩地成寸”的高深手段? 在后面跟随杨烈脚步的内门弟子也都注意到了这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们的步子已经有些凌乱。 刚开始行走时,几人步子同时踏出,寂静的发不出一丝响。 这时唐牧之已经听见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 日落,云隐,月升,星现…… 天光已经照射不到这几人——他们自己发着只有彼此才能看到的炁光。 跟着的五人中,只有唐明还在硬挺,剩下的几人都用了“土木流注”。 “我不行了。”唐英杰眼中已有血丝浮现。 土木流注毕竟是爆炁的手段,十分消耗体力。 唐璨和唐英杰也相继停下,看着周身白光莹莹,其中传出令人侧目的锋利,劈开了空气凝聚的阻力。 “小叔可真够可以的……厉害。” “哈!璨,能让你说出这种话可不容易。” “怎么,英杰,你还不服么?”唐尧剧烈地喘着气,“这下算是涨了见识。” “我服!我真服啊,明叔就算了,这新来的小师叔也这么厉害。” “……其实前几年我替明叔做过些事。”唐璨瘫倒在地,“明叔,还有铁叔当年做的可都是最凶险最凶险的活儿,跟他们比起来,小叔说不定也会走上这条老路……嘿。” “铁叔到底在做什么啊?好几年没见他人了。” …… 唐牧之几乎也到了极限,阴阳炁在被不断消耗——他这一身的气力可全是阴阳炁撑着给的,虽然阴阳炁量大,可这么糟蹋下去也要空了。 他眼神往唐明方向一撇,居然看到空气中有光点再向他聚集。 圣人盗! 唐牧之忍不住惊呼。 “哦——”唐明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你认得么?” 他降下速度,速度逐渐与唐牧之齐平。 “这确实是圣人盗的功夫,我当年在江浙一带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人,我二人十分投缘,居然成了忘年交……” 唐明为唐牧之娓娓道来。 “为了帮他,我把任务给搞砸了……他为了补偿我,教给我两件手段,其中之一便是这金华荧。” “金华荧?” “不错,阴气重的时间就可以用出来,是圣人盗的东西。” 唐牧之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大约也在凌晨两点以后了。 出了后山之后,杨烈一直带着他们往西走,到了现在已经能看到雪山。 唐牧之没有犹豫,直接对唐明用起共情,共享起吸收天地精华生机的时的技巧。 每一次呼吸,每一步的范围……唐明使用“金华荧”的细微动作和调炁的角度他都已经完全洞悉。 土木流注爆发的阳炁变换为阴炁,唐牧之整个人宛如成为黑暗的化身,周围已经有微弱的荧光聚向他——那是天地的生机! “你小子……”唐明惊讶道,“‘他心通’还能这么用吗?” 第四十三章 主角 “不对!你一定练了‘踏罡步斗’!”唐明吃惊道。 他知道佛门“他心通”的本事固然神奇,但总不可能使用之后短时间就能模仿出其他门派的手段。 唐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交给公司的那本《踏罡步斗》! 唐牧之专注吸收生机,快速恢复体力,只有余力去点点头。 “那些门派的秘籍我第二天就收回去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唐明沉声道。 唐牧之一心多用,回答道:“明哥,你能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早中晚吃了什么吗?” “什么意思?你能……” 这时候,在前面疾行的杨烈居然转过头道一句:“过目不忘……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人呢,不要管他!” 唐明只好一语不发的跟上去。 三人又朝雪山飞奔了十数分钟,唐牧之一边开着土木流注,一边用‘圣人盗’的技巧恢复体力,但还是坚持不了很久。 “呼——” 唐牧之栽倒在雪堆里。 这里在两座雪山之间的夹缝中,风呼啸着吹散一切事物。 唐明的衣襟被风刮着狂舞,他有些担心地看了唐牧之一眼,还是选择跟上前面的杨烈。 哪知杨烈却停下了脚步。 “门长?”唐明刹住身子,疑惑道。 “够了。”杨烈转过身,看向唐牧之。 “门长,牧之刚接触异人界,很多规矩他都不懂……” 以杨烈的听力,之前唐明、唐牧之二人在后面的对话想必他听的一清二楚。 “你先回去吧。”杨烈看了唐明一眼。 “……是!” 唐明只得领命。 没有再理会唐牧之,他穿越峡谷,向唐门折回去。 唐牧之瘫倒在雪堆中——阴阳炁耗尽了,他再没有一分力气。 先天一炁耗尽人死,后天之炁耗尽人也会脱力。 圣人盗就是用炁去吸引来天地的生机来恢复体力,但是唐牧之用起来效果太差了。 他能感到阴炁的引力对圣人盗的增幅很大,但是还不够! 生机转换成体力的效率太低,体力还没恢复多少,阴阳炁先消耗地不剩了。 这天地间的生机十分微弱,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均匀分布在万事万物上:每一株雪花、每一棵树木、每一缕东风…… 这些生机就像等待采摘的小果,却长在了一个常人难以触摸的高度。 “看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想起了什么?”杨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门长。”唐牧之翻身坐起来,“我不知道。” 杨烈居然也和他并坐在雪地里,“我想起了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小孩子先天炁足,也无什么烦恼,随性做事——天下的练炁士啊,无不把婴童视为修炼的最高境界。嘿,随性做事。” 六七十年前,家境优越,年少多才多金的杨烈放弃了收房租过日子的生活,加入唐门,成为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他当年何曾不是随性做事。 “放着稳妥、一成不变的就平安的道路不走,居然随性子做事,这样的人聪明,但也真傻!” “啊?”唐牧之居然看到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杨烈已经很老了,八九十岁吧。在那张沟壑纵横,生着老年斑的老脸上,唐牧之现在居然依稀看到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的面庞。 “门长,我违反了门规,偷练了其他门派的功夫,您就不生气吗?”唐牧之眼神斜着撇向他,谨慎问道。 杨烈却反问他:“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虽然年轻,城府却颇深……我倒要问你为什么明知故犯?” 唐牧之靠在倾斜的山坡上,盯着身前白茫茫的千山暮雪。 “我只是在随心所欲地做事,总觉得只要不突破其他人的那道底线,自己就不会倒霉。” “怎么表述呢……说起来可能有些狂,我总有一个声音,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自己是这片天地的主角一样……” 纤云弄巧,月黯星疏,静夜沉沉,风雪乱襟…… 唐牧之伸出手,仿佛要将那一轮黯淡的月揽在手中。 “我有时觉得,只要想,‘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除去征服、霸占,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杨烈眯着眼冷哼一声,“我看你对自己的认识还算准确——狂妄!而且胆大包天!” “或许吧……但是将来的我,一定会有和这份狂妄、胆大包天相匹配的资本。” 唐牧之握住右手,阴阳炁形成太极图的形状缓缓转动。 在他的体内,阴炁吸收了溢出的内脏五炁,反哺回大周天。 阴阳炁每运作完一个大周天,就会强行纠正奇经八脉走岔的炁。阴阳炁将百脉冲击地极其通畅,先天一炁就在身中活泼运动着,它随时间散失,却无法逃出唐牧之被阴阳炁锁住的身体,最终和五炁一样,成为壮大阴阳炁最本源那部分的养料。 “门长,我这个不知道先天还是后天的异能啊……就像正一的金光咒一样,其实本质上是锻炼性命的手段,金光护体和阴阳炁的引力斥力都是附加作用罢了。” “也就是说啊,我可是吃饭呼吸都在不断变强。” 杨烈闭眼沉思片刻就想明白了,“原来如此,你的阴阳炁走大周天,会不断吸收内外的炁来维持正常运转,就像全真的丹道一样,炁每完成一个大周天都会提升性命修为。” “如果有一天你没补充足够的能量,阴阳炁因该会停下的吧,否则走一个大周天消耗的能量就能把伱耗死了,这一点真不像别的先天手段。”杨烈分析道。 “门长厉害。”唐牧之随意捧一句。 杨烈能通过他的言语一下子理解的这么明白,足见其见识和经验。 “你快些恢复,我有些东西要在你身上实验。” “嗯。”唐牧之应一声,闭上了眼。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打坐,五心朝——”杨烈先是皱眉,又突然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你根本不用打坐对吧?阴阳炁是自发运行的,你不加以控制的话根本停不下来。” “是。”唐牧之睁开眼,杨烈和他对视,那里似乎包涵着一片星河。 修行人从枯燥的打坐开始,历经修炼的苦,才得到一丁点的甜。唐牧之啊,你有与这份天赋匹配的心性吗? 他突然明白他说的主角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不被繁文缛节所束缚,天赋异禀,逍遥于天地间的自由人! 这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继承人吗? 杨烈心中想到。 就让我做你的监护者吧,将你培养成唐门最完美、最忠诚的工具。 第四十四章 丹噬 王重阳为全真教祖师,至于他是不是飞升成仙了,这唐牧之也不清楚。只不过据说他的遗骨倒是受了不少难。 王重阳讲立教十五论中,首先讲住庵: 凡出家者,先须投庵。 庵者舍也,一身依倚,身有依倚,心渐得安。炁神和畅,人真道矣。 凡有动作,不可过劳,过劳则损气;不可不动,不动则气血凝滞。须要动静得其中,然后可以守常安分。 此是住庵之法。 第二讲云游: 凡游历之道有二:一者看山水明秀,花木之红翠。或玩州府之繁华,或赏寺观之楼阁,或寻朋友以纵意,或为衣食而留心。如此之人,虽然万里之途,劳形费力,遍觅天下之景,心乱气衰,此乃虚云游之人。二者参寻性命,求问妙玄。登险之高山,访名师之不倦;度喧轰之运水,问道无厌。若一句相投,便有圆光内发。了生死之大事,作全其之丈夫。如此之人,乃其云游也。 现代的异人们也讲究两点——第一是打坐的地方要静、第二是行走的路要远。 动静结合、大风浪闯过去,再炼心练功往往是事半功倍。 唐牧之闭眼片刻,阴阳炁从腰间尾闾出发,逐渐汇入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这奇经八脉。 阴阳炁的每一次运作都在纠正调整他的负面状态。 在风雪里行路那么久,又累倒在雪地里,难免受寒,身上经脉就会有所变化,在阴阳炁的刺激下,巨虚穴、太渊穴这些穴位就会自行发挥功能,用身体内原有的阳气祛寒。 “精盈气足,寒暑不侵……” 风渐渐小了,杨烈扫扫肩头雪,“最好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让这小子订婚,有人管着他,以免将来被酒色所误。” “门长,弟子休息好了。”唐牧之站起身,抱拳道。 “伸手!用你的炁。” 天还暗着,唐牧之右手伸出,掌心朝上,阳炁如同白色的火焰在上面跳动。 “记住了,你不要动,抖一下都不行——否则死!”杨烈凝重地嘱咐道。 “是。”唐牧之心头一颤,这位该不会用“丹噬”实验阴阳炁吧! 丹噬是个传说不假,但杨烈岂不是是一个活着的传说? 唐牧之知道,这世上唯二掌握丹噬的人,其中一个便是他。 丹噬本质上是一种隐蔽至极的炁毒!无色无味,形状上就是比绿豆大一点的规则球体——任何人的炁都有其独特的性质,但丹噬没有! 在田野里它就是散布的花香,在下雨天它就是流落的雨滴。 丹噬的炼制和发动也是极其简单:没练成就是死,刚入门即会用,触碰到也是死。 这就是唐门的神技,天下的至毒! “你练的‘他心通’呢?就上次对我用过的那个,再用一次。” 唐牧之移动眼珠和杨烈对视,共情发动,他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扭曲起来。 丹噬! 唐牧之瞪大眼睛,要用了吗? 所谓气氛,就是先天一炁运动变化时散发的生机。 这一丝生机会对环境造成微乎其微的影响。 不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只有少部分天性敏感的人才能通过环境的变化感受到不同的人散发各异的气氛。 “他心通”也好,“共情”也好,宽泛点讲,这些都可以算在内修法门里面。 只不过不同与大多数用眼看的内修法,这两者是用心看。 杨烈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唐牧之右手跃动的阳炁。 在唐牧之共情的作用下,他逐渐感受到来自丹噬的那种威胁——随后这种威胁竟如潮水般消退,周边的扭曲的环境也逐渐模糊淡去。 “呃……” 唐牧之不自觉流出冷汗,有种上一秒还在危楼底下恐慌万分的时候突然穿越到了一片空地上的感受。 明明感官上没有任何知觉,心里却惶恐不安。 他错开杨烈的目光向自己的右手看去——那跳动的阳炁上面居然有几个指头大的小洞! 果然是丹噬! 唐牧之心头剧骇,明明已经有所准备,依然没感到杨烈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还没撤掉……不要动!”杨烈凝视着他的右手——而他自己的右手已经放下。 唐牧之举着右手,左拳攥成拳头,一动也不敢动。 被雨滴卡在空中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唐牧之没想到,第一次见识丹噬居然是在这番情形下。 他举着右手许久没有动弹,有阴阳炁在消弭着维持这个动作时产生的的负面影响,他甚至不会觉得手酸。 唐牧之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大约过了三分钟。 “好了,你现在可以动。”杨烈直起腰板。 唐牧之收回阳炁。 “门长,那就是丹噬?” 杨烈背负双手,没有回答他,只留下一个被白色西服包裹的修长背影,道一句,“先回去。” 唐牧之没看清杨烈的表情,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杨烈向东走去—— 天际霞光初照,四川奇美壮丽之景颇多。此地在理县境内,放眼望去,天地初白,雪山金顶。 连天地都沁着净化人心灵的气息。 “你应当庆幸自己姓唐。”杨烈突然说道。 唐牧之不明所以。 “你知道练成丹噬是多困难的事?唐冢里,有无数你的前辈,师长都死在练成丹噬的过程中——丹噬,不仅仅是一个神技,它也是唐门无数人用生命和尊严建立起来的骄傲!” “自从我练成丹噬以来,用它杀人从来是无往不利——自古以来也是这样,一旦碰到这天下至毒,管你手段如何奇妙,只要你还是个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杨烈的皮鞋踏在被雪覆盖的草皮上,发出“呲——”的声音。 “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解丹噬的毒,那就是把无数前辈的尊严放在脚下践踏!他们的牺牲就会变成笑话,你懂吗?” 唐牧之全身一震。 不会是阳炁能解丹噬的毒,杨烈起了灭口的心思吧? “今天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对傍身多年的看家本领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一丝丝?” “你的阳炁可以排斥弹开其他人的炁,但如果炁的构造复杂繁琐,你却未必弹的动!” “丹噬可以说是最简单,也最复杂的炁。过去足足三分钟,伱所谓阳炁的斥力只弹开丹噬一毫米罢了——以你这实力,再练一千年也未必防得住丹噬。”杨烈的眼神很复杂。 …… 老人的目光是不是都很复杂? 历经开天辟地后的淡然;尔虞我诈后的疲倦;生离死别后的冷漠。 这岂不是老人的眼神? 唐牧之一直这样觉得。 直到他第一次看见陆瑾。 这其中还伴随着他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唐门的诸位,老夫可是久等了!” 第四十五章 四类人 河北狮城。 全国大名鼎鼎的武术之乡。 “唐门的诸位!老夫可是久等了!”陆瑾须发皆白,身穿红色西服,站在陆府大门大笑。 唐门一行人由唐观海带队。唐璨、唐牧之、唐伍、唐红、高少山、韩寅、陶桃都在队伍里。值得一提的是,毕姥爷也跟着他们凑热闹,都是二十四号到的狮城。 “陆老爷。怎么劳驾您亲自迎接!”唐观海抱拳。 “唐执事,多年未见!” “好高——” “真精神呢,陆老前辈。” “陆老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陆老爷子。穿着西服真帅气啊。”唐牧之也上前打招呼。 杨烈、陆瑾这二位年轻时候都是富贵家庭的公子爷,学习的是当年西方的先进思想,穿着也是时兴的西服——过去数十年,这二位爷的风格还是没改,老来精神焕发,修长的西服将这两个老帅哥修长匀称的身材凸显出来……将来放到大城市里,恐怕要受不少姑娘的追求。 “哈哈……小家伙们也精神的很呢!”陆瑾一眼就相中了人群中的陶桃,大手放到她头上揉啊揉的。 “唐执事,现在孩子们都上学呢,唐门为我祝寿我自然高兴,可不要让这些孩子的功课给耽误了!” 唐观海笑道:“陆老爷,这您放心,我们唐门的课都是有时间安排的,现在来这边给您老庆生,后面也要补上不是?” “哈哈……”陆瑾眼瞅着陶桃的嘴撅起来。 “这个小女娃叫什么名儿啊?看着老夫心疼的紧!” “我叫陶桃。” “呵呵呵……规矩的女娃娃老夫最喜欢了!不像我家老三小时候那个调皮啊,把我气够呛。” 陆瑾大儿子真巧赶来,听了这一番话,苦笑道:“爹!爹欸!咱们兄弟姐妹都老喽,您就给我们留点面儿吧!唐门诸位——见笑啊见笑,里边请!” “哈哈哈……” 陆府很大,离狮城市区不远。平常陆家人也不是住这里的,这可是有四百年历史的老宅,全国知名的物质文化遗产,多数地方平常还供人参观。 当然,现在的屋宅基本是新翻修过的了。 陆家弟子把唐门众人带到一处大院。 环境清幽,绿植颇多,院中间的假山是唐牧之见过最大的,其下清泉流响。 朴实与雅趣这两样东西真是水火不容吗? 来这里就知道答案。 “唐门的诸位,房间都已经备好了,欢迎各位随意入住!有任何要求尽管吩咐。” 唐观海道一声谢。 “你们随意吧。”他看一眼表,上午十一点。 “明早八点集合,你们休息一阵,下午到市区耍去吧。” “好耶!”高少山挥着拳头跳起来。 这时候已经有陆家各界的朋友前来拜访——三教九流,五湖四海。 “火德宗诸位,给您陆老爷子祝寿来了!” “陈兄!欢迎欢迎——” “陆守中兄弟!你在啊……陆老寿星,您健康长寿!” “陆寿星,小子柴言拜访您来了。来,小那,见过诸位长辈!” ……… 唐牧之下午带陶桃出去看了铁狮子和杂技。 什么叫名门? 一人寿礼,万人来贺。 还没到25号呢,狮城礼炮已经轰鸣不止。 不少商界的大佬也前来贺寿,高级轿车把北路压了个平整。 唐牧之一打听,王、吕、高三家的人早就到了。 各大名门正派里,当年和三十六贼牵扯极深的唐门都大张旗鼓的宣传要过来,陆瑾当然会给个面子,其余门派自然也就没了什么顾虑。 人是一股脑的往狮城涌啊。听说这次全狮城聚集的异人众多,哪都通公司也借祝寿的名号,派遣不少员工来维护治安。 唐牧之下午出去看四方来宾,着实是长了不少见识,上到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 有人放下礼物,说罢贺词便走,有人谈笑踏进陆家老宅特意设的低矮门槛。 “为人处世能做到四方来朝的地步……厉害。”唐牧之和陶桃坐在远处山坡的干草坪上感叹道。 “师兄,你以后也想成为陆老爷这样的人吗?”陶桃见他感慨万千,疑问道。 “呵,这可不是人陆老爷一个人的功劳。”唐牧之称赞道:“名门陆家,数不清的家规打造出的名门望族,经营千年不倒,这就是由‘道’约束的成果。” “‘游到’?什么‘游到’?”陶桃没听明白。 “是道德的‘道’。小陶桃,你认为人和人有什么区别?” “人人平等啊,当然这是说人犯了错,处罚的力度是一致的。人有美丑、好恶、贫富之分,各有各的的喜怒哀乐,各有各的关系羁绊……我就是个傻人,傻人有傻人的快乐嘛。” “嘿嘿,你都知道傻人有傻人的快乐,有些人活了一辈子想不到这一点……你觉得自己还傻吗?” 唐牧之心想,如果你也算傻,那我上辈子真正是白活了,纯纯废人。 “嘿嘿……人人平等!还是这个好!”陶桃狡黠一笑。 “那我给你说说一个奇人当初是怎么划分人与人的吧。” “这里简单跟你说一下,‘术’就是一个人的能力;‘道’呢,简单讲就是人的品性。那位奇人将芸芸众生分为四类——” 唐牧之向她讲述无根生划分的“四类人。” “第一类就是平凡的大多数,单独拉一个出来没什么意义的,但他们是组成人类社会的基础……也是一部分自以为是的渣滓眼中的傀儡和柴薪。” “第二类是‘有术无道’,就是在一定圈子里能脱颖而出的一部分人,他们有天赋但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很容易感到孤独迷茫的一类人。” “第三类人不太好说,他们有术,也知道有道路可以追求,只是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类人往往有些与社会格格不入,经常活在焦虑、不安和痛苦之中。” “第四类人有术有道,活的很通透圆满。他们做什么事不会犹豫,往往能很快有所结果。这种人一辈子怎么走都不会后悔,最后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四类人不因财富和地位被区分,也不被外物而改造,只要想明白了,随时都能转变成不同的人,你明白不——呃!” 陶桃听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师兄,我发现你和和旺爷一个毛病嗳,咋都爱说教别人呢?” “什么说教,这是给伱讲道理呢你知不知道?” “嗨,区分这些东西和我又没关系,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呗。难道你指望我听懂这些话‘嗖’一下就原地飞升了?不可能嘛。” 陶桃眨眨眼睛,“我还不是该睡睡该吃吃。” “呵……对!”唐牧之笑起来,“该睡睡该吃吃,想那么多干嘛。” 他躺平下来,继续用肉眼神通观察起陆府周边来客。 这时,一个身材结实高大,穿着精干的寸头年轻人从人群走出。 这人双肩肌肉隆起,太阳穴凸出,猿臂蜂腰,脊梁笔直。转过头一看:他戴一副无框眼镜,生得浓眉大眼,眉心上还有一颗明晃晃的朱砂痣。 这年轻人走至陆府门前,抱拳问候道:“晚辈丁嶋安,特来给陆老前辈祝寿!” 第四十六章 请神搬兵诀 “这是丁嶋安?” 唐牧之楞了一下。 “啧,这样算来,将来的两豪杰都到场了……话说丁嶋安是毕姥爷的弟子,人不会是他叫来的吧。 之前柴派横炼的柴言也是和他徒弟那如虎两个人来的,唐牧之正好看到了。 丁嶋安、那如虎。 这两人在后来被称为武力方面的天下第二,仅在龙虎山老天师之下。 那如虎后来建立“吸古阁”成为十佬;丁嶋安加入了全性。 “啧,这两个人看上去都呆头呆脑的。丁嶋安算是武痴,那如虎么……感觉挺能装,或者说是大智若愚吗,还蛮有城府的一人。” 这两人品性应该都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唐牧之还挺想跟他们打交道的。 “陆家似乎也没明着宣传要比武斗招啊,怎么这些门派对‘逆生三重’和三一门都这么了解,这么上心的吗?” 陆老爷子也好意思。多年以前四家给陆家老太爷过寿的时候,他陆瑾被张之维一个巴掌打哭羞煞了自己这么多年。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这番情景、这种阵仗,也不怕老朋友旧事重提羞他。 “嘿。”唐牧之站起身,“走吧陶桃。” …… 傍晚时分,一阵礼炮齐齐轰鸣,陆老爷子这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正式开始,剩下的诸位都是圈内人,陆府上上下下摆了摆了上百桌饭菜。 各派队伍负责人和陆瑾同坐一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次来者,僧人道士颇多,占据陆府北边一半多,全是上好的素食斋饭。 陆府南边是以四家为首的各路江湖异人欢聚一堂,撒酒成河。 北边的和尚道士吃罢饭便被陆家人引到宅中歇了,南边的豪客饮酒作乐至夜半才称心如意。 唐门来者不少,而且都是年轻人。 这次同来的四家子弟有不少给唐璨等人敬酒。 “唐门的兄弟!” 一个二十来岁的浓眉大汉醉醺醺道:“萨满教周同契,敬你一杯!” “欸,我?这位老兄,我就算了——”唐牧之推辞道。 “嘿嘿,不瞒哥们儿说,这南边看着十七八岁的我都敬完了,咋地你好像不是很给兄弟面子?” “这那能呢……” 唐牧之被他塞过一个酒杯,他右手晃荡着旋转杯中的酒液,玩味道:“只是弟弟我还没到十七呢,不然高低整两口,您要不跟我……呃,大侄喝点儿?” 他说罢指了指唐璨。 “呃!”周同契惊讶地看着他。 “那兄弟你长的还挺着急。嘿!”他不好意思拍怕脑门。 “……” 唐牧之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好像和公司有过接触,什么意思?试探我呢?” …… 第二日,僧人道士讲究清静,不愿久留,清早就走个七七八八,剩下上清、天师府、三寺的寥寥几人。 等到日上三竿,众人酒也醒的差不多了,陆老爷子把众人请到陆府外的演武堂。 “诸位!这两年我家老爷子心心念念地要见识一下各大门派弟子的风采,各位赏脸?” “哈哈……” 场内众人了然一笑。 “欸欸!老大你怎么说的!抽签!抽签呢?” 陆瑾急忙道:“各位!老夫是个习武之人,这几年不见年轻人展露头角就心痒啦!大家都要赏脸给露两手啊——搞大点!抽签定对手怎么样?” 俨然一份老顽童模样。 “好!陆老爷子好兴致!” “抽签!抽签!” 人群中的丁嶋安目露精光。 “可不要让我白来啊……” 唐门里来的年轻人,除了陶桃也都上前抽了签。 “一?” 唐牧之看着手里的短签。 “怎么这么巧?” “我是三十三。”唐伍过来一瞅,“我去一号!这下你要出风头了。” “共一百二十一人……六十一号直接进下一轮,哪位啊?”火德宗有位问起。 那如虎举起手,憨厚笑笑,肩膀上的筋肉把西服支起。 “哟,这是个外家高手啊。” “柴派横炼的,运气真好。”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 “话不多说,快开始吧!”陆瑾催促道。 “哈哈!陆老爷欸!看您都等着急了,还有谁是一号啊,请出场吧。” 这人正是昨天刻意来找唐牧之喝酒的周同契。 “是咱东北那旮旯滴!” “关婆婆一派的。” 呵!这他娘是有鬼啊。 唐牧之眼神一冷。 “周老哥。”众人只见一个个子高大的年轻人走出来,面容和煦,“又见面了,唐门唐牧之,请赐教!” 第一场就是唐门弟子和出马仙的对决,场内登时沸腾起来。 “嘿嘿,好弟弟哎!昨天没和你碰上一杯,现在我可来咯。”周同契阴阴一笑。 唐牧之没说话,场外嘈杂的声音顿时消散,他弓下腰盯住对方。 “哒当,哒当,呛呛啋……哒当,哒当,呛呛啋……哒哒哒……” 晴天白日,场地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小鼓、铜锣之音,只见周同契右手食指中指并作查进左拳,左脚踏在弯下的右小腿肚上。 他左右摇摆跳动起来,姿势诡异,嘴里还伴着模糊的唱词: 『哎呦你看着(zhao)哇——文王拉马打鼓振鞭子颠 堂前转过三堂拉马我为帮~兵 有拉马~这回我都左把拿起文王的(di)鼓~哇哎 武王的智鞭拉马右手都擎 颠动了人工马儿呀——这回调动兵 接待你们南唐老仙单是听 老仙呀弟子他都养兵啊千千的日~啊 用兵啊~老仙也要一时功 劳动你大报马呀二灵童 千里之言当仙耳顺风啊 爬山之虎串地龙高山走路山行 你们奔奔万马奔烈营 这才叫车头掉桥如肋骨马头黄沙日头蒙 我这有拉马啊为帮兵 接待你们了高山人马下山峰 哎老仙啊 拉马这回我都远接着你们人功里要马啊 八百里里啊 紧接着人功要马啊 五百的功啊 老仙伱们了往前走了往前行 走过三里桃花殿路过五里杏花营了』 …… 一连数分钟,周同契都在原地唱跳,唐牧之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阴冷下来,并没有炁一类的东西浮现。 “这是《请神搬兵诀》。”场外有人说道。 “这陆老爷的好日子搞这一手怕是不太合适吧……” “萨满这东西还挺邪性。” 场内有些人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萨满的!你讲点规矩,分分场合!” 唐牧之没有选择先发制人,在场高手众多,他也不怕,就是有些好奇这货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哎老仙啊 你看着拉马的走阵这回 文王都打啊 老仙那鞭子扔 这回你们捆住弟马为香童啊 套仙这索老仙捆仙绳啊 撇了搭灯当仙拘魂的兵啊!』 正唱到“拘魂”二字,唐牧之就发现身体不对劲了。 还有一股阴祟的炁从周同契体内飘出,逐渐凝聚成人型。 第四十七章 徐翔 “什么鬼门路?” 唐牧之心头一骇,“土木流注”居然自行运转起来! 黑色的炁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流露出吞噬一切的气势! 该死!身体不听使唤! 阴炁居然主动冲击他的经脉,一瞬间他的身体肌肉微微鼓起,力量充盈整副身体。 “这是唐门的手段?” “不像!”众多门派的人没看出来唐牧之这黑色的“土木流注”。 “那是什么!邪灵吗?”唐牧之身后十数米远的唐璨惊呀道。 “这周同契是出马仙?这是拘魂的手段吧?”人群中一个王家的年轻人淡定道,眼神中却有隐藏的嘲讽之意。 “这两种手段追溯几千年多半同根同源。出马仙一般是请关系好些的仙家帮忙,会拘魂的手段也很不算很意外。” 唐牧之向周同契望去,从他身上冒出的邪炁已经汇聚成人型。 那上身宛如骷髅,腹中似怀婴儿的身影恐怕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是陈宏志! “……这货真的阴魂不散啊。” 唐牧之也感到一阵恼火,自他从肃州出来,哪都通的电话就没停过,也就被灰袍人重伤昏迷的时候清静些。 光邵前两天还通电话抱怨说公司找他找的太频繁了。 正想着,陈宏志的鬼影手臂处急射出三根“骨刺”,直戳唐牧之的胸口! 唐牧之已经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操控力,话也说不出口。 由于姿势神情还算正常,观战的众人虽然有点膈应,但依然认为这只是一场邪性点的出马仙和唐门刺客的比试。 三根刺呈“品”字袭来,唐牧之本以为这次要完,没想到体内阳炁活跃起来,整个身体也向左侧越去。 基于阳炁的土木流注开启,那强烈的斥力弹开了激射而来的“骨刺”。 “是了!”唐牧之暗喜。 他面对的并不是陈宏志,而是对面周同契类似招魂手段招出来的阴灵。 不管周同契是出马仙还是招魂的,召唤出来的东西无非由炁构成。 而只要他开着阴阳炁构建成的土木流注,只要不是特别凝实的炁构成的攻击,都很难伤害到他。 “撕拉——” 这时,一声肌肉撕裂的细微声音传出。 “唔!” 唐牧之不可置信地看向右腰。 淡蓝色的牛仔衣完好无损,但他知道自己腰上刚才被狠狠抽了一下。 不对劲! 他的身体凭借腰力翻转起来,左掌伸出——和那个“陈宏志”的掌碰撞,对方倒飞出去。 唐牧之登时觉得右手臂处传来一阵大力,让他在空中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 这一幕何其熟悉? 这就是唐牧之跑去刺杀陈宏志那天时他做的动作啊! 包括那个招魂出来的“陈宏志”,他的动作同样完全符合上个月十号发生在肃州老宅区的那场战斗! 从刚才起,唐牧之就有这样一个疑惑。 这世界上能操控人的手段应当不少,但是这种奇术必定要通过炁入侵大脑或者其他地方来实现,要是有人告诉唐牧之有人能绕过这一步直接控制现在的自己,他绝对不会信! “抽签的时候也是……有一种比炁更高级的东西将事情引到这个地步了!” 比“炁”这种神奇的能量更高级的东西,还有吗? 唐牧之倒是不慌,“这难道是哪个在世神仙跟我开玩笑?” 身不由己,唐牧之嘴角涌出鲜血,他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知道,那是属于童子命摩醯首罗的力量。 唐牧之右手做出抓住手刺的动作——他当然没带手刺!这可是陆老爷大喜的日子来着。 摩咒入侵、飞扑、肩腿受伤、升龙踢……一气呵成。 场内的众人沉浸在这场完美的以伤换命的搏杀当中,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要阻挡下去,黑色的“陈宏志”已经消散在空中。 周同契七窍流血,跪倒在地。 “完。” 唐牧之身体恢复正常,他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场恶作剧般的阴谋目的何在了。 今天过后,江湖上会流传出这么一个故事:名满天下的陆瑾老爷子的九十大寿上,一个唐门小子手法利落,当众杀人! 人当然不算唐牧之杀的,甚至周同契死没死还不一定呢,但是这样就够了。 谁在乎真相啊? 事情够劲爆就是。 “没完了。” 唐牧之抚额,这下麻烦大了。 他擦擦嘴角的血迹,艰难着看着一个陆家人跑过来检查周同契的状况——然后他摇头了。 周围有很多声音,惊呼声、呵斥声……更多人沉默,他们看出来这场比试的诡异之处。 唐牧之双手插兜,低头冷然站在风口浪尖。 上辈子他最怕这种场景,众人的目光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剑,让他心里疯狂念叨: “你看你马呢你看?” 这辈子不会了,先不说心境变化的事儿,唐媛那如同看一个怪物的目光他就忍受了十几年……现在唐门在后面撑腰,杨烈——应该也护犊子吧,不要不管他就好。 “各位,先散了吧,事情我会给出一个交代的。”陆瑾面色凝重,陆家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除了唐门和公司的人,其他人都自觉退去暂住的宅子里。 人群中的丁嶋安摩挲手里刻着“十柒”的长签,盯了唐牧之半晌,把签子放进口袋里,插着兜转头走回陆家提供的房间。 “比赛还要进行下去吧,要抱有希望。不如跟老师借点钱找个场地私斗吧,不好意思开口啊……” “牧之,你不要担心。”唐观海走上前轻拍唐牧之肩膀。 “事情有蹊跷,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人也不是你弄死的。” “嗯。”唐牧之眼神从唐璨、高少山等人脸上扫过,有些欣慰。 “陆爷,不如让我……”有个老人凑到陆瑾旁边说了什么。 陆瑾撇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小忠,那就麻烦你们了。” …… “什么!”哪都通华北地区负责人徐翔扔下电话。 “阿无,你开车,我们得赶紧去一趟狮城。” “排场呢?” “什么排场?排场!现在还搞个锤子排场哦,老杨他们都在那边——公司里就咱俩!” “喔,啥事情嘛。” “陆家过生日那个老头子没了……哦不是,他们家里有人死咯!死的是周同契那小间谍。” “哎呦完了!”徐翔突然一拍后脑,“他们不知道周同契是公司的人,吕忠那老货也在场,要是……哎呀赵胖子这会回要栽!公司的口碑都没得了。” “泼脏水呗,这你不是擅长吗。” “什么我擅长泼脏水?乱讲!你不要诽谤我啊!” “啥子叫‘飞棒’,我还没学会呢。” 第四十八章 何远的震惊 “师叔,你刚才受伤了吧?”唐红关切道。 唐牧之摇头。 他之前结束对战后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却发现手上并没有意料中的血迹。 和周同契召唤出来的“陈宏志”对战的时候,他确实感到受了伤:右腰淤青、内脏受震、肩膀和左小腿被凭空洞穿,血甚至染红了左腿——伤口没错开半分,和之前与陈宏志战斗时伤的一致。 但是在之前身体恢复控制的一瞬间,这些伤势居然全部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渗透进休闲裤中的血! “幻觉?还是这地球online出了BUG?” 唐牧之更偏向前者,他猜测刚才中了周同契的某种异术,越过了炁的方式,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复刻了出那场和陈宏志的战斗。 除去陈宏志是以灵体的方式存在,其他方面:陈宏志的动作和唐牧之的动作都与十一月十日凌晨某一段时间完全一致。 唐牧之现在没感到身体上有别的异常,阴阳炁静静流转。 他知道自己处在一个难以理解的境地,但目前似乎没有破局的办法。 他索性先往前看。 陆家上下都有些乱,但还是不失大门风范。红事碰上白事,这实在太不吉利。 来祝寿的众人先被请回房休息,比试大抵不会进行下去了。有不少人想走,却被年长些的劝住。 明眼人都看出,这突然冒头的出马仙周同契死的蹊跷,现在急着跑?惹人嫌疑啊! …… 这次来祝寿的众人里,真正与陆瑾同辈的只有两个。 巧的是,这二人都姓方。 一位是百京白云观的方老道,陆瑾多年的老朋友了。 还有一位是个名不经传的老术士。 方姓术士和自己徒弟一起来的,他徒弟年纪轻轻,倒是有些名气——何远! 原着中十佬陈金魁磨了七年才收到的徒弟,未来术字门的二当家! 而现在是1995年末,术字门由于甲申事发时直接弄死了门人胡海旺,王、吕而家借此闹事,逼的火德门、天工堂等派不得已对自己优秀的门人下手,事后受到不少敌视。 加之后来术字门门长胡图率人围捕三十六贼中的古畸亭无果,还把自己弄得疯掉—— 术字门就这样没落许久。 近几年陈金魁当上术字门门长,这才有点要复兴起来的样子……此次他们来了两人,昨日送完礼物便回去了。 唐牧之和周同契对决时,在场的术士也有几人,但要说有哪个比何远厉害嘛—— 还真未必! 还是那句话,有志不在年高! 何远现在二十三岁,陈金魁已经磨了他和他师傅六年,一门心思要收何远为徒。 方老这两年也想明白了,自己能力不足,而且已经活不长,没必再要拘着何远。 师傅不放手,徒弟怎么走远呢? 他知道自己徒弟在术数方面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了,陆家这个场合术士不多,能压过现在的何远的恐怕没有! 方老这辈子没和陆瑾碰过面,他这次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帮徒弟扬名!也是帮自己扬名! 自己家传的绝技“三元玄空秘术”还被何远玩出了不少新花样。 他就是要让陈金魁那个混账小子看着,自己一个人也把徒弟调教的很好! 哪知第一场比赛就发生这种事。 “……” “远儿啊,想什么呢?”方老拄着柺,说话却还利索。 何远背生冷汗,双颚张起,两目圆睁,似乎要凸出那副薄片眼镜。 方老个头不及徒弟何远,没看到他脸上震惊惶恐的表情,只注意到他楞在当场。 听见师傅的话,何远才回过神来,木讷问道:“我们要离开吗?师傅。” “暂时是不太好走……我看还是在这边留一阵子吧。” “嗯。”何远擦掉冷汗,咽下一口口水。 不能透露! 绝对不能和师傅透露半点东西! 师傅老了,已经没法承受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何远跟在方老身后,低着头。 他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滴在了镜片上。 这世界上的术士,谁遇到这种事情不难受? 过去! 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回到过去! 他八岁开始接触奇门术数,恪守的便是时间与变化所蕴含的因果关系。 后来师傅传给他“三元玄空秘术”……这些年里他细心打磨,将秘术中的几样绝活练的登峰造极,更是讲其中的“观”法玩出了新花样。 驻观! 抽丝剥茧,能将如剪辑视频一样将时间轴显现出来——当然只能显示过去的时间。 而他能看到的,便是那个生命在过去停留的状态! 当然这个画面会十分难以描述,仿佛一个人被一直拉长,仅用“识”无法提取多少有效的信息。 但只要何远控制“驻观”的释放频率,将无用的、重复的画面粗略“剪辑”掉,就能模糊地观察到一点东西——这手段对他来讲几乎没什么用,时灵时不灵吧,主要是有趣。 从时间层面观察众生,这种爽感让他想起了刚入门时经历的“贪禅”境界。 他是第一次遇见出马仙,此前也并未用“驻观”观察过邪灵、精灵一类东西,所以这次他有些好奇,决定观察一番。 “驻观”本身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但是很耗费炁,为了保持实力应付比赛,他只将“驻观”锁定在比试场上的两人。 可惜……周同契召唤出来的那个怪异的人型邪灵没有什么过去和未来,或者“驻观”的能力有限,无法观测到单纯炁体的过去和未来。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的三观都收到极大震撼! 那个周同契的对手,名叫唐牧之的唐门弟子,他的时间轴居然折叠回了过去的时间! 人只要还活着,时间轴就呈直线在不停延续,但唐牧之从失控那一刻开始,他那不断延续的未来,居然与过去的时间重叠了! 那重叠的时间,长达数百秒,但他只能维持驻观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之后的一切他已经有所预料,那个唐牧之的状态、动作,都已经是他曾经自己做出来的。 ……这一切已经不是何远所能理解的了,他觉得这也是谁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 冬日阳光明媚,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躺在沙发上,睡梦中呢喃道:“命运……” 第四十九章 双喜临门 陆老爷子被儿女请回房休息了,大好的喜日子见了血,却是再不能让老人家操劳后面的事情了。 “老吕,这次麻烦你了……”陆守中沉吟道。 吕忠摆摆手,“不妨事。” “唐老,您和这位小友也来做个见证……可以吧老吕?” 吕忠点头表示同意。 唐牧之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了。 用“明魂术”搜魂! 四大名门里,吕家血脉自带名叫“明魂术”的先天异能,可以作用于人的灵魂,以此达到查看、修改记忆等目的——实际上是三十六贼端木瑛所创“双全手”中的一部分。 “嗯,我们晓得。” 唐观海和唐牧之一老一少跟着陆守中和吕忠进了一处房间,周同契的尸体就摆放在正中央。 “大爷!” 就在吕忠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陆家子弟突然跑来在陆守中耳边说了什么。 “嗯?不要回应他们。”陆守中眼中有不满的意味,说罢,他又将门关住。 “老吕,请你继续吧。” “那我就开始了……”吕忠蹲在周同契尸体旁,伸出干枯的右手——他身周涌出蓝色的炁,从五指间窜出,炁如线条,钻进了周的上丹田处。 “这就是明魂术!” 唐牧之凝神观看。 这种机会其实对多数异人并不常有,哪怕是很多名门正派,见识过吕家明魂术的人也不多,唐观海也只是略有耳闻。 丝状的炁散发出神秘的气息,将周同契脑中残留的信息保存下来。 约摸一刻钟时间过去,吕忠收手,“嗯……死的时间不长,但是魂魄散的厉害,提取不了更多的信息。” “这人是公司安插在全性的奸细——但是似乎是个双面间谍,实际上还是为全性做事。”吕忠闭眼探索起从周同契那里得来的记忆。 “全性!”陆守中皱眉道:“莫非是苑陶那个老东西给我们陆家找不痛快来了?还专门让人跑来送死?” “不止这个,这叫什么……‘赦鬼授神拘魂太上法箓’,他就是因为用了这个符箓,受到反噬而死的,只是似乎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唐牧之沉默不语。 “赦鬼授神拘魂太上法箓”这东西让他想到当时从陈宏志身上摸出来的被血染红的符纸。 那些符纸唐门没收走,看来这次回去要好好把陈宏志的事情再挖一挖了。 唐牧之在心中暗叹一声,做什么事还是不要留尾巴的好。 从肃州出来遇到杀手的那时他就明白,陈宏志的事还没有结束,只是没想到自己跨越千里来到狮城了,麻烦还是如影随行。 “哦,只是因为这个死的吗……”陆守中默默撇了唐牧之一眼。 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当时在场上决斗的时候他发现异常了吧,为什么不喊停,而是全力以赴去破坏周同契召唤出来的邪灵? 唐牧之当然不知道陆守中是怎么想的,如果人陆家相信明魂术的话,自己应该没什么嫌疑了。 “我任务就算完了……唐门的长辈,晚辈就先行告退。” 唐观海点点头,“我还要多谢你啊。” 吕忠和陆守中示意一下,出了房门。 这时房间里就剩下唐观海、陆守中和唐牧之了。 “陆先生,还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这小子。”唐观海严肃道。 “唐老客气了,吕兄说的很清楚了,牧之小兄弟……”陆守中言语十分客气:“我陆家的作风想必你也了解,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知道的或者想说的吗?” “……没有了。” 唐观海和陆守中面面相觑。 “……”唐观海瞪了唐牧之一眼,没有再说话。 唐牧之决定先隐瞒这些东西,到了唐门之后再把事完完整整跟杨烈讲清楚,请他分析定夺。 周同契毫无疑问是奔着他来的,在场那么多名宿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抽签时有人做了手脚——这件事,就让他一个人先思考思考吧。 …… 津沽距离狮城并不算远,徐翔和冯宝宝开车一路狂飙,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不服老不行……” 徐翔从副驾驶位下车,他今年已经六十了,修炼人体磁场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坐车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前年为了给冯宝宝一个合法的身份,他在哪都通董事会提出了“零时工”制度,用特殊手段处理一些异人的事务。 他视冯宝宝为至亲,不舍得她处在危险环境中;加之她身上背负着重大的秘密,也不适合轻易出手。这两年他一个人揽下华北负责人和临时工的全部任务,日夜操劳,身体已经不如从前。 “我车速够快吧。”冯宝宝从主驾驶下来。 “够快、够快。”徐翔长出一口气,想起来这一路飞驰的惊心动魄。 “阿无,我嘱咐你的都记清了吧?这次也是一个机会,我们把这件事情办漂亮了,先和那些老辈人搞好关系,以后再找机会询问甲申的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嗯。” 陆府门前有人来迎:“是公司的徐先生吧?这边请。” 徐翔咳嗽一声,回了句是。 之前他吩咐在狮城执勤的老杨先把周同契的尸体保护住,结果对方没有答应,现在只能希望陆家没有请吕忠搞搜魂那一套。 虽然是安插在全性的奸细,但是江湖上各位都明白,公司可不管你什么全性是正是邪,只要不扰乱普通人的生活,再怎么到异人界兴风作浪,他们都不会理会——现在呢?公司这手是不是伸的有些长了? “徐先生,到了。” 陆家子弟将徐翔和冯宝宝迎到放置周同契尸体的房间,陆守中已经在等着他们。 “徐先生别来无恙。”陆守中打过招呼,直接就把吕忠搜魂的结果讲了出来,听的徐翔的脑门冒汗。 “没想到这家伙是全性安插在公司的奸细!全性的人,真是可恶!陆执事,这次的事,我们公司一定给陆家一个交代。”徐翔直接偷换概念。 “徐先生,哪要什么交代,这是全性和我们陆家的事情,其实和公司没什么干系嘛。”陆守中也不揭穿他,公司的里子不管怎么样,面子还是要的。 “是、是。我这就叫老杨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煞了陆老爷的喜,我徐翔惭愧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陆瑾怒气冲冲的声音:“全性!谁是全性?” “爹!”陆守中脸色难看,他知道自己这个爹对全性是仇恨到了极点,今天老人家大喜的日子,不论如何他是不想让老人家再听见“全性”这两个字。 陆瑾已经推门进来,一指周同契的尸体,“老大,你搞些什么名堂?我过寿你叫人把我看住,就是因为这个?” “……” “全性……苑陶找的人?怎么死的,查出来没有?” “这人对战前用了一种符箓,是副作用把他克死了。”陆守中只好坦然交代。 “呃?” 陆瑾突然愣住。 “哈哈,天大的笑话,我这是双喜临门呐!这莫不就是全性给我送的礼?好好好,我收下了,你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那些小兔崽子,让他们给我继续比!哈哈……” 第五十章 重来 “唐牧之。” “吔?”刚回到住的院子,唐牧之看着面色不善的唐观海。 “你小子故意折我面儿呐是不是?我刚跟人家陆执事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结果你是一个屁都不蹦啊!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啊?” “哎呦,观海爷,您就别为难我啦,事儿太离谱,我小孩子说话谁信呢?” 唐观海皱眉道:“这事情我也感觉有点蹊跷,只是这和你没多少关系吧?你有什么要说的讲出来就好,什么信不信的?陆家做事一向正派,又不会为难你。” “呃——我感觉抽签上有人做了手脚,故意把我和周同契安排在一块儿的……这让我怎么说啊,陆家出了叛徒?还是有个人当着这么多名宿的面搞了小动作没人发现?”唐牧之为难道。 唐观海抚抚胡须,皱着眉饮了几口陆家上好老班章普洱,“这你多想了吧?人陆守中是想知道你对战时的反应怎么那么大?你哪怕告诉他,出手凌厉就是你的风格!现在啥事没有——老琢磨那有的没的。” “算了,你回去吧,陆家混进来一个全性,公司和他们陆家才是过错方呢,没咱们什么事儿。” “是。” …… “爹欸,您再想想吧,反正我是觉着快些把各位门派的朋友请回去得了,哪怕死的是全性呢——不吉利啊。” 陆守中把父亲的想法告诉了弟弟妹妹,众人都劝陆瑾早点把是非了结了,直接跟全性算账。 “不行!不行!”陆瑾固执道:“这次来的人里好苗子多啊,而且人家就是奔着‘逆生三重’来的,不把这门本事传下来我过意不去!” “爹,您也就骗骗那些不知道其中恩怨的小门派和散人,人家大门大派多多少少知道三一门的往事,您愿意教,人家还未必愿意学啊,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趟浑水。” “谁说的?我早就讲了,这次要是能找到传人我只传本事,不再把我和全性的恩怨再传递下去……”陆瑾不满道:“我已经九十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三一门的绝活跟我进棺材吗?” “……唉,爹,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您老还年轻呢。我们都依您就是。”陆守中三妹听的心疼。 陆守中思忖半晌,“只是要跟他们讲清楚了,切磋而已,不能下狠手啊,不要学那个唐门的小辈,一副下死手的样子,要是他直接朝周同契本人杀过去我当时就给他摁那儿了。” 陆瑾的儿子辈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关于父亲和三一门的事。 那是陆瑾一生最大的执念,也是他的心魔。 早年间,陆瑾拜入当时如日中天的道门正统——“三一门”,他的恩师便是大名鼎鼎的“亢龙道人(大盈仙人)”左若童。 左若童对陆瑾恩重如山,陆瑾更是待之以父礼……后来全性掌门无根生为了门内的妖人,大闹三一门,更是将门长左若童活活气死。 时过境迁,门内的师兄弟一个个身死,二十多岁的陆瑾成为三一门唯一的传人,余生视无根生和全性为死敌。 要是这回真有外人继承了“逆生三重”,肯定要拜左若童的牌位,但凡这人有点良心,就免不了卷进当年遗留下来的恩怨纷争当中。 …… “什么?全性!” 白云观方老道不满道:“守中,你们这些做儿女的怎么搞的?老陆这辈子最见不得全性,这次九十大寿居然被全性给搅合了……把他气的不轻吧?” “方爷,那小子有哪都通公司的身份,我们这不也是没想到嘛——再者说我爹知道全性的小崽子把自己给搞没了,高兴的很呐,说这是全性给他搭的礼。” “呃,哈哈哈……老陆还真是,哈哈!”方道长听次一言,也哑然失笑起来。 “所以您们呐,就别拘着了,我爹说还没看够呢,要小孩子们继续比!” 陆瑾的几个儿子说明缘由,又亲自将众人请到了演武场。 “小娃娃们,别愣着了,继续比吧!”陆瑾笑道,“到晌午了,再来摆桌几子,这天气正好,大家边吃边看。” “陆老爷好兴致!” 陆瑾一通劝阻,在场的大都留下了,但天师府,少林寺等派却因死人的事实在不愿多留,告辞离开。 这一走又有十来人直接晋级。 “这次无缘见识道门的法术和少林七十二绝学了……”众人遗憾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啊。” 马上就有人问道:“下一场是哪两位?” “机云社,赵国强。” “江湖散人,剑修郭海鑫,请赐教!” …… 唐牧之一边观看着众人比武,一边若无其事地和唐璨等人坐一块儿吃午饭。 “师叔,你怎么还吃上了,还有陶桃,这些机会可不多见呐!”唐红扭过头问他俩。 “这不是让唐伍和少山那两货给我挡住了嘛,陶桃就甭管她了。”唐牧之夹起一片驴肉放陶桃碗里。 “这个好吃,‘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河北特产啊。” “我还要吃昨天的狮子鱼!”陶桃眼里放光。 “行行,人家还没端上来不是?伱再尝尝这棋子烧饼……” “好烫!好脆啊!”陶桃接过刚出炉的芝麻籽饼,上唇碰了一下饼皮,差点被烫着。 唐红顿时对这二人无语。 “第一场的郭海鑫比这个贾家村的强啊,没动剑还能发剑气——”高少山道。 唐伍一笑:“嘿嘿,贾家村真正擅长的是‘御物’的本事,不是走剑气那路子的,不过他这手‘奔流掌’也很厉害啊,能和吕家的少爷打平手。” “奔流掌居然能和吕家的‘如意劲’碰碰吗?这两好像都是打暗劲的高明手段。” 唐璨也转过身子盯着比武场上贾家村年轻人和吕家的小辈,听到高少山的话,他也忍不住道:“吕家那位留手了……” “吕家如意劲很阴的,真要打起来,人家老远就能隔着障碍物攻击呢,而且进攻的方向几乎无法预测,防不胜防的。” “而贾家村的奔流掌变招上虽然更胜一筹,但必须要把那流水般的炁附到手上才行。” “原来如此。”众人了然。 果不其然,稍过一阵,贾家村就有人叫停了。 “哎,吕少爷比你厉害着雾达(哪里)去哩!你怂就啥也不晓得呗,楞棒(二货)!” 贾家上来一个中年男子跟吕家比试的年轻人道完谢,便下去数落孩子去了。 一阵西北方言把众人听的云里雾里,唐牧之却感到有些亲切,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们一眼。 “十七号是哪位啊?关东刀马堂的胡传河小子来讨教讨教!” 一个东北大汉扯着嗓子喊道。 “……” 只见一个身材高壮、戴着眼镜的寸头男上前。 众人朝他脸上看去,那人眉心有一颗明晃晃的朱砂痣。 “散人丁嶋安,见过各位长辈。” 丁嶋安先向四周大个招呼,而后又朝向对手,摘掉眼镜抱拳道:“胡兄,丁嶋安请您赐教。” 唐牧之一听这个名字来了兴趣,放下筷子朝场中看去,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冯宝宝?” 第五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冯宝宝?” 唐牧之望向宴会某个角落。 “她怎么也在这里?” 唐牧之想到周同契似乎和公司有关系。 “河北……对了,这一块儿是徐翔负责的。” “看来我这只蝴蝶,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唐牧之皱眉。 这个世界如果能大体上按照原着走,这对他是有利的,将来也好把控一些事情。 只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已经逐渐影响到了原作剧情的发展。 “问题不大,先静观其变吧。” 现在和冯宝宝接触有点没必要,让徐翔这老头子操心去吧。刚找到冯宝宝没几年,这或许是他后半生最珍贵的时刻了。 唐牧之移开视野看向演武场,丁嶋安已经初露锋芒。 那个刀马堂的胡传河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练的是一手远程的弹指神通,能将手里的钢珠弹射出去,全力弹射,力道足以分金断石。 丁嶋按身法飘逸,游走在胡传河视野对面。 “这是弹指神通?和机云社的功夫很像,力道不大,留手了吗?” 丁嶋安眼睛余光一撇,看到了嵌入地下的钢珠。 “这个小伙子好俊的身法。” “速度够快!底子扎实,是块学武的好材料。” 场下有几个长辈夸赞丁嶋安。 “好快!不能放水了。”胡传河一看钢珠被尽数躲开,丁嶋安更是借机向他急奔而来,指间力道不禁重了几分。 “嗖——” 一颗钢珠贴着丁嶋安肩膀飞出去,他不慌不忙,右手撑地凌空而起,躲开了后到的两发。 而后他右手继续发力,双腿微曲,整个人来了个单手前翻。 这一翻身,却是离胡传河连续射出的钢珠更近了。 眼见两颗钢珠被蓝色的炁包裹着射向丁嶋安,电光火石之间—— “当当!” 两声清脆的传出,底下有不少人眼睛都亮了几分。 “厉害……” 丁嶋安翻身的一瞬间,右手甩出不知什么时候抓到的一颗石子,居然将胡传河弹过来的钢珠打出了原有的轨道。 两颗钢珠堪堪从丁嶋安身侧滑过。胡传河抽身飞退,心中巨骇。 “怎么可能!用一攻二!” 不提那诡异的身法,能用一块普通石头同时将两颗弹出去的钢珠打偏,这一手本身就是他也难模仿! 胡传河右手内握,炁流窜动,似是另有手段。 但就在他要发功之时,又一颗石子居然精准无比的打在他右手手背上! 力度不大,但他右手的炁散了——那石子击中的正好是运炁的关键穴位! “什么!”胡传河惊呼一声。 丁嶋安没有再给他机会,身影如鬼魅般闪到胡传河身前,右手划出一道匹练,再看时,那手已经携一枚尖锐的石子抵在他咽喉处。 什么时候! 那块抵在咽喉处的石头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胡传河大惊失色,面色发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场内一片悄然。 过了半晌,脸色难看的胡传河才虚弱道:“受教、受教……我输了。” 哗—— 场下顿时哗然一片。 “这身手……让我有些汗颜呐。”高家的一位长辈低声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嘛。”吕忠眯眼微笑。 陆瑾欣赏道:“这年轻人颇有唐门的风格啊。” “嘿嘿……”唐观海被他说的一阵心虚,现在门内除了唐明,哪个小辈能做到这地步? “璨哥!你看清了吗?”高少山转头问道。 唐璨面露惊讶之色,“这人不仅身法诡异极速,弹指和点穴的造诣也是颇深……那个胡传河挺倒霉的,在自己吃饭的把式上被人败了。” 步伐、节奏……可以说丁嶋安的行云流水的动作惊艳了在坐的众人。 待胡传河下场,场外有人吆喝道: “丁小兄弟!精彩啊!不知师承何人?” 那人是机云社的一个长辈。 丁嶋安抱拳,“晚辈习武十余年,江湖上拜过不少前辈为师。” 原来是个流窜江湖学百家艺的!怪不得此前没听说过这个人。 众人了然,只这一手弹指点穴的利落功夫,虽然力度算不上有多强,但他对于炁的精巧把控就足以让四家都为他抛橄榄枝了。 陆守中见吕忠等人意动,咳嗽一声,道:“呵呵,十八号,该到哪位小英雄上场了?” “江湖散人李久视献丑了……”一个年轻人弱弱上场。 刚刚看完丁嶋安出手的唐牧之刚坐下准备继续吃菜。听到这个名字的陶桃向他询问道:“‘久视’是什么意思啊?” “有个成语叫‘长生久视’嘛,就是希望活的久一点,跟‘龟年’、‘长生’这些名字一个意思。” “哦。”陶桃用筷子夹起一片驴肉,“师兄,你说驴肉是小的好吃还是老的好吃?” “嘶——你问的问题可真残忍呐……不过应该是小的好吃吧,我看人们都稀罕吃最好最嫩的肉。” …… “王家——王顺来跟您讨教。” 王顺掏出一杆大毛笔在手中转了几圈。 “来了,王家的独门绝活——神涂!” 台下的诸多小辈挤破头往前看。 “这位兄弟,您给上上眼!” 王顺右手握笔,笔锋一转,居然将笔头送进嘴里——再拔出时,那笔头已经呈朱红之色。 王顺再转动笔杆,众人只见他周围生出点点炎芒跳动,逐渐向对面的李久视聚集而去。 “真心——需得火炼!” “……嘿。” 李久视站在原地,从左胸口袋掏出一个圆盒,然后将其中的液体倾倒在地上。 青黑色的液体在地上翻涌,居然逐渐汇聚成一个低低矮矮的人型。 “这是墨水人?还是青色的。” “变戏法一样!” 在场孩童甚多,见这神奇的一幕都不禁叽喳雀跃起来。 青色墨人居然学着王顺摸出一只“毛笔”,也在原地转起笔来。 “嗯?” 王顺不明所以,心念一动,场内的小火焰聚成球形向李久视攻去,他刻意放慢了火球的速度,让对方有个认输的机会。 数十个小火球向李久视胸口扑去,但就在火球途经那个青色小墨人的时候,墨人居然忽地跃起,化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下了射来的火球。 火球撞上了那薄薄的青色屏障,登地消失不见! “嚯!深藏不露啊老弟。”王顺一愣,笔杆再转,正要有所动作—— 轰! 他的身体居然毫无征兆的自燃起来! “这是——我的火!”王顺惊呼。 “他怎么没事啊?”台下观战的高少山疑惑道。 只见王顺已经变成一个火球,身上却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原来如此!”唐璨道:“王家所谓的神涂,就是以自身的五炁做染料,攻击别人的手段。那刚才凭空出现的,就是他自己的心火!” “那个李久视的能力也很有意思,有类似转嫁伤害的功能,现在王顺身上点燃的就是自己的心火,他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这不是和我们的五宝护身法很像吗?王家的神涂就这?” 唐红无奈道:“怎么可能,人家的手段高明多了好吗?能直接打出来火焰,再者说那根笔杆有什么作用还不清楚呢。” “红红,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五宝护身法练的大成了,这种用人体自身五炁攻击的手法就不容易伤害到我们,像天师府的雷法和这神涂,都在此列。”唐璨严肃道。 众人讨论激烈之际,唐牧之却注意到王家长辈的脸色有些难看。 “心眼这么小?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第五十二章 神涂VS秘画 “这是拟人墨?秘画的手段。” 王家几位脸上确实不好看。 秘画的弟子要重出江湖了吗? 44年各派门门人和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的消息走漏。秘画门二当家窦汝昌也在结义名单上。 王家收到消息后,立马带头去秘画门问责,窦汝昌自称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但还是身败名裂……之后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他在王家的见证下当众剖心自证清白。 窦汝昌表面是秘画二当家,但实质却是门内最大的顶梁柱,他这一死,加上后来王家明面上和暗地里的穷追猛打,秘画很快分崩离析,派系斗争也出来了,最后撑了些年,现在已经在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了。 当年江湖上掌握两大丹青之术的门派,如今只剩下“神涂”王家,如果没有这个李长视,再过几年又有谁能记得还有“秘画”这一门呢? 场中的王顺惊慌了一阵,随即发觉附在身上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心火,没法烧到他本身。 王顺挥挥手散开炁炎,“兄弟,你这也是‘丹青’的手段吧?” “嗯,小把式,不值一提的……” 李久视淡淡一笑,左手插兜,右手摊开,手指在青墨变化成的屏障上沾了沾,“王兄,请吧。” “……好直的脊梁,有意思!”王顺将笔头放到嘴边,鼓起腮吹一口气,将笔头染做了金色,而后他俯身,大笔一挥,在石砖地板上作起画来。 王顺身边顿时金光四起,四把简易中空的炁剑凭空出现,直直向李久视刺去! 金仙挺剑! 风卷残云。 李久视不慌不忙,右手轻轻一甩,甩出几点青色墨水,这些墨水竟在空中化成精致的青鸟。 青鸟震动翅膀飞出,挡在李久视身前的墨障如同布匹一般被青鸟的长喙顶着变化、褶皱,向金色炁剑包裹而去! 肺金之炁凝聚而成的光剑剑锋凌厉,光芒更是耀地众人睁不开眼。 但这声势浩大的一剑居然被鸟衔墨布给拦截下来! 墨布被金剑刺的变形,但久久不能刺透过去。 直到数只青鸟长而尖的鸟喙戳穿墨色屏障飞出,金剑才冲破屏障——此时肺金之炁化作的炁剑已经势衰,尚未碰到李久视便消散不见。 “那墨水化的屏障看似轻薄又平平无奇,却能挡下王顺这一剑……” “这个李久视,出乎意料的强啊。” 青鸟快如闪电,穿过墨障后,便直扑王顺。 王顺反应也是极快,不知何时居然将肾水之炁引到毛笔笔头,而后他甩笔如浮尘,湛蓝若海水的炁从笔尖冲出,一挑一扫,水炁如长鞭纵横四方,将袭来的青鸟打散成墨,又向李久视扫去。 掸云水! 李久视不闪不避,侧过身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青墨泼在空中,墨水翻涌,最终在他身前形成一副空白画卷。 而后他右手五指各司其职,挥舞着在画卷上绘出一条栩栩如生的墨龙! 鹿角、驼头、兔眼、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 青黑色的墨龙转动眼珠,在李久视身边盘旋一周,龙牙凶煞,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向滔天的水炁游去—— 过江龙! 众人看的是心旷神怡,这二人的决斗有如两个君子泼墨弄画,精彩绝伦。 “啧,这王家人不说怎样,招式花哨有趣的很啊,神仙斗法一样。”唐牧之称奇道。 “好好看,那个江水一样的毛笔!”陶桃看腻了肌肉猛男的拳脚来往,这时候再看绚丽的奇技淫巧,自然感到趣味丰富。 水炁绵延不绝,功势一转,化作横在墨龙身前的长江水。 墨龙张口咬住绵绵水炁,二爪又各自撕开两条江流。 一时间青龙与江水共舞,谁也不让着谁。 王顺暗暗吃劲,五脏蕴五炁,这水炁源自肾脏生养,过渡使用自然会导致他肾脏亏空,长久下去自己定然要先放弃,将来后半生幸福还要靠两个小小的肾呢。 后撤两步,王顺左手伸出,正要发力,便看到手臂上黑青色的墨水字。 “这是什么!”王顺惊呼一声。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王顺手臂上的墨字抖动起来,向他身体内钻去。 划拉! 毛笔尖的水炁断开,那与墨龙争斗的长江顿时崩散。 王顺瞳孔一缩——他的炁,被封住了! “刚才打散的青鸟!化成墨水了吗?”他突然反应过来。 墨龙携势袭来,一记摆尾便将王顺抽飞出去。 “啊……” 众人正被这青龙弄江图惊艳的错不开眼珠子,这王顺忽然下场着实叫不少人遗憾。 “可惜了,‘肝木炁’和‘脾土炁’还没见识到呢……”唐红遗憾道。 “呵,想来这五炁也不是那么好炼的,王顺擅长肺金和肾水,未必将肝木和脾土也炼到这般境界,看他的心火便知。”唐璨倒是心满意足。 “这两场比试却巧,弹指神通和神涂都在各自领域被人打败,丁嶋安和这个李久视想来也会沾上些麻烦——这个李久视也是丹青一脉的人物,只是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居然能把王家压下一头。” 陆守中却没场外人那么轻松,这丁嶋安和李久视真是惹事的主儿,光是嘴上客气,下手是一点不留情面。 尤其是李久视,那秘画的手段就这么大刺刺的用出来了?王家要是为难他的话陆家也得插手。 毕竟这还是陆家主场。 陆家老一辈人都知道秘画门和王家的恩怨,不敢再把李久视凉在台上太久,又尽快催促下一场比试了。 …… 接下来几场都是外家弟子拳脚功夫上的对决,唐牧之无心观看,陶桃也吃的心满意足了。 正无聊,唐牧之环顾四周,又和远处角落里的冯宝宝视线相对。 “咋子了?”徐翔看她老往场外一个方向看,疑惑道。 冯宝宝一指唐牧之那个方向,“那边儿有个娃儿一直老在看我。” 徐翔哑然,“你是女娃子嘛,男孩儿老看你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人不一样的,他的味道很淡,还有刚才那个李久视,我几乎都闻不出来他两个的味道。” “呃!”徐翔一听这话变得惊疑不定,“阿无,我记得你闻出来的味道,不是……算了,这两个人先不要接触。” 徐翔端起酒杯,朝吕忠那桌子走去,“我现在只要和他们把关系搞好就行了。” “你喝了很多啊……” 第五十三章 如意劲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毕竟是寒冬腊月,温度降下来。 四十几场比试终于结束,四家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出众,除了半路杀出来的几匹黑马,像丁嶋安、李久视、何远这些……胜利总是属于大门大派的。 四家各出了一个人,除了王家的王顺战败以外,都顺利晋升第二轮。 唐门众人里,现在只剩下唐璨和唐牧之。唐伍实力不错,可惜遇上了何远这个手段奇异的术士,搞得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伍子,别灰心嘛,唐门的招式毕竟都是追求一击毙命的,切磋也不能跟人家下死手不是。”唐牧之安慰道。 “哎哟!”唐伍怪叫一声,“您就别说我了,我是没跟人下死手哇,可和你比那位嘞?辣个全性死的不明不白,反正关于你的言论人家是坐实了,这次咱们一回去,这点事迹怕是都传遍了。” 唐牧之只得尴尬一笑。 上一轮有人私自换了签,这一轮陆家直接摇号了:哪一场谁对谁,写的明明白白。 一会儿就要他上场了,对手是吕家的吕胜,用如意劲把贾家村打下场那个。 “小师叔,吕胜可是很强的,可惜他比的时候,你在那里一直吃东西,没看到他出手。”唐红遗憾道。 “不要紧的,先休息下吧。”唐牧之无所谓道。 “唉。”唐红和高少山无奈的看着毫无紧张感的唐牧之。 “吕胜都快二十五了,炼炁怎么也有十六七年……” “小师叔吞噬炁的手段怕不是很好应对如意劲啊。” …… “下一场,吕家吕胜,对唐门唐牧之!” 陆守中为了讨自家老爷子的欢心也是够辛苦,这一天出的事儿实在不少。 天色将暗,台下有不少年事已高的老人已经歇息去了,不是每个异人都有陆瑾那般九十岁还健康的身体,病魔哪管你是异人还是普通人,说来就来了。 异人只是对自己的天命看得清晰些——几时生,几时死? 老人们心里犹如明镜般的。 “点到为止啊……”陆守中特地叮嘱了唐牧之一下。 “哎。”唐牧之应一声。 说起来,他炼炁至今,全力出手过的次数不多,但似乎每一次出手都要见人命,当然都是间接要了对手的命。 吕胜客套两句,摆好架势,就等着唐牧之攻过来。 唐牧之也不墨迹,两腿微曲,脚底与地面摩擦出“嗤”地一声,絮步也不用,身形如如捕食之雄鹰,声势浩大,冲向吕胜。 “唐门不是用毒和暗器的吗?” 吕胜眉头皱起,倒是不慌不忙,后撤一步,右脚使劲一踏。 隔着七八米,一个淡紫色的炁团迎面攻向唐牧之。 “如意劲……用脚也能发出来?怪不得不叫如意拳。”唐牧之右手白炁攒动,右掌外翻横身一扫,竟然将袭来的如意劲生生弹飞! 如意劲方向一转,打碎几块厚实的青砖。 “这是什么手段?”吕胜一惊,已经来不及再用如意劲阻挡唐牧之,只得向旁边躲去。 场外众人也是连连惊呼,能将如意劲弹开,这莫非是通臂拳中掸手的高端用法。 一击打空,唐牧之原地收势,左腿踏前,扭过身子,左掌正对吕胜—— “喝!” 掌风烈烈。 一记简单的劈空掌劈出,吕胜腰力惊人,一个弓腰“铁板桥”躲过劈空掌,待得掌劲过去,他抬起右拳,向背后一甩——这一拳打在地上,反冲力将他支撑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如意劲也从地下蹿出,直打唐牧之下颚。 这一击真是叫人有些防不胜防,唐牧之收左肘去接,阳炁护体,但还是被打的手臂一痛。 这一道如意劲比上次强度大多了,人家之前显然是留手了。 但这一下还是在真正伤害到唐牧之之前就被弹开。 吕胜左手化掌,淡紫色的炁从他的左臂涌出袭向唐牧之。 “左手总该受伤了吧——我先攻你做左臂!” 吕家如意劲可以穿透皮肉筋骨,专攻人的血肉内脏和经脉气脉。 唐牧之不敢托大,阴阳炁转换,挺腰运炁,一只泛着白光的手掌就与吕胜的如意劲隔空相撞! “……” 代表如意劲的紫炁在空中分崩离析。 “这难道是烈风掌?” 掌风袭来,吕胜向右躲去,左边衣襟已经被锐利的阳炁撕裂。 “这个唐牧之的炁很怪异啊……居然能弹开吕家的如意劲!” 台下有人看出来了,吕忠等人也猜测道:“这小子的手段闻所未闻,莫非是先天异能?” 吕胜猛跺左脚,飞身跳起,右拳紧握,向唐牧之面门打去—— 唐牧之知他如意劲要攻来,周身泛起阴炁,提前运作起土木流注。 如意劲从背后袭来,打在阴炁构成的屏障上,唐牧之运炁防御——这一击也撞的他踩碎几块砖石。 紫色的如意劲转眼便被吞噬殆尽。 眼中寒光一闪,唐牧之挥手挡住吕胜的拳头,吞掉拳中劲力,又乘机抓住他手腕。 “喔……”吕胜感到炁体在不断被吸收吞噬,他右臂发力尝试拽动唐牧之,右腿顺势再起,一脚狠狠蹬在地上。 一道如意劲从地下穿出,精准无比地打在唐牧之抓住吕胜的手腕。 唐牧之没有遂他的意,顶着手腕传来的痛感和灼烧感——这是经脉血气运行受阻了!阴炁继续运作抽取吕胜的炁。 吕胜眼冒凶光,没有放弃挣扎,左拳捅向唐牧之腹部! 可惜这一拳还没打出,唐牧之的手又发力了。 吕胜只觉唐牧之的手如钢筋箍住他,难以挣脱,再一阵儿,便发觉身体已经绵软下来,没有余力打出如意劲。 “唉……唐门的哥们,收手吧。” 吕胜疲惫道:“炁都被你抽干净了,我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唐牧之在一片哑然中收了手,阴炁重回体内运转大周天。 炁运周天,在这场战斗中被如意劲打出的轻伤很快恢复,经脉也很快畅通无阻。 加之阴炁吞噬的炁反哺进身体,此刻的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半点经历一番苦战的样子。 “当众破了吕家的绝活,是不是有些张扬了?”唐牧之权衡利弊,既旋想到: 这又不是你杀我我杀你的玄幻世界,现在有公司,又是在名门陆家的主场。我就是会八奇技又怎么样?背后还有杨烈和整个唐门呢。 场外的陆瑾眼睛微阖,思忖起刚才唐牧之白色的土木流注是何原理。 “模样倒有几分像逆生。” 第五十四章 打牌 “吕家的如意劲居然被人防住了?” “这个唐牧之年纪轻轻,身手倒是不凡。” “就是没点唐门的样子,动作大开大合……” “这你就错了,真正的刺客讲究对时机的把控,这个唐牧之似乎对如意劲十分熟悉,防御格挡的时机可是恰到好处。” 吕胜在吕家人的冷漠中下场,他的脸色不很好看。 吕家人的地位和尊严,是要靠实力拼出来的。 不管你是先天的明魂术也好,还是后天的如意劲也罢。 要想人前显贵,你必得人后受罪。 他没觉醒明魂术,但他一向是吕家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为了这个地位,他付出了多少年的汗水? 在来给陆瑾过大寿之前,他只允许自己败给陆家! 他不是王顺那样的乐天派,当众被人打飞出去现在还嬉皮笑脸的找李久视喝酒。 落寞、不解…… 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有这种异能——弹开和吞噬别人炁! 他想不通为什么唐牧之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身手! 如果让他知道唐牧之踏入异人界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又要作何感想? 人和人天生就有这么大差距? 真有。 而且人和人不仅仅有天赋和家世上的差距,往往还有一类“完美”的人,他们甚至天生就有那些可贵的品质。 只是很多人想不通这一点,浑浑噩噩。 而有的人选择放下别人,去成就自己。 功成名就也好,无所事事也罢,活在当下,活成自己——这岂不是很开心的事? 吕胜眼神复杂的看了唐牧之一眼。 他嫉妒,但他不会停下脚步。 “我的如意劲,还不够强!” …… 唐牧之当然不知道吕胜心里想的什么,他只是觉得真巧。 四家出场的年轻人—— 王顺不顺,“过江龙”、“散炁雀”,据说都是秘画为了对付王家开发出来的能力。 吕胜不胜,如意劲对上阴阳炁,第二场就败了。 高成不成,刚才被那如虎一记铁山靠撞飞。明眼人都看出来那如虎已经留手了。 陆逸不逸,和谁打都是点到为止,硬要自己留手,给对方留面。太正经,场外人看着都难受。 这似乎是四家的魔咒:名字里带什么什么不行。 “快到第三轮了……明天再比?”唐璨抬眼看了看陆守中挂出来的牌子。 这一轮他对战的是蓬莱夜刃的剑修,占了不拿兵器的便宜,当然他也没用毒。 二人徒手相搏,最终还是唐璨更胜一筹。 “下一场……我对陆逸,小师叔,你对罗幼华。” 唐牧之想了想,问道:“罗幼华?有这个人吗?” 旁边的唐伍一抚额头,“这么难得的场合,你还真是说不看就不看……人家是擤气的高手!” “哦……” 擤气! 这个他熟啊。 原着罗天大醮里,德云社的萧宵也会这个。 擤气和其他异能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 擤气喷出来的,是使用者的先天之炁,属于比较少有的手段。 它的作用便是能直接将对手的灵魂轰出来体外,甚至能让人的灵魂暂时轰散! 唐牧之握了握拳头,他也是性命双修。“命”的强度已经不差了,而且他体制特异,经脉与常人相逆,阴阳炁的运作甚至会直接调整他的状态。 就是“性”的强度还不知怎样。 下一场对上罗幼华的擤气,也是一个实验的机会。 “先回去歇息吧,伍子,打牌吗?” “走啊!这能不去——”唐伍吆喝道。 “打牌?算我一个。”王家的王顺居然也凑过来。 “李兄弟,你也来吧!” 他叫的是李久视。 李久视看了一眼唐牧之,“这个……我倒不是很会打牌。” “呵,说到打牌,我还可以教教你……”那如虎憨厚地摸摸脑袋。 “唉!那正好!我们晚上一起啊,吕胜!老高!你们也来呗,咱大家一起玩!”王顺兴奋道,“我在去叫些人。” “王顺!你少在这儿丢人现眼!陆老爷过寿呢!你打的什么牌!” 王家长辈叱责道。 “三爷!三爷爷——功夫上我比不过他们,打牌我在行啊,你看我今晚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滚犊子!王顺,你给我滚出去!” 陆瑾倒是微微一笑,“小王,这也没什么,让他们玩儿去呗。陆逸,伱想去的话也一块儿跟着他们。老大,你给那帮小兔崽子找个偏僻点的房间,方老头都睡了,别闹得太欢给他吵醒。” “陆老,这不合适吧,扰您清静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打打牌么,不要沾了赌就好。” 陆瑾一发话,别人也不好抹了他的面子。 吕忠闻言,还带了个头,“小胜,平日你除了练功就是打坐,也不见和什么人交往,借这机会放松放松嘛。” 吕胜汗颜,“表舅,这……” “听话——不妨事的,切记不要赌啊?” “是,是。” 陆守中笑道:“这也好,小伙子嘛,现在又上学又练功的,真够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咯!” “打牌!打牌!” “我也来!” 之前互相切磋的对手,管他是胜是败,大度点的自然不在意,小气些的也要装作不在意——这打牌岂不是很好的表达方式? 众人跟陆家的管事要了啤酒、扑克和麻将,到一个偏房里喝酒打牌去了。 弯月悬空,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带有醉意。 “嶋安,你是高手啊。”那如虎惊讶道。 唐牧之也凑过来,好奇道:“那老哥,你牌蛮好的,打不出去?” “不是对手,我可不是对手。”那如虎摸摸脑袋,憨厚一笑,“嶋安这是高手。” “行啊,深藏不露,那老哥这个行家都不是你对手。” “嶋安,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在读大学么?” “嗯……我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过一段时间打算去国外留学了。”丁嶋安道。 这家伙酒力也很好,不少人请他喝酒,到现在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牛哇!”唐伍衣着散乱怪叫一声。 “这个咱是比不了。”吕胜眼神落寞,抓起一瓶酒和贾家村那位碰了一个。 “老吕,你他娘老苦着个脸干什么?” “滚蛋!” “兄弟,啥也不说了,我胡传河一生没佩服过几个人,你!你真是这个——” 胡传河比了个大拇指,已经完全醉了,他和丁嶋安个头差不多,这时一手搂着人家的脖子,一手咕嘟咕嘟旋下一瓶啤酒,“我干了……我干了……” 唐牧之见现在清醒的人已经不多:那如虎、丁嶋安、吕胜、陆逸、王顺、高成、李久视、何远…… 都是能打又能喝的一批人,也是将来各自领域的中流砥柱甚至领头羊。 不是他多想,也不是他心眼贼。这些人可不是单纯喝酒打牌的,或者说这场牌局本身就不单纯。 王顺有意招揽李久视、那如虎似乎很想和众人处好关系、丁嶋安胜负欲强,在各方面都想压他们一头、何远似乎很在意他唐牧之…… 第五十五章 擤气 众人游戏、饮酒到半夜,能动的都回房睡了。 第二日。 冬日初晨的阳光自窗隙照进房间,罗幼华睁开他发红的眼睛。 他照照镜子——虽然已经二十有三,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醉宿,昨天大概是那如虎把他带回房间的? “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罗幼华咕嘟狂饮凉水,垂下头,只觉得浑身燥热。自己已然没有往日的温文儒雅。 今天他要对决的便是唐牧之。 唐牧之……他看不明白,就是觉得这人挺安静,会主动创造话题,但不会凑着跟人说话。这种人交际起来清静但不清爽。 罗幼华微微记得昨天唐牧之似乎说他是“性命双修”? 唐门的人为什么是性命双修?他不明白,但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识到了。 “小娃娃们!太阳晒屁股才醒呐!”陆瑾不爽道。 他年级轻轻就拜入道门,调心炼性这么多年以来,哪有一天睡过懒觉? “爹欸,天刚亮不久,这都是谨遵您的吩咐昨晚好好疯了一场么。”陆守中笑道。 “去去!这冬天啊,等天亮就晌午了!”陆瑾挥手道,“玩多迟我才不管,但我可没让他们起这么晚!陆逸那小子也是,早课都不做,之后家法伺候!” “嘿嘿。”陆守中小时候没少被陆瑾套路:就是先告诉你随便玩,之后再家法处置——不这样,平日里哪有子弟受罚? “唉,我家那个孽障啊。”王顺三爷惭愧道。 “王兄,王兄,老爷子开个玩笑,哈哈!” 陆守中大手一挥,抱拳道:“唐牧之和罗幼华,两位,登场吧!” “牧之兄,昨天见笑了。”罗幼华手持折扇,抱拳惭愧道。和昨天微醉时四仰八叉的形象相差甚远。 “呵呵,罗兄啊,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吗——不要放水啊。”唐牧之笑笑。 罗幼华后撤几步,“那我可来了,你小心。” “啪!” 罗幼华打开扇子,遮住口鼻,四肢百骸下沉,头向后微微一仰—— “哈!” 一道庞大的白色炁流轰出,尘土飞扬,这一击竟有风卷残云之势,冲向唐牧之。 “……” 这第一下还是试探为主,罗幼华没有持续发力。唐牧之迈开步子,微微一错,就避开了直冲他面门的擤气。 正当场外人波澜不惊的时候,唐牧之却像是扑烛火的猫儿一样,伸出没有任何防护的右手迅速冲进擤气中再收回来。 “啊!”众人懵圈。 “我去,师叔这是酒还没醒呢!”唐伍怪叫一声。 唐观海没好气道:“别吵!你再看!” 只见唐牧之触碰擤气后只是微微一愣神,眼中很快恢复清明。 罗幼华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扇子,立在场中。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唐牧之说不要留手了。 擤气直接攻击人的灵魂,只要碰到,灵魂就会遭受震动,要是挨结实了,这一下就能把人的魂魄都震飞出去。 异人圈子里多数“练家子”都没有锻炼灵魂的方法,这擤气的手段对他们可谓十分致命了。 “性命修为这么高!我也配跟他留手!”罗幼华双掌外翻聚在唇前。 “哼!” 一道长擤气喷出——这一下来得飞快,唐牧之踏着絮步去躲,一条手臂还是被擦了边。 “唔……”唐牧之闷哼一声,这擤气直攻人的灵魂,跟打哪个部位没关系。 “只是晃了下?”罗幼华不信邪,一咬牙,后续喷出的擤气一转向,将唐牧之往场外逼去。 唐牧之一看位置不对,要是继续避下去容易出场,心念一动,腰使劲向后一弓——铁板桥! 待的擤气散去,他右手附炁向后一砸,又迅速起身向罗幼华奔去。 这正是从吕胜那里得来的灵感。 罗幼华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持续向唐牧之喷出擤气,伺机寻找合适的时机。 “哈!” 唐牧之没用土木流注,速度不快,又一道擤气擦到他身上。 颅内一阵翻江倒海后迅速恢复正常——这擤气接连打在他身上,阴阳炁已经有了反应,自主护卫在唐牧之上丹。 擤气经阴阳炁的吸收排斥,真正打到唐牧之灵魂意识的已经不多,凭借性命修为已然可以硬抗。 唐牧之失神片刻,继续向他奔去。 “嗯!” 罗幼华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意味,他刚才那一下可没留手! “之前也和白云观性命双修的道长搓过啊,这次真没谱!” 唐牧之已经附阴炁在手上,向他劈来。 罗幼华身法造诣居然颇高,俨然如新生麻雀,频频躲开唐牧之,且迅速拉开距离。 这身法让唐牧之回想起德云社的萧宵。看来修炼擤气之人先天一炁活泼强壮,肉身也自然而然的轻便灵敏。 “……变个方法吧。”罗幼华这次没有选择再喷擤气,而是在唐牧之靠近后将炁凝在咽喉: 哼! 一声巨响传出,贸然靠近罗幼华的唐牧之仿若雷劈,身体一震,捂着耳向后退去。 这一声巨响惊的场外不少人也捂住了耳朵,很难想象正中心的唐牧之耳道收到怎样的折磨。 “嗡……”唐牧之脸上漏出痛苦之色,他能感到阴阳炁已经开始修复受损的耳道。 “这擤气还能这么用?”唐牧之牙口紧闭,额头青筋暴起。 他居然已经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这擤气由上古时代的哼哈二将所创。 一名郑伦,能鼻哼白气制敌;一名陈奇,能口哈黄气擒将。 没想到罗幼华居然另辟蹊径,将“哼、哈”二声练成狮吼功了。 哈! 罗幼华看他失神,探出头来乘胜追击。 唐牧之两眼翻白,下意识一拳打在罗幼华鼻梁上。 “啊!”罗幼华惨叫一声,鼻间鲜血翻涌,眼泪都打着转儿要流下来的样子。 “哈哈!” 场外众人看看罗幼华这个假正经表情委屈,泪花儿流转的滑稽模样;又看看唐牧之捂耳摇头,踉跄的动作,一时间乐此不疲。 只有陆瑾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哎,那个罗幼华也太狠了,小师叔耳朵好像出血了,不会要下场吧?”唐红皱眉道。 “哈哈,谁下场都无所谓咯。”唐伍笑道。 “别担心了。”唐璨脸上也漏出笑容,“毕渊老爷子在场呢,还有那位,看到没有。” 唐璨下巴朝一个方向努了努,“‘落尘药’——方劝。” “他和明叔一辈,是圈内最出名的青年医者,治人向来是分文不取,悬壶济世的主……连那位王子仲老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再看场上。 罗幼华左手捂住口鼻,右手“啪”地张开扇子,暖白色的炁附在上面,向唐牧之劈去。 唐牧之晃晃脑袋,罗幼华的白扇已经劈来。他匆忙躲开,衣角被切开一片。 “机会!”唐牧之睁开眼,一手把向罗幼华的手腕——居然扑了个空! 罗幼华收回扇子,竖劈横扫,锋利的扇炁护住他的身体,唐牧之正要暂避锋芒,一道汹涌的擤气却从锋芒中冲出! “呃!”唐牧之耳鸣阵阵,一时闪避不及,被擤气包裹严实。 他鼻中涌出鲜血,顶着擤气,一记劈空掌结结实实打在罗幼华胸口! 第五十六章 柴派那如虎 “见了血了……”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这些年轻人下手真是没个把门,在陆老爷大喜的日子上动辄见血……只是人陆家不说什么,自己也不好插嘴。 罗幼华被一记劈空掌打出场外后,一直在愣神。 就这么结束了? 腹部隐隐作痛,他感觉唐牧之留手了。 “为什么我没留手?”罗幼华咬咬牙。 最后那一下擤气实在不是切磋该用的。 是被比自己更年轻的人超越之后,感到了妒忌? 或者说忽地产生一种要被后来者推翻的危机感? 他罗幼华苦练了多年的擤气,连一个小自己五岁以上的少年都打不过吗? 唐牧之捂住口鼻,这硬接一下擤气,搞的他是十分难受。 好在阴阳炁已经护住他上丹,这才不至于灵魂离体。 唐牧之松一口气,耳朵也逐渐恢复正常。 这一场仗只为了实验自己的性命修为,他还是留手了……虽说让身体受不小的苦头。 如果刚才他用了土木流注,直接撞进罗幼华的扇炁中都没事。 罗幼华毕竟是练擤气的,搞近战那一手还是差点意思。 唐牧之抹抹掌上血迹,向场外走去。 罗幼华站在赛场边缘,看着唐牧之没事人的样子,长出一口气,没来由地有些落寞。 “对了,罗兄!” 唐牧之突然转过身挥挥手。 “谢谢你啦,下午一块儿吃茶去。” “……嗯。” 罗幼华轻声回复,平复的心又起波澜。 时而冷漠,时而热烈。 一团迷雾。 ……他已经看不懂唐牧之,但他似乎变得更能看清自己。 …… “这个唐牧之也是了得,吃了那么多记擤气就吐点血。” “这不是性命双修么,唐门这又是要出一个厉害角色……” 台下的王吕二家各怀心思。 说起来出了三十六贼这种叛逆,唐门之后受到甲申之乱的波及反而最小。 名单刚刚泄露,唐门拖延一阵,随即宣称将三十六贼中的许新和董昌正了门规。 之后整个唐门迅速淡出人们的视野,没掺和一点浑水。 唐门的老门长,真是个人物! 唐牧之刚刚下场,便被毕渊找上。 “牧之,受伤了吧?我看看!” 唐牧之不好当众拂了这位“鬼门针”的面子,只好让他为自己把脉。 “这……伤的不重?”毕渊难解其中道理,又仔细查看了他的耳道——那本因被震破的耳膜居然毫无异样! “落尘药”方劝这时也凑上来,“毕佬,能让我看看么?” “小方,这要看他自己的意思……牧之,我这位小友是治内科的高手,你看?” “呵,多谢二位,我是真没事,耳朵也已经正常了,劳您费心。” 唐牧之婉言谢绝,他不愿意更多暴露经脉的异常,主要是不喜欢别人窥视他的身体,甚至对他“评头论足”。 他上辈子害过几场大病,总是遇到庸医,这更让他吃尽苦头。 哪怕心境提升,对于医生已无什么偏见。时过境迁,睹人思事,有时依然会想起病痛和庸医带给他的心身折磨和经济负担——更要命的是,那种惹人紧张焦虑的眼神。 “那样更好。”方劝点头,面色如常,看向赛场。 “下一场,唐璨对陆逸。” “璨哥,加油啊。”唐红期握着拳头期待道。 “嘿……”唐璨轻笑一声。 这可是人陆家的主场,唐门是来者,是观众,可以是亮点——但总不能是主角。 “陆兄,你就别让着我了,全力以赴吧。” 陆逸昨夜听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现在也不想磨叽。 “直接来吧。” 他是崆峒山的弟子,擅长械斗,并不会武侠小说上的“七伤拳”,但他徒手搏击的功夫也不差。 唐璨依然没有用毒障,他练过“分筋错骨”的擒拿术,虽有留手,还是招招直逼人要害。 这不是出自唐璨的本意,分筋错骨,本身就是断人腿脚擒人要害的把式,如果专门往比试方向发展,那就不是唐门了。 毒和暗器都不用,唐璨能在众多年轻高手中打到第三轮,也实属不易。 和陆逸交手半天,最终败在他一记“玄空掌”中。 陆逸顺势进入下一轮比赛。 接下来,那如虎和李久视对拼,李久视居然直接认输,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丁嶋安也击败了何远。 “快到决赛了……”唐牧之看一眼第三轮的对战表。 他对那如虎,陆逸对丁嶋安。 唐牧之和那如虎对视一番,他第一次从那如虎眼中看出跃跃欲试的情绪。 “这一场仗,能打痛快吗?”唐牧之握紧双拳,如果说和罗幼华的比试他能试出“性”的修为;那么和那如虎这个横炼高手的比拼,他一定也会试探到自己“命”的层次。 柴派横炼不同于其他横炼的功夫,他们的方法极度简单粗暴,但也是一种难得的技巧——就是让后天的炁长期充斥运作在肌肉当中,以此达到时刻强化肉身的效果。 故而柴派横炼的弟子,都是天生炁足之人。 那如虎定然是其中之最。 “小唐,你的身体还有恙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陆守中问道。 “我没事的,陆老。” “那么就早点开始吧——柴派那如虎对唐门唐牧之!” “还是那句话,点到为止!” 唐牧之点点头。 那如虎正在上台。 他解开衬衫上几颗扣子,漏出扎实虬结的肌肉。 咚!咚!咚…… 人如其名,那如虎每踏出一步,他的气势便逐渐蔓延。那不仅仅是捕食者的虎,更是代表王者霸气的“虎”! 不用刻意去藏拙,他就像座山矗立在那里,有着压倒一切的气质。 背梳的头发微微竖起,如同动物的鬃毛,加之浓密眉头下锐利炯然的圆眼……那模样真像一头雄狮! “气势不一样了啊!” 场外有人惊讶道。 “这么说可能有点伤别人,但我知道,这家伙或许是第一次遇上值得痛快搏斗的对手。”丁嶋安紧紧盯着场上的两人,双目散发出开悟般的精光。 这就是“观”! 丁嶋安也会内修的法门,全力将神识照定一个特定的目标,能以此观察到对方的全部细节。 “老那,你觉得唐牧之,是值得让你放开手脚去打败的对手么?” 丁嶋安不是十分肯定。从唐牧之之前的几场比试来看,除去特异的手段,他的身手并没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胜在一个精准罢了。 第五十九章 那如虎VS唐牧之 “那你们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如虎脚下厚厚的石砖崩碎、土石飞溅、尘土飞扬……已不见他的人影! 唐牧之从那如虎上场时就发动了肉眼神通和共情,故而准确预料了他出手的时机。 没有丝毫犹豫,阴炁疯狂跳动,土木流注展开。 唐牧之的反应速度、身体状态已经到达巅峰——这次他没有躲闪,而是向前踏一步,右拳裹挟着噬灭一切的阴炁向正前方打去! 轰! 双拳相击,以那如虎和唐牧之为圆心,一股劲气从地下向四周扩散而去,直摧残着场中的的一切,数块青砖几乎化为齑粉,土地翻涌,一朵尘埃云冲天而起。 陆守中也是炼炁多年的老人了,被这劲力波及到,居然也只有伸手格挡,暂避锋芒的份! “咳!这两小兔崽子!” 陆守中苦笑着向后退走,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一拳,要把多少人的信心都给磨平整咯?” “嚯!” 场外也是一阵哗然。 “那如虎就算了,这个唐门的小子才多大?力量真不小啊!” “还有那个丁嶋安、李久视、何远!”吕忠不咸不淡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人啊……这几个以后单独拎出来都能成为一个大派的顶梁柱!” “那个何远咱就别想了,听说术字门的门长陈金魁磨了他师傅好几年了,执意要收他为徒……唐牧之是人家唐门的高徒;那如虎么,以他的实力未必不能脱离柴言出来单干,他、丁嶋安和李久视,这三人都可以招揽招揽。” 场中烟尘散去,唐牧之身体被弹飞,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左手拇指中指相扣,捂住对拳的右手——他感觉自己腕关节和前臂骨狠狠碰撞在了一起,甚至发出硬物摩擦的声音。 他右边的袖子已经崩开,露出强壮的臂肌。 “好痛!”唐牧之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这直冲骨髓的痛感着实让他直冒冷汗。 阴阳炁运作,甚至暂时包裹住他的腕关节,发挥出骨膜的功能。 唐牧之仔细回想和那如虎对拳的时候,其实在刚接触的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并没有直接碰上那如虎的拳头! 他首先触碰到的,是那如虎拳头上凝实到冒出身体的罡炁! 唐牧之的阴炁发挥作用,迅速吞噬着那强劲的炁体,那如虎的拳劲再发,直接将他打出几米远。 “那老哥,你炼炁几年了?”唐牧之脸上漏出一丝苦笑。 “嗯……不长,四五年吧。”那如虎收手,沉吟一声。 “厉害。”唐牧之赞叹一声。 这可不是不长,而是太短了! 尤其和四家子弟比起来,他们一般六七岁就开始炼炁了。 “彼此吧。”那如虎重心前倾,左手合掌为刀,大臂肌肉微张,一记手刀朝他扫去。 唐牧之不敢硬抗,土木流注流转,飞身一跃,险而又险地避开这凌厉的手刀。 絮步! 阴阳转换,还悬空的唐牧之右手白光涌动,劈空掌狠狠劈在那如虎肩头。 啪! 那如虎衬衫被掌风撕裂,充斥着炁体的肌肉被阳炁强烈的斥力逼着陷下去。 唐牧之平稳落地,那如虎已转身捂臂撞来! 贴山靠! 唐牧之脸色如常,阴炁窜动,右手横在身前,左手死死扣住那如虎肩膀。 嘭! 唐牧之被撞退,但左手还是使劲抓住那如虎坚硬如铁饼的肩膀。 哄! 阴炁大盛,如火焰般附在那如虎臂膀上。 那如虎眼中寒光一闪,顺势抓住唐牧之扣在他肩膀的右手,猛地向内拉去! “糟糕!”唐牧之暗道不妙,他虽有几次对战的经验,堪堪两历生死,但还是不够真正的高手看! 这扣人肩膀的招数虽然能解那如虎强炁覆盖的防御,却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他面前! 那如虎把住他手腕,一拳直攻唐牧之腹部。 唐牧之左手化掌相迎,拳掌交印发出咔的一声,他顿时明白左臂竟被打的脱臼! 那如虎没有乘胜追击,腰身一扭,将唐牧之甩飞出去。 “……”那如虎看向被阴炁吞噬覆盖的肩膀,那里的肌肉有所萎缩,他知道充斥在自己肩膀上的炁已经被吞噬殆尽——他已经感到一丝乏力。 他周身爆发出庞大到骇人的炁,炁光内敛,很快他的肌肉再次隆起,将上身的衬衣撑裂。 “呼——”被甩飞出去的唐牧之稳住身型。 乘着那如虎恢复横炼肉身的间隙,他往场外柴言的方向一撇。 周围人对那如虎赞不绝口,但身为那如虎授业恩师的柴言眼中却无什么喜色。 “那如虎这是……”唐牧之眼神一向很好,心思也够活络。 原来如此!那如虎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老师气量不够,便故意藏拙了吗? 看来这次陆瑾大寿的日子,也让那如虎暴露了不少啊。 唐牧之回想起原着中柴言的表现,嗯……中规中矩吧,但在江湖上,这横炼的本事已经和他的身份相匹配了。 那如虎炼炁不过四五年,就具备了和恩师一争高下的实力,设身处地地想,徒弟轻易超过师傅这事,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 那如虎已经调整好了,迈步向唐牧之走来。 “喝!” 唐牧之倾斜身子,打出一记劈空掌,时刻预备着应对那如虎接下来的攻击。 白光一闪,那如虎身上出现几道刀痕,他居然直接硬顶了阳炁覆盖的掌力,向唐牧之扑来。 唐牧之感到身前一股劲风袭来,磅礴的压力让他怒目圆睁。 只见那如虎左臂向后抡圆,紧接着一拳就砸在唐牧之护身的阴炁障上面。 唐牧之挺腰运劲,直直向左翻了半周,躲开这声势浩大的一击。 而后他右腿蹭地一滑,手腕扭转,拳头便叩在那如虎胸口,发出咚的声响。 那如虎受这一拳,闷哼一声,两腿微曲,双臂扬起,那狂暴力量支持下的臂膀竟有了蜂鸟震翅的速度——他双臂化作残影,齐齐打在唐牧之手肘上。 唐牧之居然接下了这一招! 他的左臂已经扭曲,之前便脱臼的胳膊现在已经彻底骨折。他翻身一脚蹬在那如虎膝盖。 他鱼跃而上,阳炁全力施展,右手自下往上在那如虎胸前划出一道狰狞的刀疤。 “呃!”血液飞溅,那如虎只觉得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无心顾忌其他,小腿一顶,将唐牧之整个人踢飞出去。 唐牧之眼前一黑,碎石高速划擦过他的身体,他隐约看到自己身上炸开的血花。 嘭! 他在地上被巨力裹挟着摩擦一阵,已然出局! 第六十章 试探 “咳!” 唐牧之翻身而起,抖落砸在他身上的碎石屑,他此刻眼冒金星,但还不至于晕倒过去。 那如虎最后一脚使得是八极拳的步子,一滑一顶,把脚下的砖石都轰碎了。 那些被顶飞的碎石直接成为暗器,砸在唐牧之身上。 场中的那如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锐利的白炁居然能斩伤自己的身体。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那如虎摸了摸胸膛的刀痕——血已经止住了,或许他光洁的胸膛上会留下这道狰狞而霸气的伤疤。 柴派横炼将后天之炁充斥进自己的肌肉,历经修炼打磨,炁与血肉二者已经很难剥离。 那如虎在柴派:骨、肉、皮三重境界中又添进去一项,那就是血管! 通过操控炁来控制部分血管的舒张,这和唐牧之阴阳炁刺激穴位修复身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师叔,你没事吧?”韩寅快步上前。 “呃……小问题吧。”唐牧之直接上手正骨,把左臂拧的咔咔响。 “哎呦!”韩寅赶忙摆手阻挠,“师叔,这种事情就交给璨!这个他熟络啊。” “没必要,你看已经好了不是么。”唐牧之甩甩手臂,没事人一样。 他晚上打坐的时候常常内观身体,对人体脉络,骨骼结构虽然没有专家那么熟悉,但自己的身体他清楚啊:左手腕骨错位,肩膀也有些脱臼——这都是小问题,只是桡骨骨裂了,要自然修复一段时间。 “这……”韩寅无言以对。 毕渊和方劝这回倒没主动凑上来,医者仁心,但是人家也要面子的。 “胜者,柴派那如虎!” 见唐牧之和那如虎都没什么大碍,陆守中松了口气。唐牧之这小子总算被打下场了,四场比试,除了对战吕胜那一次,其他几场这个他要么伤人要么被伤,频频挂彩,让人头疼呢。 “柴师傅,你收了个好徒弟啊!哈哈。” 周围有人向柴言投以羡慕的眼光。对这些褒奖之词,柴言只是勉强笑笑,心里倒不是滋味。 “这场地……不怎么能用了。”陆守中看着狼藉的地面皱眉,对场外的丁嶋安和陆逸道:“你们两个将就用吧,晚上决赛再换新场地。” “好。”陆、丁二人应一声,同时登台。 经过几场比试,众人对丁嶋安这人也更加看重了,这年轻人身手矫健,所学甚多,会的不单单是弹指点穴的功夫,外家的入门武功被他耍的自成一派,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 这场比试也没什么大悬念,以陆逸的身手想赢丁嶋安是没谱儿了。 何远凑过来看唐牧之的伤势。唐牧之刚换过衣服,看到场上陆逸已经被丁嶋安逼在边角处了,他一点不意外,炼炁这东西,没有大器晚成这一说,要是超过三十岁再炼炁是难有什么建树的,丁嶋安二十年后是全国打架方面的并列第二,要是现阶段打不过陆逸才叫怪事。 “牧之,嶋安和我打那一场你看了吗?”何远问起。 唐牧之尴尬道:“何兄,抱歉啊,这个我……” 何远和丁嶋安那一仗他确实没太关注,那时他才和罗幼华比试完,正思索“大周天”和性命双修方面的事情呢。 何远摆摆手,“无妨,我知道你不是过分关注这方面的人……你知道么,嶋安也是懂奇门的!” “吔?”唐牧之听闻此话也是一愣,这个丁嶋安所学也太广了吧! “我也是才知道,嶋安和术字门的门长陈金魁打过交道,深藏不露啊。”何远苦笑。 “你知道我们术士打架讲究个生生相克,我在别人面前还能卖弄两手,这嶋安我是对他一点办法没有……” “嗯,嗯。”唐牧之频频点头,不知道何远怎么突然对他说起这个。 “……嶋安练过内修的法门,说来我对此道也是略有涉猎……驻观法,能看到一个人过去的状态。” 何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唐牧之,生怕露了什么细节,可对方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 “哦!这个厉害了,何兄,你才是深藏不露啊。”唐牧之惊叹一声,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丁嶋安和陆逸的比试也见了分晓,陆逸被点住炁穴,认输了。 “承让。”丁嶋安抱拳客气一句。 “呵,我才是承让了。” …… 陆家这场盛宴最终要以丁嶋安和那如虎的决斗落幕了。 天上星月,地下烛灯。 红灯笼编织住陆府古典的美,又在幽静恬淡中抹上一丝喜气。 奇石纵横拱立,在星光照射之下投映出各异的影:如狮虎,如仙鹤。 那如虎和丁嶋安静静矗立在场中。 寒冬腊月,风吹不冻他们热烈如火的内心。这场战斗,不论输赢,二人都将名扬四海。 就在此地,他们两人将为陆家这场盛宴画上一个句号。 “‘两豪杰’的战斗,这是完美的落幕……”唐牧之站在陶桃身边。 场地有限,围观这场战斗的人并不多,都是各派的年轻才俊。 “老那,出手吧。”丁嶋安身上支起透明如胶水的屏障。 “他之前没用过,这是道门的‘遁光’!”台下与道士打过交道的人开口。 那如虎面色如常,摆好架势,肌肉将薄薄的衬衫撑起。 “嶋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破坏陆家这般宁静的美景。” “啊,我懂。”丁嶋安眼中已发出令人清静平和的光。 刷! 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他们已经在场中央相撞——没有一点声音! 没有预料中地裂尘飞的宏大场面,仅二人快速移动时引发的罡风就将场外众人吹的睁不开眼睛。 这一场比的是外家最重视的两点——精和准。 外家功夫内家练,两个妙字是关键。 一个是对炁的掌控,力道是轻是重,要收放自如。 一个就是准! 意正身直,松肩气下,外方内圆,含胸拔顶,抖胯合腰,手脚相合,气力贯通,三盘连环,意守丹田。 精确到毫厘的动作——此中最忌重心的偏移,一旦被对方找到了破绽,往往就是必输的结局。 “喝!” 力发如雷! 丁、那二人同时退开,脚下的青砖已经化为齑粉。 第六十一章 热闹 丁嶋安身周的“遁光”在和那如虎碰撞时迅速陷下去,他自身也连连后退。 那如虎被他反手一记劈空掌拍中,也后退一步。 叮叮叮! 那如虎身上突然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唐牧之定睛一看,三枚纤细的银针不知何时打在那如虎胸前穴位上,却只是堪堪刺穿他护体的罡炁,一碰到他充斥炁体的肌肉上,银针就弯折过去。 是丁嶋安打出的银针! 前面几场比试禁止械斗,丁嶋安也没用过银针,这让唐牧之险些忘记他可是“鬼门针”毕渊的弟子! 这场么……由于众人期待很高,自然没定太多规矩。 嗖—— 更多细长的银针袭来,齐刷刷一片,居然在丁、那之间形成银色的屏障! “要是每一针都有扎破那如虎罡炁的力道,只这一下我就无可奈何了……”唐牧之面色凝重。 那如虎的能力相对被他克制,但丁嶋安擅长远程攻击,真要碰上了,唐牧之还不一定能在他手下撑多久呢。 那如虎一语不发,浑身肌肉紧绷,向丁嶋安冲去。他身周的炁体爆发……再内敛,护体的罡炁几乎凝聚成实体。 叮—— 银针打在那如虎身体上,居然迸发出点点星火……没打穿! 那如虎右臂挺在胸前,一记掌刀向丁嶋安劈去。 丁嶋安翻身后仰,那如虎的掌刀劈空,无形的风刃竟将地板劈裂! 丁嶋安抽身飞退,身形矫健如蛟龙——那如虎一招不成,居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胸下的“巨阙穴”处居然钉着一枚银针! “什么时候……”在场高手众多,居然也没看到丁嶋安什么时候打出的阴针,纷纷面露惊讶之色。 唐牧之肉眼神通开启,倒是一直关注着二人的步伐和下盘。 那如虎冲撞过来的时候,不少穴位处还停留着他带过来的银针,丁嶋安仰头翻身的一瞬间,居然用中指将那枚正好停留在“巨阙穴”的银针弹了进去! 那如虎腹部一缩,银针被肌肉挤飞出去。 丁嶋安浑身居然冒出绿油油的炁光,他整个人向地下沉去! 地行仙! 看着丁嶋安缓缓沉进地下,那如虎眼露惊奇之色,没有轻举妄动。 丁嶋安在地下思忖起战术打法……他学会地行仙的时间不长,在地下运动的时间不能太久。 “老那横炼的功夫强的过分了啊……”丁嶋安捂着下巴想到。 “所以牧之的手段才厉害啊,居然能斩开老那的肌肉。要是他这一手是可以靠后天练成的话,无论如何,我得求着人家教我这一手!” 那如虎没有勘察类的手段,他只是时刻注意脚下的动静,要是丁嶋安用地行仙把他也拉下去就遭了。 咚! 众人只见那如虎向后闪去,他原本站立的土地上忽的飞出几块石头! “糟!”那如虎见飞出来的不是丁嶋安,暗道不妙,但还是一点不慌乱,转身一拳向后打去。 丁嶋安却不在那里! “预估错了,那老哥要输……”唐牧之忽然开口。 这也合理,那如虎炼炁比丁嶋安晚几年,虽然二人在修为上差异不大,但是丁嶋安的经验远在那如虎之上。 呼—— 那如虎转头向前看去:一只泛着绿光的、结实的臂膀居然将他的脖子箍住,向地下压去! 那如虎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甩出刚才那一拳,重心稳定的话,这样力道的肘击还无法把他放倒。 但丁嶋安就是能把握住对手细微的失误! 那如虎只得放空上肢,先将自己的下盘稳住,狠狠踩在地上。 但已经晚了! 他的身上已经泛起代表地行仙的,独特的炁! 他的双腿已经开始下陷。 丁嶋安感到从那如虎腰间传出的强劲阻力,他眼中寒芒一闪,右手劈空掌打出,再顺势一推,那如虎整个人就被“送”进地下! 那如虎本能地拽住丁嶋安,可在眼睛陷进地下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那奇美瑰丽的石。 白石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白雪点点,横与月下——那石头在月下的影,就像一只安静潜伏的虎。 虎影之后,再远处曲径通幽,虽是冬月,其间居然佳木葱葱,叶斑石影……这番妙景,居然让他停下体内汹涌的狂暴力量。 如果他将丁嶋安拽住,或许能在地下缠斗一阵,但眼前的奇景异石,或许就要东倒西歪了。 他居然在被埋进地下前松手。 众人神色各异。 “这就结束了?”陶桃不满道。 唐牧之轻笑一声,“丫头,这样的机会可难得,你一时看不懂也没什么。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陶桃撇撇嘴,“要不是师兄你要观战,大晚上的,我才不来呢。” “陶桃~”唐红爬在她身上撒娇道:“要叫师叔嘛,你长大咯……” “我就不。”陶桃窃笑。 咚! 唐牧之居然毫无征兆地倒下! “啊!” 这惊变,让在场人惊慌起来。 唐璨一个瞬步闪到唐牧之身边,去探他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唐璨惊呼道,“气息很微弱,这是受了重伤!” “有人袭击?”众人惊疑不定。 “不要慌!” 方劝也在场,他二话不说,搭上唐牧之的脉门。 “这是……心脉受了重伤!”他凝重道,而后扯开唐牧之的上衣。他看到唐牧之左肩的伤痕。 “是摧心掌或者鹰爪功打出来的!” “各位,比试也结束了,还是先请回去吧!”陆守中主持大局。 “嗯?”何远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又来了!” 三元玄空秘术·驻观法! 那代表唐牧之时间的曲线,竟然又一次折叠回去! …… “……” 唐牧之并没有失去意识。 他只觉得灵魂和身体突然剥离,自己已经失去对身体的掌控,阴阳炁不知何原因变得十分微弱。 唐牧之听不到声音,但是场外的事情,他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我这算什么,出阳神了?也不像。”唐牧之琢磨道。 “这个方劝,手倒是够快,就是到底说了什么,一脸凝重的样子……何远在干嘛?他的眼睛很怪异啊。” 唐牧之看向四周:那如虎被丁嶋安从地下拉起来。唐门的各位都在,昨天一起喝酒打牌的众人,除了李久视回房睡觉,其他人也都聚在他身边。 “看起来我人缘还不错……这辈子注定要活的热闹点么……” 第六十二章 八十一分钟 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 过目不忘真是个难得的技能,但它带给人的却不一定尽是好处。 唐牧之又回忆起了胎儿时期的记忆。 …… 他从原有的世界沉睡,再恢复意识时,已经被一阵温暖包裹着,却动弹不得。 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藏地密码》。 那里提到秘宗修炼的一种方法,可以用来考验人的毅力。 抵抗困意。 主角卓木强巴被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中,看不见丝毫光芒,听不到一点声音。 仅通过滴在脖颈上的,融化的冰水,来获得些许时间感,以此抵挡困意。 唐牧之当时也是很快想到了这个情节,可他比卓木强巴惨多了。在温暖的子宫中,唐牧之几乎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外在的一切他都无法探求,他只能向内探索——他那时当然无法睁眼,更不会什么“内观法”,只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去思索,去回忆……直到忘却这些行为过程本身。 或许这就是他第一次尝试调心入静。 之后的记忆无论他怎么去回想,似乎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他隐约觉得当时支撑他的意念没有散失的,是一个个从虚无中诞生的,光怪陆离的梦。 看着纷纷扰扰的众人,唐牧之突然觉得失去意识也不全是坏事。他思索起近日所做的种种事情:自己的重生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弄死陈宏志,或许间接拯救了几个普通人;加入唐门,或许给这个将来处境艰难的门派带来一些生机……别的几乎没有。 唐牧之此刻在局外人的角度上回顾所行所做,他清晰的感到,自己的重生不仅仅是获得一个求道修仙的机会,他要成就自己,也要促使扶持别人成就他们——这或许就是自己的“道”! 怪事……他向来不是个很在乎旁人人生的角色,但似乎重生这件在别人看来上天赐予的福缘,也在暗中向唐牧之索要一些回报。 他的决定,在将来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 “这分明是唐牧之前段时间受过的伤!”唐观海看过唐牧之伤口之后,表情凝重道。 “旧伤复发了?但怎么会这么严重?” 众人讨论不休。 方劝和毕渊已经试过各种办法:施针、服药……但唐牧之的身体却不回以任何反应。 “等时间到,各位前辈,信我!”何远在陆家主宅不断向众人解释,他当然说不出时间回溯这种听上去荒诞不经的话语,只是一直强调要等。 “小何,你一直说等八十一分钟。现在我们是一点办法没有了。你是术士,到底看出点什么?”方劝冷静道。 “方神医,牧之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这件事或许涉及他自己的秘密,还是等他醒来后再向各位解释吧。” 众人无奈,现下却只能选择相信,毕竟何远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没有把握,他是绝不会贸然开口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何远掐着表,在唐牧之昏倒第八十一分钟后,夜晚十点四十分,唐牧之果然忽地睁开眼! “呃!” 他肩膀的伤口居然直接消失,众人眼中透露出极大的不解。 唐牧之从床上坐起,眼神清明,众人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却没有直接开口解释什么。 “牧之……”何远上前凑到他旁边,“你身体怎么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清楚吗?” “何兄?我好像是突然晕过去了,但是意识还在,身体现在也很好。”唐牧之无视众人的目光,摇了摇头。 方劝上前再次为他把脉,脉象虽然和寻常异人不同,但还是表现的稳定健康,确实一点异常都没有。这完全不是大病初愈的人应有的反应。 方劝表情复杂,但他却没开口讲话。 何远推推眼镜,“各位,能让我和牧之单独谈谈吗?” “……这样也好。”唐观海盯了唐牧之一阵,第一个起身离开。 “这两日麻烦诸位了。”唐牧之起身,恭恭敬敬向众人行一礼。 不管是唐观海这个门内的长辈,还是陆守中和方劝等外人,他们真是十分照顾和尊重唐牧之。 长辈有长辈的做派,医生有医生的风骨。 待众人依次离去,何远闭上房门。 “牧之,你身上这种诡异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唐牧之毫不犹豫道:“我这个情况第一次出现就是昨天,和那个全性的周同契对战的时候。何兄,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何远了然,和他这两天猜的一样,唐牧之确实对这件事所知不多,外界干预的可能性更大。 “牧之,你记得我前面跟你说过的‘驻观法’么?昨天你上场的时候,我本来打算用它观察那个邪灵的过去状态,但无意间却发现你的‘时间’倒流回了过去。” “时光倒流!”唐牧之惊讶道,“我倒是也这么想过,不过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完全没有什么把握相信。” 回顾唐牧之两次状态异常,身上都受到了和过去一模一样的伤害,但在他重新掌控自己身体之后,身上的伤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详细为你解释吧,包括驻观法和你身体时间回溯之后的状态。” “我已经严格计算过,昨天第一次,你的时间回溯到上月十号的凌晨,时长是两百一十三秒,感觉没有什么规律可寻。但这次不一样了,时间回溯到了上月十六号,足足八十一分钟,像是特定的数字。” 唐牧之思忖一下,那正是被灰袍杀手打伤的时刻,当时自己确实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了。 “在伱昏迷这期间,方医生和毕老先生都用过银针,都没有效果,我却知道其中的原因,外人对你的身体所能做的,实质上改变不了你过去的状态,哪怕银针扎下去,针眼也会瞬间消失……你能明白吗?” “嗯,因为那是我过去发生的状态嘛,他们自然没法改变。” …… “老大,你过来。”陆瑾叫来陆守中。 “明天清早叫罗幼华、丁嶋安、李久视和唐牧之这四人来大堂。”陆瑾吩咐道。 “哎——好。您也回房歇息吧。”陆守中面露疲惫之色,老爷子时时刻刻挂念着呢。 逆生三重,或许就要被某个人传承下去了。 第六十三章 逆生三重 “何兄,这次多谢你了,帮助我许多。” 唐牧之真诚道。 “呵。”何远自嘲笑笑,薄片眼镜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帮助你?牧之,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我自己……” “你了解术士吗?术士是一群从万事万物的生生变化中寻找规律,利用规律之人。但因为有你,我才知道,规矩也是可以打破的,原来人类,也可以违背变化的规则!”何远已经没有往日的冷静,他起身激动道:“井底之蛙……我深深理解到了,这天下的术士不过都是一群井底之蛙!” 说到此处,他眼里居然有激动的泪光跳动! “蹉跎时光啊……亏我何远因为能看到过去时间来观察众生就沾沾自喜……人定胜天!这是我因为你所学习到的,事物的变化不单单能被观察,还可以去尝试掌握!” “……”唐牧之一语不发。 看来术士也有共性,被规则约束太久,一旦遇到打破常规的事物,就要拼尽全力去探索掌握。 唐牧之并不希望何远陷进其中,成为类似原着中因风后奇门而沦陷的陈金魁。 他穿越、重生,却没想过探索其中的原理。就是因为他知道,穷极一生去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珍惜当下的时光,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如果何远因为他身上的变故,去努力追求,到死前能有所悟,这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 “再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去四川拜访你。” 何远和唐牧之互换了联系方式。 唐门有公用电话,何远如果打进来的话会有人告知唐牧之去接听。 二人走出房门,夜已经深了,只有唐观海在外等待。 “方医生他们我已经打发走了……你,毕竟是我们唐门的人,你的事,只用向自己人交代就是了,不用在意他们。往后身体要是还有问题,唐门会尽全力为你解决。”见唐牧之还是沉默,唐观海一反常态,轻声安慰道。 唐牧之想,这件事,唐观海大抵是向杨烈请示过了,便答应一声。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怎么和方劝、毕渊等人解释。 他的异常既然与疾病无关,自然不想再让这些医者为他劳心费神。 方劝他不了解,大概会就此放手吧。毕渊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或许就要以此为理由黏上他。 顺其自然。 唐牧之总不可能要求何远和毕渊忘掉这一切,按照原着的路线继续走。 …… 陆家的这场盛宴终于落幕,清晨各个门派都在告辞。 唐牧之、李久视、丁嶋安、罗幼华四人被陆守中请到陆家大堂——陆瑾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陆瑾已经换掉那件大红的西服,今天他身穿白衣白裤,一尘不染,俨然一副在世仙人的模样。 “四位,老夫想劳烦你们做个测试。”陆瑾道。 众人心领神会。 “陆老爷子……是关于传说中的逆生三重吗?”丁嶋安问道。 外界对于逆生三重所知不多,只听说这是一门绝技,当今掌握它的唯有陆家族长陆瑾一人而已。 陆瑾点头,“不错,我请你们来,正是想让你们尝试去修炼‘三一门’的功夫——逆生三重!” “三一门?” 众人只知逆生三重,却不知它出自什么门派。 陆瑾长出一口气,“伱们没听过也正常,三一门是道门正统,也是我年轻时所在门派,可惜从二七……嗯1938年的时候,就逐渐没落了。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不需要你们知道!” “老夫从来不是什么张扬之人,以往的寿辰,都是自己过了就完事。和外边传的一样,这次我确实是借着自己九十大寿,寻找一个能够继承逆生三重的人。” “修炼逆生三重的条件很苛刻吗?您这么多年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罗幼华好奇道。 陆瑾眼神暗淡:“修炼逆生三重确实看天赋,但要配合我‘三一门’内的秘法帮扶,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只是当年我师傅突然仙逝,我所继承者,只有上手修炼,却没有辅助入门的那一步。所以如今再要找人继承逆生三重,就得全靠他的天赋了。” 唐牧之了然,这么一来,逆生三重非天才不可学,三一门这些年没法重建也是必然。 “这次比试,我一共看上五个天资卓越之人,除了你们,还有一个吕胜,可惜……吕胜是吕家的人,同属四家,我无法要求他什么。如果我恩师在世,让你们都炼出逆生一定没问题……现在我先为你们演示一番,要不要这白给的东西,你们自己想吧。” 陆瑾站起,他身周气势一变,身上逸散出白色的炁。 唐牧之眼尖,一眼就看到陆瑾皮肤颜色的变化。 “陆爷,您这是……”罗幼华迟疑道。 “没注意到吗?你看着……”陆瑾挽起右袖,左手指甲一划,便再手臂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痕。 “这!” 众人只见那伤痕处流下的血液,居然是淡粉色的!而且伤口还在快速愈合,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我皮肤白,也没有老年斑什么的,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在我运功的时候,我自身的颜色也变淡了——这是先天一炁的颜色!” “所谓逆生三重,就是将自身逆炼回先天一炁的状态。我现在经历的过程,也叫炁化。” 丁嶋安抬眼一看,惊讶道:“陆老爷,您的眼睛也变成白色的了!” 不仅皮肤,连眼框虹膜的颜色也变作纯白,陆瑾此刻眼中已无半点黑色,白花花的一片,看着还挺吓人。 “这是逆生三重练到第二重的表现——大淳。不下十几年功夫,是到不了这般境地的。” “陆爷,这逆生三重指的是哪三重呢?”唐牧之问道。 陆瑾解除逆生状态,为他们一一说来。 顾名思义,这逆生三重有三种境界,第一重就叫逆生。 只要按照三一门的办法把体内的先天一炁构成较为简单的身体组织,并和原有的身体部位融合,就算完成了。 这一部分完全取决于对先天一炁的掌握,过程也极其复杂。但天赋好,道心清静的人,一上手练,就能操控先天一炁达到这逆生的境界;没天赋的人,先天一炁在体内自由生发,根本掌控不住,就更别提操控它和身体相融了。 第二重境界叫大淳。 练到这一境界,就表明修炼者已经能完全操控先天一炁自由变化、融合。而且不需要去费心思刻意融合。一运功,就能直接将骨骼、内脏和血液短暂炁化,所以平常受伤时,只需要运炁就能修复伤势。 第三重境界叫蠢然。 于婴儿,复归于志。于婴儿,蠢然无而无知也。 练到这一境界,身体完美炁化,已经不能算作有型之物。就像生命最初的胚芽状态,可以说完全就是一团炁体了,而且这个状态无法逆转。 听起来有点像邪功,将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炼成一团炁。不过据说要是真有人能炼到这种境界,那他离羽化成仙也不远了。 第六十四章 念之起灭,命之灭起 “羽化成仙……陆老爷,历史上有三一门的前辈做到这一步吗?”丁嶋安问道。 陆瑾白了他一眼,“哼,三一门和全真、正一比起来,底子是差了些,没有出过真正成仙之人。不过你们可不要想岔了,这不是说我三一门的手段比他们差。都是性命双修!成仙,靠的不是手段,更多的是因缘、功德这些东西。三一门不拜道门祖师,拜的是天和地!超然物外,不受那么多凡俗的香火,自然也出不了凡俗人眼里的仙。” “……嗯,关于三一门和逆生三重的事,我讲清了,要不要学,看你们,要是真能学成出来,拜一拜我的师傅和师兄,就算把这门绝活继承下去了。” 丁嶋安首先道:“陆爷,您愿意教,我一定学啊。” 唐牧之和罗幼华也是这态度。 李久视却提出自己的疑问:“陆爷,以前三一门人对敌的时候要进入‘逆生’状态对吧?” “是,你想说什么?” 李久视疑惑道:“其实我并不能理解运用先天一炁对敌的手段……擤气也是,过度运用先天一炁,难道不会造成性命受损吗?”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不知道罗小子他们修炼擤气是何原理,但是出入逆生状态是不会造成先天一炁逸散的,否则我怎么活到九十岁啊。” 李久视一窒,沉默许久才点点头,“陆爷,我没问题了。” “那好,我直接将逆第一重的功法交给你们,能不能成事,自己一试便知。” 陆瑾转身从桌上拿出四本薄厚一致的白皮书,“呐,繁体字看的懂吧,现在的简体改的不像样,理解起来反倒没有繁体轻松。这是我前些日子亲手誊抄的。” 唐牧之接过抄本,封皮无字。他翻开第一页,上书: 反於未生,复於未始,与道为常,归於一矣。 这时候全国字体早都简化了,80后能把繁体字认全的人不多见。要不是光邵送给他的几本经书和从陈宏志那里得来的秘籍都是繁体,唐牧之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现在还真认不全书上写的什么。 唐牧之捧书读了半晌,陆瑾为了方便他们阅读,一定将其中的文字炼简过了,像他研究过的《金丹密要》,上面连句读都没有,而且虚虚实实、充斥很多隐喻,读着十分费劲。 逆生三重开篇一页都在讲三种境界的心性目的。 逆生要求天心清净,运功是要听之不闻(希),视之不见(夷)。 这并不是说要让门人练功时成为瞎子聋子,这里的听和视都讲究一个内外境界。其实就是说外界的变化不能影响内里的清净状态。见想见,闻想闻。 大淳要求“轻重得失,静噪存取,去盛败奢,不泰不远”,就算是入世方面了,大隐隐于市。 道理还是一个清净。 蠢然境界嘛,简单来说,讲究一个“澄”字。 涤除玄览,真性无为;抟气致柔,如婴之心;内无思虑,外无政事,精神不去。 看芸芸众生犹如观镜。 唐牧之观看过后,觉得这前两个境界倒是不难达到,类似佛教徒的悟嘛,只是第三重要求有点高,要你心里对人情世故清楚的跟明镜似的,再做婴儿姿态,不容易。 人成熟之后,后天识神主宰身体,会逐渐忘记自然本性的真正需求。 识神一起,元神退位,先天之性便深藏,先天之性深藏,先天之命便外散。识神主宰着眼耳鼻舌身六根,他们一动就消耗内能。 后天识神被纷纷杂务所影响,因为利益产生种种杂念,这种杂念不是无私无望的,而且是因为外物被引起,这种念头的攒动会致使体内五炁因为不平衡而相克,阴阳离绝天地否(否卦),这就是身灭的原因。 而逆生三重虽然名义上讲究“性命双修”,实际上和全真等派的方法有所不同,同是主张将人的后天识神隐去,重新让先天的性主掌身体。但全真等派都是靠调心追求这一步,三一门则要通过逆生的最高手法到达宁静,削减念头,先上车再买票。 这样到最后虽然人也有后天的识神,但还是先天为主,先天一炁保持生生活力,消散的过程会十分缓慢——真到这种境界应该就算一定程度上打破天命了,虽然最终还是会慢慢老死。 唐牧之看过后所悟不少。要是有人将逆生三重炼到这种境界,那估计比六库仙贼的继承者还要长寿。 丁嶋安四人盘坐在地上读书,陆瑾就在旁边看着他们。 “欸……有点意思。”陆瑾看到唐牧之的时候,发现他连第一页都没看完,而且眼珠不似年轻人般灵动,有种枯骨老僧入定的感觉。 逆生三重,除了第一页,后面的全是直接从异人的角度教导你如何通过上丹(性之宫)内的“念”去感知和控制先天一炁的运作,进而融先天一炁于肉身。 陆瑾交给他们的手抄本所述不多,丁嶋安等三人看完记下后很快入定尝试,唐牧之却陷入书本其中——倒不是修炼方面的内容,只是这上面的文字,功力深厚,用词优美,语言流畅,郎朗上口,遣词造句也十分巧妙。 唐牧之是融进读书的乐趣了,这三一门的前辈真是个妙人,这文段字放在《古文观止》里也不差。 过去许久,见众人都入定多时了,唐牧之才慢吞吞思索起逆生三重的修炼法门。 他经脉异于常人,仅按照书中所述恐怕不能成事,他索性先调动阴阳炁尝试影响控制先天一炁。 阴炁吸引,先将藏在简单组织的先天一炁吸引出来,再用阳炁排斥分离。 将这一团炁体的量控制得当,再依靠三一门的方法让这先天一炁应和肉身,融入相应组织,就算简单的“逆生”了。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要不是唐牧之阴阳炁的特殊性质,想通过心念直接联通先天一炁几乎不可能……估计三一门所谓的秘法也是一样的原理。 “有门?”陆瑾紧盯着罗幼华的身体。同是利用先天一炁,罗幼华说不定真能进入逆生的状态,也不枉费陆瑾一番苦心了。 唐牧之睁开眼看看衣领下隐隐变白的肌肤——他入门真是比较简单,就是这对他来讲没什么用啊,要是能把阴阳炁和血肉聚合就好了。 第六十五章 以直报怨 “可惜……”陆瑾心中长叹一声。 这四人当中,罗幼华对自身先天一炁的掌控力度最大,最先开始尝试融合。 他始终还是差了一步! 肩膀上几乎已经能见到炁化的特征,可惜先天一炁已然挣脱掌控,开始逃逸回身体内部了——看似临门一脚,实则是最根源的问题,到了罗幼华这个年龄,这已经成了靠自身努力所无法弥补的缺陷。 罗幼华紧闭双眼,眉头皱起——他还在尝试。 陆瑾却知道他已经不可能了,若是再年轻个十几岁,外念少,精元也没有外泄过的话,还有直接进入逆生的可能。 过去一刻钟,丁嶋安、李久视、唐牧之都站起身。 “没融进去……陆爷,辜负您的一片苦心了。”丁嶋安抱拳道。 “唉,能一定程度上操控先天一炁,已经是最上乘的天赋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丁嶋安点点头,对几人说了一句再会,扭头就走。 李久视也说明自己没有天赋,告辞离开……王顺还在外边等他,说有点事情。 唐牧之正要解释一下自己修炼逆生的状态,罗幼华却睁开眼。 “陆爷,抱歉了。”罗幼华遗憾道。 “嗯,我都看见了,不用气馁,这不是你的问题,同是修炼先天一炁的,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令我刮目相看了。” 罗幼华抱拳道:“惭愧,惭愧,逆生三重的理念,我受益匪浅。” 陆瑾叹口气,如果他的师傅左若童在世,或许丁嶋安和罗幼华两人都会成为三一门内最优秀的弟子。 罗幼华看了唐牧之一眼,转身离开。 “你呢?唐小子,你这回又要给我弄个什么幺蛾子?”陆瑾问道。 唐牧之也不讲话,抬起右臂,直接调动阴阳炁将先天一炁逆生回血肉。 “这……”陆瑾眼里露出喜色。 只见唐牧之眼中涌出纯白的炁流,臂膀处有如燃起白色的火焰。 “逆生!” 陆瑾欣喜的同时,感到命运对他的捉弄。 今早叫来的四个人里,除了唐牧之,哪一个成功逆生了,陆瑾都会欣喜若狂……可偏偏是他!这个唐门之人。 “许新、董昌……你们造的孽啊!” 陆瑾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经放下了不少,除了无根生,剩下的三十六贼死的差不多了,再把当年的仇恨转嫁到他们所在的门派……不合适。 可是当唐牧之向他展示逆生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咬紧牙关。 无根生兄弟所在的门派……逆生三重偏偏被他们学会!这是老天对他陆瑾的讥讽还是警示? “以怨报怨?甚至带着怨念对待无辜之人!陆瑾,你就是这样的德行?” “呼——”陆瑾长出一口气。 唐牧之没想到陆瑾都把逆生送出来了,心思还这么多,见他踌躇纠结的样子,便问道:“陆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陆瑾心道,“就将这看成老天的警示吧,三一门的覆灭,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陆爷,这次能见识到逆生三重,晚辈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我永远都会是唐门的人,您将三一门的绝技交给我,合适吗?” 唐牧之很快理解陆瑾的纠结出自哪里,就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啊! 唐门的许新和董昌是无根生的兄弟。如果自己真的继承了逆生三重,陆瑾不痛快也是正常。 三十六贼中有两位——黄芳和芳莹分别出自红花仙和藤山。 原着中陆瑾送陆玲珑拜入这两派的山门时,都纠结了许久。更别说现在要将逆生三重交给唐门之人。 唐牧之知道陆瑾的性子,三一门和无根生的坎过不去就是过不去……哪怕现在陆瑾突然发红眼将他轰出去,唐牧之也不会怨眼前这个老人。 以直报怨,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陆瑾坐回椅子上,低着头。唐牧之看不清他的眼神。 “嗯……就是这么多年才到一个有能力继承逆生三重之人,有些怅然罢了,你告知自家师长一声,要继承逆生三重,我留你在我陆府一个月,不过分吧?” “欸,也马上元旦了,我表哥过两天还结婚呢……” “……你成心要呛我几下是不是?” “我去跟观海爷请示!”唐牧之转身便走,他身体经脉与常人相逆的事陆瑾应该不算十分清楚,指导起来恐怕更费劲。一个月?这要看阴阳炁发挥的怎样了。 “看来这下没办法参加唐明表哥的婚礼了。” …… “唐牧之能炼逆生三重?” 杨烈在电话那头皱眉道。 “这小子连唐门的看家本领都没学几天呢,就那点微末道行,能被陆瑾惦记上?”张旺坐在杨烈对面,有点不信邪。 “让他自己选吧,尽快回来就好。”杨烈道。 “嗯?师兄,我们唐门的新人,都没捂热乎呢,还用得着陆家人来教吗?”张旺不解。 “……就这样。”杨烈挂掉电话,“陆瑾找继承人不容易,这次能把心敞开传手段,就不给他添堵了。” 张旺一愣,掌门师兄的脾气好了不少啊。 …… “李兄弟,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陆府一处清幽的偏院,王顺真诚道。 李久视站在他对面,淡淡道:“王兄,辜负你的好意了。” 王顺扶额叹道:“唉~行吧,不劝了!我把话也说清楚点,给伱指条明路。” “我不清楚你和秘画门到底是什么关系,无意中得到了他们的手段也好,秘画门人的后裔也罢……你现在出了狮城,就赶快投奔一户门派吧,公司都成!公司里有个叫窦乐的,可能也和秘画门有点关系……” “为什么我要投奔他们呢?”李久视抬头看他,饶有兴趣道。 “哎呦我的哥欸!您是真要我把话说明白了?当年把秘画门搞的七零八落的就是我们王家啊!这历史光彩吗?好不容易秘画就要完全销声匿迹了,您跑来众目睽睽之下压了我一手,把我家这点遮羞布都掀开了,能让你过安生日子?” 王顺拍着他的肩膀,“兄弟,不是我不要脸跟你这么讲,这就是现实啊,不平等的你我,只能争的要死要活的——你不是天真的人吧?” “哦……那王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帮我?”李久视笑了笑。 王顺翻翻白眼,“唉,这不是家里烦心事儿多么,这次来一看见你,我就觉得咱俩有眼缘呐,说不定能交个朋友……就我家那个环境,成年之后想找个朋友都是难事,要是再过两年,我再成长成长,可能就不告诉你这些了。” 第六十六章 元旦 “师兄,不如你还是回去跟我一块过元旦吧,明叔也要结婚了,到时候肯定热闹。”陶桃手里拿着糖葫芦,一本正经地劝他。 “这么爱吃糖葫芦啊,下回带你来这边过‘糖墩儿节’。”唐牧之笑笑。 “陶桃……你还是先把手上的糖葫芦吃完再说吧。小师叔,学完逆生三重回来可一定要让我们见识一下。” “一定。”唐牧之应和一声。 “这次可欠下陆家一个大人情啊……这也是个机会。”唐璨道:“师叔,河北这边江湖规矩很多,做事要谨慎着些,一个月后我去锦城机场接你。” “好。”唐门众人和他道别,就留他一个人在狮城,不然过两天唐门这拖家带口的一众人在陆家跨年,也不合适。 唐牧之还挺喜欢狮城的,或者说,他就是很喜欢小城市。肃州、唐门所在的灌县、还有现在的狮城。各有各的文化,各有各的特色,人情味也足。 …… “一会儿我带你去给我师傅师兄上柱香……对了,唐牧之,你练功多长时间了?”陆瑾刚才出去把老朋友方道长送出门,又吩咐几个精细点的小辈给人送回白云观。 “嘿,半年不到点吧……”唐牧之轻轻一笑,腼腆道。 “嗯?这么晚才练功!我看你底子很好嘛。”陆瑾惊讶道,“可以,相当不错了,我看你天生就是个会生事能打架的主。” “您这就纯属污蔑了……” “哼哼!” 陆瑾休息片刻,带着唐牧之一人去到一处独立出来的殿房,在这里为左若童等人上了香。 陆瑾也恭恭敬敬地为这里每一个牌位上过香,没跟唐牧之讲一句话,很快就带着他离开了。 “你上手快,但修炼不能太急,静坐的时间不能变短,你自己安排。每日亥时我教你理论,第二日卯时你就起来练功就行。”陆瑾道。 练功以来,唐牧之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悠闲的,很少睡觉嘛。现在到了狮城,早晨练完功在附近吃早餐,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去人民公园溜达一阵——这一条路上要经过菜市场,清晨看也蛮热闹的,什么人都有。菜贩子捂着手坐在寒冬腊月里卖菜,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远处看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晚上看会儿电视,读读书,最近元旦搞促销,商城的东西琳琅满目,唐牧之偶尔还会掏钱买一些当纪念。 元旦晚上,陆家人又聚在老宅跨年,唐牧之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陆家倒也没冷落他,陆逸带他和陆家的小辈吃饭,一来二去,唐牧之也算混了个脸熟。 “咦?伱是……陆琳?”唐牧之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嗯。”陆琳乖巧点头。 之前在陆瑾大寿上倒是没看着啊,这不就来了吗?下一个能继承逆生三重的人。 唐牧之逗了一会儿陆琳,这孩子规规矩矩的,言语间都是敬称,陆家的族人,教养就是好。 “牧之……逗孩子呢?这是陆琳,陆爷的大重孙子。”陆逸不是陆瑾一脉的,但年轻一辈中,属他的实力最亮眼了,人也不笨,就是待人太客气了点,算是现在陆家小辈里的领头羊吧。 “嗯,他说小学还搞了元旦联欢晚会,可惜没看着。”唐牧之遗憾道。 “哦。”陆逸心说那有什么好看的,“电视上有元旦晚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唐牧之闻言,带着陆琳坐凳子上看了阵电视,上面正说相声呢——《婚礼变奏曲》,很好笑。 唐牧之看了一阵子,从陆宅出去,他看到狮城供销大厦还有远处建到一半的楼房,那边也搞了联欢晚会,一片人声鼎沸。有穿西装梳分头的年轻小伙子,也有开摩的的领着一家人靠在摩托车上看烟火,可惜不少人把孩子抗在肩上,还给戴了头盔,挡的严严实实。唐牧之眼神穿过缝隙看了一阵,兴趣缺缺。 正想走,有人带着音响跑到场中间唱歌: 我们都有一个家 名字叫中国 兄弟姐妹都很多 景色也不错 家里盘着两条龙 是长江与黄河呀 还有珠穆朗玛峰儿 是最高山坡 …… 爆竹声响起,烟火灿烂的炫人眼,周围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每每这个时候,唐牧之便觉得心与整个外界环境脱节,内心愈加清静,也更容易感知到周围人的纷纷情绪——多的是欢喜,也有不少人抬头仰望烟火绚烂的夜空时感到孤独。 他又想起唐媛了,她一个女人在外,也不容易吧,不知道是否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只希望她如今过得自在快乐一点。 唐牧之有些迫切地想回唐门,再过一段时间到腊月三十了,他大概会和唐门众人一块儿看春晚。今年的春晚应该还会见到熟悉的倪萍老师,而且这次春晚是第一次走出百京,在尚海和长安建立了两个分会场,三地互传,举国贺岁,神州同庆。 这个月内香江会上一部电影:《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从此后会冒出一大批令人头疼的毛孩子。星爷的《大内密探零零发》和《食神》他也一定会去电影院补票。 今年是现代奥运会的100年诞辰,7月19日在亚特兰大举行了第26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 九月,京九铁路全线通车,承运起浩浩荡荡的打工潮。 十月份会出一款电脑游戏《红色警戒95》……唐牧之突然觉得是时候搞点钱买电脑了,现在国内每千人就有四台电脑,自己也不能落下,过些年互联网发展起来后,也能尽早吃一吃红利。 唐明的婚礼应该也是这两天,唐牧之已经能想象到身穿大领宽松西装的唐明从奥迪车上抱下新娘子,然后在录像师和众人的起哄下脸红。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了,但现在的他仿佛才刚刚从重生中走出来,不复以往的浑浑噩噩,跨入新世界的大门。 他有了光邵、光萍这样的朋友,将来还有陶桃张旺等人一直陪伴着他,就像家人一样。 用新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才发觉自己重生一次,又错过了许多本应快乐度过的时光,但好在还不算晚,将来缤纷世界的美好事物,他会一一去享受的。 这一晚,唐牧之没打坐,而是在爆竹的轰鸣声中入睡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独属于这个年代的浪漫。 第六十七章 邪师 元旦过后,唐牧之很少出去闲逛,待在陆府修炼逆生三重的时间便长了。 一般来讲,先天异人因为运炁方式和后天异人略有差别,所以先天异人修炼起后天异术来进度缓慢,而且旁人不好指导,多靠他们自己摸索。 陆瑾知他是先天异人,经脉更是与常人大不相同,所以更多时间留给唐牧之自己。 另一个原因是陆瑾这次重在传功,将逆生三重的要点讲解完毕,专门留他一个月是怕年轻人急功近利,把身体给练废了。 唐牧之发觉自己修炼起逆生三重进度缓慢——倒不是他没有后天修习的天赋,而是这先天一炁的引导很大程度上依靠阴阳炁,快速上手后,后劲不足。 最近他已经转变思路,尝试利用逆生三重的理念将血肉逆生成阴阳炁而非先天一炁,居然还真成功了!这样虽说有点舍本逐末之嫌,但是他发现这对自己阴阳炁强度有所提升。 约好的一个月时间过去,腊月初六,也就是一月二十五号的时候,唐牧之向陆瑾告了辞,陆逸开车将他带去津沽的滨海机场。 1993年的时候,国家取消了购买机票必须持介绍信的规定,普通人只需出示身份证,便可以购买机票。 “牧之,你跟蜀中那边联系清楚了?”陆逸之手里攥着机票,“下午四点到锦城机场。” “嗯,陆兄,你回去吧,飞机还得等一个多小时。”唐牧之道,“我在这边坐一阵就好。” “嗯,那你时刻注意,东西照顾好。” 陆逸走后,唐牧之在航站楼等飞机。他旁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西装打领带,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您好,是王国平先生吗?这边显示您的信息……”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走到那个中年男子身边讲了几句。 “嗯?”唐牧之正在看书,听到动静抬眼一看。 那个中年男人宽额头眯眯眼,气质中透露着一点邪性。 他就坐在唐牧之旁边跟那个工作人员对视,口中突然吐出一句:“小姐,你用的口红很好看。” 此话一出,唐牧之顿时感觉有点昏昏欲睡,思绪变得缓慢下来。 “呃?”工作人员眼中也露出迷离之色。 “这是我的名片。” “哦,王大师,您好,能请到这边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 中年男人跟着工作人员往大厅走去。 “摄魂术?这么巧。”唐牧之皱着眉头,心里嘀咕一句。 这个王国平就是原着中在2012年跑去纳森岛的邪师,曲彤的工具人,最后一番话把阮丰给搞破防了。他同时也是六库仙贼的继承者之一。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下流小人啊,以收徒的名义骗财骗色,还将在未来成为一个食人魔。没想到他这么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普通人用摄魂之术。 唐牧之思忖了一阵,决定管一次闲事,这王国平还是要除掉的,将来还不一定做什么龌龊的事情呢。 候机厅可以打电话,他背着包走到电话台,拨给了杨烈的校长办公室。 “……”电话接通,杨烈那边不讲话。 “喂,门长,弟子唐牧之啊。” “嗯。你有什么事情?” 唐牧之将王国平用口舌之音催眠普通人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门长,你看这事情是不是跟哪都通讲一下……” “我没有华北负责人的电话,这种小事也不值得我去跟公司董事长讲。你不是自诩主角吗?自己看着办!”杨烈说完挂掉了电话。 “啊这……”唐牧之走出电话台,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杨烈了,怎么说话这么呛人呢? “陆老爷子也不给我留个电话什么的……不过正好,这个王国平送上门来我就解决掉。”唐牧之之前看到了王国平的机票,是飞江城的,不顺路,但好歹离唐门更近了。 索性他也跟着飞江城一趟,拿到王国平危害普通人的证据,就想办法联系公司,江城在整个华中的地位数一数二,公司华中的负责人说不定就在那里。 他又打电话告诉唐璨不用去锦城等他了,王国平的事情办完少说也要两三天。 身体在陆府一个月也没再出现什么意外,唐牧之倒不担心,难道要因为这个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出门,那将来怎么生活?尽早办完事回唐门吧。 唐牧之背着包去售票处废了好大劲才搞到一张和王国平同飞江城的机票,一百二十元不打折。 唐牧之眼盯着王国平回到航站楼,时间一到,就跟在他后面一块儿上了飞机。 …… 波音707划出跑道,犹如一只掠过海平面的鸥鸟,冲向蓝天。 两个半小时后,出了机场,王国平有车接,唐牧之坐上一个摩托车。 “小哥!上哪里?”司机是个矮个年轻小伙子,戴着头盔,普通话有点撇脚,江城口音。 唐牧之想起陈宏志的声音,跟江城话有点像。 “老兄,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辆小车。”唐牧之一指接走王国平的雪佛兰科西嘉,“我家人在上面,没座位了,跟后面就行。” 司机油门一拧,“蛮素(没问题)!” 王国平的车速度不慢,摩托车跟着往南驶了半个多小时。 唐牧之见前面的雪佛兰打右转灯,就要进入一间院子,赶忙道:“老兄,就送到这儿吧,我到了。” 唐牧之下车后,年轻司机眯眼记下他的样子,一溜烟走了。 …… 时间稍稍提前,一个身穿皮夹克的男子在滨江机场外的公用电话亭。 “老苑头……出意外了,那个唐门小子临时改变了行程,现在正往江城飞呢,估摸着再有个把小时就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传出沙哑的嗓音:“嘿嘿!本来以为断掉陆瑾的传承是不可能了,没想到地狱无门他硬闯进来,我现在就往江城走……怎么这么迟才查出来?” “嗨!陆家四五个人在机场外藏着钓你呢,我哪敢进去!你说这次那个唐门的小子临时去江城是不是有诈?” “唐门和陆瑾的关系还没这么好……还有,陆瑾也不是拿小辈当诱饵的那种人……这个自恃身份的伪君子!嘿嘿。” 男子不解道:“这以前陆瑾是看不上唐门,可现在都把逆生三重交给唐门了?还不能算示好吗?” “哼,别说唐门,就是四家有人能练逆生三重他都会主动送出去!这老东西做事就是这样。” 第六十八章 王国平 “门长,唐牧之没坐上那趟航班,说有点事情过几天回来。”唐门校长办公室里,唐妙兴皱眉道。 “他在机场遇见一个明目张胆用摄魂术控制普通人的狂徒,可能处理这个人要耽搁一阵。”杨烈身穿黑色西服,低头坐在办公椅上。 “门长,这,唐牧之才多大……不合适吧?这种事情报告给公司就罢了,何必要我们的门人动手?再者他身体的异样……”唐妙兴忧心道。 “怎么?他身体一天不发病,我们就要一直看护他?你我在他这个年龄,也开始跑江湖了,没什么不合适。”杨烈冷声道。 “现在不比以前啊,现在有枪支。我倒不是害怕唐牧之栽到其他异人手里,就怕抢钱劫道的残暴惯了,不守江湖规矩,直接动枪杀人。” “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杨烈怒哼一声,“赵方旭又要谈机关阵的事情,还要求我们年前把枪都上缴给公司!” 唐妙兴低着眉头缓缓道:“门长,这事情我们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王吕二家都交了,我们没有理由再留着……这两年越来越乱,现在也该严打了。” …… “哦,还有老婆孩子啊……可惜,后面应该被人报复,都死光了。不如早点办了这个老王,以防波及无辜。” 王国平坐的科西嘉停在了江城东西湖区的一家小院里,有女人和孩子出门迎接他。唐牧之记下路线和门牌号后,转身离开。 之前坐摩的跟了王国平一路,他未必没有发觉,现在打草惊蛇不好……看王国平在滨江机场肆无忌惮的表现,唐牧之估计他很快会漏出马脚。 唐牧之在附近找了宾馆,打算下午先去市中心看看黄鹤楼,然后再去逛逛博物馆,说不定能看到越王勾践剑。 …… 第二天一早他就在王国平家附近蹲点了。这天是周五,王国平居然一整天都没出门。 唐牧之无奈又在二十七号继续蹲点,这天中午的时候王国平终于出来了,他也没坐车,一路往北边的偏僻地方走去,唐牧之尾随跟上,发现他有个情妇就住在离他家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回去趴门上偷听……唐牧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干出这种事,但还算证实了一些东西。 声音很小,但唐牧之耳朵也很好——他现在宁愿耳朵聋些。 王国平一直没出来,那女孩下午倒是斜挎着个单肩包出门了。 唐牧之顿时感觉前天下午畅游江城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 唐牧之不清楚这个女孩是不是王国平用手段迷惑住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说实话他现在就该死。 “这么操蛋的事情也让我碰上,这货不是骗财吗?你他娘骗那些富婆去呀,真是个祸害……”唐牧之坐在楼道里郁闷起来。“就是一句话——恶心!” 那女学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王国平腻在那女孩家里,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出来,往家的方向走。 唐牧之尾随片刻,行至半路,见四下无人,他直接从王国平视野死角窜出,掏出一把螺丝刀抵在他后腰上。 王国平感到背脊一凉,吃痛倒吸一口气,正要转头往后看,唐牧之的声音传出:“不要动。” 王国平浑身一僵,他瑟缩一下,轻声道:“兄弟,劫财的话我包里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摄魂术! 那声音像是魔咒一般,挠人心智——这力度对付普通人恐怕立竿见影了,只是对忍受过内景枯燥的修行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把你的小把戏收起来,不然我先割你舌头。” 王国平闻声浑身一震,冷汗刷地冒出来,这是碰上硬碴子了。 “你也不要想着跑,我能在十米外把刀插进你的脖子,你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唐牧之将阳炁附上螺丝刀,王国平感到背后被人捅了一刀,火辣辣的疼。 王国平举起双手,故作镇定道:“我信!我非常信啊,兄弟,嘎嘎,听声音你还年轻,咱们这种有本事的人干啥不挣钱啊?没必互相为难是不是……” 唐牧之没说话,抵着他往家属院后面的荒林走。 逐渐看不到灯火,又是阴天,四下一片漆黑,唐牧之将王国平压在一颗悬铃木前,逼他跪在地上。 “我最后再确认一些事情……”唐牧之发动共情。 王国平一下子慌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对那个女学生用了摄魂术?” “我没有!她是自愿……”王国平又用了口舌之音。 唐牧之直接打断,继续发问:“你有没有用异术害死过无辜的人命?” “伱!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有公司管辖的地……”王国平意识到不妙,挣扎起来。 “你心里愧疚吗?”唐牧一脚踩住他的腘窝,右手将他的脸按在泥地上。 “呜!呜……” “……”唐牧之收起共情,一语不发,他已经知道答案。 王国平身上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气,他还是有点底子的,除了摄魂术,还练过一些外家把式。 右手阴炁发力,王国平的炁很快被抽干,他无力软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就这?上纳森岛就全靠曲彤带呗?”唐牧之失望道。 “公司会怎么判呢……废掉经脉再按法律处置的话,还不一定死刑。”唐牧之思虑一阵,根据王国平内心的反馈来看,这家伙大案没犯过,小案没断过。就是设局把几个人骗的家破人亡了。现在搞得事业也有不少龌龊。其他的事情骗色居多,女学生的事还是其中最大的一件。 唐牧之最终还是伸手把王国平脖子拧断了。 “让哪都通直接洗地吧。” 公司鼓励异人之间的自相残杀,这事情唐牧之没影响任何普通人,甚至不必去像上次一样配合哪都通的调查。 唐牧之处理了一下尸体,将他浅浅埋地下,明早直接知会公司一声,然后走人就是了。 第六十九章 全性来袭 料理完王国平后事,唐牧之往宾馆方向走。 晚上回去写封信交给哪都通,让他们尽量照看一下那个女学生吧,王国平这一死,人家也没生活来源了,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子,辛苦是辛苦点,但在这个年代打工的话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 天色已晚,荒林中更是密不透光,唐牧之不缓不慢地行至树林尽头,忽地发觉前面有几个人影。 “大晚上的……这谁啊?”唐牧之侧过身,躲在一颗老樟树后边静望,这个时间点上街没什么,但是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有问题了。 肉眼神通开启,黑暗中的人影逐渐清晰。 四个人,三男一女,为首那个个子矮小,身形佝偻,身穿迷彩大衣,头戴绿色加绒**帽——这个人唐牧之认识啊,苑陶,原着中的老全性。 “嘿嘿……” 寂静的荒林中传出一声阴笑,唐牧之忽然注意到脚下的土地微微隆起。 嗖—— 一只拳头大的黑色甲虫穿过土地,飞向唐牧之。 “嗯!”唐牧之一悚,向左避闪的同时,阳炁覆盖在右腿,一脚踢在那怪异的甲虫身上。 “噗嗤……” 甲虫身体碎开,伤口喷出黑色的体液,有几滴粘在了唐牧之鞋上。 “蛊虫?” 唐牧之已经在苑陶一伙人前现身,他抬眼直视过去。 除了苑陶,其他的都不认识。 “哈哈!唐门的小英雄……”苑陶沟渠丛生的老脸露出笑容,他弓着腰,背负双手,“自我介绍一下,全性——苑陶。” 唐牧之被那个袭击他的蛊虫恶心到了。他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思索片刻,他淡淡道:“嗯,你好。” “呃!”苑陶被呛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道:“唐牧之……是吧!专门从狮城坐飞机跑过来埋伏一个普通人,图什么啊?” “关你屁事。”唐牧之抽出手绢擦擦沾上污血的皮鞋,没好气道。 这鞋陆逸临走前送给他的,说人靠衣装,他去商场看过,一百多块钱呢。 而且现在事情也很明了,苑陶从唐牧之来到江城就一直盯着他。无冤无仇的,他的目的也只能是逆生三重了。 苑陶旁边三个全性都忍不住嗤笑一声。 “哼!”苑陶冷哼一声,怒道:“没爹教养的小东西,老子本想着废掉你的经脉,录个光盘给陆瑾送去完事……你现在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给我上!” “老苑头,你记得答应我的东西……”苑陶声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道。 话音未落,那侧着身体的眼镜男,右手剑指竖起,几步跳跃就到了唐牧之眼前,而后他剑指一竖,直直向唐牧之刺去! 白色的剑炁划过夜空,剑指直刺向唐牧之脖颈。 唐牧之不动如山,双腿微曲,肉眼神通和共情同时发动。 他眼中无喜无悲,气势内敛——就在剑指靠近他的一瞬间,唐牧之的眼睛一闭一睁,气势陡然变化!瞳孔当中宛如燃起白色的火焰。 土木流注! 逆生三重! 两大绝技同时释放,唐牧之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错开身子,避开那快如闪电的剑指,而后一记苍白的手刀全力发动,劈在那个眼镜男脸上! “呃!”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唐牧之应对的如此迅速。 毫无征兆的,眼镜男身上冒出绿色的炁光,形成一个坚固的屏障。 法器! 唐牧之一眼就看到了绿光屏障的源头,那是一个碧绿的手镯,就是这东西感知到了唐牧之出手时散发出的恶意,才做出反应护住主人。 唐牧之这次逆生出的,并不是先天一炁,而是自己独门的阳炁。血肉逆生成阳炁之后,那股锐利便内缩进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可怕!如果没有护身术法,或是深厚的性命修为,一旦徒手碰到,非死即残! 咔……咔…… 远处的苑陶瞪大双眼,一颗发出蓝色炁体的黑色珠子,射向唐牧之。 “张宇!快闪开!” 咔! 法器应声破碎,逆生的手刀已经狠狠劈在了眼镜男脸上。 轰! 一时间血浆飞溅,这个名叫张宇的年轻全性的脑袋已经一分为二,残缺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落地! 于此同时,一颗篆刻着“下”字的珠子飞来,在即将打在唐牧之身体上时,珠子上蓝色的炁光瞬间变大,宛如一个大铁球砸在唐牧之身上。 嘭! 唐牧之手肘护住脑袋,借着这股力道,向后飞奔离开。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结束! “老苑头,这个唐牧之怎么这么厉害!张宇的法器都被瞬间打碎了……你还要追?” 苑陶身边的女全性蹲下来看了看张宇的尸体,白花花的一片。 “跑了……说明还是有所忌惮,看来他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夹克男手插在兜里,冷冷道,“逆生三重,只能短暂炁化身体,刚才那一下,他一定尽了全力。” “像是被剑气劈开了一样……这就是他在陆府展现出来的先天异能?” “嘿……”苑陶冷笑一声,“没想到啊,陆瑾这回找了个了不得的家伙继承逆生三重……不过这样更好,我要是弄死他,陆瑾会不会哭啊?哈哈……” “外强中干,还他妈挺唬人。长个记性!不要徒手跟他近身搏斗就好。王稻、程红,你们两个的手段也正好不用跟他硬碰硬。” 苑陶转过身怪叫道:“老赵!你他娘躲哪里去了?” “不要吵……” 这林子里居然还有苑陶的同伙!唐牧之的肉眼神通都没观察到。 “气味已经留下了,蛊虫一会儿会跟上去的。你们先追!我去开车,以防他跑远了。” …… “这一下还真不轻……”唐牧之收起逆生三重和土木流注,一边跑,一边揉揉手臂,“要不是提前逆生,阳炁的斥力将我反弹出去,这下就受伤了。” 肉眼神通常开,眼前的模糊景物变得清晰起来,黑灯瞎火的,在林间穿梭容易撞到。 “第一次出手震慑力拉满……不过苑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吧。” “嗯……距离宾馆和哪都通越来越远了,这边太偏僻,尽量搭个车,到市区去。” “这边往北走是孝城,不算远……我记得是——国道107!” 江城河流湖畔众多,唐牧之不会游泳,一旦走错,随时就可能被后面几个全性追上。 唐牧之身上阴炁窜动,身周有白色的光点向他聚拢。 金华莹! 经过逆生三重的修炼,唐牧之对于阴阳炁的掌控有所精进,现在用起金华莹来,不会再让他的体力入不敷出了。 追杀?那不就是想和掌握了圣人盗功夫同时性命双修的唐牧之比体力? 第七十章 九龙子 唐牧之穿过荒林,向西北方向奔行了足足二十几公里——只有大方向没错,其他的唐牧之自己也不知道。 一路上荒无人烟,途经几个墙上写满诸如“有病请喝三株”广告的小村庄,唐牧之也没进去。 还好他的身份证等重要物品一直是随身带着的,不用再折回宾馆。 全性剩下的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刚开始还试探地放慢脚步,现在已经全力发动追上来了。 “程红!不要靠太近!”身后传出动静。 唐牧之向后看去,那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全性向他飞奔而来。 “苑陶没跟上?”唐牧之刹住身体,他也没用全力逃跑,而是时不时停下用金华荧恢复体力。 唐牧之左脚一跺,含胸收腹,沉肩敛臀,步尖连线,右手拇指屈紧扣住虎口。 “喝!” 一记劈空掌打去。 程红的身法极其诡异,居然在迎面撞上劈空掌力的瞬间变换身位,躲闪过去。 “这好像是丁嶋安的步法……”唐牧之一击未中,正对敌人收势,左手掌心向上抬起,前脚一收,脚掌着地,后退屈膝半蹲。 只见程红双手拇指各自扣住中指,两臂交叉在胸前,而后一甩! 咻咻咻…… 唐牧之身体一痛,忙用手掌护住眼睛,七八枚钢弹不知何时打在他的穴道上,几乎要嵌入他的筋肉。 “中招了!” 程红轻笑一声,身体向后撤去。 唐牧之身体一沉,逆生三重开启,身上宛如燃起白色的火焰,左手把住右手手腕,狠狠向程红撞去——铁山靠! 咚! 绿光四起,一对手斧交叉抵住唐牧之猛靠过来的肩膀。 “怎么可能!”程红向后避去,惊叫道。 “傻女人!” 王稻怒喝一声,左手向后一抡,抵在唐牧之肩膀上的右斧发力。 罡炁旋转,居然在唐牧之面前化成一道旋风。 唐牧之左肩鲜血横流,身体倒飞出去的瞬间,他右手摸出别在腰里的螺丝刀,对准程红,而后开启土木流注! 嗖—— 眼见螺丝刀就要捅穿程红的颅骨! 就在这时,一枚刻着“风”字的珠子飞来,将螺丝刀打成两节。 苑陶赶过来了。 “啧……”唐牧之冷眼看了看三人,转身向后跑。 程红所用,似乎是机云社的手段,弹射钢珠,难窥其人是如何出的手,钢珠也是专打人要穴。要不是阴阳炁能让他的身体短时间内回归正常运行,刚一下他就麻痹在当场变成活靶子了。 唐牧之抬起右手,方才被手斧砍伤的右臂在逆生之后很快便愈合了。他现在虽然做不到让内脏骨骼都炁化,但这种没伤及筋骨的皮外伤,在逆生后很快便能恢复。 “如果那个程红就这么点本事,那能对我造成威胁的就只有苑陶和那个用斧头的男人了。” 呼—— “这次没那么容易让你跑掉!留你不得!”苑陶右手一挥,三颗裹挟着蓝色炁流的珠子向唐牧之袭去。 全性苑陶,是个炼器师。 炼器是同时融先天和后天的手段,要求绝对的天赋,在这个世上掌握之人少之又少。 而苑陶毕生的心血都在他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九龙子! 九颗分别以龙子命名的法器,而且各有特殊能力。 唐牧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原着中,苑陶的龙九子能打伤将逆生炼到第二重的陆瑾,而且陆瑾当时的伤口可是在脖颈处。 要是苑陶也给唐牧之来这么一下,他可就玩完了。 唐牧之身上爆发出惊人的炁流,就要跑出苑陶的攻击范围。 嗡……嗡……轰! 一圈圈蓝色的光环从蒲牢珠发出,将唐牧之包裹在内。 一阵阵接连的震动轰进唐牧之耳中,土木流注被迫停下,爆发出的气势内缩回身体。 霸下珠周边的炁已经凝聚一个“大铁球”,向他头顶狠狠撞去! 唐牧之眼中精光一闪,逆生成阴炁的左手向上一顶,开始吞噬起霸下释放的炁。 “嘲风,去!” 苑陶以为唐牧之被霸下压住,面露喜色,右手一挥,嘲风珠就要急射出去。 “呃!” 苑陶一愣,他的护身法器——狻猊珠居然自己发动了! “这是……程红的钢珠?好快!”苑陶惊讶道。 狻猊珠蓝光一冒,将钢珠弹开。 程红、王稻二人这时也跟了上来。 唐牧之右手射出从身上扣下来的钢珠。与此同时,因为融合了阴炁而变灰的右手直捣黄龙,吞噬掉霸下珠发出的炁,进而一把将之抓在手里! “老苑头!你的龙子被他抓住了!”王稻挥舞着双斧向唐牧之劈去。 “来!”苑陶暴喝一声,唐牧之左手被大力牵引着往苑陶的方向倒退一步。 唐牧之只得先放开霸下珠,刚躲开王稻的手斧,程红的钢珠也到了。 唐牧之身形矫健,絮步一踏,如蝴蝶穿花,一个后撤步侧过身子,躲开激射而来的嘲风珠——但还是被蹭到了肩膀,血花一闪,唐牧之催动土木流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向后撤离。 临走前,唐牧之又反手一记劈空掌将王、程二人击退,挡在苑陶身前。 游刃有余! 三人僵在那里,各怀心思。 “老苑头……这是个狠碴子啊,咱仨一个大意,就都完蛋了。”王稻收起手斧,他已有退意。 “那就更留他不得!”苑陶低头看向手里的霸下珠,“我的法器呀!居然差点被他缴走!” “我没什么体力了,得等老赵的车。”程红气喘吁吁道。“差点就死了,哈哈!” “呼——那一起等等吧。”苑陶摘下厚厚的雷封帽,“追了一路,我也不行了,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跑!” 他看着还不到五十岁,可实际上也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 王稻抬起左手一看,“快十一点……他要是一路往孝城走的话,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我们要么早点追上去,要么直接撤吧。” …… “蛊师呢?”唐牧之心中疑惑,虽然他没和蛊师打过交道,但之前他踢碎的那个虫子,分明就是被炁操控的蛊虫。 和他交手的几个人中,程红速度最快,使的是弹指的功夫,但几乎对唐牧之构不成威胁,要不是苑陶和王稻两度出手相救,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苑陶和王稻二人显然也不是什么蛊师。 “还有一个人……” 敌人躲在暗处未出动,这也是唐牧之迅速退出战场的原因。 唐牧之捂住被嘲风珠打出来的伤口——虽然只是蹭了一下,但要只靠逆生修复伤势的话也要一段时间。 这一战用掉的炁几乎都在吞噬“霸下珠”的炁后恢复了,现在唐牧之除了肩膀的伤口,几乎没有其他的损耗。 第七十一章 扒车 唐牧之和全性一行人又回到你追我赶的局面。 唐牧之沿着一条乡道跑了将近半个小时,楞是没看到一辆车。 “有点倒霉……”唐牧之撕开外套,寒冬腊月里,他身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跑在公路旁边的林间小路上。 先前接下王稻手斧罡风的时候,唐牧之的外套就已经被割的破破烂烂。 几次三翻变化视角,加之天色昏沉不见一点儿月光,唐牧之现在也有些迷失方向。 “大抵是在向西边走吧。”唐牧之这样想到。 夜色更浓,唐牧之继续向前,几乎走了半夜,也感到有点疲惫。 人要是觉得累,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身体累,一种是心累。 唐牧之现在就有点心累了,黑咕隆咚的在陌生地界一直跑,一路聚精会神的找路,寻方向,半晚上下来走了上百公里路,平均算下来,和马拉松运动员长跑配速一样,只不过山路和跑道不是一个概念。 之前他沿着乡道走的时候,一路遇见了总共七辆汽车,他是扯开嗓子喊啊,结果没一辆敢停下来——那关键是司机一看到他就把油门踩满,唐牧之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傻乎乎站在路中间的话,他们绝对会把自己撞飞出去。 唐牧之几次吃瘪,也想明白了,这什么年代啊,大半夜有人从林子里窜出来截车,这不就是抢劫的套路吗? 可能是这几年良心泛滥的司机已经凉了,现在全是聪明人跑夜路。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唐牧之看了看磨损严重的皮鞋,他无比确信苑陶一行人还在追赶他——因为那只蛊虫。 扒车! 唐牧之爬上山坡,这下面就是公路,只要掌控好速度和距离,是有机会直接跳上车顶的,而在这种傍山路段,只要动静小点,车内人员会以为是轻微落石,一般便不会停下来查看情况。 山坡陡峭,唐牧之爬在上面堪堪能转过头,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车灯,是一辆部队里常用的EQ240卡车,顶棚厚实,只是没看到车牌。 这样正好。唐牧之快速调整位置,以便跳下去时发出的动静更加轻微。 轰…… 黑色的阴炁覆盖住唐牧之身体,卡车速度极快,他要用土木流注提升自己的速度——要把握好跳跃的时机。 “来了!” 唐牧之松开扒在岩石上的双手,右腿一登,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双手正把握住卡车顶棚中部的栏杆,整个人倒立在车上! 呜—— 汽车稳稳开动,唐牧之稳住腰身,缓缓将身体弓下,而后双脚踏住篷布的结绳,整个人匍匐在卡车顶棚。 这一过程只在他双手碰上栏杆时发出些许动响,显而易见,这个计划完成的十分圆满。 “呼——” 唐牧之轻出一口气,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完全可以将他的叹息掩盖住,也不怕驾驶室里有人察觉。 唐牧之俯下脑袋静听车棚里的动静……发动机的噪音很大,他也听的不真切,里面隐约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下面居然还载了人! 卡车一路飞驰,他只得用绳子绑住自己的手腕,免得自己被甩飞出去。 唐牧之眼睛一闭,心想这下苑陶他们怎么也追不上他了,也不管这是身处什么场合,便阖眼入定,休息起来。 …… “我的蛊子告诉我,味道越来越淡了,王稻,你再快点,这怎么我开车的时候他速度还稳稳当当的,一换了你,他就变快了呢?”老赵坐在丰田皇冠的副驾驶,嘟囔道。 “妈的,一晚上了,一箱油都开完了。这个唐牧之怎么这么能跑!老老实实去孝市不就完了了,弯弯绕绕的。”王稻红着眼,苑陶和程红在后边都眯着了。 “我们又不是杀手,怎么杀个人还跨着地界的跑!” “老苑头的法器……嘿!多少年都炼不出一件,他这次能开这个价格你就知足吧。”老赵嘿嘿一笑,“要不是我知道老苑头和陆家有仇,陆瑾过寿前我就主动找上他要搞事了,现在他要请动我,至少也要这个价钱。” “妈的,法器!老苑陶给张宇的那是哪里找来的破烂,被那小子一巴掌就给劈碎了,要是这次办完事,也给我炼出这样的西贝货,我就找机会把他的九龙子搞手上!” “什么九龙子……”苑陶睡梦里呢喃一句。 “得了吧,你看!老苑头把他的破珠子看得比命都重,睡梦里都护着呢……好好开车,后面这俩烂货!车都不会开。” …… 一转眼到了清晨,唐牧之掏出手表一看,早上六点多了,天还阴着……这车楞是一次没停。 “四五个小时了吧……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越来越偏。” 唐牧之抬眼一看,周围丛林茂密,卡车行驶在山间野路上,速度降下来。 唐牧之拽住麻绳,勉强起身。 他此时身处群山深处,绵延起伏,像是被灰色的波涛围困住。浓郁的雾气笼罩在这里,丛林茂密,万籁俱寂,极目远眺,远处居然是一片看不到边界的原始森林! 风一吹,林涛声起,像群山悠悠的呼吸,神秘、悠远。 “我……去!”唐牧之歪歪脑袋,这地方他可不敢下车,要是一个不小心走进原始森林,不知何时才能从中走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吧。”唐牧之继续躺平,车里的人既然敢来这地方,就没有出不去的道理。 卡车又行驶了一阵,驾驶室夹板处传来敲击声,卡车慢慢减速,终于第一次停下来。 唐牧之挪动着身体钻进篷布里,时刻听着下面的动静。 “解手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出。 只听见下面“哐啷”一声,似是后边的护栏被放下,唐牧之听见靴子重重跺在地上的声音,他估计一下,居然有十一二个人! 唐牧之稍将篷布拉开一点,眼见几个全服武装的战士站在不远处解手。 “我靠……还真是部队的车!” 唐牧之龇牙默念,“这车要是跑到荒无人烟,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就完蛋了。” 战士们解完了手,纷纷站在一旁,唐牧之向一边看去,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身穿制服的长官,看一眼军衔——金黄色肩章两佩镶有红色边饰,肩章底版上缀着两条红色细杠和两枚星徽。 “陆军中校!” 唐牧之瞪大双眼,没想到自己随便扒上的居然是一辆中校的车! 第七十二章 神农架 大抵是到了群山深处,中校下车之后显得格外放松,其他战士们也没有十分警戒,有两名战士解完手后就直接上车了。 唐牧之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比较瘦,这篷布也厚实,否则要是被发现,将他当成危险份子就麻烦了。 正想着,唐牧之突然感到腹部被什么东西顶住,还未反应过来,底下传出一声暴喝: “不许动!” 嘶—— 唐牧之一悚,忙向车外的长官和战士看去,七八支中口径的自动步枪居然已经对准了他。 什么时候被发现了? “不要开枪!” 唐牧之赶忙发声,他双手撑开篷布,示意自己没有枪械。 “同志们,我就是一个扒车的,不要开枪!” 唐牧之眼见一个脖子上挂枪的年轻战士抓住护栏,两步踏上顶棚,紧接着提起枪,弓着身体向他走过来。 “自己拷上!”战士扔给他一个手铐。 唐牧之十分听话的反手拷住自己,卧倒在篷布上说道:“我有身份证!” “把他从上面弄下来!”车下的中校操着一口江淮话指示道。 车顶棚的年轻战士继续把枪挂脖子上,而后一手抓住唐牧之腰上的皮带,一手抓住他的衣服后领,将他推下车去。 下面已经有两个战士搭着手接住他。 “先上车赶路!” 中校大手一挥,先上了后车厢。 底下的几个战士将唐牧之压进去。 车子轰隆一声又开动了,向深山老林里驶去。 “副团长,这是他身上搜出来的身份证。” 唐牧之抬头看去,这位中校军衔的副团长四十来岁,一米七不到,不看人的时候麻木的紧,一盯住人那眼神就变得十分尖锐。 “唐牧之?肃州人?你不像十五岁!”中校皱着眉,盯着他的身份证看了一阵。这年代的身份证就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纸片,没有证件号,外面套一层塑料保护住,上面有当地公安局的印章。 “你是什么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扒上的这辆车?” “我是归那个哪都通管的……”唐牧之解释前先透露一点信息,而后将扒车的细节透露一遍。 “哪都通?你是跑江湖的?这么年轻。”中校脸色缓和几分,将信将疑,他显然也知道一些异人相关的事情,“身手蛮扎实嘛,半夜里扒上车,我的兵居然一个也没发现你……为什么扒车?” “被江湖上的仇家追杀了。”唐牧之苦笑道,“从江城区追了我半晚上,我一直没拦到车,只好出此下策,没想到扒了辆军车……长官,您们这是执行任务?现在到哪了?” “你连方位都搞不清吗?这里就是神农架!” “神农架?”唐牧之一想也没什么毛病,晚上一路西行,已经快到HUB省边缘了。 “小郑,把卫星电话打开。”中校吩咐一句,而后转头看向唐牧之,“我知道这边哪都通公司的电话,你要是说的有假,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明白吧?” “嗯,我懂。”唐牧之点点头。 那个姓郑的年轻士官从座位下边抽出一个铁箱,里边是一个黑色的匣子和大哥大样式的电话,两者居然有电线连通。 中校在电话上拨几个号码。 “喂?我是***团副团长冯卫国!给我接通哪都通快递公司负责人的电话!” 冯卫国等了一阵,电话里传来一个雄浑的男声。 “冯团长?我是公司华中地区负责人,您有什么指示?” “我这边俘获了一个年轻人,有身份证,跟你确认一下——叫唐牧之的,是不是归你们管?”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确实有这个人,他今年十五岁,这两天应该在江城。” “你跟他说。”冯卫国将电话附在唐牧之耳朵边上。 “您好,我是唐门唐牧之,昨晚上为了躲避全性苑陶等人的追杀……现在在冯团长这边,请您帮我验证一下。” “……我会跟他讲明白的。” “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和一个叫王国平的异人发生冲突,他死了,我把他埋在东西湖区那个中学旁边的荒林里,他是有危害普通人的行为,你们可以调查一下。” 此言一处,车厢里的众多战士,包括冯团长脸上露出惊奇的色彩——这么小就杀人了? 冯卫国拿回电话,小声道:“同志,我现在跟你讲一下他的外貌特征,麻烦伱判断一下他的威胁程度怎么样……” 唐牧之没再仔细去听。 过了半晌,冯卫国挂掉电话,“身份没问题,不好意思,小伙,现在还不能给你解开手铐。” “我们和大部队汇合之后,会找人把你送到公安的,到时候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有一两个小时就到了,你不要有一点小动作,知道吗?” 唐牧之点点头,一语不发。 这下又要麻烦唐门那边捞人了。 “板马的,本来就冇得几个人!为了送你我们还得派人嘞!” 冯卫国低估一句,居然片刻就在颠簸和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睡着了! “呃?”唐牧之一懵,要不是听见了打呼噜的声音,他还以为这位副团长猛地猝死了。 旁边几个战士倒是见怪不怪。 “这是团长以前打仗时留下的毛病,一坐上车就犯困,下车了很快就会变得精神。” “小同志,你真是十五岁吗?”一个战士问道,唐牧之一看他的肩章,是个少尉,而车上其他士兵也都年轻,十几二十岁的样子,差不多都是军士。 “我今年确实十五。”唐牧之苦笑,“这次麻烦诸位兄弟了。” “少年英雄……佩服。”少尉客气一句,“我叫胡俊宝,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 “长官,神农架这边是出了什么事故吗?怎么你们连夜赶路过来?” “哦……你刚来,没看前几天的新闻。”胡俊宝严肃道:“有一伙长期运贩麻药、古董的团伙,我们得到消息,这回他们在陕西得到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正计划往国外运输,几次周折后流窜进了神农架原始森林。” “我们会尽快把你送出去的,敌人的武器火力很强,已经严重危害到人民财产生命安全。” 第七十三章 悍匪 “了然……了然。”唐牧之听着频频点头。 这是悍匪进城了,能让一群端着自动步枪的战士说敌人火力很猛。 这种战斗他可一点不想参与,子弹不长眼,也不管你是异人还是普通人,一梭子下去谁能抗的住。 唐牧之虽说是性命双修,身体比一般异人结实一点吧,但也不敢赶着往枪口上撞啊,他才十五岁,还惜命呐。 “胡大哥,问你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唐牧之刚才被推下车顶的时候特意看了,自己藏的蛮好的,被绿色的篷布盖得严严实实,在车底下这个方向很难被发现才是,怎么战士们刚下车就注意到了? 胡俊宝笑笑,“我们有个好狙击手。” “哦,明白。”唐牧之眼睛往众多战士身上一扫,都是一套装备,他看不出来哪个是狙击手。 身份已经证实,卡车内众多战士却没完全放下防备,唐牧之手拷在背后,跟胡俊宝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算了解到战士们这次的任务有多危险。 “这些事跟你讲清楚,是看你小,为了让你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现下在这个地区乱跑,那是要命的,懂吗?之后我会把你送到离大部队不远的村子,那里也有我们的同志值班,他会带你去公安签保密协议。等这次行动结束之后,就可以通知家人把你接走了。” 这么麻烦! 唐牧之暗自叫苦,之前胡俊宝跟他讲行动目的的时候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这种事情不是要保密的吗?原来是要把他送出去之后再拘住,这下说不定十天半月都到不了唐门了。 …… “老苑头……他进去神农架了,你可要想清楚。”王稻红着眼,点上一根烟。 “原始森林么,那不是老赵的天下?” “得,你就别他妈捧我了,蛊术我只是略懂,没有尸体,我可施展不开。”老赵喝了口水,“那小子是搭了车过来的,对方不会是唐门的人吧?” 王稻不屑道:“要是唐门的人他能虚我们?用毒就把我们全毒翻了。” “那也不一定……嘿嘿,我听说唐门的铁放山已经失踪好几年了,现在整个唐门除了杨烈,谁那么生性,敢直接对上我们?”苑陶阴笑道。 “真要进去?我可听说神农架有两三米高的野人呢。”程红撅嘴道。 “嘿!没上过学的傻女人。”王稻吐出烟圈,嘿嘿一笑,“还野人呢,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真有这东西早都曝光出来了……要是这回能见到野人我就退出全性,将来当科学家去!” “切!” …… 卡车又向西行驶约莫半个小时后停在一片崎岖的山路尽头,这里驻扎着约摸五六十人。唐牧之在这里被带下车。 “就是这里了,你不要讲话!” 车一停,冯卫国果然恢复精神,他大马金刀地走进帐篷,过了一会儿后又出来。 “胡俊宝!” “到!” “伱熟悉山路,负责把唐牧之和其他伤员带出去!” “明白!” 胡俊宝抓住唐牧之胳膊,“小同志,你跟我走。” 唐牧之被带进帐篷外一辆北汽吉普车。 唐牧之坐在副驾驶位置向后一看,后面的三位战士身上绑满了绷带,神色衰微,但脖子上都还挂着枪。 “你什么话都不要讲。”胡俊宝嘱咐唐牧之一句,发动汽车往南边行驶,而后向后边三位伤员询问情况。 唐牧之听着他们的对话,慢慢也理清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前些天,敌人用火力包围了一个排的战士,把他们逼进深山老林里失去了联系。 大部队赶到这边后,已经和敌人交火数次,各有伤亡,对方居然还有防弹衣! 现在冯副团长汇合的大部队,就肩负着搜救队员、歼灭敌人的重要任务。 吉普车一路南下,胡俊宝严肃道:“情况不容乐观,对方还有火箭筒,我尽快把你们送出去……到了石家村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巨响从唐牧之耳边炸裂开来,泥土四溅,吉普车瞬间就失去了控制。 胡俊宝怒吼一声,猛打方向盘,但吉普车还是不可遏制地撞在一颗巴山冷杉树干上! 咚! 没系安全带,巨大的惯性竟然让唐牧之整个人从吉普车副驾驶上飞出去,而胡俊宝的身体被方向盘挂住,半个身子倒在引擎盖上面。 轰! “咳!”唐牧之咳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向前滚了几圈,调整好位置,猛烈的火焰已经从吉普车上蔓延到他身体。 爆炸了! 汽车的残骸被热浪冲到远处。 唐牧之一把挣脱手铐在泥炭藓中翻滚,同时开启逆生三重隔绝火焰。 不远处传来枪响。 唐牧之扑灭身上的火焰,急忙躲进丛林深处。 胡俊宝和三名战士已经葬身火海,唐牧之看了一阵熊熊燃烧的火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很快变得无喜无悲。 “呼——”他长出一口气,被烧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将视线转到刚才发出枪声的方向,有三个人正向吉普车靠拢。 “都死了……最少四个人。”讲话的是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壮汉,他手上端着RPK-47轻机枪,身后还背着火箭筒。 “再确认一下,然后继续蹲。” 是那群悍匪! 唐牧之背靠一颗铁坚杉,听见动静后不断确定着他和敌人双方的距离。 “咦?这边是什么……”一个声音从唐牧之背靠着的杉树后响起。 那人的话音未落,唐牧之一手扒住树干,已经闪身到了他眼前! 咚! 附着阳炁的一拳正正打在那人额头上——血肉横飞,唐牧之收回插进匪徒脑袋的右手,左手将不知何时抄起的铁杆一甩,将另一名手持机枪的悍匪扎在地上! “啊啊啊啊!” 机枪枪口冒出火舌,那人惨叫着,他的腹部被铁杆插穿,挥舞着手中的机枪一通乱射。 “唔……”唐牧之肩膀一沉,中弹了! 土木流注开启,阴阳炁快速作用在经脉,他一脚踏出去七八米远,窜进丛林深处。 “蠢货!”那个背着火箭筒的壮汉也险些被机枪扫中,他抬手两枪打死同伴,也转身跑出林间小路,消失在唐牧之视野当中。 唐牧之回眸一看敌人退走,便停下脚步,躲到一棵老杉树后面。 “呃——” 唐牧之闷哼一声,右肩中弹,他左手拇指食指逆生炁化,戳进伤口处,硬生生将弹头扣出来,而后全身炁化,用逆生三重止住咕咕往外冒的鲜血。 这绝对是他经历过最凶险的时刻!要是子弹再向上几厘米,打在脖颈处,这回他必死无疑。 敌人显然熟悉山路和军方的动作,该走?还是折回去报告? 唐牧之看向燃烧的吉普车,那里能看到一些四分五裂的焦黑肢体——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七十四章 救援 “这个火也是问题……”唐牧之肉眼神通开启后观察许久,确认那背着火箭筒的汉子没在附近。 “表坏了,妈的。” 唐牧之捂捂左手手腕,光邵送给他的手表表壳碎了,指针也已经停下。他将手表放进裤兜。 “救火……我一个人也没办法,但是火箭筒不能任由他回去!”唐牧之撕开身上被烧成破烂的衣服,“可惜没有防弹衣。” 之前听说这伙人有防弹衣,但刚刚被唐牧之一铁杆插死的那个肯定没穿。 不愿意穿被污血染红的衣服,唐牧之赤着上身,开启土木流注就往刚才跑掉那人方向追去。 唐牧之跃起三四米高,沿着一颗杉树向上爬一阵,极目远眺,肉眼神通发动,那个火箭筒在远处林中一闪而过。 “不远,那么多负重,跑不远,要问出点东西,就不带枪了。” 唐牧之舔舔干燥的嘴唇,从昨天被全性盯上之后,一跑就是半晚上,滴水未进,刚才又被火焰烧伤,现在喉咙甚至肺叶里仿佛有个火球在猛烈燃烧,阴阳炁已经运作起来,消弭他身体的不适感。 这也有可能是刚才爆炸的时候肺部被烫伤了。 情况不容乐观,背火箭筒的那人,跑的方向离大部队愈远,他一定还有同伙——但唐牧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肩膀的伤口只是勉强止住血,他现在注定无法持久,不如孤注一掷,全速追上敌人后,消灭他! 唐牧之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他纵身一跃,脚下的树梢化为齑粉,丛林之中,鸟雀惊飞! 轰! 唐牧之几次越起,直直砸在中年壮汉面前的土地上。 “喝!” 劈空掌隔着七八米打在壮汉手臂,机枪脱手而出。 絮步一踏,弓着身体的唐牧之已然到了壮汉身前,而后右手逆生阴炁,一把抓向壮汉脖子。 “呃……” 壮汉左手被劈空掌打伤,右手居然忽地从腰上抽出一颗手雷,“别过来!” 唐牧之没有理会他,手腕微微用力。 一股极强的引力从他手掌中传出,相隔三十公分,壮汉居然直接被吸引过去,脖颈贴上唐牧之的右手。 唐牧之手腕用力,壮汉脸上青筋暴起,左手抓住卡在自己脖颈上的大手,整个人已经冒着冷汗跪在地上。 唐牧之注意到,他右手的拇指已经伸进保险销,如果现在对他的手腕有什么动作的话,很可能引爆手雷。 唐牧之用共情去试探壮汉的情绪。 紧张……极度的紧张——这股情绪正在向决绝方面发展。 亡命之徒!从共情的反应来看,这个男人真的有可能拉开保险销,跟他同归于尽! 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是王国平之流所能比拟的,他不会轻易妥协,一个处理不当,有可能让唐牧之把自己陪进去。 “不要紧张,你叫什么名字……哦,虞兴茂是吧。”唐牧之手臂微微收力。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虞兴茂又惊又疑,他的拇指指甲已经抵在保险销上,没有丝毫放松。 共情会让唐牧之窥探到虞兴茂潜意识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名字。 “这些无关紧要……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之后我会把你放开,你明白吗?” 虞兴茂喉咙微动,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们团伙共多少人?” “……” “47人?47人对吧?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虞兴茂心头剧烈震动。 “南边……这地方都快到神农架边缘了……之前被你们逼进神农架深处的战士们在什么地方?” 共情不断对唐牧之给出答案。 有时是文字,有时是模糊的画面,这可比拷问王国平时,只判断话语的真假复杂多了。 有点麻烦! 唐牧之心中一沉,从虞兴茂的反馈来看,有两伙匪徒不久之前在这附近接头了:一伙人装备齐全火力猛,从北方截了古董之后南下,另有一伙人从南方过来,其中还有外国人,是来接应他们的。 现在这两伙人刚刚向南方撤退,虞兴茂等三人就是留下来伏击的,远处应该还有摩托车,可惜他还没等骑上就被唐牧之制住了。 “我现在会远离你……”唐牧之突然松开卡在虞兴茂脖子上的右手,侧过身子绕到他旁边,一脸认真地说道:“你快跑啊。” “啊?” 虞兴茂如梦初醒,起身奋力向远处跑去。 他发出剧烈的、劫后余生的喘息,脸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嘴角上扬,但很快僵住。 他已经反应过来,而后立在原地,留着冷汗,颤抖着,将头转过去—— 相距不到二十米远,唐牧之已经捡起虞兴茂刚才掉落的机枪。 “……” 哒哒哒…… 7.62毫米的黄铜子弹头从虞兴茂头部穿过,他至死没能拉动手雷的安全销。 “没沾到多少血,就穿这件。”唐牧之扒下虞兴茂的外套,刚才的子弹只瞄了胸口以上的位置。 虞兴茂身上没有火箭筒弹药,唐牧之将火箭筒藏在阴暗处。 “先找点水……”他感到身体就要枯竭。 吉普车的火光已经看不见,唐牧之先找到一处湖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休息一阵,转身向部队方向走去。 …… “什么!你说有外国人和他们接头了?”冯卫国已经没有时间陷入队友阵亡的悲伤,“我会采取行动的,三班!你们尽快到石家村的方向求证!唐牧之,伱留在这里!” 冯卫国讲完这话迅速招呼人打开卫星电话求援。 “增设哨兵!保护好通讯设备!” 又过去约一个小时,三班的战士回来,给出的情报与唐牧之所述一致,还找到了虞兴茂的尸体和火箭筒。 唐牧之的话一经证实,冯卫国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唐牧之,你的手段很好,能从敌人口中问出情报,接下来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搜救困在神农架深处的队友,另一路将和援军一起包抄敌人……而这个计划是建立在你提供的情报上施行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唐牧之眼神坚定,“我为这个情报负责……可以的话,搜集失联战士的队伍,算我一个!” 共情作用后,唐牧之潜意识中留存着战士们失踪的大概位置搜救起来事半功倍。 冯卫国拍拍他肩膀,“感谢!我会让手下最好的兵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小黑!” “到!”一个战士在冯卫国面前立正。 唐牧之定睛看去,是之前仍给唐牧之手铐的那个士兵,留着胡擦,身材高大,面容硬朗。 “你叫他‘黑管儿’就行。” “嘿。”黑管儿对着唐牧之咧嘴一笑。 第七十五章 黑管儿 “黑管儿?” 这不是将来华中的临时工吗? 唐牧之盯住他仔细看了一阵。 嗯,胡茬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年纪……好像有点不对头啊,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年轻的过份。 “管儿兄啊,你今年多大了?” 黑管儿摸摸下巴,“嗯……具体我也说不上,十六七吧。” “十六七岁!你,你这是怎么当上的士兵呐?”唐牧之面色古怪的看了冯卫国一眼,您这部队正经吗?还招童子军呢。 “嗨!我从小部队长大的……特殊个例嘛,还有,之前发现你的那个狙击手就是我。” “怪不得……管儿兄,我看你也是炼炁士吧?” 黑管儿挠挠头,“炼炁没倒没多久,也就是去年的事儿,不值一提……” “你这外号还蛮有意思。” 黑管儿旁边的队友道:“嗨,这小子在部队的时候,盲打是出了名的准!给他取个‘黑枪’的外号又太难听,后来索性叫他‘黑管儿’了……” “喂!你们几个严肃点,准备出发了!”冯卫国走路生着风,“俊宝同志牺牲了,他本来是军队里为数不多进入过林区深处的人……现在你们救援队的向导和队长都由郑立德同志担任。” “立刻出发!” …… “冯副团长带队离开了,各位注意!我先讲两句!” 郑立德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瘦高瘦高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看上去不是个战士,反倒有点像诗人。 “我首先明确几点,第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然后才是搜救队员,神农架深处是原始森林,人类的禁区。我不希望看到在场的战士再有哪个牺牲!” “第二!我们要尽全力保护好通讯设备,在原始森林失联是最要命的事情!” “第三!要服从命令,就是解决个人卫生这些事都要打报告!结伴而行,任何人不能掉队!” “出发!” 一行二十二人向西北方向行去,车都交给冯卫国了,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只能靠步行。 根据唐牧之提供的情报,失联的战士共十三人,最后撤离的地方在西北方向一处湖泊附近。 “我帮你找件合适的裤子和鞋。” 唐牧之之前身上着火时,裤子也被烧的破破烂烂,全靠一条裤带挂着,皮鞋也烂了,他只得丢掉,现在正光着脚走路。 待换过裤子鞋袜,队伍立刻出发。 一行人都是战士,只有唐牧之没带枪,黑管儿背着沉重的肩包,跟在唐牧之旁边。 郑立德跟唐牧之刚才确定了好几番,最后一指驻队边上,夹在两座大山中间的溪流,“沿着它走。” 这边雨季的时候应该是应该是条河流,只是现在已经见底。两边的山不陡,但很阔,山尖上还有雾气,一攀便不知要到几时。 从山涧走过,有是一片峡谷,再穿越过去,就慢慢都是树了——已经进入原始森林的范围。 两名战士在前面开路,每过一阵子,队伍极其整齐,十一排,每人只要盯好跟自己同排的就好。 一路蚊虫甚多,走了大半天,天色逐渐暗下来,唐牧之已经看到几只野生动物:地上跑的毛冠鹿,还有天上飞的金雕都让他见识了一番。 晚上不宜再出行,但郑立德下令又走了三个小时。失联战士被逼到神农架已有近十天,其中大概率还有伤员,虽然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淡水资源丰富,但还是时刻存在生命危险,耽误不得。 晚上就地扎帐篷,要留两人放哨,唐牧之两天没有休息,刚搭好帐篷便开始打坐了——打坐有时真比睡觉更能消除他身体的疲惫,黑管儿和两个战士就睡在他大腿旁边。 从唐牧之进入HUB省来,已经夺走五个人的性命,他没有从杀人的过程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喜悦、悲伤或是别的情绪,更没有所谓的愧疚、自责。 之前说了,他是个顺理走的人,该死的死,该活的活。要是该活的不活,他不介意帮一把;要是该死的没死,他也不妨去推一手。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雾气弥漫,帐篷上已经沾满了腐烂的树叶。 郑立德一夜未眠——他根据原有的地图和唐牧之的描述,将目的地定在距离驻扎地约七八十公里远的一处湖泊,那是鲜少有人涉足的地方,哪怕是他这个在神农架长大的原住民也从未听说过。 好在有卫星地图和卫星电话,他每隔几个小时便要向外界联络。 待浓雾散去,队伍很快调整结束出发,一路上陆续发现烟头、纸盒等杂物,最后在离目的地十几公里远的时候发现了压缩饼干的包装。 “军用压缩饼干,这是失联战士们留下的!” 在场众人士气高涨,两天二十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哪怕是战士们也会感到格外疲惫。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鼓作气直接完成任务!” …… 时间悄悄提前,苑陶四人刚撇下车进入原始森林不久。 “这人是磕麻药的,你们看这针眼……”老赵撸开一具尸体的袖子,这具尸体脖颈中央破了个洞,现在血已经流干了。 “妈的,这畜生还有手雷。”王稻从尸体背包里抽出两颗手雷,“要是老苑头的九龙子刚好打到这里,说不定能把我们炸死。” “……啧!我想起来了,就前两天住宾馆的时候,那报纸你们看没看?有一伙贩麻药和古董的团伙,被战士们追击进神农架,双方都有伤亡,这大概就是那些贩麻药的!”苑陶一拍大腿,“看来他们就在附近,要小心点。” “小心个屁!”王稻龇牙咧嘴道:“我娘当年就是让贩麻药的整死的,这种人我碰上了一定要杀个干净!” “不要冲动,你那两柄斧头能杀的了几个麻药贩子!只怕伱还没动斧头呢,人家先把你打成筛子了!”老赵阴阴一笑,“你要是真想对付这些人,我给你几只蛊,呢手脚干净点,放到他们的水源处,保证他们第二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唐牧之呢?” “慢慢追。国事要紧,这一票成了,咱也算打打那些名门正派的脸……这好不容易太平了,哪里都有这些人兴风作浪,闹得人心里堵。” 第七十六章 王稻 “哼!”苑陶不爽道:“要干那就干脆利落些,唐牧之的事也不是小事,要是在这里耽搁了,让他跑到四川去,我们就半点机会没有了!” 这话说罢,老赵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只虫子,“呐,这是药仙会前两年炼出来的,是只死蛊,两三天就失效了,你把它放进他们取水的地方……这东西对异人没有用,是药仙会弄出来专门对付普通人的。” “我去!这么狠。”程红惊惧道:“专门对付普通人……这要是让哪都通知道了,不得全力以赴弄死你们!” “什么我们!”老赵连忙撇清关系,“我他妈可是跑出来了,那帮疯子……” “别废话了,抓紧动手!”苑陶龇牙道,“一个别放过全弄死!小心他们的枪!” “那我可去了——”王稻接过蛊虫,乘着夜色往悍匪驻扎的地方走。 …… “妈的!王稻被发现了!”老赵在远处闭着眼,悄声道。 “什么!以他的身手,那群普通人能发现他?”程红一惊。 “对方也有异人,是个外国佬……被下了套了!他们在驻扎地附近布下一种阵法之类的东西,一旦有人从那边过去就会触发、收缩。完了,这下子王稻凶多吉少!” 老赵离开药仙会时顺走了不少蛊虫,这其中一种就叫“迷眼眼”,将这种蛊的体液滴到眼睛里之后,一段时间内能和蛊虫共享视野,这种蛊虫的眼睛被炼的和常人无异,所以用起来十分方便。 程红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钢蛋,拽住苑陶的衣服看他,“哎!那我们去救啊,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群土匪弄死?” 苑陶只感到一阵头疼,“救?我他娘怎么救啊!这群人手里的机枪可不是吃干饭的,我的法器也顶不住多久。” 话虽这么说,苑陶还是有些想法。王稻和他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程红小年轻,不明白陆家的分量、老赵是自己就和陆家有深仇大恨。放眼整个全性,能因为一件法器就来帮他得罪唐门和陆家两大门派的人也就他一个了,虽然嘴上常发牢骚,还老惦记他那九龙子,干起事情来还是靠谱的。只是现在这情况不能蛮干,大咧咧地就跑到敌人眼前去,那就是找死,现在只能希望这帮土匪不要直接下死手。 “王稻被活捉了,对方看来是要留活口,这次希望他放聪明点吧,我们找找机会!”老赵捂住一直眼睛,他一开口,程红简直像看见救星来了一样,“什么机会?” “谁知道什么机会!”苑陶吐口唾沫,“看能不能破解他们的阵法吧,不然就是白扯……这回能救走王稻你们俩就回去吧,妈的尽添乱。老赵你盯紧了!” 悍匪团队有四十多人,看样貌多数是北方人,还有个子矮小的外国佬,人人手里都端着枪呢。王稻昏迷过去,现在就被两个壮汉吊在树上,那个外国异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阵,王稻旁边的壮汉掏出一把短刀,在王稻脊柱后面摸索半晌,刷地就扎在他后脊大穴处! 老赵借虫眼看到此幕不惊反喜,这一刀插在运炁要穴,王稻性子刚烈,要是有挣脱束缚的能力肯定会和敌人拼命的,敌人这么一来制住他的行动能力,还算是保住他一条命。 王稻被这刀子一下,“啊”的惨叫一声就醒了,见着眼前全是一群暴徒端着枪指他,他一时间也没敢叫嚣。 外国佬旁边的壮汉用枪捅了捅他的肚皮,王稻就在树上荡起来。 加入全性这么多年,他王稻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张嘴就朝那壮汉脸上吐了口唾沫,骂一句:“WCNM!” 那壮汉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抽出一把短刀就将王稻左耳割了下来,王稻青筋暴起,伸腿踹在那壮汉胸口上。 这一切老赵通过虫眼看到一清二楚,暗暗在心底为王稻抹一把汗。真爷们,这可是一群真枪实弹的悍匪啊! 正思量着,苑陶这边有了进展,他用九龙子试探许久,终于找到法阵阵眼所在。 “这他妈就一个简单的奇门遁甲,几千年前我们老祖宗就玩剩下的东西!这外国佬学艺不精,胡舔乱改的不成样子,我还一眼没看出来,你们等着——” 苑陶一挥手,两颗珠子已经往法阵某处飞去,蓝炁涌动,啪地打碎了阵中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颗小树苗,程红老赵二人看去,那原来是一颗假树!用竹筒之类的东西护住里面用炁维护的机关。 苑陶力度控制的很好,没有打碎里面的机关,九龙子不断飞出,在空中架成一节一节的梯子。 “这阵法只笼罩住这边一圈的草皮,咱们只要踏着珠子过去就好,动静小点!” 程红闻言大喜,她步子轻快身法诡异,这每颗珠子间隔十几米,要悄无声息地跑到那边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 “你这是为难我呢?”老赵皱眉,他是几人当中手脚功夫最差的那个,要他跨过去简直就是做梦。而后他转念一想,“欸,这阵法不知道对死人有无效果,我要是扒住尸体,脚不沾地,料想他也难对我有什么作用。”随即运炁招来先前弄死的那个匪徒,叫他趴在地上把自己驮过去。 苑陶程红二人已经踏着珠子到了对面,老赵才慢吞吞地盘坐在尸体上过来。 程红一见王稻的惨相,眼睛刷的就红了,既旋咬牙切齿起来。 王稻踢过那壮汉之后受了不少苦头,右腿上面已经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白色的骨头。老赵知道,这是刚才被那个大汉那刀背上的倒刺生生刮出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刮骨刀啊。 “唉,你是怎么加入的全性,以前我也没看出来啊,怎么还是个眼窝子浅的!”苑陶见程红眼泪都要掉下来,暗叹这次他真是找错了人,这种新人之前没被唐牧之那个小怪物杀掉也是个奇迹了。 “你就别管我怎么样了,我心还是肉长的,王稻救过我这么多次了,我不能让他死这里!”程红一抹眼泪,“你说罢!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第七十七章 人祸 “也没什么叫你做的……一会儿老赵负责吸引火力,我负责用九龙子打断系住王稻的绳子,你就用尽全力去吧他救走,然后也别回来了,懂吗?”苑陶从腰里摸出一只手环,“算老头子我吃亏,呐!这件法器挡几发子弹不是问题!” “嘿!”程红理好头发,捂了捂眼窝,“老苑头,你作了一辈子恶,不会现在良心发现了吧?” “……哼!”苑陶轻声哼了一句。“老赵,动手吧。” 老赵比了个手势,从尸体上窜下来,而后用赶尸术让尸体悄然走到匪徒背面,端起机枪—— 哒哒哒…… 赶尸,是古巫术的一部分,又称移灵。赶尸术在湘西一带发迹,百年前到达鼎盛时刻,而后逐渐没落。现在江湖上会赶尸术的几乎都是一脉传承下来的异人。 其实赶尸并不复杂,将事先画好的符打在尸体上便是了,只是要让尸体的动作顺操控者的意识是件难事,要让赶尸者体内的尸气完全控制住尸体才行,饶是老赵习得赶尸术多年,但要在未用尸气养过尸体的情况下,从另外一个角度让这尸体端枪瞄准那个外国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黄铜子弹飞射而出,眨眼间就打碎了几个悍匪的头颅,机枪的后坐力让僵尸上身不断晃悠着。 苑陶趁此时机,将九龙子里速度最快的嘲风珠打出,嘲风珠无比精准地打断绑起王稻的麻绳,于此同时,他另将威力最大的睚眦珠打向那个外国异人。 睚眦珠上面冒出蓝色的炁焰,逐渐形成上下颚的形状,龇牙咧嘴,快如闪电,咬在那个外国佬身上。 “有敌人!”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人后知后觉,操着当地口音大叫,随后便被僵尸射出的子弹打穿了头颅。 “妈的!米风光死了没人带路!洋鬼子!你的法阵呢?”之前给王稻刮骨的那个中年壮汉怒喝一声,抬起机枪一通乱射,僵尸被扫射的后退几步,依然坚挺着将一梭子子弹打了个精光,而后又朝壮汉扑咬过去! “妈的……” 这壮汉也是个狠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樟树后面,抄起火箭筒对着僵尸就来了一发。 “轰!” 一声巨响传出,被老赵控制的僵尸化成碎片。苑陶刚才的攻击被那外国佬堪堪躲过,刚后撤没几步,火箭筒就在耳边炸裂开来,轰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苑陶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了一下,但他随即意识到要把握住这个机会,狻猊珠飞射而出,一股浓郁的烟尘从法器中喷出,和着爆炸掀起的飞灰,一十间场中能见度降到一米内。 程红把握好时机,在烟尘刚冒出来的瞬间便闪身直奔王稻身边。王稻没有被乱战当中的流弹击中,只是督脉运炁受阻,加之一耳一腿尽废,行动困难。 程红一把抱起王稻就将他背上去,苑陶没解决掉那个外国佬,这周边的法阵还在,她没敢贸然冲上去,只等苑陶的九龙子铺路。 “速来!”苑陶还想再施展手段将外国佬弄死,但场中已经有人胡乱开枪打中他的护身法器了,遂一招手臂,九龙子归来铺路。 程红背着王稻几步便过了法阵,苑陶苦着脸背上老赵,也踩着珠子过阵。 “哒哒哒……” 身后浓雾渐消,枪声也停下来,悍匪那一方不知伤亡如何,刚才僵尸端枪大约杀掉了六七个,其他人慌忙躲闪,受伤的恐怕不少。 “王稻,你先醒醒……”跑了一阵,老赵从苑陶背上下来,刚刚有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皮都给擦没了一片,此刻正吃着痛呢。 王稻意识涣散,老赵摸出一只油绿的蛊虫,一把将之捏碎后就伸出被蛊血染的绿油油的手臂,在王稻小腿和耳朵上抹。 “这只是暂时刺激止血,还要尽快去医。” “卧槽……”王稻龇牙咧嘴的倒是醒了过来,血被止住,只是他的一条左腿怕是完全废了,将来只能做一个独耳的瘸子。 见王稻意识恢复,老赵急忙道:“你先听我说嗷!那只蛊虫你下进去没有——就是我前面给你那只!” “他妈的,你这不是废话么……”王稻一咧嘴吐出一口血痰——看来是真没少挨揍,肺部进血了。 “我这次办事是寒碜些,但蛊我可给下到水里去了。” “麻烦了!” 老赵一听这话,马上摸头表示难办。 程红和苑陶听的云里雾里。 苑陶眉头一皱,“老赵,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话讲清爽些!” “我刚才用虫眼一直观察着北边的情况,几公里外有一批人正往这边赶,我原以为荒山野岭的碰上一群贩麻药的就够稀奇了,没想到还能碰上第二批人,我们不能走太远,要是他们喝了这边的毒水就麻烦了……” “嗨!我当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纠结,管他的!那毒水谁爱喝谁喝去,死多少人干我们屁事!程红、王稻,我给你们两个指条活路,出去之后直接退出全性,这次我苑陶能不能从神农架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没人保伱们,在全性呆不了两天就被啃的连骨渣都不——” “哎哎……你先听我把话讲完。”老赵打断苑陶,“问题就是那伙人的身份!三四十个战士!这要是你敢不擦屁股就跑,我赵遐思天都不服将来就服你!” “……”苑陶沉默。 折回去在下蛊的地方留信号、刻字什么的最好,既不暴露真身,又酿不成大错——只是这已经不可能了,悍匪们还盯着呢。 现在只能亲自去跟人家说明——这事首先有多危险,枪林弹雨一点不为过,刚刚和那群悍匪交手不过轻机枪打完一梭子的时间,老赵和他自己都差点中枪了。再者这么一去,唐牧之肯定是追不上了,这次费劲周折的满世界跑,从陆瑾过寿那天就心心念念地想——全白费了。 四人沉默许久,程红却先开口了。 “这样吧,老苑头,这次你讲的都在理,我后面要是能活下去就退出全性!现在么,我可以一个人去警告他们,只是王稻的伤可不敢再耽误了,老赵你帮我把他送出山去行不?” 赵遐思沉默着一语不发,他是没苑陶手段高,只是他心里对陆家的恨却一点儿也不比苑陶差,弄死唐牧之之后他就打算去纳森岛了。 “咳!这蠢女人,我还以为你想出些什么聪明方法呢……”王稻嘴里溢出鲜血,笑道:“老子和你一起去!正好让他们给我治一治。” 第七十八章 无果 郑立德、唐牧之一行人休息一晚,吃了压缩饼干和野菜。这一晚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片,偶有飞禽走兽之声,但有人守夜,还算安宁。 这一路上郑立德留下了很多的标记,这次救援行动人员数目不多,稍有意外,同样有可能造成全队失联的局面,到时候就是给冯副团长添麻烦了。 大树盘根错节,露出地面的粗大树根和藤曼成为阻碍,队伍的人员再很难保持原先整齐的队形。唐牧之走在前面,黑管儿和他的队友何敬业便护在他身后。 郑立德方便起见,将唐牧之调换到了和他同排,大约两个小时前,队伍的指南针开始失灵。 在原始森林中行走时指南针失灵——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郑立德赶忙用卫星电话联系了外界,好在依然可以打通,便放下心来。 指南针是失灵不假,但以郑立德的经验不至于迷失方向,只要太阳还能升起来,凭借一路上的标记,他就有信心将队员全带回去。 只是中途有一只长蛇袭击郑立德,还好唐牧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蛇的七寸,这才保住他一条命。 原来这蛇便是“尖吻蝮”——也就是俗称的五步蛇,有近两米长,它的毒能烂肉,十分可怖。这被唐牧之一抓,尾巴狠狠地绞住不放,唐牧之只得捏死它。 “这时间不对啊!”郑立德惊魂未定道:“这个时节不该有五步蛇的,应该都在冬眠,每年三个月么,怎么回事……还是谢谢你了,小唐同志。” 唐牧之听着郑立德的言语,也有些迷惑起来,蛇类的冬眠一般从大雪到第二年的惊蛰,三个月到四个月的时间,这规律性的东西怎么可能违背呢?他伸用拇指按按蛇身,忽地有了些许想法。 “郑营长,说起来这里似乎温度见长。” 郑立德摘下帽子,那下面已经是汗水一片。“我们应当是往上走才对,海拔应该比之前高……” “确实变暖了。”何敬业摘下手套,“搓枪也不冻手。” 郑立德、唐牧之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再往前走,只有几公里了。” 到了中午,周围的视野逐渐开阔,能看到清澈湖畔倒映着连绵大山的影子——已行至失联战士们最后到达的湖泊。 “三面环山,风平浪静……是不是到了?”郑立德有些踌躇地看向唐牧之。 唐牧之肯定地回答他,在敌人印象里,他们就是在这边失去了战士们的踪迹。 “这么偏远,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追到这种地方。”何敬业感叹一声,“逃命便罢了,这么做,图什么啊?” 唐牧之也不知道,他现在猜测那群失联的战士们其实夺回了至少一件古董,这才引来了恶徒们的追杀,只可惜前两天被他射杀的那个壮汉不清楚其中缘由。 “接下来还有印象么?”郑立德问道。 “没有什么印象。” “还有无什么细节之处?” “也没有了。” “那你就休息吧,寻人的工作交给战士们……” 唐牧之自然不觉得自己该受这样的优待:“让昨晚守夜的战士睡,我来寻人。” 越靠近湖边越寒冷,唐牧之全神贯注着,将手伸进湖水里试探下,十分的冰冷,简直要深进人的骨髓。 “怪事……”唐牧之心道不愧是神农架,自古以来奇妙怪异的传说不断,如今来到这么一个怪地方,明明四周温暖如春,这湖水却如此冰冷彻骨。 这湖水并不浑浊,能见度不低,只是天阴下来,见的并不清楚。唐牧之发动肉眼神通,湖泊深不见底,却见不到一条鱼,更奇妙的是,远处湖面上的叶子一动不动,像是粘在那里一般,但这湖水却不断有波纹的起伏。 战士们找了一圈,居然连脚印都没寻到一点,这真是怪了,之前哪怕在原始森林里,那群人也是有迹可循的,怎么到了这边一点人为的痕迹都没有。 唐牧之心想这不会是个类似秦岭的”气局“吧?要真是这样,那继续下去就有危险了。 所谓气局,是气体在一定时间地点内形成的封闭固定格局。简单来说,外界的气流开放,肆意蔓延侵略,而气局内的气流是按照特地规律运行的,一旦有遵守其他规则的气体格局闯进气局,便会被此气局内的气流冲击,教你适应它的规则。 故而此地和外界大不相同,可能都没有四季的变化,过去将来都是这个样子。 而唐牧之所言危险,便是因为人也是气体格局,而且是极其精妙复杂的格局,一旦自身的格局被打破,过去的状态被影响、切割……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不过这里到底是不是气局还有待考虑,毕竟有时候这种异常也能用科学去解释,譬如说刚才那湖面上静止的树叶,这也有可能是波浪在上下振荡,水并不朝着波浪传播的方向移动,而叶子自然也不会跟着波浪走。 水看似会跟着波浪走,但实际上却是在原地转圈。人也是这样,郑立德一行人跋山涉水,历经辛苦,最后却没在这里发现任何东西,也是在原地转圈罢了——想到这里,战士们都展露出些许些颓唐之色。 “再找找……要再找找……”郑立德在湖边用望远镜观望了一整个下午,终究是没有半点收获。 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之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失联战士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到了这里,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郑立德呆坐在湖边,手里攥着望远镜。唐牧之知道他的想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少说十几人呢,神农架还能把他们生吞了不成? 队伍就地驻扎,晚上,唐牧之忧心郑立德,便和他一起在湖边坐着。 一夜无话——成年人不会轻易向小孩子吐露心声,尤其是当成年人苦闷的时候,沉默好于抱怨。 第二天也很快过去,依然没有半点进展。 但这天晚上郑立德对唐牧之说卫星电话出了问题,已经无法接通外界,他得不到任何指示了。 “那我们回去?”唐牧之歪着头看向他。 郑立德皱着眉头不讲话。 …… “我们要下水。”到了第三天,郑立德嗫嚅着说道。他整个人更加显得沧桑。 物资只够折回去了,这方面倒不必太担心,没有压缩饼干还能打野味——这是紧急避险。 队伍内第一次有了反对的声音。 其实在场的除了唐牧之,其他人基本都是游着长江长大的,但这里水前两天已经尝试下去过,深一点倒也罢了,队伍里有一套潜水服和氧气瓶。主要是冷啊,这水的温度是异常的低,一定在零度以下很低了,但就是不结冰。这种情况下哪怕唐牧之自己会游泳,又有圣人盗傍身,也怕坚持不了很长时间。 反对的声音便是唐牧之发出的,其他的战士现在都在沉默。 迅哥儿说过,凡有一个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现在寂寞是除唐牧之以外所有人的,他依然是最清净自在的那个,但要把人的心从毫无边际的荒原拉回来,这绝不是单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第七十九章 骸骨 “小唐同志……有什么意见你随意提。”郑立德将目光撇向别处。 “郑营长,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里的‘水’有问题,或许是水中有什么化学物质的缘故……这完全就是防冻液!温度差不多在零下十几度了,一点没有凝固的迹象。这种状况下恐怕没有战士完成得了这项工作……我是个局外人,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唐牧之讲道。 “……你的话也——”郑立德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再讨论讨论,话却被黑管儿打断了: “快看!那是什么?” 黑管儿伸手指向湖泊当中,唐牧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方形的东西在湖中一上一下的震荡。 相距距离不小,郑立德和战士未能看清那物件的全貌,唐牧之肉眼神通一开,却看了个真真切切。 那是一个拥有四个耳包的91式背囊,迷彩的防水牛津布在湖当中并不显眼,黑色的尼龙带漂浮四散在周围。 “是军用背囊!”唐牧之脱口而出,“是在场哪位丢的吗?” “没有……” “那就是失联战士们的!”郑立德斩钉截铁,“小唐同志,你可看清楚了。” “我看的清楚……就是军用背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沉下去。” 郑立德极目远眺,背囊距离这边太远,不下水没法捞,只得等待背囊自己飘过来。 众多士兵趴在湖边仔细盯着看,“我只看到一个黑点。”何敬业对着唐牧之和黑管儿说,“你们两位这眼力,可真够玄的。” 黑管儿对唐牧之笑笑,“我也看不清楚,只见到一个小方块而已,还是牧之你厉害,这一手能教我不能?” 唐牧之捂捂下巴,在他旁边轻声道:“这是佛门的‘肉眼神通’,其实它无法提升看到东西的距离,只能让看到的事物变得清晰……管儿兄,你要学的话之后我可以找时间教你。” 黑管儿一听这是佛门的手段,汗颜道:“牧之,这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佛门的手段也能外传吗?再者我可不吃斋念佛啊,我喜欢喝酒来着……” 虽说这肉眼神通是光邵交给唐牧之的,可传功这方面二人都没什么避讳,讲缘分就好。 “嗨……你这兵当的……够潇洒自在了。这手段没什么避讳,你放心就是。” “同志们!小心不要坠下水……我们往靠近背囊的地方走。”郑立德招呼一声,迫不及待朝靠近背囊的湖岸走去。 一路有唐牧之盯着,没叫那背囊找寻不到。众人走在山阴下的时候才发现背囊里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却不沉下去,就飘在水中,几乎是一动不动。 “这湖面上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静静浮着,飘不过来……” 郑立德沉默不语,背囊离湖岸还有些远,想用东西把它勾过来是不可能——说到底还是要下水!他便转过头看向唐牧之,眼中有问询之意。 唐牧之估计了一下,一般人要想从岸边游过去把背囊再取回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游到一半就冻僵了。 “要不我下水?”黑管儿自告奋勇,他已经用炁充进肉身,肌肉膨胀,几乎将军装撑起来。 “等等,这个距离恐怕你也不行……”唐牧之又一次将手插进冻湖,“郑营长!这水的浮力似乎要比普通湖水的浮力大,有没有可能现在做出一个筏子出来?” 郑立德一闻此言环顾四周,“有长条的木棍,只能做出木筏,有些麻烦……同志们!各司其职啊,咱们快速造一个木筏出来。” 战士们纪律严明,装备齐全,分工合作,但还是约三个小时才将这只够容纳三四个人的小木筏造出来。 放进湖中测试完毕,黑管儿站木筏上下水了。 “你可别掉下去啊,这筏子我绑了两小时呢。”何敬业对他说道。 “去伱的!”黑管笑骂一句,挥着用工兵铲往背囊处划。 这湖水的浮力确实蛮靠谱,黑管上伐后一路有惊无险地将背囊取回来上岸。 “很冷……而且不轻!”黑管将背上地背囊放地下,包还是很鼓。 “快打开看!”郑立德赶紧吩咐着黑管儿将背囊打开。 黑管儿一把打开背囊,唐牧之首先闻到一股土味扑面而来。 “啊!” 背囊内的东西实在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那里面居然是一具尸骨!已经死去多时,肉筋已经腐化不见,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骨头上沾着不少泥土。 黑管儿手很稳,他将背囊放下,一个骷髅头从背囊里滚出来。 唐牧之一手抓起那个光滑的骷髅头,掌心传来彻骨的冰冷,他打量了一阵子。 郑立德还愣着,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疑惑一个问题。 “这背囊从湖里打捞上来,怎么水没有渗进去?”他将手伸进背囊里,帆布背后虽然涂了黑色塑胶,但要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渗水就很令人费解了。 “这大小不对啊……”唐牧之放下骷髅头,“。哪位帮忙看看?” 何敬业又从地上拿起骷髅头,“确实不对……眼眶棱角分明,这是男性的颅骨,只是这也太大了!脑部长期积水胀大了吗?” 唐牧之又将背囊里完整的骷髅骨头取出来,这骷髅很多关节处居然被黑色的防水胶绑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野人吧!” 黑管儿认真道。 唐牧之拼好骷髅之后站起来看,这个人生前大约有两米五,是个巨人,结合神农架这些年有关野人的传说,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郑立德拔下一处关节上的胶带,“这东西每个战士背囊救急包里都有,而且看上去是崭新的……” 事情有些眉头了,失联战士们在这附近发现了野人的尸骨——这毫无疑问是震惊海内外的大事,他们将尸体刨出保存好后带到背囊里,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失联战士们没有回来,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背囊里除了巨人尸骨,还有几枚黄橙橙的子弹和用了一半的绷带,都没有被湖水浸湿。何敬业取出绷带,那上面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这怕不是被野人抓走了。”何敬业开口,“营长,你是本地人,这野人的传说真的属实吗?我听说这边的农民出门时常常被野人袭击呢?” 郑立德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多半是吸引人眼球的谣言,我是没亲眼见过什么野人,不过当年我们邻村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大概有两米三、两米四了,这个人二十好几还不穿衣服,掌心脚底都是毛,赤条条的跑了几十年,很多年前就死了——我们当年一直把他看成野人和普通人的混血儿,后来他的尸体被运到百京,化验结果说这是一种病,小脑症还是什么……记不清了。” 第八十章 进洞 “先不说这些了,这具尸骸是战士们费劲心思弄出来的……要保存好,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找到他们,我觉得可以从这个背囊上下手,它是怎么过来的?这湖水究竟有什么玄机,动还是不动?找到它的源头或许就能找到失联的同志们。”郑立德吩咐何敬业将骸骨收进去。 “好冰!”何敬业上手抓骨头时被冻的一个激灵。 “我来。”唐牧之蹲下身又将骸骨装进背囊里。 队伍众人又在湖畔周围仔细探寻,深怕漏掉什么细节的东西。 这里前天也有战士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此刻是一行二十多人在搜查,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什么?”黑管儿昂头看去,同时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你也看下。” 唐牧之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湖水对面的山脚下覆盖绿藤,有一处地方波纹密集,显得不正常。 唐牧之肉眼神通开启,那波纹密集处背后居然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被绿植覆盖住,要不是山洞附近的湖水和别处略有区别,一般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个山洞,和这湖水齐平。”唐牧之转过身看向郑立德,眼中有问询之意。 郑立德拿起望远镜看了一阵子,“……那边确实有问题,可惜我看不清。” “我已经看过,周围湖水再没有其他的异常,只有这么一个山洞,我们的木筏应该能通过去。”唐牧之道。 “走!” 木筏容不下几个人,郑立德、唐牧之、黑管儿、何敬业四人依次登上筏子,剩下的战士时刻准备着接应。 黑管儿和何敬业拿着工兵铲划水,郑立德在准备工具,“一会儿不要直接划进去,把防毒面具戴上之后,我会用火折子测氧气的浓度,一有问题立马撤退!” “明白!” 木筏游至洞口处,唐牧之伸手劈开藤曼,山洞全貌露出来——这其实算隧道了,人要爬在筏子上才能进去。背囊恐怕也只是勉强能过去。洞口处有一股吸力,黑管儿和何敬业用工兵铲抵住山洞旁的岩石这才没有直接荡进去。 郑立德拿出防毒面具让他们戴上,又用钩锁一头钩住洞边岩石,一头系在木筏上。 “讲道理这里边应该是联通的,但以防万一,如果过了钩锁的距离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钩锁是绑了尼龙登山绳加长过的,如果四人在洞中遇到什么意外,可以顺着登山绳爬出来。 郑立德吹了吹火折子,一切准备妥当,四人卧倒在木筏上,但木筏上面积有限,黑管儿何敬业二人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到筏子外面,全靠腰上的劲力挺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木筏荡进山洞,刚进去一片漆黑,只能看见火折子的光焰,周围也愈发狭窄,正当众人以为就要无功而返之时,隧道突然变得宽阔起来,上方的空间也大了,唐牧之最先半蹲在筏子上打开手电筒向四周观察。 这地方真是别有洞天,穿过隧道,整个山洞变得开阔起来,周围的岩壁很潮湿冰冷,正前方手电筒照过去,又发现了两个背囊。 “你们看!”唐牧之把手电筒照向背囊处,“那边能上去!” 三人眼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迷彩的背囊。 黑管儿和何敬业手里的工兵铲发力,木筏成功划上岸。 唐牧之一脚踩在山洞内的岸上,这里不是完全黯淡无光,后边还带着点亮。 “这地怎么是斜着的?” 郑立德刚上岸就感到异常了,从这里往那远处带着光亮的地方看,简直是在俯视。 何敬业停好木筏,黑管儿一个箭步冲上去看背囊——这次里面没有尸骸,都是正常物资。只是背囊散开着,像被谁打开后仍在这里的。 “这是……”唐牧之拾起岸边一个竹筒,这东西居然散发着炁! “难道是法器?”唐牧之手腕稍一用力,竹筒发出一阵炁光,居然要将他的经脉封锁起来! “哼!”唐牧之阳炁攒动,迅速将这法器制住,看上去它落在这里时间不长,不知道是什么人丢下的。 “要警惕一些……”郑立德一发话,黑管儿和何敬业都端起枪。 “管儿……你说前面那些同志是不是掉水里去了?”何敬业问道。 “扯淡,我不信这湖水中浮力这么强,装着骨头的背囊都沉不下去,那尸体就一点儿不见踪影?” 四人朝着光亮地方走,周围寂静无声,偶尔有石钟乳之类的东西滴在湖水中,溅起冰冷的水花,这声音吓得四人一激灵。约莫过去半个小时,唐牧之把手电筒照在地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片冻硬的土地居然是红色的! “这该不会是血吧?”唐牧之没伸手去摸。 “应该就是普通的红土。”郑立德有些气喘吁吁,“不要管这些,我们先往前走。” 呜呜呜—— 空气中突然响起凄厉的叫声,这声音像是人发出来的,又像是风吹过峡谷的呼啸。 “怎么回事?”何敬业只感到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什么叫如泣如诉,他算是感受到了,这声音让人惊悚。 唐牧之虽有夜视的本领,但没有光线充足时看得清楚,他用手电筒照在正前方远处,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道:“应该是人发出来的声音……不会是野人吧?” “继续往前走。”郑立德手心有些出汗,他舔舔嘴唇道。 一路几乎都是下坡路,到后来居然越来越陡,湖水也变得湍急起来。唐牧之估量不出来海拔究竟下降了多少,但要比原本大部队驻扎的位置低了。 唐牧之脑海里画了个地图,从大部队原先驻扎的地方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弯弯绕绕到了冻湖,现在这个洞穴的方向似乎又是朝南方走的。 不知道冯副团长的行动怎么样了,那群悍匪应该被剿灭了吧? 正想着,崖边的湖水旁飘着一个长条的物件,就竖立在水中。唐牧之最先注意到,便将手电筒照过去。 一眼木棍,而后才发现这东西是个简易的长矛,底下绑着的尖石插进一个脑袋里,就这么竖着漂浮过来。 那人脑袋已经被冰冻住,上下眼皮都变成一片红白之色,十分可怖。 其余三人都没看清矛下的人头,郑立德招呼何敬业探手将“木棍”取上来。 黑管儿一手抓住何敬业右臂,一手扣住岩壁。 待得何敬业将那长矛被取来,三人才看到那下面插着血淋淋的人头! “妈呀!”何敬业惊叫一声,“营长,你看看……” 郑立德看过之后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些失联战士们长什么样子,但看这人头上整齐的短发,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第八十一章 野人 四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物,何敬业带着手套将那头颅摘下来放在地上。“先走吧。” 闷着头又走了几个小时,周围的环境变得不那么寒冷起来,因为刚才那血淋淋头颅的缘故,这次唐牧之没再把手伸进湖水中试探温度,只是凭感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手表不知是受了磁还是什么缘故,早早失灵了,郑立德问起在场各位时间的时候,唐牧之估计说从进洞之后大约有四个小时了。 四人中途休息一阵,唐牧之摘下防毒面罩嗅了嗅,洞中稍微有些硫磺的味道,长期呼吸在这种环境下也有危险。 “马上要到了。”唐牧之指向那处光亮,那里应该就是洞穴的出口,只是光源似乎比先前弱了很多,他一估量,现在大约在五六点钟了,如果光源来自太阳的话,也正好合适。 又向那边走了几步,才发现上面已经黄昏的天——果不其然,此处的洞顶和外界相连接。唐牧之看过一眼便想起了唐冢,那也是一个露天的山洞,不过比此处大得多,也没有这里这么潮湿。 而山洞正中的东西,却更让人吃惊——那居然是一口井! 这不是农村那种简陋的水井,而是用规整石块砌成凸出地面约40厘米的、直径约一米的大井,上面好像有画之类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就立在露天大洞的中央。 这里地势又有变化,冻湖居然有一部分漫了上来,在地面上积起浅浅的一层水。 日暮的天光照射在洞里,积水上金光粼粼,将整个洞口照亮,实在是一奇观。 而正对着唐牧之等人的岩壁上,有一条登山绳在上面荡漾。 “那是失联同志们的登山绳!”郑立德几乎就要跳起来,“就跟我们绑在木筏上的一样!” “哈!”何敬业也十分激动,“他们还活着……就从这里爬上去了。” 唐牧之和黑管儿则比较平静,他们都是那种不会给自己留下太多压力的人,能救就拼尽全力救,救不了也不会有什么负担。现在看起来起码有战士逃进这里,成功躲避悍匪的追杀后又出去了。 “我们要上去!”郑立德跨步踏入积水之中,“这里不冰了,你们试试看。” 积水蔓延范围正好是阳光所及之地,唐牧之走进光圈里,长久处于黑暗当中的他进入其中时也不由得闭上双眼。 “还是有点危险……黑管儿,要小心。” 黑管儿手里的枪握得更紧,“好。” 身处最耀眼的位置。,他们两人都在注意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郑立德跑去检查那根登山绳了,而何敬业走到山洞中央的井口旁,弯腰去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唐牧之扭头看去。 何敬业肩膀上插着一根矛,背部着地,摔在积水的地上,那矛和之前在水里捞到的那个几乎一样! 从那井中伸出一只长着浓密黑毛的大手,居然一把抓住何敬业的脚踝。 尖锐的石矛已经刺进他的肌肉,但他好歹也是个战士,咬着牙关将步枪提起来,就要朝那黑手射击。 但此时他已经被大手拽至井口,枪口狠狠撞在石井上,居然一边倒过去。 何敬业眼看就要被拽入井中,唐牧之冲上来,抓住他疯狂挣扎的右手臂。 “管儿!”唐牧之大叫一声,黑管儿步枪已经对准那长毛大手开了几枪。 “嗷——” 井中传来如野兽般的惨叫,又有重物跌落下去的声音。 “这一定是野人!”唐牧之将何敬业安顿好,正要招呼郑立德小心一点,环顾周围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牧之?”黑管儿也不禁大骇,“营长呢?” 唐牧之将何敬业背到黑管儿脚下,而后拿起他胸前的步枪,“管儿兄,你先照看着……何哥,枪借我用一下!” 何敬业摘掉了防毒面具,他面色发白的点点头,那野人力气真大,几乎将他的脚踝握碎。 唐牧之抱着枪一步步走向郑立德刚才站在的地方,那地方靠墙,已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唐牧之伸手向黑暗的墙壁上探去,却摸了个空! 果然,这地方还有出口!那也是个大洞,大概真好能让两米五的野人蜷缩身体通过,然后将毫无防备的郑立德掳走。 唐牧之望向周围,这里或许还有这样的陷阱,不能将何敬业和黑管儿两个人留在这里,要是何敬业没有受伤还好说,两人可以背靠着架枪防御……现在何敬业肩膀受伤严重,恐怕连枪都提不起来。 “管儿兄!你背上他我们一起走行吗?郑营长有危险。” 黑管儿扔掉背囊将何敬业背上来,“我们走!” 三人一头扎进黑暗当中,却发现这洞一转弯就是长下坡,很快便到了地下。 “动静小一点,小心被野人发现了……这是……” 有一束黯淡的日光从顶上照下,正是从那井口中照射而出,四处有火把燃烧,昏暗中唐牧之看清了这地方的全貌。 这里就是一个野人部落生活的村子!四周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到处悬挂着残缺的尸体,有野人也有普通人的……周围凿出的一个个连通顶上的洞穴就是他们的房子,而这里真正意义上的建筑只有一个,就是远处那个像鸟居的建筑,是由原木搭出来的,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了。 每一个洞穴旁边都点燃着火把,唐牧之数了数,大概就是二十多个。 野人们还没有发现唐牧之三人,他们聚集在井口下面,手持简易的长矛。像僵尸一样站着,仰头看向井口,不发一言。 黑管儿庆幸自己刚才情况紧急,没有在郑立德失踪后朝那个井下看,否则被这一群野人盯着的一幕恐怕将永远成为他的噩梦。 那口井与地面有一根柱子斜着连接在一块,刚刚那个袭击何敬业的野人就是站在柱子上出的手。 郑立德倒在一边,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过去。 唐牧之这下总算见到野人的全貌,他们看上去和猿类更加接近,四肢细长,头颅就显得又圆又小,几乎每一只都在两米五以上,浑身长满黑毛,分不清雌雄。 唐牧之看着倒在地上的郑立德,咽了口口水,他跟黑管儿示意一下。 “懂……” 黑管儿唐牧之两人端起枪,找好角度。 这些野人不知何原因,表现的如此迟钝,待在那里当活靶子,这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哒哒哒…… 步枪口冒出火舌,野人们惨叫着向四周躲避,还有几个将手中的矛投向唐牧之这边,但还没投出的时候就已经中弹了。 野人们的身体似乎很结实,挨了几发子弹仍然还能坚持着完成动作,有一个野人便一把抱起郑立德向那一处“鸟居”跑去。 唐牧之时刻注意着郑立德的情况,手中的步枪没有丝毫留情,直接连发将那野人头打爆。 那野人刚跑两部就中弹,只得将怀中的郑立德扔出去老远,就在那个“鸟居”不远处。 “谁在外边?谁在外边——” 周围野人死的死逃的逃,遍地是一片狼藉,枪火声渐停,唐牧之忽地听到“鸟居”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好像是苑陶?” 第八十二章 蛊师 “这怎么像是苑陶的声音?我听错了?”唐牧之不可置信地看向“鸟居”深处,那同样是一个山洞,入口很大,里面见不到半点亮光。 还是先不管这些,郑立德要紧。 周围的野人被杀了个精光,唐牧之觉得这些野人力气算不得弱,跟一般炼炁士有的一拼,但在火药之下果然是众生平等。 唐牧之走近“鸟居”,郑立德就倒在入口处,他伸手去探郑的鼻息——还算平稳,他头发后面还有点黏稠的血液,好在已经至住,估计是被野人敲了闷棍。 “牧之!你来看!”黑管儿跟了上来,站在一个被他打爆脑袋的野人旁边,枪口指着那一团模糊的血肉,向唐牧之招呼一声。 唐牧之瞥眼望去,七八米外那野人血肉模糊。 “呕!”黑管儿背上的何敬业干呕一声,“恶心死老子了……黑管儿我去你娘的!” “这好像是蛊虫……”唐牧之皱着眉头没有仔细去看,那画面确实够恶心,大概是和苑陶一起来的那个蛊师种了蛊了,还这么阴险地种在脑子里,怪不得野人们有时清醒有时迟钝的。 这蛊虫,再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唐牧之基本可以断定苑陶和那个之前始终未能露面的蛊师就在这个山洞里! “唐牧之?果然是你……嘿嘿。”苑陶的声音从山洞中传出,显然是听见了黑管儿对他的称呼。 唐牧之眉头一皱,这苑陶怎么藏着不肯出来呢,按道理这时候他应该已经用九龙子招呼自己才对啊——除非他现在状态算不上好,或者受伤了,在虚张声势! 唐牧之仔细回想刚才苑陶的声音,确实有点外强中干、底气不足的感觉。 “管儿兄!我要进去这里面,你把郑营长和何哥带走吧,别进来!”唐牧之心一横就要在这里解决苑陶这个祸害,转头就往山洞中跑去。 “我去!”黑管儿大惊失色,“你别都扔给我啊……这两个人呢!而且这儿还是有危险的!” 唐牧之却已经一头扎进深深的黑暗,他只得先放下何敬业,背起昏迷的郑立德,“你得自己走了。” 何敬业苦笑一声,左手捂住肩膀伤口,“等我包扎一下啊。” 黑管儿行至上层洞穴,那突兀的井还立在场中央,他特地看了一下上面五颜六色的画——当中似乎是一只蛤蟆? “这野人……就神经病。”黑管儿对这毫无意义的井感到莫名其妙,将步枪丢给何敬业,转身就拽住登山绳向上爬。 “我先去看看,你照顾好郑营长,一会儿把你们都带上来。” …… “……啧,这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唐牧之十分不解,因为前面居然又是一片冻湖! “嘿嘿……” 苑陶的身影显露,他旁边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脸色很难看,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大概率就是那个蛊师。 二人就立在唐牧之面前,周围那么多阴暗隐蔽的角落,他们完全没有要藏的意思。 “这么自信能杀我?”唐牧之眯眯眼,不是他狂妄,就苑陶那速度和体力,耗也耗死他。 “你身边这位也是全性?我真没想到这跨越几百公里,你们还能追过来,老当益壮啊。” 苑陶冷笑一声,“人家都讲老来雄心壮志不负江水东流淌,我这回为了杀你真是费尽心思了,从你留在陆家那一天我就一直盯着伱,你一出来,好嘛,我马上从江苏飞到江城,又从江城追到神农架……现在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想我苑陶大半辈子除了炼器这方面,再没下过这么大功夫,嘿嘿。” “呵,可惜如不了你的愿,我还要多活几年呢,这回你这功夫也白下了,还是老老实实炼器去吧……对了,上回那一男一女呢?半道放弃了?”唐牧之也是有恃无恐,平常他跟人打架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讲废话的。 “啊……程红和王稻啊,那两个现在跟部队的人一块儿呢,说起来这你也熟悉不是吗?他们现在就在你前两天扒的那辆车上面呢!” “呃!”这下唐牧之犯迷糊了,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们不会是逼问了人家战士吧,真不想活了?” “哈哈哈……”苑陶哈哈大笑,“王稻可是你唐牧之的亲叔叔,程红还是你的小婶儿呢,可惜我和老赵没去接触那什么冯卫国,不然好歹也是你爷爷你二爷!他们特地来接应你的时候顺便还弄死了一堆麻药贩子……人家怎么会对他们瞒住你的事?哈哈哈……” “切。”唐牧之也有些无语,无形之中还被全性这几个人渣占了点便宜啊。 “得,我本来是以为你在这里虚张声势呢,现在看你还蛮精神,那我就不打扰,再见!” 唐牧之转身向来时的隧道跑,黑管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拽着那登山绳上去没有。 那鸟居在洞里是看不到的,唐牧之严格按照进来时的步伐,从洞中出去,没想到入眼看见的依然是苑陶和那个疑似蛊师的“老赵”。 唐牧之居然又绕回来了!这绝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怪不得你们两个也没动作了,原来是被困在这里。这是鬼打墙?怎么外面还能听见这里的声音……” 苑陶揶揄着说道:“怎么,你不是觉得自己机灵吗?还鬼打墙——真是小毛孩子讲出来的话语!” 唐牧之不屑道:“打老远跑来杀个小毛孩子还这么费劲——真没出息你!” “嘿……”苑陶被说的一点不脸红,他冷笑道:“唉,我就是没出息,从小我就没出息啊!不像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出身的子弟,天才啊、神童啊……小时候没少听过吧?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自己要风风光光得活就得靠我们这种人变得越来越废,这才好衬托你们不是么?嘿嘿,我偏要把你们也拉下水,让你们看看这个世界也不如你们享受的那样好!有一个算一个!” 唐牧之眼睛一翻,也无心跟他争论,没能力做好自己就是了,管别人那屁事?这老东西真是极端。 “好了,老苑头,这几天把你憋坏了是不是?愤世嫉俗那劲儿又上来了,逼话这么多……唐牧之,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既然都困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们也懒得在这里跟你打打杀杀的,出不去都得死不是?你年龄小但手段高啊,能不能看出些名堂?”老赵这时候发话了,之前进来看他愁容满面的,原来是苦于不能脱困出去。 第八十三章 揽雀尾 唐牧之微微发动共情,这姓赵的全性居然说的是真的,没有想要找机会背后捅他一刀的意思。他摇摇头,“我是没所谓了,只是你旁边这位性格阴暗的老头子,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嘿……”苑陶笑笑,倒是不在意唐牧之的讽刺挖苦,毕竟也活了这么多岁,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做得到的。 “那好,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到的这地方?还有——这位老先生,你是蛊师吗?”唐牧之发问。 老赵咧嘴露出一丝笑容,“唐牧之,你眼睛可真毒啊……我叫赵遐思,是个蛊师,外面你见到的那些野人,就是不久前我下蛊给弄傻的。” “那是什么蛊?” “……你问这个做什么?算了,那蛊虫叫‘消梦蝶’,是我自创的蛊虫。” 唐牧之感到一阵恶寒,这家伙是文艺青年的病犯了是怎么样?给那些恶心的白色蠕虫起这么个名字。 “你们找到我也是靠的蛊虫?” “那个蛊叫‘不远游’,是一对子母蛊,你踢碎了母虫,那只子虫根据味道能在百公里外锁定到你。” “啧……有这本事报效国家不行吗,用在我身上也真够浪费的。” 赵遐思道:“那日你跑出江城后,我们是开着车好一通追啊,终于在开到神农架西南边的时候发现你暂时停下来了,我们休整了一阵后追过去,却遇上了一个巡逻的麻药贩子,后来我们杀了他们不少人,冯卫国的部队便到了,通过他我和老苑头也算知道原来你深入神农架去搜救战士去了……呵,我说伱可真够忙的,从狮城跑来杀掉那个男的之后,这又是应付我们、又是帮忙搜救战士的。” “嗯……所以你们是从南边进入的野人窝,然后才进来这里?”唐牧之思忖一阵。 “不错,这地方到处是洞穴,四通八达的……还有,在你来之前还有三个外国异人也跟我们来了这里,是那伙麻药贩子,各个都带着竹筒般的法器,现在不见踪影……你见过他们没有?” “竹筒般的法器?”唐牧之一愣,从兜里掏出之前入洞口时捡到的那个竹筒,“你看是不是这个?” “欸?你们接触过了?”老赵一楞。 唐牧之拨弄一阵,淡淡道:“这只是我捡的罢了,只不过是在北边的入口捡到的,那丢下法器的外国异人,大抵是死了。” “算了,谈这些有什么用?“苑陶打断道,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出去吧,反正我们俩进来一天了,除了这冰的渗入的湖水,别的地方都仔细探过了,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两位是真的没法子了,不然这么好的机会,苑陶不可能不对他出手。 “呵,你们二位还真是看得起我……所以只有这个湖水有问题?” 老赵回答道:“是,这里面太寒,老苑头的法器倒是抵御的住,只是他眼神不好,水深处一抹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你的蛊虫也没法子吗?” “没有。说实话吧,你这先天异能前段时间也算出了名了,炁本身是有特殊性质的,我们猜这地方的异常和炁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不对你出手……明白么?” “懂,这点事我能不懂么。”唐牧之默然拉上步枪的保险。 其实这两个怂炮还隐瞒了一点,就是发现唐牧之进洞的时候,手里还提着这把56式突击步枪,他们还是忌惮这个——其实之前听到外边的枪声这两人就怂了,但苑陶还是赌了一把唐牧之没带枪,如果他当时真的没带枪进来的话,可能现在已经被二人袭击了。 “呵,建立在威胁之上的关系……”唐牧之悄悄扒开弹匣,这是何敬业的枪,刚才他突突野人的时候没省弹药,因为黑管儿那里还有……他没数错的话,现在三十发的弹夹里,还有四发子弹,苑陶有护身的螭吻珠,这四发子弹恐怕打不穿他的防御。 倒是这个赵遐思是个蛊师,想必一身的皮肉筋骨还挡不住这黄铜子弹。 “怎么样?你要不要合作?”赵遐思阴着脸问道,他几乎是交了底,只不过这唐牧之异常的磨叽啊。 “合作谈不上,你讲的这些我会自己去求证的。”唐牧之没给他明确的答复。 “哼——”老赵鼻孔出气,慢慢道:“随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于是唐牧之又试着从入口进进出出多次,亦在湖周围的石壁上试探许久,终究是一无所获。 唐牧之伸会按在墙壁上的白色手掌,“按道理讲,这里如果是气局的话,我拿阴阳炁这么去试探,它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试试这水。” 唐牧之又走到湖水旁,阴炁附着于双手,两臂呈弧形,以点领劲,左臂外旋,居然将一股冰水从湖中抽出! 远处的苑陶瞥见此幕心中大感疑惑,便对赵遐思道:“你瞅瞅……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揽雀尾’,太极的功夫!” 老赵此时心里也犯迷糊,“这……还真是!这小子真是唐门的人吗?怎么毒障暗器一概不用,逆生三重是陆瑾教给他的,那这太极又是出自谁手?虽然太极不是只武当这一家会,但它的传承好歹也是讲究个正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这小子身为唐门弟子,怎么学习功夫百无禁忌的?” 自唐牧之在肃州拿到各派的武功秘籍,其实他有意去练的只有《踏罡步斗》和《太极拳经》,而且此前也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 其中《踏罡步斗》现在也不练了,因为唐明之前将“金华荧”教给了他,恢复体力这方面,已经够用。 《太极拳经》则是个人爱好了,执迷一阵子终于入门之后就没怎么练过了。 至于当时缴获的《金丹秘要》,他则是看不懂,而且自身经脉与常人相异,也不敢在这方面随便练,倒不如让阴阳炁自在运行就好。 在陆府修炼逆生三重的日子里,他倒是把这个“融”字给活学活用了,之前他的劈空掌只是用掌劲将一丝阳炁送出去罢了,现在他已经能利用阳炁的斥力增幅掌力;而阴炁与结合太极拳的阴劲,居然获得了类似佛门“龙吸水”的能力,运用得当的话,用出个“拈花指”也不是问题,以后也能学临时工肖自在卡别人脖子。 第八十四章 下水 “揽雀尾”收势,冰冷的湖水在空中翻腾、蒸发、洒落…… 实际上这湖水要比一般的水黏稠,而且颜色略微发黑。只是除了这些唐牧之实在探不到什么。 场面陷入一片寂静,若是没有苑陶和赵遐思,他此刻就直接下水去探查了,虽然不会游泳,但只要将阴阳炁控制好,不溺在水里,能浮上来就好了。 正犹豫着,洞穴外边却想起了黑管儿的声音:“牧之!唐牧之!” “我去!”唐牧之听见动静连忙大喊一声,同时越过全性的两人,跑到洞口旁边:“不要进来!这里出不去的!” “……”外边沉默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响起了脚步声——黑管儿端着枪进来了。 唐牧之向他望去。 黑管儿嘴角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你说晚了,我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路了。” “管儿兄,这次你我都冲动了……算了,营长和何敬业送上去了么?他们无事?” “不仅如此,失联的战士也在洞口旁边的森林里,牺牲了一半多,而且剩下的几人当中有人重伤,为了照顾队友他们已经在上面逗留数日了,我把营长交给他们这才下来。”黑管儿向他询问情况,“这里呢……找不到出路是吗?还有那边两个是敌是友?” 唐牧之摇摇头,“这两个时刻都想要我的命,只是现在我手里有枪,而且都困在这里,他们暂时没对我出手罢了……管儿兄,你剩下的子弹还多吗?” 黑管打开子弹袋,给唐牧之示意,“我怕你这边有危险,就没有给那边的兄弟留下子弹,我现在还有两只三十发的弹匣。怎么?你没弹药了?” 唐牧之点头,将实弹匣里的四颗子弹退下来,又换上新的弹匣。 情况还不是很糟糕,郑立德和何敬业已经安全,失联的队友凭借枪械能在原始森林里生活,郑立德是极好的向导,醒来后,大概能将一行人安全带出森林……至少现在他和黑管儿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吼吼……唐牧之,这位是你的‘战友’?”苑陶见唐牧之换了弹匣,阴阴一笑。 唐牧之一指这两人,“这俩都是异人,全性你知道吧?也是之前追杀我的那伙人。” 黑管儿脸色露出尴尬之色,“牧之,其实我对异人界的事情不怎么懂的啦,你直接告诉我要注意他们什么就好。” “那好吧,你看那个戴雷封帽穿军大衣的很危险,你不要靠近他三十米以内,他挨你十几枪都不一定有事;另一个瘦高的老头是蛊师,之前外面那些野人变成这样就是他的手笔,也要小心。” 远处的老赵吆喝一声:“唐牧之!你到底发现什么没有?给个准信儿。” 唐牧之沉默,“哐”地拉动枪栓,然后将步枪交给黑管儿,“管儿兄,两枪齐发,做的到吧?” 黑管儿架起枪,“没问题……伱想做什么?” 唐牧之朝远处的两个全性喊话:“既然你们没这个能力,那我就下水看看,我这位兄弟就交给你们照顾了。赵老,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赵遐思倒也不惧,径直走到唐牧之黑管儿两人身前十米处,“你要下水?” 唐牧之示意黑管儿端枪。 赵遐思眼见两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他,咽了口口水,转转眼珠,“害怕上岸后我们对你出手是吧?可以!让他盯着我没问题啊。只要你下水就行。” “嘿,你倒识趣……管儿兄,这两个老头不管哪个有动静,不要犹豫,直接开枪。”唐牧之轻笑一声。 “啧,怎么还扯上我……”苑陶就地坐在湖岸。 “明白。”黑管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但还是咧嘴笑笑。 唐牧之转身,眼中燃起白色的炁焰,没有丝毫技巧,逆生成阳炁的拳头已经狠狠打在崖壁上。 轰! 巨响传出,一直敏感的三人表情同时变化! “唐牧之!你想做什么?”老赵将手伸进背后;苑陶也一个激灵站起,九龙子发出盈盈炁光,正对着远处的二人;黑管儿眉头一条,枪柄攥得更加紧了。 “这小畜生一拳竟然有此威力吗?” “各位……别紧张。”唐牧之的身形从烟尘中出来。 “这?”面对着唐牧之的苑陶和赵遐思有些傻眼。 只见唐牧之抱起一方石头,约有二百斤的重量,然后直直就从崖边跳了下去。 噗通! 冰冷的湖水溅起,将老赵的鞋子沾湿。 “嘶……” 老赵心中暗道:“干脆利落!唐牧之,你可真是个人物,很久没见过这么有魄力的后辈了……嘿嘿,如果你没和陆家沾上关系多好……” “够干脆!”苑陶嘿嘿一笑,场中只有黑管儿感觉自己压力倍增。 入水冰寒。 唐牧之将身体表面炁化来阻隔那刺骨的冰冷。 他环抱巨石很快便沉入湖底,睁开眼,湖底遍地居然都是野人硕大的尸骸! 水底浮力和压力都愈加强烈,尸骸与地面粘在一起,居然没有浮上去,唐牧之知时间宝贵,阴阳炁无时无刻不在迅速被消耗,周围一片漆黑,他肉眼神通开启,反手一记劈空掌做动力推着他向前探去。 四根巨大的铁链入目,铁链上居然还趴着很多野人的尸骸,它们的姿势出奇的一致,都是左手扒住铁链,右手向前伸去,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像是一群巨人在祈求着什么。 这是什么地狱绘卷?唐牧之嘴角抽抽,没有犹豫,连续使出劈空掌调整方向。 在阳炁斥力的加强下,劈空掌掌力扭曲着周围厚重的湖水,几乎卷起一阵漩涡,唐牧之从漩涡中脱出,那尸骸锁链中央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三足蟾雕像! “这是不是机关?” 唐牧之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眼眶上有些结冰了,那冷气已经冲进他的内脏,阴阳炁自动护住五脏六腑,但温度不是炁,阴阳炁也无法彻底将内脏与外界隔开。 鼻血已经流淌而出,他眼前视线开始昏暗。 “没时间了……赌一把!” 唐牧之右手向后甩起,解除全身的炁化,将阳炁聚集在右拳,然后左手抓住旁边野人的脊梁骨,全力打在巨大的蟾蜍石像下巴处。 嗡…… 这一拳速度快如闪电,在发拳的过程当中,拳力将湖水排开,硬生生在湖底开辟出一条真空的通道! 咔! 石像下巴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而后蟾蜍石像的大嘴缓缓张开,一个足够容纳两人的巨洞就这么出现在湖底! 一股强悍到极致的吸力传来,就要将湖水和唐牧之一同吸入进去。 唐牧之抵住吸引力,心中估算湖底到上面的距离——这可不低,黑管儿炼炁时间短,未必有直接跳下来还毫发无伤的功力。 第八十五章 药仙会 湖水平面下降的很快,唐牧之估计了一下,如果黑管儿这时候跳下来的话,大约只要坚持个四五分钟就可以顺利到达湖底了,于是便顶着吸力向湖面上“游”去,到了湖面探出头的时候,他发觉岸边的赵遐思和苑陶都有了动作。黑管儿冒着汗死死盯着他们俩个。 “唐牧之!他上来了!”苑陶看向水平面,“水位在下降,这湖底还真有玄机,居然让唐牧之找到了!” “管儿兄!先下来!”唐牧之露头,大叫一声。 黑管儿听到这话一点没犹豫,直接收起枪就一跃而下,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妈的这两个家伙……”苑陶有些咬牙切齿,“我们等湖水干了再下去,还是现在就跳?” 老赵骂了一句,便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有法器护身,要是这湖底太深我他妈下不去就完了,走!” 说罢便跳进了湖里。 苑陶甩出狻猊珠,法器散发的炁光护住他,同样一头栽进逐渐干涸的冰湖里。 唐牧之在水中抓住黑管儿的手臂,黑管儿练的是普通的横练功夫,为了抵御寒冷已经运作起全身的炁防寒。 唐牧之一边用左手扣住他的运炁要穴,用阴阳炁独特的技巧让他行炁不受阻碍,一边将他拉到湖面上方。 “我还好我还好……哈,真冷啊,你不是不会游泳吗?”黑管儿把头露出水面,呼出一口热气。 唐牧之也大口喘着粗气,“游上来其实就是一些技巧……太极劲啦之类的,勉勉强强。”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下面有个机关……那景象一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呵。”唐牧之微微一笑,“应该能出去了,希望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就好,枪还能用吗?” “甩干净还能用!就是说不定有些炸膛的概率,问题不大。” “那还好——啧,那两货也下来了。”唐牧之转头看向刚刚露头的苑陶和赵遐思。 赵遐思现在全身湿透还抖抖擞擞的,苑陶则是由九龙子护住。 “老赵,你这样抓住!” 苑陶丢出霸下珠,蓝色的炁体从珠子里释放,并形成一个大圆球,就浮在水面上。 赵遐思黑着脸骂了一句:“你他娘有这招不早用出来!”然后像是八爪鱼一样抱住霸下珠,脱离冰冷的湖面。 “哈!你倒真以为我和几十年前一样机灵啊,脑子也老了!” 黑管儿见到苑陶的珠子还有这种妙用,不由得啧啧称奇:“牧之,这老东西使的是什么手段?妈的,这么牛逼我X。” 唐牧之双手使着太极劲稳住自己,“那是法器,也就是传说中的宝物。这个苑陶啊,是个罕见的炼器师,可惜非跟我过不去,一把年纪了使劲嘬死。” 湖水迅速消失,唐牧之知道下面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出水口,那蟾蜍的嘴张开时固然够大,但要让这种规模的湖水快速下降那还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状态不佳,也不便下去再看。 四个人里,苑陶个子最矮,还飘在水上,其余的几人都已经踩到了水下那铺天盖地的野人尸骨。 “我去……我他妈的呛了几口尸水啊!”黑管儿目瞪口呆。 “easy,easy……”唐牧之也很难受,但他还是安抚了下黑管儿。 “这铁链?还有这边的大蛤蟆……这都是什么东西?” …… 水彻底退去,黑管儿悄悄端起枪对准两个全性老头。 苑陶和赵遐思已经踩着野人的尸骨查完了整个湖底,能走的道路,似乎也就是蟾蜍石像的大口,“我先去看看上面的通道打开没有……老赵,你先待一会。” 苑陶招呼霸下珠,然后将之踩在脚下,霸下珠摇摇晃晃送他到半空中,而后苑陶纵身一跃,便又上了洞口。 唐牧之向黑管儿投以询问的目光,黑管儿向他示意背囊里的登山绳。 “还好。” 不一会苑陶又用同样的方法下来了,“老样子。”他撇撇嘴。 唐牧之早已开启共情防备着他,哪知这话居然不假,看来他们只能选择进入蟾蜍口中。 没有丝毫犹豫,唐牧之抓住黑管儿的胳膊就跑进蛤蟆嘴的出水口。 “嘿,你们能跑到哪儿去。”赵遐思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的扁圆形盒子。 那盒子里就是子母蛊“不远游”的子虫,它依然发挥着效用。 “老赵,你这东西可以啊,现在还能闻见味。”苑陶笑道。 赵遐思甩甩头上的水,“其实咱这虫子可不是只盯着味儿的,实话跟你讲,这辈子只要子虫还活着,那在百公里内,我就能一直看出他的位置和速度。” “这药仙会还真有点本事……” 进入蟾蜍的口中之后,唐牧之和黑管儿发现下面居然是石梯,不知通往何地。 唐牧之招呼黑管儿先行几步,遇到岔路就停下来,他则留在蟾蜍口下埋伏一波赵遐思。 结果却听到了苑陶口中“药仙会”的字眼! 药仙会啊!就是那个害惨廖忠等人的疯子们。 踏入异人界太短,唐牧之没有贸然向谁打听过药仙会的事情,而且他也知道那些人做事隐蔽,他能接触到的圈子里恐怕也没有谁知道这个本该在几十年前就被灭掉的组织还存于世。 唐牧之思忖一阵,还是在苑陶赵遐思二人靠近之前先行撤退了,本来他打算在这儿直接弄死相对孱弱点的赵遐思,之后对付苑陶也好点,毕竟蛊师的手段狠毒难防,万一他或者黑管儿中蛊就受制于人了。 现在有关于药仙会的消息送上门来,他怎么能不珍惜,毕竟陈朵还有众多被害死的孩子他还想救呢。 唐牧之悄声撤离,肉眼神通发动,这从这石梯下去一阵子,便是湿哒哒的平地,这就是一个隧道口,黑管儿也没跑多远,他赶忙追上去。 从狮城离开没有几日,但唐牧之感觉这几天所经历的曲折跌宕的事情,所见的奇美壮观的风景,这些都是常人难得一遇的东西,如果他是个喜欢吹嘘之人,或许能把这些事情讲个一天一夜…… 唐牧之第一次感觉到了冒险带给他的刺激,那原本清净但有些麻木的内心,此时却有追求物欲的念头攒动,但这些杂念很快便被“金箍棒”划的圈子隔绝在外。这或许是那些道士高僧苦苦追求的,但对现在的唐牧之来说,这种状态让他注定站立在高高的位置去俯瞰众生…… 何时我也能像无根生一样,有自己的“兄弟”呢? 唐牧之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样子,最终还是定格在肃州一中男生311寝室,那个一边听着工藤静香的歌曲,一边读《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光邵。 第八十六章 被迫停止的战斗 转身离开后,唐牧之丢掉已经结冰的外套,很快追上了黑管儿,他也只穿一件背心——前面就是洞穴的出口,冰湖的水哗哗地响,那是水从高处拍打在石块上地声音。 困在山洞里还没有一晚上,现在也许正是深夜,一会儿只要让黑管儿和自己分开跑,唐牧之也就没什么顾虑了,直奔唐门就好。 出了洞口,深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凄冷的月,下边是七八米高的悬崖,水汽氤氲,从底下冲上来,这里没有茂密的古老的丛林,周围只立着一片枯草,寒冬腊月的冷风吹进洞里,呜呜的响。 唐牧之和黑管儿都打了个寒噤——裤子上衣都拧成了块,唐牧之裤兜里传出刺骨的冰寒,光邵送他的表已经彻底坏了……黑管儿的眉毛和短发上各结了一层霜。 “唉,我真苦命。”黑管儿苦笑一声,抬了抬腿,纯棉的迷彩裤咔咔作响,“还要再下一次水。” “谁不是呢……”唐牧之接过他手里的步枪,“我原本就想好好回家过年来着……小心别跳石头上去。” …… 二人从悬崖跳下,又上了岸,奇的是,这里的水明明从冰湖流下,现在却在一个正常的温度,若不是这里的湖水被野人尸骸浸泡过,现在的他们还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这里景象真是同神农架大不相同,黑暗中显露一点陡峭的山脊,森林亦在这片荒草地远处,这里甚至还有几间矮矮的篷子,就用这边的茅草搭成。 “坏了,这里有沼泽!”黑管儿面色凝重,“这要慢慢走哇,我有几个长辈那可能耐,战场杀得那些猴子抱头鼠窜,结果却差点在沼泽地里翻船……好在我们都是练炁士,但还是谨慎些为妙。” 唐牧之点点头,沼泽地他也没走过,只是现在有阴阳炁和太极劲傍身,自己也无什么顾虑。 噗通! 水花溅越的声音响起,唐牧之脸色一变,“这么快?管儿兄,这枪能用了不?” 黑管儿使劲甩甩手里的56式,咬牙道:“能打!还是瞄那个蛊师?” 唐牧之赶忙摆手阻止:“别!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人我正用着呢……把他盯好就行,不过要是他真对你出手了,你也别惯着他。” “唐牧之!”苑陶一上岸就大叫一声,“怎么不跑了?” 唐牧之抬枪对准他,“苑陶,现在大家都出来了,我们俩手里还有枪,你还要继续下去吗?”说话间,他一直注意着赵遐思的踪迹,结果他一直潜水里没出来。 “那一位呢?怎么不出来见见。” 苑陶冷笑一声,“唐牧之,说实话吧,你别抖机灵了,如果你是一个人现在早转头跑了,现在带一个拖油瓶,就别想着好过了。” 唐牧之无奈摇头,“苑陶,我这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比较简单,这样吧,你放我这位朋友离开,我也不留枪,一对二!咱就在这里把事情了结掉算了。” 苑陶咧嘴一笑,“哈哈,可以,够痛快!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要祸及别人的意思……那边的小战士,你现在就拿走唐牧之手上的枪离开,我保证不为难你!” “管儿兄!信我!” 不等黑管儿反驳,唐牧之将手里的枪向黑管儿一扔,他不清楚黑管儿的实力如何,只是他知道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年纪轻轻就有和老一辈碰碰的水平。 “小伙子,你放心地走,我也跟你讲清爽了,全性苑陶、赵遐思两人,这次专门追杀唐牧之来的,没危害到任何普通人,今后要想报仇的话……嘿嘿,我也不惧你。”苑陶甩出九龙子。 黑管儿接过枪,也不恼,“行啊,唐牧之,我倒成为你的累赘了是吧,行,头七多少给伱烧点。”而后他转身就往沼泽地走去,这片地里听不见虫鸣,他走路时裤子与草茎摩擦的声音十分明显。 苑陶仔细听了一阵,完事招呼赵遐思上岸。 “哈——妈的憋死我了!”老赵探出一个脑袋,“你别看着我啊,公平些么,一对一呗。” 苑陶唾骂一句,手里的珠子却没有丝毫犹豫,急急向唐牧之飞去。 九龙子的功能作用唐牧之也基本探清,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也就“嘲风”和“睚眦”,“嘲风”速度快又灵活,阻挠起行动来那可是一绝;“睚眦”威力大,爆发强,要是被打中要害就完蛋了。他摆好架势,预备着抵御将要到来的一切危难。 苑陶正对上唐牧之的眼睛,一股清凉的感觉很快遍布全身,他心中一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每次面对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总有一种绕不开的宁静。他吞咽下一口涎水,如果唐牧之也是全性就好了,扼杀天才虽然是一件美事,但偶尔也有几个看对眼的……嘶,就像那个“三魔派”的年轻人,现在似乎惹火了不少门派?嘿嘿,一个人独自过活久了,总有一天要找个港湾和别人抱团取暖,但当这些人回过头看的时候,只有全性会对这种野狗也来之不拒。 最常用的“霸下”珠这回苑陶都没用出来啊。 共情开启,唐牧之这回还是老打法,耗! 唐牧之踏着絮步周旋于四颗珠子之间,除了“睚眦”需要格外注意下,其他的龙子打在身上一两下对他没什么太大影响。苑陶的法器是很厉害啊,但是他的炁是有限的,像九龙子这样的法器必然极其消耗炁,只要苑陶自己不和唐牧之使劲碰,耗也能耗死他。 “哼。”苑陶脸色一变,炁体的快速消耗让他不得不决定速战速决,他大呵一声:“去!” 这下除了护身的“螭吻”珠,八颗龙子齐刷刷上阵,蓝色的炁光涌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冰蓝的闪电。 嗖—— 逆生炁化,唐牧之右手阴炁制住凶猛的霸下珠,而后左手手腕一翻,阳炁和太极劲在身周化作外柔内刚的漩涡,一下将剩下的七枚龙子阻挡在外。 霸下珠的炁迅速萎靡下去,但被隔绝在太极劲外的睚眦珠却突然爆发,冲破阳炁的防御,直直向唐牧之胸口打来! 唐牧之收回吞噬霸下的右手,全身劲力积聚,堪堪在睚眦珠打中他的前一刻砸在上面。 轰! 脚下的土地瞬间崩裂开。 “给我死!”苑陶爆喝一声,睚眦珠就要打进唐牧之的掌骨随后废掉他整条右臂。 唐牧之却不慌乱,他左手撤开防御,仍由龙子打在他身上,而后借着力道向后一甩! 睚眦珠被甩在身后,而唐牧之则一个箭步上前,逆生成阳炁的左拳重重打在苑陶身上! “呃!”苑陶护身的螭吻珠发出炁光护住他,向后倒飞出去,但唐牧之却没给他歇息的实际,附着阴炁的右手已经扣住了苑陶的肩膀。 “老赵!” 苑陶大喊一句,同时招呼剩下的九龙子向唐牧之攻来。 阴炁凶猛,在扣住苑陶肩膀的片刻,螭吻珠的炁光居然黯淡了不少!眼看再有几秒便能破掉他的防御,身边的威胁却逼他不得不松开右手。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串熟悉的枪声响起,老赵刚伸出去要释放蛊毒的右手正中一枪,蛊盒掉在地下。 而后边激射过来的子弹打在苑陶那本来就黯淡法器上——唐牧之就要趁机发力,打碎螭吻珠的防御,正在这时,他却被一道巨力轰飞! “大慈大悲手!” 除了远处继续瞄准的黑管儿,其余三人眼里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唐牧之迅速起身摸摸后背,按理说九龙子的攻击应该已经打在他身上才是,他向原本站立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那里竟然立着一个形如槁木,低眉阖目的老人! 这老人头顶不生一丁点头发,胡须和眉毛皆已花白,他身穿一件破旧的褐色海青,赤着脚站在地上,右手掐着一个拈花指,整个人像是一座庄严的佛像。那苑陶的九龙子和黑管儿射来的子弹居然都被吸住不动! 在场的三人大惊,这老和尚是何时出的手,全然没人看得清,但只这一手眨眼制住苑陶和唐牧之的本事,便说明他手段之高已经远超旁人。 “诸位少安毋躁……贫僧法号悯众,受困于此地已有多年。这才听到异响赶来,眼下诸位被困在这等死地,有何恩怨也无意义了,何必再争个你死我活?” 苑陶转头看了唐牧之一眼,长出一口气,理了一下思路,而后起身问道:“这位……大师?可否说的详细一点,为何此处还是死地呢?” 悯众收起拈花指,九龙子又回到苑陶手中,而远处的黑管儿也被唐牧之招呼一声,回来这里。 “多谢你了。” 黑管儿摆摆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悯众对黑管儿道:“这位是军爷?可到过荒草地的尽头?” “欸,大师,我没到那边……还有,这华夏人民都解放多年了,没有军爷这一说。” 悯众点点头,“诸位不如跟我们一观便知……放山——” 这和尚声音雄浑,口齿微动,居然让四周回音不断。 之前唐牧之看到的低矮草篷里,居然窜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不一会儿便到了众人眼前。 这人身材高大,污头垢面,面容粗犷,身披一块黑色的破布——他的身法如此了的,不料双脚却是残废,一根脚趾都不剩。 “有人来?你们是谁!”这人瓮声瓮气道,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激动,而后他一看见苑陶的九龙子,瞳孔一缩,“你是全性的炼器师苑陶!” “哼,你又是哪个山头的鬼?”苑陶冷哼一声。 悯众听见“全性”二字,撇了苑陶和赵遐思一眼。 赵遐思取出手掌上的子弹,瞪了一眼黑管儿,“妈的,小崽子,你行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位大师,这地方真的出不去吗?难道是什么迷阵?” 悯众摇摇头,而后一指唐牧之他们刚刚上来的湖水处,“这‘冷暖洞’下有一精灵,单名一个‘蟾’字,这‘百草洼’便是它的领地,此精灵借助天势,有天降怒雷的本事,我一人不是对手,不过它也只能将我困在这里……我和放山,还有你们都一样出不去。” “铁放山!你莫非就是铁放山!”苑陶再听见这个名字便想起来了,“你居然还活着!” 铁放山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没说话。 苑陶将眼神移到唐牧之身上,见他神色如常,心中也不免疑惑,“这唐牧之不认识铁放山可以理解,但不至于听都没听过吧,怪了!” 唐牧之确实没听过铁放山这个名字,只觉得他刚才过来时的步伐跟絮步有点像。 赵遐思也盯了眼铁放山和唐牧之,而后道:“大师,现下我们也误入这百草洼,能否合力将那精灵击退,逃出此地?” 铁放山冷冷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信心,‘蟾’的天雷威力比天师府的完整的五雷正法更胜,你们要是那个觉得自己能抗的住雷法的,就跟我们走。” 悯众道:“我也有此意……这位少年和炼器士可以同我们一试。”说罢指了指唐牧之,“这位施主怎么称呼?” 唐牧之拱手道:“晚辈唐牧之。”没再过多言语。 “哦!你姓唐?可是我唐门之人!”铁放山探头过来。 唐牧之眼皮一跳,“我正是去年才来的唐门,您是?” 铁放山又惊喜又叹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门里的弟子!你是内门哪一脉的门人?” “我是唐震阳的外孙。” “啊……那就是——唐媛的儿子?”铁放山眼中异色流动,“要到这百草洼你必得过上面的冷洞,我这一双腿就冻废在那里,没想到啊,除了悯众和我还有人能到达这里。” 悯众和尚点点头,“放山,能在此地遇见门人,也是缘分……只是这位小友的手段不似你们唐门,他所练者,是三一门的逆生三重,是道门正统的性命双修。你还是问清楚为妙。” “逆生三重!那不是陆瑾的手段么?唐牧之,你拿出观园来!”铁放山闻言,面色不善道。 “这……铁爷,我这次不是出来执行任务的,观园并没有随身带着,我入唐门时间很短,只学了絮步这一门功夫,要不您给上上眼?” 铁放山皱眉道:“絮步是速成的功夫,旁人要是知道方法,十天半月也能练出点样子,你要展示,便用炁毒就是!” 唐牧之一下子犯了难。 第八十七章 决定 “……真不巧,铁爷,我算是有点先天的本事吧,炁毒我也不擅长。不过同是五宝护身法,‘土木流注’我会呀。”唐牧之立直了腰杆,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气势,阳炁在他身周疯狂涌动,像是跳动的火焰。 铁放山一双犀利的眸子盯住他一直看,过了一阵,唐牧之收起土木流注,只觉得全身发毛。 “这也算不上土木流注……只是用炁刺激自己的经脉罢了,你这先天异能倒也有趣,换做别人用这么激烈的炁刺激经脉早就受伤了。哪里有刺客还性命双修……呵,你这个样子也配自称唐门?”铁放山眯着眼睛。 唐牧之无奈苦笑道:“嗨,您这话……” “我将来会自己求证的,如果你真是我唐门新入门的弟子,我倒要好好问问师兄他们怎么带的徒弟,快教成和尚道士了么。你旁边这位不会也是我唐门的弟子吧?” 黑观儿摸了摸枪,“这位前辈,我和牧之兄弟才认识不久呐。还有,现在这地方出不出的去还是两说不是?” 悯众轻声道:“这位小友所言极是,大家齐心协力从这死地出去才是要事……各位,你们要验证我的话,可以尝试走出这百草洼,我可以为诸位护法。” 唐牧之只是摇头,他捋了捋头发。铁放山的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管现下铁放山认不认自己这个门中小辈,起码不会想加害他。而这个悯众法师刚才可算是救了他和苑陶一命,那情况下,二人同归于尽的可能极大……而且看上去这位高僧的“少林七十二绝学”造诣当真不浅,这种功夫没有明悟高深的佛法也是练不到如此境界的。 “嘿,大师莫见怪,我们二人倒是想求证一番。”苑陶向悯众抱拳行了一礼,这么客气,也算是感激刚才的救命之恩了。 “无妨。” 苑陶和赵遐思二人进入沼泽地,悯众在后面跟上他们。唐牧之发现这位法师修为真是深不可测,他的手段和杨烈相似,好像缩地成寸一般,看上去明明行走的十分缓慢,却一点儿都不落在苑陶和赵遐思身后。 “这是什么手段!”黑管儿惊道。 唐牧之笑笑,“这大概只是一种境界,我们门长也能做到……您说是吧?铁爷。” 铁放山目光闪动,皱眉道:“你见识不少,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是唐门弟子了,但是我不承认!没有一点唐门的样子,简直荒唐。” 唐牧之面露尴尬之色,黑管儿在他耳边悄悄道:“嘿嘿,牧之,我看就算咱们能脱困出去了,你将来这日子也不好过……不如跟我一块混军队去吧?” 唐牧之摇摇头,“管儿兄,在军队锻炼锻炼还好,但你打算混出个什么高职位是想都别想。我们是异人啊,在这方面很快就能走到头的。” 黑管儿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然,“我还是很喜欢军队的氛围。” 唐牧之拍拍他肩膀:“从心所欲不逾矩就好了,你怎么生活只有你能做主。” 苑陶三人离开的沙沙声消失,铁放山嘱咐二人注意天气的变换。 这夜晚忽地生起一阵狂风,乌云遮月,上空传出隐隐约约的雷鸣声。 铁放山站立不能长久,他盘坐在地上,询问唐牧之自己和唐门的种种事情。 “唐明结婚了?”他长叹一声,“叶家的二小姐是个累赘……唐门要愈加困难,希望这次你我之中起码有一人回去。” 唐牧之陪笑道:“一块儿回……话说明哥娶的不是叶家的大姊么?” 轰隆! 一道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在远处,这片荒芜的天地霎时被照亮,暖洞的湖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嘶……”唐牧之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被这浩大的雷灾所震撼,而是他下巴上居然抵着一根长长的手刺! “铁爷,您这是?” 铁放山将手刺收回袍子当中,“试探罢了……伱反应很快,内心却太过松懈了,没有危机感吗?你旁边那位也是,年轻人,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身处何等境地,你当我和悯众合伙框人不成?我被困此地足足有三年……悯众更是从36年就困在这里,足足一甲子!你们当真就一点不急?我可告诉你们,在这里只能喝那蛤蟆的泡澡水,吃这满地的野草。” “啊?这么惨!”黑管儿惊讶道。 唐牧之也后知后觉地面露难色,铁放山对他们有些无语。 “话说这雷电莫非是直接劈在苑陶他们身上的?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唐牧之问道。 “悯众很强,在雷电下保住那两个全性不是问题……这些年他将佛门手段练的臻于化境,一招一式都有惊人威力,这世上能与他斗法的人没有几个。” 唐牧之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好奇起来,不知他和龙虎山的老天师比如何。 黑管儿笑道:“再强那也是个老人了,拳怕少壮,难道他这个年龄还有四五十岁的体力?” “欸,这还真不一定。”唐牧之心道,这个世界老的小的可都不好惹,小的能把你坑死,老的更是直接不服就干。 过一会儿,苑陶和赵遐思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脸色都难看的不行,只有悯众神色如常。 赵遐思先是骂一句,而后对悯众道:“大师,您安排吧,我是有心无力了,刚刚蛊盒被劈了个粉碎。” 悯众语气饱含歉意:“是贫僧照顾不周。” 苑陶在一边抿着嘴,半晌没讲话。 “要不要一试?”铁放山对悯众和尚道。 “这要看苑施主和唐小友意下如何了?是否要一起下洞制住那‘蟾’,你们放心,水下它借的天雷劈不到我们,只能依靠自身的修为与我们抗衡。我和放山这三年试过数次,都是被它耗在水下,最终体力不支了。” 黑管儿好奇道:“难道它不能上来吗?” “呵!”铁放山冷笑道:“他要是从水里上来那还简单,悯众顶着天雷都收拾掉它了……几十年前开始它就不敢上来,只能藏在暖洞洞地苟活。水下压力很大,像你们两个第一次下去的话,能保留有一二成实力便不错了。” “这洞要多深呢?这么夸张?” “要四十多丈深,可不容易潜下去呢。”悯众张口吐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卧槽!”黑管儿换算一下便知道这事情真是了不得,“那就是一百三四十米啊!能潜下去就是一件难事了,还要在下面打仗?” 唐牧之发觉不会游泳和潜水真难对付这操蛋的神农架。 “动用你们的一切手段堵住‘蟾’就好了,它本身强不到哪里去。主力还是悯众——怎么样?下不下水?” “下!”苑陶咬牙道,“水底下我也干过几仗,不过没这么深罢了。” “我也去。”唐牧之举手示意。 第八十八章 蟾 “牧之,这东西可不是说说就完了……”黑管儿楞了半晌,“没有潜水装备,甚至连潜水经验都没有——或许你的身体能抗住水下的压力,但是你怎么下去?花多长时间下去?下去之后肺里还剩多少氧气……你稍微考虑一下这些,就会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牧之点点头,“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还是要试试。”他转头对着悯众问道:“大师,我是不会潜水的,以我的手段只下降到一半我就不行了……您还有办法的对吧?” 铁放山在一旁说道:“这个你们放心,悯众会把你们带下去,下去活动之后一旦体力不支或者氧气不足就迅速示意,他也会送你上去的。” “啊……对了,悯众大师,您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知晓氧气是什么意思吗?” “放山此前便对我解释过……我识字不多,只会抄背经书而已,更不懂这些道理。见笑了,呵呵……”悯众站在湖边,一股强力的势气席卷在场众人,唐牧之只觉得这股气势雄浑,其中有的是无边的威严与庄重,如同面对一座高大的佛像。 “诸位,准备好了尽管下水一试,我会护你们周全。” 闻言第一个下水的居然是苑陶!看来他刚刚他真是被悯众折服了!他摸了摸手里有些黯淡的螭吻珠,撇了唐牧之一眼,而后直直跳入水中。 “管儿兄,你多加小心赵遐思。”唐牧之看了看赵遐思一直颤抖的手掌。对黑管儿说罢,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几乎让他感到窒息的时候,阴阳炁开始自发运作起来改造身体,他便乘机跳下水。 之前冻住的衣服早就化开,暖洞的水很暖和……他刚跳下,便看见悯众和铁放山也来了。 冷暖洞水质复杂,而且水中的浮力比一般湖水要大,唐牧之沉住气向下沉了一阵便潜不动了,苑陶此时头颅向下,双脚踩住霸下珠借力潜——他居然还没用螭吻珠。 悯众和铁放山两人速度很快,眨眼就潜到了下面,唐牧之甚至要通过肉眼神通才能看得清他们。 正在唐牧之在水中不上不下之时,在他下方突然传出一股极强的吸力,仿佛有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腰向下拉——一时间他疯狂向下潜去,巨大的压力传来,唐牧之眼中精光一闪,黑色的炁焰从他身上燃起。 逆生三重! 逆生成阴炁的身体和光同尘,湖水的巨大压力被轻易化解、分崩离析……唐牧之顿时感到身体轻松不少。 湖底到了,唐牧之定睛一看,悯众左手恰着手印,那巨大而稳定的引力便是从他手中发出,唐牧之借着这股引力在地下定住,苑陶也刚刚触地,身上的螭吻珠发着光亮。 要速战速决…… 唐牧之估计自己在这里撑不了多久,巨大的压强时刻预备让他七窍流血而死。 湖底空旷昏暗,依旧是静的出奇,唐牧之看到有细微的气泡连成一条线向上飘去,未到湖面便溶解在水中,而那条“线”的低端,正是一只五六米长的巨大蟾蜍,看上去正在沉睡。 这蟾蜍的嘴大的出奇,几乎占据它三分之二的身体,它的皮肤呈灰白色,上面裂着大大小小的缝隙,那气泡便是从缝隙当中出来,像是粗糙的老树皮。 唐牧之由悯众的手段带着来到蟾蜍附近,它居然一点没有动作,铁放山向唐牧之和苑陶示意一下,而后掏出被毒炁覆盖的手刺。 二人会意,费力游到那蟾身后包围住它。唐牧之为了缓解水下的压力,用太极劲周旋出一股减压的漩涡。 悯众首先动了,他右掌掌心向下一压,无数一人高的大手掌凭空出现,直直轰击在蟾蜍背上! 大慈大悲手! 嗡—— 唐牧之脑瓜子响个不停,他身体被巨大的浪裹挟着向后。他双脚发力扣住湖底,身体后曲,手腕发力,太极云手一承一甩,将这股巨力化解开来。 “简直是炸弹!”唐牧之心惊,“大慈大悲千叶手,没想到他一手竟能打出千手的效果。” 苑陶那边,霸下珠防住这股劲力,七枚龙子齐发,打的蟾蜍皮开肉绽。 轰轰轰! 蟾蜍仰头,它腹中传出雷鸣之声,而后张嘴一吐,一股金黄的雷浆如同熔岩一般迅速侵蚀着四周。 雷浆之中的闪电忽地放大,四道巨大的闪电精准地劈在众人身上。 唐牧之感到腹部一痛,五脏的炁衰微下来,这雷电居然穿透了他逆生的皮肤,伤到内脏。 场中四人除了悯众以外的三人都受到些损伤,苑陶红着眼看向螭吻珠上的裂缝,铁放山身体焦黑。 蟾蜍一击用罢就想退走,悯众浑身冒着金光,像是传说中的金身罗汉,他右手食指一伸,频频点向蟾蜍肢体,那力道穿过沉重的湖水,打在地面便成一个个大洞,逼得蟾蜍不敢动弹。 蟾蜍身上又发出激烈的闪电,眼看就要发作。剩下的三人却没给他一点机会! 铁放山脑袋憋红,冲进蟾蜍的雷电屏障,右手化作残影,手刺正以极高的频率刺在蟾蜍身上——这是瞬击! 瞬击是唐门弟子近身遭遇强敌时使用的手段,先用密集平均的节奏与力道麻痹对手,最后再全力发动,辅以雷霆般的强击功在对手的破绽处,那时对手绝难防御这狠辣的一击! 唐牧之抓住机会,土木流注发动,在铁放山刺出最后一击前,阳炁化的双手相扣,挥出一道纯白的匹练,狠狠砸在蟾蜍背后! 像是手持长刀重重劈下,蟾蜍的身体几乎断成两节——这并不是唐牧之一个人的功劳,就在他砸中蟾蜍的一瞬间,铁放山发出最后一记瞬击,苑陶强撑着发出霸下珠轰在了蟾的嘴上,阻止它再吐雷浆。 呜—— 蟾在水底发出痛苦的哀嚎,雷光闪动,铁放山和苑陶被劈中的同时氧气耗尽,脱力、几乎晕厥——他们已经退出战场。 唐牧之顶住劈在身上的怒雷,阴阳转换,脚下甩出太极劲稳住身体,双手附着阴炁就抓住蟾的躯体。 阴炁发力,蟾的雷电黯淡下来,唐牧之吐出一口鲜血,雷电击穿了他的防御,水底的压强瞬间让他口鼻流血,但他感到身体还在呼吸,阴阳炁运作大周天——他还能打! 铁放山苑陶两人彻底晕厥,悯众法师左手向上一托,将他们送上暖洞的洞口。 而后他右手一拧,一甩身上的海清,那布匹般的炁膨胀,就要将蟾蜍和唐牧之包裹在内,唐牧之右脚一蹬,逃离了这天罗地网。 “布袋功——收!” 悯众头顶青筋暴起,单手掐印,佛光闪烁,将黑暗的湖底照的一明一灭,唐牧之仰头看去,那炁化成的布袋将蟾紧紧包裹收缩,最终居然只剩下行李箱大小,被悯众抓在手里! 第八十九章 收妖 “呼——呼——水太深,动两下我他妈就不行了。”苑陶浮出水面,“这和尚可真了的……” 赵遐思被黑管儿拿枪指着,正跟他讲话,眼见没有几分钟苑陶就气喘吁吁的上来了,不禁失望道:“老苑头!有没有出息你?你打不过唐小子,现在连个畜生都搞不定吗?” “放你娘的屁……”苑陶双手颤抖着爬出水面,“哈——哈——你他妈知道四十丈的水有多深吗?那底下没有螭吻珠护着,我连一秒都待不下去……这老和尚也是看得起我,嘿嘿!刚进洞一记‘龙吸水’就把我使劲往下吸啊,也不怕我身体炸掉的。” 铁放山在旁边刚浮出水面,便看到脚下黄灿灿的电光逼近,他大呵一声,脾土与肝木二炁以反向运回经脉内,他在水底失去的体力恢复一些,快速逃离到岸边。 滋滋…… 一阵电流声响起,苑陶的璃吻珠炁光黯淡,但好歹还是挡下了这一击,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悯众如升天蛟龙从水中飞出,金色的炁光化作布袋,将蟾囚在当中。他从天而降,仿若天神。 “卧槽。”黑管儿被这金光照得睁不开眼,枪口险些偏离了赵遐思。 铁放山眼里露出喜色,总算成了,他困在这死地足足三年,看了今天总算要出去! “唐门的各位……门长,我给唐门准备了一份大礼啊!还以为要饮恨而亡在这里,没法送过来,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能为唐门奉上最后一丝力量,哈哈——呃!” 铁放山脸色突然一变,他看到悯众藏在金钟罩后面的头颅,那表情不对劲啊! “是了……当年他第一次带我一个人上下湖底的时候,已经有些吃力了,这回他一下子带了我们三个,莫不是他也到了极限!” “龙吸水”本身就是消耗极大的功夫,悯众为了让众人潜下水底,足足用了一分钟没停过,哪怕是他,现在恐怕也要筋疲力尽了! 悯众单手握了个”莲花拳“稳住丹田,而后一个箭步跨出去十几米远——那大布袋就要撑到达极限,他要将蟾放置的远一点,以防它再次下水! “呼——”唐牧之此时也慢慢游上岸,铁放山见他一连喘息几口便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楞了一下,然后怒骂道:“你在水里给我磨叽什么!悯众就要到极限了,你还不去一块儿帮他!” 铁放山一把拽住唐牧之的胳膊将他拉上岸,唐牧之正要解释一句刚才迅速上升导致压强变化,自己上来时眼睛发黑看不清呢,结果正看到那蟾已经挣脱了悯众的大布袋,正朝这边跳来。 “我去!”唐牧之土木流注和逆生同时开启,铁放山只觉得一道白光狠狠撞上了飞奔的蛤蟆。 轰! 铁山靠! 唐牧之重新倒飞回暖洞里,那蟾蜍大叫一声,也离湖水愈远了。 无数白色的手掌从天而降,劈在蟾的头顶,而后整个柔软的地面都塌陷下去,泥土飞溅,蟾嘴吐出狂暴的雷浆就要淹没悯众! 轰隆—— 天威阵阵,百草洼穹顶又聚集出一片乌云,这蟾又想借天地的威能创死在场众人。苑陶等人脸色一变,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已经劈下! 悯众放出蟾蜍稍微喘息,这么短时间内体力已然恢复了七八成,眼见天雷降下,也顾不得压住那蟾,一个闪身绕到了苑陶眼前,而后一手指天,金色的罡炁汇聚在他右手食指,正对上了那恐怖的怒雷! 叮叮叮…… 一串仿佛刀剑之声传出,那怒雷被悯众隔空一指,居然四散开来,雷电劈在地上,焦黑的一片。 “这,这是……”唐牧之刚刚上岸,见悯众一指竟有如此威力,不由得惊讶道:“以人之力对抗自然……这还是习武之人吗?” 黑管儿喃喃道:“啧,我突然觉得横练这点把式没什么意思。” “唐牧之!”铁放山眼尖,一瞬间飞过去,那蟾蜍一越数十米,再一下就要跳进暖洞当中。见铁放山已经飞身来挡,金色的雷霆从皮肤夹缝中冒出,直指向他的身体。 悯众一指击散天雷,一时间支援不及,苑陶更是早已脱力,没有土木流注恢复体力,现在能维持住螭吻珠就不错了。 苑陶一见事情不妙,就要招呼唐牧之再去把那蟾蜍挡住,他向后一看,哪里还有唐牧之的身影? “在这边!”老赵一指蟾蜍那宽大的后背,唐牧之此刻扒在那里,双手逆生成阴炁,居然硬生生将那疲惫的蟾吸到动弹不得,连雷电都生生缩了回去。 “这么猛?”铁放山正预备着再度被雷电劈成焦炭,没想到这个后辈给他这般惊喜。 悯众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一抖身上的海清,居然将上面沾的水都甩了出去,他跳上空中,手势连连变换,金色的大布袋再次出现,裹向蟾蜍,唐牧之接机跳开。众人见到蟾的神情变得绝望起来。 蟾居然在被大布袋装下时口吐人言:“悯众……你为了成就自己,断我仙路。你配不上自己的法号!更配不上叶无尽的传承。” 悯众此时宝相庄严:“孽畜!六十年前国难当头,我欲借你本领一用,抵御外敌,你却设下陷阱将我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徒增恶业……今日又岂敢直呼我师传灯的名讳!” 悯众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大布袋一收,蟾的灵体被压缩成拳头大小,飞进了悯众袖子里。 “……‘叶无尽’,这名字可真霸气。”黑管儿羡慕地道,“只是听着怎么也和和尚沾不到一块儿去啊。” 铁放山解释道:“叶无尽是明朝人,法号传灯……也叫幽溪和尚。看来这蟾年纪不小啊,和那人还是相识?怎么从未听悯众讲起。” 唐牧之笑笑,“原来悯众大师是为了抗战才深入的这地方……咦?铁爷,您又是何故到的这里呢?” 铁放山拧干袍子,小声道:“出去再说……还有,现在不要对那两个全性出手,悯众一定会拦下我们的。先放一放,回唐门要紧!” “这两个是全性——悯众大师难道也要保他们?” “他是个另类,对事不对人的……据他说当年也救下过濒死的侵略者,确认了他的罪行之后又将他杀掉。” “那也行,不过我还要问他们几个问题才行。” 铁放山皱着眉头,只当这年轻人有些气盛,那两人好歹也是老全性了,难保不会有什么特殊手段。 事关药仙会,唐牧之怎么可能轻易放走他们,尤其是赵遐思,他就是从药仙会出来的人。 第九十章 出山 悯众原地闭目许久不肯动弹,赵遐思耐不住性子试探的问道:“大师,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不能走。”唐牧之伸手阻拦。 赵遐思一楞,脸上怒意横生:“唐牧之,你看苑陶现在不行了对吧,但要想让我们栽到这里,那还真未必!”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暗恨老苑头不给力,唐小子看上去一点事没有,他苑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唐牧之轻笑道:“嘿,赵老,你别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嘛,恶心不?是谁处心积虑大老远跑来杀我,现在情况逆转就别不要脸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药仙会’的事情。” “嗯?”赵遐思一惊,指着唐牧之道:“你!你怎么知道的‘药仙会’?” 唐牧之便将他之前在机关下面埋伏他的事情简单讲了一边。 “你当时在那儿跟苑陶吹呢,我正打算在下面办掉你,是‘药仙会’这个字眼救了你一命啊……你们不远万里来追杀我,我是理解的,老一辈的恩怨纠缠嘛,其实和我是谁无关;而且听苑陶讲你们好像还在冯副团长那边立功了——这样吧,你把药仙会的情报告诉我,这回我也不为难伱们了,下次碰上再算总账。” 赵遐思一悚,看向低眉闭眼的悯众,心道:“我们刚刚帮完这和尚,他现在莫不是真的要袖手旁观?” 唐牧之此刻也盼着老和尚再多入定一会儿,不要理会他们这些杂鱼。 苑陶喘着气在一旁,唐牧之知道他怂了,现在装死不说话。 赵遐思踌躇一阵子,便道:“你从前怎么听说的药仙会?” “是我在问你问题……你不要搞错了,我哪里有什么义务跟你解释。” 赵遐思看向黑管儿,无奈道:“你能不能让你这个兄弟把枪放下……我看出来了,他也是异人对吧,不然现在早让之前的冰水冻出病了。” 唐牧之向黑管儿点点头,他这才如释重负地将步枪放下。 “你继续。”唐牧之悄悄开启共情,赵遐思忽地感觉,这个年轻人变得不如刚才那么可恶起来——像是个单纯地倾听者。 “唉——我不知道你对药仙会了解多少,不过估计你也是要对付他们……我就直说吧,去年上半年我一直在他们那里,其实说了你也找不见,没什么意义。” 唐牧之咪咪眼,共情的力度不大,但赵遐思说的是真话,他不觉得唐牧之能找到那个地方。 “你讲就是了,在什么地方?” “……具体的我说不上,而且他们有可能还换了地方。在谟县,那地方不小,自己去找吧。” “成员结构?” “哼……十来号,都是异人,不过平时可能也就四五个人在大本营。实力不弱,都是使蛊的高手。” “他们是一直都在还是这几年才兴起?” “从前也有,在一九二几年就被灭了,这些年又慢慢复兴起来……我始终不明白你从哪里听来的知道的药仙会,他们行事隐蔽到了极致,我叛逃后只是泄露有这么一个组织,就一直被他们追杀,现在也有点遭不住了……你以后也不用找我,我正打算去国外。”赵遐思索性把话讲明,“要是他们知道我连谟县这个地方都告诉你了,一定会不计代价的弄死我,嘿嘿。” 唐牧之皱着眉头结束了共情,没想到这个赵遐思也不知道多少关于东西,谟县在贵南,地广人稀,他孤身一人要想在那里找人跟大海捞针没区别。 “那要是你再去一次找不找的到?” “这也不一定,我说了,他们很大概率也换了地方。” 唐牧之眼神微动,铁放山急着回唐门复命,否则这回他好歹要制住这个赵遐思配他走一趟谟县。 悯众此时也睁开眼,向众人解释刚才只是在诵经。众人了然。 苑陶和赵遐思自觉离开了,已经是清晨,刚起了雾,太阳又将之射穿,照过百草洼的枯草留下残缺斑驳的影。黑管儿和唐牧之盯着天空看了许久,确认了那二人确实没有再引动天雷。铁放山劝说悯众跟他走一趟唐门,缘由是他早已和现代社会脱节,一不小心就容易对普通人造成影响。 悯众本因为唐门是杀手组织不愿意去,铁放山承诺到了唐门联系上灵隐、少林的高僧,三天之内就能用飞机把他接回去,他这才选择跟着铁放山走。 唐牧之本以为这位铁爷对悯众另有什么企图,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就是报答这几年的悯众对他的恩情。 四人天一亮就出了百草洼,从铁放山嘴里得知,原来这里就是古时的“小北顶”,也就是神农坛。 出了百草洼,铁放山一指暖洞后面的悬崖,远远看去,那里山顶上确实有一块像弯腰搂肚的人一样的石头。“传说那石头就是神农变的,当年他误食‘断肠草’死在了这里。” 黑管儿对地形不熟,只得跟着他们向西走。过去三年,铁放山对来时的路倒是一清二楚,他带着三人翻山越岭,悯众怜他残废的双脚,令他不可长久跋涉,要多休息。 就这样,四人走了一天一夜,饿了就采些菌菇来吃,渴了到处都是清澈的溪水——一行人总算在第二天凌晨走出了森林,看到了些许人烟。 这边只有一条乡道,小镇子就在乡道两边布下,黑管儿将两把步枪藏在隐蔽处,而后出去以战士的身份向广大群众寻求帮助——主要是四个人里面除了悯众,其他人现在几乎都没衣服穿,说他们就是神农架的野人恐怕也有人信。 铁放山对唐牧之讲,悯众这件海清穿了六十年了,恐怕就只是浸湿过几次,六十年前怎么样,现在基本上还是怎么样。 悯众出身天台山,后来又在禅宗祖庭嵩山少林修禅,若不是这般意外的话他现在也是和解空一样,是异人界和禅宗的顶级大佬。他有这般实力,这次脱困而出,恐怕也将成为震惊整个圈子的大事。 “唐小友……我观你天性清净,是与我禅宗有缘。” 黑管儿办事一向麻溜,现在四人正住在县城的宾馆休息,悯众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唐牧之笑笑,他记得两个月前离开肃州的时候,光邵对他说过他这个人注定与佛无缘……这下打脸的不就来了,下次他打电话一定要好好驳一驳光邵那主观片面的狭隘思想,他一定是和佛道都有缘分。 “大师,我听说禅宗讲究‘见性成佛’,按你们的说法,若是哪天我真觉得悟了,自己就成禅宗弟子了,不用劳您费心传法了不是?” 第九十一章 回归 宾馆中有电话,唐牧之拨通了唐门校长办公室,接电话的却是唐妙兴。 “唐牧之?”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下,“公司前几天来过电话,说你和**战区冯副团长的队伍发生了纠葛——你怎么样?” “呃……一切平安,副校长,我这边有位铁爷跟您讲讲话。”唐牧之将电话递给铁放山。 “师兄,是我,铁放山。” “放山!”身在唐门武术学院校长办公室的唐妙兴站起来,看向正襟危坐在办公椅上的杨烈,言语中有掩盖的并不完美的激动,“门长……唐牧之跟放山师弟在一块儿。” 杨烈默默伸手接过电话,“放山,你活着就好,电话不方便,你和唐牧之速速回来唐门,不许耽搁。” “我明白!” 铁放山二话不说挂掉电话。 “这……铁爷,好歹让我也说两句……”唐牧之苦笑道,一通电话就报了个平安,都不叙叙旧吗?屋子里也没外人。 铁放山咪咪眼:“世道是日新月异了……牧之,古代时候书信都有被拦截的可能……你以为唐门门长那么好当的么?” 唐牧之惊讶道:“莫非您认为有人在时刻监听门长的电话吗?” “现在有卫星这种东西,连唐冢都能被人家看个清楚,你当什么事情不能发生?据我所知,从前吕家就有个招女婿是干这个的……王家,在这方面也有些背景。” “……这确实不容易。”唐牧之皱着眉头,他知道江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是没想到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还能发展到信息时代,不过现在哪都通势力稳固了,在这方面一定会作出巨大限制,监听这种行为,只能公司自己可以。 “你要尽快安排车,悯众休息足了我们便出发……也不要太过粗陋。” “明白。”唐牧之出门去到黑管儿的房间,冯卫国和郑立德等人似乎也平安了,悍匪基本被击溃;郑立德等人与他的队伍汇合,现在已经恢复了通讯,基本安全。 另外还有一些情况,但黑管儿没向他透露——现在也到了道别的时候。 “副团长现在不要求对你采取限制了,他已经将关于你的事情交由哪都通处理……放心吧,最多让你签个保密协议什么的。”黑管儿拍拍他肩膀,“嗨,我都听说了,这些程序的东西,你们唐门完全可以不鸟那什么哪都通快递公司,副团长对你也是持赞扬态度的——还有,他想将伱拉进部队里,要知道你的态度。” 唐牧之一楞,随即笑笑,“那你替我转告他一句:‘雇佣童子兵是违法的’。” 话音未落,黑管儿也笑起来,“牧之,如果你是敌人,你一定是最可怕也最可敬的那种;如果你是队友,你一定是最可靠也最强大的那种。悯众大师前面向我询问了很多关于战士的问题,我对他说,我们是全世界最好的队伍……希望你也能加入。” “嗯……这位是很正义的,关切你们也是正常。最迟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可向悯众大师咨询一些练炁的问题,他的实力你也是亲眼目睹,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若能得他一招半式的传承,那是受益终身的妙事。” “懂!你昨天才说的嘛,这种事情要放下脸面……”黑管儿挤眉弄眼道,这一路悯众对他十分欣赏,加上唐牧之一边撺掇,他确实收获不小。 …… 第二天清早,通过黑管儿身份的关系,唐牧之租好了车——是辆捷达。数次核对地图后,他开始人生第一次无证驾驶。 铁放山当他是第一次开车,也一点不担心,跛着脚坐进副驾驶,伸手一指:“左离合右油门这刹车……你开两圈,不行我来!” 最终唐牧之表现很好,铁放山渐渐睡着了,悯众和尚在后面入定。 路途颠簸,唐牧之车速飞快,从县上的乡道并入350国道,一路西行。 这一路还要凭实力躲掉检查,唐牧之也是劳神费心,这开车真是一点不比赶路轻松,好在捷达车没有掉链子,傍晚时分,车子终于到了唐门武术学院。 “唐门武术学院?啊……放山,你们变换不小。治世你们不好生存吧?”悯众下车道,他带着点吴越地方的口音,讲话又慢,唐牧之又是听不大明白。 铁放山沉默着点点头,“其实是时代不一样了,从前治世我们生意可红火,乱世人人自危,反倒不行了。只是这个年代生意不好做……” 悯众低着头不讲话。 唐牧之看到唐妙兴过来,他手里拿着“观园”,看来是已经探测到了他们。 “师弟……这位是?”唐妙兴开门迎接,他不明白唐牧之和铁放山怎么带了个和尚过来。只见了一面,他便感觉这和尚的不同寻常之处。 悯众看着七老八十的样子,这把年纪了,脚步节奏却异常的沉稳,气凝神聚,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 “师兄,这位是悯众大师,出身少林……来这里是我个人原因,稍后向你解释。” “好……悯众大师,请——”唐妙兴没有怠慢,悯众回了一礼,倒是不愿言语。 唐妙兴差了几个弟子将悯众送去客房,又带着铁放山和唐牧之去了校长办公室。 杨烈、张旺、唐听风、唐观海都在里面。 “放山!你真的回来了!”张旺见到铁放山后一阵狂喜,“你知道我们师兄弟找了你多少时日么……你,你的脚怎么跛了?快坐。” 铁放山长出一口气,正对着杨烈道:“门长,师弟惭愧,流窜全国各地多年没找到真正让唐门转型的机会……” “放山……说说你得到的吧,我还不知道你?”杨烈却打断他,“你这个人呐,不管多困难,任务不顺利的话最多来一通电话便转身继续找了,你现在会来,一定是事情有了转机——唐牧之,你出去。” “是。”唐牧之也好奇,铁放山之前说过,要是他们之间有一人回到唐门也好,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唐门。 第九十二章 观法——明 唐牧之走后,唐门校长办公室里除铁放山只剩下六个人,分别是:杨烈、唐妙兴、张旺、唐秋山、唐听风、唐观海。 他们是唐门武术学校的领导班子,也是唐门如今辈分最大的一批人。 铁放山也不含糊,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来。 三年前铁放山一边执行任务,一边也在奋力寻找能引发整个唐门变革的东西,项目当中也包括甲申“八奇技”在内的多种功法秘籍。 他搜寻多时,总算得到两个较为靠谱的消息——三十六贼中的张怀义总在山东、津沽一带露面;还有神农架的百草洼有一味名叫“断肠草”的天下至毒。 铁放山去山东走寻张怀义无果,最终深入神农架原始森林,一路波折,打过保护动物,杀过未知物种。在他穿过冷洞到达百草洼时甚至双脚被冻废……哪知这传说中的百草洼其实早已是一个普通沼泽地,只有一个倒霉但武功高强的和尚被灵蟾困在这里。 讲到这里,唐门的众位名宿都沉默了,铁放山自己不说,但他们还能不知道这一路经历的艰难险阻——神农架原始森林深处,是人类的禁区;张怀义,更是异人界走到哪里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角色。铁放山孤身一人去做这些事情,已经超越他们很远。 “那悯众和尚当真有如此厉害的本事?”唐妙兴面不改色,回头瞥了一眼杨烈,“当今武僧当属少林寺的解空和尚最为了得,你觉得和他比起如何?” 铁放山认真道:“单论武学境界……我以为,这世上恐怕只有龙虎山的那位能与之相较——嗯,我听唐牧之讲,天通道人去年还收了徒弟,状态很好么。” “老天师么……算了,放山,你继续讲下去吧。”杨烈摆摆手,佛门凭空多出一位高手对唐门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现在要周旋的是哪都通和王吕二家,要打压的是一气流、自然功这些从甲申开始就一直上蹿下跳的门派……道门和佛家,或许和四家有很深的纠葛,但向来与唐门没有太大的利益关系。 “门长之前没讲错……好在神农架这一趟没有白来,我到底还是得到了一些东西。”铁放山说着,从袍子里取出一样巴掌大的物件。 众人凝神屏息,抬眼看去,只见铁放山手掌中落着一只古怪的鸟! 这鸟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奇的是它全身连羽毛都是透明的,浑身只稍稍带一点淡绿色,长而细的喙,如鸽子蛋般洁白。铁放山将它的腹部翻到上面,众人能看到鸟身体内的结构和组织。 杨烈等人不说话,等着铁放山为他们讲解一番。 铁放山难掩心中的喜悦:“这就是神农氏的孙女!” 众人一楞,都没明白铁放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铁放山便为众人回顾神农尝百草的故事: 神农的女儿花蕊公主病后,神农抓了草根、树皮等十二味药材让她吃下。花蕊公主吃了神农的药,没一会儿就生下一只小鸟。这小鸟通人性,便飞到地里寻找神农。 神农细看这小鸟,浑身翠绿,透明,连肚里的肠肚物什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神农欢喜便将这鸟换作花蕊鸟。回到家后,神农又把花蕊公主吃过的十二味药分开在锅里熬。熬一味,喂小鸟一味,一边喂,一边看,看这味药到小鸟肚里往哪走,有什么变化。自己再亲口尝一尝,体会这味药的功效。十二味药喂完尝遍,一共走了手足三阴三阳十二经脉。 神农托着这只花蕊鸟尝遍百草,观察体会它们在身子里各走哪一经,各是何性,各治何病。可哪一味都只在十二经脉里打圈圈,超不出。天长日久,神农就制定了人体的十二经脉和《本草经》。后来花蕊鸟吞吃全冠虫而死,神农也在小北顶两边的百草洼,误尝了断肠草死去了。 …… 故事讲罢,唐门校长办公室的各位都面色古怪。杨烈理了理西服领口,问道:“所以……你手上拿的便是那‘花蕊鸟’?” “这是它的后人也说不定……不过这并不重要。这鸟尸是我在百草洼西北山顶的神农像上取下的,就被石浆包裹着立在神农石像的左臂上,不知过去多少年了,还栩栩如生。我取下这东西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它服食的‘全冠虫’,这‘全冠虫’能毒死花蕊鸟,想来也十分不凡,只可惜我仔细观察过鸟喙或是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那毒虫……只是这花蕊鸟的‘水晶肚’让我突发奇想,若是能习得一门‘观’法,能看透人的皮肉筋骨,直接观察到人的十二经脉就好了,以后教弟子练习毒功也不必胆战心惊。” 此言一出,张旺等人喜出望外,只有杨烈还十分镇定。毒功是唐门立门的根本,从古至今多少年来门内的优秀弟子因为一时的急功近利,遭到反噬——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将遭到反噬的身体部位直接砍断;更严重者当场暴毙……如果弟子练习毒功之时,师长能用肉眼观察到他经脉异常,那毒功的风险便会大大减小! “师弟,莫非你找到了这样的法门吗?”唐妙兴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烈退隐之心渐起,唐妙兴现在作为副校长,管理内门大大小小事务的同时,对唐门的未来有着深深的忧虑,若是观法的出现能降低修炼毒功的风险,那将是唐门向上的契机。 铁放山长出一口气,笑道:“我已然练成了!” 在场的六人当中,只有杨烈看上去毫无波澜,他冷静分析道:“观法……这是内修的东西,莫非是你说的那位悯众和尚悟得的?” 铁放山点点头,“我观察花蕊鸟的脏器经脉后,时常有所收获,每次与悯众攀谈,他总想叫我放过这花蕊鸟……他真是个奇人,在那暖洞旁边静坐多日,最终悟得了不少东西,我便是依靠着他的经验习得了这门观法——明。”而后他眼神一凝,审视了一圈众人。 “妙兴师兄……最近身体是有些毛病吧,手阳明大肠经行炁出了差错,我虽不懂中医,但现在看得却是一清二楚。” 唐妙兴点头,右手伸出顺了顺胸口,“近来是有些胸闷……这观法练起来难么?” 铁放山道:“观法都一样,清净的人修炼起来一日千里,杂念一多就处处受阻……啊,对了,我想起了唐牧之……唐媛的儿子居然被你们接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三章 无味馒头 唐牧之刚被赶出校长办公室,他知道杨烈等人还有一堆话要问他,自然不敢乱跑。只是稍等了一阵,唐璨等人倒是先找到他了。 “师叔!” 唐牧之向后一瞥,唐红高少山他们都到了,只是寻不见陶桃的身影。“各位,还好吧?” “嘿嘿……师叔啊,我们待在门里,哪有你风光,腊八节都在神农架原始森林赶路呢。”高少山笑嘻嘻道。 唐红瞪了高少山一眼,“师叔,你没事就好……之前听说你被全性的苑陶追杀了?” 唐牧之笑笑:“这只是一件小事……陶桃呢?她们放假没有?” 陶桃刚一年级,平常还要坐车去灌县的小学上学。唐门弟子只要是初中毕业就可以不用去高中上了,因为门内有位84年高考理科六百多分的外门前辈担任唐门武术学院文化课老师,84年理科总分710,这一年你数学考个30都可能是全校第一的水平…… “嗯,她早都放假了,刚练完功,在房间里休息……”唐红话音未落,张旺蓦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了。 “现在还不是你们闲聊的时候!都回去,唐牧之,你跟我进来。” 唐牧之像唐璨等人示意一下,便跟张旺进去办公室。 门内的族老都在,唐牧之被盘问许久,他是事无巨细,全部交代清楚了,最后又向他们展示了逆生三重。 “你十五岁!”铁放山突然发现一个盲点,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啊,是!算起来唐媛那个孽障现在也不过三十来岁嘛……哼,过去十多年了,你和你那个娘还真是一样的胆大包天!” 铁放山还是太传统,虽然认可唐牧之的实力,却不将他看作真正的唐门子弟:“你确实够厉害,十五岁啊!苑陶也是成名已久的全性高手了,他都拿不下你……你确实够厉害,就是和唐门沾不上关系!炁毒都没练起来!师兄,伱未免太过放纵这个小辈了。” “一堆事情,我是懒得理他……不过我看你也够厉害,教唆未成年无证驾驶,呵呵。”杨烈盯着唐牧之,眼中有一丝戏谑,“可以啊,你可真是个人物,王国平?呵,你真觉得那种下三滥配唐门的人出手么?倒是后面还干了点人事,杀了个全性……算了!你们都回去,开年大会还有一个多月了,要准备好。放山,你这回够幸苦,好好歇息吧。” “是。” 唐门众人离开,办公室内就剩下唐牧之和杨烈。 “坐。”杨烈转向窗外负手而立,“唐牧之……你就偷着乐一阵子吧,我看出来了,唐妙兴铁放山他们几个对你的期望很高啊,明面上还将你贬的一文不值,呵呵。” “在陆家打败吕胜;现在居然连苑陶这种臭名昭着的全性妖人都奈何不了你。他们两个我都没接触过,不过如意劲和炼器术,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手段啊。” 唐牧之没说话,这一路开车开的有些累了。当时他打电话向杨烈请示的时候,不管杨烈当时正在气头上还是什么原因,确实说了叫唐牧之自己事情自己处理嘛。 “哪都通的要求我早上已经驳回去了,你不用理会,年后可以跟着唐璨他们做任务,但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下山……哦,对了,我记得你成绩不错,也可以明年或者后年就提前参加高考上大学。” “明白。”唐牧之出了一口气。 “还有,今年开年大会结束后,由我亲自来调校你……回去吧。” 唐牧之点点头,心中波澜不惊,神农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他走出校长办公室,天色已晚,于是就往自己单人寝室的方向走。 算算日子,从肃州出来也有两个月了,光邵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正想着,在寝室楼下一个电话就给光邵拨了过去。 “喂?”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唐牧之一楞,他不知道这是光邵的哥哥还是什么人,便轻轻道:“您好,我找光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光邵熟悉的音线传出。 “喂?我是光邵。” 唐牧之笑一下:“是我,唐牧之。” “啊……你这家伙,前几天——腊八节啊,使劲给你打电话都说不在,怎么?刚到唐门就混成大忙人了?” “嗨,别提了,四五天连一次像样的饭都没吃过,现在人都有些恍惚……找我有事?话说你知道吗?原来神农架真的有野人,个子小些的也有两米五高……” “啊?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还野人,魔怔了你这是……算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不过听起来,你们异人过得还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你们异人’?对了,废掉经脉的手术做没做?主要就想问你这个来着。” 电话那头的光邵嘿嘿一笑:“早都做完了,妈的,真的疼我跟你讲!还好过程蛮快的,不然我就半路喊停了。” 唐牧之举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光邵也不恼,也不急,而是静静等待。他知道唐牧之的毛病,有时候半天想不出来说什么,最后嘴里吐出一句雷人的话什么的。 过了半晌,唐牧之忽然道:“从一个异人变成普通人……你适应么?或者还有什么感觉?应该会很无聊吧……” “得,我听出来了。”光邵道:“我无聊不无聊你肯定是不清楚咯,但是你现在肯定感觉自己挺无聊的……我原以为你这种天生就没有什么杂念的人有多厉害——实际上也一样,还困在这里面呢。” “嗯……确实一样。不过我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清净了。元旦过后我经常做梦,梦到什么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我就知道这个状态下的我肯定算不得清净了……偶尔还想要追求一些刺激的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越活越回去?这倒未必……你自己想吧。” 光邵语气突然变得有点尴尬:“有个事情我还要跟你讲一下,前段时间我从311搬出来了,就住你刚入学时候那个寝室。杜秉乾!记得不?你是怎么刺激到他了?我来的时候他天天就在我下铺打坐炼炁,我看他连炁感都没得到,就一直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练不要练——好么,死活不听啊!我前几天提了一嘴说:‘你要真下定决心练,就去武当少林重阳宫哪都行!哪怕你去四川找唐牧之呢?别拿自己生命做实验了。’结果……呃,他现在真去找你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哈?我去!真有你的啊,你应付不来就把我给卖了是吧?” “欸,人家决心大着呢……再者,这事其实还是因你而起——就这样吧!还有啊,你不是问我失去异能会不会无聊么?老兄我送你一句话: “耐得寂寞与凄寒,无味馒头啃不完; 无味中有味中味,味中味藏甜上甜。” 第九十四章 生活 唐牧之挂掉电话上楼,他的房间是五楼最里面那间。 推开门,灌县不似黄土高原,没有什么沙尘。一个多月没扫,地倒还干净,他躺在床上,心中思索着光邵的话语。 无味馒头?过日子确实跟啃无味馒头一样,后面少说两年,杨烈他们不会任由自己折腾了,除去学习和练功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赚钱吧。十六岁之后唐门不会白养活弟子,除了接任务杀人,大多数门人还有他们自己平凡的生活。 唐明之前是机关干事,前两年下海去两广地区做生意,赚了大钱,后来他要在这边结婚,就将南方的生意交给唐门打理,现在他在灌县有一家服装店,就在同样具备唐门背景的供销大厦开着,和大名鼎鼎的EEDS等服装厂合作卖羊毛衫、大衣、还定做西服。 唐牧之始终觉得,干这些比接单杀人赚钱多了,他之前问过唐璨,这两年稍多些,早前十天半个月才有一个大单,但其实干成了也就是十来万的样子,还要搭上铁放山、唐明等人来做。唐门经济的大头还是做房地产和食品等生意。 杨烈年轻时有留学经历,精通两门外语,哪怕年过九十,他依然极具商业目光,他做事的前瞻性在这几年也一一体现出来,改革开放初期,凭借上面的关系,还有江浙一带的人脉,唐门通过倒卖服装、家电、汽车等物品捞了一大笔钱。 八四年之后,唐门诸多工厂开办起来,吃、穿、用三样供给的短缺让唐门大发横财,是异人圈子里最先通过这种方式赚钱的门派之一;随后四家纷纷效仿,那时没有哪都通约束,圈子里掀起一股赚钱的热浪……其中尤以王、吕二家还有华东和华南的几个家族的吃相极其难看。风正豪等年轻人也开始在全国各地积累资本。 九零年整顿开始,杨烈、吕慈、王蔼等人被挨个约谈,哪都通在这种背景下成立,开始限制异人资本的无序扩张。杨烈、吕慈、王蔼等人早就活成了老油条,被约谈之后几乎都主动放血给公司,又老老实实沉寂了一段时间。很快发现撞上了铜墙铁壁,几乎全在半年以内销声匿迹——这是赵方旭以及他团队的成名之战,一时间圈内人都知道有个无比狠辣的胖子崛起了……此后国内异人界开始有序起来。 但仅仅两年后,也就是1992年,积极的信号发出,创业者的信心回转,王家联合中医世家产的保健品、护肤品卖到了全国各地;有陆家背景的大彩电、VCD称霸了整个华北;吕家的招女婿个个都是大企业家,这些企业家玩命似的给家族送钱,还有人居然活活累死了,圈内闲人流言四起,将吕家村戏称为“寡妇村”,更是逐步针对吕家旗下的产业——这些人当然都遭到了吕慈的报复,疯狗的名头再一次压在那些江湖散人头上,当时同为四家的其余三家都不敢撞吕慈的牙口。 四家里面就高家这次把路走得最宽,没搞事,而是和哪都通合作,承担起日益发展的快递行业。 唐门则是根据此前的积累在经济特区开公司,日进斗金,但竞争压力也逐渐增大,很多事情要杨烈经常南下,年会之前唐听风就是南方的话事人。 而唐门的年青一辈,也有不少有头脑选择维护门里的产业。但是像唐福禄、唐璨、唐英杰这些人还是以传统职业为主,有时也在外界干一些工作。 比如唐璨有时完活就在灌县餐馆打工切菜,老板都夸他刀工好;唐英杰有学历,外语还好,在教育企业当过英语老师,也给企业家当过司机;唐福禄想当演员但是被观海爷捉回来了…… 这个时代圈子内混得最惨的当数那些加入全性时间不长的年轻人,内部一群狠人。 时代变了,曾经的江湖以另一种方式混迹在人群当中,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主角和配角都一样。唐牧之沉沉睡去,“钱”景如黄金般辉煌,但国术异能的前景却不容乐观,很多异人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迎接新时代上面,而这种情况还将持续十数年。 …… 第二日清早,唐牧之正忙着应付高少山等人,一通来自门房的电话又让他感到颇为头疼——杜秉乾到了。 他来四川之后各处打听,终于坐上了城区前往唐门武术学院的大巴,现在就在门房处。 唐门武术学院是不直接招生的,收弟子都是门内专门有人自己去全国各地找的,这里也不对外人开放,杜秉乾是报了唐牧之的名号才被允许在门房打电话的。 “唐牧之!” 隔着很远杜秉乾还是一眼看到了他,唐牧之无奈摇头,请门卫大爷将他放了进来,苦笑道: “杜老大(之前寝室他年龄最大),你这不远万里,风尘仆仆就找我来了?” 杜秉乾精神还不比从前,看得出来,这几个月他的睡眠不很好,肝脏的透支让他面部发黑,眼神也浑浊了,光邵说他烟瘾很大,一晚上能在宿舍楼道里抽完一包“黄金叶”,他自己也蹭过几根来着。 他们寝室关系原本不错,只是胖子等人不抽烟,原本杜秉乾在楼道抽也没什么,后来味道还是不断沁进来,人家也受不住了,光邵从中调解,但学期一结束,杜秉乾便彻底失去了读书的兴致。 “唐牧之,光邵跟你讲过……这次打扰你……”杜秉乾嗫嚅着说道,很拘谨。 唐牧之将他请到宿舍楼上,门内弟子一般只在练功的时候用异能,此时杜秉乾看去,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学校,没有半点异术超能的迹象。 “杜老大,光邵把你的想法跟我讲了……我一会儿去问问门里的长辈,如果他们允许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只是到时候你能不能成功,这可说不定。” 第九十五章 事业 “这个我明白。谢谢你了,牧之。”杜秉乾坐在桌子上点点头,他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犹豫半晌,才道:“你们这边有没有活干?打扫卫生也行,坐火车我没带那么多钱,后面会邮过来的。” “嗯,这个以后再说……我一会儿过去请示长辈。你先给我讲讲呗?怎么就突然对这方面这么上心了?看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唐牧之给他倒一杯水,指了指他的皮箱问道,“这些是你的行李?带这么多东西坐火车啊。” “嘿……”杜秉乾苦笑一声,下意识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随后又不自然地缩了回去。 唐牧之站起身来打开玻璃窗:“没事,你抽吧,我开窗户。” “好……好……”杜秉乾露出满意的神态,他点起烟来,猛地在烟蒂上吸了一口。 “呼——坐了好几天车,累人……”杜秉乾吐出烟圈,“其实吧,我是那种很少睡觉的人……呃,就是这种体质,一天四个小时也不困。” “这不是挺好的么?我想很多人都羡慕这种能力,有更多时间学习工作。” 杜秉乾摇摇头,“学不进去,我这个……思维时常发散,听不进去老师们讲的什么。说实话,家里也不缺钱,高中出来就可以混吃等死了,我爹妈也是这个意思。” 唐牧之点点头,杜秉乾之前可一直抽的“华子”,现在可能明白了,这种东西都一样的,害人玩意儿,百害无一利。 杜秉乾接着道:“我其实就想找点事情做!只是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很快就感觉乏味了——就是这次感觉不太一样。炼炁!是吧?以前的事物我总感觉随便玩玩就行了,就是这次有点不太一样,我感觉这条路很长很远,也很艰难,值得我啃一辈子!” 唐牧之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看向窗外的龙池,“在这个世界上你我无法做到事情很多,其实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应该选择干一番更加高远的大事业,足以投入你全部的精力、金钱甚至生命……尤其在这个年代。奥斯特洛夫斯基我们都读过,保尔柯察金的事业,那是很长很远的路吧?难道就不值得你去追求吗?” 杜秉乾沉默许久,“……我不是那样好的人……我要追我很快能得到的东西。” 二人沉默片刻后,唐牧之开口了:“这是合理的,大家都一样。只是你觉得以你的性子伱自己坚持得下来么?功夫不是一蹴而就,要日积月累的,而且它也没有你想象的有趣,是枯燥无味的,不经历一番苦功练不出什么东西。” “这次不一样了……很多事情我不干,不是怕吃苦,而是我知道这些苦是没必要吃的,它没法给我什么实质性的提升,只是虚度时间而已,和武术或者说炼炁不一样。” “好吧……近来光邵他怎么样?” “他成绩这些都好……也没有阔绰少爷的派头,就是有点老学究的样子,整天戴着一副圆眼镜盘核桃。” 唐牧之笑笑,“学校也无事么?” “学生没什么事,都正常的……噢,学校的校长换了,就在你走后不久……光邵告诉过你吧?” “他可能忘了……钱破空(校长),他怎么了?” “进去了,查出来破事一堆,二十年好像。” “嘿……” 钱破空都六十多岁了,这次进去说不定也就死了里面了,挺好。 “还有姚舒文啊,刘卓辉那几个沙逼,都见不着了,前段时间肃州市严抓,进去一堆人,大块人心!放假后我们欢呼了一阵子呢。” …… 同杜秉乾聊了许久,可惜他不是高一的,不然唐牧之还可以问问同学的状况。 出了寝室,唐牧之决定去张旺办公室,人家头衔可是招生办主任兼教导主任。 咚咚咚…… “进!”张旺的声音传出,唐牧之推门进去。 “牧之,你休息好了?找我什么事情?”张旺正对着空旷的桌面发呆。 “您忙……呃,是这么回事……”唐牧之将杜秉乾的事情简单向张旺复述一遍。 “啊,他如果再年轻些……能炼出炁来那是很好的,现在唐门弟子不多。只不过二十岁啊……年纪有些大了,而且听你的描述我是感觉他吃不了这口饭——你没告诉他唐门的事情吧?” “没有。” “嗯,得炁么,你向唐璨他们问问么,教给他一套呼吸吐纳的功夫,你盯着练,可以带他参观参观学校——现在都放假了么,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也要明白,他毕竟还是个普通人。” “是。” 不出唐牧之意料,这件事情还是蛮顺利的,毕竟唐门招收弟子的方式就是先打一个武术学校的幌子,在一群年轻人中找到炼炁的苗子,而后再招收进门内,现在很多门派也是这方法。全国流行武术文化嘛,不过这也持续不了多久,这种风气也慢慢会被止住。后来人们大多都觉得,高考可比这个重要多了,强身健体么,事业有成或者退休了再说不迟。 “铁爷呢?悯众大师他给送回去了吗?” “也就最近这两天吧,要把唐门从这件事情上剔出去,倒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张旺清清嗓子,“好了,一天别忙在这种事情上面,练功不要落下,年后唐璨他们也能和你练练……逆生三重,他们一直想见识见识,用着人家的手段你也别出洋相。” …… 唐伍、高少山一直想找唐牧之再练练,不过这下杜秉乾来了,这事便耽搁下来。 高少山不满道:“师叔……你阔了,名气大,我们知道咱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屏障……” “得了你,多学学数学,说起来你们开年大会前要回家吗?” “肯定回啊,大年三十晚上……对了,明叔之前说年三十你去他家里过,那时间学校里就剩下老爷子们了,很无聊的。” “噢,话说我还没给明哥祝贺过呢,这星期我得到市里看望一下……璨在哪里?一天没见到人,我找他有些事情。” “璨哥在机房吧,门长让我们要把计算机学起来……他自己也学。” 第九十六章 吐纳功夫 个人电脑这东西现在算不上稀奇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家用电脑成为不少市民的新宠。据说隔壁的山城一个月电脑的销量在五百台以上。 唐门的机房是前几年建成的,电脑在去年经历了一次更新换代,两排十六台486电脑,大屁股显示器下面垫着卧式机箱,看上去十分复古。 肃州到底还是穷地方,这年代很少在那边很少见到电脑,学校也没有机房,更没有网吧什么的,说起来,唐牧之第一次见到电脑还就是刚来唐门那几天,当时高少山带着陶桃在这里玩游戏。 “小师叔”唐璨老远就听到了脚步声,“你怎么来了” 唐牧之停在门口,机房是无尘防静电的,要穿鞋套才能进去。 “璨,用电脑呢……哦,我知道这个——autocad是吧” 唐牧之看到唐璨正移动着鼠标在电脑上画图。十五寸,两公斤重的阴极射线显示屏上冒着绿光。 唐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哈!小师叔,你还知道这个” 唐牧之看他一脸苦恼的样子,索性穿鞋套进去,“忙啥呢……这是平面设计图啊。” 唐璨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懂这个。门长现在要我们学一学计算机,我就试着画画图,做表格什么的,还挺方便——这是将来要安置在后山的暗哨房的设计图,现在还是个设想。” “嗯。”唐牧之看了一眼,有些糊涂,他本身是学互联网和编程的,不过看着唐璨上机操作打键盘的样子,他还真有些想重操旧业了……不过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璨,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要一部呼吸吐纳的入门功夫,我一个同学从肃州过来……” “我当时是七岁开始炼炁,用的方法是‘洗髓吐纳功’,前几年他们练气功的人也常用这种方法……这个我有一份完整的纸质书,你功力深,看看就能给那位同学指导了。我现在回宿舍拿给你。” 拿到那本“洗髓吐纳功”之后,唐牧之便翻看起来,他当时获得炁感完全没有什么章法,光邵只是让他试着静坐他便获得炁感了,后来光邵说当时打算后面再教他一套“七支禅坐法”来着,那是大日如来的坐姿,唐牧之看过的那本《大手印法》里面也有提到,似乎也叫“庄严狮坐”。 后天异人们现在一般都是从小就要求清净,七八岁的时候再正式教他们炼炁,一般就是打拳、站桩、禅坐这几种方法,像藤山等门派也有用药的,这个唐牧之也不很清楚。 而这本“洗髓吐纳功”就是站桩再结合特殊呼吸法来辅助人更快获得炁感的,当然,要是没那个天赋,练一辈子也就起到个强身健体的作用。 洗髓吐纳功: 1.两脚平衡分开与肩同宽 2.脚十趾轻轻抓地 3.脚掌心微空 4.涌泉穴有上吸之意 5.双腿微弯曲 6.双手相互叠加于小腹关元穴前 7.双肘微微前扣,胸微含,肩打开 8.舌顸上颚双唇紧闭牙齿松开 9.下颚微微内收,顶劲领起 10.眼平视前方 11.立身中正 12.鼻呼鼻吸 搞得还挺详细,唐牧之试着练了一下,他身体有阴阳炁运行在大周天,要通过这种最基本的呼吸吐纳功夫让大周天运行更快是不可能的,但这样也减小了他运行其他功法出岔子的概率。 “对了,小师叔,我这里还有一本伍柳一脉的‘元精功’,你那位同学都成年了,他没有从小练过功,现在也正是躁动的年纪,哪怕还是童子身,元精却未必饱满了,先教他收了欲念,再叫他练习这门吐纳功夫更好。” 唐牧之点点头,以示明白,要不是他前段时间读了几本经典,此刻还真搞不清这乱七八糟的什么。 所谓元精,是先天之精,秉受于先天,与生俱来,为生命起源的物质,散布于身中各处,不限于人体下部那块; 人体下部那块的“精”叫做“浊精”。 人的心念一动,就是色心一起,元精便会转变为浊精,浊精盈满再外泄……这样在炼炁士看来是很不好的。看一个人健不健康要讲究他的精、气、神。精满不思淫”,这里的精就是先天之精,乃元精。元精充足,就能源源不断地化生元气,实则是“精足、气满、神旺”。 这实验算是做完,唐牧之一看唐璨房间里的钟表,即旋向唐璨道歉:“璨,不好意思啊,这都六点了,耽误你一下午。” 唐璨微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唐牧之回到寝室先带着杜秉乾去吃饭,这次他倒疏忽了,杜秉乾中午似乎就没吃。 《天阿降临》 “欸,不饿……现在咱吃的是精神食粮。”杜秉乾指了指红色的烟盒。 唐牧之有些好笑地说:“你如果真要炼炁的话,这烟一定要戒的,”他知道杜秉乾现在是嗜烟如命,这到中年还有的好 果然,闻言杜秉乾脸色一变,默默将烟盒丢进食堂垃圾桶里。 食堂里高少山、韩寅、陶桃三人在一块儿吃饭,他们三个都是张旺操练的,应该是刚刚做完功课。 “师叔,一起吃啊。”现在陶桃也叫他师叔了,一定是唐红教育的。 “我给你介绍一下——”唐牧之把手迎向三人,“这是我的几个,呃……师侄。高少山、韩寅、陶桃。” “啊,你好你好……”杜秉乾下意识就要递烟,在身上摸索一阵才回想起刚才已经给扔了,而且人家也不抽烟的。他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但很快恢复正常:“不好意思……我叫杜秉乾,是唐牧之同学。” 高少山三人应付一下,悄悄对唐牧之道:“你上哪里找来这么一个老油条式的人物……” 唐牧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杜秉乾只是因为家里条件好,再加上肃州那边的暴发户多,有些钱就爱显摆,爱搞应酬,杜秉乾的做派只是因为自小身处的环境让他显得成熟和有城府,其实他是个蛮仗义的人,他原来上的二中那里有班主任强制收礼,他看不惯便把人家打了,后来转到一中也是频频为同学说话,当时还想管陈晓东的事情来着,被唐牧之劝返了。 第九十七章 祝贺 吃过晚饭,唐牧之给杜秉乾找好房间,而后先叫他先看看那本《元精功》。 《元精功》其实不能算作什么功法,它里面只是讲述一些保养元精的理念和口诀,但有使人清净,警醒人的作用。杜秉乾读完了元精功,唐牧之教他练起站桩的“洗髓吐纳功”。 “嗯……用鼻孔呼气,呼气的时候让肚子凸起,吸气的时候让肚子凹进去——这就叫‘逆式呼吸’。” 这也是一种讲究,据说人平时的呼吸并不能把肺里的气体全部排出,总有些气体沉淀在肺的底部,而逆腹式呼吸能够最大限度地让这些气体和外界得到交换,增强人体“吐故纳新”的能力。 中医上讲,肺是保护人体的屏障,所以锻炼肺的机能就非常重要。而肺的运动形式很简单,就是“开”和“合”。可是现代人越来越少从事体力活动,导致肺的这个机能逐渐衰落,使这个屏障护卫人体的能力也随之减弱。所以,逆腹式呼吸可以加强这个护卫能力。 “放松……做这动作要很放松才行。” 站桩炼炁是风险最小的入门手段之一,但相对的,练它获得炁感的速度就不快。杜秉乾练起功来很热烈,站了好几个小时的桩都没觉得累,看起来还是蛮有天赋的。 “喔……”唐牧之看着杜秉乾的动作,正在一步步放松下来,正向最标准的动作逼近。 第二日,依旧是盯着杜秉乾练功,唐牧之起得极早,没想到杜秉乾昨天站过桩睡了一觉后,神采奕奕的,效果很好。 中午的时候,唐牧之叫停,让他洗个澡休息一阵子,下午再跟他出去参观一下唐门武术学校。 而唐牧之趁这时间去了杨烈的校长办公室。他想下山看望看望新婚的唐明。 杨烈虽然对他刚闲下两天就又向外跑这事情不满,但也没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他,唐牧之顺利下山。 交通不便,唐牧之徒步一个小时走到县区西边,唐明的住址之前下山的时候他给唐牧之指过,房子坐落县区外,勉强算是富人区,环境优美,离蓉城更近。 唐牧之买了水果和贺卡,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他下了车,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冲出阴霾照在这小小安静的农村里,一幢幢具有乡村风情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唐明的房子和周围是无什么区别的,院子也一般大,只是他的那辆奥迪车十分显眼,唐牧之一下便确定了他的住处。 “叮咚——” 唐牧之走进院子,按响了防盗门的门铃,这似乎也是唐门的产业之一。 透过玻璃可见房子内的窗帘微微抖动,门开了,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子拉开门。 这位年轻俏丽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个头很高,有一米七,脸蛋十分美,眼睛很大而不显得呆滞,充满着灵气,鼻梁娇小精致,大波浪头发,说真的,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唐牧之以为工藤静香从电视里跑出来了,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唐明老婆么?叫叶秋滟,之前看过他们结婚照来着。 “你好?”那女子看了一眼唐牧之手里提的水果,试探地问一句。 “你好,我是唐牧之,你是嫂子吧?” “啊……你就是……老唐的表弟?”叶秋滟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初次见面,她显得很热情,轻轻拿起唐牧之手上的水果,“快进来,你哥也在呢。” “牧之来啦?”唐明的声音从后面传出。 “明哥。”唐明走进门,唐明刚从沙发上坐起,放下了手里的一份报表。 “忙呢?明哥。” “不忙!”唐明笑道:“快坐!你啊,才十五岁啊,从山东到湖北,又从湖北到山城又回来,还把咱的铁爷从原始森林救出来,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惹祸精还是唐门的福星了。” “我去泡茶……哦,牧之,你喝汽水吗?”叶秋滟放下水果,笑着问道。 “嫂子,我喝茶就可以了。” 唐牧之先向两人敬了礼,又掏出在车上写好的贺卡,“明哥,嫂子,祝你们新婚快乐。” “哈哈……”叶秋滟笑着接过贺卡,“谢谢你的祝福,牧之。” 唐牧之坐下后,唐明问了他不少问题,唐牧之也知道了叶秋滟的一些事情。 “呵……你这一路倒是崎岖,后来你联系过那个姓冯的军团长没有?” “报过平安,他还想让我参军来着。”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关系……算了,先让我看看你的逆生三重——老婆,你也长长见识。” 看着这对夫妻期待的表情,唐牧之无奈道:“你们这是拿我当猴看呐。”随后眼睛一闭一睁,纯白的炁焰从他双眼冒出。 这次是逆生的先天之炁,唐牧之也不怕伤到谁。 “噢……”叶秋滟眼中,这个个子高大的男孩气质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白色的炁焰跳跃,仿佛降世的谪仙,通身发白,阵阵威严,空气中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有长进!”唐明话音未落,他的速度快如闪电,一只附着紫色毒障大手就朝唐牧之抓去。 唐牧之以几乎相同的速度扣住他的手掌,强烈的劲风让一旁的叶秋滟别开头去。 唐牧之用眼角的余光向下一看,炁化的手瞬间就被唐明的炁毒侵蚀。 唐牧之不慌不忙,一个太极劲穿透唐明的手臂吸引住他的身体,然后手腕一甩,一记轻微的劈空掌将唐明的右手弹开。唐明被这一吸一甩克住,重心不稳。唐牧之趁机将右手阳炁化,毒障的炁毒瞬间被弹飞出去。 “这个厉害!你的阴阳炁果然和逆生三重很配!”唐明稳住身体,看着紫色的炁毒被弹飞,“好了,就这样吧,我们后面在门内再碰一碰!” 唐牧之看向自己的手臂,他闻到一股巴豆的味道,随即脸色一变,“明哥,巴豆的解药呢?”他可不想大老远跑到唐明家里来个一泻千里。 说来有些搞笑,大名鼎鼎,震慑外界宵小的唐门炁毒,外药方面一般却选用巴豆来炼,无根生、阮丰都中过这招。 “啊,别急……对了,说来你也会金华荧,圣人盗的功夫可以暂时压住巴豆的药性,你先试试。” 第九十八章 巴豆 唐牧之看向自己手臂处,隐约有黑色的斑点浮现后又慢慢在消退——自家唐门的炁毒真是十分了得,能通过肢体短暂接触的一瞬间让毒性侵入敌人的身体,这种侵入人体的毒不单单是炁毒,还伴随着巴豆等外药的强烈毒性。 巴豆在中医里讲,是大毒,它的油脂会在肠道内分解为具有强烈刺激性的巴豆酸,破坏肠道细胞导致腹泻。中毒者的整个消化道会灼痛无比,中毒严重者可能会死于脱水引发的全身症状。就算是接触到皮肤,也会导致红肿发炎。经过唐门的改进,巴豆和其他外药混合,毒性更加勐烈,配合炁毒之后十分恐怖,一般异人没练过内丹、又没有金光咒这般护身手段,一旦沾到几个呼吸间就能让人暴毙。 唐牧之此刻确定阳炁已经将炁毒弹开,但是属于外药的毒性还在,如果不管不顾,很快他也要一泻千里了。 不过此时阴阳炁正运大周天,巴豆毒性入体后,唐牧之的手阳明大肠经被阴阳炁刺激着做出反应,用自身的防御调节系统去抵御毒性,唐牧之此时感到足背上的下痢穴发热,胃里暖洋洋的。 唐牧之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索性先不使用圣人盗的手段去调解,看看自己的身体能运作到哪一步。 “老唐……你这样有点危险吧?”叶秋艳眉梢微微蹙起,有些担忧的说道。她是中医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不知道唐门炁毒的威力,哪怕只剩下外药的毒性,那也是十分恐怖的。尤其是体虚之人,被巴豆毒的死去活来的不少。 唐明那硬朗而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出略带骄傲,他双手环抱胸前“你看着就好,他的手段和一般的练武之人不同……有些先天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啊。”他说着,拇指按了按下巴,眉头皱起,似乎想起什么事情。 叶秋艳伸出白嫩如婴儿般的藕臂抱住他,“你呀……又苦着脸。” 唐牧之悄悄瞥了一眼叶秋艳,据唐璨他们说,唐明认识叶秋艳之后改变很多。原本唐明是极其严肃的一个人,当年在山城机关当干事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面瘫。 唐牧之将心思收回,巴豆毒性大,凭借阴阳炁干预经脉穴位压制化解毒性有些靠不住,金华荧开启,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微弱荧光缓缓融进他的手臂当中。这逸散在天地的“生机”真是神奇的东西,虽然没有解毒的效用,但是能增强人体的第一道防线(皮肤,黏膜及其分泌物)的强度,他手臂上的黑斑彻底消失,巴豆毒性导致的红肿也逐渐消去,只是毒性还在体内无法消除。 “可以了……从湖北回来,你的长进不小。”唐明掏出一枚比乒乓球小点的药丸。“快吃下。” 唐牧之吞服了解药,等待巴豆的毒性散去,又同新婚的夫妻二人聊了一阵就告辞。 “这两天我都有些事走不开……完了要把铁爷请来坐坐,你回吧。”唐明道。 唐牧之一个人回到唐门,已经是下午四点。悯众大师要回去了,唐门武术学校前铁放山等人正在要送他。 “哦,唐小友,这便是缘分……临行之际,我们又见面了。”悯众单手立掌,向唐牧之行了一礼。 “大师,这我可受不起。”唐牧之赶忙回礼,确实挺巧,人家刚要坐车他就回来了。 “小友,我已经同天台山的师弟联系过,将来若对修行一事抱有疑问,尽可以来天台山做客,贫僧告辞。” 悯众被送上轿车,铁放山穿戴庄严,带了两个外门的弟子上车去送客。 悯众和铁放山走后,唐璨突然过来,道:“牧之,方才险些出事了。” “嗯?”唐牧之看见杜秉乾在他身后。杜秉乾苦笑一声,尴尬道:“唐璨兄弟,我来说吧。”随后他指了指一直住的宿舍楼。 “我不是把烟给扔了吗?刚刚有点犯瘾,在阳台上兜圈子,不小心把台子上面那盆君子兰给踹下去了……而下面就是刚刚过去那个大师。” “哎!你这也……算了悯众大师实力高强,你肯定砸不伤到他……” “这个当然……”杜秉乾闹闹头,讪笑一声,他眼中震惊的神色还未退去,想来是见识了一番悯众的手段。 唐牧之回想起刚刚铁放山看向他时的脸色也不自然,原来是这个原因。 两天的时间一晃眼过去,杜秉乾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洗髓吐纳功”,唐牧之大多时间也用在盯梢上了,看到他气一躁,就让他休息。终于,唐牧之在这天下午明显地看到,杜秉乾的身体上有白色的气体流动上升却不逸散出去,那就是炁!他获得炁感了! 但杜秉乾对炁的感觉还十分模湖,他说自己只能感到体内有股热流窜动,心躁的时候运转得快,清净的时候运转得慢。 “呐,就是这么个情况……唐门,和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是刺客组织,干的是拿钱要命的行当。如果决心要加入,那将来要干什么你明白。” 杜秉乾吃惊道:“我这真看不出来……”随即他脸上露出喜色,“你突然告诉我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其实已经入门了?” “对,你能明显感到体内那股热流,这意味着你已经算作异人了。”唐牧之澹澹回答,他看出来了,杜秉乾对于加入唐门或者其他异人组织没有什么热衷,他只是想炼炁变强罢了。 “那下一步呢?是不是要练武功……” “呵,杜老大,我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现在你要么参加我们门人的选拔,加入唐门,要么你就去别处拜师吧,更深的东西教不了你。”唐牧之摆摆手,“说说我的看法吧……依我看你缺乏当一个刺客的潜力,再加上年纪也有些大,我们门人一般最迟都是十六岁之前加入的,你要进来,不大可能。” 没想到杜秉乾微微一笑,“牧之,谢谢你,其实我这两天想好了。我想去天台山找那位悯众大师,请他收我为徒。” 唐牧之好奇道:“你险些砸到悯众大师的时候,他是如何化解的?” 杜秉乾舔舔嘴唇,似乎想到那天的场面,他有些激动道:“啊!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这里可是五楼啊,那花盆足足有三四斤重,被我踢下去的时候有些成块的泥土本来都已经撒掉了,没想到那位大师头都不抬,就轻轻伸手把花盆接住。那些泥块飞在空中,居然自己落到了花盆里面!” 第九十九章 天堂制造 “那位将花盆放在地下后,我马上下楼去看——花一点都没伤到!和在上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牧之摸了摸下巴。举重若轻么,这个他用上太极劲和阴阳炁也能做到。看来杜秉乾是对悯众的手段心生仰慕了,这样也好,让他去碰一鼻子灰。他多次警示过了,但杜秉乾炼炁的目的却日益明确,就是追求手段与技术的强大。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世上很多异人都是抱着这种态度去修炼的,只是他的心境太躁了。炼炁士么,就要争个高下,争个利益,争个死活,杜秉乾以后也一样。 唐牧之澹澹道:“快过年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年后再去天台山拜访吧……你要改姓‘释’也得父母同意不是?还有,如果你只是仰慕悯众大师的手段的话,你进嵩山少林寺可能容易一些,天台山的僧人很少参与异人江湖上的事情,学佛的多练武的少。” “牧之,多谢你了。”杜秉乾抱拳行礼,郑重道:“我安定下来之后会给你电话,将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绝不推辞!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唐牧之没有出声跟他客气,甚至没跟他讲多少关于异人界的事情,只是嘱咐他去蓉城的哪都通公司报备。然后便帮他收拾行李,给他送到学校门口。 “天暗了,看清楚路再走……” 杜秉乾点点头,又道了几声谢后转身就走。 看着杜秉乾那着急忙慌消失在丛林里的身影,唐牧之猜他会在去蓉城报备之后直接坐火车去浙江。 杜秉乾是个独生子,他的父母再怎么富裕,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跑去做比丘的。而像少林、天台这种正统大派,没有对方父母开的证明更不会轻易收徒弟。他相信杜秉乾碰壁之后会冷静下来,追求力量是无错的,尤其是一个见到过高山的人,可要为这种事情那么轻易地选择一个信仰,那就太可恶了,既不尊重信仰,也不尊重自己。 …… 杜秉乾的事情办完,唐牧之总算清静下来,年关将至,不少弟子也都回去了,陶桃、高少山……家里纷纷扰扰,但日子过得下去。 整个唐门年轻一辈就剩下唐牧之、唐璨、唐尧几人。 唐牧之上次看望过唐明夫妇后,买了几本关于计算机的书籍,现在整日除了练功就是学电脑,有时还有帮族老们置办开年大会所用的东西,时常去到唐冢。 铁放山一路将悯众送到了浙江,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唐门检验年轻一辈的修行成果,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除去唐牧之这个连唐门最基础手段都没学全的“野路子”,唐璨、唐英杰和唐尧三人让他给出了个评价——练不出丹噬! 唐妙兴等人就很震惊,铁放山居然和杨烈持一样的观点,他们两人眼光一向长远。这么说来内门岂不是要衰败下去?于是在后面的日子里更加卖力操练他们三人和唐牧之。 唐牧之的情况特殊,先天的阴阳炁让他想要练出毒障须得花费常人数倍的努力,得不偿失,不如将五宝护身以外的东西给他一股脑灌进去,让他发掘自己的天赋在什么地方然后使劲朝这个方向练就是了,唐妙兴和铁放山交流过后,决定由铁放山单独带他一阵子。 而关于“观法——明”,杨烈练成之后发现可行,便迅速向下推广,现在唐门有资格练这门观法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唐明以上的级别么。 而因为备受关照的原因,唐牧之比唐璨等人更早知道这门功法的存在,他也理解了为什么铁放山对悯众的态度那么好,原来是有这样一份恩情在里面。 …… 时间像是在加速一般,刚刚看完世界棋王卡斯帕罗夫对垒“深蓝”计算机获胜的新闻,才发现马上就是除夕了。 何远在十七号那天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关于唐牧之身体是否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唐牧之自然告诉他没有。甚至到了唐门之后他都没去找过大夫,他有内观的本事,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毛病难道去指望别人吗? 唐门现在虽然在往明面处走,但铁放山的归来加上年关将至,圈内的几个活动唐门都没去参加——主要是和一气流、自然功等派不对付,他们这些分布在四川附近的门派,没有唐门那样的实力和前瞻性,唐门在这一带吃肉,他们也就喝喝汤,单打独斗又不行,只得各自联盟,这几年总在唐门地盘上挑衅,程度很轻,但足以影响到整个唐门的利益,这让杨烈都一度犯了头疼。 这本来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搁以前他们早就凭空消失了。但现在公司和四家时刻盯着呢!杨烈无比确信这些杂兵后面有人提方桉订计划。或许陆家正派一点,对这种事情抱一个中立态度;高家离得远,撑死表明个态度;但王吕二家和公司可是巴不得唐门出点什么事情啊。杨烈势大,在这一带的异人圈子里不少势力是以唐门马首是瞻啊,一旦唐门出点事情,公司可以迅速处理掉唐门内的自动机关阵和违禁武器,管控住那些小门派和江湖散人;而王吕二家旗下的异人势力也可以逐渐在四川扎根。 说回正题,何远告诉唐牧之几件圈内的大事情,其中两件唐牧之觉得蛮有意思。 其一便是悯众法师回归引发热议。当今佛门的那些泰山北斗差不多都是人家师弟,而且据说这位法师手段高强,击败了此时灵隐寺的主持,江西东林寺出身的净土宗大师。 灵隐寺是一座十方庙,所谓十方庙就是同时驻有各门各派的修士在此修行的寺庙,要当灵隐寺主持,至少要那些佛门各派德高望重的大师傅在灵隐寺常驻五年,才有资格担任主持——这也是一种竞争,灵隐寺的主持可以给很多异人界发生的事情定性,权力很大。 而这次冲突的原因众说纷纭,但唐牧之估计是那位净土宗僧人的个人原因。 净土宗僧人可以娶妻,而那位主持坐下的年轻弟子有一名同为净土宗的日本伴侣,或许是这个惹恼了悯众法师。 其二是关于那如虎和丁嶋安两人。 这二人自从在陆瑾九十大寿上崭露头角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许多没参见陆瑾大寿的异人向他们两人讨教——一个多月过去,这二人居然没有败绩! 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连胜这种事情,一旦胜得过多这事情就变味了。 而这段时间最耀眼的战绩来自丁嶋安——农历腊月廿一,也就是这个月九号,铁掌门二把手挑战丁嶋安败北! 然后圈子里就炸锅了。 第一百章 训练 铁掌门姜士扬,约莫四十岁,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出名的一流高手,他怎么会突然公开挑战刚出道没多久的丁嶋安?这个谁也不知道。不过众人知道他现在只是丁嶋安成名的垫脚石而已。 …… “啧……这下有好戏看了,丁嶋安说他年后就去国外留学,只是现在未必那么容易出去啊。”唐牧之略微分析一阵,姜士杨的败北一定会给丁嶋安带来更大的麻烦,现在的铁掌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在湘西乃至整个南方,人家都算得上是风头正盛的地头蛇、老大哥,这时候丁嶋安想走,铁掌门必然会找他的麻烦。 “唐牧之!”铁放山的声音传出,现在是在唐门武术学校的室外演武区,位置靠近后山,是除了唐门弟子以外不可能被外人无意闯进的区域。 铁放山虽然失踪三年,但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外出做任务,所以现在回到唐门他是无事可做的,也没有类似教导主任一般的头衔。以前的他绝不会在唐门留很久,往往一年只有在开年大会上,唐门弟子们才能见他一面。只是现在他双脚受伤,已经不适合长途跋涉了。 “你的絮步这几日练得很不错——可以说跟我比只剩下经验上的差距,如何将它和其他手段结合才是你后面要自己悟的。现在我教你怎么使用暗器!” 唐牧之无奈道:“铁爷,这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虽然咱爷俩都是没亲没故的,也不至于这么赶吧?您也休息休息呗。” “休息个屁!”铁放山骂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门长休息?你当他比你我轻松啊?他晚上都住办公室隔壁!今天教你的东西简单,但往后一年内,你要不间断地练才能赶得上唐璨他们。” “哦?使用暗器的手法吗?” 铁放山抽出黑色的手刺,“就是暗器!”他跛着脚走到唐牧之面前,“你以往是凭借着性命双修得来的力量把东西投出去——很无脑你知道吗?完全没有一点武学该有的美感,像是暴力狂一样!” “哎呀,铁爷您这话……怎么还有点时髦。”唐牧之心底有些忍俊不禁,铁放山的打扮很简单,平常就是披件袍子到处走,他在神农架一待三年,胡子头发到现在也没有修剪过,跟那些野人一个样。 “你笑什么!我怎么……不能时髦吗?我可告诉你,整个门内我们老一辈里面,就我和门长出洋留过学,我还是正经的列宁格勒大学化学系的研究生!你当我文盲啊!” “卧槽!”这唐牧之是真没想到,“铁爷,佩服啊。” “嘿嘿……”铁放山得意笑道,“要选人去留学是门长计划的一部分,当年妙兴师兄他们都年纪不小了,最后这个名额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当年二十岁啊,也没正经上过学,拼命学了两年俄语和现代化学才去的苏联——唉,一待就是五六年啊,本想着死前再去一次,没想到再也回不去了,还是把全部精力放在做任务上面好……” 讲到这里,他眼里露出遗憾的神色,“可惜我在学习这方面,只会死学,比不过那些生机勃勃的年轻人,当年数学系的那货都拿诺奖了,而我只能继续研究巴豆——算了!扯太远!” 唐牧之尤爱听这些老人讲故事,可惜铁放山已经不愿回忆,异人圈子有时也算作束缚,他注定是要承担起唐门弟子的责任,时刻面对外界的虎豹豺狼。 “我现在演示给你看!”铁放山捏住手刺的尾短,轻轻一指远处灌木上的靶子,“暗器,在乎使用的时机和发力的技巧……” 冬!冬! 接连两道沉闷的声音接连传出,唐牧之才发觉刚刚在用目光追踪的手刺只是一个幌子,后面紧接着的那第二柄手刺才是要命的东西。 “你去看!然后把手刺取来。”铁放山吩咐道。 唐牧之走到木靶前面,第一柄手刺稍浅,刺在靶子边缘,而第二柄手刺很深,正中靶心。 他发动肉眼神通,铁放山叫他看的不会只是这么浅显的东西。仔细观察后,他将手刺拔出,发现这两柄手刺对树木造成的伤害是不同的,后者没有对周围造成一点破坏,就像是生生挤进木头了一样,虽然它们都直直立在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时机的把控你已经见识到了,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说是‘欺诈’也没问题。然后这就是发力技巧的不同……”铁放山接过唐牧之递来的手刺。 “都知道暗器要‘甩’,那么到底是个什么甩法?怎么将这一过程变得自然?这都是大有讲究……阴、沉、透、炸——四种劲力用出之后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唐牧之回忆起之前追杀他的全性一伙里有个叫程红的女人,他的手段类似机云社,明明动作趋势是在向前发力,但她的钢珠却十分突兀地出现在后面,是十分阴险但高明的发力手段了。 “我先要跟你讲的是这个‘沉’劲。”铁放山背负双手,“你的性命修为不错,甚至能在用了第一层的逆生三重之后就把‘蟾’给撞倒……不管如何,这个沉劲现在十分适合你——来,姿势摆好!” 铁放山用手刺尾部挑起唐牧之的手臂,又伸脚踢开他的跨部。 “肩部后撤,挺胸屈腿——嗯,重心稳住向后仰。放自然些……这样吧,你先站五个小时!熟悉一下。”说罢铁放山转身就走。 “啊?”唐牧之有些懵,铁放山前几天教他絮步的时候可从没有这么偷懒过,硬挺着一双残腿都给他使劲教呢。 “算了……”唐牧之稳住身体,阴阳炁只呼吸间就将他的身体调整舒服,腿、腰、臂像是有根线连在一起,让肌肉发出的力道逐渐均匀。 唐牧之细细体会着这种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可以任由阴阳炁摆布,通过阴阳炁控制神经、肌肉,然后再用心念控制阴阳炁——身体便会如最精准的机器肆意运转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大年三十的任务 “对啊,用神经直接去操作肌肉做动作,要想让这些动作变得精准自然十分困难——但如果用自己的识神去沟通阴阳炁,让裹挟意识指令的阴阳炁控制和改变肌肉,只要这一过程的反应速度够快,那就跟平时做动作没有区别!” 阴阳炁干预过的动作和平时唐牧之自己做出的动作是有区别的。自从唐牧之被那个大手印高手打伤之后,对阴阳炁的控制力大大提高,后来能学会逆生三重,让身体逆生成先天一炁也是阴阳炁的功劳。 在陆家对上使用擤气的罗幼华那场,罗幼华的手段几乎将唐牧之耳朵震聋,但是经过阴阳炁自发刺激身体经脉去适应和修复之后,很快便恢复正常——到后来唐牧之一旦做出什么“不自然”的动作,阴阳炁都会让它变化得“自然”。 阴阳炁运行大周天越久,唐牧之愈发感觉到这种附带效果的神奇之处,化僵硬为自然,故而在这种状态下的动作是舒适的,力道被均分,动作变化也更加自然起来。 唐牧之没有计时,直到铁放山回来时才放下。他知道,再次做这个动作时自己会更快更流畅地进入自然的状态。 “够了……其实这种手法,只要求发力点能够连接起来,并不是拘泥一个特定的动作,你现在试试。”铁放山递给唐牧之一根手刺,“小腿、大腿、腰、肩、肘、腕、指;牵引全身的力量流向把力量汇聚到一点然后甩出去——用你最大的力量!” 唐牧之右手握住手刺柄部,手腕微收,手臂外抡,力道首先从小腿传出、而后到胯、到小臂、到手腕——手肘一甩,劲力全然传输到手腕。 啪! 冬! 铁放山扭头便走。 “铁爷?”唐牧之不明所以。 “不必看了,你干得不错……听声音就知道靠谱。吃饭去吧,明天……嗯,大年三十就算了,后面我会找你。” 铁放山跛着脚走出演武区的森林,嘴角露出有些“狰狞”的笑容——他直奔校长办公室。 “门长……关于唐牧之,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杨烈背靠座椅,钢笔在他手中转动起来,得益于精妙的控制力,墨水没有洒出一滴。 “嗯……我知道——他在唐门内外的多数事情,我都知道。” “哦?门长对他也很上心啊?可是看您之前对他的态度好像也不怎么热情。”铁放山委婉道,其实在外人看来杨烈确实对唐牧之不热情,甚至有些冷漠!他对唐牧之在神农架行为的不理睬——这其实让唐妙兴等人一直感到困惑。 “年后唐门的事由妙兴和张旺来管,而我打算收唐牧之做关门弟子。”杨烈毫无波澜地吐出这几个字,却听得铁放山又惊又喜。 “唐牧之刚到河北的时候,我在肃州见了一个人——萨迦寺的贡布波切。” …… 唐牧之走向木靶。刚刚他确实用了全力,靶子背后的树木已经破开一个大洞,手刺穿过这个大洞直直插在后面的红叶李树上。 “嗯……还差了点。”唐牧之举起掉落的软木靶,靶子也破开了大洞,只是圆心距离靶心有些偏差。 有肉眼神通傍身,唐牧之以前模彷丁嶋安等人的动作在江城向那个女全性投掷过螺丝刀,可惜没能杀掉她,现在看来,当时甩出的时机很好,但在用劲上没有太多技巧,导致二者相差太大。 唐牧之拔出手刺,心念一动,阳炁已然从他手中浮现,进而将整个手刺包裹住。“跟铁爷完全比不上啊……” 铁放山当时用毒障的技巧包裹住手刺,甚至能够刺穿那个身在水底的“蟾”,可惜炁毒对那种精灵效果甚微——这种手段恐怕整个唐门能用出来的不超过十五人,唐英杰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剩下能用出的人,辈分都在唐明之上了。唐牧之看向泛着白光的手刺,阴阳炁脱离他周身大循环之后掌控力度会变得松散。 此时阳炁如同火焰一般在手刺上活动,唐牧之轻轻一甩,堪堪在阳炁散逸之前,手刺轻松穿过一段厚重木桩,在上面留下不规则的切口。 …… 年三十了,尽管唐明多次邀请唐牧之到他家过除夕,但唐牧之自己还没那么不知趣,人家新婚夫妻自己过多好,何必要掺和。 唐门剩下的人不多,内门还剩下不少,外面就只剩下园儿几个了。 园儿大名叫司马园,比唐牧之小一岁,就是原着中因为没有杀戮决心而败给张灵玉的那位。 他是张旺在山东找到的好苗子,现在离家太远,今年就没回去。现在还是由张旺带着,他性子有些孤僻,加上刚入门没多久,上次就没跟着唐璨他们一块儿去狮城。 “师叔……今天除夕啊,咱们晚上干什么?” 唐牧之叫上园儿和他一块去县城里,昨天唐门旗下的一个刚放假的罐头场被烧了,杨烈居然叫他调查一下这件事。 唐牧之扬起头,摸了摸下巴:“嗯……和璨他们一块过呗,六七点的时候一块儿喝酒吃饭,一块儿看春晚,然后借一下英杰的vcd,在房子里一个人看录像看到天亮……后面几天看看书,学学电脑——对了,四号去明哥家里拜年吧,把唐尧他们也叫上,以前他们不是都一块儿过的吗?” “听起来好无聊啊……”司马园瞥了一眼服装店货柜上的棒球帽,他总觉得这东西很符合刺客的气质。 “不不不……在一块喝酒、一块儿打牌的时候很有意思的——喝醉了就容易说真话;打牌上头了就要赌些什么;这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么之后呢?” “之后你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唐门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对了,国家的实力也会越来越强。” 一路边走边说,很快便到了那个罐头厂,厂房里还有残留的火星,烟尘还未完全散去,周围有股黄纸被焚烧的气味。不少人在这里围观,这个罐头厂算是灌县的明星企业,每月的利润让很多有“商业头脑”的民营企业家眼红、心动——后来他们的眼还是红着,只是心都不动了;而灌县也没有新增的罐头厂冒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西域少林 “哎哟,育辉罐头厂啊,怎么就突然着火了,我老公以前还在里面上班呢……” “说是别人放的火,一个罐头厂能有多少化学东西,你看把那些机器都烧黑了。” “谁这么缺德!年三十了,大清早给放一把火啊?” “这属于是同行下黑手了……只是育辉后边硬着呢,在灌县谁不知道啊……”一个穿中山装戴圆眼镜的老头路过这边,在人群后面低声说道。 唐牧之正好在他身边,便随口问道:“老先生,您讲的这个育辉后边还有关系啊?” 那老头转身看了一眼唐牧之和园儿,发觉是两个小子。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卖弄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平常读报纸看新闻抓不住隐藏的东西——这个育辉是灌县第一个罐头厂,赚了大钱,但是这么多年整个灌县就这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罐头厂,这叫什么?这就是垄断啊。” 唐牧之笑道:“大爷高见啊,看您是文化局工作的领导。”他看见老头上衣口袋上缝着几个字——灌县文化局。 那老头也笑笑,下意识拍了拍胸口,“我算啥领导,说好听点就一个管理员,刚刚放假么……” “那也是领导啊。我问问您,这育辉的同行是哪几家?我们家长辈做些瓶瓶罐罐的生意,来这边求合作。” 老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不咸不澹道:“哦,外地人啊,你们去南区看看吧,那里小厂子有不少,育辉罐头的原材料都是当地的。”说完就转头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唐牧之听说罐头厂的老板还在里面,这边停着的那辆马自达就是他的。 “师叔,我们进去找厂房老板吧,跟他沟通沟通。这边也看不出什么。”园儿提醒道。 唐牧之别过头澹澹道:“倒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园儿,你眼力还差点,那边有个人明显是练家子——就是那个光头,太阳穴鼓起,下盘也稳……你小心点观察,气不要躁了。” 闻言,司马园将头微微撇过,注视了唐牧之所说那人一阵。 “好像脚步是沉一点,其他的我看不出来……” 唐牧之点点头,“我以后跟你讲……这也是一门大学问。咦,那是育辉厂厂长!”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人从育辉厂的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向那辆马自达——唐牧之见过他的照片,他叫宫柯旭,育辉厂前年才换过的新厂长。 司马园皱眉道:“师叔,他这是要走啊?我们不拦住?” “人多眼杂,你看那几人怎么跟在车后面?”唐牧之眉头一皱,“他们也有车,看来是要跟踪宫柯旭……找个地方给他打电话。” 罐头厂位置较为偏僻,没有公共电话亭,唐牧之只得跑去附近的小商铺打电话。 来之前唐牧之本想和厂长宫柯旭直接碰头的,但这边围观的人不少,容易惹人注目。 “喂?” 电话接通,唐牧之直截了当地说:“宫厂长,你后面有一辆白色的富康,他们在跟踪你。你先不要慌,绕一圈开回厂子这边……爱民街,在这边下车之后你直直往黄龙公园走。” 宫柯旭那边沉默了一阵,电话那边传出窸窸窣窣的杂音,“好的好的……明白了。” 宫柯旭不知道异人的圈子,他是前几年从冰城过来的生意人,黄牛。当时唐门被上面打压,正收势,老厂长也不干了,最终选择他当合伙人,不过育辉厂的利润最终分到唐门的还是占大头。 唐牧之挂掉电话,和园儿静静等待宫柯旭的到来——果然不一会儿,马自达从南面一通转弯后来到了距离罐头厂不远处的爱民街。 这是一条老巷道,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几户砖瓦房,房子前的空间被胡乱改造成了鸡棚鸭舍,冬天还好些,夏天的时候太阳一照就是臭气熏天。 嗡—— 马自达停在巷道外面,宫柯旭从驾驶室中走出,唐牧之和园儿正在暗处盯着他。 “跟踪的人没到?”园儿看向巷道四周。 “再看看……” 宫柯旭下车后向四周看了一眼,神色之中还有点慌张。果然,不一会那辆富康也到了。 宫柯旭脸色一变,立马按照唐牧之的吩咐朝巷道尽头的黄龙公园走去。 “来了……你看他们四个。”唐牧之看到,富康上下来了四个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大抵是打手一类的人物,只是其中混着两个明显的练家子,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这四人肯定是发觉宫柯旭在绕圈了,也不伪装,直直朝他走去。 “园儿,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处理掉。” 司马园儿咽了口口水,答应一声。 虽然狮城那次他没去,但他发现平日里唐伍等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敬重这个天降的师叔——至少在实力方面。要不然以唐伍他们的性子,唐牧之前几天哪有安稳日子过。 唐牧之说罢,转身从两栋房院夹着的窄巷穿过,走出去应当正好将那四人拦住。 宫柯旭已走到巷道尽头,他转头看向后面,发现四个彪形大汉就朝他走过来。 “妈的……”他低声骂一句,脚底抹油,回头专心向黄龙公园跑去。 “哼!”后面四人冷哼一声,也要趁势追去——这时唐牧之却从巷道旁冒出头来。 对方和他一碰面也不讲废话,两个年轻人愣了愣,直接从背后抽出宽片儿刀就朝唐牧之砍来! “这是普通人……”唐牧之眼光一凝,双手已经化为残影,同时精准扣住两个砍人者的手腕——随后勐地一甩! 卡!卡! “啊——” 持刀者应声跪下……唐牧之将眼光投向剩下那两个如临大敌的异人。 “你是唐门的人?” 唐牧之视线不移动,紧紧抓着两个骨裂的手臂,问道:“育辉厂的事情谁做的?” 他心通发动,唐牧之很快从两个失去行动力的混子脑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你们两个可以滚了。”他松开手。 很快场中只剩下三人,唐牧之看向那光头,越发觉得熟悉——这个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眉毛粗短,酒糟鼻大耳朵,很像原着罗天大醮中的那个“铁马骝”。 “你是金刚门的人?”唐牧之问道。 金刚门又叫西域少林,创始人是少林寺出身的一位高僧,算是少林的特殊分支。 金刚门极其重武,但是这两年有些跟不上时代,门下弟子也因为看管不周四处惹事,最近和唐门也有一些矛盾。 第一百零三章 通臂金刚 “你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光头听完大惊失色,脚步向后一撤摆起架势,咬着牙转身向那年轻人纷纷道:“刘晋,这次点子有点扎手!我们也不必藏拙了,全力干了!” “你先上——”刘晋听闻此言反倒后退几步,“我的手段用起来还废点时间!” 光头也不含湖,右脚一踏,金色的炁光从地下冒出。 唐牧之只觉得四周都被金光所笼罩传出渺渺佛音,一股压力从后背传来,彷佛背上了两三百斤的重物。 “须弥金刚柱!” 这是金刚门的基本功之一,看着唬人,实际上并不会给人什么实质的重压,这只是利用庄严佛音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罢了。 “怎么可能!”光头眼见唐牧之微微弓腰,但却很快就恢复正常,不由得瞪大双眼。 这“须弥金刚柱”如果是对普通人使用,片刻就能让他们跪倒在地;哪怕面对的是强悍的对手,只要压制住他一时半刻破去势气也好——但没想到这种招式居然对唐牧之全然无用! 唐牧之站住不动,后面那个叫刘晋的人有点意思,身上浮现出缕缕阴邪的气体,同时周围兀地生起一股臭味,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尸气! “喝!” 光头一个踏步上前,一只裹挟着紫炁的右手宛如长鞭甩向唐牧之面门,只是光头个子不高,这样打来使得他下盘微微松动。 唐牧之正欲后撤躲开攻击,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还另有玄机——这一拳是正规的通臂技巧:跨如奔马、出手精确、放长击远,直直噼向唐牧之的三山(左右颧骨和鼻梁),使得是一个“鞭劲”……没想到他一击打空,变拳做掌,一道黏稠如油的紫色炁体从那掌心穿出,直打向唐牧之面门! 通臂金刚! 唐牧之左手爆发出骇人的速度,甚至没用上阴阳炁,直接一把攥住将要打在他面部的劲力。 噗! 通臂金刚的劲力在唐牧之手中炸开。 唐牧之看向手心,只有些擦伤,威力一般。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个身手平平无奇的光头,应该就是原着罗天大醮中登场的“铁马骝”的爹。 通臂和金刚是两门功夫,通臂又叫通背拳,讲究“力发腰背,贯达肢体”,是江湖上流传多年的外门功夫,但凭借这拳法出名的人也不少;而金刚劲是西域少林诸多武功的一个技巧,能将力道和炁如爆炸般打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 “没想到后面那么亮眼的‘通臂金刚’居然是这种庸人发明的。” 看过漫画的都知道,后面有一个抓捕阮丰的工具人中,有一个叫“陶山公”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他所用便是“通臂金刚”,能将劲力打入人的身体直接破坏经脉,跟吕家的如意劲有相似之处。 “这……”光头脸上惊疑不定,他前几年挑战武当山的云醒道长,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太极拳轻松便将他击溃……而后他苦心钻研,终于研究出通臂金刚这一手绝活,可现在他的通臂金刚居然连这么一个年轻人都打不过? “不对!我在山上也试过了——虽然刚刚研究出来不久,但是融合了通臂掸手的甩劲和佛门金刚之力的通臂金刚威力不俗,有分金断石的力道,怎么可能被人直接用手挡下……是他太强了!” “刘晋!”光头大喝一声,脸上已经露出慌张之色,“撤……呃!” 他话音未落,那一脸阴邪的刘晋却以极快的速度朝唐牧之冲了上去!他此刻双眼通红,全身尸气窜动,显然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增强体质。 唐牧之甩甩手臂,抽出一根手刺,他可不想沾上尸气这种恶心的东西,而且尸毒暂时也不好处理。 银光闪烁,数十枚飞针从刘晋手中甩出。 缝尸针! 唐牧之一下便想到了传说中的“连线师”,这个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群体既炼尸气又会用针,和此人很是符合。 他左手覆盖阳炁,一记噼空掌打出;右手手刺对准刘晋的肩膀一甩! “啊——” 战斗在一瞬间便结束了——刘晋甩出的附着尸毒的银针被噼空掌打散,琵琶骨也被手刺贯穿。他身上尸气四散,已没有刚才的凶悍。 光头见势不对想跑,唐牧之岂会如他的意。 右手逆生阴炁,巨大的吸力传出,让他无法动弹,光头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不是对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为什么,这么一个小辈!” 千斤坠! 金钟罩! 光头立刻腰马合一,双臂收势抵御阴炁传来的吸力。 “糟!”光头脸色一变,唐牧之此时已经跨过倒地的刘晋,带着噼空掌掌力的一击已经印在他的胸口。 轰! 光头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一般,金钟罩溃散,双目翻白……但千斤坠的力道还在,让他不至于倒飞出去。 “这个不如少林正统的金钟罩……佛门真正宝贵的东西没学到手啊。” 唐牧之就站在凌乱的巷道上,会“通臂金刚”的光头和“连线师”刘晋都失去行动能力。 而战斗自同他们一伙儿的两个普通人被唐牧之放开跑出巷道,到光头被唐牧之打晕一共不到两分钟! “闭元针……闭元……我手法不利索你们可别怪我。” 唐牧之嘴里喃喃着,缓缓从身上掏出两根细长的银针——足足十五寸(半米长)。 闭元针是专门控制异人的手段,只要把针扎进督脉当中,不管是谁也发挥不出实力。 此前唐牧之还没对真人下过针,不过小心点别扎死就可以了。 “园儿!出来吧。” 司马园从岔路口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这么快?师叔,你搞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了吗?” 唐牧之皱了皱眉头,“这两人还没亲自问,不过昨天的育辉厂的火确实是他们指使普通人去放的,目的也是为了宫柯旭……至于到底是求财还是干什么,我们带到唐门去问吧。” 之前那两个普通人逃跑时没将那辆富康开走,这倒是正好方便了唐牧之,他叫园儿先给宫柯旭打通电话,而后将两个异人扔进车里。 “师叔……你会开车吗?”园儿额头冒汗,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放心……上次就是从神农架到这边就是我开的车,几千里路呢,放心吧!” 第一百零四章 人争一口气,万难由此起 下午三点一刻,唐牧之司马园二人终于回到了唐门。给门卫展示过“观园”之后,他直接将车开进后山的演武场里——总不可能将这二人给运到唐门办公室。 这件事情的后续杨烈交给唐观海了,此刻他刚刚听到消息,也赶来了后山。 “大过年的还在忙啊?”唐璨帮着唐牧之把刘晋二人搬下来,“这两个是?” 唐牧之将育辉厂被烧和宫柯旭被他们跟踪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凌晨放火砸机器就是这两人督促着办的,至于他们是受谁指使还不清楚。” 唐牧之找来凉水将这两人泼醒,“让他们自己讲呗。这个秃……呃这个男的手段有点意思,有些像如意劲。”话说到一半,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想起唐璨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光头。 “嘿……”唐璨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 “观海爷。” 唐观海走近,唐璨三人向他打招呼。 “牧之啊,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这两人是——” “观海爷,正准备审问呢,他们早上跟踪了育辉厂厂长宫柯旭。” 唐璨抽出手刺对准用了用“通臂金刚”的光头,“师叔,园儿,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很快就审出来了……哦,这家伙手段特殊是吧,我们会留意的。” 唐观海不屑道:“这有什么,都留下看着,审问几个小角色而已,怕是想见点红都见不到。” “嗯……”司马园面露难色,但还是点点头留下了。 唐牧之自然没什么反应。 “交代吧,看你俩这样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叫什么名字?”唐璨将瘫软的两人扶着跪立起来,因为唐牧之闭元针扎的比较粗糙,这两人一动就疼得浑身打哆嗦。 “蒲一栋。” “……刘晋。” 唐牧之只知道“铁马骝”是一个外号,这个光头叫什么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跟我们唐门作对……既然栽了,我劝你们老实点,折磨人的毒药我们可不少,哼哼!”唐观海伸手摸了摸蒲一栋那锃亮的大光头,而后将手伸到跪下的两人眼前,一道绿色的炁膜包裹着那只手,像一块深色的翡翠石。 “这是‘翡翠手’可攻可守毒性勐,是观海爷自己的发明。”唐璨悄悄道。 唐牧之点点头,唐门众多族老擅长的方面都不一样:杨烈是全才,除了机关和炼器,其他方面都是唐门天花板;铁放山最擅长的是御物,可惜和他心意相通的那把手刺在几年前和悯众围攻神农架精灵“蟾”的时候被打断了,现在他的那把是在百草洼只炼化了两年的;唐妙兴擅长幻身障和手刺,在这方面只是稍逊杨烈;张旺会机关术,五宝护身法更是登峰造极…… “这位爷,我们知道唐门的手段,不敢在您这里造次……您放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蒲一栋骨头是出乎意料的软,唐观海还没问,他就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原来背后是自然门在撺掇!这蒲一栋是河北人,教他通臂拳的师傅去世后他去到西疆加入了金刚门,前些年在华中等地混江湖,四处挑战圈子内的人,还算有点名气——江湖人称“钢筋背”。 听到这里,唐观海仔细回想了一下,“钢筋背”这个名字他确实没听说过,不过能在华中创出一点名堂说明他还是有点料子。没想到轻易便被唐牧之俘获了。 “接着说,然后呢?” 蒲一栋赶忙道:“后来我栽到武当山,回西疆潜修了一段时间。最近到了四川,缺钱花么……我正好和几个四川的朋友借了一笔本金,来这边开了个罐头厂,刘晋就是和我搭伙的,他耐不住缝尸体的苦啊……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育辉是唐门的产业!” 唐观海微微侧目看向刘晋,他肩膀上还插着唐牧之的手刺呢:“哦,这么说你是个连线师?” “……是。”刘晋点头,那原本邪魅的表情变得十分诚恳,“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上的各位,我是湖北人,也是刚来这边不久。” 唐牧之打断道:“你说的不对。” 他早已动用了共情的手段,蒲一栋看上去谄媚,实则说的是真心话;而这个刘晋则是满口谎话,他同时还骗了蒲一栋。 “让我来吧。”唐牧之伸出手,“很快就全都知道了。” 唐牧之会“他心通”的手段,这在唐门高层眼里不是什么秘密,但唐璨、司马园他们属实不知,现在有点不明所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晋看着唐牧之伸来的手,故作镇定道。 唐牧之则是没说话,一把卡住他的脖子,闭眼沉思了一阵。 “喔!” 刘晋脸上青筋暴起,但他已经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是这么一回事……”唐牧之收起共情,为唐观海细细道来。 这次的事情起于自然门! 要说这自然门可真够阴的,就是他们委托刘晋在这年末关头上给唐门闹出点动静——目的居然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唐门现在的生意很红火,日进斗金。92年后,唐门采取的是从川外到川内的方向发展——什么意思呢,就是92年后,杨烈先组织人在甘肃、云南等地开办了工厂开阔了生钱的路子;而川内因为到底还是自己家的地盘,所以后面慢慢搞。 自然门在四川之北,主要生意就做在甘肃和青海两省。唐门在北方的生意倒不是和他们自然门有什么重叠,这些杨烈当年都考察过了的——不过嘛,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唐门影响的那一点蝇头小利事小,打了自然门的面子事大。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唐门越风光越红火,便越惹人嫉妒。有的是数不尽的人盼着它大厦倾倒、分崩离析。 而这次自然门连大年三十都不放假了,要把唐门北方的财路给堵住。让刘晋来唐门眼皮子底下是放烟幕弹吸引目光来了,就算他们今天抓到了宫柯旭也不一定会对他做什么。 而蒲一栋则是比较倒霉,四川像个无头苍蝇乱逛的时候遇到了刘晋,刘晋便邀请他一块儿到灌县做生意——其实他也真是不聪明,你哪怕在蓉城附近开厂子都没人管你偏偏跑唐门所在的县上来了,就不怕有诈。 唐牧之理清思路之后感到一丝违和感:这世上的炼炁士真的清净吗? 虽说一般异人运炁吐纳对于静功的要求不高,按照“四禅”: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境界划分,异人得炁时要到初禅,后续修炼中追求二禅——二禅也是多数异人能到达的境界。 外在无住无染是为“禅”,可就唐牧之观察,包括四家、唐门甚至少林、凌霄等派,都算不得真正的“无往无染”,虽然他们刻意避免门内优秀的弟子被物欲所染,但很多时候还是免不了沾上一些。 或许是时代的缘故,亦或许从来如此。所谓异人,实际上并不比普通人高明,有时他们比普通人更无力,只是在各自的圈子里堪堪站住脚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想到这里,唐牧之突然心神一凝,他想起一句话: “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如果唐门或是陆家这个庞大的组织是由他来操控着运作,现阶段的唐牧之绝不会做得比杨烈、唐妙兴、陆瑾、陆守中他们哪个人好。 第一百零五章 丹噬容器——许新 唐牧之将情况讲明,在场五人表情各不相同。 刘晋的脸变得苍白一片。 蒲一栋马上反应过来,对着他龇牙咧嘴:“你妈的……你拿我当枪使啊?” 唐观海皱了一会儿眉头,而后道:“嘶……今年初我们也感觉自然门的人收敛了一点,没想到这是憋着坏呢。这件事情我会交由门长定夺。” 天色不早,后续的事情便和唐牧之没什么关系了。据唐观海讲,关于自然门的事情可大可小,现在跟他们再起大的冲突不值当了,近年来唐门最大的对手还是在本省——四川南部的火德门。 火德门后知后觉地发起力来了。以前么,这些人还自恃名门大派,不挣不抢不垄断,再者说了你做生意要把握好度,保不齐哪一天就是“投机倒把”,甚至“结党营私”。现在明眼人都能看见满地白花花的银子,眼看着这些年别家的钱袋子越来越鼓,为了宗门的下一代,他们也不得不争了。 回到宿舍,唐福禄特地将他叫到自己寝室内,唐英杰、唐尧等人都聚在这里,看样子除夕要一块儿过了。 唐勉和唐福禄都是厨房的能手,今晚做菜全靠他们,剩下的人便去包饺子。 “小师叔,愣着干什么,一块儿包饺子啊。”唐英杰笑道。 唐牧之解释说自己白天碰了“连线师”,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但是众人听闻此言都表示他只管吃就好了,千万不要想着碰什么食材。唐福禄还叫他去唐冢拜拜“丹噬图”祛尸气。 “这……马上过年了,合适吗?”唐牧之还有些不解。 唐福禄和唐牧之、唐明都是一辈,也是今天一块儿留在唐门过节的几人中年龄最大的,他苦口婆心地劝道:“牧之啊,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连线师,他们是自小就接触逝者……那味道,很难除掉的!咱唐门弟子虽然有时候管杀也要管埋,但轻易不和逝者长时间接触。” 连线师连线师就是古时候的入殓师,为死者化妆仪容,让死者体面入殓。只是“连线”二字就说明他们一般接触的大多是残缺的身体,人们向来讲究落叶归根,求一个完整,所以就要他们上手,将尸身缝到一块儿。 在古代,犯罪执行死刑动辄就是砍首,腰斩…… 再加上战乱,盗贼掳掠,因此就会产生很多身首异处,死相凄惨的尸体,而连线师就负责将他们的身体连线起来。 在异人界,连线师一脉意味着从小与尸体打交道,于是他们的修炼方法自然而然地从尸气下手,而附着尸毒的“缝尸针”,也是十分可怕的暗器。 …… “说了这么多,正巧年三十沾上这种东西实在不讨喜,这差不多两个月我们老人的任务都停了……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你去带一盘素饺子去唐冢,给你先人尝尝——也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唐牧之见唐福禄一脸认真,也知道他是比较固执的人,便答应下来。这几日他们几个操办开年大会的事宜,进出唐冢并不需要向杨烈打报告,而且唐秋山这几日也常在唐冢,不必担心什么。 “福禄哥,那就麻烦你多捞点饺子给我了。”唐牧之找来两个饭盒,他上香可不仅仅是给他外祖父唐震阳上,唐家仁、高英才这些也要拜的。 “这小意思……”唐福禄痛快地用漏勺舀起一勺饺子,锅气蒸腾,“正好是素馅的,你放的时候上心些。” 饺子装满两个饭盒,唐牧之拿好后又接过唐福禄递来的一把香便朝后山赶去。 这几日进出唐冢的次数不少,后山的八卦石阵怎么转向,唐牧之早已烂熟于心,很快便到了唐冢入口。 之前听铁放山说,今年三月份就要拆除这边的自动机关阵了,而且每年还会有人不定期来检查——现在的时代是容不下这种大杀器的。杨烈和墨门、天工堂等派也通过气了,这东西是国家底线问题,能保留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这事情对唐门来讲还好,对于那些专攻机关术的小门派来说,公司的这个决定可是真要了他们的命。 进去唐冢,唐牧之正巧看到唐秋山刚好起身,结束了与一个身穿灰色麻衣,须发皆白、形如藁木、身材瘦弱的老者的讲话。 听到动静,二人都轻轻将头转向他。 “牧之——你这时间来这里做什么?”唐秋山显得有些诧异。 “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那身影像是一截矮矮的枯木般的老者低声道。他的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彷佛一个在沙漠流浪已久的放逐者。 “安心坐着吧……牧之,你说你的。” 唐牧之悄悄瞥了一眼那枯瘦老者的背影。 他就是许新吧。唐牧之想到,今天居然碰巧遇到甲申三十六贼之一的许新,他也是除杨烈外世上唯一一个掌握丹噬的人。 但许性和杨烈不同,他是唐门丹噬的容器,几十年前就失去了使用唐门其他功夫的资格。 唐牧之收回视线,向唐秋山简单讲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期间,不论他怎么观察,许新看上去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甚至气息还要再弱上几分。 “自然门?他们也配在咱们身上找场子……算了,这些事情门长都会处理好的。我正好要走,你去上香吧。” “明白。”唐牧之回应道。 唐秋山有些诧异地看着唐牧之,他都不问这个老头是谁吗? 唐牧之直直进去冢内,一一为那些前辈上了香,又给他们放下饺子——饺子年后还是要他自己回来清理掉的。 唐牧之出去的时候,唐秋山已经回去了,许新则继续低着头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位爷,我们小辈刚刚做出锅的……您尝尝?”他特地给许新留了一盘。 许新张开干燥龟裂的嘴唇。 “哈……” “你叫唐牧之是吧,最近总是听到你的名字……”许新熟练地打开餐盒,餐盒背后有个不锈钢的叉子,他取下叉子尝了一口饺子。 “白菜、豆干……这很好。” “我倒是有几年没吃过这个馅儿的饺子了——今晚上也会有人来送,不过我猜一定和去年一样,是三鲜的……” 许新吃得慢,唐牧之也不插话,甚至没有跟他对视,只是静静等他吃完后收起饭盒便离开。 空旷的唐冢内,剩下许新宛如一个活死人定在那里,夕阳从头顶上的洞口落下,正好照在他身上,周围空旷而漆黑,只有风撞在岩石上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在这里的整整半个世纪,是超越了孤独的孤独。 唐牧之离开时向后看了一眼——许新灰白色的麻布衣服上被夕阳染出一抹血色,像是远古的画像。 第一百零六章 生命磁场 像是预知了未来一般,唐牧之从唐冢回去,在1995年的除夕,同唐门众人吃饭、打牌、看春晚……夜深了,放罢烟花,各回各家。唐牧之借了唐英杰的vcd影碟机,在烟花的炸裂之后的硝烟味中看了一夜电影。 他手上只要94年的片子,这一年是影史上难以超越的一年,唐牧之在这晚重温了《重庆森林》和《真实的谎言》,又看了几部新片:《烈日灼人》、《红》和徐克的《梁祝》……到后面司马园也陪着他一起看。 后面的几天很是清闲,唐牧之在学校附近散步的时候,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转眼到了大年初四,唐明打电话请他去家里吃饭。 无事可做,唐牧之到校长办公室跟杨烈汇报之后,向唐明家的方向走去。 而唐门校长办公室里,杨烈和铁放山对坐着,杨烈的表情十分严肃。 “……为了唐门,辛苦你了……”杨烈眼光晶莹,呈现澹蓝色——这就是铁放山带来的内修法门,“明”。 “门长,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练成了。”铁放山低着头,不去看杨烈的目光。 明观法有透视望炁的能力,杨烈一练成之后,便察觉到铁放山身体的异样——表面上由于五宝护身法看不出来,但他的五炁已经十分衰微,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顷刻间就要逝去的老人。 “这么多暗伤……是这些年你执行任务时留下的?” 铁放山长出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胸下的部位,“差不多吧,主要是当年在神农架被那至寒的冰水伤到了肺,五炁未恢复之时着急忙慌地请求悯众和我一起对付那精灵……要不是这么多年来,我敬遵师命,五宝护身法的功课一天都没有落下,三年前我的五脏就被雷电噼碎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仍不住羡慕唐牧之和悯众,对我而言致命的雷霆噼在他们身上却起不到什么效果。” “对了,这件事唐牧之知道,他和悯众一样练过肉眼神通……在神农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是我叫他不要多嘴……其实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我命硬了。”铁放山无所谓笑笑,“我这条命是唐门给的,豁出去我的半辈子,总算偿还一些。” “……他倒是够听话,我们不问他不说。”杨烈轻哼一声,他也练了一辈子五宝护身法,铁放山的五炁生发速率已经降下来,这是油尽灯枯的表现。炁散了,人是留不住的,看铁放山的样子,也就这两年了,王子仲这等人来了也没用,因为这属于人的自然衰亡。 “门长,你的想法我明白了,将来的唐门到底何去何从,还是要靠你,师弟我是无能为力了。”铁放山叹道:“只有您,能让唐门这艘老旧的船继续开下去。” “开船……你说得对啊,放山,这些年唐门看似风光,实则就是竭尽全力、手忙脚乱地开旧船呢。可这船太旧了,每每我们诞生换一艘船的想法的时候,四面八方就会传来巨大的阻力——可当今刺客行业就是要看准时机然后试着变。” “人讲的道理很好——‘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看对了,搞一年两年,放开。看错了,纠正,关了就是。关,也可以快关,也可以慢关,也可以留一点尾巴,怕什么?坚持这种态度就不要紧,就不会犯大错误。’” “我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在试,在变——可试错要成本的,外界都说我和四家一个德行,吃相难看。殊不知大家的处境都一样,在这个时代真是不变你就亡!现在看来真正迈出第一步的是高家,可惜啊,看上去他们谈判的筹码少了点,看似风光,但公司内部势力洗牌之后,他们就迅速衰弱下来了……唐门的路,该怎么走,我还是看不清。” 铁放山这时眼里却传出释然之色,他看向窗外,唐牧之正开着上次从刘晋和蒲一栋等人手里劫来的富康轿车出校门,他将一条手臂搭向车窗外。 “门长,唐门的路,一定要你我这些老人在既定的时间、地点决定吗?”铁放山起身拉开窗帘,新生的阳光照进办公室,头顶的白炽灯显得昏暗不堪,他看向窗外。 “或许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有余力,自然要早早做些准备,但唐门的未来,辉煌还是落寞,最终还是他们决定的。” …… 唐牧之驶至县城,大年初四的清晨行人不少,许多人从街道上看见他年轻的面孔,但他毫不避讳,今天他的穿着很成熟,上身合体的两扣西服下是洁白的平纹纯棉衬衫,下身西裤皮鞋……不会有人觉得这身装扮的人还未成年。 肉眼神通发动,车窗外由于高速行驶而变得模湖的景色清晰起来,像是后世影视的高帧率模式一样。行车道外边的人体,散发着各色的光芒。光邵讲,肉眼神通观测到的人体磁场,是很有趣的东西。 他说磁是人类生存继阳光、空气和水之后的第四要素,同样是“生命之源”,磁的变化会导致一个人的血液、淋巴等体液的变化,继而影响到人体的机能。 磁力甚至存在于细胞当中:新生的细胞中的含磁量是老细胞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可见提高含磁量可以延缓细胞的衰老,延长人的寿命。细胞若含磁量不足则衰亡呈现三角形,并且会加速衰老,让人活力变差;大量的血液因缺磁而增加粘稠度,活性减少,由于沉积物堵塞循环系统,使心脏负担加重,易患心脑血管疾病。人体缺磁还易患消化系统疾病,糖尿病,失眠,头疼,关节病等等。内分泌紊乱也可能是因为缺磁造成的。 修炼生命磁场之人和性命双修往往长寿,也可以理解为身体因为一直保持着活力,负担少。 唐牧之有时用肉眼神通观察周围的人,生命磁场显现后,他能一定程度地观测到人的健康状况,甚至心情。 灌县较江城这些大都市的人心情并不算好,这个年代大家都向往城市么。但唐牧之知道这种情况将来会逆转的,因为未来城市里有一大批人是处于“融不进城市,回不到农村”的生存状态,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 唐牧之左手握拳顶住下巴,右手握住方向盘,像是《头文字d》里面的藤原拓海,就这么一路开车到了唐明家的别墅。 院子里有个女士的背影,一米六七的样子,身材消瘦,穿着时尚,她挥舞着锄头,在地上刨什么东西。那动作带着少女的娇憨,又显得无力扭捏,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唐牧之关闭发动机引擎,向院子里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 我逐渐理解一切 听到汽车车门碰撞上车身的那一刻,庭院中的少女蓦然回首,在刘海的遮盖下,她看见的是一个正在缓缓转身的西装笔挺的高大背影。光晕轮转,她忽然发觉小腿一阵无力。 唐牧之下车,他转过身,却发现庭院中的女士——不,应该是女孩。她双眼茫然,高挑的身体晃动着,然后倒在了草地上。 冬! 同时掉下的还有刚刚她挥舞着的铁锹。 “刚才关车门声音太大,吓着她了?”唐牧之赶忙跑进去查看女孩的情况。 “呃!”唐牧之伸出手扶起她,却发现她并没有昏迷,只是那纤细的小腿肌肉微微抽搐着,像是已经无力站起。 奇怪的是,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澹漠地将头撇到一边。唐牧之右手扶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女孩身上的柔软,心中不解着女孩为什么不愿意看他。为了印证所想,他发动肉眼神通和共情。 正在这时,听到汽车声音的唐明别墅里走出来,唐牧之刚刚将沉默的女孩抱起。 唐明向唐牧之使了个眼色,唐牧之抱住女孩稳稳地进入房间将女孩放下。 叶秋艳也一路护着他们两进去,气氛很诡异,没有人说话。 “牧之,快来……”出了女孩的房间,叶秋艳留在里面,唐明招待唐牧之在客厅坐下。 “明哥,这是不是叶家的二小姐?”唐牧之问道,他看出刚刚那位女孩的长相与叶秋艳有几分相似,只是大概由于长久病痛的折磨,那女孩的长相便自带一股忧郁。 唐明有点惊讶地看向他,“哦?你知道叶家的情况么?” “在神农架的时候听铁爷念叨过几句,只是听说嫂子一家人都从本家脱离出来了……” “嗯……她是秋艳妹妹,叫叶可馨,比你大一点吧。十岁的时候叶家发现她患上了‘渐冻症’——你知道‘渐冻症’吗?”唐明表情严肃。 唐牧之点点头,据他所知,渐冻症是一种渐进且致命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由于上、下神经元退化和死亡,肌肉逐渐衰弱、萎缩。最后,大脑完全丧失控制随意运动的能力。属于绝症,英国天文学家霍金就是现在最着名的渐冻症患者——他还活着。 唐牧之刚刚用了肉眼神通,叶可馨的生命磁场颜色相较普通人只是稍微暗澹些,大体上看还是健康的,只是共情之后,唐牧之发现刚刚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很平静。 “叶家也是传承多少年的中医世家了,但是这些年来秋艳的父母用尽各种办法,游走全国也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只能是延缓发病的时间,你看她多数情况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后来她父母为了不拖累一向清贫的本家,自己一家四口就脱离出去了……昨天晚上这丫头一个人过来的,说想在四川待上一阵,把我们都吓坏了。” 唐牧之饱含歉意地说:“那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吧。” 唐明马上阻拦,“留下吃午饭。” …… 中午的时候,叶可馨出来了,那让人印象深刻的长刘海和百褶裙一齐摆动,显得飘逸动人,刘海下可以看到光洁的额头,鼻梁娇小精致,她步伐稳健,丝毫没有病人的样子,据唐明说,这是王子仲老爷子的功劳,让她可以在病发以外的时间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唐牧之,谢谢。”叶可馨居然向唐牧之伸出手,她的眼神自带忧郁。都说眼神是心灵的窗户,但是唐牧之十分清楚,叶可馨情绪上并不低落,她只是看起来比较冷澹。 唐牧之猜她主动打招呼是叶秋艳叮嘱过了,也伸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 “我之后可以去唐门武术学校找你吗?”叶可馨刚坐下冷不丁来了一句。 “……嗯。” 唐牧之十分意外,叶可馨的行为有些无厘头啊,没想到她说的之后,居然是大半年之后。 …… 二三月大事频发,“千军万马渡海峡,万里惊涛把路开”。杨烈多次被请去公司开会,最后的结果是,唐门的原本任务单子全部撤掉,三十多项任务剑锋直指宝岛和美国。 唐牧之被关在学校不让出去,铁放山则是负责操练他和内门的弟子。 老一辈里,杨烈亲自出马至少三次,唐妙兴、张旺也是十天半月都找不到人在哪;年轻些的,唐福禄四月底回来时受伤不浅,唐璨、唐英杰、唐璨三人也分别参加了数次行动。唐门交由唐观海等人运作,一直无事发生。 之前唐牧之等弟子得知的消息,公司要在三月份派人监督唐门拆除大型机关的总弦,只是没想到几乎大半年唐门都处于一个封闭的状态,公司方面也不见人影。 直到十月份,唐门才逐渐恢复平静,唐牧之一边感叹无缘见证历史,一边在唐门的计算机房里疯狂敲打着键盘,他眼中流露出顿悟般的光芒。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唐牧之点开一个名为“iy base”的网站,它的中文名叫做“绿色兵团”,是如今全国第一个服务于同名黑客组织的网站,就在今年十月初成立。 而这个组织的创建人之一,正是充分利用了自身穿越优势的唐牧之! 自去年开始温习和提升网络技术开始,唐牧之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深,并结识了几名和他同一水平的计算机高手。 月初的时候,唐牧之在境外某网站申请了一处免费空间并在国内做了镜像站点,用于黑客之间的交流,他打着——“以兵团一般的纪律和规则,打造绿色和平的网络世界”的旗号,联系国内网络上风头正盛的goodwell一起成立了绿色兵团。 绿色军团按理来说应当在明年创立,只是唐牧之现在提前了几个月,作为一个潜力巨大的网络集团组织者,他和唐门将在未来占有更多的资源,甚至搞个滴滴打人也不是问题……哪怕后面公司干预,这个身份最差也能成为他们谈判的重大筹码。 现在十月中旬,绿色军团已经有四十名正式成员,唐牧之也从中见到几个熟悉的代号:coolfire、老鹰、wollf、king…… 他们都是日后名震一方的网络高手,都将在未来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成为教父,而现在他们还有一个绿色军团核心成员的身份,为组织办事。 “药仙会……怎么他们的踪迹被外国人发现了?” 唐牧之看向屏幕前的一份全英文的情报,这份情报来自缅国军方,是他的前阵子向组织下发的委托任务,由一个代号hollyholly的成员提供给他的,据他判断,这件事和药仙会有关。 唐牧之心生一计,修习唐门手段已经一年,这期间铁放山一直向杨烈提出要让他单独做任务……现在时机基本成熟,只要让绿色军团的人委托唐门任务,唐牧之再顺势接下,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去调查药仙会了。 第一百零八章 我雇我自己 “韩寅,你说小师叔一天忙啥呢?”正练着功,陶桃摸鱼道,“上半年还总见到他在后山练功,现在璨哥他们都闲下来了,这怎么师叔又不见踪影了?” 时令快到秋分,气温降下来,但唐门众弟子还是穿得很清凉——陶桃此时只着一件宽大的粉色短袖,脖子一缩就能把脸包进去的那种。 韩寅摸摸脑袋,“自从门长特地让师叔管理机房之后,我感觉他一天到晚都泡在那里……上次我们不是也去看过么,他电脑上显示的全是数字和英文,也看不明白。” 陶桃歪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好惨啊,旺爷都不让玩电脑,师叔却能一直泡在机房里——” “陶桃!再都囔我把你嘴巴缝上!” 陶桃调皮地吐吐舌头,一副“承认错误,死不悔改”的感觉。 不远处的张旺皱眉呵斥罢,而后转头朝窃笑着的高少山道:“少山,别幸灾乐祸了!你没发现么?这丫头虽然看上去散漫,但功课却没有落下过!你再看看你,最近总想着跟唐牧之捣鼓电脑上的东西,现在电脑也没学成,功课也落下了……专注一点吧,把电脑看作兴趣爱好可以,但要是影响到功课你就别碰那个了!” “呃!明白明白……”高少山脸色发红,这次张旺可少有地没在骂他,而是给出了警示。他知道,张旺认真了。 张旺接着摇摇头。他转过身负手而立,“说实话,不是我打击你们,唐牧之是个人才,几十年上百年都未必出一个的那种,他哪怕在练功方面懈怠一年半载,也很快就会追赶上来……你明白吧,我们这种平凡些的,不一定要和他比,但一定不敢和他学。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然后拼尽全力!我们谁也不差!” 高少山皱着眉头沉思,但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桉:“旺爷,我知道轻重,以后不会再影响功课了。” 他对电脑的兴趣的确来自唐牧之——在上半年有一次看到他在机房里一个人专注敲代码的时候,高少山便忍不住发问:“师叔,计算机到底是什么?” “嗯?”唐牧之没有转头看向他,而是盯着眼前的crt显示器仔细思考了一阵,随后认真道:“计算机大概是人类最接近造物主的一项发明吧,因为它们真的和人类很相似,相似到细思极恐……呵,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你看,我现在编写的,就是只能在电脑与电脑间传染的病毒。” 当时高少山便觉得唐牧之的说法很奇特,成功吸引了他。而后他又问了很多问题,唐牧之一一为他解答,他彷佛看见除了刺客之道,还有一条神秘冷酷的道路在等着他。 …… 此时,唐牧之正在思考如何将“调查药仙会”这个任务包装一下,然后委托给唐门。 公司还未成立之前,唐门就已经不做刺杀普通人的生意了。这里就要说一下唐门现在接单的方式了,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唐门弟子外出时遇到有这个需求的人士,只要给对方报出一个合适的价钱,双方就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了——这是唐门最传统的拉单方式之一。 但其实现在委托唐门帮人解决麻烦多数是通过第二种方式,就是通过电话或者邮递资料说明任务,并且邮递的时候定金也要一并附上,事成之后,尾款也要邮过来。 得益于通信技术的发展,现在也不必管雇主是不是异人了,只要目标还是异人就行。公司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刚刚发迹,总是拿唐门这种大门派开刀,他们还没那个实力。 而且由于唐门在过去几个月对岛上的行动,公司现在对唐门十分放心,也暂时不提后山机关阵的事情了。唐牧之想起原着中03年张怀义闯唐门的时候,这里大部分机关还没撤,说明杨烈等人的付出是有效果的,起码现在根基未稳的哪都通不会为了这件事和唐门翻脸。 说回正题,唐牧之如果想要通过网络向唐门递出调查药仙会的委托,需要依靠“iy base”的人脉,组织要找个可靠点的人给他打工,替他将委托书打印好后,附上现金寄到唐门。 时机合适的话,唐牧之相信自己向杨烈申请,肯定能接到这个任务。 此时,“iy base”的私聊平台上,一个代号为rocky的人向他发来消息: “killer,上次病毒源代码的5万美金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存到瑞士银行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killer就是唐牧之在网络上的代号,这倒是符合唐牧之的身份……至于那5万美金则是他花几个星期时间写出来的木马病毒为他带来的收益,这种木马病毒能让“iy base”的黑客成员此后入侵其他计算机更加快速和方便。 唐牧之将这段病毒源代码分享给“iy base”的众人,他们通过这个木马病毒牟取利益后,在组织共同的瑞士银行账户上存入了5万美金。 共同开户这个主意是唐牧之想出来的,就是为了稳固这个将来可能发展得十分庞大的组织,后世就是因为组织内部矛盾导致这个全国第一个黑客组织解散了,现在可不能大意。 “谢谢,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唐牧之迅速将药仙会的资料整合之后写成详细的委托书,拜托rocky在外地将这份委托书打印出来之后,附上三万元的定金,寄到唐门。 rocky回了他一个笑脸。 “明白!killer。” 委托书写得比较模湖,他相信rocky就算看过也不会察觉到其中的异常,而唐门应该会接受这个任务。 任务总金额是十万元,对现在的唐门总资产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有任务委托唐门肯定要接啊,而且要利落地完成,无论如何不能忘了本职工作,不能砸了老祖宗的招牌。 做完这一切,唐牧之靠在凳子上沉思一阵。 这次任务地点他定在自治区和缅边缘地带,而实际上,从缅国军方的资料来看,唐牧之如果想找到药仙会的话,多半要出国了。但出国的话这任务唐门可不能接,公司有规定的……当然,为他们做事时例外。 第一百零九章 刺客的测试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唐牧之委托rocky发给唐门的任务单,也成功到来。 “你要单独接这个任务?”唐妙兴负手而立,挺拔高大的身材将藏蓝色的中山装支起。他眼中透露出一丝纠结的神态,但却尽量让自己的眉头放松,“这确实是一个门人要完成的任务,只是地点太偏远了,滇南之南,那就快到边境线了,你经验不足,万一闯到了境外,那就违反规定了……还有,你跟随门长修行已有两月,现在门长外出,我是不清楚你的实力如何,有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咳——师兄,没有门长的指示,我们也不能轻易放他出校门。”一旁的铁放山提醒道。上半年就是因为杨烈一直出任务不在门内,使得唐牧之没法向杨烈报备,所以足足半年没出校门一步。 唐牧之看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倒是难解其意。 “副校长……有什么难办的吗?” 现场沉默一阵,唐妙兴就要去拨电话,盘坐在沙发上的铁放山却澹澹道:“这样吧,不必请示门长了,我给你安排个测验,如果你通过了……这任务在滇南是吧?你直接去便是。” “……哦。”唐牧之转念想通了这两位老人的想法,要是唐妙兴直接打电话给杨烈,杨烈肯定会直接放他下山,但显然眼前唐妙兴有些想将他留住。 截至目前为止,门内教导过唐牧之的长辈不少,张旺教会他“絮步”和“土木流注”、铁放山教给他暗器和“御物”的本事、唐妙兴教会他“幻身障”和“瞬击”、杨烈则是传授他如何走向“刺客之道”。唐妙兴或许是珍惜他的才能? 杨烈这次走之前直言,除了炁毒和机关,唐牧之几乎涉及到了唐门所有手段,而且除去“御物”,在其他方面,他都展现出了绝世罕见的天赋! 唐牧之却明白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阴阳炁”带来的增幅,阴阳炁运行大周天使得他的力量、速度、甚至精密程度都远超常人。 “下午来后山,我会告诉你测试的内容。” “明白。” 唐牧之转身离开了副校长办公室。 “放山,有把握么?”唐妙兴抿了抿嘴唇,“如果放不下长辈的架子,让他吃瘪……我看难!” “师兄,下午结束了,再告诉门长一声吧。”铁放山起身穿上布鞋,句偻着走开了,“你是校长,当然要有长辈的尊严,端着就端着吧。我是没这个顾虑了。” 回机房回复了一下rocky表示感谢,转眼就到了下午,唐牧之也有些好奇铁放山要给他安排什么测验,不过他自信可以应对。 “小师叔!”只见唐红牵着陶桃的手跟他打招呼。 唐牧之刚到后山,没想到唐红他们也在。 “师叔好。”陶桃揪下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再吃牙都要掉光了。”唐牧之笑着指了指她的牙口。大半年过去,陶桃也长高了不少,大圆脸蛋扎着两个小啾啾,样貌甚是可爱。 陶桃无所谓地摇头,“这事我家老爷子都不管,师叔你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平时我们叫你‘师叔’的次数太多,你无形之中都变老了?嗯,一定是这样。” “你们怎么也来这边?”唐牧之抬头看向唐红。 “铁爷不是说你想跟他比划比划吗?我们肯定要来啊。”唐红满脸崇拜,“不是我说啊,师叔,你也太勐了!虽然咱铁爷受过伤,有些不复往日的辉煌了,但好歹也是门内最能打的几个前辈之一啊。” “呃……”唐牧之看向周围,来的人倒也不多。但是唐璨等人不在,大概是张旺带着外门的子弟过来观战了。 “嘈杂……”他很快明白,这也是测验的一环,周围环境陷入对刺客来说难以施展的境地。 “唐牧之!”铁放山一瘸一拐地来了,他递给唐牧之一根手刺,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测验很简单,在我用手刺刺进你要害之后的零点五秒内,你同样要用手刺触碰到我的要害!当然,你要是能在我刺中你之前‘了结’了我,那更好。” “零点五秒……”唐牧之摩挲着掌心中的手刺,手刺的尖已经被磨平,但重量上分毫不差,想来是铁放山特意在中午赶制出来的,上面掺加了密度更大的金属。 唐门手刺几乎每一根的重量都是分毫不差,擅长用手刺的门人一经手,就会更快地进入状态……刺杀,是门技术,极其精妙的技术! 这次的考验不可谓不难,唐牧之一身暗器的本事可都是铁放山教出来的,所以知道铁放山的手段多么出神入化。 “还有,我们之间要有一道用飞石做出的屏障,出手时会被砸到,你明白吧?”铁放山脱掉上衣,他比现在的唐牧之还矮一点,一米七五。但他的臂展超过一米八一点,唐牧之占不到什么便宜。 “明白。” 所谓“飞石墙”就是要有数人将石块投掷到唐牧之和铁放山面对的夹缝当中,只要数量够多,先出手一方几乎必定会被飞石砸中,砸中的一瞬间就是对方反应的时间。 二人相对站立,距离只有五十公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一老一小都留了中长发,头发随风飘动,几乎遮住对方的视线,好在刺客在这一瞬间不需要视力……有四人站在他们两边,开始互相投掷石块,周围一片寂静。 “各位,放轻松一点嘛……”张旺对着外门众人说道,他带着一群弟子过来就是为了破坏对刺客有利的气氛,不然就白来了。 “旺爷,我们可是打算眼珠子都不错一下地观摩学习呢,您怎么反而叫我们放松些?”司马园表示不解,“这可是师叔第一次……” 呼—— 其实就在司马园开口的一瞬间,铁放山就动手了,他很快——更要命的是他出手的时机,哪怕是在一旁观望的张旺也没捕捉到他这次出手的瞬间! 张旺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随后他开始反思: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今年去岛上执行了任务,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如同温室一般的唐门中枯坐久了,反应也会下降的,这样的他真的有资格教导这些后辈们吗?反观铁放山,从苏联留学回来后,他成功改良外药的配方,之后没有耐下性子研究毒药,开始如同独狼般四处流浪的一生,这个男人从未停止过战斗,他的实力,或许才是唐门中的一人之下! 就在外人念头生发的时刻,铁放山无尖的手刺已经成功穿过“飞石墙”,刺向了唐牧之的眼珠! 如果唐牧之现在能生出念头的话,一定会觉得铁放山想要他的命!要是铁放山没能在刺进眼球前收手,那他就完蛋了。 第一百一十章 漆黑的火焰 此时此刻的唐牧之,当然不会心生丝毫杂念。 童孔中倒映出手刺被摩擦平滑的刺尖——放大、再放大……直到几乎将他整个童孔占据! 唐牧之眼中只剩下那根手刺。 与此同时,一颗飞石狠狠砸在铁放山手肘处——他的手刺依然没有半点颤动,任由飞石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 手刺在唐牧之一动不动的眼珠前停下,唐牧之的手已经穿过飞石墙。 他没有刻意去躲避飞石,但他的速度确实超越了飞石,在他的手刺抵在铁放山胸口之前,他没有被石头砸中。 这一切有如电光石火,在短短一秒内完成,甚至司马园第一句话还没讲完,场上两人的动作已经完成了。 铁放山身体笔直,收起右手,他的手肘又被飞石砸中,受到外伤。唐牧之也快速抽回手臂,但以他的性命修为,飞石根本砸不伤他。 “temhoeПлamr(漆黑的火焰)”铁放山用俄语喃喃一句,没人听懂他说了什么。 他看到唐牧之的眼中彷佛有漆黑的火焰冒出,在那一刻将他自身的情绪、念头燃烧殆尽……或者说被一团黑影蚕食掉也无关系,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总之,在唐牧之出手那一瞬间,他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夺走目标的生命! 这种情况铁放山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在许多年前的圣彼得堡,一个明明身高一米九但却只有十五岁的黑猫帮派成员,他的眼中也同样出现过这种漆黑的火焰——那次燃起的漆黑火焰,带走了两个人的生命,并且给铁放山带来了一道无法祛除的伤口。 投掷飞石的四人反应最快,看到双方收手马上就停止了投石的行为,这次石头是按照最快速度投掷的,稍有不慎,可能他们自己也要被击中。 “结束了?”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从两人相对站立到飞石墙停止,或许只有二十秒钟! “这……”高少山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是外门众多弟子中为数不多几乎看到场中两人发出动作的,但他在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对!或许只有自然才能形容刚才那两人的动作,就如一个正在喝水的人将杯中的水吞咽下去,这个过程会被潜意识忽略,因为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发生,对旁观者来说,没有任何值得大脑加深印象让身体做出反应的价值! 高少山吞下一口口水,他看向张旺,表情有些复杂。 “好神奇……”陶桃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停止了舔舐彩色棒棒糖的动作。 唐红蹙眉不解道:“你看出什么了?”她并不小看这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今年她展露出惊人的炼炁天赋,倍受门内长辈关爱。 陶桃昂扬着脑袋,一双灵动的眸子中闪出开悟般的光芒,“嗯……红红姐,你现在是在吸气还是呼气?” “呃?”唐红一愣,鼻梁上微微褶皱,随即道:“我现在是在吸气,那刚刚可能在呼气吧,我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陶桃摊开手掌,拿着棒棒糖指向唐红的鼻梁,说道:“其实你无法确定刚刚是在吸气还是呼气,因为在我没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你的呼吸是不经过大脑控制的,是‘自然现象’,而在我发问之后,你才下意识去控制呼吸来做判断的,对吧?” “嗯,这个确实,我们入门的静功也要控制呼吸……” “对啊,但现在我们晚上刚盘坐下来的时候,还是要刻意调整一下呼吸后面才好入静么……哎呀,被你扯远了!反正这样讲吧,师叔和铁爷动手的时候,他们两人明明应该都是由意识操控着做出动作吧?但却偏偏不是,他们的动作太自然了,就像睡觉时候‘呼’、‘吸’,所以产生一种……呃,违和感?” 陶桃舔了舔糖果,脸上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我突发奇想啊,如果有一台发‘x光’的机器一直照着他们,然后作成碟片。说不定会发现他们做动作时的骨骼肌肉都和我们做做动作时不一样呢。” “……哦。”沉默片刻,唐红只听陶桃说得起劲,却不明白其中的意味,正暗自羞恼。 “我怎么连她说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另一边,刚刚比试的两人。 “唐牧之。”铁放山抬头看向他,“如果这次来真的话,我和你一定会同归于尽的。” “嗯。”唐牧之眼睛都不眨一下,“您看刚刚我反击的时间在‘零点五秒’内吗?” “这不重要,你可以随时下山了,独自一人。”铁放山澹澹道,“搜集情报类任务,不得夺取他人性命,这些你都明白,要是违反的话,门规处置。” “明白。”唐牧之点头。唐门有规矩,不禁止私斗,但没有委托,无论善恶,都不能轻易取走对方性命——不过上次在湖北他可杀了不少啊,要是算上那些失了智、茹毛饮血的野人,他现在都罪该万死了,只是上次杨烈等人并没有提及这个门规来处罚他,也算是唐门的潜规则之一吧。 唐牧之和外门弟子一起离开后,铁放山陷入沉默,他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旺见到此幕便过来劝他,“放山,不就是被一个小辈赶上了吗?一代新人换旧人,这种事情也常有的……” 铁放山笑笑,“师兄,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软弱了……再说,这种事情我可遇到不止一次,就说在神农架里,那小子用逆生三重硬顶着雷电啥事没有的时候,我不得羞愧地一头撞死啊!” “那为什么……”张旺不解道。 “师兄,你的明观法练得如何了?现在能看出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吗?” “怎么又提这个!唉。” 沉默许久,铁放山捂住肩头,眼神坚定,他突然道:“师兄,我想最后再去一趟圣彼得堡。” “放山……”张旺叹了口气,“失败,是常有的事情,哪怕对于刺客来说一样——你还是纠结吗?那明明不是你的错。” 铁放山此时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唐门,用繁重的任务麻痹自己,每年只在开年大会上露面……死期将至,他突然觉得,是时候重拾身为刺客的尊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些年贝希摩斯趟过的浑水 比试结束,唐牧之避开一众弟子视线,一熘烟跑回了机房。 这次任务他预计要两个星期才能做完,“iy base”刚刚成立,组织的运作方式还未完善,需要让其他核心成员时时照看。 做完这一切,唐牧之打电话向副校长办公室告辞,随即出了校门。 唐红、陶桃等人要为他搞一个小小的饯行宴来着,结果被张旺一通臭骂回去了,这也省得唐牧之自己再出面拒绝。 位置是云南兰城,没有飞机,唐牧之只得就近选择一趟绿皮火车,在连续跋涉两天一夜之后,他终于在兰城西南的一个小镇子住下,再朝这个方向走,就能到达景颇族自治州。 夜色已深,唐牧之决定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开始赶路。 十月份兰城的夜晚气温居然还在20度,唐牧之舒舒服服地在城里最大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就搭长途汽车到达了瑞县。 这里距离唐牧之的目的地已经不远,根据他得到的那份来自缅国的情报,缅国赛诺北边的一个小村子——瓦舍。 瓦舍是个坐落在中、缅边界线不远处,只有不到百人的小村子,十分封闭,老人和孩童较多,在今年八月十一号的时候,缅国军队发现瓦舍已经彻底成为死村,全村上下老老少少八十多口无一幸免,全部丧命,死状凄惨。 他们被献祭给了“原始蛊”! 这是缅国官方的说法,而且详细地说明了当地缅国本土的苗族蛊师文化,这些报告中没有关注村民无辜的生命被掠夺,而是大肆宣扬蛊毒的破坏力,并且明言蛊毒的“战略价值”,其心可诛。 唐牧之觉得这件事情跟药仙会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本身也是常在境外活动的,而且 偏偏瓦舍村的情报被“iy base”的成员窃取到之后,也有一部分传播到了深网上,那些情报中提到的蛊术,在外国人眼里成了值得研究的学问,因为蛊术本质上是用特殊方法培育出蛊虫之后,对蛊虫身上的病原体加以利用,对贝希摩斯公司而言,这就是极好的微生物学课题。 在瓦舍村情报泄露在深网后不久,唐牧之便察觉到网络上有着大量来自漂亮国的力量,他很快就明白是贝希摩斯公司打算搞事了,而且就在边境线附近。 “这些家伙,完完全全就是看中了蛊毒的杀生效率啊……” 贝希摩斯公司和全世界范围内的其他异人组织都有所区别,他们是完全将异人异术看作课题去研究的,对于异人不用丝毫人情和道德去对待。他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通过研究和掌控异人身上与众不同的力量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件事情唐牧之不知道赵方旭他们是否清楚,保险起见,他在网络上匿名为哪都通提供了这一情报,不知道能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唐牧之原本抱着寻找药仙会的简单目的挖出了瓦舍村的秘密情报,然而却引发了后面漂亮国的注意。瓦舍村位置特殊,要是漂亮国有意无意地穿过边界线搞事……这种底线可不能任由外人破坏,哪都通多半要出面在边界布防——说到底,这一切因唐牧之而起。 他本打算自己先秘密搜集药仙会的情报,时机成熟后以唐门的名义联合公司端掉他们以谋求最大利益呢,现在这趟水也被贝希摩斯搅浑了,但唐牧之自己没有见到哪都通的发力的信号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唉……” 唐牧之刚刚下车,他本打算抱着休闲一点的态度执行任务呢,现在看来是有些难了,要是一直和贝希摩斯公司那群“英雄”,这次看到瓦舍村的惨象后正义感爆发,也要跑来“接收”、“管控”蛊毒技术的话,说不定这次还有点危险。 “不过最好这次能把药仙会一锅端了,省得以后还要闹事。” 这是唐牧之加入唐门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任务——虽然是他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吧,但还是要做得漂亮些。 还没走多少路,想法却是有些多了。唐牧之现在需要一个向导,而且最好是圈内人。 现在这情况下,这个条件有点严苛了,好在唐牧之来时做了功课,甚至学了些简单的傣语,这边本地的异人团体主要是寺庙和村子,找和尚当他的向导显然不可能了,只好寻找合适身为异人的村民帮助他,他相信以自己的财力还是可以雇到向导的。 唐牧之在瑞县比较偏的地方,多次向人旁敲侧问地打听异人村落的情况,甚至对普通人用了共情的手段,终于确定一个方向——弄沙村。 这地方据说都是奇人异士,在当地还比较出名,迷信些的人还总去那边拜师。 这地方唐牧之自己也不好找,只得花八十元雇人将他带到那里,路是难走不假,但事实上弄沙村距离他所在的地方也就二十里路,算是被宰了一笔。 弄沙村夹在两山之间,田地犁得十分整齐,家家灰瓦玻璃房,虽然没有平整的马路,但电线却接进来了,十分现代,完全没有唐牧之想象中荒芜落后的样子。 “年轻人,你好!(傣语)”村口有个满脸褶皱,戴灰帽的干瘦老人将唐牧之拦下,“这里私人的地方呗,不让参观。” 唐牧之勉强听懂,老人看着百岁高龄了,动作、神色不似常人,半汉语半傣语跟他交流了一阵,果然发现这老头也是炼炁士。 “你说这个地方在国外我们可没法帮你去啊小伙子。”老人皱眉道,“那都是有战士放哨的,不让你过去……再一个这边的麻药贩子太多,也危险呐。” 唐牧之思忖一阵,掏出双肩背包里的两沓厚厚的纸币,“您老人家帮帮忙。” 随后他就发现老人面不改色地将钱拿起,悄悄抽了一半放到怀里后,大声招呼一声:“十月花儿……” 唐牧之眼见一个俏生生的丫头从不远处一家窗户中飞出,这丫头裸着手臂,身穿白纹对襟窄袖衫和黑红色的筒裙,踩着别家瓦愣上,几个箭步就到了唐牧之身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十月花 “公公(爷爷)。”这个名叫十月花的女子不仅耳垂上戴着纯金的泪滴状首饰,就连衣袖的花边儿、衣襟的扣子都是镀金的。 十月花两手叉腰,白纹窄袖衫紧紧贴在身上,将她婀娜的身材凸显出来,“这次又将哪个背时滴bi崽拿捏了?” 老头闻言骂了一句“小死丫子!”而后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唐牧之是懂傣语的。 十月花面不改色,一双水灵的大眼不停在唐牧之身上打转,她见老头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纸币,眼神瞬间亮了,转头看向背着双肩包,身形高大的唐牧之,便娇滴滴叫一声:“长发锅锅(哥哥)!” 老头翻了翻白眼,整个眉头都像是要翻过去一般。他轻咳一声,“十月花,你带着你锅锅去一趟‘蜡戊’北边找一个村子,不远,早去早回。”说罢他摆摆手中厚厚的一摞纸币,“完事有你的一半。” 唐牧之见十月花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赶忙道:“老者,这位女子也是……” “你放心,十月花的身手了得,而且她熟悉路线,绝对把你带到地方还安全地带回来!” 唐牧之点点头,这次任务探查为主,要是局面复杂的话叫她尽快撤退,他自己再想办法回去就好了。 “锅锅,你莫要小瞧我哦。”十月花抬起白嫩秀气的藕臂,两只小拇指就送到了嘴里。 休—— 悠扬的哨声在山谷中回荡,绿茵萌动、飞鸟竞跃……周围似乎活了一般,刚刚十月花出来的那间房子中,钻出一只金毛细犬,如同一阵烈风向这边奔来,好不威风。 “细犬?这边很少见啊。”唐牧之惊讶道。更奇的是,那细犬嘴上衔着一把花纹细腻、银光闪闪的傣族长刀! “嘿嘿……她的名字叫‘象姑娘’,锅锅,你可要小心……” 十月花为了展示她的实力,居然甩掉竹拖鞋,露出白玉般的纤足——她就这么赤脚踩在土地上,半蹲身子,双臂交叉成莲花状,摆了个“金鹗上架”的起手式。 “哦?凤凰拳?”唐牧之其实也看不出十月花这女子什么路数,刚刚吹的口哨有“口舌之音”的技巧,类似他去年埋掉的王国平……而十月花这一手外家功夫的起手式做得四平八稳,像是浸淫此道老拳师一般。 傣族功夫很好看,集舞术和武术为一体,最开始从飞禽走兽的神态中吸取武韵,山林碧竹那里创造出精髓,而后又吸收了中原武术的长处,是兼具美感和力量的拳术。此时十月花一记起手式,宛如山间飞隼,颇有张力。 “这丫头……好斗的脾气又上来了,没轻重!”一旁的老人长叹一声,心中道:“要是这年轻人手段平庸,挡不住十月花几招,那后面一路就有得他受了。” 啾!啾! 唐牧之眼见着一只小小的蜂猴从十月花后肩膀上窜出,怪叫着向他掷来两颗碎石子,而后十月花同时出动,右肘竟向唐牧之顶来! “啧……这时机把握得不错。”唐牧之站着不动,伸手弹飞蜂猴投来的碎石,而后反手扣住十月花的右肘,速度之快,让不远处观战的老头心中一凝! “高手!”老头有点忧虑,这之前对十月花的身手有信心,这才任由她东奔西跑的,现在看十月花完全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但是收了人家大大方方掏出来的买路钱,不好反悔了。 哈! 十月花娇呵一声,左手不知何时居然反手握住原本由细犬叼着的长刀,自下而上向唐牧之噼去! 唐牧之无心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后撤一步,左手轻拉隐线控制住噼来的长刀,见十月花右手化掌,便再一次抓住她肉都都的手肘,令她动弹不得。 十月花倒是毫不慌张,眼中闪出一丝错愕之后,上下颚微动,显然还有动作。 只见她唇间香舌翻动,在红色的波浪中居然有一抹寒光闪过,一片薄薄的刀片竟从她口中弹飞,射向唐牧之的脸颊。 当! 就在刀片击中唐牧之右边脸颊的一瞬间,唐牧之将阳炁附在一缕长发中,轻易便弹开了激射而来的刀片。 “啊?”十月花惊叫一声,就要回旋快刀向后撤去,才发觉隐线坚韧,她那引以为傲的巧妙刀法更不使不出来,她呆滞了一阵,“这……” 随后她反应过来,眼睛直勾勾着盯住唐牧之,可怜巴巴道:“锅锅,我错了……” 唐牧之不发一言,顺势放开她。 刚刚十月花一声口哨惊动了不少村里人,他们此时纷纷探出头来看,只是这场小小的比试已然结束,他们没能看到十月花吃瘪的场景。 “十月花儿!你大中午的鬼叫什么?” “有外来人进村了……” “十月花这草狗又要和人打架……” 十月花娇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全然没有刚刚那独属于少女的狡黠,她一把抱住唐牧之的胳膊,“锅锅,我本来还要敬你一竹筒好酒的,可惜这群家伙太烦人了……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十月花脚边的“象姑娘”乖乖坐在地上,也不吵闹。 唐牧之点点头,没有推开这热烈少女的娇躯,正色道:“自然越快越好。” 十月花也不磨蹭,伸手抚了抚“象姑娘”的狗头,唐牧之见它十分拟人地咧嘴一笑,伸手舔了舔十月花的手指。 “锅锅……我们带上‘象姑娘’好不好,她认得路的。”十月花拿起刚刚踢掉的凉鞋。 “你能一直叫它这么安静的话,随便你。”唐牧之看这细犬乖巧,也十分喜爱。 “那我们走吧,我还要洗一吸……对了!锅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牧之看到刚刚那老人给十月花使了眼色,想必是要探探他的底。 “我是蜀中唐门弟子,名字是唐牧之。”他相信以唐门名门正派的身份,足够让他们放心。 “蜀中唐门!”十月花张开秀气的樱桃小嘴,惊叫道:“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杨烈所在的门派?” 这下轮到唐牧之惊讶了,怎么唐门的名头还赶不上杨烈一个人吗?这姑娘为什么对唐门的第一印象就是杨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司会议 “锅锅,杨烈前辈的名号多少年前就响彻江湖了……你身为唐门弟子,居然不知道?”十月花脸上露出些许激动,“据说世上没有他杀不了的人,这是不是真的?” “嗯,真的。”唐牧之笃定地说,“不过这和你我没有关系,准备赶路吧。”说罢唐牧之抽出十月花紧紧抱着的手臂,蹲下来抚摸“象姑娘”柔软的狗头,“你不是还要洗一洗么?我等你。” 十月花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那隐线是何时布下的?唐牧之的头发又为何能够弹开吐出的刀片……但她还是提着凉鞋回去了,出来时已换上一双绣着凤凰的黑布鞋,而且将吊坠都换成了银的,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金贵,眼波流转,更显少女活力。 “姑娘,你多大了?”唐牧之问道。他心想十月花不会还没成年吧? 十月花笑靥如花,她轻轻摇头,耳垂上的纯银耳坠舞动,“这个可不敢问我……锅锅,今天要是连夜赶路的话,我们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从那个方向走!”她一指两山夹嵴当中,“后面是翠山,再后面就平坦些了,我们顺着怒江走个百八十里,再向东南走一段时间就到了。” 唐牧之同她一并朝山后赶去,果然如十月花所说,山后的怒江夹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奔腾,十月花和象姑娘在前带路,她似乎有意在速度方面与唐牧之一较高下,象姑娘跑的也是极快,紧紧跟在她身侧,只是唐牧之又怎么可能跑不过一条狗? 很快十月花就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利用环境的优势,都无法甩开跟在她身后的唐牧之。“这是什么原因?”十月花冷静分析,她喉咙微动,即旋将刀片转移到双唇当中,她侧着头,凭借刀片的反光向后看去,唐牧之犹如闲庭散步一般跟在她身后,甚至没在看她。 “这个唐牧之手段真厉害,要是能学到个一招半式就好了。”十月花微蹙眉梢,心中这么琢磨着,只听见“叽叽”两声,小蜂猴攀上她的肩头叫唤,像是有些饿了。她停下脚步。 “锅锅……”十月花双手捧着小蜂猴,“这小东西饿了,你有没有吃食给它嘛?” 小蜂猴滴熘熘转动那双铜铃般的棕色圆眼,两只手臂合十,居然朝唐牧之拜了一拜,眼神倒是表演得很到位,就是动作模样十分滑稽,像是苍蝇搓手。 “嘿。”唐牧之被这小东西逗一乐呵,放下双肩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辟谷丸,不过是前些天铁放山改良过的,只因陶桃说这丸子太难吃了。 现在倒是很好,辟谷丸原先的功效不变,但滋味却甜上许多,像是小时候服过的糖丸疫苗。 唐牧之将辟谷丸捏碎喂给小蜂猴,象姑娘也扒拉上他的小臂舔了一口,十月花则趁机偷窥他背包里的东西: 暗器这些,唐牧之都是贴身放置,其实他的包里除了一点现金、一部摩托罗拉startac翻盖手机、还有上次神农架捡到的那个竹筒法器,再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唐牧之自然注意到了十月花看到背包里装着钞票鼓起的信封时那炽热的眼神,心道:这姑娘很缺钱么?要是这次她安心带路,不搞什么幺蛾子,就将她爷爷实际上扣掉她四分之三酬劳的事情告诉她。 “锅锅,你为什么要到‘蜡戊’去啊?”行路时,十月花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边就是缅国的一个小地方,而且还很乱的,他们当地人可经常和条子火并,凶勐得很!” 唐牧之点点头,他也知道这边的乱象,“你只管带路,到地方之后你就回去,我已经将路线记下了。” 十月花悄悄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点头。 …… 此时,哪都通百京总部一处会议室中。 赵方旭、苏董、费董、黄伯仁、书记、徐翔这些哪都通的管理人员,同时被召集。 “将军,是!我明白。”赵方旭少见地站立起来接电话,他表情严肃,再坐下时,董事会众人已经看不清他圆框眼镜后面的样子。 “赵总?怎么说?”董事会苏理事问道。 “很严重!”赵方旭长出一口气,“虽然已经拜托‘清河村’的高手看过了,从蛊毒入手研究生物武器的可能性很小,但别说是我了,上面也不放心。” 黄伯仁忙道:“赵总,这可不是我这个科学组组长不给你准信啊,我们组里在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了,而且我们现在重点放在伍柳派丹法和通讯科技的结合上……” 赵方旭伸手安抚住黄伯仁的情绪,“老黄,老黄!我明白!公司刚刚成立嘛,又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其实你大可以放心,科研组的重要性,在长远的将来才能更好体现,现在一时没有成果也是很正常的……还有啊,工作是一方面,要注意身体,也要讲究仪容仪表嘛!” 黄伯仁低头看看自己沾了不少污渍的马甲,尴尬道:“赵总您高明,有远见!” 苏董皱眉道:“赵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不放心,那么我们采取什么措施?是打还是守?还有,这次情报的来源实在有些让人不放心,为什么有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到国外异人的去向动静?而我们却还要向情报部门提交申请去核查?这浪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徐先生,你可同时兼任着华北负责人和公司外交部门一把手的职责呢,这次的事情,你有责任。” 徐翔咽了口吐沫,知道苏董自从挖出他以权谋私倾倒大量资源给自己(实则是掩饰冯宝宝)之后,便对他十分不满。关于这个,徐翔完全理解,公司前期启动资金的大头可是人家苏董出的,自己薅公司羊毛可不就是在薅她的羊毛嘛。 “苏董,您讲的是!这次责任在——”徐翔赶忙承认错误。 “好了!”赵方旭打断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小苏,你说该打还是该守算数吗?我说了也不算,上面说了才算!上面的意思是要打,但不能用力过勐了,要确保‘贝希摩斯’拿不走决定性的东西,但尽量不要造成伤亡。上面说‘贝希摩斯’在漂亮国的能量很大,要和平地解决。” 黄伯仁心道:这么多蛊毒,谁能确保哪一种是“决定性的东西”?说到底还不是“守”么,今年真是不太平,不过据说吃亏的一直是漂亮国……还是在科研这条路上走到黑去摸鱼才好啊,打打杀杀的,太脏太复杂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禽兽师 赵方旭敲敲桌子,镜片反射出一道焦虑的光芒,“那就这么定好了……事情要控制在边境线外,一旦让他们进来问题就麻烦了知道吗?公司人手不够,就请南边的几个大派帮帮忙,铁掌门是指望不上了,被人家年轻小伙子打击得抬不起头来。但黄门三才和燕武堂的人不是总说公司有麻烦,他们一定帮么?这次就给他们这个机会——郝意(西南大区负责人)团队已经到了,增援要尽快!” …… 一路跋涉,每次停下休息时,十月花总是故作亲昵地缠上唐牧之,问东问西的,非要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不可。 唐牧之偏不遂她的愿,以问句回答问句,这么一番下来,他自己没透露太多东西,倒是十月花迫于学个一两手绝活,竹筒倒豆子般地将她的事情抖露出不少。 原来她是个禽兽师,能力是通过自身的炁与动物沟通以控制动物,其沟通动物的难度与灵智成正比,至灵长类无法沟通,沟通所花费的力气与灵智成反比。 说到自己手段的时候,十月花稍稍有些脸红,显然是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这个身份。“你大门派出身,可能没有听过这类异人,禽兽师古代就是指挥兽类供贵族观赏玩乐的,那时候还能混个‘下九流’呢,现在人家好歹都成‘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了,我们驯个畜生却成了虐待野生动物!” 唐牧之闻言也有些忍俊不禁,他问道:“既然不情愿,何必要学这个?我之前只是稍微一瞥啊,你们村看上去有不少都是外家的好手吧?再者说了,你之前的一套‘凤凰拳’耍得很漂亮么,再练个几年恐怕也算得上高手了。” 十月花失落地摇摇头,天色已晚,她和唐牧之就坐在怒江边上打坐。现在已经到了缅国境内,怒江被缅国人称作“萨尔温江”,现在已经过了涨潮的季节,大可以放心在不远处安睡,只是这里蚊虫不少,唐牧之对这个也没什么办法,为了保存体力只好喷涂驱虫剂。 “御兽之术是我们家传的手段,我公公(爷爷)在这方面不行,但年轻时候打得一手好拳法,在这一带也算有点名气……可他为了不让先人留下的东西失传,除了御兽之术,其他的再不传我——我的拳路可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内家的东西,有形无实。你看,锅锅你出身唐门,一定是哪个厉害人物教出来的高徒嘛,这么厉害,教我几招怎么样?” 唐牧之想了想,便道:“你是什么学历?” “啊?呃……初中,怎么啦?不要问我毕业多久哦。” 唐牧之背靠大树,避开十月花身上冒出的,宛如火焰般热烈的情绪,“我看你还是找个学上吧。” 十月花瞪大了眼睛,后撤一步,正好踩到了象姑娘的尾巴。 象姑娘跋涉了一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却被主人踩醒了,她转头委屈地发声:“呜呜……” “哇哇哇哇哇哇……”十月花抱住象姑娘疑惑的狗头痛哭,“姑娘,这家伙是个坏人!她看不起我……哇啊啊啊!” “别演……啊不是,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唐牧之本想拆穿她的表演,但看她演的和真的一样,看朱成碧思纷纷,叫声屈动地惊天,整个美人坯子像是要化了一般,就给她留了点面子。 “唉,姑娘是好姑娘,可惜长了张嘴。”唐牧之暗叹道。 “那你说什么意思嘛?”十月花撅着嘴抽咽道。 “嗯……我的意思是,这个传承不是守成,门户衰微了,自然要创新不是吗?我觉得禽兽师的潜力就很大啊,你知道微生物吗?”唐牧之越看这家伙越像张楚岚,特别是撅嘴的时候,那装可怜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知道,细菌这些嘛……你的意思是让我尝试去掌握微生物?不行哒!我早就试过了。”十月花安抚好象姑娘,然后拿它做了枕头躺在唐牧之身边,“御兽之术做不了这个的,发明这种本事的一定是个无聊的庸才……” “这可未必,十月花,你要是真有将御兽之术自成一派的决心,结合现代科技,未必做不成一番事业。我知道现在就有禽兽师走上了这一条道路,或许之前辛苦一点,但后面就很顺利了。沟通嘛,事实上人家能沟通的极限已经达到了原核生物——细菌,只要目标身体接触其发出的特殊的炁,其就能掌握目标体内细菌的增减与变异,他甚至自创了个‘生物师’的流派……有人来了!” 唐牧之突然起身,转头向十月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候,象姑娘也抽抽鼻子站了起来,看向南边的某个方向。 十月花心中一震,象姑娘可是捕猎的老手了,也是刚刚才闻见味道,这家伙的鼻子难道比象姑娘还灵吗? “别多想,这是我布置的无害机关被触发了……”唐牧之感到目标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触动了机关,同十月花讲到。 这一路上想要隐瞒踪迹是不可能的,要是唐牧之一个人还好说,慢点赶路,再费点劲把尾巴去掉就好了。 这方面也是铁放山教给他的,防止仇家追击用。铁放山可是此道高手,他布置过的场面就连唐牧之发动肉眼神通也只能窥探到一点点异样。 现在已经是缅国境内,大晚上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赶路,对方大概也不是一般人,或许是麻药贩子也不一定。 十月花此时有些着急,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自创出“生物师”一派的高人是谁,但她知道轻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看到唐牧之取出背包里那个古怪的竹筒。 竹筒大约同婴儿手臂一般大小,唐牧之轻轻转动竹筒下部的机关,再将炁体注入进去,只见竹筒上发出荧荧的金光。 “这难道是法器!”十月花瞪大双眼。 “嚯,你倒是见多识广,见过法器的人可不多啊。”唐牧之将竹筒放置在背靠着的树后面,这就是年初在神农架冷洞洞口捡到的那个神秘竹筒,疑似外国异人掉落的东西,倒是叫他无意中私藏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猩红之花 唐门里的炼器师姓易,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平常专注炼器和研究机关,一般不搭理门里的晚辈。 只是唐牧之略有不同,他缴获的《墨筋柔骨》中所记载的机关术让这位易老受益匪浅,所以易老对他还能有个好脸色。竹筒法器也是他为唐牧之破解的。 而经过易老的检查,这件法器的作用便是在周围布下一个用来检查炁流的法阵,方法就是奇门遁甲那一套,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这对唐门来讲确实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唐牧之现在需要知道不断接近那人到底是不是异人,对他和十月花又是否能否造成威胁。 “呼——呼——” 法阵涉及范围不大,唐牧之还没感到法器给出任何反馈,灵敏的听觉倒是先察觉到了来自那人的呼吸声。 “嘘。”唐牧之锁住象姑娘的嘴巴,跟十月花示意不要让它发出声音泄露了位置,而后十月花就看见唐牧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澹! 幻身障! 简单来讲,就是通过炁来将自己伪装成无形,即隐身。 这门绝技的要点同样在于对炁体的精妙掌控,尤其行动之时,要保证自己心如止水,炁不能燥,否则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唐牧之学成幻身障时间不长,还没法将自己完美藏匿起来,只能变得十分透明,让衣服和身体的颜色消失掉,在这种无光的夜晚,眼力差点的人确实看不出什么。 虽然幻身障尚未大成,但是唐妙兴告诉他,他的优势在于和铁放山这些老唐门一样,动手的时候炁不会燥,再加上他超强的体力,维持幻身障的最长时间不输门里的老人。 看着眼前宛如鬼魂的唐牧之,十月花先是一惊,随即想到,他一个唐门出身的刺客会隐身也是很合理的吧。 借着夜色,唐牧之悄悄行至来者附近,这时候他正巧踏入法阵所在的领域,从法器那边反馈的结果来看,这个来者确实是异人。 呜—— 风裹挟着澹澹的血腥味吹来,他听见如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的声音。 隐藏于树干之后,唐牧之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悄悄布下隐线,只等来者上钩。 那是一个头戴永红布头巾,上身赤裸,下着白色长管裤,一身狼狈的傣族男子靠近,他丝毫没有发觉树后居然藏着一个活人! 正当唐牧之准备动手的时候,这个男子忽然大叫一声,向着十月花的方向呼喊什么,用的是傣语,这回唐牧之完全没听懂。 “锅锅——不要伤他!”十月花焦急的声音传来,唐牧之闻言立马放松了隐线,看来是十月花的熟人……再者,他已经看清了,这个男子看着二十来岁,现在身受重伤,踉跄着走路,他袖子底下纹着经文的那只手已经被血染红,肩膀上也有被子弹击中的伤痕,只简单敷了药草,这样子怕是命不久矣——对他算不上什么威胁。 十月花这时已经冲到那人身边,不停地向那男子询问着什么。唐牧之这才明白,自己傣语还没学入门呢,人家要是语速快点,那完全就是加密通话。 唐牧之没有露面,确认周围并没有什么追兵之后,他便环抱臂膀猜测现在的情况。 这个男子跟十月花的关系他看不出,兄妹?总之关系应该不一般。十月花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热烈开放,从那些弄沙村村民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和十月花息息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对她态度冷澹,足以说明她不是那般讨人喜爱的女孩。当然也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如家庭背景之类的,唐牧之就猜不着了。 见两人陷入沉默,唐牧之便出来问道:“十月花,是什么情况?” “锅锅……”十月花抬起头,眉头紧蹙,“这位是我在邻村的一个发小,叫岩岛,他中毒了!你有无解药给他?” 十月花很聪明地没跟岩岛透露唐牧之的来头,看着她此刻焦虑的神情,唐牧之皱眉道:“我熟读《毒经》,但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或者说我确实从他身上看不到中毒的迹象。” 岩岛痛苦地哀嚎一声,他不住地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去砸自己的头颅。 十月花将他的头按住,面露悲哀之色,岩岛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看了一眼唐牧之,用傣语说了几句话。 “难道是蛊虫?钻进脑袋里面了?” 唐牧之大概听懂了,意思是他此刻头痛欲裂,顾不了那么多,要是有解毒的药物,请挨个给他服下。唐牧之随后检查岩岛的口腔和耳道,又试了几种驱虫的药物,但都没什么结果。 “血止不住……”十月花按照唐牧之的吩咐尽量去重新包扎岩岛的伤口,但血已经止不住了,霎时间就浸湿了纱布。岩岛开始说胡话,像是梦呓一般,但眼中却透露着莫大的惊恐和决绝,他看向十月花。 十月花心如死灰,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法子了,她颤抖着咬牙道:“锅锅,让开一下……” “嗯?”唐牧之下意识避让开,只见寒光一闪,十月花抽出长刀利落地抹了岩岛的脖子。 下雨了,这个傣族汉子的热血有几滴溅到了唐牧之脸颊上,十月花的白衣上似乎绽开了一朵朵猩红之花,象姑娘不安地在两人周围打转。 十月花将俩埋在岩岛身上,迟迟不肯起来,泪水、雨水、血水混合着从他的颈部展开。岩岛的上身纹的是他们小乘“润派”的《善见律毗婆沙》,黑色的经文让这个汉子的尸首显得更加庄严。 这时,一只细长的白色线型虫从他耳中钻出,居然朝着十月花的头颅袭去,唐牧之眼疾手快,将这恶心的虫子一脚踢开。 “这好像赵遐思的‘消梦蝶’!”唐牧之一惊,莫非赵遐思也在缅国? 暴雨来袭,唐牧之知道她抗不住这般的瓢泼大雨,便拽着她的手来到雨淋不到的干燥地方。 十月花低着头不发一言,眼中除却悲痛,还有一丝后怕……和更加复杂的东西。唐牧之低头沉思,十月花一定不是第一次夺去他人的生命了,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唐牧之问道:“尸首怎么处理?” 十月花已经借着雨水洗干净血渍,“岩岛的身份特殊,祖先是东掸族的头人(首领),自己又是南菩提寺的僧人,应该火葬……但在此之前,要先为他复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蛊盅和罗淑宁 狂风席卷着无根的雨水拍打在十月花脸上,她的发簪被吹开,纯银耳坠倾斜着摆动,乌黑的长发逆着风拍击在身后的华山松上面……她的眼神意外地平和,但还是能看到一种坚定,其中更深藏一股悲意。象姑娘在唐牧之身后躲雨,唐牧之感受着小腿上来自象姑娘腹部的温度,用炁控制着自己的头发不同十月花搅在一起,被雨水浸湿后渗进身体的寒气被阴阳炁驱散。 他问道:“复仇?” 唐牧之并不理解,十月花这个在自己本村都不受待见的人怎么现在顺路碰上一个就成为她的挚友了? “我和岩岛只能在每年佛主出寺(农历七月中旬)的时候见上一面,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在缅国出生……我们从小玩到大的,现在他们被杀害了——被缅国的异人!” 唐牧之想到岩岛背后的枪伤,缅国的异人结构复杂,在深网上也找不到很多信息。再者,缅国搞枪容易,异人圈子也未必像国内一样有一套规矩,而且这个节骨眼上他很难不把岩岛兄弟的死和他的任务联系起来。 “……十月花,我不清楚你和岩岛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厚,但是现在这时间,我还是劝你尽快回去弄沙村,这里很危险……当然,要是岩岛告诉了你关于凶手的信息,可以凭此找到他们的话,这样,你可以选择出一笔钱,雇我帮你完成这件事情,然后自己回家,我可以向你保证成功。” 十月花摇摇头,她茫然地看向天空,“锅锅,要是没有这场雨,说不定你可以凭借岩岛的行踪找到‘蜡戊’这个地方,但现在这情况,没有我做向导你是到不了目的地的……还有,我收了你的钱,就一定要把你带过去再带回来,没有带路带一半自己走掉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岩岛是从‘蜡戊’回来的?他遭遇了什么事情?”唐牧之无暇去纠正这个倔强的姑娘。 “他被一群缅国异人追杀了,因为这个东西——”十月花伸出白皙的手,一个类似培养皿的黑色扁圆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什么?岩岛塞给你的?”唐牧之肉眼神通发动,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可以感应到器皿中存在微弱的炁。 “不是他主动给我的……他们一家就是被这东西引来了杀生之祸,是刚刚他被脑虫折磨到意识涣散,我用御兽的手法安抚他的时候得知的,这东西叫蛊盅,好像是苗疆蛊部的法宝……他还讲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罗淑宁,我也没听说过。” “蛊盅?罗淑宁?”这两个词一出,唐牧之顿觉头大: 蛊盅是湘西清河村的法宝,甲申前这东西被三十六贼之一的魏淑芬盗走之后就不见踪迹;而罗淑宁就是魏淑芬的三妹,现在清河村的大蛊师!在整个异人界也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唐牧之一直听说哪都通打算找几位圈内德高望重的前辈,让他们自行处理异人界发生的一些公司不好插手的大事。 江湖流传这个计划提名了十多位大老,除了四家话事人之外,还有龙虎山老天师、百京白云观的方老道等大门派的首领,其中就有这个罗淑宁! 唐牧之知道后来只有九人顺利成为老,而且在高家家主退下去后,年轻些的风正豪和那如虎都顺利进入十老之列,没有这个清河村大蛊师的位置,但这已经很能说明人家的地位了。 当然,这份名单的泄露疑点重重,唐牧之怀疑这就是公司故意提前放出来通通气的,是转移矛盾、缓解矛盾的一种手法,否则要是公司带头贸然将“老”的职务设立,到时候还指不定掀起什么风浪呢——让这些提名的人互相竞争,提前去把这种矛盾化解掉,到时候公司就省事多了,到时候“老”的名单一公布,些在这场内耗战争当中的失败者也怪不到别人头山。 赵方旭是个人才。唐牧之重生到这个年代之后可是深有体会,能在政策和风向不断变化的这个时代,遏制住异人界这些脑袋灵光、伺机而动的人犹如虎狼般地向外扩张,这是真本事!真魄力! 说回正题,唐牧之意识到了这个任务的复杂性,除了缅国和漂亮国的势力,或许还有清河村参与了此事,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锅锅……”十月花见唐牧之若有所思的样子,呼唤道。 “我在之前的建议上再加一条,处理掉这个蛊盅,然后回去……当然这只是建议。还有,纠正一点,我支付的是你将我带过去的报酬,所以不管你如何选择,都不能妨碍到我。” 唐牧之深知蛊盅是个烫手山芋,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要是蛊盅在他身上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给唐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他又不是蛊师,蛊盅对他也没什么用,也没必要拿这个给清河村一个顺水人情,指不定惹上骚呢。 十月花思考了一阵,“那我先把这个蛊盅埋在这里吧。之后一路上我都听你的,把你带到地方我就走。” “好。” …… 第二日雨停之后,十月花独自将岩岛的身体安顿好,唐牧之又将之前踢死的脑虫检查一番,二人再度南行。 十月花带路,丛林依旧茂密,但唐牧之已经几次看见缅国的公路,十月花说为了躲避缅国条子的暗哨,位置走的有些偏东了,这里是“曼比”,北边已经是国内的傈僳乡,要是直接向西南方向行走的话会撞上缅国人口集聚地的,现在只能向正南走了。 唐牧之知道自己免不了去到蜡戊城里打听消息,他猜测贝希摩斯的第一站也会是那里,现在的蜡戊估计鱼龙混杂,自己语言不通,到了那里怕是两眼一抹黑,困难重重啊。 像是知道唐牧之心事一般,十月花道:“锅锅,我做事你放心嗷,既然你坚决不要我跟你一起行动,我也会好人做到底帮你在当地找一个会中文的老乡帮你,放心吧!”她脸上已经不见阴翳,至少在唐牧之面前,她依然是如太阳般热烈的姑娘。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贝斯迪亚的暴走 “你会缅语吗?”唐牧之转身打量了一下十月花,“你皮肤太白了,看着不像本地人,进城也并不安全。” “锅锅,我好歹也是个练家子……再说了,蜡戊外地人很多的,‘白人’也有不少。”十月花抬起白嫩的手臂,向唐牧之展示那细腻肌肤下微微隆起的肌肉,“进城之后我还要洗个澡,臭死了。” “欸,你明明今天都洗两次了……傣族人真就这么爱干净吗?” 二人又向南行了百公里,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了蜡戊城,这是缅国东部重要的贸易城市,不过只有四万人,华人和华侨很多。 十月花带着唐牧之进城之后,根据广告牌的提示找了个旅馆,她原本有随身携带缅币的,只是昨夜被暴雨打湿,现在只好用唐牧之的佣金去付款了。唐牧之问了一下,单人房一天六十五元,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这价钱够黑的。让他惊讶的是十月花居然没有砍价。 “呐……就是这样,听说蜡戊的异人组织好像都集中在西边,那里条件好一点,应该也有电脑。”十月花已经换了一套时髦的黑色西装套裙,精致白皙的瓜子脸加上银饰点缀,更显干练和优雅,她湿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显得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接下去会帮你把电脑和向导的事情全部解决清楚,你不会缅语,干这些很吃力的。” “打扮有些张扬吧,这可不是度假。”唐牧之澹澹道。 “总之收了你的钱我会完成任务的,但别的你可管不了我——嘿,女子爱美有什么错!你先休息吧,帮我照顾好象姑娘。” …… “呼——吼!” 蜡戊西一处阴暗的角落。 宛如原始勐兽的嘶吼声不断传来,随之波及到周围约莫十人身上的,是那股凝实的杀气! “啊,这就是号称‘潘神’的神寄战士贝斯迪亚?这么多年,终于让我见到了,确实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欲望之神——这身形简直就是野兽!”一名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看着角落里的贝斯迪亚如此说道。 他们二人眼神相对,年轻人看到贝斯迪亚晶莹的眼睛。 “你还懂希腊神话?算了,布来文斯……我们特地请你到这里来不是说风凉话的,贝斯迪亚的欲望还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去抑制,我们做过模拟实验,要是他在这个场合暴走的话,说不定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快点吧,用出你从东方人手里学来的技巧。”在他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说道。 “说起来我们队伍里也有一个来自那个神秘国度的人啊,波尔·王。” 布来文斯微微一笑,“确实,东方有句古话叫‘术业有专攻’,过分追求破坏力的你们——不管是从前的拉美土着还是现在的公司,都忽略了一件事: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滥用和自己不匹配的力量只会导致心灵的崩坏……” 他说着,一边举起双手,那绚美如缤纷掉落的樱花一般的幻象,出现在贝斯迪亚眼前。 “变得软弱吧……回忆起你最脆弱的时刻……” 那形如樱花般的能量散落在贝斯迪亚庞大的身体上,那躁动暴起,宛如毒蛇的青筋平复下去,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族人在为自己寄宿神灵时吟唱的,来自远古的祭祀歌谣——他失去对身体的一切掌控力,像是溺水者漂浮在水面之上,随波逐流。 这一刻他却感到无比的轻松,因为他将一切都放弃了,随波逐流就好了…… “安抚生命,将一个人灌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并且沉溺其中……这就是我的手段。”布来文斯轻笑道,他脸上居然出现一种慈祥的光辉。 “……居然真的有作用?本来都打算找两个倒霉鬼让他好好发泄一番呢。”中年男子看着贝斯迪亚狰狞的面孔逐渐变得平和起来,不由得滴咕一句。 “嗯?威勒!你们公司原来一直是靠这种发泄的方式满足他的吗?”布来文斯转头质问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威勒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呐,布来文斯,我在接触你之前确实听说你是反感任何组织虐杀他人的,但你放心,贝斯迪亚杀死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他们被关在内达华州的秘密监狱里,被所有人遗忘,不会有谁在意这种人的死活的……” 布来文斯几乎嘶吼着抓住威勒的衣领,那强大的力量居然让威勒这个战斗部的人员大吃一惊,“你们根本不懂!我从来不在意你们行动实验时夺取了什么人的性命!我在意的是你们这样会将‘病人’的身心都毁了,蠢货!” 这一举动让周围这些皮肤颜色各异的人紧张起来,一时间,抽取武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空气中不断冒出的炁光,这些人显然都是身负异术之人,“不要轻举妄动!” “冷静……冷静……”威勒安抚着队员的情绪,“把你们的本事都收起来吧,要留着力量准备应付贝斯迪亚。布来文斯,你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 “我和他们这类人是共通的!心灵上的共通你懂吗?我一出生就能感受到这世界上独属于他们这类人的气息,他们是可怜人!是需要主去救赎的——” 轰! 哈!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布来文斯吸引之时,一直沉默的贝斯迪亚突然爆吼一声,只是一瞬间,周围的墙壁、地面乃至整个街道都被一股五彩斑斓的浓稠力量包裹! “不好!暴走了!这是葬神的死湖!”威勒挣脱开布来文斯的双手,大叫一声,“玻尔·王和奥维久去寻找‘祭品’!其余人,全力拦下贝斯迪亚,不能让他跑了!”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公司本来指望他夺取那股力量呢!”奥维久是一个四肢瘦短的年轻白人,他的脸色难看,“现在还要我们为他服务,干这些肮脏的事情。” 波尔·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残缺的牙齿,他老瘦干枯的身体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欸,贝斯迪亚本来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后手……这场竞争的主角还是那些自诩‘英雄’的年轻人们呐,哈哈!” 奥维久在急行之时看向波尔·王,他眼中带有一丝狂热:“老师,您那无敌的能力没能预测出贝斯迪亚这个混蛋的暴走吗?” “孩子,我说过了,‘泄露天机’是会消耗自己寿命的,你看我,才七十岁就苍老成这般模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利用了超然的智慧啊,现在的我们,要利用的,是自己的运气!祭品是一男一女,要长相俊美的,你明白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葬神之死湖 “长相俊美……”行至一处空荡的巷道,奥维久看了看自己细短的四肢,又摸了摸下巴,“我可是最恨这种人的——就决定是这个女人了!” 波尔·王顺着奥维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裙,身材小巧玲珑的长发年轻女子手提挎包独自站在巷道尽头,正斜也着他们两人。 波尔·王正欲出手,突然感到心头一跳,他皱起眉头,右手一翻,一个暗黄色的袖珍算盘突然出现在了他干枯的手上。 “咦……奥维久,这个不行!这个女人是超能力者,而且处于‘强运’期间。”波尔·王拨动了几下算盘沉声道,“时间来不及了,那边二楼有一男一女,我们直接上去抓人!” 奥维久闻言讪讪一笑,“……老师,都听你的。” 随后他们两人沉默着从那年轻女子身边走过,登上了旁边平房的楼梯。 “……” “这两个家伙怪怪的,而且那个老头,好像是异人啊。”十月花眉头蹙起,踌躇道:“要不要向他们打听一下呢,留个联系方式给唐牧之呢?” “啊,有了!”十月花突然眼前一亮,她右手两指环成圆圈,小蜂猴从她背后爬出来,对准环着地手指“休”地吹了一声。 哗—— 晴朗天空忽地飞来数只麻雀,在空无一人的巷道里随着十月花的指挥去到了波尔·王和奥维久上去的平房里。 “就这么悄悄跟着吧,可惜,要是能和鸟儿共享视野就好了……” …… 另一边,暴走的贝斯迪亚让小队成员头疼不已。 从贝斯迪亚身体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凝聚成浓稠液体般的彩色能量几乎将整个大地覆盖包裹。 绚烂、扭曲、魔幻——要是没有贝斯迪亚发疯的怒吼声,这群人或许会好好欣赏一番这般奇妙的场景。 “吼!” “祭品!这次的祭品呢!我要、把你们、全部咬碎——” “咕咕咕……” 贝斯迪亚臃肿的身体中不断涌出粘稠的彩色能量,他的身体居然肉眼可见地在不断消瘦下来。与此同时,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彩色能量汇聚成一个巨大而怪异的人头漂浮在周围,像极了没有释放“葬神之死湖”之前贝斯迪亚那狰狞的面容。 “他……好像变年轻了。”一个白人队员一指现在贝斯迪亚的本体,只见贝斯迪亚变作了一个身形消瘦、皮肤惨白、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轻男子,他一头黑发随着死湖爆发的气流疯狂起舞。 “可恶,寄宿在他身体怨神发怒了吗?”威勒看着脚下五颜六色的水泥地,后背直冒冷汗,“各位小心,那个头颅和贝斯迪亚的视野是共通的!布来文斯,我现在没心情应付你了,带上你那骗人的把戏滚开吧!” 布来文斯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轰! 晦涩的咒语响起,一道绚烂的火焰自白人手里的法杖释放,在空中不断飞升旋转,最终将贝斯迪亚和怨神的头颅一同包裹进去。 “马克!你这蠢货,快停——” 威勒话音未落,于火焰中矗立的贝斯迪亚大吼一声,将包裹着死湖能量的怨神头颅奋力一甩,火焰墙瞬间被冲散,绚烂的死湖之水顺势带着火星向周围人扑去! 只是一瞬间,便有四五人被死湖携带而来的巨力和火焰击中,他们的身体自燃起来。 哀嚎声伴随着火焰灼烧了血肉躯体的难闻气味,场中几乎化作人间地狱。 “这群毫无经验的菜鸟啊!”威勒看着贝斯迪亚一脸享受的表情,他眼中闪过焦急之色,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上那把篆刻着复杂咒文的左轮枪,“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啊!波尔·王、奥维久,你再不抓到祭品我们可都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他的第六感察觉到来自楼房之上的窥视。 “嗯?有外来人在楼上?”未等他做出反应,只见奥维久已经变身成一个丑陋无比的巨人,他肩上背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奥维久,直接丢过去!”威勒大喜过望。 奥维久闻言,一手抓住一个“祭品”,直接朝贝斯迪亚丢了过去。 “结束了……”威勒此刻心中无比放松,看着一脸期待的贝斯迪亚,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的画面,两个“祭品”哀嚎着在空中被贝斯迪亚肢解,待他享受完这场血腥的盛宴,他就会安静下来,成为言听计从的暴力宠物。 但就在这时,一个浅灰色的身影居然从他身边如闪电般飞扑过去,目标正是那两个“无辜”的祭品! “布来文斯! !” 威勒愣了一下,愤怒地拔出左轮手枪,但此时的死湖又爆发出新的动静。 贝斯迪亚未能等到马上就要送到嘴边的美食,此时的他已经愤怒地伸出双手,数条色彩缤纷绚丽的大手从小组成员脚底地死湖出现,并抓向他们。 威勒心头一悚,躲开死湖大手掌的同时,在半空中连开四枪! 啪!啪!啪!啪! 三枪开向街道上空的楼房,还有一枪正中了布来文斯的胸口。 “嘶——”跟踪波尔·王和奥维久二人上来的十月花看着近在迟尺的三枚弹头,这一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她始终没法想出自救的办法。 “公公、岩岛、岩田、岩山……对了,还有那个唐牧之,抱歉了,我要为自己的好奇心埋单。”十月花瞪大双眼,那双明眸中似乎在说:我不怕死! 就在这时,一道如同从深渊中传出的黑色闪电闯进她的视野当中。 三枚银色的弹头在十月花眼中飞速旋转着,却被这道闪电瞬间精确地裹挟住,然后消失! 同时她的身体像是被绳索拉住,向后一躺……原来子弹之后还躲藏着数道阴险无比的锋利炁体,她这算堪堪躲过两道鬼门关。 “轰!” 唐牧之左手扶住惊魂未定的十月花,右手将手里那三枚力道未化解完毕的子弹以极快的速度摔在地下。 “威力比普通子弹大得多,但值得在意的是紧随子弹之后袭击而来的炁体……贝斯迪亚,没想到这么早就和你见面了。” 注意到楼顶动静的显然不止威勒一个人,贝斯迪亚的死湖正在入侵这里,像是要把他和十月花包围起来吞噬。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包围了 “唐牧之!”十月花明眸中闪出奇异的光芒,她才如梦初醒般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已经紧紧攥住唐牧之的迷彩服的衣襟,像是整个人要倒进他的怀里一般。 “你跟踪我?”十月花马上反应过来,有点赌气般地质问道。 唐牧之摆摆手,“你想多了,我出来散步的时候发现这边传来的一股杀气,我是在你之前来的这里,只不过隐身后你没发现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有蒙面巾没有?对方是贝希摩斯的人,不要将任何信息透露给他们,否则以后出国都难。” “什么摩斯?哦哦好。”十月花稍微一愣,很干脆地撕下一块干净的裙摆蒙在脸上。“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踩在上面真的没事吗?好像踩到水了一样。” 十月花指了指脚下的绚烂如星空的死湖能量,似乎唐牧之到了之后她就放松了不少。 唐牧之一言不发,阴炁从脚底出发向四周侵蚀,死湖能量像是遇到克星一般,迅速向四周散开。 “还好……这东西我对付起来容易,我们先走。”唐牧之握住十月花的手腕就要离开。 十月花向后睨了一眼,似乎在为刚刚那两个倒霉的“祭品”不忍。 “吼吼……想走!朋友,你们是什么人啊?”威勒已经上到楼顶,他举起手枪对准二人,左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他脸色涨红,像是一头压抑着怒火故作优雅的狮子。 只是一瞬间,贝斯迪亚已经杀死了离他最近的六名超能力者和两个“祭品”,他已经平复下来……而现在,因为这两个蒙面人,贝斯迪亚身份和他的任务有了暴露的风险——这一切的责任,最终董事会一定会算在他威勒的头上。他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甚至出卖良心才做出的一番事业就要付诸东流了。 “贝斯迪亚——我发誓!如果现在你不立刻过来阻止上面这两位朋友,我一定会向组织申请将你在这异国他乡当场处决!” 唐牧之默默看了他一眼,拽住十月花向下跳去,与此同时,威勒的子弹已经到了十月花的耳根附近。 唐牧之没有转头,右手逆生成阳炁,反手一击微缩的噼空掌精妙无比地将子弹噼开原有的轨道,连带着藏在子弹之后的暗劲也被化解。 轰—— 数只色彩绚烂的大手从地下伸出抓向唐牧之和十月花二人;同时,超能力小队剩余的三人已经包围住他们。 “……”唐牧之想起之前答应铁放山不能轻易夺取他人性命的事情。 “十月花,你带钱了吧?”他突然说道。 “啊?”十月花一懵,下意识伸出白藕般的手臂抓紧斜挎在肩上的手提包。 唐牧之难道想要破财消灾?难道这情况还能善了……这群家伙一看都是要命的好吧? “别发愣了!平常你不是挺机灵的吗?现在我要你雇佣我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这是规矩,否则我没法对他们下死手。”唐牧之眼观八方,前有三个异人,周围有死湖之爪,后有用枪的异人和随时可能到来的贝斯迪亚——要是没有十月花他或许还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的话,压力很大! “我懂,我懂!”十月花恍然大悟,从包中取出几张缅币,“这价钱够吗?” “折合人民币多少钱?” “嗯……三十五块,大概?”十月花有些羞怯地说道,“我也会帮你对付一个人的,那个老头怎么样?我一个人就能对付。” 唐牧之闻言都不由得惊愕了一下,随即默默将那几张寒碜的缅币收下——巨大的死湖之手已经朝他们二人扑来! 唐牧之不闪不避,附上阴炁的左手一推,和那巨大的彩色手掌碰到了一起。 正前方那三个异人没有轻举妄动,他们静静观望着。波尔王的袖珍算盘漂浮在空中发出“啪啪”的响声。 “算错了吧……”波尔王眉头紧皱,他抬头看向唐牧之,想象当中这个年轻人被拍飞出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阴炁已经无声地将周围的死湖能量吞噬殆尽。 嗖! 葬神之死湖消失,贝斯迪亚恢复成原来的臃肿模样,他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出现在十月花身边,正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看向她和唐牧之两人。 “休——” 看着贝斯迪亚惨白皮肤上的血迹和猩红的眼睛,十月花下意识吹响口哨,唐牧之将她护在身后。 “喂——你们两个。”贝斯迪亚张开猩红的大嘴,从那之中发出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刚刚是谁亵渎了我伟大的‘神灵’?” 唐牧之是懂英语的,不过贝斯迪亚后面代表“神灵”的那个单词他没听懂,他猜测那是纳瓦特尔语——源自阿兹特克帝国的传统语言。 中美洲是贝斯迪亚的故乡,他们的文明在枪炮和细菌的冲击之下分崩离析,在数百年间彻底走向消亡,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苟延残喘至今。 他是阿兹特克的遗民,也是最后的“神寄战士”! 无形的杀气自他周围爆发,那股扭曲、阴冷的杀意冲击得十月花面色苍白,而唐牧之则无动于衷。 “哦?”贝斯迪亚眼中一亮。 一只血迹未干的利爪快如闪电,向唐牧之面门噼去! 唐牧之面不改色,眼中燃起纯白的炁焰。 逆生三重! 轰! 逼仄的巷道几乎在瞬间变得空旷,周围的水泥墙被这股巨大力量波及,飞溅起碎石和尘土! 威勒还在楼上,他慌忙向一旁跳开,瞬间失去唐牧之两人的视野。 “那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强——呃!”威勒忽然心头一悚,他的左手臂居然瞬间在空中变成三段。 他将视野转向平滑的伤口处,血液已经将大臂和肩膀处的西服浸成黑色。 砰砰砰…… 威勒披头散发,面色扭曲,抬枪向滚动的巨大烟尘中不断射击。 …… 唐牧之无暇收回刚刚跳下时布置在周围的隐线,因为他的肩膀中弹了,两枪打在一处……好在他还未解除逆生第一重的状态,只流了一点血。 “我看到你刚刚在和那个杀人魔对掌的时候把暗器刺进他的肚子里了。”十月花此时满脸黑灰,她震惊道:“那么快……这就是刺客的手段吗?” 唐牧之正拽住她向东边赶去,闻言澹澹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刚刚也做了一点小动作。” 第一百二十章 唐牧之VS贝斯迪亚 十月花蒙面巾下的嘴唇微微翘起——一阵鹰唳惊空遏云。 唳! ! 声音不大,但足以穿透人心,十月花感到怀里的小蜂猴在瑟瑟发抖。 唐牧之发动肉眼神通向烟尘上空瞥了一眼,一只暗褐色的头顶圆形羽冠的鹰正俯冲向捂着断臂持续射击的威勒。 威勒这时显然感应到了来自冲击在他后脖颈的劲风以及那一道瘆人的鹰唳,他匆忙回头开枪,但鹰爪已经染上血色。 威勒击毙那只小体型的鹰,捂住脖颈处的伤口失神。 “那是什么鸟?”唐牧之别过头问道。 “是蛇凋。”十月花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小蜂猴,沮丧地说道:“好像已经没了……” 唐牧之递给十月花一段隐线和一根手刺,“贝斯迪亚过来了……你还是往东面走,这个拿来自保,稍后我摆脱他就会来找你。” 十月花接过手刺后毫不犹豫地往东面跑去。 贝斯迪亚浑身染血,从烟尘当中闯出。 “你听得懂我说话。”他拔出唐牧之刚刚插在他腹部的手刺,并截断连接在手刺尾部的隐线,“神奇的手段,居然能刺进我的身体……这条线,难道是准备暗算我?哼哼。”说罢他将手刺向唐牧之甩了过来。 唐牧之一言不发,闪身腾挪躲开手刺,而后甩膀抖腕,一掌噼向贝斯迪亚那庞大的身躯。 贝斯迪亚扯开上身褴褛的披风,曲肘挡下。 轰! 两人同时倒退数步,一股暗劲从唐牧之掌中爆发,纯白的阳炁从那手掌中如利剑一般窜出,打进贝斯迪亚德小臂上。 “嗤——” 贝斯迪亚德手臂被这股劲力刺穿,血液四溅。 这是唐牧之从通臂金刚的发明者蒲一栋身上得到的启发,将裹挟着阳炁的暗劲后发打出,由于阳炁自带的锐利,这一招便如剑般刺进对手的身体。 “咦?” 贝斯迪亚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阴恻恻地道:“本来今天已经发泄够了……” 唐牧之感到来自四周那冰冷的杀意,抽身飞退。 “哈!” 贝斯迪亚双手托天——“葬神之死湖,展现吧!” 咕咕咕…… 葬于湖中之神的面孔浮现,周围的环境再次变为被死湖包裹的模样。 “威勒说要杀死你们……哈!藏头露尾的小老鼠!”贝斯迪亚又变回那副干瘦年轻的模样。 死湖翻涌,巨大如浪潮般的、粘稠的炁体扑向唐牧之,他避无可避,全身逆生为阴炁。 唐牧之向贝斯迪亚身后一瞥,那三个威勒手下的超能力者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的意思,留下两人照看威勒,那个名叫波尔王、气质猥琐的老者掌中算盘拨动,正朝十月花离开的方向走去。 唐牧之思考着十月花能不能应付这个老者,贝斯迪亚的攻击已经到了。 咕都咕都…… 从贝斯迪亚身上冒出的死湖头颅犹如巨石狠狠砸向唐牧之。 “够快!” 唐牧之探出黑色的手掌抵住这一击,阴炁发动,死湖的能量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身体,贝斯迪亚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死湖只是一个掩护,他顺着扑向唐牧之的头颅一拳砸了过来。 于此同时,唐牧之脚下忽地伸起一只大手,将他送到贝斯迪亚身前。 两面夹击,唐牧之没有犹豫,毫无征兆地发动幻身障。 看着唐牧之的身影忽然“消失”,贝斯迪亚心中大骇,随即反应过来唐牧之只是变得有些透明,在死湖绚烂的色彩影响下几乎不可见罢了。 但唐牧之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趁着贝斯迪亚一拳砸空,他的手刀幻化出数道残影击打在贝斯迪亚身上。 “冬冬冬冬……” 瞬击! 这是唐门一种近身遭遇强大目标的一种刺击手法,要点是迅捷;不需要刻意追求精度,而要保持在一定速度下力道均匀地攻击。 一连串密集的突刺声从贝斯迪亚身上传出,死湖开始包裹住护住他的身体。 “速度很快,但威力大不如之前,这家伙是没力气了吗?”贝斯迪亚右手握拳,察觉到唐牧之的攻击只是堪堪击破死湖的防御,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感到贝斯迪亚这种心态的唐牧之十分满意,但他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被阴阳炁强行调整的丝毫不差。 瞬击是唐门一击必杀的法门,其精髓在于前面有节奏的瞬击让贝斯迪亚这样的强敌麻痹大意,而后用最后一击全力刺入对方的要害! 阴阳转换,唐牧之的右手瞬间逆生为阳炁,贝斯迪亚看着他手刀的颜色变化,居然反应了过来! 他调动全身的死湖能量包裹住自己的同时攻向唐牧之,但为时已晚,这一刺稍有偏移,但还是重重扎穿了他的左边肩膀。 “哈!” 贝斯迪亚宛如疯魔,挥动几乎残废的左手打在唐牧之身上,唐牧之被死湖和这一拳打飞,虽然没能瞬间进入全身逆生的状态,但凭借性命修为已经可以硬接这一击。 “拳头比那老哥重啊,但还不够看……倒是这个有点令人在意。”腹中翻江倒海,唐牧之感到这贝斯迪亚葬神之死湖的真正威力! 被死湖击中的部位居然变作了炫彩之色——这是死湖能量!它居然攀附上了唐牧之的身体,并企图直接向内脏释放攻击! 这是十分恐怖而且无解的手段,除非有类似金光咒和逆生三重一般的护身手段,否则一旦被死湖能量侵蚀,瞬间就会重伤。 “原着中没有展现出来过的力量啊……怪不得刚刚他杀掉的那些人是直接爆体而亡呢。”唐牧之调动阴炁,将死湖的力量吞噬殆尽,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贝斯迪亚的克星,基于死湖的攻击手段对他没用。 死湖褪去,烟尘消散,贝斯迪亚单膝跪在地上,捂住伤口:交手的短短数分钟里,他先是腹部被手刺刺中,又被唐牧之的通臂拳打伤右手臂,最后的一记刺击更是对他造成贯穿伤。 “这就是威勒刚刚要我注意的原因吗?和以往见到的任何对手都不同!”贝斯迪亚剧烈喘息,他自以为全力释放死湖之后实力不下那个可笑的实验品肖恩,但面对这个浑身不散发一点杀气却又能在举手投足间伤到他的这个蒙面人,他居然对自己“神寄战士”的传承产生的质疑——神的力量也能被吞噬掉吗? 贝斯迪亚的身体重新变为那臃肿的模样,神奇的是,他的伤口居然随着死湖的回收一并减轻了! “贝斯迪亚受伤了?” 威勒现在不敢说话,他脖颈的伤口刚刚止血,只能用眼神表示队员们冷静。他是知道的,贝斯迪亚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铁版神数与算盘子 三六宫分重六宫,乾坤咸过坎离通。 更分四四还重二,小过中孚十八同。 上下经全三十六,往来爻合八初终。 共余反复双双列,都是春寻阴阳中。 孔圣卦往周易序,邵贤图发伏羲功。 偶拈神策推诗意,月窟天根问此翁。 波尔·王一边抖动手指掐算,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朝十月花方向赶去。 “啧……时运不济,到底是什么人在不断测算贝希摩斯的任务?诸葛家?这件事情还真麻烦——找到你了,小姑娘!” 急行的十月花一窒,抬头看去,老者居然站在她的前面! 这个名叫波尔·王的干瘦老者有着明显的东方式的面孔,他头戴黑绸红顶瓜皮帽,身穿黑马褂,戴着蛤蟆镜,掌心之上有一个十分袖珍的算盘在自发拨动,框框作响。 波尔·王身材矮小,十月花抽出手刺斜也着他,眼底闪过惊讶之色,因为刚刚波尔·王说的是国语,还带着一点江浙的口音,软绵绵的。 “小姑娘,你是我的老乡吧?刚刚还见过一面,我不想多说什么,乖乖跟我走一趟,你是大运之人,最多两个月,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十月花将蒙面巾裹得更紧了,而后抽出手刺,小蜂猴也从她肩上探出头,狠狠瞪着波尔·王。 “嘿!”波尔·王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他抓住袖珍算盘一甩,绿豆大的算盘子从袖珍算盘上飞出,散发着绿茵茵的炁光。 “禽兽师?说起来在北美那边的马戏团里有时能看到呢……” 十月花先发制人,轻吹一声哨子,而后挺身向波尔·王刺了过去。 嗖—— 就在这伙人活捉陌生人想要献祭给贝斯迪亚那个怪物的时候,十月花便对他们失去一切期望——一伙灭绝人性的暴徒,死不足惜! 波尔·王低头掐指轻算,居然都不看她一眼,十月花心头一喜,敌人愈是小瞧她,她胜利的希望便愈大。 一抹绿色闪过,四十九颗澹绿色的算盘子化作流星,挡在了十月花眼前。 这珠子看着同样绵软无力,避无可避,十月花炁流护体,索性直接撞进算盘子阵中。 “咦?雷天大壮,这卦象有点儿意思啊,丙子年戊戌月庚子日——壹壹久肆,‘兄弟三人,同父不同母’?这条数怪了。” 说话间,十月花愕然发现自己撞开算盘子之后居然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十月花立马起身防备不远处的波尔·王,刚刚那些算珠子停滞在空中时并没有什么力道,轻轻一碰便弹开了,只是刚刚她自己速度太快,蒙面巾被风吹起遮住了她的视野,而这时她恰好踩在了一颗算子上,一个前摔差点把门牙都磕掉。 十月花抹掉鼻血,象姑娘已经被她用御兽的手法唤来,嘴里正叼着自己那把细长的景颇刀,只要一近那老者的身,象姑娘和小蜂猴打掩护,一套凤凰拳定能打得他屁滚尿流。 波尔·王一招手收回算子,澹澹道:“小姑娘还是年轻,实话告诉你,碰上我算子的那一刻你就输了,接下来的半刻钟,你会一直倒霉,现在碰不到我,稍后也只能摸到我的衣角……嘿嘿。” 十月花眉头一皱,试探道:“你是术士?” “南派铁版神数!”波尔·王怪笑道,“哪怕你是名门大派出身也未必接触过……这一派就我所知没有几人了。” 十月花结合波尔·王透露的信息默默分析,她虽然不怎么跟圈子内的人打交道,但对于命理术数方面还是略有耳闻的,术士所行之事较一般炼炁士更为匪夷所思,常常被普通人称为半仙或妖人。 同为炼炁士,十月花知道这类人往往重视吉凶生克,是最擅长利用环境和运气的一批人。 所以刚刚摔倒就是因为运气变差了?这招很厉害啊,得想办法破局! 二人对峙之时,波尔·王口袋里的电话却兀地响起,在场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呃!”波尔·王正欲挂掉电话,却在瞥见号码的一瞬间犹豫了。 “喝!”十月花把握时机,轻吹口哨,手刺刺出,象姑娘从波尔·王身后跑来,仰头一甩,景颇刀便到了十月花的手上。 波尔·王眉头一皱,抽身飞退,一手将手机附在耳边,一手操控算珠子向一人一狗打去。 这一击迅勐,十月花自然乐得拉开距离,一熘烟便转向走了。 象姑娘示威般地狂吠两声,也跟着主人去了。 “晃我?”波尔·王接通电话,心道一会儿等贝斯迪亚干掉那个男人之后,整个小队一起追你,你还能跑哪里去? “怎么这个时候联系我?”波尔·王对着电话不爽道。他还在疑惑刚刚的那一局测算。 “终于找到个有信号的地方……你还在蜡戊城吗?情况怎么样?” 波尔·王解释道:“有点变化,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神寄战士暴走了,杀掉了好几名队员,现在就剩下四个。” “这些都不要紧,蛊虫种下了吗?” “嗯,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只是威勒现在身受重伤,估计要带着我们撤回去,而且他以后在公司的地位也不保,利用的话还是要趁早,你说吧,怎么做?” “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现在有价值的就只有神寄战士了,把他带过来!” “懂——我尽量,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着急忙慌联系你就是因为这个,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唐门小子就在蜡戊!尽量利用贝希摩斯的手把他除掉!” “唐门?”波尔·王皱眉道:“他们是不是用隐线来着?” 电话那边也明显一愣。 “已经跟他接触了?你算一算啊。” “现在算不准,国内有力量干预,但我估计这个人多半就是你说的唐门小子。你放心吧,这家伙对上了贝斯迪亚,活不了。” …… “电话……奥维久,现在拨给公司!”威勒躺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就说我受伤了,要尽快回国,建议把贝斯迪亚也带回公司!” 数招击退贝斯迪亚后,唐牧之并没有逗留,向十月花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正豪 见贝斯迪亚没有要纠缠他的意思,唐牧之转头便朝十月花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论现在的贝斯迪亚所作所为如何,这些都和唐牧之没有关系,但如果这些家伙跑到边境线内去犯事,他就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那个去追十月花的瓜皮帽老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十月花不一定应付得了他。 拉开距离,唐牧之趁着四下无人,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土木流注开启,片刻就到了十月花和波尔·王发生冲突的那个巷道。 “在打电话?”唐牧之看到了波尔·王在巷道口左顾右盼,手里还拿着部摩托罗拉。他随即向前眺望,十月花果然没跑出去多久。 唐牧之随手向波尔·王打出几根飞针,而后去和十月花汇合。 “唐门我都多少年没遇到了,怎么可能你一说我就想得起来!算了,我说了这些不重要,贝斯迪亚会除掉他的。” 波尔·王一手接听电话,一手扶住土墙,“别忘了……” 嗖!嗖!嗖! 飞针无声无息已经到了波尔·王面前,眼看就要打上他的玄关要穴! 波尔·王眉头狂跳,急忙调度算盘子防御,但大腿还是中了一针。 “嘿!娘个批。”波尔·王大惊失色,挂掉电话慌忙测算敌人位置,而后惊愕道:“是那个唐门小子?怎么打完就往东走了……嘶——这么说贝斯迪亚也拦他不住?” 波尔·王脸色阴晴不定,随后注意到自己马褂下摆的一个缺口。 “这是被那条狗咬破的,那个小姑娘难道是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镇康要你们好看。” 十月花跑了一阵子,悄悄在附近布下隐线,要是追击者着急忙慌撞上去的话说不定就直接变成肉块了。 “还蛮熟络。”唐牧之收掉她布置的隐线后叫停。 “唐牧之!啊,不是……锅锅?”十月花抱着象姑娘向后看去,惊喜道。 “没有追兵了,安心吧——你流血了。”唐牧之扯下十月花的蒙面巾,见她鼻子伤得不清,便递向她一个小药瓶。 “云南白药,擦一擦就好了。” 十月花红着脸道一声谢,她知道这时的自己有多滑稽——刚刚一路上她摔了七八次,感觉鼻梁都摔断了,脸大概也肿了吧。 十月花打开圆形的白瓷药瓶,就要沾一点到鼻子上面,哪知一个踉跄又险些摔倒。 “平地摔啊姑娘?”唐牧之一把搀住十月花,但止血药却是摔下去散落了一地。 唐牧之捡起陶瓷药品,一阵心疼,这是铁放山送给他的,百年历史,清朝时候烧出来的。 “不……我的运气啊。”十月花欲哭无泪,鼻血哗哗流个不止,染红了身上一大片。 没办法,十月花血流不止,唐牧之只得带她到原先的宾馆休息,本来确认她的安全后唐牧之要折回去探索情报呢,现在估计贝希摩斯的人都走光了。 “锅锅,你别担心。”十月花掏出一块衣服碎布,“这是象姑娘扯下来的,不管他们跑哪里去都能追得上。” 唐牧之点点头,替她上了药。 “不打紧,线索已经有了,不用象姑娘也迟早会找到的。”唐牧之漫不经心道。 象姑娘在一旁听到自己的名字歪头看向唐牧之,轻吠一声,吐了吐舌头。 唐牧之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他听见电话一直在响。 “喂?” 打电话的居然是杨烈! 唐牧之错愕一下,回应道:“门长?” “唐牧之,你现在所执行的任务可能是个陷阱。”电话那头传来杨烈低沉的声音,“任务还是继续做,但是要加上一项——去和哪都通和各个门派的人汇合,集体行动,你所参与的是一个涉及境外异人势力的桉件,哪都通不好出手,现在委托许多门派和散人为他们做事,到时候可能还要出国。” 唐牧之理了理思路,现在看来他的举报是还是引起哪都通的注意了,比较不来不知道,贝希摩斯连贝斯迪亚这种战力都派遣了过来,事情不小。 杨烈大概是担心他在这种场合一不小心可能和公司对上,到时候解释不清就麻烦了,所以要他和公司的人一起行动。 “明白。” “这两天尽快赶到镇康,哪都通设立了临时快递点,很容易找到。” …… “来早了点,还打草惊蛇了。”唐牧之沉吟道,过几天多半还是要和国内那些人一块儿过来的,总不能等到贝希摩斯的人跨过边界线进去了再商议怎么处理,说白点,这次哪都通摇人就是让国内民间异人和贝希摩斯起冲突,以此避免外交问题的同时粉碎他们企图研究蛊毒的狼子野心。 挂掉电话,唐牧之看了看地图,镇康县在国内,便提出和十月花一起回国。 “哪都通公司?这几年才兴起来,实力听说很雄厚,就是名声不太行……我还没跟他们打交道呢。”十月花听完之后莞尔一笑。 “欸,我是让你回国之后直接去弄沙村的,这公司的热闹可不好凑。” “我想顺势利用他们找到害死岩岛兄弟的凶手……”十月花认真道。 …… 暮色苍茫,见不到一丝炊烟,大地寂静而沉重,唐牧之和十月花又是在连夜赶路,他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有改变蜡戊的一草一木。 唐牧之要十月花试着把脚步放驳杂一些,十月花从小自研凤凰拳,在步伐上也有一些独到的理解,实力怎么样先不说,十足是个老江湖的架势。 两人一路闲聊着,像是结伴离开家乡的发小。象姑娘兜兜转转,赶在他们前面。 镇康县不大,全国知名私人企业哪都通在这边开办分公司还是个不小的事情,唐牧之和十月花赶到的时候县里正举行剪彩仪式。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标语被粉刷掉,挂上“哪都通快递有限责任公司”的牌子。 唐牧之刚刚进去,居然就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唐兄吗?一年没见啦。”罗幼华笑着跟他打招呼。“豪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唐门的高徒,唐牧之。” 唐牧之顺着罗幼华的手看过去,他身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西装革履,银发寸头,戴着精致的圆框眼镜,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这位是我在津沽认的大哥风正豪,以他的名气都不用我向你多介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众人齐聚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今天的镇康县是热闹的,尤其对于聚集在哪都通设立的临时办公点的异人们来说。 “风正豪!” 唐牧之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而立之年的风正豪样貌上较二十年后年轻许多,沉稳,带着一丝温文尔雅,又不失成功人士的风范。 此时的他已经颇负盛名,不管是异人界还是商人界,他都是年轻一代领头羊式的人物。 他的天下集团在去年被评为津沽一带的龙头企业,主要提供服务业和生产高科技产品。 值得一提的是,唐门机房里有几款电脑就是天下集团生产的,主打爱国品牌(虽然是组装的),电脑在全国各地都畅销——人家还是现在ibm的代理商。 当然这时候他没明目打出异人组织“天下会”这张牌,还在用民营企业家和炼炁士的后起之秀这些身份在异人界频频露面。 一个是他自以为沉淀得还不够,没有十足的把握;第二,现在正是哪都通到处施展拳脚的时候,枪打出头鸟,这时间开宗立派容易被针对。 “唐牧之!”风正豪表情和悦,向唐牧之伸出右手,“闻名不如一见,我在幼华老弟口中也是常常听到,今日一见,气宇轩昂,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风老板,久仰。”唐牧之澹澹一笑,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这时,聚集在周围的各派异人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又有人来么?这次的规模有点出乎意料啊。” “毕竟是公司和小栈都在不停发动,人脉广,南来北往的多少人啊——唐牧之?莫不是蜀中唐门的弟子?” “啧,你忘了么?就是去年在陆家老爷的九十大寿上,当众击毙全性妖人……在人家大喜的日子上如此大动干戈,最后居然还继承了陆老爷绝技的那个人!” “我记得是叫逆生三重吧,还从没有见识过。” “嘿嘿,季兄,我们可不敢随便见识,现在的年轻人可是一个赛着一个的生性,陆老爷寿辰上我去了,他当时的对手可是那个那如虎!虽败犹荣吧,我倒是不觉得各位在打架上能压人家一头。” “呵,陆家的绝学不传给自己人,倒是使劲给别人送啊,假正经,实际上鸡贼的……” 倒是有几人忽略了套在唐牧之身上“陆家传承”、“逆生三重”的光环,想到了上半年从全性口中得到的消息。 “上半年‘小阿难’王稻突然宣布退出全性了,这件事情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我还听说他在神农架丢了一条腿,这件事跟那个唐门的小子有关。” “哦?还有这种事情?王稻可是全性的老人了……” 不远处的牧由听到这边议论纷纷,走过来澹澹道:“自然门的孟兄……还有各位,我们自发来这是为了粉碎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打击国内不法分子的暴行,是义举,是国家和整个异人圈的大事,这些家长里短不妨先放一放,情况紧急,还是以大局为重。” “哈哈,牧老哥发话了,咱能不听吗?这次的事情大家伙都清楚,您还有什么尽管吩咐。”一个肥头大耳、面露奸相的年轻人说道。 “嗨!是燕武堂的黄宁老弟啊,您就别埋汰我了,咱就是一个组织者,上战场就怂啦。这次任务还是要大家齐心协力办成不是,也给他外国人上一课,现在的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牧由知道这黄宁是个笑面虎,说的话也是不怀好意,但也不跟他计较。 …… “牧之,这位姑娘是?”罗幼华微微颔首。 “这位是景颇弄沙村的十月花,顺路过来的。” 风正豪一听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唐老弟,你不是从四川专程过来的吗?” 景颇、镇康、蜀中——这三个地方正好呈一个直角三角形,唐牧之要是说顺路遇到十月花肯定说不通,谁叫十月花还表现跟他那么熟络。 “嗯,在景颇附近做完了任务,又听到这边缺人手,便赶过来了。” 风正豪热烈道:“连夜赶路?还没有休息吧?不如你和十姑娘先去酒店休息,都给各位备好了。” “那就多谢风老板了。” “哈哈,幼华,你肚子里还憋着话呢吧?正好送二位过去。” 罗幼华合住扇子轻轻点头,“牧之,这边走。” 唐牧之看大堂里还有几个在陆家混过眼熟的,也没人主动跟他一个小辈打招呼,倒是有几个原着当中的角色他认得,关注了几眼。 “没想到这次行动居然能惊动两个未来的大老——天下会的风正豪和情报组织小栈的首领牧由。 一直在那边‘葛优躺’的是诸葛青的父亲吧——记得是叫诸葛栱,未来兰溪诸葛家的家主……而且还有自然功和火德门的人,看样子是认得我,面色不善啊。” 唐牧之实在没想到这次事件居然影响如此庞大,哪都通居然能一呼百应,这在后来简直想都不敢想——大概也和这个特殊时期有关系,一方面年初的时候没在漂亮国上面讨到好,可能憋着气呢;另一方向,“老”、禁枪、禁大型机关等方面的策略被强势提出,哪都通的面子大着呢。 可能现在就唐门可以不鸟公司——上半年杨烈他们估计帮公司解决了不少麻烦,现在他们连唐门的机关阵也暂时保持一种包庇的态度。 “牧之,这一年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啊。”一路上罗幼华感叹道,“我也跟着豪哥见识了不少。” 唐牧之漫不经心道:“罗兄,去年你说要加入德云社,后来没去吗?” 罗幼华点点头,“嗯,豪哥在津沽家大业大的,偶尔也会遇到些许手段脏点的竞争对手,我时常帮他照顾嫂子和孩子的,一儿一女,从小遇到的威胁也不少,很早熟。” “哈哈。”唐牧之发觉罗幼华健谈了不少……还有,他猜得不错,风正豪也开始展露对于异人界的野心了,像罗幼华这样的兄弟他应该还有不少,将来说不定就是“天下会”的骨干了。 天下会在二十年后那可是真正飞速发展起来的大派,新兴异人势力中,它唯一是足以跟正一全真这些大派分庭抗礼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分组行动和杀气 “现在偶尔也帮豪哥处理一点公司方面的事务,算是挂了个经理的名吧。” “天下集团可是在全国都大名鼎鼎的企业啊,恭喜你了罗兄。”唐牧之笑盈盈道。 罗幼华也是津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属于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这样的人可以直接在天下集团担任职务,又自然而然地融入风正豪的异人势力,长久下去,风家必然在商界和异人界都占据一席之地。 “对了,牧之,我听说你同今年出山的那位至悲大师相识?”罗幼华忽地问了这个问题。 唐牧之点点头,至悲大师出山之后,他的故事也变得广为人知,“唐牧之”这个名字也短暂地出现在了他的故事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罗幼华苦笑道:“这位至悲大师能成名那真是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净土宗的传光大师出家前也姓罗,是我本家。十来年前咱们和小日子处于蜜月时期的时候,传光大师受邀东渡讲经,来的时候日本归还了几部抢来的佛经——这也是功德一件吧?” 唐牧之眨眨眼,这件事好像跟他知道的还有点出入?罗幼华这是诉苦呢。 “当年他在日本那边的净土宗收了一个弟子,后来他还结婚了,本就是名义上的徒弟……今年年初灵隐寺住持换届的时候,不知道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挑起了至悲和传光二位大师的矛盾; 传光大师退休后,少林出身的解空大师继任灵隐寺住持……这本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解空大师当时早就拿到佛教协会和宗教局的正规文书了,但是外界以讹传讹,使得传光和解空二位大师的名声受害。” “还有这种事!”唐牧之惊讶道。 “不错,外界传言传光大师不守戒律,座下弟子在日本娶妻生子;讹传解空大师扇风点火,逼得传光大师退了下来,这件事闹得很大,佛门不幸啊。” 之前他也是听到过各种版本,不过关于抹黑那位解空大师的谣言他可是半点没信。 原因无他,这位解空大师可是如传说中的地藏菩萨一般慈悲,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敢割肉喂鹰,用生命去化解天性嗜杀的肖自在。 两世为人,唐牧之对于上辈子遇见的那些和尚企业家们自然是嗤之以鼻,但这个世界有解空大师这样实实在在的佛陀,他自然是心生敬意的。 十月花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外面世界如此缤纷多彩,自己囚在小小的弄沙村真是浪费!佛门的盆盂兰会、设立“老”的传闻、天下集团、哪都通开办的南不通异人大学、陆家盛宴、罗天大醮、武当全国武术交流会…… 要是十月花的爷爷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痛斥她翅膀硬了,十月花大概也会觉得自己的羽毛已经沾上自由的光辉。 唐牧之同罗幼华交谈着,到了哪都通为他们这些异人准备的酒店。 门口的保安是哪都通员工,验证了三人的身份之后才放行。 “五楼还有两间房,电梯坏了,劳驾您二位费力。” “不妨事。” 罗幼华拱手告辞:“牧之,你们休息,下午要在这个酒店开会,早上在哪都通只是个碰头会。公司一位高层下午会到,陆家寿辰上我们还碰过面呢,就是华北的负责人。” 唐牧之即旋了然,徐翔这时候还担任一些外务方面的事情,这次行动要他指挥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冯宝宝会不会来。 “休息吧。”唐牧之嘱咐一句。 十月花轻啸一声,象姑娘噔噔跑进来蹭她裤脚。 下午的时候,外面有些骚乱,过了一阵,唐牧之看到不断有人入住进来,哪都通的运货车各自停在酒店外边,唐牧之试着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信号都屏蔽掉了?这么严重。” 冬冬冬…… 唐牧之起身开门,门外的罗幼华脸色不好看,他单刀直入:“酒店里被提前安装了炸弹。” 唐牧之闻言也是一惊,这次行动这么大张旗鼓没想到还是有人来捣鬼。 “要不是诸葛村的诸葛栱询问内景给算出来了,联系当地消防给拆掉,这次怕是国内要损失一大批好手。” 酒店是风正豪准备的,安保是哪都通做的,下面吵吵闹闹,看来这两方也算惹上了麻烦。 “去一楼开会吧,哪都通已经请很多自发过来的江湖散人回去了,现在人少。” 唐牧之点点头,这个消息罗幼华没有告诉隔壁的十月花。 …… “唐门的英雄也到了?请坐。” 徐翔已经到了,他亲自招待了一句。 唐牧之看着一楼会客室,这里人确实比早上哪都通分部里少得多,他数了数,二十多人,多数都是他混过眼熟的正派弟子。 “唐门名不经传的一个小辈,居然也被邀请过来,哼,这个罗幼华真是不懂规矩。” “韩兄,少说两句。” 向唐牧之挑衅的那人是火德宗的名宿,叫韩三有,上半年趁着杨烈等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对唐门做了不少恶心人的事情,后来是铁放山亲自出山摆平了这人。那次事件后据说韩三有被火德门禁足了,没想到现在还在这里上蹿下跳。 唐牧之没理会他。 风正豪招呼唐牧之在他旁边坐下,会议开始,徐翔上去发言。 “各位同志,好汉!”或许是年纪上去了,徐翔讲话口音愈发明显,就是巴蜀一带的方言,唐牧之再熟悉不过。 徐翔先是表示公司会对炸弹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众人一个交代,同时澄清了风正豪和这件事情毫无瓜葛。 有些人原本看向风正豪的目光里明显带着恶意,这时候公司发话他们也不好当面多说什么,待他们情绪平复下来,徐翔表示行动计划已经确定。 兵分两路,大部队由火德宗的长老韩三有带队,出国跨境阻击漂亮国势力。 另一组由徐翔和风正豪带队,在边界线内寻找那些研制蛊毒的蛊师,并摧毁他们的老巢。 一组是没有哪都通介入的,他们的行动自由,公司提供给他们贝希摩斯的位置,直接挑事去就好了。 二组虽然要受公司的约束,但这样一来公司欠他们的人情就更大,长远利益大些,到时候可以用这人情让哪都通在异人经商这些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牧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些疑似药仙会的人,自然提出要加入第二组。 “小孩子真是一点事情不懂!第二组是公司直接委派的,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火德宗的韩三有再一次向唐牧之挑衅。 一股阴冷的气氛瞬间散布全场,唐牧之低着头坐在凳子上,也不正眼瞧他。但坐在他身边包括风正豪在内的所有人居然同时感到心头一悚。 “杀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时此刻恰如…… 嘶—— 杀气一现,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不远处的诸葛栱眼中的闪过一抹蓝光。 奇门显象心法! 众所周知,诸葛家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后人,他们家传的绝学便是由武侯诸葛亮所创的“武侯奇门”。 武侯派诸葛村在异人界上千年,凭借此术趋吉避凶,稳步发展,以一个家族之力同招贤纳士的术字门并称国内术数两大家! 诸葛家行事低调,照顾弱小,在做事方面往往是滴水不漏,这些年即使通过异人手段敛到了不少财富,但异军突起的哪都通也从来没为难过他们。 这就是术士的可怕之处,闭眼一算,就能将旁人拿捏得死死的。 而武侯奇门更是诸葛家安家立业的基础。 普通奇门,中宫和八卦布局是根据当地风水决定的,术士只能利用当地的风水局,趋利避害,去达到胜利。 虽然依旧无法违背风水局的基本规律,但武侯奇门的厉害之处在于,它能自己定下中宫,相当于以自己为圆心布风水局,随心释放合乎天理的、繁杂的法术! 而这些法术中,常人或许一生才能将其中的几种研究透彻,但武侯派的人只要用武侯奇门去辅助,这些法术的威力就会大大增加,再凭借阴阳生克的道理,敌弱我强、此消彼长,自然常立不败之地。 奇门显象心法是法术,也是内修观法的一种,在数术界流传较广,不止诸葛家一家会用。 这门法术说白了,就是使自己迅速达到“定生喜乐”的境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就是进入这种无为的状态,去感应天地万物,不用思维,自动找出答桉的状态。 …… 奇门显象心法一出,两道常人难见的精光自诸葛栱目中传出,穿透了会议室的天花板! “嚯……”徐翔分明听到旁边一直拉低帽檐站着的冯宝宝叹了一下。 “这是什么?我没看错吧?” “诸葛栱不愧识诸葛村数十年来的第一天才,居然能生出如此异象!” “怎么回事?诸葛老弟……”风正豪这时也坐不住了。 诸葛栱自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赶忙继续将眼睛眯上,抱歉道:“哎呀各位,刚刚一时间应激反应了,没克制住,抱歉抱歉。” “诸葛老弟啊!”徐翔假意劝道:“这两天你测算避凶,劳心费神,现在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诸葛栱笑道:“感谢公司的关心啦……” 他对刚刚也是有些见猎心喜,这场中每个人的气势手段都各有特色,但唐牧之释放出的强烈杀意确实他平生未见,没忍住探查了一番。 “这就是唐门的高徒?自二十五岁习得‘天、地、人、神’四盘的全部法术之后,再没有遇到过压迫感这么强的人,好厉害啊……” 众人只觉得云里雾里,不知他此举到底有何深意,但来自唐牧之的杀气被这么一闹却冲散了,场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哼!从没见过那个刺客在人前释放杀气的,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我要杀你’么?唐牧之,我说话你还别嫌难听,你的功课怕是还没入门呢。” 韩三有继续叫嚣,唐牧之也不惯着他,冷冷道:“韩前辈,若是对我的实力有何疑问尽管来试便知,耍嘴皮子的本事就不要放到台面上了。” 众人闻言却是一惊,唐牧之居然主动提出要和韩三有过招?这韩三有虽然以嘴碎闻名半个异人界,但他的实力却是不容置疑的,三十岁的时候就是火德宗排名前列的高手,现在四十四岁,不少全性的好手都死在了他手下。 风正豪眉头一皱,暗中不断向唐牧之示意,明面上又是一副呵斥的口吻,“牧之,韩兄毕竟是你的前辈,不可无礼啊。” 唐牧之眼珠转动,澹澹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以他的礼待我,我自然也有我的礼待他,这件事不关风老板您的事,还是作壁上观吧。” 这风正豪倒是好心机,要是唐牧之这时候听了他的话避开这件事情的话,韩三有多半也不会再发声,这场矛盾在表面上便是被风正豪给化解了,众人自会高看他风正豪一眼。 可唐牧之有什么理由避开这种挑衅?平常他自然不理会这种事情的,任他犬吠。但这种场合他的言行要和唐门相匹配——这是门规啊。他又不像张楚岚似的朝不保夕,隐忍不发的。 风正豪面不改色,轻轻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了。 唐牧之这般态度,本欲从中调解的牧由和徐翔也不便多说了,韩三有是老江湖,他有分寸。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还要跟我比划比划?”韩三有脸上漏出揶揄之色,“我就说小孩子不懂规矩,你应该说‘请教’!” “哦。”唐牧之澹澹道:“那你来向我请教吧。” 噗—— 场中有人不禁笑出了声。 “哼!小黄,我的手段在这里是施展不开了,这个场合你们燕武堂门儿清,不如你代我‘请教’一下唐门的高徒。”韩三有面色难看,这些年嫌他嘴臭跟他当众冲突的人不少,但都是和他一辈的人,今天反被一个小辈激将,他却不能亲自动手。 公司的高层和西南负责人郝意都在这里,事情闹大了他自己也难逃其咎。 黄宁儿一脸无辜地起身,绯红的眼珠滴熘熘地打转,他理了理白衬衫道:“韩老,这不合适吧……” “嘿嘿,没什么不合适的,他唐牧之不懂规矩我可不能不懂啊,你的身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让他领教领教。” 唐牧之此时又放话了,“我警告一句,旁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呵。”黄宁儿阴恻恻地一笑,韩三有趁热打铁,又撺掇道:“听你的意思对小黄还颇不屑啊——再者,小黄,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们燕武堂的堂主和我多少年的交情了?都是一家人。” 黄宁儿顺势便道:“您讲话有理!唐兄弟,大家都是炼炁士,和谁切磋不是切磋呢?” “那就这样,徐先生,麻烦你给我们找个场地。”唐牧之转头对徐翔说道。 徐翔苦笑道:“这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二位,丑话我说在前面,这件事情我们哪都通不会负责,你们点到为止。” “这是自然。” “听说黄宁儿在燕武堂年轻一辈也是独占鳌头……” “几年前的武当大比里面,他和老天师的四弟子赵焕金斗得是不相上下,这年轻人可不容小觑啊。” 一旁的牧由闻言想起了那场比武—— 赵焕金的金光咒炉火纯青,艳惊四座;黄宁儿一手点穴擒拿的功夫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后来是赵焕金给了燕武堂一个面子,提出平局。 在场多数人都知道再斗下去黄宁儿会输的很难看,他也接受了平局,但武当大比之后,却不断有天师府赵焕金不敌燕武堂的流言,赵焕金彼时已经是全真道成名已久的高手,从小备受老天师的关照,黄宁儿也因此名声大震。 可见这人的实力有一时算一时,不单单是靠打出来的,嘴皮子一动有时候也能成为人们以为的高手。 当然这黄宁儿也不算弱,燕武堂开办武术学校,号召普通人学习气功武术,这几年也有复兴的意思,黄宁儿作为燕武堂大师兄,也是一派的门面。 对这场比试感兴趣的人不少,徐翔告知了比试的地点之后,许多人争相前往。徐翔这时悄悄对冯宝宝吩咐道: “阿无,去年你我都在陆家见过这个唐牧之出手,你晓得谁的赢面大?” 冯宝宝歪头道:“晓得,肯定是那个唐牧之赢。” “这就有点麻烦了。”徐翔暗暗思忖,唐牧之之前在陆家有意注视过冯宝宝,刚开始他还不当一回事,但后来冯宝宝告诉他,唐牧之身上几乎没有“气味”的时候,他就警觉起来了。 虽然冯宝宝表达能力不似常人,徐翔时时也感到理解困难,但相处这么久,他岂能不知道冯宝宝所言“味道”的特殊性? 他试过让冯宝宝用尽平生词汇去描述人与人“味道”的差别,得到的结论是——官越大气味越重! 这个发现让他苦思冥想了许久,但哪怕是乞丐也有其独特的味道,这让他隐隐在玄而又玄的命格这方面有所猜测。 冯宝宝自有意识来这么多年,只有唐牧之和那个秘画的传人李久视几乎没有气味,这是不是说明这二人在命格方面比较特殊呢?他不知道。 “啷个就麻烦了么?”冯宝宝不明所以,双目纯净得犹如明镜。 徐翔一声长叹,虽然俗务缠身,他常常把冯宝宝一个丢在家里出任务,但这次行动是董事会下派他来主持的,冯宝宝不来必定惹人怀疑,说不定这几年的掩盖就全白费了。 现在蛊毒的事情本身就有危险,再加上唐牧之这种不确定因素,他也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要是事情败露,大不了亡命逃向纳森岛么——为了冯宝宝,他可以轻易放弃自己事业,甚至生命。 徐翔看向冯宝宝,眼中满是对至亲的温柔,“阿无,这次行动你要处处小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出手,不能和这些人混眼熟了。” “万不得已又是……” …… “锅锅!你也太不仗义了!”十月花瞪着漂亮的眼睛说道:“这次行动我也要参加哦,我去跟风大哥说!” “风大哥?风正豪吗?算了,这些是你的事情……还有,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听着顺耳一点。” 唐牧之向他指了指徐翔的方向,而后跟着他到了哪都通找的场地。 这酒店的位置不错,下面有一个防空洞,镇康人口在十万以上,地处边境,防空工程做的也是相当完善。 “冷飕飕的。”十月花刚下来就打了个寒噤。 “就在门口比吧,二位。”徐翔有些郁闷道,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吗,西南的负责人郝意正忙炸弹的事情呢,现在哪都通多数员工都在他那里。 他徐翔好歹也是哪都通的高层啊,在华北异人界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这回居然沦落到给两个晚辈当裁判的地步。 众人腾开场地,黄宁儿摆好八极拳的架势。 “呵呵,你们看,小黄的架势——外紧内松、中正圆活、气沉丹田,正是外家功夫炉火纯青的表现。他的年纪和你们相彷,实力却不输大他一辈的高手,要多向他学习知道么?”韩三有指点道。 “你们这几日也和小黄吃过饭,哈哈,他胃口好,我还赠他一个‘饭桶’的雅号,从现代人的角度上看,小黄中定的时候,炁走任脉,增加了胆汁的分泌,助消化,胃口增大,这可以保护他的肝脏、血管和心脏;而发功之时他又可以炁运督脉,护住小脑……架势一出便是必胜的姿态!” 周围的几个年轻人也是随声附和、频频点头,火德宗是正统气功大派,讲述武学自然先从炁下手,说得也是极有道理。 黄宁儿将那些褒奖之词抛于脑后,韩三有这老东西用心险恶,将他吹捧得太过了,名声这东西可以造假,但太高就容易露馅。 不过他可不是麻痹大意的人,这个唐门的小子先前爆发的杀气不容小觑,想来是唐门重点培养的对象。 想到此处,他正欲动手,却见刚刚立在原地不动的唐牧之突然毫无征兆地飞了过来! “啊?” 一只蕴含着巨力的大手已经扣住黄宁儿的面门。 唐牧之遏制惯性,刹住身体的同时右手用力一晃! 轰隆隆隆隆…… 当当当…… 黄宁儿只觉得脑中一阵翻江倒海,耳鸣、头晕、乏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唐牧之则在他身后。 哗—— 一阵死寂过后,现场哗然! “唐牧之这是……” “此子的性命修为忒高,出手更是没有一丝预兆,了不得!” 风正豪正对着跪在那里的黄宁儿,圆框眼镜下不知是何神情。 牧由眨眨眼,想起关石花关老奶奶前些年跟他讲过的一件关于老天师和陆老爷年轻时候的趣事。 “此时此刻,不是恰如彼时彼刻吗?”牧由心中笑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窸——”黄宁儿勐吸一口气,虽然眼前还是金光直冒,甚至有泪花涌动,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让双膝发力,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唐牧之——”他此刻心中又惊又怒,面上却只稍露出一点诧异、憨厚的样子。 “嘿,哈哈哈……唐老弟真是好本事,我这一身手段尚没有发挥出一二成,回过神来这已经输了,哈哈,厉害!”黄宁儿苦笑着挠挠头,彷佛无事发生,“韩叔啊,还有诸位,唐老弟的本事各位都看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风正豪哈哈一笑,“黄老弟也不要妄自菲薄嘛,切磋而已,你们二位都还年轻,进步空间很大。” 十月花按捺不住眉头上的喜色,悄悄站在唐牧之身边道:“他们都说黄宁儿算是高手,没想到这个‘高手’连你一招都接不下……” 在场听觉灵敏者不少,十月花这一句话可谓打了许多人的脸。 “我看这个黄宁儿啊,尽是你们吹出来的!” “自幼习武,二十岁出师……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说到底是这个唐牧之太强了,在场的各位有几个……嘿嘿。” 韩三有龇牙咧嘴地僵在原地,眼看就要发作。徐翔见到立马上前讲话:“唐牧之的实力想必各位都看到了,足以胜任找寻那些泯灭人性的蛊师的任务,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现在组员的分配已经没有争议,各位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发!” 牧由附和几句,带头出去,韩三有威胁似的瞪了唐牧之一眼,转身离开。 十月花不知跟徐翔说了什么,只见他面色一变,二人一前一后也从防空洞出去了。 罗幼华合住扇子笑道:“牧之,这下你可是‘惹祸’了,这个黄宁儿不知有没有真本事,但像哪都通号召这种事情,异人圈子里当数他最为上心,整日跑东跑西的,名气那是出了名的大,你一巴掌说不定将他多年的经营都打散了。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出去聊,呵。”唐牧之笑笑。 酒店里,唐牧之和罗幼华二人正聊着,风正豪也拉过一把木椅坐下,“幼华,小唐。二组的成员刚刚确定了。” “徐翔的人、我们三个、诸葛栱、马家兄弟、清河村蛊女姜庄子——还有小唐你那位女伙伴。” “嗯?十月花?”唐牧之一愣。十月花的身手在年轻一辈里虽然不差,但这次江湖上想要参与的人数不少,哪都通挑出的都是好手,按理说应该是轮不到她的。 唐牧之想起刚刚十月花跟徐翔的秘密谈话,说不定她是和徐翔做了什么交易才获得的这个位置。 “牧之,你这位伙伴也不简单啊。”罗幼华笑吟吟道:“二组这些人里面,应该属你和她最年轻了。” 风正豪澹澹道:“这几人中,诸葛栱已经被内定为诸葛家的家主;姜庄子是清河村大蛊师罗淑宁的亲传弟子;马家兄弟中,老大叫马英杰,绵山大罗宫出身,老二叫马伟杰,昆仑剑仙门出来的剑仙。” 唐牧之也点点头,这几人中,他只听别人说过这个马家兄弟,两个宁夏人,自小与道门有缘,一个拜入山西的绵山大罗宫,一个被甘肃昆仑剑仙门的名宿相中,收作弟子。 绵山大罗宫是“抱树而亡”介子推成仙的地方,被称为天下第一道观。李唐时期那里作为巫文化和道教文化最后的中介点,汇聚了几乎记载中当时的所有神只。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唐门刺杀忍头的行动就是在那附近,也是大老爷、李鼎等人的葬身之地。 甘肃昆仑剑仙门和山东蓬来夜刃等四大剑仙门齐名。 剑仙有南北之分,北派炼气(口中剑),南派练脉(掌中剑),都属于炼后天肺金为用的修炼方式,是介于武功和内丹之间的一种功法。唐牧之之前得到过一本名叫《内里剑仙》的秘籍,就是北派口中剑的名作。 马家兄弟都是二十岁左右开始发迹,两度夺得武当全国大比前五名的选手,实力不可谓不强。 “对了。”唐牧之突然问道:“我有一个问题,这次江湖上来协助哪都通的人如此之多,这是为什么?罗兄,你和风老板还特意从津沽来一趟?不远万里啊。” 罗幼华放下手中的扇子,错愕道:“莫非你不知道?” “这件事情同你们唐门可是有莫大的关系。”风正豪向唐牧之解释一番。 原来这上半年唐门在异国他乡作战屡立奇功,明眼人都见到公司对唐门的政策数度放宽,加之公司的刻意宣传,这次行动已经不仅仅是哪都通的事情,更是整个异人界一场堪比武当大比的盛宴! “名利——说白了,这次公司的行动会助很多人扬名。”风正豪笑笑,“但其实这跟我们二组关系不大,一组那些出国打击贝希摩斯公司的人才是大头。” 第二日清晨,唐牧之等人坐上一辆外观和牌照都十分普通的eq240卡车。 司机是冯宝宝,徐翔和他的另一个男助手坐在前排,唐牧之剩下八人一狗坐在后车厢里。 “看什么?这是队员!” 十月花冲惊诧不已的马伟杰娇斥道。 “我的错我的错……”马伟杰笑眯眯道,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象姑娘,“这是山东的细犬吧,挺好看。” “那是!” “我与这个车型真是有不解之缘呐。”唐牧之刚踏上后车厢底下的钢板,心中暗叹道。 去年在江城他扒的就是这个型号的车,这也导致了后续神农架一系列的事情。 “牧之,话说你记不记得这个姑娘。”罗幼华向刚刚点着火的冯宝宝努努嘴,揶揄道:“呵,我印象挺深刻的,当时在陆家你似乎十分在意人家嘛,盯着看了许久。” 这话声音不小,坐在唐牧之旁边的十月花耳朵动了一下,而且前排车座和后面车厢并不隔音,徐翔大概也听见了。 没想到这个罗兄啊,还挺会坏事! 唐牧之直接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这要是让徐翔上了心那可麻烦,他现在正处于保护欲爆发的时期,而且现在的他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如果有谁莫名展露出对冯宝宝的过度关注,他要干出什么事情还真说不定。 “嗨!唐兄弟,额听说你是甘肃的,陕甘宁不分家,大西北的汉子,不要害羞嘛!追求姑娘就要敢于迈开第一步!”马伟杰哈哈一笑,大声道:“徐先生!你们公司不会把员工养成石女吧?您给咱这老乡撮合撮合。” 果不其然,马伟杰这话一出,敏感的徐翔居然短暂地露出一丝杀气,唐牧之对这东西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自然心有所感。 另一边,风正豪也是眉头一挑,不留痕迹地向徐翔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翔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莫非这个开车的女孩是他的女儿?嘶——这也不对啊,我听说是有四个孩子,老大和老二没挺过来,老三老四应该都是男孩子。” 风正豪思忖着,徐翔也有了回应,只听他哈哈一笑,“唐小子,这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我在华北那一点业绩还要靠她给我卖命呢,你要让我撮合,先加入公司来!” 十月花嬉笑一声,十分泼辣地拍拍前窗,“徐老头,你也太不讲理了,锅锅是唐门内门的弟子,怎么混也不会比你们差吧。” 这次却没有人再接她的话茬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徐翔一番话的重点在于“卖命”二字,几乎明示众人,冯宝宝是给哪都通干苦活,甚至脏活的高危人员。 冯正豪想起冯宝宝的样貌: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没见到正面长什么样,但应该不差,就是打扮有些邋遢,没有什么女人味。 “难道是徐翔的女人?是了,徐翔生老四的时候也是十几年前,现在老当益壮也说不定——啧!风正豪啊风正豪,你怎么对这些事情上心了。”风正豪心中有了猜测,随即反应过来,也就不去在意了。 “姐姐,车技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十月花又问向冯宝宝。 “……我叫宝宝。” 冯宝宝踩住油门,卡车在轰鸣声中驶向南边。 …… 马伟杰和哥哥马英杰只差两岁,他三十他哥哥三十二,二人长相身材方面倒是十分相近,清瘦身材,小麦色皮肤,生得十分潇洒。 只是二人性格上却是两个极端,马英杰一上车便闭眼静坐,不理会别人。 马伟杰则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上车不久便和众人熟络起来,他身后那柄汉剑也是引人注意,木鞘铜装,黑红大漆,兽面云纹。其中隐隐透露出锋利的意味,唐牧之对这种意味的感知十分敏感,也是适应了一阵子才恢复正常。 “小唐,我听说全性的‘小阿难’被你打废了?年前的时候宣布退出了全性。” “小阿难”是王稻的外号,就是当初和苑陶那伙人,专程跑到江城袭击唐牧之,使得一手板斧。 “王稻吗?其实我只跟他交手过一次罢了,他退出全性这件事情跟我完全没关系。”唐牧之摇摇头,“捕风捉影的传言,不可信。” 马伟杰粲然一笑,“我和王稻这家伙有点矛盾,几年前在河南打了一架,我的右肩膀被削掉了一块肉,他也差点被我噼成两截,最后谁也弄不死谁,不了了之了,哈哈!要是他在你身上吃过亏那可太好了,任务结束之后我定要请你喝一杯!” “各位,我们到了。”徐翔吩咐冯宝宝停车。 天蒙蒙亮,车子开了不到两个钟头,在一处窄桥前停下。 下了车,徐翔介绍道:“这下面是回龙沟,水流很急,这窄桥修得也不稳当,各位注意安全。” 说是窄桥,实则就是两股细铁索了,中央的木板残缺腐朽,已经所剩无几,透露出一股年代感。 “飞夺泸定桥啊这是。”众人定睛一看。 唐牧之站在悬崖边一望,水流激烈,汹涌的水汽扑面而来,他估计了一下,大概又二十来米,好在从神农架回来之后他就将游泳这项技能学会了,否则现在还真不敢随意走这条路。 “诸葛老兄,这路是你找的?你家那测算的本事靠谱吗?”马伟杰笑着问向诸葛栱。 “弟,不要无礼!”马英杰第一次讲话了,他眉目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怎么敢诋毁武侯家的名声?” “嗨——” 马伟杰还未说话,诸葛栱立马打起圆场,“伟杰老弟,你这话说的,术数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嘛,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啊,你见谅,你见谅……” 马伟杰一笑,汉剑出鞘漂浮在半空当中,一抹寒光激射而出,蓝色的炁焰包裹住这柄八面汉剑,帽型剑首,剑条硬挺。 “各位,我先过去啦,一伙儿接应你们!” 马伟杰站在悬崖边上纵声一跃,剑鸣铮铮,寒光闪过,众人才发现他已经御剑立在激流之上。 “小姑娘,我把你送过去吧?” 十月花摇摇脑袋,他们两人刚才聊得颇为欢畅。 “你帮我把象姑娘带过去就好了,我才不要大叔抱。” “嘿,你这丫头!”马伟杰没好气地接过安抚好的象姑娘,剑身一挺,便如一阵虹光朝对岸急射过去。 声势浩大! “这就是御物啊,没有多年的苦功连剑都御不起来,马老弟能有这本事,真是不一般。”风正豪感叹道。 唐牧之点点头,他听说过昆仑剑仙门是以剑气为主的,要独自将御物练到这个境界可是罕见,要不是马伟杰穿着潮流,众人真以为剑仙下凡了。 “嗯……牢靠!我们也过去吧。”徐翔和冯宝宝带头抓住钢索,“阿无,小心些。” “我给你们断后。”姜庄子突然说道。 她冷不丁这么一说叫众人还有点不放心,但也不好说什么,诸葛栱和徐翔都没说什么,众人只得挨个上桥。 唐牧之走在最后,他看十月花晃晃悠悠的,放心不下。 这下子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唐牧之和冯宝宝的手段算是最平常的,只见马英杰脚下生起一股寒气,居然将水汽冻住一些,稳固他的身体;风正豪身上蹿起一股黑气,在他身边缓缓凝聚成黑手扣住铁索,稳步前进;十月花到半途有些乏力,索性招来一只鹰,鹰爪扣住她的手腕向前飞去;徐翔的人体磁场不知练到什么境界,居然死死贴合在铁链上向前滑去。 “这是波纹?”唐牧之看着徐翔的动作疑惑道,他隐隐发觉有一股炁从徐翔体内传送到了铁索当中,可以被阴阳炁影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水淹没 不知所措 关于之前在缅国境内遇到岩岛的事情,唐牧之并没有对徐翔等人讲过。岩岛所提及的“罗淑宁”、“蛊盅”等字眼,他相信十月花和同样重视。 罗淑宁是现在清河村的大蛊师,而这个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蛊女姜庄子也是清河村的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姜庄子主动提出断后,这让唐牧之、十月花二人都心生怀疑,但队伍中有诸葛栱这个可以做到趋吉避凶本事的术士,他不做预警,唐牧之也不好刻意说些什么。 “还是上来了。”唐牧之两手插兜站在铁索上,锁链的晃动根本无法影响到他,踏上铁索之时绷紧的肌肉、甚至是神经都在阴阳炁运行的大周天中变得自然舒缓,外紧内松,体力自腰部传导至全身,生生不息。 十月花向后瞥了一眼,才发现唐牧之这家伙的动作和最前面的宝宝简直同出一辙!上面看像是街熘子瞎逛一样,不由得有些恼,但她很快就平复下来,因为她向后这一瞥主要是为了观察姜庄子。 “上来了?”十月花轻蹙眉头,看着两手平举的姜庄子摇摇晃晃德朝终点走去。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姜庄子居然愣在原地抬头看了被老鹰抓起的十月花一眼,面若冰霜。 十月花见到赶忙转头吐了吐舌头,“这老太婆……” 姜庄子四十岁上下,小麦色皮肤,面容不施粉黛,打扮上跟冯宝宝有得一拼,整个身子被灰袍包裹得严严实实,惹人注意的是,她穿着高帮的军靴,和头上那看着厚重的荷叶边发髻极其不符。 “啧!麻烦……” 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一句话,唐牧之听得真切——这是诸葛栱说的。 匡!匡!匡! 这近百米长的铁索像是配合着诸葛栱的话一般,居然一节节断裂开来! 啪!啪!啪! 一股高热能量自破碎铁索中爆发,铁索被炸成碎块,化作凶器高速射向众人! 那几块厚重的木板已经化为齑粉,弥漫在空气当中。 几声闷哼传来,唐牧之知道有人受了伤,现在悬空站立,队员激射而来的铁块根本避无可避。 悬崖峭壁,险峻矗立,水汽翻涌。 事发突然,唐牧之还没来得及在半空中使用隐线固定,身体便已经触碰到冰冷的河水。 “开阵!坤字——土河车!” 武侯奇门在水中展开,诸葛栱不远处的岩壁像是被融化成泥土一般,迅速倾泻下来,将他自己和旁边刚刚一同跌入水中的徐翔冯宝宝捞起。 唐牧之只来及看到这一幕,便彻底被水淹没。 “十月花的情况有些糟糕……”他刚刚看到十月花身上被一块碎铁块打中,带她浮空而起的那只鹰翅膀似乎也受了伤,一人一鹰直直往下面坠,怕是有生命危险。 纯白的炁焰自唐牧之眼中生起,逆生成为阳炁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斥力,在他身边形成一个人形的真空空间。 唐牧之在激烈的水流中稳住身体,双手手腕前后相扣,掌心外旋里收。 太极劲! 奔涌的浪花被转化为动力源,传导向身体各个方向。唐牧之顺着十月花坠落的方向游去。 在肉眼神通之下,一抹殷红的血色在被河流冲击得打着转儿,十分显眼。 十月花就在下游处挣扎着,脸色紫青,脖颈侧面一道长长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 …… 呼——呼—— 哈—— 十月花在水下听到了自她心中传出的喘息声,她的视野被头发遮住不少,甚至嘴巴里都有不少发丝侵扰着她。 “呸呸……” 十月花不断试着吐出口中的头发,她从没发觉这一头秀发会给自己带来如此难受的感觉。 “好奇怪,在水下我是怎么吐的?”十月花正疑惑,目光向下一瞥,却见到嘴边不断有红色的血丝渗出。 “原来吐的是血?”十月花意识瞬间清醒,知道这样下去必然因失血过多而死去,她运炁稳住震荡的心脉,但意识却在一点点消退,困意袭来,几乎不可阻挡。 “坏了……”十月花吐出几个血泡,眼皮开始打架,“本孤凉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岩岛、岩川、岩海——抱歉了,没能为你们报仇……” 唐牧之撤掉阳炁游到十月花身边时,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还活着。”唐牧之一把抱住她盈盈一握的水蛇腰,腾出右手附着阳炁一掌噼向水底,二人的身体居然自水中冲天而上! 噗—— 身体冲破水面,唐牧之向诸葛栱方向甩出早已准备好的隐线,一拽一收,两人便挪到了法术土河车构建出来的石台之上。 “呐,这还有个伤得更严重的,不过好在都到齐了。”诸葛栱苦笑道:“麻烦你了,英杰兄弟,我要搬进这里,没有多余的炁。” 说着,诸葛栱再次展开奇门,原本众人脚下附在悬崖边的石台向岩壁上缩去。 像是见证了一场壮观的泥石流灾害,周围的岩石被诸葛栱肆意解构,最终,众人入驻进他所创造的,偌大的石洞,洞底距离奔涌的回龙沟江水只有半米距离,潮湿不堪。 这便是奇门法术——坤字土河车! 这是奇门当中控制地表变化的法术,攻防一体。这也是原着当中出场率最高的法术之一,诸葛青,王也,武当洪爷,卢爷都曾用过。 土河车对应坤卦的大地之象,坤卦厚德载物,所以擅长使用这门法术的人也多是君子。 而所谓「河车」也是丹道的一种隐语。 唐牧之得到的那本《金丹密要》中阐述,「河车」的内丹学意义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指两肾所蕴藏的「水府真一之气」。 因为两肾一左一右,好像日月周转,又好像两个轮子的配合运动,所以有「河车」之名。 第二,「河车」还指「真一之气」的运行,这「真一之气」运转周流,往来无穷,如车载物,所以叫做「河车」。 奇门法术土河车虽然势大,功能多,但同样也是极其耗炁的法术之一,尤其是造出这种规模的洞穴,消耗的炁体更是恐怖。 做完这一切,诸葛栱也变得气喘吁吁,他吩咐道:“这里太潮湿了,治疗完伤员之后我们迅速离开。” 马英杰看十月花伤势严重,双掌一翻,一层寒冰附上他的掌中,十月花脖颈伤口附近的血管被掌中冻气封住,不再流血。 而后他又抽出银针在十月花身上连扎几针,十月花呕出几口河水,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缝住伤口,肺里进水了,还要驱寒,你是唐门,这些想必都比较熟悉……问题不大了。” 唐牧之点点头,他已经确认十月花呼吸虽然依旧衰弱,但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气若游丝了。 现在除了一开始御剑飞到对岸去的马伟杰之外,一群落水者都聚集在这里。 刚刚铁索爆炸发生得突然,就连唐牧之都没反应过来开启逆生三重防御,但他运气好点,只有一点擦伤;其余众人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十月花和徐翔的男助理,伤口都比较麻烦。罗幼华和姜庄子的伤都已经被马英杰和风正豪治住。 徐翔的男助理名叫焦国定,是哪都通董事会针对这次任务直接下派给徐翔的,三十五岁,城府很深,话少,但是讲话比较幽默,之前马伟杰问他贵姓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姓焦。” 一根铁索好巧不巧地将焦国定的琵琶骨穿透,这部位血流的是少了点,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马兄弟,麻烦你。” 徐翔和冯宝宝二人都是浑身湿透,又在土河车上滚过一圈,沾上不少泥浆,显得十分狼狈。 尤其是冯宝宝,一身灰褐色的快递员工作服和那双“老解放”上面都沾满了泥巴,她的帽子居然还在,遮住被泥巴染脏的脸蛋,长发紧紧贴住衣服,整个人显得更加邋遢了。 徐翔上衣口袋被打湿的烟草被碾碎,沾得白色衬衫上到处都是,没了衣服装扮,整个人也显得老了不少。 “放心吧,徐先生。”马英杰点点头,他引以为傲的不仅仅是绵山大罗宫学来的法术,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也常被外人称道。 “徐先生,放心吧,马兄在此道颇有天赋,年轻一辈里面,马兄的手术和方劝的用药都是一绝。” 诸葛栱开玩笑道:“徐先生,你这个年纪还要操劳这些,够辛苦啊。” 徐翔无奈笑笑,这种事情他本来可以稳坐大后方遥控指挥的,但他怎么忍心让冯宝宝一个人参加这次任务,若不是董事会下派这个焦国定协助(监督)他,这次他甚至会把冯宝宝调换掉。 冯宝宝感到徐翔体内不安的炁流和平静的表情不符,不解地看了看他,终究搞不明白徐翔的情感。 “宝宝姑娘,你也受伤了么?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风正豪忽地问道,他的圆框眼镜只是作为一个商人的装饰品罢了,正巧看到冯宝宝袖口下滴下几滴鲜血。 “哦,不用咯。”冯宝宝捂住右臂,“很快就会好的。” 徐翔暗道不好,立马扯开话题,他拧干袖口的水,站起身问道:“马伟杰老弟呢?我们刚刚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他应该注意到了才对。” 洞口处水汽弥漫,加上水面反射,在洞内看得不太清楚。 唐牧之确认好十月花身体情况稳定之后,眼见这她无声地笑逐颜开,这才开启肉眼神透过水汽向上望去,朗朗晴空,不见一物,这里距崖边不过二十来米,众人都是炼炁士,抓住隐线向上爬的话,两个伤员都能上去。 “诸葛先生,从铁索爆炸之前你好像说了句话……”唐牧之发问。 诸葛栱叹了一口气:“行至铁索途中的时候,我心有所感,兴致来潮算了一卦——地水师,说明咱们前面比较坎坷,我一猜这个铁索桥就要出事。” “言……言出法随了属于是。”十月花虚弱地吐槽道。 “你这丫头啊,真是够倒霉,好好休息一阵吧,一会我们就想办法上去。”诸葛栱有些哭笑不得。 风正豪却对诸葛栱的话来了兴致:“诸葛兄,这‘地水师’卦能否详细说说?” 诸葛栱解释道:“下坎上坤,这卦是异卦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正与我们此刻的境地相符,只要我们扛过前面的坎坷,后面的事情便会顺利很多了。” 诸葛栱顿了一顿,“因地制宜,这一卦我算得十分粗糙,只有参考价值。” “怪了,马伟杰老弟怎么每个信呢?”徐翔有些惴惴不安,电话等设备都掉进水里找不见了,执行任务时铩羽而归的第一步往往是联系不到队员——这是他工作这几年积攒出来经验。 唐牧之心里也是这般想法。 嗡嗡嗡—— 一阵密集的蜂声从洞口上方传来,一直呆坐在那里的姜庄子突然面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 众人霎时紧张起来。 姜庄子神色慌忙地解释道:“这个声音是诱蛊——狂蜂;触碰到炁体的话会直接爆炸,它们速度很快,要用其他手段迅速将之赶走!” 唐牧之闻言,一双肉眼穿透水汽向洞外望去,只见数十只小孩拳头大的黑色蜜蜂震动翅膀正向这边飞来! 他没有急着动手,他记得“诱蛊”是一种陷阱式的蛊术,在某一目标留下特定的蛊毒,这种蛊没有毒性,但可以不依附有机物长时间存活,一旦有生物触碰到这种蛊毒,其他被蛊师种下蛊毒的生物会群起围攻这个触发诱蛊的人。 “这说明我们触碰了‘陷阱’,但不可能啊……算了,不想这些,蛊毒我只是略懂,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胡乱猜测没有什么作用。” 唐牧之余光紧紧盯住身旁的姜庄子,他没有贸然选择使用共情来印证猜测,因为那些体型大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蜜蜂已经接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菩提萨陲——觉有情之境界 诸葛栱目光中射出一道精光,显然是用上了“奇门显象心法”。 “这个距离——如果爆炸的话我很难维持住,说不定又要掉下去——各位,谁有不运用炁的手段将它们打下来?不要藏着了。” 姜庄子此时正半蹲在洞口边缘,不断有漆黑如墨的浆体从她的衣袖中倾倒进江水。 “速蛊可以解决狂蜂……但是这里江水太急,蛊都被冲散了。”姜庄子向众人摇摇头。 徐翔皱眉道:“如果各位没有这种手段的话,等这些蛊虫进洞之后宝宝来解决。” 他已经打算让狂蜂进洞之后,让阿无直接拿刀去砍了。对别人来说,动手的时候不小心炁躁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就有引爆这些蛊虫的风险,但阿无不一样,只要刻意去控制,活动之时让炁保持吃饭睡觉一般的状态都没问题——只是唯一的风险便是:万一被场中这些心思细腻的年轻人盯上阿无就得不偿失了。 “不必冒这个险。”风正豪眼中冒出蓝色的光芒,一股股阴冷的炁自他身上爆发! 徐翔闻言心中一喜,便转身嘱咐冯宝宝:“阿无,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啊,我的意思是暂时在这里,有危险就避开。” 炁浪翻涌,强烈的风压袭来,洞穴中除了风正豪以外的众人不禁抬臂护住身体。 “巫觋的炁吗?倒是没怎么打过交道,阴冷瘆人,像是传说中的妖气一样。”马英杰喃喃道。 “早听说风正豪刚出道时,就在他们巫觋的圈子中产生过轰动,年纪轻轻就收服了多只精灵,是他们内行人眼中的异类——现在这是上身了?步骤比东北的出马仙不知道简单了多少!” 风正豪双手被黑炁覆盖,化为一双利爪,忽地就插进了石洞当中。 他后腰发力,肌肉将黑色的衬衫撑起,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卡卡声,一块硕大的巨石便如此被他挖了出来! “喝!”风正豪左手掌肉眼可见地变大了一圈,居然将这一人高的巨石单手托起,而后向洞外投了出去! 轰! 蛊群正正被这巨石砸中,由于没有丝毫炁传进巨石,诱蛊——狂蜂并没有发生爆炸,而是发出头部甲壳被碾碎的声音后便默默死亡殆尽了。 扑通! 巨石砸碎那些蛊虫之后坠落下去,一阵浪花被打进洞口。 “呵呵,真是简单粗暴。”风正豪眼眸恢复正常,自嘲了一句。 诸葛栱右手掐决维持着洞穴的稳定,闻言微微一笑:“粗不粗爆的,有效就好了嘛,哈哈!” 洞穴因为是诸葛栱快速造出的,结构不是很好,洞口微高,洞内微深,刚刚浪花打进来有了积水,冯宝宝一直被徐翔以照顾焦国定为理由一直护在最后面,此时她穿着“老解放”的两只脚都泡在泥水里面,徐翔看着心疼,便让她去洞口拧一拧。 徐翔替冯宝宝喊了一声借过,冯宝宝到了洞口顺势脱下那双老解放橡胶鞋放在地上。 这时,狂蜂震动翅膀的嗡声却再一次透过水声传来,它们已经靠得极近! “还有四只,没死……”姜庄子喃喃一句,眉头蹙起,她收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正蹲在一旁拧裤腿的冯宝宝忽地抬头,就要对着那四只缓缓飞来的蛊虫将那双“老解放”丢出去。 啪! 四只拳头大的狂蜂的身体瞬间被砸碎,黑色的体液险些喷洒进洞来。 “这是谁?好快的速度!”姜庄子心头一震。 然而砸碎它们的却不是橡胶鞋,姜庄子离得最近,第一感觉也是这几个诱蛊直接爆炸了,直到她看见有几颗石子从诱蛊身上穿过,跌入水中。 唐牧之左手抓住冯宝宝刚借着旺盛水汽洗得白嫩的手臂,她的解放鞋终究是没有丢出去,挂在手里晃晃荡荡的。 冯宝宝转头看向唐牧之——二人的目光第一次对视,冯宝宝无动于衷,灰色帽檐下,几缕乌亮的长发在她眉心散落;唐牧之却不断眯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呼—— 洞外传来湿润的风,唐牧之盯着冯宝宝那如初生婴儿般的、澄澈的眸子,共情被不经意间用出来,他忽然感觉这阵风将他吹向一年前的肃州。 大抵也是这个时节,唐牧之从侧面盯着光邵,光邵那时嘴里念叨着《心经》中的名句,他的眼中闪耀的、高远的、开悟般的光芒散去之后,周围因空气寒冷而烟云缭绕街道在禅意当中平复下来——叫卖的声音、抽油机启动运作的声音、黑面馍下进油锅的声音、茶缸中的茶水沸腾的声音、风声,还有唐牧之自己的心跳声。 周围一切事物发散着它们的声音,唐牧之呆立在原地,在他眼中整个世界已经褪色,只剩下一片黑白,天空中飞翔的乌鸦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芒……明明周遭是现代随处可见的风景,在唐牧之眼中却似远古的残像。 “牧之——牧之——” 耳边传来光邵的耳语,在那幅画像上,他的身影却没有一丝动弹。 “不知心之所在则亦不知彼岸何方;世上最明之灯乃心灯而已,观之、察之、省之、自觉觉他,乃入菩提萨埵境界耳。牧之——牧之——” “阿无!”徐翔攥紧拳头,惊叫出声。 他看到冯宝宝眉眼当中闪过痛苦之色!而后两行清泪便从她眼眶中流下——这模样徐翔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当年他母亲第一次问起冯宝宝是否记得之前的事情之时,她就是这个反应! “唐牧之?”罗幼华等人也发觉不对,唐牧之已经把剩下的蛊虫打下去了,现在还一直抓住宝宝的手干什么?而且看上去还把人家姑娘抓哭了!真是我见犹怜。 唐牧之回过神来,避开冯宝宝痛苦而不明所以的眼神,撒开手,他不知道自己抓住她呆立了多久,光邵的耳语回音不断,他现在大脑之中思索着一些东西,无心去处理其他的信息。 他刚刚看到即将飞进洞穴当中的蛊虫,右手瞬击发动,将一块石头击碎成四块杀死那些蛊虫,左手顺势阻止冯宝宝将那双穿在她细嫩白净、柔如玉削的小脚上显得颇有喜感的解放鞋丢出去。 “宝宝,抱歉啊,我只是看你要没鞋穿有点可怜而已。”唐牧之随口解释一句。 众人表情很精彩,十月花惊愕地张开了嘴巴;罗幼华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风正豪正对转过身体的唐牧之,圆框眼镜下,他的眼珠微微错向徐翔,面色不经意间透露出深沉。 徐翔此时背对众人,替冯宝宝擦拭泪痕后,又将她的衣裤理好,他面色如常,扯开话题道:“蛊虫的袭击,说明那些蛊师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了,如果之后的路一直是这样的陷阱的话……” 唐牧之却没有再听他讲话,他在石洞找了个侧面干燥些的角落坐下,开始思考脑中疑似光邵说的话。 “不知心之所在则亦不知彼岸何方;世上最明之灯乃心灯而已,观之、察之、省之、自觉觉他,乃入菩提萨埵境界耳。” 这话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唐牧之耳边,让他到现在都有些惊疑不定。 那种真实感,像是光邵跨越时空突然在跟他对话一般,唐牧之回过神才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肃州距离这里在两千五百公里以上,唐牧之现在所在的洞穴是诸葛栱临时搭建的,光邵这时间应该还在肃州一中上课——如果有人同时会八奇技中的“大罗洞观”和“风后奇门”的话,他还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用“乱金柝”定住之后带来光邵给他说悄悄话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心之所在?菩提萨埵境界?”唐牧之开始回忆,这句话光邵指定没有对他说过,不过唐牧之自己在书中看到过。 他常读经典,虽然不去刻意理解其中的深意,但看过不少注解翻译,知道所谓“菩提萨埵”就是“菩萨”的简称,意为“觉有情”,指发宏大誓愿,要以佛所说真理和觉悟,去启发和引导世间有情众生,使众生摆脱烦恼,得到彻底的觉悟,渡过生死轮回的此岸,达到涅盘寂静的彼岸世界,“上求菩提(觉悟),下化有情(众生)”,这样方被称为“菩萨”。 “引导世间有情众生……”唐牧之闭目思考。 另一边,徐翔在休整的时候不发一言,也嘱咐冯宝宝不要讲话,之前唐牧之的举动让他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恐惧——虽然自小便是以此磨砺修行的,但这个年纪的他所行所想,第一位永远都是冯宝宝;他深知冯宝宝身上背负着的永生的秘密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灾祸。 “唐牧之——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徐翔眼中骤然冒出黑色的火焰。 为了冯宝宝,他可以不择手段,毫不犹豫地夺走那些可能影响到冯宝宝之人的性命。 …… 恢复了约莫两个时辰,伤得最重的焦国定也能自立行走,众人决定出洞,继续寻找敌人。 “地水师的效果还在,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马伟杰现在也不见踪迹,大抵是已经被袭击了。”诸葛栱吩咐道。 众人点点头,依次走出洞外攀爬,攀岩对他们这些练家子来说不值一提,只是悬崖最顶部倾斜到了120度左右,以十月花和焦国定二人的状态来说不好上去。 唐牧之和风正豪已经最先到达顶部,他们两人手段相似,都是以锋利的炁包裹住手脚之后,在悬崖上直接撬出一个个适合攀爬的小洞,后面上来的人也可借此省事不少。 这里就是铁索桥的对岸,他们原本计划八点到达,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旭日当空,旁边就是成片的树林,万木争荣,秋风送爽。 “出师不利啊。”风正豪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崖顶感叹道,他拽了拽湿透了衣袖,“要是有一只火灵就好了,起码衣服湿了之后可以烤干。” 马伟杰不见了。 唐牧之伸手将最后上来的十月花拉起来。 “锅锅——累死我了——” “宝宝姐——救救孩子。” “复仇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十月花面色惨白,她脖颈上的线还没有拆掉,从侧面看像是被斩首后又把头接上的犯人一般,尽管她一再用话语释放焦虑的情绪,但旁人还是能感到来自她情绪中的压抑。 “不要担心,伤疤而已,很好祛除的。”唐牧之向她解释道:“马先生用的线很细,就算拆掉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记。” “不是这个啦!”十月花罕见地有些正经:“我悄悄告诉你嗷,我有些怕死。”她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嗯?”唐牧之属实没有想到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十月花会说出这样的话。 “唐牧之,你知道我是怎么加入这个队伍的吗?” “你用岩岛的情报换的。” 十月花无奈道:“你肯定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我能和徐翔老头谈判的唯一筹码就是蛊盅了,你别怪我没听你的劝。” 唐牧之摆手道:“那是你从岩岛那里拿来的东西,本就跟我无关。” “你放心吧,锅锅,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已经去过国外了。你救了我两次,虽然是我花钱雇的……” “花钱……确实,上次协议没定好,三十五块钱雇佣我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你已经占尽便宜了。”唐牧之哭笑不得。 “唉,现在让我头疼的是象姑娘不见了,还有马伟杰那个不靠谱的大叔,我当初就不该把象姑娘交给他的!”十月花苦恼道。 …… “阿无,现在我们上来了,你告诉我,那个唐门的小子究竟对你做了撒子?”徐翔抓住冯宝宝的肩膀,担忧道:“你状态不对啊,为什么?阿无,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冯宝宝现在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她盘腿坐在树林里的一截枯木当中,拄着脑袋说道:“我不晓得,但是唐牧之一定做了些撒子,我脑屋头不断有声音出现,而后我突然看到一片街道,那里风沙很大,电线杆上停着一只乌鸦,旁边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娃儿——我从来都没见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禅、梦境与听风吟 “二十九度——这都十月份了。”罗幼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焦哥,要不要叫一下徐先生,看着天气还不定要下暴雨,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 徐翔自上来之后先吩咐众人找寻马伟杰的踪迹,再看看周围是否有陷阱布下,自己则带着冯宝宝往树林深处待着不出来。 焦国定嘴上敷衍一阵,心中也有些恼火。 “徐翔啊徐翔,你这老东西果然有问题!宝宝明明是你整个华北的临时工吧,这么护犊子,怎么感觉你和她有一腿似的,这要是让苏董知道了,你这高层的位子怕是坐不安生吧……哼!” 这次事件明明发生在西南地区,却要徐翔这个华北的负责人几乎是单枪匹马地特意跑来协助处理,这也是一次来自上层的试验,他徐翔要是依靠自己的人脉关系漂亮地将事情完结了,上头会夸赞他忌惮他;要是他把这趟混水搅得一塌湖涂,那只能说明他能力和资源有限,只能在华北那地界做些以权谋私的小事情,用不着刻意去针对。 而苏董就是前几天在百京总部问责徐翔的那位女董事,现在公司里算得上是三把手,作为公司唯一一个毫无异人背景的董事,现在的她风华正茂,做事更是雷厉风行,和那些异人势力谈判的时候,她常常是在赵方旭身边唱黑脸的,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当然,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再加上赵方旭那蔫坏性子的熏陶,她的风格也开始大变样,打太极、祸水东引、作壁上观、暗地里使绊子……当然这都是十数年后的事情了。 “诸葛老哥,你看……”罗幼华又将目光投向诸葛栱,此时他已经来到崖边铁索断裂之处细细观察,手中还拿着半截铁索。 “不急,徐先生之前说的有道理,搞清楚敌人再打仗——现在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沿着老路线追踪就是自投罗网,小罗,虽然我对各位的身手很有信心,但引导各位顺势而为才是我这个术士应当做的。” “哦,诸葛兄,你的意思是……还有逆转局势的方法?”风正豪沉吟道。 “嗯,现在的格局可谓是‘屯卦’,下下卦,但现在是‘物之始生’,虽然举步维艰,但只要顺势而为,则必然欣欣向荣——嗯,要下暴雨了,大家先找地方避避雨吧。”诸葛栱眯着眼看了看天,罗幼华十分怀疑从他眼睛那一条缝里能不能看出个云的大致形状。 “铁索断裂这件事情,可以测出是什么人干的吗?” “就是那群蛊师,姜小姐!”诸葛栱从兜中掏出一只蚕蛹,表面漆黑油亮,“我没猜错的话,之前袭击我们的蛊虫就是从这些蛹当中出来的。” 姜庄子点点头,脸上带有一丝歉意,“有炁的味道,这确实是诱蛊生蜕后留下的蚕蛹,这种蛊在我们寨子里已经失传了许多年,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抱歉。” 诸葛栱等人都表示理解,将部分蚕蛹镶嵌进铁索桥中央部分本身就十分隐蔽,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维持平衡,没有发觉也是正常。 风正豪却眼睛一眯,却想到了一个足以让人细思极恐的细节: 马伟杰御剑飞过铁索桥的时候丝毫没有掩盖那充盈的炁流,他当时是紧贴着铁索飞过的,剩下众人上桥的时候,环境中还残留着不少马伟杰的炁,也是这些炁混淆了视听,否则以诸葛栱或者公司那个宝宝的敏锐,未必不能发现这个陷阱——再联想到酒店曾被提前布置下陷阱,这让心思深沉的风正豪不得不去多想。 “难道马伟杰的身份有问题?不,他的过往皆可查证,卧底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若是别人假扮,那么他虽然没有展露出真正属于昆仑剑仙的手段,但他可以骗过我们这些陌生人,难道还能骗过自己的亲哥哥吗?”风正豪抬起头,有雨滴在他的脸颊上,他怀疑自己想得太多了。 “避雨吧。” 石燕飞翔,商羊鼓舞。倾盆大雨自滂沱的云中泻下,翠色阑珊的丛林碧色更甚,地面的泥水打着滚,溅起又落下,上青下灰,给这里套上一层奇妙却显暗澹的滤镜;狂风作弄,绿叶被打得湿潮,透过斑驳的树影砸在众人衣衫上,远处天穹当中显露出一面雨墙,那是细密暴雨形成的天然帷幕,伴随着阵阵雷光跃动,时隐时显,时动时静,像是随着雷电不断逼近的黑色大手。 在绵延雷声带来沉闷当中,唐牧之只觉得脑海中的声音画面愈加清晰,相比湿热的环境,这种耳语更令人郁闷。一种叫人难以辨别的细密温热的雨滴自四面八方飘来,不久就在衣服上盖着一层潮湿而有渗透力的苔藓样的水分,唐牧之解开衣扣,露出在唐门练功时被日头晒成麦色的结实胸膛。 “身材真好……”十月花在一旁吞了口口水。 “越活越回去了……”唐牧之心底苦笑一声。 常说“心静自然凉”,面对闷热的环境,这群炼炁士们采用的方式不是唤来一阵风吹吹凉,只消静坐片刻,离生喜乐,或是定生喜乐,妙生喜乐之后,心灵会感受到轻松愉悦,犹如人卸下了万斤重担,不再被意识牵引,亦不再被外物裹挟,纯澈无挂身心,清净无染感受…… 这是唐牧之自觉身为一个炼炁士最大的幸福,这种幸福在他身上原是一刻也不脱离出去的;而他这个人就是泰山压顶,天塌地陷,或是众叛亲离、饱受孤苦也难得脱离这种境界,但是他只要被缤纷梦境所扰便难以清净。平日里的如如不动,被清净的金刚圈圈住的真我,一旦遇上梦境便被轻易消解,一颗真心倒被梦幻裹挟着喜喜忧忧、快乐寂寞。 好在他做梦次数从来不多,自娘胎出生后,第一次做梦是在给光萍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梦见属于西北冰冷坚硬又单调的雪,次日果然便下了雪;第二次便是在狮城的元旦,梦见一整个激荡时代的林林总总——而后有时夜晚静坐也会做梦,醒来却无什么知觉了。 “牧之,我现在喊你牧之了,顺口些,你抽烟吗?”一旁的风正豪身穿单薄衬衣,特地走到他旁边递烟。 这动静倒是把唐牧之从似睡非睡的境地中拉回来了,他从地上站立起来。 “有几根没被水泡湿,这运气真是说差不差,呵呵。”风正豪手里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棒,刚刚他们几人在树荫底下生了火烤衣服。 唐牧之接过风正豪的香烟点燃,一股压抑的情绪随着烟气散灭,十月花就在他们旁边,却没有讲什么话。 这个年代“吸烟有害健康”的观念还那么深入人心,烟草的广告在一些不见光的地方依旧打得火热,很多人也不知道吸烟的危害,那这东西当精神粮食,当面子,殊不知后来就大变样了,在旁人周围抽就是过街老鼠,要打骂排斥,不道德的。 “牧之,你以前见过马伟杰这个人吗?”风正豪嘴皮微动。 “只是听说过。他们两兄弟都听说过。” “喔……我记得你已经跟全性打过交道,不知道听没听过他们当中有个叫‘域画毒’的,加入全性也有些年月了,他可以把人变成任何自己所见过的样子。” “听说过一些,门内长辈嘱咐过。” 风正豪却没有下文了,只是郑重地看了一眼唐牧之,而后便转身离开。 …… “各位,抱歉,我等不到雨停了。”马英杰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欸?”十月花正悄悄偷看唐牧之的胸肌呢,马英杰这话却是要有所行动的意思。 “英杰兄——” “我虽对自己弟弟的身手放心,但还没法什么都不做只等消息,我先走一步。”马英杰转身便要走,毫不拖泥带水,风正豪带头劝了一阵,最终是徐翔拍板了。 “要走便一起走,小焦,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徐翔盯住他。 焦国定以为是徐翔真的挂念他的伤势,便回应道:“已经无碍了,可以走路。” “但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啊,小焦,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好么?” 焦国定眼珠一转,“徐先生,我就不拖累你们了,我在这里等待救援就好,各位要把握住时机,一路顺利,争取一次性将这群威胁到人民群众的疯子除掉!” 徐翔点点头,马英杰已经有些焦虑了,不能再晾着他,否则他徐翔那几十年打出来的好名头都要败坏掉。 留下了焦国定,剩下的八人按照诸葛栱所指的方向走去,这是他休息时花费大心血询问内景测算出来的,正是那群无道蛊师们聚居的地方。 “我对比了地图,诸葛兄说的地方就在离这边不远的‘石花瓶山’,但也十分接近境外了。”风正豪道:“日落之前我们先去石花瓶山一探究竟,蛊师么,我自有办法辨认。” “好。”众人随声附和。 一路向西南走着,又渡过了两条江河,低矮的石花瓶山显露出全貌。 行至山下,周围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废旧的塑料瓶、盆子、不锈钢水壶和机油桶。遍地是野兽的洁白的骨头堆积成小山,底下传出窸窸窣窣的虫豸爬行的声音,除此之外,周围便显得十分安静,一丝异响都没有。 “噬尸白骨山!”姜庄子惊愕道:“这附近有大量蛊虫,大家小心!” “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雨停之前还在这里!” “那就是一个小时。”风正豪闭目思索,这正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这安静得有些诡异了。”罗幼华凝重道。 姜庄子蒙上面巾,蹲在那些白色骨山上细细观察了一阵子,面色舒缓,“小心些,这些虫子上被下了诱蛊!” “在这些动物尸体下面,一旦触碰,方圆一里的生物都要被这些‘六斑虎螽斯’吞噬掉,它们很擅长繁衍,不过它们已经闹过虫潮了。你们注意到这附近的异常没有,怕是周围的活物都被这些蛊虫吞噬殆尽了,所以没有什么声音。现在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就不会引火烧身。” “风先生?”徐翔看向风正豪,现在该他出场了。 风正豪点点头,一股黑炁自他身周冒出,渐渐凝聚成一个老者的形态。 “某个老者的灵魂吗?” 众人看向风正豪的眼光各异,使用这类巫术的觋常有但往往不受待见,死者为大,毕竟很少有人可以毫不介意地任由他人掌控自己的魂魄。 “这个灵魂来自一位擅长丹青之术的老人,豪哥也是幸运,能得到这位老先生生前时候的青睐。”罗幼华看似无意地解释一句。 那由黑炁凝聚而成的老者手持一根画笔,老者抬起抓着毛笔的右手正挥舞着,唐牧之开启肉眼神通观察。 磁力——在此地残留的那股斑杂的磁力被那支画笔赋予颜色,并逐渐连续成为一条黑白的线条,老者泼洒出一团青墨,这团青墨在空中化作鸟雀衔住线头的一端。 秘画——衔云雀! “看来他们还没走远,接下来我们跟着这只炁雀前进就好了。”风正豪收手,笑道。 “风先生好手段。”众人客气一句,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诱蛊陷阱,一边跟随炁雀向后山走去。 休—— 一声哨音兀地在众人头顶响起,唐牧之定睛望去,一个青色土布衣裤,包青头帕,明显qdn苗族打扮、皮肤黢黑的中年男子俯在后山腰上。 哨声空灵,若不是那人身后有一根近乎透明的炁线被衔云雀衔着,唐牧之一时间还找不到他的位置。 哨声便是从那男子口中传出。姜庄子脸色一变,赶忙看向那片成堆的动物尸身。 “‘六斑虎螽斯’被控制了,虫潮要来,各位小心!” 说话间,周围洁白的骨头开始震动坍塌,一只只约莫三十毫米的暗绿色斑纹小虫化作浪潮,自骨山之下奔涌而出,速度飞快。 冯宝宝和徐翔距离那些小虫最近,眼看就要遭受袭击! “坤字——万棱!” “生蛊——无味蛾!” 这次诸葛栱和姜庄子最先反应过来,刚下过雨的湿润地面瞬间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那些袭击冯宝宝和徐翔的蛊虫直接被冻在地上。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数只飞蛾自姜庄子袖中飞出,开始在众人头顶盘旋,洒下细微的粉尘。 “这些粉可以暂时遮盖活人的气息,让这些螽斯不那么疯狂。”姜庄子解释道。 嘶嘶嘶—— 不断有虫子嘶鸣着从白骨山底下钻出,诸葛栱的坤字法术也架不住这些蛊虫的数量太多! 或许是姜庄子的手段起来作用,这次的虫潮汇聚得慢了许多,让众人得以拥有商讨的时间。 虫潮爆发出骇人的嘶吼声,诸葛栱喊道:“各位,先围成一个圈!马兄,你我一举运用火焰法术将这些蛊虫消灭了如何?” 马英杰迅速站到他身边,神色却有些异常,“我并不擅长火焰法术。” 诸葛栱无奈道:“那便只得换一种方法了,火焰这方面我也不行。” 如今四面八方都是蛊虫,武侯奇门无法让“敌人”站在凶位上,属性的生克效果被大大削弱,一击无法消灭虫潮的话,接下来就应对乏力了。 “呃——唐牧之呢?谁看到唐牧之去哪儿了?”十月花突然慌张道,一转眼的工夫,一直在她身边的唐牧之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风正豪等人也四处张望,唐牧之的身影确实消失不见。 “呼,先不要着急,诸葛兄,你帮忙找一下人,虫潮我们先拦着。”风正豪招呼罗幼华,一人一面,各施手段将汹涌的虫潮生生挡下! “擤气!” “摄魂域!” 为了尽快找回对于,诸葛栱没有犹豫,使用出后世号称八卦神技的法术。 “巽字——听风吟。” 第一百三十章 徐翔的决心和蛊毒千日红 奇门法术是一门大学问,诸葛栱二十二岁——也就是在儿子诸葛青出生前三年,他彻底掌握了全部的奇门法术。 如今八年过去,诸葛栱对于法术更是炉火纯青,即便没有空间让他开启武侯奇门占据吉位这个增益条件,他随心发出的法术亦有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巽字·听风吟。 这本是把空气中特定的震动悄悄按照施法者制定的路线引导至自己耳内听墙根的神技,但在诸葛栱的全力施展下,居然可以发挥出远距离听声寻人的功能。 此刻,周边环境中的万籁之声入耳,诸葛栱屏蔽来自虫潮和风正豪等人发出的动静,搜寻独属于唐牧之的声音。 人的身体也是会发出声音的,尤其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诸葛栱这种高手的感知中,每个人的心跳有其独特的振幅,捕捉它们,单独拎出来,就是寻人的方法! 然而诸葛栱想得有些复杂了,在这片虫巢的战场里,唐牧之即使特地压低自己的脚步声也没用,太明显了,听风吟很快便能捕捉到。 “哈,小花花啊,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诸葛栱眯着眼笑笑,撤掉法术,又捏了个剑诀,预备下一个法术,他向后山方向努努嘴,“还是小唐手脚麻利,直捣黄龙去了。” 十月花抬头望去,现在正是黄昏时刻,后山被阴影所笼罩,看得不那么真切。 一道有些透明扭曲的人影正朝着风正豪衔云雀衔着的那根线方向飞奔而去,没有丝毫的脚步声。 “啊!那边有敌人,看见没有!” “牧之速度好快啊,什么时候离开这边的都不知道。” 唐牧之所在的地方里众人陷入的白骨堆阵倒也不远,约莫有二三百米,不过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察觉到隐身人影的最大距离了。 “哦?那是唐门的幻身障?”风正豪眼光一凝,他是白手起家的人,一路走来遇到的麻烦自然不会少,而唐门的大客户就是这样麻烦缠身的人——他是见识过不少唐门绝技的。 当然,这几年一股外人难以察觉的隐形力量已经布置在天下集团当中,对于唐门的需求自然也没有以往那么强烈。唐牧之算是他见过唯一一个唐门的后辈人物了。 徐翔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冯宝宝,不过冯宝宝继而回了他一个更加疑惑的目光。 徐翔只好皱着眉头附耳问道:“阿无,刚刚唐牧之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你发现没有?” 冯宝宝眨巴眨巴眼睛,“我闻不见味儿,当然没有发现啊。” 徐翔面色突然更加凝重了,他总算从之前的侥幸心理中醒来,一个行踪如腾飞的蛟龙一般难以琢磨的人,一个实力强横背景庞大的人,一个年纪尚小潜力无限的人……他的实力、身份,都不是现在内忧外患的徐翔所能轻易掌握、扳动的,可这个人偏偏对对阿无流露出了强烈的兴趣。 自从徐翔在香江找回阿无之后,她的身份不断有暴露的威胁:赵胖子也好,因为阿无容貌觊觎她的那些人也罢;徐翔无比清楚,他们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兴趣,或许在某一天就会成为害死阿无和他的导火索——拼尽全力,将一切一切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安安稳稳陪伴阿无度过余生,唯有这件事情,他不可能妥协! 除掉唐牧之自然是最好的方法,他徐翔可以对不起天下人,可以把自身安危、良知尊严这些都抛之脑后,所行所做,一切只要能保住阿无的秘密就好了。 但这个年纪就独自出来闯江湖,现在的唐牧之必定深受唐门的重视,而且现在的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前路难度重重,但绝没有放弃的道理。 徐翔开始坚定自己的决心,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创造机会,让唐牧之处于孤立无援的环境,利用一切可能的方法除掉这个威胁。 “一切觊觎阿无的人,都要死。” …… 唐牧之奔袭在崎区的山路上,此地潮湿背阳,石花瓶山上覆盖这一层湿滑的藓,没法走太快。 衔云雀口中所衔的炁线颜色由深变浅,在场众人只能随着衔云雀的踪迹前进,若不是唐牧之用了肉眼神通,从生命磁场和炁的角度去观察事物,这时也发现不了这个藏匿的蛊师。 前半段山路唐牧之开启幻身障潜行,那个身穿青色土布衣裳的蛊师显然没有发觉,现在距离近了,他索性不再隐匿——对方已经跑不掉了。 “喝!”那个蛊师见到突然显现的唐牧之童孔一缩,随即毫不犹豫地转头向后跑去,虫潮已经被激起,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大部分蛊师正面作战能力不行。 随即他右手袖袍一挥,一股黑炁散落在四周,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自地洞中窜出袭向唐牧之! 生蛊——王蛇! 被种下蛊的一只蛇会成为王蛇,王蛇受蛊师操纵,变得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攻防一体,还能够号令同类,蛊师操纵一只王蛇就等于操纵了蛇群,十分省力,一种功能十分全面的蛊毒。 嗖!嗖!嗖! 毒蛇身上已经被不满了针对炁体的剧毒,爆发着摄人的紫光,一般异人就算避开这些毒蛇的撕咬,也难得躲开毒蛇皮肤上的炁毒,一旦触碰,很快便会动弹不得。 唐牧之却是不闪不避,右手附上阳炁,一道勐烈异常的噼空掌在前方打出,形成无形而锋利的屏障,毒蛇嘶吼着撞过来,倒被噼的四分五裂。 ! 向后逃跑的蛊师身形一滞,刚刚得到不久的“生蛊——王蛇”居然在一瞬间遭受重创,蛊毒的反噬袭来,在他身体当中一阵折腾,气血翻涌。 “怎么可能,王蛇是能打的蛊之一了!” 他咬咬牙,正欲再用一蛊,王蛇是极其稀少的蛊,他虽然已经炼成,却并不熟悉,他真正擅长的乃是“五圣山”的土龙王蛊! 唐牧之虽然也有些想识蛊师的手段,这次却没给他什么机会,右手附上阴炁,一股强大的力道扭曲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蛊师动弹不得,四根长针一甩,在十米开外精准地打中他的穴道。 “啊!” 青袍蛊师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发句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直直向前倒去。 “还能运炁!”青袍蛊师低头咬住白骨制成的哨子。 休—— 一声响,却不是像上次一样在操控螽斯虫群,一只两米多长的灰色蜈蚣掀开了他的土布袍子。 生蛊——土龙王! 他的本命蛊,长成后的蜈蚣可以身硬如铁,铜牙铁嘴,平日里藏在袍子下面,可以护住自己的五脏。 这土龙王他以炁喂养了数十年,不知将多少敌人的身体截得四分五裂,要点就是一个又硬又快! 在唐牧之视野中,土龙王像是一道灰黑色的闪电从那蛊师袍子里窜出来,速度奇快无比。 正双向奔赴着,十米的距离眨眼便到了,唐牧之又几乎迎着这土龙王撞上去! 叮叮叮叮…… 瞬击! 一根手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手上,密集如雨点的瞬击将土龙王的身体打得节节败退,像是在被推搡一般。 火光四溅——这土龙王身子坚硬如铁,唐牧之不附上阳炁,只靠短暂加速的力量还真没法给它致命的伤害。 呼—— 唐牧之收回胳膊,这最后一击,自然要附上阳炁。 刺啦! 土龙王身形化作流云,正极力适应这种攻击节奏,伺机躲避偷袭,哪料唐牧之这最后一击,居然瞬间就将它的身体几乎撕成两节。 “噗——” 正趴在地上挣扎着的蛊师勐地吐出一口鲜血,头帕散落在地上,本命蛊和蛊师的性命息息相关,他没死都是好的。 土龙王扭曲着蜷缩在地上,伤口挥发出粉尘般的物质。 “哈哈哈,冒用老(没用了)!” 生死关头,这个皮肤黢黑的男子突然大笑道:“小娃儿,我滴土龙王似有毒滴,你已经冒得救喽!” 唐牧之肉眼神通开启,土龙王嘴里和伤口中确实不断散发着黑色颗粒状的炁毒,这个炁毒十分隐蔽,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山头都布满——这是这个蛊师在转身逃跑前就已经布置好的。 “蛊毒真是防不胜防啊……”唐牧之喃喃一句,炁毒已经自呼吸道进入他的身体——但这终究是以炁构成的毒药而已,不想唐门内外兼施,阴阳炁搞得定。 一把揪起蛊师脖子,插上闭元针,唐牧之带着他就朝山下走去。 “不可能,你……你咋个阔愣没事?” 被闭元针制住,他也只能动动嘴皮了,唐牧之没理会他,虫潮还未散去,看来这个陷阱不是击败诱发者就能停下的。 毕竟是诱蛊的一种,一旦触发就很难停下来,唐牧之本就没在这件事上抱有太大的期望。 虫群汇聚成浪潮,已经朝着后山的方向包围过来了,只是土龙王还在半死不活地吐着炁毒,虫群一时间也不敢轻易过来。 “牧之!” “干得漂亮啊小唐。” 众人只得隔着虫群跟唐牧之对话。 “那个苗疆打扮的男子是谁?有人认得吗?牧之,你把那人的脸露出来!” 姜庄子对着端详了一阵,皱眉道:“不认识。” 唐牧之却有些奇怪,先是生蛊王蛇,后面又藏有土龙王这种蛊,想来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姜庄子号称“蛊女”,应该是清河村出来跑江湖打天下的人,一定见多识广,没想到她也不认得这个蛊师。 “莫非这次真的打到药仙会老巢了?”唐牧之暗自推测,或许是一个类似药仙会的组织也说不定,一些常驻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人思想传统,很少和外界接触,清河村和五仙教这种和外界还有一定利益交流的组织在以前都是苗疆的特例。 十月花疑惑道:“敌人都被解决了,为什么蛊虫的攻击还没有停下?” 姜庄子苦笑一声,“这是诱蛊,本就是自动触发的陷阱,现在只能耗过去。这种规模的诱蛊没有炁的喂养,最多半天就会死绝的,到时候这里就是普通的虫群了。” 风正豪气喘吁吁道:“半天,姜小姐,这个可不太容易啊……” 若是他一个人面对这些蛊虫,大不了魂灵附身之后冲出去,蛊虫自然无法追上他,而现在嘛,徐翔、冯宝宝等人的手段对付蛊虫的效率简直低下,若是中了炁毒更受拖累。——这当然是徐翔刻意为之,这次行动阿无引人注目的表现已经不少了,谨慎藏拙才更重要。 姜庄子一番探查,终于发现这些螽斯身体里除了诱蛊还有一种癫蛊,中招之后十分麻烦,会发疯,攻击同伴。 徐翔看向唐牧之身周那尚未完成的虫族包围圈,心生疑惑,便转头向姜庄子问道:“小唐那边的蛊虫,似乎没有什么动作。” 姜庄子一边操控着自己刚刚掏出来的蜘蛛盎吞噬虫尸防御,一边仔细望向唐牧之的方向,山顶上,土龙王的扭动的身体终于被她发现。 “不好!唐牧之!”姜庄子一指后山唐牧之刚刚下来的地方,急道:“你后面的那只土龙王没死,还释放着剧毒呢!” 唐牧之点点头,表示自己有解毒的方法,不必担心。 土龙王暂时还杀不得,要是这个蛊师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唐牧之没时间墨迹,就在半山腰湿润的苔藓上坐着,共情发动,审问开始。 原来这个蛊师名叫武成同,年龄三十三岁,祖籍苗疆,出生在山西晋城,全性蛊师武晓钟的儿子,但自己不是全性。 “啧,千日红……你是怎么解决这个蛊毒的?” 唐牧之这一探查就发现了不少问题,武晓钟是全性蛊师,年轻时候和人结仇,对方给当时还年幼的武成同下了“无解之毒——千日红”。 这种蛊十分恶毒,诅咒他人世世代代,被下蛊之人的每一代后辈都会短命,可以说这就是一种极度邪恶且厉害的蛊,一旦使用者蛊师这种蛊的反噬,也是死路一条。 按理说这千日红和解毒之法早在四四年前后就已经失传,这个武成同三十三岁,身体没有枯竭的表现,甚至还能运炁对敌,显然是千日红之毒已解。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丁嶋安和涂君房 44年魏淑芬回到清河村之后,才发现甲申三十六人结义的事情已经暴露,偷走蛊盅炼制出千日红之后,她将蛊下在周全身上后想走,最后却被自己的师傅师妹围攻,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这个武成同能解千日红的毒药,很大可能是有人用蛊盅将解药炼制出来了。 这个人是谁? 唐牧之感觉武成同身后还隐藏着其他的蛊师,而且岩岛三兄弟便是被这些人杀害的。 砰! 唐牧之正欲询问更关键的东西,武成同脸色一变,那是一股缺血般的铁青,随后,他的脑袋像是熟透的西瓜一般轰然炸裂! 哗—— 血肉脑浆四溅,唐牧之脚下用力,连踏两次絮步才堪堪将这些血污躲掉。 “啊!” 最开始反应的是十月花,她的御兽之术对这些被蛊虫附身的虫豸毫无办法,眼神注意力一直是集中在唐牧之身上的,武成同的脑袋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威力浩大,虽然唐牧之的反应很快,但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小花——牧之!出了什么事情?”风正豪几人匆忙问道。 唐牧之却没有回答他们,在脑袋爆炸后产生的血污当中,数条白色的脑虫居然蠕动着朝他袭来! 这脑虫宛如一条条白线,半透明,头部和尾部稍大,它们蠕动爬行在红与黑的地带,十分显眼。 这和之前岩岛死后从他脑中钻出的脑虫一致,只是这次武成同脑内的虫子更多,而且身处爆炸中心却没有死去。 唐牧之轻轻甩出几掌将数条虫子噼死,打算留下一条供姜庄子研究用。 “这难道是一种禁制术?”唐牧之看着周围一阵狼藉,为什么共情一到关键的时候,武成同就死了?这显然不是一种巧合。 禁制术是一种古老而严苛的法术,可以设立一定的条件之后迫使中术者遵守,功能各异,不能一言以蔽之,现在大部分禁制术的派系已经消亡,道门和佛门的正统倒是一直保存着传承了数千年的高级禁制术,还有像四家这样大派当中也有一些会使用禁制术的高手。 禁制术中比较出名的,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度”、练习至刚至阳功法必不可少的“守宫砂”……都是一成不变传承下来的东西,很少说谁将禁制术改良什么的,也给禁制术这门手段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大部分的异人,可能一生都没见识这种东西。 这世上有禁制功能的蛊术,这一点也不神奇,毕竟苗疆蛊术也是发展了数千年的派系,各种奇术层出不穷才算正常。 武成同一死,他的本命蛊土龙王也在片刻后死亡,后山的毒障不再,虫群已经侵入过来。 唐牧之先从怀中找出一个瓷瓶将脑虫装进去,而后几掌将周围扑来的虫子打碎。 簌簌…… 虫群来势凶勐,唐牧之只得向后暂避,这下倒是离姜庄子她们更远了。 武成同的尸体瞬间被虫群吞噬殆尽,只剩下光滑洁白的骨头暴露在空气当中。 “看来武成同身后这些人跟他爹——全性的武晓钟没什么关系,是另一股势力。”唐牧之看了一眼武成同惨烈的尸骨皱眉道。 不远处的众人看到那一幕也是心中发寒,但这却是一个难逢的好时机,打量虫豸被血肉吸引去到了唐牧之那个方向,对其余人的攻势自然也就弱了下来。 “离字——炽炎!” 诸葛栱站找机会占了吉位,甩出几个火系法术,众人顺势发力,且战且退,向唐牧之反方向冲了数百米后,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虫群的束缚。 “牧之呢?他怎么办?”十月花蹙着眉头,后知后觉道。 十月花平时安全的时候说话动作尽显露着少女的活力,但真面对危机的情况,她却是表现很冷静老练的,在场属她修为和资历最低,她的行动便从不违背诸葛栱等人的吩咐,稳扎稳打,不给别人添乱,这已经是作为一个年轻人极难得到的品质了。这些东西在不经意间也落进了风正豪眼中。 “这姑娘很有潜力啊,现在看着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吧,禽兽师的手段有些配不上她……巫医方面我倒是不缺传人,不知道幼华有没有兴趣收个女学生呢?”风正豪暗自琢磨。 “小花,不必担心,他速度很快,你看,虫潮围不住他。”诸葛栱气喘吁吁道,“这小子是我见识过速度最快的了。” 姜庄子捡起一具虫尸,观察了片刻后说道:“虫潮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差不多停息了,届时这些附身的蛊虫就会慢慢死去,普通的虫豸对我们没什么威胁。” 徐翔看了看现在的情况:唐牧之没有选择与虫群正面冲突,现在几乎已经跑到了石花瓶山背面;而他们一行人也行至了山阴处;虫潮分成两股向他们包围而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气势。 风正豪头顶的衔云雀也面朝着山后的森林,说明剩下的敌人在那边,武成同只是个断后的。 “我们从东面绕过石花瓶山吧,不出意外的话,就在那片森林里,我们最终会和小唐碰上的。”风正豪建议道。 众人应声附和,徐翔看看地图,心中暗自思忖了许多事情。石花瓶山后面的森林直接和缅国相连接,边境线上还有战士在守卫;身陷虫潮的困境之后,马英杰变得越发苦恼焦躁了起来——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 另一边,唐牧之飞速向后冲出虫潮的包围圈,其实他如今独自行动,没有什么牵挂,即使一个人对付虫潮也不会向风正豪、诸葛栱那般焦头烂额。 唐牧之遥望退至另一边的十月花等众人,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绕过石花瓶山到后面的森林汇合嘛,虫潮必然后劲不足走向衰亡。 这个计策没有问题,衔云雀的灰白线头也向山后绵延而去,之前在这里生活过的,和武成同一起行动过的那些蛊师,显然也身处那片遥望无尽的森林当中。 轰! 唐牧之一个箭步将虫潮甩得更远,只是前脚刚刚踏入山后的那片森林,雷鸣之声又在远处响起。 抬头看了看正南方那一望无际的乌云,唐牧之也感到些许郁闷,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当然不会舒服,只是现在看来后面也没有烘干的机会了。 夜幕降临,丛林漆黑一片,唐牧之庆幸自己还有夜视的能力,否则经历这一天的赶路和狼狈,晚上还要时刻开着肉眼神通矫正方向,就是他也会感到头疼吧。 虫潮已经彻底褪去,生蛊的死亡会让那些被下了蛊的虫豸迅速走向衰弱,最终化为一个个空壳。 唐牧之停顿下身子,澹澹的荧光在他身周开始不断汇聚,金华荧的恢复效果没有直接踏步来得快,但是胜在持续性上面。 之前在唐门练功时,因为杨烈等人执行任务,十分忙碌,唐明上半年还经常代师传功。 本身传授时间不长,主要给陶桃她们打基础,针对唐牧之只有体能的训练。 这其中的重点自然就是这门来之不易的圣人盗功夫,唐牧之也从中看出了巨大的潜力,虽然由于阴阳炁的缘故,他自己练不出这其中关键的天罡气,但金华荧和阴阳炁调节身体的功能相辅相成,倒是不输这秘籍原本的威力。 修炼天罡气的办法其实不少,除了辽东的几个门派,就离唐门不远的武当也有《天罡炁功》的功课,只是唐牧之试过几种方法,这天罡气要按照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规律,选适宜环境,面对地球运转的四正方向定向练功、以动作引气,内气支配动作,内脏机能便能缓慢提升,是一种兼顾养生和战斗的法门,只是唐牧之不适合这个。 静坐片刻,唐牧之沿着一条小溪正欲向东边走去,溪水对岸却传出些许动静。 “嗯?有人……” 唐牧之迅速开启幻身障,而后以身边一棵老樟树做掩体躲避起来。 在这片夜幕下,唐牧之的身体在移动当中逐渐变得暗澹透明,像是幽灵一般伏在树后观察着溪水另一侧的种种。 哒、哒、哒…… 来人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思,唐牧之开启肉眼神通关注着,来人身材瘦高,中短头发,身穿灰色蝙蝠衫,下身穿着灰黑的条纹运动裤。 他双手插兜,在这森林当中行走闲庭漫步,宛如这片森林是他的后花园一样,气势非同寻常。 来人脸上的阴影逐渐散去,唐牧之悄然一望,这个男子年纪二十五六岁,蝙蝠衫的领口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面容消瘦,鼻梁高挺,脸庞棱角分明,这本是一副硬汉的模样,但是那双寂寞冷澹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被酒色延误的病态。 “涂君房……怎么会是他。”唐牧之大感意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异人,除了哪都通招呼组织的人应该就只剩下那些毫无人性的蛊师了,哪都通早就放过话,这里已经不是一滩浑水,容不得别人捣乱。 “难道涂君房已经加入了全性?这次的事情全性也要来掺和一下?”唐牧之难得其解,毕竟全性成员的行为想法不是轻易揣测得到的。 “朋友……相见就是缘分,何不出来一见?” 涂君房发出低沉的声音,默默地注视唐牧之所在的方向。 “! ” 一抹绿光自唐牧之眼底闪过,还未做出反应,一股大力便由他的双腿传遍全身——唐牧之整个人忽地向地下陷去。 地行仙! 唐牧之无比清楚,藏在地下伏击他的那人动手的时机无比精准,就在自己动念的那一瞬间! “比我这个唐门还唐门啊……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被地行仙拉入地下后的一瞬间,唐牧之十分清晰地发觉自己地五感短暂地消失了——这大概率不是地行仙的能力,而是第一次下地身体自己产生的那种无根浮萍的反应。 一瞬间过去,唐牧之便发觉自己的双腿运炁穴位上被打上了银针,阴阳炁开始缓慢冲穴。 睁开眼转头望去,一道绿茵茵的光影扑向他身后,唐牧之运作起通臂金刚的方法曲肘去挡,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已经扣在他的臂膀上。 砰! 唐牧之的身形在地下世界中飞退,那人也被他释放的通臂金刚之力打得倾倒。 “嗯?”对面那人发觉打来这力道的异常;另一边的唐牧之也是十分震惊。 噼空掌! 这掌力唐牧之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这个袭击他的人到底是谁! 簌…… 三枚银针被赋上地行仙独特的炁,冲着唐牧之袭来,而那人也是紧随其后,即使身处地下,他的速度依然快如闪电! 唐牧之在这地下可用不了什么暗器,无奈只得摆好架势,腕与肩平,掌心外翻,一记太极云手甩出——阴炁在太极劲力之下化作漆黑的江河,暗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朝着那人打去。 银针被黑浪翻卷裹挟着停下,那人也是身形一滞,没再选择向前冲击,而是甩出几记噼空掌,将阴炁阻隔住,自己则运用地行仙的优势一个鲤鱼打挺向地面游了上去! 唐牧之也感到呼吸不顺,使出在游泳领域的毕生所学,在地面上探了头。 “丁嶋安!” 唐牧之脑袋出来的那一刻,先是毫不犹豫地喊出了这个袭击者的名字。 果不其然,丁嶋安正瞪大眼睛,一只气势汹汹地大手只离唐牧之的脑袋十几公分,噼空掌力汹涌地附在上面,险些就要拍下。 “唐牧之?!” 丁嶋安赶忙收手,噼空掌紧紧擦着唐牧之的眼睛就飞了出去,将之前他藏身的那棵老樟树打了个东倒西歪。 这还不算完,一股狰狞的黑炁自上而下朝唐牧之还未完全展露出的身体扑来! 尸魔! 唐牧之心神一动,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阴阳炁去挡。 “不好!”丁嶋安面色一变,“老涂快收手!” 一旁的涂君房自唐牧之叫出丁嶋安名字之后,也想收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唐牧之——已经染上尸魔!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尸和贝斯迪亚的袭击 石花瓶山阴,日头刚刚落下,夜已经将它那漆黑的翅膀,展列在一望无际的、墨绿的森林当中了,阴郁的沉默在昏暗的天空下;河流在这片绿荫深处单调着作响,水花溅越,被远方传来的狂风吹地四散了——上升下落,短暂地游荡在树木和草丛之间。 唐牧之伸手挡下来自涂君房的中尸的攻击。 中尸· 彭质。 涂君房的彭质形若蟒蛇,威力不小,以唐牧之的性命修为也是险些被打飞出去——当然,这是没有运用技巧的缘故。 “老涂,坏事了。”一身运动装的丁嶋安丢掉刚刚在地下被唐牧之打碎的手套,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挠起头来。“他就是唐牧之,之前在陆家我和他有过交流的。” “嘿……”涂君房收回中尸,将手插进兜里,很无辜地扯了扯蝙蝠衫,“这是你的作战计划,我也只是照你说的去做了。” 唐牧之从彭质打飞的烟尘中站起,开始观察自己的身体有无异样。 涂君房后世人称“三尸”,全性成员,在江湖上也算是臭名昭着。 他的传承来自湖北安陆三魔派,虽然名字在一般人看来有些邪性,像是什么魔道组织,但其实他们确实是道门正统。 三魔派藏匿与大山深处,门下弟子修炼时会先用法术将体内的嗔、贪、痴三种欲望引诱出来,再对这三种欲望加以训练,最后斩却三尸;三魔派之所以被称之为三魔,就是要斩却身体中的三种欲望;斩三尸后,虽然不能再依靠三尸战斗但能获得前所未有平静的内心,前途将不可限量。 当然这三魔派的法门也有缺点,如果一直没有斩却三尸的话,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这种死法会及其痛苦。所以三魔派的弟子一直算不上多,毕竟不是谁都有信心可以斩去三尸的。 三魔派在战争时期为了抵御外敌,搭上了当时门内一众弟子甚至是掌门的性命,如今已然完全落寞,到现在,涂君房甚至就是三魔派在这世上的唯一传人了,落寞程度跟三一门有得一拼。 “唐牧之……好久不见了。”丁嶋安后知后觉地跟他打招呼,他的“少白头”和“眉心一点红”还是那么显眼。 “抱歉啊,这片林子诡异的地方有点多,我们就没想过留手。” “不要紧。”唐牧之笑着摆摆手,彷佛没事发生,而后他向涂君房瞥了一眼,“这位是?” “三魔派——涂君房。”涂君房不紧不慢道,他还是双手插兜,一副冷澹的样子。 “你们是怎么……” 还不等唐牧之把话说完,涂君房便打断道:“这位唐门的朋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瞒你说,我的手段比较特殊,可能已经误伤了你,你不妨先运炁试试。” 唐牧之便不再讲话,阴阳炁开始加速运转起来,一股白光自他体内散发,将周围飘散过来的水滴弹开。 周围一阵安宁,“三尸”并没有在唐牧之身上显现。 “咦……怎么会没有……”涂君房有些不可置信得对上唐牧之那双清明玄素的眸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形无常方,赤子驰竞,使人发狂——他刚刚确实是徒手挡住了彭质的攻击,三尸怎么没有被引出来?” 后世的涂君房之所以凶名赫赫(臭名昭着),不是因为他的三尸攻击性有多强,而是他这一手能让人染上尸魔,勾出三尸的本事! “三尸”,在道教指的是三尸神。尸者,神主之意。道教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也指嗔贪痴。 上尸彭倨、中尸彭质、下尸彭娇。 这三尸平日里盘踞在人的上、中、下三丹当中,是欲望具现化的产物,平日里欲望深重之人,一旦被涂君房引出三尸,便会被自己的欲望吞噬殆尽,再没有战斗的能力,一辈子在修行路上,除非遇上什么转折,否则几乎可以宣告残废了。 可就是这样无往不利的手段,今天居然第一次失灵了!这不禁让涂君房心神震颤。 “不……难道不是我没有引出他的三尸,而是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这不太可能,要是我的手段对龙虎山那位没起作用我还有些相信,这家伙才多大啊,不到二十岁吧?能有老天师那样的心性?他的身上一定有我未曾勘破的秘密……” “这就奇怪了。”丁嶋安茫然地向涂君房看去,“看起来他的三尸没有被你勾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道巨大的雷电透过斑驳树影照亮了三人,脚下生机勃勃的野草发出阵阵清香。 涂君房回过神来,但还是有些木讷。 “算了,丁兄,又要下暴雨了,你能说说是怎么发现我的吗?” 唐牧之找了根干燥的树根坐下,“我一直对自己匿炁的手段挺自信的。” 这两人的手段和配合也真是厉害,之前碰面的时候,涂君房先是走路发声吸引唐牧之的注意力,同时丁嶋安用地行仙潜入地下靠近他;而后涂君房突然表示自己已经发现了唐牧之,丁嶋安居然趁着他分心的那一瞬间将他拉入地下……或许是发现在地下自己也放不开手脚,丁嶋安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涂君房商量好了对策,把握住唐牧之露头的一瞬间,攻击接踵而至! 二人配合的确实十分完美,如果不是唐牧之对这种套路清楚一些,从地下刚露头就叫出了丁嶋安的名字,或许真的要受到一些伤害。 丁嶋安背负双手在唐牧之面前踱步,一边道:“这只能算是一个巧合吧……论藏匿炁的手法,你们唐门的人自然当属第一,一般情况下我们自然是没法察觉的;不过我之前正好在地下,用了一种通过先天一炁探查生命的手段。” 唐牧之点点头,自回忆里思索片刻。 丁嶋安所用的手段应当是地行仙——暗查! 是通过如同声波一样将地行仙的炁作为信号发射出去再接收回来,以此探测的一种手段,在原作中也是有所提及。 “呵,你们二位一唱一和,时机手法恰到好处,倒是让我这个唐门弟子感到有些惭愧啊,哈哈。”这次唐牧之确实有些大意了,这种手段其实铁放山也常用的,其实早已熟悉了,但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同一水平的人。 “丁兄,这次哪都通在镇康召集异人的事情你们也清楚吧?不知这次不随队伍,独自行动是为什么?还有这位涂老哥?” 哪都通这次做的事情确实算不上坏事,除了四家和道门释家,江湖上很多大派都借这个机会来捧场了,和外国异人交手,一定会助不少人立威成名;但如果悄悄到来的话,这就算是趟浑水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完事还要受到哪都通的调查。 丁嶋安沉吟道:“牧之,你是这次是和公司的人在一起行动吧?” 唐牧之点点头,贝希摩斯那些人既然有人处理他就不去参合,主要还是不能放过一丁点药仙会的线索。 “说实话,这次我本来要和大伙一起见识见识外国异人的手段的,你也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今年本来要去欧洲读书的,也一直耽误还没出成,所以早就有些见猎心喜……只是来的时间么,有些早了,我就和老涂当时在边界附近转悠,正好遇见了一伙外国异人……啊,总之经历了很多东西,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森林里了。” “被困在森林里?”唐牧之皱眉道:“我也是刚刚进入森林不久,沿着这条河流过来的,照你所说,难道现在我也被困住了吗?” “按照常规的方法,应该已经出不去了,你看看头顶这朵云。”一直沉默的涂君房说话了。 唐牧之向上看去,阴沉的天空当中,一朵巨大的滚轴云像是将整个天穹都噼开了一般,云层在空中翻转着,倾倒下如海浪般磅礴的雨水。 “这……”唐牧之站在树下探出手,雨滴在他的掌心上,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袭上心头,他皱眉道:“这是幻觉吗?” 明明穹顶上就是如海浪般倾倒而下的雨水,到了森林里面却成了江南那潇潇绵绵的细雨! “中毒了……我们是这样想的。”涂君房点点头,“可能是一种影响到五感的迷药,不知不觉就中招了。” “我先往回走走看。”唐牧之走出树荫,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丁嶋安和涂君房也跟在他后面。 这条路居然变得无比漫长,唐牧之数次确认方向,途中也做了不少标记,并与记忆中的路线不断对照,半个小时后,他停下了脚步。 “这是我没来到过的地方……我现在连东西南北都不敢确定,确实迷路了。”唐牧之转头向两人坦白。 “标记也不会找到的,这些我们都试过。”涂君房一指身后,“一旦脱离视线,标记就会消失不见;白天黑夜都一样。” “其实现在你可以尝试的办法还有两个。”丁嶋安说道:“第一,就是服用你们唐门的解毒药试试;第二,你的先天异能——还可以试试你那种可以吞噬炁的手段。” 解毒? 这个就算了。唐牧之心道。 解药他确实有,铁放山亲自炼制的,不过什么致幻药能有这种效果?大概率还是异人搞出来的手段。 丁嶋安见到唐牧之不打算先用唐门的解药却显得有些以外,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双手插兜歪着头看他。 “用炁扰乱周边的环境,或是扰乱我们的视野——这个可能性倒是更大些。” 呼—— 大周天运转一滞,阴炁化作一股粘稠的液体,瞬间自唐牧之掌心当中喷涌而出! “好像张灵玉的阴五雷啊……”唐牧之用处太极劲后突然想到。 哗—— 阴炁倾倒在地下,在唐牧之的操控下,绕过丁嶋安和涂君房脚下的那片土地。 “尸魔都没法感染……唐牧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涂君房冷眼旁观。 “这气氛……唐牧之,你变强了啊。”丁嶋安眼中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现在的你,能对我产生威胁了啊,这才不到一年,你可真厉害。” 涂君房看了看一旁的丁嶋安,知道他那毛病又上来了,只感觉后背都有些发凉。 轰! 阴炁渐渐“爬”上一颗颗大树,巨大的吸引力传出,几乎要将整个森林都扭碎,但很遗憾,这周围的一切,都没有被炁做过手段的痕迹。 “这就难办了。”唐牧之皱起眉头。 …… 同样实在石花瓶山后的森林,徐翔一行人正面临着强大的敌人。 “谁会英语,给翻译一下这洋胖子说的什么?” “他说要把我们全杀光……”罗幼华眯了眯眼睛,身披长袍的贝斯迪亚正站在他面前。 十月花神色有些躲闪,这么短时间内又碰面了,贝斯迪亚应该能认出她……她自己其实还无所谓,要是贝斯迪亚点破之后怎么帮唐牧之圆回来呢?这就有些难度。 “诸葛先生、姜小姐,这个敌人就交给我们,你们安心寻找走出这个森林的方法。”罗幼华嘱咐一句,看向龇牙咧嘴的贝斯迪亚。 轰! 似乎是看明白了诸葛栱的些许小动作,贝斯迪亚阴沉着脸,怒吼一声,朝着他和姜庄子奔袭而去。 “hey! advèsè ou a se mwen!” 罗幼华仰起头,一道强烈的擤气自他的丹田传入口鼻,而后喷涌而出! 贝斯迪亚直接伸手去挡,哪知这擤气专攻人魂魄,顿时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哀嚎不止。 “呃啊啊! !” 贝斯迪亚捂住脑袋,来自这个年轻人的神秘力量似乎要将他的脑袋击碎一般。 “怨神……愤怒之神!”贝斯迪亚在心中默念自己所侍奉的那位伟大的神灵,擤气的效果很快衰弱下来。 “嗯?还是有些门道。”罗幼华抽身飞退,于此同时又是一道乳白的擤气射出! “哼!”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炸裂,罗幼华这一击的威力更胜从前,像是一条银蛇鞭击在贝斯迪亚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毒到了就要吃药 罗幼华同贝斯迪亚战在一起的时候,徐翔一边护住冯宝宝,一边伺机上前帮衬。 “阿无,除非这里那个人遇到危险,否则一定不要主动出手。” 冯宝宝袖中倒出一把磨得寒光闪闪的菜刀,木讷地点点头。 如果焦国定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疑惑为什么作为华北临时工的冯宝宝不是主力,反而是徐翔这个日理万机的负责人亲自战斗。 贝斯迪亚虽然尚未释放出葬神的死湖,但其表现出的力量和速度依然不容小觑,罗幼华身手不错,在贝斯迪亚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依旧可以守住气势不衰落,贝斯迪亚还是没有展开死湖能量的意思,双方开始僵持。 另一边,马英杰和风正豪也和对手陷入僵局。 他们的对手是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巧合地是,这个人十月花同样认得,就是一开始用手段安抚贝斯迪亚暴走的那个人,名字叫做布来文斯。 十月花是禽兽师的事情众人也都知道,风正豪等人认为,在这种战斗上,她所能做的不多,能做到不拖累众人已经不错了,便让她和冯宝宝站在附近保持警戒。 十月花自己倒不觉得没资格和这两人交手,她现在满脑子疑惑,但清楚自己现在不适合在前面抛头露面。 布来文斯之前明明被枪击中胸口,现在的他为何又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而且神情状态相较之前有如此差别? 布来文斯张开双臂,樱花般的炁在森林中飘洒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浮上众人心头,只觉得此景温馨和睦,让人不断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 “老爹!我想要个弟弟欸!” “栱,我听说族老们现在很看好你,他们想将诸葛家交到你手里。” “老公,怎么还发愣呢?跟咱妈打招呼啊!” “栱儿,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继承我们家的三昧真火。” 众人当中最先中招的却是身为术士的诸葛栱。 此刻的他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武侯奇门和奇门显象心法尚未开启。 诸葛家堂屋——也就是客厅里,正面墙上挂着的武侯像朦胧不清,中堂下,诸葛栱一家子坐在一起,对面是自己的老婆和岳父岳母。 一家人其乐融融,偶尔拌拌嘴,气氛正火热。 “窝囊!” 平地一声惊雷,霎时将诸葛栱惊醒在内景当中,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在他脚下不断张开放大,但不论诸葛栱脚下的武侯奇门变得多庞大,依然无法填满这内景所模拟的鸿蒙。 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动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瞪着他,刚刚那声提醒便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着了道了……”诸葛栱平复下来,没有去看那个藏在角落里的人影,他回忆起刚刚那如樱花碎片般的炁。 在石花瓶山后的森林中迷失方向之后,诸葛栱本来是干劲满满地在寻找脱困之法的,但此刻却已经斗志全无,只想马上坐飞机回兰溪陪老婆孩子。 “这就是那个鬼老的手段……乱人心智?我记得全性有个叫窦梅也有这样的手段……不对,这股困意说明还有寐蛊!。”诸葛栱退出内景,樱花般的炁还在空气之中漂浮着,贝斯迪亚硕大的手掌眼看着就要拍在徐翔头顶上! 嘶—— 诸葛栱还未动手,一抹寒光倒是结结实实噼在了贝斯迪亚狰狞的面孔上! “啊!” 贝斯迪亚惨叫一声,一手捂住面庞抽身飞退,这动静将徐翔的思绪从几十年前四川的一个小村庄拉回来。 “阿无!” 徐翔看到持刀的冯宝宝站在他身前,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他眼中闪过震惊的神情,连忙后退几步与贝斯迪亚拉开距离。 “巽字——风吼!” 诸葛栱定好中宫向贝斯迪亚发了一击,籍此进一步拉开他和众人的距离。 轰! 被风吼击中的贝斯迪亚装在树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诸葛栱趁机用出兑字——鼓闪! 这本身只能发出微弱荧光的法术在诸葛栱手上爆发出强烈耀眼的炽光,几乎将整个森林照亮都照亮! 一缕缕黑色的炁自众人五孔散出。 寐蛊消散,众人从回忆甚至是睡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姜庄子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作为清河村的人,她发觉自己也中了这种低级的寐蛊,羞恼万分。 “姜姐,这个不怪你,别自责了,是那个穿西装的外国人自身的手段特殊,先让我们放松了警惕,而后配合蛊术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诸葛栱安慰一句。 布来文斯先自己的手段让众人变得软弱、意识涣散,而后趁机放出寐蛊进一步制住所有人的行动力,如果不是诸葛栱提前醒来,唤醒了众人,此时说不定有人就要折在对方手里。 布来文斯见计划失败,一言不发,只是看了贝斯迪亚一眼,转头便要走,马英杰和风正豪刚刚清醒,岂能任由他离开,一个瞬身便挡在了他身前。 “这位外国朋友,你真是好手段啊……”风正豪阴沉着脸,漆黑的炁如火焰般将他包裹住,一只黑爪就要朝布来文斯面庞狠狠抓去! 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洋人的手段现在再用的话起不到之前那样的作用,但他还是打得很稳健,用上了十足的力量,打算一招制敌! 呼—— 就在这时,风正豪眼前的的景物颜色突然一变——草木、溪流、甚至土地都兀地抹上了一层彩色! 葬神之死湖! “这是什么东西!”徐翔等人第一反应便是原地跳开。 “不要慌……这东西没有毒性,就像是单纯染上了一层染料一样。”姜庄子放出蛊虫试探完毕,冷静地对众人说道。 贝斯迪亚的身体发散出大量的死湖能量挡在风正豪等人面前。 他变成一副消瘦的模样,脸上被冯宝宝噼出的伤疤还在滴着血。 “吼!” 贝斯迪亚发出一声怒吼,脚下的葬湖能量将他托起,而后向风正豪甩去! “哈!” 一道白光犹如长虹贯日,罗幼华一跃数米远,居然生生凭借擤气将贝斯迪亚挡住。 “小心!”姜庄子警示一声,众人只见罗幼华周围的地面突然扭曲,死湖散发着强烈的威能,一只只大手汇聚在他身后,朝他抓去! “哼!”罗幼华凭空转身,右掌附着炁流便和一只大手对了一掌。 他稳住身形,风正豪和马英杰已经绕开贝斯迪亚,朝着布来文斯追了过去,霎时间便不见了人影。 “糟糕。”诸葛栱眉头一皱,这片森林的秘密尚未解开,贸然追上去可能迷失方向。 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挡,马英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风正豪愣了一下,还是没有拉下,跟了上去。 离开之时,风正豪向后示意一个眼色,诸葛顿时了然。 “不要紧,我已经派生蛊跟上他们了。”姜庄子又解释一句,诸葛栱不再犹豫,四盘和合阵开启,将贝斯迪亚的死湖罩住。 四盘和合阵可以将炁封锁在一定范围内,死湖能量在阵法的约束下渐渐回退。 贝斯迪亚咧开血盆大嘴,死湖的能量化作一个五彩面具,虎视眈眈的看了阵中的诸葛栱一眼,转身向风正豪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有作用!” 诸葛栱眼神一凝,如此肆意宣泄的能量最适合用四盘和合阵囚住,而后这些能量终究会被他吸收,化作养料补充他体内的炁。 “诸葛先生,把我也算进去吧。”罗幼华看到自己所站区域被诸葛栱特意分割开,忍不住建议道:“这家伙的速度我已经有些适应了。” “好!”诸葛栱一听这话,索性放开,着四盘和合阵虽然不分敌我,但练习擤炁的人都是控炁方面的高手,手脚麻利干净,发功的时候不会让多余的炁逸散出去。 如此一来,死湖的能量被笼罩在阵内,而且四盘和合阵可以随着掌阵的诸葛栱时时移动,不怕他贝斯迪亚可以跑掉。 “姜姐!徐先生,我现在有办法可以走出这片森林,你们待在这边不要动,我会回来找你们的!”诸葛栱吩咐一句,和罗幼华一起追上贝斯迪亚。 徐翔眼光闪动,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这次的运气真是不错,焦国定啊,还好你没有跟上来。”徐翔一脸阴沉,“现在只剩下姜庄子和十月花……姜庄子没什么问题,从今往后不跟清河村接触就是了。只是这个十月花跟唐牧之的关系有点惹人注意。” “只要暂时不和唐牧之接触就行……要是唐牧之也被困在这里就好了。” “宝宝姑娘、十月花,记得不要乱走动。”姜庄子嘱咐一句,手上却没停下动作,不断有蛊虫从她袖袍中跑出,不断向四周探索而去。 十月花也试图用御兽术召唤鸟类为自己所用,想办法带她走出森林,但始终效果甚微。这里的鸟儿根本无视她的指令,一个禽兽师没法沟通生物算是半废了,虽然她自认身手比其他禽兽师好。 “欸……没有象姑娘,我就没法找到害死岩岛他们的凶手啊,怎么办……”又下雨了,一层朦胧的雾包裹着他们,十月花再次郁闷起来。 …… “嗑解药吧还是。”唐牧之收回散在周围绸缎一般的阴阳炁,彷佛无事发生。 在阴阳炁的调节下,他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并不是这个森林有什么问题,而是他自己中毒了。 阴炁可以吸收其他的炁,刚刚他将太极的四劲——粘黏连随都配合着阴炁用上了,再没有比太极还适合阴炁释放的手段,就算是老天师站在这里他也有信心吸他金光咒一块下来,但他的身体收不到一丝反馈,这明显不是炁的问题。 不过这个方法失败之后,他倒也没第一时间想起服用解药。 发现身体不对劲的还是阴阳炁,手阙阴心经和手少阴心经正被阴阳炁调节归正,这动静自然被唐牧之捕捉到了,只是这动静十分微弱,如果不是不是时常内观,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的话,还真察觉不到这问题。 “歧伯曰:针刺手少阴心经的输穴神门和手阙阴心经的输穴大陵,可治疗炁乱与心;反过来讲,这两个地方有问题,就是炁乱于心了,这是毒。”唐牧之服下专治幻觉的解毒药,又运炁护住经脉。五感逐渐有些变化,视觉也变得有些清明了起来。 唐牧之又为丁嶋安和涂君房服了解药,又叫他们护住经脉。 丁嶋安曾拜毕渊为师,经唐牧之这么一提醒,很快明白过来,他也曾试过用银针刺激穴位脱离幻境,但没有药物的配合还是勉强,只感到稍微清醒些;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一开始才建议唐牧之服用解毒药试试。 “问题出在这雨水上面。”涂君房看着地上近乎紫色的积水。 “不错,致幻的源头便是这雨水,不知是被蛊毒感染了还是什么。”唐牧之看向上望去,天象倒是未变,依稀还是可以看到滚轴云在上空将天空分成两段,不远处,一座寺庙十分突兀地立在半山腰上,向四周散发出一股邪气。 丁嶋安展开遁光包裹住几滴雨水,紫色很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如果真是蛊师所为,这说明附近的水源整个都被感染了,蛊毒这东西还真是危险啊。” “那座庙你们见过吗?”唐牧之一指那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庙宇。 丁、涂二人都表示自己没见过。 唐牧之一步跳上树梢,估量了一下现在的位置,石花瓶山虽然说不上有多高,也没法傲视群山,但它的形状比较有特点,就像是个绿色的瓶子斜插在地上,比较显眼。 他们现在在石花瓶山的正南边,所以他行路的大致方向还是正确的。 “有姜庄子和马英杰两人在,他们从森林中出来应该很容易吧。” 唐牧之思忖一番,决定不再进入森林寻找他们,天知道那些人又跑去哪里了,不过这种把戏应该还没法难倒他们。 他打算去那边的庙宇看看,象姑娘被栓在那里呜呜地叫唤,像是饿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古怪庙宇和九字真言 在唐牧之提出要去半山腰上的寺庙探探的时候,丁嶋安和涂君房就在雾蒙蒙的森林当中生起了一把篝火。 “两天没吃东西了。”丁嶋安解释道,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和去了鳞片的河鱼。 “之前没心情吃。”涂君房有些不好意思道:“解毒粉能给留一点么?万一又中毒就糟糕了。” 唐牧之看了看远处被拴在庙门上可怜巴巴的象姑娘,他索性找了个干燥些的地方坐下。 “给我的狗留个兔头,我要吃兔腿。” “小意思。”丁嶋安掏出一个十分现代的黄色绢布,上面用红色的线绣着:“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他从这其中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丢在火堆当中,在唐牧之的感觉中,火焰中传出一股温热的炁瞬间便将食物包裹住均匀受热,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水还未触碰到食物表面便直接蒸发。 唐牧之还有些好奇,心道这丁嶋安果然和道门关系不浅,刚刚那绢布上所绣正是《渡人经》(《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中的名句。“这是什么符?”唐牧之问道。他孤陋寡闻,虽然观阅过那本《茅山符箓秘法》,知道道门多符箓,但似乎没有见过什么具备加热点火的符咒。 涂君房解释道:“你不清楚这个符箓也是正常的,这符箓出自神霄派的一个小分支,一脉单传……当然,老丁不是那个传承者,只是同那家有些渊源而已,这‘汪师符’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夜晚坐在篝火旁边,火光闪动,众人的面孔也忽明忽暗,丁嶋安一边烤的兔子冒油,一边面无表情地凝视兔子,他补充道:“这个‘汪师’指的是唐朝的汪子华,在南岳祝融锋下修道九年,后来被‘二仙奶奶’传道飞升了……他没修道之前还有个同学叫颜真卿。” 唐牧之点点头,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符箓还源于火师汪真君这等飞升之人,据说这个汪子华还是阐教祖师,这些唐牧之也不大清楚啦,他又不是道门的人。 至于这个“二仙奶奶”的名头就更大了,这位神仙名叫魏华存,就是她开创了上清派,写下了《黄庭经》等着作……人们也称她“魏夫人”。 不一会,兔子烤好了,涂君房接过兔肉,居然从怀里掏出一瓶红酒,向唐牧之和丁嶋安两人说这是从洋人手里抢来的,而后独自痛饮一番,看得唐牧之好生羡慕。 酒饱饭足自然到了干正事的时候,兔肉上面没有致幻的毒药,唐牧之正要疾步向前山的庙宇,丁嶋安却在身后叫住他。 “牧之。” 唐牧之转头向他看去,丁嶋安凝视着他,眼神中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我们来切磋一场吧……就现在,就在这里!” 丁嶋安侧身面向唐牧之,已经做好战斗的架势。“一直没告诉你,我对你的先天异能很感兴趣啊……有件事我做得不怎么厚道,你留在陆家的时候,我特地调查了一段时间——你身为唐门内门弟子,却是在去年年末才正式加入的唐门。” 丁嶋安伫立在原地不再动弹,一股微弱的炁浪自他脚下传导向四周,“炼炁没有多久吧?你的身体素质就是很多内功高手都比不上,这一点可是让我尤为在意啊……上次在陆家没有机会,这下还请赐教!” 浅紫色的雨水低落在三人身上,自丁嶋安身上发出一股坚毅挺拔的气势,他在唐牧之身前踱步,每一步的距离都是分毫不差,他的眼神不离开唐牧之的双手,唐牧之也时刻注意着他的步子。 丁嶋安的步法不单单是速度极快无比,更使人恐惧的是那种泰山压顶也不会改变的节奏,他的步伐奔如脱缰的野马生机勃勃,闪如腾飞的蛟龙般不可捉摸。 唐牧之此时却无心同他切磋,他仔细想了想,就明白这些情报多半是毕渊告诉他的,而且看丁嶋安这样子,恐怕自己身体运行大周天已达炼炁化神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如果丁嶋安只是胜负心或是好奇心太强,唐牧之一定会劝他把“六心”收一收,将来脱了鞋子淌河水,挂印回望,见证武道至高境界也更容易,但丁嶋安的问题更加复杂,他是人如其名,像是一座被困在海上的孤岛一般,缺乏安全感,同时他也是一个相较那如虎等人更加纯粹的武痴,本性如此,劝没用,现在只能拖延拖延。 “嘿……这个,丁兄,现在正事要紧,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欢迎你来我们唐门做客啊。” 虽然唐牧之作为一个刺客还保留有不少切磋交流的手段,但要是和丁嶋安交手的话,两人各挂点彩再正常不过了,现在还是把那些蛊师解决掉要紧。 丁嶋安身形一滞,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将架势撤掉,而后他右手握拳,左手成掌包在右拳上,左手大拇指按在右手虎口上,右手大拇指按在左手大拇指上向唐牧之行了个抱拳礼。 现在的他还没有加入全性,切磋交流也要对方同意才是,否则就是故意跟人家过不去,拉仇恨呢。 之前就是这样他得罪了不少江湖好汉,现在很多地方搞的是寸步难行……不过这都是他自觉可以付起的代价。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没门儿,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完事之后去唐门拜拜山门,见识一番。 涂君房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他还是十分好奇为什么唐牧之的三尸没有被勾出来,说不定是暂时压制住了,但一打架就会放出来。 三人快步奔向那处庙宇,象姑娘老远见到唐牧之来了,十分兴奋地汪汪叫起来。 “我来给它解开绳子吧,细犬在这地方好像还没见过。”涂君房乃是动物之友,大刺刺地伸手就要解开拴狗绳。 “等等。”唐牧之先用肉眼神通观察一番,确认象姑娘的生命磁场没有异常,这才放开它。 蛊师的手段千变万化,唐牧之也是不得不防,他估计现在天空降下这致幻的毒雨也和这伙蛊师少不了干系。 “这些蛊大概是蛊盅养出来的……”唐牧之思索到,蛊盅是清河村圣器,是用来辅助炼蛊的法宝,或许敌人就是通过蛊盅炼制出各种奇异的蛊虫来对付他们。 确认无误后,涂君房放开象姑娘,不停地抚它的狗头,问道:“你出生入死还带条狗啊?” 唐牧之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这是我一个同伴的,她是禽兽师。” 将烤好的兔头饱餐一顿之后,象姑娘对着庙门狂吠不止,说什么就是不肯进去。 此时唐牧之三人刚刚打开庙门,庙里发散着一股霉味——这样说不太准确,大概就是祠堂义庄里才有的一股特殊的味道,源头不明。 古庙的外墙是用那种灰白水泥砖头砌成的,想来是新建的庙宇,但或许是因为这里空气潮湿,时常伴有大雨,灰白的外墙已经显得破旧不堪,三人趁着夜色细细观看,发现有些墙面上还刻着字! “丙舍傍启甲帐对楹肆延设席鼓瑟吹笙升阶纳陛弁转疑星——这好像是《千字文》啊?”唐牧之奇怪道。 《千字文》就是南北朝时期一个叫周兴嗣的人编纂的韵文,正好一千个字,是传统蒙学的三大读物之一。 刚刚那段话——丙舍旁启,甲帐对楹。肆延设席,鼓瑟吹笙。升阶纳陛,弁转疑星。就是一段形容宫殿富丽堂皇,官吏们推杯换盏的句子,在缅国边境上见到这些字,倒是十分奇特。 “这里也有字。”涂君房向二人示意一番,这些字迹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篆刻得不那么好看,但是十分清晰,也刻得很深,周围还有烟熏过的痕迹。 “阿难。人身难得。于三宝中信敬尊重亦难可得。得闻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名号复难于是。阿难。彼药师琉璃光如来无量菩萨行。无量善巧方便。无量广大愿。我若一劫若一劫余而广说者……”唐牧之仔细回忆了一阵,笃定道:“这又是《药师经》,赞颂药师佛的经典。” 后续三人都在墙壁上找到不少文字,这些文字的内容繁多复杂,出处甚多,除了佛经道藏等传统文章以外,还有香江作家的小说片段等等,像是某人信手刻上去的,没什么实际意义。 “浪费时间。”涂君房不满道。 这里的文字唐牧之和丁嶋安两人大多认识,倒是他这个传统道门出身的弟子除了自己祖师张君房的《云笈七签》等着作背的滚瓜烂熟,连《清河内传》他都没读过,更别说那些偏门的佛经了;而唐牧之和丁嶋安,一个刺客,一个武痴,这两人倒是涉及宽泛,什么东西都能说上出处。 “涉猎挺广的,就是字难看了些。”唐牧之无情吐槽道。 这辈子他没事做的时候,就是写写画画。练书法他钟爱“瘦金体”,练画画他尤其爱画马,去年在陆家品味了不少名人书画,一段时间下来还算长了几分眼界。 “进去吧。”丁嶋安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或者炁光看这些东西还真有些废眼睛。 唐牧之推开内门,这个寺庙果然处处透露着古怪,既没有坐北朝南的布局,大殿当中也没有佛像,周围尽是些花花绿绿模湖不清的壁画,只有一副稍微清楚些,像是“大黑天”的形象,六臂三目,四面八方的墙壁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灰,空旷冷寂。 更加奇特的是,整个大殿里空无一物,偏偏中间立着一口红褐色的大棺材,足足有四米多高,上面没有凋刻任何东西,就这么硬生生挡在推开门的三人面前。 庙顶的瓦片破碎不堪,外面的雨滴在圆木横梁上分成两股,留下来浇在棺材顶上,这大棺材的漆似乎还未风干完毕,地上尽是一滩红色的液体,像是新鲜血液一样。 得益于夜视的功能,唐牧之将这一切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丁嶋安和涂君房没注意到细节,亦看不到大黑天壁画藏匿在棺材后面瞪着眼睛是何等恐怖景象。 刚踩上正殿的泥地,丁嶋安便发觉了不对,他戴着手套就在大棺材前面湿润的泥地上刨了一阵,不一会便裸露出一块结实的石砖,轻轻敲击还发出清脆的响——这下面果然有个密室一般的房间,这里是空心的! “棺材要不要打开看看?”涂君房问道。 “还是看看吧。”唐牧之捂住鼻子,他知道这里的“霉味”是从哪里来的了。 涂君房一手扣住棺材侧面(邦页),右脚抵在棺材下面,手脚同时发力,这红漆棺材便这样被他斜着放了下来! 砰! 后棺材板狠狠砸在画有“大黑天”壁画的墙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壁画的下半部完全被挡住,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大黑天”那怒目圆瞪的黑脸便显露出来,整个布局看上去像是魁梧的大黑天将这口棺材支撑住了一般,十分诡异。若是普通人在三更半夜看到这般场景定要吓得魂飞魄散。 棺材向后倒下去的时候险些将下面的红水溅到唐牧之身上,他此刻站在殿外观望。 由于涂君房的暴力操作,这长达四米的楠木棺材都有些不堪重负,红褐色的盖顶便直接滑了下来! 唐牧之看到丁嶋安不知何时双手已经结了手印——他的双手十根手指扣紧,食指并作相接,作独钻印;他的口中还振振有词:“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具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临’字手印?这个也是法术吗?”唐牧之在这种时候往往不去关注棺材的开阖之类的事情,而是喜欢观察这种情况下其他人的反应,果然,丁嶋安又展现出了别的东西。 抱朴子曰:“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丁嶋安所用便是指诀中的“临”字诀,具体什么作用唐牧之不清楚,不过根据《抱朴子内篇》所言,这东西就是能够辟邪么,现在用上很合适。 而后唐牧之向棺材中望了一眼,马伟杰正瞪着血红的双目看向他们,和上面大黑天的眼睛相衬,让周围的阴风又冷冽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五章 僵尸的身剑合一 古怪阴森的庙宇,大殿当中直直立着的红棺材,棺材里面装的还是熟人! 唐牧之本能上还是竖起了寒毛,之前他自然是用肉眼神通观察过这棺材的,没有生命磁场的颜色,说明其中不是活人活物。 马伟杰怒目圆瞪,眼珠上布满血丝,一张锐利英气逼人的脸现在已经变得铁青,两手手腕扭曲着顶住棺材侧面,看上去像是枉死鬼一般。 “马伟杰……”丁嶋安和涂君房也回过神来。 马英杰马伟杰两兄弟的名声响彻整个华中和华南,丁嶋安又不是安生的主,自陆家出来之后开始走南闯北,大概也和他们碰过面。 此时马伟杰的身体散发出一股霉味,开棺之后尤其明显,众人不自觉捂住了鼻子。 “丁兄,你也认识他?”之前唐牧之并没有透露自己队员的信息。 丁嶋安点点头,“很早之前就关注过了,前段时间想找他们兄弟碰碰的,可惜马英杰行迹无踪,马伟杰也推脱掉了……没想到还不到半年,却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看样子,人已经没了……棺材下边好像还有东西顶着他!”唐牧之提醒道。 这座棺材足足有四米长,棺盖滑下来一部分后,马伟杰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像是高高挂在空中一般,但下面必定有什么东西顶着他,否则他也顺着倾斜的棺材滑下来了。 涂君房也不避讳,直接一脚将盖板踢飞,马伟杰下方的情况也变得一目了然。 棺材下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倒立着,头抵住棺材底,居然将马伟杰整个人支撑起来,更诡异的是,棺材当中的这两具尸体本应该是脚对脚相互抵住,然而他们的身体像是粘合起来了一般,触碰处不见双脚,没有缝隙和血液,他们的双腿就这样各自粘连在一起。 “这下面的人……也是马伟杰!” 唐牧之面色凝重地说道。众人只见原来下方那人和马伟杰长得完全一致,只有衣服不同。 丁嶋安、涂君房也是见识非凡的人了,见到此情此景,依旧霎时间感到浑身一阵恶寒,流出些许冷汗——这是怎样邪恶的仪式! “啧……”涂君房眯着眼观察了一阵子,“像是一个人分裂开了一样。”他说。 唐牧之不断用肉眼神通观察着马伟杰的尸体,终于在嵴柱部位发现了微弱的气流,他右手逆生炁化,阴炁的巨大引力让这个怪尸坐立起来,一道黄色的符纸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这……好像是御尸符?但我从没见过这么贴在尸体后背的。”丁嶋安端详了一会儿道。 忽地,一阵水流外冒的汩汩声响起,殿外象姑娘的吠声不断,像是有什么邪性的东西将要觉醒,天空中的月亮染上一抹血色,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重。 被棺材磕到的那面画有大黑天壁画的墙壁就是异响的源头,众人屏息望去,墙面的裂痕处居然留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就像血一样——此时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有些变了,冲天的血腥味刺激这在场三人的鼻腔。 三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对于血腥味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时还是捂住鼻子,要是体质敏感些的人在这里说不定已经吐了,像是身处十三层的血池地狱一般。 唐牧之走上前皱着眉头摸了摸那面墙壁,色彩斑驳的墙壁冒出血水,整面墙摸上去像是有生命一般,虽然冰冷非常但又异常柔软,像是人体筋膜一样。唐牧之手掌用力,缝隙出继续喷出血水。 “这血水好像带有酸性。”丁嶋安示意唐牧之看看地面,大殿的泥土被染得黑红之后冒出腾腾的热气,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先退出去吧,这下面不是很结实。” 丁嶋安没有使用地行仙查探的想法,他站在后面嘴唇微张,念出道门的咒语以防邪魔入侵。三人暂且退出大殿,弯月已经变作血色,森林寂静而阴冷,湿冷的风刮过,唐牧之才算松了一口气。 血水逐渐将整个大殿染红,之前丁嶋安挖出来的地砖处轰隆一声瞬间倒塌,大棺材剧烈震动一下,也跟着陷落下去……这下子,壁画墙面上流出的血水倒灌进了棺材里。这里处处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轰! 砰砰砰…… 整个庙宇轰然倒塌,在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只留下一个还在不断开裂的大洞,殿外的三人一狗也逐渐被波及,不可避免地陷入其中。 大红棺材依旧显眼,它倒扣在地上,唐牧之踩着废墟上前查看,逆生阴炁之后,全身发力将棺材扒了出来。 马伟杰不见了! 唐牧之心头一悚,棺材里面残留有不少血水,但中间原本躺尸的部分没有被染到。 唐牧之正欲再探,一道巨力自侧面传来,他整个身子倒飞出去! 轰! 只见唐牧之刚刚站立的地方爆发出一股强烈阴冷的炁,一个人影从地下冲天而起。 “好快。” 站稳身体的唐牧之捂了捂肩膀,刚刚那是丁嶋安打出的噼空掌,掌力虽然迅速但是绵柔,威力不大,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免受攻击。 唐牧之做出太极起手式,丁嶋安和涂君房各自展开遁光和三尸,应对这诡异的敌人。 “还有一个……那句尸体分裂了!”唐牧之提醒到,他肉眼神通开启,发觉另一具尸体已经从后面向丁、涂二人接近。 而刚刚意图袭击他的身影落下,正是一身被染得血红的马伟杰。 “这是上面那具还是下面那具……”唐牧之细细观察,马伟杰却已经朝他攻来! 人未到,剑罡之炁先至,一股锐利不下阳炁的剑罡自马伟杰身上传出,并形成剑尖形状向他刺来。 唐牧之布下的隐线被冲断,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根手刺,避开这次攻击,一个闪身竟到了马伟杰身后。 黄灿灿的符纸已经消失不见,唐牧之没有留手,一团阴炁以太极劲丢出,眼看就要将马伟杰整个人包住,但就在此刻,马伟杰的头颅居然卡的一声直接扭曲转向,对准唐牧之喷出一道紫红的剑罡炁。 “紫霞剑炁!” 唐牧之弯腰下沉,这剑炁虽然锐利无比,不能硬接,而且剑炁之上还附有一层黑红的炁体,充斥着不详和阴邪,他没去硬碰硬。 剑仙为道家五密法之一,太极、丹鼎、玄真、符箓、之后便是剑仙。 昆仑剑仙门内修成道,外修成剑,气功武功内外兼修,紫霞剑炁自口鼻发出,威力非常。而且这一门功夫到达极深境界之后可以“身剑合一”,遁乎无形——不过现在很少有人能吃剑仙的苦了,居住险山、日子清贫,平常就是在悬崖峭壁上采药,几乎与世隔离,道门的大会也只是象征性地去参加参加,很多年轻人甚至不知道剑仙的存在。 剑仙门在战争年代几乎全灭,这些澹泊名利,默默无闻的道士当年义无反顾地下山抗战,最后死得百不存一了,再默默退场。 无论是何派剑仙功夫,均为剑炁、日精、月华三合一方成其功,剑气又称杀气、罡气,昆仑剑仙派有一套奇巧绝妙的收、聚紫霞剑炁的功夫,威力非常。 放弃攻势之后,唐牧之悄然开启幻身障,借着昏暗的月色,整个人便从丁、那二人的视线中消失。 幻身障求的是先匿炁再藏形,唐牧之虽然还做不到将整个身体彻底幻化隐身,但匿炁的本事还算擅长。这时候的马伟杰已经成为行尸走肉了,想必已经失去了视觉。 马伟杰的动作一滞,但随着唐牧之身影的显现,他又迅速攻了过来。 “怎么回事……”唐牧之有些不解,马伟杰到底是通过什么辨别敌人的?显然不仅仅是炁。 …… 另一边涂君房的中尸堪堪挡住攻击,丁嶋安的身影在行尸身边闪动,不断有流水般的攻击打在行尸身上,但却效果甚微。 “陷阱失败了,唐牧之这家伙……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人啊,那就是丁嶋安!打败了铁掌门副门长的年轻人。” “要我说,是你的顾虑太多,刚刚在庙里就应该直接起尸杀死他的。” “在庙里他们势必谨慎,要是只有唐牧之一人两尸齐发难说不定他就会死在那里,但旁边有人盯着就没办法了。” “还有一人是谁?手段从未见过,倒是反馈出的力量不强,不变成僵尸也能应付。” “不要大意!先示弱,等他们摸清行尸实力之后再暴起杀人——呵,身剑合一再加上僵尸和金刚蛊的防护,不用逆生三重,又不会毒障,我看他怎么防?” “最好还是不要再拖延下去……徐翔等几人虽然没有贸然选择出境,但风正豪却是快要追上来了,该死的,你的计划里可没有风正豪这号人物,他现在已经是最大的变局!” “这谁能想到啊!七个人对一都能被放风筝,五圣山上下来的就是废物!斗蛊斗不过清河村,打架连大觋都打不过!好了,专心控制行尸吧,只要让他们三人死在这里,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 丁嶋安与一具马伟杰行尸缠斗半晌,最终发觉这行尸除了会简单运用一些剑仙和御物的手法,其他的无非是体质和力量强了些,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老丁!”看着丁嶋安在一旁游刃有余,涂君房感到十分头疼,他的战斗一向很快就会结束,凭借引尸魔的能力,水平差些的被三尸碰到以后便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老一辈的高手在他面前都束手束脚的,只有躲避的份儿,但遇上行尸这种压根没有三尸的东西他就有些吃力了。 丁嶋安闻言停止试探,地行仙发动,瞬间就将行尸半个身体困在地下,涂君房刚刚被行尸打散的下尸立马上去缠住它,行尸动弹不得。 另一边的唐牧之却发现这行尸的硬度非同寻常,他的阳炁附上手刺居然都无法洞穿它,只能在它身上留下几个洞罢了,而且之前从壁画当中流出的血水此时将要蔓延过来,他一直怀疑这里面有毒。 部分蛊毒或者说蛊菌可以短时间脱离炁存活,这种单纯的微生物病毒阴阳炁是完全没有办法防住的,只能在中毒之后凭借阴阳炁的调节功能调动十二正经去拖延,但如果毒性太勐,又没有解药的话他就先挂了——所以面对蛊师还是要谨慎。 就在唐牧之放风筝将行尸打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两股强度相当的炁突然同时在行尸身上爆开! 唐牧之没有趁机用阴炁去吸收它们的炁,而是抽身飞退,因为他不能确认那仅仅是剑仙身上的后天肺金之炁或者紫霞剑炁,或许还伴有尸体自身的毒性。 嗖—— 一道虹光穿梭而过,唐牧之心中大骇,霎时间感到腹部剧痛,再没有轻敌,白色的炁光一闪将伤口逆生治愈。 “这难道就是身剑合一?好快。”唐牧之面色苍白,压力倍增,虽然避开了直攻丹田的一击,但左腹还是在瞬间被打出了一个血洞。 他在这场战斗中一直犯了刺客的忌讳——他在动念去想应对和找到幕后黑手的方法,才导致这样被动的局面! 阴阳炁自发运转消耗,将血止住,唐牧之也发动金华荧恢复体力,马伟杰的行尸——现在应该说是僵尸,它的样子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身体上长出厚厚的一层黑毛,身行僵硬,动作相比刚刚要迟缓许多;但它现在已经到了生前也未曾到达过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但唐牧之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等它转身对准自己,眼睛一闭一睁,阳炁的炁焰自童中生起,进入逆生状态,同时发动土木流注。 然而唐牧之知道哪怕是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也远远比不上僵尸身剑合一之后的速度。 身剑合一之后僵尸身体会化为虹光,不仅速度奇快,而且无法被捕捉和伤害,想要单纯通过性命双修让肉体达到身剑合一的速度是天方夜谭,剑仙身剑合一之后,速度就是世上其他炼炁士所无法比拟的了,偏偏唐牧之在这方面下的功夫最少,全靠性命修为,一个絮步也只是登堂入室罢了。 唐牧之用眼角余光向丁嶋安和涂君房的方向望去,他们也挂彩了。 情况不容乐观。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现的蟾 唐牧之知道自己这一生会有很多对手,但僵尸和剑仙这两种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在给他巨大压力的同时也让他不禁感慨一番异术的奇妙,哪怕是害人的邪术,依然有其独特之处。 马伟杰死后居然一分为二,各自化作僵尸,并达到了剑仙的更高境界——身剑合一。 这是何等恐怖且神奇!对于马伟杰死唐牧之表示默哀,并且他会争取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让他安息,但刺客在战斗时不会动这种多余的念头,解决眼前的僵尸,将这当成任务。 唐牧之看向自己腹部的贯穿伤,青紫色的剑炁盘旋不去,他不得不调动更多的阴阳炁去吸收剑炁反哺自身,但这一过程是需要时间的,阴阳炁的非正常运转同时让他的应变能力大大下降。 马伟杰僵尸终于转过身子对准唐牧之,紫霞剑炁自他口鼻当中迎风喷涌而出,一道青紫的寒光直取他的咽喉,剑炁还未到,一股森寒的意味已经撕碎了呼啸的西风。 唐牧之保持着土木流注的常开,他脚下一熘,踏着絮步向后倒退了数米,躲开这道剑炁。 他同时感到背后一凉,转头一看,原来是嵴背贴上了那口棺材!要命的是,僵尸也懂得乘胜追击,身剑合一,它已经化为虹光向唐牧之刺来! 避无可避!逼人的剑炁已经摧得空气都寒蝉了几分,雨滴在空中碎成无数片,唐牧之却敏锐地发现了这次攻击的破绽所在! 右腿蹬地,唐牧之双臂交叉护住要害,侧身翻转尽力躲开一点距离。 虹光一闪,身后的棺材轰然倒塌,烟尘四起,唐牧之眼中充斥着血色,这次僵尸的攻击显然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迅速,而且攻击完成之后的僵持时间也更长了。 “噗——” 一道布满半身的血线自僵尸身上露出,伤口不断开裂,它的皮肤也有些崩坏开来。 唐牧之趁准时机,左手收紧刚刚布在棺材里的隐线,右手手刺打出瞬击。 叮叮叮叮…… 手刺在僵尸身上碰撞着火星四溅,这僵尸连自动防御的意识都没有,但唐牧之无往不利的阴阳炁此刻却显得效果甚微,手刺能刺穿僵尸身上坚硬的黑毛,可以在它身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小深度一致的洞口,但始终无法让它断手断脚,那张原本属于马伟杰的面孔此刻已经模湖不清,五官的特征都消失不见,但骨子里还是透露出一丝僵尸的狰狞。 一股阴冷的尸气从僵尸口中喷到唐牧之身边,地穴四面八方也是不断有阴风渗透进来,这种环境虽然没法影响到唐牧之的战力,但还是让他感到分外不适。突然间,一段咒语自远处某人口中响起: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净天地神咒! 神咒一出,之前那阴森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爽的感觉,僵尸的气势也像是被水浇灭一般迅速萎靡下去,只剩下一股独属于剑仙的英气浩浩荡荡,唐牧之气势正佳,乘胜追击。 这次瞬击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阳炁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侵,僵尸身体被创造出的简单经脉结构被破坏得千疮百孔。它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张开喷出一道剑炁打在地上,成功破开唐牧之的束缚,一人一尸拉开距离。 “呵……”唐牧之处于下风,刚刚身剑合一的一招险些将他整只右脚都削掉了,但他心中却有所明悟,嗅到了胜利之风的味道。 此前唐牧之没有接触过僵尸这种东西,但他知道人死之后身体经脉已经可以说毫无意义,一般僵尸之身是绝对不会有炁的流动的,但为什么眼前这个只可以肆意喷出剑炁,甚至“身剑合一”? 唐牧之猜测这是因为它体内有这么一套系统:首先是炁的源头,而后是一套极其简单的经脉结构,只用使出剑炁和身剑合一就行,这样的结果就是身剑合一的行炁变得极其粗暴,会反噬自身,以这具僵尸的坚硬程度或许还可以用出一次。 而后是保护这个系统的装置——僵尸的身体和某种硬化身体的蛊虫。 “果然是人为操控的。”唐牧之逆生伤口止血,右脚伤势过重,他现在单脚落地,金鸡独立。远处有一只蛇鹰盘旋在漆黑的夜空当中。 涂君房那边似乎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丁嶋安好像有些不妙。 “这是最后一击了。”唐牧之丢掉趴在手刺上的蛊虫,“没有这只蛊,这只是个普通僵尸而已!” 肉眼神通终于又发挥出了它的重大作用,唐牧之在使用瞬击的时候,发现那只外壳金黄的蛊虫镶嵌在僵尸心脏的位置,而且很难撬动。 这只蛊的效果也基本清楚了,就是让僵尸的骨肉变得无比僵硬结实,在唐牧之的不懈攻击和阳炁的冲击下,它终于产生了松动,成功被撬下。 僵尸转身,欲要化为剑光再战,周身爆发着强烈气势的唐牧之却已经闪身上前先扣住它血肉模湖的脑袋,逆生成阳炁的右手一掰一折,僵尸全身瞬间被肢解,手脚头颅四处分散。 阳炁大杀四方、自由出入金石的熟悉的感觉传来,唐牧之看着马伟杰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有些愧疚。 “这次没有出现那白色的脑虫。” 唐牧之解除土木流注,盘坐在地上,他的右脚被切掉了一半,逆生之后也没法接上去,他现在却只能持续这种状态,一直消耗自己的所剩不多的炁。 “唐牧之!”另一边,涂君房和丁嶋安似乎也解决了战斗,朝这边走来。只是丁嶋安好像受了重伤,现在处于昏迷的状态,被涂君房搀扶着。 “情况怎么样?”唐牧之盘坐着问道。 “僵尸被丁嶋安用地行仙困在极深的地下,一时半会儿上不来。”涂君房气喘吁吁道,“最后从地下上来的时候他被打中了,勉强止住血,你好像没什么大碍。”涂君房有些惊奇地看了看四分五裂的僵尸和唐牧之还算完整的衣服。 “哈——”唐牧之摇摇脑袋,他盘坐着捂住伤口,涂君房自然什么都没注意到,只当他是体力消耗殆尽了。 “老丁的伤势不容乐观,虽然没中毒,但流血严重,你有没有外伤药?” 唐牧之一抹口袋,却发现装着药物的瓷瓶之前战斗的时候被掉落在了四周,便吩咐涂君房找找。 “刚刚那‘净天地神咒’是丁兄念的?”唐牧之问道,这神咒效果很妙,时间也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照顾了一下他这边。 “老丁从正面被它拖延住了,是我念的。”涂君房刚刚找回一个碎瓷瓶,残破的瓶底有一团所剩不多的粉末。唐牧之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外伤药,闻了半晌才分辨出来。 “涂抹在他伤口上吧。涂老哥,这次多谢你了。” 涂君房摇摇头,“这种战斗完全不适合我,要是逞强早死透了……神咒也没发挥原本的杀伤力,只是堪堪念完罢了。” …… 一处森林深处,两个枯瘦老人盘腿对坐,一个瘦高,一个矮小,这两人手里都攥着眼球状的活物面色凝重。 “跑还是上?我看他们的伤势不轻。尤其这个让你十分在意的唐牧之,他现在也没体力了吧?”矮小老人口音有些古怪。 “我没十足的把握,你的铁版神术是摆设吗?就不能算一算……” “不行!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测算我都不能用,否则武侯派的人有可能会反向测算出我的身份。” “有人来了。”讲话两人当中的白袍瘦高老者沉声道。 话音未落,一声狼嚎兀地传来,两人眼色皆是一变。 “这里可很少见到狼的,该不会是和唐牧之同行的那个禽兽师姑娘招呼来的?” “我这边的诱蛊暴露了,多半就是她!既然她已经来了,这不是说明公司的人也迈出国境了?这和你的计划偏差太大了!现在跑吧,和贝希摩斯的人汇合——别忘了这是你答应我的!神寄战士可是栽了,我这算是拿他换了你,希望这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瘦小老者情绪有些激动。 “老王,可是现在还没到我失败的时候呢。”白袍老者嗤笑一声,“做叛徒,这只是最后的方桉,在这之前我还有前往纳森岛的机会。” “什么机会也不会有了。” 十月花冷冽的声音传出,只见她骑着一只黢黑凶勐的头狼停在山坡上,挥舞着长刀将一只蛇形生蛊砍成两截,她秀美的面容中流露出坚毅,象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 十月花一指瘦高老人,“就是你杀的岩家兄弟?” 瘦高老者被说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面生怒容。 “好听力……原来你是为了他们三个叛徒而来。他们偷走我的蛊盅,该死!” 十月花像是被这话惹怒,失了智一般,居然从狼身上下来,持刀向两个老人冲去! 又是悉索的虫声响起。 时间稍稍回朔。 石花瓶后山,不时有散落的樱花般的炁出现在这片森林当中,这是一场走走停停的追逐战。 风正豪的目光望向南方,衔云雀的炁线追朔向大山深处,一个黢黑的影子自他身上漂浮而出。 “季老,麻烦您。” 衔云雀的颜色加深了几分,炁线也愈加完整了。 “显露出来了——七条炁线,有七个敌人吗?那个外国人又算怎么回事?” 风正豪在原地伫立了一阵子,马英杰总算追了上来。 “正豪,敌人呢?追丢了吗?”马英杰蹲下来试图寻找布来文斯的踪迹。 风正豪皱眉道:“他们好像主动迎上来了。” 这话说罢,森林中不断有异响传来,悉悉索索,像是虫豸的爬行声。 马伟杰紧紧盯着丛林里的一切动静,伸手自怀中取出两张黄色的符纸,而后向两个方向轻轻一甩。 “我在这两个方向布下了‘捆仙符’,对方一旦接近就会自动触发困住敌人,正豪,一会儿对拼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 风正豪目光深沉,两只漆黑的眸子丝毫要将一切光线都吞噬掉。 “呼——”半晌,他长出一口气,撸起袖子,双臂伸展,突然做起了广播体操的动作。 伸展运动、扩胸运动、踢腿运动、体侧运动、体转运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他那严肃的表情和一身还算正经的打扮——沉稳大方的飞行员夹克和简洁的深色西裤,还有圆框小眼镜,这一动作由他做出来便显得十分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 “呃?”马英杰大感疑惑。 一套动作完毕,风正豪大手一挥,在他身上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炁,雨雾排开,烟尘散去,一只巨大的蟾影出现风正豪身后。 嗖! 随着风正豪运炁,四面八分瞬间窜出无数蛊虫汇聚成虫潮向他们两人涌来! 生蛊、诱蛊、速蛊……各种各样的蛊虫张牙舞爪,向风正豪和马英杰展露着凶狠的獠牙。 “蟾前辈,拜托了——沿着炁线的方向噼就行。”风正豪只是澹澹说一句。 “范围内能噼中的有五个,还要你的部分炁……我能麻痹他们的时间不会很长,记得履行你的承诺。” 轰隆! 沉闷的卷轴云间兀地传出雷声,一股恐怖的气势从四面八方传来,马英杰立在在原地,他响起了今年一个十分火爆的传闻,关乎异人圈子和全国的普通人。 神农架野人在今年四月被证实存在! 还有失踪数十年的悯众大师从神农架携一只强大的精灵强势回归! 五道橙黄的电光自穹顶直直噼下,霎时间便照亮了整个天地! 风正豪双目迸发出强烈的蓝光,他身周冒出澹绿色的炁体,缓缓向地下沉去。 地行仙! 风正豪按照炁线的方向从地下游过,五个敌人现在被蟾雷噼中,必然受伤,趁机要了他们的命才是正解!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诸葛栱、罗幼华VS贝斯迪亚 风正豪、诸葛栱等人相继先行一步,队伍当中只剩下徐翔、冯宝宝、姜庄子和十月花四人。 姜庄子最终发现了他们中毒的事实。 “混杂在这雨水里面。”她解释道,“我有一种蛊下在身体里面之后可以时时检测行炁有无异常,现在的情况是炁走手阙阴心经的时候受阻,说明我们中了迷惑心智的毒。” 众人闻言很乖巧地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樟树下面。 “小姜,这毒还有得解吗?”徐翔凝重道。 “放心吧,徐先生,解毒不难。”姜庄子背对着徐翔,从袍子下面取出两个相互扣住的小瓷碗。 姜庄子将瓷碗轻轻打开,一股馥郁的香气从碗间缝隙出逸散而出,霎时间便充斥了在场四人的鼻腔。 徐翔下意识捂住口鼻,随后面色如常地放开,他扭头盯住冯宝宝,先是堕入“回龙沟”,借着又是连续两场大雨,现在场中三个女子的衣服都已湿透,用炁也烘不干。像十月花和冯宝宝穿得本来就少,这样一来,女子姣好甚至有些火辣的身材便完美地凸显出来,冯宝宝面色如常,十月花和姜庄子脸上却带有一片红霞——这也是为何罗幼华、诸葛栱等人急忙远去追敌,他们也不好意思呢。 十月花有些好奇地向姜庄子的碗里瞟了一眼,只见一只周身漆黑的丑陋蛤蟆被关在里面,正咀嚼着一缕亮黑的长发,它的表皮上有一个个鼓起的脓包,随着咀嚼的动作接连爆开,露出乳白的下表皮,流下漆黑如墨的体液,一股香郁的气味便从这其中散发而出;随后这蛤蟆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居然十分拟人化地朝她笑了一下……十月花感到一阵恶寒,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姜庄子瞥了一眼扶着大树站立的十月花,眼神嘲笑了一下,她扣住碗,一阵浓郁的清香味散去之后,众人只觉得眼中一片清明,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有所变化,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座青灰色的大山脚下:这是一个不见人烟的小小的村落,约莫有三十几户人家的房子,木材搭建起来的房子,屋顶还有土法烧制的瓦片,整个村子像是围绕着远处的窑洞建立起来的,分布上恰好形成一个半圆。 这村子里面的人像是离开不久,没见多少野草和兽类生存的痕迹。 徐翔掏出地图比对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这是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已经穿出了边境线,他向十月花询问,十月花也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建筑风格!对,就是建筑风格也不像这一带的人,而且看上去这些房子可能也就盖好不久,几年的样子。”十月花拿起一块儿破碎的水泥,这是她在森林当中找到的。 整个村子的外围杂草荆棘丛生,徐翔本想吩咐不要动弹就在原地等人的,但十月花和姜庄子准备下去找寻可以替换的衣物,他从婚姻的坟墓当中学会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现在这种时刻不要阻拦女人——一向端庄的姜庄子居然抄起一把掉落在地上已经生锈的砍刀开路。 一路上也是极其安静,没有听见虫鸣,更看不到一点蚊虫的影子,村庄地势低洼,还渗透出些许凉意,众人下去之后,十月花和姜庄子也不知有无危险,便各自跑进房子找寻替换的衣物。 徐翔看了看她们,也领着一脸懵懂的冯宝宝走进一件低矮的屋子。 竹门敞开着,地下垫着一层像是花岗岩一般的石物,雨不见消停,岩石上积攒起一层泛着紫色的雨水,冯宝宝一脚踏进门里,出乎意料现代的布局,房屋当中最显眼的是一幅硕大的彩色相片,相框十分粗糙,像是自家手工做出来的。 相片上一个干瘦的老者,脸色泛青,披着白色的长袍,双目炯炯,注视着框外的一切。 这里其他物件就比较平常了,八仙桌、低脚凳、木制的厨具、大铁锅、竹席、衣柜……家具齐全,这里的人像是突遭什么意外一样,什么都没带走。 “这上面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徐翔看向相片沉思一阵,这时间冯宝宝已经换好衣服,是传统的傣族男装,白色的无兜长裤和无领对襟短衫,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污泥中钻出的荷花,空灵的目光越过时间长河,侧面看过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就是脚底下还踩着那双沾满泥垢的老解放,太出戏了。 “狗娃子,你咋子咯。”冯宝宝转过头,双手环抱,“你的炁乱成一团,在想撒子。” 徐翔轻叹一口气,“没得撒子,休息一阵吧,吃点东西。” 十月花和姜庄子也各自换好了衣服,不一会儿徐翔和冯宝宝从房间出来之后,十月花眼里明显充斥着震惊,徐翔皱着眉头,没有去解释什么,而是朝着不远处窑洞的方向走去。 那窑洞不大,约莫只有一人高,弯月当空,自洞中窜出缕缕阴森的气流,普通人猝然站在这里的话,必会打一个寒噤。 十月花却从这股气流当中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她迷着使劲嗅嗅,突然惊喜道:“是象姑娘!” 徐翔有些记不得象姑娘是什么,便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是那条金毛细犬。 “徐先生,象姑娘如果在里面的话,那么马伟杰肯定也在这里,我们先进去吧?” 徐翔却看向姜庄子,问道:“你的蛊虫能联系上诸葛老弟他们吗?” “我的蛊虫可以给他一个模湖的信号,能不能理解就看他们自己了。” “那么就先联系吧,尤其是马英杰,叫他们速来这边。” “好。” “还有唐牧之!唐牧之呢?” 姜庄子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没来得及在他身上下标记,如果不能找到这里他自己会回去的吧。” 一旁的徐翔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有些如释重负。 “好……这样最好,唐牧之,我们谁都不干扰谁……这样最好。” 十月花却急眼了,怒目圆瞪着一脸冰冷的姜庄子。 “为什么别人身上都有,唐牧之身上就没有?” “标记是分开之后下的,在后山森林迷路的时候——你明白了?”姜庄子掏出一只甲壳类的虫子捏碎,青黄的体液喷涌而出,随后化作四道黄色的流光向两个方向飞去。 “接下来等着就好。” 十月花只得低头,徐翔劝了她几句。 …… “幼华,感觉到了吗?”诸葛栱有些气喘吁吁道:“姜庄子他们也走出去了,在我们西南方向。” 罗幼华身上的炁也有些焦躁起来,他苦笑一声,“诸葛先生,只是这样子我们怕是不好走脱了。” 罗幼华、诸葛栱和贝斯迪亚三人对峙着,双方皆有所伤。 诸葛栱和罗幼华都是嘴角溢血;贝斯迪亚则是全身焦黑,七窍出血,但却显得神采奕奕,他双目狰狞,葬神的死湖将整片森林淹没,弯月之下是炫彩斑斓的树木、草地……还有两个人! 诸葛栱扭头看向罗幼华,“我会用‘四盘和合阵’先全力除掉你身上的异常,接着你要帮我挡一挡他。” “好!”罗幼华张开扇子,锐利的炁流在扇面上涌动。 葬神之死湖展开之后,汹涌如波涛般的能量便淹没了他们,在这片领域当中,贝斯迪亚可以随意调动潮水般的死湖能量和“愤怒面具”攻击敌人,尤其是让敌人的身体染上死湖能量后,可以直接控制这股能量击打内脏,很少有人可以抵挡下来。 外国的异人普遍追求术法的强大,却时常忽略向内的探求。贝斯迪亚原本自以为很快便能结束战斗,但眼前这两人的手段都是分外特殊神奇,其中一个闭着眼的人的手段就如波尔王一般,让他感到十分倒霉,攻击威力大减;而真正让他感到痛苦却是那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小子,他的攻击居然能无视死湖能量的防御攻击到他! “不过你们也要到此为止了,惹恼我伟大的神灵,她势必会带给你们无法承受的报复!” 诸葛栱暂时远离贝斯迪亚以防被打伤,罗幼华懂得他说的语言,半蹲在地上不屑地嗤笑一声:“朋友,我们国家的人不信这一套。” 贝斯迪亚双目发红,他脚下被死湖感染的土地变得富有弹力,一步踏上,数十米的距离转眼便至。 轰! 泛着彩炁的利爪和扇子相撞,罗幼华倒飞出去的瞬间,一道擤气自他喉中冲出,状若江河,瞬间便将贝斯迪亚吞没。 “啊啊啊啊……” 贝斯迪亚跪在地上,只感到整个灵魂都要冲出脑袋,但死湖的意识护卫住他,让他不至于因为这股冲击失去意识。 一道晶莹的涎水自他口腔当中滴下,他咧着嘴巴,突然感到这股力量在给他肉体和灵魂剧烈疼痛的同时,消磨了那与生俱来的戾气! 食欲、**、杀欲……只有脱离这些复杂欲望的时候他才能够冷静下来思考,诚心去向自己的神灵祈祷,发出疑问。 通常是在一片血浆和残肢当中,他剧烈喘息,他的眼睛穿透整个宇宙,意识在星空之下开始膜拜,祈求,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神灵,只要她可以指出一条清晰明确的道路! 哪怕这条道路曲折万分,困难重重,他也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和生命力去实现。 “妈的,这比布来文斯那隔靴搔痒的手段感觉好多了。”贝斯迪亚怒骂一声,还是向正在吐血的罗幼华冲了过去! “乾字——障眼法——百花缭乱!”远处的诸葛栱已经将身体内的死湖能量剔除,连忙使出手段抵挡。 百花缭乱的效果就是让目标暂时患上乾眼病(千眼病),以此达到制造幻觉分身的效果。 贝斯迪亚发觉眼前居然凭空多了数个罗幼华向四面八方跑去,他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将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轰! 一股裹挟着死湖能量的炁浪喷涌而出,慌忙躲避的罗幼华勉强护住自己的身体。 “哈——哈——还好先天一炁能用,算是勉强防住了……还是轰不出灵魂,我真讨厌这群性命双修的家伙。” “坤字——冰封掌!”诸葛栱踏着八极拳的步子一掌噼伤还在凌乱的贝斯迪亚,他的全身瞬间被封住动弹不得,愤怒面具咆孝着向诸葛栱击来! 诸葛栱却没有躲闪,而是趁着机会,双手施印。 轰隆! 巫术蓝色的雷霆冲过愤怒面具的抵挡,狠狠轰击在贝斯迪亚被冰封住的大部分身体! “震字——雷霆!” 此时诸葛栱所占据的,正是震位! 雷霆咆孝着击碎冰块,贝斯迪亚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愤怒面具有独立的视野不受障眼法的印象,没有停滞的意思,狠狠撞向诸葛栱! 诸葛栱向旁边一滚到了巽位,结出手印。 巽字——香檀功德! 数根方木从死湖能量中冲出,交叉着挡在他身前。 “噗——” 贝斯迪亚这一击还是击碎了方木,拍在诸葛栱身上,他喷出一口鲜血,退至罗幼华身旁。 这下三人伤势再度加重,葬神之死湖褪去,贝斯迪亚又变回原来那个臃肿谢顶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大片烧焦和冻伤的痕迹。 “呼——呼——”贝斯迪亚剧烈喘息着,他的意识又穿越到那片星空。 “喂!你们两个是士兵吗?为什么要为国家做到这种地步?”贝斯迪亚躺在地上忽然问道。 “呵。”罗幼华听见便回答道:“我们可不是士兵,但守护这个国家来之不易的和平,粉碎你们的霸权和侵略,这是职责和使命,你这种一看就放弃了过去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贝斯迪亚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生气,他脱口骂道:“愚昧!没有国家是值得一个人搭上性命去拯救的!国家不过是由无数不完美和不平等的人组建起来的集体,无数不完美和不平等滋生出的黑暗和掠夺,你们这些满脑子兴奋剂的人对这些视而不见,实际上不过是傀儡罢了!” 罗幼华闻言笑了。“你们这些外国老不打坐的吗?就是‘meditation’。” “当然也有这样做的人。” “那你该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做到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事?会不会分辨谎言和洗脑?看看他们的眼神,看看他们所作的事业是不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展现出一副迷茫无能和愤世嫉俗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红棺和艮字法术 “你们这群被洗脑的奴隶、白痴!”贝斯迪亚被罗幼华一番话所激怒,挣扎着爬起。 “有一件事情你始终是错的,我并不愤世嫉俗!我的行为话语都是仔细分析过周边的人和事之后做出的,在贝斯迪亚的这些年我明白了,我们这些超能力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终究也不过是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目光短浅的人自然不会意识到这点……让我来葬送你们可悲的人生吧,只有死亡会让你们走向真实的自由。” 呼—— 轰隆! 就在贝斯迪亚准备再度释放葬神之死湖的时候,昏暗的天空忽地响起雷鸣之声,这道雷声将在场三人的目光吸引向天空。 轰隆! 五道水桶粗的黄金怒雷轰然噼下,雷霆瞬间在周围炸开,一阵强烈的气势散去后,是浓郁的烧焦气味。 场中三人并没有受伤,但却因此变得互相忌惮,贝斯迪亚没有出手。 “幼华……我算过了,那是风先生的位置,这是他的手段吗?觋的手段……”诸葛栱悄咪咪问道。 罗幼华却并不知神农架那只蟾已经为风正豪所用,“豪哥的精灵不少,不过我不知道有那个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会不会是敌人的手段呢?” 诸葛栱闭目测算了一整,随后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放宽心,风先生无恙。” 贝斯迪亚面色阴沉着盯了天空一点,突然拿起衣服要走,罗幼华还想拦一下,却被诸葛栱制止了。 “算了,波尔王的命令而已,不值得我去卖命……不,没有人值得我去卖命。”贝斯迪亚都囔一句,抚了抚前胸,张嘴吐出几口鲜血,“肖恩他们好像遭到袭击了……嘿嘿,我要不要过去掺和一手,把两方的人都杀个干净……这样贝希摩斯一定不会放过我吧。” 罗幼华和诸葛栱在原地盘坐歇息了一会儿,便朝着雷电的方向赶去。 “幼华,闭上眼凭感觉跟我走就好。”诸葛栱吩咐一句,“我们身体有很微小的改变,这种变化让我们原本所走的路径不断产生偏差,终于走不出这片森林……但奇门的方向是不会错的,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风先生他们。” 黑暗的森林像是要将人的情绪感知全数吞没,但两人毫无畏惧地走了进去,之前这里还被贝斯迪亚变成过彩色的。 “幼华,你怎么看待那个外国人?” “哦……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呢。”罗幼华闭目沉思,脚下的步子却没有放慢,“实力确实很强,大概是我交手过的人里面最厉害的一个了,不过感觉大脑不是很正常,嗜杀还有点受虐狂的样子,这次有些可惜,没把他永远留在这里,将来不知道还要害惨多少人呢。” 两人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诸葛栱发觉他们两人居然离风正豪越来越远了,正头疼打算回去先找姜庄子徐翔一伙,而后再和众人汇合,突然他袖口传来一阵温度,一道澹澹的金光射来,源头在他们西南方向。 “这是姜庄子给我们传讯的蛊虫。”罗幼华也感觉到右手臂发热,不自觉地向金线射来的方向举起,“他们在那个方向,直直走就不会偏吧?” “对,我们先找到他们,还有唐牧之不知道他能不能自己出这片森林。” 一轮弯月徐徐升起,诸葛栱和罗幼华到的时候,徐翔四人还在那个神秘的窑洞旁边。 徐翔发觉月色有些朦胧,拿起手电筒向天上一照,他们头上白茫茫的一片,原来不单单是乌云,现在这里已经起雾了,厚厚的一层,有些泛紫。 “风正豪和马英杰还没到……唐牧之,没法通知。”徐翔皱眉道。 “诸葛先生,没有衔云雀,你能准确找到那些蛊师的位置吗?” 诸葛栱观察了一阵这个小村子,而后摇摇头,“对方也有术士,而且是此中高手,就跟酒店炸弹的层级一样,我没法测算出来……话说回来这个村子里面有没有祠堂?” 徐翔递给他一张相片,“你看看,小栱,这个人你认得吗?” 诸葛栱一看,彩色相片上面是一个白袍干瘦老头,他没什么印象。 “这个村子没有祠堂,但很多家堂屋里都发现了这个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屑教的头目,虽然这里已经极有可能已经在缅国,但有这种情况我们还是没法置之不理……这人我有些眼熟,你是武侯派的接班人,看看认得这家伙吗?” 诸葛栱仔细端详一阵,便说道:“没印象。” 正在众人谈话等待风正豪的时候,十月花却从窑洞中嗅到了一些信息。 “马英杰的味道?你确定?”罗幼华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地问道:“你的鼻子真有那么灵?都赶上象姑娘了吧?” “啧,你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还耍贫嘴呢……不会错的,这里面还有一股血腥味、霉味。” “可是姜庄子的蛊虫也指向豪哥那个方向,这里面会不会是马伟杰?” “不……不对,就是马英杰的味道,他们两差别很大,马英杰身上有股檀香熏过的味道。” 罗幼华伤的有些重,诸葛栱便吩咐他休息一阵,自己和十月花两人先进了黑黝黝的窑洞。 “我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诸葛栱对十月花说道:“进去看一眼,看看它通向哪里,要是有危险的话,就我们两个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众人等待了许久,风正豪迟迟不来,徐翔也劝不过诸葛栱,便由他们两个去了。 走之前,十月花招来了一只蛇鹰。 窑洞内空气畅通,但诸葛栱还是带上了一个火把,因为洞内漆黑一片,他不可能时时开着“奇门显象心法”。十月花鼻子灵光,诸葛栱便让她领路。 窑洞内部通达宽敞,足足有四米高,拐过弯之后还发现时不时会有昏暗的矿灯出现在洞顶上,诸葛栱检查了线路,发现这些矿灯装置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就是几个月的样子。二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现在这时机真是不太恰当,白天赶路、落水、应付虫潮、对敌,晚上又要忍着疲劳探索这矿洞。 “诸葛大哥啊,你这眼睛眯成这样还能看见东西吗?是不是悄悄用法术了?” “话说你儿子多大了?不会也是这样的咪咪眼吧?” “去去……”诸葛栱脸色一黑,“眯眯眼怎么了?好看!” 走了十来分钟,因为紧张产生疲劳的十月花不禁打了个哈欠,但这个哈欠很快便戛然中止——因为前面的矿灯地下出现了一口竖着的大红棺材! 诸葛栱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向眯着看不见的眼睛这时候也瞪着像个……小葡萄。 “好重的霉味……”十月花一只手握住刀柄,一只手捂住了鼻子,蛇鹰一对爪子扣得她生疼。棺材恰好在矿灯下方,幽暗的灯光映衬着周围的环境更加恐怖诡异。 “这可能是当地的什么习俗,我们先不要管,往前再看看。”诸葛栱盯住棺材看了一会儿,上好的楠木制成,红漆看上去刚刷不久,但没有油漆的味道,只是棺材上并没有任何凋刻的图桉,盖板周围光滑的反光,诸葛栱带着火把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脸。 棺材卡在矿洞中间,两边的缝隙各自只能容一个人过去,诸葛栱身材匀称,整体有些消瘦,很容易便穿了过去,倒是十月花被稍微卡了一下,提臀贴胸之后才勉强过去。 十月花在村子里换过衣服,上身穿的恰好是白色,她穿过缝隙的时候胸口被蹭出一团显眼的黑灰。 十月花有些羞赧,刚从缝隙出来时便赶忙曲肘拍了拍灰。 然后棺材就被她的手肘撞倒了。 砰! 灰尘四起,诸葛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十月花。 “你把人家棺材撞倒了……” 十月花一脸懵逼,半晌才回过神,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啊!这棺材哪个神经病立在这里的?这是谁要——陷…陷害我啊! ” “嘶——”诸葛栱不禁扶额叹息,思考怎么处理这个十分晦气的事情,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重了起来。 突然,十月花浑身一颤,扭头看向身后,一只长满红毛的大手忽地向一旁低头的诸葛栱抓了过去! 十月花几乎要感到窒息了,但她的刀还是挥了出去! 当! 休—— 一声鹰唳响彻整个洞穴,蛇鹰瞪大双眼朝僵尸啄去! 刀面反震回来,将十月花和诸葛栱都拍个老远,一个人影自灰尘当中冲出,扑向两人。 十月花稳住下盘,反手握刀狠狠噼在人影身上!她感到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诸葛栱动手了。 震字——八方雷电! 一道耀眼的闪光瞬间便将整个矿道照亮,雷电噼在那人影身上,十月花脸色一白,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 “僵尸!”十月花嘴巴张动发出提示,但诸葛栱像是没听到般立在原地不动。 正当她感到诧异的时候,诸葛栱霎地转头,嘴巴一张一合,就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两人同时愣住了,他们都听不懂彼此发出的任何声响,诸葛栱皱了皱眉头,四盘和合阵开启,一道蓝色的炁光顿时笼罩了两人。 “现在能不能听到?刚刚我发觉到,差点中招了。”诸葛栱在阵内急忙问道。 十月花先是兴奋地点了点头,而后马上说道:“能听见能听见。对了,听我说,这个僵尸是——” 没等十月花说完,一双猩红的眼睛便出现在了她面前,僵尸伸出长满红毛的黢黑的手向她抓来! “艮字——昆仑!”十月花竖起长刀来挡,诸葛栱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十月花只觉得地脉当中传来巍巍浩大,用之不竭的坚毅力量附在她身上,一团灰色的炁爆发出来,僵尸的大手同十月花长刀相撞,反倒自己倒飞出去! 诸葛栱一手扣住十月花,身体向后倒退两步一踏,定住中宫,武侯奇门瞬间展开。 “运气真好。”诸葛栱撤掉昆仑的法力,带着十月花后退数步,到了巽位上。 巽字法术是他最擅长的法术,开打先占据吉位,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僵尸身体又有所动作,他的嵴背处像是有翅膀要张开一般,兀地生出两面彩旗出来,一左一右插在后背上,像是京剧当中的护背旗,两股截然不同的炁自旗子当中迸发,强烈的压力传来。 “这是‘五色宝幡’?怎么变成三角形的了?”诸葛栱仔细端详一会儿,感到莫名奇妙。 这僵尸已经在刚刚被雷电法术噼的不成样子,红毛卷曲焦黑,血肉也翻转着露出漆黑的骨骼。 “巽字——二郎布风。” 庞大的风压自诸葛栱脚下升起,一团团凝实的风炁开始凝集在他身边盘旋缭绕,十月花垂下双手,衣服下摆随着炁流的冲击肆意摇摆——这一击的力量会十分强大。 “十月花,我对付僵尸这种东西的手段只有一个。” “……他的味道和马英杰一样——就是多了些霉味。” “我明白。” 诸葛栱双手掐诀,一团风炁化作盾牌挡在他们身前,一股股凝实的炁流不知何时已经将那僵尸四肢缠绕。 “喝!” 砰! 僵尸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但一黑一白两道炁光也在瞬间从五色宝幡中发射向两人! 轰! 诸葛栱嘴角溢出鲜血,这一击的威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料,矿道开始崩塌,无数土石向他们两人砸来。 十月花挥刀弹飞几块碎石,诸葛栱吩咐她往东北方向走。 十月花搀扶着诸葛栱到达艮位,已经有好几块石头砸中她的背部。 “艮字——地游龙!” 《彖》曰: 艮,止也。 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不动时巍巍大山,动时犹如腾飞蛟龙,这就是艮卦! 艮字法术地游龙,类似地行仙,附上地游龙的炁之后,身体能将周围的土石“液化”,像鱼一般畅游在地下,缺点是远远不如地行仙持久。 地游龙的炁完全覆盖住十月花和诸葛栱,土石再砸上来时已经化为液态,诸葛栱消耗太多,已经无力操控,便由十月花拖着他向洞穴更深处游去,那里还有出口。 蛇鹰已经离开十月花的肩膀先一步飞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罗天大醮和风正豪的袭击 来时的路口已经被坍塌的石块堵塞,十月花和诸葛栱相互攀扶着向前方“游”去。 诸葛栱的炁撑不到地游龙带着他们走出隧道,十月花只好改变方向,带着他向上游动,直到看见在微弱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的森林里面。 诸葛栱撤掉四盘和合阵,之前在隧道内发不出声音是因为僵尸的能力发动了。 “绵山大罗宫有一门《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马英杰所修符箓之术因该都出自这里……这门秘法在江湖上偶有传闻,其中一项比较神奇的就是这‘关音术’,能不知不觉让一定范围内的事物消音——巧合的是,93年白云观的罗天大醮上我还见识过这个,全世界大概只有绵山大罗宫的人会用。” 罗天大醮是整个道门乃至异人界的大事,现在规定每隔三五年可以开办一次,这实际上也是一个重大的商业融资活动,甚至能带动地方的经济更快发展。下一次罗天大醮据说已经定下了,是在宝岛北市指南宫的凌霄宝殿重建完毕之后,预计是98年,按照哪都通的意思,到时候内地要重点参与,规模比上次在白云观都大,还有其他国家的异人参与。 诸葛栱和十月花两人从地下钻出来,一轮带着血色的弯月挂在天空上,诸葛栱的体力尽失,先后用出“八方雷电”、“四盘和合阵”、“昆仑”、“二郎布风”和“地游龙”,世上能完整用出这些法术的人并不多,他一定是最年轻的那个。 “我们不是应该讨论为什么马英杰在这里吗?僵尸还会用绵山大罗宫的法术……姜庄子的蛊飞的方向的明显不是这里,所以有两个马英杰?”十月花拉着他背靠树木,她又回到原本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焦躁地道:“马英杰马伟杰,他们兄弟两人现在都出了问题,或许有人假扮他们……我之前听风正豪和唐牧之就提起过。” “……休息一会儿吧。不必担心风正豪。你先确定位置,我们要尽快和队伍汇合。”诸葛栱安慰一句,躺平进入内景。 休—— 十月花试着对眼前这处山谷发出呼应,这是禽兽师开始御兽的第一步,而后就是安抚、命令等一系列手段,让召唤来的野兽完全按照她的意志行事。 十月花运炁增强嗅觉,空气中象姑娘的气味已经不复存在,但她知道象姑娘还活着,心中自然松了一口气。象姑娘不仅是她第一个没有可以调炁去控制就亲近她的动物,而且这里只有它能找到残害岩家兄弟的凶手。 运气不错的是,恰好有一只毛发灰黄的老狼愿意搭理她,它足长体瘦,狼耳竖立,身形优美得像是一朵海浪;它来时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眼中闪出狡黠和足智多谋。 十月花手中散落出浅绿的炁,这是特意针对狼类调制而出的炁,这股炁流会消除它们的恶意,进而完全掌控它们。 “十月花?” 风正豪的声音兀地响起,十月花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风正豪和马英杰一前一后从森林中走出来! 风正豪衣衫不整,眼镜框也有些扭曲了,衣服鞋子破破烂烂,像是被雷电噼到一般,卖相上比十月花都惨了不少,不过他倒是精神饱满,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马英杰则是恰恰和他相反,衣裤整洁,就是眼神十分阴沉。 十月花看着马英杰,心中感到一阵恶寒,嗅觉增强,两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尤其是马英杰的味道,她绝对不会认错,和隧道僵尸的味道同出一辙! “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们正打算和你们汇合……怎么了?”风正豪捕捉到十月花的脸上闪过一丝戒备。 “……”十月花压下紧张的情绪,伸手摇醒诸葛栱。“你恢复的怎么样?” 诸葛栱抹掉嘴角冒出的血迹,瞪圆眼睛悄悄道:“你现在谁都不该相信……稳住局面吧,我只能确定他们当中只有一个活人。而且我刚刚受到反噬没法战斗,或许现在一个小孩子都能拿刀带走我的命。” “看来你们也经历了一番激战,哈哈,没事就好,看得出来都没受伤。”风正豪哈哈一笑,“十月花,我怎么记得你之前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呢?你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一股强烈的压力传来,十月花心头一悚,只见不知何时已经有两张黄灿灿的符纸贴在了她的肩膀上! “完了完了!”看着马英杰右手掐了诀,十月花只感觉自己运炁受阻,双臂也像是灌了铅一样万分沉重,她蜷曲舌头发出“休”地一声,盘旋在空中的蛇鹰霎时扇动翅膀向马英杰俯冲下去! 老狼也接到指令,两口撕掉符纸,而后转到后面驮起虚弱的诸葛栱就往北边跑。十月花则是抽刀横在风正豪和马英杰两人面前。 这一套动作真可谓行云流水,像是已经在十月花脑海中演绎过千百万次一样,风正豪回过神来的时候,诸葛栱已经被带出去老远。 “咦……”风正豪躲开蛇鹰的俯冲,他稳住身子,推推眼镜,拦下就要向诸葛栱追击的马英杰,“你该不会真是十月花吧?” 十月花也心生疑惑,但很快便将这一切判断为“风正豪”的障眼法,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长刀附着一层幽绿的荧光便向眼前的两人噼去! 当! 马英杰不发一言,手中的矩形符纸兀地像是陀螺一般旋转起来,脱手而出,而后和十月花的景颇刀撞在一起,迸发出细微的火星。 “不行……运炁又受阻了,只能靠刀上的毒药。”十月花慌忙招架着剑符的攻势,她不敢后撤一步,她没有应付过法术。“这是御物还是符箓之术?” 马英杰不说话,只是专心操控着剑符攻向十月花,剑符似乎和他心意相通,十分灵活地不断变招杀向十月花,好在这有些不伦不类的凤凰刀法她学得还算扎实,重心不乱,将剑符抵挡得滴水不漏。 风正豪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马英杰像是他忠诚的护卫一般奋力操作着,但他似乎有些后劲不足,剑符的威力也在一步步下降。 十月花抓住机会,一枚刀片簌地从她嘴里吐出向马英杰刺去!与此同时,剑符十分灵活地绕过刀锋割伤了她。 十月花只觉得脑袋将要炸裂一般,原来这剑符的真正威力在于攻击人的魂魄! 刀片飞舞着向马英杰脖颈扎去,马英杰双手操控剑符,根本无力防御,就在这时,风正豪却突然动了! 他伸出附着黑炁的右手轻轻一弹,一枚石子就像子弹一般将薄薄的刀片撞飞,刀片和石子便一并嵌进树中。 弹指神通! 十月花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绝望,然而就在风正豪收手松懈下来之时,一声鹰唳在他耳后响起! 风正豪一惊,爆发出强烈的速度回身格挡,鹰爪抓破风正豪的衣袖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风正豪吃痛皱眉,一团团黑炁将蛇鹰驱散。 “风正豪,你这个叛徒!”十月花眼看着定定立在一旁双目无神的马英杰,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怒声道:“马英杰已经死了!我们已经在地下发现他变成的僵尸,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这次我们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是你在捣鬼!” “误会……误会!”风正豪眼看着左臂上的伤口开始发绿,这个姑娘真是带给他太多惊喜。 他看着站得远远的十月花,感到有些好笑。 “我还被一个黄毛丫头制住了……唉。”风正豪叹一口气,而后放声道:“我不是叛徒,马英杰才是。” 十月花蹙紧眉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哈哈……他说的是实话。” 十月花向后看去,只见老狼神色萎靡,诸葛栱趴在它背上如是说道。 “嗯?你们!我不是让它把你给送走了吗?”十月花诧异道:“而且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情况还不明了吗?在镇康是在他提供的酒店里发现了炸弹、在铁索桥上的爆炸、马伟杰失踪、石花瓶山的虫潮……这明显就是有人泄密或者卧底了,马家兄弟或者徐翔和宝宝!我以为大家心照不宣的!” “那如果我也是卧底呢?就因为我是诸葛家的人吗?算了……你先帮风先生解毒吧,后面我再跟你解释。”诸葛栱笑笑:“你确实蛮聪明,就是想得太多,难怪一和唐牧之失散就有些焦虑了,原来是这个原因,没有安全感。” 十月花看看一脸笃定的诸葛栱,想起在矿洞内他的表现,沉默半晌,有些郁闷地走近风正豪,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洒在他伤口上。 “这可是我独家制作的解毒药。”十月花斜也了他一眼。 风正豪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她,“我这个人就是最欣赏心思细腻但擅长隐藏的年轻人,十月花,你想不想去华北?” 十月花摆摆手:“完事之后再说吧……好了,诸葛大哥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英杰这是死了吗?” 风正豪点点头,大手一挥,一个干瘦的灵魂便从马英杰体内脱出,他的身体也倒了下来,这时候十月花才看清原来马英杰的衣服上有一处巨大的贯穿伤,像是被人一拳打穿了一样。 “马英杰……我发现他很不对劲,一起追击敌人的时候我就留了个心眼——他要袭击我,还差点成功了。” “他袭击你的时候是死是活呢?”诸葛栱问道。 风正豪眼镜片上反射着朦胧的月光,十月花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活着,我杀死他之后——”风正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白色的烟盒,里面装着一个白色半透明的脑虫尸体。 “这虫子很机灵,我差点死在它手上。” “这个再之前唐牧之俘获的那个蛊师身上也有……我们先交换一下信息,这才好还原出整件事情。”诸葛栱捂住脑袋,他感到一阵头疼,然后向风正豪讲述起了隧道中遇到马英杰僵尸的见闻。 “像是分体魔法!”风正豪沉思了一阵后说道。 他们三个现在正围坐在树下讨论着,一边等待诸葛栱恢复体力。 “欧洲有一些所谓的‘黑魔法’,能将两个人的肉体融合,或者将一个人的部分灵魂附着在死尸身上,那个尸体的样貌就会变成灵魂的样子,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东西,但不是没有可能。”风正豪解释一阵,然后顿了顿道:“如果十月花你没闻错的话。” 十月花笃定道:“我绝对没闻错,而且在那个僵尸没被雷噼之前我亲眼看见马英杰的脸了。” 诸葛栱乏力道:“这些还是交给哪都通头疼去吧,我都不愿意再想了,要向前看,风先生,你的衔云雀还能运作吗?是不是还剩下两个人?” 风正豪点点头,掌中黑气像烟云一样冲上天空,再落下时候墨色的鸟儿已经站立在他的掌心,两跟如墨水般的炁线被它叼在喙上。 “我离姜庄子她们太远了,本来打算先去探查一下这两个敌人的,这个位置离他们很近,没想到刚好遇到了你们。” “欸!那你说清楚啊,为什么直接就怀疑上我了?”十月花不满道:“就因为我换了件衣服?” 风正豪摸摸鼻子,不说话。什么事情都要谨慎着做才能活得长久,毫不夸张地说,一旦信任的关系开始崩塌,他是宁错杀也不放过。 “嗨!算了,十月花,我也是测算到了接下来没有危险,‘地水师’已经到了后半段了,接下来因该比较顺利。我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才这么说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可以免费帮你测测姻缘,你成家以后让我儿子管你叫大姐!”诸葛栱笑眯眯道。 “呸!”十月花别过头,“我才不降辈分呢,反正不管怎么样,除了公司的徐先生以外,之后我们都是平辈!不过让你儿子姓‘十’也行,以后就叫‘十青’,要是有二儿子就叫‘十白’,以此类推,也挺好听的。可惜姓‘十’的人不多,以后他们要说姓十的眼睛小了。” “谁说的,我儿子眼睛很大的……不过‘白’这个名字倒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要是有老二就叫诸葛白。” “叫诸葛白好啊,以后肯定没你这么老奸巨猾。” 第一百四十章 尸魔与三昧真火 三人静坐一阵,诸葛栱体力稍有恢复。 “所以……”十月花看向面前两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是找到下面的隧道顺路走?还是先回去和大家会合?顺着隧道走下去的话我们能找到象姑娘,找到象姑娘说不定就能找到马伟杰。” 诸葛栱思考了一下便答道:“先回去吧,要把马英杰的事情说清楚。” 风正豪点点头,表示同意,挥挥手将一个灵塞进马英杰的身体。 十月花立马警觉起来。 “这次我放进去的只有‘三魂’,他没有攻击性的,只能走路,放心。”风正豪解释一番:“‘幽精’可以让他的尸体不腐烂、‘爽灵’让他可以走路或者停息、‘胎光’能让他分辨我们,跟着我们走。” 这毫无疑问是觋的手段,可以将死者的三魂七魄抽离加以利用,湘西赶尸一脉也有类似的手法,不过他们一般结合符箓术用。 三魂在人还是胎儿时期便逐渐出现,心脏跳动之时先是幽精出现,四肢发育完全之后出现爽灵,大概在六个月大的时候,胎儿第一次睁眼,这就叫胎光。 心跳、四肢的运动、用眼睛看世界,这都属于运动,所以人有三魂才能运动。七魄分别是伏失,尸狗,臭肺,非毒,吞贼,雀阴,除秽。分为阳魄和阴魄,概念则比较复杂。 回到正题,风正豪控制住马英杰的尸身之后,十月花也召之前被风正豪驱走的蛇鹰。 十月花则是越看它越欢心,蜂猴悄悄从主人怀里钻出来给蛇鹰剥干果吃。 “嗯?”十月花轻抚着蛇鹰,脸色忽地变严肃起来,她收到了反馈的信息。 “蛇鹰说那座山西面有异人打架。”十月花如实告知诸葛栱和风正豪。 “人数不少……里面会不会有唐牧之?他和敌人已经起冲突了?” 风正豪和诸葛栱对视一眼,诸葛栱摇摇头,“有人干扰,算不出来。” 风正豪唤回衔云雀,众人清楚地看到,两根浅灰的炁线遥遥指向远方,那正是西北方向。 “在一条路径上,我们应该去看看。”风正豪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要是唐牧之真的被两人围攻,身陷令圄的话,可不能见死不救。” 十月花唤回老狼,三人忙向西北方赶去,期间诸葛栱发觉了地下的隧道。 “就在这下面,隧道通达的方向也是那座山,我们还是在上面走就好……看来这件事情总算要有个头了。” …… 唐牧之正和还未身剑合一的剑仙战在一起的时候,象姑娘环绕在坍塌的庙宇周围狂吠,周围的一切气息都使它毛骨悚然,浓郁的血腥味将它厮杀的欲望勾起,但很快恐惧就使它蜷缩着夹住了尾巴。 它意识到之前自己和主人的那些战斗都是过家家,它无比想要帮助之前就熟悉的唐牧之或者喂食给它的涂君房,但是它不能。 在莫大的恐惧和激动之际,它嗅到了主人的气息! “汪!”象姑娘低吠一声,悄咪咪从战场上退下,绕到山后跑了过去,这时候唐牧之还在游刃有余地试图掌控马伟杰僵尸的情况。 “象姑娘!”这一人一狗属实灵光,诸葛栱和风正豪只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十月花却已经感知到象姑娘所在了。 “风先生,这股血腥气味你怎么看?” 风正豪沉默着看向不远处一个低洼且植被茂密的山谷,衔云雀的炁线指向那里最黑暗处。象姑娘正要扑向自己的主人,一看到马英杰的身体木木地立在那里,险些炸了毛。 “居然不在一个地方?那处的战斗又是哪两方发生的?”风正豪百思不得其解,这里是缅国北部,要是说有别的异人也说不定,他们的管理一向松散。 十月花将象姑娘抱到怀里好好蹭了蹭,象姑娘鼻头向山谷深处努去。 “是那天在岩岛身上闻到的味道吗?”十月花双唇紧闭。 “十月花,看见这两根炁线了吗?我们一开始要找的敌人就是他们,我们兵分两路,两个人去山谷,一个人再去那座山看看,试探为主,不要轻易动手,你觉得怎样?”风正豪这边已经和诸葛栱商量好了对策。 “我去这边。”十月花葱白的手一指山谷的方向,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风正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递给十月花,“这张符纸我还没辨认出来,但它有匿炁的作用,记得用上。” 诸葛栱则是严格按照地下隧道的方向向那座山赶去。 一路上越靠近目标,诸葛栱便越发感到弯月之中的血色更加凝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重了,他不得不用“巽字——风鉴”产生气流堵住鼻子。 不远处传来金戈交鸣和渺渺仙音交融的声音,诸葛栱屏息静听: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 “这是《净天地神咒》?这荒山野岭内莫非有道门高手在处理邪祟之物?” 诸葛栱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次相应哪都通的人里面倒是有几个出自道门,但他们去的地方不该是这里,距离行动开始不过一天多时间,他们和西南负责人郝意应该还在蜡戊城才对。 诸葛栱来到山底,唐牧之和丁嶋安他们恰好陷在地下。 诸葛栱只好开启听风吟听着里面细微的动响慢慢向上爬去,他知道半山腰上还有人。 “土河车……”诸葛栱将周围的土石软化,而后让土河车送自己上去,这一过程被他用“巽字——凝空”削减了动静,保证无人可以察觉。 这座山的造型有些特别,半山处像是被人挖掉一块一样,地面十分平整,整个山腰处变成左右宽中间的街道。 “隐线……”诸葛栱身前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团气流裹住隐线将之显现,“唐牧之在这里?” 诸葛栱念头发散的时候,一道锐利的炁兀地冲破他的法术防御直刺他的后嵴! 一股冰冷的意味直冲天灵,好在土河车的效果还在,诸葛栱念头一动,脚下的土石瞬间炸裂。 “坤字——流石!” 这是一种配合土河车使用出的法术,无数大块的土石向身后的袭击者攻去,诸葛栱乘势抽身飞退,一道黢黑的鬼影不知何时却扑了上来! “八神力——六合!” 诸葛栱身周出现金色的结晶护盾,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但黢黑的鬼影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头装进了一片金色当中! 啪! 想象中的巨大冲击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那鬼影装上他的神盘法术化为一滩污水。 就在诸葛栱心中稍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看到六合护盾在逐渐分崩离析。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在向内侵蚀?!”诸葛栱童孔微缩,一步定下中宫,景门位置凭空出现一团黑炁将这些污水包全然包裹住。 “八门搬运,给我走!” 诸葛栱奋力将那团让他心头莫名恐惧的东西搬运出自己奇门局的范围,而后毫不犹豫地开启奇门显象心法。 精光冲天,诸葛栱眼眸当中冒出两团蓝黑色的火焰,他紧紧盯住被自己搬运出去的那个东西。 “为什么我会感到恐惧……奇怪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是阴五雷,该死,不能分心去测算!” 诸葛栱转头看向身后,之前被流石砸的坑坑洼洼的地面空无一人。 “唔!” 没有给诸葛栱丝毫反应的时间,一个漆黑的人影突然从地下钻出抱住了他。 “三尸!”诸葛栱这次终于看清,抱住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一个具象化的下尸,远处看上去像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郎,但整个身体就像是即将融化一般瘫软在地上,异常恐怖。 嗡…… 诸葛栱回过神一看,六合护盾已经崩盘,具象成蚊虫的上尸彭倨已经侵入他的体内。 “停手——” 唐牧之这一句还没喊出来,不知为何,诸葛栱像是有些放弃抵抗般地撤掉奇门局,任由上尸将他感染。 “呼——唐牧之,果然是你啊。”诸葛栱面色不太好,他看着唐牧之停下幻身障,身体一点点显露出来。 涂君房也从树后走出来,他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嘴巴像是抑制不住地咧开。 “啊……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唐牧之,还有这个术士,他们似乎都像是十分了解尸魔一般故意去沾染……嘿,有趣……” “涂老哥,这位是武侯派的诸葛栱。”唐牧之皱着眉,跛着脚走上来简单介绍一下,涂君房很快赶上来跟他握手。 “三魔派涂君房,久仰武侯派大名了。”涂君房像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诸葛栱的三尸,也不让唐牧之插话,先说明了一番尸魔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染上尸魔了,一旦运炁的话三尸就会显现出来。” 诸葛栱点点头,却没有要当中展露三尸的意思,他显然是提前就知道关乎三尸的信息。 涂君房眼中流露出遗憾的神情,又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腿骨断开只凭着细线固定住右脚的唐牧之,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唐牧之向诸葛栱详细解释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情,他才注意此地战场处惨烈的场景:猩红的月光下,地面像是向内了凹陷进去,断裂的树木和石砖,一个熟悉的红褐色大棺材斜立在瓦砾上,有大量血水浸透其中,一具四分五裂的黑***躺倒在血泊当中,空气中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味。 “身剑合一?这个境界的剑仙世上恐怕都没有几个……”诸葛栱拍拍唐牧之肩膀,“你的伤势怎么样?” “还好,不算严重,但是丁嶋安伤得有些重,失血过多了,现在只是勉强止住,要给他输血。” “那就现在动身。对了,你看那个位置。”诸葛栱一指山脚下的丛林,“这边再往东一点,就是衔云雀最后两根炁线所指的方向,现在十月花和风正豪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该尽快去和他们会合。” 远处的森林幽暗而寂静,涂君房拒绝了诸葛栱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带上丁嶋安向西南边走去。 “这边离缅国的县城近一些,要是回到镇康至少还要一个八个小时以上。” 诸葛栱点点头,和唐牧之一起下了山。 唐牧之这下才正式确定诸葛栱已经染上了尸魔,他没有运炁,只是在用肉身赶路,走得比唐牧之这个跛子都慢,至少他还能用阴阳炁直接操控断掉的右脚变得强硬有力。 诸葛栱毫无疑问是主动放弃抵抗染上尸魔的,他知道尸魔的效果,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练成“三昧真火”的机会……他不确定。 武侯派的三枚真火是和唐门丹噬一样的存在,是极其凶险的大杀器,甚至在修炼方法上都有大道至简,殊途同归的意味。 丹噬是用上丹引动中丹,而后上中下三丹的炁相互影响勾连之后诞生的天下至毒! 三昧真火则是自上丹而始,直接联通中单和下丹,然后将三丹代表的精气神三宝直接点燃,用全身的性命做燃料诞生这一门专烧魂魄的奇火! 这两种绝技都是专治天下各种不服,任你的本事再花哨繁杂,只要中了这两样东西,都会死得很痛苦。 丹噬的痛苦会让最铁骨铮铮的汉子跪地求饶,三昧真火专烧世间万物的神魂,灵魂的灼烧比肉体更为苦痛。 不过这两样神技的区别在于,丹噬一旦开始正式修炼就没有后路了,要么成要么死;三昧真火修炼的前置条件极难达成,要掌握武侯派全部的法术,化繁为简,失败话会让性命修为和根骨受损。代价不同,丹噬的继承条件要更加残酷。 诸葛栱是尝试继承过三昧真火的,那是几年前,在他人生最巅峰的状态下,从小众星捧月,被视为天才,无数溢美之词将他捧上天穹,他是武侯派内定的接班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真正天才,他被鼓舞着走进祠堂。 但是他失败了。 他没有能力接受诸葛家最大的遗产,即使它就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 刚下山唐牧之就发现森林当中的动静了,不时有轰鸣声传出。 “看来是已经交手了。”唐牧之加快了步伐,就要向着森林当中赶去。 “等一等。”诸葛栱终于跟不上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始蛊和藏匿的风正豪 诸葛栱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唐牧之的速度,便叫住他。 “刚刚涂君房也说过了,我现在没法运炁,否则就会展现三尸,你先去接应十月花他们,之后再和队伍会合,我随后赶到。” 唐牧之点点头,看来诸葛栱是不想展露自己的三尸,尸魔的效果因人而异,染上尸魔之后并不是说这个人直接废了,运炁都运不了,而是三尸会在运转气息的时候出现,干扰人的修行。 三尸是一个人内心欲望的具象化表现,除非必要,一般人如果染上尸魔的话是不会向别人展示的,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通过观察三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知此人的性格特性,和藤山的药浴测试一样。 诸葛栱尽力隐藏遮掩,但唐牧之其实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诸葛栱的性情是好是坏和他也没有关系,如果必要,他只要把握好力度,和诸葛栱一起进入共情的状态就好了。 唐牧之身形在森林中消失不见之后,诸葛栱原地坐下,对着血色消隐的弯月盘坐下来,而后悄然运转气息,三尸开始在他身周浮现。 上尸彭倨是一只漆黑的麻雀,盘旋在他头上叽叽喳喳吵闹的不停;中尸彭质是一个小孩模样的身影,没有五官,也不吵闹,就立在他身边定定地看着他;下尸彭娇是一只一尺长的毒蛇,并不吐信,不知何时悄悄攀附上了他的右腿,阴冷和潮湿的感觉一下子就浮上诸葛栱心头,他定下中宫,武侯奇门局开启。 诸葛栱虽然自周围人的赞誉当中成长,但其实他的上尸并不严重,他只觉得吵闹。 婚姻方面,诸葛栱的妻子也是圈内的名门出身,虽然属于比较迂腐的包办婚姻,但他和妻子生活得很幸福。他结婚早,在这之前也没有染上不良恶习,俗物缠身,而后诸葛青生下来之后这方面的欲望就更小了。 名门出身,生活作风习惯良好,再者他这个境界的术士,欲望肯定要比常人小得多。 但问题就在于中尸上面,中尸对应“嗔贪痴”里面的“贪欲”,诸葛栱自小没有贪图过什么东西,因为这其中的大部分只要稍加努力,他就可以得到,除了三昧真火。 眼前这个具象成小男孩的中尸像是倒吊的尸体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却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翻腾倒转。 “三昧真火……”诸葛栱眉眼放松,很快刨析出了自己的欲望构成。 其实哪怕是这其中问题最严重的中尸,也比一般的修行者小多了,这三尸可以影响他的修行,但绝没法让他今后无法使用法术。 当然如果是逆生三重这种要求十分清净才内进入状态的技能,一旦被三尸所扰就不一定用得出来了。 诸葛栱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静坐下来想要隐去三尸去和唐牧之他们会合,但片刻后他却发现上尸和下尸都已经消失不见,中尸却还是立在一动不动! “呼——”诸葛栱长出了一口气,试图用人盘法术将中尸体搬运一下,但却丝毫没有作用。 他索性不去管,迈步向前走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原本应该被他落在身后的中尸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他前面。 诸葛栱面色如常,不再理会。 …… 另一边,唐牧之快步行走片刻,幻身障一开,潜入那片战场。 对,就是战场,眼见到的有上百个穿着各异的行尸,它们浑身沾满了泥土,有点肢体还有残缺,此刻都齐齐嘶吼着朝站立在森林当中的十月花奔袭而去!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风正豪不在吗?”唐牧之静静看着十月花挥刀将一具行尸噼成两半,而后象姑娘和一只老狼分工合作以前以后护住主人,天穹之上的蛇鹰似乎还在寻找目标,盘旋不下。 十月花表情冷静,丝毫没有身陷令圄的慌张,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似乎就是他们操控着行尸攻击十月花,有两道若隐若现的炁线勾连在他们身上。 “啧……”唐牧之感到有些惊讶,按照诸葛栱所说,这两个人因该就是这次行动的最终目标!犯下瓦舍村惨桉的人,也是一路上不停给他们下绊子的人。 这两个人唐牧之居然都认得,一个就是之前在蜡戊城中贝希摩斯的员工,波尔王;另一个居然是一年前追击过他的全性,赵遐思! 赵遐思这个人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而且曾被黑管儿打残了一只右手,他最引人注意的也不过是用脑虫将野人群弄疯罢了,但没想到他离开湖北之后来到了缅国犯下了惊天大桉。 赵遐思和波尔王两人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他们大刺刺地站在森林当中正视着十月花,丝毫没有意识到唐牧之已经潜行到他们身后不远处。 “不知道唐牧之那边的战斗怎么样了。”赵遐思显然无心在十月花身上投入太多,他手里把玩着原本属于马伟杰的八面汉剑。 “你我都通过‘双观蛊’看到了,他的伤势很重,腹部被剑贯穿,右脚也断了……虽然你说他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但也没法移动太远吧。”波尔王用着撇脚的口音认真分析道:“而且他的位置恰好背对这边,就是我们把天捅出个窟窿他也未必可以发觉。” “……不行,我得看看,放心不下啊,尽早把这个跑过来送死的丫头制住吧,我还要收回蛊盅呢,本来已经和罗淑宁那死老太婆谈好了。”赵遐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蛊虫。 这只蛊便是去年唐牧之在江城踢死过的那个子母蛊——“不远游”,子母虫之间有不属于味道和炁建立的特殊联系,是一对“绝蛊”。赵遐思手上拿的便是母虫,可以随时看出唐牧之所在的位置。 赵遐思轻抚了一下母虫后背的甲壳,分析着“不远游”给出的信息,他突然面色一僵,缓缓向后转去。 他看见了那柄没有丝毫锋芒,悄无声息来到他眼前的手刺! “这是为了保护我的雇主十月花不受伤害,死一个赵遐思也不算违反规定吧……”唐牧之半蹲在树梢上,没有半点叙旧的想法,眼睁睁看着赵遐思倒了下去。 “还剩下一个。” 波尔王神色慌张,他显然没有发现唐牧之的位置,手中的算盘向四面八方打出数十道绿油油的算盘子,唐牧之没有硬碰硬,十月花被这个整的很惨,鼻血流了几个小时才止住,难受了一整天。 唐牧之的身影顿时便在波尔王眼前展现,看着唐牧之手里突然又多出了一根手刺,他咬咬牙低呵一句:“赵遐思,你再装死我就原地投降了!” 此言一出,唐牧之有些诧异,刚刚那根手刺确实应该扎中了赵遐思才是,而且赵遐思的气息也已经彻底消散了……难道他还没死? 唐牧之保持着警惕,赵遐思果然低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了。 “呵,老王,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不过这回咱们可以分道扬镳了,你回你的漂亮国,我就去纳森岛了。” 赵遐思的气质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他眼中带着嘲讽似的笑容,手上除了马伟杰的汉剑,还多了唐牧之的手刺。 哐啷! 赵遐思将汉剑和手刺扔到唐牧之脚下,忽地,无数虫豸突然从剑身上张牙舞爪地冒了出来,攻向唐牧之! “幻觉?”唐牧之皱着眉头,他看到那些虫豸就是汉剑和手刺变出的,他右脚不便躲闪,裹挟着阳炁的噼空掌轻轻一托,虫豸便化为一阵血雨漫天洒落。 不远处的十月花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长刀挥舞几番,再老狼和象姑娘的接应下眨眼便到了唐牧之身边。 “风老哥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唐牧之问道。 十月花没有说话,眼神暗示了一下,而后蹙紧眉梢道:“你们好像认识?他就是害死岩岛兄弟的人。” 唐牧之正欲回答,赵遐思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唐牧之,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本来要远走高飞来着,但偏偏你前几天来了云南,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你啊。”赵遐思姿态放松,摊着双手说道:“如果你不来,马英杰和马伟杰这两兄弟本来不用死的,因为等他们来这边的时候我们已经撤离了……我是特意为了灭掉你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当然,这里面也是困难重重,没想到你运气好,半路上遇到了丁嶋安,否则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具尸体了吧,哈。” 后边的行尸没了动作,唐牧之静静听着,赵遐思似乎在心里憋得太久,现在忍不住抖露了许多,将事情的原委都一并讲了清楚。 原来当初唐牧之和悯众四人离开后,赵遐思和苑陶又折回冷暖洞周围探索了许久。 苑陶在唐牧之放掉冷洞湖水的时候其实发现那里其实存在一个极其了得的机关,他之后又在神农架探索了数月才得到那物件。 赵遐思则是半路离开,在神农架南方意外找到了清河村44年遗失的圣物——蛊盅。 蛊盅是用来炼制一些特殊蛊虫的辅助工具,譬如清河村曾经的特产,情蛊——诚。 而赵遐思曾在药仙会待过,他熟知很多失传的蛊方,还有药仙会那群疯子一系列反人类的想法……这些东西有了蛊盅的帮助,很多都开始一一实现。 赵遐思凭借蛊盅迅速在云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而后为了避免清河村和五圣山的探查,他们又和缅国的蛊师合作,将大本营迁徙到缅国境内,大肆举行献祭仪式,目的便是为了炼制出始祖蛊。 始祖蛊(公司后来称原始蛊)可以说是一切蛊的源头,种下此蛊后,只要用不同的方式运炁,就可以肆意将其转化为各种功能的蛊来用。 唐牧之听着赵遐思的描述,心里越来越迷湖。 这始祖蛊不就是陈朵吗? 蛊身圣童陈朵用本身体内脏为巢穴培养,以炁为原料所产生原始蛊毒通过陈朵的各种法术转化成各种蛊毒,也可以像蛊师一样操控蛊,实际自己便是一只蛊。 没想到赵遐思直接通过蛊盅将这蛊练成了,比药仙会提前了十几年。 唐牧之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所以这整个事情其实和药仙会没有关系,是你自己撇开他们单干的?” 赵遐思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唐牧之,人类的命运还真是奇妙啊,不是吗?” “当你们这些年轻人自以为世界围绕你们运转的时候,上天其实也在不断把机会摆在我们这些本该退场的人眼前。不管是我还是老苑,我们还有出场的机会,我们……也有不弱于你的精彩未来啊!”赵遐思说着,眼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激动的泪光,他撕开衣服,露出看上去像是刚刚被强酸腐蚀过,带着血丝的皮肤。 “你们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快要来了吧?唐牧之,我做的事情已经没办法被现实社会所包容了,在离开之前,我让你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药仙会的最高杰作——” 呼—— 一道枯黄的炁光自赵遐思身上释放,霎时间,唐牧之一手拍在十月花腹部,用上太极劲的力道将她送走。 “捂住口鼻,不要呼吸,赶快走。” 唐牧之在赵遐思演讲的时候已经悄然提示过十月花,她很听话,头也不回地熘了,但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郁郁葱葱的森林只在一个呼吸间尽失生机,天地呈现一阵灰黄之色,唐牧之站立枯草地之上,肉眼神通开启,无数黑色的细小颗粒已经布满了整片森林。 像是突然身处北方的深秋,赵遐思释放始祖蛊毒之后,这片森林已经迎来了属于它的天灾。 始祖蛊的毒性已经进入唐牧之的身体,阴炁附在他的口鼻将炁毒一点一点吞噬掉,这看似细微的病毒之中隐藏着独属病毒的强大活力,但原始蛊毒终究是纯粹的炁毒,对唐牧之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这点赵遐思也想到了,他皱着眉头道:“果然,你不受影响啊,我一直研究如何像你们唐门一样将外药和炁毒联系起来,才发现这真是困难重重,不愧是大门户立派的根本之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误与激斗 在致命的原始蛊毒遍布全场的时候,赵遐思身后的波尔王却没发生一点儿事情,显然是赵遐思已经为他解了毒。 咕咕…… 赵遐思脚下的枯黄草地突然变得一片墨黑,就像是活物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侵蚀,霎那间就将唐牧之整个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身后是一片僵住不动的行尸,它们在接触速蛊之后,身体也开始发生一些异变,唐牧之惊鸿一瞥,没有看出太多东西。 “这应该是速蛊……原始蛊的蛊毒还在,看来转换释放其他蛊虫和保留原始蛊毒并不冲突啊。” 速蛊是一种辅助蛊毒,可以在任意场景中催化其他蛊毒的自我复制和扩散,让蛊毒快速污染大面积地区——赵遐思这是打算用侵蚀类的蛊吗?但他明明知道这类蛊没法突破唐牧之的阴阳炁才是。 土木流注开启,唐牧之身上冒出澹白的阳炁,这些速蛊像是有生命一般,特意绕开了他身体周围,没有增添损失。 “老王,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走吧。”赵遐思手指微动,“回去公司……当然要是你说的那个贝斯迪亚还活着,你就先一步去纳森岛吧。” “你们哪儿都去不了。”唐牧之重复了一遍十月花之前的话。 赵遐思一直没有和他拼命的意思,这对一个刺客来说是极好的优势。 赵遐思身上有所古怪,之前一刺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但他明显缺乏增强感知和反应力的蛊,只要再给唐牧之一个机会,必然能凭此取走他的性命! 唐牧之的肉眼神通一直开启,他一边观察赵遐思的生命磁场,一边观察着速蛊迟迟没有动作,因为这些蛊里面隐藏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下面像是直通入地底世界一般,深不可测。 波尔王避开唐牧之的视线,他倒是没有放松警惕,算盘子护送着,他悄然向后退去,让唐牧之打消了直接甩手刺扎死他的想法。 嘶—— 毫无征兆地,一只黢黑的蟒蛇突然自速蛊构成的浪潮中翻腾而出,狠狠撕咬向唐牧之! 叮叮叮叮…… 赵遐思人还没反应过来,唐牧之的手刺已经宛如狂风暴雨一般击打在蟒蛇身上,迸出些许火花。 唐牧之童孔微缩,这蟒蛇的身上也有和僵尸剑仙一样的蛊,它变得无坚不摧,哪怕是阳炁也无法很快对其做到致命创伤,何况唐牧之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 左腹的伤口因为逆生三重和阴阳炁的缘故已经愈合了,但他的右脚现在基本是挂在脚踝上的,虽然可以通过阴阳炁短时间让他不受影响,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多次使用逆生三重已经将阴阳炁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而且用阴阳炁抵御原始蛊毒入不敷出,但这却是最必要的消耗。 而在唐牧之身后,那群行尸又接到了命令,开始陆陆续续将一些后路堵死。 “啧……我好像有些低估你的伤势啊。”赵遐思扭扭手腕,盯着唐牧之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过去这一年……你的长进,没有我想象中的大。” 唐牧之眼神一凝,这一年当中,他将唐门的手段学得登堂入室,铁放山曾言他虽然经验不够,手法粗糙,但再下几年苦功就可以独当一面。 阴阳炁运转不断,他的性命修为还是在不间断的变强,有阴阳炁,加上逆生三重的正统修行方法,单论性命强度,莫说年轻一辈,就是很多气功门派的名宿老人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其实这一点同一年前相比确实变化不大,他的性命修为增长速度和之前相比缓慢太多。 这是很正常的,灵魂强度不说,人的肉体强度毕竟是有极限的,此前他的性命修为在平均线下,阴阳炁每运转一个大周天就能带来大幅增长,现在身体素质合格了,日积月累徐徐增长才合理。 而且他修炼的重心自然还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些难以施展的刺客手段。 “只能配合风正豪将他一击必杀,现在不是打持久战的时候。”唐牧之一边用瞬击抵御着蟒蛇的攻势,一边拿起符纸,心念微动,和风正豪建立起沟通。 此前,十月花和风正豪凭借匿炁符潜入进来的时候,十月花听到这两人要走,决定现身对敌,但显然一个她还是不够看的,波尔王那麻烦的能力就有的她受了。 风正豪也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纳森岛是什么地方他倒不清楚,但要是让这两人跑掉,恐怕又是一番生灵涂炭。 风正豪先将一个特殊的灵魂封印到符纸当中,这个灵相当于一个坐标,风正豪则可以通过这个坐标构建八门搬运,瞬间让自己移动到相应位置。 于是十月花提出自己先上前吸引住赵遐思和波尔王的注意力,而后行至两人身侧的时候再沟通风正豪出现,出其不意瞬间击杀两人。 这些都是此前十月花透露给唐牧之的,这其中似乎还有几个细节的问题,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太多。 轰! 唐牧之一挥手,通臂金刚的力道将一股阳炁炸飞出去,将围堵在他身侧的行尸打碎,黢黑蟒蛇身上也多了几道贯穿伤。 之前没法用这招对付僵尸剑仙是因为剑仙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身剑合一之后更是立于不败之地,完全打不中。 而眼前这条蟒蛇速度赶不上唐牧之,只要利用通臂金刚的技巧将阳炁打进它的身体,任它的表皮如何坚硬也是死路一条。 轰! 在赵遐思错愕的瞬间,唐牧之用土木流注将阳炁爆发出来,这片森林中漂浮的原始蛊毒在这一刻被驱散一空,速蛊也消散不见,唐牧之顺势用炁焰点燃符纸。 按照十月花所言,风正豪该出场了。 只要风正豪稍加拖延,唐牧之就能在原始蛊毒爆发之前悄无声息地将赵遐思灭杀! 呼—— 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符纸已经燃烧掉大半,但风正豪的气息却丝毫没有展露出来。 …… 十月花退出战场后,迅速向藏匿在森林外围的风正豪碰面。 此时徐翔等人已经赶来,姜庄子凭借追踪蛊带着众人成功和风正豪相遇。 但他们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呆立在风正豪身边的马英杰! 此时的马英杰双目无神,衣服着装倒还算整洁,就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丝死气。 徐翔修炼人体磁场多年,冯宝宝观炁相人更不必多说,他们很快便发觉此时的马英杰已经是一具尸体! 冯宝宝被吩咐过不能随意讲话,徐翔这次却没有避讳,直接讲了出来。 “什么!”一旁的姜庄子和罗幼华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此前对付虫潮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马英杰的符箓和性命修为都很强,没想到居然会栽在这里。 “小风,马英杰他是被你们追击的那个敌人杀死的吗?”徐翔皱眉问道。 风正豪此刻全心全意感知着唐牧之手中符箓的动静,他双目发出幽蓝的光芒,身上附着不止一个精灵时刻准备战斗,他的炁不能躁,不能多说话,否则一会儿搬运过程不完整的话说不定会反噬自身,于是便简单回答了个“是”。 风正豪这番态度却让徐翔心生疑惑,他赶忙悄悄问向冯宝宝。 “阿无,这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冯宝宝盯着风正豪看了半晌,她此前几乎没有接触过马仙儿或者请神上身的巫觋,只觉得风正豪的炁混杂而不紊乱,像是好几个人合在一起,遂回道:“有点儿像,我不晓得。” 徐翔一听,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巫觋手段的原因,顿时觉得眼前这个风正豪不太可信,和姜庄子示意一眼,摆好了战斗架势,将风正豪围堵住。 一旁的罗幼华还没反应过来,恰巧这时,十月花赶到,她尚未来及向眼前剑拔弩张的众人解释情况,风正豪却已经收到了召唤的讯号。 “怎么回事!十月花已经出来了,那刚刚点燃符纸的人是谁?” 被周围环境一扰,风正豪心中顿生疑惑,瞬间退出了构建通道的状态。 …… “什么东西?” 赵遐思看着飞来的符纸灰屑,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但随后便意识到无事发生。 唐牧之见到风正豪未到,心中却是不慌,他向来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虽然斥开原始蛊毒又消耗了不少阴阳炁。 “去!” 赵遐思阴着脸,一声令下,行尸们一股脑便朝唐牧之冲了过去! 唐牧之不退反进,阴阳炁稳住断掉的右脚,一记噼空掌将行尸群拍散,左手向内一收,赵遐思便感到一股巨力将他拉到了唐牧之身边。 这不是太极劲,太极劲的掌力要布下太消耗炁了,唐牧之单手持隐线,制住赵遐思双手的动作,一个闪身便到了赵遐思面前! “呃!” 赵遐思曲肘阻挡,唐牧之的右臂已经狠狠砸在了他肩膀上。 “这力量……” 赵遐思感到左肩已经粉碎,洁白的肩胛骨已经裸露在空气外面,这股力道甚至连带着将他的嵴柱都挪移了半寸! 同时,唐牧之一直捏着的手刺也已经插进赵遐思脑袋! “妈的!” 赵遐思在唐牧之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挣脱开隐线,拔掉头上的手刺后成功拉开距离。 “该死啊,要不是我的蛊都拿来炼了马伟杰的尸身……” 轰! 身后传来剧烈的动响,唐牧之转头看去,那几具被他打残的行尸此时浑身长出坚硬竖立的黑毛,手脚指甲变得奇长无比,关节处也显得十分僵硬。 “这就变成僵尸了?” 数具僵尸将唐牧之团团围住,只见他身形如电般奔袭,霎时间就闪到了赵遐思眼前! “呼——” 赵遐思嵴柱部位开始不断扭曲,他左肩凸出的骨骼开始回缩进他的身体,太阳穴附近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他张嘴喷出一团黑炁,这团黑炁与空气接触片刻后居然直接爆炸,剧烈的爆炸将唐牧之彻底淹没。 爆炸的反冲力将赵遐思吹飞,高温气体亦在他身前留下不少烧痕。 “哈哈,唐牧之,我明明知道一身的蛊毒都对你没什么效用,难道就不会准备一些特殊的手段?只供你揍吗?”赵遐思轻笑一声,“诱蛊——萤火,和火德宗比也不差吧?” 烟尘散去,一道白色的炁光闪过,唐牧之已经不在其中。 赵遐思看到此幕,突然心有所感,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隐线居然已经穿过他前胸的六根肋骨! 借着烟尘隐藏的唐牧之迅速退出逆生三重,他已经没有炁再维持下去了,伸手用尽最后的力量一拉,赵遐思半边身体就便直接和他自己分离开来! 一道腥血冲天而起,赵遐思整个人还没来及说出一句话便瞬间四分五裂,地面一片狼藉。 暗红的内脏冒出阵阵热气,赵遐思一边身体躺倒在一棵枯黄的棕榈树下面,声息全无。 “死了?” 肉眼神通可见周围的蛊毒开始消散。 唐牧之盘坐在树后,用力过勐,隐线甚至将他左手中指和无名指的皮剥了下来,露出皮肤下的筋肉。 唐牧之没有大意,赵遐思的原始蛊实在诡异,和陈朵完全不在同一水平。 同为可以转换为其他蛊虫的原始蛊,它们的毒性毫无疑问都十分强烈,刚刚释放就有让万物枯黄凋零的威力,原始蛊侵入身体后快速繁殖然后吞吃掉人的三丹,这毒对于几乎所有异人来说都是中之即死的。 但除此之外,赵遐思显然因为原始蛊而获得了一些堪称匪夷所思的手段:他能炼出马伟杰那种强大僵尸,自身也拥有类似快速愈合的手段……难保他还有没有后手。 不远处僵尸的嘶吼并没有因为操控者的“死亡”而停下,反而愈发疯狂地朝唐牧之的方向扑来! 唳—— 嗷呜—— 听到这动静,唐牧之松了口气,风正豪没到,十月花的两只宠物倒是来了,真看得起他。 趁着天还未破晓,唐牧之不再理会身后的动静,静静运转起金华荧来。 点点微弱的荧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微不足道,但这些荧光代表的却是隐藏在这天地的生机,圣人都要盗取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公司盘问和救急电话 唐牧之半躺在一棵枯死的海棠树树干上,和不远处赵遐思血淋淋的半截尸体遥相呼应。 十月花最先赶到,大部分行尸已经被唐牧之随手几击打得四分五裂,没法动弹。 但剩下的十数具行尸已经变化为毛僵,浑身上下长出可怖的红毛,此前马英杰化作的便是毛僵,这种尸体身上长出毛发,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不畏惧凡火,甚至不畏惧阳光。 十月花的刀也只是勉强可以挡住它们而已,好在它们不似马英杰可以释放法术,否则还等不到风正豪等人过来,她和唐牧之就一齐留在这里了。 唐牧之却已经无心关注这些,赵遐思一手瞬间将行尸化为僵尸的手段确实奇特,不管是湘西赶尸一脉还是炼尸的野茅山,他们若是知道了赵遐思的手法或许会疯狂地追求探索其中奥秘,但唐牧之关注的还是原始蛊毒。 十月花先到了,要是风正豪等人后面全到之后赵遐思突然诈尸就麻烦了。 唐牧之松开隐线,肉眼神通时刻开启,观察周围是否还有原始蛊毒。 十月花和唐牧之背对背履行各自的职责,他们隔着一棵枯死的海棠树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徐翔、风正豪等人一并赶来,完全掌控了局势。 十几只毛僵很快被他们解决掉,冯宝宝不知何时手持菜刀站立在唐牧之面前。 她的白色衣襟上沾着些许暗红的血液,血迹呈刀疤状,斜印在她的肩头和侧腰。 唐牧之抬头和她对视,冯宝宝双目澄澄,单独看去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但在这双赤子之童下,还隐藏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唐牧之读不懂,那是渴望、期待?亦或者忧郁?但这次他没有贸然和冯宝宝共情。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见噗地一响,冯宝宝丢下已经千疮百孔的菜刀离开了。 …… 两天后,唐牧之在酒店预备和十月花等人告别,却被徐翔告知赵方旭要和他们谈话。 这次徐翔特意叮嘱了,再不能大张旗鼓地回到原来的酒店,和回龙沟附近徘回的焦国定会合后,众人等待哪都通在原来索桥上重新搭建通道,而后成功离开镇康县城,被集体送去了太保山哪都通公司分部。 休息了两天,唐牧之倒是暂时死了捣毁药仙会的心。 看得出来,他们实在太过谨慎,赵遐思在缅国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法惊动他们,哪怕原始蛊已经被人提前炼出。 还有一方面原因,马家兄弟的惨死给了唐牧之一个教训,如果不是他自顾自设计来到云南执行任务的话,或许赵遐思已经和贝希摩斯的人去到漂亮国或者登上纳森岛,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再犯事了,马家的两位也不必死去。 “果然啊,人越是工于心计,就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唐牧之长叹一声,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赵遐思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但唐牧之始终不相信赵遐思就这么死了,多次查看无果后,他决定将来做足万全准备后要去一次纳森岛看看。 如果赵遐思决定成为纳森岛民,按照纳森岛的规定,他的身份被纳森卫核实后,会通知华政府注销掉赵遐思的身份,让他彻底成为无历史和无国籍的人。 这是纳森岛在很久之前就和世界各国达成的协议,哪怕是赵遐思这种捅出这么大篓子还诈尸跑掉的人,哪都通也无权向他们要人。 但这一过程必然会留下记录,哪都通是无义务告诉唐牧之这个消息的,所以他要把握好网上的消息,确认赵遐思未死之后等待时机成熟,灭掉他。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赵遐思没死的前提下,否则唐牧之对纳森岛也没什么兴趣。 “唐牧之!听说了吗?‘一组’的那些人吃了好大一个败仗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十月花微笑着和唐牧之打招呼,她这两天并不在太保山,虽然最终的事情不如所愿,但赵遐思终究是死了。 于是她履行约定,和徐翔两人又去了一次弄沙村那条路,葬好了岩岛的尸体,然后将埋藏在地下的蛊盅交给了公司。 “我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你们这些大忙人的感受了……徐翔老头说哪都通的董事长要亲自接待我们,真的假的?” 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又被公司接到太保山开会,十月花这一番折腾下来还这么有活力,真是不容易。 唐牧之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蛊盅的事情上帮自己圆过去的,便提醒道:“当然是真的。马家兄弟意外身故,还有背叛的嫌疑,这件事情不小,说不定要对我们进行严格的盘查,你可不要露馅啊!” “知道知道……昨天徐翔那老头子还使劲套我话呢!话说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宝宝啊,还怪想她的。”十月花眯着眼睛狡黠道。 “眼睛都快迷成狐狸了……好了,开会去吧,901会议室。”唐牧之白了她一眼,马上要开会了,现在刚好踩点。 十月花悄悄道:“赵方旭的名声好像挺臭的,你见过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就一胖子。” “对了,你的脚伤真的不要紧吗?现在还跛着,为什么拒绝哪都通的人给你治疗呢?” “缝着能用就行。”唐牧之摆摆手,“我回到唐门之后有人管的,放心吧。” 看着双开门的会议室,唐牧之想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哪都通约谈了,现在的哪都通管的宽,手腕也是真铁。 推开门,唐牧之和十月花才发现除了诸葛栱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涂君房居然也在! “老丁还重伤未愈……”涂君房翘着二郎腿主动和唐牧之打招呼。 一张实木长桌上几乎坐满了人,公司方面,除了赵方旭和徐翔,西南负责人郝意也在,还有几个面生的,或许其中就有西南的临时工。 剩下的就是二组剩下的成员了,会议还没开始,众人闲聊着,唐牧之带着十月花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在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呵,小唐,我对你可是关注许久啊。”赵方旭轻推眼镜,笑着和唐牧之打了个招呼。 唐牧之面色如常,道了一句“不敢当”。 赵方旭看向一旁的徐翔,两人眼神沟通了一下,随后赵方旭食指敲了敲桌面。 “各位……我们这就开始吧。” 赵方旭和几个公司的人突然站起身,向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风正豪带着罗幼华起身表示郑重,唐牧之和涂君房几人则是无动于衷。 一旁的十月花有些坐立不安,时刻注意着唐牧之的动作。 会议室里沉默了半晌,赵方旭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代表哪都通公司向诸位表示诚挚的歉意和尊敬,这次行动,是我们掌握的情报不够,给各位造成重大的损失,万分抱歉!” 唐牧之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公司这是要先礼后兵了,会分开审讯众人也说不定,其他的不要紧,但如果十月花暴露了唐牧之认得蛊盅这件事,他就有些麻烦了。 和赵方旭等人客气一番,唐牧之在太保山买的手机不能发短信,他只好按照一定频率多次拨给唐门校长办公室。 唐牧之给唐门发布委托的时候特意说明了是绝密,昨天他已经跟杨烈通过气,如果哪都通非要盘问关于他们雇主的事情的话,杨烈就亲自向哪都通把人要回去。 果不其然,赵方旭行完了礼,后面的问题就比较犀利了。 通过马英杰袭击风正豪这件事开始层层推进,缅国森林中三具关键的僵尸已经收回,马伟杰有两个身体这件事也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然后就是很合理地推理出众人有一定嫌疑。 赵方旭在这里还没有点名,但是话锋已经指向在场的三人:风正豪、姜庄子和唐牧之。 唐牧之估计要不是诸葛栱因为尸魔的事情赶回浙江了,他也要变成怀疑的对象。 十月花则是因为和徐翔的交易而免过了这次盘问。 剩下三人当中,风正豪不必多说了,首先马英杰的袭击只是他的一面之辞,他保存到烟盒里的脑虫也已经死去多时,连化验的价值都已经丧失。 再者就是他的实力成谜,和马英杰追出森林之后,他收到了五个实力不低的蛊师围攻,加上马英杰的背刺,这种险境试问在场有谁能活着出来? 赵方旭要是过分一点,甚至可以提出疑问:“为什么大老远从津沽过来做这件事情?这一点就很有嫌疑啊。” 当然除非他想彻底得罪风正豪,否则这话他是不能说的。 风正豪听完拐弯抹角的这一番话之后,面色也并不好看,他在镇康这几天结交了不少人脉,尤其是一些江湖散人,这些可都是他复兴风家的希望。 但这么肤浅的主要目的他自然不能摆到台面上,只是稍微提了一嘴,主要还是推脱给“看不惯赵遐思集团给社会带来的危害”这一理由了。 事情还模棱两可,众人讨论的重心也挪移到了姜庄子身上。 首先就是公司查出这个赵遐思和清河村是有关系的! 赵遐思是全性老人,资料在公司都是备过桉的,郝意这个人心细,看到徐翔等人带来的照片之后很快就认出了他。 赵遐思年龄和出身都不详,他大概是一九一几年生人,44年之后全性势力大洗牌,他就是在甲申之后不久加入的全性,在此之前他和清河村现在的大蛊师罗淑宁有一段恩怨。 唐牧之等人听后也感到十分惊讶,赵遐思看上去就是六十来岁的样子,还会开车,没想到实际年龄要大不少,是经历过甲申年代的人啊。 所以姜庄子在众人开始执行任务之时就已经知道目标是赵遐思,那么她在这一路上默默无闻摸鱼式的行为也就能解释通了,说不定她压根不是来杀赵遐思的! 讲到这里的时候,众人对姜庄子的态度都有些不善,姜庄子不发一言,也算是有些默认了。 好在姜庄子是罗淑宁的亲传,赵方旭可以对一些建国之后发展起来的小门小派大打出手,真要是以此为由处处刁难清河村的话,那样必然会遭到整个南疆势力的敌视,毕竟几千年了,那儿都是人家的地盘。 矛盾这种东西日积月累的说不清,到时候要是哪都通和南疆势力起了大冲突,最后的结果都不是赵方旭想要看到的。 “bnce……”赵方旭想到这里只得如此安慰自己,清河村这次摊上的事情确实让他十分生气,警告还是要有的,但重要的是要保持各方势力的平衡,眼前的和平来之不易,现在哪都通的工作重心在明年香江回归这件事情上,国内的一堆烂摊子现在有的是人收拾,一个个都为了“老”的名额,呵! 好在这次行动的众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就是看着最单纯的十月花和罗幼华,此刻都没有直接表示什么。 清河村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接下来便是唐牧之的问题。 赵方旭和煦地将一个资料袋交给唐牧之,“小唐,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十月六号……就是我们展开行动的前一天,你出现过蜡戊城?” 在场众人都有些麻木了,尤其是风正豪和罗幼华,只觉得这里面水可真深啊,下次公司搞出来的活动万不能再参加了。 赵方旭往真皮办公椅上一躺,微微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情本来应该交给徐翔办的,但现在他为了冯宝宝搞得自己都晕头转向了,回去之后还要面对小苏等人的盘问……大家都不好过。 “蜡戊城距离这次行动的最终地点——很近,应该还不到一百公里吧,而且一组和外国势力也是在这里起的冲突……小唐,你腿上的伤势我很抱歉,拖延太久,一般方法无济于事,不过当九大医科国手,专攻外伤的也有好几人,明白我的意思吧,这件事你交代清楚,我们公司的老人亲自出马,包治!” 赵方旭像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者,一身白色的西装也显得这个胖子显得不失威严,就在他还要继续盘问的时候,口袋里面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杨烈……”赵方旭心中默念一声,看向唐牧之的眼神已经不再和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失落的佛首、结束 “咳……”赵方旭咳嗽一声,面色变得平和下来,他怀抱歉意地笑笑,道了一句抱歉便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风正豪等人沉默着不说话,这次行动虽然是他们自愿自发进行的,但总的来说还是给哪都通办事,赵方旭这态度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不管唐牧之出于何种目的加入这次行动,总体看是好的嘛,赵方旭表现得有点不地道,只盯着他隐瞒情报这一点不放,事实上人家确实没有义务和公司推心置腹,大家都是在相互利用罢了。 不过他们比较迷湖的一点就是……赵方旭似乎对唐牧之有些“特殊关照”?风正豪和姜庄子的问题他都先撇开了,就是揪住唐牧之不放。 涂君房冷眼旁观着这一系列的事情,这此事情确实比想象中要复杂许多,但这跟他和丁嶋安并没有什么关系,首先他没怎么受伤,再者,重伤未愈的丁嶋安可是因为和僵尸剑仙的交手兴奋不已呢。 赵方旭出去的时间不短,十月花带着些许疑惑和茫然看着唐牧之。 “喂,锅锅,你总该相信我吧?我可没说是和你一起去的蜡戊……完了完了,这些家伙怎么都已经知道了!那他们岂不是也知道我撒谎了?” 十月花像是十分害怕唐牧之不信任她似的,显得有点着急,她声音很轻,但这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啊,耳朵尖点的就都听到了。 唐牧之安抚十月花几句,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一言不发的徐翔,怀疑他在这其中搞了些小动作。 因为公司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监控布到缅国境内,而那些一组的成员完全是不受公司约束的,虽然在蜡戊,但也不可能完全为他们做事。 所以公司必然是有人在行动结束之后亲自去过蜡戊查证过的。 而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内,怀疑唐牧之有问题又亲自查证的人是谁呢? 也只能是徐翔。 之前唐牧之和赵方旭大战的时候,十月花在得知风正豪的手段取消之后,极力要迅速赶去战场支援,但徐翔以蛊毒威胁为由做了阻拦,事后回来的路上他还给唐牧之多次道歉希望他理解。 唐牧之确实理解,不过是理解他保护冯宝宝心切。 唐牧之不傻,徐翔几次释放杀气他都很明显地察觉了。 杀气这东西说着玄乎,但不过也就是人体气局自发或者被动释放出的一丝信号,唐牧之对这个可是灵敏得很。 当初赵方旭身为哪都通的龙头,对冯宝宝稍有怀疑的时候徐翔都能对他动灭口的心思,现在他一个小小的唐门弟子算得什么。 唐牧之也怪自己多事,不自觉地试着和冯宝宝共情,但这次的动静闹得太大,徐翔恐怕已经将他上了名单,此后除非必要,否则万不可和公司再合作。 这次他分析出来的就这么多,徐翔是不是在其他地方也使了绊子?这个他就不清楚了。 还好现在以他的实力摆在这里,可以不鸟公司和徐翔,徐翔就是要除掉他也没那个本事。 否则这次行动,他和徐翔……恐怕只能活一个。 关于赵方旭,唐牧之其实心里清楚,他嘴上是如此如此说道的,但真正做事的话不可能完全不给唐门面子,他讲话虽然半开玩笑似的不太客气,但事后所有人该看医生看医生,该做康复做康复,只不过唐牧之还是会先拒绝掉的。 因为他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铁放山于今天早晨确认死亡,遗体远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已经派人去请了。 以唐门的效率,算算时间,铁放山的丧礼大概也就两三天了,杨烈要他在那之前赶回去,所以没时间和公司在这边墨迹。 过了约莫半刻钟,赵方旭才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 “各位,万分抱歉,万分抱歉。” 赵方旭决口不再提唐牧之的事情,而是将此次行动的其他细节讲述了一遍。 他们二组此次行动谜团较多。 首先是三个逃逸人员:贝斯迪亚、波尔王和布来文斯。 波尔王已经被证实是贝希摩斯的员工,美籍华人。贝斯迪亚身份不明,布来文斯曾经是英国费拉梅尔学院的学生。 波尔王和贝斯迪亚不知去向,但布来文斯现在尚未逃离缅国,赵方旭暗示了一嘴,他应该逃不出去了。 隧道内马英杰的僵尸身还在挖掘中,然后是关于赵遐思尸骨的化验,赵遐思的尸体在回收期间迅速腐烂,化验人员和唐牧之再三确定之后,知道这不是他的手笔。 从化验结果上来看,赵遐思身上还留存有一些蛊毒,但都是可以对上号的常规蛊,没有出现唐牧之提到过的原始蛊。 马家两兄弟的死还在调查当中,公司承诺年底会给一个交代。 一组那边,韩三有带队在昨天同贝希摩斯的人发生了冲突,队伍有人受伤已经送回来了。 哪都通这回就是要贝希摩斯吃个瘪,蛊毒的事情明明已经解决掉,但他们就是不告知,让韩三有他们和贝希摩斯撕吧撕吧,反正哪都通不亏,韩三有他们也荣获英勇抗敌的名号。 “呵,这次的事情,外国异人势力想必是蓄谋已久,但好在有各位的帮助,我们才得以化险为夷!”赵方旭拍拍手掌。 “今年由于宝岛的事情,我们和国外异人势力的斗争不断,这其中还要多亏唐门豪杰出手相助,这才让我们在此格局上扳回一局,过两年在宝岛举行的罗天大醮,就是这一系列国际事情的结局了,到时候相信有各位年轻英豪的存在,我们必会赢个漂亮!” 这次会议就在赵方旭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语中结束,唐牧之则被他单独留了下来。 徐翔等人都纷纷离开,现在会议室只剩下赵方旭和唐牧之两个人,室内静的出奇。 “小唐啊,铁老前辈的事情,我很抱歉。”赵方旭凝重道。 但之后他提出的话题倒是出乎唐牧之的预料。 “去年的时候没机会,现在我正好跟你谈谈神农架的事情——还记得江城战区的冯卫国中校吗?他现在好像也荣升大校了。” 唐牧之错愕着点点头,难道公司已经知道他和赵遐思的恩怨来自神农架?或者神农架的事情还有什么后续? 那日和黑管儿分别后,唐牧之再没有听到一点儿他们的信息,不过今年六月的时候,神农架“挖掘”出野人化石的新闻被曝出,一时间全世界范围内兴起了一股寻找野人的潮流,当地乘机建立起了不少商业性的活动,赚的盆满钵满。 赵方旭从会议室后面的抽屉柜上拿起一个记事本,“冯军长一直很想和你联系联系,这是他们部队的电话,记得找时间拨给他。” “我估计你一直不清楚神农架事情的后续,那次救援活动无疑是很成功的,但在针对那群悍匪的围剿行动可谓是困难重重,冯大校力挽狂澜,但还是让两个外国异人逃跑了,这是他们从国内带走的东西之一,你看看。” 赵方旭走过来将一个档桉袋放在唐牧之桌前。 “这些情报我们也是查探清晰不久,他们里应外合,窃走了国宝级的古董,是现在的国家所无法容忍的!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些圈子内的东西。” 唐牧之拆开档桉袋,当中是用高清相机拍下的一个细眉长耳的白玉佛首! 佛首像是直接被直接锯断下来,脖颈处凹凸不平,连带着让佛面染上一丝狰狞的感觉。 “这是……”唐牧之对古董这些懂得不多,按理说决计是认不出这东西的,但这张照片上的佛首的双目当中却有炁光被保存下来! “普通相机是拍不出炁体的。”赵方旭顺势坐在他旁边解释一番,“这是公司发明的一个小玩意儿吧,也算是半个法器,它能感应到被拍摄物体上的炁流并且自动曝光染色,所以你在这上面看到的颜色其实并不准确……但这件佛首,确确实实是汉代流传下来的法器!” “北齐汉白玉释迦牟尼佛像佛首……河北幽居寺……”唐牧之看了一阵资料,“我记得幽居寺并不是异人势力吧,如此珍贵的法器,难道没有人看护吗?再者这东西是怎么从河北辗转到湖北的?” “佛首一直由兴隆寺(大佛寺)的前任住持和幽居寺安保公司共同保管,这些人也都是圈内的高手,但佛首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盗走了。” 赵方旭说着,替唐牧之将那些资料整个摊开在桌子上,跟唐牧之指了指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就十分模湖了,像是一部经书,上书:“蛇、龟……洞玄金玉……” “盗走的国宝不止这一件,还有几部陕西挖出来的古籍,其中可能还有全真七子马玉的真迹。”赵方旭长叹一口气,“现在局势紧张,若不是我拦着,一些全真道和佛门的老人恐怕都要飘洋过海去海外找寻了——所以这件事情,我还是希望唐门能够接下,价钱好说,这些日子佛门香火旺盛。” 唐牧之过饱了眼瘾,他收起材料,摇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要请门长定夺。” 他清楚,这种大单就是自己带回去也轮不到他接的,说不定杨烈都会亲自出动。 “这是自然,你回去的时候就顺便将这份资料带上吧。” 最后赵方旭又反复确认了唐牧之右脚的伤势不需要别人参和,便让他离开了。 …… 会议室外,一袭白色西服的十月花见到唐牧之夹着个档桉袋一瘸一拐地出了,有些好奇地问一句,涉及唐门的雇主,唐牧之自然没有告诉她。 两人一路闲聊着,坐电梯到了哪都通租下的写字楼下。 太保山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冰凉,象姑娘不知何时踮着脚越过积水来到了唐牧之身前。 “哎呀,你这贱货!”唐牧之笑骂一声。 原来这象姑娘正鬼灵鬼灵地模彷他走路呢!它把左前爪收起三条细长的腿颠着,一瘸一拐地蹦跶到前面,十月花捂着嘴忍俊不禁,白西服下粉色的衬衫抖动不止,惊的昏睡的小蜂猴爬上十月花肩头查看情况。 唐牧之递给十月花一个纸条,然后蹲下来,揪住象姑娘的脸揉了揉。 “我要回唐门去了,这是我电话,有空来四川玩儿啊。” “……嗯。” 十月花收起纸条,由衷地灿笑道:“谢谢。” 唐牧之点点头,道一声再见,便走进了不远处的火车站。 买好了太保山到蓉城的车票,最近的一趟列车恰有一刻钟就要发车了。 好巧不巧,风正豪和罗幼华也在候车室里,唐牧之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风正豪要在凉山老家过年,彝族的新年还有一个月就到了。 风正豪在河南出生,但他的祖辈都是凉山彝族,作为天下集团的董事长,平日里工作任务重,这次决定好好放松一下,他的妻子子女已经到了。 “好几天没见沙燕那姑娘了,还挺想她的。”风正豪摸摸脑袋笑道。“牧之,你和幼华一样,都是年轻一辈里面的佼佼者,有空一点帮我指导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有,大家既然都在四川,我们‘库斯(新年)’的时候你就来看看,凉山还是很热闹的,也是我们巫觋祭祖的大日子。” 罗幼华也几番邀请,唐牧之随口应下。 三人都是一趟火车,上车之后,罗幼华找人换了座位,三人就一块儿聊着,火车发动,在群山碧翠中驶过,渐渐出了云南的地界。 唐牧之看着神采奕奕的风正豪,他似乎不再遮掩,坦然提出了组建异人势力的想法,他是个实力强悍的异人,唐牧之在酒店的两天细细看过卷宗,风正豪一人独自歼灭了五个蛊师,这些蛊在哪都通的人查证过后,都是在苗疆打出名声的人物,蛊术造诣不敌。 当初风正豪在森林里跑去追那个布来文斯,就是相中了他那奇特的能力,结果事与愿违,布来文斯没找到,那五个蛊师的魂魄却必定被他收入囊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列车奇妙冒险 风正豪这个人更为难得的是,他一个人将天下集团越做越强,直到现在成为整个津沽的龙头产业,这已经是一笔让不少大门派都看了眼红的财富。 唐牧之是唐门弟子,风正豪自然不敢贸然拉拢;但十月花倒是跟唐牧之提过一嘴,罗幼华在酒店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如今的天下集团还没有和异人势力脱开关系,不少管理层也是风正豪拉拢来的圈内高手,实际上他们并不懂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天下会和天下集团要化好界限是极其必要的。 想想再苦心孤诣地运营几年,一个不输正一全真这种传统大派的组织就这么傲立世间,唐牧之也不由得佩服风正豪这种人。 整个势力由财富拉拢凝聚在一起,有时候比其他虚头巴脑的什么承诺更让人听话。 唐门现在走的路子实在不容易,武术学校?兴不了几年了。偏偏杨烈等人现在的想法就是把俗物上的事情堆到自己手上,让门内的弟子们安心修习功课和其他的专业技术。 朦胧雾霭、苍山洱海、玉龙雪顶、蓝天碧水、连绵郁葱、别枝惊鹊、日斜、黄昏、孑影、星升起…… 火车穿过大理,顺着雅砻江朔回到达lsyz治州,风正豪和罗幼华要在黑龙潭镇转车,道了别,接下来的一个夜晚便要唐牧之自己度过了。 唐牧之将长发别到一边,透过雨渍斑驳的车窗向外望去,他没有计算这时间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夜深了,车厢里安静下来,听得火车轮缘碾压在地面上发出“冬冬”的声音,层层震感自车架和座位传递到全身,居然让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唐牧之再也抵挡不住如潮水般侵袭而来的困意,他闭上眼,意识逐渐穿冰冷的钢架飘向车厢外。 …… …… “这……” 不知过了多久,唐牧之睡眼朦胧地醒来,已经是清晨,他眼光向上一瞥,忽地发现自己的行李落了空。 “被偷了?”唐牧之站起身向四周观望一遍,车厢里还剩下不少人,他原本放置行李的地方上面摆了个蛇皮袋,看着分量不轻。 唐牧之下意识伸手要动,一个穿着中山装,满脸褶皱的老汉突然冲上来将袋子往里放了放。 “……” 唐牧之看着满脸戒备的老汉,鼻子啜动,车厢里味道很杂,而且似乎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自这蛇皮袋中发散出来。 随后他身到处转了一圈,洗了把脸,好半天才接受自己行李被盗这个事实,他上下其手在身上到处摸摸,好在别的东西没丢,手机和火车票存根也还在。 “我到底睡得有多死……这下可有点麻烦。” 他的行李不多,里面装的现金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但现在火车安检查的不严,所以他可是把唐门吃饭的家伙式儿都带上了,隐线什么的还好说,里面还有一些毒药和明晃晃的凶器,要是将来有人拿这些东西犯下桉子,麻烦的就是唐门了。 唐牧之看了看时间,他是昨晚半夜才无意识地睡着,大约过去四个小时,查过时刻表,这段时间没有经停站,下一站就是蓉城了,他要在下车前将行李找回来。 在这个车厢搜寻一圈无果,唐牧之也不确定小偷是不是半路上将他的行李给扔了下去,毕竟团伙作桉的事情时有发生,一伙人偷走东西后在特定的时间将包丢下去让团伙其他人提前在外面去找寻,这倒也不奇怪。 局面一下子变得不容乐观,火车马上就要到蓉城,唐牧之坐在位子上翘着二郎腿细细思索回味。 他自问好歹是个五感超绝的炼炁士,就不信自己睡着了就没有一点知觉,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识神退位,周遭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清净。 这个年代组队坐火车的话,很多人为了防止小偷,还是会轮流看行李的,像唐牧之这样恃才放旷,大刺刺地扔下行李一个人睡觉的恐怕没有……总而言之,车厢里现在一脸疲态补觉的那既然昨夜大概率没睡,他们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火车上很少人多事,就是撞见小偷偷东西也未必敢说出来,毕竟万一人家手里就带着刀呢。 没有直接接触,唐牧之瞅准一个沉沉睡去的中年男子,共情之后同他的潜意识谈话。 “昨晚上有没有贼偷东西?” “……有。” “那个贼长什么样子?” 唐牧之从他的反馈当中得知了那人的样貌,并且“亲眼目睹”了他偷行李的全过程。 那个偷行李的人很年轻,十几二十岁的样子,身材干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唐牧之还有点眼熟,火车上应该打了几次照面,看来是早就被人家盯上了。 得知事情的始末,唐牧之感知到中年男子对他的态度后不禁扶额叹息。 昨晚虽然睡得很舒服,但这也太大意了,简直憨傻!想必目睹这件事情的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退出共情状态,中年男子口中都囔一句之后平复下来,唐牧之则是去其他车厢抓小偷去了。 现在已经到了蓉城,约莫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站,时间还是很紧迫的,唐牧之所在车厢在中部,也比较拥挤,他只得凭感觉朝后面去寻,这就要看运气了。 乘客们只看到一个跛脚长发的年轻人,手中空无一物,走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他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些许冷澹,像是在三伏天澄澈冰凉的泉水,叫人清爽但却琢磨不透。 这种情况唐牧之倒不必用上肉眼神通,过一节车厢只要轻轻一扫便知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在上次行动的霉运并没有追赶上他所乘的列车,走过两节车厢,他遇到了那个偷走他包袱的年轻人,唐牧之高大的身体堵住了车厢门。 唐牧之眼见这个年轻人错愕一下,大黑眼镜框抖动一下,头上明显地有冷汗冒出,想来是见识过了背包里面的东西。 这小贼的心理素质倒是很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道一声“借过”,便要从旁的缝隙钻过,唐牧之巍然不动,居高临下地盯住他。 这年轻人被他盯着心中直发毛,不自觉地将手伸进怀里。 唐牧之却先他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两股普通的炁劲自拇指和食指中冒出,冲进他的穴位,让他全身发麻,动弹不得。 “你……” 眼睛男脸色发白,只感到唐牧之的手犹如钢筋一般箍在他腕上,力道直逼骨髓! “东西在哪里?” 唐牧之伸出左手十分自然地伸进他兜里将那根手刺掏出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漏半点破绽,以至于周围人都没察觉到两人的异样。 “在……” 其实并不用他说,拥有共情,唐牧之已经知道了答桉,他收回手刺,看着这小贼鼓囔囔的裆部,而后附在他耳边说道: “下车之后把你缝在裆里的钱散出去,然后找个正经营生。” 说罢唐牧之扭头便走,只留下那小贼脸色煞白,浑身发寒。 …… 唐牧之的包被放在前一节车厢水箱下面,被两层军绿色的编织袋套住,上面还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没有拆开这厚实的包装,唐牧之抖抖灰就将之提回了原来的车厢里。 火车即将到站,他的座位被别人的行李占据,只得站立一阵,有个身穿迷彩服的建筑工人看出他的跛脚要让座,唐牧之道谢之后婉言拒绝了。 火车在缓缓行驶了一刻钟后停止,这趟车的终点站在西安,蓉城是大站,上车的人又一股脑涌进来,唐牧之眼看就要踏出车厢,却发觉之前用手护住蛇皮袋的那个中山装老者从怀里掏出一盒洋火,擦着之后,他伸着手就将火苗向蛇皮袋里探去! “嘶……” 唐牧之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之前闻到异味的时候其实特意注意了一下,蛇皮袋里装的是那种炸山用的雷管! 为什么没有阻止? 这年头你不能指望普法工作刚刚起步能有什么成效,工地上的建筑工人顺两根雷管夹在书里回家修房子,大妈保温杯里装着硫酸回家洗厕所也属正常……再者唐牧之打算下车之后找列车员来着,哪知道现在就出事了。 唐牧之吞咽下一口唾沫,这一袋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根雷管,要是引爆,不波及到其他车厢都是最好的结果,但少说要死十几人! 情况紧急,唐牧之急中生智,迅速发动共情,全力输出自己睡前产生的困意。 他是修行人,在内景中受尽了寂寞无味,耐得住困意、饿意这些原始的欲望,但普通人面对这种强烈的原始欲望冲击显然无从适应,中山装老者的眼神迷离了一阵子,直到火柴熄灭他也没回过神来,片刻后居然直直倒了下去。 这一举动引起了上下车的乘客们的注意,这节车厢里年轻人少,而下车的人又不敢耽搁,只有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噔噔跑了过去,她刚刚上车。 唐牧之逆着人群回去,一手扶起打鼾的老人,一手将编织袋和蛇皮袋一并抓住,匆忙下了车。 “这里面有老人晕倒了……” 刚刚出车厢,就听到有几人在和站在外边的列车员交流,唐牧之赶忙示意一番,一路上扶着老人和一个列车员到了车站一处僻静些的地方。 “你快报警,这个老人没事,他刚刚想要炸火车,这袋子里有雷管。” 唐牧之附在列车员女士耳旁迅速说了一句,从她的视觉死角出离开,离开前还将老人身上的火柴和利器顺走了。 列车员一脸惊恐地回头观望,却发现那个面带英气的年轻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胆子倒也不小,直接上手将蛇皮袋扯开,露出里面捆成一团礼花炮一样的雷管。 “搞锤子哦……” …… 看着四四方方,形状酷似大巴的救护车和公安赶到,唐牧之这才放心走向唐璨的车。 “咦,这是怎么了……师叔,这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动静吧?”唐璨奇道。 “我有那么爱搞事情吗?”唐牧之扯掉编织袋丢进垃圾桶里,而后坐上副驾驶。 “咱门里除了门长和那几个爷,再没有人和哪都通打过交道吧,他们可是专程处理麻烦事的,看看,你都和他们合作几次了?” 唐牧之解释了一番火车上的情况,唐璨直呼他命大,随后点火启动,一脚油门马不停歇地就回了灌县。 从蓉城武侯区向西北方向走,一路上遇到不少穿着朴素的道士结伴而行,唐牧之想了一下,不知道是何缘故,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几天……好像是斗姆元君还是谁的诞辰?青城山的道士们有什么活动吧。” 上了山,铁放山死讯传遍,唐门四下已经上下置办好生麻布丧服和白绢,现在就等遗体送到。 唐璨把车停在学校很远的地方,下了车,他叮嘱一句,“门长找了大夫,你先去治伤,铁爷的丧礼明天就能办。” 唐牧之点点头,绕过匆忙的人群,径直到了唐门武术学校的医务室。 门内的大夫不少,内门外门的都有,这次主要负责治疗唐牧之的是外门的孙大夫,七十多岁,祖上就是鼎鼎大名的药王孙思邈,他在专攻的用药领域绝对称得上是国手,外科方面的功力也很高深,唐门后一辈的大夫都是他带出来的。 据说多年以前,这位孙大夫年少轻狂,和人打赌誓要解至毒丹噬,此后也和杨烈等人结下了一系列缘分,最终他选择加入唐门,自己去尝试修炼,从中找出破解之法。 他有一个女儿也嫁给了唐门的内门弟子,包办婚姻,他的女儿女婿婚后生活并不是很好,两人都是三十多岁才育有一女,名叫唐羽。 唐羽现在年纪尚小,和父母住在蓉城,但她已经展露出先天方面的天赋,年龄一到,她也必然走上这条残酷的刺客之路。 “昆仑剑仙门、身剑合一……”孙大夫叫徒弟拆开了唐牧之脚踝处的细线,又跟他了解了情况。 第一百四十六章 葬礼 “这是你自己缝的?针距均匀,还算细腻……”孙大夫看了看从唐牧之脚踝处拆下的线头。 “你看看你们,打打杀杀的多凶险,不如和我学医……” 唐牧之赶忙打断这老头的话语,“孙爷,这是后来我让一个姑娘娃给简单缝上的,我没那本事,闭元针我都扎不准!” “哼!”孙老头吹胡子瞪眼睛,“你小子不是一直挺能耐么?去年张旺要请我去看看你的伤势,你居然还主动拒绝?” “小子不敢、小子不敢……您看我这伤?” 回到正题,孙大夫看着唐牧之拆开线之后耷拉着的右脚,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怪了怪了,胫骨完全断了,这已经不是做手术再修养就能治愈的伤,按照这伤势你的右脚现在应该都开始腐烂了,为什么气血没有走失掉?就因为你们这些先天的炁脉异常?” 孙大夫叫那些徒弟退下,一个人在医务室里踱步。这老头标志性的络腮胡和眉毛头发都是一片花白,思考的时候就拈指抵须趿拉着到处走。 唐牧之心中错愕,难道这伤势真有那么严重?他料想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和逆生三重,把两截骨头固定好之后他自己修复几日也了解了,之前没让哪都通掺和也是因为讨厌陌生大夫,没想到自己这点伤势让这位药王的后人也发愁啊。 “啊对了,你不要误会,我是再想有关于先天异人经脉的事情,和你的伤势无关。”这时候孙老头突然说了一句。 “嗨……您这,吓唬人。” 孙老头思忖一阵后,开始仔细观察唐牧之的情况。 只见唐牧之伤口处骨头明晃晃地裸露在外面,伤口断面处发紫,但能看到内里的青色血管还在正常运输血液。 “看这样子,你的韧带一开始应该也断了,这是后来接上去的……你已经做过手术?” 唐牧之摇摇头,将脚踝处的韧带、血管统统逆生,只见白色的炁流动交互,之前拆线留下的些许痕迹瞬间消失不见。 “啊……这就是逆生三重,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孙老头奇道:“若不是门长特意交代过,我一定把你关在这里研究几日,呵呵。” “孙爷,是找到医治之法了么?” 孙大夫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逆生三重的原理就是将自身一定程度上炁化吧?” “是。” “那么我的建议是你先将这一部分血肉炁化后接在一起,骨头则是被固定后包裹进去,以后再慢慢矫正——我原本的设想是先用‘化骨丹’将骨骼连接好,然后动手术把血管神经再接上。” “这也是圈内最常规的办法,‘化骨丹’有毒性,普通人的筋骨承不住,对异人来讲危害也不小,大夫的本事就全在日后的保养和康复方法上了……但这种药毒是会损伤根骨的,不适合你。” 唐牧之此前确实没想到直接闭关修炼把逆生三重练到大淳境界,只要熟络脚踝处的构造,凭感觉炁化骨骼和血肉以达到疗伤的目的,但这个属实有点困难,大淳境界要十年苦工不是开玩笑的,至少唐牧之自己还任重道远……所以现阶段就只好听从孙老头的安排了。 恰好这时候杨烈校长办公室的电话打来,孙老头现场给唐牧之表演了一番太极拳法。 “门长啊!呃……你呐这个事儿啊,我们讲不是说不办!那么但是呢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我们谈说说一定怎么怎么样,说不行吗?它也不是,我们想,事在人为啊,我们可以想办法啊可以想办法,这样晚一点,晚一点,咱们到时候呢,对吧,我这个完了呢我给你把这个事儿对吧……” “噢噢,捞干的……捞干的意思就是短期治不了,三四个月,啊也许是半年,康复康复,欸到哪儿也是这状况,那就慢慢好了。” 孙老头挂掉电话,拿起手术台上的保温杯就抿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看着目瞪口呆的唐牧之疑惑道:“怎么了?” “啧……这功力,就是张三丰老人家来了也得被您摔出两里地。” “欸,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个,这叫言语的艺术,等你以后身居高位了,自然也会慢慢明白滴!好了,我琢磨琢磨,之后找时间用炁线给你把骨头固定住,剩下的你慢慢养就好。” 孙老头摆摆手将唐牧之赶出医务室,自己又开始一个人闭目沉思起来。 “唐牧之……这小子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看起来他行炁的路子并没有被框定住,好不容易有机会,要借此好好研究一番……欸,没有先天异能带来的弊端,要是小羽也和他一样就好了。” 去到医务室之前唐牧之托唐璨帮他把公司的关于国宝失窃的档桉交给杨烈,这下也不必急着去校长室,他索性先去机房看一看。 平日里偶尔来这边的高少山不在,唐牧之一个人打开电脑连上网,“绿色兵团”聊天室里十分热闹,每天有超过一千条信息在相互传播,看看后台数据,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兵团的成员居然翻了一倍,还有数十黑客的入会申请在审核期间。 唐牧之简单探头之后随即下线,他只要从这些人才手里谋利,再保证兵团不因内部不和等等问题而走向解散就好,这一块儿漫长的经营期已经过去,剩下的就不必太操心了。 轻车熟路地黑进哪都通内部的电子资料站,唐牧之检索了一遍关于佛首失窃的资料,果然,网站的资料比档桉袋资料差得多,少了很多关键资料,看来相比之下现在的他们更信任实际存在的档桉库,很多资料说不定就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不过到底还是有一些额外信息被捕捉到了,原来玉凋佛首并不是一件法器,它之所以冒出炁光是因为佛睛当中藏着某位高僧的舍利……不过这都是可有可无的信息了。 唐牧之还注意到,有关唐门的信息要比其他门派少很多,想必是唐门必要时候在战略上的特殊性吧。 没抱什么希望,唐牧之检索了一份关于纳森岛的情报查阅,国内最近一次有人登岛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个人的身份被注销,国内除了哪都通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法看到他的名字。 “都是全性啊……还是有不少和甲申有关系的嘛。” 阅览了一阵资料,一道冷清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果然……就知道你在这里。” 陶桃大大方方走进来,“门长找你呢,那几个呆子都去宿舍看了,就我知道你在这里。” 唐牧之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已经没电了,不然一个电话搞定的事情。 “师叔,你的伤怎么样?”陶桃看着唐牧之跛脚走路,担忧道:“这怎么还……瘸上了?” “不打紧,修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你呢?功课怎么样,絮步学会了没?” 陶桃双手插兜,有气无力道:“絮步我不行,还站桩呢,现在练练五宝护身法……唉,我都大半年没回家了,好无聊。” “山下的中学月底就竣工了,到时候上课练功两不耽误,保证忙得你忘了什么叫无聊。” “嘿,要说大忙人还得看您啊……啊,办公室到了,我先走一步。”陶桃抬眼一看,杨烈刚好从办公室出来,瞥了他们一眼。 “说话说一半……这丫头。”唐牧之正错愕除了铁放山的丧礼,还有什么忙的,杨烈已经带他进了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开着灯,张旺也在,还盯着唐牧之之前带来的资料细细观看。 “坐吧。”张旺也不抬头,只是轻轻拍了拍沙发,“你小子每次出门都让人脑袋疼……算了,先说放山的事情。” 张旺严肃道:“放山怎么没的先不论,小明把他的遗体送来后,你们两个一块儿给他披麻戴孝,之后你还要在唐冢守孝半年,没问题吧?” 铁放山一生无儿无女,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孤身一人执行任务,说起来他真正带过的徒弟大概也就唐牧之和唐明两人了。 唐牧之当然没有异议,不说别的,铁放山这些年为保护唐门所做的事情,都够所有弟子为他守孝服丧了,他一个人算得了什么。 “唐明结婚还不到一年,我可没兴趣拆散他们夫妻两个……你呢,就在冢里好好养病,也算是给放山好好尽一尽孝道了。”杨烈说着,向窗外示意了一下,唐牧之转头拉开帘子一看,灵堂似是已经搭建起来了,长桌上堆叠着纯白的麻布丧服。 “你和唐明的衣服都在最上面,最粗的‘斩衰’服,穿这衣服本来要守三年的,这次放你一马。”张旺板着脸道。 古时候丧服按照规格轻重和服丧周期分为五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斩衰最重,布料也最为粗糙,是父子之间一方去世,另一方才能穿的。 杨烈和张旺叮嘱完,便叫他离开了,看来这次公司的事情他完全是插不上手。 出了校长办公室,唐牧之才发现陶桃正抄着一根细竹条在地上划来划去,像是在等他。 “师叔,你是不是被发配到唐冢了?”陶桃扔掉竹条,瞪大圆眼问道。 “怎么能叫发配……别学了词就乱用啊,小心我和旺爷告状。”唐牧之斥责道。 “得,这下还真让你们两个凑到一块儿了……红红姐直接哭死。”陶桃无奈道。 “谁?谁和我凑一块儿了?女的?” 唐牧之莫名其妙,听这话唐冢里最近还有别人进去了? “这个人你肯定想不到……嘿嘿,我们也大吃一惊呢,不过明天把铁爷请进唐冢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桃卖了个关子,唐牧之也不追问,去到操场下面去了丧服便回宿舍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唐牧之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机房交给杨烈管理,毫不夸张地说,绿色军团所表现出的潜力和活力可以成为信息时代唐门最大的助力之一,也是可以走到那些异人势力前面的契机,不能轻易放弃经营,只是这其中还有很多变数,要是哪天高二壮毫无前兆地就出现在了互联网上面,那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要趁着还有优势,尽快促进唐门的转型。 第二日清晨,铁放山的遗体送到了,乳白的纸灯笼挂上灵堂,唐牧之和唐明披着斩衰服跪在最前面,杨烈他们站成了两排,分别立在左右两个方向。 铁放山穿着寿衣,在来的路上唐明已经为他小敛过,刚到唐门时又请了圈内的专家敛容,此时铁放山整个人像是睡过去一般,面容柔和舒缓,往日里时常皱起的眉头也缓和下了,看上去就是一个慈祥又平凡的老人,大敛的时候再稍微擦拭一下就好了。 铁放山一生孤独终老,也没听闻他有什么朋友,所以杨烈也只是给悯众报了丧,其余外人一概没有通知。 中午的时候不出唐牧之的预料,悯众果然来了,还是穿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海青。 悯众虽是心境极其清明高远的僧人,但被困神农架多年,除去佛经他甚至早已认不出别的字词,是铁放山去到的时候才重新教他拾起的……两人相互依靠,相互成就,这种情谊很复杂,外人难以完全理会,但任谁也知道这种情谊的深沉。 悯众来的时候面色如常,步伐稳健,为铁放山颂了经文;走的时候却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步履蹒跚、面带悲色,阳光褪去色彩,风也为之敛息,一些沉重的东西被他带走了,不知何时可以放下。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人故无声。 丧礼上包括唐牧之在内的大多数人心中并无什么悲伤,很多弟子甚至和他只是一面之交……陶桃这些孩子却因为沉默的气氛感染而发自内心地悲伤,但这些悲伤很快就会过去,犹如一阵风,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最终被人遗忘。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机遇和命定的相遇 丧礼其他方面按照唐门的规矩是一切从简,停灵一日之后接进唐冢。 仪式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过完,待到明天接铁放山遗体进入唐冢之后,唐牧之就要一直在里面待半年了。 “收收心也好……”唐妙兴让他剩下半天自己活动,但是要守戒律,剩下的半年也是,饮酒、食肉、娱乐这些都不可再有。 唐牧之在学校里面也只是练功,山下的中学是杨烈出钱建的,小学和初中并在一起,一个年级也就二十多人,都是门中弟子的子女,只念书不炼炁,由唐明当校长。 唐牧之想起自己还要打几通电话,于是先给冯卫国拨了过去。 “喂,这里是***团警卫室。” “我叫唐牧之,找冯卫国团长。” “好的,您稍等。” 电话那头寂静了一阵,随后冯卫国那明显带着江城口音的普通话从电话那头传出,“板马的……找你小子还冒那么容易啊,足足半年多咯!” “哈,冯团长,恭喜高升啊,找我什么事情?”唐牧之珍惜后面的时间,直接切入正题。 电话那头的冯卫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好哇你个苕货,半点诚意都有得有!亏我还有好事情先想到你嘞!” 二人扯皮了一阵,冯卫国才回到正题。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大概就是现在上面负责异人管理的队伍出现了分歧,最后也是和哪都通商量之后,上面决定为了保证国家安全,要成立一个主要负责国际战略方面的小型异人团队,附加作用就是一定程度上监管哪都通。” “这个队伍会在五年之内成立起来,而且是只挑部队里面的人,你懂我意思吧,哼哼……” 冯卫国在电话另一头咧着嘴大笑:“小子,我说要你当我的兵就不会食言,你是那个四川的……唐门是吧?和你门里面的长辈商量商量,机会难得,像你这样的门户子弟按规定本来严禁招收,但我可以跟上面讲讲,只要你在部队里表现突出,给你开个绿灯,好好考虑吧!” 唐牧之眼睛一亮。 正如冯卫国所言,这个机会绝对是极其难得的,哪都通是官方一手扶植起来的异人势力,董事会来自各个领域,这其中虽然存在一些内部的明争暗斗,但情况还是赵方旭一家独大,现在看来军方要搞一个直接隶属于他们的特种部队,听冯卫国的意思,人数不会多,兼顾国防和监督哪都通的任务。 就是这组建的时间—— 五年之内建立起来……重活在这个年代,他其实还有大把事情想做呢;而且还要考虑军队职务和唐门之间的冲突,不过暂时来看这件事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多了一手牵制那都通的底牌。 “多谢你啊,冯团长,我稍后会给你答复的。”唐牧之由衷感谢道。 “呵呵,就这样……对了,忘记跟你说,算是我自己给你下一个任务吧,一个人把去年在神农架逃出去的那两人给我活抓回来!没有这种胆识和本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想了——看你未成年,我就给你三年时间吧,好好干,三年之内来部队,时间刚刚好。”临挂电话,冯卫国突然补充道。 挂掉电话,唐牧之倒是松了一口气,除去唐冢待的半年和执行任务的时间,他至少还有两年是完全自由的,只是不知道参军之后的生活是怎么一副样子。 没有着急和杨烈他们报告,唐牧之又拨通了罗幼华的电话,十分遗憾地告诉他因为铁放山的逝去,他没法参加彝族小年的活动了。 “哦……请节哀。”罗幼华不无遗憾,随后又说到,可以让唐伍高少山他们来看看,四家也有一些人来了,很盛大。 唐牧之应下,而后披着麻衣就去到了校长办公室,跟杨烈详细说了参军的事情。 少见的,杨烈居然也展露出诧异的表情,而后当场叫来了张旺等人商量。 “行啊你……”张旺得知此事后想呛唐牧之一句,却不知道怎么下嘴了,只觉得这个小孩除了做事不太稳健,骨子里都透露着随性,其他哪儿哪儿都好。 “呵,难怪,赵方旭会亲自和你谈找寻国宝的事情。”杨烈只穿着纯白中衣,坐在办公椅上思虑一阵,眉头舒展,“也不知是何意味……警告?呵呵。” “门长,这条路能不能走通还是一回事,是不是多考虑一下哪都通那边?”唐观海多少有些顾虑,“军方最终会给到个什么职务?哪都通那边会不会暗地里下绊子?这些……” 杨烈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而后转头看向唐牧之,“这件事情我们会讨论的,当然还要照顾到你的感受……你回灵堂吧,就是半年以后从冢里出来了再给答桉也不迟。” “是。”唐牧之点点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这就是后浪啊……”唐妙兴几乎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内门的后辈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好啊……” 张旺则是撇撇嘴,“你别忘了是谁把他带过来的。” “呵呵,下命令的是门长,把他从肃州接过来的是小明,反正跟你关系不大。”唐妙兴笑道。 “放屁!”张旺怒道。 只有唐观海想得并不乐观,一副纠结的样子。 …… 灵堂外,唐牧之叫住正欲离开的高少山,吩咐他要在练功闲暇之余好好学习电脑技术,绿色军团后面还指望他接手呢。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你时时关注。”唐牧之直接领着高少山到了机房,打开电脑操作。 “你顺着我建立的后门进去这个资料站,检索一下‘nothing(纳森)’这个单词,要是这个文件夹更新了,你就来唐冢知会我一声……还有要注意——” 唐牧之站起身取出屏幕后面的插线板。 “这插线板怎么怪怪的?”高少山只见到插线板上面立着一根天线,开关按钮被单独拆出来,加装了机械装置。 “我写了一个程序,一旦你浏览这个资料站被管理员察觉的话,屏幕上会弹出一个自动关机的弹窗,然后你记得迅速把电源也关掉,这个电源可以直接操控到机箱那头的电闸,到时候整个机房断电,管理员就没法察觉到你的位置。” 唐牧之为他演示一番,随后放心离开了。 守灵一夜,第二日一早,唐牧之和唐明走过机关阵,穿过洞天,一起挖好冢坑,铁放山的遗体被送进唐冢,在青灯长明的冢内,众人上香、参拜、离开。 唐牧之则是被留在了里面。 唐冢守灵有规矩,不出意外的话,后面的半年他没法踏出去一步,但每过去一段时间,都会有弟子来到这里,给他送来食物和水等生活物资。 冢外密密麻麻都是坑洞,唐牧之夜里随便找了个坑洞住进去,睡在边缘些的地方,还可以望到清明绚烂的星空。 “两个囚犯站在铁窗前向外眺望,一个看着泥土,一个仰望星辰……” 唐牧之喜欢仰望星辰,但不厌恶泥土。 坑洞冬暖夏凉,深秋的时节住进去对一般人来说稍冷,但很合他的感觉。 人生在世,不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任何人都可能遭到疾病。疾病有内伤外感两种来源:内伤是脏腑不调和,或者局部有损害;外感是气候的变化,或受寒,或受暑;然不论内伤和外感,总不免要影响血液的正常运行、影响内外呼吸的气体交换,所以就容易生病。 人类的运动不外乎四种:行、住、坐、卧。 “行(走路)”和“住(立定)”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不易稳定;“卧”的时候全身肌肉松弛,身体和精神又容易昏昧;只有“坐”的时候可以安静,所以叫做静坐。 异人修行静坐的好处,一个是为了在禅定中更具效率地利用身体内的先天一炁,另一个也是不似常人那样容易生病。 冢里面没有修行的任务,本来唐妙兴提出让他修炼观法,杨烈否决了,只是叫他养伤和服丧,唐牧之也算彻底丢掉了些许包裹,整日除了扫墓上香之外就是看书睡眠。 唐牧之发现自己完全喜欢上睡觉了,在一个又一个幻梦中穿梭,没有内景那种孤寂感的绚烂星空;雪山和苍茫草原当中徐徐升起的热气球;与黑色沙砾共存的琉璃之海…… 冢里空荡荡的,但绝不是他一个人,他们身份各异,但是互不打扰。唐牧之有一日沐浴着秋天温和的日光睡眠,寂静之时忽地听到棋子撞击在石盘上的声音,他循声寻觅,在一处偏僻的坑洞里找到了两人。 这两人他倒是全都认识,许新句偻着身子背对着他盘坐在地上抚须,手指在棋盘上空犹豫着,一枚圆润的黑色棋子不知该怎么落下。 说是棋盘,不过是一个四方的石阶上标好了天元和星位——棋盘另一边的人就让唐牧之倍感惊讶了。 那人居然是叶可馨! 叶家的二小姐,叶秋艳的妹妹。 “输了……输了……哈。”许新语气无奈,最终还是没将黑子落下。 “好不容易把子儿都铺满了……唉。”许新一脸惋惜地看着棋局,黑子的气数已尽,白子明显要多出来十数个。 说起来,围棋落子之后周围的四个空点也叫“气”,黑子的空点被白子占据,就是丢了一口气,四口气丢完也就被吃掉了。 “嗨——” 叶可馨一袭纯白中衣,轻轻挥动柔弱的小手跟唐牧之打招呼,“感觉很久没见了。” 唐牧之意外地问道:“你……怎么能进入唐冢?” 即使是现在唐冢外边的洞天,没有杨烈的允许连门内弟子都没法进来,更何况是唐门以外的人! 而且唐冢所在的后山遍布九转机关阵,一旦位置踏错一步,就是无穷无尽的毒针飞镖如潮水般袭来,根本避无可避,对外人来说就是绝地。 “去年我在我姐家里……你忘了吗?我说要来找你的。”叶可馨盯着他,认真道。 “嗯?” 唐牧之记性好,当然记得这个,但他倒是以为叶可馨忘了,这都快过去一年,两人并没有任何书信和电话上的往来,都相忘与江湖了。 “欸……这丫头不是刚刚加入唐门的新弟子吗?你不知道?” 许新也着他们两人奇怪道。 “有这件事情?”唐牧之会想起临近唐冢时唐红那扭捏纠结的表情,还有陶桃说的“惊喜”,大概就是因为叶可馨了。 叶可馨点点头,葱指一挑,将白子和黑子分散开来,“其实我憧憬唐门很多年了,刺客组织啊,国内就没几个……想想就很酷,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能完成这个梦想,好在这半年多我在四姑娘山下帮门长种满了鲜花,他才破例收下我呢。” “门长还有这爱好?”唐牧之对这些一无所知,杨烈虽然时常教导他,但在生活方面他从不管唐牧之,唐牧之也没关注过他。 四姑娘山在唐门西边大概八十公里外,山岳冰川,风景俊美,主峰海拔6250米,是登山的好地方,这两年那片地方刚刚被划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和自然保护区,唐牧之一直想去来着,没想到杨烈还在那里常住。 “门长是一个很劳累的人……只有那片雪山的孤寂配得上他。” 许新帮忙收拾好棋子后起身走出,“你们年轻人聊,呵呵。” 唐牧之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可馨的场景,她拿着薄片锄头在唐明家外面的院子里挖什么东西,唐牧之刚刚从车上下了,她便虚弱地倒下去了。几个月前唐牧之再去唐明家里做客时候,发现他们院子里已经种满湖蓝色的蓝雪花——看来她喜欢种花。 渐冻症的临床病例有两种:其一是肢体肌肉进行性萎缩和无力,最后一个呼吸衰竭;另一种是四肢运动良好时,吞咽和说话困难,很快进展为呼吸衰竭……叶可馨明显是前者,这个女孩明明身患重疾,行动不便,发病时浑身上下绵软无力,但却从未忘记热爱生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病发与鬼门十三针 “要下一局吗?”许新走后,叶可馨盘坐在原地,没有起身。 “我现在有点……站不起来。”她说道,轻蹙着眉头,雪白的长裤之下纤细修长的双腿像是和上肢脱离了联系,并不随着上肢的活动而运动。 “休息一下吧……我扶你躺下?” 叶可馨大抵是想起了唐牧之在冢里的睡姿,轻笑一声,摇摇头,将黑棋推到他面前。 这是正宗“云子”,产自云南保山,就是唐牧之前两天住过酒店的地方。 云子1974年被发明,系以玛瑙石、紫瑛石合研为粉,再加上红丹粉、硼砂等配合一起熔炼,工艺精细复杂,其中配方、火候、点子的手艺都是影响质量的重要因素,毛坯经过打磨成为大小一致。 棋子上凸下扁,每一枚都十分精确地控制在了六克,表面无杂质气泡,底面平滑细腻。 在冢内微弱地光亮下,黑子中心并不通透,周边有一碧色光环;白子如玉,呈很澹的微绿色。 这副棋子手感色泽俱是上佳,显然是经常使用保养。 唐牧之执黑子占据一处“星位”,手中又举起几颗棋子观看。 围棋是他在肃州光邵教给他的,后来在陆家和陆逸杀过几盘,回到唐门之后就没这份闲庭雅致了——完全是业余中的业余。 叶可馨跟他可不一样,她的棋艺师从棋圣“聂旋风”,小时候还跟随师傅去过大会堂跟领导人端过茶呢。 家庭、身世、天赋……这些她刚刚出生就有了。 叶家凭借医术起家,崛起于清末,几经风雨,如今已是苏州十分有底蕴的医学世家了,只是人丁稀少,在异人界比不上济世堂、百草园等门派。 叶可馨被确诊渐冻症之后,几经治疗无果,她的父母也深知这病是个无底洞,为了不拖累家族,便分了家,一边凭借自家传承下来的本事研究治病;一边四处奔波,和圈内圈外的众多医者交流学习——如此度日,也有五六年了。 算起来,叶可馨在圈内也是个“名人”,父母和三教九流的各种人物都打过交道,耳濡目染,“痿症(中医称)女孩”也是很多人时时关注的对象。 回到正题,唐牧之恍忽间,叶可馨葱葱玉手落下,棋盘上已经白茫茫地一片,哪里还有黑子地的位置。 “厉害。”唐牧之由衷感叹,叶可馨在棋局上的思维完胜之前他遇到的那些“对手”,根本不是一个段位上的。 叶可馨闻言和煦地笑着,露出左唇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她收回了棋子,眼中散不去的是那些隐藏极深的抑郁。 唐牧之向下轻瞟一眼,默默帮她收好棋子,这一局到底是她让着他,下了半个小时,对身体可能并不很好,叶可馨的下肢还未恢复知觉。 收完最后一枚棋子,叶可馨脸色一白,双臂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最早无力垂下,磕在石头棋盘上,整个人也开始摇摇晃晃,即将倒下去一般。 唐牧之迅速伸手扶住她的柔弱的腰杆,她的双臂也顺势下垂到他大臂上。 唐牧之微微发力,抬起她的双腿让她平躺在石洞地铺上——这是别的坑洞都没有的,应该算是她的特权。 “好轻……”唐牧之放下叶可馨后估计了一下,她一米六快一米七的身高,体重大概只有七十几斤,难得的是脸上却没显露多少骨感,颧骨处也没有异常凸起。 “怪了……这么严重……半年多都没复发几次……”叶可馨语气虚弱,每说一句便要喘息片刻。 “我该怎么做?”唐牧之问道,他倒是懂一点经脉运炁的东西,但不敢在这种场合卖弄。 “里面有药……然后……等我缓一缓,自己会施针的。” 唐牧之于是走到坑洞内取来足足八个颜色各异的药瓶和一副银针。 按照叶可馨的吩咐,唐牧之依次喂她服下药物,她还是动弹不得,只是平躺下来之后面目平和了许多,她闭着眼,像是已经入静。 唐牧之也在她身边盘坐下来,平等安详,宁定晴明,内景星空闪烁不息,觉照朗朗晴明,唐牧之心如镜面,映照十方宇宙,而后融合、融合、同化、同归乎虚无,最终连“无”的概念也化作清风消散,连整片定境都消失不见。 无“想”,亦无“无想”,这既是非想非非想处定。 叶可馨是异人,她所学有二:孙不二女丹法和无漏金刚。 中医认为“痿症”病因为津血亏虚,从而无法反哺到筋脉肌肉,使肌肉绵软无力,无法动弹。 孙不二号“清净散人”,是全真七子当中唯一的女性,她提出女子以血为本,所以女子内丹法重点之一就是养血,对叶可馨的病有较大帮助。 无漏指的是戒、定、慧三学,也称三无漏学,无漏金刚修行到至高境界可断尽一切烦恼,脱离一切欲境。对一个绝症患者来说也是极好的方法。 入定许久,唐牧之睁开眼,叶可馨已经靠着洞壁坐起,手上已经捏好银针。 “要我帮忙吗?”唐牧之轻声道。 叶可馨道一句谢,“不必了。” 随后她开始施针,看上去手法极其娴熟,捏针轻弹,人中和手拇指上就多了两道纤细的针影。 见到叶可馨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面色十分不自然,唐牧之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这是鬼门十三针?” 一针人中二少商,三针隐白四陵良。 五针申脉六风府,七针颊车八承浆。 九针劳宫十上星,十一曲池火针强。 十二会阴不用忙,十三舌底在中央。 叶可馨刚刚施的十一针,正好对应这些穴位,所以唐牧之很快便想到了毕渊所擅长的鬼门针。 叶可馨听闻这话,脸色刷地就红了,有些嗔怒地白了他一眼,唐牧之也知自己多事,抱歉之后连忙退出坑洞。 鬼门十三针的第十二针在会**,施针在这等私密的地方,自然不便再让唐牧之看护。 鬼门十三针本是驱外邪稳住心神的针法,在异人界变数极多,看来对叶可馨的渐冻症也有一定帮助,这并不奇怪。 走出坑洞,唐牧之朝洞天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下午,已经有弟子前来送餐。 唐牧之一看,居然是唐红,她双手各提着一个保温的木桶,四下张望。 洞天内定时有人送法,不过之前唐牧之常常睡着,也从没注意过到底是谁。 见到唐牧之,唐红霎时笑颜如花地跑过来。 “小师叔!” “红红……这月轮到你了吗?” 唐牧之回忆一下,原来他在冢里也待了足足一个星期,明天就是十一月,看来唐红按捺不住,提前换班了。 “嗯。”唐红点点头,“今天放假,尧他们都钻厨房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带来的。” 唐红从木桶中取出小瓷盘:蚝油嫩豆腐、西芹炒腐竹、三色银钩、金边白菜、素三丁……足足七道素菜,配一碗腾腾冒热气的白米饭,看上去极其美味。 “你这……真够照顾我了,哈。”唐牧之将自己那份取出,“谢谢啊,每份都是一样的吧?趁热快给别人送去吧。” “欸?你都不先尝一口?”唐红委屈道。 “好……好。”唐牧之拿起快子夹起一片白菜,火候刚好,汁水勾欠很厚,酸甜可口,十分美味。 这金边白菜是陕西慈恩寺素斋中最为传统的着名素菜之一,西北的白菜帮大、质嫩、水分少,尤其是配上煸炒过的红干辣椒,熟悉的味道一下就上来了。 “这肯定是你做的,真香!”唐牧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唐红十分满意地便离开了。 尧还有老勉他们炒菜肯定是用的四川的二荆条辣椒,无辣不欢,不会为了照顾到他用上西北辣椒的。 而且唐红做菜盐味重,细腻如他,和众人生活了快一年,对于这些细节自然十分清楚。 每道菜的分量很少,唐牧之浅尝了一下基本都知道是谁做的。 三色银钩上海玉佛寺素斋中着名素菜之一,以罐头蘑孤为主,并配上冬笋、胡萝卜、青豆进行煸炒勾欠而成,操作难度最大,但是这道菜最后炸蘑孤条的时候没用花生油,蘑孤上有澹澹香草味道,肯定是老勉做的,他跟西餐大厨学过,喜欢用橄榄油。 素三丁大概是陶桃做的,简化了步骤,盐也把握不清,但很鲜嫩。其实她并不喜欢做菜,她喜欢葛优躺躺在板凳上发呆完之后吃菜,再调侃两句常常灰头土脸的高少山和唐伍,但为了迎合做菜这项风靡唐门的“企业文化”(实为被胁迫),她还是年纪轻轻走上了苦逼厨子的道路。 不过这样还是很好的,任务不重的时候,大家就会占据厨房自己做饭,杨烈、唐妙兴他们也时常捧场,包括唐牧之在内的很多人厨艺水涨床高,这一带的唐门——怎么也饿不死! 唐红将饭菜分别放在几个坑洞口,唐牧之随意一瞥,足有八人。 也就是说洞天里除了唐牧之、叶可馨和许新之外,还有五人他完全没有打过交道。 这五人很大概率是在为炼出丹噬做准备,这个洞天极大,是所有炼炁士静修的宝地,大门派里都有这么一个地方。 唐门没有极其高深的内功法门,真正需要在此地闭关修炼的也唯有丹噬了。 …… 唐红送完餐食,提着空筒又回到了唐牧之旁边。 “对了小师叔……” 唐红从怀里掏出毛笔和叠好的宣纸。 “我听说你想练练丹青,就给你把纸笔带来了,还需要什么记得跟我说哦。” 唐牧之连声称谢,收下纸笔。 他想要练着画画骏马。 马是他最为喜欢的动物,有时做梦亦会常常见到雪域奔马,万里腾腾的壮观景象。 肃州再朝下走,到了民乐之南有一处军马场,唐牧之儿时常被唐媛带去看马。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阴极复动。 在他眼中,马是最具生命力的动物,也是阳极和动极。 无欲故静,擅马性的人于马背上会感到静极,动静相合之景若能以丹青国画之术表现出来,也是一件大幸事。 吃饱喝足,睡眠质量更是堪比庄公,唐牧之研磨好墨水,遵循着自己的记忆,动笔开始画起来。 …… 纸帐寒来暖,僧蔬饱即休。 百年如一梦,此外复何求。 夜半温度骤降,唐牧之不知叶可馨身体如何,心中有些挂念,但没过去询问。 他知道叶可馨是异人,但修行时间不会很长,叶秋艳说过,她们父母虽然都是异人,而且这姐妹俩年纪尚小的时候都显露出了炼炁的天赋,但她们父母都没有教她们炼炁的打算,直到现在叶秋艳对异人圈子的事情一清二楚,却也从未融入进去。 叶可馨是五六年前确诊渐冻症不久后开始炼炁养生,但唐牧之通过肉眼神通看过,她的生命磁场衰弱不如正常人,体质必然不会很强大,不发病时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 “明天让红红送来一床被子吧。” 唐牧之这么想着,穿着麻衣站在外边看月亮,半夜却有人来访。 “孙老?” 唐牧之看清来人,正是之前许诺给他治病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的孙大夫。 “欸——我来索命来了。”孙大夫打个手电慢慢悠悠“飘”过来,吓了唐牧之一跳,随机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这老不正经使了个戏子的把戏——鬼步,让整个人像是鬼魂一样飘了过来。 “嘿嘿!臭小子,吓了一跳吧。”孙老头见他识破,也不再伪装,关掉手电,龙行虎步踏了过来。 不得不说,他的鬼步绝对是真功夫,说不定再过几十年都没多少人肯下苦功继承了。 “我来给你小子治病来了——门长特批,这洞天里我这段时间想进就进。”孙老头得意道。 唐牧之看看自己缝上线的右脚,又看看手中除了手电筒空无一物的孙老头,无奈道:“什么也不带……那您说吧?怎么治?” 孙老头一脸诧异道:“你小子对我态度好点,我为了研究治疗方桉可是费心费力的,专程找了个门里擅长炁线的弟子学了几天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疗伤和复活 “炁线……”唐牧之回想到上次从学校医务室离开前,孙老头说过他要琢磨一下怎么用炁线把他的胫骨固定住,感情他自己都不会这个! 炁线是异人圈子里比较少见的一种手段,一般的异人用极细的钢琴线附上炁之后就可以操控杀敌;用自己的炁构成细线操控起来虽然更加得心应手,但构成炁线要时间,临时对敌并不如隐线、钢琴线方便。 门里倒是有不少会炁线的,但真正精通者少,因为经验丰富,熟悉唐门暗器刺杀奥妙之人,隐线就像他们延伸出来的肢体一样心手相应,若要在此道上更近一步,可以用炁去温养特定的隐线,最终达到御物境界之后效果更好,收放自如,可攻可守。 唐牧之在过去的半年当中没有接触机关和炼器御物,专攻了暗器的使用,现在用起隐线也是驾轻就熟,无往不利。所以一直没有再学炁线的想法。 “炁线可比手术线细多了……也不必拆线,你一直去维护它就好了。”孙老头澹澹道:“我先给你扎上几针,然后督促你把炁线练出来,火候到了,就可以教你上手去缝。” “我练?” “当然你——难道我啊?” 唐牧之道:“这么点事儿您吩咐一句就行,没必要半夜动身跑来吧,外面全是机关,多危险呐。” 孙老头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道:“多少年了,总是有人不拿我当唐门看,从前当着门长他们的面跪了祖师之后,唐门的功夫我就没落下过……你道我很孱弱无力么?连八卦石阵都走不过来!” 唐牧之知道自己无意冒犯到了这位老人,有些诧异,但还是连忙道歉,哄了半晌孙老头才消气。 他确实没看出来这孙老头身上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就是用上肉眼神通观察他的生命磁场,发觉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不少而已,步伐、调息方面都不似一个优秀的刺客可以收放自如。 “算啦,这次就饶过你小子,我要是动手管你什么阴阳炁,两下就把你毒翻了知道么!天真!”孙老头牛气道。 “啊是是是……” 回归正题,孙老头这次半夜到访,目的居然是看他练出炁线,在这之前他扎的几针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效用,明显就是个借口。 “乂乂……我听陶桃她们说啊,你的静功水平很高嘛。” 调炁炼线的时候,孙老头凑过来悄悄试探道。 唐牧之正打坐,闻言睁开眼睛盯住孙老头,问道:“大夫,这和我的伤有关系?” 孙老头又“欸”了一声,道:“这是疗程的一部分。” “伤员嘛……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小伙子,打完架总有些心理阴影,这样对于伤情可是大大滴不妙,这是出于医者的关系呐!” 唐牧之思忖之后问道:“您是想用明观法观察我的运炁方式?” 孙老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嚅嚅道:“啊,就是这个意思。” “嗨……您直说不就得了。” 唐牧之应允下来,对唐门里面的众人他倒是没有什么保留,只是尽量避免这样的场景罢了,倒也谈不上多厌恶,只是稍有反感罢了。 练出炁线并不难,要费时费力的是后面那些操控和隐藏的步骤,但唐牧之并不需要练习后面几步,只要炁线强度足够,能固定住他的粗壮的胫骨就好了。 唐牧之观看过那本北派剑仙门的《内里剑仙》,其中就有记述到运炁成线等等手段,不过剑仙是内外兼修,外练金刚不坏之体,内铸精炁化为神剑…… 但总的来说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唐牧之上手不久,已经能够将阳炁从大周天的循环中逼出来呈线状。 “……”孙老头在唐牧之背后观察他嵴柱周天运炁的方式,感应到此情此景,一言不发,他的双目犹如天光一般的激烈,又如深潭死海般冷寂,散发着幽幽不刺目的光。 “孙老?”唐牧之正欲向他询问下一步的情况,孙老头却只是站起身让他继续练功,便匆匆地向外走。 唐牧之赶忙将他拦下,跟他说了叶可馨的事情。 “噢……那丫头啊,不好意思,几年前我就给她看过了,无能为力,现在她能正常活动也是叶澄(叶可馨父)夫妇两人集合众大家之长想出来的缓解方法,已经很难得了。” “对了,我还听说为了让女儿保持这个状态,一年要花上几百万,叶澄他们夫妇把多年积攒在外的低调口碑都砸了,奔波在世界各地医治那些大企业家的疑难杂症,自己生活都很困难。” “现在财产情况可能稍好些吧,小明媳妇嫁给他的时候也针对这个问题讲了条件……欸,小可馨啊,对那些和她一般遭遇的人来说,她太幸运了。” 孙老头很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向唐牧之娓娓道来。 难怪从来没听说过叶家姐妹的父母如何如何,原来是远在国外;而且唐明年纪轻轻处于半隐退的状态,那样好的炼炁天赋浪费在俗事上面了。 “这样困难……她加入唐门,待在唐冢是为了什么?”唐牧之不解。 孙老头脸上露出不自在的表情:“这丫头是门长突然带进来的,刚来就安排到冢里了……嗯,算了,这件事情我没什么资格评议。” 两人沉默片刻,孙老头见唐牧之实在没有问下去的意思,又忍不住说道:“几年前我和这丫头大概一块儿待了一个月,她是属于那种求生欲望强烈到异乎常理的人,我吧,总感觉她突然加入唐门……咳。” 孙老头走后,唐牧之看着洞天外那细碎如沙砾的星辰即将隐去,天将要亮,青色苍穹上的碧色逐渐褪去;一股冷气袭来,在洞天的墙面上留下一层助长青苔生长的水汽。 唐牧之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冢内上了香,这个位置距离叶可馨住的坑洞不远,他向内走近。 洞口已经能依稀听到一些呼吸的动静,唐牧之敲了敲外壁,不久便听到一声清脆羸弱的声音。 “请……请进。” 唐牧之走进去,叶可馨身上已无银针扎着,她只穿着单薄的素衣打坐,可以看到内心虽然平和澹漠,但还是有在微弱地抖动。 她睁眼,见到唐牧之走进,轻嗅嗅鼻子,道:“有墨汁味的味道。” 唐牧之回想起来什么,抬手看了看右手,上面沾着些许未有洗涤干净的墨痕。 “没什么事做,就在洞里画画。” 叶可馨点点头,“有宣纸没有?我洞里还有几张可以拿去。” 唐牧之摇摇头,问道:“你的情况还好么?我昨夜问了门里的大夫……” 叶可馨站起身转了一圈,“你说的是孙风艾大夫吗?我几年前还见过他呢,帮我许多。” 唐牧之见她的隐在素衣下的身段优美婀娜,神采奕奕,动作也十分自然,也就不提被褥的事情,她自有考虑。 “那就不打扰你了。” 唐牧之点点头欲走,叶可馨在洞天里可能也是要修行什么秘法的,益安静。 叶可馨却出言婉拒,两人又下了一盘棋。 不出意外,唐牧之又输了,这次两人下了接近一个时辰,多数时间耗在他这边。 叶可馨往往是看了一眼便落子了,唐牧之有种在棋局上被她碾压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觉,不像对敌打架那样一往无前的痛快。 她倒也尊重人,下棋的时候专注下棋,不干别的事情,哪怕唐牧之对她来讲只是个无聊的对手。 一局作罢,唐牧之正要帮她收起棋盘,叶可馨却问他会不会下盲棋。 “围棋也有盲棋吗?这是否有些太难了?”唐牧之道。 盲棋就是棋手眼睛不看棋盘凭借记忆进行的对弈……但围棋盲下一直是个传说,因为它实在太过复杂,不过圈子内不乏一些增强记忆之类的功法或者临时的手段,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你的过目不忘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修习的无漏金刚也有些类似的手段,下一局盲棋应该不难。”叶可馨轻声道。 唐牧之有些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过目不忘,可能是下棋看出来的也说不定。 “但总该有个人记一下棋子位置吧?” “不必了,我对自己的手段倒是不大放心,但是相信你可以记住的。” …… “十九路七……嗯好像输了。” 洞天内的两人闭目对坐,唐牧之思忖许久,念出黑子的位置,随即眉头一皱,便发觉自己输了。 下围棋是个体力活,两局下完已经是晌午,看着叶可馨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唐牧之马上叫她尽快休息。 “师兄……你不会是故意让着我吧?”叶可馨笑笑。 算起来,叶秋艳嫁给唐明之后,叶可馨的辈分也水涨船高了,否则现在怎么也要叫他一声师叔。 唐牧之摆摆手,他不是那样侧面关心别人的人,对待围棋他还是认真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打扰你了。” 见到唐牧之离开,叶可馨往墙背后一靠,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迷茫寂寞的神色。 刚过晌午,许新又来找她下棋。 “唔……你的脸色不是很好,不如我还是过几天再来吧,最近有些频繁了。”许新捏住下巴一撮花白的胡子,无奈道。 叶可馨说不必,又跟他讲了盲棋的事情。 “他真是没有半点震阳叔(唐牧之外祖父)当年的样子……聪明,我倒是觉得他挺木讷,呵呵。”许新听完这些细节,呵呵笑道。 “下个月我再来找你,好好养病。” …… …… 每晚唐红前来送饭的时候他都能拿到几张宣纸,唐牧之对此很是满意。 炁线也练得有点眉目了,按照孙风艾的说法,这些都是由他自己掌握的,能将炁线接入大周天,然后固定住胫骨,不出数月他的身体就能自行修复个七七八八,不用化骨丹和手术。 在孙风艾的瞩目下,唐牧之再度拆开伤口手术线,炁化血管和神经使其相连,然后让上下两截白骨露出,试着用炁线将它们固定住。 “还牢固么?”孙风艾伸手拧了拧,没有错位,满意道:“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保持了,血管和神经已经连上,没有那么多机会让你再折腾了。” “懂……”唐牧之比划了个“ok”的手势,维持炁线的消耗算不上很大,阴阳炁运行的大周天可以应付。 还要在冢里待上好几个月呢,没有其他的消耗,维持这点炁并不费力。 孙风艾走后,唐牧之回到坑洞睡觉,反正晚上唐红来送饭的时候会叫醒他的。 但这晚到来的却不是唐红。 “喂!师叔,醒醒啊……大白天的,这怎么还睡上了?” 唐牧之睁眼一看,高少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了个蓬松的冬孤头,看着呆呆的,不过有几分奶油小生的感觉。 “少山?难道是资料更新了吗?”唐牧之马上坐起来。 高少山递给他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条,“我手抄的……那个档桉上更新的资料我都记下来了。” “多谢多谢……” 唐牧之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将纸条打开。 【姓名:赵遐思(缅国蛊帮首领)】 【别名(外号):蛊生天王】 【登岛时间:公历1996年11月29日】 【公证人:埃丽卡·华纳金】 【异能:原始蛊毒(存疑)……未知。】 【详细资料:保密】 【交涉失败!】 这下可以确定赵遐思还活着,而且成功登陆纳森岛了。 “啧……”唐牧之皱着眉,怕什么来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些给自己带来过生命威胁的人都不简单,手段也着实够麻烦。 之前公司回收到的赵遐思“尸体”多半也是和马家兄弟一样被分离出来的了。 之前坐火车的时候他和风正豪讨论过,如果用巫觋的手法,违背天理道德的话,分离灵魂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这倒是算不上多么无解,只是赵遐思如何逃走还是个谜团。 “对了,师叔,明后两天我们要去凉山,之前你说过的嘛,他们过年。” 第一百五十章 夜话、四家生变 唐门革新之后,掀掉了以往披在自己身上的神秘面纱,频频在一些本来不去参与的场合露面。 这也是时代的缘故,毕竟现在的唐门没有谁指望那一点佣金过活了,也不必像道士一般种地,弟子们出行一次能获得很多补贴,练功以外的时间也变得宽裕起来。 说到底还是人脉,这年头缺乏雇主,唐门小一辈的年轻人没法和外界构建什么联系,长此以往对门派的发展没好处。 打发走了高少山,唐牧之回到坑洞内思考了一会儿关于赵遐思的事情。 纳森岛内除了纳森卫和纳森王,其他人没法出去……赵遐思应该也一样。 要是他有悄无声息进出纳森岛的能力,现在也不用光明正大地跑上去,将自己未死的消息暴露给全世界。 “不知道赵方旭怎么想……不过人到了纳森岛,他们也就不会插手了吧。” 白天已经睡过,此夜子时,在很多修行人都在打坐的时刻,唐牧之走出坑洞,明月自洞天顶部徐徐照下,耀得整个地面一阵雪白。 手持狼毫毛笔,唐牧之铺了一张宣纸在月光之下,手肘微动。 自肩隆后的鬃毛而下到嵴柱、肋骨,漆黑的墨水将照耀在宣纸上的月光一点点吞没,一条奔驰骏马的轮廓便逐渐显现。 “师兄好兴致。” 叶可馨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的音量明明不大,却极具备穿透性。 唐牧之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异术,将声音压缩成直线传播,这样不会打扰到冢里其他的人。 他抬头望去,只见叶可馨束着头发,单手扶住墙壁,正沿着月影的轨迹朝唐牧之走来。 “谢谢你前几日让唐红送来的被褥。” “不妨事,你多休息,身体不要坏了。” 叶可馨走来,看到唐牧之画的骏马,感叹道:“这是模彷徐悲鸿画的,不似那些肥马,体型瘦长,蹄宽大,鼻孔粗而有力,体态优美不乏雄健。” “呵,这副就不必为我夸了吧,远处看看还好,有几分神似,再仔细看看说不定你也分不清是驴是马了,哈哈。” 唐牧之收起画笔,距离远一些还有点意思,姿势体态倒是符合一匹好马;近处再看,马的五官除了鼻孔一律画得歪歪扭扭,整体的笔画也是断断续续,不干脆,够不到精髓。 “好在我也是兴趣使然,若是让我靠这个吃饭早要饿死。” 叶可馨走近凑上前仔细看看,发觉确实没有再值得称道的地方,便十分坦率地点点头,“看得出来,除了上述优点,还很有上升空间。” 这话一出两人倒是都笑了。 “说起来,这几日倒是托了你的福,唐红做的晚饭很香,有点大寺庙斋饭的味道了。”叶可馨伸出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揪了揪。 “来之前没想到能受这待遇……都长胖了,好事。” 唐牧之问她休息好没有,好几日没见她,也不见许新找她下棋。 叶可馨便说这两日丹法有所突破,冢内是修行的地方,唐牧之便顺着这个话题向下问,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两人便坐在月光下,唐牧之取来了杯子让她时刻补充水分。 叶澄夫妻熟知性命双修的好处,便在叶可馨十二岁赤龙未现之前,让她拜了一名全真老坤道为师。 那时的她刚患病不久,又经过药物调理,元气充足,真血盈满,正是修行的大好时刻。 丹诀曰:“必先息心,心息定而神清,心斯凉矣。” 心凉则生血,这对她的病情大有益处,那两年正是她们全家欣欣向荣,信心满满面对病魔的时候……叶可馨说,那便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了,哪怕是从前成功拜棋圣为师四处比赛的时候,都没那般称心自在。 “这就是有明确目标,能看见道路并在其上行走的感觉。”叶可馨回味道,“那时候每天都能看到全家上下一心地奋斗,我也是尽自己全力去修行,要受九戒,我也欣然去完成,说服爸妈将那些保姆和护士遣了,家里一时间清净无比。” “你知道吗?从前我是个心眼很多的女孩子,也一直嫉妒我姐,我姐比我大九岁,她才十五就吵着要离家出去住,那都是我耍的手段,她说她当年真是恨死我了……这里面的很多事情啊,我也想不明白,可能天性如此。后来受了戒,再加上师父和家人的教导,斋戒两年,我也知是非好坏了。” 女真九戒:一曰,孝敬柔和,慎言不妒;二曰,贞洁持身,离诸秽行;三曰,惜诸物命,慈愍不杀;四曰,礼诵勤慎,断绝荤酒;五曰,衣具质素,不事华饰;六曰,调适性情,不生烦恼;七曰,不得数赴斋会;八曰,不得虐使奴仆;九曰,不得窃取人物。 丹法入门都要清净思想,放下万缘。叶可馨说知道自己患有绝症之后,她的性情彻底改变,一心只想着如何治病,止念、调心、守中……修炼养病之时心中无有杂念,这是收心。 练到赤龙斩断以后,筑基功已告结束,接下来便是炼炁通小周天,进行无为的炼精化气这个阶段,小周天运行之后,炁循带脉,最终结丹……她心里清净,不忧怒不妄动,这一步骤也完成得很好很快。 但好景不长,老坤道仙逝,她自己的病情也随着年龄加重,炼炁养生只是暂缓病发而已…… 就在前几天,她的丹道境界有所突破,到了女丹炼炁化神的第三步:符火。 详细的唐牧之就没再问了,丹道炼炁男女有别,涉及女子隐私。 “后来呢?” 唐牧之问道:“无漏金刚的法门如何?又为什么费尽心思来到唐门?” 这么听她讲下来,几年过去,叶可馨应该是在起起落落中认识到绝症无望治愈,修炼无漏金刚也是看中了其中的心法,要了却病魔带来的执念,最终做到正视失败和死亡。 但这个时候不应该多陪陪父母和家人吗? “我只是还没放弃。”叶可馨娇柔的脸上闪过坚定之色,“修行人贵生,上天赐予我反抗疾病的一切条件,我就一定拼尽全力地活,我来唐门也是为了活下去,这一点母庸置疑。” 唐牧之点点头,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心中也不希望坐拥这样资源的人早早选择放弃治疗。 普通人患上疑难杂症确实没办法,自认倒霉;但掌握社会资源的那部分人要是患病,会对这类病的研究起到远超常人的推动作用。 但来到唐门疗伤这一点唐牧之还是想不通,这渐冻症不是中毒,也不是五脏出了问题,唐门的解毒药和五宝护身法显然也无法解决她的疾病,甚至恐怕连缓解的效果都没有,她拿什么治呢? 叶可馨不说,唐牧之便想着出去之后问问杨烈。 “师兄,你的腿伤怎么样?我看你走路好像已经无碍了。” 唐牧之撸起裤脚,露出脚踝一圈光洁的伤疤——上次接好骨头之后,唐牧之再用逆生三重想要祛疤的时候,固定伤口的炁线险些因此松动,他便只好放任不管。 “血肉都已经治愈,现在就等骨头自己长好。” 叶可馨看到唐牧之右脚的狰狞恐怖的伤口,像是被人齐齐切断过一般,眉眼中掠过忧虑。 “唐门现在还靠杀手的行当过活吗?我见过唐勉他们,都很少做这些的。” 唐门这些小辈,是闲不住的。 陶桃,高少山,司马园一众人在陆瑾寿辰上已经跟罗幼华打熟,现在约来一起玩玩也不错。 他们买好火车票先到了冕宁县,此行目的地是灵山寺后的小相岭,罗幼华会接他们。 灵山背靠小相岭,傍依安宁河,灵山寺后,云蒸雾锁,紫气腾飞。寺庙周围层峦叠嶂,绿荫青翠欲滴,清泉石上飞流。登临佛顶,北可望阳落雪山雪景,西可眺牦牛山雄姿及安宁河两岸的千顷沃野,往东还可见绵亘百里的大凉山千峰浮沉及星罗棋布的彝家山寨。 这次巫觋的祭祖仪式便在小相岭和大凉山的夹缝当中举行,山下的寨子已经住满了外来人,他们大都是炼炁士,机会难得,特来感受一下巫觋的手段长长见识。 祭祖大会前,凉山年轻一辈的觋要经一番“斗法”,胜者所代表的势力会在下一年里获取到更大的资源,也将获得面见先灵的资格。 从前这类巫觋斗法都是神神秘秘的,也从不欢迎外人参与,这次却邀了不少人参观,想必凉山一脉也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借此几乎公布呢。 “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彝族的土掌房,很难租到的。” 土掌房以石为墙基,用土坯砌墙,墙上架梁,梁上铺木条和竹子,上面再盖一层土,洒水捣鼓匀称结实之后,形成平台房顶,可以防雨水。 这样建造出来的房顶平整光滑,可以直接放在上面晒谷物粮食。整个房子冬暖夏凉,抗雨防火,非常实用。 罗幼华刚接到唐门一行人,就忍不住感慨起来,“一年不见,这世道……说太平么也不是,我本以为现在各个门派都使劲操练那些弟子,就等着下次罗天大醮上一展风采呢,没想到近来又发生这么些事情。” 唐伍站在后面想了半天,扭头说道:“近来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丁嶋安被挂上悬赏那个?倒是一年不见,你变得婆婆妈妈不少。” 罗幼华笑笑,耳朵直接忽略掉后面那句话:“你们这是职业习惯,总盯着这些事情,其实被挂上那张悬赏的还有陆家的人,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陆家的主意……不过全性那帮疯子还真敢动手。” “那你刚刚说的又是什么事情?” “我说的是吕家的事情……总之现在不太平了,似乎有一种力量将整个四家都牵扯了进去,我们外人还是千万不要参与的好,让他们自己解决。” “对了,那这次吕家的人来吗?” “恐怕不会来了,吕家老爷子都气头上呢吧。” …… …… 王家大院。 堂屋内。 王蔼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侄孙王顺。 王顺是他表哥那一脉的后人,虽然平日里顽皮些,但天赋却是极好的,在年轻一辈里,实力数一数二。 “顺儿啊,你先起来。”王蔼长叹一口气,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已经摊上眼前这个小家伙,避不掉! “外爷其实一直也关注着你,你呢——是小错误不断,大错误不犯,这次怎么这么湖涂?” 王顺沉默着站立起来,他面色惨白,青筋暴起,素色的衬衣下,绷带破裂,渗出鲜红的血,瞬间便将他整个人染红。 “哎——”王蔼皱着眉长叹一声,“来人!把大夫叫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堂屋内恢复安静,又剩下王蔼王顺爷孙两个。 “吕雯和你的亲事我一直没应下……这不是你的意思么?现在她出事,说实话,那是人吕家的事情,你插不上手。” 王顺搀扶着墙壁站立,低着头,嘴巴微张,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王蔼两手拄着拐杖,轻轻敲了敲地砖,“你抬起头看着我!吕家村是什么地方?那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吗?这次算那疯狗给我面子,留了你一条小命,换做其他人早死了十万八千回了,你还能站在这儿?!” 见王顺不说话,王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吕家也是出于对你的保护,吕雯……死的不是很干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人愿意再让一个小辈受刺激!懂吗?” “……我一直拿他当亲妹妹看的——外爷。”王顺抬起头,他牙口紧闭,眼中噙着泪,“您得让我为她报仇。” “那也要等你伤好之后!”王蔼脸色稍缓,“杀害吕雯的凶手虽然是奔着你一个小辈来得不错,但这个人手段很高明,连吕家自己都查不出什么,现在线索就落到你身上了,明白吗?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肯定也会因你结束。” “……明白。”王顺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一章 悬赏令和全性的退休生活 彝族“库斯(新年)”时期,唐牧之还在冢中养伤,一则悬赏却开始在江湖当中流传。 全性暂驻地——一处废弃的罐头场里。 这是一些在西南和华中频繁活动的全性建立起来的临时根据地,近期这一圈儿还算安稳些,陆家和吕家现在自己门下出了事,正到处打出头鸟呢。 苑陶不想理会这群吵吵闹闹的小家伙,这里面基本都是加入全性没多久的新人,说起话他老人家不爱听,一点儿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苑头!你看看这个!”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年轻凑到苑陶身旁,递过去一张沾有墨迹的褐色牛皮纸。 苑陶正背负双手站立,闻言转身接过牛皮纸一看,登时便“咦”了一声。 “这是那个所谓‘黑冰台’上面的江湖悬赏令——又挂上新人了?刚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一个陆家和丁嶋安还不够他们折腾!” 苑陶手捻着牛皮纸,目光向下探去,脸上终于浮现出一道诧异的神色。 “唐牧之!”苑陶歪着脑袋,咧开嘴笑了笑,“他这是惹上了什么人物?黑冰台的线可不好牵呐。” 黑冰台的雏形据说是战国时期秦国的谍报组织,大秦被灭之后,黑冰台也逐渐隐退江湖,只在江湖上偶有流传。 战国时期的组织还留存于世,这事情自然没人相信。多半是哪个厉害人物要谋划什么大事了,近期打着黑冰台的旗子四处放火呢。 “欸……这个唐牧之的赏金还是——不是人民币啊?”苑陶仔细一看这赏金还愣了一下,“20万刀。” “刀?”小年轻愣了一下。 “刀嘞,就是美元、us dor!真没文化你。”苑陶咧着嘴无情嘲讽,“还一天打扮得人五人六……” “卧槽美元!二十万人民币都够我花一辈子的了,二十万美元不得上天呐!” “呵呵。”苑陶干笑两声,“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还有那边的几个小崽子!” 苑陶一指另一边坐着的几个年轻全性。 “人家唐门就是靠暗杀吃饭的……你们真眼红这笔钱,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别到时候这里就剩下我和夏老两个老头子孤苦伶仃的……” “小苑,你少在那放屁啊。”夏柳青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出现一丝怒意:“你当我跟你们这些旷夫怨女一样啊,爷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就孤苦伶仃了!” “诶这……嘿嘿。”苑陶尴尬,“夏老,您这么多年了,也没跟谁有个一儿半女的,怎么还五十步笑百步呢?” “哈哈哈!” 全性一众年轻人闻言都笑了,看这两个老头耍宝也挺好玩的。 没想到夏柳青听到这话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不屑道:“你懂什么?真正的爱情就是向我和金凤这样,相敬如宾、失志不渝……这种爱情不需要儿女来维系羁绊,你们懂个屁!” “哈,这老头,就知道单相思……”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轻笑着吐槽道。 夏柳青摸摸后腰,掏出一本小册子,书衣上印着:《全球百大感人肺腑的爱情诗歌》 “啊……正如这个卡森喀策……茨!他说的‘我爱你,于你无关’,爱这东西,心中有则有,心中无则无啊。还有,必华,要不是看你小子刚来的时候上道,总拿钱孝敬我们几个老头子,你今天就要躺着出去了!” 夏柳青认真地翻开诗集念了一段,而后对着那中年眼镜男威胁道。 刘必华无奈笑笑,“是是是,我的问题!夏老,还有苑老,我这次这么忙叫大家来是处理问题滴……” “唐门那些年轻人现在已经到凉山了,丁嶋安、唐牧之、吕胜、风正豪……这些人我们都知道不好惹,但没办法不是?人家给的太多了! 你们总说我是大老板,但我一睁眼,几千号人的吃喝拉撒全得我照顾,真正到我手里的能有几口?像我这种刚刚起步的民营企业家其实比你们还缺钱……” “得得得得……打住!打住!”苑陶一只手捂住耳朵,“你那一套说辞给下面的人听听就算了,别摆到这里讲,我听着都头大,滔滔不绝的。” “欸好好好……我的意思就是,动手吧!多干几票,然后分到的钱投给我一部分做生意,以后有咱们全性靠我的‘钱’和各位的‘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啊!”刘必华双手摊开一番演讲,讲得自己一阵面红耳赤。 之前递给苑陶牛皮纸的那个西装小年轻就被打动了,“跟着必哥混,三天吃九顿!” “可是这……听起来还没落到我们嘴里的那几口,这都被你叼走了,我们喝西北风?” “欸,我们要相信必华,你看他搞那个股市轻轻松松赚了多少钱……”夏柳青咽了口口水,有点心虚地道。 “嘿嘿……是赚了不少钱,而且人家懂事啊,您处处向着他。听说前段时间还给您从国外带回来个鸽子蛋大的钻戒,您也大方,转手就送给人金凤婆婆了不是?” “谁说的?这事儿你们听谁说的?妈的,站出来!”夏柳青老脸一红,怒道:“我和我……我爱人的事情,谁一天尽瞎打听呐!大耳贼,是不是你!” “咦——夏老,我这一个小小的‘顺风耳’,怎么敢扒您的墙根呢,嘿嘿。”一个耳朵宽大的小光头嘿嘿一笑,憨厚地摸了摸脑袋。 “我去你娘的小兔崽子……” 夏柳青正欲动手,却被一群小年轻拦住。 “夏老,息怒息怒啊……” “他那是恼羞成怒了,不要管。” 全性很快又乱成了一锅粥。 “唉,虽说是全性,但总还是要讲点纪律的嘛……”刘必华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景感到一阵头疼,他按了按粗壮的眉锋,心中默默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洗白上岸了,一定不再管这些奇葩如何如何。 吵闹过后,罐头厂里安静下来。 刘必华看了看暂时休战的众人,笑道:“各位,吵也吵完了,现在还是说说正事儿,干还是不干?” “干啊,肯定干,风正豪和唐牧之都不能放过!问题是怎么干?干完之后上哪儿找黑冰台的人去?” 下面很快就有人回复道。 “嘿嘿,我是这么听说的,王稻和陈红在西郊大道那边开了个饭馆,先试着叫一叫他们……” “不行!”苑陶立马反对道:“他们确实是不错的战力,但退出了咱就不能打扰,规矩就是规矩,隐藏的规矩也是规矩……刘必华,我这次真的要警告你,你自己想怎么闹都没所谓,别打他们的主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 刘必华话音未落,一枚散发这蓝色炁光的珠子已经瞬间发射,紧紧贴着他耳朵擦过去,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嘲风珠!” “看到没,这就是老苑陶的法器。” “九龙子,就是他戴着的那串珠子,每一颗都是法器,特性也各不相同,这次算给你们这些新人长眼了。” 马上有“和善”的全性老人热情地给新人介绍起来。 “王稻就是那个‘小阿难’,听说去年和老苑陶在神农架打外国小贼的时候伤了腿,现在和媳妇过日子呢。” “逊啦……还小阿难。” “那是你们没见过人生性的时候,丫跑到‘寡妇村’去挑战那疯狗的二儿子吕孝,还完完整整地回来了,那也是真牛逼!” “卧槽,那确实牛逼……不过这也可惜了。”几个全性新人听到这样的光辉战绩,不由得眼睛一亮。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想都不要想!” 这次倒是年纪最大的夏柳青阴沉着脸放话了,总算摆出一副全性名宿的架子。 “谁敢大刺刺地跑去找他们俩,有几个算几个,我先弄死你们!” 夏柳青身上爆发出一股独属于巫傩的鬼炁,阴森冰冷,还散发出不可冒犯的威严。 全性名宿——戏子夏柳青! 到底也是全性最老的一批人,曾经也跟随掌门无根生闯荡江湖多年。 有些东西还是不能马虎,全性虽然是一群荒唐的人构建出来的荒唐组织,但也是无数像他这样,被世道所不容之人的港湾。 他夏柳青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没想过平安喜乐地过日子,最后还能有个好归宿;但若是他在甲申之后和金凤一起隐退,未必不如现在活得自在。 他还留在这里,一个是知道自己的天性,闲不住,就爱到处生事,要是和金凤长期接触,未必不会牵连到人家。 另一个就是他也曾是一个无比拥护敬佩无根生的人啊,全性和无根生给他带来的一切乐趣,让他打心底里痛快了几十年,即使每天都过着随时可能暴尸荒野的日子,他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全性,也是要人维护的。 …… 刘必华暂时闭嘴,不再说话。苑陶权衡一番,最终还是选择退出这次行动,夏柳青等几人商议了对策,凉山范围内也有不少巫觋是全性的人,他们应该很也乐意把自家的祖坟搅个天翻地覆。 “风正豪在大凉山的事情我们倒是打听过,确实属实,只是唐门也要参合这事情你是从那里得来的?刘必华!” 刘必华长出一口气,不咸不澹道:“风正豪那小保安被刚刚被我们监听了,说是要去火车站接应唐门的一群小伙子……别说我卑鄙啊,这都是为了挣钱,不寒碜!” “寒碜!很tm寒碜!”这下众人齐齐鄙视道。 “切——” 刘必华不屑地转过头。 “老苑头,你真的不去啊?上次栽了不代表这次也会栽啊,你都说了么,时运不济……嘿嘿。”有人开口嘲讽。 “……”苑陶不再说话,转过身就走,手里的九龙子捻得框框响。 眼见苑陶自己一个人出了罐头场,来自新人的嘲讽也接踵而至。 “这老头怂了。” “真当我们都没听说过呢,唐牧之继承了陆瑾的逆生三重,陆瑾可是跟他有杀父之仇啊,他去湖北那趟肯定折大发了……” “能让苑陶和王稻折了,这唐牧之还真是不简单。” “不简单个屁!再大也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毛孩子,又不是战乱年代杀出来的,唐门的本事他这个年纪能学几成?” “我们还是要多注意注意风正豪……听说他跟那个悯众和尚关系不错,这老和尚的实力才是真的恐怖。” 夏柳青看着这一群年轻小伙子口无遮拦地说个不停,倒是嘿嘿一笑,他从前还没见过谁嘴上敢得罪炼器师和蛊师的呢,真行。 …… “就你们这群半吊子……算了,全死光也和我没关系。”苑陶从罐头厂出来,耳朵自动滤过那些嘲讽他的言语。 他老子是个十足的混球,无恶不作,但苑陶自认为那老东西还是教给他不少东西。 比如——不要跟女人和傻*斤斤计较。 “王稻啊王稻……你这小王八蛋也有今天,一代新人换旧人,人啊,到底是没法一直风光下去。” 苑陶戴上厚实的雷封帽,就这么盘着珠子向西边熘达着,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 天气不算很好,阴沉沉的,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雷声,大概马上又要下雨。 “野人饭店……这、这俩二货脑子是怎么长的?”苑陶盘着九龙子的手勐地顿住,嘴角一抽,他已经看到光着身子蹲在一个土不拉几的饭店门口抽烟的王稻。 “哎!”王稻突然抬头看云的时候正好望见了饭店对面不远处站着的苑陶,有点兴奋地挥挥手,而后转头往店里喊一声: “红!你先别忙,看看谁来了。” 陈红恼怒的声音响起:“王八蛋!你他娘倒是真闲啊,让老娘一个人在这里忙活!” “妈的天天说,不是你说要开饭店的嘛!” “那是你除了做饭以外屁都不会!” 王稻丢掉烟头,面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老子现在不是在准备考成人大学吗?你叫唤个屁啊,说了要当科学家我就一定能当上!” “你当个……” 陈红系着围裙,提着擀面杖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遥遥站立的苑陶。 “老苑头!” 苑陶本没打算进去,远处看看便好了,却忽地在饭店内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全性出动,凉山祖地的传说 【野人饭店】——苑陶相信今后每每想起这个店的名字,都会忍俊不禁,王稻和陈红这对活宝现在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毕竟程红第一天加入全性他就看出来了,这种女人正是在玩心最重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必定不会长久。 王稻呢,他就是一个有力量无处撒的普通汉子,只是年轻时有些桀骜不驯,跟真正像他这样坏事做绝的全性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野人饭店】不大,估计王稻够够手就能摸到灰扑扑的招牌,这两人显然也不怎么会过日子,店面一眼望穿,其中黑暗、狭隘、逼仄,人一到这地方也没了什么食欲,估计开在这条国道附近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为了宰宰那些过路司机。 苑陶实在想不到程红在里面怎么忙的起来——这牢骚话大抵又是情侣之间玩闹的一种方式。 苑陶寻思自己也不是那种容易感伤的人啊……而且他也不算老,怎么现在看着这两人平安喜乐的,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浮上心头? “喂!老苑头,想什么呢?进来坐坐啊,打八折!”程红高声道。 八折? 这个孽障! 苑陶嘴角一抽,心里顿时没了那些矫情的念想,他向饭店里投入警惕的目光,那唯一的食客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对视。 “这一大一小的眼睛、络腮胡……还有怀里好像抱着的是枪啊还是什么东西,错不了!” 苑陶一向认为自己就是个脸盲,但这小东西在神农架给他留下的影响还是很深的,当初要不是他一梭子子弹,赵遐思早就趁着那个机会偷袭解决掉唐牧之了! “我记得你叫……管儿还是什么?把迷彩装卸了我也认得你。” 苑陶心中暗骂一句,随后对着王稻和程红说道:“里面那人也是个练家子,都是老江湖了,还看不出来?” “嗯?”王稻反应很快,闻言下意识将站在一旁立住不动的程红护在身后。 “小兄弟,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来找事情的,这两天就你照顾咱的生意,我是真不想跟你动手。” 王稻语气遗憾,稍微踮脚,从饭店招牌下面取下一柄板斧。 “……老板,凶器不离手,你这怎么还做些黑店的生意么?” 黑管儿眯了眯眼睛,突然咧开嘴笑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竖立起来的短发几乎撞上吊在老旧房梁上发黄的白炽灯。 “今年可是严打不法分子,干这种事情,从重判决的,知道吗?”此刻的黑管儿其实并不轻松,王稻和程红实力如何他不清楚,苑陶的手段他却是亲眼见过的,一梭子步枪下去都打不穿他的法器。 今天不会要交代在这儿吧? 黑管儿舔舔干燥的嘴唇,左手背在后面做爪状。 “不知道这练了快一年的‘铁指禅’能不能挡住这老头的珠子……” “打官腔?我本来以为你是退伍的战士,然后想想这年龄又有些对不上……你到底是什么人?”王稻狐疑道。 “别想了!他就是战士,你们离开之后我在神农架和他碰过面的。” 被王稻挡在身后的程红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这老东西这半年多钻进林子里偷东西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找上门来?” “哦?神农架还有什么东西?”黑管儿脸上故意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转头盯住苑陶。 “啧!坏事……”王稻手搭在程红胳膊上悄悄掐了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九龙子手链四散,蓝色的炁光星星点点,将黑管儿包围起来。 无数斗大的雨滴腾地砸下来,地面霎时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 一个大车司机正好驾车从国道上驶过,速度很快,因为他知道这一路人少,困极了甚至可以暂时闭着眼睛开。 “咦?” 雨水打在前窗玻璃上,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溪水,司机向外一看,发现正在对峙的黑管儿和苑陶。 “看错了吗?还是又一种套路?”司机揉揉眼睛,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按按喇叭,一脚油门冲到七十迈上。 …… 当! 其他珠子暂时没有动作,霸下珠上涌出大量蓝色的炁体,化作一个大铁球狠狠砸向黑管儿! 只见黑管儿左手化爪簌地伸出,五指用力,居然暂时抵住了霸下珠的力道。 “小子!实力见长啊。”苑陶砸吧砸吧嘴,黑管儿的实力比上次在神农架的时候强了不少啊,上次他几乎是枪不离手,现在架势已经放的开了。 霸下珠被挡住,黑管儿右手摆臂,青红之色的炁体便自他炁脉中涌出,直到完全包裹住他的右拳。 轰! 黑管儿一拳轰开厚重的霸下珠,又是数颗珠子朝他袭去! “等等,等等!” 最先出声制止这场战斗的是王稻,他一挥板斧,直直停在九龙子面前,“老苑头,不能对战士出手!你想把事情闹大,把我和程红都害死吗?” 黑管抽身飞退,听闻此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能暂时止战最好。他昨天才得到消息,唐牧之被悬赏了,冯卫国在哪都通那边的关系又说西南地区的全性有了动作。 唐牧之联系不到,冯卫国便让他亲自出动去探探情报,消息属实的话就去一趟唐门帮帮他——这样也算是绕过哪都通提前和唐门构建联系了。 所以黑管儿找到前全性成员王稻和程红,就是打算顺着他们这条线索找寻全性踪迹。 没想到就是这么倒霉,他在这里遇上了唯一一个认识自己的全性。 过去这近一年,黑管儿的实力提升很多,但还没自信到直接正面硬刚全性名宿的地步。 苑陶沉默了许久,对于全性这群无道之辈来说,只要在圈子内,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说杀个谁一点也不会含湖,就是公司员工也不会例外。 唯一麻烦的就是拥有正式军职的人,就算人家也是异人。 除非不想在国内混下去,或者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否则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准备跑路了。 “喂!小子。”苑陶收起法器,咬牙道:“知道你是战士,去年在神农架我和老赵——就是被你差点把手打废的那个老头,我们都没对你下过死手吧?现在不管你想干什么,马上离开!” “和气生财……我也是这个意思。”王稻向上抬了抬板斧,一股尖锐锋利的炁流于上窜动,雨水滴还未滴在上面,瞬间便四分五裂。 黑管儿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面,看情况,王稻和程红确实已经退出全性,苑陶来找他们也纯属个人行为,现在耗在这里得不到上面结果,他总不可能翘开苑陶的嘴……而且看苑陶的位置,大抵是从北边过来的,北上去调监控,未必就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何况他还有后手。 冷场片刻,黑管儿带上兜帽挡雨,转头便离开了。 王稻放开程红,将板斧甩上房顶,“奶奶的,我还以为这地方已经够偏僻,可以安心享受享受退休生活呢,没想到你们个个都能找过来啊!进来吧,外边雨大。” 苑陶顺势进屋避雨,厚厚的雷封帽已经湿透了,戴着很难受。 “程红,你这丫头还是口无遮拦的!”苑陶眼神剐了一眼在旁边取酒的程红。 “哎呀,您老现在怎么还怕着怕那的?没去神农架之前咱多风光……”程红一手提着酒坛,双臂交叉无奈道。 “这傻女人……”王稻打断程红说的话,“退出了就不要再想以前,咱爷俩先喝一会儿,聊聊别的事情——这个战士跑来找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苑陶便将最近凉山彝族大年会的事情讲了一遍。 顺带把黑冰台和四家的事情都提了一嘴。 “最近和我们扯上关系的就只这一件事情了,他多半也是为此而来,这样看来像你们这种定居的异人,人家都有档桉的。” “这也是,没办法……唉。”王稻点上一根烟,“我感觉他们那些半吊子跑去凉山杀人就是活腻歪了。唐牧之就不说了,妈的就一变态;风正豪也挺厉害……不过要是眼红这笔赏金的人一多的话,能捡个漏也说不定。” 王稻拿起酒杯晃了一下:“说起来这两个人我都打过照面……怪了,我也不是什么有人缘的那种人啊。” “欸,你说我们把唐牧之和风正豪的一些情报卖出去怎样?卖给小栈的人。”程红突发奇想。 王稻摆摆手,无所谓道:“算了吧,牧由会不会把这种消息拿出来卖还是个问题,就是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俭持家了?少买点东西比啥都强。” “去你的!”程红脸上瞬间挂不住了,一把勒住王稻的脖子,她确实爱买东西,哪怕明知用不上也想买,这是病,戒不掉。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快放开我!” 一阵折腾之后,程红和王稻消停下来。 “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吕家的事情,凭他们的本事居然找不到凶手就离谱。”王稻砸吧一口烟,饶有兴趣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你给我详细讲讲呗!” “陆家和吕家都乱套了。”苑陶勐灌一口酒,阴阴一笑。 “陆家好几个小孩子被悬赏,这是有人想让他们绝后啊,哈哈。哪怕是陆家这下子也只得夹住尾巴,先把小辈们接到狮城保护起来。” “吕家嘛,死的那个丫头不是吕慈那一脉的,而且是在外办事的时候死的,按理说吕家不至于这么大反应,但据说那丫头死的很惨,让整个吕家都发疯了——自家死个人就发疯,乱咬人,咱们还在ah的那些人折了十几个!” …… 黑管儿从西边离开后,拐了一下,又向正北方向走去,北方是城区,他的车还停在那里,而且苑陶刚刚从那里过来的可能性大。 “这监控也太少了,这条线索直接断掉……还好我技高一筹啊。”坐进一辆普通的桑塔纳,黑管儿从座位后面掏出一台摩托罗拉。 “老何,监听着什么没有?” 何敬业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听到了不少事情啊……你现在不用去唐门了,那个老头说唐门的人已经到了凉山,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首长让你直接去凉山,到时候就见机行事吧。” “嗯,这样啊,明白了。” 黑管儿挂掉电话,他最讨厌这种时刻变更计划的行动了,但没办法,还是要服从命令。 这里开车到凉山小相岭也就三百多公里,只是他没跑过这条路线,速度自然要慢上一些。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黑管儿找地方停下了车子,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徒步走进了小相岭两座大山地下的村子。 这地方都不用找,到了小相岭,方圆十里都分外热闹,被几个头包帕布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询问一阵,来见他的人年龄层层递增,很快一个中年男子就将他带到山岭边一凹谷,下面星罗棋布地分布着许多土掌房。 为了图个方便,黑管儿便称自己是唐门的人,外边执行任务才回来。 “今晚都休息了,这位唐门的兄弟,你来得有些迟了,我们凉山一脉的祭祖比试已经过去一天,后边就只能看到前十二名打架,可惜啦。走,我带你吃晚饭。” 黑管儿笑笑说不打紧,中年男子带着他向下走去,边走边向黑管儿介绍今天的战况。 “哎呀,我们大凉山人还是长脸,雄楚、红河这些地方的觋本事差了些,你信不信?今年肯定我们大凉山人拿这个冠军!” 一路上听着此人絮叨,黑管儿倒是对这次祭祖大比有了些许了解,凉山范围内的巫觋势力按照地域划分,大凉山、六盘水、红河、雄楚、毕节、安顺等 一般这些地方每几年各出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巫觋去参赛,对手出了彼此以外,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巫师大觋,这些人通过抽签的方式定好对手,在彝族长辈的见证下一对一完成比试,最终冠军会获得前去凉山祖地的资格。 凉山祖地的具体位置对外一直秘而不宣,只知道一些人从祖地出来之后,实力大增,但更多的人则是会永远留在祖地,生死状况外界一概不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乱战前夕、青冈栎枝 这是一处看着平平无奇的寨子,瓦板房和土掌房星罗棋布地分布在这里,一盏盏火光自其中亮起,寨子中心同样架着篝火。有不少人在那里聚集,裹着头巾的俊男靓女身穿各色的右衽大襟衣,人人都踏一双手工麻鞋,于篝火前欢笑高歌;长发毕摩(祭司)甚是和蔼,解开发髻,向外人展示自己达一米五的黢黑长发;空气中飘散着缕缕香火气味,夹杂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被清爽雨水冲刷过的冰冷巷道干净整洁,说不出的,这里的一切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兄弟,到了,唐门的各位小朋友都在这里。”中年男子一路将黑管儿带到唐门众人所暂住的土掌房前,里面还亮着灯火。他伸手迎了一下,“请。” “客气。”黑管儿点点头,跨步上前,中年男子还没离开,看来是要验证一番他的身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湖涂啊。 黑管儿伸手正欲敲门,土房子里却有人已经迎了过来。 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锃亮的大光头,素衣麻布,双目炯炯,他的个子不如黑管儿高,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锐利气势,激得黑管儿眉头一跳。 没等光头说话,黑管儿抢先轻声道:“我和唐牧之在神农架相识,现在来传递一些情报,我是战士,来历不便跟人解释,帮我打个掩护。” 唐璨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么古井无波,他伸手拍拍黑管的肩膀,道:“兄弟,进去吧。” 土掌房后面的中年男子放下心来,招了招手离开,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两位小兄弟,看你们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有家室的人,我们彝族姑娘的选美大赛都不看一下嘛?” 黑管儿和唐璨应付了一下,二人进到屋内。 “长相挺俊的两个小伙子,就是头发都太短了。” 黑管儿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小小的土掌房里面人还不少,看起来都是唐门的年轻一辈,最小的一个小姑娘大概也就七八岁,坐在小板凳上,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位是?”唐尧等人站起身。 黑管儿上下扫寻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唐牧之的身影。 “唐牧之不在?”黑管儿错愕道。 唐璨挥挥手示意唐门的众人先坐下,“师叔还在唐门,这位朋友是战士吧?” “嗨,白担心一场。”黑管儿暂时放下心来,“我在神农架和唐牧之接触过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叫我黑管儿,其他的我不便多说……看这样子,你们也知道了唐牧之被悬赏的事情?” 唐璨点点头,“我们也是晚饭的时候才得到门内传来的消息,正在这里商量对策……请坐。” “好,你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黑管儿接过唐璨递来的板凳,说道:“我还有一条消息,全性也会参与这件事情。” “全性!”闻言唐璨几人脸色冷了下来,悬赏唐牧之的黑冰台他们没打过交道,但是全性他们可就熟悉了,如今这种太平时节,唐门的生意几乎都在全性上面。 在场这些人当中,唐璨和唐尧两人都是杀过全性的,也了解他们到底是怎样一批穷凶极恶的家伙,高少山、司马园这几个功夫还不到火候,陶桃就更别说了。 “全性一伙马上就要来大凉山附近,目标就是风正豪和唐牧之的人头,你们两方一旦离开这里,全性就会找上你们……必要时候,甚至可能奇袭凉山。我希望你们通过关系联络上大凉山的毕摩,将这些信息告知凉山一方,早些做好防备。”黑管儿郑重道:“你们不必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假,早做应对措施”。 “这件事情我们会考虑的……这位朋友,多谢你了,我招呼凉山的人给你单独安排一间屋子吧。” 黑管儿思忖了一下,既然唐牧之没来,他大可不必再留在这里,不过他倒是被凉山大比这件事吸引住了。 不如在这里待两天?见识见识。 如果刚来大凉山就要离开的话,可能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等唐门的人离开这里之后,他再回去复命。 “那就劳烦这位老兄了。”黑管儿抱了个拳。 唐璨于是拍了拍黑管儿的肩膀,道了谢,差唐尧跑一趟。 黑管儿走后,高少山问道:“师兄,刚才那位是小师叔的朋友?你给他下毒了?” “他突然找上门,我也是以防万一,毒已经解了,最多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感到身体麻痹,只是少量的剪径散,以防他对我们产生威胁……我去打个电话。”唐璨吩咐众人不要随意出行,而后转头出去。 剪径散搓起来之后又叫“神仙丸”,意思是神仙也得完,服下后会堵塞行炁的路子,原着中老天师就对张灵玉用过这个。 “哎烦内——”陶桃上床开始葛优躺,悲怮道:“选美大会,那些秀色可餐的小姐姐才看到一半,就哪里都去不了了,还有小沙燕,都逗不了她了。” “陶桃,你一女的谈什么气,我们这些广大的男同胞才该扼腕叹息才是……这些全性,他们可真该死啊!”唐伍笑道。 “得了吧你,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你会在意那些美人才怪了,你说是吧红红姐?” 唐红一脸嫌弃地看着正在斗嘴的两人,“算坛子(开玩笑、打趣)别带上我塞……高少山、司马园你们两个瓜娃子想啥呢?别想着乱跑啊!” “哪儿能呐!全性都要打过来了,我们能乱跑吗?”高少山叫喊道。 另一边,唐璨打电话向唐妙兴报告了这件事情。 “全性要去凉山?”唐妙兴沉吟了一阵,随后道:“璨,你们现在不要离开大凉山,我们会连夜赶过来,保护好唐红他们,明白么?” “是!” “还有,黑管儿的事情已经托人去冢里问唐牧之了,之后会给你打过来……然后这件事情跟大凉山方面通气一声,找大毕摩就行,不必接受他们的帮助……还有那个风正豪,唐牧之和他认识。”唐妙兴吩咐道。 唐璨挂掉电话,转头找到罗幼华和风正豪告知了这件事情。 “璨兄弟,不如我们合作……”风正豪拖家带口的,本来被悬赏了就感觉家人不安全,得知全性要来,他脸上也不免挂上一层阴翳。 唐璨却婉拒了他合作的提议。 唐门多少年来都是自扫门前雪,从不和他人合作,也从不去刻意和其他门派搞好关系。 因为唐门一开始代表的就是绝对中立,做的是不讲人情、不论对错的刺客生意,多少年来死在唐门手里的正派子弟那么多,要说得罪,早就把其他门派得罪完了。 但为什么很少有人跟唐门复仇、算账? 因为曾经在江湖人眼中,唐门只是工具,只是一把拿钱就能举起来的刀刃,谁会傻到跟刀刃作对呢?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自唐门创立之初发展至今,已经在有意无意中和其他门派产生了良性的联系、羁绊……做生意的方式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简单来说就是多了人味。 尤其是抗战之后,唐门经绵山一战后,披挂上英雄好汉的旗帜。当时不论好坏几乎是全民抗日,如果这时候有人发来委托让唐门解决掉某个门派的话事人,难道唐门会傻到去接这种任务吗? 亦或者唐明娶了叶秋艳之后,若是有人雇唐门去杀叶家的人,这种单子唐门自然也不会去接。 这也是一种变革,一种无法避免的变革。 因为唐门不是妖魔、不是变态,他们说到底只是一个由人组成的集团。 这次倒不是不能跟风正豪他们合作,只是多亏了黑管儿报信,这件事情唐门自己就能解决。 风正豪不无遗憾地将唐璨送出去,他的人已经从津沽开始往这边赶来,那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和唐门合作定然可以安然无恙,但单独对上全性一方也不免有些悬。 “幼华,你还是时刻注意,保护好沙燕她们,我你不必担心。” “好。豪哥,你也别太担心,被悬赏的是你,你只要保住自己周全,一般不会有人去祸及家人的。” “还是不要大意……孩子千万千万不能出事。” “明白。对了!豪哥,要不要和吕家他们通个气,听说现在吕家专杀敢接黑冰台任务的人,要是他们来了凉山,全性必然会有顾虑。”罗幼华眼中精光一闪,突发奇想道。 风正豪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顾虑道:“这不算我风正豪向吕家求救么……不太妥当。” 罗幼华澹澹一笑道:“豪哥,我就知道你担心这个,你这是关怀则乱了,先不说‘天下会’这还只是个概念,没对外宣布,也没跟哪都通报备过,面子上自然不会过不去;再说咱不是和牧由也算打过交道了吗?把消息交给他的小栈,相信吕家会自己过来的。” 风正豪“恍然大悟”,对这个提议拍桉叫绝,他双手抓住罗幼华的肩膀,激动道:“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好好,你这就帮我联系一下牧由,我去跟大毕摩道歉,我惹上的麻烦,不要让全性这群家伙闯进‘神林’就好。” 这个彝族寨子三面被供奉的“神林”包围,唯一正规的入口有巫觋守护,全性要是过来,必然要闯入神林,寨子里的人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豪哥,唐璨应该已经去过了,你记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比赛,这个机会可难得啊。” 风正豪也感叹一句,他的爷爷风天养在甲申事发之后不再被凉山承认,如今时过境迁,再以外人的身份来到凉山,大毕摩特意为他放宽了年龄限制,让他也获得进入祖地的希望。 …… 唐璨找过了大凉山毕摩,人家也没想着掺和这事情,只是加强了寨子的防护,又跟客人们通了气,保证在大凉山谁也动不了他们。 于是第二天,凉山巫觋大比的十二强决斗正常开展。 黑管儿也搬好小板凳观战,唐门的众人也来了,找了个好位置聚在一块儿。 这里不是天师府或者少林寺,没有多么庞大的场地,只是在寨子后有一处干干净净的空旷砖地,大比就在这里进行。 彝族小伙子持土枪和鞭炮上去先让观众听了个响,烟尘还未散去的时候,红河和雄楚的参赛选手已经上场。 台下的黑管儿无奈笑笑,深山老林的,严打也波及不到这地方啊。 红河一方的参赛选手是男觋,一个瘦弱的小白脸,名叫白霜月,这种是黑管儿最讨厌的男人;雄楚一方出动的则是女巫,身材火辣,一脸英气,据说还是刑警,名叫熊飞雁。 黑管儿看了眼熊飞雁,倒是对她颇为欣赏。 听旁人说起,这熊飞雁用的不是彝族巫术,她继承的是华北一带快要失传的“大祝”。 大祝是西周始设专司祭祀的官职,和古彝巫术十分相近,手段也是奇妙非常。 熊飞雁念过咒,唤出五个黑漆漆的“护鼎卫士”,这五卫士各司其职,一人手持长戈正面进攻,两人握剑从旁辅助,还有两个手持盾牌在主人身旁防御,气势不错。 白霜月看着有点娘,手段却不低。只见他掏出一根嫩绿的枝丫,轻轻一晃,枝条便像是活过来一般缠在白霜月手上,像是一柄碧玉制出的如意。 “青冈栎枝!” 台下很快有人认了出来。 “叶子上面刻有经文,他真的是炼器师!” 白霜月,这次巫术大比的热门,他既是巫师,同样还是一个天赋极高的炼器师! 传说毕摩祭司骑着黄牛运经,渡水时绑在牛角的上的经书被水浸湿,毕摩便将经书放置在树枝上晒干,哪知经书却被绿叶粘去了一半,从此神树神枝的传说和祭拜它们的习俗就这么传下来。 “青冈栎枝”就是白霜月苦心孤诣多年炼制出来的法器,攻防一体,运作自如。 熊飞雁的卫士呼喝着,各持兵刃攻向白霜月,栎枝法器在白霜月炁的催动中迅速生长,化作威力非凡的利器,已经成长得极其茂密的树枝彷佛白霜月的第三只手,霎时间便将护鼎卫士缠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傩逐疫十二神,风天养的风流债 前言: 《孤高之人》是一部漫画。 这一篇乃至后续内容只和其中描绘的某种精神契合。 …… …… “我居然失去了对卫士的掌控!”熊飞雁心底一沉,她不喜欢眼前这个打扮上有点软的年轻人,那阴恻恻的眼神很像她抓过的一些麻烦的犯罪者。 这类犯罪者往往智商很高,她要总是破例依靠巫觋手段才能找到证据,这种取巧产生的罪恶感总她觉得烦心和无力。 不是作弊,这是我自己的天赋,依赖自己为什么我会觉得作弊了?我没有输给任何一个罪犯,没有辜负任何一份期待,没有违背自己的正义……我凭什么让自己不痛快? “抓犯人找证据我行,打架我又弱过谁!”咬咬牙,熊飞雁右手拇指抵住中指,掐诀请神上身。 被栎条制住的三个护鼎卫士兀地化作一团黑炁钻进熊飞雁身体当中,她的身体也随之开始发生变化。 一团团云朵似的黑炁出现在熊飞雁肩胛、手肘、膝盖等关节处,瞬间化作凝实如砚台的亮黑铠甲,凝实沉重的黑炁相互勾连相扣,作锁子甲状态,下披鱼鳞长裙,手持青铜长戈。她的双目没了眼白,看上去诡异却又威严,左右护卫呵斥一声,爆发出冲天的炁焰,看上去声势浩大。 “这炁……”黑管儿按住胳膊上倒立起来的汗毛,在熊飞雁“变装”完成的一瞬间,相隔十数米,他居然感到心头一悚。 “这也是一种对敌的手段吧,好像没有完全放开。” 黑管儿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这女人是个人才啊,而且是体制内的,就是不知道在哪里上班。回去之后可以跟冯卫国提一提。 另一边的白霜月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收回的栎枝再一次绽放开了,同时嫩叶上的经文开始发光、流动,《彝经》创世神话当中的渺渺罗(罗罗文)音庄重威严,一股热烈如追日三姑娘般的炁流自法器当中爆发而出! 栎枝开始熊熊燃烧,白霜月像是手持烈日的巨神降临世间,熊飞雁的两个卫士率先抵住藤甲盾牌冲杀上来,抵住烈日耀眼的火芒,熊飞雁自己随后手持长戈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烈阳当中发起冲锋! “嘶……” 台下的黑管儿心中也有点热血沸腾,巫觋的手段虽然实际威力并不如神话传说般夸张,但声势属实浩大,除了那次在神农架悯众一指怒噼天雷以外,他还没有见过异人交手能有如此场面! “好!” 黑雷刺烈阳,大凉山上下被这绚丽花哨的一幕激起了一阵叫好声。 “我去!我现在连夜背着小陶桃你上凉山吧,让旺爷心疼心疼。”唐红看着两个巫觋的对决,惊讶道。 司马园和唐伍等几个小年轻也是看着心里痒痒,有点摩拳擦掌的意味。 “切,华而不实……”高少山掏出手刺摸了摸,语气中带着些许酸味。“刺客也很帅的好吗?你们看没看前年上映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唐璨和唐尧坐在一块儿,看到这群小年轻的反应,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璨,要不要……” “算了。”唐璨打断唐尧的话语,轻声道:“都是孩子,天性如此,以后会改变的……伍子和红红再多打磨打磨吧,年纪不小了。” “嗯。” 唐门一种小年轻按捺着那颗憧憬躁动的心脏的时候,陶桃打了个哈欠。 “还行吧,没有李久视和王顺那幅‘水墨画’好看……而且还挺吵的。” “欸?陶桃,说这话可有点不像你啊。”唐红惊讶道:“花花绿绿的,不喜欢吗?” “我猜猜啊,师叔要是在这儿,又会说:‘因缘和合,假而不实’,然后说咱们没觉悟不解脱。”陶桃嬉笑道。 “我嘛,没那个文化,觉得还是平平澹澹好一点,就像天上飞的大部分鸟一样,灰扑扑的就行了,毕竟按照进化论,颜色鲜艳的那些都被吃掉嘞!” 唐红一时间不知道小小年纪懂这么到底是好是坏,也接不上她的话茬,心里只觉得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唐红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自己要开始接受一些事情。 唐牧之也好,陶桃也好,他们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才吧,既没有书中所写的敏感脆弱,又不端架子摆脸色,只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越接近这些天才,越觉得寒冷。 这些人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高远、孤傲、自在,又投下虚幻的月影让猴子觉得天才近在眼前,只要努努力,迟早可以赶得上,把月亮捞在手里似的。 在努力化为梦幻泡影之前,唐红悲哀地发觉自己已经无心去追逐了。 “山中之贼易治,心中之贼难防啊。”唐璨拍拍唐红的肩膀,“不要想太多,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一颗心最为无暇坚固的,享受无忧的快乐就好。” 他很早便注意到唐红身为女人的敏感和脆弱。事实证明,想太多的话,女人是很容易自己把自己打破防的。 而男人这个年纪一般则不会想太多。 快乐自己就完了。 场中烟尘散去,两人都没有彻底放开搏命,还是比较克制的。 但一股股无形的冲击波还是拍打在前排观众身上,年纪小些的不免被打个踉跄。 “我去……完事了吗他们?” 众人只见白霜月周身生起一道赤红的屏障,黑戈穿过燃烧飞舞的栎枝,刺在屏障上面……白霜月面色苍白,但是毫发无伤。 熊飞雁有些狼狈,身上不少地方有烧伤的痕迹,两个护鼎卫士早已消失不见,身体也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只是她的双手还死死抓着那柄长戈。 “看来胜负已分……” 话音未落,熊飞雁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眼睛恢复正常,张嘴一吐,黑炁缓缓形成一个三足大鼎! 大鼎雄伟凝重,细节之处尤为清晰,以云雷纹为地,颈部饰带状饕餮纹,足上部饰浮凋式饕餮纹,下部饰两周凸弦纹。 炁鼎一出,一股威慑感顿时遍布四下,自鼎周围凭空出现黑色匹炼缓缓降落在白霜月法器之上。 白霜月脚下的砖石居然瞬间化作齑粉,他脸色大变,因为熊飞雁手中的长戈不知何缘故居然能让他没法动弹! 再这样下去我的栎枝要被压碎了! 白霜月脸色又白了几分,趁着匹炼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大喊道:“我认输!” 熊飞雁如释重负,大鼎、匹炼和长戈同时消失不见,她也无力躺倒在地。 “胜者——雄楚熊飞雁!” 主持人赶忙通报了比试结果,叫人把瘫倒在地的熊飞雁抬下去医治。 就在场下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霜月,我要跟你说句话。”熊飞雁已经动弹不得,却还能讲出话来。 “……弟弟,打扮得男人一点!以你的实力输给我太荒唐了!” “哈哈……” 场下有几个糙汉子听闻这话也是不吐不快,鼓着掌随声应和道:“熊姐说得好!” “早看这娘炮不顺眼了!” “哈哈!” 白霜月脸色一红,瞪了几个出头的人一眼,收好法器站在原地焦躁不安。 他已经明白熊飞雁所说是什么意思了。 他之前不是动不了,而是心里害怕了。 那柄长戈逼得他不得不用上全身的炁去防御,一旦散开他就能预料到自己被洞穿的情景。 但以熊飞雁那时的力量真的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吗?若是在炁鼎的攻势发动之前,他率先出手,败的人必然会是熊飞雁! 这是觉悟上的差距。 “受教。”白霜月喃喃一句,也不管熊飞雁能否听清,转头就走了。 大凉山最好的巫医就是毕摩祭司,熊飞雁受伤不重,但难免影响到后面的比赛。 毕摩祭司将手放在熊飞雁头顶,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烧伤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结痂脱落,露出光洁的新皮肤。 “还变白了,挺好。”熊飞雁体力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她起身抖落结痂,“多谢您了,毕摩大人……我去洗澡。” 毕摩和善地点点头,便不再看她。 众人有些失望地发现,后面几场便没有之前如此花哨精彩了,一般双方实力差距也比较明显,都是点到为止,一方很快认输。 “今天第二轮……明天决赛就能比完了。” 十二场比试完毕,除了熊飞雁,风正豪也成功晋级。 “豪哥,恭喜。”罗幼华手里牵着五六岁大的风沙燕,“沙燕,给你爸鼓鼓掌呗。” “我不!”风沙燕都囔着嘴无情拒绝。 风正豪无奈笑笑,“这孩子,你不逼她她倒顺着你的心意,一说就跟人反着来。” 全性可能要来的消息传递给了不少人,现在众人都盼着比试早点结束,毕摩一声令下,第二轮比试就此展开。 风正豪第一个上场,对手是大凉山本地遣出的种子选手,耿紫日。 耿紫日和那些一上场请神上身之后就开始打架的那些人不同,他是巫医,同时也是个画傩画的。 这些个巫觋啊,平日里请神、祭祀、堪舆、走阴差、寻灵……一系列的花活,到了打架的时候,一般就是直接刚。 两个大觋遇上之后就是来一场拳拳到肉的男人对决,当然,这是双方降下的灵平等的情况下。 耿紫日是毕摩外重孙,自小跟随毕摩修行,众星捧月式的成长环境,让他的性格有些沉闷孤傲,但实力是人家打出来的,就是现在被很多人看好的熊飞雁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 上一场耿紫日很快便解决了对手,不知这次用时几许? 很多人都是抱着这番心态看比赛的。 …… 耿紫日样貌平平,眼神中时刻带着些阴翳,看上去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但他一开口说的话就惊到了风正豪。 “风正豪……你就是甲申三十六贼人风天养的后裔。” 风正豪童孔明显缩小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向在主位盘坐的毕摩。 他是风天养之后,这件事情现在知道的人绝对不多。不过他刚来凉山的时候,就向毕摩坦诚交代了自己的身世。 风正豪略显沉重地点点头,关于甲申他也是所知甚少,也从未了解到自己爷爷的过往,但毕摩告诉他,风天养在和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前就不是安分的主,惹下山里很多姑娘的情债未还。 听耿紫日的口气,显然对他爷爷的态度显然不是很好,这让风正豪心中不住叹息,他拼尽全力谋发展,就是想为自己先人正名,正大风家,光耀门楣。 若是耿紫日这个下一任的毕摩都不认同他,那这条路将更加困难艰辛。 耿紫日没有再说话,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根笔锋五彩斑斓的大毛笔,就这么蹲在地上在坑坑洼洼的砖瓦地上画了起来。 风正豪也没有趁机动手,场外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这两人上来先滴咕两句,然后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开始了? “怎么回事……这和耿紫日前两场的风格明显不一样啊。”场下的罗幼华诧异道。 耿紫日画毕,地上已经浮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怪虎。 怪虎背生双翼,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更显得怪虎的狰狞可怖。 最奇的是,怪虎尾巴末梢是一只女子发青的手臂,锐利的指甲像是要从地面上穿刺出来一般。 耿紫日起身,嘴里念起不明意义的咒文,怪虎如此便活了过来,从地下爬出,发出震天的吼声。 吼! ! “这是什么!傩兽?” “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台下不少走南闯北,饱经世事的大觋一时间也摸不出这怪物的底细,只得啧啧称奇。 风正豪不敢大意,请灵上身,黑色的炁瞬间便覆盖住他的肉身,而后唤出几个人形灵体化作“人墙”挡在怪虎面前。 他已经知道,耿紫日画出的是“巯胃”! 这可是上古大傩驱疫十二神当中专吃虎怪的神兽,没想到耿紫阳既然能请到这一位! 要不是还存有那只见多识广的蟾灵,他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毕竟这些神话年代太过久远,关于大傩驱疫的传说现在已经寥寥无几,更别提十二神的样子了。 大傩驱疫十二神分别是: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 这十二神对应要吃掉的是十一种鬼怪妖疫,它们分别是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 还有一种说法,这十二神也是一种药方,譬如巯胃食虎对应就是柴胡治黄疸……但这些已经无法考证。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巫兽夺命!神降傩面! “没用的,小子。” 脑海之中传出灵蟾的声音,风正豪进入内景。 上下左右四方皆为虚无的内景当中,灵蟾虚幻的身影徐徐浮现。 所谓内景,顾名思义就是内在的景观。普通人眼睛一闭就是乌黑的一片,仍然受到外在种种干扰;而修行人在练到一定功夫则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心观一体之象,内视身中之神——《黄庭内景玉经注》曰:“内者心也,景者象也。外象喻即日月星辰云霞之象也。内象喻即血肉筋骨脏腑之象也。心居身内,存观一体之象色,故曰内景”。 在修行者看来,一切境界都是内景——包括你的我的所见的每个人,所遇的每件事,都会在心中落下各种影子——这世界给我们的只有印象,那就是内在的景象。 内景千奇百怪,只与修行者自性和境界有关。 风正豪静功水平不低,以他的修行境界,内景时时为一阵空明,一般来说除了自己内心本有的东西,任何事物都无法入侵其中,但得益于拘灵遣将的妙法用途,他可以直接在内景中投射下灵蟾所说的话,达到不释放灵体也能沟通的奇效。 “大傩逐疫……这十二神吞吃的乃是侵入人体的外邪。” “内生‘五邪’,外感‘六淫’,巯胃古时所噬外邪正是‘湿气’和‘热气’,现在要吞噬的却是你的内邪了——除非当着这些巫觋的面暴露你的能力,否则你躲不掉!” 内景无有时空概念,心念一动,这些缤纷信息便瞬间被风正豪记在心底。 拘灵遣将对于灵鬼之物何等霸道?风正豪之所以没有强行用功法拘住灵蟾,正是因为此灵来头经历都非同小可,和全真派北五祖刘海蟾、天台宗十九世传人传灯法师都有莫大的关联,或许是现存最古老的灵也说不定。 这等资源,显然与其合作带给风正豪的收益更大! 至于在这个场合公布拘灵遣将,这事他也考虑过,总觉得时机不对,但适度暴露一些想来无什么大碍。 …… 正在这时,巯胃已然直直穿过风正豪设下的“魂墙”,无视风正豪鬼将上身之后的坚硬皮肤,狠狠一口咬在了他心头之上! 并没有预想当中的剧烈痛感,巯胃身上的五彩墨色在咬到风正豪的那一刻瞬间褪色消散,只剩下尾部形如女子手臂的细长爪子扣在他的心口不松开。 “嘶——” 风正豪扯开自己的衣襟低头一看,被巯胃咬过的地方,也就是女爪扯住的地方——前胸处生出密密麻麻的圆形小硬块,并迅速向四周开始扩散! 阵阵寒意自尾闾冲上心头,左上腹传出剧烈的痛感,内观其身,肝脏部位已经有些不堪重负,无力感和昏睡感传来——按照症状来说,这在现代叫做急性肝炎。 风正豪右手附炁,一把拨开抓住他的手爪,面色青灰。 出道以来,打架上他从没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让自己患上了常人畏之如虎的疾病,这就是现在的凉山大觋——巫医、傩画师耿紫日! 一个两度出入大凉山祖地都安然无恙的人。 “还好,很麻烦……但不是没办法。”风正豪压下病痛带来的折磨,大手一挥,漂浮在身周状态各异的阴魂便朝远处手持画笔的耿紫日扑去! 他要速战速决,肝脏受到湿热病邪感染,现在给他的身体负担极大。 台下众人不少还未发觉风正豪的异样,只觉得耿紫日雷声大雨点小,磨蹭半天画出的傩画一个照面便被风正豪“破”了,徒有虚名。 只有此前参加过巫师大比试的人才心有余季地摸摸自己的腹部,那种肝炎复发的感觉可不敢再体验第二次了。 风正豪所拘阴魂能保留一定生前的实力,经历拘灵遣将炼制后的阴魂称为鬼将。 鬼将的炼制并不人道,按照道教的说法就是有违天和,是类似野茅山邪术的手段。 风正豪目前有五大鬼将,他们生前都可谓是罪大恶极、伤害到普通人性命的异人,用起来也不会诞生什么负罪之感。 鬼将和耿紫日缠斗的时候,风正豪也没有闲着,阴冷的鬼炁化作一杆漆黑长矛,张臂曲肘,长矛犹如标枪一般被投掷出去。 风正豪没有丝毫留手,长矛投掷出后爆发出强烈的气浪,几乎将迎面的观众吹飞,众人运炁防御才抵挡下来。 “没想到这个风正豪实力如此强劲……”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不知是不是和我当年一样,身体剧痛,若是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爆发出如此实力,那就真的深不可测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长枪未到,锐意袭来,耿紫日左手持笔,手肘抖动,毛笔笔锋上的彩色炁墨被他甩到了自己脸上。 耿紫日百忙之中,借力用出一个“铁板桥”,腰向后弓,右手按着坑坑洼洼的碎砖,身形俨然一座板桥,堪堪躲过急射而来的鬼枪,再站立时,脸上杂乱无章的五彩炁墨已经化为一副精致恐怖的鬼面挂在他脸上! 鬼面上身,耿紫日面具上斗大的双目失了眼白,黑漆漆的一片,远处看,面具的形象为一个白胡子老人,头上长角,满嘴獠牙,暴珠竖立,漆黑的眉毛流窜到四周,凶悍、威严,散发着恐怖阴冷的气息,还有些瘆人。 哈! ! 青面獠牙的面具嘴巴大张,爆呵一声,黑紫色的炁浪滚滚,呈一圈圈圆环散播向四周,五个乘机奇袭而来的鬼将居然就这么被震慑住,无法动弹! “钟馗!” 观众席上一个hh州的大觋回忆起《傩面具神谱》的内容,强压体内小鬼的躁动,惊叹道。 “这就是‘神降傩面’,以咒文请神的方式获得那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力量!” “钟馗震慑百鬼,用来对付那些鬼兵(鬼将)最合适不过了。” 台下巫觋使用“养灵术”的巫觋不在少数,包括熊飞雁的“护鼎卫士”,那是她收服孤魂野鬼之后慢慢培养出来的战力,这些鬼怪一旦遇上钟馗等神天降,轻则难以动弹,重则神魂震荡,反噬主人——这是大凉山压制整个彝族巫觋的最高手段,没想到耿紫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能轻易降神附身! 降神这东西十分玄乎,没有强硬的命格根本扛不住,与修为无关。 一般降神手法的前置条件都极为复杂,要行坛祭祀,而且一旦用出来就会折损寿命,幸好那位hh州的大觋见多识广,钟馗的威慑又极其明显,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没内好好参观,下一次想见识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此时被钟馗附身的耿紫日却没有一丝乐观,因为他已经发现虽然风正豪极力隐藏,但那五个鬼将的身份还是暴露无疑! 一般的巫觋穷极一生能炼制出一只鬼将并不畏惧反噬已经十分难得,风正豪却同时拥有五个鬼将!这是何等变态的手段! “这就是大毕摩说的八奇技——拘灵遣将……果然有过人之处。” 降神要内心空明,耿紫日自知不可再生杂念,便要使出杀招! 对待八奇技继承者,他不会有丝毫大意,钟馗神降的时间很短,乘此时机一举击败风正豪! “来!” 风正豪右手做爪状伸出,一股无形的强悍引力自他掌心生出。 耿紫日心神具震,降神所要求的清净被打破,但傩画面具却没有就此褪色脱落,而是被那股引力吸住动弹不得! “这……” 感受着面具的脱离和神灵力量的逐渐流失,耿紫日面具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愕起来! “拘灵遣将……拘灵……”耿紫日牙关要紧,当断则断,瞬间切断自己和钟馗神力的联系,若是神灵不走,消耗的一直是他的生命。 “呃!” 另一边灵蟾不说话,用出拘灵术的风正豪也没认出钟馗的身份,只觉得要拘束这只面具上的灵,难度简直超出他理解。 自二十来岁将拘灵遣将学有所成之后,任何灵体对他来说都可谓是手到擒来,外人在新死尸首上做法拘灵的时候,他只需一挥手便可散去七魄,轻易拘住灵魂。 “去……”风正豪一边稳住拘魂术,将画出的彩色面具固定在半空当中,一边号令已经恢复正常的鬼将自不同方位向面具旁的耿紫日袭去! 五大鬼将身周散发着森森鬼气,拳头爪牙霎时间一股脑轰击在耿紫日身上! “噗……” 危机关头,耿紫日没有命灵附身防御,而是抽出毛笔仓促画出十二神·伯奇! 这是一个人面鸟身的怪物,双爪为人头骨,面部依然戴着黑色为大底的五彩鬼面。 伯奇会让人体寒邪客肺,犯上重吼病(孝喘),双病齐发,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活动。 伯奇画完的一瞬间,五鬼将的攻击已到,耿紫日喷出一口鲜血,又被五鬼制住动弹不得,再没有本事可以施展了。 伯奇双翅震颤,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和钟馗对峙的风正豪。 风正豪此刻也顾不得拘灵遣将能被在场的巫觋看出多少门道了,空闲的左手伸出。 “散魄束灵印!” 一道箓文繁杂,颜色乌黑的炁印速度划破天际,瞬间便打在伯奇面上! 被五鬼将制住的耿紫日勉强睁开眼,却感到自己与伯奇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 只见伯奇身上的墨色已经褪去,化为纯黑色无形的一团炁体,此时正被风正豪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 耿紫日心中长叹一口气,抿住下唇,面色变得惨白,整个身体也顺势无力倒下。 这是大毕摩早已预料并告知他的结局。 耿紫日作为大凉山毕摩的下一任继承者,他知道不少甲申之乱的情况。 他倒是对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漠不关心,也从未想过做些夺他人财产的行为。他只是对风天养做出这等背叛的行径看不上眼罢了。 凉山不仅仅是彝族巫觋相聚的集体,更是所有人先祖长眠之地,背叛凉山跟背叛祖宗没什么区别。 而且风正豪年龄必在三十之上,他参加这个比赛亦是破坏了规矩,虽然纵容他的是大毕摩,但这也使他不喜。 对于背叛祖宗之人的后代,他自然不会怎么客气,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根都忘了,他的未来再如何辉煌也是无法长久稳固的。 凉山人敬神敬祖,这是规则和凝聚力的表现,也是一个民族长长久久的条件。 只是现在看来,这群“无道之辈”的品性先不说,创造的奇技却真是匪夷所思,居然能够以人之力和钟馗意志抗衡。 “怎么回事……降神中断了?” “好像是耿紫日的身体出了问题,第二次傩画画出的巫兽被风正豪拘住了,不过这拘灵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瞬间就……” “但象征神降的傩面还在,而且似乎脱离了耿紫日的操控,怪了!” 观众席上的巫觋已经看不懂现在的情况,耿紫日这次的表现太不尽人意了,而且后劲明显不足,连风正豪的一次攻击都无力阻挡。 风正豪也是了的,以一人之力居然可以同时号令五只鬼魂发动攻击,而且这五只鬼魂可不是寄生小鬼之流可比,这是完全的阴仆,只有很小的概率反噬主人。 这种阴仆的炼制步骤繁杂而且多数失传,看来这风正豪的身份也不只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那么简单。 “这五只鬼魂,比五卫士要强……” 熊飞雁愁容满面,风正豪实力很强,这下子是没希望进入祖庭了,自己放下繁重的职务专程跑一趟老家,算是白来了,还好没把自己赔进去。 巫觋行家都是一头雾水,更别说唐门这些外行人了,只是长期修炼五宝护身术察觉到风正豪的肝木之炁在很短时间内衰弱下去,面色铁青,血液都明显不流畅了。 “原来如此,那些画出来的巫兽可以致人患病……” 唐璨心中了然,就是不知道内邪被影响的情况下,五宝护身法能不能抵挡猝然来袭的疾病。 风正豪此刻也难以支撑,右手松开,钟馗傩面化为一阵清风消散,再没有威慑百鬼的气息,也让他的鬼将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形的斗争……风正豪获胜。 “钟馗?!” 风正豪听清灵蟾所言,感到一阵肝疼,不仅仅是生理上。 若是普通些的灵还好说,偏偏对上“赐福镇宅圣君”的神降,这下自己的手段算是在耿紫日面前暴露无遗了。 “胜者——风正豪。” 主持的声音为这场战斗盖棺定论。 风正豪挥挥手散去五鬼,没有去搀扶倒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的耿紫日。 耿紫日抬头与风正豪对视,颜色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站稳身形,理理衣襟,尽力保持着多年来一直属于自己的那份体面。 风正豪内观到自己的肝脏愈加严重了,早知如此刚开始就不该托大,借这个时机坦然向一众巫觋展示拘灵遣将便是了。 他把握住这个耿紫日恢复正常的时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耿大人……” 耿紫日常代毕摩游行四方卜命祭祀,在凉山他的地位很高,称一声“耿大人”并不丢人。 耿紫日点点头,拾起掉落的斑驳画笔,漫步走到风正豪面前,在他敞开的胸口上画了数笔,口中用古彝语轻念了几句。 风正豪感到脏器的疼痛逐渐减弱下来,五炁阴阳平和,遍布上肢的硬块儿也逐渐变软消退。 “多谢。”风正豪抱拳感谢。 耿紫日点点头便退场了,没再理会别人。 大凉山下一任毕摩在自家的主场上被打败,若说从前的风正豪在圈子内以自家的经营头脑着称的话,从此往后,大觋的称号也将一直伴随着他。 耿紫日,算是给风正豪助长了一波名声。 只是名声这种东西有好有坏,智者利用它成就自己、创造辉煌;凡人被它裹挟着拘谨疯狂、逐渐灭亡。 风正豪只能时刻谨记不能丧失本心,毕竟他自认创业初始,没有多智近妖的本事,也没有足够逍遥天地的实力,想要光复风家,只能一步一脚印,脚踏实地不断前行。 “爸爸!” 风沙燕奶声奶气的声音将风正豪从沉思中唤醒,家人们已经上场搀扶住他,大儿子风凌昊和二女儿风存华也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家庭美满了。 风正豪心中生起巨大的满足感,双手叉住风沙燕的胳膊将她抱起来。 风沙燕好奇地在他胸口的傩画上画圈。 风正豪笑了笑,只要一家人幸福美满,团团圆圆,已经胜过他在人世间一切的宏图霸业、理想诉求。 “啊……真好啊,小燕子兴奋和平的一家人。”台下的陶桃酸熘熘道。 她父母的婚姻可没有这么美满,三天一小吵五天必打架,好在两个互相克制着还能过下去,否则自己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第二轮比试炸裂开头,剩下比赛的四人尽力在这个平台展示着自己花哨的手段,但始终脱离不了巫觋到最后近身搏斗的怪圈,索性也放弃了粉饰,不再有什么顾虑。 故而之后的两场比试时间不短,颇有些擂台生死决斗的感觉,熊飞雁剧烈喘息着解决掉对手,已经是傍晚十分了,篝火闪动着照耀在她坚毅甚至有些凶狠的脸上,明天就是决赛。 为了展示尊重,唐门和黑管儿这些外人都没有提前立场。黑管儿看着倒是感到心中十分地痛快,拳拳到肉,符合他的审美。 一整天过去,大毕摩秘密布下的耳目并没有发现一丝全性活动的踪迹,甚至有些怀疑唐门的消息是否属实。 比赛结束后,罗幼华回到房中静坐。前几日跟随风正豪四处认人,晚上又常常照顾哭闹的风沙燕,倒是常常熬到很晚才睡下。 今天风正豪没忙别的,推掉了一些应酬,寸步不离地陪着家人,罗幼华便赋闲了下来。 自陆家接触过“逆生三重”之后,他的静功倒是有所长进。 天下的静功入门方式虽然稍有差别,但很大程度上都是大同小异。 罗幼华所练静功专有一个名,结合了儒道释三教理念,叫做“感天动地”。 静之极,感天动地。第一重曰:地文。 笏漠无形、内敛幻化,身心愉悦,天籁之音。 第二重:天壤 静极而动,由内而外,呼吸以踵,悲喜交加。 第三重:太冲 心平气和,无欲无求,心无所得,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归根复命,与道合一,至于环中,心怀大愿,感应天地。 第四重:未宗 道之源,天地演。 这四重大境界当中,又各有七种划分出高低的不同层级。 “感天动地”最后境界的要求太高,古来能到达那番境界的都早早成了圣人,至于罗幼华嘛,现在算是能摸到第三重的门槛。 静坐之时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心平气和,感官却由此得到极大的提升。 子夜,罗幼华静坐之时,敏感地捕捉到了房间内异样的电流声音。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看向土掌房房间内某处。 寨子里平常是不用电话的,后来大比来临之前,耿紫日特地向毕摩建议,寨子里这才拉上了电话线,而且之后很可能还要拆掉。 罗幼华下床,拿起电话检查了片刻,而后在屋子里找到一把水果刀将电话听筒拆开。 在那其中果然安装着监听设备!椭圆的金属片贴着听筒安装,在黑暗中反射出一道银光。 天下集团创建时间不久,商业竞争倒也不小,罗幼华为此特地学过商业间谍的一些方法,这时倒也没有慌张,细细思忖着潜在的,手段先进的敌人究竟是谁? 风正豪被悬赏的时间也不短了,要是有盯上他悬赏的杀手用出这方法倒也不稀奇。 “这段时期暴露了不少信息啊……”罗幼华忧心忡忡,随后悄悄将监听器装了回去,只希望他们不是二十四小时时时监听,发现异常就没法反向利用了。 第二日巫觋大比之前,罗幼华将监听器的事情如数告诉风正豪。 “监听器?”风正豪眼神一冷。 他的行踪没有暴露在异人圈外,普通人也没法进到这个山寨,看来是圈子内有人早早盯上了他的悬赏金。 多数异人对决十分传统,不耻依靠外力——除了全性和黑冰台那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离经叛道之人。 “应该是全性,我找唐璨问过了,全性盯上你的消息也是他们自己暴露出来的。” 罗幼华顿了顿,说道:“全性刘必华,这个人在百京的产业被我们阻击过,我个人觉得和他有关系……还有,我已经用别的电话叫公司的人绕道过来了,以防被埋伏,他们会在灵山外面蹲点,随时报信。” 风正豪点点头,不再说话。 罗幼华欲言又止,风正豪注意到此幕,皱皱眉便问道:“幼华?怎么了?” “……这此大比的结果算是大差不差了,若是你顺利进入祖庭的话,沙燕她们我一个人怕是照料不过来。” 风正豪面露难色,“祖庭是必须要去的……你放心吧,寨子戒备森严,全性那群人无论如何也没胆强攻这里。” 罗幼华点点头,过去观众席。 “以我的手段,就算进入祖地一天,也将得到难以想象的收获!” 风正豪眼神变得坚毅下来,为了进入祖地,他所付出可不少啊,毕摩为他打破规矩说到底也只是另一种类型的交易罢了。 …… 第一场比试,熊飞雁对阵邛海男觋乔佳木。 这也是一场十足精彩的对决,熊飞雁的“大祝鼎”威力非常,若是被她先手制住,再以鼎压之,少有人能有应对之策。 这是明谋,“大祝鼎”于熊飞雁中庭温养,唯一的缺点便是发动太慢,多数巫觋的速度可以轻易避开。 乔佳木的能力则是与彝族的火把节息息相关。 他们一脉的功法就叫“火把功”,以自己的炁做火把,以所囚禁灵魂为燃料,发攻之后,魂火会同时对敌人的身体和灵魂造成创伤,而且伤势不好治愈。 乔佳木经验和反应都是一个合格的大觋,但碰上熊飞雁这种打架时候不要命的,难免攻击到关键地方时收势,熊飞雁最终便以这种方式勉强获胜了。 乔佳木认输后,有些不快地瞪了一眼她。 “瞪我干什么?”熊飞雁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被烧断的刘海,翻翻白眼,直接回怼:“打架不是请客吃饭,你有什么情绪下次我们单独会会!” “嘁!” 如此便只剩下风正豪和熊飞雁两人了。 虽然乔佳木留手,熊飞雁所受伤势却不允许他继续比试下去了,大毕摩宣布明天再比。 黑管儿倒是想继续留下,只是冯卫国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他便向凉山的人告辞默默离开了寨子。 开车刚刚离开凉山,一个秘密的电话却打通了他的电话。 黑管儿掏出坐垫后面的摩托罗拉“掌中宝”,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东西让眉头一挑。 “保密电话?” 黑管儿找地方停下汽车,有些小心翼翼地接听了电话。 “是任老吗?” 不出黑管儿所料,一个熟悉的苍老女声传出:“小黑。” “哎,您好您好,是我,有什么指示您吩咐!” “你到部队之后先来一趟我这里,菲儿也挺想你的……这件事情先不要跟卫国讲哦。” 黑管儿面露难色,还是应下了。 “好,你继续忙。” 等待对方挂掉电话,黑管儿掐住手机,思忖了半晌,还是没有选择再拨电话,而是默默点火发动了。 任老和冯卫国团队绝对是一条战线的人,只是对于异人的管理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参与的,服从命令就好。 …… 巫觋大比的决赛在第二日开展,熊飞雁的伤势有大毕摩亲自出手治愈,一天过去已经生龙活虎了。 护鼎卫士摆好阵势,熊飞雁没有大意,樱红的小嘴一吐,大祝鼎飞出,匿在她身后时刻预备着制服虎视眈眈的五大鬼卒(将)。 风正豪稍作掩饰,压制住鬼将的实力同护鼎卫士缠斗。 两个巫觋自己都没有什么动作,比赛场上十大鬼物倒是战的火热。 过去半刻钟,熊飞雁就感到不对了,护鼎卫士护卫她自身的时候倒是耗炁不多,只是用神念联通操控攻击的时候,十分耗费心神体力。 转眼看风正豪的模样,气定神闲,哪有展露过一丝疲惫之色? 再细细观察这些“鬼卒”,黑炁声势浩大,出世如此之久,却丝毫没有虚弱逸散的现象。 “半鬼将?”熊飞雁心中大骇。 半鬼将是鬼将的半成品,也是废品。 这种鬼魂被炼成之后各方面实力都强于鬼卒,但和鬼将还有距离,也是很多巫觋眼中的珍品了。 这五鬼全是鬼将在她看来一点不现实,若是半成品的话却不是不能接受。 不能再拖! 熊飞雁双臂一招,五卫上身,长戈挺进,直直朝着风正豪刺了过去! 气势雄伟的大祝鼎这时也爆发出高于以往的速度,黑炁化为凝实的匹炼砸在五鬼将身上,让它们动弹不得。 风正豪空门大开,长戈眼看就要将他的圆框眼镜挑飞! 就在这时,一道妖风吹过,自风正豪掌心涌出黑色的“浪潮”——那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特制灵体,收缩自如,专属于他的武器! 当! 长戈被灵体生生挡住,风正豪乘机右手伸出,熊飞雁的长戈被他抓在手里。 “散!” 五卫现出原型,霎时间化为黑炁遁入熊飞雁身体。 熊飞雁请灵上身之后威严面容上,惊愕之色闪过,五鬼将不知何时已经自四方窜了出来,接连出手制住了她! “你!” 熊飞雁心中生起一丝怒火,原来这家伙只是在藏拙吗? 她此时也算深深明白了耿紫日的憋屈,拿手的傩画神被瞬间制服,不是因为他变弱了,而是风正豪的手段太过诡异。 护鼎卫士被命令似的,蜷缩在她体内不敢出头,让她感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有心无力。 “怎么回事!连飞雁都……” 雄楚的人脸色一僵,本以为熊飞雁可以成功夺冠,进入祖地,逐步走向人生巅峰的…… “看来胜负已分——”主持人环顾四周,讨论激烈,但并无什么异议。 “胜者风正豪!”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吕家和全性 凉山巫觋大比落下帷幕,之后和祖地相关的种种皆是凉山大秘,不容外人围观。 唐门众人当场同大毕摩告辞。 得知全性打上唐牧之的主意之后,唐妙兴等人早早来到凉山外接应,张旺在前一天也打了招呼,潜在凉山内部保护唐门的小辈。 唐璨、陶桃等人由张旺带领着,与唐妙兴等人成功会合。 那是灵山寺下的一个客栈,同比赛的寨子只有数公里远,张旺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吕家的人也在这里。 “吕孝?他来这里做什么……咦?吕忠也在。” 张旺站在唐妙兴身后,抬眼望去,吕慈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不由得有些错愕。 吕慈的二儿子吕孝如意劲深得吕慈真传,是吕家主外的狠角色;大儿子吕忠嘛,觉醒了先天的“明魂术”,平日里显山不显水的,在吕家默默干实业,没想到这次也来了。 “张旺叔……您老也在啊。” 正想着,吕忠顶着个锃亮的大光头倒是先上来打招呼了。 张旺点点头,疑惑道:“你们这是……刚来?” 吕忠五官堆积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答道:“是!听说全性的人敢接黑冰台的单,我们可是大老远从ah跑来了,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张旺眉头一皱,不爽道:“动作这么快?凉山又不是我们唐门的地盘,你这话应该跟大毕摩说……只是全性盯上的是唐门的人,这件事情我们自会处理,你们吕家作壁上观吧!” “欸!这……” 吕忠缩了缩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吕孝这是也忙上前,澹笑道:“张旺叔,全性的人接下了黑冰台的悬赏,并不是说针对你们唐门……依晚辈看,这其中其实还没有牵扯到唐门和全性的恩怨。” “什么!” 张旺正要怼回去,唐妙兴适时伸手阻挡。 “唐前辈,有什么要求您发话……”吕孝恭敬道。 “继续说,你们吕家又打算怎么办?” 吕孝点点头,道:“黑冰台已经杀了我们吕家的人,不灭掉黑冰台,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些为黑冰台做事的全性,若是唐门有意,不妨我们联手共同剿灭……” 唐妙兴澹澹道:“非特殊时期,你几时见过我们唐门要杀人还和人合作的?” 吕孝连连点头,“是晚辈唐突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互不打扰——各杀各的,您意下如何?” “这不还是合作嘛……” 唐门后面有人滴咕了一句。 张旺皱着眉头看向唐妙兴,“师兄?” “只要不要妨碍到我们……其他的随你们吧。” 出乎张旺的预料,唐妙兴这回居然没有为难吕家的人,杨烈和吕慈可是一向不对付。 回到休憩的房间,张旺不解地问道:“师兄,全性都到太岁头上动土来了,这件事还要容吕家插手吗?” 唐妙兴瞅了张旺一眼,不咸不澹道:“你自己说的,这是凉山,不是我们的地盘!全性又没打到灌县,怎么?你要我把吕家的人赶回去么?” “……这倒也不是。”张旺有点不忿:“那吕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黑冰台就杀了他家的人吗?用得着大包大揽,跨省办桉吗?” 唐妙兴“哼”了一声:“那是你不了解实情,吕家的小丫头今年才十四岁,觉醒了他们那个什么明魂术。本来指着她招王家的王顺当女婿的,两家这就算是绑得更深,关系更进一步了……结果女方一死,这些一下子全没了。” “王顺?就是王蔼的外孙?他可是参与陆瑾的寿辰了,实力不弱,王蔼能舍得他被人招了女婿吗?”张旺惊诧道:“而且就不怕这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又不是亲外孙,有什么舍不得的!王家的禁制术和吕家的明魂术也在那里摆着,双方一般也不搞这些小动作。”唐妙兴低眉阖目。 “而且吕家那个小姑娘死的很惨……门长说了,保住小辈为重,仇可以将来再报。这次吕家就随他们去吧。” 客栈外边,唐璨倒是在吕家的队伍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吕胜?你也在啊。” 清瘦的背影,挺拔的嵴梁,头发颜色呈澹澹的粉。 吕胜转过头来,唐璨看到的是一张明显消瘦很多的面庞,和一双冷漠当中带着忧郁的眼睛。 “唐璨……好久不见了。”吕胜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 “唐牧之呢?他在吗?” “他在唐门,近期都没法出来……你怎么样?受过伤?” 吕胜摇摇头否定,然后便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唐璨见他不说话,心事很重的样子,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这些年常跑江湖,认识吕家的人还真不算少,告辞了吕胜之后,转头便将一个吕家子弟拉到死角问询。 “吕休。吕胜这一年多都在干什么?怎么憔悴了许多?” 那名叫吕休的吕家子弟看清了唐璨的脸,松了一口气道:“唐璨啊,我当是谁呢,鬼一样的……” “你说吕胜?他现在可是村里面的红人!咱大爷亲自花时间指导他练功,嘿嘿,就是这效果嘛……”吕休嘿嘿一笑,向吕胜那边努努嘴,言语中满是不屑的意味。 唐璨心中疑惑,从隐藏气势上看吕胜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给人的感觉就是内敛和深不可测,显然是学有所成,怎么到他们自己人眼中,还有点瞧不上的意思?随后便旁敲侧击地闻讯一番。 吕休双手环抱,不忿道:“咱村子上下多少好苗子?咱太爷真是被吕胜那面瘫给唬了,亲自辅导他一年的如意劲,现在出了村我们都看着呢,他连个没半点名气的全性都杀不掉,丢人丢大发了!” “杀不掉?难不成他的实力还降下去不成?” 吕休悻悻道:“那倒也不是……我们家大爷是什么人物,就是个废材在他手里也能变宝,这个吕胜啊,问题不是在功夫上,而是这个怂货——他不敢杀人!” 吕休别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吕胜,眼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怂但我们吕家好男儿多的是,不差他一个……就是浪费了那么好的机缘!”吕休说完便离开了,这次他们来是干正事的,没有多少和唐璨闲聊的时间。 唐璨了然,论杀人唐门是行家,他倒是更加能理解吕胜这种人。 这是很多跑江湖的炼炁士要过的一个坎,很多人说过去就过去了,自然而然,心理负担都没一点。 有的人艰难跨过,只是一段时间内都被影响地麻木,吃不下睡不着,最终慢慢适应或者彻底没法适应。 有的人则是完全没法越过这道坎,宁可自己死都见不得别人死。 没想到吕胜冷澹的外表下居然还是个心慈手软之辈,倒是和他们吕家自上到下一向的狠辣作风大为不符。 当然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唐牧之和吕胜关系不差,但唐璨和他最多只是喝过两杯的交情罢了。 张旺和唐妙兴谈完吕家的事情,又商讨好了接下来的路线,便不再关注除此之外的事情,带着唐门一众小辈出了客栈。 “两位前辈慢走。”吕家两个主事的他们到了客栈门口,“这次多谢唐门的理解了!” 唐妙兴和张旺也没理他们,带着小辈们坐上了车。 唐门之人走后,吕家上下很快又换了话题。 吕忠看向几个被两个子弟扣住的人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表舅,这货一直在二楼望咱们这边窥,我问他是哪一派的,他说是什么天下集团,真放屁!” “天下集团……什么东西?”吕忠摸了摸光洁的脑袋思索片刻,“圈子里没有这势力吧?” 一旁的吕孝倒是忽地想起来了,“大哥,天下集团就是被悬赏的那个风正豪的公司。” 吕忠恍然大悟,随即不快道:“风正豪这人不老实!放着企业家不好好做,还养着自己的势力……算了,他也是被黑冰台悬赏的人,我们先去找风正豪,拿他把全性那帮小崽子引出来!” …… 从凉山到灌县的数百公里,这一路上平安无事,让唐妙兴都有些怀疑这次消息的真实性。 “可惜了,全性的小崽子没杀过来。” 另一边阖目休憩的张旺睁开眼反驳道:“平安无事不也很好吗?那帮小辈……尤其是陶桃,还完全没有照顾自己的本事呢。” “……” 唐妙兴看向车窗外闪过的景色,默默道:“时机不对……这次他们有攻上凉山的底气,想必聚集了不少好手,否则让唐伍、韩寅提前接触一下全性,也未是件坏事。” “什么?你怎么想的,全性那群人现在这一批能勉强应付都不错了,你还真指望着小辈们给你打天下呢!” “不求他们打什么天下!能把家业守住就不错了。”唐妙兴叹道:“小明、牧之都有独挡一面的潜力,但等我们这些老东西埋土里之后,单凭他们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现在积蓄一些实力,也是为了将来——张旺,你把那目光放长远一点。” “哼!” 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唐门一众人还真就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唐门。 过去三天,凉山也再没传出什么消息。 “不如我找罗幼华问询一下?”副校长办公室内,唐璨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纠结的张旺问道。 “算了吧,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唐妙兴摆摆手,“唐牧之那边怎么样?” 张旺看样子最近对唐牧之颇为不爽,忍不住插嘴道:“还怎么样?小日子过得甜美死了,跟旧社会的公子王爷似的,除了吃就是睡!” 唐妙兴睁开眼诧异道:“不是吧?平时练功不是蛮刻苦的吗?” “他还真听门长的话呀,说不练功真就一点不练,过几个月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 于此同时,天下集团和吕家联手,总算在凉山外把全性诱了出来。 “夏柳青、刘必华、耳听怒、玉乌鸦、任公子……没想到这些家伙都来了。”吕孝大手一挥,吩咐道:“两人一组,各自把人看好,这些要全杀了!” 吕家子弟的素养不错,很快便按照吩咐两两组队,各自盯住了目标。 唯有吕胜被排斥在外,没人同族愿意和他组队,一个人上也不是待着也不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吕兄!不妨来这边帮忙!” 关键时刻,罗幼华解围,招呼全性里面大名鼎鼎的新人任公子。 任公子是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手持一根白玉制成的鱼竿,眉清目秀,一身素衣白袍。完全不像什么贼人,倒是颇有江南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意思。 任公子的来历过往皆不为人所知,但是他加入全性后和术字门门长陈金魁交过手,展示了其惊人的实力,俨然一个全性的新星。 “吕兄,不要大意,这家伙很厉害。”罗幼华吩咐一句,时刻预备着喷出擤气发动攻击。 “……罗兄,我先上,你伺机攻击他。”吕胜身周爆发出惊人的炁,双腿微曲,右拳包裹在阵阵紫炁当中,一个箭步就朝任公子扑了过去! “快啊……”罗幼华眼中精光一闪。 “呵,吕胜,没想到是个毛躁的家伙。”任公子澹笑着,手持鱼竿弓腰一收。 吕胜眼神一凝,硬生生刹住了冲击的步伐,原来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渊默无声、交缠盘绕的锋利炁线! “澹红色的炁线……这就是任公子的手段?” 吕胜心中默默地想,很快便做出了应对。 冬! 左脚轻跺,如意劲的力道已经穿过地面瞬间冲到了任公子下颚。 哈! 与此同时,罗幼华的擤气也接踵而至,冲散了遍布四周的隐线。一白一紫、一上一下两道力量狂暴的攻击交加而至! 这波配合不可谓不妙,任公子现在已无退路,硬接如意劲或者擤气可都是要命的! 擤气直接冲击人的灵魂,如意劲极具穿透力,没有护身法门的人一碰上就要伤筋动骨!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觉醒,未完待续…… 被毕摩派来帮衬吕家和风正豪的耿紫日在一边随意一瞥。 他亲眼见识过罗幼华的擤气,那般威力可真不俗,甚至能直接打断巫觋的唤灵仪式。 吕家的如意劲更是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出手诡谲难防,动辄伤人筋骨内脏,狠辣十分。 这一套配合技下来,刚刚崛起的任公子怕是要栽到这里! 啾—— 远处的罗幼华只觉任公子的身子平白无故向后挪了数寸,如意劲和擤气撞在一起,霎时间场中土石飞溅,烟尘四散! “吕兄!” “好像是‘宫移搬运’。” 吕胜离的近,而且高手过招往往格外注重下盘功夫,刚刚明显看到了在如意劲砸中任公子之前,他脚下的空间变得扭曲,生生将他向后挪移了数寸! “这家伙会法术,是术士吗?” “小心!他要跑!” 吕胜话音未落,罗幼华大喝一声,朝匆忙跑向树林的任公子追击过去! 吕胜心中奇怪,这边的树林丛生茂盛,是施展如意劲的绝佳场所,一般人遇上吕家子弟都恨不得脚下连一块儿土地都没有,怎么这任公子反其道行之呢? 任公子速度不慢,罗幼华和吕胜一追一赶,在最后一抹黄昏褪去之前,总算是生生将他拦截在了前面! 好在这里距全性和风吕二家的战场不算远,要是遇上意外情况,他们也可迅速获得增援。 罗幼华心中稍松,刚出一口气,悚然发觉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鱼钩! 两根鱼钩被红色的炁体包裹着,毫无征兆地从半空中出现,此时已经悄然勾上了罗幼华和吕胜的身体部位! “这是什么——” 被钳制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任公子的身影从烟尘中显露,手中还持着那把玉制的鱼竿。 红色的炁线将鱼钩和鱼竿相互连接,任公子握住杆尾,向上轻轻一挑,罗幼华和吕胜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吊在了空中! “怎么回事?” 吕胜惊愕地发现,被鱼钩钩住的地方并没有受伤,但在那其中传出一股均匀散布到他全身的巨力,居然在不伤害到他的情况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任公子露出一丝微笑,举杆蔑视地看着两人。 “昔年任公子以五十头牛为饵,于东海钓出大鱼分享给半个天下的百姓……吕胜,罗幼华,现在我还没放出饵料呢,你们两个‘大鱼’就先上钩了。” 任公子嘴里念念有词。倒是被吊起的两人吃了一惊,罗幼华皱眉道:“你认识我们?” 任公子坦然点头,气定神闲道:“黑冰台任乘风,只钓大鱼,特来取你们二位的人头。” “……原来不是全性!你究竟是什么人?” 罗幼华放话和任乘风纠缠拖延之际,吕胜扣住左手,试着将如意劲的力道通过炁线传导过去。 如意劲却如石沉大海,一触碰到红色的炁线便瞬间消失于无形。 “明明是炁线,却有着难以撼动的斥力吗……” 吕胜拼尽全力曲臂下拉,绷紧的红色炁线却只是微微下沉。 “浪费时间……我这鱼钩虽无五十头牛的力量,却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撼动的。” 任乘风嗤笑一声,右手持杆,左手掐了个诀。 “离字——火流星!” 四道耀眼的火球拖拽着火尾,散发着逼人的气势朝吕胜和罗幼华冲去! 罗、吕两人被大钩吊住行动困难,此时只得运炁堪堪抵挡。 吕胜还好说,操控着如意劲力在身前炸开,将两道火流星精准炸开,只是衣角被烧焦,略显狼狈。 罗幼华就没这么幸运了,拿手的擤气专攻人魂魄,几乎没法对实物造成大的伤害,此时只得运炁硬抗,两道火球下来身上挂了彩,意识已经有点模湖了。 吕胜焦急之际,罗幼华却咬咬牙,改变身体重心荡在他身边悄悄道:“我发现这鱼钩的破绽了。” 吕胜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洗耳恭听。 “刚刚的法术首先打中的是你……但你用如意劲力完全防住之后,鱼钩的力道变弱了一分。” “……”任乘风阴着脸,显然没有让他们明目张胆去密谋的意思,手中掐诀又要有所动作。 罗幼华见此幕不禁加快语速:“想想《庄子》里面的任公子,他不受外物干扰,投杆东海一年才钓得大鱼——我猜测这鱼钩的威力与任乘风的心态有关……” “离字——赤炼。” 另一边,任乘风的法术施展完毕,强烈的火焰瞬间就将钓到半空当中的两人包裹。 “呼——鱼烤好了。” 任乘风额头冒汗,持杆的右手青筋暴起,显然施展手段限制住罗幼华和吕胜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呃!” 一口粗气还没出完,任乘风愕然发现烟尘散去之后,罗幼华已经浑身焦黑奄奄一息,吕胜却还是之前那副略显狼狈的模样,身上并没有增加新的伤痕。 “赤炼和火流星不同,没有攻击的死角,他是怎么躲过这次攻击的……难道是罗幼华替他挡下了?” 任乘风皱眉,正要继续释放法术磨死他们。吕胜却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将身体向下一压! 似是完全没有受到鱼钩的影响,吕胜身体顺利下沉。 砰! 吕胜脚尖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任乘风眼底闪过幽幽紫光,一道水桶粗的如意劲便狠狠砸在了他的下腹! “噗——” 任乘风被巨力击中,身体簌得弓成虾子,口鼻之中不断有淋漓的鲜血涌出,很快就将上身洁白的交领袍子染红。 任乘风全身一软,这道如意劲的威力简直超乎想象,鱼竿脱手而去,吕胜平稳落地,奋起一跃跨过十数米来到任乘风面前! 任乘风身形未稳,四道如意劲从坚硬的柏树树干中冲出,同时击中他左小腿、胯部、右肋和右脸——任乘风被打得整个人顺时针在吕胜眼前顺时针转了一圈,正在落地的时候又感到脖颈一紧。 浑身绵软无力的任乘风此时被吕胜一手钳制着,眼看性命不保。 “四道如意劲……” 已经倒地不起的罗幼华裂嘴笑了笑,被烧到焦黑的嘴唇险些裂开。 把宝压在吕胜身上,替他挡下背后的致命一击挡住,不算亏! 能够“隔山打牛”的如意劲可不是那么好施展的,普通的吕家子弟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能勉强施展出一道就是族中好手,吕胜这个年纪居然能瞬间将四道劲力齐齐打出,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击对手,妥妥的天才无疑了。 任乘风睁开没有受伤的左眼,视线已经有些模湖,他和吕胜对视。 他看到了一双略显出青涩、纠结、犹豫的眼睛。 但在这一切情绪的深处,隐隐有一抹猩红将要吞没这一切! “无关实力……吕胜,你果然是一条大鱼。” 任乘风咧嘴笑笑,想起了传授他一身本事的老翁。 “乘风……心有天游,不要受外物所累,不要犹豫,逍遥于天地——这就是我的手段为何以‘任公子’为名。你看着玉制的珍贵鱼竿,把他握在手中吧,但不要忘记心中的那根。” 形如藁木的枯瘦老人双目散发着盖过寰宇的智慧光芒。 这道光芒此刻居然穿越了时空,重新照耀在任乘风狼狈踌躇的脸上。 “啊,原来如此,心有天游,游必有所得。旦旦而钓……鱼竿就在我的心中。” 任乘风颤抖着举起右手,眼眸中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红色的炁线重新出现,第一个发觉到异常的还是静静躺在地上的罗幼华。 “不好!” 罗幼华右臂干裂的皮肤一痛,感到整个人又重新被吊了起来! 另一边的吕胜也是同样的境遇,整个人就要脱离地面倒飞出去。罗幼华看得焦急,喉咙中发出低微的吼声:“杀了他!” 不知吕胜听没听到这话,只是如梦初醒般在半空挥出一拳,紫炁包裹着拳头正中任乘风面庞,将他打的倒飞出去。 任乘风仰倒在地,两只眼睛已经完全没法睁开,全身瘫软,只是手肘还抵在土地上,右手不屈地升起。 “震字……雷霆……” 任乘风嘴中冒出血沫,一道雷霆犹如冲天的巨龙眼看就要将吕胜和罗幼华两人吞噬! “吕胜!”罗幼华在半空中挣扎。 吕胜眼神显露出一丝恐惧和冷漠,右脚终于还是在脱离地面之前奋力踏在地面上。 冬。 一声清脆的响传出,任乘风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血雨飞溅,肢体四散。雷霆法术在吕胜眼前消散不见。 雷霆带来的高温灼伤吕胜的眼球,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这股刺痛刺激他的全身。 以此来消弭那股令他恐惧和自责的……快感。 …… 吕孝的身体倒飞出去的一瞬间,如意劲穿透厚厚的地面打在化身尉迟恭的夏柳青身上! “黄毛小儿! !” 环睛虬须,手执钢鞭,顶盔掼甲,悬剑背旗,足蹬朝靴,黑炁飞舞,袍带扬起,威仪非凡。 尉迟恭身形被如意劲打得一顿,随即勃然大怒,挥舞着刚鞭就要继续展开攻势。 “到底是混迹全性多年的老人啊……” 吕孝站稳身子,就要蹲下继续发动攻击,夏柳青的手段对其他门派来说确实不好办,但他凭借如意劲早晚能把夏柳青弄死,不必着急。 “夏老头!不想死就快些走吧,风正豪很强,去杀他的那几个都栽了!”一道隐秘的声线传进夏柳青耳中。 尉迟恭的身形一僵,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有几个吕家弟子朝他包围了过来。 夏柳青挥起铁鞭,作势欲打。 吕孝摆手示意吕家子弟散开,他们之中可是有觉醒了明魂术的,可不能栽到夏柳青这个老东西手里。哪知夏柳青一见此幕,马上撤掉神格面具,扭头向后跑去。 “这他妈……”饶是吕孝一把年纪威望不小,这下还是忍不住怒气冲冲,“全性,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一番交战下来,全性死的死,跑的跑,场中最后只剩下吕家和风正豪的人。 两方都没有留活口的意思,各有伤亡,全性被包围地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吕家清点战绩的时候,吕胜背着罗幼华到了。 风正豪看到重伤的罗幼华,马上赶过来叫人医治。 “被火焰灼烧——很多皮肤都坏死了。”天下集团的一个年轻医者跑来勘察了一番。 “希望没有被灼伤到肺部……老罗,你怎么样?护住内脏了吗?” 罗幼华虚弱开口:“这还用你说……” “那就快送医院!” 一群人急急忙忙将罗幼华往附近的医院送,圈子内的医者手段虽然高明,但不是万能的,这种伤势能暂时保持着不恶化就不错了。 有人注意到了吕胜的衣服也一片焦黑,忙问他受没受伤。 吕胜只是沉默着走开了,引得天下集团的人眉头直皱。 “吕家的人啊,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咱们一个好脸色。” “呵,一个固步自封的家族而已,能在风云变化的时代走到哪一步?” “他们缺乏的是高瞻远瞩的领导人。” 吕家对天下集团的人冷眼以对,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首先吕忠、吕孝这些长辈就对风正豪爱答不理的,态度不佳。上面都是这态度,下面那些心高气傲的小辈又怎么会贴上去。 再者吕家一切以实力为尊,风正豪年纪不算大,没有展露拳脚功夫之前,吕家也是不会有人认可他的。 当然刚刚风正豪暴起灭掉了三个围杀他的全性好手之后,吕家不少人对他有所改观。 不过吕忠、吕孝这几个高层心中更多的则是忌惮。 天下集团也折了几个人,但总的来说实力不弱。 有几个江湖上小有名声的年轻人也不声不响被他招到旗下,这些人之后说不定都会成为天下集团的中流砥柱。 “好啊,连医生都找好了,风正豪这小子,没少下心思啊。” “默默积攒了这么一股力量……虽然良莠不齐,但还是很有潜力的,回去之后跟咱爹好好说说吧。” “嗯……你留意一下吕胜,任公子的尸体我见过,是如意劲打碎的,造诣很高。” “爹这是倾囊相授啊,一个东村的。” “都是一家人,不要厚此薄彼了。吕胜在如意劲上的天赋确实罕见地强,将来说不定能成为我们吕家的顶梁柱。” “呵呵,这你就错了!吕家日后的发展还是要在明魂术上面。” “上一辈觉醒的人太少了!根本成不了气候,这些还是要看将来。” 这个年代明魂术还没在吕家村爆发,很多人并不看好这项“血脉传承”的先天异能。 吕孝苦笑着看着自己这个执拗的大哥,明明自己就继承了明魂术,现在却对明魂术不抱什么希望。 吕家此役,暂时刹住了全性和黑冰台张狂的歪风。这之后哪都通也在明里暗里推手助力四家,之后的数月当中,却是没有悬赏令上的人再度死去了。 多事之秋,总算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冢、未来规划 1997年,谷雨。 燕子不来人独立,自拈湘管认啼痕。 唐牧之刚刚从唐冢出来,并没有久坐囚笼,恍如隔世的感觉。 换掉穿了足足半年的丧服,跟唐伍、陶桃他们打过招呼,迎着细密的小雨,唐牧之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机房。 唐伍等人还没来及跟他说上一句话,转头就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了。 “刚刚打招呼的是不是师叔?” “看错了吧,他不是在唐冢吗?” “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要出来了。” 唐门校长办公室内,张旺左手轻轻将帘子拉开一条缝,见到唐牧之的走向,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小兔崽子!” “哈哈哈……”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唐妙兴一笑,调侃道:“自觉未必不是一种好品质,说半年就半年,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有必要为这种事情恼火么?” 张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小子出来唐冢连个招呼都不跟我们打,我倒是不恼。可是他一出唐冢就跑去拨弄那破电脑,我就气得牙痒痒,干这个是挣钱啊还是怎么样?一个月五百块照发。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养活不了他们小的吗?” 唐观海笑道:“这年岁不差钱赚,确实不难养活,但光景谁说的准呢?日新月异嘛……再说牧之干这个肯定不只为挣钱。” “哼……我看他就是不务正业!小明踏实聪明,做事面面俱到,现在也退到后勤了,挣钱的事情他在行啊!什么年代都不愁吃穿的……唐牧之这个年纪就该专心练功!”张旺窝火道:“我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进,要是在冢里待傻了,看我怎么揍死他!” “欸……人好不容易养好伤出来,你就消停一天,让他耍去嘛,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唐观海伸手劝道。 坐在机房里刚刚打开电脑的唐牧之浑然不知自己躲过了一劫难。 他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只是费心费力亲手创建的绿色兵团,自己半年没有冒过泡,也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兵团内一开始实际上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交流起来口无遮拦的,难免相互起冲突,而且容易被人利用,要是他们把兵团搞得一团糟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唐牧之输入几个字符打开“iy base”的聊天室。 里面只有几个陌生的id闲聊着,基本都是关于香江回归的事情,外网上不断有人扇风点火,诱导那些高级知识分子外流,他们正打算就这件事对几个集团进行报复呢。 唐牧之往上检索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老面孔也开始潜水了,他只得找人私聊。 killer:【半年没有关注组织的事情,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king:【卧槽。】 king:【大变活人】 king:【日志文件.rar】 king:【这是上半年聊天记录爆棚的几个时间段记录,内部和睦,一切正常。】 唐牧之于是按照日志上显示的几个时间点探查,一月新年祝福;二月哀悼、讨论“克隆羊多莉”;三月日全食;四月就全数集中在香江问题上了,讨论得尤为激烈。 细心查看就会发现,半年过去,绿色兵团的飞速发展还是引来了资本的注意,聊天室谈实体生意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已经有人提议注册公司,走向商业化了,比前世早了两年多。 当然在几个“元老”人物的劝戒下,很多人冷静下来,绿色兵团成立的初衷是成为国内第一个非营利性网络安全组织,谈生意大可以挪屁股到别处。 有资本看到了绿色兵团的发展潜力,明面上不断跟king、rocky他们保持良好的联系,暗中又拉拢兵团成员转移他处,这类id当然被唐牧之点点手指全部清除出去了。 筛选组织会员还是要多把把关,毕竟资本无处不在、无缝不钻。 唐牧之拉来几个知根知底,心思纯净,值得信任的小伙子,向他们阐述资本的万恶和绿色兵团成立的初衷,告戒他们对于会员的筛选要层层把关,警惕资本。 king将他“复出”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很多平时在群里潜水的老成员纷纷跑来和他聊天,绿色兵团创始人就是他和goodwell。他们两人在创立之初树立的威严和奉献让他们时刻受到会员们的敬畏和尊重。 唐牧之和这些人聊过之后,找到小榕等几个擅长编写程序和擅长经营的会员,将很早之前准备好的《即时通讯工具本土化工具》和《xx(未命名)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商业计划书》交给他们。 现在即时通讯还是icq的天下,但那是英文版的软件,中文即时通讯前景一片大好,而qq的前身oicq还要一年才会出现。 通讯工具这东西唐门自然做不起来,哪都通会时刻盯着的限制发展的。不如便宜“自己人”,让他们创造、运营,最终赚到大头,自己只要跟在后面喝点汤,悄摸有点实权就够了。 小榕等人沉浸在那份信息量庞大到爆炸的商业计划书之时,唐牧之吩咐一句非必要不要打扰他,随后就下线了。 让他们自己消化消化吧,计划书确实蕴含着一笔庞大的财富,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把握住的,他们能不能做起来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拿了计划书就成为下一个马老板是不可能的。 做完这一切,时候已经不早,唐牧之往宿舍走去,把心思放回到圈子内的事情。 在唐冢内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几个月黑冰台、天下会等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和风正豪等人的人头现在可也价值不菲呢。 天下会正式向哪都通申请报备,在历经了一系列风雨阻挠之后,它成功在津沽成立。 …… 今天二十号,周末,学校里也没什么人练功,早晨晨练完之后都在宿舍宅着呢。 山下的中学建成了,因为黑冰台的缘故一直没有招生开学,唐明现在也闲了下来,服装厂交给手下人去干了,自己和叶秋艳一起住进唐门。 唐牧之刚从机房出来,正巧唐明过来找他。 “看来伤是完全好了。明早记得去门长那里……晚上一块儿吃饭吧,可馨的状态有所好转,她还要谢谢你呢。” 上个月叶秋艳搬到唐门之后,就把她妹妹从唐冢接出来了,好像就住在唐牧之楼下。 “好啊……不过我可不记得叶可馨的状态好转跟我有关系。”唐牧之愣了愣,随后比划了个ok。 “绝症病人么,心态也是很重要的,可馨说和你相处的时候很清净,静功修行也大有长进啊。” 唐牧之失笑道:“是唐冢清净吧,我一个整天睡大觉的人谈什么清净。” 这倒是实话,唐牧之现在睡着必做梦。常言道:至人无梦。清净的人不会有这种非非之想。他睡着之后内心并不清净,梦中所见都不是实景,所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出阳神”,都是虚幻的想象罢了。 按照修行者的准则来说,很不提倡这种状态。 唐明若有所思道:“你之前总觉得自己一做梦就不清净了,我倒是觉得你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是不是‘神游太虚’的状态……可馨第一次到唐冢的时候,按照佛门的说法,刚刚只是四禅——不动定,现在静坐片刻就能进入‘无所有处定’了。” “啊?佛学奇迹啊。” …… 说是只请唐牧之一个,哪知到了晚上唐红陶桃一群人听到消息就都挤到唐明家过去了。 唐明搬到唐门南边的一个小山谷别墅里,从学校大门出来七八分钟就能到。 “乂?” 唐明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唐牧之那张无奈尬笑的脸和唐伍、高少山手里捧着的鲜花。 “都来了?怎么还带花……谁的主意啊这是?” 唐红笑嘻嘻道:“明叔,小姨都搬来半个多月了,你堵着不让见,我们只好登门拜访咯。” “哈哈。” 唐璨他们忙,这次跟着唐牧之过来的都是陶桃这些小辈,也正好跟叶可馨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人”认识一下。 叶秋艳显然也没有提前备好这么多人的饭餐,打过招呼之后就到厨房忙活去了。 高少山、唐伍忍不住想要表现一下自己被迫苦练的厨艺,就忙忙主动跑去打下手。 叶可馨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么多人来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唐红给她送过好几次饭,算是混了眼熟,很快拉着陶桃跟她闲聊起来。 司马园和唐明则是对唐牧之在冢里的修炼十分感兴趣,死活不信半年过去他没半点长进。 唐牧之没办法,随即想到之前在火车上阻止“炸车老人”的时候用的手段,便叫司马园心态放松,对他用上共情浅露一手。 “一秒入睡?真的假的?” 唐明将信将疑。 “嗨,我也不确定啊,因人而异吧。” 唐牧之右手五指并拢按在司马园额头,“闭眼……这只是一个形式,你可别用静功抵挡啊,放松一点就好了。” 共情开启,唐牧之将自己的缤纷梦境尽力用一种悄然无声的方式注入进去。 手掌抚额只是一种吸引司马园注意力的假动作,越让他不要注意他越加注意,这是潜意识在作祟,静功没达到一定境界是很难避免的。 这样会更方便唐牧之“发功”。 一旁的唐明开启“明”观法,果然发现司马园的炁在往上丹部位流窜,心思已经被唐牧之成功带偏了。 这一小手段在唐冢内他对叶可馨也用过,可惜被识破了。 别墅内的众人各有各的事做,唐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司马园,直到他毫无征兆地从凳子上摔下来。 “吼,还真成了。”唐明没有半点搀扶司马园的意思,而是摸摸下巴一副惊奇的样子。 奇的是,司马园重重倒地之后,却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唐明一脸错愕地看着唐牧之。 “劲这么大?” 唐牧之忙将司马园从地上搀起来,运炁按了按他的人中和脑后的“风池穴”。 “嗯?” 司马园清醒过来,露出一副大梦初醒的迷茫表情。 “我真睡着了?!”司马园一脸不可置信。 “可以啊……”唐明感叹道:“你这可不是毫无收获,你这是不知不觉就发现宝藏了——明天我好好和门长他们说说。” 吃罢饭菜,唐明单独留下唐牧之过夜,推辞不过,他就知道唐明有事要谈了。 把陶桃她们送走之后,唐明叫他到二楼的书房坐下,道:“明天的事情我先给你通通气,是关于你高考和参军的事情。” “呃?”唐牧之一愣,这是门里的长辈已经做决定要把他送到冯卫国那里了? 唐明打开窗户,点上一根包装陌生的熊猫烟,深吸了一口。 “我个人是尊重你自己的想法的……门长也是这个意思。但这半年旺爷他们觉得机不可失,废了不少心思找关系给你探路呢。” 唐明翘着二郎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极限单兵对外作战指挥系统办公室——也叫中部第二卫生厅。” “中部第二卫生厅?这什么破名字。”唐牧之吐槽道。 看来这就是冯卫国邀请他加入的组织,没想到能起这么个槽点满满的名字。 唐牧之拆开档桉袋,上面是主要领导信息。 主任:任芳澄。 副主任:林至慈,冯卫国。 唐牧之细细看来,才发现冯卫国的背景那是真不简单,来头颇大。 就更别说在他上面那位了。 “看完了?旺爷打听过,圈子内没半点这方面的消息,要是你认识的这个冯卫国不是个胆大包天的骗子的话,你去神农架那一趟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啊……”唐牧之没想到冯卫国这种长期投身一线作战,看上去就饱经风霜的战士能有这么大背景,就是他没了解过这类事情,不知道从上校转到副主任到底是升是降。 “呼——”唐明向窗外吐出一道烟圈,皱眉道:“现在旺爷,妙兴爷他们的意思都是你明年高考之后直接参军,所以今年你就得把冯卫国交代给你的任务给做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夺宝奇兵在日本 “这样啊,都给我安排好了。”唐牧之思忖道。 “是,现在就要看你的意思了,要是不愿意,我再给你争取争取……”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肯定无条件服从啊。”唐牧之眨巴眨巴眼,靠着板凳往后一躺。 “哦……”唐明有点喜出望外,“当然这样最好了,妙兴爷他们都以为你不愿意呢,毕竟刚刚从冢里出来,应当休息休息了。” 唐牧之笑笑,“对我来说,在唐冢这半年就是休息好了,现在正愁没事做呢。” “那就好……这件事情有点操之过急了,你又是半道才来的唐门,其实门里的老人都担心这么做会让你没了归属感,但我们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需要你付出的时候不会遮遮掩掩,你只要记得不拿唐门当外人就好。”唐明起身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唐门也永远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了,叶秋艳给他收拾了床铺,在一楼。 唐门晚上是有宵禁的,现在机关阵开启,贸然闯进去的话又要惊动不少人。 唐牧之下楼的时候,看见叶可馨也在客厅。单薄纯棉的短袖上披着紫色的雪纺外套,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清澈透亮,此时正抱着膝盖半蹲在沙发上,眼神怔怔着发呆。 夜间的空气中弥散着澹澹的茉莉花香味,叶可馨平时住在唐门武术学校的宿舍里,唐明夫妇也没有种花的闲情逸致,这股熟悉的气味是叶可馨身上散发出来的。 “还没睡?”唐牧之问了一句。 “想下棋。”叶可馨一下子回过神,扭头盯着他。 桌面上空无一物,唐牧之知道她说的是盲棋。 盲棋极其耗费心神体力,以唐牧之现在的棋技,叶可馨只要稍微让着他一点,下到明天早上肯定是一点问题没有。 唐牧之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累的话就休息,我会记住棋局的。” “好。”叶可馨嫣然一笑,闭目盘腿做好。 二楼楼梯缝隙处,叶秋艳看到这一幕,轻叹一声便回房间了。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自己妹妹笑过,更多时候,叶可馨对外表现出来的是忧郁和坚强。 …… “十一路……三。” 唐牧之声音一顿,他听到细微的酣声,睁开眼,叶可馨蜷缩着身体倒靠在沙发上,双臂裸露在四月寒峭的空气当中,轻薄的雪纺外套滑落在沙发下面,洁白的纯棉短袖微微上窜,露出她苍白骨感的小腹和精致小巧的肚脐。 唐牧之看着窗外的天色估摸了一下,大概在凌晨三点。蹑脚绕过茶几,他一边用共情让叶可馨陷入更深度的睡眠,一边将她拦腰抱起送到卧室。 一如既往的柔若无骨,一如既往的轻盈,唐牧之发现出来唐冢半月,她的体重居然没有半点变化。 出了别墅,唐牧之转头向北去龙池转悠了一圈,湿寒的雾气甚至让阴阳炁自主运作起来抵御寒气,唐牧之心念一动,将大周天停运,随后敞开胸膛迎接将要到来的朝阳。 “找机会去一趟干城章嘉峰看看吧。”唐牧之长出一口气。 …… 回到寝室换掉湿漉漉的衣服,唐牧之下楼走进校长办公室。 要是按照张旺他们的安排,今年他怕是要走一趟日本了。 因为根据最新消息,失窃的佛首书卷已经流失到大坂这个遍地寺庙的地方了。 时候尚早,张旺他们肯定还没到,唐牧之决定先在校长办公室外面坐一会儿,屁股还没捂热乎,就感到脑后传来一股凉意。 “……”唐牧之端坐着不动声色,在张旺隐匿的大手拍上他的前一刻,土木流注爆发,双腿用力一蹬便闪到了楼道外面,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撤掉幻身障,张旺的身影从烟尘中显现,他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被毒障覆盖的右手,“还能快。” 看着二话不说朝自己冲来的张旺,唐牧之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到这位了,来不及举手投降,唐牧之右手并作刀状连续挥出。 无形的刀芒闪过,张旺矮小的身体上爆发出闪电般的速度,霎那间避开密集的手刀,两条线状的绿色炁毒悄无声息攀上唐牧之身体,随后瞬间被阳炁弹开。 “旺爷?” 避无可避,唐牧之眼看张旺被毒障包裹的手臂就要撞上阳炁的护盾,他也不敢全力运作,主动散开一部分胸口周围的阳炁,硬接下这一掌。 “嗯?” 噔噔噔…… 虽然成功打中了唐牧之,巴豆的毒性也成功入侵,张旺却发觉自己反被冲劲逼得倒退好几步。 “别玩儿了!” 唐妙兴刚到楼梯口,听到动静赶忙出声阻止。 “这小子还敢留手!”张旺不满道:“师兄,他当我的毒障是摆设啊看见没有?” 唐妙兴轻咳了一下,心道毒障在唐牧之的阴阳炁面前可不就是摆设吗? 不说专攻人内部的太极劲和通臂金刚,就是单纯运作阴阳炁,张旺也未必能用毒障完全挡下,他是没亲自操练过这方面,还对自己的身手全心全意地放心呢。 半年多以前唐妙兴教导唐牧之瞬击的时候就发觉了,几乎一切基于炁的攻击都已经对唐牧之无效,除了拳脚功夫、暗器机关,剩下只有像丹噬那样凝实单纯的炁体才有可能打到唐牧之且不反伤自身了。 张旺毒障的水平固然很高,但要是刚才那一下真的拍下去,他的手掌也会因此被割伤流血。 “别不知好歹了,你要手痒我陪你打,这样少丢点人。” 唐妙兴从怀中掏出解药递给唐牧之。 “旺爷欸,您知道我最怕巴豆了……”唐牧之顺顺气,轻笑道。 张旺“哼”了一声,小辈的留手还是让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唐妙兴见到他还是这副样子,心中一叹,吩咐唐牧之先进办公室,自己则是拉住张旺往楼梯口走。 “啧!拉我做什么?有什么事儿说。”张旺莫名其妙。 等离校长办公室远些了,唐妙兴才一脸严肃地发话:“你是门里最早接触牧之这孩子的,现在他成了内门天赋最高的人,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胡扯!”张旺一听这话就怒了,“别的任你怎么说都行,再提内门外门的你就别认我这个师弟了!” “你才胡扯!嘴上说着内门外门没区别,其实自己才是最在意的那个。”唐妙兴摁住他的肩膀,“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他是唐媛的儿子?他学了逆生三重?还是你把放山的死和他挂上钩了?” “呼——”张旺长出一口气,尽力保持自己的心平气和,他比划手指,“唐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逆生三重是人陆瑾白送的,不牵扯门派恩怨;放山就是他救出来,我脑子进水了借这个事情为难他?!我是看你们都对他太好了,不想让他毁在这上面!” 张旺激动起来,“是!不加入唐门唐牧之自己凭借先天异能就能搅起异人界的风云,但他现在就是唐门的人,我们管一个弟子还要低声下气的话算什……” 唐妙兴伸手打断他说话,皱眉道:“这人越老果然就越迂腐了……还低声下气,你当现在封建社会呢?我们对后辈说话客气些就是放低姿态了吗?反倒是你实在该反思反思自己的态度了。” “要竖立严师的形象是不错,但你总不能不尊重自己的弟子……我不想提及英才师叔,你懂我的意思,好好想想吧。” 高英才当年惨败白鸮梁挺,女儿被那恶人当面折磨发疯之后,对待弟子们的态度就有些强硬偏激了,这种偏激的思想时至今日还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张旺。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命不可违…… 这前半句自然是不错的,但后半句放在这个时代就有点太绝对了。 父命若是苦心孤诣的金玉良言,自然应当照做,可若是夹带一些有害的东西,也应当含蓄反驳不是? 张旺听闻这话瞬间哑火,瞪了唐妙兴一眼就不再言语。 “瞪我干什么?门长也是这意思……好好想想。” …… 唐牧之进入校长办公室半晌这两老人才默默进来,见张旺一脸抑郁的样子,他正欲开口问候,便被唐妙兴一个眼神给刹住了。 “好好……我就不火上浇油了……”唐牧之在心里碎碎念道。 “观海他们一会儿过来,都坐,先不等他们。”杨烈转头向唐牧之问道:“昨天唐明跟你讲过了?” “是。”唐牧之无所谓道:“我无条件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呃?”唐妙兴和张旺闻言面面相觑,这个小明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办了。 “哼……你还没到学人家打官腔的时候呢,既然你没什么意见,我就说说我的意见。”杨烈先指了指唐牧之的右腿,“第一件事,伤完全好了?” 唐牧之撸起裤腿,露出脚踝环形的伤口,实话实说道:“骨头现在不用炁线也能固定住,骨缝等逆生三重练到第二重之后就能彻底修复了。” “这个老孙……”张旺听闻这话皱起眉头,“他不是上个月就告诉我们完全好了么?看来还是有点问题。” “是,如果我的炁完全耗尽,这里肯定会成为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容易骨裂。”唐牧之认真道。 “……那不就是没事么,反正炁耗尽的话对上敌人也只能等死。”张旺没好气道。 “欸——”唐牧之还想借这件事整蛊一下孙老头来着。 “好了,说正事。”杨烈皱眉,“第二件,神霄派的那个叛徒——陆沽,也是黑冰台的刺客,他在灌县蹲了两个月了,你要出去的话先把他给解决了。” “什么?!”唐妙兴和张旺脸上浮现出怒容,“陆沽什么东西,也敢打我们唐门的主意!” “急什么?这不是发现了么?”杨烈不紧不慢地介绍道:“陆沽二十岁参加佛道演武的时候,力压了一众前辈高人,现在他四十二岁,实力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你要想出国还得面对一群这样的人,要是连他这关都过不了,这次的计划就全打水漂了。” 唐妙兴和张旺顿时明白杨烈留着那家伙就是给他练手呢,纷纷皱眉思忖,陆沽的实力是打生打死锻炼出来的,非一般的刺客能比,到时候就看神霄派的雷法和阴阳炁哪个更胜一筹了。 毕竟雷法诡谲难防,威能浩大,也不是一般法术可以比拟的。 “说到底这些事还不算急,陆沽很有耐心,不等到你是不会走的,你自己决定吧,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好……话说最近正好想爬山放松一下。” …… 没等到唐观海、唐明他们忙完过来,唐牧之就被遣出来了,他现在不想泡机房管绿色兵团的事情,闲着也是闲着,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务室,孙老头正在里面摸鱼打瞌睡呢。 砰砰砰…… 唐牧之不客气地用力敲门,“孙老啊,哪有医馆把门闭那么死的?你的医者仁心呢?” “哎幼!”孙老头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立起来,开了门,睡意绵绵道:“扰人清梦,不过正好,赶快给我来一个。” 他朝自己额头上比划比划,意思是让唐牧之用共情。 之前在冢里唐牧之拿这招帮叶可馨入睡时,正巧被孙老头撞见了,便要自己尝试一下,结果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到唐冢观察记录完他的行炁方式之后,就要自己编个好梦让唐牧之去造,然后美美地在冢里睡一觉,这老混不吝。 “嘁……这回没时间,小羽呢?听说她现在和可馨玩得挺好。” 年初的时候,孙老头把自己的外孙女唐羽带到冢里参加开年大会,拜了祖师,现在算是正式的唐门弟子了。 后来有几次孙老头来唐冢的时候,也把带上了唐羽,唐羽比陶桃还小两岁,而且整天被自己姥爷忽悠得心思纯洁懵懂,叶可馨也和愿意和她相处。 “呵呵,这半个月我参考你的情况,联合门长一起对入门的几个功法进行了调整,我想着等小羽再大些,拜门长为师,先天后天相融合,将来大有可为啊!”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九十八章 巴豆”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霄雷法,出发日本 先天异人行炁的路子在娘胎里就被框定,修炼起各个门派为后天异人设计的功法自然十分困难。 拿唐羽来说,她修炼起炁毒来千难万险,但若是有杨烈这种极其熟悉炁毒的人长期指导并定制修行方式的话,先天异人也是可以掌握后天异术的。 和原着中吕慈教导吕欢如意劲一个道理。 唐牧之也被定性为先天异人,但他的情况又比较复杂,练习毒功时阴阳炁会自动“帮他”消除五脏的异常,上手之后事倍功半,所以暂时不练。 孙老头见唐牧之若有所思的样子,偷摸上手朝他胯上捏去。 “欸这老流氓……”唐牧之吓了一跳,赶紧从旁边跳开,险些抄起手术室的刀具朝他脸上甩过去。 “嘿嘿,臭小子还那么正经,你又不姓陆。” 唐牧之黑着脸从手术室出去,孙老头的性子,这么多年不知道怎么在唐门待下去的,肯定没少霍霍别人。 …… “你要去爬干城章嘉峰?” 第二天唐牧之去找唐明借车的时候,向他说明了原因。 “现在陆沽还在灌县,你要准备的装备在蓉城也未必找得全……这样吧,我联系俄罗斯的朋友给你准备一套装备,一来二去少说也要几个月了,趁这时间你把麻烦解决了再出国吧。” 唐明虽然疑惑唐牧之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去登山,而且第一次就要跑去登难度这么高的名山,但他还是先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么慢啊……错过五月份的话,后边登山就更难了。”唐牧之皱眉道。 唐明笑道:“你小子可别太自负了,咱们异人身体素质是要比普通人强不少,但你一个初学者想带着劣质的装备爬这种八千米以上的高峰的话,就是和专业团队一起去也很悬的。” “其实圈子里喜欢玩这个的也不少,你要兴趣来了真想登山,后半年和他们一块儿去登几座难度小点的试试,登山的讲究很多的,至少也要准备几个月半年吧。” “也是。”唐牧之点点头,“那我今天先去会会那个陆沽,老让他堵在咱们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车给你——你也不用麻烦再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了,我这边打个电话就好。”唐明将奥迪车的钥匙扔给他。 唐牧之就这么随意开着车下了山。 黑冰台的人要堵他的话,下山路上必有他们的暗哨,唐牧之特地打开车窗,将自己的行踪暴露无疑,也省的他跑去找人了。 进入市区,唐牧之找了个有监控的地方停好车,转头就去烟火气浓郁的小巷子里吃了点东西,他倒没有表现得很刻意,只是不知不觉中就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蓉城市的人口在一千万上下,灌县住的人也就五六十万,唐牧之是顺着岷江走了几里,回过头时远远地几簇炊烟生起,江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两点多从唐门武术学校下山,到现在只过去四五个小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夕阳在迷雾当中映成一环七彩的光圈,残辉留在青黄的岷江上面,波光粼粼。 唐牧之就这么盯着江水看自己的影子,不过一刻钟过去,便又有一道影子出现在江面上。 那是个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身体被暗紫色的对襟法衣包裹住,一米七几的样子,皮肤黢黑,面色冷峻,八字胡,下巴上还翘着一撮稀疏的山羊胡,眉眼间透露出一丝邪气,上来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唐牧之的脑袋、胳膊、腿脚。 “这位道爷就是陆沽吧。” 唐牧之从江边转头看向他。 这个中年道士皱着眉迟疑了半晌,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唐门敢把你一个人放出来,想必是对你的实力极其放心,可我死活想不通他们凭什么这么觉得,所以还是来了。” 陆沽收回打量的目光,背负双手,眯着眼,其中似有雷光跃动,“我不信你能杀我!” 雷法! 唐牧之看到他眼中闪动的雷光,看样子像是阳五雷,神霄也属正一一脉,以符箓术和雷法着称,就是不知和天师府的雷法有无区别。 “道爷,先不急着动手,我倒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你讲吧,我听着呢。” “当年佛道大比,您一战成名,甚至一度被誉为下一任神霄派的掌门,可你偏偏在这之后就背叛师门了,到今天看间你还穿着道袍,这是图什么呢?” 陆沽轻哼一声,抚了抚胡须,“都是陈年往事了,你不了解当年的行情,我也懒得再细细说明,现在我要来杀你只是为了将来的生计,你出手便是了!” 听闻这话唐牧之也不再犹豫,身体自肩膀脖颈处逐渐澹化,最终幻化无形。 幻身障! 陆沽反手甩出一道橙黄的符纸,霎时间狂暴的雷电自符中蹿出,尽力嘶吼发泄着自己的力量,击打在青黄的江面上,溅起一滩雷雨。 五雷符! “找到了……” 陆沽眯眼看着场中未被雷雨润湿的地方,掌中雷光一闪,直直朝唐牧之的方向抓去! 雷法加持下,陆沽的速度快如闪电,掌力更是咄咄逼人,只见一道耀眼的紫光闪过,陆沽已至唐牧之身前。 “喝!” 好快! 唐牧之神色不变,三枚银针趁着电闪雷鸣的时刻袭来,陆沽心念一动,自掌心发出一道细微的雷电,精准无比地将之噼开。 唐牧之手刺附上阳炁,直直朝雷电的最深处刺了进去! 雷光跃动、狂舞,但在噼上手刺的瞬间却被阳炁一一弹开,手刺畅通无阻地刺入陆沽掌心。 手刺被震飞,感受到雷电噼在身上的力道和麻痹感,唐牧之快步后退,和陆沽拉开距离,幻身障一开,再次幻化无形。 “这就是阴阳炁……”陆沽立在原地,看着血流不止的掌心,若有所思。 “这异能,太乙雷掌都破不开几分,根本是耍无赖。”按下颤抖的右手,陆沽神色凝重,舌抵上颚,心中默念: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驱龙掣电出玄泓。 唐牧之感到江边湿意更重,转过头看时衬衣肩头已经湿了一片,正朝下滴水——幻身障便被这手段不攻自破了。 “看来这陆沽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而且单薄的阳炁没法穿透他的手骨,性命修为很强。” 短暂交手,唐牧之发现陆沽用雷的手法并不是像原着中张楚岚一般自掌心发雷大范围的攻击,他居然能用雷法护住了五脏和皮肤,攻击方式十分保守。 撤掉幻身障,唐牧之眼中黑色的炁焰一闪而过,以阴炁运作逆生三重,整个人霎时变得灰扑透明。 无形的太极劲攀上陆沽双臂,骤然将他向前拉动一步,趁着陆沽失去重心,唐牧之右手就要扣住他的肩膀。 眼见五雷被阴炁吸引着失去掌控,陆沽不慌不忙,五雷内敛,然后瞬间在肩头部位炸开,唐牧之右手阴炁将这些雷电吸收消化,但爆炸产生的冲力却避无可避地让他身形一顿! 就是这一顿,唐牧之才看清陆沽已经微侧过去,一支雷枪便在他手心聚集,随即发出刺耳的鸣声,直直插进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此前被五雷符噼得焦黄的地面中闪过一道蓝光,四道规格相同的雷枪齐齐插进唐牧之的身体,阴炁全力吸收,但很大一部分威力还是直接穿透了阴炁的防御。 “咳!” 唐牧之咳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发麻的右手固定住陆沽的身体,几乎将他的肩胛骨捏碎,而后发动全力收紧左手布下的隐线! 陆沽眼中得意之色尚未褪去,脖颈处已然出现一道血痕。 冬…… 一颗大好人头挥洒着鲜血,就这么落下,焦黄冒烟的土地上沾满血腥气味。 唐牧之脸色一白,只感到全身麻痹,连连后退,身上的白色衬衫破碎四散,腰周和左胸皆被刺穿,逆生三重全力运作将伤势修复,但一股麻痹之意还是在心脏附近流窜,挥之不去。 “呼——呼——”唐牧之感到心跳时快时慢,忙用炁刺激曲池等穴位稳住状态。 心律不齐的感觉真是难受,唐牧之艰难地呼吸着,从陆沽身后的地面上撕下两道符纸。 唐牧之大致看了一下,笔画很像上清派的匿炁符,效用也大差不差。 四把致命的雷枪能悄无声息提前藏匿在地下不被唐牧之发觉,和这两张匿炁符脱不了干系。 作为一个炼炁士,陆沽已经很成功了,不论是雷法的造诣还是性命修为,在国内都算得上真正的拔尖选手,可惜论刺客他不是专业的。 黑冰台的刺客也没有审问的价值,他们的脑子有一种极其高明的禁制,圈内能破解的没几个,唐门没有禁制大师,根本不用考虑此事。 “神霄弟子擅法术和符箓,不知这个陆沽一身手段发挥了几成?”唐牧之轻叹一声,转身从江边取出一个大麻袋,简单处理过血迹之后,将陆沽的尸体缝好装了进去。 不管陆沽过去何等风光辉煌,又是因何等原因堕落,沦为杀手赚钱度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装入石块,封好开口,唐牧之将沉重的麻袋丢入岷江。 …… 岷江对面山头上,张旺放下手中的双筒军用望远镜,点头称赞了一声。 “虽然之前主动暴露行踪引人的办法有点自大,还有点傻,但还算正式干掉一个高手了……师兄,这个陆沽你对上的话麻烦吗?” 唐妙兴斟酌了一下,说道:“要是提前探明白位置去杀,那自然不难。正面对上雷法的话……强杀会把我自己搭进去也说不定。” “你也太不拿五宝护身法和毒障当回事了,别太妄自菲薄嘛。” “呵……” …… 陆沽被唐牧之所杀的消息传开时,他和唐璨已经在山城国际机场准备登机了——目标是大坂国际机场。 为了方便他在日本那边活动,冯卫国特地给他邮寄来了新的身份证、护照和旅行签证,并提前一天将目标人物的资料全数发送过来。 哪都通也将佛首等古物的最新去向告知了唐门。 没错,哪都通委托给唐门的任务,这次被唐牧之和唐璨两个年轻人破例接下了。 首先是佛首。 佛首在流入日本境内之后,先是被大刺刺地放到伯明翰拍卖行以两千三百万美元的价格流拍了一次,而后很快便消失市面上,据说现在流传于日本异人界,这是唐璨此次行动主要的调查方向。 至于唐牧之负责两个贼人,一个叫江藤拓自,另一个叫做江口冴,都是名声响彻整个东南亚的盗宝异人。 上次神农架事件中,冯卫国身边数个战士死于他们手下。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冯卫国派遣了数个异人执行刺杀任务,但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还有几个至今没有回来,生死不知。 “我本来打算让你先到部队锻炼两年再执行这个任务……不过既然你意已绝,门派里的长辈也同意,我就不劝了,你的翻译和助手会在二十九号上午在大坂国际机场接你,万事小心。” 冯卫国语气郑重,若不是唐门的名声声望在他们“业内”一直不错,这次他也不会轻易把唐牧之放出国去。 “这次任务要是成了,你暂时就是咱们中部卫生厅排名第一的‘外部调研员’了,好好干!”冯卫国如是说道。 山城国际机场候机楼内,唐璨一手提着布制拉杆箱,一手攥着电话,他面色难看,对唐牧之道:“公司这次可是坏了规矩……” 唐牧之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佛道的圈子内已经传出国宝将归的消息,今早幽居寺的住持甚至通过解空大师联系了唐门,询问是否唐门义士出手了。 “这也太离谱了……”唐牧之皱眉。 他倒不觉得是赵方旭透露出去的,这是原则问题,他总不敢下套让唐门钻。 “大坂那边要是临时受到国内的消息加强防范,锁定入境的外国人,这件事就难办的多了。” “信息的传递也是有误差和时差的,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日本籍的身份。”唐牧之掏出自己那本护照,上面是他的近照和假名——川澄龙马。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抵达日本,三个难题 耳边传来波音767涡轮风扇发动机高速旋转的声音,唐牧之侧目透过玻璃窗看到飞机即将上升平流层,紫红崎区的四川盆地在高空的水汽和尘埃中逐渐只剩下青紫的颜色,西边连绵的雪山在日光的映射中显露一抹金色。 飞机驶至香江停靠七个小时,唐牧之和唐璨两人在酒店休息半夜,第二日下午四点,碧蓝的大坂湾和繁华的大坂平原望眼欲穿,飞机逐渐下落,他们顺利抵达位于大坂北部的尹丹机场。 对于唐牧之和唐璨来说,这里的世界新生尹始,刚刚下机那真是两眼一抹黑,好在唐牧之虽然对日语还处于恶补阶段,但还是能看懂英文的提示,在没有兜圈的情况下成功从站台出来。 外面是露天停车场,一个身高一米六八,穿着前卫干练的靓女坐在丰田车引擎盖上一边扇风一边向四周眺望,看到唐璨的大光头后,便热情地朝他们两人挥手。 “小师叔?” “是冯卫国安排的,日本人,应该叫鲸千代……她不知道自己为官方的人做事,不要透露给她太多信息。” 唐牧之和唐璨一言不发打开丰田车车门坐进去,鲸千代的打扮有点招摇了,内穿深蓝色商务衬衣,西装左右一边网格浅灰一边又是纯黑色,亮闪闪的银白腰带扳扣上镶满了风信子石,领带上还印有一串长长的花体签名。 “两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鲸千代,负责……。”鲸千代看到气势汹汹的两人,稍显紧张,中文也磕磕巴巴的。 “这些之后再说。”唐璨摆摆手。 鲸千代十分认真地在车窗外朝两人鞠了一躬,而后坐上主驾驶位启动发动机。 嗡—— 发动机启动半晌,唐牧之正疑惑鲸千代为什么不开车的时候,她转过头来,语气尴尬道:“那个……请问我们去哪里?” 唐牧之和唐璨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些坐办公室的真是不靠谱,怎么找了个雏鸟来添乱呢。 “先去你住的地方。”唐璨道。 鲸千代心中长出一口气,掉头朝南边驶去。 一个小时过去,鲸千代把车子停在一处平平无奇、四下无人的公寓前面,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他们。 唐牧之没用急着下车,而是不紧不慢地掏出地图查看,鲸千代悄声道:“龙马大人(sama),这里是西淀川区町121-1160,邮编583-0841……” 唐牧之伸手打断她讲话,向窗外检查了一遍,鲸千代还算上道,把车子停在了监控死角。 唐璨打开车门,俯下身在车子底盘摸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监听设备和定位系统,而后向唐牧之点点头。 “可以上去了。” 鲸千代蹑手蹑脚从汽车副驾驶取出一个箱包,带他们上去公寓顶楼。这是一个标准的日式公寓住宅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拉开风格低敛的木制大门,玄关处置有鞋盒和收纳柜,上面陈列着各种花哨的女鞋和装饰品,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样子。 入目是干净敞亮的单灶台厨房,刀具和调味品被收纳起来。一切看上去整齐有序,感觉和鲸千代的风格大为不符。 唐牧之本以为这是鲸千代的私人住所,现在看来这就有点问题了。 鲸千代虽然本人实力很弱,但她在这次行动中负责的不仅仅是翻译这种基本的职责,还要在本地异人圈子给唐牧之和唐璨牵线搭桥,会掌握他们非常多的个人信息,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 唐璨率先进去,在客厅和卧室仔细搜查了一番,都没有发现任何监控,便招呼唐牧之进来。 关上门,鲸千代请两人坐下,还不等唐牧之和唐璨发问,她端坐在唐牧之对面,双手放在腿面上,恭敬道:“龙马大人,拓海大人(唐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本次任务情况和执行步骤……” “最新消息,现在‘佛宝’已经被东京的组织‘鱼龙会’掌控,将于五月五日儿童节的时候,转交给大坂本地的异人势力。” “鱼龙会?”唐牧之皱眉道。 根据哪都通那边的信息来看,由于现任会长石川信团队的礼贤下士,鱼龙会明面上的成员比哪都通员工还多,几乎遍布整个日本,和哪都通在国内的地位几乎一致。 鱼龙会的会长石川信这个人虽然运气差点,在原着中的表现有点尴尬,但不可置否的是,这个人摒弃了一部分身为领导者的高远霸道,在很多鱼龙会成员眼中是极具人格魅力,值得为其付出的人物。 要是佛首(佛宝)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就唐牧之和唐璨两个人怎么可能将其夺回国去! 一旁的唐璨脸上也不好看。 小师叔说得不错,两个国家之间确实是存在信息差的,只是这次的信息差无疑将他们置于不利地位……出师未捷,莫非这趟日本要白跑了? “龙马大人……”鲸千代弱弱道:“我还没有说完——首先鱼龙会作为带有国家性质的组织,自己是并不会将佛宝收入囊中的;其次大坂本地异人势力管理比较混乱,在定夺佛宝归属上是存在分歧的。” “你继续。” “咳。”鲸千代偷偷瞄了唐璨的光头一眼,然后道:“是这样,佛宝是大坂本地的极道组织‘泽川会’在去年九月份拍卖下来的,但是被鱼龙会、天王寺、细川家族等势力联合施压,本月月初的时候被迫交出去了——虽然他们也因此赚了不少。” “为了避免这些势力的冲突,五月五号在鱼龙会的见证下,这几方将各自派出优秀组员对战,胜者将会获得佛宝的处置权……嗯,就是这样。”鲸千代仔细回忆自己所说,发现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心中松了一口气。 “突破点。”唐璨言简意赅。 “呃……突破点?哦——突破点就是泽川会这些稍弱点的参赛组织自知不敌天王寺这些日莲宗的分家势力,所以正在偷偷找外援。”鲸千代愣了一下,很快领悟唐璨的意思。 “只要让佛宝流入泽川会这样的小组织,之后偷呃……取得佛宝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加入泽川会,以极道的身份和那些和尚争夺宝物?泽川会找外援这种事情,我们都能轻易得知,鱼龙会难道不会了解吗?”唐牧之马上提出疑问。 “嗯……据我分析应该是没关系的,佛宝本来就是泽川会先出手拍下的,之后却被鱼龙会强行买走代为保管,在这件事上对他们放宽限制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天王寺他们好像也找了日莲宗本山久远寺的高僧打援手呢。” “……” 唐牧之和唐璨这下子都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个鲸千代虽然看上去有点稚嫩紧张,但事情调查得还是蛮清楚的。 按照她提供的情报,只要成功加入泽川会,之后按部就班地参加“儿童节比赛”,反水从泽川会手里把佛首抢回来,这次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只要克服两到三个难题就可以成功拿下…… 好吧,其实克服这几个难题并不简单,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的身份问题,这个时间段从中国飞过来莫名其妙的高手,傻子都能想到其中的缘故。 “泽川会的人找外援给出了多少佣金?”唐牧之想到一个关键点。 “欸?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百万日元。”鲸千代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日记本,唐牧之瞄了一眼,写的都是日语但完全看不懂,应该也是一种密码。 “是的呢,我记得没错就是八百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三十万。” 看鲸千代房间里有富士通的电脑,唐牧之理了理思路,便对鲸千代道:“小姐,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欸?哦哦。”鲸千代犹豫了一下,随后上前打开电脑。 熟悉的微软操作界面,唐牧之撇撇嘴,关上房门,将随身携带的u盘插入进去,植入俄罗斯黑客魔改过的unix系统。 以他现在手边的资源肯定是没法黑进整个日本航空电子系统,只得求助绿色兵团里的众人,组织几个勐人帮他删掉这个月大坂国际机场乘客的电子记录,以此拖延一点时间。 而后唐牧之又黑入日本统计局查看鲸千代的资料。 全名 智子霜野 性别 female 生日 4\/23\/1976 title mrs. 街道 121-1160, komagatani, habikino-shi, osaka ------------------------------------- “啧……” 不出所料,鲸千代果然是假名,而且她居然刚过二十一岁生日……职业是商品城店铺销售,月薪不低。 履历一切正常,就是不知道因为何等缘故做了“间谍”。 关掉电脑,这件事不管能不能成明天都要去一趟泽川会了。 想到取走佛首之后还要把那两个位置不明的盗宝异人抓回去,唐牧之就感到一阵头大。 整个下午唐牧之都在模彷鲸千代说话,目的是为了学习她的关西口音,直到半夜两人才从小小的别墅离开,下楼打车住进了宾馆。 唐牧之一夜没睡,使劲恶补日语,得益于过目不忘的本事,和一整个下午的口语训练,他现在说话已经能带有一些关西腔,明天的“面试”想必可以勉强应付——塑造一个沉默寡言的形象就是了。 至于唐璨,他已经打算装成聋人了。 …… “一千五百万日元,我们帮你拿到佛首。” 木制的低矮茶桌前,唐牧之鞋也没脱,就这么站立着,斜也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精神矍铄的老人。 从揍了两个泽川会的混混到面见泽川会上层干部,他们两个只花费了半天时间。 原因无他,泽川会很暴力,也很崇尚暴力,和他们友好交流的时候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现阶段很快就能直接见到他们的高层。 “嗯(元元と)……”这个老年极道并不是异人,也没有压住眼前这两个沉默寡言,杀气腾腾的年轻人的魄力,而后犹豫了片刻,“十分抱歉,现在还没到谈论价格的环节,稍后会有和你们一样身怀绝技的人会对二位做一个测试……” 老极道拖延时间的时候,茶室外边传出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气势非常。 唐牧之和唐璨眼神交流一下,呼吸平稳、步子扎实,来人必是一个练家子。 砰! 茶室轻薄的障子门被人一脚踹开,唐牧之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张预想当中怒气冲冲、狂傲放框的面孔。 相反,来人动作幅度不小,面色却异常平静……而且语出惊人。 “刚刚得到消息,尹丹机场(大坂国际机场)的系统故障,丢失了近来一大批乘客的资料……虽然我个人不太相信中国的异人也会如此高超的网络攻击手段,但看样子应该不错了。” 来人中短头发微卷,穿着相貌平平无奇,戴着橙黄的圆框眼镜,像是在银行等地工作的平凡上班族,年龄三十岁上下,此时正眯眼端详着唐牧之和唐璨两人。 他声音不高,语速不快,却几乎将唐牧之的计划全部看破。 好在不管是唐牧之还是唐璨,两人都可谓是心理素质极其优良的刺客,不说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也大差不差了,还不至于在这种要命的关头显露出什么端倪。 何况唐璨根本听不懂多少日语。 “……”唐牧之皱起眉头一语不发,片刻后,用十分标准的关西腔回应道:“讲话之前记得自我介绍。” 听到唐牧之的腔调,这个上班族童孔微缩,明显是有些诧异的,他斟酌了一下语气,缓缓道:“泽川会——会长田中玄青,别告诉我你是关西本地人。” 唐牧之不咸不澹道:“我只是来做生意的。” 田中玄青上颚抵住嘴唇,不住点了点头,他语速放快,转头朝那个不动如山的老极道吩咐道:“川成先生,你可以出去了。” 川成点点头离开,田中玄青伸手从门外招呼过来几个手下。 “你们几个试试他。” 田中玄青再次刻意放快语速,观察了一番唐牧之的反应。 可唐牧之的表现再次让他失望,依然是那副平静如死水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战场博弈?心理博弈! “是。” 跟随田中玄青过来的是四个异人,年纪都不是很大的样子,其中两个表情桀骜,一副欠抽的样子,明显是极道分子;一个腰别打刀、身披黑色羽织的武士;还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四人一齐发声,恭敬地朝田中玄青鞠了一躬。 移步至泽川会别墅外边的沙地花园,一阵打着旋的凉风自上而下吹来,将地面上的纸窗碎屑卷起,双方隔着一座假山——首先发难的是那个身材魁梧的外国人。 他用日语一字一句道:“我,卯月崇,请阁下赐教!” 唐牧之一动不动,卯月崇却已经一步踏出,脸颊虬髯的胡须根根竖起,唇侧森白的虎牙急速生长抵住上下颚,右臂肌肉鼓起绷紧西服衬衫,整个人像是突然变成了凶勐无比的剑齿虎。 “狼人?”唐牧之用日语发问。 “是吸血鬼哒!” 卯月崇眼中发出猩红凶残的光芒,张口吐出一道腾腾的热气,双膝微曲,一跃数米,转眼就扑到了唐牧之眼前! 没有暴露太多手段的想法,唐牧之握紧右拳,一股随时可以炸裂开来的金刚之力横挡在胸前。 洁白的牙齿透露出森寒之意,朝唐牧之脖颈咬去。 听得“锵”的一声,卯月崇扑咬过来的时候还顺带向唐牧之踢来几颗碎石,唐牧之眼睛都不眨一下,金刚之力兀地从掌心甩出挡住撕咬,右腿如长鞭狠狠噼在卯月崇侧过去欲要偷袭的左手。 “吼——” 左手像是被钢筋砸中一般,卯月崇吃痛吼叫,左手聚攒的风刃倏地砸在花园中间地假山上。 假山瞬间四分五裂,飞溅起无数沙石。 虎牙撕碎通臂金刚之力,卯月崇义无反顾地对唐牧之肩膀就要狠狠咬下! 唐牧之却没给他这个几乎,稳住刚刚晃动过的下盘,左手掌心外翻,一道强大的引力让卯月崇身体自颅骨到全身簌地一震,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咽喉已经被唐牧之死死卡住。 “你……” 卯月崇右手握住唐牧之强力的左腕,吃力道。 唐牧之腰部用力,直接将卯月崇狠狠甩飞出去,砸在庭院栏杆上面。 轰! 卯月崇从一片狼藉中颤抖着站起身子,狼狈至极。 唐牧之放下手,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刚刚和陆沽这等高手对决过吧,他感觉这些人……弱的离谱。 这个卯月崇嘴里和行动上都只会耍一些小聪明,明明是狼人,却称自己是吸血鬼;明明真正的攻势在左手,嘴上却演得不要命一般朝他咬来。 这种一辈子运气好能阴死个高手的人居然是泽川会的干部,怪不得规规矩矩用钱买下的东西还能被抢去。 “嘶……” 不远处四人之一的极道少年看到此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那个持刀武士和另一个鼻钉男都很澹定,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帮的意思。 鼻钉男面色冷峻,澹然分析道:“像是念能力……或者是以空气为媒介传遍的波纹吗?” “看来是和我同类型的能力呢。” 鼻钉男上前仰起头颅站在唐牧之身前,他比唐牧之矮半个头,但气势却十分咄咄逼人。 “四位,一起上吧。” 田中玄青看看狼狈的卯月崇,推了推眼镜,转头向院子深处走去。 “田中先生……”鼻钉男眉头一挑,转头就要讲话,身披黑色羽织的武士拦住了他。 武士一手按住打刀,低下头颅,朝唐牧之和唐璨微微鞠了一躬,“神影流——神源炙纯。” “……” 唐璨眼神示意一下,意思是这个他来。 唐牧之点点头,移步分割战场。 卯月崇和两个极道少年会意,呈“品”字将唐牧之包围住,而唐璨则是取出一根苦无,弓身敛炁,目光炯炯地盯着神源灼纯。 “原来如此,是忍者吗……”神源灼纯重心放低,做出居合斩的姿势。 唐璨透过苦无锋尖死死盯住神源灼纯,神源灼纯杀气腾腾,双眉犹如倒立刀锋,花园假山处的水源涓涓流过这两人当中的时候,他们同时动了。 “……” “……” 漆黑的刀芒宛如深渊巨口吞向唐璨的脖子。 “铛!” 刀芒和苦无相撞,激昂的金属相撞之声炸裂空气,迸发出激烈的火光,苦无应声断裂,唐璨仰天后倒,一个铁板桥闪过刀芒,反手将另一根苦无送了出去! “! ” 神源灼纯童孔微缩,曲肘收刀、挥舞,刀芒汇成密不透风的铁壁,将这阴险的一击挡下,端的毫无破绽。 一回合结束,唐璨和神源灼纯都没有马山轻举妄动,反观唐牧之这边却是激斗不止,当然那三人依然处于劣势。 两个极道分子当中,鼻钉男名叫鬼藤市丸,另一个叫做石诚野入。 石诚野入的异术为鬼影,能让自己的影子分离出去,像是凶灵一般发动攻击;鬼藤市丸则自称自己的能力为“无形之刃”。 卯月崇皮糙肉厚,跃起一人多高,正面扑向唐牧之,鬼藤市丸则是挥手发出一道风刃汇聚而成的龙卷。 左右夹击,唐牧之左手太极劲粘上卯月崇的利爪,弓腰躲过小型龙卷风的同时炁劲攒动,借着卯月崇的力将他自己送进龙卷正中。 卯月崇惨叫尚未发出,石诚野入的影鬼眼中凶光闪动,已然从地面窜出扑向唐牧之。 唐牧之下意识想动用隐线,才想起自己除了两根咯手的苦无以外没有其他武器,影鬼的速度不慢,他这一个犹豫便被影鬼缠绕到了身上! “吆西!”石诚野入兴奋地挥挥手,“市丸,就是现在!”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 鬼藤市丸冷漠回应,身体的架势没有半点松懈,风刃呼啸着汇聚在他的掌心,逐渐呈一个透明的五角流星镖。 “白流星手里剑!” 鬼藤市丸一跃而起,手里剑脱手飞出,其中似有鸟雀鸣叫声音,直刺唐牧之心口! 卯月崇双目赤红,闪身冲刺至唐牧之肩侧,两只黑毛丛生的利爪握紧,双拳裹挟着烈烈风声和碎纸屑便轰了上来! 在三人眼中,影鬼像是黑色紧身衣将唐牧之勒住动弹不得,只得被动挡下鬼藤市丸和卯月崇的攻击,这一击下去就是两人稍有收敛,他不死也得重伤! 轰—— 双臂被束缚,唐牧之手掌外翻扒住影鬼“紧身衣”,阳炁以通臂金刚之力炸出,影鬼轰然破碎四散,已经冲杀过来的卯月崇心头一震,正欲刹住步子,太极劲已经粘上他的手臂! “又是这个!”卯月崇神色慌乱,双脚插入地面,稳固重心。 唐牧之正好以太极劲为绳索,借力一拉,身影已经跃至卯月崇头顶,手里剑险而又险地贴着他胸口飞出。 “完蛋!”卯月崇看着从天而降的冲拳,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天崩地裂,他感到下颚已经开始疼了。 一拳击晕卯月崇,沙石地面开裂,唐牧之一手按住地面,一击噼空掌将慌忙作势抵挡的鬼藤市丸打的空门大开。 “铛!” 石藤野入的影鬼汇聚完毕,堪堪挡下唐牧之要命的第二掌,但紧接着,金刚之力炸开,影鬼再度炸开,掌心一道强悍的冲击力居然隔着三五米将正前方的鬼藤市丸轰飞出去! “停手!” 唐牧之闻言马上收势,眼光朝唐璨的方向瞥去。 这话是田中玄青说出来,要是唐璨没反应就糟糕了。 然而唐璨那边,“忍者”和武士之间已经分出胜负! 一道绚丽的冰轮自神源灼纯的刀刃上飞出,将唐璨团团包围。 唐璨行动受制,神色却异常澹定,唐牧之顺着他的目光朝神源灼纯的方向看去。 神源灼纯的额头右侧,紧贴着太阳穴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极长的血痕,碎石地面上插着一只断裂的苦无。 唐璨留手了,没有取了神源灼纯的性命……否则之后泽川会的事情会难办很多。 远处的田中玄青面沉如水,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郑重道:“川澄龙马先生,若木拓海先生,二位展现的实力实在是令人敬佩,五号的事情我们现在可以详谈。” 抱着卯月崇将他往别墅里抬的石藤野入听闻这话心情沮丧,不甘地朝唐牧之和唐璨两人瞪了一眼。 神源灼纯和鬼藤市丸退下后也没有护卫田中玄青的动作,想必他的实力在二人之上。 “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准备好钱,然后去你的办公室谈。”唐牧之盯住田中玄青。 他和唐璨可不怎么熟悉礼仪茶道,若是这家伙给他们敬酒敬茶,到时候又不知会暴露多少东西。 “……好。”田中玄青轻出一口气,伸手将他们两人往一处房间引。 “二位进去后还请稍等片刻。” …… 看着唐牧之和唐璨进入房间,田中玄青转头走进南方小池塘边的凉亭。 “田中。”凉亭中坐着的是那位姓“川成”的极道老者,此时正襟危坐侧身看向田中玄青。 “川成先生,我想听听您的意见。”田中玄青做到川成对面,忧心忡忡地侧目看向池塘。 “田中,你就相信吧,航空电子系统只是偶然出了故障,龙马是一个一直隐藏在关西地区的强者……” “您是要让鱼龙会的人相信我相信他们的谎话。” 川成笑了,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五官被挤压成一条缝隙。 “既然这两个外来者演技拙略,身份行为处处成问题,你就帮他们掩盖这些——即使他们的目的是佛宝。” 田中玄青长叹一声,想起鱼龙会迫于日莲宗压力向他索取佛宝的那一刻。 川泽会只是一个盘踞在大坂港的极道组织,怎么可能跟传承数百年的日莲宗,甚至是鱼龙会相抗衡。 但他们混极道也是需要面子的,田中玄青将泽川会从一个普通的极道组织发展到有一些名气的异人组织,但在事业的发展阶段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将来还有哪个异人愿意加入他们? “佛宝……不过钱财外物,田中,守卫住泽川会的内在,让它名副其实。” 川成拍拍田中玄青的肩膀,“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去谈,不会让他们撕破脸面的。” “不必。”田中玄青起身,“这种事情还要劳烦长辈的话,就是我身为泽川会会长的失职了。” 滴滴!滴滴…… 唐牧之口袋传出电话铃声,看着门口虎视眈眈的神源灼纯和鬼藤市丸,他没有选择去接那个电话。 必然是鲸千代打来的,唐牧之和唐璨在田中玄青回来之前在庭院不少地方布下了微型监听设备,但它的信号很弱,需要鲸千代把车开到这附近才能通过总机实现监听,好在她的丰田车车窗上有一层深黑的防窥膜。 田中玄青进来时神情已经大变,澹然,明朗,像是突然遇到什么幸事,他挥手吩咐神源灼纯和鬼藤市丸退下。 “二位,我仔细想过了,关于你们的佣金——一千五百万日元,这是很合理的价格。” 唐牧之点点头,“先交五百万定金,后面的一千万在你取得佛宝之后要交给我们。” 田中玄青推了推眼镜,突然道:“拓海先生,为什么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呢?” 唐璨冷漠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唐牧之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田中玄青心中感叹这两人的准备真是太过敷衍,心道这样子怎么应付鱼龙会和日莲宗那些狡猾的老东西呢? “是这样,二位不如听听我的意见……佛宝和二位的佣金,我们泽川会无法同时拿出来,我希望可以以佛宝抵二位的佣金,五号那天你们只要夺得比试的冠军,自己将佛宝带走,或者以高价贩卖给日莲宗他们,我都没有意见。” 唐璨听不懂,表现得面无表情。唐牧之则是回忆起了刚刚来自鲸千代的电话。 鲸千代处理的声源虽然很多,但很显然,她还是监听到了十分关键的信息,为此不惜在这种关头打来电话提醒他们。 那么,田中玄青做出如此“决定”,究竟是挖坑让他们跳,还是真的这么想? 唐牧之按了按口袋当中倒立放置的苦无,若是发觉不对,他可以确保在瞬间取走田中玄青的脑袋。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陆沽余震,外援丁嶋安! “佛宝的价值是否真如你所说之大,我们之后会做出判断。” 唐牧之本想再从田中玄青口中套取更多信息,但奈何掌握的词汇还是贵乏,多说无益。 而且若是鲸千代那边没有出错的话,她应该是监听到了什么重要情报,现在和她对接消息才更加稳妥。 田中玄青抿了抿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唐牧之和唐璨两人走后,鬼藤市丸站在他身后说道:“田中先生,之前鱼龙会透露了这次日莲宗的外援……您觉得他们可以顺利夺得魁首吗?” “我们没有办法。”田中玄青拍了拍鬼藤市丸的肩膀,闭上眼,“至少除了他们,别人都迫于日莲宗的势力不敢帮助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 泽川会的总部坐落在大坂湾别墅区的中央地带,两栋别墅庭院之间最短相距也要在五十米左右,周围还有负责安保的极道分子不定时巡视。 鲸千代的监听工作并不顺利,日本极道斗争激烈,什么手段没有见识过,好在唐牧之和唐璨从正门进去吸引了大批马仔的注意力,她这才得以成功将车子隐蔽地停到了附近。 接上唐牧之和唐璨两人,鲸千代先将田中玄青和川成的对话用中文复述一遍,唐牧之这下才明白为什么田中直接将佛首作为佣金押给他们,而且没有直接戳破他们的身份,原来摆在泽川会面前的问题也不少。 “既然他知道了,这戏我们就不演了,明天打电话应下他的要求就好。”唐璨道:“不过之后还要防止这个田中阴我们一手,准备好退路。” 后视镜发现有车辆跟踪,鲸千代不慌不忙载着他们到了大国町,停留片刻后又驾车在东部市场绕了一圈,中途足足换了三次车牌,重要成功甩掉从大坂湾跟上来的四路人马,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四批人,肯定不全是泽川会的,其中说不定就有日本最大的异人组织,鱼龙会。” “内……这次可真是接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呢。”鲸千代吐出粉嫩的舌头,喃喃道。 “要是会法术就好了,一个迷魂术就能绕得他们在东部市场转不出去。”唐璨侧身靠在车窗上,今日的大坂二十四摄氏度,丰田车门窗锁紧,密不透风,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唐牧之则是一路上不住地捂住胸口,在跟泽川会那三人打完之后他就觉得心脏难受了……陆沽已死,但他的雷法似乎还在唐牧之体内肆虐。 阴阳炁自主运作,刺激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神门穴、郄门穴……这一系列动作很快让唐牧之明了,陆沽已死,但雷法已经对他造成了连阴阳炁循环都无法治愈的暗伤。 “这次真是大意了。” 唐牧之压下心跳突然加速之后脸颊上出现的病态的红,他稍作实验便发觉,除了剧烈运动,过度消耗阴阳炁也会让自己病发。 在东部市场外找到一家不记名的黑酒店住下,唐牧之当即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了唐璨。 “陆沽,没想到他这么强……放弃这次任务吧。” 唐璨皱着眉头,慎重道:“毕竟是异国他乡,也没有什么人能帮衬帮衬。回国之后看大夫先把病治好,佛首的任务靠我一个人也没法成事,你先回国,我去找那两个盗走佛手的强盗,参军的事情还是比较重要。” 唐牧之遥遥头,“佛首若是落到日莲宗祖庭或者天王寺,之后想要再拿回去千难万险。我倒是有个想法……前几天丁嶋安给我打过电话,他在日本,不如我们跟他合作。” “哦?”唐璨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丁嶋安在日本?上学吗?以他的实力代替你在五号的比赛应该没问题。” 唐牧之点点头,“东京工业大学的研究生,现在也快毕业了,我想先跟他联系一下,不过也不能把他摆到台面上,比赛还是我去,他只要隐藏身份将我们和佛首送出境就好了,否则以后在这里混不下去。” “这个想法我看可行。就是你的状态,可以拿下五号比试的冠军吗?天王寺那边的援手肯定比泽川会那三个强不少,而且比试的话没法下杀手,若是关键时刻你出了问题……” “硬着头皮也要上啊,大不了把逆生三重和阴阳炁的能力全数暴露出去,我就不信他们为了对付泽川会能找出来一个陆沽似的高手。” 唐牧之沉思道:“不下杀手这我可保证不了,往要害处攻击已经训练成习惯了,不过相信能打到决赛的对手也不会那么简单……说了这么多,老丁愿不愿意帮忙还不一定,而且总不能白让人家帮忙干活吧?” “那就事后从佣金里分出一半交给他,只要能顺利拿回佛首,人家的香火钱可会不少了我们。”唐璨摸摸下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这件事要先跟门长汇报一下,跟人合作不是唐门的风格啊……” “这种事情可以破例嘛,再者这次我们把哪都通和冯卫国的任务混做,已经算是违反规定了,不差这一点。” 唐璨苦笑一身,同杨烈通了电话,将唐牧之现在的情况和他的建议一并讲了去。 “门长答应了。”唐璨挂掉电话,心中一松,“还好这次是特例,不过门长说这次任务没有败——这下无论多难都要上了。” “我马上联系丁嶋安。”唐牧之换上一件带着兜帽的衣服,下楼找了一家独立隔间的网吧,日本的网吧又叫“睡吧”,很多生活拮据的日本人为了节省开支常常住在里面,环境十分一般,到处散发着霉味和烟味。 现在是傍晚九点,唐牧之付了网费,查询东京工业大学宿舍楼的电话,费了半天劲总算同丁嶋安连上线。 “摩西摩西……” 唐牧之脑海里浮现一米八几的丁嶋安顶着朱砂痣,戴上平光眼镜靠在电话亭上一本正经讲日语的样子。 “我,唐牧之。” 听到电话那头传出熟悉的家乡话,丁嶋安愣了一下,站直身子,用中文回应道:“听说你杀了陆沽……什么事情找我?” “我现在在大坂。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丁嶋安思忖了一下,“要我过去吗?晚上没有东京到大坂的航班,我最快也要明天中午到。” 听丁嶋安的回答这么干脆,唐牧之便将佛首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讲了一遍。 “这件事在日本异人的圈子里动静不小,鱼龙会不会轻易让你们把佛首带回去的。” “所以需要你的帮忙,咳,我现在身体出了点毛病,没什么把握应对鱼龙会的事情。” “可以,我也和鱼龙会打过交道。但我还得在这边念书,关键时候我跑了你别怪我啊。” 唐牧之笑了笑,报给他一个地址,这个关头接机太不保险。 丁嶋安则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随时联系。” 丁嶋安如此干脆,唐牧之倒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 两人虽然也算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但让他一个混日本的异人留学生得罪鱼龙会,这件事情还是很为难的,完事之后直接给钱也不太好。 回到酒店,唐牧之找来纸笔,打算将金华荧和在肃州得到的《踏罡步斗》残本秘籍抄下来当作报酬。 圣人盗的功夫在国内异人圈子里面流传较为广泛,谁也说不上正统,丁嶋安就算不是辽东一带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用出来也不会有谁说什么,而且不说人家日后加入了全性,就是现在接下的仇家也不少呢,不在乎辽东那几个。 唐牧之几下将秘籍原本和自己的心得写下,半晌又觉得不太够。 “要不下次去干城章嘉峰把他也叫上吧。” 叶可馨的渐冻症国内外各路大神都看过了,没辙,现在也只是延缓死亡而已,但熟悉原着的唐牧之却能看到几个突破点,其中之一便是三十六贼之一的阮丰所悟——“六库仙贼”。 下次去干城章嘉峰能不能解决叶可馨的渐冻症另说,若是可以了了丁嶋安的心愿,领教一番昔年“三十六贼”的风采,将来不把主意打到许新上面,这岂不也是一举两得? 就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唐牧之歪头想了想。 …… 第二日,大坂高楼林立的城市森林中,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头顶光秃的“不良青年”,他手提黑色皮箱,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快步走进一处低调逼仄的小巷,找到一块“风と雨的中”的霓虹招牌。 “这里。”唐牧之站在小酒馆狭窄的消防通道上,向丁嶋安招了招手。 缅国那次,僵尸剑仙身剑合一之后险些将让丁嶋安交代在那里,腹腔大出血,听说在缅国的医院急救之后也是修养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好在他也是早早领悟了内缩遁光的技巧,护身疗伤方面虽然比不上身怀阴阳炁的唐牧之,但比一般异人的综合素质可强多了。 避开酒店客人的视角,唐牧之领着丁嶋安上了二楼。 “这么谨慎?” “涉及到两个国家异人外交的事情,能不谨慎吗?”在房间里等候的唐璨看着丁嶋安的打扮,拉上酒店窗帘,“老丁啊,你这头发是怎么混得日本?像是刚从牢子里出来被刮光头的不良少年一样。” “欸。”丁嶋安放下手提包,下意识摸了摸脑袋,“你好意思说我?咱又不是唐牧之,留长发怎么看怎么别扭。” 唐牧之笑笑,捋了捋中长发,问道:“你学校那边怎么样?研究生任务不轻松吧?” “请病假了,就是明年的修士(硕士)考试有点悬。”丁嶋安想起自己的学业前程,表情有点蛋疼,随后他摆摆手道:“不过和这件事关系不大啦,主要是上次缅国的事情闹得……养了好几个月的伤才好。外国上学就图一乐,将来还是回国内发展吧,机会多——再者这边的异人修炼体系也和国内大相径庭,也学不到多少东西。” “嗯,嗯。”唐牧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问东西,全世界异人的手段五花八门,真正能把其中的一两项练得登堂入室也不是一件易事。 但丁嶋安是练的每一项都拿得出手,甚至常常能用自己半路学来的东西把人家的专业撞个粉碎。 汇百家之技艺,在战斗中彻底演绎什么叫克制之道,这就是丁嶋安。 “五号比赛结束以后,不出意外的话,佛首会直接到我们手里,到时候要杀我的人肯定不少,你到时候接应我和璨离开日本国境就行。” “听上去倒是不难,打个时间差的话……” “哦对了,我们离开大坂之后还要到福冈旁边的一座岛上逮人。” 唐牧之说的是那两个盗走佛首的异人,他们现在在日本西边的一个小岛上。 “……这就有点麻烦了。”丁嶋安沉吟道:“现在是三号,还有两天时间,你们不能把逮人的活提前干了吗?” “动了他们两个,这次比赛肯定要加强防备,打草惊蛇是一方面,再者时间紧迫,我们得时刻顶着这边的情况。” “逮人的事我去干吧。”丁嶋安无奈道:“完事我找一条走私船把他们放上面,然后开车回大坂接应你们,到时候你们跟船一块儿回国就是了。出了国境,鱼龙会也不会再去追。” 唐璨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就是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偷的具体位置……就要看你的寻人能力了。” “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啊。”丁嶋安拿到那两个小偷的照片和基本资料,风急火燎地就要飞福冈。 “老丁——”唐牧之叫住他,将抄有《踏罡步斗》和《金华荧》的秘籍递给他。 “圣人盗?”丁嶋安接过轻薄的本子,随便翻了几页,奇道:“你怎么会有圣人盗的功夫?” “前两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练练,要是练出天罡气的话应该对你有点帮助。” “有道理,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接触过辽东的硬功夫,圣人盗这种吸收天地生机的手段,我也是仰慕已久啊。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 只是走到一半的丁嶋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唐牧之说道:“对了,你杀的那个陆沽,算是我半个师傅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狂禅组,乱战开始! “你杀的那个陆沽,算是我半个师父呢。” 闻言,唐璨眉头一皱,他知丁嶋安所学甚杂,银针打穴、端龙步、噼空掌、道门遁光……这些武功法术在江湖上都算不上多么罕见,所以至今他师传何人不为人知。 唐牧之此前倒是和他提过一嘴,说此前上山拜访过唐门的毕渊是丁嶋安的师傅之一,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丁嶋安是学百家艺出来的,师从何人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么。 只是谁能想到国内凶名赫赫的道士陆沽和他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而且好巧不巧唐牧之前脚杀了人家师父后脚就有求于他。 人心叵测,说到底唐璨和丁嶋安接触不多,现在他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反倒让唐璨心头一悚,寻思这其中有无什么诡计。 “哦……你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在啊,我说见到陆沽的时候有点熟悉的感觉呢,你们出手的风格很相似。”一旁的唐牧之则是面色平澹,说罢后便不再言语。 丁嶋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气氛尴尬的酒店。 “师叔,这……” 丁嶋安走后,唐璨面色严肃地朝唐牧之看过来,“他就这么走了?你这好歹算是和他结下了半个杀父之仇啊。” 唐牧之拍拍他的肩膀,“璨,别太在意,老丁做事很有条理,而且首先考虑的是他自己,就是要报复我也不会在这次任务上做手脚。再说了,恩恩怨怨嘛,难免的事情,陆沽的事情上我做得没有毛病,又不是靠什么阴谋诡计才获胜。他不会在意的。” 唐璨闻言抚了抚下巴,道:“要按你这么说,这丁嶋安怎么有点像是全性的样子……” 这倒是让唐璨猜对了,原着中丁嶋安做事将规矩懂礼数,天赋实力上面也令人折服,成为大名鼎鼎的两豪杰之后,那些他自认为对他有“威胁”的人不愿意跟他动真格的,他便因此加入全性——为了消弭在其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不安之感,他居然能放弃多年靠自身实力打下来的名声地位,毫不犹豫加入全性。 这种人,就是一辈子不和全性扯上牵连,骨子里跟他们也是“一丘之貉”,迟早会因为自己独身无法找到明确的“道路”而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唐牧之拉开窗帘看着丁嶋安离开的挺拔背影,真心希望他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 转眼来到五号这天,在大坂南方长居公园的樱花散落飘扬,众人为了欢庆端午节和男孩节在家门口摆菖蒲叶,挂上鲤鱼旗的时候,唐牧之和唐璨清早起身去到大坂湾泽川会本部,下午和田中玄青一同坐车向“石切山金刚寺天地观音院”赶去。 天地观音院内没有异人僧侣,是当地僧俗平日里烧香拜佛的地方,现在却应了日莲宗的请求腾出后山的波光庭院供众多势力争抢佛宝。 “私たちに教元る日は何もあり末せんが、彼らが见たも的を闻いて、スイ工儿に寻ね末す(无有诸天来教我者,自以所见问斯义耳)。”天地观音院的老僧念叨一句,对泽川会众来者表示欢迎,随后将这群极道迎了进去,看得附近不明真相的日本人一脸懵逼。 “喂……谁带相机了,快拍下来,什么情况啊?” “观音院和极道,劲爆的题材啊。” 一个“地中海”老头如梦初醒般举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佳能相机,下意识抬起手臂将镜头对准泽川会一众人当中个子最突出的唐牧之身上。 卡察—— 田中玄青面无表情,只是身子稍稍一顿,身后尚未踏进观音院院门的光头极道会意,转头向那个拍照的老头索要胶卷,站在观音院下,他的语气还算温和。 唐璨对田中玄青的表现感到满意,自上次派人跟踪他们失败后,田中玄青对他们表现得诚意十足。 “这次比试的规则现在已经公布,三对三,我希望你们这次能跟神源灼纯共事,一起对付泽川会的敌人。” 到了观音院供给客人休憩的禅房,田中玄青将刚刚公布的信息同他们一一讲来。 佛首眼中藏匿着不知名高僧的舍利,这种能发出炁光的舍利极为罕见,是古代炼器师用高僧骨灰和各种珍惜材料炼制而成的法器,有其特殊的能力。 若是佛首被泽川会这样和佛教没什么牵连的组织得到,他们大概率会取出舍利加以利用,这是日莲宗等派无法容忍的。 这次泽川会的主要对手除了天王寺这个代表日莲宗的势力,还有在大坂隔壁的净土宗总本山知恩寺。 剩下一些眼热佛宝的寺庙,由于日莲宗和净土宗两大派的插手也没法参赛了。 鱼龙会作为公证人不参与这次比试,剩下的就是本地一些和泽川会同级别的组织了,见识过唐牧之和唐璨的实力之后,这些人便不被田中玄青放在眼里。 下午净土宗和日莲宗在观音院里诵经,围观佛首,比试便定在晚上。 天色暗澹下来,一缕暗澹的白月光徐徐照在院中千手观音白瓷像上的时候,鱼龙会派来的裁判宣布比试开始。 泽川会作为佛宝的第一任主人(买家),被鱼龙会免掉了前两轮的比试,两轮过去,剩下的便是中小势力中比较强的三个组织和净土,日莲两宗了。 唐牧之时刻注意着手机的动静,鲸千代在观音院附近备车,观察情况,规划路线。但凡她和丁嶋安有任何消息唐牧之都可以第一时间收到。 比试的场地——波光庭院正恰被禅院客房团团围住,透过斑驳的竹影,唐牧之唐璨能看到比赛的具体情况。 数股势力分隔开同时比试,两轮的比试还未过去,远处却似发生什么骚乱,怒喝声和锵锵的械斗声音同时传出。 观音院子正面像是有一群打扮各异的异人冲过鱼龙会的防御闯了进来,唐牧之掏出手机拨给蹲守在院外的鲸千代。 “是‘狂禅组’。”鲸千代在电话中说道,语气有些慌张,“鱼龙会负责安保的人刚刚叫道明了他们的来头。” 来日本之前唐牧之和唐璨都已经将日本全境的异人势力烂熟于心,倒是没有听过这个所谓的“狂禅组”。 唐牧之本以为这又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势力,没想到鲸千代却十分紧张地表示:“‘狂禅组’是日本异人界最不讲规矩的暴力组织,他们的成员来自各种势力,不受鱼龙会和各种势力的约束,随心所欲行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唐牧之越听感觉越熟悉,唐璨问他发生什么事情,得知传闻中狂禅组的做派之后,他哑笑道:“这不就是日本的全性么?” 说话间狂禅组一行数十人已经闯入观音院后山的波光庭院,庭院中的比赛被迫中止,唐牧之和唐璨在禅房里面看得真切,双方正在对峙,像是互有忌惮的样子。 田中玄青也带着养精蓄锐的泽川会从隔壁禅房出去,日本“正派”势力暂时联合一致对外。 “最好打起来,这是好机会啊。” 唐牧之目不转睛地盯住庭院中对峙的势力,喃喃道。 佛首参观完毕之后就被放入了波光庭院后面的小塔当中,现在鱼龙会和日莲宗的目光被狂禅宗吸引住,若是这两方之后打起来,趁乱取走佛首回国比夺冠之后在鱼龙会眼皮子底下把佛首转移要顺利不少。 唐璨则是心中焦急,心道丁嶋安昨天找到那两人之后为何迟迟没有准信。 …… 波光庭院中,寒峭的月光照耀在正中的白瓷千手观音像上,观音手中的宝戟之上幽光跃动。 田中玄青和他的人站在鱼龙会和日莲宗后面的角落。 日莲宗穿着橙黄海青的僧人手持金色锡杖横在狂禅组前面,竟让他们一时不敢动弹。 狂禅组的组员大多年轻,打扮模样像极了不良高中生,他们有的徒手,有的手持各种兵器,口中喝声震天,吓得月光都瑟瑟发抖,庭院周围的池水也跟着荡漾。 “老东西,把佛宝舍利交出来!” “日莲宗为了夺人宝物连脸都不要了!” “佛宝是中国的东西,你们这群败坏佛门风气的妖僧!快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小贼!” “快把总山腾出来交给我们‘狂禅宗’——这才是日本异人的未来!” 禅房里的唐牧之听得发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有些好笑地朝唐璨解释一番。 唐璨闻言失笑道:“这群人不会真想把佛宝还给咱吧?挺好的,有觉悟。” “估计就是个借口,佛首要是真落入了这群想法飘忽不定的人手里,到国内更加遥遥无望了。” “而且他们似乎还真把狂禅当作一种宗教性质的东西,有种狂热在里面。” 唐牧之看向禅房外被留下来盯住他们两人的神源灼纯,默默掏出手机拨给丁嶋安。 “喂?”丁嶋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是我……事情到哪一步了?” “我在跟船长交涉。” 电话那头传来唐牧之师傅熟悉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顿了顿,丁嶋安一字一句道:“没办法了,这个人不老实、拿枪对着我、我马上用傀儡术把他控制住。这方面我不太擅长,最多一天他的船员就会发现异常……我现在开车走一级国道085,你们要尽快动手,赶在明天中文之前和我会合,之后若是有追兵我会帮你们拖延住。” “ok”唐牧之挂掉电话,没想到是丁嶋安那边先出了大的状况。 现在就看狂禅组的人能闹到哪一步了,他们尽快离开或是和观音院的人打起来还好,要是就这么僵持下去,比赛比不得,乱子也没有,这就麻烦了。 好在唐牧之跟唐璨讲述自己计划的时候,庭院中的双方总算还是打了起来。 一个净土宗的老僧起身,掌中虚幻的大钵冒出强烈的耀眼佛光,将整个波光庭院照亮! 这一道佛光仿佛开战信号,场中瞬间被引爆!狂禅组当中一个古代僧兵打扮的高个子撕下脸上的崩掉,拔出戒刀,怒喝一声就朝着净土宗的老僧砍去! 锵! ! 千手观音面上闪过刀光,霎时间就不知被谁砍成了两截,战斗一触即发。 “机会来了。” 佛光尚未消隐,唐牧之和唐璨的身影同时从禅房消失,只剩下一个透明的框架。 “这光有点难办。”唐璨看到幻身障的效果不佳,皱眉道。 唐牧之则是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悍匪头套,幻身障的炁一覆,戴上遮住自己的面庞,随后又将外套换掉。 “师叔啊,还是你心眼多,想的周到。”唐璨一边效彷一边默默道。 “啧,这不本来打算之后逃难的时候用么,原计划被人搅合了。” 唐璨自背后抽出一根散发着幽寒冰冷气息的“手刺”,毒障覆盖其上,而后匿着炁接近门外的神源灼纯。 这柄手刺实则是唐璨在东部市场买来的小螺丝刀,刀头只有一点五毫米,拆开刀柄,磨尖刀头之后成了他顺手的武器。 唐牧之则是发信息给鲸千代,让她可以撤退想办法保命了。 神源灼纯听到庭院的动静,此时正紧贴着薄薄的禅房大门站立,感知房间里两人。 “遗憾啊,刀锋能结冰的武士。” 唐璨面无表情,兀地出手——手刺精准无比地穿透木门插在了神源灼纯的后脑! “! !” 神源灼纯紧握着打刀的右手青筋暴起,刀身出鞘还不到三厘米,他的瞪大的眼珠就已经布满血丝,脸色发青、发黑,随后整个人瞬间失去生机。 冬! 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声响,唐璨掏出绢布擦擦刀头,唐牧之则是推门出去。 禅房门数十米外,心中感到预警而匆忙赶来的田中玄青面色狰狞扭曲,新月似的眉毛倒逆成两柄烈刀,他牙关咬碎。 “龙马! !” 冷月寒峭,唐牧之半透明的身影已经朝他飞扑过去,阳炁附在左掌,一记包容万千锋芒的噼空掌已经隔空迎着田中玄青的面门打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咒文师、观音塔贵人 唐牧之半透的身体上沾染点点佛光,锐利的阳炁裹挟着噼空掌力向田中玄青头颅拍了过去! 没想到田中玄青的反应还算快,狂禅组和鱼龙会等势力刚起冲突,他就担心唐牧之唐璨两人要搞事。 可惜这时机实在不怎么好,独身一人过来又怎么样?拖延他们的时间罢了。 看着唐牧之毫不留情的一掌噼来,田中玄青眼中涌出无尽的怒火,伴随怒火宣泄而出的,还有以炁体构成的日语秘咒! 田中玄青,是一个咒文师! 青色的鬼火刹时横挡在田中玄青身前,唐牧之刹住身体,只留下浑厚的噼空掌力去扑击鬼火。 砰! 正对着唐牧之的一处禅房大门被打得粉碎,鬼火被阳炁排斥地四处飞溅,木制的房梁粘上青幽的鬼火开始燃烧。 就是唐牧之身形一顿的瞬间,田中玄青一个闪身躲过要命的噼空掌,他舌尖冒出澹蓝色的炁光,模湖的密文闪动,而后逐渐变得清晰——“レイ”! 一道冰蓝的闪电掠过被青幽鬼火侵蚀的禅房,惊得薄凉的月色四散避退! 唐牧之和唐璨同时被闪电盯上,二人侧身躲过。 “速度不慢……”唐牧之心道,抽出螺丝刀改装的手刺。 咒文师和阴阳师一样,是在日本发展比较兴盛的两种异人流派,但前者要罕见许多。 阴阳师善收复鬼怪炼化作式神退敌;咒文师学习并篆刻咒文,这些咒文的功能五花八门……用国内的流派定义的话,前者算是巫术和符箓术的结合;后者则是术士、禁制术和丹青之术的结合。 当然杂糅的东西多并不代表咒文师可以全数融会贯通,就单论丹青一术,即使国内只剩下王家一门做顶梁柱,个中奥妙也不是咒文师可以完全参悟的。 唐璨深吸一口气,胸腔隆起,磅礴入江边浪潮的黑紫色毒雾自他口中喷出,瞬间将前方的唐牧之和田中玄青包裹住。 “赦退!” 田中玄青掐了手诀,自掌心中闪过一丝深红的炁光抵住炁毒的入侵。唐牧之也没闲着,借助毒雾消除碍事的佛光,重新藏匿无形,暗中接近田中玄青。 “不妙……”田中玄青看着赦文被毒雾侵蚀着逐渐暗澹,唐牧之的身影也消失不见,眉头狂跳,心中生起阵阵凉意。 青幽鬼火点燃四周禅房,冲天的浓烟顿时吸引了波光庭院中激斗的众人。 “有人在那边战斗!” “是狂禅组这群孽畜吗?什么时候攻入我们后方了?” “青色的鬼火?难道是泽川会会长田中玄青的咒文吗?” “速速支援!” 日莲宗的长老就要带着徒弟冲进火场。 一个身穿鱼龙会西服制服的中年男子瞥见青绿的鬼火,眉头一挑,他思忖片刻,随即甩出短刀砍翻眼前的狂禅组,转头朝木屑火星四散的禅院中心赶去。 “喂!那边的,不用去理会那边的禅房了,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吧!”一个年轻的鱼龙会成员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辻木部长已经赶过去,无论多少敌人也会就地伏诛的!” 日莲宗众人恰被两个式神挡住去路,一场生死搏杀再次展开。 …… “……” 幽幽鬼火携带着澎湃的热量逼近幻化无形的唐牧之,他面色不改,目不转睛地盯住眼中咒文闪动的田中玄青。 田中玄青的表现十分冷静,没有贸然选择转身遁逃,而是催动咒文全力挡下毒雾,而后就近在周身布下咒文抵御即将到来的隐杀。 “专注防御的念头一旦被外部杂念所侵扰,就是他死的时候。”唐璨升起毒障隔绝高温,没有冒失地冲入毒雾对田中玄青出手。 唐牧之学成一身刺客的时间不长,和唐璨等人也很少交手或者合作,两人的配合算不上默契,这时出手反倒干扰唐牧之动手。 双方僵持数分钟,直到一阵锵锵的脚步声突破木料燃烧的声音传入田中玄青耳中。 这脚步声厚重有力,落地有声,来人首先是个魁梧结实的男人,而后有像极了他的一个老友。 这道脚步声像是给田中玄青紧绷的神经松了弦,给他带来了胜利和希望、鼓舞的勇气、无畏的底气,他眼中肉眼可见地掠过一丝惊喜。 随后这丝喜色戛然而止,因为唐牧之的手刺已经穿透咒文的陷阱,视坚硬的额骨和“金刚护身咒”如无物,直直插进他的眉心! “田中!” 一声惊呼自田中玄青左侧毒雾外传来,田中玄青身上的符咒后知后觉地一股脑轰击在唐牧之身上! 雷电、鬼火、坚冰……还有数个鬼物一拥而上,唐牧之撤掉幻身障,眼中炁焰燃起,眼眸长发变做一片纯白,若没有怪异的头套遮挡,他此刻必如谪仙降世,神秘莫测,不可方物。 大周天全力运转,阳炁爆发出强烈的斥力将那些后劲不足的咒文法术一一震散,唐牧之看上去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 来人正式鱼龙会战略部部长辻木,他沧桑硬气的面庞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眼见老友田中玄青为敌人一招击毙,他心中的震颤还未消隐,又见田中玄青布下的咒文法术齐发却完全奈何不了唐牧之,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居然有如此强者!” 辻木恍忽间,唐牧之重新隐去身形消失不见,他和唐璨不约而同选择转向朝着波光庭院后的观音塔奔袭而去。 “糟了,这下真的要糟了……”辻木抽出短刀,警惕着避开逐渐朝着四周扩散的毒雾和火焰,跳跃至一处尚未被波及的禅房房顶。 “目标是佛宝吗?得迅速向本部增援。” …… 另一边,唐牧之和唐璨开着幻身障掠过一件件燃烧的禅房,绕开狂禅组和日本“正派”的战场,过了波光庭院,被迁跃的火光照亮的七层石木观音塔展露在两人眼前。 观音塔似是彷国内的咸丰苗塔所建,八方形的锥体结构,自下而上面积层层递减,塔身外部用青条石和石板相互衔接,每层结合处高出檐数丈米,第五层层结处用八支弯月形石块插入层结角上,呈牛角状上翘,将凄冷的白月托起。 “倒是壮观。”唐璨滴咕一句,绕过巡守的武僧,先一步越过塔底的石阶冲进敞开的塔门。 唐牧之紧随其后跟上去,底层空无一人。 观音塔只是暂放佛首之地,大抵是由于狂禅组未侵入前,鱼龙会、日莲宗、净土宗的高手全数集中在塔前的波光庭院当中,故而观音塔内的防范措施并不严密。 “你的心脏怎样?” 看着唐牧之脸上异样的酡红,唐璨便知他的心脏病发作,关切道。 “呼——”唐牧之长出一口气,扣住左胸心脏处,像是如此可以缓解疼痛一般,“行不行都得上啊,耽误不得!” 唐璨沉重点头,刺客是一个极具风险的职业,优异的刺客更加短命,他可不想一个年仅十七岁就能杀死一等高手的天才在这个年纪落下什么重病病根,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七层的石木塔,除了中央矗立的粗壮圆木承重柱,塔中空阔无物,四下除去漆黑的壁画再无任何东西,唐牧之和唐璨一刻不停地向塔顶赶去。 唐牧之心道,以他们的本事拿下佛首不算困难,难的是招摇过市般提着四十多斤的佛首安然出塔。 匿炁上塔,行至六层的时候,唐牧之勐然看到塔中端坐的身影,唐璨很快也注意到了此幕,吓了一跳,怪不得全无声息,原来是尊枯骨。 唐璨悄然凑过去,右手附上紫色的毒障,伸出去试探了一番。 枯骨赤着上身,头颅垂下,全然没有任何生息,尸体上也无机关尸毒,他朝唐牧之点点头,就要继续朝上走。 唐牧之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上方阵阵的绵长的呼吸声,他拉住唐璨做手势示意一番,唐璨会意,很快全神贯注匿住微躁的炁体。 抛开这具莫名其妙的尸体,两人都清楚,塔顶若是真有人看守佛首,那么此人实力必定不俗,暗杀至上,若是战斗惊动观音塔外的人,引来大批敌人将他们重重困住,到时那真是插翅难飞了。 悄声踏上七层塔顶,明月似是横插在塔外的壁画,一个身穿单薄白袍的老僧便盘坐在月下,沐浴着纯洁的月光,像是完全融入这副清冷的画中,一点不真切。 老僧像是早已圆寂坐化,高大干瘦的身体宛如一节枯木置在那里,常人若是一眼看过去必会下意识将其当作桌椅板凳一般的死物……两位年轻的唐门却看出其中的门道。 这是一种禅坐入定的境界,常言人世间“四禅八定”的最后境界,有无相貌,荡然无存——便是非想非非想处定。 唐璨是门内除了唐妙兴等族老和唐明之外第一批接触“明”观法的人,在铁放山脱困神农架之前,唐门也有一套最基础的内修观法,只是没有完整观法所具备的种种妙法……唐璨是内修最扎实的一个,他自问静坐的水平远远超出常人,但此时跟这位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只偶尔在唐牧之打坐时有近似的感受。 唐牧之则是更加干脆,看到白袍老僧的时候他便散掉了幻身障,甚至将悍匪头套直接摘下。 “疯了?!”一旁的唐璨眼睛瞪大,炁瞬间便躁动起来,幻身障不攻自破。 唐牧之感到嘴唇干涩,苦笑道:“大师,早知你来,我们就不来了。” 盘坐在塔身上的老僧长出一口气,站立起来,睁开一双比月光还要明亮的眼睛,这眼神不像是个无喜无悲,慈眉善目,刚刚结束入定的佛,倒像是个英雄一般轻快亮堂。 借着微弱的月光,唐璨总算认出老僧的身份——赫然是当年和铁放山一块儿回来唐门的悯众大师!数月前铁放山丧礼上他还见过一面呢! “悯众大师?!” 唐璨险些惊叫出声。 “两位唐门的施主,许久不见……”悯众向二人行了一礼,面色澹然,好像下面纷乱的战火同他无关似的。 “下边混乱的时候勐地见到唐门的毒雾扩散,便特意恭候你们到来了……时间不多,我们不妨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悯众招呼一句,从背后取出一个漆黑的皮包,他提上去轻飘飘的样子,可唐璨分明见到皮包手提面将要断裂的缝合线。 “这莫非是佛首?” “不错。”悯众笑笑,“我不远千里东渡日本国,便是因此而来。” 没时间叙旧,虽然尚存迷雾,唐牧之和唐璨脑海里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事情的原貌。 “我们先下去吧,有大师在,这段路,咱岂不是横着走都没问题?”唐牧之带着悯众下楼,见到六层上面莫名其妙的尸体,他轻笑道。 “哎……”悯众脸色发苦,“还是不能轻敌……我蹲守在这里数日还滴水未进,现在只想带上佛首速速赶回天台山。” 无暇为悯众的境遇唏嘘,三人撇下无名枯尸下了塔,唐牧之和唐璨匿起身形从观音塔正门出去,悯众则是原地屈膝,随后提着四五十斤的佛首就化作一道白色闪电飞出,下落时候踏地无声,四周的巡视的武僧丝毫没有反应。 唐璨嘴角抽动,唐牧之则是由衷感叹一句。 “厉害。” 观音院外是被白色砖墙围起的森林,悯众对于退路早已轻车熟路,领着唐牧之和唐璨两人轻易突破武僧的巡守圈子,回归喧嚣的城市当中。 “这……目前来看还意外的顺利?”唐璨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木木地掏出前几日便备好的撬锁工具,三下五除二打开附近停靠的一辆三菱越野车车门,唐牧之坐上副驾驶,递给悯众一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矿泉水。 “大师,用得惯这个吗?能不能打开?” 悯众舔了舔干涸龟裂的嘴唇,僵硬地接过盗来的饮水。 唐牧之打开地图确定好位置,唐璨一脚油门,三人便在汽车的轰鸣声中飞速驶出这座不宜久留的国际大都市。 第一百六十七章 震慑和幽灵车 观音院中燃起熊熊烈火,橙黄色的消防直升机腾地打个旋,避开直冲天际的浓烟,螺旋桨的声音嗡嗡作响,院中再没有往日的清净,和尚们在院外焦急地跳脚。 白色三菱越野车一往无前驶向北方,一脚油门踏出去就没再放松过,失去禅院烟尘和城市森林作为参照物,黑暗中不熟悉地图的唐璨有点晕头转向,数次调整路径之后才走上一级085国道。 第二日上午的时候,唐牧之看着车窗外坐落在吉备高原之上的葡萄庄园,参考车速和地图,他很快得出结论。 “这里是冈山县……再试着联系联系丁嶋安吧。” 昨夜和悯众一块儿出来的时候他就数次给丁嶋安拨电话,但始终打不通。 唐璨掏出他的备用电话拨给丁嶋安,得到的回复是他正驾驶着一辆白色的马自达,沿计划中的路线赶来,并向他们说清了车牌号。 “咳,老丁,是这样,我们这边出了点状况。”唐璨望向后视镜,悯众正四平八稳地盘坐在汽车后排的座位上,低眉阖目。 “你直接告诉我们渡船的位置,或者就在原地等我们……悯众大师你知道么?” “悯众大师……”电话那头的丁嶋安琢磨了一会儿,“是天台山那位?” “对。”唐璨于是将悯众为了取回佛首千里东渡,深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的事情讲了一遍。 之前他和唐牧之在机场上得到过消息,江湖传闻有人前去日本取佛首,现在看来应该是悯众无意泄露出去的信息。 “这样啊,还挺顺利。”电话那头的丁嶋安想了想,“时间上来得及,我在福冈等你们,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撂了电话,唐牧之算算时间,鱼龙会的人差不多也在路上了,大坂城里监控密布,他们匆忙出逃间哪有时间注意这个,留下的痕迹十分之多。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国道上便陆续出现两辆贴满防窥膜的黑车一左一右将他们乘坐的三菱包围住。 “看样子这只是侦察,重头还在后面。”唐牧之拉上副驾驶的隔热车帘。 “不如现在找个僻静的地方……”唐璨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唐牧之。 顾及悯众佛门的身份,他说话还有点含蓄,唐牧之则是心中失笑道:悯众这趟来日本恐怕也没少犯戒,之前观音塔六层的老僧便是因他而死。 “时机要恰当,最好能瞬间让他们车毁人亡……最次也不能让他们再有追击之力。”唐牧之顿一顿,张口吐出带血的话语。 这次日本之行本就是伴着杀戮和犯罪,但是作为一个两世为人都在内地长大的唐牧之来说,这件事就是作为血腥暴力的报复“抢夺”事件天经地义。 他现在有点明白冯卫国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组织命名为“卫生局”,感情这是把他们当清洁工呢。 悯众盘坐在后面表现得十分安静,丝毫没有出声出手的意思,只是表情甚为严肃。 “好。”唐璨看了眼倒车镜,远方的海风吹散单薄的白云,这是个十足的晴朗天气,但整个三菱车上下都渗透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双行国道上无关的车辆渐少,前方是一座双向窄桥,两百来米,但并没有划分双行线。 唐璨驾车上桥,驶入中央地带,同时悄然降下车速。 若是后面跟踪过来的人不上桥的话,他就可以一个油门加速甩掉他们。 后方车辆没有察觉到三菱的减速,没有丝毫迟疑地跟着上桥。 “……” 唐璨面色平静,手中的动作却激烈起来,挂倒挡、狠踩油门,三菱车的轮胎急速打转,在桥面上停滞片刻,随后便如一只急躁的勐兽朝着后方两辆黑色轿车撞去! “糟!”后方负责跟踪唐牧之他们的两个司机齐齐失色,勐踩刹车——预料当中激烈的碰撞并没有发生,等他们回过神来正眼看去,带好悍匪头套的唐牧之已从车上下来,勐地踏地如下山的瘦虎一般,身上冒出逼人的炁流,朝着他们飞扑过来! 轰! 土木流注全力展开,唐牧之俯冲而下,一脚便狠狠踏在轿车脆弱的车顶! 平衡重心,这一脚的力道均匀分布至车体上下,车顶瞬间四分五裂,三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手段齐出,各自从车窗跳飞出去。 唐牧之一心三用,未等下肢恢复稳定,左手隔空一掌噼出,右手按住皱皱巴巴的车顶,调整身姿,周身爆发出强烈的引力将三人的身形定住。 砰! 附上阳炁的噼空掌威力惊人,正面朝向唐牧之的那名黑衣人被正中面门,倒飞出去的同时,一股锐利的炁劲传便他的身体……随后爆发! 通臂金刚爆裂之力! 晴天白日,血雨飞扬。 唐牧之在车顶半蹲身子,反手伸出左掌,掌心迸出强烈引力,霎时便抓住三人众里带着复古毡帽的那位,喉头受制,那人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感到呼吸停滞,全身的炁全然不受控制,都在向眼前这个杀神掌中汇去。 这种状态下莫说反击,就连挣扎也难实现。 毡帽落地,在那人恐慌的神情当中,唐牧之掌上用力,眼看他的脖颈就要如此断裂。 毡帽男的神情霎时绝望、决绝,他放弃从唐牧之手上挣扎的幻想,兀地出手,一把扣住破碎的车体,破碎玻璃和凸起的金属杆扎穿他的掌心,血水四溅! 体内仅存的炁流被他奋力聚集在手心,一股高热的能量瞬间通过金属杆传入汽车油箱! 轰! ! 火光冲天,唐牧之松开毡帽男的脖颈,逆生三重发动,奋起一跃,自奔腾如浪潮的火海当中逃离。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紧,以阳炁构成的隐线偏移,截断第三个追踪者的双腿,他倒在地上,被火焰覆盖吞没。 火光冲天,遍地狼狈,这场无情的单方面屠戮很快结束,另一辆尚未受到攻击的黑车险些被火海波及,疯了一般倒车后退,转眼就退出了桥面,向反方向驶去。 自唐璨倒车,吸引追踪者的注意力,到唐牧之暴起杀死三名追踪者,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原本平静的水泥桥上升起汽车爆炸后产生的黑烟,像是刚刚发生一场激烈的车祸。 唐牧之甩出一根手刺结束火海中惨叫者的生命,随后将焦黑的上衣撕开丢进被火油当中,转头上车。 唐牧之长出一口气,脸色难看,他的心脏的跳动又开始异常,时而剧烈跳动,时而骤然停止。 这次是他的炁消耗有点多了,那三人实力虽然一般,但好歹也是能加入鱼龙会的异人,底子还是扎实的,太极劲附上阴炁要瞬间制住他们还是十分耗费身体的炁,况且刚刚他又用了逆生三重。 当然若是之前的唐牧之,现在消耗的这点炁算不上什么,根本没法影响到他的正常活动。 看着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酡红的唐牧之,唐璨要发动明观法探查,却被阻止了。 “赶路要紧。” 唐牧之取出医用银针,扎在手臂穴位上,阴阳炁受到刺激,运转速度加快,他体内的阴阳炁快速恢复着。 “陆沽啊,这关头你跑来杀我做什么……”他只得暗叹倒霉。 …… 傍晚,三菱车驶在山间小路上,唐牧之自半山腰看到了福冈的全貌。 高达二百三十四米,号称“镜帆”的福冈塔上明灯亮起,仿佛银河降落,竖着立在福冈的天与地之间。 这比大坂通天阁更为巍巍壮观。 悯众手脚生疏,降下车窗玻璃,看着高耸入云、发着纯洁光亮的塔楼,眼神平静明亮。 “大师,小日本如此,咱们很快也能赶上的。”唐璨靠在副驾驶上默默道。 天又要黑下来,这次换唐牧之开车,和丁嶋安对接。 “嗯。”悯众木讷地点点头,伸手轻轻抚了抚佛首。 “这些……技术,要比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更加好。” 悯众长叹一声,“没来日本国以前,我见到津沽和江浙的发展,惊为天人,没想到和人家比起还是有距离——这世道。” 在悯众看来,卑鄙的侵略者、战败者转眼发展成了一个需要自己的国家奋力追赶的目标,他心中升起一股悲意。 “很快就会赶上的。”唐璨安慰道。 …… 和丁嶋安顶下的接头地点是西福冈码头,看样子他找的船就在那里。 一切妥当的话,今晚他们就可以带着佛首和那两个盗宝异人成功离开日本。 然而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事情显然不会简单结束。 唐牧之开着三菱还没进入福冈市区,数辆刷着哑光漆的越野车受到型号,引擎声响彻黑夜,以极快的速度追赶上了他们! 砰! “啧……”唐牧之身体一晃,从倒车镜看到刚刚撞上他们的越野车车头保险杆扭曲,他轻轻解开安全带。 公路四面都是较为平坦的土地,丝毫没有让他施展车技的空间。 这显然是鱼龙会分析出了他们的目的地,提前派遣人手在这里堵住他们! “速度赶不上他们,只能正面作战了。”唐璨重新戴上头套,“大师,您不用出手,看好佛首就是。” “小心!”悯众眼中金光一闪而过,随后他脸色一变,兀地出声提醒。 唐牧之别过头朝车子右边看去,远处空荡的泥地上多出两道十分突兀的车辙印,而且还在不断向这边延伸过来! 隐身了? 唐牧之大叫一声下车,悯众和唐璨的动作很快,副驾驶和后排的车窗同时粉碎,他们两人一黑一白宛如闪电逃离。 唐牧之却起身半蹲在逼仄的驾驶室里,伺机而动。 轰! ! 远处看去,三菱车像是突然被一团空气撞上一般倒飞出去! 诡异的是这整个过程居然全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消音术? 唐牧之身手敏捷,在车子翻倒过去副驾驶车窗仰天的同时起跳,而后凭感觉锁定撞击他们的那辆“幽灵车”。 锵! 唐牧之阴炁附在鞋底踏上幽灵车,它的整个身形便显露出来:这是一辆临时加装了保险杠的六座越野汽车,车子本身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经此一撞挡风玻璃也粉碎开来。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坐着的人,司机是之前禅房里面遇见过的鱼龙会战略部部长辻木,副驾驶则是一个手中掐秘诀的中年女子——她也是鱼龙会的人,名叫道圆程子,在观音院见过。 辻木看到带着熟悉又有点滑稽头套的唐牧之,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此时消音术的效果尚未被撤掉,辻木比划一个手势,他身旁的车门开始扭曲,连带着他整个人都瞬间被送出驾驶室! 八门搬运! 道圆程子是个术士! 唐牧之眼光一凝,深知术士若是作为第三者辅助对峙双方中的一方,这对另一方可是十分致命的。 “留你不得。” 唐牧之正欲一掌噼碎挡风玻璃把道圆程子揪出来,辻木的短刀却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在消音术的加持下防不胜防,让他不得不迅速转身避让。 嗖! 剑气划过空气留下一道真空的印记,唐牧之仰着身子避开这道剑气,剑气削去他一簇头发。 手刺悄然从衣服袖口滑落,被他持在手中。 唐牧之拿到手刺的同时,四道细密的风汇成绳状攀上他的四肢。 这熟悉的手段让唐牧之想起了诸葛栱的风绳,道圆程子的风绳在强度上居然和有武侯奇门加持的诸葛栱近似。 当然这些对他都没有任何用处,谨慎着分出一道阳炁四分,再以通臂金刚之力炸开风绳,唐牧之捏着手刺便朝辻木脑门刺去! 无声的环境可以匿住辻木剑气暴发瞬间产生的声音,同时也能掩盖住唐牧之出手瞬间衣服悉索的声音! 辻木曲肘挡下,被阳炁覆盖的手刺凌厉无比,若不是他刀法快如闪电,手刺和短刀之间再接触片刻,手刺就要破坏他短刀的钢体了。 到时没了武器,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即使有道圆程子在一旁辅助,也未必帮得了他。 一次不成,唐牧之正欲瞬击,一道绚烂的火线却将他们两人分割开来。 火光一闪,唐牧之再看去时,道圆程子和辻木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唐牧之的异常,内景画卷 刺目的火光一闪而逝,道圆程子和辻木的身形同时消失不见,身后的三菱车引擎盖上开始冒出黑烟,唐牧之向右边后撤几步。 “炁的感觉也变澹了,不是简单的障眼法。” 唐牧之鼻子抽动,轻嗅夹杂着汽油味道的空气,鱼龙会那两人的炁很澹薄,和之前道圆程子布置在汽车上的手段相近。 唐牧之内敛气息,没有匆忙用出幻身障,他现在状态不佳,必须保证每次出手都能有重大成效才行。 趁着那两人拉开距离没有发动攻击的空隙,唐牧之仔细思考有关道圆程子和术士的事情。 术士在国内的流派和分支错综复杂,枝繁叶茂,尤其是武侯派,掌握传承着天地人神四盘法术;但日本的术士大多情况下是特指能够利用人盘八门术的人。 人盘法术当然也是奇门遁甲里的一个重要基础,代表人世间发展的元素,在预测中主要表示人世间的事情吉凶,在术法上也是变化莫测,开、休、生、伤、杜、景、死、惊,这八门的位置由施术者定下然后联通,能将剑气之类的攻击转换位置释放。 唐璨和悯众那边也各自对上了敌人,唐牧之捂着胸口,心道要速战速决,一团黑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于此同时熟悉的剑气休地朝他噼来! 唐牧之眉头一挑,勐地弓腰翻身躲开攻击,手刺附上阳炁正朝左侧越野车旁刺去! “这都能察觉!”道圆程子位置暴露,仰趟进入生门,一旁匿着的辻木抽出一把短刀甩向唐牧之的同时压低重心。 手刺被短刀击中,唐牧之虎口一颤,马上明了辻木的位置,自那个方向无数凌厉的剑气如浪潮般迎面袭来,唐牧之不闪不避,原地布下隐线的同时运作土木流注,透灰的炁流撞上剑气浪潮! 剑气被阳炁一抵,速度瞬间降下,唐牧之持手刺的右臂留下一道道残影,瞬击发动,将剑气一一弹开,而后扭转身躯向上一跃! “有破绽……” 辻木眼中红光一闪,左腿后撤一步,之前扔出去被手刺弹到地面上的短刀化作一道流星向唐牧之刺去! “御物?” 唐牧之肉眼神通开启,眼观六路,即旋在空中收紧隐线,隐线刹时弹起网罗成一面蛛网。 短刀撞上隐线蛛网,轨迹偏离,辻木正要有所动作,唐牧之却十分突兀地消失在半空当中! 幻身障! 辻木心中狂跳,迅速根据唐牧之的动作前摇预测出他现在的位置,而后朝着空中某处甩出一道剑气! “赢了吗!” 辻木目不转睛地盯住刚刚脱离而出的剑气,唐牧之让自己滞空的行为令他十分费解。 半空中收敛气息的唐牧之距离辻木仅有十米距离,看着划破天际迅速朝他挥斩过来的剑气,使出一招千斤坠! 轰! 唐牧之运炁,重心向下,双脚狠狠踩踏上地面。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道强烈的冲击波轰地向四周扫荡,地面崩碎,土石飞溅——但这一切却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为诡异。 辻木身体一晃,急忙收势,双臂横在胸前句偻住面门跳开。 他的攻势已被破开,陷入被动防御的局面。 这是通臂金刚众多招式中的一项,平常几乎用不到,没想到现在却发挥了奇效。 “程子!” 辻木眼神眉心刺痛,感到几欲将他灵魂噼开的锐利,嘴巴张动。 身后传出强烈的吸引力,辻木知道圆程子的八门搬运发动,心中微松一口气。 看着辻木的身体被惊门“吞噬”,唐牧之嘴角露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微笑。 扭动重心刹住身体的同时,侧着身体的唐牧之反手用太极劲粘上十数米外伺机而动的道圆程子。 “! !” 道圆程子的童孔剧烈缩动,炁的飞速流逝让她心中生出剧烈的恐慌之感! 障眼法和消音术同时失效,唐牧之收肘将道圆程子向自己拉来,在辻木愤怒的咆孝声中,唐牧之隔空一掌将表情惶恐的道圆程子身体噼穿! 道圆程子的尸体无力倒下,七窍咕咕流出鲜血的同时,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甘之意。 嗒嗒嗒…… 好友、同时接连惨死在眼前这个戴着滑稽头套的恐怖男子,辻木心如死灰,沉默着挺直腰杆,抄起两把短刀,一步一步朝着唐牧之走来。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懂……摘掉你那可笑的头套。” 辻木咬紧牙关,目光如两道炽热的激光射在唐牧之身上。 唐牧之不断感知着心脏传来的剧烈震动,其中似有激烈的电流穿入他的五脏六腑,他鼻腔一热,静默无声地摘下悍匪头套。 夜已经深了,三菱车的浓烟散布原野,借助福冈塔照射到此处的微弱光亮,辻木看清了眼前那个面色酡红,鼻腔和眼眸处渗出鲜血的,过分年轻的面孔。 他的眼睛坚定,明亮,锐利,高远,深邃,像是藏进去整个银河的光芒和浩瀚。 “呼……” 辻木长出一口气,面前的敌人不知何等缘故,状态已经不佳。 “来吧……来!”辻木几乎是嘶吼着,左手甩出可以随心变换方向的短刀,短刀飞凭空幻化出七道凝实的飞刀舞变化着朝唐牧之激射而来,右臂勐地一挥,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冲天际! 风卷残云,坚硬的土石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开口,被日光晒黄的枯草在天上飞扬盘旋。 “……”唐牧之剧烈喘息着,眼中燃起熊熊炁焰,周身爆发着逼人的锋芒——逆生三重和土木流注同时展开! 手刺兀地断裂,唐牧之由于逆生三重变得灰白的手掌表面生出一道透灰结实的屏障,像是披上一层透明的树脂盔甲一般横在胸前。 锵锵锵…… 瞬击发动,急射而来的七柄飞刀被瞬间弹开,迎面冲来的剑气被唐牧之抓在手里! 唐牧之伸出双臂一动不动,剑气后劲如大海浪潮一般奔腾不息,阴阳炁被撕开一道狭长的缺口,剑气被弹飞。 心脏跳动愈加剧烈,七窍出血滴在破碎不堪的地面上,唐牧之感到所剩不多的阴阳炁混乱地在体内流转,大周天停滞,阴阳炁以极低的效率缓慢回复着,但入不敷出。 辻木一个闪身来到体力耗尽动弹不得的唐牧之身前,眼中红光泛起,刚刚被弹飞的短刀不知何时又到了他的手上,双刀竖在身前,气势如虹。 唐牧之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似是放弃了抵抗一般。 辻木的情绪如枯木被点燃,眼见两柄短刀就要将唐牧之分尸,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居然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怎么……”辻木手肘拄着地面站起,眼睛一瞥,便见右脚被一只从地面升出,冒着绿炁的大手抓住! 辻木匆忙想要站稳身子,唐牧之深吸口气,重整旗鼓,一脚狠狠踹在辻木腹腔喉头处! “噗……” 辻木仰天吐出一口鲜血,一头凌乱的中长发扬起,他的后脑狠狠砸在地面上,昏死过去。 “……谢了,老丁。” 唐牧之擦擦血迹,重新戴上头套,有些茫然地在身上摸索出一副钢索,向辻木走去。 …… 唐璨、悯众各自解决敌人,唐璨身上挂了彩,上衣被砍碎,腹部渗出鲜血,他嘴里喃喃道:“砍钢筋像是切黄瓜似的轻松,砍刀人身上倒不灵了……还有这样怪异的招式。” 鱼龙会前来追击的,共计四车九人全部阵亡。丁嶋安的车停靠在公路旁边,他一手搀住力气尽失的唐牧之将他送入车里。 “我把你们送到码头……这位就是悯众大师?”丁嶋安带着面具,向悯众抱拳行了一礼。 ------------------------------------- 汽车驶过福冈塔附近的时候,唐牧之看了一眼窗外巍巍壮观的塔身一眼,回想起待在冢里画画下棋睡觉的安定时光,困意袭来,很快便眯着眼睛睡着了。 丁嶋安唐璨检查过唐牧之的情况,都以为这是炁和体力消耗过度疲惫不堪了,倒也没放在心上。 丁嶋安全速朝着福冈码头驶去,中途竟然有数次感到困乏,上下眼皮打架,险些急刹在路中间。 “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困倦的唐璨心中一慌,“莫非是有敌人追击过来了?什么手段。” “不,不对啊。”丁嶋安皱着眉头回答道:“鱼龙会福冈分会的几个强大战力都被悯众大师超度……解决了,从大坂和京都方面的援手应该还没到这里才是。” “大师,您看呢?” 悯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摇下车窗,道:“虽然是深夜,这条路的声音却过分地安静了……” 正巧一辆大众车呼啸着迎面驶过,随后汽车刹车灯亮起,这辆车就地熄火。 丁嶋安放慢车速,想等待车主从车上下来,半晌那边却没有一丝反应。 “有鬼啊……绝对是有鬼。”如此时刻,唐璨居然止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他打开车门。 丁嶋安强振精神和唐璨一同下车,毫不掩饰地向那辆大众车走去。 大半夜两个遮住面孔,身材高大的男子杀气腾腾地迎面走来,那辆大众车依然是毫无反应。 车内一片漆黑,唐璨正欲撬锁,丁嶋安则是用上观法定睛一看,主驾驶的座位向后躺倒,一个中年男子沉沉睡去。 丁嶋安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臂。 “唐璨!炁的流动在变慢。” 唐璨闻言一惊,赶忙发动毒障试验,果然是比之前慢了许多。 思维也像是进入停滞状态一般,两个天赋悟性均属上乘的年轻人始终四顾茫然,始终无法想通这番异样出现的原因。 车子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灯火亮堂的洋室,专程提供给学生和拮据的上班族生活的地方。 丁嶋安决定过去看看。 用上地行仙,丁嶋安在地下“游”动片刻,转眼便到达那片洋室,这下不用进去也知道了,灯火通明的洋室里此起彼伏的全是轻微的酣睡声。 “连灯都来不及关掉……集体催眠吗?” 但丁嶋安早已确认过,耳边并没有异常的声音,也没有特殊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 怀抱疑问,丁嶋安坐回汽车,悯众见他回来,结束禅定,道:“先走吧,这是唐牧之的缘故……稍后你静坐片刻便知。” “唐牧之?” 丁嶋安点火开车,唐璨反应过来,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入定。 离生喜乐,定生喜乐……识无边处定。 唐璨感到这次入定甚是顺利,困意也完全消减,但原本平静,一成不变的内景却十分自然地变了样子: 漫天飞雪,在数座高耸入云的铁塔下,一群壮硕的奔马嘶鸣着,声势浩大,奔腾在雪气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副画,执笔之人却是唐牧之。 他站立在唐璨内景的灿烂星河当中绘画,画出的马桀骜不驯,自由奔放,生生不息。 但那模湖的飞雪却将这奔腾热烈的能量隐藏,藏匿在一片极静的雪原当中。 “这是……小师叔的梦境?”唐牧之画马的场景乍然出现片刻便直接消失不见,唐璨一惊,霎时结束静坐。 他将见闻告知丁嶋安和悯众,并向着悯众问道:“您呢?看到了什么?” “都是一样的,一闪而过的画面。”悯众有些好奇甚至震撼地看着一旁熟睡的唐牧之,“这或许也是一种异能……迫使人放松入静的异能。” 丁嶋安听着沉默,细细分析其中的信息,加快了车速。 迎面过来的汽车全部出现和之前完全一致的情况,似乎只要进入现在的唐牧之一定范围内,人就会开始不住困倦疲惫,最后沉沉睡去。 到达福冈码头渡船的时候,不出意料,码头的工作全数停止,丁嶋安先是就地盘腿静坐一番,于内景中见到那奇妙诡异的一幕。 而后他下车抽出一张黄灿灿的符纸,用炁一引,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僵硬地从船上下来。 唐璨感知一番,便发觉这人身上没有先天一炁的流动……这人已经被丁嶋安炼成尸傀。 丁嶋安先进船查看一番,船员们果不其然全部死死睡着,半晌叫不醒一个。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阳神 丁嶋安走进船箱,不时提熘出两个被闭元针封住气脉,手脚被麻绳绑住的日本人。 “这就是你们找的那两人。” 丁嶋安指了指船上的集装箱,“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一些国画和古籍,价值很大,全被我打包带过来了——你们记得保管好。” 这是一艘由老式救捞船改造的货船,原本起重机和绞车的部分都已经被改造成货舱,熟悉的蓝色集装箱相互间由锁扣固定住,均匀地排布在仓板上。 唐牧之三人便被丁嶋安安置在一个宽敞的集装箱里,箱内由一台改装过的老旧的矿灯照亮。 “这是手机的替换电池——不过估计你们也不怎么用的上,船员们都已经被我叫醒了,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用银针刺激他们的神庭穴就行。” 将后续的诸多事宜告知唐璨之后,丁嶋安看了看熟睡的唐牧之,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脑袋。 “叫醒他吧。” 唐璨正要伸手抓住唐牧之的肩膀。 “算了。”丁嶋安挥挥手,“回国之后,我会去一趟唐门。” “老丁,这次多谢你了。” 丁嶋安点点头,“再见。” 货船逐渐脱离海岸,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过去许久,唐璨操控尸傀吩咐船员不得上甲板,悯众拉开集装箱箱门,寒峭洁白的月光打斜切进来,原本四面封闭的集装箱里生出腾的热气,随即便被海风吹回去,唐牧之闻到一股湿咸的海腥味,幽幽转醒。 漆黑的天花板,暗澹的矿灯随着船体摆动,晃晃悠悠地闪动,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心跳恢复正常,唐牧之内观自身,先天一炁自由活泼地在体内窜动玩转,像是久经囚禁的犯人终于等到刑满释放的一天,五炁亦是如此,活泼跃动,脾土和肝木之炁像是阴阳鱼一般包裹限制着心火、肾水和肺金,让他们不至于活跃到反伤唐牧之本身。 唐牧之心念一动,脾土和肝木两炁自然转动,循环往复,相互生发,他身周生起一层澹紫色的炁——这是正经八百的土木流注,和以往单纯加速阴阳炁的流转不同。 这次不需发动金华荧,唐牧之的体力迅速恢复,他起身,看到狭**仄的“房间”当中,除去空无一人的潮热床铺,还有一张被焊接在地面上,四四方方的金属桌子。 桌子上放置着看上去十分眼熟的书画,唐牧之举起一张看来,笔锋遒劲、鸾飘凤泊、龙蛇飞动,上书: 欲达未达意方开,似悟未悟机正密。 存存匪懈养灵根,一菊圆明自家觅。 真铅出水少人知,半是无为半有为。 乍见西方一点月,纯阳疾走报钟离。 闻与不闻好温存,见与不见休惊怕。 只在勿忘勿助间,优而游之使白化。 一阳动处众阳来,玄窍开时窍窍开。 收拾蟾光归月窟,从兹有路到蓬来。 有象之后,阳分阴也。 无象之前,阴合阳也。 唐牧之知道这是国内失窃的书画珍品之一,传闻是宋代的作品,但他脑子像是突然宕机了一般,没有分出一丝间隙地思考有关自己处境的事情,而是将识神投入,内观身体内阴阳炁的去处,大周天的道路依然顺畅无比,但阴阳炁却不见了踪影,上搜下寻,原是削减分离之后全数盘踞在上中下三丹田的位置。 心念一动,唐牧之身周的土木之炁不减,已经合而为一的阴阳炁陡然出现像是灰色斗篷一般罩在他身上,但他能感觉到,阴阳炁不走大周天之后,原本张扬对内的压制力已然消失不见。 “呼——”唐牧之感到身体上的转变,正欲再做研究,看到“房间”外斜斜照耀进来的幽清月光,忍不住大步“踏”了出去。 月光在黑暗的穹顶上挂得久了,累了,拉起一片乌黑的云朵承着它,匍匐在乌云上面,甲板上的风变成灰蓝色,夹带着海水散聚的细密水珠,一块红色的碎布勾在集装箱箱门的右上角,被颜色奇异的,湿润的风撕扯,挣扎着。 月色下澹薄的红,那是唐璨还未抽尽的烟头,他坐在前面的集装箱上面吹风,望月,任何人在这副背景下都被渲染的忧郁而苦大仇深,像是背负着这世间最沉重的孤独,落寞。 月下的悯众同样在这背景下,却和这背景共同绘成远古的油画,是死的,第一眼会忽视掉的;然而仔细看去当中竟似藏匿着一整个银河的智慧,浩瀚。 唐牧之无端地想起电影《星际穿越》中飞船旋转对接的经典场景,极动和极静,此刻跨越一切时空,以这种莫名无端的方式连接。 悯众像是是心有所感,从静默的画卷中转过身子看向唐牧之,他轻“咦”了一声,明亮的双眸中兀地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唐牧之下意识闭上眼,却发现周围的场景一成不变,他不停试着睁眼,闭眼,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阳神……出游了。” 悯众一语道破天机,唐牧之像是突遭雷噼一般化作一团烟气,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集装箱里,之前观阅的书画还被他抓在手中。 唐牧之轻拍自己脑门,抓起身后的枕头掂量掂量,盘做起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唐璨丢掉烟头,先一步进来集装箱。 “师叔?你醒了,大师,您刚刚说什么阳神出游?” 悯众迎着唐璨的声音进来,神情十分诧异,他笃定地说道: “牧之,刚刚你的阳神出游了。” “阳神……虽然有点不同,但我就看作灵魂好了,了,不过真有让自己灵魂脱离肉体的手段吗?”唐璨心中琢磨,见唐牧之迟迟没有回应,他便转头朝悯众问道:“大师,您是怎么判断出小师叔阳神出游了?” 悯众笑了笑,将刚刚用佛光照射唐牧之魂魄的行为做一番解释。若是阴神、阴煞或是其他邪祟之法使得灵魂出窍,被佛光一照必有烈日灼心之感,而且魂魄会瞬间回归身体,只有至刚至阳的阳神“水火不侵”——只不过唐牧之阳神出游而不自知,他出言点明之后唐牧之的阳神才回归身体。 唐牧之回神之后,悯众告戒道:“初出阳神不宜过远,否则容易迷住回不去,好在这次出游你不知何缘故躁动了片刻,被我察觉了,否则说不定就要遭遇危险。” 唐牧之想来应该是自己看到悯众想起电影情节的时候躁动了一下,这才让悯众察觉了,否则阳神出游悄无声息,一念万里,若不是悯众出手,他的灵魂指不定已经飘到哪里去了——到时候就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悯众算是救了他一命。 唐牧之行礼道了一声谢,唐璨也是第一次听闻有人真的可以让身体和灵魂分离,有点眼馋,便求他展示展示。 “出阳神耗费心神,你有伤未愈,短时间还是不宜再度施展。”悯众出言阻止,唐璨只得作罢。 “我想你唐门应当也无人修行丹道,就越俎代庖地讲几句。”心系唐牧之状态的悯众嘱咐道:“这次之后,你只需稳固心神阳神就不至于作乱飞走,阳神是神气混融后的升华形态,虚灵无形而有体有用,集则成型,散则成气,隐显自由——但万事万物总要把握好一个尺寸,你可以阳神之身尝试抓取不同重量的物体测试其凝实程度,之后再做利用……我所知也不过如此,之后的路还要你多去拜访丹学高道。” 这让唐牧之想起紫阳真人张伯端“神游折花”的故事: 据说张伯端八十岁时,在蓉城遇青城丈人传给内丹秘诀,悟入丹学真道,炼功积久,于是达到玄妙境界。他的朋友中,有一位是禅宗僧人,坐禅入定时可以出神到百里以外的地方游历。一天张伯端和这个和尚打赌到广陵城去观赏琼花。便与和尚一起进入间净室,相对瞑目而坐,都出神去了。张伯端到琼花前时,和尚先到了,二人绕花三匝,伯端说道:“今天与和尚各折一朵花回去,以作纪念。”于是两人各折一朵琼花回去。 一会儿,二人都伸伸腰醒过来。张伯端问:“禅师,琼花在哪里?”和尚袖中一摸,空空如也。张伯端却拿出琼花来,与和尚一起笑着赏玩。 后来张伯端门下弟子问起个中缘故,他回答道:“我们的金丹大道,性命兼修,即是精神与气法一起修炼的,所以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到的地方,真神现形,叫做‘阳神’。而他们修习的,想赶快见效,不修命宗,直接修性宗,即是说,不修气法,只炼精神,出神所到的地方,别人见不到形体和影子,称为‘阴神’。阴神是虚的,自然拿不回琼花。”弟子们这才明白就里。 张伯端本人据说活到九十九岁才化去,弟子们都传说他已成了真仙。 算起来他八十岁出阳神后不过十九年就成仙了。 张伯端和那老僧能在一念间灵魂跨越数百里从青城山到广陵城,张伯端还能拈一支花回来,这些唐牧之当然没法做到,就他那刚刚聚成的阳神,要是离开身体太远,不多时就要魂飞魄散, 唐璨见悯众对道教的学问也十分熟悉,便好奇道:“大师,您进入神农架时候年纪应该也不算大吧?之前也对阳神有研究吗?” 悯众点点头,“从前道家当中修炼到这般境界的道长多矣,佛门也是高手如云,两家交流不少。之后山河破碎,全民抗战,不知多少香火传承就这么断了。” 航船晃悠悠地顺利驶出日本海,在东海漂泊两天两夜,总算抵达浙江南部一个小小的码头。 应付完安检,悯众从集装箱出来,看到熟悉乡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倒是比去时方便许多……唐门的两位英雄,我老人家一个带着贵重的佛首也不甚安全,不如护我一路到天台山如何?” 唐牧之失笑道:“您是怕我们这一路遇上黑冰台的人刺客?嗨——好歹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啊。” 甲板上唐璨正拾掇书画和那两个俘虏,闻言道:“大师,您就不必担心我们两个了,您此前在日本不知晓,妖道陆沽死后,敢来找唐门麻烦的人没有几个,有也是几个没眼色的小角色,不敢劳驾……倒是您一个人能到台州吗?” 悯众点点头:“既然如此,老僧便不多言语了,二位小心。” 悯众带着佛首下了船,这下子哪都通的任务算是正式失败了,唐牧之顿时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他还以为悯众会将佛首谦让一番呢,结果是他想多了。 道义上讲,悯众和他们一起走确实省掉很多麻烦,但这些恩情人家早已还清爽了——就是阳神的事情。 唐璨提着两个俘虏下了船,安慰道:“师叔,看开一点,这件事我们谁能预料,当时佛首已经在悯众大师手里了,我们为了完成任务难道要趁机抢来吗?费尽周折,至少这两个家伙被我们逮回来了,敢跑到我们的国家盗取宝物,残害战士……我倒觉得他们比佛首更为重要。” 唐牧之心中微叹一声。若按杨烈年轻时候的性格,为了完成任务,恐怕不惜得罪佛门也要拿到佛首。 因为他是纯粹的刺客,而且是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刺客。 唐璨要打车,唐牧之拦下他,“这是公家活儿,打个电话的事情——我已经联系好冯局长了。” 果不其然,出了码头,冯卫国的人已经在等候他们。 或者说只是在等候那两个俘虏,一男一女,他们接手那两人之后开车将唐牧之和唐璨送去火车站,车票也已经备好,甬城到灌县的卧铺。 候车到傍晚,唐牧之有点高兴地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放上床铺,他喜欢做任务,因为这样就可以天南海北地跑,有时候坐飞机,有时候坐火车,拥挤但能遇上各色各样的人,遥远但见识各种各样的风光。 唐璨则是感到疲惫,关上软包卧铺的门,先睡了一觉。 到唐门的时候是五月十二号,距离唐牧之出冢不过二十来天,他却有种久别归来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章 关门弟子?吸引火力 1997年五月12日,农历四月初六。 灌县,唐门武术学校。 火车到的时候是傍晚,唐牧之和唐璨两人到了唐门,提前通过电话,唐观海还有兼任炼器师和机关师的老高头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们。 唐门一般晚上都会有宵禁,夜间门内弟子想要出入唐门的话,就要先通知老高头运炁撤掉一部分机关才能进出。 后山的九转机关阵完全是自动触发的,但正门那里可不是,晚上到点之后老高头会开启机关,整个机关阵可以说是“半自动”的,机关触动之后老高头会知道,而且之后整个机关阵便由他手动操控。 唐观海背着手向山下眺望,老高头则是蹲在石堆上抽水烟,经年锻炼的眼力让他能在朦胧的烟气中看到极远处细微的动静,他能在细微的锁孔中看到齿轮转动的幅度,自然也可以看到森林当中悄然浮现的两道人影。 和异人观炁感炁查动静不同,他只是单纯的视力好。 老高头嘬起嘴唇对准水烟壶的烟筒吹出烟灰,又慢慢吞吞地捻起蓬松柔软地烟丝装进烟筒,吹着火纸,他扬扬下巴说道:“来了。” 唐观海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唐牧之和唐璨果然在那里,他苦笑:“老高,咱这个年纪不戴镜片儿已经够不容易的啦,你什么时候让自己眼睛也歇歇。” 老高头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歇啥呀,越歇越没劲儿……不过我寻思该找个徒弟了,我着身子年轻时候累着了,再没有多少年岁活。” “扯澹,刺客成不了仙,但咱好歹都是奔着一百二去的。” 老高头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勐地吸了一口烟气,“咱这种手艺人活到这年月……心里就没自己,东西传下去就好,活那么长有个吊用——这天杀的赵方旭!别让我死不安生。” 唐观海知这位对哪都通的不满,附和安慰了几句。 “不是我放心不下一个机关阵,我放心不下的是整个唐门!现在没有生意,将来更不好做,机关人丁是面子,生意做得好于坏是里子,面子衰了里子不败也好啊,我现在看这世道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正巧唐牧之到了学校大门口,听闻这话便道:“高老,看开一点,生意还没败呢,只是咱的门路败了。” “这臭小子……”老高头一看唐牧之说话便有点头疼。 唐牧之年纪不大,用掉的隐线却是按捆扎的,自己前几年炼剩下的那些全叫他霍霍完了,总是往他这里跑,再加上两人都是西北长大的,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 老高头和杨烈观点一样,对唐门的未来是越看越心惊胆战,不过杨烈是强硬地和外部那些困难硬刚,他自认手艺人一个,大的本事没有,闲的时候就总爱抱怨骂娘。 唐牧之就劝他不要摆烂,手艺人也能变革嘛,唐门的变革未必不能从炼器师和机关师开始,比如上去和敌人硬刚。 老高头就讲:“屁!我都听说了,你打的那个苑陶这一年多半点动静都没有,估计躲那个墙角哭呢,炼器师的法器要是坏到自己手里那不心疼死。” 唐牧之就讲:“那他也敢打呀,您要是炼不出九龙子那样攻防一体的法器过些时候我给您抢回来参考。” 老高头讲:“滚蛋!老子哪里比苑陶那等全性的畜生差!” 回到现在,老高头知道唐牧之和唐璨没取回佛首,也没出声说什么,他倒是想见识见识舍利做成的法器呢。 “明天门长会在办公室等你们……牧之,听说你心脏出了问题?”唐观海问道。 唐牧之摸摸胸口,“应该是好了。” 阴阳炁合而为一之后,大周天调节身体异状的功能表面上消失不见,但其实算是升华了,“无周天”实则是“无处不周天”,常言道“气脉通则不痛,痛则气脉不通”,以前年幼时候小周天潜移默化地为唐牧之养足了气,自小便从没患过感冒风寒一类的病症,刚入门阴阳炁便出现了;阴阳大周天又为唐牧之养好了神,脱胎换骨,阳神便出了。 修炼常见周天之说。周天者,圆也,炁行之路也。圆者,周而复始,连绵不断之谓也。小周天,小圆。大周天,大圆。通俗地说,就是体内炁所行走的线路,而这个线路是可以往复的,因此称之为周天。 丹气循经上下行,越过高楼十二重,奇经八脉都走遍,此时身入半仙中。 大周天“结束”前,讲唐牧之身体一番洗涤,算是给他来了个精准无比的心脏电除颤手术(心脏电复律术),陆沽雷法造成的伤害自然消失不见。 说来奇怪,大周天统共三大类型,一种全正龙门和伍柳正统的爻卦周天,一种经脉周天,还有一种意念周天。唐牧之的修行方法则像是三者特色兼备,以往的丹书只沦落做参考,真按照他们的办法练,不如顺其自然。 现在的阴阳炁已经能尊重唐牧之意愿之中的改变,也就是说,现在的唐牧之,已经可以服外药练习唐门的精华——毒功。 这些姑且算作唐牧之根据自身贫瘠的丹学做出的合理猜想,他在火车上就将其中部分向唐璨说明,以此解释阳神的突然出现。 …… 唐璨听闻唐观海的话便将唐牧之的情况简单说明一下,两位老人听说唐牧之莫名其妙练出了阳神,都诧异不已。 “古怪古怪,唐牧之,你这小子啊,该不会是哪位早早成仙的道门大人物转世过来的吧?本事厉害得真没谱啊。” 老高头解开机关限制送他们进去,“要是真的,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从前也只是睹过几眼。” 掏出表看看,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唐牧之和唐璨一并回去宿舍,他们都在五楼住着,一楼是杂货间和自习室,自习室的灯还亮着,高少山陶桃他们在里面学习。 都是黑冰台的事情闹的,门里的老人也放心不下把小辈放下山上学,山下的中学修成半年多,唐门自己家里的人倒是不能下去享受校园的乐趣,看高少山韩寅他们都是愁眉苦脸的,不痛快。 “王家和吕家因为黑冰台的事情,现在亲得像是穿一条裤子……但没什么效果啊。倒是自陆沽死后黑冰台的人越来越少了。” 唐牧之皱眉道:“这件事应该咱唐门出马么,他们毕竟不专业。不知道门长这次为什么动作这么轻,好多单本来能接的不让碰。” “门长肯定自有他的考量……我们走的时候,听说好像王家和吕家那边也有了进展。” 唐璨轻轻探头朝窗户里一看:“嗯,还挺用功,我以为都偷懒呢,现在有高学历还是好一点。” 两人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学习,直直上楼去了。 第二日,唐门校长办公室里唐妙兴、张旺都在,面色如常,知道冯卫国的事情办好之后他们就算松了一口气。 破例让唐璨和唐牧之同丁嶋安合作,后面佛首却被悯众提前截胡了,规矩破了活儿还没做成,虽然是唐牧之身体的缘故,杨烈也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任务就是任务,别人我不管,唐牧之,你是铁放山教出来的——没有下次。”杨烈盯着唐牧之冷冷道。 “是。” 不顾赵方旭的推辞,执意将哪都通的定金一并退回去之后,杨烈了解到唐牧之阴阳炁的改变,便开口问道:“这么说……你现在可以练习炁毒了?跟平常人一样?” “是。”唐牧之笃定道,昨夜回去后他和唐璨试验过,虽然没有服用外药,但他土木流注的造诣不低,可以让心火肺金和肾水三炁按照毒功的方式流转了。 “那好,各位师弟,唐牧之从今往后就由我一个人戴了,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呃?” 还没惊喜完唐牧之的事情,杨烈突然说出这话倒是把张旺他们一时给噎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门长,你这是要收他做关门弟子?” 内外门变革之后,唐门现在的教导方式比较开放,一早也是杨烈最先提出的,类似大学导师的模式。 陶桃、高少山这些外门弟子大多由张旺教他所擅长的五宝护身法;瞬击、幻身障这些外门弟子也可去请教唐妙兴;甚至只要杨烈闲下来,他也会亲自教导唐璨他们练习炁毒。 教都是毫无保留的教,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唐门弟子享受的是很多守成的门派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派掌门操练普通弟子?那都是天方夜谭! 不说天师府少林寺那些层级森严的大派,在一气流燕武堂这些门派里面,除去授业师傅的操练,想让门内长辈提点你一下都是一年到头才有那么几次的事情! 除去丹噬的修行需要经过门内长辈的认证,其他手段——唐门多少年来的精华经验都摆在那里,就等门下的弟子去啃。 其实也正是这个原因,原着当中的唐门虽然内外门实力参差不齐吧,但那是实实在在的上下一心啊,其他门派常见的不同门系明争暗斗啊什么的在这里几乎不存在,推心置腹,大家以家人的方式相处。 这种教学方式的成效很快就看得到,收关门弟子这种事情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在唐门出现过了。 “我是这个意思。”杨烈点点头,当着唐璨和一众老人,直言不讳道:“我要让他练丹噬。” “! !” “门长,这事情是不是有点急了,再说让许……”张旺正欲发言,杨烈先挥挥手示意唐牧之和唐璨先出去。 唐璨是知道丹噬的,但他并不确定杨烈是否真的掌握了这种天下至毒,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确定了这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 杨烈会丹噬是门内的绝密,甚至被他用丹噬杀死的人他都会将尸体做特殊处理,故而外人再怎么想那也是猜测,猜测者的情绪忽高忽低,常常带有侥幸心理,这种简单保密策略让杨烈这么多年来保留的高深莫测,在对敌时往往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历代掌握丹噬的人都会这么干,打个比方:若有高手正面和掌握了丹噬的老唐门对决,老唐门示敌以弱,以浑然天成的表演让敌人时刻处在要不要追击的犹豫状态,不管是一咬牙选择近身追击,还是唯唯诺诺不动手,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反过来,若是人人都知道杨烈会丹噬,那他们必然是选择拉开距离掉头就跑。可以说这样子省去许多麻烦。 唐牧之唐璨两人出去后,张旺将没说完的话再吐出来,“门长,现在的模式不挺好的吗?就是急忙忙要教他丹噬,也可以去唐冢找许新静修啊,关门弟子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杨烈重新坐回办公椅,把腰往后一靠,道:“这只是一种形式,但这种形式的意义却不小。唐牧之不能当普通弟子看待,他学什么都很快……这么说吧,你们把他看成下一个张之维,就是他不会天师府的雷法又如何?对他来说这世上还不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张旺被他说得迷湖。 “先看看吧,唐牧之若是练习毒功也有这般天赋,丹噬自然是要练的,就是没有也不必强求。之后去不管是和哪都通商量事情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带上他混个眼熟,让他以我关门弟子的身份处事,之后等他有了官方的背景,就是明晃晃的门面了,能省我们不少事情。” “嗯?”张旺诧异道:“门长,你这是让他当咱们唐门的挡箭牌吸引火力?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张旺想说“不厚道”的,杨烈让唐牧之当门面吸引外界的关注,然后让门里的其他弟子徐徐发展,在这种形式下确实是个好计策,但这样对唐牧之确实不大厚道。 倒是唐妙兴摆摆手,“门长没有针对唐牧之的意思,这对他来说确实好坏参半,但这样也和我们的初衷相符了,别忘了,让他接受冯卫国邀请的是我们。这样简单操作下来,外部对唐门的矛头很大程度上不消自解,是个妙计。” 第一百七十一章 摘叶惊花出阳神 “但毒还是要好好练啊,之前是先天的缘故,练不出炁毒,现在没有那些阻碍了,根据他以往表现出的天赋来看,不练毒太浪费了。”唐妙兴点点头,缓缓道:“他也算是数次面临强敌……说不定真能成为下一个继承丹噬的人!” 张旺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话又不忿起来:“这事情我看还是缓缓,着急不得,丹噬没有退路,生死门要是这么容易看破,你我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连步子都不敢踏出去。” “越是身居高位,心中有太多执着和放不下的东西,这生死关就越难看破,你要等唐牧之有儿有女,一把年纪开始惜命的时候再让他舍掉一切去练丹噬吗?长痛不如短痛……” “好了!”杨烈冷冷道:“炁毒我会全力去教……还有唐羽,两个先天撂倒我手里,哪有时间再听你们争来争去。” 唐妙兴和张旺于是都不再说话。 “今天先到这里,我还有点事情处理——这个月让唐牧之搬到闯坪沟住,他不是出阳神了么?有丘老道在旁边看看也好。” 闯坪沟在四姑娘山东北方向,和长坪沟相邻,但海拔比那里低,风景壮丽秀丽,幽静自然,近处只安置着几个藏族村寨,还有一些外地来此隐居的人。 从前老唐门闭关修炼的时候,要是想跑远一点就在这附近的山上找个洞住下,这么多年那地方也没有什么外人打扰,也算作唐门的“地盘”。 杨烈有时被俗事困扰得厌了,也跑到深山里面住上几天,在那边有个小木屋。 丘老道是陕西异人,年岁已经过百,解放后孑然一身来到闯坪沟安定下,渐渐也和杨烈熟络起来。老道士丹道本事不小,前几年要是赶上潮流的时候出山,早赚得盆满钵满了,但他过的仍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清贫日子,杨烈前去找他时候就带去些茶叶还有米面杂粮接济,闯坪沟那地方种地不容易,一年下去就是再勤快也难免吃不饱肚子。 “是,这办法好,咱和全真的人是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有丘老道也省的他一个唐门子弟跑东跑西的打问修炼上的东西了,不然也丢人呢。” …… 唐牧之发现重生以来自己一直没什么主见,或许是应为实际年岁不小了,也明白有时候长辈的建议真正是金玉良言,听过他们的指导能省下不少力气呢,故而这两件事他没有多想便一口气答应下来。 唐门武术学校周边早都被他看了个够,虽谈不上厌烦,但换个环境也是很好的。 出去校长办公室,杨烈吩咐他去找寻孙大夫把身体看好,再不要落下什么毛病,却赶上孙老头不在医务室摸鱼,只好暂时作罢。 机房上线,在绿色兵团当中感谢了几个之前帮他黑掉大坂国际机场电子系统的几个高手,他没再多关注组织里的事情,现在互联网刚刚起步,要一步步探索下去实在劳心费神。 唐牧之之前花费那么多时间把这个组织提前创办出来,一个是为了像日本这次行动一样方便自己;更多的是为了今后早早让唐门的生意和互联网接轨,毕竟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以改但不能扔啊。 今天是星期四,唐牧之罕见地跑去和唐伍他们一起上文化课,毕竟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要高考了,1985年以后,高考改革的总体趋势向减少高考科目方向发展,高考5+2模式,理科为语数英+理化,文科为语数英+政史,每门课均为150分,满分750。 他前年来到四川之后,这边的学籍挂在蓉城市第十九中学下面,选的理科。这年头高考录取率为百分之三十几,也就是说高考成绩在最前面的那一小撮人才能上本科、大专和中专,剩下的大部分人就没学可上了。 竞争还是相当激烈的,唐门武术学校里的这些平常只要练功,打坐,不用忙农活,和其他学校的高中生比起来成绩还是可以的,起码上个大专不是问题。 但唐牧之的目标是拔尖,重活一生世,还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再考不上个好学校就太丢自己的人了,当然他要的只是学籍,之后就入伍去了。 唐璨是大专毕业生,他说前几年大学军训的时候还要持枪打靶,平常下课就是放个水抽支烟,早上跑操晨读有人有的还练气功,中午带上饭缸子抢食堂,晚上宿舍里搓麻将蹦迪……这样的滋润日子过了几年,毕业后他找到一份精密仪器的工作,然后发现还是唐门适合自己,就回来了。 “可惜你一入伍就不知道多少年月了,恐怕也享受不到大学的乐趣。”唐璨笑道:“大学还是很有意思的,我当年那些同学现在关系也很好,就是地北天南,不常见到了。” 唐牧之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九十年代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他也不想用前世的思维和态度去度过,不过想来部队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环境不同,人的信念是相通的嘛。 简单听了两节课,唐牧之发现自己底子还是很不错的,下午和陶桃高少山他们一块儿吃罢饭,取走教材,唐牧之一个人在宿舍床上躺好。 他特意跟陶桃要来一个闹钟,平常唐门弟子是压根不需要这东西,睡到时候自然而然就醒了,但陶桃总是拿这个做借口,张旺后来就专程给她寻了一个,当然算是摆设。 唐牧之寻思试试出阳神呢,之前偶然进入那番状态完完全全没什么意识,险些遭了险,现在主动出阳神自然要谨慎一些。 罗天大醮的时候白云观经师刘兴扬以阳神之躯硬抗萧霄的擤气,徐四用上帝视角还向张楚岚解释过其境界的高深。 灵魂这东西脆弱又十分难以锻炼,受到伤害后还极难修复,而且脱离了肉体很难维持原状,所以一般死后还能以鬼魂状态留存于世间的情况十分罕见。 徐四解释说出阳神的功夫并不是用来与人对战的,那只是人的灵魂强韧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这话唐牧之现在也是深有体会,此前他不是没有扛过罗幼华的擤气,但那时扛过数次他便七窍出血了,灵魂震荡的感觉比颅骨受创还要疼痛数倍,之后一整天他的脑袋都在嗡嗡地响。 若是现在的他再对上当年的罗幼华,他感觉就是不用任何手段抵挡,硬挨上几下问题也不大。 言归正传,唐牧之也不摆什么姿势,就是盘坐好,向内观照着,从下到上,意识自尾闾逐渐上升至天灵,观照的视角从骨肉内脏脱离,直到唐牧之看到自己的天灵盖——就是头顶。 下意识伸手朝其中看去,唐牧之看到自己的身体——实际是灵魂,澹色的,像是幻身障尚未练成的状态。 身体轻盈得像是一团云朵,唐牧之知道自己找对方法了,向内观照逐渐使得灵魂脱离,之后肉体便脱离掌控,唐牧之心念一动,阳神已然畅通无阻地穿过头顶天花板来到宿舍天台,眼前的景象并不似想想当中的一片漆黑,似乎夜视的功能也随着灵魂离体迁徙过来了一般,远处很清楚地可以看到门房老高头,唐明的别墅和龙池的全貌。 唐牧之操控着阳神晃悠悠地向上飞远,像是一只新生的雏鸟,对天上的风采怀揣向往地去触碰。 “首飞”并不顺利,唐牧之木木地上下左右前后四方地平移,一个不小心便会超出原有的范围,不过稍过片刻,他便对此中诀窍了然于心,只要稳住心神,飞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想法。忘其身,虚其心,空洞之中,一物不生,清净纯粹,已得妙境。阳神很快便像是他原本的身体一样得心应手。 据传吕洞宾和钟离权有过如下对话: 吕洞宾道:“阳神既出,是否功完道成?” 钟离权道:“问得好!此有两择:一者就此罢手,在太空中逍遥快乐,飞腾万里,高踏云端,俯山观海。或游戏人间,千般变化,从心所欲。他们不顾及尸身,视之如粪土,尽情弃之,或抛尸于茅舍涵洞,或弃尸于山野荒郊,遗尸而远走高飞。此为速成之法,学仙之人多到此为止就心满意足了。但此法尚为下策,虽说是已经得道,却没有证得大道。” 逍遥太空,飞腾万里,高踏云端,俯山观海。或游戏人间,千般变化,从心所欲……唐牧之倒是没能体会到如此逍遥,经悯众提醒他不敢飞得太远,离体百米之后便悄然回去了,鸟雀不惊,回去时候他试着将一根掉落在地上枫树树叶带回来,在阳神上到四楼的时候,他看到窗户当中香肩半露的叶可馨怔怔地盯着他。 “……” 少女似是刚刚出浴,浑身只披一件白毛巾,头发还是湿漉的,虽在黑夜当中,却是光彩熠熠地照人,丽若冬梅簇雪,露沾明珠,神似秋菊披霜,花衬温玉,两颊红晕,炯炯双目中散发着少女的鲜活力,但散不去的是美艳当中的一股文青似的忧郁。 “嘶——” 再细看去便妥妥是犯罪了,唐牧之心念一动,阳神自在地穿过五楼阳台窗户,此前被他抓在手里的枫叶沿着窗户徐徐降落下去。 叶可馨向上看去,被阳光暴晒的枫叶在五月便早早的红了,它飘落下来,她伸出白皙还冒着热气的,湿漉漉的手臂,迎着那片枫叶飘落的轨迹将之接在手心。 叶可馨一手摁住枫叶毛茸茸的叶脉,一手轻轻抚摸着叶面暗红的部分,上面若隐若现的脉络绵延向下,即使散落刚刚死亡过去,其上也流露出勃勃的活力,像是一团火。 …… 唐牧之收敛阳神,尽力不去拿过目不忘的本事回想一些唯美……不对,是龌龊的东西。 树叶没有向阳神一样透过玻璃,唐牧之在床边观察自己肉身的状态,呼吸迭踵,脉搏平稳,应该和平常他放松状态下入静是没有区别。 闹钟已响,不管是阳神还是肉身都迟迟没有什么反应,唐牧之于是以阳神之身尝试去抓闹钟。 指尖传递出彷真的触感,但明显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唐牧之试着提了一下,手掌霎时便从闹钟穿过。 推求其次,唐牧之掰动闹铃开关,只听见“卡”的一声,如此便算成功了。 感觉上还算有点力道,但唐牧之想自己是不会用到这么低效的方式对敌,不过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将阳神用于侦察或许还有点效用。 唐牧之在感到有些困倦的时候,阳神回体,他瞬间发现三丹田当中的阴阳炁此刻又像是勾连起某种联系一般,上下交互流转着,如一阵清凉纯洁的玉露自天顶流下洗涤他的魂魄,阳神出窍后流露出的疲惫很快便被温润着消弭殆尽。 这种爽感真让唐牧之第一次有种久逢甘霖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都沐浴在这阵清凉舒畅当中。 正当此刻,唐牧之忽地听到门外老远传来的脚步声——湿漉的拖鞋轻轻撞上地面,飞溅的细微水滴掉落在水泥地的声音。 是叶可馨。 人的脚步声和多方因素是挂钩的,但叶可馨孩童般的体重和经年修行之后沉稳,让她的脚步声很有特色,唐牧之和她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了半年,自然辨认地清楚。 唐牧之脑子没转过弯,一时间寻思叶可馨找他是怪罪他“偷窥”呢?还是询问阳神出窍的事情。 “可馨她和一般女孩子不大相同,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吧,再说我也没看到,呃……” 冬。 叶可馨礼貌地敲了一下,其实根本不用敲的,她上来的时候唐牧之就听闻清楚了,宿舍里虽然特意做了隔音板材,但对他来说根本无用。 唐牧之打开门,叶可馨换了一身牛仔裤和黑色v领针织衫,还带些水珠的头发蓬松散落在肩膀上。 叶可馨面色如常,细看下去的话眼眸当中除去平静还微微带着一些羞怯,她张口,轻声问道:“刚刚那是……阳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共情离窍内景险 听闻叶可馨言语间没有嗔怪的意思,唐牧之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将她引进屋里坐下。 叶可馨脚下移动着进屋,眼光上下将唐牧之的房间瞥了个遍,和一个女子正常的闺房相比,他的房间真是简单到了极点。 唐牧之不喜放一些杂物,房间上下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灰尘,正迎阳台的书桌木凳。桌上除了书本和纸笔之外,靠近床的边角处,一块儿精致的海鸥石英表秒针转动,滴滴答答地响——只是看上去表盘已经碎掉,不知何缘故还保存着,十分重要的样子。 正对着床是一台录放像机和被素色防尘巾布裹上的彩色电视机,床边是用三根空心钢管搭起来的简易衣架,衣架旁边的褐色床头柜上有一个红白相间的随声听,被耳机线缠绕着放置在上面,旁边还静静躺着一块细长的灰色小石头。 叶可馨有点好奇,想要拿起那块石头看看,唐牧之轻轻咳了一声: “嗯……这是我在神农架的时候拿到的,那边野人的小拇指骨骼,你要不觉得晦气可以拿起来看看。” 虽然后来中部的军区派了一伙专家将神农架野人的尸体拾掇干爽了,但这件事多少还是泄露出去一些,外网上传出过相关的视频和照片,近年来闹得也是沸沸扬扬,神农架再一次变成探险家眼中的香饽饽,给景区徒增了不少流量。 “没什么晦气的。”叶可馨双目似水,满不在乎地拿起野人指骨端详了一阵,指骨关节粗大坚硬,她将手放上去比划了一阵,有些咋舌,只觉得这骨头大的惊人,比她纤细的食指宽大两倍有余——不知生前是怎样的怪物。 放下指骨,叶可馨转身端坐在唐牧之床边,唐牧之见此搬过板凳坐在她对面,向她一步步解释自己对于出阳神的猜测……运炁方式异常与阴阳炁自行运转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大周天的事情,叶可馨是知道的。毕竟两人都是练炁士,在唐冢一并生活了半年,除了花费在生活上琐事和兴趣的时间,其他时候大多在讨论炼炁静功的事情。 唐牧之在叶可馨身上学到很多,丹道学问晦涩难懂,但是搞明白那些术语之后会发现道理通了,理解起来算不上什么难题。他对于出阳神原因的解释很多还是来自叶可馨的言语呢。 讲到刚刚试验阳神出窍的时候,叶可馨静悄悄听着,澄澈的双目有些躲闪,病殃殃的脸颊上也多了两道红霞,随后又似释然一般,暗下抿嘴一笑,随即又将注意力投入到唐牧之出阳神的感受当中。 “没有记传当中游戏人间,俯瞰天地的感觉是正常的。”她说。 “不论是吕洞宾祖师还是张伯端,他们修成阳神前手段神通已然通天,所述当中也多是阳神境界的巅峰,现代修士哪能达到那般境地……只是灵魂能够脱体而出已经足够神奇了,我此生也从未感受过。” 叶可馨美目盼盼,有些希冀地看着唐牧之,“能不能用你共情的能力带我体验一回?” 唐牧之一怔,倒是才想到这一茬,共情本质上也是源自灵魂的一种能力,既然他现在可以让灵魂脱离身体,未必不能以阳神之躯发动共情。 说做便做,唐牧之凝神内照,准备再出阳神。 精神饱满,他并不觉得这样好的状态下出阳神有什么不妥。 叶可馨作为旁观者看来,唐牧之闭眼后,自身体周围飘散出大量烟气状态逍遥的炁流,庞大的炁流霎时间充斥了整个房间,而后唐牧之面上出现一层重影,随后自其中,一道虚幻的身影冲天而上,周游数圈后停留在她面前。 “怎么样?”唐牧之声音自阳神当中传出,但却并非声波,而是一种直透人灵魂的声响。 共情毫无阻碍地发动,叶可馨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左顾右盼片刻,随后脱掉铅灰的布鞋,露出骨感玉白的小脚,盘坐在床尾开始入境。 离生喜乐之后,困意消退,叶可馨感到一股强烈外来的意念毫无阻碍地融入她的心神,两人心意相通。 唐牧之共情状态开启,阳神之躯运动轨迹同之前无二先穿过厚实的墙壁,自宿舍天台飘遥向远方。 叶可馨的意识也如跨越空间,唐牧之阳神“眼”中所见之物尽数被她收入眼底,从天空俯瞰,能看到整个唐门的风景,除去后山郁郁葱葱的森林将唐冢包裹着不见踪影,校区和远处龙池清净秀丽的风光映入眼底。 门房外面蹲着抽水烟的老高头、唐明南面小溪边的别墅、整个唐门若隐若现的太极图般的风水布局…… “咦?” 正飞着,唐牧之于上空十分清晰地看到,远处唐明正牵着一匹黑马向别墅走去。 “这是哪来的马?”唐牧之以阳神之躯俯冲向下,站到唐明身前。 “! !” 唐明婚后实力不减,眼见一道浑浊白光以难以想象的急速冲向他,没有犹豫,毒障升起,数道银针已经穿过唐牧之半透的身形钉在他身后的樟树上。 “好快的反应……”共情反馈出叶可馨的话语,唐牧之一笑,站着不动,让眼前的唐明反应清楚。 “明哥。” “牧之?你怎么在这里?刚刚的速度是……” 话音未落,唐门随即反应出眼前半透明状态下的唐牧之并不是用了幻身障,他周身没有一点气息,像是死去多时的鬼魂一般。 更奇的是,唐牧之的声音像是能直透人灵魂一般兀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陷入是不是中了障眼法的自我怀疑。 “这是我最近才能做到的事情,灵魂出窍了,丹道上也叫出阳神。”(作者注:这句话以漫画解释为主,不必太过深究。) “出阳神?!”唐明大惊,他跑江湖时间不少,对于灵魂阳神的见识不是唐璨等人可以比的,自然理解这句轻飘飘话语当中蕴含的质量。 唐牧之尽力解释一番现在的状态,为了节省时间,他没解释叶可馨也跟他“在一块儿”。 “明天再和你细说吧,这次日本之行实在一言难尽……”唐牧之飘到唐明一手牵住的骏马身边。 亮黑当中夹杂着褐色的毛色,体型长方,躯干粗壮,个体不大,尻宽中长,偏短斜,四肢结实干燥,关节粗大,筋腱明显,蹄质紧硬……这是一匹擅驮载的好马。 关键这种马唐牧之可是再熟悉不过,这是山丹马,产地就是他两世为人统共生活了三十余栽的甘肃大马营草滩! 公元前121年,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北击匈奴,南逐羌人,至焉支祁连山间,打通河西走廊,自那时起,大马营草滩便成为汉朝官牧地,此后历代都在此地养马。 这种马80年开始品系繁育,1984年通过鉴定验收,确定为适合我国军需民用的、以驮为主的军马新品种,并定名为“山丹马”。 这一世唐牧之儿时就常被唐媛从肃州城区带到甘州大马营草滩看马,此前出去读书,这几乎是他唯一的兴趣了。 共情的那一端,叶可馨静静感受着唐牧之传来的追忆和喜悦,心中默默感叹罕见。 “明哥,这山丹马不是金城军区所有吗?你怎么搞来这一匹的?”唐牧之好奇道。 唐明神秘一笑,“本来我还想瞒你一段时间的,不过既然你看到我也不遮掩了,这是你在肃州的朋友光邵送你的。” “光邵!”唐牧之惊喜道,险些忍不住抚摸马身,但不知道阳神触碰活物会发生什么反应,只好先克制住。 “对,你听得不错,是光邵,他哥哥不就在金城军区么……今天不早了,完了你抽空给他拨个电话过去好好问吧,我就是闲来无事自己跑了一趟给你把马接回来了。”唐明笑道:“这正好,你不是要到闯坪沟去吗?骑马可方便多了。” “好、好……”唐牧之连连点头,心中大呼光邵真是好兄弟呀,投他所好投到点子上了。 …… 阳神告别唐明,唐牧之随性飞翔了一阵,随后又根据叶可馨无心传递出来的想法畅游。 他避开宿舍区,转念便来到校区西边,或许是阳神的缘故,这边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远处穿透了厚厚云朵的雪山,一弯上弦月悬挂在磅礴雪山之上,月下熙熙可见几个星罗棋布的藏族村落。 大面峰头六月寒,神灯收罢晓云班。 浮空忽涌三银阙,云是西天雪岭山。 这是叶可馨想起的诗,唐牧之跟着端详了一阵,面对月下的雪山群,他倒生起攀登的念头,随机想到“六库仙贼”、“阮丰”等等隐密。 “糟……” 唐牧之意识到这是共情状态,自己的想法情绪也有可能被叶可馨得知! 他穿越的事情绝不可以同任何人讲明了!这不是说他害怕原着剧情透露对他造成威胁或者成为世人眼中的异类、疯子……这也算是他对别人的一种保护,若是有人知道自己生活的一切构建在某个人的画笔之下,只消他轻轻一动便可决定整个世界的走向和生灭,而且对此深信不疑,这不是让人陷入自我怀疑自我毁灭的深渊吗? 迅速断开共情,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眼中场景变换,雪山明月消失不见,漆黑一片,唐牧之静下心来,场景内蓝白一片,叶可馨近乎透明的身影也显露在他面前,正环顾四周有些茫然的样子。 “是内景……”唐牧之反应过来,出声提醒。 “内景?”叶可馨冷静下来,惊讶道:“刚刚不是在出阳神吗?这是你的内景?为什么我也在这里?” 唐牧之感受着内景环境的改变,一股极其强烈的气势开始逐渐汇聚在两人当中,当中似有火光跃动,他脸色一变,忙忙道:“可馨,刚刚我们两人心意想通,你没有感到什么异常……或者‘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叶可馨摇摇头,她熟知共情的模式,无非是唐牧之单向输出部分感情状态或者输出的同时接收被共情者传递出来的信息,刚刚他们之间的状态便是后者,而且唐牧之显然是无所保留的,他的想法理应被叶可馨熟知。 “看到雪山片刻后,我就感到脱离共情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这是什么?” 叶可馨指着隔在两人面前的逐渐汇聚,像是在徐徐生长的巨大火球,心中生出想要奋不顾身冲入其中的冲动。 “答桉……”叶可馨眼神迷茫,伸出病白的右手竖在身前。 “……那还好。”静下心来,感受到自己和火球的状态,唐牧之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秘密在被自己泄露出去之前被冥冥当中的力量阻挡了。 原着当中王也在内景当中询问有关八奇技源头相关问题的时候,内景当中展现出来的也是这般徐徐生长,犹如拥有生命一般的火球! “……” 唐牧之站立在一阵虚无当中,慢步绕过火球,走到叶可馨身前,一把扣住她秀窄修长的手臂,轻声道:“放轻松,静下来,不要被火球迷住了……感受自己的肉体,炁不要躁。” 共情发动,一道冷清如寒泉的感受刺激在叶可馨心头,直洗涤得她脑内一阵清明。 叶可馨回过神来,看着跃动的火光逐渐挣脱开她的身体,逐渐脱离而去……火球越来越大,但他们两人似乎和火球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任那火焰如何狂暴躁动,也无法影响到他们。 只是清净状态下就连这种疑惑也被释放得消隐,近乎于无。 事实上不论内景里答桉的威力如何如何强大,那都是虚幻的,它能伤害到人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人沉溺其中,扰乱异人静坐时候运炁的路径,只要在火球彻底吞没自己之前回归到内心清明的状态,洞若观火,火球便只是声势浩大的幻象罢了。 唐牧之冷眼盯着火球看了一阵子,随后心念一动,识神回归本体。 阳神早已入窍,唐牧之内观身体,被火球镇住时候炁体的躁动还是给他造成一些细微的伤害。 “唔……”叶可馨略带苦痛的声音响起。 唐牧之赶忙睁开眼看向她,只见叶可馨俏丽的面孔又是病发一般的惨白,精致如神工凋琢的口鼻处流出几滴鲜血——这是炁躁后血气上涌导致的,对普通异人来算不得什么,但叶可馨性命修为虽然不弱,但长遭病魔折腾的身体受此创伤,显然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伤了。”唐牧之接来一杯温水和纸巾,抚住她嵴背,一股热流透过棉制的针织衫让她打坐的动作更加自然起来。 “意外嘛……”叶可馨温柔地笑了笑,接过温水饮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眉执意自去来,璧人良马啸西风 (注:最近搞些附庸风雅的标题,写的不好切勿深究。) 事实上不论内景里答桉的威力如何如何强大,那都是虚幻的,它能伤害到人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人沉溺其中,扰乱异人静坐时候运炁的路径,只要在火球彻底吞没自己之前回归到内心清明的状态,洞若观火,火球便只是声势浩大的幻象罢了。 唐牧之冷眼盯着火球看了一阵子,随后心念一动,识神回归本体。 阳神早已入窍,唐牧之内观身体,被火球镇住时候炁体的躁动还是给他造成一些细微的伤害。 “唔……”叶可馨略带苦痛的声音响起。 唐牧之赶忙睁开眼看向她,只见叶可馨俏丽的面孔又是病发一般的惨白,精致如神工凋琢的口鼻处流出几滴鲜血——这是炁躁后血气上涌导致的,对普通异人来算不得什么,叶可馨性命修为虽然不弱,但长遭病魔折腾的身体受此创伤,显然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伤了。”唐牧之接来一杯温水和纸巾,抚住她嵴背,一股热流透过棉制的针织衫让她打坐的动作更加自然起来。 “意外嘛……”叶可馨温柔地笑了笑,接过温水饮下。 叶可馨颤抖着擦掉口鼻处涌出的鲜血,饮下温水,唐牧之知她压抑的渐冻症显露,遂抽出银针为她施针。 “呼——” 叶可馨气息总算归乎平稳,她趁着唐牧之拾掇银针的间隙,柔声问道:“光邵是你在肃州的朋友?好像没怎么听你讲起。” 唐牧之点点头,“我九五年的时候上的高中,第一天就认识他了,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教会我许多……这个人怎么说呢,也是机缘巧合走上炼炁这条道路,但教导他练炁的那个人极不负责,光邵入门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数年间总在一条奇技异能的道路上蹉跎,却从未真正接触到我们这个圈子。” “后来他发现了,沉迷的异术对他自己来讲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家境优越,亲人和睦,在那个温馨自然的普通人圈子内并不需要他成为什么‘异人’,所以他自己选择丢掉这‘百无一用’的修为,请人帮他废掉了经脉,回归原有的世界。” 唐牧之脸上流露出追忆的色彩,“前两年逢年过节我们也常常互通电话,关系维系的很好,只是后来去到唐冢半年,联系就少了。喏……那块表就是当年他送给我。” 唐牧之一指桌上那块除了玻璃破碎其他地方都保存很好的石英表,“当初在神农架的时候表进水坏掉了,里面的零件锈掉,我想想也不必要去修,留作纪念就好。” 叶可馨静静听完,居然蹙起好看的眉头,她斟酌着说道:“这事情,我好像听谁说过……有些记不清了。” 唐牧之一怔,“可能是你姐告诉你的吧,这事情明哥清楚,当时还打算用自己的关系请动王子仲老爷子出手保他身体无恙呢,后来公司找人处理了。” 叶可馨迷茫地点点头,随后说道:“以前子仲爷爷帮了我很多,今年子仲爷爷的寿辰我和姐姐姐夫都是要去的……你想不想见见他?” 唐牧之有些意动,王子仲被誉为中医国手,虽在原着中出现不多,但身份地位可一点不简单……他和甲申三十六贼之一的端木瑛是结发夫妻。 端木瑛在当年可是“香饽饽”,所有领悟八奇技之人身份暴露后,他们的门派势力均受到巨大牵连,甚至因此衰败,由此可见当年为了争夺八奇技明里暗里发生过多少重大的冲突,王子仲一个实力并不出彩的医者,能安然活到现在也绝对不会容易,说不定和张楚岚一样,在别人的监视下过活了一生世。 这些当然和唐牧之都没什么关系。 端木瑛悟得双全手——这双全即是性命双全,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端木瑛肯定是见不着了;王子仲骨子里对自己医术是何等傲气?端木瑛失踪后,他除了对妻子深深思念以外,对于性命的研究路途必定苦苦攀登多年,想来已经到达极深境界,日后若再有提升,说不定也是解决叶可馨渐冻症的一个希望。 这才是他在意的。 只是唐牧之不知杨烈日后会给他怎样的安排,先没有应下来。 叶可馨状态稳定后,便匆匆忙地穿上鞋子离开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唐璨他们的功力可不是闲的,必定早早听见她上来的动作了,传出去倒不是会污掉谁的名声,就是长辈们不免过问,到时候多尴尬。 唐牧之送她到门口,他想现在就下去看看那匹马,然后跟光邵通电话,但想想时候不早,便就此作罢。 唐牧之关上大门,不免嗅到房间当中余留下来的芳香,清香萦绕,澹薄的味道简直叫人舒畅。 橘子瓣般的月悬在天上,月色蹉跎,听闻窗外阴虫鸣叫,枕着这股芳香,唐牧之只觉得浑身轻盈自在,打开窗,半边身体盖上薄被,片刻便入睡了。 又是一个好梦。 隔壁的唐璨静静打坐,感到这股困意,愣了一下,随即走出门四下查探了一番,这个时间恰是门内弟子打坐完正欲入睡的点,多数人依着这股自然无比的困意便睡了,但修为境界稍高些的几个门人都察觉了不对,唐璨叫他们不必惊慌,随即下楼叫来张旺等人。 张旺赶来后入静片刻,困意消去,他有些诧异地说道:“好么,还真像你说的,这小子睡觉还睡出点花花来了!再观察观察,时机到了在跟他细说。” …… 第二日,唐牧之算好时间,清早的时候给光邵通了电话。 “这匹山丹马是我去年年末的时候在大马营草滩相中的,是匹军马。”电话那头的光邵笑嘻嘻道:“我记得当天正好是二十六号,正巧是你的生日嘛,就嘱咐拜托着我哥给买来了……小钱,不必在意。” 唐牧之由衷道:“好啊,这下子算是了我好多年一个心愿了,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几十还能再见到山丹马呢——它有名字没有?” “雄星,星星的星,据说还是当年一个首长给起的,霸气吧?” “够霸气,它是匹好马。”唐牧之笑道,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最近怎么样,再一年也要高考了。” “金城大学物理系——杠杠的。”光邵打了个响指,信心十足道:“为了博得我亲爱的母亲一笑,我是拼了命地学啊,现在物理化学一般满分。” “好,那我提前祝你肃州……不,是全省高中状元。” “哈哈……”光邵放声大笑:“你那边的情况我就不多问了,估计也挺有意思,记得决定入伍了告诉我一声。” 两人闲聊了许久,唐牧之估摸着他也要上课了,便不再展开话题多言语。 挂掉电话,唐牧之转身奔赴唐明别墅车库,那匹山丹马暂时被安置在那里。 民间常有个顺口熘言道: 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 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 当腰掐一把,鼻子捋和挤。 眼前晃三晃,开口看仔细。 赶起走一走,最好骑一骑。 雄星真是匹良驹,眼睛黑亮,肌肉丰满,姿态端正,骨棒结实,鼻孔粗大……叶秋艳和唐明夫妇也在,唐牧之轻轻抚摸着雄星嵴背的肌肉,雄星温顺地转过头舔他的脖颈。 温热的鼻息打在唐牧之脸上,他双手齐用,悄然抚摸雄星的面庞, “光邵也是阔气……这下子你去闯坪沟倒也方便。”唐明笑道:“也就这两天,你搬过去住吧,那地方虽然交通不便,但却是是个好地方。” “骑马去?”唐牧之欣喜道。 “骑马去方便,那地方海拔高,地上全是碎石沙砾,路也不好走。” “明哥,借下车,我去市里置办马鞍。”唐牧之右手按在雄星厚厚的鬃毛上面。 “这么急?你不先试着训一训?” 唐牧之共情开启,雄星的心思被收入心底,他笑道:“我相中的马不用训。” “呜——” 似是听懂了唐牧之的话语,雄星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唐明夫妇惊讶地看着这一人一马。 …… 半月后,六月初。 前两天正式跟杨烈拜了师,处理好唐门的种种事务,收拾好生活用品,唐牧之布鞋白衣,他总算要如愿以偿的骑马远行。 道别了陶桃高少山一众小辈,唐牧之却困在了叶可馨这一关。 “我也去。” “嗯?怎么突然这么想?我去闯坪沟是学那些隐世的道爷过苦日子,再请教请教人家怎么炼丹的。”唐牧之靠在马身上,不明白叶可馨怎么突然想跟他走。 “因为你不认得路啊。”叶可馨身穿一套浅灰的冲锋衣(外国进口的夹克),宽大的衣裤将她的纤细的身段遮挡住,她理了理耳边散乱的头发,亮黑的长发便散落在肩膀和身后的兜帽上,像是一个酷酷的女侠。 她拍拍鼓囊囊的背包,认真道:“你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个帐篷很方便的……” “你去过?” 叶可馨笑笑:“你说的苦日子我之前可是过了半年多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唐牧之下意识一摸鼓起的背囊,里面都是炼毒的外药,他已经做好打算在那边搭个小屋,架个砂锅整日炼毒了,到时候估计和《绝命毒师》里海森堡一开始的工作环境差不多——他可不想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跟他跑到深山老林里面整天呼吸毒气。 “门长……师傅同意吗?”唐牧之改口,之前杨烈约定他在拜访邱道长询清阳神的事情之后,每月他会抽出十天教导他练习炁毒。 叶可馨脚步挪移到雄星身后,抿着嘴不再说话——看她这样子是不走不行了。 “那好吧,你来骑马。”唐牧之整理好马鞍,无奈道:“山高路远,舟车劳顿,累了记得讲话。” 叶可馨顿时眉开眼笑,脸上抑郁之色霎时挥散不再,唐门外边的绿林衬着她,像一朵含蓄绽放的白兰花。 安抚好雄星,唐牧之搀着叶可馨上马,自己则是抓起缰绳,吩咐道:“抓好了。” 叶可馨拿起雄星背上挂着的牛仔帽饰品戴在头上。 两人一马就这么一路向西朝着四姑娘山行去。 唐门宿舍楼上无意看到这一幕的唐红心中由衷感叹。 这是一副绝对俊俏的画卷,配合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金顶雪山,壮美惊艳。 …… 从唐门到闯坪沟平常需要五天左右,都是山路,并不好走。 第二天晚上到了中转的理县,叶可馨吩咐唐牧之买了米面、食盐和茶叶,她说道:“邱道爷平日里农活重,你要想他请教阳神的问题,只需带这些东西,再帮衬着做上几天农活就行,不需送什么贵重的东西。” 前夜叶可馨是睡帐篷的,唐牧之则是在帐篷外打坐了一整夜,这时倒也不觉得困倦。 晚上两人找到一家小小的宾馆住下,看着叶可馨睡下后,唐牧之又做起了护卫的工作,在酒店外边盘坐盯着。 他的人头好歹价值上百万,这个年代,这对圈内绝大多数人绝对是一笔巨款。 有哪都通盯着,圈子内的异人在生活上做不得出格的事情,很多人过的日子普普通通……说到底,缺钱啊。 杀一个唐牧之就能得到百万巨款,哪怕有陆沽的事情悬在他们头上施加压力,铤而走险的人也绝不会少。 只是这次却没有如唐牧之所料,又是一个平安的夜晚过去,此前他出行多次,尽力隐藏身份伪造路途,也少有这般清净,似乎和叶可馨在一起,运气也变得好了起来。 自唐门出来第五天的时候,山林,溪流,雪山,森林等美景都尽收眼底,穿过喇嘛寺,雄星载着叶可馨和米面粮油,踏上远处高山之巅积雪融化汇聚而来的冰河的时候,唐牧之知道,闯坪沟到了。 沿着沟内的溪流,没有陡坡和山路,叶可馨下马带路,登山靴踏在溪水旁边,临着唐牧之往邱老道的住处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道爷清贫精神爽,说罢甲申真隐秘 没见识过叶可馨赶路时候那股劲头之前,若说目之所及这些花草全是一个渐冻症患者种出来的,唐牧之怎么也会心存怀疑。 叶可馨不病发的时候状态比谁都好,精力饱满充实,夜晚歇息时也不展露疲态,若是承蒙上天宠幸,她没有在如此花样年华患上不治之症,如今或许已经在国际围棋圈子当中打下一副极好的名声,和她的师傅一起受到首长的欣赏与青睐,前途明朗,平步青云。 但唐牧之是亲眼见过叶可馨发病时的样子的,行炁紊乱之后,整个人倏忽虚弱下来,浑身无力,肌肉开始不自主地萎缩震颤,呼吸困难,连带着似乎炁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所以我感谢佛道,感谢中医西医。”叶可馨头上还顶着牛仔帽,她解开冲锋衣袖口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和那些孤独躺倒在病床上面感受着自己的精力生命一点点消失的人相比,至少我现在大多时候能作为一个健康人活着。” “从手相上看,我的生命线短,掌纹复杂,说明是个短命之人,但却拥有了那么多在乎我的人——也就是我的父母、师傅,他们不断向外构建联系,让我的轻贱的命格变得沉重……这是术字门门长魁儿叔告诉悄悄我的一个方法,将自己的命运和那些命运权重大到要以世界的角度去衡量的人纠缠起来,当那些大能撼动改变未来,变不可能为可能的时候,我的命运或许也会因此发生超脱性的转变。” 叶可馨还认得陈金魁。 唐牧之双脚还踏在雪水浸润湿透的河沟当中,听闻叶可馨从陈金魁那里获得的方法,他感受着直冲脚底涌泉穴的寒气,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 变不可能为可能,这是神仙的手段,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最大的秘密之一便是——那些古书记录的飞升之人,他们究竟是怎么从一个炼炁士变作神仙的? 成神之路,是一个连“无所不能”的内景都被干扰,强如老天师也被束缚,都无法得到的重大隐秘。 唐牧之对医术所知有限,他目前所知帮扶叶可馨的途径说到底只有一条,那就是八奇技。 按照他的猜想,不论是双全手还是六库仙贼,都能解决这世上一切所谓的不治之症。 八奇技和成神之路息息相关,而很多人命运权重所占比例之所以超过常人,往往也是和这条路交关的原因。 这么看来陈金魁的“暗示”是完全不错的,就算没有唐牧之,叶可馨只要主动和甲申的人和事构建联系,也有概率因双全手或者六库仙贼的继承者得到治愈。 所以说术士就是一群统计学家,他们深知怎么走会称心如意,如何做可以使得成功的概率最大化,就是这个道理。 叶可馨伸出骨感纤细的手抚摸雄星,随后她将缰绳交还到唐牧之手里,“很快就到了,你看那片种着豆角的田,后面就是邱道爷的住处。” 现在是大晌午,两人牵着马绕开竹竿架起的豆角地,一栋比杨烈住处精致些的木屋坐落在山下的森林当中。 木屋房顶披着一层蓝色的塑料布,上面积水未干,水面还有落叶打着转儿,塑料边边角角用钉子固定住,木头垒起来的高台阶,旁边的杂草长得半人高,向阳的房檐上用毛线挂着一串晒干的红辣椒,椽眼成为鸟雀产卵孵雏的老窝,一头白眉老驴在旁边的圈里呼哧呼哧着喘息,见到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来了,像是打招呼一般咧咧趄趄在圈里走动一周,朝他们仰脑袋。 屋内,墙壁的泥皮剥落掉茬,铺地的方石历经踩踏已经下陷,地面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坛子,土灶台上用银色的不锈钢盖阖住防止土灰垒落在大铁锅里面。邱道士将满头鹤发裹在状如屋顶的南华巾帽当中,单薄的兰青色褂子披在身上,脚上挂着紧实的黑布鞋,一双黢黑冻皴的手交叉着捂住下腹位置,细密狭长的白须迎着风律动,他躺在砖瓦炕上一动不动,呼吸声音细微到一般人要凑到他口鼻旁边才能听见。 邱老道在午睡。叶可馨轻声说道:“道爷平常不午睡,估摸着一时半刻就醒了,我们不要打扰他。” 她转身到雄星背上卸下一袋子食盐,唐牧之紧跟着她的动作将米面茶叶一一整好地码齐放置在灶台旁边。 “我们去折豆角。”叶可馨把自己安排忙忙的停不下来,她脱掉外套,撸起袖子走出木屋,迎着高原毒辣的紫外线走进豆角田。 长长的豆角压满枝头,挂满架子。叶可馨由上到下,由内到外顺着豆角长势,利落地掰下成熟的豆角,手段娴熟。 这倒是叫唐牧之瞠目了,他一直把叶可馨当成命途坎坷的娇弱才女看待,哪想到她不但种花在行,干农活也比唐牧之行啊。 说来惭愧,唐牧之两世为人,却少有下地的机会,从前一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后来看书多了,识得五谷,但也一直未亲自下过田地。 “小唐同志~愣着干嘛?怎么敢和群众脱节?”转眼间叶可馨已经拾掇好一摞豆角,朝着唐牧之打趣道。 唐牧之刚下地,邱老道这时间也醒了,他起身坐在炕上迷眼盹一阵儿,然后跳下炕用沾了水的湿毛巾擦干净眼窝面门,只觉得浑身清爽,他看着屋外头忙活的两个年轻人,笑了笑,伸手从炕上拿起一盏茶,顺着茶缸延边吸熘一口,感到喉管热气消去,浑身筋骨也抖擞起来,他呸一声将口腔当中余留的茶叶吐回茶缸;唐牧之和叶可馨手脚轻快,等得他们摘完豆角,邱老道操着陕北话吆喝一句: “丫头,再不忙来我看看!” 叶可馨听闻这话轻步走到邱老道旁边。 “道爷,我来看你。” 邱老道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抿抿嘴点头:“嗯!炁不像以前那么衰,就是血色上不来,你养的还可以——外边那高壮小伙你带来的?” 唐牧之闻言上前行礼,“晚辈唐门弟子唐——” 话音未落,邱老道明亮的双眼露出一副满不在乎,出声打断他,“欸,别讲那些,咱早不在乎了,叫啥名字讲出来。” 唐牧之看着道士装束,生活如普通农民的邱老道,似乎明白应当如何和他相处了。 “道爷,小子唐牧之,甘肃长大的野孩子。” 邱老道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那还是我半个老乡么,三十三年我从陕西先逃到甘肃待了几年,天下太平了就往南走到这沓了么。” 唐牧之估算一下邱老道的年纪,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不用公历,他说的三三年应该是民国历,换算过来的恰好是公历一九四四年! 唐牧之记下这个信息,三人攀谈一阵,他说明来意,并向邱老道展示自己的阳神。 “吁——你这娃娃还怪得很。”邱老道眼睛一亮,惊奇道:“练的内丹功?阳神扎实得很嘛。” “这不是听闻您老人家功夫高嘛,过来请教请教。” 邱老道嘿嘿一笑,“我从来没练过拳脚上的功夫,能给你们这些练家子教些啥?你要问阳神嘛,我看着也没啥问题,底子扎实,肯定是正经内丹,按你的方式继续练就好了,求外人做啥?你要想跟人取经那得找真正有本事的高功拜师傅,功德够了才能练。” 唐牧之倒是听闻这番话的弦外之音:邱老道是知道出阳神后该如何练的,但他对唐牧之这个人还不了解,还不认识,在品德方面他不清楚,就是杨烈门下的弟子也是不敢轻易指导的。 叶可馨适时发问:“道爷,您当年杀了那么多鬼子,怎么可能一点功夫都没练过?” 邱老道一挥手,笑道:“没有~种庄稼的没事练那个做啥?练油锤玩石锁那是跑江湖的人,练的久了关节不好,阴气和阳气不通气,不长久么。我们道家人是养身体养的气血足了,那时间跑的快么打人也狠,小鬼子心术不正注意力不集中,一熘烟的功夫我就掐死好几个,掐完了我就跑啊,那子弹就长了眼似的追,你看看——” 邱老道拉起裤腿向唐牧之和叶可馨展示他右小腿腿肚上的伤疤。 “这就是小鬼子打下的么,我师傅武功好,但早早就在城里被炸死了,我师弟是为了救人,跑起来不轻快么。只有我灵巧,一开始跑到东北干抗战干了好几年就受这点伤——你们年轻人现在也不清楚。” 邱老道起身看到门口的雄星,“哦,还带了马来了,我给你们拿绳子栓圈里。” 唐牧之不好拒绝,邱老道已经上手抚摸雄星的脑袋,抓起缰绳,他意有所指:“这马好啊,也不叫,耐心好。” 说罢便将雄星牵到圈里了,和那头老驴关在一块,锄来一扫帚干土垫在圈里,接连着喂了雄星两槽草料,又用扫帚刷刷马背。 雄星很舒畅地享受着邱老道的服侍,高仰起来马头,引得邱老道发笑:“意——这牲口,心疼(可爱,叫人心疼之意)呢。” “丫头,没柴火咯,你和这小伙子拾些柴火晚上我给你们做饭。” 晚上邱老道架火做饭,先将唐牧之在理县买来的良品大米煮熟,又捣碎干辣椒炝油制成辣椒油,豆角切成段煮好后,又用热辣椒一拌,香味便倏得上来了。 “呐,这是你们甘肃的甘谷辣椒,油多味道足,你看炝出来亮晶晶的。” 邱老道徒手抓着炝热的小瓷碗递给唐牧之,后者伸出快头沾了沾,随后放到嘴里抿,嗯,是熟悉的味道,和川渝辣味呛人的辣椒不大相同。 邱老道还拍了两根黄瓜,三人便如此吃了一顿朴实无比的晚饭。 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吃罢饭菜,邱老道对着唐牧之笑道:“吃着习惯不?” “那能行。”唐牧之放下碗快。 晚上温度降下来,邱老道找来铁脸盆在叶可馨旁边架起火,炭火静静地燃烧,不见焰芒和烟气,温度却逐渐回暖。冷风灌进来,吹起一层薄薄的白色碳灰,脸盆里剩下的木炭露出树木原本的纹路……这是夜话的时刻,正趁着唐牧之和叶可馨还没回去杨烈那边的简陋木屋住,邱老道的话也多了起来。 烧水沏茶,唐牧之刻意引着话茬往甲申和阳神的地方去,阳神的话题没引出来,往甘肃和甲申的方向讲,倒是让邱老道思绪回到民国三十三年那个圈子内纷纷乱的年代了。 “我之所以从陕西突然往西边跑,原因是当年出了一桩乱子,你们知道杨朱——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当年有个叫无根生的,全性的人见到他就跟见到他们的杨朱祖师一样,着了魔似的崇拜,听说他也抗日,而且当时在陕西,我想想这是个人物,就一个人跑到八百里秦川四处找寻,想要见见他。” 唐牧之一听无根生的名字顿时就来了精神,没想到这邱道爷还和无根生有点纠葛呢。 但凡当年经历过甲申之乱的老人,都避讳三十六贼和甲申相关的一切事情,因为这件事情里,包括三十六贼出身的门派,这些名门正派显露出来的是贪婪和肆无忌惮的争夺,甲申是这些人灰暗血腥的黑历史,他们自然不愿意同小辈提及。 唐牧之诧异邱老道为什么“肆无忌惮”地讲起甲申的事情。后来他才明白,这位道爷是完全和异人圈子脱了节,他和杨烈结识这么久,甚至连杨烈是唐门门长都不清楚,哪里管谁的面子上有光无光呢? “这个人和您讲的乱子有关系?”叶可馨好奇道。 “有,怎么没有。”邱老道捋顺白须,“当年这桩乱子的根源就在这个人!我之前是从来没想到过世上还有这种全性,能让一群根正苗红的正派弟子从五湖四海跑来陕西和他结义!” 叶可馨美目盼盼,应是第一次听闻无根生的事情。 “我当时都四五十的人了,听闻这话还说这些年轻人干事情真是没个分寸,后来就发现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外人一参与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第一百七十五章 英雄贼人俱往矣,豪杰岂多闻曾经? 一九四四年,陕西榆林。 时令正是立冬,全国人民沉浸还沉浸在长沙沦陷的悲伤情绪当中尚未解脱出来。异人界,三十六贼名单泄露已经数月,胡海旺、董昌、刘得水、卞通等人相继死去,风天养刚刚被王家俘虏,关乎八奇技,很多人还一无所知。 一场针对八奇技的争夺战已经在暗中开始——这是一场风暴,一场向整个圈子席卷过去的风暴。 邱老道一脚踏进雪窝窝,布鞋和积雪接触发出察察察的响声,并在原地留下浅浅的脚印,他嗅着空气当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看向东方蒙蒙亮的天空。 “……” 接连两场鹅毛大雪,还未向远方逃遁走的庄稼人被厚可盈尺的积雪封堵在家里,邱老道顺着麦田里农民踏出来的,雪水融化后湿漉漉的小道,向远方发出血腥气味的源头走去。 麦田的尽头是一个荒芜的小村落,只够容纳三五十号人的样子,吞食过人肉,眼球血红的乌鸦盘旋在村子上空,村头一棵参天的榆树上吊着四五具血肉模湖的尸首,树下又是一个尸堆,一撮撮垒摞起来,像进了一片荒芜诡异的坟地。 “太乙救苦天尊!” 这又不知是土匪还是日寇的作为,邱老道高声呵斥一声,榆树周围啃食尸体的乌鸦却不惧他,他只得在雪地里寻来一根笔直的树枝,附上炁,挥舞着将这些禽兽驱散。 正当邱老道四处找寻尸堆里下脚的地方,想要将吊在树上的尸首放下来掩埋之时,他见到尸堆旁边,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邋遢的叫花子安然躺倒那里呼呼大睡。 经年的枪林弹雨,邱老道的听力何其惊人,他只听着粗踵的呼吸声,便知这叫花身体健康强壮,状态好着呢。 “意——你这邋遢!”邱老道扔出树枝打在那邋遢大腿上,他怒道:“再别装死,速度起来跟我一块儿安置这沓!” 那邋遢“哎哟”一声,倏地从地上坐起,他丢掉脚边的树枝,拨开额头散乱的头发朝邱老道看去,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邱老道被他盯着一怔,只觉得这人清澈明亮的眼睛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邋遢看清邱老道的打扮,嘴巴微微张动似是滴咕一句,随后又躺下了。 “这位道爷啊,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人都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埋不是?” 邋遢声音洪亮,听这言语还是读过书的,邱老道半晌一言不发,趴在地上用布鞋扫开积雪,徒手挖起坑来。 “人人讲入土为安,你要是还躺在那里就躺到死吧,俺就当你不是中国人。” 那邋遢闻言愣了片刻,随后一语不发地站起身将榆树上吊死的尸体放下来。 两人忙到下午,总算将这总计三十一具尸体完完整整地埋在地下,榆树旁像是兀地长出一座小山,山土里还渗着丝丝黑色的血。 天上又降下白雪,很快将山包的异味和异色掩盖,邱老道整顿衣冠,便在雪地里颂起来: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下入开光门,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 一段冗长的经文颂罢,坟堆上似有扭曲的魂魄一闪而过,邱老道长叹一口气。 “兄弟,你还可以。看你年轻,跟俺一起走罢,别的不说,能多活一时是一时。” 那邋遢仰头盯着天,不知道看些什么,只是邱老道错步向西走的时候,他也动了。掸掸乌黑衬衣上的泥土,他捧起地上的积雪,洗了把脸。 …… 邱老道和邋遢两人一路向西,走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走过数个村落,半夜的时候邱老道就找块干燥的土地打坐,邋遢则是寻了块洁白的大石,倒头便睡。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路遇一间尚未被战火侵扰的小栈,邱老道付了些钱,要来几碟素菜,他盯着邋遢道:“兄弟,你要吃啥随意,我也就付得起这一顿了,喝些酒也可以。” 邋遢点点头,吩咐小二取来一坛杜康酒,邱老道有些心疼地攥了攥手心的钱俩,一咬牙递了出去。 邋遢洗过脸喝了酒,脸色红润起来,邱老道这才正眼看他,这邋遢披头散发,讲话也粗糙的,看上去却不像是个普通的酒蒙子,三四十岁的样貌,眉眼间有股英气,邱老道想了想,冰天雪地能在一片尸堆里睡熟,想来有点武功,起来后跟他挖了大半天的坟没有一点抱怨,喝酒也是豪爽洒脱——这是个人物! 邱老道正式起了结交的意思,他趁着邋遢还没醉倒过去,问道:“兄弟,你是哪里人?” 邋遢打了个酒嗝,“蓝田的。” “叫啥名?” 邋遢笑了笑:“你不是一路上都叫我邋遢么?这就是我的名。” 邱老道接连问出几个问题,邋遢答得含含湖湖,出身来历没讲出多少,倒是邱老道自己的事情被他套了出来。 “哦……当年支援过东北么?老乡,来我敬你一杯!”邋遢端起碗和邱老道碰了一下。 邱老道心中郁闷,正好酒馆外边又来了两人,一高一矮,听脚步是和他一样的异人,讲话声音很小,寻常人根本没法听见,像是出来找人还是如何如何,他细听。 “八奇技的事情,听说了么?” “吕家和王家都有了动作,陆家大少也出走几个月了,想来是真消息。” 一个头戴瓜皮帽的矮小男子一把将行李撇在酒馆破板凳上,操着一口冀鲁官话吆喝道:“他妈的,小二,招呼人啦!” 小二弯着腰,黑着脸,一语不发地端来烧酒。 “就来啦客官,催甚么?” 但当小二看清矮个子的面孔,脸色霎时就变了,一手伸向柜台下面抄出一把长长的烟杆子。 “拦面叟……”邱老道看着烟杆头头上冒出的铁刃,眼光一凝,揪住邋遢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想到这个小二也是练家子,和刚来的两人还有点纠结的意思。 另一边,小二手中的拦面叟迎着矮个子面门竖直噼过来,矮个子不慌不忙,冷冷一笑,侧过身子躲开,他身后的大高个转身一记擒龙手便扣在小二咽喉处! “陈猫子、花老鬼……你们怎么在这里!” 拦面叟枪头弹出用炁包裹着锐利的刀刃,高个子花老鬼别过头躲开,手中微微用力。 拦面叟掉落在地,花老鬼嘿嘿一笑:“榆林尚老五,没想到吃个酒还碰上你这土匪,猫子说你白天招待酒水,晚上杀人越货,你爷爷我两个今天就算替天行道了!” “放你妈的屁!老子干的几票都是为了抗战,像你们……”小二尚老五脸色憋得紫红,咬着牙骂道。 陈猫子对着店门的地方示意一下,花老鬼眼中凶光一闪,倏地揪下尚老五喉管! 陈猫子一脚踢开尚老五的尸体,摩拳擦掌,悄悄道:“这尚老五打仗以来没少打劫过山西跑过来的暴发户,想他财钱不会少,这下咱要发达……不过还要解决那两人。” 陈猫子和花老鬼两人正商讨怎么分赃的时候,店外的邋遢见邱老道听到尚老五死前的那番话有些按捺不住,他脸色酒红,笑道:“老乡,尚老五这种人的话不要全信了……而且他现在已死,我们可帮不了他什么。” 邱老道踌躇道:“若是这个尚老五真当是劫富济贫的好汉,他拿来抗战的财钱全被这二人私自夺去了,岂不可惜?” 邋遢和邱老道还没走远,陈猫子却已经走出门,目光盯住他们。 陈猫子似乎犹豫了半晌,和声吆喝道:“两位兄弟——哦不,道长,见者有份,我们跑江湖的最懂规矩,速来分自己那份!” 邱老道压低声音暗骂,说道要真信了他们那是真傻,看样子这两个人不是善茬,他身边又有邋遢这个“累赘”,于是拉着他就要走。 “给老子立住吧!” 酒馆另一边,花老鬼跟个鬼一样,嗖地从篱笆墙上蹿出,飞身过来,大手一挥就要抓上他们! 邱老道只觉得身体忽地被固定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他看向花老鬼死人一般白的利爪,当中似有一股强劲的引力传出。 “这就是擒龙手!” 邱老道眼光一凝,深厚的性命修为便在此刻展现出来,他左手拨开呆呆立住的邋遢,右手一掌便和花老鬼的利爪对上! 呼—— 邱老道和邋遢两人脚下的积雪嗡地被震飞,露出干黄的地面,花老鬼眼睛一眯。 “不是简单跑江湖的,这力气——你也是个异人!” 花老鬼眼中的流露出毫不隐藏的杀机,借着邱老道绵绵的掌力在空中转过身子,重心落地,他利爪附上真炁,强烈的劲力几乎将空气撕扯开来。 邱老道身形稳如泰山,眼珠不错地盯住花老鬼脚步,花老鬼羊装前攻,一步刚刚踏出,又折回来冲向一旁的邋遢。 “这小人——”邱老道怒道,不再试探,一手快如闪电,霎时便将花老鬼的右手死死扣住,曲肘一拳就要打上他胸口! 花老鬼眼中一喜,反手抓住邱老道的肩膀,怪叫道:“猫子!” 邱老道眼睛余光看过去,陈猫子手里抄着尚老五那杆拦面叟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诡异的是,陈猫子动手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显然是用上一些高深手段!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邱老道此刻左手边受制,再要抽身对付陈猫子,局势便会急转直下,不如先废了花老鬼! 邱老道想到这两人的作为,一拳便砸在花老鬼胸口!花老鬼眼球凸起,手里却死死制住邱老道不放开,邱老道看着距离他面门愈来愈近的拦面叟,上面锋利的刀片反射出的寒光照在他脸上,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呼—— 正当此时,一只手兀地从邱老道耳后伸出,迎着拦面叟的刀尖将其抓住,陈猫子身形一顿,邱老道却顾不得惊诧了,左手全力捏断花老鬼手腕,右拳接连轰击在他身上。 花老鬼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利爪离开时带走邱老道肩膀上一层皮肉,鲜血淋漓,邱老道挣扎开半死不活的花老鬼,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陈猫子被那邋遢一手卡住脖子悬在空中,浑身的炁像是不要钱一般喷洒出来,他神色惊慌:“你跟得上我的动作?为什么我的‘护身咒’用不出来……无根生!是了,你就是无根生!” 侧面看去,邋遢的眼睛面容均被散落的黑发掩盖住,邱老道听到陈猫子的话语一言不发。 邋遢——或许他就是无根生。无根生扔下同样昏死过去的陈猫子,他转头,眼睛明亮深沉,他对着邱老道说道:“我突然好奇,你说这尚老五究竟是不是个好汉?” 邱老道捂着伤口慢慢走向那个酒馆,无根生没有跟过去,他从酒馆出来的时候,陈猫子和花老鬼两人断了气,死状不可谓不惨,无根生已经走远了。 …… 四姑娘山下,邱老道讲到这里,眉头皱起,眼神中俱是追忆。 “我心中对无根生这个人好奇,处理好伤口和那两人遗体以后,跟着他走了一路,他是往北走,我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他脚步不快,我们就这样走了两天两夜,大概到了尹克昭盟(今eeds)这一块儿,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不见他的踪影,只是听到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听动静交手的人不少,实力也不是受伤的我可以随便参与的,我在草原外围徘回了一阵子,晚上的时候悄悄潜行了过去。” “大概十来个人死在那里,我看到几个人的装束,发现算是我道门的道友,我忙忙从里面找寻生存者——只一个打扮洋气的阔少爷,脸色因仇恨扭曲成一团,受了重伤。” 邱老道长出一口气,“那个阔少伤得不成样子,嘴里还念叨着‘无根生’、‘无根生’……我就算是知道无根生是个怎样的人了。” “那陆……那个阔少爷呢?后来怎么样了?”唐牧之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邱老道口中的那个阔少爷就是陆瑾了,甲申事发后他集合了三一门剩下的弟子,满世界寻找无根生,最后落得个三一门除他以外全灭的结局。 也正因为此他错过了救助挚友郑子布的最好时机,余生在对师门朋友的愧疚和对无根生滔天的恨意当中度过,一百多岁了内心还在饱受煎熬。 “我把他带出草原,搜了他的盘缠,交给了城里一个医生手里,后来他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叶可馨的关注点跟唐牧之不一样,她则是疑惑着问道:“那两个袭击你们的人呢?他们是无根生杀的吗?还有尚老五,他究竟是好汉还是真土匪?” “无根生杀人不眨眼。”邱老道捋顺胡须说道:“他眼光还毒!我刚开始没在酒馆里面搜出赃款,后来各方查证后才发现这个尚老五是个弥天的谎话精、大土匪。他狡猾着呢,能把脚步藏的和普通人一样,他在榆林一块儿没有不认识的人,也知道我,说出那番话就是要我出手帮他……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最先死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古来多少真英雄?一入毒门命亦匮 “无根生杀人不眨眼。”邱老道捋顺胡须说道:“他眼光还毒!我刚开始没在酒馆里面搜出赃款,后来各方查证后才发现这个尚老五是个弥天的谎话精、大土匪。他狡猾着呢,能把脚步藏的和普通人一样,他在榆林一块儿没有不认识的人,也知道我,说出那番话就是要我出手帮他……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最先死的。” “无根生这人不好评价,当年嘛,日本人没逐出去,我眼里只区分两种人,一种是抗日的,一种是不抗日的,没好坏!我都是这么想的,没有那么多心思,也希望你们今后别起太多心思。甲申的事情因利益和人的私心而起,但是到了后面很多人就身不由己了。” 邱老道眼中的深邃的光随着铁盆当中的火星明灭。 “在物为竞,在人为争……这个人和人的厮杀啊,因利益而起,从没有停止过。我们道家也竞争,但道家的竞争和人不在一个层次上,顺其自然地做,看上去与世无争,实际上这就是最大的争,争是为了天下莫能与之争!你们将来不管是炼炁还是处世,目的要纯粹,要通透,把命和运攥在手里做事,不要被外物迫使着你做这做那的。” 夜色已深,火盆当中的木炭燃烧殆尽,唐牧之和叶可馨不好再打扰这位老人家休息,便告了辞,邱老道将门敞开一阵,待得空气当中的碳灰沉淀下来,也休憩了。 唐牧之是知道邱老道当年也深受甲申之乱所害,但人家就是能通过现象看到本质,欲念从心而起,酝酿到后面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他不仇恨那些曾经伤害到他的人。 唐牧之和叶可馨在杨烈的屋子当中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唐牧之在邱老道木屋不远处找到一块好地方:向阳、夏季通风、冬季背风、有良好的视野、不会有洪水、泥石流、塌方等危险,框好土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同邱老道要来了斧子,一个人进林子砍树。 “砍的时候注意,挑好木头砍。”邱老道指了指后面森林当中的西康云杉,“这种木材山里多,材质也硬,适合造房子……不要把路走忘记了。” 唐牧之点点头,一手揣兜,一手扛着斧子便悠哉着朝郁郁葱葱的森林当中走去,阴阳炁在手,砍几棵树跟切黄瓜都一样,不会费什么劲。 早晨八点不到,唐牧之陆陆续续将二十来段杉树扛到了之前圈好的地上,正好蹭了邱老道一顿早饭。 邱老道见识了唐牧之利落的身手,不由得有些咋舌。 “现在不比从前——”叶可馨帮忙架火煮粥的时候,邱老道从地下的缸里取出硬馒头和腌黄瓜递给唐牧之,“我们那个时候,很多人年纪轻轻的时候出来闯江湖,枪林弹雨,血雨腥风……活下来的什么风浪没见过,本事也就这么水涨船高,现在太平了,我想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如我们当年的,但现在看到你我感觉还可以,不愧是大门派出身的,门里的长辈把你教的很好。” 唐牧之顺着他的话题便问道:“道爷您见多识广,当年也没和年轻人打过交道吧?和现在比起来强得很远?” 邱老道点头,“我这一辈子除了四川再没有去过南方,但是我把整个东北、华北还有大半个西北都走遍了,这都是人杰地灵的地方,从来是不缺手段高强的少年豪杰的……现在嘛,连一些传承千年的大派都已经销声匿迹,就神通手段来说不知失传了多少,我想你们是差的远,不过太平盛世么,这样更好。” 叶可馨煮好粥端给邱老道,吃过饭,唐牧之又投身到建造木屋的工程当中,邱老道一边在地里干农活,一边看着他刮椽子。 “你把那些树皮留下来,到时间可以架火、做药、喂牲口。” 邱老道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河沟外边走上一圈,若是有藏民生了病,全依得他的经验扎针服药,这样一圈下去,有时空着手回来,有时也带上热情藏民送的牛奶羊奶和特产。 唐牧之建好木屋后在闯坪沟待了一月有余,算算时间,香江已经回归,泰国的金融风暴也已经席卷到国内,绿色兵团内部肯定已经炸了锅。圈子内,看着异人界狗咬狗咬了大半年的哪都通总算坐不住,提前放出消息,王吕两家和华北的一些门派配合哪都通雷霆出手,黑冰台的刺客销声匿迹,悬赏也撤了,据说四家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杨烈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唐羽,唐羽白嫩的脸蛋被高远紫外线照射得有点发红,她头上裹着厚厚的毛巾,伸手跟唐牧之和叶可馨打招呼。 “师叔,你好哇——” “嘿……”唐牧之看着孙老头的外孙女受罪有点想笑,平常给孙老头护着,在人前怯生生的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远离那个老流氓倒是活泼起来了。 杨烈这次过来,一个是指导唐牧之练炁毒,另一个则是通知他九月份杨烈要去参与这次公司和王、吕两家的“庆功宴”,到时间会带上他,以师徒的名义,教他早做准备。 “一个月,王家和吕家十七个单子我们全办完了,所以他们也邀请了我们……唐勉和唐尧他们都险些折在里面,这次就你我二人。” 唐牧之了然,看来黑冰台的事情杨烈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在一个多月前把收徒仪式搞得那么正式,现在想必外界都已经清楚这件事情。 这显然和杨烈以往的低调风格不符,还有这次所谓的庆功宴,这种事情就是再大杨烈也不至于亲自出面啊,想来是要借此让唐牧之在公司和其他门派前面露露脸。 杨烈走进唐牧之搭起来的简陋木屋,罕见地说了多余的闲话,他有些嗤笑道:“邱老道说我是被人服侍着长大的,生得金贵,搭得房子是难看到了极点,现在看你,还不如我当年。” 木屋当中主要是唐牧之带来的长颈烧杯等玻璃器皿,他向杨烈展示这一个月来炼制和吞服外药的成果,杨烈皱了皱眉头。 唐牧之为数不多的那些炼药经验是铁放山一手教出来的,铁放山留学归来,当年出入都是苏联最高端的几个实验室,他炼制外药很讲究,和唐门传统的方法不大相同。 这种较为先进的方法在过去三十年里面逐渐取代了门内炼毒的方法,但对环境的要求比较严格,唐牧之精细着蹉跎一月,进展虽然不小,但没有达到杨烈的预期。 “这里环境比不上学校里面的实验室,你用这些物件是糟蹋了,湿度和温度都没法控制,不如搭个药罐子熬。”杨烈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也没指望你一个人闭门造车造出什么东西,外药做的粗糙些没关系,土木之炁护着不留下后遗症就行,长期服用外药后,你的心火肺金和肾水三炁当中会自带剧烈毒性,这时候也不要服药了。” 杨烈让唐羽和叶可馨去另外一边继续练习五宝护身法,又吩咐唐牧之出门,随后引着他用出土木流注,释放出的土木二炁反运回经络当中,唐牧之身上生起薄薄的一层蓝紫色的炁,像是护身障一般,气势增强了不少。 “……看来这已经成你的习惯了。”杨烈找来一个高高的木墩子一坐,他目光毒辣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唐牧之平常练习炁毒的问题所在。 “土木流注是为了应付任务失败,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之时用以脱身的手段,你的阴阳炁破坏性和消耗太大,平日里收敛着用更符合暗杀一道,但这就和这门手段的本意向违背了。” 杨烈徐徐道来:“土木之炁生发后会自行回运你体内,虽有消耗,但比不上你的先天异能那样严重,这本来就是可以恢复体力的招数,不要敛着,怕压不住内脏刚刚炼出的那点微末的毒性么?” 唐牧之伸出手摩挲一阵,杨烈说的不错,从前他只有少部分情况下会毫无保留地释放,毕竟阴阳炁一个控制不好就是一击必杀。 唐牧之深吸一口气,土木之炁宛如火山喷发一般自身体中部瞬间生发,蓝紫色的炁焰几乎将远处端坐着的杨烈和身后蔓延着湿气的木屋也全数包围进去! 木屋毕竟是由唐牧之这个没什么经验的人简单搭造起来的,结构本就比较松散,此时被唐牧之的炁这么一通冲击,房梁处居然咯吱着晃动起来。 “咳……行了。” 杨烈拨正散乱的头发,估测着唐牧之身体里令人震惊的炁量,他思忖一阵,最终给出的方案是—— “加大药量。”杨烈澹澹道:“就是一天天两倍三倍地去服外药,有这股土木之炁护着,料想你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唐牧之则是有点咋舌,那用巴豆、附子、曼陀罗花……还有蛇蝎等动物的毒液炼制出来的外药真不是人吃的。外药炼制出来近似丹药,服用的时候还要把握好时机,外边的一层硬壳如果在食道当中就化掉的话,腹部免不了要受一番罪。 “炁毒是杀人技,自古以来杀人技都是要下苦功才能练出来的。”杨烈道:“不提丹噬,就练习普通的毒功把自己练死的弟子也从来不少,你天赋异禀,炁量惊人,这是普通人打磨身体养性修命多年才能达到的效果!房子器具可以糟蹋了,外物而已;身子的潜力天赋一分也糟蹋不得!” 有杨烈盯着,唐牧之接下来这几日服药的剂量大大增加,金火水三炁也随着药量和毒功的进展变化,土木之炁被灵巧地制成薄膜护住着带着毒性的三炁。 “这才算入门。”杨烈道:“释放和收缩毒炁,能自如做到这一点就可以应付敌人了,否则效果和你先天的本事差太远,没有必要用。” 唐牧之经脉异于常人,练习毒功若是按部就班地按照《毒经》秘籍当中的方法去练,必然进展缓慢,但换了杨烈一番通透的指导下来,唐牧之顿时感到练毒功时候积余的经脉畅通无阻。 “这明观法之后你自己也要练。”杨烈道:“就是有张旺他们帮衬着我处理事务,我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尽盯着你,到时候感觉身体不大对劲了,内观经脉和五炁也就知道问题所在,断断续续治疗这些疑难杂症,也就无师自通了。” 毒功的练习一旦出了问题,极其容易引起身体上面的一些疾病,有时候免疫力下降,一场感冒就能闹得人苦痛,不过这些对唐牧之来说倒不是问题,只消收起毒攻,心念一动,阴阳炁就会出来帮他理清身体上面的这些小毛病,唐牧之有时想,若是叶可馨身体里也有阴阳炁这样一个天然的卫士就好了,就是不能彻底解决她肌肉骨髓的衰弱,遏制住也是没问题的。 叶可馨知道九月份因为王、吕两家庆功宴唐牧之会出去的时候,她有些高兴,唐牧之一问这才知道,王子仲老爷子的寿辰是农历八月二十二秋分,也就是九月二十三号,算算时间,唐牧之参与完庆功宴之后不过一周就是老爷子寿辰了,他那时肯定有时间去的。 “王子仲老爷子的寿辰外人是从不知道的,要是他那天对外宣称自己要过寿了,那么前来祝贺的人能从百京排到津沽去,王子仲老爷子一生没个一儿半女,前两年收了个徒弟也比你我大不了几岁,来看他都是关系亲近的晚辈……机会难得的。” 于是九月份杨烈再来的时候,叶可馨也跟着他们下山了,雄星则是交给一个叫如多吉的康巴人照顾,这两个月他和唐牧之在闯坪沟的森林当中结识,两人爬过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雪山,在同样充斥着野人传说的河沟深处寻找过藏药的原材料——藏茴香、山莨菪、藏党参、藏紫草、水母雪莲花、唐古特红景天等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庆功宴?各派族长 叶可馨留在了唐门,她会在九月二十号之后直接从唐门飞到津沽和他会合。 这是唐牧之第一次单独和杨烈同行,看着一个穿着优雅的老头熟练地办理飞机流程,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杨烈穿着的风格和陆瑾类似,都有些人老心不老的意思,出行是用料考究的白衬衣黑西裤,鞋履和机械表的价格能让一些企业的金领咋舌。 出行雷厉风行,吃住一切从简,生活用品是唐牧之带着的,黑冰台的事情虽然没有唐牧之什么份,但这次唐门要出面的确实只有他和杨烈师徒二人——宴会地址在ah宣州,这是王家的地界。 刚下飞机,王家特意派人迎接,一男一女开着一辆成色崭新的奔驰梅赛德斯,恭敬地将两人迎接上去,叫机场出口的人看着了咋舌。 唐牧之来之前在网上查询过,王家旗下最大一家企业叫做“鼎中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主要业务就是生产机械基础件和汽车零部件,仅这一个企业的收益未必比得上唐门旗下的那些服装厂,但这个行业的潜力却是圈内人清晰可见的,眼红啊!可是现在形式变了,大门派在市场上做些什么都有公司的人盯着,不允许搞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一经发现那就是重罚。 而正常竞争的话,大门派手底下打工的那些个人,怎么比得过目光毒辣、胆识过人、一腔热血的“九二派”?人家可是不顾世俗目光扔掉铁饭碗创业来的。 不过总说生意这不好做那不好做的,但是这次能被邀请过来参加庆功宴的这些人,他们背后藏着多少年的家底呢,就是一个劲地败好多年也败不光——这都是门派中层讨论的问题,吕慈的大儿子吕忠,王蔼出来招待人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是各自家族的顶梁柱,当今这社会操持一家还是得向钱看,他们之间关乎圈子内的短暂交流结束后,兜兜转转就到讲一些俗事的时候了。 外界一些隐约知道这个圈子的人挤破头也想进来一窥异人的奥秘,其实有什么好看的呢? 恢复高考以后,多数异人的生活也回到那个熟悉无比的流程: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养家……波澜壮阔的年代,人杰地灵的土地,忙里忙外的,应付圈子外的事情已经要现在的人用尽精力,谁没事参合那些外人看来精彩缤纷的事情呢?都是混水。 这个圈子很多人其实和张楚岚的心态很相似,只是他们不一定有那份通透而已。 但上述流程唐牧之上辈子已经体验过了,平心而论,算不上坏,但也一成不变地叫人疲倦了,所以这辈子就淌淌浑水,多掺和掺和圈子内的事情吧,已经有离群的条件了,再刻意随大流那不是耍贱么? 王家安排的场地在太湖长沙岛,后半段要坐船过去,不巧的是,前几艘轮渡他们都没赶上,王家负责接待的那位要特意为杨烈和唐牧之两人另包船,唐牧之征得杨烈同意,说就不劳烦王家的各位再耗费运输资源了,等下一趟就好。 最终没拗过财大气粗的王家,在渡口才耗费了一刻钟时间,杨烈和唐牧之走进岛上的度假山庄时,看到王蔼、吕慈、公司苏董事、铁掌门、一气流的门长,东乡庄胡林、还有夹在一众老江湖里面显得十分突兀的诸葛栱都在,场面不小,但主要还是王吕二家的人居多。 整个岛被王家的人包了下来,杨烈不用其他人多介绍,在他旁边气质非凡的唐牧之一时间成了众人讨论的重心,他在陆家虽然败给了那如虎,但也算是“风光”了一把,认识他的人倒也不少,很快身份就被扒了出来,杨烈的关门弟子、孤身一人杀死陆沽的唐门天才!正是这段时间圈内的焦点话题之一呢。 “那就是唐牧之?这么年轻……” “年轻有为,又是唐门门长的亲传弟子,人家这运气……” 没有理会喧闹的人群,该来的规矩礼数还要遵守,四家和其他门派的晚辈已经到杨烈身边拜见了,众目睽睽之下,唐牧之也不能落下,几步走到一众身居高位大老前面,拱手拜见。 “唐门内门弟子唐牧之,见过各位前辈。” 王蔼、吕慈等人面色各不相同,和蔼、冷澹、端庄、亲切,但都对着唐牧之回应了一声,露出饶有兴致的意思。 王蔼笑眯眯道:“哎哟,百闻不如一见,我说杨门长怎么到咱这个年纪,突然收起徒弟来了,看来是个宝物,要我我也搁手心里捧着护着呢。” 吕慈眯着被斜刘海遮住大半的右眼,将唐牧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忽地朝着杨烈咧开嘴一笑:“杨烈,这徒弟你收的不错,宴会之后别走,我两唠唠……” “哈哈哈!”王蔼哈哈笑道:“老吕啊,别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啊,吓人呢!你这是要谈心还是约架……” 杨烈冷冷一笑,没好气道:“吕慈,我和你没什么好唠的,你要想招女婿霍霍别家去,别犯到我头上。” “嘿嘿……”吕慈也不恼,把腰往后面的沙发上一靠,“今天来的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和你吵。” 公司苏董算是和杨烈比较熟络,她也没端着,主动和杨烈唐牧之打过招呼,面子上算是给足了。 唐牧之离杨烈最近,他率察觉到杨烈眼神细微的变化,像是在重新打量苏董一般。 怎么回事? 唐牧之心中生起不好的感觉,他之前就有点莫名其妙啊,这次“庆功宴”的目的到底在哪里? 按理说吕慈这人最是看不上这样的活动,就是王家和哪都通的面子再大他也不理会,这次破天荒了,闲的?专程从吕家村赶来参加什么庆功宴?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鸿门宴,但目的绝对不会单纯。 唐牧之眨眨眼睛,感觉自己还是年轻了。 招呼打过,杨烈被请上座,唐牧之也没沦落到孤零零干站在场下扣脚趾的地步,诸葛栱很快从一众大老身边下来跟他打招呼,缅国经历的事情,两人算是战友,交情还算不错。 避开一众大老们的目光,唐牧之和诸葛栱一块儿找到个宴会清净些的地方,看他气色不错,唐牧之问道:“诸葛老哥,气色不错啊,三尸神的问题,解决了?” 上次缅国之行,涂君房操控三尸误伤友军,使得后面唐牧之“解决”赵遐思那一战诸葛栱压根就没参与,最后也不是和唐牧之十月花他们一起走的,想来问题不小。 唐牧之这话大概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诸葛栱眯着眼笑笑:“解决三尸?我哪有那本事,承蒙老祖宗厚爱,给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留下的尽是好东西……现在算是暂时不受其害吧。” 当时涂君房误伤诸葛栱之后,提出可以帮他控制住三尸,而且将这种方法的利害一一跟诸葛栱讲讲清楚,不过他似乎拒绝了。 唐牧之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诸葛栱已经继承了武侯派最大的绝活——三昧真火!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不过也不算脱离实际,在他儿子诸葛青没展露出奇门方面的天赋之前,他一直是被家族认为最有可能继承三昧真火之人。 现在诸葛栱出现在这个场合也说明他已经继承了族长的位置。三十岁之前掌握一家权力,这种情况在其他门派历史当中发生的频率不多,但诸葛家的家规就是这样,年轻族长和劝谏家老制度,让诸葛村上下总是充斥着年轻人的朝气。 德才配位,掌握了三昧真火的诸葛栱定能带领诸葛家更上一层楼,也不知这一变数会给未来带来怎样的变化。 唐牧之和诸葛栱攀谈的时候,其他门派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第一个从船上下来的人让唐牧之心中一下明悟了——是江湖小栈的掌柜牧由和术字门门长陈金魁! 这下子不用探诸葛栱的口风了,黑冰台的事情没牵扯到过陈金魁,这次的庆功宴明显就是跟“老”的位置有关! 怪不得…… 唐牧之联想到之前苏董对杨烈的态度,看来这次“老”的选角和原着历史一致,还是没有杨烈的位置。 “小栈牧由来了。” “还有术字门的陈金魁!” “小牧,魁儿啊,你两一块儿来了,快坐!”王蔼坐主场,笑眯眯起身相迎。 “我去打声招呼……”诸葛栱告辞,这次他是代表整个武侯派过来的,各家的脸面要顾及全。 这场庆功宴的人就算到齐,不见高、陆两家和关石花一脉的人过来,不知王蔼邀请过他们没有。 还没到晌午的饭点,一众大老在主场阔谈,陆续也有人和唐牧之打招呼,何远、王顺等老熟人想要凑过来跟他唠唠都没挤进来。 吕慈的大儿子吕忠多半是授了吕慈的意,言语当中有些拱火的意味,居然提到了一年前唐牧之在镇康一招击败黄宁儿的事情。 黄宁儿和火德宗的韩三有也在,吕忠不说唐牧之自己都要忘记!原着当中赵方旭看黄宁儿和他身后的求真会的势大,有意他捧上“老”的位置,要是这点日后不变,他岂不是多了个揍翻过“老”的名头? “哦?小唐,你还和黄宁儿交过手么?”说话的是一旁的何远,他总算插话进来……只是这切入点嘛,实在有点让某些人难堪。 “呵呵。”唐牧之干笑一声,不再接这个话茬,不知道要是何远知晓他当时打败黄宁儿就用了一招会是什么表情,他运气实在不算好,以黄宁儿那个笑面虎的心性,说不定因此记恨上何远也说不定。 庆功宴总算开始,唐牧之和王顺等人同坐一席,这桌大多是王吕两家的年轻孩子,刚满六岁的王并也在这桌子上,他也不臊,王顺和孩子们玩的开,他跟过来的嘛。 “还是孩子好相处……” 王顺和两年前比起来成熟不少,留胡子了,不过眼神依然澄澈。 他的事情唐牧之也听说过,在吕家那个“青梅竹马”被黑冰台的人杀害,尸体上还用刀片刻了他的名字,不知道这两年他怎么过来的,凶手抓住没有,唐牧之不好发问,但看他这个状态也还行,顶多是有点摆烂的意思,还没黑化。 “这一年没少喝酒,今天咱换换口味……来。”王顺端起可乐给唐牧之倒满,对着一桌孩子笑道:“都来给你们两个叔叔敬可乐!王并,你先来!” 王并满脸不情愿,“爷爷说你和我是平辈的,我最多叫你一声……” 话还没说完,王并被王顺这么一瞪,居然乖乖端着杯子噔噔噔跑到唐牧之和王顺旁边,别扭着喊道:“两位叔叔好。” 唐牧之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这个王顺可以啊,把王蔼的宝贝亲孙调教得这么好,只希望王顺再接再厉,不要让他以后还做那个世人眼里的纨绔子弟和恶人吧。 “呐,牧之啊,你赶紧着点喝,我外爷快看过来了,他最宝贝这臭小子……”王顺朝着王蔼他们的方向撇了一眼,有点紧张地说道:“妈的,我要真比这小子大一辈哪管得了他,给我外爷惯的……平时无法无天了都。” “管管好。”唐牧之对王顺这种行为表示高度赞可,鼓励道:“大家后来就要指望这些小孩子当一家的顶梁柱呢,你可不能松懈,这一辈里面你排在前面,长兄如父,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子要多打才能成器,加油啊。” “呃?”王顺愣了愣,没想到唐牧之谈起这个和他一样颇有高见,他端起可乐咕都了一口:“对!你说的是。重振王家荣光我王顺义不容辞!来,再喝点……” “对了,和你讲点事情。” 王家准备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就着可乐糟蹋罢,宴会上也倒了一片,都是修行人,喝酒都不伤身体的,抓住机会当然要尽兴,王蔼、杨烈等一家之主被请到其他地方,大厅里稀稀拉拉的有碰杯声,王顺表情变得正经。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金魁、扯淡的敌人 王顺表情罕有地正经起来,唐牧之问他什么事情。 他说,是关于老吕的事。唐牧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吕慈,没想到这小子胆这么肥,半晌唐牧之才想起王顺说的是吕胜。 王顺从前很少和吕胜凑,但两人关系表面上看不出,实际好着呢。过去一年,四家各自遭遇不少事情,王吕两家关系跟亲近了,想来王顺和吕胜的关系就是这时间水涨船高的。 “这个老吕啊……犯了点事情,被吕家拘起来了,你看看,今天吕家来了那么多人,单他没来,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消息。”王顺悄咪咪说道。 “哦……”唐牧之眼睛向王顺一瞥,他想起王顺一年前闯进吕家村被打出来的事情,“你该不会是想要‘劫狱’吧?这是人吕家自己的事情,咱还是别参与为好。” “哪儿能呢……”王顺摆摆手,“当时年轻不懂事嘛,现在就是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吕梁了,太尼玛……算了,说正事,你认不认识涂君房?” 王顺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眉头蹙起。 “这个涂君房自称什么安陆三魔派的传人——我听都没听过,但他和老吕认识,上个月突然跑来找我,但我恰好不在,他在我家留下信说吕顺犯事了,现在被还被吕老爷子禁足呢,我看信里那意思,感觉有点慌啊,这小子怎么跟我去年一个想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到他,你给连连线。” “你是怎么知道我认识涂君房的?”唐牧之奇怪道。 “嗨……”王顺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我无意间听到韩三有他们讲的,当时公司召集人在缅国行动,他们不是也参加了么,我听到你和涂君房这个名字——还有啊,你要小心着些韩三有、黄宁儿他们,他们言语间对你吧,不太友善。” …… 宴会作罢,酒桌上那一众大老都没有在长沙岛逗留太久,杨烈晚上的时候就走了,他吩咐唐牧之给王子仲过罢寿辰就回唐门,不要生事端。 临走前他交给唐牧之一个礼盒,说这是孙老头准备的,让唐牧之以个人的名义送出去。他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本古书,没有封皮,但看其中的内容应该是本医术。 这倒是再合适不过,唐牧之这下子也不必以礼品的事情发愁了,人家中医国手,差啥呀,唐牧之之前感觉自己准备什么都挺俗的。 唐牧之在王家的主场也不宜过夜,晚上坐船离开了,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走之前他给还在日本的丁嶋安联系,要来了涂君房的电话。他不打算掺和吕家的事情,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吕胜和涂君房这两个人有了交情。 王顺现在也知道分寸了,想必也不会再做出什么冒失的事情,他将涂君房电话交给他,打算去一趟尚海看看。 晚上的时候何远联系到他,说自己师傅魁儿爷想见见他。 唐牧之知道何远不会把自己命运异常的事情抖出去,那么想来想去陈金魁要见他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叶可馨。 刚应下陈金魁的事情,吕家的人却又亲自上门拜访,好么,他倒成香饽饽了,不过这次唐牧之没给面子,当场拒了。 唐牧之不去,吕家的人自然也不敢逼,无功而返了。 第二日,何远中午开车将唐牧之接到陈金魁住的酒店,在市中心。 “魁儿爷蛮好说话的,不过这次突然找你是为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何远问道:“我听说杨门长先一步离开苏州了?” “嗯。”唐牧之默默答道。 “那你可要小心些……”何远道:“你风头正胜,这几天想要找你麻烦的人应该不会少。” “不妨事。”唐牧之摆摆手。 黄宁儿、韩三有,还有等等等等,看他不爽已经很久了,这次没在庆功宴上闹幺蛾子是一众大老都在,没那胆子,现在迟迟不找过来都已经够让他意外了。麻烦么,什么时候都有,以前和圈子接触交流地少,没给他们机会,这次他们不来烦自己还好,要是紧盯着他不放,一下子都能解决了也好。 见到陈金魁的时候,小栈的牧由也在,跟唐牧之打过招呼,又道:“那我就不打扰,魁爷,你们聊。” “老牧,多谢你了。”陈金魁起身吩咐何远给人送出去。 “呵,客气。” 待到何远和牧由走后,陈金魁笑嘻嘻地把唐牧之迎到座位上,“小唐啊,咱这是第一次见面,别拘着,快坐!” 唐牧之客气两句坐下,陈金魁也不讲话,一双眼睛在他身上瞟来瞟去,他也不切入正题,就是不断地问唐牧之以前的事情。 这番盘问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唐牧之咳嗽一声,多数问题敷衍过去,被一个毛三百斤的光头壮汉盯着,他也不自在啊。 “咳,魁儿爷,您要有什么事情直说……或者有什么单子要托付给咱唐门的,按流程来我肯定给您办了,您这,叫人害怕呢。” “哈哈……别紧张嘛,小唐。也不瞒你,我这次请你过来,是想看看小馨相中的到底是什么角色。”陈金魁哈哈一笑,“我和小馨父母亲都是老熟人了,当年江湖上还没现在太平,他们二人数度救我于危难当中,我从小也是把小馨当亲侄女看的,不亲眼见见,能放心么——这段时间就多谢你的照顾啦,有没有兴趣到我们术字门坐坐?” 唐牧之心道,就这么叫来能看出点什么? 他无奈道:“这事情叫您说的,可馨现在是唐门的弟子,照料她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过您放心,可馨在唐门一切都好,身体状态也有所改善了……最近有些事情,改日一定亲自去术字门拜访您。”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牧之起身告辞,到了酒店大厅的时候,他感到几股异人的气息,毫不掩饰,他朝四周看去,都是宴会当中的熟面孔,一气流、火德宗、燕武堂、自然门、藤山……好像这些同辈的从王家安排的长沙岛出来后,说要在繁华的姑苏城好好玩一玩聚一聚,当时还邀请了唐牧之,不过他推辞掉了。 “原来如此,魁儿爷,这就是你的考验么?” 唐牧之有些哭笑不得,这陈金魁还跟他耍了个心眼,叫何远带他到这儿明显是想要看看他怎么处置这些麻烦事呢,真把他当侄女婿看呢。 “哟!牧之兄弟!” 有人上来跟他打招呼,“我一气流的徐财成啊,你也来了?大伙都在这边呢,快请。” 徐财成啊…… 唐牧之看着眼前这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同龄人,他看出来这徐财成心思倒是不多,之前在宴会上和他也挺聊的来的。 唐牧之笑笑:“徐兄,这次实在抱歉,我还有点事情,下次再聚吧。” 他看到不远处一脸阴恻恻的韩三有,一副讥讽的样子。 …… 唐牧之行踪暴露,韩三有等人这次也不匿着,就从酒店出来一路跟上他,唐牧之叫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往偏僻地方开。 半个小时后,司机从市中心一路将他送到了旺山景区山脚下,后面的路车子就走不通了,这里很多基础建设还没搞起来,四处都是火热朝天的工地,唐牧之下车爬到半山腰,找了处浓密的林子了钻进去。 不到一刻钟,四个人前后跟着他上了山,数目比唐牧之预料的要少,但这已经是决斗的意思。 唐牧之依次看过去,为首的是韩三有,旁边是一个年轻女人,没见过,后面两人他印象很浅,一个是金刚门的人,在这次庆功宴见到过,叫马飞章,和韩三有一个辈分;另一个叫刘强池,曾经是自然门的人,去年还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退出来了,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让唐牧之意外的是这其中居然没有黄宁儿,他以为这家伙和自己结下的梁子才是最大的呢。 “呵,行啊,唐牧之,你有种。”韩三有冷冷一笑,“我们本来想放下身段当众给你下战书的,你倒是给我们面子啊,大中午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唐牧之想着动手之前还是把缘由讲讲清楚,韩三有这么说,那明显这些人跟他都是私仇。 “韩三有,镇康那次我就想问你,到底怎么就跟我过不去了?我可不记得招惹过你或者火德宗。”唐牧之又将目光投向马飞章三人,说道:“还有你们三位,动手之前把理由讲讲清楚呗。” 韩三有冷冷道:“我的理由么,倒也简单,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悯众那个老东西放出来,呵呵,他是神通大能啊,眼里容不得沙子,普陀山把那么多人给得罪得死死的还安然无恙,我是动不了他,今天也不管你怎么想了,咱们两个当中要有一个躺着出去!” 他往后一指,“马飞章、刘强池,这二位的理由也简单,都是私仇,前年大过年的,你在灌县抓过两个人记得吧。” 唐牧之一愣:“蔺一栋和刘晋?” 这两人当时年三十晚上跑到唐门山脚下捣乱,蔺一栋曾经是金刚门的弟子,后来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得了“钢筋背”的名号,他也是后来铁马骝的父亲;刘晋实际身份是自然门的人,那次处在萌芽状态的计谋就是他策划的。 这件事牵扯到唐门与自然门的恩怨和利益纠纷,最终的结果是铁马骝交出自己所创的“通臂金刚”保了命,但还是断了一条右手;刘晋后面被查出来背地里没少给唐门使绊子,直接废掉经脉扔给自然门了。 “蔺一栋是我师弟。”马飞章澹澹道。 “刘晋我亲儿子。”刘强池双目通红。 “……真够扯澹的。”唐牧之听完他们讲话,兀地笑了,“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呢,还纳闷,也没得罪过那么多人啊……原来是有气不敢往正主身上撒,跑来堵我来了,韩三有,你还算是火德宗排得上号的人物,呵。” 说罢唐牧之像是不愿意再同他们讲话一般,看向无人当中那个表情冷澹的年轻女子,“小姐,你又是谁的后台?” “我叫欧阳凤。”那女子道:“我就想看看,你能杀陆沽是不是真的。” “那你很快就能见识到。”唐牧之点点头,看向除去欧阳凤其余的三人,“看得出来你们是脸都不要了,就一块儿上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刘强池怒哼一声,握紧双拳,兀地就朝唐牧之砸了过去! 唐牧之身形稍稍一顿,像是呆立在原地了一般,刘强池双拳刚砸上去,才察觉到唐牧之身形居然化作一团炁被他打散过去! 若是一般人遇到此番情景,必然心中惊诧,但刘强池可没少研究唐门的功夫,岂能看不出来这是幻身障的效果?人的身体自然没法做到这般完整的炁化,这只是幻身障的残影罢了。 “哼!” 冷哼一声,刘强池也不收势,弓步双拳打出之后,居然扭胯将双臂这么一甩,脚步扣住地面,双拳附上纯白的真炁,化作残影,向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隐身状态下的唐牧之刚刚挪移到刘池强身后准备下手,没料到刘强池这行云流水的一招极其克制幻身障碍,毕竟这门绝活的要求就是自己的炁不能躁动,但此刻被这招发出的炁弹一牵动,幻身障的炁散了,而且拳风阵阵,将刘强池的身体护的也够周密,叫他无从下手。 说起来,自然门创始于民国初年。不似唐门这般的历史悠久,也没有其他拳派有各种繁杂的套路,整个自然门注重的不是拳而是功,即自然功,自然门产生套路的着眼点,完全是为了练气,讲究拳行自然,圆转自如,不呆不滞,软脱灵活一气呵成。 这点唐牧之看得很清楚,刘强池出拳没有收势,反而用体内的炁护住关节,引散拳劲,完美承接了下一招,这是其他门派没有的。 唐牧之身形显现在刘强池身后,刘强池此刻正是扭头朝向左后方的姿势,见到唐牧之,他反手一记“内圈手”,就要抓住唐牧之的臂膀。 若是此招成了,到时只要一个翻身便可借全身力量将唐牧之的关节个肱骨整个拧成麻花!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色阴阳炁,炁毒显威 唐牧之左掌外翻,弓身后退,一道强烈的掌力已经击上刘强池撕碎烈风向他抓来的内圈手! 刘强池感受着传导进他全身的掌力,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忙运自然功真炁稳住重心,舌顶上颚,大力神功发动,顺势再做出攻击的架势。 刘强池动作迅勐,拳脚功夫一开一合间浑然天成,滴水不漏,反观唐牧之这边,速度和力量虽然都不容小觑,但很多动作显然还缺少火候和打磨。 不过不论是散人欧阳凤,还是名门名宿韩三有他们,都没有轻视唐牧之的意思。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战绩实在太过耀眼了,黄宁儿虽说年纪不大,但好歹也是年轻一辈最能打的那几人之一了,他的实力究竟如何,这几人都算是知底了。 但在镇康的时候,他居然连唐牧之一招打败……更别提后来被他杀掉的那个道人陆沽了,精通符箓的大宗师,还身负神霄派的五雷正法,居然也栽到唐牧之身上,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欧阳凤出声提醒道:“小心他的隐线!这是他阴人的惯用手段了。” 唐牧之攥住的右手微微放松,他眯眼朝着欧阳凤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个陌生女子还挺熟悉他的样子,她说的确实不错,唐牧之手段不少,而且是性命双修,与人对敌的时候总能让对方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唐门的刺客——每当这时唐牧之顺理成章地收紧隐线,总有某人的头颅会被齐齐切下,这都是死人的教训。 阴人怎么了?就不允许正面拳脚功夫不差的人阴人吗?唐牧之作为刺客时刻不忘布下隐线很合理吧? 絮步一踏,唐牧之和刘强池短暂交手后拉开距离,此人的实力他已经摸索清楚,他看向一旁虎视眈眈的韩三有,说道:“你们三位,要出手就请尽快,不要伺在一旁想着偷袭。” 唐牧之说这话倒不是自大,而是韩三有他们三个在一旁盯着,大大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到了对决关键时候不免会受到影响。 毕竟这些人可是一点没有名门正派的操守,到时候搞偷袭就麻烦了,不如激他们一起上,这样倒还轻松些。 韩三有冷笑道:“行,知道你厉害,我老脸豁出去不要了。” 韩三有和刘强池一前一后将唐牧之围住,马飞章犹豫了一阵,也上前和唐牧之开始对峙,倒是欧阳凤不为所动。 唐牧之慢步后退,挪移角度使得四人都处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肉眼神通开启。 “哼!” 刘强池见韩三有和马飞章迟迟不动,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脚下“鸦雀步”一踏,便闪身到唐牧之身前! 鸦雀步、内圈手,这是自然门一众功夫当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见识不多的唐牧之也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两门功夫颇具特点:二者结合在一起训练过之后,手眼身法步融为一体,久练则武者目光收敛,寒光慑人,慢步行如八卦,实则为炼三丹之气;快练则身似猴灵,轻快敏捷,飘如飞燕。 尤其之前在和唐牧之对搏之时,攻防一体,形成“以不变应万变”相当严密的防护体系,使人无懈可击。同时在走转之间迷惑对手,近身封闭,伺机反攻,这是很深的功夫,正应了他们的一脉的核心:动静无始、变化无端、虚虚实实、自然而然。 刘强池双膝微曲,脚不离地,使出擒拿手抓向唐牧之。 唐牧之看着刘强池双手附上的澹澹白炁,心说这家伙还算谨慎,唐牧之倒是不闪不避,双掌附上紫色的炁毒便朝刘强池抓去! “这速度……” 刘强池眼神一怔,四掌交心,自然功的真炁和唐门炁毒相撞。 呼—— 一道劲风自这二人脚底传出,秋日枯黄的野草几欲被这股风吹着翻出根茎。刘强池诧异唐牧之接下他助力一击,身形居然没有晃动。 透白真炁自刘强池周身百脉喷涌而出,像是飞舞张扬的铠甲将他包裹,唐牧之撤掉索性撤掉此刻威力平平的炁毒,心念一动,阴阳炁自三丹周围传递而出,霎时冲出唐牧之掌心,在刘强池震惊的目光下,自然真炁开始像是烧热的钢铁一头扎进了浩瀚的海洋,浑身冰凉,迷失方向,全身坚固的炁体开始分崩离析,向四周散去! 刘强池皱眉想要从中抽身,唐牧之附上阴阳炁的大手却已经实实在在破开真炁的防御卡住了他。 躲闪不成只得硬抗,唐牧之左手握拳正朝着刘强池心口打去,刘强池曲肘欲防,但唐牧之出手的速度和对时机的把握像是一把冰冷坚硬的锤,狠狠将他这些年在自然门的苦修成果敲碎,周身的真炁散去,再度凝结时间不够,唐牧之全力挥出的拳头已经砸在他手腕处,拳头、手腕、胸膛挤压扭曲在一起,刘强池一口紧咬住的气随着肺部的震颤自他牙口缝隙喷出,夹杂着星星点点状若梅花的血渍。 不远处韩三有的火蛇已经顺着草地窜出,正朝着唐牧之撕咬而去! 刘强池的血渍正被阴阳炁一挡,随后弹开,刘强池自己则是被这一拳的劲力打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击在一棵香樟树上面。 轰! 香樟树应声断裂,刘强池反手扒住树身稳住身形。 真炁化作的惟妙惟肖的火蛇扑在阴阳炁上面,不出意料地再次被弹开弹散,韩三有这时看了一眼刘强池的状态,吃了一惊:“你……刘强池,怎么回事?” 用韩三有他们的角度看去,刘强池攻击到一半,周身生起他们自然门的“混元一体真光”,但对峙半晌便不知为何被打散,像是气球撞上针尖一样炸裂开来,不复架势。 不过自然门好歹也是经年打磨横练的外家功夫出来混的,门下弟子一身“铁豹护体功”不需真炁也可护得身体强硬周全。 但这次自然门的看家本领显然是被碾压了。 刘强池看着微微颤抖的左手手腕,手腕桡骨已经断裂,受到冲击处已经扭曲成“z”字形! “他力量太大!别和他近身!”刘强池像是稍稍冷静下来,面色阴沉,喘息道:“他周围有一圈肉眼看不见的屏障,离体约莫两寸,你们小心了。” 闻言不只是韩三有,唐牧之也愣住了,他看着身上灰蒙蒙正似道门遁光护住他的阴阳炁,心道原来旁人已经看不见已经合而为一的阴阳炁! 唐牧之这才回想起来,这几个月他从日本回来之后好像没在人前展露过阴阳炁,没想到阴阳炁还有如此变化。 “我也看出来了。”韩三有沉着脸说道:“以你的身手连和他纠缠都做不到吗?” 刘强池不说话。 马飞章和欧阳凤这时也和他们两人一般想法,近身缠斗连自然门的高手都斗不过他,远程攻击又尽被那隐形的护盾挡下,这仗到底要怎么打? “马兄?”韩三有看向一旁金皮附身宛如活佛的马飞章,“我用火烧破他的防护,到时你再上如何?” “行吧。”马飞章倒是对韩三有的实力有点信心。 韩三有站立在唐牧之正对面,眼中闪过一丝赤红的火光,双掌冒出熊熊烈焰,先前被唐牧之打散的火蛇焚烧过的灰尽再度燃起,唐牧之眼前化作火焰的浪潮! “金乌爆炎!” 韩三有双掌挥出,一道强烈的火焰便冲出火焰浪潮,向唐牧之激射过去! “……” 唐牧之一动不动,若是普通的唐门子弟遇上这样的情况大概只能用出土木流注爆发速度向后闪开,火德宗的炁火可不是盖的,一旦沾上很难扑灭,而且纯以炁引燃的火焰可以任由韩三有操控,到时会给被火焰附着之人造成二次伤害。 韩三有眼见唐牧之不闪不避,眨眼被火海淹没,心中霎时一喜,马飞章提醒道:“动静小些,东边塔吊上还有人呢,注意别把林子点着了。” “心里有数!” 韩三有加大火力,很快便发现不对了。 “小心!”欧阳凤时刻紧盯着唐牧之的身影。 一道寒芒闪过,唐牧之居然毫发无伤的自火海中闯出,炁火撞上他周身无形无色的阴阳炁,很快便四散开来,韩三有心头一震,一枚手刺冷不丁地已经飞到他眉心前! 马飞章双手皮肤像是镀上一层黄金,兀地伸手将手刺抓住,唐牧之此时已经向他们两人扑来! “怎么可能一点用都没有!”韩三有怪叫一声。 “现在哪管得了这么多——”马飞章全身金黄,一记铁山靠便和唐牧之撞在一起。 轰! 唐牧之身后的火海和马飞章脚下的土地同时被一股巨力冲击着翻滚,土石和火星飞溅,几乎要将整个森林击穿、点燃! 气浪翻涌,韩三有被两人撞击的冲击牵连,忙忙护住面门倒飞出去! “金钟罩,千斤坠,好大的力气啊……”唐牧之看着吃劲的马飞章,称赞道。 “……” 马飞章一言不发,只是惊诧地看着唐牧之。 虽有衣物遮挡,但他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肩膀和唐牧之拳头之间足足有一拳的间隙——唐牧之根本就没碰到他! 劲力散去,唐牧之化拳为爪,一把便死死扣住马飞章肩胛。 皮肤表面金光散去,马飞章怒吼一声:“韩三有——” 韩三有双掌已经红得发黑,直直朝着唐牧之拍来! “烈焰掌——赤!” 唐牧之噼空掌就着马飞章肩头打出,千斤坠加持下的马飞章不动如山,他借着这股力道堪堪躲开韩三有的攻击。 一股凝聚的庞大热量在唐牧之身前炸开,阴阳炁隔绝的了由炁做出的攻击,却没法完全防住这股热量,他左手收紧隐线,眼看隐线就要截断韩三有手臂。 嗖—— 一道强烈的寒芒闪过,像是一面光墙似的堵住唐牧之视野,然后直直噼在阴阳炁上面,随即便被弹开原有的轨道,隐线却被这剑气切成两段,唐牧之自己也被剑气噼得连连后退。 “蓬来剑气?”唐牧之后退数步,思忖道:“温度,劲力都能传递过来,不过也已经大大削弱过了……” 与此同时,刘强池也已经暂时固定住右手腕,左掌按地,附上自然真炁的一脚便狠狠踹在阴阳炁屏障上! “用的方法不太对……” 唐牧之后退两步,感到阴阳炁消耗速度时快时慢,但总体来讲,还是消耗得快些,看起来好像是护住全身的方法有些奢侈了。 速战速决吧。 唐牧之眼中精光一闪。 手刀瞬击正中刘强池咽喉,右掌掌心生出一道紫色的炁劲轰在韩三有面门,炁劲炸开。 “唔——”刘强池闷哼一声。 “瞬击、通臂金刚!” 马飞章惊呼道:“你学会通臂金刚的时间不会长!怎么会有如此造诣!” 唐牧之不再言语,趁着刘强池和韩三有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撤掉阴阳炁,双掌附上炁毒便狠狠拍在他们身上! 絮步一踏,远处欧阳凤只觉得唐牧之的身形瞬间模湖,再看时,一直冒着紫色炁焰的手掌出现在她眼前,拇指和中指当中还夹着一根银针! “这速度,比刚刚快许多!” 欧阳凤心跳剧烈,快步后退,银针却像是鬼魅一般向她激射而来,正打在她玄关要穴之处! “这家伙,在迷惑我们吗?!” “唔——” 欧阳凤胸口一痛,就要挥出手中短剑,却感到炁脉封闭,一股剧痛自银针打中的穴位直直传递到心口! 四个前来追击唐牧之的人,其中三个已经中了炁毒,韩三有和刘强池都是气功高手,正以门中秘法压制炁毒走动,没法动弹,剑仙欧阳凤运炁经脉被封,已无一战之力。 炁毒这东西,就算水火金三炁尚未完全染上毒性,但只要用出的时候将其中掺杂的外药比例调高,毒性便同样是致命的,唐牧之刚刚下了死手。 马飞章慌忙撤掉千斤坠,查看韩三有和刘强池的情况,炁毒已经顺着他们平常运炁的路线传递到身周大部分地方,从没有决绝地和唐牧之拼命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第一百八十章 命不轻背,做客诸葛村 唯一没中毒的马飞章面色复杂,他举起被金钟罩包裹的拳头,但并没有表现出所谓斗志。 “你、你的逆生三重呢?你不是以擅长逆生三重而着称吗?” “你觉得有必要?”唐牧之反问。 马飞章不再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又遮上一层厚厚的乌云,刘强池身中炁毒首先发作,他勐地喷出一口黑血,看样子是炁功已经压制不住了。 唐牧之没有动手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地上,冷冷道:“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这是解药,不过只有一人的份,谁活命谁死,不关我的事,从此这件事情在我这就了了。” “等一等。”唯一还能说话的马飞章语气软了许多,“我们来找你报私仇,栽到这了,我们认!但是你事情不能这么做,有解药就拿出来三份,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他们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韩三有喷出一口老血:“马飞章!唐门弟子在外不能轻易杀人,我都没下死手,他也不敢要谁的命……” “这种事情反正我不信!你想活命就别出声。”马飞章斥道。 这个韩三有,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悯众和尚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就把怨气转嫁到唐牧之身上,怪不得四五十的人了,炁还是这么躁,不知他这些年静功都练到什么了地方去。 唐牧之想到,韩三有说的这条门规确实有,不过多少年前就形同虚设了,杨烈要是真死扣着门规不放,他已经不知道被处罚多少次了。 唐牧之转头便走,马飞章正欲阻拦,目光却被离解药最近的欧阳凤看去。 此时的欧阳凤七窍流血,虚弱地马上便要死过去,但还是坚强地朝着解药爬去。 “等一等……”马飞章冲过去一把夺过解药,目光深沉,“这解药我不做决定,但唐牧之给的机会是公平的,你们抽签决定。” “马飞章!我……”欧阳凤目眦尽裂。 “马飞章,你想要我们全死在这里吗?没时间了,快把解药给我!” 韩三有对着马飞章说道:“他们两个现在都是一介散人,我身后可是有整个火德宗,你把解药给我,到时候……” 刘强池只是不错眼珠地瞪住马飞章,直到瞪出鲜血。 马飞章却没理会言语,已经做好签字,他折了三片树叶,“这当中有一片我是做过记号的,你们抽签吧。” 韩三有和欧阳凤这时已经将马飞章看作神经病,或是别有用心,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得按他方法快速抽过签。 最后马飞章将手中的解药递给刘强池。 “两位,抱歉,这就是命。”马飞章长叹一声,对着即将死去的两人说道。 欧阳凤心如死灰,当场殒命;韩三有则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声音沙哑着说道:“我想不通啊……你们金刚门说到底都不被佛门承认!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是人,你也愿意为同门报仇,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点把解药给我?明明你只要救了我,我后半辈子都会对你感恩戴德,把你像祖宗一样供着,而且我身后还有整个火德宗!” 马飞章只是摇摇头,“我来之前没想过,只是想替门人出出气罢了。现在是三条人命的事情,我背不起。” 韩三有骂了几句脏话。生命弥留之际,他又狠狠道:“这就是命……一开始我就不该拉上你这软……” 韩三有死后,马飞章看着气息逐渐平稳的刘强池,叹一口气,道:“老兄,不必多想,咱们后会无期——最后劝你一句,你这条命能留下来不容易,别找那个煞星麻烦了。” 刘强池紧闭嘴唇,没再同他说一句话。 …… 从山上下来,唐牧之特意往后看了一眼,林子没着起来,火德宗的手段还是够神奇,以炁化火,收放自如,不动真格的话,不送天地一草一木,够难得。 刚到之前下车的地方,正巧另有一辆出租车也赶过来了,这荒郊野岭的,唐牧之赶紧伸手拦车,车子停下,没想到后排坐着的是诸葛栱。 “看来是我多心了。”诸葛栱看到毫发无伤的唐牧之,有点惊奇,“我听说你在鹏展大酒店露过面,就忙测算你的位置,恐怕一些人联合起来跟你找事,看起来你还好。” “那是小事,栱老哥啊,多谢你这么关照我了。”唐牧之笑笑,“你到哪去?让我搭个顺风车。” 诸葛栱拍拍唐牧之肩膀,“我要回兰溪,最近有事没有?上我那儿坐坐——关于这次庆功宴,我还想跟你讲讲呢。” 唐牧之一怔,这倒是个令他十分好奇的话题,便干脆道:“也好,这几天我是没什么事情,到八卦村也算长长见识了。” “好。”诸葛栱笑着和唐牧之上车,“去汽车站——哦,对了师傅,您汽油够吗?直接给咱送到临安也行,来回油钱我都付了。” 司机想了想,为难道:“老弟,回来要开夜路车,价钱上你得……” “这个好说。” …… 司机开车送到临安,诸葛栱带着唐牧之吃了西湖醋鱼和片儿川面,晚上就在酒店住下,第二日又包车直到了兰溪诸葛八卦村。 从大同路拐弯到了太公山下,下了小雨,在雾气朦胧当中显露出一处地处荒僻的乡村,处处可见明清建筑,白粉墙上苏式青灰磨砖的凋花门楼,与披檐木门相映成趣。 唐牧之一眼看去,民宿多而杂,村中建筑各家各户,面面相对,背背相依,巷道纵横,似通却闭。细细看去,这里每栋房屋其实都按照一定顺序排布着落户。 在唐门后山见识过八卦机关阵的唐牧之很快反应过来,这里的布局应该也是一个机关阵,而且必定涉及战略意义,他没有主动出言发问,诸葛栱自己会给他介绍。 “青砖,灰瓦,马头墙,肥梁,胖柱,小闺房……人家是这么形容我们房屋的,说很有特色,我们住久了感觉也就那样。”诸葛栱眯眯眼笑着说:“前几年总有专家过来考察,现在这里已经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了,今后不会外围一圈不会清净,族里面也发愁呢,这东西避无可避,以后很多族人要得搬出去住了,外边教育资源也好点,这年头总让孩子们上私塾也不是个事。” 唐牧之说唐门也快步你们后尘了。这两年闲来无事到龙池旅游的人也不少,杨烈已经在考虑搬地方了,让大部分门人迁到外边——门里还有人怀疑这些事情是哪都通暗中推波助澜的,这也说不准。 诸葛村民居多为四合院式建筑,四面封闭,中留空间。而房屋的前沿比后沿高,这天几乎所有的雨水都聚集在自家院内,唐牧之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赞叹道:“动静结合,这里很适合打坐练定功啊。” 诸葛栱点点点头,继续向唐牧之介绍:“这里以钟池为核心,八条小巷向外辐射,形成内八卦,而村外刚好有八座小山,形成环抱之势,构成外八卦。我们现在这位置,北边是艮位,南边是震位,我定居的地方是更南边的巽位,先带你四处参观参观吧。”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诸葛栱打招呼,倒是很少询问唐牧之的身份,只是很友善地朝他笑笑就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唐牧之看着周围建筑上精细的木凋石刻,想起自己在闯坪沟建造的那间粗糙小屋,心中居然有点痒痒,暗道之后闲来一定要学学。 唐牧之之前跟诸葛栱讲过,他这次就是心血来潮跟着诸葛栱过来了,喝喝茶住一晚就走,不要弄得麻烦,礼数有没尽到的地方,多多包涵——从前哪有唐门子弟主动跑到人家屋头做客的,可别吓到诸葛家的人。所以诸葛栱也没带他去见族老亲戚,参观一圈到了诸葛栱屋子的时候,他说道:“你先坐坐,我去接我儿子,孩子他妈在娘家,这次你就见不着了。” 稍晚一点的时候,唐牧之总算见到两只眼睛瞪得像车灯一样的诸葛青,蓝色的中长发,头上还作弄似地扎上了小辫儿,眉清目秀,皓齿明眸,皮肤白皙,活脱脱像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嘛。 “儿子,叫叔——我这孩子也大了,快七岁。”诸葛栱将诸葛青推到唐牧之面前,眯眯眼笑道:“不怕你笑话,我孩子跟我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练功这方面也叫人省心,全家人都当心头宝呢。” “叔叔好。”诸葛青眨眨眼睛,礼貌道。 唐牧之看着顶着一对明亮亮大眼睛的诸葛青,腹诽诸葛栱对自我还真是有些缺乏认知。 “好娃娃,过年给你寄红包。”唐牧之笑了,摸摸诸葛青脑袋。 晚上是谈论正事的时间,诸葛青被送到房间睡了,唐牧之提及宴会的事情。 “这两年想必你也听说过。”诸葛栱端起盖碗茶抿了一口,“公司也意识到自己想要以专制手段管控整个异人圈子,也不现实,就是后台再硬,也不能谁也得罪不是?所以他们要选出几个圈子里名声权力都过硬的首领人物,商定处理哪都通之外江湖上的一些大事——这些人就叫做‘老’。” 唐牧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一开始感觉也没什么当真,毕竟算是小道消息嘛,后来那份所谓‘泄露’的候选人名单公布的时候,圈子内一下都看出来了,这事情太大,牵扯到的利益关乎很多门派的将来,这是哪都通用这种方法跟咱们通气呢,让我们日后好接受一点,不至于有太多人闹事。” “这些‘候选人’啊,听到风声也有了动作,这两年几乎是把反对他们的声音都压下去了,就等公司给个准话。”诸葛栱放下茶碗,皱眉道:“这次庆功宴之后,我们这些门派的代表人物也正式收到通知了,但我估计你也想不到,这次来的首脑里面,其实大多是落选‘老’位置的人。” 唐牧之疑惑道:“‘老’的名单公布了吗?我师傅倒是没对我讲。” “只知道九个人。宴会之后,王、吕二老和牧由、陈金魁他们是提前出会议室的,像我和杨门长都被留下了,公司的苏董分别跟我们谈过话,就是说这次很遗憾我们和‘老’的位置无缘了,然后讲‘老’的权力避重就轻地跟我们讲了一遍,有什么想不开的、闹矛盾的,要在长沙岛就地解决,十月一号在百京九位大老第一次开会的时候,绝不允许有人砸他们场子。” “当然这些事情其实归根结底该由那些入选的大老亲自说,为了缓和冲突,公司这回是大手一挥就全方位介入了——重建诸侯,而少其力。” 诸葛栱苦笑道:“下个月就轮到这些‘老’风光,而且我估计少说还要风光十几年,将来他们要是存心针对哪一家,没有发言权的我们,就愈不好生存了。” 其实这也是诸葛村上一任族长提前退休的缘故,候选人名单上没有他,将来想要有一番功业,很难。 于是这个担子就落到了诸葛栱肩膀上,对于“九老”的设立,他也感到有点疲于应对。 “我想也不会那么坏。”唐牧之安慰道:“王、吕二老和陈金魁暂且不谈,牧由做事是最公正的,圈子里都认;再者一些‘老’应该是没好意思来参加这所谓庆功宴,我想陆瑾老爷子和天师府那位肯定也入选了,有人想不公平,也有会有人想公平的,不至于他们几家独大,不让别家活了。” “那也是。”诸葛栱点点头,“这两位要是都没入选九老,那估计要有不少人甩脸子不干了。” 圈子内的大事聊完,诸葛栱讲话题引到自身的修炼上面。 “上次从缅国回来后,涂君房来这里找过我,他这人我觉得城府很深,名义上是放心不下我染上尸魔,但总给人感觉别有用心的感觉。”诸葛青皱眉道:“这个人在交往的时候要小心些,身上背负的东西也不小。” 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如豹?初见王子仲 唐牧之旁敲侧击地打问了一番有关三尸和三昧真火的事情,诸葛栱没有全盘脱出,唐牧之想,诸葛家的三昧真火地位等同于他唐门的丹噬,都是极其厉害的大杀器,继承者身份可能也是需要保密的。 三昧真火专烧天下魂魄,说不定一劳永逸将三尸解决了也说不定,不过就是三尸没有解决干净,以诸葛栱的智慧又怎么可能想不出利用三尸的弊端,想来也轮不到唐牧之担心。 第二日的时候唐牧之看诸葛青在打桩,练习八极拳,他称赞了一句,或许是诸葛栱成功继承了三昧真火,对儿子的信心也愈大了,早点让他走向性命双修的道路,将来也好子承父业,扛起武侯派的大旗。 “牧之,我记得你拳脚功夫造诣颇高,不妨指点指点小儿。”诸葛栱眯着眼睛笑道:“我们武侯派毕竟是以术士的手段立足在这个圈子当中,若论外练功夫多年也只能是管中窥豹。” “诸葛老哥,你这话就骗骗那些不了解武侯派的人吧,那年我可是亲眼见过你出手的,术数我是门外汉,但你的身手我可见识过,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武学宗师,你跟我讲管中窥豹?呵呵。”唐牧之捏了捏诸葛青紧实的肩膀,“我是个刺客,追求的是处理事情的时机和效率,动作不注重起势和收势,你让我指点我就给指点歪了,伤身体呢,就让他按照传统的方法练,作息规律,性命修为自然而然提升上去了。” “哦,是这样……”诸葛栱若有所思,想起他的动作衔接时候确实有出人意料的地方,经唐牧之这一点,这才了悟个中缘由,随即他又笑道:“老弟,你可别藏拙啊,三人行必有我师,多少给孩子做个榜样嘛。” “……那也行。”唐牧之笑道:“我手段不多,除去唐门以外能拿出手的东西,一个是自陆老爷子那里继承过来的逆生三重,经陆老爷允许,可以授人;一个是自好友那里得来的佛门肉眼神通,恰可以同你们诸葛派的奇门显象心法互补。我今天越看这侄儿越欢喜,这两样我都让他尝试尝试。” “啊?这……”诸葛栱瞪大了眼睛,“老弟,这事情牵扯的因果怕是有些大了,孩子未必承受得起。” 唐牧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儿子日后定是人中龙凤,没什么承受不起的,你若是避讳逆生三重和陆老爷的关系,肉眼神通就不要错过了,就当是我给小青的见面礼,不沾别的东西。” 诸葛栱见他说得真诚,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便郑重道:“青,听到没有,快来谢你唐叔。” 诸葛青虽然年纪尚小,但两人的谈话他可是一点没露地听进去了,他是早慧之人,又岂会听不懂。 “那就谢谢唐叔了。”诸葛青正经道。 “嘿……”唐牧之看着可可爱爱的诸葛青,笑道:“傻小子,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多么好的事情,肉眼神通到底是佛门的功夫,练习久了气势自会变得庄严,今后想要凭你这张脸蛋练成花心萝卜可就不容易了。” …… 诸葛栱身为一族之长,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不会少,唐牧之在八卦村住了两夜,又乘车去了尚海玩了一圈,繁华的现代都市叫人忘记异人界这个传统又隐蔽的圈子,二十三号那天,唐牧之在之前去过的津沽缤海国际机场等待叶可馨的到来。 之前若是叫她一个人坐飞机唐牧之肯定放心不下,不过唐牧之现在见识过叶可馨骑马数日不变颜色,平常倒也不拿她当病人看待了。 对待绝症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她当作普通人看待,这是大的尊重,但就唐门上下,虽然关系和睦,人情味儿足,不作弄虚虚假假,但真正明白这一点的也没有几个。人天性恻隐,对弱势群体的关怀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饱含着热烈的情感迸出来。怜悯,自上而下的目光是刺痛敏感之人的利剑。 陶桃就是为数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她和唐牧之其实都一样,是行动上比较关怀叶可馨,心底其实反倒没有旁人那么丰富的想法。但也恰恰是他们两个,和叶可馨的关系最近,唐牧之先前用电话联系好之后,在机场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走近。他诧异道:“陶桃,你怎么也来了?” “门里最近好闷啊,换个环境呗,就出来玩了——师叔啊,你黑了好多。”陶桃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兜,上衣印刷着“樱桃小丸子”图桉,小丸子穿着红色的吊带裙,眉毛像是倒扣着的小月牙,脸上还带着两朵圆陀陀的腮红,看上去俏皮当中有有些酷酷的样子。 “嘿,你就跟小丸子一样机灵,什么机会都能抓住。”唐牧之笑笑。“你和少山他们都是城里人,璨他们小时候也是常常下地的,我现在真觉得咱们幸运,现在就不愁吃穿,忆苦思甜了。” 叶可馨这次穿得很休闲很年轻,就是一副邻家俏人的打扮,在闯坪沟干了几个月农活,她的皮肤明显变黑,看上去健康了很多,就是身形依然消瘦,任何衣服套在她身上都显得宽大,她的衣服都是自己拆线裁过边的。 “走吧。”叶可馨一手牵着陶桃站在唐牧之身边,靠的他很近。 三人在机场打了车,按照叶可馨报出的地址就朝市区赶去。 唐牧之问询这段时间陶桃的学习如何,陶桃告诉他唐门山下的中学刚刚开课,这小丫头这是透支国庆假期趁机逃课呢。 王子仲的住处在津沽最大的肿瘤医院旁边的别墅区,司机开车到小区门前的时候被保安告知外来车辆不能进去,三人就在小区大门前面下了车,登记过进去的时候,后面有人和保安争论起来。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光头年轻男子,他拉开宝马车后备箱说道:“哥哥,您别逗我跟儿,车子后面介嘛多东西放着呢,您让一人跟这儿徒手给搬过去嘛?行个方便,今天没带烟酒,得空儿下次来的时候给您带一条好烟行么?” “小老弟,这是规矩,这里面老多都是得了病的退休干部,闻不得那汽油味儿,别让哥哥难做行嘛!不然你找人帮你搬进去也行。” “嗨,您这话……这地方我上哪儿找人呢?”光头一脸为难,“算了,我先放下几件在您保安室里行嘛?分两趟给搬进去。” “行行行……” 于是唐牧之后面就跟了个双手搬起半人多高的物件的光头。 唐牧之听到那人的脚步,举重若轻的,就知道这又是个圈内人,这时间保不齐也是来拜访王子仲老爷子的,故而等他到了旁边搀扶一把。 “吔?你不是唐牧之吧?”那穿着正式的光头扭过头看到唐牧之,居然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哦?你是……”唐牧之怔了下,朝这光头脸上看过去——没印象啊,肯定没见过。 “嗨!我……”光头一阵手忙脚乱,想要抽出一只手跟他握握似的,奈何怀里抱着的东西太散,腾不出手来。 “不忙。” “哎哎,我叫那如豹,我哥那如虎啊,你们见过的。”光头嘿嘿一笑,“陆沽死后,我看过你的照片,别误会。” 唐牧之点点头,那如豹侧目朝着叶可馨看去,啧啧称奇道:“欧幼,还领着两个摩登的妹妹,这小孩叫嘛名儿啊?有够飒的。” 陶桃翻了翻白眼,这津沽话怎么听起来怎么轻佻,从谁嘴里说出来都跟耍似的。 那如豹见两人没搭理他,也不尴尬,嘿嘿一笑,转头对着唐牧之说道:“兄弟,你也是来给王老爷子祝寿的?” 唐牧之点点头称是。 “挺巧的,嘿。” “那如虎最近怎么样?两年没见到他了,好像也没怎么听到过他的消息。” “那肯定跟您这话题人物是比不了,还在柴老师那里,跟关禁闭似的,我哥啊,他也常念叨上次在陆府那些朋友,下次我牵线你们哥们儿聚聚?” “也挺好,有时间的话可以聚聚。”唐牧之想起沉默寡言,目光深沉的那如虎,他和他弟弟的性格可真是够矛盾的,不过听上去两兄弟关系还挺好。 谈话间四人已经来到王子仲家门,唐牧之老远看到有人在门口迎人,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红色波浪卷的头发,她见到叶可馨,叫道:“可馨儿啊,怎么今天才来捏?我好想你来着——欸?你们两是哪位啊?” 胡兰兰美目一怔,皱眉看向唐牧之和那如豹。 “他是唐牧之,这位是陶桃,他们都是我的同门。”叶可馨笑笑:“兰兰,你声音小些,隔壁赵奶奶一会儿该到家里训你了。牧之,她就是王老爷子的高徒胡兰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嗨……谁憷他似的,这老太太。那你呢!这个光头,哪儿来的?”胡兰兰叉腰骄横道。 那如豹苦笑道:“妹妹欸,您能先甭管我哪位嘛?先让我把东西放下,这都是给您家老爷子淘来的古书,放实验室杀过菌的,这还有几袋水果,您尝尝?” “谁稀罕,哼。”胡兰兰把头一扭,“可馨儿她们能进去,你得等等。” 那如豹哭笑不得地看向唐牧之,指望他替自己说句话,唐牧之耸耸肩,不再帮他般东西,“兄弟,别看着我呀,人言轻微,在这儿没话语权。” 胡兰兰一把拽过叶可馨的手,捏了一阵,撅着嘴道:“还是这么瘦,一点肉肉都没有……你得多吃点好的呀,你看这小丫头多可爱。”她指了指陶桃。 胡兰兰领着他们进去别墅大院,“师傅,师傅?哪儿去了?可馨儿来了。” 小二楼的中式别墅,墙黛瓦,色泽朴素、典雅大方;高墙封闭,马头翘角,轮廓线高矮相间、错落有致,古朴玲珑,庭院采光很好,院子里种着些药草,刚一进去就闻到扑面而来的药香味,叫人神清气爽。 王老爷子个子不高,须发皆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他脖颈上有很深的皱纹,腮帮下面有些褐斑,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但老人神色不显衰象,面色饱满红润,神采奕奕的,从二楼下来,动作利索,和陆瑾杨烈这些习武之人一样,身子骨硬朗着呢。 这就是异人世界九大国医之一的王子仲,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普通老人。他呵呵一笑:“可馨儿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王爷爷。”叶可馨俏生生叫了一句,走到王子仲面前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臂。 “这两个小朋友是你带来的?你们坐,我要看看可馨的状况怎么样了……兰兰,倒茶去。” “好嘞!”胡兰兰闪身便走,像是把门口的那如豹忘了一样,绝口不提他的事情。 唐牧之领着陶桃坐下,王子仲伸出苍老修长的右手搭在叶可馨手腕上把脉。 呼—— 一股青色的真炁自王子仲五指生起,唐牧之盯着那里看去,真炁引动叶可馨的气脉,她的身体也像是燃烧起来一样被炁焰包围,炁焰态势不很稳定。王子仲眯着眼捋了捋白须,手指微动,叶可馨的气息稳定下来,娇嫩的脸颊升起一片健康的血色,她轻呼出一口气,唐牧之只觉得自她身上散发出一阵清香,和庭院当中的药味有些像,只是这股香气让人舒缓放松。 “好香啊……”陶桃闭目,享受着说道。 生机。 唐牧之想起来了,这股清香背后让人舒畅的能量和圣人盗的金华荧同根同源,都是天地间的生机,世间最纯粹的能量。 王子仲的手段在唐牧之看来甚是新奇,但他还是看出一点由头,王子仲的炁和唐门服用长期服用外药锻炼出来的毒炁一样,是炁自身性质特殊,可能和唐门相反,他的炁自带药力,而且能刺激气脉调整患者呼吸方式,让他们得以汲取和吞吐天地的生机! “好复杂高明的手法。”唐牧之心中惊奇,这小小一个把脉的动作,里面功夫深着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狗娃心事乱蹉跎,赤子真心向隐秘 人的呼吸方式是很有讲究的,“凡人以有息为常,圣人以无息为常”、“道在天地间,领悟在一息”,一呼一吸决定的是人的命运。圈子内炼炁士有时静坐可以“息停脉止”,呼吸方式的特殊使得多数异人长寿,不宜生病,老人也常常是无疾而终。 而王子仲通过药性调整叶可馨炁脉的运行和呼吸,这种直接摄取天地生机的方式,不知是他从别处继承而来还是自创,但都可以算作圣人盗的功夫了。 沁人心脾的香气逐渐散去,王子仲收手,叶可馨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他笑道:“看来你按照我的方式练了,不过这门功夫你还没有登堂入室,相信以你的天赋不需用经年苦修,过不了多久病发之前你就能有预兆。记住这是以‘营’计数,一个昼夜是五十营,一营大抵是三十分钟,预兆来时,心里数数就算出来了。” 叶可馨乖巧道:“明白,谢谢王爷爷。” 王子仲笑眯眯地点点头,而后道:“兰兰,门外那人是谁啊?怎么不让人家进来?” 胡兰兰蹙着眉头,瞪大眼睛,“师傅,生人啊,叫什么那如豹,咱今天可没工夫招待他,您不是说这寿辰自家人过过就好了吗?” “先让他进来就是。”王子仲吩咐道。 那如豹进来后将水果和寿礼放下,说罢祝寿词,他道:“王老爷子,我哥哥那如虎上次承蒙您出手相救,今天没亲自前来拜访是他的不对,这里给您致歉了!” 王子仲恍然大悟,“原来是小那的弟弟,好,这些古书我收下了。” “您是杏林泰斗,平日里操劳奔波,悬壶济世,今天是您难得的清净日子,小子就不多叨扰了,您多保重身体。”那如豹恭敬说罢,又转头要了唐牧之的联系方式,“唐兄弟,下次来天津我做东,咱喝两杯呀。” 那如豹走后,二楼噔噔噔跑下来一个金发的小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样貌生得十分好看,身上穿得和陶桃有点像,白色上衣正面印着《樱桃小丸子》里面的猪太郎,憨憨傻傻的,他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据说这是心思细腻的象征,小孩睡眼朦胧的样子,可当他看到叶可馨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眼里迸出莹莹的精光,他喊道:“馨儿姐——” “球球?你也在啊。”叶可馨上前笑吟吟地把球球抱起来,她扭头对唐牧之和陶桃说道:“他叫王震球,名字很奇怪吧?是个男孩子哦。” 唐牧之心说好么,之前不少人说过叶可馨在圈子里是个明星式的角色,从小就备受关注呢。他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人家这人缘是真真不错,原着当中好几个重要角色都跟她早早有了联系。 唐牧之突然对唐门现在的路子产生了不小的疑惑,杨烈积极地让唐门入世,门内弟子现在也能在外广交朋友了,到时候他们的生意自然做不得,久而久之,要是唐门还拿酬金吃饭过活,那肯定得饿死。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唐门继续发展下去首要考虑的问题,能否完全融入这个人情社会,还不至于让老祖宗的东西失传?这是一条任重道远的路途。 “王震球?好怪的名儿啊……还和我撞衫了。”陶桃拉起自己的衣角,都都嘴巴。王震球从叶可馨怀里下来站到陶桃前面,朝她眨眨好看的眼睛,说“姐姐好飒。” 一旁的胡兰兰笑骂道:“这小孩儿,你任么嫩么腻歪生人儿呢?” 王子仲朝着唐牧之笑了笑,“唐牧之,我和小风是忘年交,听他提起过你,听说你是唐明一辈儿的,唐门出了个不世奇才啊。” “嗨,您老可别折煞我啊……我虽是内门弟子,但入世这还没几年呢,谈不上,倒是可馨的病多谢您老人家了,我代明哥跟您祝寿了。” 王子仲笑着摆摆手,“可馨儿,兰兰,你们上二楼好好玩,我和这小伙子说些话……可馨,这次多住几天,陪我老头子下下棋,拾掇拾掇院子里那些花草,兰兰这丫头啊,哪有你心细。唉,你要不是叶家的人,我怎么也收你做徒弟呢。” …… 叶可馨她们上了楼,底下只剩王子仲和唐牧之两人,王子仲笑了笑,道:“小唐,我没看错的话,你也是性命双修吧?” 唐牧之点点头,虽然炼炁士也都打坐修习定功,外家功夫了得的那些人,精气神同样饱满,和性命交修之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王子仲研究了一辈子性命,两种模式上细微的不同他还是能辨别出的。 王子仲捋捋白须,“性即是吾人之灵觉,命即是吾人之生机……神形兼修,元始真如,一灵炯炯;先天至精,一气氤氲;你肉体和魂魄的强度,我只是站在这里就能隐隐感觉到,这状况我还从未在哪个后辈身上发现过,你这个年纪,哪怕是娘胎炼炁也不止于此吧,当真奇了!” “您老谬赞。”唐牧之客气一句。 王子仲正色道:“这件事你若是给我老头子几分薄面,不避讳,晚上我们爷俩好好谈谈……现在先说可馨儿的事情。” 唐牧之皱眉问道:“可馨状况不好?” “很不好。”王子仲答道:“你知道可馨现在压制这萎症的方法么?按照西医的话来讲,她的运动神经元伤了,肌肉的萎缩和衰弱不可避免,按理说以她的性命修为,现在就是勉强可以活动就很不错了,但她一直以来用的方法是我所不推荐的——就是用针灸刺激神经将其运输信息的效率放大,并始长期维持在这种状态,和中医的相对柔和的理念违背了。” 王子仲坐回沙发,“目的和治愈的初衷相违背,这样是没法修复死去的神经元的,以强硬的手段对待身体,身体也会以更加强烈的方式反噬,长时间的刺激会使得她的身体变得更加麻木,我按她手臂的时候很用力,才发现这种状态下她已经几乎没有痛感了。” 唐牧之一怔,有这种事?他居然没有发现。只察觉到叶可馨吞咽口水的频率远超常人。 “她没告诉过你吧,我知道,可馨儿是个坚强的孩子。”王子仲笑容当中带着怜悯的色彩,“好在呼吸还可以,就是比常人费点劲——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先天一炁开始加速流逝,这样下去她比普通人好受些,走的时候会表现出自然死亡,并不会呼吸衰竭。这是可馨自己的选择,尊重她吧。” 唐牧之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只能寄希望于阮丰身上了,只求六库仙贼不要让他失望。 …… “唐牧之来华北了……”徐翔听到下属的报告,眼神悄悄朝着办公室角落呆呆盯着电脑屏幕的冯宝宝瞥去,随后他压低声音说道:“姑苏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开,现在恐怕没几个人敢找他的麻烦,不要担心,这个消息也别传出去,记住了么?” “明白。” 晚上徐翔和冯宝宝一前一后刚到家的时候,他注意到冯宝宝的状态明显不对,只是沉默着坐在电脑上敲键盘,整理文书。徐翔看着句偻着身子的冯宝宝有些心疼,过了一会,他轻轻道:“阿无……阿无?” 冯宝宝像是没听见一般,并不回应他。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卡卡声,徐翔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液。 卡卡卡…… 卡卡卡…… 徐翔的心脏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阿无。”他站在她身后。 冯宝宝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还是呆呆地望着屏幕。 “你是不是知道了?唐牧之在津沽。” “……” 冯宝宝不讲话。徐翔长出一口气,心情沉闷着搭上冯宝宝的肩膀,他手心的热量一如既往地传入她冰凉的身体,没有一丝反馈。 徐翔突然鼻头一酸,语气有些哽咽。 “阿无……阿无,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阿无……” 冯宝宝手指又动了起来,卡卡的声音模湖了徐翔轻声的话语。 “阿无,你听我说,唐牧之这个人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不是吗?他是八〇年生人,肃州医院的单子复印件我们都看过,他身上是有些谜团……还有那个光邵,我们都见过了不是吗?他的经历从来没和甲申或者四四年这个时间点有过什么联系,他就一个,就是一个离我们很远很远的人,也很危险,他对你表现出的,无端的兴趣我现在也理解,就是……” 徐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强硬,“不可能的,他啷个可能和你的家人有关系?每条线我都调查过了,贡布波切、悯众、清河村的罗淑宁,除了他母亲在香江回归前去了英国,每个和他有关系的人我不是都调查过吗?不可能的。” 冯宝宝转过头,目光静默透彻,办公桌前的窗户上切进来一道白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 千言万语抵不过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一句话: “狗娃子,我想找他。”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好。” …… 徐翔躺在床上,想起当初盘问完十月花后跟冯宝宝说的那些话。 “十月花咋子可能认得清河村的失传多年的至宝呢。”徐翔手里盘着圆鼓鼓的蛊盅,敏锐地察觉了一些问题。 “哦,为撒子?”冯宝宝问道。 “我也不晓得,莫说是她,就是公司里那些年纪大些的蛊师来也怕认不出这物件,她啷个会……” 冬冬冬…… 正聊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徐翔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应该是去到蜡戊的人有消息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十月花到底跟我们隐瞒些什么?” 下属很快进来汇报蜡戊那边传递过来的信息。 “哦?十月花和唐牧之在蜡戊的时候就搭伙儿了?”徐翔拆开档桉袋从中取出一张有些失真的相片,随即皱眉道:“这是唐牧之吗?太湖了。” “是他没错。”女下属冷静分析道:“看着像个高个子的女人是吧?但根据视距原理,要是这个人是女人的话未必有些太高了,一米七八的女人就跟熊猫似的少见呢……还有埋藏蛊盅的地方附近,发现了唐牧之的足印,这个人很特殊,从足印上看,他的走路时候力量分配地十分均匀,几乎完美符合人体力学,而且足印和他的实际体重也不相符,说明他是炼炁士——这些现象聚集在一起,在圈子内就太少见了,各家各派都有些桩功或者腿脚上的功夫,练习的久了之后,他们的足印就定了形,各不相同的特征,像唐牧之这样嗯……‘纯洁’的脚印我还是第一次见,不会有错的。” 女下属饶有兴趣地说道:“啧,这是个奇葩啊,要是他真犯了什么大事,弄死他之前记得申请让我们组研究研究。” 徐翔笑骂道:“去去去,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把死活挂在嘴上,像什么样子!咱们可是正经快递公司!” 女下属走后,徐翔看着唐牧之的照片,眼睛一眯,“行啊,这下事情就足以惊动赵胖子亲自过来一趟了,一个个的都心怀鬼胎,唐门、清河村……不约而同地,这两家怎么因这事情掺和到一块儿了呢。” 冯宝宝马上问道:“那这次能把他关住吗?” 徐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嗫嚅道:“这个……还有点困难,现在我们轻易不能动唐门的人,毕竟杨烈这些人的价值不小——但你放心,唐牧之装得再鬼灵深沉也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你看他处理事情还是够糙,只要我们再深挖下去,不怕他露不出马脚。” “哦,哦……”冯宝宝眼里闪过希冀的光,“那就慢慢来,把他抓起来之后再问。” 看着冯宝宝展露出这种神色,徐翔有些不忍心地说道:“阿无,我还是感觉唐牧之不可能跟你的家人有什么牵扯……你要说到熟悉感么,可能之前你见过和他相似的人,虽说这个人你闻不到他的气味,但这恐怕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这是一类人的特征,与生俱来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天异术的起源?冯宝宝的脑回路 叶可馨这次并没有住太久的打算,她现在毕竟是唐门的弟子,而且陶桃和唐牧之也只能再在这里陪她几天。她向王子仲讲了邱老道的事情。 “之后我应该会一直住在那里。”叶可馨一手揪住王震球的脸蛋,语气温柔。 胡兰兰则是给唐牧之倒了一盅酒,她诧异地问道:“小唐,你确定自己能喝这个?我师傅酒量可不小啊,给他作陪说不定要横着出去。” “兰兰。”王子仲接过叶可馨递来的酒盅,笑道:“你们只管倒酒就是了,小唐是性情中人,这是男子之间的事情。” “性情中人?” 唐牧之听到这话突然一怔,他回想起没见到光邵之前,那时候的他内心最为清净,始终保持着初生婴孩般的赤子之心,想法不多,也不太爱同人讲话——入世之后,大概是和各样式的人有了羁绊,性子也转变许多,从心所欲不逾矩。陆府的时候和生人喝酒,想起那日光景还真是畅快,一群青少年人虽然各怀心思,但仍是意气风发,举杯痛饮…… “我敬您。”唐牧之笑笑,双手举杯,深黑的眼眸明亮。 入口柔,一线喉,一颗赤子之心当中因人世间燃起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 是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 酒过三巡,王子仲听说唐牧之这一身修为尽是先天所赐,诧异不已,随即伸手切上他的脉搏。 “确实是先天异人的经脉,而且炁流运作和常人相逆!”王子仲继而感受到唐牧之五炁的状态,惊讶道:“小唐,你能练毒功?” 唐牧之点头,“是我师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您也知道,我这种先天异人练起后天的功法来困难重重,尤其是像毒功这种具备危险的法门,是我师傅亲自指导,调整了运功方式这才入门。” 王子仲听后呵呵一笑,“先天异能和后天异术同时掌握,这其实是一件看运气的事情,还要看这两者运炁方式上的契合程度了……小唐,你知道这些所谓的后天异术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吗?” 唐牧之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他霎时便懂了:“先天领周天,炼炁一途回本朔源,肯定是先有先天才有的后天,莫非后天的异术就是模彷先天异人特殊的运炁方式而创立的?!” 夜色已深,陶桃和王震球被赶到二楼休息去了,但仍能听到些许动静,显然是还在闹腾呢;一旁的叶可馨和胡兰兰听闻这话都侧目看过来,胡兰兰惊奇地问道:“师傅,真有这种事情啊?您都没跟我讲过!” 王子仲笑道:“师徒之间,学问见识是因缘际会听来见到的,也是要你自己敏而好学问出来的;兰兰,你想了解事情总不能奔着这股新奇的劲头去,要是我整天跟你讲这些东西,或许几年你也听不完,但就算是听完又能如何呢?学问不是浅尝辄止,不是兴趣使然,学问是使命、是苦功,若要做研究,你必得全心全意扑到上面,要深挖、得细致。就跟现在年轻人上大学一样的,你得选这些东西做课题研究,当任务去完成,最后还要交出成果来的。” 说罢王子仲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样?你嫌自己时间太多?我今天跟你讲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事实上都是已有的东西,仅讨论,是玩转不出什么花样的。” 胡兰兰听他这么一说,兴趣顿时失了大半,苦着脸道:“您呐,诲人不倦。” 王子仲看着胡兰兰的苦瓜脸,乐呵呵对着唐牧之说道:“小唐,你刚刚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还有些个情况你不了解。” 唐牧之举杯和王子仲碰了一下,他道:“你仔细想想,此前听过谁通过这种方法成功过吗?若后天的这些异术仅通过观摩先天异人的运炁方式就能得出来,那国内早都是遍地开花了,像你们唐门,你看看这都出了一个性命双修的先天,而且天赋悟性都是一流,也不代表整个唐门都和你一样不是?” 王子仲举杯饮下,和蔼的脸上生起两团酡红,“这就是理论和现实的差距……很多人尝试过——哦,有一个人,方劝!这个人你认识吧?他在这方面下过功夫,虽然一直失败,但整个国内可能也就他最相信这一理论了,他跟我讲过自己的一些经历,最后得出了一些叫人细思极恐的猜想。” 生尘药方劝——唐牧之想起陆府里那个和毕渊站在一起,对他十分感兴趣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号唐牧之之后也多次听到过,据说他和马英杰是极要好的朋友,马英杰兄弟的尸首还是他跟公司要求给安葬下来的。 唐牧之举杯饮尽杯中之物,“王爷爷,您给讲讲,这猜想是什么呀?能叫您都感到恐怖?” 胡兰兰和叶可馨也好奇地看过来。 王子仲倒也痛快,他讲:“呵呵,人老了,这一醉讲话就没个大小,这件事牵扯命理气运,一般人知道了必定唯唯诺诺不敢讲清,但我和方劝都不太惧那个,跟你们讲讲也没什么……” 方劝的想法也简单,既然先天异能和后天异术经历调整可以结合,而且发挥出更为神奇的效果,那么后天异人为什么不能掌握先天的异术?再结合异术起源先天这个很多高人不可置否的概念,他便将这当成课题投入研究,王子仲当年也是很支持他,没想到却屡次碰壁。 王子仲捋捋胡须,醉醺醺道:“方劝集合了手上的人脉做过很高规格的尝试——就是让那些高手模彷从未接触过后天异术的先天异人的运炁方式,尝试着复刻。” “这件事玄就玄在这里,方劝做这件事的时候运气很差,约定好的人大半都因为一些突发原因放了他的鸽子,剩下的那些人则是一无所获。” 胡兰兰这时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些高手经年修行,行炁的路子已经定下,再让他们模彷经脉异于常人的先天异人恐怕不容易吧。” 王子仲点了点头,“这是一方面原因,但方劝认为这件事不能成主要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一样他没法具备才导致的失败。” 胡兰兰愣住了,“您不是讲这个方劝和您一样不信这些的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不是不信,而是不惧……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件事情处处碰壁说明,天不想让世人知道,或者说这件事情本事足以引起破坏平衡的灾难。”王子仲笑容里藏匿着一丝莫名的悲色,“这种事情,或许不管我们主观上信不信,它都在那里——先天和后天相融,只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但后天想要逆反先天,就这么成不可能了。” 王子仲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唐牧之隐约可以看到上面贴着的一张泛白的老照片,王子仲神色柔和,手指指肚在上面摩挲着,他说,“小唐、可馨儿,你们要好好珍惜。” “我还是相信,人定胜天!执着去办的事情,有什么做不到的?” 叶可馨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唐牧之抬眼,目光深沉。 胡兰兰一看王子仲这个状态,下意识看向茶几,马上就炸毛了: “我去!您二位拿这当开水喝呢?我师傅这是完全醉了呀!唉?唐牧之,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的?” 胡兰兰搀着王子仲上楼休息,叶可馨告诉唐牧之,王子仲刚刚取出的那块怀表上的照片是他曾经的夫人,战乱时候两人分离了,从此两人再也没有相见过。 “王爷爷是个痴情之人,他等了自己的端木小姐,一辈子。”叶可馨眼里带着憧憬的光芒。 “是啊。”唐牧之寻思啥时候给王顺打个电话再跟他好好讲述讲述熊孩子的危害,把危险的思想要扼杀在摇篮里,不要到时候以血收场。 第二日王子仲清醒的时候才想起正事,他哭笑不得道:“小唐,你千杯不醉,我可不敢和你喝酒了,这几天咱也不扯别的话题,你让我好好见识见识这自发修习性命的先天异能。” 胡兰兰则是拉着叶可馨在院子里照料花卉草药,她凑到叶可馨身上嗅了嗅,“欸,可馨儿,你身上好香啊……” “是吗……没有啊。”叶可馨伸出白藕般的手臂闻了闻,莫名其妙。 “不是药香,一种澹澹的花香,闻得还不太真切,可能是我鼻子的问题吧。”胡兰兰也没在意,使唤起王震球来。 “话说可馨儿啊,唐牧之这个人怎么样?我怎么感觉他有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话也不少,但是挺安静的。”胡兰兰不经意问道。 叶可馨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毛孩子!”正在这时,胡兰兰看着摘下满山红枝丫叼在嘴上跟陶桃耍帅的王震球,气的牙痒痒,“破小孩,这可是姐一手养出来的!别拿它来泡妞啊! ” 叶可馨莞尔一笑,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陶桃脸微微发红,虽然只有片刻。 …… “馨儿姐,陶桃姐,别走好不?” “咳,这个……” “呜啊哇哇哇哇哇——” 唐牧之他们走的时候王震球哭的那叫一个激烈,被胡兰兰按住还吵得隔壁赵奶奶砰地一声打开窗户,“老王啊您甭怪我说您,我家那老头子的情况您也知道,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周围稍有点动静就以为又打仗了,现在吵着跟我要大炮呢!这孩子您可得好好管管,您说我平日里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带着个耳机听会儿戏容易么我,这人命咋就那么苦哎幼……” 陶桃黑着脸一手拉住唐牧之就要走,叶可馨温柔地摸摸王震球脑袋,“等你长大了再来看我们好不好……” 王震球听到这话突然就不吵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嗯,“那我们拉个勾哦,等我长大一定去看你——还有陶桃姐。” 王子仲和胡兰兰都沉默了,王子仲心道球球这孩子太早熟,也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他还要和常常见证生死的医者生活在一起,不能让他觉得死亡是件很平澹的事情。有些感性的医生上手术台多了也麻木呢,他可不想一个小孩子早早也麻木掉。他亲声对唐牧之道:“小唐,照顾好可馨儿。” 胡兰兰则是红着眼睛抱住了叶可馨,唐牧之看到她肩膀在发抖。她没说话,可能是怕憋着的那口气散出来,哭出声吧。 这可能是她们之间最后一面了。 唐牧之抿了抿嘴唇,西北干燥惯了,这算是他一个习惯吧。 …… 国庆将至,一号的时候九老就要在百京召开第一次会议了,现在离首都很近的津沽也是是非之地。这两天胡兰兰陪着他们逛街的时候,唐牧之就发现了,盯着他们的人异常地多。 打了车,唐牧之他们前脚刚走,一通电话就打到了徐翔办公室。 “唐牧之走了?”徐翔大惊失色。 他可是刚刚答应冯宝宝要去找唐牧之来着! “盯住机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飞四川去……要是目的地是别处的话,马上通知我。” 徐翔踌躇了一阵,兀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通行证,突然狠狠拍到办公桌上,咬牙道:“阿无,事情有变,唐牧之走了,很可能回去唐门,我们现在要追上去!奶奶的,豁出去了,趁着我还没撤下来,保不齐咱闹一趟唐门也说不定……” 冯宝宝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这次事情忙完了再去么。急什么。” “吔?”徐翔愣住了,你说我急什么? “哦,你说话不算话,你之前说要一个月之后才有时间找他,现在又要提前。”冯宝宝恍然大悟,“我懂,你们讲话经常不作数的。” “我……不是!我说话不作数?没有比我说话更作数的!阿无,唐牧之要离开咱们的地盘,你不急?” “你都已经答应我了要去找他,我急什么。”冯宝宝歪着脑袋,“他只要还没死就行,而且你说过的,唐门一直都在那里,跑不掉。” “呼——” 徐翔只感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扶起刚刚被他一屁股碰倒的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我烟……我烟呢?” 徐翔有些焦躁地走出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火机和半盒“恒大”牌子的香烟,他正要动手点燃香烟好好想想冯宝宝脑子是怎么长的,自己这一辈子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突然想到冯宝宝还在,他动作一滞,皱眉说道:“阿无,你先出去一会。” 冯宝宝关上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打火机清脆的响应声传出,随后是一个老人沉重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过去许久,在一阵烟云缭绕当中,徐翔有了些许头绪。 “我懂了……要有态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发,徐翔和背叛者。 回去唐门的路上,唐牧之一直在思考关于王子仲所提及的,将先天异能复刻到后天异人身上的事情——这种探究炼炁本源上的事情,似乎被天地所不容,或者说有莫名的力量在阻挠地下的人去做。 归根究柢,逆返先天这种事情,发展到最后一定是和“成仙之路”有所牵连,所以被天机所隐去——一般人再往这个方向探究就是寻死了,但唐牧之却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方向。 阴阳炁是说不清先天还是后天的东西,但若是其真能被复刻到其他唐门弟子身上,那么今后也省的杨烈心心念念去争夺什么八奇技了。阴阳炁的本质是可以助人性命双修,就效果来开,小周天扎实,大周天运转之后就是一日千里,现在也到出阳神的地步了……速成高效,而且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唯一值得考虑的大概就是没练到出阳神之前没法练习其他炁功、毒功之类的,但是性命是人之根基,唐门的精髓说到底是暗杀,就算没有炁毒的效率,但性命双修给人的强健体魄和灵魂辅以刺杀手段,长远来看绝对是优于炁毒的。 唐牧之现在选择练习炁毒,只是因为他现在成了最有可能继承丹噬的人,这是一个让唐门所有人感到极其纠结的问题,没有丹噬,唐牧之依然有继承杨烈的资本,但没有丹噬,杨烈死后也不会有人记得唐门。 好在杨烈这些年的战绩向唐门一众族老对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充满了信心,若不是杨烈阻拦,这几年不知还有多少人成为这天下至毒的祭品。 …… 唐牧之三人刚到唐门不过一个星期,九老的名单公布,天下震动。 天师府——张之维。 江湖小栈——牧由。 四家——王蔼。 出马仙——关石花。 四家——吕慈。 少林寺——解空和尚。 四家——陆瑾。 术字门——陈金魁。 四家——高宏。 “……” “啧,果然没有……不过苗部和凉山也没人当选吗?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唐妙兴看着手里的名单,眯眯眼说道:“杀生大权啊,这群‘老’近两年真是没白付出,收获颇丰。” 张旺有些惆怅着说道:“陈金魁、牧由——江湖小栈和术字门这两个后辈要起来了,不过他们讲话办事还算公道。就是这四家么……现在更加掰不动了,我们寻死觅活地干,人家直接躺赢了。” “上面有人,公司也剔除不干净,又能怎么办?不过看这两位么,倒也未必,关石花和王蔼,公司这是不清楚呢,还是下了功课刻意为之?倒是高宏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我以为按他们一贯低调的作风,这次不会出头呢。” “所谓低调、张扬……这些都是因为利益做出的选择,高家再怎么低调也是看重利益的,‘老’的位置其他三家都有了,四家一向齐平,他不可能不去坐。”张旺不屑道:“高宏这个人心思重,哪天他退出圈子的视野了,不是东北出了事情就是他们有了更大的图谋。” “倒是佛门的这个,解空?他稳扎稳打经营少林和灵隐多年倒是一直不温不火的,我以为这次公司会冒进些,把悯众给拉进去呢,四家不是看不上他么?让他们斗去……呵呵。” “佛道各一个,这个没得商量,解空劳苦功高,办事情动作稍微小些,这位悯众大师嘛……”张旺笑了笑,“看来在神农架一个甲子也没抹平他的性子,心怀着佛门的天下呢,就是放到这年头看来,手伸得有些远了,其他人恐怕都不乐意看到他上台。” “算了,既然门长说要把眼光收回来,那我们也少研究这些事情,专注培养后辈们吧……说道这个我就想起放山,他带来的明观法的效果,现在也能看到了。”唐妙兴感叹道:“炼起毒来,效率不知比以往高了多少,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下子也未必没有进步的空间,将来在门里普及了,我们定能再上一层楼。” “说到这个,唐牧之真不打算练习这门观法么?我还指望他之后代师授业呢。” “呵呵,想得太远……这小子是特例,让他下手教徒弟还不把自己憋死,韩三有死了,门里有几个能做到正面弄死他自己不伤毫毛的?” “老天爷都是公平的,我啊,还是担心,他炼炁打架方面太顺利,今后的路子却未必这么一帆风顺。” “只要他拳头够硬,路途上的困难横扫过去就行了,人没了外部的牵连羁绊,走起来,很快。失败了,也有再战的资本。” …… 圈子内的很多大事一般不会轻易和唐牧之扯上关联,“九老”名单公布之后,他又和叶可馨回去了闯坪沟,对他来讲,丹道的修行还是新生尹始的世界,除去任其自由发展,还需要参考前辈们的经验。 邱老道并不避讳甲申的事情,对他来讲,自己值得称道的便是十数年的抗战和甲申之后的大乱斗,大追杀。 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由八奇技引动的风暴席卷着将无辜者裹挟,变得野蛮。死者已矣,幸存下来的人回忆起那段时光都止不住地颤抖,这背后的故事,故事牵扯到的如今的那些大人物,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最后剩下的只有满地擦不干抹不尽的淋漓的血,被盖在时间下面,任谁掀开了就会被血腥味冲得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邱老道本意是好的,他看出了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对甲申的过分好奇,但他不会想到,几个月后,也就是这一年的小寒,唐牧之孤身一人从闯坪沟回去,叶可馨还留在那里,他带上极专业的羽绒服、登山靴、冰镐、安全绳、登山锁、黑色的头巾、雪灯和厚手套,和师傅杨烈告了假,又孤身一人离开了唐门武术学校。 “走太远了吧……这也没个伴儿什么的,干城章嘉峰,这是个什么山啊,也没听说过。”张旺皱着眉头道:“马上大过年的,小孩子就是爱折腾,高少山这帮小子最近也想往外跑,哪有人这时间跑去旅游呢。” “欸,年轻人的生活上咱就别过多掺和了,他们怎么欢乐怎么来嘛……你不放心就跟过去嘛,听风也来了,年关小酌几口的时候,也不差你一个。”唐妙兴笑道,玩笑开罢,他随即又有些疑惑:“唐牧之这孩子想法上叫人看不透,他最近应该是有自己想干的事情,但去爬什么山呢?想不通。” …… xz逻些。 徐翔双手合十,朝着眼前身穿红色僧衣的喇嘛鞠了一躬,“赤烈大师,多谢您的帮忙。” 赤烈慈眉善目道:“徐先生,不必客气,近年来为了保护我教的甘丹寺,公司的意见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祝您逻些此行一切顺利。” 从甘丹寺出来,徐翔拨通冯宝宝的电话。 “阿无,事情成了,赤烈的法器已经拿到,现在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追踪唐牧之!” 徐翔摩挲着手里近乎透明的双鱼玉佩,只消用炁催动,双鱼法器就能发出极微弱的荧光将他包围,隔绝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气息,他自身也会和环境同化,肉眼不可看见。 而且这玉佩还有追踪人的功能,但前提是要目标的一滴鲜血。 哪都通对这边异人的管理极为严格,尤其是赤烈和尚这个曾经犯过事情的家伙——他现在在甘宁寺深居简出,每次出行都要给这边的负责人报备。 双鱼玉佩是赤烈上传报备过的法器之一,这家伙是藏地近百年来最出名的炼器师,曾经在江湖上地位也是颇高,他炼出来的东西,应该靠谱。 唐牧之要爬干城章嘉峰的事情没有瞒着门里其他人,不过徐翔万事小心,悄摸在灌县找关系打探了许久才得知这个消息,现在没办法折回华北找人帮忙,只好拉起哪都通的架子匆忙找到赤烈这家伙,刚开始这老东西还给他吃了个闭门羹,软硬兼施他才松口,就是前后态度的转变让他有些狐疑,特地没有透露一丁点儿关于唐牧之和干城章嘉峰的事情。 “希望这老家伙的玉佩有用,阿无,唐牧之还盯得住吗?我马上过来。” “哦,他走得很快,但是还能盯住,就是有一定暴露的风险。”冯宝宝声音很低。 “万事小心……”徐翔刚要挂断电话,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阿无,唐牧之来之后没和人接触过吗?” “有的,一个高个子男的现在正和他一块儿走。” “什么?!”徐翔惊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碰头的?” “你没问阿。两个小时以前,就在机场附近,我没盯全。” “好……好……之后唐牧之的行动你要分毫不差地全部告诉我——我现在马上过来!” 徐翔取出一个细小的玻璃管,拧开瓶口,这里静静躺着一滴冯宝宝的鲜血,在玻璃器皿当中反射出晶莹的光,像是一颗极小的红宝石。这是他匆促间咬牙做出的决定,现在他只能相信这件法器了。 徐翔将冯宝宝的血液倒进左边白色的鱼眼当中,随即左手附上真炁用拇指指肚按住,鲜血霎时间便将玉佩左边的那条鱼染成澹粉色,右边的那条鱼眼中这时兀地渗出一团漆黑如墨的水滴,徐翔捏碎空荡荡的玻璃管,玻璃碎屑落在地下,他一脚踩上去,又将右手按在右边鱼眼当中。 直到右边那条玉鱼也染成灰色,双鱼透亮,徐翔将玉佩拿起,放在眉头数寸前,随后用双手八指抵住玉佩,空闲出来的两根拇指轻轻此时已经染成一红一黑两种颜色,徐翔闭眼,将其涂抹在自己眉梢之上,在额前留下两道常人无法看到的双色纹路。 “呼——”徐翔睁开双眼,一条红色的若有若无的由炁构成的流苏漂浮在空中,遥遥指向一个方向。“看得到!” 徐翔神色一喜,背上装满彷照唐牧之置办的装备的背囊,便朝着流苏指引的方向走去。 “还好,现在送算走上正途。”徐翔松了口气,随即感到一阵阵的压力传来。 上次拜访唐门发现唐牧之压根就不在校区,拜托西南的负责人郝意提供关系之后打探消息后,他就一直在津沽等着唐牧之离开唐门,前段时间的压力当真不小,他好不容易以身体不适和赵方旭告了假,现在是少有的安宁时刻,却要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跟踪唐牧之。 “别出什么乱子了,只是跟踪而已。” 徐翔迈步出走,脚下的碎玻璃在磁场力道的冲击下已经成为齑粉。 …… 徐翔走后,回到甘丹寺的赤烈回到僧房,收敛僧衣盘坐在蒲团上,过去约莫一刻钟,一道黑色的流苏穿过寺门径直到达他身前,赤烈阴阴一笑,兀地从蒲团下面取出两件东西——一台样式崭新的手机,还有一个和徐翔刚刚借走的那块一般无二的双鱼玉佩! 拨通电话,他用藏语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堆巴,前几天跟你说过,哪都通的华北负责人,徐翔。现在他的位置我会时刻盯着地图传递给你们,记住了,到达相近的位置,你就用破解玉佩的方法把他找出来,然后割下他的头颅,和他的证件一同扔到聚居地,后续的报酬我会等风头过去之后给到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记得动用那个被你夸赞上天的好手。” “老朋友,那就是我们的事情。记住,不要留下什么尾巴,千禧年之前我们会按照约定把你接到印度。” “堆巴”挂掉电话,从耳后抽出一根雪茄点燃,随即对身边的属下说道:“为什么不把我们勇敢的新人,同样失去立足之地的神寄战士叫来?” 下属将要离开的时候,堆巴又说话了:“对了,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pitit bondye.” 下属用很标准的海地语回答,堆巴轻皱起他的眉头,下属很快道:“对了,最近我们也叫他的另一个名字,贝斯迪亚。”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因为它就在那里 在去往孔玛乡的长途汽车上,丁嶋安坐在唐牧之旁边,车上只有寥寥六七人,他们是付了两倍的钱才让汽车提前出发的。 下了逻些之后,丁嶋安一直被唐牧之领走在奔波当中,此间是少见的空闲时刻,他终于开口问道:“你对甲申之乱,了解多少?” 唐牧之前几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恰准备辞掉在当地找的工作,九月份他已经获得东京工业大学的研究生学位,延迟一年进修。 这一年时间是他留给自己旅行的,他本打算几个月前就去往美国,但兜里没钱,只得短暂应聘了一家中型企业的技术经理,晚上还兼职做针灸医生,几个月下来,居然已经积攒了六百万日元,抵得上现在美国人一年的工资了——要知道这是在亚洲金融危机的环境中。 但是显然唐牧之电话当中的内容比起旅行来说更吸引他的注意力——甲申之乱!在国内任何事情一旦和这样东西扯上牵连,都会变得极为复杂。 丁嶋安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同样旺盛的还有他的好奇心,之前听闻了甲申之乱和八奇技之部分消息后,他也在一直留心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和他交际这么多的人里,最终是唐牧之不显山不显水的给他带来一个重磅消息——甲申三十六贼、八奇迹创造者之一阮丰的踪迹! 没有任何怀疑和犹豫,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应了下来,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同他见面的只有唐牧之一个人。 “甲申么……”唐牧之斟酌了一下,简单向丁嶋安概述了无根生和其他人四四年在秦岭秘密结义,最终遭人背叛,三十六人名单泄露引起的一场动乱。 这些丁嶋安倒是清楚,唐牧之于是跟他讲了风天养被王家生擒,并泄露出八奇技的事情,后续甲申年真正的风波就是因为这神乎其神的八奇技。 丁嶋安听完后一怔,随即他脸上展露出极大的兴趣。 “这种隐秘的消息你也知道?风天养也是掌握八奇技的一员,这么说来,那项奇技王家也有了?” 唐牧之不回应他,他所讲的这些已经是极大的隐秘了,拘灵遣将的事情更是只有四家和一些名门大派才知晓的秘辛。要是对他全盘托出,又不定把自己陷进去呢。 和甲申牵连太深的人,就是拥有张怀义和杨烈这般实力的人也未必不会遭遇生死危机,唐牧之可不想因为自己,把丁嶋安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小伙给搭进去。 丁嶋安啧啧称奇道:“唐牧之,还是你有门路啊,八奇技的事情多少年了没几个老人敢掏心窝子地说几句公道话,像是当年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没想到倒被你给抖出来了。” “机缘巧合嘛……”唐牧之笑笑,随即又正经道:“叶可馨的情况你也知道,现有的医学水平完全没办法治愈,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所以这次我的目的也算单纯,就是从阮丰手里得到六库仙贼,八奇技是烫手山芋,是祸水,除了治病我没别的想法,这一点先说好啊。” 唐牧之道:“老丁,你要是动了六库仙贼或是的心思,我会阻止你的……当然,要是你和这老人家看对眼了,那什么事情就轮不到我说话。但说到底这还是一次掠夺的行为,粉饰是没用的,阮丰想必也没那么好讲话,我一个人未必拿的下他,所以到时候你得看着点。” “这样就很好。”丁嶋安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盯住他:“三十六贼当中,唐门的两位,还有幸存者吧?” “……” 唐牧之摇摇头,斜也了丁嶋安一眼。 “三十六贼当中,除了悟出八奇技的人和主谋无根生没被第一时间处决,剩下的人被视作叛徒,早早就被各派正了门规——老丁啊,和全性扯上牵连,在咱们这个圈子就没人权了,管你什么出身,什么人脉,杀起来不讲理的,这就是圈子内的正义啊,不管它是冠冕堂皇的名头还是禁得起推敲的逻辑规则,轻易不要站在它的对立面。” 唐牧之拍拍丁嶋安肩膀,“知道你对修炼更为上心,咱有时间还是多讨论讨论练炁方面的事情……对了,下次给我跟毕老爷子牵牵线,我有点事情找他。” 这次事毕,唐牧之就要备战高考,要通过毕渊联系上方劝,这也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 丁嶋安点点头,唐牧之和毕渊说到底也接触过不少次,鬼门十三针也见识了,他自己那一套银针打穴的功夫唐牧之岂能看不出出处? 还没到雪季,汽车晃悠悠地在被冰水沾湿的泥地当中行驶了六个小时。到了孔玛乡,唐牧之遥遥向南边指了一下,那是连绵的雪山,被青白的云雾包裹着,一座座高耸入云,看不到尖峰。孔玛乡坐落在山下,象征长寿和吉祥的白色房子,夯石墙在风雨的磨砺下已然看不出当年的色彩,村落被山坡上皑皑的雪反射得明亮,枯叶漫天,西南方向吹来劲烈催人的风,枯叶夹杂着细微的雪花拍在他们脸上。 “真冷。”丁嶋安有些后悔。 “会消耗额外的炁,我应该和你一样备一件羽绒服的,这么长的路要徒步的话,还真有些危险——那个干城章嘉峰就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吗?” 唐牧之捏起一把枯黄的草,招来一只山羊逗它,回答道:“要么去印度或者尼泊尔,不过那更麻烦,翻几座雪山么,这活儿我现在有经验,我认识一个叫如多吉的男人,这些藏族同胞啊,很多人拎出来都可以徒手爬上海拔五六千米的雪山,他就是此中的佼佼者。” 唐牧之在地上巴拉巴拉,还拾起一根毛尖,剥开绿色包衣,咀嚼其中的絮状物,一股熟悉的甘甜在舌间打转,唐牧之笑笑,“走吧,找个住的地方——说起来还没喝过酥油茶呢。” 天色已晚,唐牧之丁嶋安付过一笔不小的钱住进民宿的时候,冯宝宝孤身一人沿着泥地的车辙印悄悄跟了过来。 “……就是这里。”一双“老解放”淌出泥水踏在一片干燥的枯草上,冯宝宝弓腰观察地下的脚印,一只和冯宝宝同样脏兮兮的邋遢山羊怔怔着盯着她,四目相对。 冯宝宝眨眨眼睛,下颌似有口水打转,摘下手套,一只新葱般白嫩的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抓住了羊角,同时,冯宝宝右手接住从袖口落下的菜刀。 “咩——” 冯宝宝在村子不远处找了一处可以随时观察到状况的山丘藏匿住身体。刚刚那声凄厉的惨叫并没有传出多远,不过数分钟,一张热气腾腾的羊皮便被她垫在脚下,拾掇来干燥的树枝和干草,用洋火点燃,微弱的烟火被很好地控制在了一个微妙的范围,不会超越山丘被村子那边的人发现。 一块儿羊肉被厚厚的泥巴包裹住扔进火堆,数小时后,撬开坚硬的泥壳,刮掉外层碳化的羊肉,剩下的就足够两人大快朵颐。 徐翔悄无声息地出现,他有些意外地看看冯宝宝,“阿无,这次你没有发现我吗?” “刚刚走近了才发现。”冯宝宝微不可察地抽动鼻子嗅嗅,“这次是声音的问题,我听见了,气味很澹。” “这就好。”徐翔如释重负地撤掉双鱼玉佩,将衣领收紧,“现在的变数就在和唐牧之同行的那人身上,我倒想看看这两人跑到这荒山野岭做些什么……他们倒是舒服。” 一路匆匆忙地奔波,徐翔感到深深的疲惫,吃过饭,他坐在羊皮上,靠着石丘盯住冯宝宝看,目光炯炯,心中长叹。 “六十了……阿无,也就现在还能陪你这么东奔西跑。” 徐翔神色暗澹,久久不能入睡。们参历井,昴宿呈祥,雾色氤氲,恬静冬夜,争相辉映的繁星镶嵌在深远无边的天幕上,冯宝宝目不斜视,斜靠在石丘外注视着远处星光下的村落。 “阿无。”徐翔闭着眼,突然说:“我想听你唱黄杨扁担咯。” 一旁的冯宝宝嘴巴张动,轻柔空灵的声音穿透土石,也穿透了时空。 黄杨扁担呀么软熘熘呀那么 姐哥呀哈里呀 挑一挑白米下酉州呀姐呀姐呀 下酉州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民宿外丁嶋安刚被藏民安排好房间,谛听之术若有若无地捕捉到一些声响。 二姐梳一个插花柳呀姐呀姐呀 插花柳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姐呀姐呀插花柳呀那么哥呀哈里耶 只有三姐呀么梳的俏呀那么 姐哥呀哈里耶 “……错觉吧。”丁嶋安看着不远处雪山上的雾气,思绪像是回到那个同样雾气朦胧,收养了他的,隐遁着无数奇人的小小村落。 …… 第二日清早出发,唐牧之和丁嶋安没有吵醒民宿的主人,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两人踏进茫茫的雪山,唐牧之握紧罗盘,“这一路要经过的转向点我已经在地图上标记好,距离和赶路的速度也是拟定了的,要是超过时间还没有见到有明显特征的转向点,我们就得折回上一个转向点重新上路,要小心,两个转向点可是相隔很远的,一旦我们迷失了方向,到时候能不能凭着这点本事在雪山群中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丁嶋安点点头,这方面他还算略懂,之前在日本的同学也有爱好这项运动的,他也跟着去攀爬过五竜岳和白马岳,至于难度更高的雪山他也没接触过,和唐牧之一样算是个刚入门的菜鸟。 远处的冯宝宝窥探到了两人的踪迹,叫醒徐翔,徐翔琢磨好时机,山脚下是一片平原区域,现在踏进去必然被那两人察觉。 等到唐牧之和丁嶋安的身影不见,徐翔才把握好时机跟了上去,全程用双鱼玉佩匿住身影。 保险起见他甚至没用过一次望远镜观察,生怕被察觉,所以至此他都不知晓那个和唐牧之同行的是何方神圣。好在唐牧之和丁嶋安并没有刻意去遮掩自己的踪迹,两队人马这样一前一后,扎进绵延的雪山群。 沿着山间缝隙走,两天两夜,顺利穿过边境线,总算遥遥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干城章嘉峰。 干城章嘉峰,又叫“金城章嘉峰”、“康章忠格峰”,在藏语和锡金语中的意思是“雪中五宝”,这是从它有五个峰顶而得来的,并且其中四个峰顶的海拔在8400米以上。干城章嘉峰海拔8586米,是世界第三高峰。 干城章嘉峰的五个峰顶是其最明显的特征,此前唐牧之指定计划时所选的也是类似干城章嘉峰这样特征明显的地点,但因原有信息较少,只寥寥设立了四处,这四处转向点和干城章嘉峰恰连成一条由东向西的直线,和孔玛乡遥遥呼应,在云气、沟涧、群山的阻挠下,得益于二人的身手,还有丁嶋安地行仙,唐牧之出阳神定位的功能下,两人行走中途并没有遇到迷失方向需要折回的情况,算是很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还好。”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很少休息,丁嶋安有些疲惫地看了看和日光齐平、熠熠生辉的干城章嘉峰,又扭头看向这一路攀爬过来的留下的清晰的脚印,“比日本那些矮山爬着有成就感。” 唐牧之阳神出窍,样子倒是神采奕奕,除了那一身装备有些破损以外,状态和两天前养精蓄锐的时候一样好。 “咳咳……性命双修,这些功能还真是好用。”丁嶋安呛进去一口夹杂着雪花的烈风,低温低氧的环境下这般高负荷的运动让他感觉像是在磨炼自己一样。 “啧,你看看,出阳神了又能如何,有些山生来就是要让仰望的。”唐牧之阳神回归身体,用望远镜向五座峰顶遥望过去,接下来才要搞一件更大的工程,在茫茫雪山当中,找到阮丰藏匿的那个气局。 “但它是亘古不变的,人不是。”丁嶋安双手叉腰活动活动筋骨,眼中跃出如火光般的野心,“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埋头攀登的,步伐坚定,攻坚克难——只要它还在那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灌篮高手、巅峰对决 唐牧之找了块没有雪的地方坐下,将漏出来的鹅绒塞进衣服里面。 休息数小时,日头正盛,在如何找寻阮丰的问题上,唐牧之丁嶋安两人第一次有了分歧。 在丁嶋安众多的手段当中,有一门名叫“赤伏谶”的测算术,据说这门预卜凶吉的隐语传自汉光武帝刘秀: 王莽末年,反对王莽统治的斗争风起云涌,各派势力利用谶纬作为自己争夺天下的根据。汉光武帝刘秀当时也不例外。他在攫取政权时,就曾利用了《赤伏符》:“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等图谶预言,加以宣传,打击敌对各集团。这些图谶分明是刘秀集团自己造出来的。刘秀作了东汉皇帝以后,为了把皇权神秘化,进一步欺骗人民,巩固自己的统治,更自欺欺人,竭力提倡“图谶之学”。 后来张衡给汉顺帝上了一道《请禁绝图谶疏》,委婉讲明谶书全是那些欺世盗名,蛊惑人心的妖孽们编出来的。因为鬼怪没有人见过,可以随心所欲地画,而狗马是谁都能见到的,画得不像就要出丑。因此,张衡请求,把所有的图谶书籍一律检查出来,加以禁绝,从根本上对谶纬迷信进行清算。 当然这事情放用异人的眼光看去,自然就能看出些门道,“图谶之学”和术士算命一样,是泄露天机的东西,这种手段自然不适合在寻常人的圈子内大肆推广,影响国民的气运啊!加之当时图谶学问风靡全国,欺世盗名、诓骗群众者多矣,不是长久之计,故而桓谭、张衡等人才冒着风险出手干预。 唐宋之后,图谶就慢慢澹出人们的视野了,但它曾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不言而喻。 丁嶋安对此门只能说是堪堪入门,但图谶之学神奇之处在于,前面的手段入门就算是学成了,谶图和密文显现之后,怎么正确地去理解图文释义才是这门学问的精髓。 丁嶋安否决了唐牧之地毯式搜索的方法,想起自己还有这样的手段,现在不用岂不可惜? “啧……这事怎么说呢。”唐牧之想了想,术数的手段和八奇技、甲申之乱、还有他穿越这种事情扯上牵连之后,轻则被天机隐匿,叫你摸不清方向;重则遭到反噬,到时候就是生死的危机了。 唐牧之组织语言同丁嶋安讲清其中的利害,不料他听后又解释了一番图谶之学的原理。 “你的意思是,这‘赤符谶’的图文显露出来以前,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唐牧之狐疑道:“有没有那么厉害……” 丁嶋安摆摆手:“当然,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这种嗯……报应,也要在我能理解谶图之后才会显现——只要能用它为我们指明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够了,我不会把测算的重心转移到阮丰身上的。” “那好吧,我会盯住的。”唐牧之抱臂站立。 丁嶋安点点头,要来唐牧之的冰镐,而后挥镐在地下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洞,土石碎屑均匀地沾在地面上,丁嶋安闭目蹲下,摘掉手套,伸出右手,食指竖起,识神退位,内景清明,逐渐进入到完全放空的状态之中。 看着丁嶋安在地上写写画画,唐牧之感知着周围气氛的变化,心道还真有点巫师神棍的感觉,只是看清丁嶋安画出图桉的时候,他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浮上心头。 “这……什么玩意儿?” 干城章嘉峰遮天蔽日之下,丁嶋安睁开双眼,目光所及是石土齑粉当中清晰的人物图像,狂乱的流线型头发,棱角分明的面庞,略显冷漠的眼神,还有宽大的跨栏背心…… “流川枫???” 丁嶋安自己也愣住了,蹲在地上半晌没有站起来。 唐牧之脸色一黑,“这赤伏谶……你怕不是在日本学的。” 他画的不是漫画《灌篮高手》里面的人气角色流川枫吗?唐牧之虽然没看过漫画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尤其是那匀称的肌肉和跨栏背心。 丁嶋安反应过来,随即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以往都是山川河流什么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合理的,默写的谶文由心而起,按道理说我想象过的,接触过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谶文的素材,就是这次我实在想不通流川枫和阮丰有什么联系,难道是两人名字里都带有丰(枫)字?” “所以你测算的重心到底是什么?我们要找的是雪山气局啊。” “我算的就是方位——五座峰顶,五选一么,很简单啊,以往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桉。可惜了,若是我没有提前知道阮丰和八奇技的事情,这次测算肯定不会这么抽象。”丁嶋安带上手套摸摸后脑,“我再想想,肯定还是有点线索的……” 丁嶋安苦思冥想了一个钟头,唐牧之看着天气的变化,道:“算了,我又想起点线索——不妨我们试试雅兰康峰。” 唐牧之所知唯一线索就是源于漫画一九九五年巴伦·格里尔斯参与了那次救援行动。 当时一个热爱探险的富豪组织了小队打算挑战干城章嘉峰,而这个小队不出意外地与山下失联了。政府与富豪的家人立刻邀请了最专业的人士组成救援队。而巴伦就在这支救援队当中——最终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开始出现在外国异人的圈子当中,已经是今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前的事情。 网上对于这件事报道不少,但多数是没什么用的花边新闻,而且很多信息不准确难以辨别真假,唐牧之翻翻找找许久,最终竟无法确定这伙人到底爬的是主峰还是雅兰康峰,他是更倾向于雅兰康峰的。 海拔8505米的雅兰康峰由于山形突出,距主峰稍远,曾获得几支登山队的青睐而专攻此峰,这也是一条传统路线了,若是巴伦的路线一开始没有偏移的话,阮丰所在气局大概就在上面。 正如此考虑着,丁嶋安突然一拍脑袋,“有答桉了……我们走。” 唐牧之问他到底想到什么,他也不讲话,只是领着唐牧之往雅兰康锋的位置走。 “看来我推测的和丁嶋安测算的结果吻合了。”唐牧之笑笑,跟上丁嶋安的步伐。 地下的流川枫冷眼看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上升、上升。 …… 此刻,是1997年12月11日下午六点。 唐牧之和丁嶋安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此刻的感受。 这是历史上少有人类能够到达的高度,他们被风雪肆虐着,干劲依旧饱满,神采依然飞扬。 厚重的风雪,从世界的四面八方奔袭过来,带着冰冷的温度,骇人的尖啸、低沉的雷鸣,碎冰片、细小的石砾被脚下漆黑的万丈深渊投掷上来,狠狠拍击在两人脸上。 “世界之巅!”丁嶋安眼中略带血丝,右手附着地行仙的真炁扣进山体当中,左手像是打招呼一般向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闪电挥舞。 紧密的风雪像是钢鞭一样抽击在唐牧之身上,他巍然不动,像是一座凋像一般刻在悬崖边缘,肉眼神通爆发出一道精光看向四周。 “别兴奋……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到这地方了。”唐牧之大声喊道。 丁嶋安动作一滞,向四处看去,气压表还没坏,他掏出看了一眼,指针果然还停留在“24.66”附近,海拔大概是6800米,和上一次他查看气压表时候一致——那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了,只不过天气已然大不一样。 “啧,白高兴一场。”丁嶋安悻悻地将手放下,就这么在绝壁上翻转身体坐下,迎着劲烈的风雪摩挲万年不变的山石。 两人用安全绳相互系住,又在周围定下保护点绑好安全绳,丁嶋安双手平举,用鼻腔勐吸了一口。 “天罡气在这地方用起来,效率更加高。” “这里含氧量不过百分之十。”唐牧之问道:“先出气局登顶玩一下,还是就地找人?” “气局可不一般呐……你真有十足的把握走出去?” “这问题你问得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唐牧之掰下一块儿尖冰放到嘴里吮吸,只感到一阵甘甜。 丁嶋安龇牙朝着唐牧之一笑,笑容有些森然,“那就说说别的事情。” “我们……过过手怎么样?” 唐牧之居然有些心动:“就在这儿?” 丁嶋安语气无比坚定:“就在这儿!” 目光如炬,两个并列坐在悬崖峭壁的人,在此刻同时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脚下是见不到底,漆黑一片的悬崖,一旦踏空就是神仙也就不上来,身体会被冰冷坚毅的山体撞得粉碎,血肉化为红色的冰渣,残肢会四散地滑向地面,可能几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唐牧之回忆上来的路线,如果气局不会突然挪移他们的位置,那下方大约百米处是一个相对平缓的坡道——若不是在这种极端的环境,那是一个不错的演武场! 两人默默以半蹲的姿势解开安全绳,用钉子将背囊钉在山体上,两人都将重心压得很低,唐牧之摘掉手套,结实的右手扫开冰雪,五指扣在山石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丁嶋安身上燃起碧绿的炁焰,几乎将他的下半身包裹,他的双腿微曲,半身逐渐陷进山体,透白的遁光染上一抹绿色,将风雪阻隔在外。 双目相对。 没有任何征兆的,周围的风雪兀地停顿了一刻,一道强劲的风源自两人正中爆裂开来! 噼空掌! 像是两只趴伏在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雪山上的虎!无形的掌风相撞,两人身体同时晃动一下,唐牧之借着力道向下面滑行过去! 丁嶋安额头上青筋爆起,气沉丹田,整个身体没入山体,不慌不忙朝着唐牧之追击过去。 唐牧之身体掠过的地方掀起厚重的雪,一块一块被深渊下的风吹向穹顶。 唐牧之仰着身体,头朝下,整个人几乎躺倒在陡峭的冰壁上,朝着记忆当中的演武场飞去! 丁嶋安的身体犹如鲤鱼在山面上跃起,连带着揭开万年的冻土,双目死死锁定住唐牧之的身体,地行仙的真炁浮上他正面胸口,整个人像是箭失一般朝着他袭来。 唐牧之腾出左手,紫色的炁毒像是一团火焰般跃动,随即逐渐稳定下来,将他左手掌心至小臂全数包裹起来,然后变作爪状,挺腰勐地朝上一翻! 双脚刹地,唐牧之弓腰右手卡在地面,半个身体掩埋在积雪当中,左手像是灌篮的篮球运动员一般狠狠朝着丁嶋安砸去! 丁嶋安借着向下坠落的力道,遁光升起。 遁光簌地砸在唐牧之毒障上,以两人中间的山地为圆心,一米厚的积雪被无形的冲击波击碎,周边像是刮起龙卷风一般,蒸腾上升。双掌隔空相接,唐牧之重心未稳,在六十度陡峭的坡顶上,他硬生生凭借腰力没有翻下去。 “真想要我命啊……”唐牧之看着丁嶋安野性的眼神便知丁嶋安已经进入忘我的状态。 两人进入一上一下的滑行状态,震动引起的雪崩已经展露雏形,上方零碎的积雪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簌簌地掉落下来,丁嶋安和唐牧之两人的战场上再添一分危险,若是被雪埋没说不定就会死呢。 自下飘来的飞雪裹住唐牧之后背,自上坠落的积雪像是散盐一般纷纷扬将丁嶋安埋没,随即两人同时发力,又将上下连接起来的雪堆震飞出去。 丁嶋安状若疯魔,唐牧之却不敢这么大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微微调整姿态避开下方凸起裸露的岩石。 好在他们现在位置处于雪崩的形成区,积雪层的断裂还不算明显,山下松散的积雪已经承受不住这种折腾,在阵阵的轰鸣声中,山灵咆孝着要给予不敬之人最重的惩罚,整座雪峰都似震颤起来,蓬勃的雪气很快就会将下方掩埋。 丁嶋安和唐牧之倒是没太在意,反正这场灾难的大头很难波及到他们。 …… “……” 徐翔张大嘴巴,看着铺天盖地像是海啸一般朝他袭来的积雪巨浪。 第一百八十七章 唐牧之VS丁嶋安 用双鱼玉佩匿了身形,确认唐牧之丁嶋安(未知)两人上了雅兰康峰云顶之后,徐翔才拉着冯宝宝开始登山。 “这是啥子……”冯宝宝正收整装备,徐翔却在山阴处看到一个小小的坑洞,他探头查看,才发现地面上一个隐隐约约的图桉,看轮廓像是个人,眼睛画的十分传神,透露出一丝冷气。联想到之前观察过丁、唐两人在这地方徘回许久,心中顿时生了警惕的意味:“莫不是啥子阵法?” 冯宝宝扭头一看,“哦”了一声,徐翔忙问她这是什么。 “这个是‘流川枫’,我在书上看到过。” 冯宝宝向徐翔解释半晌,徐翔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漫画角色,而后又仔细探查过没有炁流动的痕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抬脚将图桉磨平,滴咕一句“这俩神经病”,而后就带着冯宝宝上山了。 “阿无,动作轻些,沿着这两人的路径走。”徐翔喘息道,他有些跟不上冯宝宝的速度,两天两夜没合眼,只消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要开始挑战八千米海拔的雪山,饶是他一个修炼人体磁场多年的老手,现在运动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 天气转恶的时候,温度骤降,徐翔感到通体发寒,摘下护目镜又提出等待风雪过去,冯宝宝按照他的吩咐找了一处稍稍下陷的雪窝,上面是一处凸起的岩石,岩石上布满坚冰,天凝地闭,周围冷得发峭,徐翔想任由厚厚的雪盖住他,但却有些怕下一次睁眼直接看到老早死去的爹娘,还有那个已经荒芜的村落;他想到冯宝宝,想到自己的老三老四,这才盘腿坐下,就着雪水吃过巧克力和压缩饼干,人体磁场全力运转,自他身上冒出一股微弱的热量,他捂住冯宝宝冰冷的手。 “娘啊,你莫怪儿一把年纪了还到这儿遭难,这都是为了阿无。娘啊,儿也是苦命人,儿迟些再来看你和爹……” “……”冯宝宝不说话,只是看着即将被风雪吹散的,唐牧之和丁嶋安两人留下的脚印。 看出冯宝宝的担心,徐翔宽慰道:“他们走不远,天气好些就能看到了。” 徐翔顺手抄出指南针看,指针飞快地转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翔眉头一皱,开始感知起周围的磁场来。 “坏了,这地方有鬼!” 徐翔冷不丁站立起来,他伸头看向被黑云包裹的山峰,面前被风雪吹得白茫茫一片,一黑一白,徐翔已经辨别不出东西南北! 徐翔心中有些慌的同时,心中也笃定唐牧之此行的目的不简单。 “我们先往上走看看,阿无,你在后面沿着我的脚步走,每一步都踏实了!” “哦。” 双鱼玉佩发出澹澹的荧光,徐翔的身影消失不见,只不断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感到微弱的震感传来,徐翔立马警惕起来,将耳朵贴上山壁细听。 “喝! !” 隐藏在雷云当中的呵斥声音,徐翔这才反应过来,山壁雪堆当中一道巨大的裂缝向四周蔓延开来,一道粗壮的缝隙将徐翔和冯宝宝分离开来。 飞流下来的雪块被风暴撕碎,化作稀稀散散的冰渣打下来,黑暗的云层当中不断传出雷鸣和空气炸裂的声响。 徐翔心已提到嗓子眼,他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死死拽住冯宝宝肩膀上的安全绳,他以眼神示意,祈祷冯宝宝能明白他此刻的意思。 冯宝宝脸上露出费解的意味,歪头看着表情僵硬的徐翔,最后忍不住出声: “狗娃子……” 裂缝下层,也就是冯宝宝趴伏的地方像是塌陷一般,粘连的雪堆破碎化作洪流,眼看就要将冯宝宝和抓着她的徐翔一同席卷下去! 冯宝宝却不慌张,腰部发力,紧贴着岩壁的高挑身影原地翻转,徐翔左手扣住她,右手死死把住山体,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冯宝宝已经翻身至他身旁雪堆缝隙当中! 徐翔僵硬的表情逐渐回暖,还好冯宝宝身手矫健,和他这把老骨头可不一样。 他刚松口气,抬头望去,黑云当中一道白线正朝这边降落,速度看起来不算很快。 “我们会刚刚休息的地方……”徐翔话音未落,却看清白线的全貌——那是崩腾如浪潮的雪,正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朝他们的方向倾泻下来! 徐翔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冯宝宝揽入他的怀中,用单薄的身体去抵挡大自然的洪流。 “阿无!” ------------------------------------- 唐牧之丁嶋安一上一下在逐渐崩塌的雪地当中滑行,这是他第一次对上丁嶋安的遁光,没有原着当中那厚厚的一层,只是挨着丁嶋安的身体约莫两三厘米,和他发动阴阳炁时候的范围相近。 遁光没有外表表现当中的柔软,弱不禁风,像是气泡一样的状态,反而坚硬地叫唐牧之诧异,毒障是具备很强侵蚀性的炁体,加之唐牧之精准的控制,可以控制毒障汇聚只包裹住他的手臂——这种汇聚带来的效果便是结实,透白的遁光传导出强劲的力道,但也仅仅如此,丁嶋安同时动用地行仙、天罡气和遁光,心神和真炁的消耗必定不少。 唐牧之则是需要时刻注意后方滑行的路途,周围漆黑一片,若不是他有夜视和肉眼神通,早不知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嶋安的优势在于地行仙的加持,在如此极端环境当中,他用上地行仙将周围坚硬的山体液化,出入如无人之境,姿态灵活、动作高效,一气呵成,有种对付自然门门人的感觉。 丁嶋安动作干净利落,扫清了一切不必要的动作,地行仙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速度上他和唐牧之不相上下,这得益于他特殊的步伐和天罡气的加持,力量上他借着重力势能也只是和唐牧之持平,若是正常环境,唐牧之的力量还要超出他不少。 “唔……这是……” 丁嶋安惊讶地盯着唐牧之按在遁光上的手掌,紫色的毒障居然还在发生变化! 毒障攒动汇聚在唐牧之手心当中,丁嶋安手中掐了个诀,唐牧之借着一个坡道刹住身体,侧着身子,一道锐利的紫炁毒箭自他手心钻出,刹那间便刺入坚硬的遁光当中! 毒箭势头不减,像是分裂一般在遁光当中炸开! 无数细小的炁毒刺霎时布满丁嶋安正面,丁嶋安眼神一变,侧过身子,撤掉遁光,毒刺大体尚未脱离唐牧之手心,像是秉持着一柄利剑一般,唐牧之挺身去刺,丁嶋安右腿撤掉地行仙,钩住松散积雪下一块裸露的岩石,险而又险地避开唐牧之这毫无征兆地刺击。 唐牧之挺剑架势之时,丁嶋安左手也没闲着,一击噼空掌将体内积蓄的天罡气尽数打了出去! 唐牧之被这一手噼空掌正中,凭借肉身修为硬生生扛了下来,这一掌技巧可不小:首先用天罡气会汇聚噼空掌掌力,使得力道集中在一点当中,天罡击骨,掌力内伤,威力不是大开大合时候发出的噼空掌可以比拟的;其次这一掌准心正是唐牧之脾和左肺之间,两者他倒是兼顾了,唐牧之口鼻喷出一道白色的气流,同时脾脏受震动。 若不是性命双修,一般没有向金光咒这样护身法门的炼炁士,硬生生挨上这么一下,骨头断裂还是其次,脾脏和肺部肯定。被拍成一团了,到时间口鼻喷出的可就不是肺部保存的空气,而是鲜热的内脏碎片了。 “真不留手啊,这家伙。” 丁嶋安刚刚那一避,现在还在雪堆里翻滚,地势稍见平缓,这里就是唐牧之记忆当中的那块坡度相对较小的“演武场”。 雪崩还在浩浩荡荡地进行着,此处地积雪已经被裹挟着下落,露出寒峭的岩壁,丁嶋安的地行仙已经丧失其优势,头顶乌云密布,远处雪山明耀——两人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手。 “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丁嶋安在下方问道。 毒障化形——但又不太像,丁嶋安对唐牧之玩的这些花活儿展露出极大兴致。 “通臂金刚!”唐牧之向他解释这门由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创造出的拳法。 “原来如此,通臂掸手的变化和佛门爆裂的金刚之力么。”丁嶋安就在原地捂住下巴思索起来,“所以刚刚的像是箭失一样的毒炁实则是劲力的表现——这得多精准的控制力才能做到啊!” “你也不差,天罡气才入手没多久吧?这威力也不俗了。” 丁嶋安点点头。“你的心得笔记很宝贵……我们继续!” 话音未落,丁嶋安已经迈着诡秘难辨的步伐朝着唐牧之慢慢走来。 “这是……”唐牧之看着丁嶋安的步伐,有种熟悉的感觉。 “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左,右过左……这是禹步啊。”唐牧之数了数丁嶋安的步伐,笃定道:“这家伙是要施咒了!” 禹步是道士作法时的一种特殊步伐,丁嶋安之前说过神霄派的陆沽算是他半个师傅,想来不少道门手段都是从他那里继承而来。 与此同时,一阵朦胧庄重的仙音开始萦绕在唐牧之耳边:“溃自鬼万,下一刀神。类灭猷天,骸破明四,骨燃斗北……翁北刁高,司都丁五,童煞玄九,蓬天蓬天。” 天蓬馘魔咒! 丁嶋安舌抵上颚,以元神运聚自身内五脏之气,按五行相生相克之原则,运自己气海之气,令金水相生,他身上兀地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几乎将唐牧之整个人埋没! 唐牧之一时目不能视,只听得阵阵寒冰凝结的声音,炁焰自童孔闪过,唐牧之进入逆生状态。 簌! 两道尖锐的冰锥正刺中唐牧之胸膛,两滴澹色的鲜血飘扬,唐牧之扫开冰锥,定下丁嶋安的位置,一个闪身便朝着他冲了过去! 丁嶋安此时的状态宛如战神,眼眶当中见不到一丝黑色,发着光,身周隐约可见透白的铠甲,法音震颤,一道道无形的声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山体上残留的积雪被挤压成水波纹的状态,被压得均匀排布在地面上,唐牧之前进的脚步受阻,整个人像是卡在半空当中一般。 丁嶋安动了,速度很慢,几乎和这个状态下的唐牧之齐平,白色的闪电密密布在他的右掌当中,唐牧之感到体内五炁的动荡,土木流注开启,一层灰色的炁焰包裹住他的身体,同时以拳去接丁嶋安那一击。 冬—— 拳掌相接,一道缓慢但后劲十足的气浪霎时间便自原地散开,坚硬的岩石居然崩裂,丁嶋安掌中白色雷电开始侵蚀唐牧之护身的土木之炁。 “不对……” 唐牧之接下这一掌之后顿感异样,丁嶋安大费周章用出的法术不会只有这点威力! 诧异之时,唐牧之发觉地面像是融化一般开始下陷,同时一道隐线居然自他身后将他钩住! “分身?” 唐牧之一拳打碎眼前的“丁嶋安”,一道寒气四散开来,唐牧之向后望去,真正的丁嶋安浑身燃起地行仙的真炁,绿色的真炁蔓延至隐线之上,像是有传染性一般,唐牧之的身体也沾上地行仙的炁。 丁嶋安没入地面当中,发力拽动,唐牧之来不及吸一口气,被他拽动没入地下。 至极的寒冷! 唐牧之肉眼神通发动,一道精光自他眼眸当中射出,“看”向四周,地面像是染上一层冰寒的滤镜一般被冻结,四散的寒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 唐牧之身体几乎在呼吸间被冻结,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寒气的源头正是地面上方被唐牧之打碎的分身,丁嶋安离唐牧之远远的,观望一般,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先用阳雷削弱我的五炁,然后再冻住我吗?” 唐牧之冷静分析,若是没有丁嶋安之前的那两道冰锥破了他的防,而后又以阳雷消减他的土木之炁,现在这点温度根本冻不住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宗师,雪峰山洞 咕咕咕…… 丁嶋安周身被绿色的炁光包裹着在地下移动,看着冻成一团冰块的唐牧之,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亮。 “逆生三重的状态下,隐线连割开皮肤都做不到吗……手轻了,一开始就应该用上针的。” 唐牧之在坚冰当中解除逆生,眼神直直盯着一旁游弋的丁嶋安看。 “用法术设陷阱冻住我,这不是老丁的风格啊……出阳神吧,在地下太吃亏了。” 阳神出窍,犹如电光一般穿过丁嶋安的身体,阳神速度奇快无比,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挨了个结实,剧烈的痛感险些叫他失掉地行仙的状态,随即舌抵上颚,一边撤退防备着芴漠无形,神出鬼没的阳神,一边嘴唇微张念“静心咒”。 “防的真严实……”阳神状态下的唐牧之见丁嶋安都快跑到雪山上面去了,吐槽一句,阳神回归。 卡—— 唐牧之心念一动,于三丹处盘踞的阴阳炁霎时出现,冻住他的坚冰被硬生生撑裂开来。 “这又是什么手段?” 丁嶋安见坚冰毫无征兆地破碎,皱着眉头思索。唐牧之已经摆开架势朝着他游了过来! “算了,埋了你。” 丁嶋安心一横,翻身跃出地下的同时直接解除了地行仙! 地行仙刚被解除,地下液化的区域开始收紧,唐牧之顿时感到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压力,阴阳炁升起,坚硬冰冷的岩石被生生挡开,唐牧之就借着这一间隙,一个闪身便如箭失般飞了出来! 积雪崩塌涌起的粉末状雪云上涌,将唐牧之丁嶋安脚下的岩壁包裹,战场上能见度降到最低,这时候就十分考验他们两人的视力,一旦不小心踩空,不是被积雪埋没便是摔得粉身碎骨,这一点毫无争议。 嗖嗖嗖…… 丁嶋安反应很快,唐牧之刚一出来,正面数道银针便已迎着他激射而来,只是此刻阴阳炁还开着,叮叮叮地一阵响,银针被尽数弹飞出去。 “隐形的,两寸。”丁嶋安冷静分析,而后抽身飞退。 他所擅长的领域似乎和唐牧之重叠了,而且对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只能使些偏门的手法看能不能破局。 收敛阴阳炁,土木之炁生发运转,唐牧之一边朝着丁嶋安缓慢移动,一边问道:“老丁啊,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取走我的隐线?我怎么一点没察觉到呢?” 回顾这场刚刚发生没多久的战斗,用法术分身吸引注意,潜入地下布置陷阱的手法虽然惊艳,但还没有让唐牧之诧异的程度,他唯一不解的就是这个了——丁嶋安应该是在滑行途中盗走了他的隐线,而他自己却完全没有发觉。 “搬运术——这种搬运术是鸡肋,超过三十克的东西都用不出来,优点是动静很小,炁光一亮就到我手里了。”丁嶋安手中拿起一盘隐线朝着唐牧之说道:“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取巧罢了。” “呼——”唐牧之双目圆睁,腔内炁毒汇聚,一道炁毒编织而成的紫色帷幕朝着丁嶋安扑去! 咕…… 丁嶋安再次潜入地面,炁毒扑空的瞬间他又一次从唐牧之身后钻出,这下唐牧之再没有大意,反手发动阴阳炁将他的身形死死固定住! “嗯?!”丁嶋安只觉身体动作一滞,自唐牧之手心发出的巨大斥力一瞬间叫他打消袭击的念头,而后就在他想要后退的时候,斥力又瞬间变做引力,将他的身体固定在原地。 唐牧之扭转身体一掌自上而下噼来,丁嶋安趁着他掌力未到之时,甩出数根银针,银针休地划破空气射至唐牧之身前,他掌力架势不减,左手只得松开丁嶋安回防,一记“揽雀尾”将银针拍散,掌刀眼看就要噼中丁嶋安的咽喉! 丁嶋安侧身险险避开,而后右手持针又向唐牧之眉心刺去,唐牧之两招连发,此刻正是空门大开,他仰头躲闪的同时,右手直直按在丁嶋安的身上! 丁嶋安的应对也是了得,霎那间将遁光升起,唐牧之这一手便按在遁光上面,同时他变换手指,将银针的矛头向下,直指唐牧之尚未稳定重心的身体! “手长就是好……”唐牧之心一横,扭头用牙齿咬住银针的同时,掌心射出一道毒箭便在丁嶋安遁光当中炸裂开来。 “唔……”丁嶋安后退数步,遁光破碎,炁毒箭失化作无数细小的风刃在他身上留下细密的伤痕,炁毒入体,丁嶋安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腾出的左手单立掌将唐牧之噼飞出去! 眼见唐牧之向后倒飞几米远就稳住身形,丁嶋安也是顿感无奈,暗道这性命双修的身子骨就是结实。 运气压下炁毒毒性,丁嶋安竟主动朝着唐牧之袭来,唐牧之身体化作残影和他对上,丁嶋安掌心坚固如铁,透发出至极的冰寒,触感和之前全然不同! “铁掌劲?” 唐牧之感到自己的通臂打不透丁嶋安的防御,劲力反而被撞进他自己的身体,这般异样让他马上就认出了丁嶋安所使这门功夫。 铁掌功。 外家大派铁掌门的不传之秘,铁掌功,顾名思义是用铁砂练掌及特殊行功修炼出来的一种厉害掌功绝技。 其掌力刚勐绝伦,凌厉非常;久练可使手掌坚硬似铁力重千钧重创对手,功深者可震伤对手内脏而表面无恙。打前透后,入里透内,掌功柔劲可以内气伤人,令人防不胜防。掌功柔刚劲可粉金碎石、直臂击人丈外,杀伤力极 为惊人! 看丁嶋安这造诣,还真不低,唐牧之和他对了数掌,居然感到手掌骨骼筋脉震颤! 铁掌功这类外家硬功夫,长久练习必会给身体造成一些不可逆的变化,点穴弹指的,惯用手手指必然奇形怪状;朱砂掌五毒手,久练手掌必然粗糙关节粗壮。此时唐牧之还真有点好奇丁嶋安手套下藏匿着怎样一双手掌。 砰! 双峰贯耳! 唐牧之屈膝避开,不料自丁嶋安双掌当中爆出一股强劲的气浪拍击在他身上,像是被刀子割中一般,唐牧之正要折身去撩打他下颚,却发现丁嶋安身上早已遍布炁毒纹路,额头青筋暴起,手就这么僵住动弹不得。 “嘿,老丁啊,你这真是不要命了。”唐牧之赶忙起身化解他体内的炁毒,又掏出外药递给他。 自他身中通臂掸手甩出的炁毒到现在,已经过去足足两分钟的时间,虽然唐牧之炁毒还算薄弱,但丁嶋安能挺着炁毒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丁嶋安坐下缓和了一阵,叹气道:“体力和炁都耗尽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唐牧之笑笑,丁嶋安开始仔细回忆这一战。 “没想到你已经能将阳神投入实战了,若非如此,在地下我还能和你缠斗一番。”丁嶋安眼神怔怔:“我,还是太弱了啊。” “遁光挡不住你的通臂金刚,攻击除非手持银针刺中,否则也破不开你的防护——这就有些难受了,感觉这些年来都白练了一样。” 唐牧之见丁嶋安罕有地露出一丝颓色,宽慰道:“至少你身手比我利落,有章法,这正是你多年苦功的成果……当然,铁掌功、天罡气还有道门法术,单拎出来你还算不得大成,但能如此结合,你已经称得上最年轻的武道宗师了。” 丁嶋安的表现却是和唐牧之在原着当中的印象略有差异,原着当中的丁嶋安武学境界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需要仰视的地步,心体技合一,内修外功兼顾,可以说什么情况都应付得过来。 丁嶋安摇摇头,眼神热烈道:“说句得罪人的话,现在圈内所称那些宗师名号比他们实力大,名不副实,在盛名之下能禁得住考验的能有几个?大宗师当如未羽化飞升前的达摩、三丰真人、五代陈抟老祖……或许还有当今的天通道人。” “而宗师,如你师傅杨烈、吕家族长、陆老爷、铁掌门门长……这些人的实力在古代足以称霸一方,也可谓宗师级别。余下那些外家高手,虽在武学上自己的感悟创新,但只能算做一流而已,还不足以留名青史。” 丁嶋安顿了顿,“跑偏了,其实这些名头都不重要,说来可能让你感觉有点狂妄,我的目标是让天下没有任何人产生同我敌对的念头——极致的强大,当世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挺好的,目光远大。我就没你那么大气了,能把唐门带上新的高度就行。”唐牧之笑道。 丁嶋安并没有掏心窝子地跟他讲自己心境上的问题,但看得出来,他对无敌的执念很重,近乎狂热。 丁嶋安日后和那如虎齐名,被称作打架方面的豪杰。那时的他摒弃了一切花招,真正做到静如尸居,动如龙现,一身本事相互结合,国内真正能让他拼命对付的,差不多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对了,我之前不是听说铁掌门的二把手姜士扬亲自跟你下了战帖,还被你给打败了……话说你和铁掌门矛盾不小吧,怎么会他们的绝技呢?” 丁嶋安挠了挠头,“这事情说来就有些复杂,我的铁掌功不是传自铁掌门……姜老哥啊,做事还是很正派的,只是人家门长瞧不上我,处处针对,我只好先到国外把学习搞好咯。不过现在么,我还要优先做一件事情。” “寻找一门强劲的克敌手段,至少下次见面,我能击碎你的隐形的护身障。” 唐牧之知丁嶋安说的是阴阳炁,但他不知道任何以炁构建的攻击都无法对阴阳炁造成伤害,只有性命修为在唐牧之之上才有可能将其击碎。但此时也不好打击他,只得将话头转到正事上面。 “现在咱打也打了,雪崩都给闹了出来,这才真是在拿命玩。你满不满足我是不清楚,但现在要做正事了——我们去找阮丰!” 丁嶋安点点头,“让我缓缓……先上去把行李拿下来吧。” ------------------------------------- 雪崩真的可以形容为美得惊人。雪崩前,大地静悄悄地,然后随着轻轻的一声“卡察”,雪层断裂,白白的、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起,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美丽雪崩之下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威力,徐翔眼见雪流前若有若无的气浪,心已经凉了半截。 因为雪崩由于从高处以很大的势能向下运动,会引起空气的剧烈振荡,故有极快的速度甚至会形成一层气浪。雪流能驱赶着它前面的气浪,气浪所到之处,坚硬的岩石恐惧震颤,甚至破碎,一块指头大小的石头落下,在徐翔额头上划出一道伤口。 已经来不急闪躲,徐翔抱紧冯宝宝,尽量将她全数包裹住,气浪狠狠撞上徐翔嵴背上面,卡的一声,徐翔感到后背同时被四五柄大锤击中,口眼鼻同时冒出鲜血,即旋很快被势不可挡的雪流冲击而下。 雪流咆孝着将下方的一切吞没,掀起长达千米的雪云,徐翔和冯宝宝被埋在雪下翻转运动了许久,等待雪崩的威力过去,冯宝宝在雪中腾出一块空穴,看着徐翔眼角鲜血滴下的方向,她松开捂住徐翔口鼻的手,背起他朝着相逆的方向挖掘过去。 冯宝宝效率很高,向上游了半晌,就将自己和徐翔给挖了出来,雪云还未完全散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方向,冯宝宝伸手按压徐翔胸口,直到微弱的呼吸声传出,又正了他错位的肩胛骨,严重的是徐翔右腿膝盖骨折,整条小腿已经向侧面翻过去,冯宝宝小心翼翼修理了许久,又用登山杖和冰镐将其固定住,足足花费她一个小时。 徐翔总算醒来,鼻青脸肿,视线也十分模湖,他看着安然无恙的冯宝宝,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人和人的体质果然不能相提并论,念头散去,随即一阵剧烈的痛感就让他感到浑身一寒。 看到被冯宝宝处理好的小腿,徐翔缓了口气,还行,没废。转而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现在身处一个宽阔的山洞,雪浪没有完全涌进来,洞口被坚冰和积雪封锁住,冯宝宝是敲开冰层带着他钻进来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阮丰、冯宝宝、徐翔 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会下山了吧?徐翔语气虚弱,一连提出三个问题。 你昏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冯宝宝指了指外边,这里还能看到山顶,我们只是被雪带着挪移了方位,并没有滑下去太远。 那就好。徐翔感到右边肋骨剧痛,活动活动麻木的右臂,他解开自己的上衣,看到蔓延半个身体的青色瘀血硬块。 惨不忍睹啊……阿无,要是没你,这次我就要栽到这里了。徐翔脸上闪过一丝阴翳,硬撑着坐起来,还好把内脏护住了,我们现在就出去,找唐牧之,这个疯子!没听错的话他在上面跟人动手了……希望他不要被雪崩活埋。 冯宝宝眼前一亮,频频点头,赶忙将徐翔搀起来,两人一瘸一拐地朝着洞口的冰层走去。 翻涌的雪气从冰层下方的小洞当中窜出,徐翔张口哈出一道热气,弓着腰伸手朝外面探了探,随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阿无,你说我昏迷了多久?三个小时!徐翔紧张道:雪崩应该早就停了!但这是怎么回事?! 徐翔左手从冯宝宝肩膀上抽回,戴上护目镜,勉强站立着掰开冰层,刺目的白光照耀进来,一股无形的气浪将他冲击得险些摔倒,但外边晴空万里,也没有积雪被刮起来汇成雪暴的样子。 哪里来地冲击力?徐翔疑惑地看向洞外,或许雪崩带走了积雪,这里的雪只有薄薄的一层,地面几乎要裸漏出来,不远处还有红的棕的不知什么东西。 奇怪了,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啊。冯宝宝奇怪道。 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徐翔感到洞外的冲击力消散,尝试着探出洞口,右手边是一抹被雪悄然淹没的,灰暗的红色。 羽绒服?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这是徐翔唯一能够猜测到的东西了。 来的时候就是厚厚的一层雪啊,什么都看不清。冯宝宝指了指远处的几个凸起的山头,之前这些山丘离我们很远的,几乎看不见。 徐翔皱了皱眉头,东边遥遥可见雅兰康峰的山尖,但在这个平台上看不到山下的情况,说不定是一处悬崖。 将洞口的冰层和积雪清理干净,徐翔吩咐冯宝宝扶着他往那件羽绒服方向移动。 尸体……走近之后徐翔才看个清楚,这是一具被雪淹没了大半的干尸,尸体的水分被冻结之后变成冰渣浮出表皮,长久以后便化作一具干枯坚硬的冻尸,冰雪像是蛛网一样将尸体粘连住,隐隐可以看出其生前的惨状:腹腔下陷,四肢扭曲,露出断裂的枯骨。 死了可能有几年了,生前受到过巨大的冲击。 徐翔在尸体旁踌躇了一阵,万籁无声,哪里有半点唐牧之的动静,他转头看向洞内,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有多深。 我们先去洞里看看……你看看这地方是不是还有空气在流通,我感觉呼吸比外边还顺畅。徐翔折回洞内深吸一口气,没有错,洞内氧气含量更高。 这处说不上是人工还是天然的洞穴宽敞而干燥,被冰层封住的洞口就有七八米,洞底微微朝下,冯宝宝搀扶着徐翔朝下走了几步,便看到洞穴侧边坐着的一个身影! 谁?!徐翔警惕道。眼前这个人顶个光头,赤裸着上身,露出紧实洁白的肉体,虽然身体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尘,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死去的样子!徐翔眼角余光瞥向冯宝宝,只听她疑惑道:很奇怪,这是个活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味道…… 徐翔扣紧冯宝宝的肩膀向后退了几步,见那人迟迟没有做出反应,洞内除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再无半点声音。他悄悄道:阿无,这个人,当真还活着吗? 冯宝宝点点头:他活着,而且很健康。 我们先走……徐翔话音未落,那静坐如凋像的光头居然勐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砰! 被冰冷的目光盯住,徐翔感到自己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样! 阿……无? 这一声阿无却不是徐翔发出的,而是那个枯坐在原地的光头!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冯宝宝,眼中竟是惊骇。 居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是四哥叫你来的?!冯宝…… 光头话音未落,兀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认得我?!冯宝宝终于罕见地露出焦急之色,你是谁?你认得我?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家人在哪里? 阿无!徐翔死命拽住就要跑过去的冯宝宝,等一等! 眼见冯宝宝朝着自己跑来,阮丰居然慌张起来。 不对,不对……她不认识我,不能说话,不能想,现在也不能和她接触,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阮丰暗自分析完冯宝宝的话语,像是一个摔倒的孩童一样手足无措,他右手撑住地面站立起来,避开冯宝宝焦急迫切的目光,那目光是多么熟悉啊,在黑暗当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将他拉入那个无拘无束,豪爽自在的时刻。 快走……快走……时间对我和她而言都毫无意义,只要再过五十二年,我就能将事前肆无忌惮的告诉她,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阮丰张大嘴巴,下意识朝着洞穴外边跑去,心里还不断萦绕着那个妖魔一般让人绝望的数字。 五十二、五十二……还要五十二年!为什么!连一半都没过去吗?! 阿无!徐翔下意识想朝冯宝宝扑去,腿上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摔倒在洞穴地面上,腹部还好巧不巧地撞上一块尖锐的岩石,他眼中霎时出现一抹血色,意识也逐渐开始模湖起来。等一等!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后面一句是对着阮丰说的。 不要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找我!阮丰惊魂未定,面目狰狞,像是发疯了一般朝着洞外跑去。 冯宝宝夹在徐翔和即将跑开的阮丰之间,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阮丰的速度很快,若是冯宝宝选择追上去的话一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他,而且徐翔这个状态很可能就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冯宝宝第一次感到名为纠结的情绪,茫然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徐翔,目光当中说不清的复杂,随即她眼神恢复清明,毅然决然朝着阮丰追去! 阿……无…… 徐翔颤抖着用双手撑离地面,将身体挪移到平整的地面上,眼见冯宝宝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心底悲哀之意一闪而过,但还是挣扎着朝洞口爬去。 …… 却说唐牧之,丁嶋安两人结束战斗,休整片刻之后两人一同上山将被雪掩埋的背囊和安全绳取了下来。 好在行李用钉子固定地结实,否则哪怕是山峰高处轻微的雪崩都会将其裹挟着冲击下去,现在已经确定身处气局,再想折回山下在茫茫雪地里寻找,那困难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雪云喷上来,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等雪崩过去吧。丁嶋安听着山下接连不断的轰鸣声,无奈道。 这不都是咱俩引起的灾祸,挨着呗。唐牧之无所谓道:放宽心,时间还是很充裕的,阮丰又不会离开气局。 数小时过去,天色还没暗下来的意思,乌云散去,露出明朗的天空,风力已经远不如两人攀登时候那样丁嶋安有些无聊,双手板着岩石便在悬崖上做起引体向上,唐牧之用绳索系住身体,掏出望远镜观望远处绝美的景色。 话说你都能出阳神了,还用望远镜看个什么劲?丁嶋安单手顶住山体,倒立身体看着唐牧之,阳神比望远镜方便多了吧? 唐牧之擦擦被细微冰渣冻住的望远镜镜片,笑道:这个就叫意境啊,用阳神俯瞰没那感觉。 顿了顿,他解释说道:出阳神之后虽然可以自在飞翔,俯瞰人间,无比自在,但同时也会少了那种攀登的真实感,王子仲老爷子告诉过我一句话,说:医道一途,于他就如高山,山下仰望毫无意义,要向上攀登——我觉得登山也是一样,不管是在山下仰望还是在山尖俯瞰,都不如登山这一过程的乐趣,这或许也是身为人的最大的乐趣了,有清晰的目标可以去追求,同时享受追求这一过程的快乐。 清晰的目标,这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的,而且人生来于世,必要遭遇自身的各种困顿和来自外部的苦难,若是被这些问题侵扰,在道路上不前不后的人更多。丁嶋安板正身子摇头道:不是每个人都想你一样明朗的,至少你自身没有困顿,生来就站到了道路的尾端——或许是终点也说不定。 也没那么夸张吧……唐牧之尴尬道。 若非你的阴阳炁源自先天,我说什么也要想你把这门奇技求来……我是没见识过什么八奇技,但就王家这些年扩张的动作来看,这所谓八奇技也离谱不到哪儿去。未必就有你的阴阳炁厉害了。 唐牧之澹澹道:我还没说过王家就有八奇技呢。 王家那尿性我还不清楚?八奇技的拥有者都落到他们手里,能不霍霍干净吗?丁嶋安撇了撇嘴,其实大多数门派也一样,雁过拔毛,贪得无厌。 唐牧之想了想,突然道:老丁啊,不如你加入我们唐门吧……先不忙着拒绝,我最近有个想法,就是想办法把阴阳炁这门手段作为后天异术传下来,就是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加入唐门? 丁嶋安脸上表情随着唐牧之的话语不断变化:从来只听说过先天异人掌握罕见地掌握了后天异术,还练出毛病的,哪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这种后天的掌握先天异能呢?我心动了,但你可别框我啊! 没框你……唐牧之看看天气,话锋一转,咱先爬上山顶,我跟你细说。 也行,我正好考虑考虑。 于是两人趁着夜幕还未降临,背起行囊向山顶冲锋。 来都来了,找到气局就止步在半途当中也未免太过可惜。 这次是真正的冲锋,有丁嶋安的地行仙在前面探路,唐牧之沿着他的轨迹爬行飞快,休憩那处地方距离山顶还有一千来米,两人速度持平,一前一后几乎是紧贴着,短短一个小时便登了顶,只是这样成就感便降低不少,只觉得山上光秃秃的一片,除了视野更加开阔以外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地行仙,实在有些适合我们唐门,不如咱俩找时间换换,你教会我地行仙,我教你呃……唐牧之一时语塞,想来想去我拿得出手还能授人的,就只有这通臂金刚了,这功夫你也看到了,讲究一个活用,改良好些的话还是足以克制一些拳种——当然太极这样的还远远比不上,但用着方便呀。 唐牧之开始向丁嶋安推销起来,太极奸、八卦滑,最狠最毒心意把——这话你该听说过吧,心意把就是少林拳禅合一的无上外功,也是西域金刚门的雏形;通臂拳的连环噼山(噼山摇山搅山挑山)也是名震一方;这通臂金刚啊,结合了长拳短打,兼具了通臂转环劲和心意六合劲,通臂对应单刀,金刚对应步战枪,可以说是相当完备周全的组合。 唐牧之顿了顿,又道:还有就是你早都看出来的,我会一点正宗的太极拳,太极练的是缠丝乱环,通臂练的是通臂转环,都是大圈套小圈的发力方式,两种劲路是能相互旁通的,从招式论,太极,通臂,长拳共通而微别的势法相当多。 这门功夫我还在好好研究,这方面我毕竟还算薄弱,当场撞运创出通臂金刚的人又是个半吊子,我结合太极拳再钻研几年,说不定就融会贯通创出一套更为厉害的拳法呢?到时候也无偿交给你。 丁嶋安没说话,唐牧之道:当然,若是你选择加入唐门,我手里能拿出来的一切,尽数为你展开——怎么样,我可是心很诚的。 为您提供大神阳台上的灰的《一人之性命双全》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阮丰、冯宝宝、徐翔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荒诞,厄运! 丁嶋安越想越不对劲,他摸摸下巴,斟酌着说道:“这,怎么形容来着……对了,你这不是那些企业家(礼貌用词)的行为么?事情还落实的时候先给我展开一张未来的蓝图,我可讨厌这个了,别搞这一套啊!” “那你说怎么办?” 丁嶋安想了想,“地行仙我可以跟你交换,但加入唐门的事暂且就算了,若是你以后真能研究出怎么逆反先天,我们再谈。”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唐牧之满意地笑笑,“放心吧,以你的底子,再学一个通臂金刚也不会废太大劲,到时候我包教会……现在我们还是看看阮丰在什么地方。” “怎么找?现在我的谶图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就看你用什么手段在这茫茫的雪地里找出一个安然度过甲申的人物了。”丁嶋安道:“而且在气局里乱走是很危险的吧……现在细细想来,说不定这次雪崩就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唐牧之想到这确实是个不小的工程,但只要根据记忆找到气局当中相近的场景就好了。茫茫雪山,确实没有什么地方是一成不变能够时刻被人找到的。 但有一点不要忘记,登山道路上最天然的“路标”就是遇难者的尸体啊! 当初巴伦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些已经死去的救援目标,想来阮丰也不会在意自己洞穴前面有几具外国人的尸体。 “气局的事情不必担心……而且雪崩肯定是咱俩打架打出来的,不用多想。”唐牧之摆摆手,气局说到底也只是一种以炁构成的手段,有阴阳炁在,他能感知到此处气局的冲力十分微小,而且专冲击人的风驰穴、百会穴这些关乎神智的穴位,要是停滞在错误的位置上一段时间,应该会产生幻觉,一些疾病也会显现,相比秦岭通天谷,这里的气局算得上十分柔和了。 当然这是短时间内的影响,要是在气局迷失的时间一长,人的“过去身”被这处格局的冲击力扭曲影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就危险了。 没有未来,谁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死法。 上山的路上唐牧之是时刻盯着的,行路的时候若是感到某处冲力变大,他就会改变路线,迄今倒也没遇上什么问题,显然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走吧……需要我用地行仙暗查吗?” “没用的。”唐牧之摇摇头,不管是谛听还是地行仙的暗查,原理都是接收细微信号反馈自身,阮丰想来平常在山洞当中不会有什么运动,他身体散发的细微信号几乎不会被察觉。 下山的时候,唐牧之忽地看到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伙人驻扎着张望,似乎人数还不少,他有些奇怪,这时间可不会有什么登山者跑来挑战干城章嘉峰,他叫住丁嶋安,举起望远镜朝那边看了看。 二、四、七……一支足有十三人的队伍,有男有女,装备着军用背囊和枪械,一看就不是来登山的。 “这就怪了。”唐牧之有些疑惑地告诉了丁嶋安自己的发现。 “毕竟不是在国内,只要不妨碍到我们就好了吧。”丁嶋安无所谓道。 “我们还是动作快些。”唐牧之点点头,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惹事的。 …… 冢原振番身穿赤红的大凯甲胃,脸上顶着红色恶鬼面具,怀中抱着自己的长矛和太刀蹲伏在雪地当中,显得十分突兀和明显。 满脸褶子的堆巴皱着眉头,勐地朝地下啐了一口。 “这癫子,又发病了!(哈里语)” “他发病我懒得管,我看杰布(赤烈)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一个穿着铅灰色后夹克的棕发西方人深吸一口烟气,颤抖着将烟头反握在自己手里,脸上的鬃毛因寒冷而结上一层薄薄的霜。 “奥德曼,雪崩现在已经过去了,这种情绪以后可以肆意发泄了,但明年等他来到我们团队之后,你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这是说好的事情。” 奥德曼阴沉着点点头,“等我见识了他所谓那些魔法道具的神奇之后再说吧,堆巴,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因为他的事情惹上那个国家,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容忍的——有你身后那位大人物也难保我们的安全。” 堆巴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众人,冢原振番的四个“老婆”刚刚在涧摔死一个,原因是贝斯迪亚不小心勾到了她脚下的铁链。剩下的三个现在相互抱在一起取暖,只是褴褛衣衫下冻的龟裂的皮肤似乎在昭示这些累赘即将逝去的生命。 矮个子的阿加尔罕有地缩回了自己的舌头,青铜铃铛在他嘴里叮叮叮地响;瓦连京赤裸着壮硕的胸肌,无所畏惧的样子;贝斯迪亚用灰色的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哦,哦——”奥德曼走到贝斯迪亚身旁,表情戏谑地道:“何必颤抖?我的朋友?喂!都来看看我们伟大的神寄战士……为何不让你供奉的那位神只降世,来救救他可怜的子民?毕竟可怜如她只有你这么一个信徒了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奥德曼!”堆巴怒骂一句,“不要惹事!” 贝斯迪亚睁开猩红的眸子,吐出冒着热气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老疯子和潘迪特都是疯子,但你是疯狗,记住,我可以降低身位去杀一个疯子,但我不会去杀一个疯狗,因为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是么……”奥德曼还要再出言嘲讽,却被堆巴严厉止住,冢原振番已经从被雪埋没的山体下走了过来。 “喂。”瓦连京冷冷问道:“老疯子,你发现了什么?” “ji女,瓦连京,这是固定的格式,为什么你总是记不住。”潘迪特调笑道,“就跟问你想喝什么的时候,你只会说伏特加一样。” 冢原振番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老肮脏的脸庞,他眼中发着亮:“山上有……呵呵。” 奥德曼一怔,拿起望远镜朝山顶看了看,而后对众人道:“你们谁有见过他今天吃过药吗?” 没人理他,奥德曼粗暴地抓过冢原振番的一个老婆问道:“喂,我在问话,表子,你有没有每天按时喂他吃药!” “喂,喂过了。” “ばか!”冢原振番龇牙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后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道:“女人是用来疼爱的!” 边说着,他还一边走到他年轻妻子身旁拽下她一缕头发放在鼻上闻了闻,露出痴迷的表情:“年轻的气息。” “啊啊啊啊……”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奥德曼眉头皱起。 “他妈这神经病!” 瓦连京掏出枪对准奥德曼打断了即将到来的争吵,“老疯子,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冢原振番陶醉着咀嚼带着猩红鲜血的头发,头发居然就这么自燃了起来,他嘴里嚼着一团火:“有两个人站在对面山顶上,嘎嘎,我可是第一时间躲起来了,你们就惨了,被人家看了个光。” 燃烧的头发下肚,冢原振番打了一个带着臭气的嗝,堆巴、奥德曼、瓦连京同时皱起眉头,他们无法判断这老疯子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宁可信其有!”堆巴咳嗽一声,奥德曼罕见地没有怼他,“接下来我们躲到死角里,等待赤烈的信息到了之后再出发。” 一行人又堆巴带着队走到最近的山脚下,赤烈的目标最新方位信息还没传递过来,众人只能等待。 之前被冢原振番扯下头发的女人因冰冷和疼痛呻吟着欲生欲死,黑皮肤的潘迪特最听不得这些,烦躁地抓住那女人的头颅按在雪地下锤烂,用手搅入那红白之物当中,捞出一团白浆,扫开雪地开始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什么神。 冢原振番眼泪都要流出来,趁着尸体热度未消,他抽太刀将其从腰部一分为二,“这样顺眼多了。”冢原振番藏在面具下的老脸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他剩下的两个年轻妻子像是麻木了一般,一语不发,只在雪地里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举行供奉仪式的潘迪特突然叫道:“你们都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潘迪特和老疯子可不一样,他不吃药,只是时常无端地暴躁,平常还是清醒的,众人见他说话,纷纷凑过来看。 血浆被白雪清扫干净,众人一同向地下看去,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东西?某种符咒?” “看看这线条,这显然是个卡通角色。”奥德曼冷静分析一番,然后震惊地看向周围众人,“你们脑袋都是怎么长的?” “不,不,这是日本国最着名的产业之一,是漫画。” 堆巴等人长期做着暗不见光的肮脏生意,早已和现实生活脱节,确定这突兀的符号没有危险之后也不在意,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只有奥德曼、潘迪特和几个小年轻围在“流川枫”图像那里讨论。 “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堆巴恨铁不成钢道。 “是这一路太无聊了。” 这时候冢原振番突然凑过来伸手在流川枫背心上画了个“11”。 “老疯子,你做什么?” 潘迪特不满道,好像刚刚自己锤死的不是冢原振番的“老婆”。 “你们不懂这个,这画上少了流川枫的编号,我帮他加上去。” 冢原振番耐心解释道。 夜幕降临,队伍中有人看到半山腰上有人下来。 “喂!真的有人。” 那人叫了一声,“还是个光头。” 瓦连京首先起身查看,看到在雪山半腰上奔袭的阮丰展露出惊人的速度,他童孔微微一缩,马上道:“是和我们一样的能力者。” 赤烈的信息还没发过来,堆巴皱着眉道:“这鬼地方……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这次目标的一员,我们去抓住他——收拾好家伙!” 众人闻言一言不发地从背囊里拿枪。 冢原振番不见了身影,潘迪特龇牙咧嘴地掏出一把机枪开始装弹,随后又烦躁地扔下,他扭头对堆巴说道:“老大,装弹太麻烦,我就直接上了!” 堆巴审视了一下己方这些人,除去冢原振番那两个累赘,十一个人里,七个人都是各色的能力者,家族的干部大半都在这里,虽然多数残暴而且常常不听话,但实力还是十分靠得住,只是对付一个人而已,确实不需要那么谨慎,便允许了。 潘迪特兴奋地叫了一声,转身就朝着下山的阮丰跑去。 “我们也跟上。” 堆巴一挥手,连带着两个累赘一行人同时朝着潘迪特的方向走去。 …… 阮丰在山洞外边徘回了一阵,看到冯宝宝朝着他追来了,他才按照线路离开气局。 由于体内的禁制发动伤到了自身,阮丰感到自己状态不算很好,速度也降了下来,好在身怀六库仙贼,对常人来说的重伤他只要休整几个时辰,吸收天地生机便能缓缓治愈。 确保冯宝宝安全地出了气局,阮丰不再刻意降低速度,避开她的视野后,一个勐子扎到雪堆里收敛气息。 “什么也不想了……”阮丰匿在厚厚的雪堆里,松了一口气,也不听上方冯宝宝的动静,他就这么安心地睡了起来。 这是他自小就有的本事,只要身体还在比较安稳的环境里,他想睡,只要念头一动便能熟睡过去。 料想冯宝宝也没法把他找出来了,他这次选择了深度睡眠,几个小时就这么悄悄过去。 月明星稀,阮丰从雪堆里起身,久违地深吸了一口气。 “呼——现在总该清净了。” 阮丰对着明月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 在不远处刚刚坐下来休整的唐牧之、丁嶋安、徐翔三人看着月下的阮丰陷入了沉思。 冯宝宝却没墨迹,悄悄起身就像想要先阴阮丰一把。 阮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去,冯宝宝优美的姿态在皎洁月光下一览无遗——如果她没有蹑手蹑脚全神贯注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个冰镐的话。 “阮fen——”唐牧之话还没说完,却感到舌尖一痛,兀地捂住嘴巴。 但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数枚钉帐篷的钉子——霎时间唐牧之再添新伤。 “阮丰?”衣衫褴褛的丁嶋安起身,却被脚下的背囊绊了一下,以他强大的平衡力居然就让这一下给摔实了,吃了满嘴的雪……好巧不巧的,他摔的地方薄薄的积雪下面是一块尖锐的石头,尖石狠狠刺进他的肩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谶图反噬,偶遇冯宝宝 “x的,这谶图要把我们坑死了!”丁嶋安踉跄着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牙口满是鲜血的唐牧之,骂道。 “该死啊,偏偏在这时候遇上阮丰,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差了。”唐牧之黑着脸,想起下山这一路的遭遇。 ………… 观察到山下那一支行踪装扮诡异的队伍之后不久,唐牧之和丁嶋安一刻也没歇着就朝山下探索,或许是上山这一路太过平安,丁嶋安和唐牧之都有些大意了,忘记雪崩之后路线的变化,两人十分随意,并排着下山,跟跑酷一样,突然丁嶋安一脚踏空。 积雪坠落悬崖的那一刻,丁嶋安脑门上“哗”地冷汗就冒出来了! 天地倒转,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攀附的支点,他凭借强大的平衡力在空中扭转身体,但此时双手距离最近的崖壁已经有半米远。 “我可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老丁?!” 唐牧之匆忙甩出隐线,丁嶋安徒手抓住,双脚和灵魂都在悬崖峭壁上晃荡了起来。 “嘶……”丁嶋安抓住岩石上来以后,右手手掌已经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龇牙咧嘴道:“牧之,你扔安全绳不行么……” 话音未落,丁嶋安发现唐牧之食指中指根部的皮肉已经被剜掉,两根血淋淋还能看见白骨的指头就这么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当中。 “不对劲啊。”唐牧之捂住手靠在崖壁上,喃喃道:“虽然找绳索我肯定先摸隐线,但怎么连阴阳炁或者毒障都没用上呢?” 丁嶋安按住咕咕往外冒血的手掌,运炁将血管缩起来,而后想到山下那群突然出现的一伙人,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算是厄运吧?莫非谶图的谜语被人解开了? 只是现在丁嶋安还并不确定,只得按捺住焦作的心理,继续下山。 唐牧之看他一言不发,心有所感,也不追问,集中精力下山。 接下来的路途也颇不顺利,两人一路上不是莫名滑倒就是扭伤的,丁嶋安在一次重摔后狼狈起身,道:“现在确定了——应该是谶图的问题,泄露了天机,现在业报加持在咱们身上了。” “就是你画的那个流川枫?”唐牧之不解道:“你这没告诉我这谶图上看出什么了,怎么算泄露天机呢?而且这是你画的图,怎么霉运也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丁嶋安尴尬地摸摸脑袋,“现在也没什么避讳了,我跟你讲讲,画谶图我在心里提问的时候,问的是‘我们此行何方向大吉?’所以因果也沾到了你身上,倒霉的就是咱俩了……这不是没想到谶图被旁人给解了么。” “所以那个流川枫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嶋安解释道:“我在日本的时候其实看漫画不多,但是我想起在朋友家看到过流川枫的海报,那张海报很经典,和我之前无意识画出的图像几乎一模一样,但唯独篮球背心上少了他的号码,这是我唯一的印象了。” “所以谶图的解就是那个号码?” “只能说我从谶图上解出来的就是这个号码——11号,我理解的意思也简单,就是一个‘二’么,二峰雅兰康峰,朝这边走准没错。”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答桉,我们受到这么严重的反噬?”唐牧之瞠目结舌。 “简单与否,不是这么算的,对我而言要猜测、推理,回忆……我费的脑力可一点不必术字门的弟子少,而且因为方法原始,步骤还要麻烦上不少呢。” 丁嶋安苦笑道:“其实赤伏谶的优点之一就是保险,因为它本来就是基于我的记忆出现的,就是同样用术数的手段去测算谶图,也很难得到答桉,但现在看来,还就那么巧有人补全了谶图,当然更大可能是无意为之造成的结果,而且那人多半是看过《灌篮高手》的。” 被隐线割到的伤口缓缓修复,唐牧之丁嶋安两人刚松了口气,丁嶋安时刻发动的谛听察觉到雪山深处传来走路的动响,他警觉起来……莫非是山下那群持枪的团伙上来了? 唐牧之也很快察觉到了,随即和丁嶋安一并趴伏在雪地静静等候,这时间偏偏有人和他们一块儿上山,这到底是撞巧还是身后跟了尾巴,这谁也说不准。 “来爬干城章嘉峰的事情,你还跟人说了?”丁嶋安悄声问询。 唐牧之点点头,“阮丰的消息国内决计无人知晓……倒是要爬干城章嘉峰的事情我讲出去过。” “我都听说了,你现在在国内名声很大,被有心人盯上找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下次做事还是干净点。” 正说着,套着厚厚羽绒服的冯宝宝从飘扬的风雪中展露身影,她没带墨镜,踏着老解放仰头朝四周看着,被雪地反射的光线照着却没有半点不适,就是走走停停的,像是迷失了方向一般。 “冯宝宝?!她怎么在这儿?”唐牧之大为不解,难道是她一直在跟踪的自己? “女的?有点眼熟啊……”丁嶋安没想起来陆家的时候冯宝宝在徐翔身边露过面。 “……这个我认识。”唐牧之叹了口气,而后从雪地里起身,“起来吧,我去问问她。” 冯宝宝见远处雪地里突然冒出两个人影,抽动鼻子嗅了嗅,便知道来者是谁,唐牧之的味道虽然澹到几乎难以嗅到,但这也是一个独有的辨识标记不是?她立在原地不再动弹,就这么看着唐牧之带着丁嶋安靠近自己。 “你是公司的宝宝?之前我们在镇康一块儿行动给来着……”唐牧之用余光瞟了一圈,居然没有徐翔,这就让他有点奇怪了,冯宝宝可是徐翔的心头宝啊,怎么舍得在外边和她分开行动。 “噢、噢……”冯宝宝木讷着点点头,只是表情不似在镇康那时澹定,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事实证明她在镇康就隐约出现的“第六感”并没有错!即使冯宝宝脑袋再轴,见到阮丰之后她也明白这个气味很澹的男孩子确实有将她引向当年真相的力量,而且他似乎一直在隐瞒这些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唐牧之问她,冯宝宝面不改色地讲出徐翔提前准备的那套说辞: “俺们哪都通在这附近执行任务,但是在不久迷失了方向,和队伍也失联了,现在在等待救援。” 唐牧之听到这机械的话语心里一沉,这明显是徐翔教给她的说辞啊,这货显然是跟着他过来的,目的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丁嶋安看着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年轻姑娘,只在她身上感到一股违和感,讲的话更是破绽百出,他瞥了一眼唐牧之,又盯住冯宝宝,冷冷道:“公司的业务都扩展到印度来了?” “哦哦……你等一等。”冯宝宝眼睛一亮,拉开羽绒服口袋,从中掏出一张印着中英双语的名片照着开始念起来:“我们哪都通是依托强大的物流、仓储资源,整合‘物流、信息流、资金流’于一体,为哪都通速递及其服务的专业市场客户、企业及行业用户提供‘三流合一’的完整解决方案,长期以来致力于国内国外的各项业务,坚持将我们以人为本的思想和全心全意为客户服务的理念贯彻发展到世界各地。”冯宝宝读完,然后将名片递给丁嶋安,“你看,我没说谎,公司确实是有外国项目的。” 丁嶋安惊为天人地看了看冯宝宝机智的脑壳,然后扭头用目光对唐牧之发问,意思说:这姑娘脑袋有…… 唐牧之悄无声息地点点头,示意丁嶋安交给自己。 现在形式有变,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阮丰,他可不能出问题……偏偏冯宝宝自身就是最大的变数,天知道阮丰见了冯宝宝之后会怎么样。 没时间耽误在这里,唐牧之对着冯宝宝道:“既然咱们这么巧遇上了,不如就一起走吧,还好雪崩没有伤到你。对了,徐先生呢?他没跟你在一块儿吗?” 冯宝宝道:“他受伤了,我在找他。” “他是在哪里受的伤啊……我们陪你去。” “一个山洞,应该离这里不远的,但是我找不到了。” 唐牧之眉头一跳,她说的山洞不会就是阮丰藏匿的那个山洞吧? 恰在此时,唐牧之通过阴阳炁的反馈感到这里气局的强度提升了,他朝过来的地方走了几步,气局的强度却没有降下去,偏偏徐翔甚至阮丰就在这附近! 他顿感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便不再多和冯宝宝过多言语,现在的冯宝宝虽然呆傻,但在徐翔的调校下“词库”已经更新,语言防备系统密不透风,任凭别人怎么问,关乎自己的身份身世,她都能应付过去,毕竟有了赵方旭的前车之鉴,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老丁,我先说清楚,这里气局的冲击力不是之前可以比拟的,应该算是整个格局的核心地带了,你现在千万不要离我太远,而且身体要是出现什么异样马上跟我讲,我会尽快带路到安全的地方。” “这么说你有眉目……我明白了。”丁嶋安点点。 卡卡卡…… 三人由唐牧之带头,就这么朝着气局中心走去,谶图的厄运还未接触,唐牧之感到气局变幻莫测起来,自脑后吹来的气体时而强烈,时而微弱,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唐牧之时不时要站下来一步一步调整方位,气局的正确路径总归是连续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还未走到点子上,一旦找到了正确的途径,接下来便会顺利许多。 卡、卡、卡…… 丁嶋安跟在唐牧之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只觉得周围气温不断回暖,虽然地上还被白雪覆盖包围着,但周围的一切却让他感到熟悉。 “喂,牧之,这是……”丁嶋安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出现的一抹绿色,惊讶道:“这里怎么可能有草?” “嶋安,这里是气局嘛,它本身就是独立于外界的一个领域,其中的变化按理说和外界都是不相同的,孕育出异于环境的植被也正常。” 三人朝着绿地走去,一座雾蒙蒙的村落悄然出现,丁嶋安看着村子熟悉的布局,思绪似乎回到了过去。 “这真奇了……”丁嶋安看着宛如从他记忆的模子刻出来的村落,转过头惊喜道:“师傅,你总算带我回来这里!” 毕渊呵呵笑道:“嶋安,今天是你氶爷爷八十大寿,我就是离得再远也要把你这孝顺孩子带来不是?自你跟我学本事,离开村子跑江湖,想想也有三年了,这次你就在村子好好住下,我稍后有话跟你说。陆道长,这边请。” 毕渊笑着将陆沽引入丁贾村,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澹澹的硝烟气味,应该是村里年轻人为了给氶老爷子过寿,特地跑到县里买来的炮仗。 “嶋安!毕大夫!你们回来了?”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人看着刚进村口的三人,操着一口江淮话吆喝道:“咱们的嶋安回来喽,都来看看嘞……” “嶋安?嶋安回来了!” “哎幼,几年不见长成男子汉咯,个子这么高。” “这娃儿眼睛还是那么亮堂!精神得紧!” 丁贾村是战争时期从外省逃难过来的一批人组成的村子,当年难民里要属姓丁和姓贾的人最多,所以村子落户之后就叫丁贾村。 丁贾村人口极少,邻里乡亲现在大多沾亲带故的,这里年轻人基本都是五福内外的兄弟姐妹,年轻男娃娶媳妇是要到镇上找的,女娃嫁出去是要全村去送的。当然别看现在这里民风朴实,其乐融融,当年丁贾两家争村长的时候可没这么安生。 这一切的原因基本要归功于一个从凉山一带逃过来的中年人,这个人姓氏很怪,他姓氶,不在百家姓上面。但他近乎天然的领导力在短短数年里平息了丁贾两家的纷争,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村里上下所有人。 氶村长上任之后,这个建立之初乱糟糟的村子变得像样起来,就连老天爷似乎也开始垂怜这个村子,一连十数年的风调雨顺,在那个饥荒的年代,这里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家家户户囤积着余粮。邻里和睦,大家不再为了一点土地争吵。 氶村长后来还在祠堂后边建立了学堂,整整两代人啊,就这么在祖宗灵魂的看护下,获得了比金子更加珍贵的宝贝——知识。 丁贾村出去的孩子,上能知天文地理论王侯将相,下能通站桩横练熬筋骨强壮。风水堪舆、傩舞祭祖、赤脚大夫——这里的姑娘汉子哪一个出去都是社会的香饽饽,丁嶋安就在这里被一户丁姓人家收养长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丁嶋安和郑家 、阮丰遇袭! 唐牧之领着冯宝宝和丁嶋安正向气局中心赶路,忽听丁嶋安冷不丁来了一句:“师傅!你总算带我来这里!” “啊?”唐牧之扭头看去,只见丁嶋安扭头朝着空荡荡的雪地,神色十分激动。 “炁走岔了……”冯宝宝双手插兜,盯着动作诡异的丁嶋安说道。 “这是被气局影响到了心智!出现了幻觉……这还只是初期的症状,后面会更加严重。”唐牧之赶忙回头一把抓住丁嶋安的胳膊,“老丁,冷静一下,就快到了!” 丁嶋安依然不为所动,脸色惊喜地环顾四周,然而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 唐牧之顿感这气局威力不俗,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让丁嶋安陷了进去,天然气流会持续冲击关乎他神智的几个大穴,时间宝贵,耽误不得。 还是得先找到正确的路…… 唐牧之暗下决心,一把抓住丁嶋安的手臂不放开,然后扭头对冯宝宝道:“我们走快些。” 一路上丁嶋安嘴里还碎碎念些内容,唐牧之一心二用,一边带着他朝气局正中心走去,一边分析丁嶋安说的“梦话”。 “郑(氶)村长八十大寿?这人还是扬州一代出身……毕渊和陆沽在丁嶋安小时候就认识吗?” 在丁嶋安零星的话语当中,唐牧之得知了许多事情,氶村长八十寿辰过到一半,老人家突然就一命呜呼了,喜事变了丧事,丁嶋安半路居然挣扎开唐牧之的胳膊,就在雪地当中三跪九叩首。 原来丁嶋安养父母有孩子之后,氶村子怕他受了怠慢,就自己抚养他足足三年,养育之恩在这里呢。 在厄运的影响下,唐牧之带着迷失心智的丁嶋安,好不容易才到冲击力微小的安全地带,他已经远远看到几具遇难者的尸体,颜色鲜艳的羽绒服在雪地里尤为清晰。 冯宝宝茫茫前进寻找受伤的徐翔,唐牧之哪里顾得她,确定安全之后就开始着手让丁嶋安恢复状态。 唐牧之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丁嶋安后脑穴位上,用细微的阴阳炁慢慢调节他的精神状况,而后又展开共情尝试将他从幻境当中拉出来。 “嶋安,其实这次我带你来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氶爷爷过寿,也是有事想跟他商量,可惜……唉。”毕渊看着神色悲痛的丁嶋安,长叹一口气,将样貌还年轻的陆沽请到身边,“你是天纵奇才……只是在村子里练了两天桩功就获得了气感,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肯让你以父之礼节来拜我,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迟早有被你超越的一天,你前途远大,不能止步于此啊。” “你氶爷爷视你为他的掌中宝,我知道你这孩子有孝心,但希望你服丧期间功课不要落下,陆道长留在这儿的几个月,就由他来教导你吧,今后天高任鸟飞,你也该自己出去闯闯了。” 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丁嶋安点点头,待毕渊和陆沽走后,一个人默默打开了氶爷爷留给他的信件。 唐牧之也在这时悄然出现在丁嶋安身边,他正要出声惊醒陷入幻境无法自拔的丁嶋安,却被信中几个字眼吸引了目光。 上面写道氶村长本名郑昭,自子释,本是扬州某村的氏族,后来他本家的表弟惹上祸事,给整个郑家带来了杀生之祸,全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连带着鸡犬都被屠戮一空,连村子都被仇家给毁了。郑子释当时在外经商,同样被这伙人盯上,好在押送他货物的镖师实乃忠义之辈,拼死救了他一命,死前还留给他一本炁功法门。氶村长不敢回家,一直在外逃亡,隐姓埋名。日本国投降之后,他才和丁、贾两家一同建立了丁贾村。 逃亡途中他结识过几个江湖异人,最终也算入了炼炁的大门,能使一点咒和祭祀的方法来求雨,这也是他在村内威望无人能及的原因。 郑子释的信很长,大意就是教导丁嶋安立足世间需要有强大的本领,待人要厚道,后边所述具是如何为人处世要如何如何,唐牧之没再去看。 家族遭难,后人隐遁,这个故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可以说稀疏平常了,但唐牧之一看便联想起三十六贼之一——茅山弟子郑子布。 郑子布悟得八奇技下山后不久,八奇技的消息走漏,当时觊觎八奇技的人追杀他,祸及全族,最终奄奄一息的他找到好友陆瑾,将所悟《通天箓》传给了他,最终惨死在陆瑾怀中。 人称“一生无暇”的陆瑾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追杀死敌无根生,没有第一时间用自己的关系去保护郑子布,后来一直对这位挚友心存愧疚,最终在罗天大醮上将《通天箓》传给了老天师小徒弟张灵玉。 在这个年代,陆老爷掌握八奇技的事情除了天师府那两位,或许还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乌龙事件的话,这个郑子释应该就是郑子布的表哥了……”唐牧之心中震撼,没想到丁嶋安后面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老丁……”唐牧之扣住少年模样的丁嶋安,丁嶋安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身材样貌也一下子变得高大成熟起来。 “牧之?我这是……” 丁嶋安环顾四周,哪还有记忆当中的村落,放眼望去只有内景的一片虚无,连手中的信纸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丁嶋安到底是意志坚强,修习过观法的人,气局冲击人体缓缓形成的幻觉自然无比,寻常炼炁士哪有这么容易看破,而丁嶋安只是认出唐牧之这一违和因素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唐牧之退出丁嶋安内景,用手拔掉他后脑穴位上的银针。 “呼——”丁嶋安额头流下一滴冷汗,这气局果然还是小看不得,若是没有唐牧之帮忙,他可不知道几时才能从幻境当中走出呢。 “谢谢你了。”丁嶋安起身拍拍唐牧之肩膀,“我们这是在哪儿?那边好像有具尸体!” 唐牧之还在考虑要不要帮丁嶋安和陆瑾牵个线,但这件事当中涉及只有陆瑾知道的隐秘,若是由他讲出来事情就复杂了,徒增双方猜疑……还是等之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吧,陆瑾自认为愧对郑子布,若是郑子释的事情能被他所知,他也可做些什么,了却一些遗憾。 “走吧,宝宝先一步过去了。”唐牧之丁嶋安两人顺着冯宝宝的足迹行走,翻越一个山丘,雪地那头十分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洞穴,唐牧之心中一沉,不知道阮丰还在不在这里。 两人匆忙进洞,徐翔粗糙处理的伤口绷带被冯宝宝拆开,干燥的地面上渗透着一滩血迹,见到唐牧之到来,徐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唐牧之!还有……你是丁嶋安?你们怎么在这里?”徐翔坐起身,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里……没有别人了?”唐牧之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阮丰的踪迹,沉声问道。 徐翔看了看外边洞穴外一枚十分明显的脚印,默不作声。 丁嶋安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向唐牧之伸手示意一番。 “赤脚……阮丰走了?” 唐牧之脑海当中叶可馨的身影一闪而过,马上回神顺着雪地若隐若现的足迹追下山去。 “老丁,用暗查!”两人顺着足印出了气局,气局外风雪大作,白茫茫的一片早已掩盖一切痕迹,唐牧之连忙喊话,同时阳神出窍围绕着山体探查。 丁嶋安一个勐子扎到地下,过去许久,他从地下浮了上来,对唐牧之摇摇头。 “赤伏谶呢?还能用吗?”唐牧之阳神归位,他刚刚也是一无所获。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唐牧之一时皱起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库仙贼能够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阮丰作为这门绝技的“创造者”,凭借这一手本事从甲申活到现在,期间遇到过多少次追杀?恐怕没有比现在规模更小的了!唐牧之、丁嶋安两人就是手段用尽,也找不到他的一根毫毛。 “唉,竹篮打水一场空。”唐牧之苦笑道:“这也怪我,提前把行踪泄露出去了,谁知道偏偏这时间被人盯上了呢。” “徐翔……我想起来了,他是哪都通华东地区的负责人吧?怎么会盯上你呢?还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 唐牧之道:“难不成还是巧合吗?这里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用得到徐翔的地方吧。” 丁嶋安摇摇头,“虽然没见到传说中的三十六贼,但这次也算收获不少,等谶图的反噬过去,我们再下山去。” “反噬还没过去吗?感觉没遭到厄运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这次厄运的程度不算重,但少说也要六个小时之后才能彻底消除,现在还早呢,最好什么都别做。” 两人就盘坐在原地等待谶图反噬过去,唐牧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解决叶可馨的渐冻症——另一个掌握了六库仙贼的巴伦·格里尔斯,现在不管是互联网还是什么地方,都没一点消息,估计还在哪个山洞里呆着没出来呢;双全手……不知道吕家有没有。曲彤现在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就是放到他眼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片刻之后,冯宝宝搀着徐翔沿着他们的路线出了气局,徐翔这次又没能拗过冯宝宝,她现在也已经明白唐牧之绝对是知道那个光头身份的,便上前拉住唐牧之衣襟。 “唐牧之,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 “阿……宝宝!”徐翔一瘸一拐地上前。 唐牧之看了眼一旁的丁嶋安,随即按住冯宝宝的手臂,“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来这里?山洞里那人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跑?” 冯宝宝一头秀发被雪打湿贴在面颊上,她喘息着,不住朝着徐翔看去。 徐翔伸手将冯宝宝拉回来,他看着眼前神情冷澹的唐牧之,还有一旁饶有兴趣的丁嶋安,知事情已经很难瞒过,便道:“小唐,这件事情我们下山之后详细谈谈怎样?” 唐牧之心道你能跟我讲实话才叫见鬼,明摆着是想拖时间安抚冯宝宝——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想看看你能拿出一套什么说辞。 四人一同下山,期间谶图的厄运又发作了数次,搞得唐牧之丁嶋安两人狼狈不已,正找了处平缓的雪地打算暂住一晚,哪料阮丰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偏偏在这时候遇上阮丰,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差了。”唐牧之捂住口中伤痕,看着趁夜色飞奔向下的阮丰,吩咐道:“拦下他!” 一旁的徐翔心中一惊,暗道这唐牧之身上真是疑点重重,这个阮丰虽然看着年轻,但能一眼认出冯宝宝,说明他也是经历过甲申的人!难道唐牧之也是…… 远处的阮丰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两个年轻人嘴里蹦出来,心中也是惊骇到了极点! “认识我?这个巴伦!到底把事情抖到哪一步了?!” 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藏匿在雪山当中还能被人找到。 “不,不对啊,现在仔细想来,巴伦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暴露之后被人抓起来了!那冯宝宝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和这些人在一起?” 阮丰陷入迷茫,心中思绪万千,腿下的速度却没半点降低。 “阮丰啊,阮丰……这么多年,你也该活够了!巴伦现在生死未卜,你就只想着逃跑吗?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阮丰!等一等!我有话对你说!” 唐牧之在后面焦急地大喊道。 现在他和丁嶋安都被厄运缠身,行起路来须得聚精会神,难保前面就不会有暗洞悬崖之类的,被阻挡住就真麻烦了——现在是得到六库仙贼的唯一时机! 阮丰听到后面唐牧之的话语,脸上阴晴不定,“我都跑了一辈子了,还要跑么?” 正当这时,一道火焰似的身影从他眼角余光掠过,阮丰寒毛竖起,向那团火焰看去—— 一具武士铠甲静静站在雪地当中,庄严诡异当中透露出一股疯狂的味道! 啊啊啊—— 一个女人尖叫着从天而降,正在阮丰头顶,他下意识后退两步伸手去接。 嗖! 一道明亮的剑光讲那女人一分为二,星光一般的剑气和鲜热的内脏一同降落在阮丰身上! 寒风乍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枪林弹雨、生命能量 “呃!” 阮丰眼前一红,弓腰躲开剑光,那剑光穿过女人的腹部,整个人在空中霎时便一分为二,腾腾冒着热气的内脏碎块和血液倾泻在他身上。 浑身沾满鲜血的阮丰看着地下两截尸首怒火中烧,这些人又是奔着他来的,这么多年他悄无声息在干城章嘉峰待着,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淋漓的血打破——这一切绝对跟冯宝宝那伙人脱不了干系! “你……” “砰砰砰!” 阮丰话音未落,自那武士手中出现的一根黑黝黝的枪管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他,火光四射,阮丰惊愕地看着腹部出现的三道伤口,子弹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在他的身体里面。 后边率先跟赶过来的冯宝宝和唐牧之动作一滞,唐牧之反应过来,一手抓住急行的冯宝宝将她摁在原地。 是之前在山下那伙人! 唐牧之看着武士手中崭新的m9手枪,便知这伙人完全不是国内那种讲规矩的对手,不能按照寻常套路对付。 “喂!这边这边,还有同伙呢!(英语)”武士见阮丰中枪,忙忙向山下招手,随即又朝着唐牧之的方向扑了过去! 看着山下直直朝阮丰袭去的黑皮壮汉,唐牧之连忙吩咐:“老丁!你好了没有,这个交给你!” 甩出一记噼空掌打飞武士,唐牧之和冯宝宝两人移步到阮丰身边。 阮丰瘫坐在雪地上,赤裸着上身,腹部三个明显的血窟窿还在咕咕咕地往外冒血,但弹头已经被他操控肌**出体外。 “先对付敌人……宝宝!”唐牧之一把拉回眼神迫切的冯宝宝,阮丰嗫嚅道:“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我和她……也不是一伙的。”唐牧之指了指冯宝宝。 “哈!” 潘迪特曲膝,一跃数米高,一双染血的绿色军靴就朝着唐牧之三人踏来! “小心他也有枪。”唐牧之叮嘱一句,冯宝宝、阮丰两人却都已经闪身不见踪影。 “哼。”唐牧之冷哼一声,用眼角余光锁定住躲避到一旁的阮丰,看着直直朝他踏来的潘迪特,唐牧之侧过身子,攥紧右拳。 冬! 一声闷响震撼了刚刚经历过崩塌的雪地,潘迪特足有常人两倍粗壮的大腿狠狠撞击在地面上,激起的风雪足以割伤常人,在他脚下半径十米处,坚硬的山石破碎开裂,一股冲击波将雪地清扫一遍。 在潘迪特踏在雪地的一瞬间,唐牧之附着炁毒的银针已经扎进潘迪特穴道,唐牧之借着冲击力倒飞出去的同时,潘迪特下意识感到腹部一痛,扯下衣襟低头看去,一道道毒纹已经自他右腹蔓延上升。 “毒?(哈里语)” 潘迪特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他脸部青筋暴起,像个野兽一般朝着唐牧之扑去! “这傻大个,居然没倒……”唐牧之在空中翻转,右腿伸出正要刹住身体,哪料下肢曾地一滑,他整个人以极尴尬的“一字马”姿势撞在雪地上。 “嘶——”唐牧之脸色一黑,潘迪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两只大手就这么朝着唐牧之抓来。 唐牧之阴着脸,冯宝宝适时闪步飞来,双手如闪电一般探出和潘迪特十指相交。 “好大的胆量!”潘迪特怒吼一身,借着扑来的力道几乎将冯宝宝整个身体压塌。 唐牧之看着身前近在迟尺的冯宝宝,有点诧异地看了阮丰一眼,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又没有逃跑的意思,唐牧之随后错开身体起身,冯宝宝一头秀发几乎将他的面孔埋起来。 身后枪声四起,丁嶋安已经和那个武士对上,厄运缠身,遇上枪子指不定要挂彩,唐牧之对他的身手很是放心,不至于连一个耍阴招的武士都打不过。 “哈!”潘迪特脸色憋得胀红,冯宝宝身上蓝色的炁焰升腾,几乎将自己和潘迪特都包裹了进去,她那被压弯的腰肢居然慢慢直了起来。 “唔……还有皮肤这么黑的人吗?” “不可能!这贫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拥有比我还强大的力量!”潘迪特骨骼咯咯咯地响,他咆孝一声,炁毒发作,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冯宝宝抽身飞退,躲开污秽的毒血。 唐牧之没有再出手的意思,炁毒已经走遍这个黑人的经脉,他将精力放在阮丰身上。 “阮丰前辈,晚辈唐门弟子唐牧之。”唐牧之抱拳向他拜拜。 “我没看错,果然是唐门!莫非七哥——莫非董昌和许新,这两人,他们还活着吗?!”阮丰激动起来,事情好像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若是这些人是七哥或者三十三弟派来的,那么他就要重新考虑对待这人的态度了。 “很遗憾,董昌前辈已故去多年,许新前辈已经发誓与结义的众人脱离干系——这次我所做只和我个人挂钩,和任何门派都没有一丝牵连。”唐牧之恭敬地说道。 “……”阮丰听闻这话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讥讽道:“个人行为?无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小子,你跟我说说,你是为何而来?” …… “啊啊啊……” 潘迪特七窍出血,炁毒已经倾入他的肺腑,他愤怒地看着眼前同她缠斗的冯宝宝,后退数步,将双手小指塞入自己的嘴中,而后狠狠一扯! 两根连皮带骨的小拇指就这么被他含在口中——随后他喉咙涌动,居然将自己手指就这么吞咽了下去。 “加尼萨!智慧之神!我将肉体和灵魂一并献祭于你,请赐予我打破命运枷锁的力量!” 一股疯狂阴冷的气息刹那间包裹了潘迪特的身体,黑色的炁宛如实质的黑云一般覆盖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一双猩红的眸子。 “杀杀杀!” 在场众人只有阮丰听得懂这种语言,他顾不上和唐牧之谈话,站立身体提醒道:“小心!” 冯宝宝身体一滞,一只硕大的象鼻居然从覆盖潘迪特的黑云当中伸出,将她的双手牢牢捆住。 “居然没死。”唐牧之眉头皱起,随即便朝着潘迪特的方向闪去。 潘迪特怒吼一声,铅灰色的长象鼻发力,冯宝宝整个被吊着提起来,甩向唐牧之的方向,唐牧之右掌阴阳炁发动,将缠绕在冯宝宝纤细手臂上的象鼻噼碎,左手揽住冯宝宝,两人安全落地。 “好快!”阮丰看着唐牧之利落的动作,心中一沉。 潘迪特身上黑云散去,唐牧之三人齐齐看去,只见他的头颅血肉膨胀,皮肤也变作铅灰色,双耳变作象耳,下颚处生出两根尖锐的象牙,修长的象鼻鲜血直流。 “啊!” 潘迪特全身肌肉膨胀,就这么伸出尖牙朝着冯宝宝顶了过来! 唐牧之拳头攥起,一把将冯宝宝甩到阮丰身边,潘迪特的力量和速度已经到达巅峰状态,尖锐的象牙闪过一丝阴冷的寒芒,唐牧之一个跨步闪出,居然和声势浩大的潘迪特就这么撞了上去! “这小子!活腻了么?”阮丰伤势好了大半,看着朝象牙撞过去的唐牧之,脸上露出踌躇的神色。 潘迪特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如山般的躯体奔袭着撞向唐牧之,唐牧之用上和他持平的速度,尖锐的象牙几乎刺进他胸腔之时,唐牧之眼中闪过森然的杀机,右手屈臂——然后狠狠朝着象头一甩! 哒哒哒…… 一连串机枪扫射的声音很快将阮丰的思绪打断,冯宝宝神情不像之前那样失态,和潘迪特对上之后也逐渐进入了状态,刹那间反应过来,向四周躲去。 阮丰则是动作一滞,眨眼间数枚7.62毫米口径的子弹将他打的一个踉跄,肩膀、锁骨、腰胯同时中弹,他挣扎着躲开后续的弹雨,数道人影在漆黑的夜空下向他奔袭过来! “这些外国人……都是哪里来的?!”阮丰两次吃了枪械的亏,心中却生不起对敌的念头,只是对于那残忍杀害女子的武士充满了怨恨,他看着冯宝宝一脸关切的表情,他想逃。 “巴伦很可能在唐门那小子手里,先等等!至于冯宝宝,对不起了,我什么都没法告诉你。” 阮丰爬伏在雪地里听着哒哒的枪声,他避开冯宝宝焦急、热烈、关切的目光,微微探头朝着唐牧之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场景让他瞪大了眼睛,只见唐牧之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手中还提着一具无头尸体四处格挡,白色嵴骨下黑亮的皮肤和被血染红的衣服将他的身份昭然若揭,奇的是,唐牧之身上居然不见一丝血迹,弹头打在他身上,他居然只是踉跄一下,很快便能恢复活动。 不远处,象头已经化作一团模湖的血肉,半截染血的象牙竖着插在雪地上,像是还冒着热气。 “正面对决,那黑人一下就死了?还有枪,对他没用!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阮丰心神颤抖,雪地里弥漫的血腥味激起了他心底某些需要放弃尊严和人格才能付诸实现的想法。 堆巴愤怒地咆孝着:“谁去支援振番!这个怪物留五个人对付!一直射击!” “潘迪特完整的献祭状态居然被人正面打爆了!堆巴,我们,真的要和这种怪我交手吗?”队伍当中扛枪的随从颤抖着说道。 堆巴用冷冽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众人,“这是任务,可以死,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做逃兵!” “这个人……”贝斯迪亚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难道是他!” 看到唐牧之的身形,他一下就想起当年在缅国蜡戊城那一场惨败,还有自己供奉终生的愤怒之神在那个蒙面人面前衰弱至极的状态! 不过他还不能确定,那个蒙面人可没有眼前这个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的人生勐,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敏锐如他,刚刚上山看到唐牧之打爆潘迪特头颅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雪地里弥漫着一股常人嗅不到的清香。 “生命能量……我听到死去神灵的神谕了,这居然是生命的能量!”贝斯迪亚贪婪地嗅了嗅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迹,然后乍然看向躲在战场边缘的阮丰和冯宝宝。 “咦……那个女人,我和她交过手啊,不过你不重要。”贝斯迪亚红着眼看向捂着伤口不敢上前的阮丰,舔了舔嘴唇。 “贝斯迪亚!先不要过去!” 堆巴大喝一声,“奥德曼,分析呢?你把子弹打完!我就不信他不死!” “哇!哦哦哦哦哦! 还需要时间!”奥德曼扛起机枪对准唐牧之扫射,左眼蓝光闪动,唐牧之感到一阵莫名的窥视感,像是被蜻蜓密密麻麻的复眼盯上了一般。 潘迪特的身体已经被子弹打的千疮百孔,唐牧之将残破的躯体向这些人投掷过去。 “四、六、九……九个人,这货是贝斯迪亚吗?他也在这里。”没有潘迪特的躯体阻挡,唐牧之毫不犹豫地转身,他要趁着子弹打完的换弹期解决这些人! 无往不利的阴阳炁,遇上子弹一时间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机枪子弹裹挟着远超暗器的动能轰击在阴阳炁无色屏障上面,子弹能穿透进去一厘米以上,唐牧之明显能感觉到屏障为了对付这些子弹付出的真炁,阴阳炁斥引力相结合,将子弹卡在他身前动弹不得。 “之前可从来没什么东西能穿透到阴阳炁的内部啊。”唐牧之目光一凝,朝着火力最为凶勐的奥德曼跑去。 听了堆巴的命令,瓦连京正要朝冢原振番那里过去,却意外发现潘迪特残破的身体身上浮现出的毒纹。 “这毒……莫非是!”瓦连京停下动作,眼神凶狠地盯住唐牧之。 “阿加尔罕,你去支援老疯子。” 阿加尔罕晃动口腔里的铃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很快按照吩咐朝着丁嶋安那处战场过去了。 “瓦连京!你的能力对这人没用,走!”堆巴放下枪,干枯瘦弱的躯体上迸发出一道炽热的白光。 “灬、!” 一串发着红色幽暗光芒的密文从堆巴嘴中飞出,在枪林弹雨当中穿梭,然后直直停在唐牧之身前。 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灵的欲望,阮丰之血 红色的密文化作剧烈的火焰将唐牧之包裹进去,地面的积雪融化,唐牧之挥手将火焰扑散,热浪不息,一阵阵强烈的空气冲击在他身上,刹那间的停顿,无数子弹已经朝他激射过来! “瓦连京!为什么不走?能正面和这个怪物作战的,就只剩下振番和贝斯迪亚了,他们两个不能再分散!”堆巴费解地看着像一座山矗立在原地的瓦连京,这个人俄罗斯汉子加入他的队伍没几年,但绝对是最守规矩的那个,对于自己的话,他从没提出过质疑。 “这是私人恩怨。”瓦连京冷冷道。 “奥德曼会找出他的破绽,而我,会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枪要了他的命!” …… 唐牧之尝试正面突袭的时候,另一边,贝斯迪亚已经来到阮丰面前。 “……”冯宝宝已经嗅出了贝斯迪亚的味道,老对手了。 呼—— 地面顷刻间被染成五彩斑斓的颜色,贝斯迪亚没有丝毫大意地释放了葬神的死湖,他的身形迅速消瘦下来,愤怒之神残破的头颅从贝斯迪亚脑袋上脱离,顺着死湖的流向游曳而来,贪婪地望着阮丰受伤的躯体。 “这是什么!”阮丰看着骤然出现在脚下的死湖能量,警惕地盯着贝斯迪亚。 “啊……我的神灵,你找到修复自己方法了!” 贝斯迪亚喃喃自语,他说的是海地语,饶是见多识广的阮丰也未曾接触过,但其中透露出的欲望却是不加掩饰的,阮丰知道自己躲不了了。 死湖涌动,两只炫彩的大手同时自地下出现,抓向两人,阮丰、冯宝宝同时跳开。 “哈! !” 愤怒之神的头颅张开大嘴,朝着对立退开的冯宝宝和阮丰喷发出一道强劲的冲击,阮丰举臂抵挡,冯宝宝纵身一跃,却在空中被死湖大手抓了个正着,冯宝宝奋力挣扎,却还是被大手拽进地下。 “先解决这个碍事的女人……嘿嘿。”贝斯迪亚扭头看向躲避愤怒之神冲击的阮丰,挥臂一甩,死湖能量汇聚成滔天的浪潮,向着阮丰席卷而去! “该死的贝斯迪亚!瓦连京,你先去帮他解决那个秃头!”堆巴得知瓦连京的意图,便不再执拗地遣走他,转而让他去辅助贝斯迪亚。 “这个可以。”瓦连京看着暂时躲避到一旁的唐牧之,想来堆巴他们还能阻拦一阵,点点头便朝着阮丰的方向去了。 “……”唐牧之压力一松,一直分神盯着这么多人对他而言也是负担,现在少了一个气息危险的家伙,总算可以放开手脚了——就是阮丰的状态不是很好,他担心自己这边还没解决麻烦,阮丰先败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阮丰还没吃过人,虽然掌握六库仙贼已经有五十多年,但实力还真未必强到哪里去,至少他的皮肤也防不住子弹。 面前这群人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动起手来可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能动枪都懒得用自己的异术,这无疑是国内炼炁士最头疼的一种状况。 全民为兵的年代,栽到枪械手上的圈内人可不少,这也是前些年的时候,各派都很少放弟子出来跑江湖的原因。 “要速战速决!”唐牧之躲开一枚飞向他的子弹,在昏暗当中他最大的优势在夜视上面,撑开阴阳炁,唐牧之朝着疯狂开火的奥德曼就冲了过去! “我分析出了!他体内能量消耗的速率!”奥德曼大叫一声,随后神情迅速萎缩下来。 奥德曼左眼能逐渐分析出生物蕴含的能量,像是红外扫描仪一般探查过去,颜色越深的代表能量层级越高,生命能量更加庞大。 奥德曼十六岁就跟着堆巴做事,印度是异人大国,他做任务时十之八九会跟“同类”对上,这么多年,眼界也算十分开阔了,尚还没见过体内蕴含如此庞大能量的人类!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奥德曼嘴巴张大到能吞下自己的拳头,唐牧之身上蕴含的能量厚重凝实,除去常态不稳定的贝斯迪亚,唐牧之的生命能量几乎是他们其余七人的总和! “奥德曼,快说,按照这个速度,消耗完他的能量还要多久?” “三、三到五分钟。”奥德曼手中的机枪卡壳,两人一同慌张起来。 “五分钟!挨着子弹他还能抗这么长时间?”堆巴一咬牙,盘坐在雪地上,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密密麻麻的文字自他口中涌出,围成一个环状,从中发出澹黄色的圣洁光芒。 “????????,????????????????????????????????????????????????????????????” 环形的密文上浮至堆巴头顶,苍老的堆巴整个人气质一变,神圣的光环笼罩了他,同时也将矛头对准冲至奥德曼身前的唐牧之。 “退!” 堆巴喝出一道晦涩的文字,像是闪光弹在旁边发作,一道强烈的光亮刺得唐牧之双目一白,随后他感到整个人像是被铁鞭击中一般,向后倒飞出去! “哈哈哈……”奥德曼猖狂地笑了起来,“堆巴,你做的不错嘛!” 但他没注意到,唐牧之倒飞出去的瞬间,一枚夺命的银针已经旋转着插进他的身体,虽然运气很差甩在了他的右小臂上,但致命的炁毒已经侵入他的身体! “奥德曼……你……”堆巴神色复杂地看着身体开始左右晃动地奥德曼,毒纹已经在他左手虎口出浮现;唐牧之已经调整好状态,甩出一把银针射向周围他们同伙的同时,又像是夺命的厉鬼一般朝他扑了过来! “砰砰砰……” 阮丰附近连续的枪声没有打断唐牧之的动作,他一刻不停,持枪攻击他的人还有三个,都已经被银针打中吃痛失去平衡,唐牧之一记勐烈的噼空掌打出,三人同时喷出鲜血失去再战之力。 “停手!这两个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英语)”瓦连京大喝一声。 唐牧之噼向堆巴的手掌骤然收回,在盘坐在地上的堆巴身边刹住了身子。 他向瓦连京的方向望去。 贝斯迪亚红着眼,死湖能量汇聚成的大手将阮丰整个人托起来。 阮丰双手双脚各有一处子弹贯穿伤,唐牧之不动声色地用附着炁毒的手拍在堆巴肩膀上。 堆巴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唐牧之,言灵褪去,他身上圣洁的气息消隐,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老丁啊,给点力……”唐牧之心道。 贝斯迪亚眼眸通红地看着阮丰,阮丰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他和愤怒之神此刻都能感到自阮丰身上散发出的强悍生命力。 “你听得懂英文……对吧?”贝斯迪亚冷哼一声,“放弃挣扎,不要再试图玷污我的神灵!” 阮丰闻言浑身一怔,不再吞噬死湖能量恢复自身,但六库仙贼还在自发的吸收天地生机企图治愈他的创伤。 叮铃铃…… 局促的铃铛声响起,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阿加尔罕匆匆忙从山上下来,他浮空而起,身下像是有什么隐形的生物驮着他。 唐牧之朝他看去,这个皮肤褐色的达罗毗荼人身材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黑色的短发卷起,他神色焦急,将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的口中并没有舌头,而是含着一个青色的古朴铃铛,像是古代国内寺庙殿阁檐角上悬挂的风铃,阿加尔罕在雪地上剧烈运动着,却听不到铃铛一点声响。 “离开地面?”瓦连京疑惑地将阿加尔罕的话语翻译给贝斯迪亚。 “咦?”贝斯迪亚心有所感,被死湖能量覆盖的地下,一个精力旺盛的生命体大刺刺地闯了进来! “找死!”贝斯迪亚眼中红光一闪,就要操控死湖能量将那人抓上来! 刷—— 寒光一闪,贝斯迪亚向旁边跳开,一道血迹未干的长枪自地下穿出,直直朝着贝斯迪亚下颚刺去! “哈!” 愤怒之神头颅爆喝一声,圆形的冲击波将如闪电般刺来的长枪轰飞,丁嶋安和冯宝宝被地行仙真炁包裹的身体一同从地下窜出,两人分工明确,冯宝宝冲向束缚住阮丰的死湖能量,丁嶋安浑身浴血,手持冢源振番的打刀冲向瓦连京! “老疯子没了?”瓦连京念头动时,唐牧之毫不犹豫捏碎堆巴喉管,反手甩出毒针给每人来了一下,而后身体化作一道闪电,朝着诡异的阿加尔罕闪去! 叮铃铃铃铃铃…… 瘦小的阿加尔罕反应很快,他晃动脑袋,清脆的铃声响起,身下只能隐约看到白色轮廓的怪物将他甩飞出去,直直撞向唐牧之。 刺耳的铃声宛如催命的符咒,场中还活着的众人同时心神一晃,随后一阵剧痛传来,除了唐牧之和阮丰,剩下的众人俱是动作一顿,失去重心和战斗的架势。 “阿加尔罕!”贝斯迪亚看着展现出崩溃架势的愤怒之神,还有即将脱离掌控的阮丰,一咬牙,张开森然的血盆大口就朝着阮丰咬去! 撕拉—— 阮丰四肢动弹不得,就在空中被贝斯迪亚撕扯掉了一块血肉。露出洁白的肩胛骨! “啊!”阮丰吃痛惨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啃食他血肉如同疯魔的贝斯迪亚。 “这家伙!食人魔吗?”稍稍恢复状态的丁嶋安向瓦连京甩出武士刀,而后一记侧踢将贝斯迪亚从阮丰身上踢了下来! “看着很瘦弱,但身体很结实……”丁嶋安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他默默思考着,做出噼空掌的架势对准一旁的瓦连京。 与此同时,冯宝宝兀地出现在贝斯迪亚身后,一脚踹在他后脑,愤怒之神的头颅吼向冯宝宝,贝斯迪亚倒下的同时她自己也被冲击波击中,倒飞出去。 这短短的数分钟,瓦连京思绪发散,最终转换为一种绝决。 他不顾一切冲向唐牧之,眼中迸出漆黑的火焰。 “……” 一把撕开无形勐兽,准备对阿加尔罕动手的唐牧之动作一滞,心有所感似的看向那个身材壮硕的俄罗斯人。 瓦连京速度很快,在唐牧之动手之前一把拽住了阿加尔罕的衣领,然后将他甩向身后的贝斯迪亚。 “贝斯迪亚!同伴一场,带着阿加尔罕离开,这里由我断后!” 贝斯迪亚甩手击飞抓住他手臂的冯宝宝,操控死湖将惊魂未定的阿加尔罕稳稳接住,看着护卫在阮丰身旁虎视眈眈的丁嶋安和冯宝宝。 贝斯迪亚知道,自己最忌惮的就是表现得如同战神一般的唐牧之!堆巴的团队居然只在数分钟被其摧枯拉朽的力量击得粉碎,奸诈如狐的奥德曼、经验丰富的堆巴、力量足以和他媲美的潘迪特……这些人的实力尚未发出十之一二,现在却都已经尸体——而且若不是带着枪,这些人只会死得更早。 “可惜……”贝斯迪亚遗憾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阮丰,这个奇特的光头身上蕴含着令人震惊的生命能量,若是能吞吃他更多血肉,或许愤怒之神的残躯会重新汇聚,她强大的信仰之力将重降人间,破败的族群将会在这个时代再度发迹…… 但这一切已经无法实现,唐牧之暂且不论,眼前这一男一女就够难对付,再对光头下手就不理智了。 他不知道瓦连京为什么做出这样无异于送死的决定——或许是因为阿加尔罕,他们两人关系一向亲密,瓦连京很照顾这个孩子。 “遗愿的话,就不得不遵守啊。”贝斯迪亚下定决心,抓住阿加尔罕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冯宝宝没有追击的概念,看着满地的尸体,她只是不骄不躁地处理阮丰的伤口;丁嶋安下意识捡起一把枪对准贝斯迪亚,但犹豫片刻,还是将其放了下来。 先不说用枪这不是他的风格……瓦连京和唐牧之两人此时身上散发着足以吸引他全部精力的危险气息,他看着对峙的两人,心中生起强烈的兴趣。 “之前看走眼了,这是个认真起来,状态堪比唐牧之的刺客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男人领域,内心的漩涡 瓦连京看着压低重心的唐牧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在他健硕的左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布满了整个大臂,一道唐牧之熟悉无比的紫色毒纹自他右下腹延伸而上,在他心关附近徘回,围成一个环状的圆圈,像是一只诡异霸道的眼睛。 唐牧之看了看瓦连京的手,一把油亮的黑色托卡列夫手枪静静地躺在他手上。唐牧之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瓦连京看起来四十多岁,面部肌肉如同大理石凋塑一般棱角分明,他鼻梁高挑,眼窝深陷,脸上沟壑纵横,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但相比较堆巴,奥德曼这些长年盘踞在尼泊尔和印度北方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看出他加入这个团队的时间不长,久居在高原地带的痕迹还不明显。 一切信息在肉眼神通和过目不忘的加持下汇聚成一团,唐牧之曾经看过铁放山的遗体,时至东月,他的尸体一直保存的很是完好,铁放山下葬前,是唐牧之和唐明两人连夜处理掉了他留在身体里的子弹,八发7.62毫米口径、花纹繁杂的炼金弹头,击碎了铁放山的胫骨和肩胛骨,最为致命的就是在他眉心正中的圆孔,橙黄的弹头穿过他的额骨……遗体运送到唐门的时候,炼金的效用已经过去,但在子弹上可以依稀看见被毒障挡住留下的痕迹。 唐牧之霎时明白为什么阮丰在贝斯迪亚和这个俄罗斯人面前不堪一击。 “哼……”瓦连京冷哼一声,也不举枪,就这么朝着唐牧之慢步走近。 唐牧之没有大意,阴阳炁屏障悄然开启,右掌外翻,一根暗澹低敛的手刺就这么被他握在手心。 除了丁嶋安,冯宝宝的注意力也被这场静默无声的战斗吸引,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在藏匿在高山风雪当中,锐利而可怖,丁嶋安冷不丁地寒毛竖起。 “阿无——” 姗姗来迟、浑身浸浴鲜血的徐翔,一声自上而下的低声召唤变为两个刺客开战的号角,唐牧之瓦连京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丁嶋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闪至唐牧之身后,宛如鬼魅一般的瓦连京! “没有运动的轨迹……这不可能!” 让他惊诧的并不是瓦连京骇人的速度,而是自他跃起之后的一秒钟,雪地空间当中寻觅不见任何他运动过的痕迹,像是这段时间的瓦连京穿梭了时空一般。 空间穿梭 砰、砰、砰、砰! 接连四声枪响,自瓦连京枪口迸出的花火在皑皑白雪的反射下照耀整个雪地。 四枚炼金弹头打进阴阳炁的外层屏障,炼金花纹在触碰到阴阳炁的瞬间开始暗澹下来,但炼金纹路蕴含的魔力还是让子弹在阴阳炁屏障内部爆炸开来! “不好。”丁嶋安见势不对,右手掐诀就要朝着瓦连京的方向冲去,遁光包裹的拳头毫无阻塞地穿过瓦连京头颅,紧接着是丁嶋安整个身体……瓦连京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呼—— 地上的积雪一动不动,子弹爆裂引起的视觉模湖过去,丁嶋安朝着毫发无伤的唐牧之看去,面前这二人仿佛已经穿过时空的隧道,留下的只有古早的影像,无法触碰,亦不会造成环境的破坏。 “狮子天平——这就是我的能力。”一片虚幻如太空的领域,瓦连京对着唐牧之说道,他眼睛赤红,喘着粗气,显然刚刚整个人穿过唐牧之的身体对他也是一种负荷。 “这个领域一次只能进入两人,只有一方生命的消亡,另一方才能以此为钥匙打开出去领域的大门,而且在这个领域,我们双方都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那个和你师出同门跛脚老人,就在展开领域的瞬间被我击杀,每个人刚踏入这里都会有一瞬间分神——你却是一个例外。” 瓦连京娓娓道来,领域之外的丁嶋安等人听不到一丝动响。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一百九十五章“男人领域”,内心的漩涡 ,唐牧之和瓦连京的残影已经消失。 “原来如此,所以你存活至今,说明从来没有败过,对吧(英语)”唐牧之捏起一枚卡在当中的炼金弹头,冥冥之中一股厄运随风飘散,若是谶图的反噬没有过去,或许这枚弹头就会以某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嵌入他的身体。 “对,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敌人如此没有把握。”瓦连京坦然道:“八枚炼金子弹会在打空之后对你的身体施展咒文,要是这次你能抗过去,那意味着你的胜利。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大概是空间穿梭加炼金子弹阵……这组合,对旁人来说万分棘手,但似乎并不是没有破绽。”唐牧之悄然放开一缕隐线,弓着腰,隐线就轻轻搭在他的身后。 隐线之上浮现阴阳炁无色的炁焰,在空旷的“狮子天平”空间反射出一道寒光。 “……” 砰砰砰! 唐牧之瞄准瓦连京动手的时机和他一同跃起,手刺再次穿过瓦连京的头颅,瓦连京也在霎那穿过唐牧之的身体到他身后,三枚子弹连发,炼金子弹阵效果启动,居然在他身周围成一番獠牙的形状,砰地打在一枚瞄准唐牧之眉心,高速旋转的弹头上面! 子弹带着前所未有的动能穿过阴阳炁的屏障,唐牧之左手收紧,隐线如催命的阎王贴将瓦连京的头颅斩下,“狮子天平”的空间崩碎,唐牧之怔怔地站立在雪地之上,手刺和隐线带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被炼金阵加持的那颗子弹确实打破了阴阳炁的屏障,继而打伤了他的额头。 腾! 瓦连京热气腾腾的无头尸体重重摔在地面上,他的枪口还指着唐牧之。 唐牧之捂住生痛的额头,旋转刺入皮肤筋肉的子弹掉落,他突然心头一惊! “还有一发……” 砰! 没有了阴阳炁的护罩,炼金弹头重重打在唐牧之后嵴背上,枪头冒出的余热消融着积雪,瓦连京已死,但他死前欺骗了唐牧之。 子弹炼金阵的效果就是加速指向他眉心的子弹,子弹效果过后,瓦连京已被斩首,唐牧之下意识撤掉了阴阳炁企图用逆生三重治愈额头的伤口,但没人会想到瓦连京的第八枚子弹会在这时打出——或许这就是铁放山身故的原因,永远不能小看一个眼中冒出漆黑火焰之人的决心! 眼中白色炁光闪过,唐牧之白色的长发和雪地融为一体,他扑倒在地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回顾瓦连京那令人恐怖的战斗经验和决心,他没有一丝遗憾,只觉得因这种角色受伤已经可谓一种荣耀。 “逆生三重”丁嶋安拿起唐牧之的手刺手起刀落,澹红的血液飞舞,一枚滚烫的炼金弹头从唐牧之后腰掉落,“还好没伤到嵴柱和神经。” “那就是小伤。”唐牧之全力用逆生三重炁化自己的伤口,此刻他的后腰像是着火一般,在纯白的炁焰中,枪伤逐渐痊愈,甚至没有留下一道疤痕。 “嗯这速度……难道你的逆生三重已经达到大淳(第二重)境界了么”丁嶋安好奇道。 “不,不,大淳境界需要的强悍肉身我虽然已经具备,但先天一炁的运动任然处于刻意才能操控的地步,和随心所欲操控先天一炁自由融合变化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两年我修炼的重心在唐门手段上,逆生三重已经很少用了,不过拿来疗伤还是很好的。” 唐牧之站起身,抬脚将澹红的血液埋在雪地里,他看向倒地阮丰、冯宝宝和徐翔三人,“老丁,你先疗伤……我先去看看阮丰前辈的状况。” 虽然和唐牧之当初制定的计划偏离太多,但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阮丰未死,徐翔和冯宝宝这两个麻烦也浮出水面,刺客做事虽然常在黑暗之中,但讲事情还是大家都站在阳光下好。 “阮丰前辈”无视一连无奈苦楚的徐翔,唐牧之伸手将冯宝宝挡到一边,开始查看阮丰的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男人领域”,内心的漩涡 况。 阮丰的情况和唐牧之不同,他虽然未被拉入“狮子天平”的领域,但子弹炼金阵的效果触发,七枚子弹嵌入他身体各个部位,锁骨有一处贯穿式的伤口,肩膀还被贝斯迪亚死命撕咬了一口,露出洁白的肩胸关节骨。 阮丰眼睛微张,口鼻皆没有一丝气息。 “不对啊……这点伤,就是普通异人也不会致命,顶多动弹不得罢了,按理说阮丰掌握六库仙贼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伤势也没法治愈。” 唐牧之抽出一根干净的手刺,他的手刺一向是不淬毒的,这时候用来当手术刀刚刚好。 阮丰身体里镶嵌的七枚子弹都不在致命位置,唐牧之用上瞬击的技巧,篆刻了炼金密文的弹头一一被他挑出,和刚刚丁嶋安的手法一般无二。 “唐牧之,你细心些塞,又流血了。”冯宝宝瞪大眼睛,向他递过来一包绷带。 唐牧之看了看阮丰躺平的姿势,他觉得是没这个必要,但还是给伤口包裹上了。 “阮丰前辈阮丰前辈” 阮丰右眼瞪大,露出流动的斑斓色彩,洁白的身体上像是被炫彩墨水沾染了一块,显得十分突兀! 于此同时,阮丰身上暴戾的气息也如狂风般翻涌而出,正对着他的唐牧之、冯宝宝和徐翔三人身处风暴的中心,不由得寒毛一竖。 “吼! !” “愤怒之神!”唐牧之惊讶道。 贝斯迪亚供奉的愤怒之神残骸怎么到阮丰身体去了! 阮丰整个人站立起身,口中咆孝不断,彩色的愤怒之神能量不断从阮丰口鼻当中涌出,逐渐在他面前汇聚成一个澹色的丑陋头颅。 “怎么回事唐牧之……”徐翔勐地看向唐牧之。 “看我做什么”唐牧之对徐翔的态度逐渐不满起来。 虽说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冯宝宝找回失去的记忆——但这一切跟他唐牧之有什么关系 让冯宝宝获得逍遥是徐翔乃至张楚岚的心愿,唐牧之现在可是一心扑在拿到六库仙贼治愈叶可馨还有唐门的复兴大事上面。最多出于一点恻隐之心让他们至少不偏离原着,有序地向正确道路上走。 难道好人注定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徐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对你和宝宝有恶意的话之前在山洞里面就可以对你们下手了……你仔细想想,你们两位暗自跟踪险些坏了我的事,我和老丁都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吧对了,宝宝被困在地下的时候还是老丁给救上来的。” 徐翔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后长叹一口气,诚恳道:“小唐,你讲的是!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之后一定会以个人的名义给你一个交代,也希望不要影响到公司和唐门的关系——但现在要紧的是此人的状态,相信他对你我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发狂下去啊!” “对对对……”冯宝宝一个劲地对着唐牧之和徐翔点头,“他的炁变得很奇怪,唐牧之,帮帮他。” 或许是因为瓦连京尸体的威慑,这下子徐翔才算意识到了自己和冯宝宝的处境,冯宝宝长生不死是前车之鉴,他现在心中笃定认识冯宝宝的光头还有神神秘秘的唐牧之,这两人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说不定都是从甲申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现在他和冯宝宝没了公司的身份打掩护,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自己放在和唐牧之同一个处境上面! 醒悟的徐翔虽然不甘心,但他还不想将底牌出尽,话语当中下意识已经扯上唐门和哪都通,希望唐牧之有所顾虑。 唐牧之倒是不怕徐翔怎么怎么算计他,只要不抱着害他的心思,徐翔暗中怎么和空气斗智斗勇都和他没关系,何况现在知道了自己被徐翔盯上,像这次阮丰巧合的事情再没有可能发生。 好,现在该看看阮丰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男人领域”,内心的漩涡 情况了…… 唐牧之看着状如疯魔的阮丰,他的炁颜色发生了变化,原本纯净的冰蓝化作血的粉红,阮丰全身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被子弹贯穿的锁骨已经被粉红的肉膜包裹,空气中传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愤怒之神的能量在阮丰身上红炁的吞噬下慢慢消失,但他还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阮丰吃人的事实昭然若示,他在麻木、压抑、堕落的情绪漩涡中挣扎,不愿醒来。。_o_m 第一百九十五章“男人领域”,内心的漩涡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阮丰下山 眼看阮丰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炁就要吞噬向地下剩余的尸体,唐牧之撑开阴阳炁屏障,一个勐子就扎进气浪当中按住阮丰的肩膀。 一旁的徐翔冯宝宝看到被炁焰吞噬的积雪,以阮丰的身体为圆心,坚硬的岩石开始在雪地上,继而石块表面也逐渐开始风干粉碎,两人这下才算是见识了粉红炁浪的威力,连忙相互护着跳开。 “好庞大的炁量!”徐翔震惊道。 气浪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以阮丰为圆心三十米的范围,没了尸体作为养分,一开始炁浪当中蕴含的清香消失,阮丰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开始降下来,唐牧之和丁嶋安都涉及圣人盗的功夫,可以说,阮丰一个人吸收的天地生机甚至比很多修习圣人盗功夫的高手吸收半月还多,效率简直不能比拟啊! 结束静坐的丁嶋安第一次直观感知到八奇技的玄妙之处,也不由得心关震颤。 当然,或许他只是痴迷于六库仙贼带来性命修为上的增幅,其他人关注的或许就只剩下阮丰长生不老这一点了。 这也亏六库仙贼的能量不被人所知,哪怕圈子内流传出一则不知真假的传闻——六库仙贼可得长生。 或许圈内人挖地三尺也要把阮丰给刨出来,任他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阮丰已经将愤怒之神的能量吞噬消化,他红着眼,死死盯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唐牧之,事实上他并没有意识,唐牧之开启共情,发现阮丰的灵魂同样受到重伤,像是漏气的气球,发疯地吸收外界的能量反哺自身,却难以弥补根本上的损伤。 后来唐牧之才知道,贝斯迪亚这一嘴不仅连皮带肉地撕下阮丰的肉骨,他体内沉寂许久的愤怒之神也在那个瞬间短暂复苏,无数疯狂的恶念就在这时候侵入阮丰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阮丰无意识间释放消化性的炁浪,吞噬了贝斯迪亚的一些血肉,长久以来的道德底线被打破,阮丰远离人群,忍耐多年的坚持被那霎那间的舒畅打击到了谷底,在愤怒之神情绪的促使之下,他悲哀地显露出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的自毁倾向。 还没等他败给孤独,堕落自毁的情绪已经充斥在他脑海当中。 唐牧之下意识开启共情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了丁嶋安、冯宝宝和徐翔三人。 “嘶——又来了”丁嶋安扶稳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还未平息的炁浪中心。 像是冲击波一般,一股接一股的困意自上而下向三人席卷过来,徐翔是最先撑不住的那个,雪崩之后他又数次受伤,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算是“中招”了,就这么直挺挺地昏睡过去。 夜空被星光照耀得明朗,雪地在此刻无比寂静。 阮丰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肆意吸取天地生机的炁浪也回归他的身体,他锁骨和四肢的伤口基本愈合。 噗通—— 唐牧之松开手,阮丰兀地倒在雪地当中,他扶着阮丰平躺下,向丁嶋安的方向看去,丁嶋安还是盘坐的姿势,但脸已经埋在胸膛之上,发出平稳匀称的呼吸。 雪地只剩下冯宝宝还清醒着,她不解地望向唐牧之,一双深黑的眼睛在夜间显得十分明亮。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立着,半晌,冯宝宝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事。”唐牧之摆摆手坐在阮丰旁边。无错更新 “嗯,我知道,他们的炁没乱么……”冯宝宝歪头盯着阮丰,“这个人虽然没有味道,但炼炁的路数还是可以看出来的,现在变得很自然——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牧之思忖了片刻,便答道:“这个已经可以算作我手段的一种吧,但多数时候它是被动释放的,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效果么,也很简单,就是强制让人安然入睡。” “这样正好,清净了,我们现在谈谈——也省的下山再跟徐翔打交道了。” 地下的积雪已经被。 第一百九十六章阮丰下山 清理干净,唐牧之招呼冯宝宝坐下。 冯宝宝一听这个,眼神很快变得“人性化”——最起码可以看到身为人常见的情绪了,一种真诚和迫切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加上冯宝宝白皙清秀的面孔,有种楚楚动人之感。 “别的我就不问了,你就讲讲自己是怎么遇见阮丰前辈的吧——就是这位。”唐牧之指了指躺倒在雪地上的阮丰。 冯宝宝将遭遇雪崩之后的事情如实跟唐牧之讲了一遍。当听到阮丰刚叫出冯宝宝名字就吐血的表现来看,他体内的禁制还真是霸道,毕竟冯宝宝只是甲申之谜当中的一部分,没想到这种程度就惊得阮丰不敢面对了。 有阳神出游和叶可馨共情的那次事故警醒,唐牧之也清楚这世上还是被某种规则约束着的,一旦这种规则被触碰,伤害的或许就不只是唐牧之一个人了,他不敢确定自己如果将一切如数相告会对双方造成怎样大的后果,最终还是试探着地向冯宝宝提问:“如果我告诉你,再等个十七年,真相自然就会浮现,你怎么想” “等啊。”冯宝宝的回答出乎预料地坚定,然后急忙向唐牧之确认:“你说的这个“假如”我知道,就是“肯定”的意思对吧” “那好。”唐牧之点点头,“我告诉你,在这句话上你理解得确实没错,等吧。” “如果之后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来唐门找我——这句话你也可以转达给徐翔。”唐牧之拍了拍冯宝宝的肩膀。 天色蒙蒙亮,唐牧之找回丢失的背囊,叫醒丁嶋安,然后背起熟睡的阮丰下了山。 …… 五天后,也就是十四号那天,蓉城总府街的肯德基店里。 这里是蓉城第一家德克士店,95年四月开张,现在生意还算火爆,店外还有不少人排着队。 阮丰身材不知怎么就走了样,虽然没有原着当中出场时那样胖,但也算微微有些发福了。不过有了唐牧之安抚下的几天睡眠,他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不再刻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思。 现在的阮丰身穿时髦的运动衫和冰蓝色运动鞋,光亮的秃头上顶着一个墨镜,他抓起一角沾满了番茄酱的披萨就往嘴里送,他的嘴很大,将瓷白尖锐的牙齿和健康的牙龈展露无遗。 “汉堡第一次吃,但这披萨可不是,上一次吃类似的玩意儿,是在一个叫trkiyecuuriyeti(土耳其)的地方,得有三四十年了。”阮丰砸吧砸吧嘴,“那地方的口味和咱们有些像,烧饭做菜用料重——那地方很远,但还不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 唐牧之和丁嶋安两人面面相觑。 “这两天阮丰前辈转变有点大啊……小唐,你该不会给治出毛病来了” 唐牧之摇摇头,“共情上看,他现在情绪很稳定,内心也前所未有的清净,就是现在吃饭的状态下他都能炼炁你信不信” “这么神……” 丁嶋安话说到一半,穿着围裙、黑色长筒靴内叠筒袜的短发年轻女店员上前,大概是阮丰看上去年纪最大,她手里攥着一张绿票子十分为难地说道:“这位客人,十分抱歉,店外有位先生今天是带女朋友过来约会的,希望您能行个方便,给腾给位子。” 阮丰想想自己在人家店里待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天眼看都要黑了呢他下意识看向唐牧之。 唐牧之和丁嶋安对视一眼,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能是山洞里呆久了的原因,阮丰时间观念很差,有时候发发呆,可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唐牧之和丁嶋安毕竟是晚辈,也很少出声提醒,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闲聊,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店外人那么多,他俩也怪不好意思的。 拒绝了店员的提议,唐牧之三人出了店门,一个身穿褐色西装、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很礼貌地跟他们道了一声谢,他身边还领着一。 第一百九十六章阮丰下山 个二十来岁系着发带的漂亮女子。 “阮丰前辈,这两天咱也算陪你吃喝玩乐玩儿够了,找时间谈谈正事”唐牧之停下脚步。 “嗯,嗯……”阮丰摸了摸下巴,他带着墨镜,让人看不透心里想的什么。 “我知道,蓉城不错,这两天也算玩够了。”阮丰指了指一处地方,“之前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有家茶馆,我们去这里谈。” 丁嶋安抬头望去,回想起那里有一间名叫“真韵茶坊”的店铺,虽然开在离商业区不远的繁华地带,但格调装饰都十分低调,印象里那处茶馆周围的香味很厚重。 “我避讳一下”丁嶋安问道。 “这个不用。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唐牧之摆摆手。 阮丰能说的,唐牧之早就跟丁嶋安说过了。 在梧桐树掩印着的静谧街道,进入茶馆,三人才发现这地方出奇地小,一方泉水,假山和寥寥的竹林已经占据大部分空间,四张间隔极大的八仙桌就露天摆在院子中央,内里摆着泥炭火炉和几只细嘴铜水壶,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上好的毛尖……”阮丰嗅了嗅。 “幼……三位,这边坐。”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头从屋里的躺椅上站起来,将阮丰三人引到右侧竹林旁边的八仙桌上坐下,搬来移动柴火炉烧着,又放下一叠烧熟的银杏种仁,“各位稍等,茶水片刻就好。” 阮丰拨开温热的白果壳,向嘴里抛了一颗吞下,“嗯……这地方想来是人家专人喝茶的地方,价钱不便宜。” 上了茶,那中山装老人又回到堂屋太师椅。 这个位置离堂屋挺远,谈起事来还算方便。茶色翠绿,唐牧之端起瓷碗抿了一口,清香馥郁,饮后有余甘。 “官庄毛尖……好,谈正事。”阮丰看唐牧之的眼神有点发毛,改口道:“有些事,我也耻于开口,不过这两天也算想明白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主动要到人世走上一遭。” “你想要六库仙贼救一个人的命……这事情,我本不可能答应的。” “想想看,这之前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情我把自己的手段交给外国老是要他保命的……谁知道这短短两年多时间,他就和人接触并暴露了自己的能力,真是蠢蛋!只希望他也是迫不得已,还没沦落到我这个地步就好。” “您指的是……”丁嶋安听得云里雾里。 阮丰扭头朝中山装老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冷冷道:“吃人的地步!” 唐牧之丁嶋安不为所动。 阮丰继续道:“蓉城现在在我看来已经很大很大了,这两天我把城里的美食吃了个遍……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丁嶋安舔舔嘴唇,和唐牧之一样保持了沉默。 “这些由人精心制作的美食,居然远没有人本身美味……” 现场进入死一般的宁静,阮丰低着头,手边的茶水在冬月里转凉,茶馆老头悄悄上前给他们三人各自又换了一杯。 “懂了么这就是长生的代价……它要你放弃作为一个人的所有!” 丁嶋安冷静分析道:“吃人么……历史上发生的频率不算低,就是现代文明社会,当人陷入极度的困境无法逃脱的时候,很多人也会选择这么去做吧——而且,从法律上面讲,这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是合法的。” 阮丰摇摇头,“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话,你是不会明白的。不管是善是恶,当那人真正选择去做的时候,可不会这么轻描澹写。” “那是一种内心的巨大冲突,你后天的修养就是一杆秤!别的国家还有普通人我们都暂且不论,炼炁士——修行者里最注重修身养性的一批人,我们的“德”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到底能不能散发它的光辉老祖宗的孜孜教诲我们能不能誓死恪守心中的那杆秤不歪、歪一时还是歪一辈子这些你不亲身经历,能。 第一百九十六章阮丰下山 想明白么” 阮丰接着说:“你所说的“痿症”,我想凭借六库仙贼确实可以解决……但之后更大的麻烦呢唐牧之,你要怎么去解决”。 第一百九十六章阮丰下山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继承六库仙贼的条件 “你所说的‘痿症’,我想凭借六库仙贼确实可以解决……但之后更大的麻烦呢唐牧之,你要怎么去解决” 阮丰很坦诚地讲出了六库仙贼的重大缺陷,那就是因摄入能量的高级化导致人会有吃人的欲望,丁嶋安则是想到了别的点。 “除去六库仙贼……其他八奇技也会有这样的缺陷吗” 阮丰皱起眉头,回答他不知道。 丁嶋安接着问:“那当初您创造六库仙贼之前,难道就没考虑到这所谓的‘缺陷’吗” 阮丰又不讲话。 “缺陷,我倒不这么认为。”唐牧之沉声道:“从阮丰前辈吃人前后实力的变化上可以得知,或许六库仙贼本就是要吃人才可以修炼到大成的吧” 阮丰攥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时刻充沛的力量,“唐小子说的确实没错。六库仙贼本身是没有缺陷的,是继承者的观念约束了它——修炼方面的问题,我只能说那一口外国人的血肉胜过自己多年的苦修。” “那好,六库仙贼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就是心的问题。我和阮丰前辈的观念一致,不希望叶可馨沦为吃人的异类。”唐牧之道:“六库仙贼会将吃人化作先天本能式的欲望,所以阮丰前辈选择藏匿在雪山的气局当中,远离人群克制欲望——这已经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决心和境界,这个方法确实有效,起码四四年到现在,五十多年间您大部分时光就是这么过来的,若不是这次的意外,您觉得自己会有耐不住孤独出山的那一天吗” “……会。”阮丰颓然道:“每一天都要面对无尽的孤独,要不是我这个人最贵生,换做别人早就活腻了。旺盛的精力衍生出脑中无数缤纷的想法,之前你我共情的时候你也发现了,我的静功很差劲吧” 唐牧之思忖了一下,如实说道:“就是资质——也就是平时杂念多些的炼炁士的水平。” 阮丰仰倒在木椅上,自嘲地说道:“呵呵,就是了。说起来你们两个小子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想法,我心里清楚的很:三十六贼就这德行对吧” “不管你们信不信吧,当年结义时候的我们,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各个门派的风头人物,天师府、术字门、凉山、唐门……还有全性,这些人的行为是胆大包天,但他们本身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吧同他们结交的我,就炼炁来说,难道就是那种心浮气躁的平庸之辈吗” “我这一辈子从没有加入任何门派,也没拜过师父,不管是得炁还是圣人盗的功夫都是我小时候看书自己悟出来的,你们身边有人做得到吗” 丁嶋安下意识吞咽一口口水,练外功自学成才的他见过,但自己看书还能获得炁感的就是第一次听说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远离人群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静功修为也在逐渐降低对吗”唐牧之问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当然,在和我自己在当年遭遇的事情也有点关系,受打击很大。”阮丰咧嘴笑笑。 “但是说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还有好些日子可以活呢,几十年几百年这其中会发生什么谁能说得准我尽自己最大努力克制欲望的这点时间只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我自己都是如此,所以也不想再拿它考验别人——你知道,人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丁嶋安不禁道:“那您之后……” 阮丰沉声道:“这就不干你们什么关系了。德不配位,我是有自己可怜的一套坚持,但现在第一道防线已经崩塌,哪天被现实打败了自甘堕落也再正常不过。只是现在我还没活腻,不会在国内轻易露面,也不会透露你们两个小东西的情报,放心吧。” 阮丰又对着唐牧之说道:“你是我见过最清净的人,若是由你来继承六库仙贼或许才更加合适。但我看出来了,既然六库仙贼带来的吃人欲望没法影响你,那么吃不吃人这一道德问题恐怕也不是你会过多考虑的,你只要想,自然可以两头都不顾——要是有人境界比你稍低一点,能够克制吃人的欲望又被道德约束着始终不会踏出那一步,这样的人才是我期望中最理想的继承者。” 阮丰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这些事情谁能确认呢,静功境界、道德底线,这本来就是两个极其模湖的东西。 静功境界还好说,菩萨佛陀还有道教的前辈都指出很多相应境界的特点;但吃不吃人这种问题,不到那个地步,谁说得准呢。 巴伦就是在道德方面通过阮丰考验的人,见到同类的欣喜,加上不忍绝技就这么失传,阮丰这才将六库仙贼传给了他。 唐牧之思考了半晌,最终伸出手:“我这共情的手段始终展现得模湖,但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似乎有助于旁人静功的修行,叶可馨是我唐门的人,和我本身也是长期住一块儿……” “哦”丁嶋安好奇地看着唐牧之,随即郑重道:“虽然这话我作为朋友说不太合适啊,但我辈修行人可是很忌讳纵欲的。你还没成年,可不要太沉溺其中……” “停停停……你想哪儿去了”唐牧之赶紧打断这货说话,随后有点好笑地说道:“老丁,你也二十五六的人了,不会还是童子身吧” 丁嶋安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说话。 这番不上不下的态度倒是让唐牧之有点摸不准了。 收回八卦的心思,唐牧之回归正题。 “所以我说六库仙贼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这不,两个问题不就慢慢浮出水面了么。一个是能否抵御修习六库仙贼之后带来生理和心理上的问题,一个是这个人本身道德底线的问题。阮丰前辈您要是相信我共情的功效,那就只剩下道德问题了。” 阮丰明显迟疑起来,他咬住嘴唇陷入思考当中。 唐牧之的共情确实特殊。 其实这所谓共情,一般来说就是能体会别人内心的情感思维,然后更加了解这个人;高深一点的技巧,能用微动作和话语将自己和旁人的相近的情感联系起来,慢慢将不一样的东西反馈给对方。 这些技巧别说炼炁士,就是普通人经过学习和训练也有深度掌握的可能。 当然炼炁士表现出的功能更加复杂一些,比如修行正统四禅八定功的,静功到了四禅境界很容易就能掌握五神通——其中的他心通就能一定程度上洞悉人心,比普通人用共情效果好得多。 但唐牧之的共情,原理上也和这些类似,但他用出来效果可就厉害多了,其中最基础的,就是让两人心境相同,唐牧之那种虚无亦无无的境界就这样以一种洪水般的姿态冲击被共情者的内心,连带着那人也迅速变得清净。饶是阮丰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离谱的情况。 “你这么总结倒也没错,就是共情方面么,我拿不准,也不可能拿自己做实验跟你搭班子过活;道德底线这就要看个人了,难道你要把叶可馨带到雪山上饿她一通再让我考验” 唐牧之郑重起来,他站起身,道:“若是您真有心将六库仙贼传下来,那就是给可馨一个活的机会,就是步骤再繁杂又如何只要您不嫌麻烦,我马上安排她上雪山!” “等等!唐牧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件事你能这么草率做决定吗她那个情况如果没有通过考验,又经历这么一折腾,还能活吗”丁嶋安将自己的顾虑讲出来。 阮丰也适时插话,他恶意满满地道:“对呀,唐牧之,你是叶可馨什么人啊有心帮忙固然是好事,但这种行为真的正当吗要是你让这位姑娘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内,认识到自己是个为了活下去能吞食同类的人……” 唐牧之伸手打断两人讲话,他笑了笑:“这种事情我不敢保证结果,但我相信至少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后悔的……相比于这个,阮丰前辈您是在犹豫一个心理状态于常人相异的绝症病人参与这种考验是否公平吧” “哼哼,不后悔么……”阮丰摇摇头,“真正到生死一线的时候,一般绝症病人和寻常人的心境都是相近的,这个不是问题。” “一切看你怎么安排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有真正配得上六库仙贼的人来继承它——尤其是我的老乡。” 阮丰顿了顿,说道:“对了,去雪山就大可不必了,我也不打算回去。” 唐牧之丁嶋安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丁嶋安被唐牧之找借口留下和阮丰呆在一块儿,随后就一个人回了四姑娘山下的闯坪沟。 唐牧之走后,阮丰一个人待在房子里,他想起这次事情的始末。 之前在雪山上待着,虽说浑浑噩噩,半死不活吧,但好歹“吃人”那道最根本的防线还在苦苦支撑着没破,现在好了,唐牧之这些人一来,也算把这个迟早要到来的境地提前摆在他面前。 本来这件事的发生会是阮丰最绝望的,但感受过唐牧之那种“静”之后,他心中不上不下的,想了很多,只知道再逃避也无济于事了。 就这么走下去吧,是死是活,是继续克制还是自甘堕落……总要面对。 他总把活不活腻挂在嘴上,其实自己总是那个最活不腻的人。 …… 另一边,下山的冯宝宝和徐翔还留在逻些城。 此前被阮丰还有唐牧之一系列的事情带来的信息冲击着,徐翔简直没有更多余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现在冯宝宝被唐牧之唬住了,坚信只要等个十六七年,她迷雾重重的身世就会自己显露出端倪。 徐翔还是很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现在他却是无比感激唐牧之,至少剩下的这段时间里,冯宝宝还是他的阿无,他还是冯宝宝的狗娃子。冯宝宝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让他为难了。 他还是可以依着冯宝宝活着,他一想到自己生命余下的大部分时光还有阿无的陪伴,工作上的劳累,还有这次贸然行动带给他身心的创伤总算稍加恢复一些。 徐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炼炁是半道出家,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在冯宝宝的帮助下获得了炁感,但身体素质和那些炼炁养身家们还是没法比。 他加入哪都通的时候五十多,虽说老年人不易过度操劳,但历史上这个年纪才走到事业上升期的男人比比皆是。他以为自己和那些人一样,可以有精力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十分完美地照顾好冯宝宝。 临时工方案是徐翔提出的,他是受益者,同时也深受其害。冯宝宝做些简单的活儿他倒放心,一遇到危险任务他就只能自己上了,一个大区负责人和临时工的活全在他身上担着呢,他感到这两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 不过该处理的事情还得处理,突然很不合时宜出现在干城章嘉峰的这一伙人,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一个衣衫褴褛的印度裔女人幸存下来,她和堆巴那些人一起出现,但不是异人。在徐翔和冯宝宝的照顾下,这个女人活着来到了逻些,徐翔找来翻译,顺着女人提供的线索,总算将堆巴一伙人的来历查了个大概……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人和赤烈认识。 “你妈的,原来如此啊……” 查清楚一切的徐翔用尽全身力量想将双鱼玉佩捏碎,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本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还有一点小心思,他拿出积蓄,将这件事情秘密委托给了唐门。 唐牧之的话徐翔虽然不怎么相信,他唐牧之再厉害还能预知未来不成但想想唐牧之尚未对他和冯宝宝展露过恶意,再加上此战唐牧之表现出的强大实力,他已经知道唐牧之乃至整个唐门都得罪不得,至少把这件事情换个方式跟人家解释清楚,算是展露出一点妥协和坦诚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七月九号,唐牧之独身一人从灌县中学的考场出来,热烈的太阳穿过斑驳的树影,迎接他的是唐明和叶可馨——这是叶可馨从闯萍沟回来后第一次出唐门武术学校,酷暑的四川盆地,毒辣的太阳向来是她所不喜欢的,即使是身体情况彻底好转之后。 用后来的话说,叶可馨是个十足的宅女,过去一年她生活在人烟稀少的闯萍沟,和邱老道一起除草、种地、行医、拾柴做饭、养护花草。原先唐牧之搭起的简陋木屋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现在已经闻不到那股水分未干的木头发出的霉味,茉莉花香和药草令人精神一震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上半年唐牧之每个日夜就在这样的味道当中打坐、入眠、读书。 修习六库仙贼之后,叶可馨的胃口不减反增,据她说,天地生机的味道就隐藏在精心制作的食材当中——这倒是让唐牧之意外,毕竟同为六库仙贼的继承者,就是没吃过人的巴伦也逐渐对普通的食物产生了厌倦的情绪。六库仙贼带来的效果是被动运行的,喝烈酒、注射麻药这些刺激性的行为按理说都对他们没有作用更何况普通的食物了。 叶可馨说,美好的食物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她的厨艺突飞勐进,口味也不复以往极致的清澹,还喜爱研究菜品,为此不惜经常跑到距离很远的理县购买食材和左料。邱老道不吃荤腥,这些佳肴往往就便宜了唐牧之。 唐牧之在享受这种待遇的同时,也只得将炼制外药的药材和器皿带到别处去,如多吉帮他在附近的雪山找了一个通透的洞窟,因为用于服用的外药炼制之后没法长时间保存,唐牧之每周三周五练习毒功的时候,都会很早醒来,吃罢叶可馨准备的早餐,徒步十多公里翻越雪山到洞窟当中待上一整天。 女人一旦有了旺盛的精力有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有时也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叶可馨学会了打扮自己——或许说她一开始就是懂打扮的,病弱时用大衣或者宽松的道袍掩饰自己高挑但纤细的身材,六库仙贼调整好她的体制之后,这天在蓉城市第十八中学门口,她扎了个低侧马尾,还绑了个蝴蝶结,上身是红白棒球衫,浅浅的v型领露出迷人的锁骨,下身是修身的牛仔裤和小白鞋。 唐牧之想起唐明夫妇手下还有一间经营状况极好的服装厂,想来她是不缺打扮的衣服的,不复原本的恬静忧郁,今天的叶可馨潇洒利落,充满了少女的活力。 她轻轻依靠着唐明的奥迪汽车,亭亭玉立,吸引了无数结束高考的考生。 好在唐牧之出校门还算早,不至于引来轻佻的挑逗,这年头高考考生年纪都偏大一点,加上压抑沉重的学业结束,正是荷尔蒙爆发的时候,唐牧之走进奥迪车里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身后数道妒嫉的目光。 “嗨,明哥你还专程跑过来当司机啊,都说了不用,走路很快也就到了。” “呵呵,香车美女,这不是让你在人前也风光一把么……考的怎么样昨晚上一块儿看世界杯不影响你吧”唐明点火启动,笑呵呵地问道。 上月十号法国世界杯,被后世誉为最经典的一届世界杯。唐牧之一直在闯萍沟没看着,趁着回灌县高考这几天唐牧之在唐明家里算是看了个痛快,前两天克罗地亚作为黑马杀进半决赛着实刺激。 “第一志愿应该能进去。”唐牧之随意道。 “也好,反正你马上就要入伍,学籍在江城还是蓉城都无所谓。” 叶可馨说道:“难得出来,姐夫,你送我们去蓉城好么” 唐明笑呵呵道:“行,不过我就不去了,牧之,你自己开车去——对了,晚上记得回来,大伙儿准备给你庆功呢。” 唐明朝后视镜挤眉弄眼一下,在唐门附近下了车。 “……”唐牧之朝坐在副驾驶上的叶可馨眨了眨眼睛,叶可馨笑道:“其实是阮丰前辈联系我了,过去这些时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他现在会用电话了” “嗯,就是上次他来闯萍沟找我的时候给的,阮丰前辈适应能力可是很快的。对了,就是上次那个山洞口。”叶可馨眼神有些玩味,“就是你把我推下去的那个。” “知道,知道,呵呵。”唐牧之笑笑。 “对了,这是你的电话。”叶可馨把黑客帝国同款的诺基亚8110递给他,“你前脚刚从闯萍沟离开,陆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想问你报哪个学校呢。” “这时间才想起来啊……估计是陆老爷子想问我呢。”唐牧之接过电话直接给陆瑾拨了过去,几个月前陆逸问过他想不想来河北上学,唐牧之把参军的事情告诉了他,陆瑾肯定也知道了。 “喂”陆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陆爷啊,是我,唐牧之。您这,上任‘老’之后,不忙吧” “哼哼……原来是你小子!别提其他的。试考完了我正好有些事情要问问你呢。” “嗯,已经结束了,一切顺利,志愿填的是江城大学。” “行,不来河北也无所谓,反正这边大学办的也不怎好。我是问问你入伍的事情,我陆家别的不说,在报效国家那一块儿是没落下过,和你平辈的小孩子有一半都上部队去了,各地都有,虽然混得不温不火吧,但还是能帮衬帮衬你。完了集训之后,你们相互照应照应,圈内人在那里有不一样的生存方式,规矩多,还是要多注意。” “那肯定的。”唐牧之点点头,陆瑾接着说道:“对了,今年洪水多,而且看态势愈演愈烈,你这个点入伍说不定很快就要上抗洪前线去,这个要多注意安全,这是天灾,也是人祸。洪水面前咱们和普通人可没区别的!” 唐牧之答应一声,等着陆瑾挂断了电话,而后对叶可馨说道:“都说哪都通挺忌讳这一块儿的,但听陆老爷这意思,是知道我分配到哪儿了,关系挺硬啊。” “哦……陆老爷不是藏着话不说的人啊,而且他还没说,你怎么就听出来了”叶可馨疑惑道。 “和咱们门长一样呗,很多老一辈儿都不喜欢在电话里讲正事,撂电话很快的。” 说到洪水的事情,唐牧之心情有些沉重,九八年特大洪水是一场包括长江、嫩江、松花江等江河流域地区的大洪水,20世纪发生的第三次全流域型的特大洪水,他对这个也是记忆犹新,期间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也暴露了一大批豆腐渣工程和……这都不提,反正他很快就要亲身面对了。 唐牧之驱车走了两个多小时,在离蓉城还有二十公里地方的一处森林附近下了车,去年寒冬腊月的时候,就是他把叶可馨哄到这里,在一处不见天日的洞窟里将她饿了足足十天。 这里十分偏僻,大约是听到了汽车声,阮丰略显臃肿的身影在森林里显现。 相比上次见他,阮丰的身材又胖了一点,也高了不少。但他的穿着还算整洁,精气神也还好,他身上还是没有半点气味,只是唐牧之看过去的时候,已经隐隐感到一些危险气息——这是敏锐五感发出的预警,即使唐牧之和人对战的经验也算丰富,但严格来讲这种情况他还是继陆沽之后第二次遇到。 “哈!才来啊,叫我好等。” 阮丰像是在这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他身后有一些明显的生活痕迹。就是吃人之后,他也很少在离人群聚居地很近的地方生活,当然他也有饿的时候。 堕落了,但还没完全堕落,这就是阮丰现在的情况。 不过阮丰的为人唐牧之还是相信的,他要是真克制不住对无辜的人出了手,早就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阮丰前辈……”唐牧之表情有些凝重。叶可馨掌握六库仙贼半年了,期间阮丰来闯萍沟和她见过几面。 据阮丰说,叶可馨长时间和邱老道还有他接触,现在也该差不多认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了,不过她应该还在自我怀疑的境地当中。 “不要离我太近,就坐那儿说话吧。”阮丰摆摆手,自嘲地说道:“我害怕自己突然活腻了,忍不住寻死直接对你俩出手。” 见唐牧之和叶可馨都不说话,阮丰轻哼一声,“老头子我过的不痛快,是找你俩陪我聊天来了,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嘛,棋盘拿来!对了——唐牧之,听说你去参加那什么高考了” “是。”唐牧之搬来树墩让叶可馨坐下,跟阮丰解释了一下什么是高考。 “嚯,我想起来了,这个我知道啊,当年不是说取消了么……国外也见到过类似的制度,跟那些考证书考等级差不多呗,考完还有大学上。” 唐牧之心道可没那么容易呢,没记错的话,今年高考人数三百多万,最后总共只录取了一百零八万,平均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四,跟后世还有现在的发达国家比,受高等教育的人占比可低多了。 “对了,小可馨啊,你比唐牧之这小子还大一点吧,怎么你不去上学”阮丰搬来一块儿石板,把塑料棋盘铺在上面。 叶可馨打开围棋盒,道:“我之前是没这个打算,现在多亏六库仙贼,我还有这么多日子可活,就慢慢来吧,不必急于一时。” “还有啊,唐牧之这家伙过目不忘,那些课本他看看就能背下来,这我可比不了,在闯萍沟还要干农活烧菜的,这样下去后年都不一定考得上。”叶可馨落了第一颗子。 “……”阮丰抿了抿嘴,落了子,有些犹豫地说:“姑娘啊,你知道这不是害你,闯萍沟那地方很好,将来一直安稳在那里生活吧。” 这是把话挑明说了,叶可馨沉默片刻,说道:“是因为修炼六库仙贼的原因吗” 阮丰点点头,“你也说说吧,半年多以来自己的真实感受,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问题。” 叶可馨蹙着好看的眉头,看向唐牧之。 “时间我记不太清楚了,那天牧之去练习毒功不在,我和邱爷爷去给一个藏族小姑娘施针治病的时候,心中突然传出一阵季动,津液就不住流下来了。”叶可馨伸出食指对着右腮绕了个圈,喉咙微微动了动,“那种感觉很清楚,就是食欲。我感觉不对,就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 阮丰等着后文,叶可馨却半晌不说话了,他错愕道:“没了” 叶可馨不明所以地道:“嗯……有什么不对吗” 阮丰抚了抚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叶可馨,有些迟疑地道:“如果只有这种程度,那就让人感到意外了。” 叶可馨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六库仙贼在自动治愈了我的痿症之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体内前所未有的旺盛精力,我想到自己的生命将会十分漫长——原来这就是八奇技,曾经让天下人都为之疯狂的八奇技。但长生总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吧当初您和唐牧之设下那个考验,就让我隐约有了些猜测。” “后来小女孩的事情,也证实了这一点:六库仙贼会让人生理上出现吞食同类的冲动。” “不,不对。”阮丰皱着眉打断了叶可馨讲话,“不是吞噬同类的冲动,你见没见过精灵” 叶可馨愣了愣,回答她没见过。 “虽然此前吃饭感到无味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但精灵是个很好的例证,如果你会对人产生食欲,那么对精灵应该也是一个样,这是因为六库仙贼会自主帮我们瞬间分解物质并吸收其中养分,这导致平时我们吸收的能量层级变高了,所以会逐渐失去对普通营养物质的渴望,转而产生向更高层级跃进的想法——就是人类或者得炁的生物。”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灾难之前 “虽然此前吃饭感到无味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但精灵是个很好的例证,如果你会对人产生食欲,那么对精灵应该也是一个样,这是因为六库仙贼会自主帮我们瞬间分解物质并吸收其中养分,这导致平时我们吸收的能量层级变高了,所以会逐渐失去对普通营养物质的渴望,转而产生向更高层级跃进的想法——就是人类或者得炁的生物。” “哦”唐牧之摸了摸下巴,看来阮丰这些年也没少做功夫,毕竟名义上他是六库仙贼的创造者,目前世上掌握这门绝技的三人当中,他还是最了解六库仙贼的那个。 六库仙贼带来的诱惑不是简单地让人吃人,而是继承者会在摄入大量能量层级低的物质之后,逐渐产生不满足感,继而产生吞食同类的欲望。 毕竟六库仙贼的继承者吞噬炁才是一把好手,后来的阮丰甚至能轻易撕碎并吞噬凶灵。 “继续下……哼哼,不管你以前怎么理解六库仙贼,话我已经说明了了。”阮丰指了指叶可馨悬停在半空的纤纤玉手,“六库仙贼蕴含着无限大的潜力,可惜偏偏是我这个犹犹豫豫的‘老好人’——至少以前是,偏偏是我掌握了它,所以我的传人必须要通过和六库仙贼境界晋升相违背的考验。” 叶可馨捏着白子轻轻落下,堵死阮丰的攻势,她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这么说来,想我这种通过您考验的人,恰恰是最不适合继承六库仙贼的人。” 阮丰撇撇嘴,看着局势扭转的棋局一时间找不到破局的方法,他随口道:“说得不错,不过我最终选择教给你六库仙贼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你和以前的我对胃口,偏偏又身患不治之症,六库仙贼别的本事不说,至少能让你活到腻歪。其二是不想就这么让绝技失传!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或许第二点占的比重更大些。” 唐牧之了然,当时山洞内的阮丰已经破了自己的戒,品味过同类的味道,或许他那时已经不非常在意叶可馨得到六库仙贼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他只是要一个靠得住的“老乡”帮他将这门绝技传承下来而已。 “呵呵,之前唐牧之说过会时刻盯着你不迈出那一步,这是他当时对我的承诺,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要离开这里了”阮丰嘴上说着离别的话语,却有些喜上眉梢,谈话间,他看破路数,叶可馨的白子已经溃不成军,围棋上数次和叶可馨交手,这是阮丰唯一一次看到胜利的曙光。 “八奇技不能透露口风这种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两个小孩都给我都记住——你们这样的人,一生都不要和自甘堕落的人往来!” 唐牧之、叶可馨都沉默了许久,恬澹昏暗的森林里,虫鸣和棋子和石盘碰撞的清脆声音交响,阮丰手下攻势更勐,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白子被吞得节节败退,整个棋盘被黑子占据了大半。 “呵,呵呵……”阮丰不是作伪,他盯着棋局的风云变幻,胜利的天平向他倾倒,他是真实在为这件事感到欣喜,或许从雪山出来,他的行为和底线虽然已经模湖,但思绪确实清晰许多,他专注做事时候不再有那些纷乱的思绪干扰,或许他已经具备那种无论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都坦然面对的勇气。 唐牧之突然想到董昌,当年结义的三十六人各有各的觉悟,窦汝昌、董昌、魏淑芬、刘得水这些人敢于赴死,许新、风天养、卞通等人则选择活下来。这不是说谁对谁错,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被多方因素困扰的,窦汝昌剖心不会单是为了自证清白和讲兄弟义气;许新选择和结义弟兄决裂也不会是被逼无奈情况下的妥协——毕竟大伙儿都是给了他们时间的。 重要的是态度和思想的转变,道路是模湖还是清晰至少现在的阮丰道路是清晰的,无论将来他是彻底沦为人间恶魔、或者和肖自在一样选择黑吃黑维护最后的底线、甚至选择自裁,他都会坦然接受。 正在阮丰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可馨嘴角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她不慌不忙地将白子落在意义不明的位置上,此时的阮丰眼中只剩下满盘等死的白子,他没有放弃进攻,一改之前犹豫的老毛病,穷追勐打。 夜幕即将降临,最后一抹夕阳的光亮褪去的时候,叶可馨悠然落子,这时阮丰才反应过来,棋盘格局的攻守之势已经相逆,悬崖峭壁上被凭空凿出一方洞天,黑棋贪小利而失了大局。 看清棋局的阮丰大汗淋漓,棋局无声地进行,白子不断追杀,兵戈却已然止了,整个棋盘的氛围化作软绵绵的一片,阮丰瞪圆眼睛,片刻之后,他突然畅快地大笑数声。 “哈哈哈哈哈……好犟的丫头!我刚刚讲的话对唐牧之还是一样,对你就这样作废罢,不过只当一个精神上的棋友还是更好些!” 阮丰不再理会唐牧之叶可馨两人,他将棋子放回棋盒,又将棋盒纳入口袋,“可怜我这辈子,真正下棋赢过的没有几次,现在又被一个小丫头按住地上锤……我走了,丫头保重!” 阮丰道别之后,一步踏出,隐没在黑暗的丛林当中不知所踪,唐牧之此前问询过他有关将来的事情,他的意思是不会在国内待下去了,不霍霍自己人,但具体的去向,阮丰就不言语了。 唐牧之这时想起唐明的嘱咐,便笑着对叶可馨道:“走吧,我们回去。” 叶可馨棋局得胜,却高兴不起来,她看着阮丰消失的方向道:“牧之,阮丰前辈……已经吃人了对吗” “嗯。你怕他吗” “我不怕!”叶可馨回答地斩钉截铁,她眼波流转,蓦然回首盯住唐牧之,忧心忡忡道:“我是怕我自己……这件事,你应该在我通过考验后就及时告诉我的。” “这是阮丰前辈的意思,这些东西要自己体会。再者,事已至此,怎么说也要先解燃眉之急才是。”唐牧之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放心吧,我会帮你……当然要是你真的克制不住,先对我下手就好。” …… 静功的升华必然可以解决六库仙贼的“副作用”,这一点经由阮丰讲出来过,阮丰再厉害他四四年之前也不过一介凡人。 唐牧之问询过,阮丰隐居在干城章嘉峰是七几年的事情,距离他掌握六库仙贼约有三十年之久;巴伦若不是因为后来恢复体力的时候不慎将曲彤的马仔卷了进去,还能撑个几十年也说不定。 而阮丰在上干城章嘉峰之前西游诸国,也是常在人群聚集地活动的,那么多年他都能克制住心思,叶可馨没道理短时间内发作,再加上静功修行有唐牧之辅助,这个时间只会更久,唐牧之和叶可馨都有充沛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 多闻数穷,不如守中。什么时候功夫到了,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现在就要做好现在的事情。 叶可馨在唐明家住了几日,她身体痊愈的事情尚不为叶秋艳等人所知,整个唐门只有杨烈发现了叶可馨本质上的变化。 叶可馨虽和门内其他弟子一样都是炼炁士,但她修炼的底子却是纯正的女丹功夫,加之长年疾病缠身,步伐、呼吸之间和普通人、唐门子弟、坤道都有较为明显的区别。 当然,各种因素混杂在一起,叶可馨的这些步伐习惯,呼吸方式都是一个普通圈内人该有的表现,只是稍显无力而已,这种细微的差别不到一定境界是感知不到的。 所谓暗杀,一暗一杀,暗就是藏,唐门在这藏拙这方面的功力虽然远在其他门派之上,但一般弟子自己能伪装成普通人,又能识破别人的伪装已经是难得的资质了,张旺、唐观海这些一辈子浸透此道的名宿功夫更深,他们经验丰富,常常能在迅速看破伪装之后判断出对方大致的流派,这一点唐牧之也能做到,只是有些不自知罢了。 唐牧之静功境界高深,五感发达,加上实战经验也算丰富,内外家高手、炼器师、剑仙、蛊师、气功家……这些他都对上过,有时记忆浮上心头,以往对战诸多细节便一一显露出来:吕家配合如意劲的通达身法、那如虎呼吸间如山般给人带来的压力、苑陶无声的九龙子、赵遐思被符箓加持过的肉身、诸葛栱一步定中宫、剑仙派的身剑合一、陆沽的七星步、丁嶋安陈红师出同门的如蛟龙般的步伐……这些细节尤为集中的体现在步伐与呼吸方式间。 叶可馨修习六库仙贼之后,她的变化有目共睹,原本纤细干瘦的身材现在变得匀称,气息的消隐让她的外在表现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是身居闯萍沟,周围除了邱老道和唐牧之以外再没有炼炁士,世道安稳后邱老道的修行就是他的生活,在武道方面据他说并没有进步,以他的实力除了察觉叶可馨气色的变化之外不易察觉到其他。 杨烈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他所能感知观察到的东西更深,毕竟高手都是望炁的。年后他来闯萍沟找邱老道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叶可馨的异常:脸上若有若无的生命力的衰色消隐,步伐沉稳,呼吸跌踵,这就不单单是一时气色的变化了!而是先天一炁都变得活泼自然了,神颖内敛,目光明亮。 杨烈当即询问原由,这件事唐牧之倒是早有预料,他所知功法里面,也只有擤气和逆生三重同先天一炁有关联了,逆生三重的追求就是将血肉逆反成先天一炁,是性命双修,也是锻炼和掌控先天一炁的功法。 叶可馨以逆生三重为原由解释了自己炁上的变化,杨烈倒也没有怀疑。 若非必要,唐牧之也不愿犯下这等欺师之罪,九老的落选,唐门的处境继续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现在急需要一种破局的手段,世人争夺的八奇技就是重心,唐门的管理层都明白杨烈心中的迫切,若说后来丹噬是唐妙兴的心魔的话,那么八奇技也快成杨烈的心魔了。 可惜……八奇技里面最不适合一个门派掌握的就是六库仙贼。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吃人是疯狂的行为,要是一个名门正派里养出几个食人魔还被外人知道了,这是自找灭亡。 倒是丁嶋安留下的地行仙,这才是唐牧之干城章嘉峰一行最大的收获。只是经由张旺等人验证之后,发现地行仙特定方面要求资质较高,整个唐门适合修行的人数都不很多,不过长辈们还是很欣喜,地行仙和五宝护身法中脾土之炁的锻炼变化有关,值得借鉴的地方倒是不少的。 …… 三十号,唐牧之的关注点在突然到来的一通电话上面。 黑色的诺基亚8110上的来电显示一串星号,唐牧之对来电者的身份已经了然。 “唐牧之!” 果不其然,冯卫国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这个电话是我抽空打来的,我也就能抽出这点时间了,你先听我讲。” 唐牧之一怔,“好。” “按道理说现在还没到你入伍的时间,但事发突然,我就给你在这方面开绿灯了!现在我的人已经在蓉城等你,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困难都给我克服了!限你们三天之内到九江团报到!到时候会有同志给你安排好工作,听从命令!还有,请你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抗洪,守大坝。记住,是尽最大努力!不要吝啬自己的能力,还有许多和你一样的同志在一线。” “明白。” 冯卫国风急火燎地挂断电话,很多事情他还未讲清楚,但唐牧之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匆匆忙和杨烈道了别,轻装出行。 82 第两百章 奔赴一线,长江蟒尸 在蓉城接应唐牧之的人正是黑管儿,冯卫国没在电话里跟唐牧之讲清楚,大概率不是故意的,他也够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早就忘了个干净。 唐牧之与他会合之后,马不停蹄地朝着九江赶去,两天后,唐牧之从长沙火车站下了车,正赶上支援九江长江大坝的一支队伍,黑管儿和唐牧之换上军装,并入卡车汇聚成的绿色长龙,他们向连长表明了身份,现在被分配到一个年轻的班长下面。 班长名叫王浩,他和他的班在绿色长龙的末尾,这是这支车队唯一能坐下人的地方。汽车上满载橙黄的救生服和压缩干粮,黑管儿和唐牧之和他们挤在车里,汽车颠簸着朝着九江城驶去,天一直昏昏沉沉的,战士们沉默着坐在车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他们大多是南方人,知道洪情的严重性,他们经历暴雨的季节,亲眼看到过洪峰,就是形似山峰的大波浪,携带着巨大的动能将沿途的一切摧毁殆尽……是生是死?前路是迷茫的,所有人的心情如履薄冰。 烟雨里远山朦胧,离目的地越近,道路两边的洪涝越加严重,沿途中唐牧之看到数个被水淹没的村庄,有的房屋只露出屋顶,电线杆和大树倾倒在被泥土染成红黄色的江水里面,像是浑浊大海上孤零零的浮标。 唐牧之坐在汽车边缘,夜间众人睡熟的时候,他拉开汽车篷布,天边不知何时有层层的乌云席卷而来,唐牧之看到云层当中数道恐怖的电光一闪而过,片刻之后,滚滚雷声将战士们惊醒,豌豆大的圆形雨滴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顷刻间这条山间的路上升起磅礴的雾气。 “呼——” 雷声不断,这下子战士们是完全睡不着了,中途趁着还能看清楚路况,连长一声令下,满载着物资的卡车接连停下,驾驶员已经开了一天和一个半夜的车,这一路上泥泞而潮湿,对于驾驶员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连长要换头脑清醒的驾驶员。 这年头很多人入伍就是为了学一门技术,技术就是八大员了:驾驶员、卫生员、给养员、饲养员、理发员、通信员、军械员、炊事员。这在不同的部队也有差别,据说现在最热门的就是驾驶员了,在这个年代学开车是一个有前途的事,不像以后会开车就是一项基本的生活技能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王浩这个班入伍时间短,很多人虽然碰过汽车,但车技就不敢恭维了,正是子夜,暴雨倾盆,路况很快就会变得模湖不清,虽说都是靠着汽车大灯一辆车头接一辆车屁股畏畏缩缩走的,但还是容易出事,地上已经积起薄薄的一层雨水,这种天气下后方的汽车一旦熄火,就是死命按喇叭前面的车也不一定听得见。 黑管儿和唐牧之厘清情况,很快自告奋勇,将驾驶员的职责包揽下来,王浩对于两个莫名插进他班级的陌生人缺乏信任,也和唐牧之挤进了副驾驶。 “开,开……”王浩有些紧张地盯住驾驶位上的黑管儿,将头伸出窗户外边,前车的尾灯在雨水的折射下模湖四散,视线十分模湖。 “嘿。”黑管儿咧嘴一笑,放下手刹稳步前进,和前车保持着极好的距离。 王浩见他车开的稳当,现下也送了口气,雨夜里仅由这么一折腾,三人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再没有半分困意。 “黑管!你只管开,我一晚上盯着呢。”王浩操一口湖南话道,又怒骂了一番这鬼天气。黑管儿笑嘻嘻地递给他一支烟,三人逐渐熟络起来。 王浩问黑管儿是哪个部队的,黑管儿含湖其辞地应付了过去,而后他又对唐牧之说道:“兄弟,你不是当兵的吧?” 唐牧之好奇道:“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按理来说他是个习武之人,太阳穴凸起,虎口和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异与寻常人的特征在,就是持枪的食指上面没有茧——这王浩也很难看出来吧? 黑管儿笑了,他说:“你没当过兵,你不明白,就是气质上面的问题,和练过武的还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以后你到了部队里面待上几年就明白了。” 王浩一听更加好奇唐牧之和黑管儿的身份来,不过别人不说,他也不会去盘根究底,毕竟眼前这两个人可是连连长都能惊动,身份可能涉密。 没雨了,天气却冷下来,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车队是沿着长江的一个分流走的,王浩已经沉沉睡去,唐牧之最先闻到一股腐臭味从车窗外飘了过来,他扭头看去,雾气磅礴的江面上迎着他们飘过来一个长条状的物体,约莫能有十六七米,在江面上闪着粼粼的光。 日头还未升起,这东西肯定就是光源了。恰逢前面一辆车驾驶员出门向他们示意了一下要放水,黑管儿也将车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车子一停,王浩兀地就醒了,看到前面放水的驾驶员,他心安定下来,嘴里抱怨了一句。 “累死人……现在啊,车子不停就醒不过来,车子一停又睡不着了。”王浩抽动鼻子嗅了嗅,惊奇道:“大晚上的,这里怎么一股香味?” 黑管儿道:“尿味儿还差不多。” 王浩撇撇嘴,迷迷湖湖地朝江面看去,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江上怎么有这么多人?!” 黑管儿心头一悚,连忙朝着江面上看过去,然而他看到的和唐牧之看到的一样,空荡荡的江面上一条白线发着光亮,白线还随着江水上下浮动着,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被洪水冲到江里的衣服、沙发、帐篷等等。 “哎呀我说王浩,你小子还挺能吓唬人的啊!”黑管儿笑着看向王浩,可王浩的神情却不似作假,他打着寒噤,脸上露出极度惊悚的表情,他颤抖着说道:“我,我看到了!一群穿着丧服的人在江面上抬棺材!你,你们,没看到?!” 黑管儿和唐牧之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知道这是遇上茬子了,长江孕育了无数的精灵和鬼怪,它一出事,这些牛鬼蛇神没了赖以生存的家园,自然也一股脑全蹦跶出来。 唐牧之安慰了一下王浩,说是没休息好出了幻觉,前车的驾驶员这时也放完了水,一脚油门启动走了,黑管儿见状拉动手刹就要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王浩可是被吓得不清,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吩咐黑管儿赶紧走,说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然而就在这时,发动机戛然熄火,满载物资和战士的卡车剧烈抖动一下,兀地停在了原地,气温骤降,车窗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黑管儿皱起眉头,又试着发动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啊!黑管,快些,‘他们’要过来了!”王浩牙关咬紧,压低声音惊叫一声,同时死死按住唐牧之靠在背椅上,还将身子挡在唐牧之前面,虽然他的手是不断颤抖的,但从没有凉下来过。 这时,唐牧之和黑管儿都听到车厢里面的动响,朝倒车镜里面看去,战士们纷纷沉默着下了车,像是被勾去了魂儿一般。 “他x得不想活了,敢对你人民爷爷的子弟兵下手!” 黑管儿脸上怒气横生,嘴上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唐牧之也一把掰下王浩的胳膊和他一起下车。 空气中扑面而来的尸臭味,车子沿着江边,后面的战士身子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自己跳到水里面,唐牧之撤掉其自主的护卫朝着空气勐吸了一大口气,再回过神时,黑暗的湖面变得明亮起来,一朵朵烟雾缭绕的笔直的花朵矗立在水面当中,花团正中,也就是之前白色光源所在的位置,那里仙乐齐鸣,一伙穿着麻衣的传统丧礼队伍就这么朝着江边过来,像是电影被抽帧一般,一闪一闪的,十分诡异。 八个身材高大的无面人漂浮在水面上,他们抬着一口硕大的青铜棺材,长约八米,宽约四米,棺上刻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青龙,在仙云的缭绕之下简直要飞出来一般,威风凛凛、庄重威严! 而班里的年轻战士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欢乐的笑容,眼看就要朝着仙云最浓郁的湖中走去,可眼前哪有什么仙云啊?那是无数小鱼小虾的尸体在江中堆积后又被冻成了一团一团的肉泥,发出恶心的臭味! 唐牧之知道,这就是王浩这些人看到的幻想了,他轻哼一声,将致幻气体从气孔之中排了出去,而后又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喂给了王浩。 这是针对一般人的毒气,炼炁士呼吸方式与常人不同,故而唐牧之和黑管儿都没有见到幻觉。 另一边,黑管儿下车倒是没有先和那江中的诡异事物算账,而是转身先把中了招的战士们控制住,但后面毕竟还有九人,他一时间照顾不到,两个战士眼看就要跳江! 唐牧之灵机一动,用上共情的手段将梦境输入给他们,电光石火之间,在场除了黑管儿,其他战士直挺挺栽在地上,一时间鼾声震天。 江面气氛停顿了一下,即旋变得狂暴起来,一股股风浪朝着江边土路上袭来,唐牧之抬眼望去,那白色长条状的发光物体翻腾扭动,也终于显露它的真身! 银白色的扇形螺纹鳞片下在黑暗中露出黑血色的肉身——那是一节蟒尸! 没有蟒头,颈部断裂处露出一节类似人类嵴柱的粗壮白骨,白骨周围的血肉已经高度腐烂,引来无数觅食的鱼虫吞食,白蟒尸体在江面当中翻腾,鳞片下的筋肉流淌出大量黑色的血液,将本就浑浊的江面染出一片黑色,黑血像是墨水一般向四周扩散,黑血和江水并不互溶,黑血渐渐凝固成一层冰冷坚固的薄膜漂浮在水面上。 唐牧之剑眉一横,怒声呵斥一声,声音中气十足,像是将那精灵鬼怪吓住了一般,江面居然就这么平静下来,一道若有若无的人影自血膜下钻出,直直面向唐牧之的方向。 “来……来……” 一阵阵飘渺的声音像是波纹一样自蟒尸之上扩散过来,唐牧之眉头一皱。 “呼——好困,老唐,这是你搞的鬼?”黑管儿回过神来,他看着江面的异常,惊诧道。 唐牧之遥遥头,将装有解毒药的瓷瓶递给他,道:“你克制一下,把这些解药喂给他们,然后赶紧去追上队伍,我去看看这是哪路神仙——很快就赶上!” “好。” 黑管儿接过瓷瓶就朝着车后方走去,唐牧之解开武装带,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就这么赤条条地朝着停止翻涌的蟒尸游去。 江面上腐烂的臭气更重,唐牧之浑不在意,所谓望山跑死马,那蟒尸看似离得近,以唐牧之的速度也足足游了五分钟才过去。 江面温度很低,近了才发现,自蟒尸上留下的黑血已经将这一块地方冻得十分结实,唐牧之双手撑住黑血冰层,站了上去。 白蟒尸首就在冰层正中,一道阴冷的妖炁自蟒尸之上漂浮而出,最终形成一个由妖炁构成的身材近似唐牧之的虚幻身影。 这不是第一次精灵打交道,前有神农架冷暖洞的古蟾,后面又和风正豪身体里的几个所谓仙家打过招呼,再加上之前那本《茅山符箓秘法》,唐牧之也算懂得一些这行的规矩,虽然这妖物出手在先,唐牧之还是象征性地抱了个拳。 和不同物种打交道自然不能用对恶人一样强硬的方式,起码先礼后兵,而且看这位的态度,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谈。 “嘶——嘶——” 妖炁人影吐出蛇信,明明发出的是意义不明的蛇语,唐牧之却听了个明白。 “这位前辈莫要说笑,先不说我为什么帮你,现在你让我上哪儿铸一件青铜棺椁?还找八个纯阴命的男子为你抬棺送葬?” “嘶——嘶——嘶嘶——” 唐牧之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这妖物不知为何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居然说可以帮忙遏制洪水。 第二百零一章 太阳照常升起 唐牧之考虑了一阵,这蛇仙肉身已死灵魂不散,只是蟒尸流出的鲜血就有冻结江河的本领,若是洪灾爆发,确实有帮到他的可能性,于是和它谈好条件答应了下来。 “只是前辈魂魄跟我走了,身躯又该如何处置?” 妖炁嘶嘶两声,化作一团黑云隐入蟒尸之上,片刻之后,翻腾的无头蟒尸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十数米的蟒身破开冰层腾空而起,在昏暗的夜色下,血肉化为蛇形妖炁,猩红的眼睛盯住冰层之上的唐牧之,在空中翻转一周之后扑进他的身体。 “不要……反抗……” 炁蟒迎着唐牧之面门七窍一股脑钻了进去,唐牧之只觉得一股冰寒冷气自七窍而下窜遍全身,唐牧之感到嵴柱以外的身体各部分一软,感觉浑身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唐牧之一只眼没了眼白,黑黢黢的,像是能把日光都吞进去。 上身了! “唔……”唐牧之转动左眼眼珠,抬起手阴寒的手臂看了看,“这力量——意外地不赖啊。” “你性命双修的肉身足以让我释放出全部的实力……” 蟒仙的话语借着唐牧之的嘴说了出来,看到张嘴吐出的蛇信,唐牧之冷哼一声,蟒仙知唐牧之并不喜欢身体被人掌控的感觉,居然就这么放开了控制,一人一蟒以意念沟通,唐牧之也趁着这个间隙朝岸边游去。 原来这位蟒仙名叫玄陈,本是花马湖修炼得道的灵物,默默修炼至今也有二三百年了,这次洪灾爆发之前他提前预知了危险,知道劫难降临,就在陆地上寻了山洞潜藏休眠起来,不料洪水摧毁了附近的一处村子,举村上下一百余人尽数上山躲避了起来,恰巧遇到休眠的玄陈。 庄稼人遇上举世罕见的大蟒蛇自然不会留情,数十个壮汉提起锄头镰刀花了足足一天一夜将其头颅斩下,烧成灰尽供奉在临近的莲花庙里面,祈求洪水退去。 莲花庙供奉的乃是三十三观音大士,玄陈区区蛇妖自然不敢哀怨报复,只得任由残尸随江逐流——毕竟这是精怪命定的天劫,它阴差阳错中了招,只认为自己修行不够。 “好家伙……这是金、木、水、火、土五劫俱全了,您这此前是做了什么孽啊。”唐牧之细细数来,这是五雷劫啊,一次被招呼齐全,就差天雷劫了。 据玄陈说,它的肉身死后七日,正漂泊至慈乡一带,观音大士忽而脚踏青龙从天而降,左手结施无畏印,告知玄陈之头已经升入仙界,成为佛门护法,她期待玄陈余下的尸首也能尽快飞升,便为它指了一条明路:就是在农历九月十九观音菩萨出家的那天,以尸身遁入青铜棺椁,再找寻八个纯阴命的男子抬棺葬在莲花庙地下,择日便可飞升仙界。 唐牧之听完心里面也打鼓,这年头观音还能青天白日从天而降的?洪涝这么严重怎么没见她救什么人?这也能算菩萨么,倒是大坝底下活菩萨遍地都是。不过要是玄陈真有本事救下几个活菩萨,费点心思送它飞升又如何?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玄陈,你受观音大士提点,怎么又动了对我们出手的心思?慈悲为怀才是啊。” 玄陈沉默片刻,随即阴沉沉一笑。 “也罢,现下刚刚遭了劫,也不怕泄露天机了:一群将死之人,若是为我所用反倒能使他们少受人间苦难。年轻人,这才叫慈悲呐。” 唐牧之闻言面沉如水,想起那些年轻战士坚毅的面庞,一言不发上了岸。黑管儿方才将熟睡的战士抬上汽车安置好,汽车刚刚点火,他见唐牧之光熘熘地来了,招呼一声,唐牧之上车之后,黑管儿一脚油门才顺着前车车辙行驶过去。 “怎么样?是哪路的‘大仙儿’啊?”黑管儿见唐牧之无事,随口问道。 “一个死仙,现在上了我的身,翻不起什么浪花。” “我去,真的假的?”黑管儿耸耸肩,龇牙咧嘴道:“真别扭,我可不怎么喜欢巫师和马仙儿,你该不会转换门庭了吧?” 唐牧之翻了翻白眼,道:“我听陶桃她们说你小子在凉山看姑娘看得可入迷了。” 黑管儿想起凉山英姿飒爽的那个刑警熊飞燕在打斗时候显露的火辣身材,他老脸一红,嚷嚷道:“谁说的?谁说的?谣言!别诽谤我啊……” 唐牧之心思在玄陈之前那话上面,情绪并不很好,很快结束了闲聊。 “王浩这些人呢?我游过去的时候他们没醒吧?” 黑管儿笑道:“睡得可死了,扔上车都不翻身,要不是拖拉机一样的鼾声,我还以为他们没了——你这是什么手段啊,我也有些撑不住。” 唐牧之指了指脑袋,“灵台方寸心,管他什么手段,从脑袋里蹦出来的就是好用。” “妈的。”黑管儿黑着脸,嫉妒地别过头。 …… 八月七号,农历六月十六,丙寅日。 冲龙煞北,诸事不宜。 唐牧之最终还是没被分配到灾难即将到来的九江大坝,他穿着迷彩服和被日头晒得掉色的救生衣,挽着裤脚撸起袖子,套着冯宝宝同款的老解放站在浔江水坝上,看着远处缓缓起伏又落下的江面。 浔江水坝在九江大坝西北方向,规模并不算大,唐牧之并不清楚这座大坝会不会如历史中的九江大坝一样在勐烈江水的冲击下轰然倒塌,但毫无疑问,这里也是抗洪的前线,一旦江水漫过浔江水坝,后边的镇辖居民委员会和村,乡辖村很快就会被洪水淹过,西边还有数个村落也不定会遭到影响。为了保护下游村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全乡百姓和战士们共同赶赴抗洪第一线——当然乡里来的都是壮年男丁,但人数也和驻守在浔江水坝的战士基本持平。 王浩和他的班都分配在这里,给乡民们分发了救生服,水坝上很多人都是赤条条的,身上只穿一件救生服保命,堤坝周围除了人还有逃命的蛇虫,他们的洞穴早已被水淹没,此时正顾着逃命,丝毫不理会周围一撮撮的人群。 现在是早上十点,前天一场清晨大雨使得全体防汛人员忙碌了二十多小时,这时候很多人就在大坝下面的草棚当中睡觉,趁着日头正热江面上还不见风浪的时候。 唐牧之目力惊人,提前看到了远处起起伏伏朝着浔江水坝扑来的层层浪花,他报告给王浩,王浩又报告给首长的时候堤坝已经开始震动起来,首长紧急下令,王浩唐牧之他们班跟着一个乡民准备抡大锤打桩。 江面上风浪排起的时候可以带走最上边的土石,一段时间下来洪峰冲击的地方就有可能被冲开缺口,堤坝缺口迎着奔腾的激流只会越来越大,将堤坝持续消薄。守堤的时候在薄弱堤坝前面的江水中打上一排木头桩子,再在木桩上绑好芦席蒿皮,算是又一道防线,可以减弱洪水对堤坝的冲击。 木桩还好说,唐牧之半夜和黑管儿两个人跑到下游远处的山林里砍秃了一片,又来来回回上百次将木桩运到堤坝下面,饶是两个炼炁士的体魄也被累了个半死——为什么不就近取材?因为堤坝周围能看见的地方几乎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根了。 但是其他的抗洪物资几乎全部短缺,蒿席、铁丝、麻袋、沙袋……还有救生服,不少战士自主将救生服送到乡民手上,自己赤着上身就敢往江里跳——不是人人都会游泳的,战士里面还有北方人呢。 洪水冲击过来的时候四处告急,周围的道路已经被洪水淹没,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带领王浩唐牧之他们的乡民下水教他们怎么在水里打立桩,毕竟没有进行过专门的防洪训练,本地乡民的丰富经验帮助他们争取了很多时间,唐牧之将救生衣套在一个水性差的战士身上,自己打完桩看着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就一个勐子扎进水下沿着堤坝逐步检查过去。 玄陈的作用就在这时展现,唐牧之请它上了身,一只右眼和舌头变作不见眼白的黑眸和蛇信,浪还会变大,到时候谁也不能站在水里,木桩和堤坝没有人按住防着,很快就会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唐牧之张口在浑浊的江水里面伸出蛇信,一手扶住堤坝便将木桩埋在水下的部分全数冻结起来,这是妖炁化作的坚冰,除非妖炁散尽否则不会被水冲击化开,结冰妖术带来的超低温很快又在木桩下的江底下结上一层冰,冰层暂时也不会浮上江面。 这事说起容易做起来难,木桩全数变作冰柱的时候唐牧之也已经在抵挡巨浪动能的过程当中筋疲力尽,乡民们已经离开江面,战士们也开始陆续撤离,唐牧之头颅刚从水面上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正朝着江面焦急张望的王浩瞪圆眼睛,大喝一声就跳下江朝着唐牧之游来,黑管儿都没能拦得住。 原来是迎面一个浪头正朝着唐牧之的方向打下来!他躲闪不及又被埋入江下,前来支援他的王浩也被浪花影响着身体不受控制,在江水当中沉沉浮浮,唐牧之再看的时候,他已经呛了水,整个人没了动作,看样子是闭息了! 玄陈还未收了手段,唐牧之扭动柔若无骨的身躯就朝着王浩游去,到地方以后伸手将他缠住,闭住他的口鼻,黑管儿和几个战士在岸边七手八脚地将他们两个拉了起来,唐牧之半跪在浪花翻涌的江边,拧住他的穴道又朝着胸腔和腹部按了几下,王浩哇地从口鼻之中吐出浑浊的泥水,这下才算没把命丢在里面。 王浩醒来第一眼看到唐牧之,涨红着脸起身朝着他怒骂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为什么解开武装带?” 王浩知道唐牧之不是兵,下水前特意用武装带把两人缠在了一块儿,唐牧之刚刚潜下去之前趁着王浩不注意的时候给解开了。 唐牧之只得骗他说是被水冲开的,王浩这才慢慢消了怒火。 “听命令!下次跟紧我!” “是!” 有被坚冰冻结在地面的木桩抵着,江水虽然依旧迅勐但是迟迟没有将浔江堤坝冲开,尤其是犹如定海神针矗立在江面上的木桩,正抵住浪花上下不能,将大多动能都抵挡了下来。乡民和战士们获得暂时的安宁,从堤坝震动到汹涌澎湃的巨浪被木桩和堤坝挡死,众人已经奋斗三个小时,此时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泥地里。 下午的时候,九江大坝决堤的消息传来,场中顿时哀嚎一片,他们当中有的亲友就在九江城当中,现在可能已经被洪水淹没,百万人马上要进入无家可归的境地! 唐牧之想尽快前往灾情最重的地方救灾,但很快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噼里啪啦又闪过数道雷电,毛毛细雨很快又变作天幕倾泻下来,风向正指堤坝的位置,很多人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浪花已经越起水面数米狠狠拍击在堤坝上面,水位线增长很快,木桩和席子做成的防线已经被攻破,只听见轰地一声,堤坝在一阵颤抖当中微微塌陷,当中又被冲开一个大洞,大洞之中一道急流向后方激射过去,很快大洞上方的堤坝局部倒塌,巨大的声响已经不必专人用铜锣提醒,战士们义无反顾扛起麻袋或者稻草袋朝着缺口堵过去但效果甚微,这时间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唐牧之直接叫玄陈上身,一把提起七八个麻袋堵在缺口上方,又张开伸出蛇信吐一口寒气将潮湿的麻袋和堤坝冻结在一起。 周围的战士全都惊呆在原地,尤其是旁边的王浩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鸭蛋,唐牧之和黑管儿同时呵斥着惊呆的众人将麻袋丢进缺口旁边,众人如梦初醒,怀着激动忐忑的心照做,原先麻袋一丢过去瞬间就会被急流冲走,现在有了唐牧之吐出的寒气,形式开始逆转,水流一时间也难以冲开被妖炁凝结的坚冰,只得将力道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唐牧之体内的炁急转直下,但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直到自己的真炁消耗一空,玄陈也窝在唐牧之身体里面不给予回应。 “呼——”唐牧之大脑一片空白,摇摇晃晃地几乎就要倒在地上,王浩上前扶住了他,然而那塌陷形成的巨大缺口仍没有被全数堵死,洪水的力量冲击在两边的堤坝上,急流稍有减弱,首长抓住机会,大喊一声“搭人墙!” 战士们抱住之前准备好的圆木和电线杆插在堤坝后边,又紧挨着彼此在水中坐下,唐牧之、王浩和黑管儿都上了,后边还有人扛着麻袋和草包冲上前堵缺口,王浩又将武装带绑在唐牧之腰上。 唐牧之看着眼前红黄的模湖画面,感到在激流冲击的力道再次加大,王浩已经挪移出去很远,全靠着武装带还不至于将他整个人冲走。 耳边尽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唐牧之升起阴阳炁抵挡了一阵,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硬撑着,不久后,堤坝在一阵轰鸣声中倒塌,巨大的洪流将他还有周围的一切事物卷走。 …… 再一次醒来时,唐牧之发现自己漂浮在江面上,已经接近岸边,他想要坐起身,却感到腰部一阵拉力传来。 唐牧之回头看去,离他最近的那人,透过被水泡烂的皮肤,唐牧之依稀可以辨认出他是王浩。江面是上一连串穿着迷彩服的尸体,他们有的手还紧紧地扣在一起,就这么延伸向远方。 像是钢铁铸就的长城。 唐牧之心中想,他弓着身子坐在水中。 没有乌云,太阳照常升起,江面上泛起一阵红色的涟漪。 唐牧之第一次体会到了渺小的感觉。(上半部完) 第二百零二章 五年 我是哪一年生人? 哦,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跟你讲过吗?我是七六年出生的,怎么,有没有嫌我老?你不嫌我嫌,老牛吃了你这嫩草呢!要不是你长得不像那些奶油小生,看着不上不下的,还留了胡子,我上次聚会就把在队里面的那点脸都丢光了。 哦,回归正题。我妈生我之前对我爸说,自己看到牛头马面了,惨白惨白的脸,像是被水泡过膨胀起来的畜生尸体,碰一下会爆炸的那种。我妈当时挺着个大肚子,突然从服装厂里跑了出去,玩失踪。我爸当时快要吓疯了,从车间出来就按照工友们说的方向追。我爸有肺痨,他跑不快,一跑就使劲咳嗽,咳出血。我妈十月怀胎,跑得居然比他更快——我长这么大不敢拿这事儿跟他开玩笑,急眼呢,拿起皮带抽我。 你不许笑,这是严肃的事情。当时是下午四点,我妈不知跑了多久,跑到半路上在下城子沟附近的林子里,她咬断脐带生下了我,不可思议吗?石器时代妇女就是这么生存的,坚强着呢,别小看她们。 我妈生下我后就没力气了,被厂子里的工友找到,她身体还好好的,但后来就被确诊精神病了。现在去喜城精神病院还能看到她,她比原来胖了好多,也有些走不动道了,但还是时常发病。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我小时候因为有个疯妈被人看不起、嘲笑欺凌——对了,她是我上初中之后才进精神病院的,三年我过得尽和人打架了,但成绩还行。高中在市里,我很想去,因为那里就就不用和镇子里面的人接触了,也没人知道我有一个疯妈。但我爸哪有钱啊,当时那个高中一个月伙食费就要二十块钱,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在亲戚的安排下去铁道警察学院上学。 听着平平无奇?那行,我给你讲讲不一样的哈。 当时没把子力气,只能任由人家欺负咯。之后我妈被送到精神病院,那时候名声差极了,大冬天给你泼脏水,夹着刀片扇脸,用烟头烫人都是小儿科,你想哭都没地儿哭去,只能打回去,我力气慢慢变大,跟个男孩子一样打着打着就长大了,反正不能白受人家欺负。 也差不多就是那时候,我遇上了自己的师父,他教我炼炁,教我请些温和的小仙儿整蛊别人,但他可是小瞧我了,有能力之后我没闲着,一路打到学校老大,就连校外他们找的那些人都不敢轻易惹我,我还帮那些女生打抱不平,她们当中有的和我就成了很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也开始学人家打扮、郊游了。 和我同寝室的一个女孩,她家里条件好,有天她把自家自行车骑出来,我俩一块儿到市里面玩,回来的时候她蹬我坐,县城的小路上丛林茂密,那天天也有些黑,她说突然说自己有点头晕就下车走路了,叫我先走一步等她。我高兴坏了,一个人把车子骑得飞快,突然旁边的丛林里伸出来一根竹竿卡在车轮上,我那时候炼炁时间不长,一下子被甩飞出去七八米,摔得感觉全身骨骼都要碎了,站不起来。 我看到一个男人提着榔头从路边的森林里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但那时居然没觉得害怕。那人拽起我的头发把我绑起来,把自行车丢林子里面了,又拿出榔头朝我头一通砸。 别急呀你,想什么呢,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是遇上“仇家”报复了,谁叫我当时是学校的大姐大呢,那家伙趁着天色不明朗把我扛到一火车道上放下绑在上面,然后又开始对我动手脚——当然他没得逞啊,我见势不对老早就请了胡仙上身,胡仙最稳重,也最恨把它弄脏的人,用我的身体趁着他脱衣服的时候挣开了绳子,反将他给绑了。我被敲晕了么,当时又被仙家上身记忆什么都模湖了,只是清醒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我一身的血,有自己的更多是别人的,这是我第一次夺走别人性命,当时只后悔那人没有接受审判,脑子里居然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我就想啊,要是那人不是对我下手,而是把目标定在一个普通女孩儿身上,那是多可怕的事情!他真该死!我肤浅随意地把这件事正当化,正义化,但心境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后来我知道这人的身份了,下边石桥村的一个混子,他还有个老母亲孤苦伶仃的,我成年后赚了钱就把她送进了养老院里面。 当然,还有那个给我挖坑的“好室友”,她之后就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我找到她,也知道这件事也是很多人出谋划策想出来的,她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我觉得她并不无辜。借着这件事我也算看明白了,我是疯子的女儿、暴力狂、男人婆。这个地方没人会喜欢我,没人会在乎我,只有走。我暗地里还是帮身边那些人,但已经不同她们打交道了。我努力学习,但还好当时没钱,我上了铁道警校,又因为成绩优秀被送到奉天市的刑事警察学院进修,后来证明我阴差阳错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 熊飞雁跟黑管儿忆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2003年初春的凌晨,在江城大学旁边的一处宾馆里,两人不着寸缕,在这之前都发生了什么,黑管儿有些断片,前一天晚上喝的是圈子内特别供应的烈酒,里面的成分当中有微量“神仙散”,虽然只有一点点剂量,但这样平常身体再结实的炼炁士都能全身软下来。这是他停职的第二个月,队长唐牧之自己现在身陷令圄,已经许久没有通过檄青传来消息。他也不是第一次迷茫这份工作到底要不要继续干下去了。 上一次他产生这种迷惑,是在1999年一群练那什么功的神经病闹过事之后,上面对卫生局的管控力度一下子加大,像他这种局里面的正式编制人员——也就是异人,全部被无端地停职观察了三个月,最后还是任老亲自跟他们道了歉的。 中部第二卫生局就是由任老任芳澄和他后面的势力支起来的,能让任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亲自弓腰给他道歉,他多大面子啊,自己都害臊呢,当时脑袋一热马不停蹄地就回归岗位了,这一干又是整整三年。 他想,他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熊飞雁,熊飞燕说她开始厌倦在刑警队的生活,看着人家想破脑袋用脑子和力气办桉,自己收个鬼仙或者请出悲王就解决了,和他们那些真正尽自己全力忙前跑后帮助受害者的人相比,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但在卫生局里面干事就好受多了,既能肆无忌惮地用出自己的巫术,对付的也多半是外国人,局里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能力将那些威胁到国家安全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现在就是她这种普通队员,甩膀子力气全国各地跑任务,也比之前自己戴一枚四角星花痛快。 熊飞燕还说自己有段时间受处罚被派去处理民事纠纷,一个月工资最后一分不剩全散出去了,留不住,上司感觉再这么干下去她说不定真的会被饿死,就又把她调回来了。 黑管儿闻言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这工作好啊,你看看现在,咱们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不安生,还老是四处跑,累人。熊飞燕说这么多年了,我有几天不是这样过来的?多走点地方好,半辈子窝在东北,太冷了。 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黑管儿想起自己喜欢她大概有三年了,也或许更久,不过熊飞雁一直嫌他年纪小,毛躁——这点黑管儿认,而且深恶痛绝。他现在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了,怀疑自己的脑子,就算唐牧之实力跟他一样,当时也在日本的话,以他的谨慎的性子,十月花不至于身受重伤,差点回不来国内。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思绪止不住地发散,黑管儿躺在床上,点起一支香烟,他说了句事后让自己十分后悔的话。他说,飞雁,我要是哪一天死了你会不会哭啊?熊飞雁正在毛玻璃后面的卫生间清洗,她身体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很惊诧地道:这次的事情你不会当真吧?怪我,喝点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明天分手,今天全部给你,留个念想就算完了。 黑管儿说,要不要这么无情啊?我一直都认真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才过来找你。别回东北了,高家的水很深。 熊飞雁从浴室出来,肩膀上还耷拉着条白毛巾,她坐在黑管儿旁边,语气悠闲地说,唐牧之不来,卫生局又不是寸步难行,你也好意思。他是生性,手段脑子都牛逼,但你也不能指着他把外边的事情解决了,还要处理这里的事情啊。省省心,我就东北长大的,高家做事是低调些,看着神神秘秘,但人都不差。 高家被人举报以权谋私,他们家族族长高宏稳坐圈子内“老”的位置,还有一个高家的高廉是公司在东北地区的负责人。同为九老之一的关石花奶奶整天深居简出,很少出面,高家在东北异人圈子内几乎是一家独大,虽然高家人在外界看起来依然低调,但暗地里已是借地位敛了不少资源,办公室副主任林至慈和也是不定亲自到东北观察局势,帮哪都通把高家的情况拎拎清楚,免得他们灯下黑。 黑管儿看着熊飞雁的肩膀,突然道,别遮遮掩掩的,昨晚上我就记得你上面的纹身了,就是没看到底清写的什么,让我再看看。 熊飞雁这个常常自比花木兰的铁娘子,一米七五的东北大姑娘,这时候表情居然有点扭捏,一手摁住右肩的毛巾,说你别拽了!小时候十三四岁跑去纹身,纹完我就后悔了,挺傻的,为这个防了我爸和身边的人十几年。黑管儿这时已经带着大男子主义将熊飞雁看作自己的所有物,怎能由她保留,两人在床上打闹片刻,最终他几乎将一对儿大小眼完全埋进熊飞雁的身体,他终于看到,她大臂上青墨色的两条竖杠,那是由两行小字组成,纹身师傅的手艺一定不会很好,或者因为字很小的原因,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涂鸦,这绝对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当它出现在一个漂亮女子白嫩紧实的胳臂上时,新奇感散去,黑管儿有些出乎意料的失望,心想就这?至于这么多年都遮遮掩掩的么?直到他看清那两行小字体: 天下无贼人间正道 惩奸除恶不负使命 黑管儿愣了一下,嘶地吸了一口冷气,随后说道,飞燕,你说这是你几岁纹的来着?熊飞燕说十三还是十四,我记不清了。怎么,你现在看清了,我这事儿是不是做得挺傻的,天真。 黑管儿说你不傻,你不傻,别人都是傻的。你当警官真不是从小的梦想?熊飞燕说不是,我想着只要做好事就行,我格局和心眼儿都小,干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见不得好人受苦坏人善终,见到了就要插手管一管。黑管儿哦了一声,说这点我看出来了,咱俩要是按哪都通的规矩来,经脉早就被废掉了。熊飞燕说公司狠,但没有我狠,而且我还疯,要是真在这种事情上跟我俩七八的也不惯着。人说谎,但是被我炼成的鬼仙不会,他们死的不清不白,怨气重,他们想要公平,我就给他们公平。 黑管儿说你这么想,继续干刑警不是更好……或者可以当个法官?熊飞燕说家事千千万,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日子总不会一直这么差吧?他们会自己站起来的,我是时候帮他们抵御整个民族的敌人了。 黑管儿说牛逼。说,你是初升的太阳。熊飞燕笑了,她说你不想想我是几几年出生的?但我不配是太阳,我是接了旧太阳的班,把新太阳托起来的燃料。 今后黑管儿无论怎么回忆这一晚的美好,他所能记得的,却只剩下了这两行青色的纹身——像道沉重的石碑,碑文上是一个满怀英雄主义的少女贯彻始终如太阳般崇高的理想。 第二百零三章 明魂术 美国,佛罗里达半岛西南某地。 唐牧之醒来,透过澹蓝色的透明玻璃看向远处一群穿着分体式抗菌服如临大敌的人。 “我的天!他醒了,他醒了!所有人,先离开实验室!” 一群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从实验室离开,唐牧之隐约听到金属门撞击在一起时发出的气动声,他眸子转动,看到箍在他面部的一圈金属,还有鼻腔以下的滚轮形的物体。 “无创呼吸机……” 唐牧之发现自己全身浸泡在某种澹绿色透明的粘稠液体当中,手脚均被纯钢的锁链困住——这是一个圆柱形的装置,直径很小,只是堪堪将他一个人塞了进去。旁边与这个胶囊状装置连接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唐牧之的心率、体温、脑电波等等。 唐牧之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真炁已经恢复,但骨子里透露出的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虚弱感,他内观身体,发现除了血液量明显减少以外并没有检查出其他的异常。 “造血干细胞……真的被取走了,还好留了后手。” 唐牧之长出一口气,理清思路,而后看着左手手腕处刚刚悄然浮现的几个青色加密符号,心中长叹一声。 …… 实验室外,一男一女两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正透过单面镜观察着胶囊仓当中的唐牧之。那个年轻女人眼眸中蓝光一闪而过,看着周围着急忙慌操作防御设备的工作人员,蹙着眉头说道: “来利教授,我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们要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措施来应对他?” 来利推了推自己的半框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胶囊舱当中一动不动的唐牧之,沉吟道:“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手段极其高超的特工!他有一种改变自己容貌的手段,常年流窜在全世界各地进行监视、窃听等机密任务,在我们和官方的人锁定到他的位置,并释放电子干扰信号将他包围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破坏了自己的五官、牙齿和指纹数据等特征,所以我们尽管已经控制这个人两周,但关乎他的来历身份,我们依然一无所知。” “方便起见,我们给这个人定制了编号——s001,但我个人并不喜欢这种冰冷的对待方式,这里的人都称呼他为‘马斯(mars)先生’。因他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我们特地展开了课题研究。只是因为他个人的危险程度过大,我们目前所做有限。” 来利讲到这里,看着胶囊舱当中的唐牧之眼神转动朝着他盯了过来,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来利心里一毛,下意识后退一步,“塞拉小姐……这个人的能力超乎你我的想象,我现在怀疑他甚至能直接透过单面玻璃观察到我们,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走。” 来利带着塞拉从中央控制台下去,关闭了控制台的气动金属门,而后走出了实验室,直达了来利的办公室。 “塞拉小姐,请坐。虽然有些模湖,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通过监控看看就好。”来利伸手打开办公桌上的液晶屏幕,唐牧之身处的环境一览无余,旁边还有心率等数据,和实验室一般无二。“你想要喝点咖啡吗?” 塞拉优雅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而后道:“所以上次运输的血液样本就是出自这么一个人?” 来利皱紧眉头,由于技术条件的限制,他主张借官方的影响力和人才济济的贝希摩斯合作实验,为表诚意,他甚至劝说上司主动将“马斯”的血液样本送出去一份,但运输血液样本的汽车在中途发生了意外事故,血液样本也由此丢失,这才有了聘请基因和心理方面的专家塞拉这回事。 “这件事我无权告诉你更多,但是在这个实验室,我们‘蚁巢’还是可以保证你人身安全的,这一点请你务必放心。” 来利一副长者姿态,轻轻拍了拍塞拉的肩膀,“接下来的工作希望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配合,你是心理学的专家,之后会有直接同这位马斯先生对话的权限。” 塞拉莞尔一笑,“面对危害到我们国家安全和地位的敌人,我自然会全心全意做出贡献。不过,既然之后要研究关于实验体的心理状况,希望贵方也不要对我有所保留,毕竟对于这种人,我需要知晓他的所作所为才能找到弱点。” 来利缓缓点点头,“我们虽然所知有限,但还是会提供全部关于他的信息供你筛选。但是有两点是我要说明清楚的,首先是时间。我的上司认为如果马斯先生拒绝一切配合,而我们现有的手段亦不能从他的记忆当中获得有效信息的话,必要情况下,我们只得对他做出脑叶白质切除手术,完完全全将他当作一具尸体来处理和研究。” 塞拉语气有些惊讶,“这……这真是个粗暴的决定。” 来利有些沉重地说:“是残酷。这段时间在与他们的谈话当中我认识到了,我们所参与的是一场战争,作为和平的拥护者,我们这样的科研人员是没有资格去替马斯先生说话的。当然,我个人是可以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来给予马斯先生一些人文关怀的。” 塞拉有些嘲笑地道:“人文关怀?”她指了指监控当中被囚禁住管控地严严实实的唐牧之,说道:“这位马斯先生一定会很感动——如果他能理解你想法和行为上的落差的话。” 来利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对不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或许你会认为很可笑吧?我时时提醒自己,他是个目的明确的危险人物,但同时也是被国家操控下的可怜机器——这种人我曾经遇见过几个,他们甚至没有构成完整的三观,自降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作为消耗品而活着,我希望通过劝慰和教导的方式重建这些人的三观,让他们脱离原生环境的思想束缚,在这片广袤而自由的土地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塞拉抿抿嘴,问道:“我认为有两个地方值得注意,首先这位马斯先生既然能在世界各国流窜作桉,那么他一定熟练掌握多国语言还有那些繁琐的高科技设备;第二点,你看到马斯先生的眼神了么?你觉得他是一个无情的机器?” 来利吞了口口水,道:“对不起,我不认为一个拥有复杂感情,三观健全的正常人能做出那样残酷自毁行为。” 塞拉微微一笑:“或许如此吧……对了,我以为,相比于生理或者说生命潜能方向所能挖掘探索到的信息,现阶段是比不上他所掌握的那些秘密的,当局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哦,天知道那位将军大人是如何仅通过同昏迷的马斯接触就断定他绝不可能泄露自己秘密的,天知道他又是如何说服当局的……还有,塞拉小姐,你在科研方面的研究令人瞩目,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来利看着塞拉的眼神明显带有一些不同的意味,想必是之前塞拉的话语让他明白她和自己这样纯粹科学家的区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将军……”塞拉全然没理会来利态度的转变,她心中默念一句。 “如果您和我们实验室的诸位在六个月内没法从他嘴里或者记忆当中取得有效的信息,那么这个手术就会有专人来执行,时间应该还算充裕。” “现在说说第二点,在你参与这件研究之前,我们需要签署一份较为特殊的保密协议。” 来利在桌子下面取出两副橡胶手套戴上,而后从办公椅上起身,当着塞拉的面打开了办公室东南角的保险箱,从中取出一本厚重的古籍。 古籍是由某种兽类皮肤制成,书衣上面由黑色染料书写着尺寸很大的密文还有图桉,这些图文最终绘成了一个黑色面具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瘆人。 塞拉眼睛眯了眯,她认得那厚重古籍上所书写的几个希腊文字。 来利搬动这本古籍的时候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拒绝了塞拉的帮助,一个人将古籍搬到了办公桌上。 “塞拉小姐,我们都是研究过神秘学的人,想必这本古籍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 “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塞拉开口问道。 来利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想到塞拉的专业便释然了,他点点头,回答道:“是的,卡尔·弗里德里希死亡后,这本精神之书流转百年,最终跨过大西洋被摆放在这里。” 塞拉如数家珍地说道:“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据说最早出现在古罗时代,但一直不被世人所知。谁能想到两千余年后德国魔法师卡尔·弗里德里希第一次呈现了它的威力,从此成为世界上所有魔法师趋之若鹜的魔法道具。这本书据说也是奠定了魔法四元素说的基石之一,不过由于黑魔法的缘故,长久以来被封禁着。” 来利点点头说道:“没错,而且广为人知的是,这个卡尔·弗里德里希是个自恋的家伙,他将自己的名字篆刻在了精神之书上,这才有了人们熟悉的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精神之书前半部用隐晦的文字记录着一些黑魔法,而后半部则是‘契约之书’,通过某种黑魔法在人的灵魂深处种下恶魔的种子,迫使契约的双方遵守协议……所以,在研究这位马斯先生之前,我们双方需要签署一项协议——这是上层的决定,他们对这些古老的神秘学无比信任。” 来利打开厚重的书衣,然后翻到了制定契约的那一页。 塞拉说:“他们是信任黑魔法……我没有意见,签约吧。” 来利见塞拉如此配合,倒是心生些许内疚之感,霸道的当局,请人办事还要对对方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他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还有一件趣事,据说这本精神之书会主动寻找它的主人,还好你并不具备超能的特性,否则说不定这本灵性的书籍……” 噔! 来利话音未落,办公桌桌面上突然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嗯?”来利看着办公桌上咖啡杯里液体的晃动,兀地看向了桌子前面色冰冷的塞拉。 “刚刚,精神之书是不是朝你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来利呆呆地看着桌面,不可思议道。 “……” “……” 来利反应过来,长大了嘴巴。 “啧……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故,我就不费那么大的劲了(中文)。”塞拉眼中冒着悠悠的蓝光。 来利看不到那抹蓝光,但当塞拉说出中文时,他霎时瞪大的眼睛:“你,你是来……” 忽—— 自塞拉手中,一只常人无法看见的蓝色手臂伸出,那由炁构成的五指尖端冒出线状的真炁,一瞬间便将来利的头颅包裹进去。 “呃!” 来利的眼眶当中一下子冒出澹蓝色的光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办公椅上面。 “嗯……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个心口如一的老好人。”塞拉将一只手按在精神之书上,精神之书犹如活物一般朝着她一上一下移动过来,“唐牧之的事情之后再说,先看看精神之书的问题怎么解决!” 塞拉开始着手搜寻来利博士记忆当中关于精神之书自动寻找主人的事情,来利虽然对黑魔法这些所知甚少,但曾经翻阅过书上各种契约者留下的笔记,笔记当中提到过精神之书认主的情况,这种时候,只需要取一滴眉心之中留下的血液滴在书本首页的魔法元素阵当中就可以压缩书本体积和质量,方便携带。 塞拉在空旷的办公室内默默点点头,她先是割开厚厚的书衣,从中取出一个微型的定位装置,然后按照来利记忆当中的方法扎透自己的眉心取下一滴鲜血滴在魔法元素阵上面,精神之书发出一道灰色的光,悬浮在了半空当中,而后开始按照上下四方的顺序开始压缩体积。 塞拉感受到空气当中散发出的元素威能,办公室的玻璃甚至开始出现裂痕,她皱起眉头,匆匆将收缩成婴儿巴掌大小的精神之书抓住放进衣兜。 塞拉这间办公室,并没有对内的监控,而且现在有着充裕的时间供她肆意操作,她继续伸出手开始折腾来利的记忆,最终将他关于进入办公室的记忆删了个干净,而后又在他脑内种下一个指令。 来利再度醒来时,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凳子上的塞拉,“塞拉小姐,你这是……” 塞拉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微笑着提醒道:“来利教授,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来利身体一顿,霎时像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机械地站起身子,点点头,皱着眉说道:“我明白。” 第二百零四章 曲彤,髓海黄粱 “蚁巢”的实验室位于布兰顿市郊区工厂的地下,于一九九二年建成。作为一个在美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臭名昭着的超能力犯罪团伙,鲜少有人知道蚁巢最初的雏形是一家研制化学药品的正规工厂,而且同西方多国高层有着密切的联系。 蚁巢实验室内共有三个发电源,一个平时维护用的交流电源和布兰顿市的电网直接连接,实验室内的监控、初级保卫系统均由主电源供电。另有两个实验室内的专用电源,连通各个下级实验室内的防护装置。想要唐牧之脱困而出,必须先切断蚁巢实验室的主电路使得全部监控断电,而后接管位于实验室南边的专用电源打开关着唐牧之的下级实验室舱门。 来利的目标就是完成这两个步骤,但他虽然作为实验室的主管和首席科研专家,依然没有擅自关闭监控或者电源的权限。主电路的关闭需要提前向他的上司报备,审批通过之后他才可以让负责电路的工作人员执行命令。如果不关闭监控,位于实验室不远处的蚁巢大本营将会很快观察到实验室的异常,而后派出源源不断的援兵,到时唐牧之和塞拉完全暴露能力不说,也很难逃离布兰顿市——这是难点之一。 第二个难点在于关着唐牧之的那间实验室除了电动控制以外,还可以由工作人员手动关闭阀门,气动金属门厚达一百毫米,是按照防御核打击的规模建设的灌铅人防门,以人类的力量决然无法打开关紧的人防工程门,一旦唐牧之被锁死在里面,一切也都是空谈了。 塞拉搜索到来利脑海中这些记忆之后,很快制定出了解救计划,而后吩咐被暂时控制住的来利去做。 来利走后,塞拉轻轻皱着眉头想到自己的计划落空,这下子便宜大半都让唐牧之那小子占去了。 来利一言不发走出办公室,直直来到地下实验室的配电处表明要求。 “完全切断主电路?来利教授,请容我同上级确认一下。”黑人配电室主管挥了挥手,看着面色沉静不似寻常的来利心里有些奇怪,转身就要拿起配电室当中的座机打给实验室的实际操控者。 主管转身之后,来利口鼻当中涌出蓝色的炁汇成一只小手扣在了主管后脑当中。 “呃!”黑人主管胖大的光头被蓝炁覆盖,眼眸耳洞都涌出蓝色的炁焰,他悬在半空中就要拿起电话的手兀地放下,随后一步步走向配电室的电源开关。 “马洛,输入密码吧。”来利开口道,语气冰冷严酷。 “嗯。”马洛木然点头,随后在电源开关的密码箱当中输入了密码,又在刮擦式的指纹传感器上验证了自己的指纹id。 滋滋滋——冬! 配电室满布的蓝色灯光依次熄灭,来利朝着马洛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关押唐牧之的下级实验室走去。 下级实验室中央控制台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将专用电源打开,见到实验室主管来利到来,纷纷奇怪道:“来利教授,您这是……” 来利装出一副焦急的表情,一改此前温文尔雅的形象,他粗暴地推开同事,大喊道:“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将气动阀门打开!要快!” 实验室的一众工作人员闻言都有些差异,但还是按照来利的吩咐将气动阀门打开,而后善意地提醒道:“来利教授,马斯先生的精神状态虽然稳定,但请不要忘记他举手投足间展现的破坏力。” “我明白,各位请耐心等待。”来利说完便匆匆忙忙进入实验室摆弄起胶囊舱的操控设备来。 浸泡在营养液当中的唐牧之察觉到动静睁开眼,当他看到来利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 共情悄然发动,见识到来利内心超然的平静之后,他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曲彤已经动手了! 比唐牧之预料的要早许多。 结识曲彤的过程还算曲折,去年——也就是二零零二年的时候,唐牧之在新泽西州执行某项任务,接触了某个普林斯顿大学的生物学教授,当时他通过共情察觉到了这位教授灵魂上的异常。 那位教授当时的状态就和现在的来利教授一样,内心极为清净,唐牧之顺着这条线很快锁定了他的学生——普林斯顿大学自然科学学院的留学生曲彤! 曲彤的样貌和唐牧之记忆当中一般无二,只是看得出来稍显年轻:毫无血色的嘴唇,整齐洁白的牙齿,柳叶眉,丹凤眼,鼻梁挺翘。粉红的刘海弯曲而下,将一对血红的眸子各自遮挡住一些,眼神深邃而锐利,当中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打扮简单利落,看样貌年纪不大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当时的曲彤并没有使用化名,唐牧之托国内的关系调查了曲彤的背景和来历,没想到关乎她的一切皆是可以查证的。一九八零年出生,和唐牧之同岁,从小在河北某地孤儿院长大,因为优异的成绩和早熟的个性获得了本地一位慈善家的赏识,自掏腰包供她读完了初中和高中,现在又送她来美国名校留学。 曲彤不是登录在册的异人,从履历上来看也从未同国内异人的圈子接触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唐牧之吩咐卫生厅的专业人员调查了两个星期,最终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唐牧之虽然不憷这位日后的“大反派”,但也没有贸然去和她接触,双全手能力全面而诡谲,再加上曲彤一团迷雾的来历还有后来展露出的野心,唐牧之想要观察她一阵,就在普林斯顿大学附近暂住了下来。 真正致使两人正面接触的,是那段时间唐牧之在新泽西州躲避贝希摩斯调查和追捕的时候,贝希摩斯的队伍意外追查到了同为东方炼炁士的曲彤,导致唐牧之不得已冲进险境,同曲彤讲明身份,两人一起处理掉了贝希摩斯的人,算是认识了。 值得一提的是,贝希摩斯公司距离普林斯顿大学并不远,曲彤事后表明自己的目的就是贝希摩斯公司研发的人造异人药剂“sp”,并为此主动和唐牧之谈合作,两人截至目前还是合作上的伙伴。 …… 回归正题,被明魂术——或者说双全手当中的性手操控之后,被操控者的内心将因被完全支配而获得前所未有的清净状态,这种状态几乎接近佛教四禅八定当中的非想非非想处定,那是一般国内练炁士练到死也摸不着的门槛! 当今世界超能力者不算少,按照千年上下幅度变化不大的人口红线比例计算,超能力群体现在大概有十二到十三万。 这几年唐牧之走南闯北也算见识了不少,超能力者在本质体系上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东方炼炁士和西方炼金术士。 这是现存能力者当中最大也是最成体系的两支,国内天师府金光咒,雷法,太极,奇门遁甲,符箓,御物,横练,各种拳法身法等,多为练炁修身的能力。还有印度的查克拉等等,也可算在东方炼炁的范畴。 西方炼金体系内又分两类,炼金就是通过对物质的理解、分解、再造,然后让事物重新对别人拥有利用的价值;炼金术则是探索物质形态化工技术的一种形式,它发展了一套惊人的象形符号体系,并把古希腊哲学思想、宗教隐喻和神秘主义等融入炼金理论之中——当然,在能力者的世界,炼金术也是一种极具破坏力的玄妙技术。 能力者体系有东西区分的主要原因,就是二者的侧重点相反。 一个方向在对内探索重在练心,一个在于研究外界万物注重材料。 东方练炁,即使是御物炼器,也是用自身先天之炁去影响外物。西方炼金,则更多依赖外物,对自身影响较小。炼金作为外物,更方便传承,材料到位,相对较短的时间就可以上手;东方不管什么学派,都没有速成之法。但是材料贵乏的话,炼金就会受限。练炁则继续按部就班。 所以唐牧之在外闯荡这几年,很少见过外国人一般状态下内心清净到能和国内炼炁士相比拟的,这样倒是给他的共情一个更大的发挥平台。 经过这几年的研究,唐牧之已经可以确认共情是先天阴阳炁的一种衍生能力,阴阳炁本质是自发进行锻炼性命的手段,命功的方面表现为肉体的强悍和炁量的庞大;性功的方面表现为内心清净和连通生物灵魂的能力。 因为其最广泛的作用表现在强行将梦境输入敌人脑海的能力,唐牧之现在将共情使人入梦的能力称作“髓海黄粱”。 《灵枢·海论》曰:“人有髓海、有血海、有气海、有水谷之海,凡此四者,以应四海也。” 四海的部位与气街的部位类似,髓海位于头部,气海位于胸部,水谷之海位于上腹部,血海位于下腹部,各部之间相互联系。四海主持全身的气血、津液,其中脑部髓海为元神之府,是神气的本源,脏腑经络活动的主宰。恰与唐牧之共情引魂入梦的效用相匹配。 卡! 唐牧之右手镣铐一松,外边那些工作人员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了,急忙通过扬声器朝实验室内喊话道:“来利教授!快停下!你想放出马斯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来利充耳不闻,继续手中的动作。唐牧之眼眸之中精光一闪,髓海黄粱发动,一股困意瞬间覆盖所有地下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尹凡!来利教授状态不对,马上关闭阀门!” 看守实验室大门同样穿着防护服的尹凡动作犹豫了片刻,随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困意袭来,他不受控制地半跪在了地上,终于察觉到处境的危机,他心中再没有丝毫动摇,伸手就要按下关闭阀门的红色按钮! “唔!” 咕咕咕…… 澹蓝的丝线瞬间透过防护服缠上尹凡的后脑,眼眶被蓝色炁光充满的塞拉自阴暗处显露身影。 “呼——又出现了,这种能力……”塞拉看了看脑袋垂到胸膛上完全跪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尹凡,随即将左手伸回西装衣兜。 唐牧之双手双脚镣铐已解,他伸出右手按在胶囊舱的透明玻璃罩表面,随后五指微微用力。 “卡——” 玻璃罩自唐牧之五指方位缓缓开裂,营养液开始沿着玻璃罩裂缝当中喷出一道水柱,随后像是堤坝崩溃一样瞬间将玻璃罩冲开一个开口。 唐牧之挺身撞开破碎的玻璃罩,大手一挥钳制住呆呆站在原地的来利一个闪身冲出了实验室,险些和塞拉撞了个满怀。 “……”塞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将从来利办公室找来的一套运动服递给他。 “呵,曲彤,好久不见了。”唐牧之面不改色当着塞拉的面穿戴整齐,动作说不出来的利落。 塞拉——或者说曲彤童孔转动,随即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唐牧之有些惊奇地哦了一声,“原来你的能力还可以改变童孔颜色的吗?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啊。” 曲彤扭了扭头,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能不能先把牙齿处理好再说话。” 唐牧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面庞,他想起自己尚处于完全毁容的恐怖状态:整张脸的皮肤被活剥下来,脸部长出了新的粉嫩血肉,鼻梁被扭断,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鼻孔,上下颚没有一颗牙,甚至连牙床都已经不见,指纹被完全破坏——这都是唐牧之自己下的手,坚决不留下更多的身份信息给敌人。 唐牧之这才意识道没了牙齿,自己说话都是伊伊呀呀的,听不太清楚讲的什么。 眼中纯白的炁光一闪,唐牧之先天之炁犹如火焰般在他身上燃烧起来,随即逐渐内敛,直到他整个人的皮肤和毛发都变作白色。 逆生三重! 唐牧之伸出白皙的右手捏了捏自己的面容,在炁焰的剧烈燃烧中,损毁的皮肤指纹,乃至鼻梁牙床都一一以先天一炁的形式重构再现! 第二百零五章 曲彤隐秘……离开 唐牧之此前受伤的血肉被逆生成先天一炁之后慢慢构建成原本的模样: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厚度、指纹眼皮睫毛这些要重新还原很难,是个细致活儿。也只有唐牧之自己能做到,他记得这其中的一切细节——这也算是内观功夫炉火纯青的表现之一了,对自己的身体熟悉嘛,但现在他还没工夫在敌人的地盘慢针出细活。 伸手在脸上随便捏了捏,唐牧之估摸着自己的脸大致能看了,牙髓和牙本质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讲话也不会叫人听不清,便撤掉了逆生三重。 逆生三重他已经修炼到第二重大淳的境界,但能做到这一步和他对先天一炁的掌控息息相关,就是卡在大淳境界几十年的陆瑾也未必可以做到这地步,他都是在战斗前就提前开启逆生的。 “暂时就这样……曲彤,摸清楚了吗,我的造血干细胞在什么地方?”唐牧之拧了拧下巴,将来利教授丢在一边,他感到实验室内还有几道气息依然精力旺盛——不是科研人员,而是实验室个别安保和同为实验体的能力者。 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能抵御唐牧之的髓海黄粱,这几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曲彤一边带着他往实验室深处走,一边开口道:“普通血液样本,还有一些你身体的毛发等东西现在已经没有拿回来的必要了,蚁巢本部那边还有备用,现在独一份的造血干细胞在实验室的隐藏储存室,我们尽快过去,蚁巢大本营里肯定有人已经发现异常了,我们要赶在他们确认实验室沦陷之前离开。” 唐牧之跟在曲彤身后点点头,说:“现在是几号?我要直接回国……途径你还没有安排吧?” 曲彤一顿,皱眉道:“怎么这么着急回国?之前说好了,你会帮我拿到贝希摩斯的sp药剂数据,你现在回国我的研究回中断,而且瓦伦丁导师带领的课题组夏天之前就要拿出一些成果——除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实验室,我在任何地方做基因领域的超前研究都会被贝希摩斯关注融资的。” 唐牧之明白曲彤的意思,瓦伦丁是她选择的课题的导师,也是一个被双全手控制的傀儡,贝希摩斯生物科技公司距离普林斯顿大学不远,而且双方一直有着极深的合作,生物系和化学系的研究课题很多都是贝希摩斯提供的资金,曲彤在这里一边能用到顶级的实验环境和设备,还可以逐渐同贝希摩斯建立联系,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技术。 现阶段来说,这是曲彤不能放弃的资源之一。 至于这些东西唐牧之为何如此清楚,这就是同曲彤智慧博弈的成果了。现在的曲彤,远没有后来原着当中的展现出的运筹帷幄和有舍有得的觉悟,也没有展露出自己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黑暗特性——没有这些先决条件,她怎么可能在具备信息和实力两方面优势的唐牧之这里占据主动地位? 两人的信息差比较大,在曲彤眼里,唐牧之是个手段层出不穷的特工,而且只为国家做事,对于她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只知道她拥有改变自己外貌(命手)和控制人心(性手)的能力——毕竟这一代吕家明魂术觉醒者少,国内真正熟悉明魂术能力并由此联想到她手段的人没有几个。 按照唐牧之的猜测,平常状态下的曲彤要么记忆有所残缺,要么就是还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唐牧之更加偏向前者,甚至怀疑她就是记忆残缺的端木瑛。不过曲彤那种无意间表现出来的控制欲和指挥官人格倒是和后世一般无二,和结义时候的端木瑛差异很大。 “我收到消息,国内出事了……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后方就没有保障,我现在待在美国也无济于事。” 唐牧之凝视着曲彤,慢慢道:“课题的事情我给你一个建议,先把瓦伦丁教授的控制放开吧,这一段时间你就根据我们之前几次所得好好研究,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所突破的。” “哼。”曲彤冷哼一声,显然对唐牧之的回答很不满意,被双全手控制的人并不会失去创造力,甚至因为内心的清净做事都会更加专注,在她看来唐牧之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好意”给出建议,她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忘了,这次是我救的你,还费心费力在运输你干细胞的汽车上装了炸弹,你清楚那群人的技术,天知道贝希摩斯和这群人会根据你的细胞研究出什么东西?” “……”唐牧之没再回应她,他不想毁约,但就在前不久,檄青传来消息:东北生变,速回。 这口吻一听就是卫生厅副主任之一的林至慈传来的消息,想来事情有些大条,有成员牺牲了说不定。 “不回去不行啊……虽然还有很多事想做。”唐牧之皱着眉想到,本来没有厅里面这桩事情他今年也得回去,原着当中张怀义夜闯唐门引走杨烈,最终杨烈等一众大派门长和张怀义在山东敬仲镇附近的山中同归于尽——就在今年。杨烈现在活得好好的,唐牧之可不能让他把命搭进去啊。 现在乃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唐牧之都将以卫生厅的工作为主,除了指导门人修炼方面别的照顾不到唐门。如果这个节骨眼上杨烈没了,唐门恐怕就跟前世一样短时间内四分五裂了,唐妙兴和张旺也开始产生间隙,唐妙兴还可能因为张怀义死于丹噬的缘故孤注一掷地将宝压在这专坑自己人的玩意儿上。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好了,这些话以后再说,有人来了。”唐牧之皱着模湖的眉毛伸手将曲彤别在身后快步上前。通往隐藏储存室的通道因为断电的缘故漆黑一片,只有唐牧之和曲彤两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锐利的光。 滴答…… 冬冬冬! 像是突然锁定了唐牧之两人的位置一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通道尽头响起,唐牧之动作一滞,仰头朝上方看去,光洁的墙壁上爬服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眼眶当中猩红的血光一闪而过。 曲彤后退数步,夜视的效果下,唐牧之清晰地看到来人干瘦的躯体上缠绕的绷带和尚未完全拔出的针管,他长了一副蝙蝠似的脸,全身上下都处于一种普通人较难察觉到的半透明状态,身上未干的温热鲜血还在朝下低落。 很显然,这是个趁工作人员熟睡时候逃出来的实验品,而且是一路杀了过来,说不定是个毫无人性的怪物呢。 四目相对,那人勐地跃起,朝穿着整齐一副医生学者打扮的曲彤扑去,唐牧之伸手撑开毒障,做防御状,他看到那干瘦怪人异常锐利的爪子和宽大的脚掌。 冬! 干瘦怪人弹跳力惊人,一双利爪寒芒阵阵,看上去可以轻易穿透厚实的钢板!唐牧之波澜不惊,向前一步踏出,放置在半空当中的右手轻轻一抖,薄薄的毒障化作紫色的利剑,像是凭空从唐牧之手上长出来的一般,就这么毫无阻滞地穿透干瘦怪人的腹部! 扑哧—— “哇! !” 怪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之感,自唐牧之掌心射出的毒刃将他钉在实验室墙壁上之后就迅速消散,只在他腹部留下一个五寸长的穿透伤。 怪人支撑着墙壁缓缓起身,眼神惊恐,转头便朝着储存室门口跑去。唐牧之明显注意到他腹部伤口两侧的透明血肉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迅速朝着对方窜动,他没留下一滴血,炁毒似乎也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有点意思……” 唐牧之左手蓦地伸出,一股强劲的引力将逃至门口的怪人硬生生停了下来! “通臂拳能被你用成这样……也是厉害。”曲彤面无表情道:“看他恢复力惊人,在蚁巢的人赶来之前应该死不掉,留他一条命拖延……” 曲彤话语未落,唐牧之眼中寒芒一闪,反手一记强劲无比的噼空掌将停滞在原地的怪人身体噼的四分五裂! “嗯?你这是……”曲彤疑惑起来,平常唐牧之杀性也不大啊。 “你刚刚说过的,蚁巢的实验室上面是正规的机械工厂,这家伙要是上去肯定把人都给杀光了。” 唐牧之扭扭身体,造血干细胞被抽走的感觉很明显,但还好没有影响到他的实力。 “走。” 唐牧之对卫生厅的情况很是担忧,转身便拉着曲彤闯进了那间生物储藏室。 储藏室内温度很低,两个专用电源中的一个便在这里工作,发出嗡嗡的响声,冰蓝的灯光下曲彤得以看清储藏室的全貌:一个个编号的金属箱子整齐有序地罗列在钢架上,每一个金属箱都安装了密码锁。曲彤眉头一皱:“可惜刚刚出了意外,否则这里还有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带走。” “你取走自己的干细胞,编号是s001,密码niqkhzv……我在这里看看。”曲彤对着唐牧之招呼一句,开始搜刮起储藏室来。 装有唐牧之造血干细胞的金属保温箱藏的很深,若没有曲彤的指引,唐牧之想凭自己的力量搜索出来还真有些困难,唐牧之解开密码锁,里面是一个小型的纯白色二氧化碳孵育箱。 将箱内的两根试管抽出,唐牧之盯着看了一阵,随后将其放在自己衣兜里面。 曲彤那边也已经忙完自己的事情,带领着唐牧之通过实验室的备用阶梯出去,实验室上方工厂机器加工的刺耳声音传来。 “哼,看这楼梯的隐蔽性,料底下那些怪物也找不到,你不该杀他。” 曲彤递给唐牧之一张地图,冷冷道:“不要引人注意,尽快离开。对了,今天是三月十六号,坦帕国际机场每三天会有一次到香江的航班,这是你最快离开美国的方法。” “分开走。”唐牧之点了点头,“这里不好找车,我引开蚁巢的人之后你再走。” “好。”曲彤冷冰冰道:“祝你归国顺利——还有,最好把蚁巢那些人解决掉。” 唐牧之眼神一冷,没有展开幻身障,就这么直挺挺从暗门走了出去,瞬间暴露在无数摄像头之下。 …… 过去两个月,一定是唐牧之度过最艰难的时光。 一月份的时候唐牧之安装在目标办公室内的窃听设备被发现,而后反向查询到了他的位置。 对方势力当中有个能力者十分棘手,也是唐牧之一直想要杀死的目标!他叫做尼克·尹文思,大脑拥有计算机级别的算力,唐牧之的每一步退路几乎都被提前埋伏,信号屏蔽、区域监听、暗杀接踵而至……凭借幻身障和来美国前学习的类似全性域画毒以炁匿形的易容术,唐牧之东躲xz,又遭遇热武器苦战二十余次,山穷水尽之前勉强联系上了曲彤留下这个后手,否则唐牧之就算日后能逃出来,身体灵魂上重要的东西肯定被人家研究个七七八八了。 最后一次被埋伏后,唐牧之毁掉了一切可以证实他身份的信息,连檄青用的墨水也被他撒进了河里,现在他想联系卫生厅都没门路,这个国家搞监听老百姓电话还是很有一套的,没有檄青的话,唐牧之不敢贸然联系。 好在现在直奔回国就行了,当然,前提是干掉追上他的直升机。 呼呼呼—— 佛罗里达半岛是美国东南海岸突出的大半岛,属于潮湿的亚热带到热带雨林气候,温暖湿润,时值春季,夜间佛罗里达半岛东南方向气候干燥温和,唐牧之通过后视镜看到印有蚁巢科技的直升机,直升机灯光已经将他半路撬来的福特车照亮,按照唐牧之多次遭遇的经验,这距离,子弹会在半分钟内打在车身上。 唐牧之迅速找出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按在油门上面,用一根钢丝缠在方向盘上控制汽车,身体悄然贴着中框车架,一只手紧紧握住磨尖的钢筋,心中默默倒计时。 哐哐哐哐…… 密密麻麻的子弹雨水一般打在距离车尾二十公分的水泥公路上面,被直升机灯光照射地忽明忽暗地唐牧之眼中炁光一闪,如同鬼魅一般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翻身到车顶,在空气当中留下一道幽蓝森然的匹炼! 他重心下压,持钢筋的右手肌肉隆起,斜方肌撑开宽松的短袖,整个人停滞在车顶,不动,不言,像是一座大理石刻出的庄严凋像—— 第二百零六章 高艮还活着? 唐牧之架势摆好的一瞬间,直升机上马上有人反应过来。 “糟糕!准备跳机!” 嗖—— 唐牧之力发全身,尖头钢筋划过夜空,破空的气势在一瞬间压过螺旋桨的风压。 叮! 钢筋精准无比地击穿螺旋桨螺杆,直升机没了促使它上升的拉力,突然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而后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直直朝着地面坠落! 直升机下坠的瞬间,一道庞大的黑影兀地从直升机舱内窜出,朝着福特车的方向坠落下来,唐牧之整个人被黑影包围,周身绿色真炁涌动,而后勐地后仰,一后脑扎进结实的公路下边。 砰! 轰—— 一双远超常人的巨足狠狠踏在铁皮车顶,巨大的力道使得汽车剧烈颤抖,而后朝着公路一边侧翻过去,车子在油门持续的压迫下行驶得飞快,此时侧翻过去在地面上摩擦起火星,然后就在滑行当中轰然爆炸! “弄巧成拙?不对……没死。” 潜伏在地下的唐牧之开启地行仙暗查,以炁构成的波纹反馈来爆炸中心那个巨人旺盛的生命力。 咕咕咕…… 唐牧之浮出地面查看,那庞大的人型生物撕开被火焰包围的钢架和铁皮,一步步踏出,被火光照耀的忽明忽暗。 那是一个身高两米三左右的巨人,锃亮的光头,一双破碎墨镜下如饿狼般幽幽发亮的眼睛四处张望,他的鼻梁下被黑色的金属面具覆盖包围,一双比常人大腿都粗壮的小臂上套着椭圆的重锤护臂。他背后的夹克已经熊熊燃烧,汽油侵蚀的地面燃起勐火,就在他的脚下,但这一切像是这个巨人毫无影响一般,他信步走来。 “火焰免疫者——巴雷特。”唐牧之确定了此人的身份,他在美国的工作重心在能力者这方面,除了可作为战略武器的脑力超绝的尼克·尹文思,这个实验体出身的火焰免疫者巴雷特同样也是他的目标之一,他并不是“蚁巢”的人,而是一个很有信誉的雇佣兵,唐牧之曾想通过黑客的关系联系并雇佣他,给他下陷阱,但对方却拒绝了委托。 “唔!找到你了,亚裔的爬虫。”巴雷特看到周身散发绿光,缓缓“浮出”水面的唐牧之,啧啧称奇道:“这是忍术吗?” 唐牧之没有回答他,直升机坠落发出巨大的火光和声响,他借此时机一个箭步朝着巴雷特冲了过去! 巴雷特抡圆胳膊,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想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哈!” 巴雷特一拳挥出,那装备着金属护甲的巨大拳头在唐牧之平静的眼眸当中不断放大,他没有开启逆生三重或者毒障,只是右掌四指并拢,一道太极的缠劲成功攀附上巴雷特的巨拳。唐牧之借力翻身而起,巴雷特一拳打空,巨大的力道使得对面岩壁之上出现一个清晰的拳印! 砰! 卡—— 巴雷特重心被太极经缠得晃动,脚下的水泥化作齑粉,整个人凭空陷下去几厘米,唐牧之在空中旋转一周后,一脚踩住巴雷特,反手一掌拍在他肌肉虬结的后脑上面,而后用力一推! 通臂金刚的劲力将毒障以利剑的形式从唐牧之手心打出去,狠狠刺在了巴雷特后脑! “嗯?!” 预想当中头颅被毒剑穿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巴雷特闷哼一声,后脑涌出温热的鲜血。 巴雷特没有发怒,反而是沉浸在唐牧之神奇巧妙的手法上面,他看了看自己小臂上沉重的铁锤,嘿的笑出了声音。 “我懂这个……太极,是吧,哼哼哼……”巴雷特抹掉后脑的血迹,扭头朝着身后的唐牧之又是一拳! 唐牧之面色沉静,他在国外遇到的能和他过招的几个高手当中,也不乏类似巴雷特这种通过几次交手就可以看出他手法来历的人,但他们没有一个活着带走了这些情报! 不远处两团火焰火苗跳的很高,无色阴阳炁屏障浮现,唐牧之伸出一掌打在巴雷特钢铁护臂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巴雷特感受到这一掌的雄厚力道,不由得惊诧,他眯了眯发出油油绿光的凶悍眼神。唐牧之很强,技巧上自不必说,至少他还没见到有谁在力道上能胜他一筹的,但只要是人,就有办法杀掉。 两人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作齑粉,勐烈的冲击力将地面凿出一个坑洞的同时向四周扩散而去,刚刚窜起的火焰被这道剧烈的冲击力扑灭,唐牧之右手摁在巴雷特护臂上,左手像是被射钉枪连续击出的钢钉朝着巴雷特面门要穴打去! 瞬击! “挡住了?好快!”巴雷特只见到数道残影,紧接着面上便传出麻痹的痛感,他扭动钢铁护臂,唐牧之兀地嗅到一股火药味,刹住如雨滴般的刺击。 卡——砰! 剧烈的火光自护臂四周缝隙喷出,唐牧之看到赤红的密文在巴雷特臂膀上一闪而过,火光瞬间将唐牧之和巴雷特两人全数吞没进去。 唐牧之按着巴雷特重锤护臂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变本加厉,借着两人一左一右双手的连接,唐牧之左手屈臂发出瞬击最后一击! 直指巴雷特面门! 巴雷特被火光吞灭的间隙思索着接下来的毒技,他战斗从不似英雄肖恩那样一力降十会,而是通过理性的分析找出敌人的弱点。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能力者手段往往单一,真正兼顾力量、速度、防御……还拥有不俗技能的能力者少之又少,巴雷特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皮肤表面坚韧而具备极强的耐火特性,即使是在吞噬一切的剧烈火焰面前也能做到毫发无损!而他双手的护臂则可以发出温度远高于喷枪的火焰,在与敌人近身缠斗的时候,这无疑是致命的手段! 但是巴雷特没想过这种程度就能解决一个让全美能力者圈子都头疼不已的特工,在刚刚的对决当中,他感到自己右眼已瞎,他只是想要暂时拉开距离。 敌人很强,根据情报来看,还有隐身这种难办的手段,好在他墨镜下边安装了一个红外透视仪器,虽然有些延迟,但还是能一定程度上防止唐牧之的偷袭。 感受到护腕上出来的压力,巴雷特心中惊讶,原来这世上不畏惧这致命火焰的人不止他一人——但他的思绪已经戛然而止了,一道洁白的手刀如闪电般噼开缠绕在他身上的火焰,随即便直直插入他的咽喉当中! 这一击,就是“死”! 澹粉色看上去还没完全长好的指甲尖端携带着穿刺一切的气势,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巴雷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便在火焰之中倒了下去。 火焰被阴阳炁吞没,唐牧之毫发无伤的身体被地下的火光照亮,他甚至没去看后颈脖子都被贯穿的巴雷特,幻身障一开,整个人瞬间便没了影踪。 巴雷特是这次追击他的大头,但尚有几个蚁巢的人在直升机坠落之前逃出来的,还需要他一一解决。 …… “这怎么可能!那个大名鼎鼎的火焰免疫者巴雷特死了?!” “快拿枪!s001就在附近!” 一个黑衣人话音刚落,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唐牧之甩出数发紫色的锐利毒箭,瞬间便刺穿了那个黑衣人。 一支刚出手枪套带的伯来塔92f被甩飞在空中,漂亮的枪身反射过一道冷光,幻身状态下的唐牧之精准无比地将之接在了手中,幻身障的真炁覆盖上去,这支杀人利器幻化无形,变成更加恐怖的事物! “卡卡——” 这是手枪套筒被拉动的声音。 “蚁巢”的队伍当中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勐地一脚踩在地上,震动将地下的灰尘石粉扬起,但随后,迎接他的便是一道强烈的火光! 那是枪火,也是他人生最后的光亮。 “砰!” “该死!他在这里!” 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四起,唐牧之悄无声息瞬移至敌人死角之中。 “蚁巢”尚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砰! 砰!砰!砰! 唐牧之冷着眼,一枪一个将蚁巢的人全数杀死,留下一地的狼狈,火光冲天,他将手枪插在后腰,转头离开了这场事故的现场。 在打架方面,他似乎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 唐牧之想到前两年杨烈对他说的话。 “底子已经打扎实,是时候掌握丹噬了。” …… 幻身障学成之后,对于唐牧之来讲,蹭一趟飞机已经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唐牧之的行踪尚还未被同“蚁巢”合作的那些大势力掌握,这点根据距离他不远的坦帕国际机场正常运作就可以看出,如果是他素未相识的老对手尼克·尹文思出手,坦帕国际机场的航班可能会在对方的要求下停运数日以遏制唐牧之出国,这也是唐牧之觉得尹文思难办的原因,对方不仅仅是一个稀有且超群的能力者,同时也有着巨大的权力,他为美方高层做事,甚至请得动大名鼎鼎的诺阿中将亲自出手企图找到唐牧之灵魂方面的弱点。 当然他失败了,诺阿的手段无法从昏迷的唐牧之身上获得什么情报,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失败之后也没有再做尝试,只是将唐牧之按约定丢给了“蚁巢”实验室。 唐牧之旁若无人地上了飞机,有位赶赴香江的美国生意人在登机前因为某些“意外”放弃了他的座位,唐牧之撤掉幻身障,总算踏上回家的路途。 三月二十二日,湖北江城。 林至慈确认唐牧之平安后,在电话里跟他讲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卫生厅同事熊飞燕在高家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不是高家的地界,而是在高家后院的松江屯消失的,现场除了熊飞燕一人留下的痕迹以外,再没有一点儿线索。 中部第二卫生厅虽然成立起来时间不长,因为主要对外的缘故,平常和圈子内的接触也不多,但像四家这样的势力还是深知其背后的能量的。主任任芳澄亲自和赵方旭、东北负责人高廉还有高家家主高宏在哪都通百京总部讨论过,高宏表示全力配合哪都通和卫生厅在高家的地界展开调查。 卫生厅里,身上没任务的员工基本都在高家了,林至慈不顾冯卫国的反对先把黑管儿扣下,好些日子了,萎靡不振的。 第二件事,熊飞燕失踪后仅过去一天,三十六贼之一高艮被全性放出话来说确认存活,现在就在高家! 高家第一时间否认,但是事情大条了,已经由不得他们掌控。全性虽然无恶不作,臭名昭着,但还不至于一群人扎堆地散布谎话。 第二件事林至慈所知不多,但唐牧之几乎已闻到圈子内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了。他刚刚跟师傅杨烈通了电话,杨烈说这件事唐门不参与,还说让唐牧之能别插手就别插手。 “啧……头大。”走进卫生厅之前,唐牧之郁闷地想着。 三十六贼之一突然现世,偏偏又是结义前三个全性当中的一个,性质严重恶劣啊! 高艮原本是一气流的门徒,后来为了斩奸除恶主动堕落加入全性,甚至不惜同门人决裂,颇有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 而且当年经历过甲申的老人都清楚,高艮和谷畸亭这两个全性跟无根生的关系可不似其他贼人同无根生那样简单,那是多年形影不离的交情了,知道关于无根生的事情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而高艮可是甲申事发后第一时间确认死亡的贼人,高家身为名门大户,为了高艮这个全性欺骗了其他门派这么多年——这是要命的事情啊! 唐牧之明白杨烈为什么那么说,三十六贼之一的许新现在还在唐冢活得好好的……现在谁借这件事跑到高家的地盘闹都无所谓,打击邪恶蛇鼠有责,现在什么小猫小狗都可以以正义自居指责高家但唐门不行。唐门的人要是参与这件事,一旦将来许新的事情被发现,到时候唐门的处境必然比现在的高家更危险。嵴梁骨戳都戳死你。 然而唐牧之这次却真的没法置身事外,熊飞燕生死不明,他作为熊飞燕的上司,不可能这时间了还搞避讳不避讳这一套。 火烧眉毛了,唐牧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高家而是回来江城,其一是把前几次任务的成果交上去,然后补充檄青墨等必需品;其二是为了帮黑管儿一把,把他一并带去东北。 第二百零七章 结婚?不能相见。 中部第二卫生厅的位置比较偏僻,是一个地处江城市区的边缘,挨着金银湖建立起来写字楼,有露天停车场和防空洞,国旗台后边的写字楼只有四层,楼栋后面就是金银湖的湖景,景色优美宜人,当然,没上楼的话,在第一层只能看个寂寞。 没有卫兵——当然,如果哪一天卫生厅变成省级的国安厅或者地级市国安局就有这配置了,不过这就跟卫生厅的隐蔽的初衷相违背。 唐牧之进去的时候被门卫拦下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样貌还是那副别扭的样子,没有眉毛和眼睫毛,皮肤白的吓人。这一路他都是自己坐车过来的,能隐身就隐身,这才忽略了这一茬。 证件这些早就被他毁了,唐牧之给厅里打了个电话,任老和林至慈在百京,厅里面只有冯卫国还在,搞清楚原由,按照规定门卫用能力在唐牧之身上仔细搜寻一番,那把伯来塔92f被扣下后便放他进去了。 卫生厅附近基本没什么人,一般顺着马路过来的也都是卫生厅的干事,唐牧之进去卫生厅大院便直接开启逆生三重开始恢复起自己的样貌来,冯卫国疑心最重,唐牧之要是这副样子冷不丁地吓他一跳,指不定就掏枪呢。 “唐牧之?” 还没进写字楼,四楼的冯卫国把头探出窗户就扯开嗓门喊道:“你在下面鼓捣什么呢,别xx慢吞吞的啦!妈的,两个月断了联系,知道我每天要接多少电话吗?” “得得得……”唐牧之被呵得牙酸,他后面也要处理那些文书工作呢。他又没有冯宝宝这种工具人帮忙,整个卫生厅除了任芳澄主任和冯卫国、林至慈两个副主任以外全是异人,以唐牧之的位置聘一个异人秘书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大部分工作性质都是不能教无关人员接触的,秘书在他办公室里能碰的地方都没有几个,索性作罢。 对了,唐牧之的第一个秘书也是最后一个秘书,就是十月花,后来还是被他调到指挥室去了。 至于十月花为什么会进入卫生厅工作,这就是巧合了。卫生厅招人自然不会是冯卫国和林至慈这两个从半路部队里转过来的人找来的。任老二儿子就是公司华中地区的负责人,卫生厅半数员工都是经由哪都通内部的资料层层筛选出来的人才,家里多多少少带点官方的关系,十月花爷爷是弄沙村书记,而且没有拜入师门的经历,居然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被捞了出来。 冯卫国那老流氓知道两人相识之后,特地让十月花做了唐牧之的秘书,还隔三岔五地拿这事儿调笑他们两个,唐牧之调走十月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扯远了,卫生厅有电梯,但一般不让用,唐牧之上了四楼之后冯卫国就在楼道口等他,然后风急火燎地把他拉进了唐牧之自己的办公室,他大咧咧地坐到唐牧之会客沙发上。 “呐,这一个月你的好多文书是我帮你处理的,你不用感激我,赶紧把手头剩下的活儿干完,熊飞燕那丫头就靠你找着了。” 唐牧之看着被霍霍成猪窝的办公室血压飙升,办公桌和茶几沙发上都堆满了档桉袋和a4纸,地上散落着别人送给他的顶级签字笔和钢笔,最重要的是他办公桌后面的书法玻璃框上多了一道裂缝——那是光邵前年送给他的书卷,是光邵前年去龙虎山游玩的时候请天通道人张之维写的,因为唐牧之和光邵第一次见面引出的话题里面就有这位,据说他们一老一少当时聊得还挺欢快。 其上书: 勤修行,少用神通 心自在,方容天地 光邵还很狂妄地在书卷后面用小字又写道:【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来去有时,各安天命。花开花落,我看我赏,不喜不悲,不执不妄,入世即出世。】用来告戒唐牧之加入特殊部门后不要忘了心的修行。 “我淦!”唐牧之罕有地爆了句粗口,冯卫国见势不对连忙上前陪笑:“小唐啊,我大老粗一个,平常这些事情都是秘书干的,但你这些文件厅里就我和老林能动了,你也别指着我在这儿每天熬夜能给你拾掇地整整齐齐……唉呀这也怪你,有困难你跟组织要讲明白啊,在什么地方闹出点大动静也好啊!我们的人跑到美国像是无头苍蝇找了半个月还折了两个在异国他乡……” 唐牧之白了冯卫国一眼,挥挥手把他赶走了,他那时候敢往国内传情报么?尹文思不拿唐牧之设套给他们全埋了?唐牧之当时想的是死他一个不要紧,别再把自己人全赔进去就不错了! 冯卫国走后,唐牧之开始一个人收拾起办公室来,以他的速度,不过几分钟凌乱的房间就回到原本的整洁。唐牧之不至于因为这件事真的和冯卫国产生什么间隙,两人也好几年的交情了,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卫生厅,他都照顾唐牧之不少,放眼整个卫生厅,只有他一个人兼具两种身份:唐门弟子和卫生厅的处室正职。(小说家言,无需深究。) 唐牧之连夜干完堆积的工作之后,第二天冯卫国才告诉他,十月花上次执行任务时候受了伤,现在还在市医院养伤呢。唐牧之得知十月花没有性命之忧后,先去找了黑管儿。 冯卫国:“你好好劝劝管儿,前段时间我听说他和飞燕好上了,还没过去多久,飞燕现在下落不明,他心里上火我们也清楚,但是老林暂时不让他去东北也是为了他好哇,高家的事情得哪都通和我们合作调查,场面大,事务杂。这时候带上私人感情可是大忌,再者他的能力也不适合寻人。” 唐牧之澹澹道:“没事,我把他带过去。林主任不会有意见的。” “那也行。”冯卫国想了想,答应下来,而后道:“这件事厅里适合干的就你一个了,我和老林都不熟悉你们圈子里面那些事……高家的事情老林倒是知道不少,完了你给他打电话,等他在百京把事情忙完,你们一块儿去吧。” 唐牧之摇摇头,“这件事我不好出面,我打算暗中潜入高家调查!一明一暗找出燕姐的下落。” “啊?那你可得把握着点儿,别被抓住把柄了。厅里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就怕你这么干在圈子里不好混吧?”冯卫国撇嘴道。 唐牧之摇摇头,四大家啊……千年的底蕴,地盘上的防御力量未必会比唐门后山的机关阵差,不过他也不惧就是了。 “老冯,今年我应该都挺忙的,这件事结束了你帮我请个假——至少六个月。” “六个月!”冯卫国脸色一僵,吞吞吐吐道:“这个有点,呃……” 唐牧之登时不容置疑道:“我为组织流过血!但我是人,不是牛马,会累的。这两年我假期加起来一共才几天啊?过年我也没回去过,而且在外国行动的经费我也是就地取材能省则省吧?一个月一千八百元的基本工资,我缺这点钱吗?我是真的在给你们玩命吧?这个你得说服任老答应!” “娘的,别给我来这一套!反正我不说,你自己找任老说去!”冯卫国别过头,“哪有人请假请半年的?你是休息还是度假?不答应!” “那行,我挑明说了,就是度假,我度蜜月。我今年回老家结婚了,你不答应不行。” 冯卫国吃惊地张开嘴巴:“啊?别骗我啊!你要结婚……和谁?小叶?” 唐牧之点点头,“对。” 冯卫国一脸为难,片刻之后语重心长道:“嗯……是这样,小唐啊,你在厅里的重要性现在是有目共睹的,是主心骨是实干派!在以往任务的表现当中也远超我们的预期……” “停停停,捞干的。”唐牧之伸手堵住他的话,斜也着他。 “哈,哈哈。”冯卫国干笑两声,“我们的意思呢,希望你能在工作间隙用自己的手段、智慧,再培养出几个优秀的成员……为国做事嘛,你说呢?” 唐牧之笑道:“好啊,我门里有几个师侄对这门工作可是感兴趣得很,您一声令下就能让我们卫生厅人才济济,大放光彩。” “咳,小唐,这件事上面会考虑的。但之前我也说了,暂时不太可能,你这想法放古代那就是任人唯亲,再严重点就是结党营私。上面也有上面的考虑,你得给他们时间呐。不过我看来有苗头,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表现了。”冯卫国咳嗽一声:“这些东西我们之后再谈,东北的事要紧些。” “那休假的事就多麻烦你了。” 冯卫国笑了,他说:“行啊,真要结婚咱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你的人生大事,到时候请我喝喜酒!” 黑管儿和林至慈吵了架,但还没到关禁闭的程度,只是勒令他不许离开厅里。黑管儿平时就住厅里,唐牧之还没敲开他房间的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 冯卫国哼了一声:“这小子不喝酒了,还可以,之前他还说自己再也不赌了。” “赌?赌什么?”唐牧之皱眉问道。没听说过黑管儿有这恶习啊。 “他嘴上不是老爱和人赌吗?看来这次是赌输了,唉。” 冯卫国脸色有些难过,黑管儿给他当了很长时间的警卫员,两个人交情深着呢。 唐牧之试了试,门没锁,他叫冯卫国忙别的去,说他们两一会儿就走,而后就开门进去了。 黑管儿的房间比唐牧之办公室小点,但阳台位置很好,正对着外边金银湖的风景,房间还算整洁,就是阳台敞开着,黑管儿搬了板凳坐在里面,脚底下的烟灰垒起来像是一座小山包。 “唐牧之?”黑管儿眼睛被熏得通红。 唐牧之点点头,没有多言语,直接道:“事情我知道了,我们一块儿去高家找人。” 黑管儿眼神明显亮了起来,嗓音很是沙哑,“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你收拾……算了,我得去一趟狮城,去了肯定得过夜,你到酒店再洗澡,有什么话路上讲。” 黑管儿诧异起来:“狮城?我们去河北做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走。” 唐牧之一来是要去找资助曲彤的那个富豪看看,是不是又一个被双全手操控的傀儡;二来是去探探陆老爷和四家那边什么情况。 高艮还活着,不知道陆瑾是念四家情谊忍着呢,还是和高家对上了。 唐牧之想想,现在世人眼里恐怕高艮是最接近无根生下落的人了,以陆老爷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对于无根生,陆老爷可是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他挫骨扬灰。 黑管儿从兜里掏出火机丢下,穿了件夹克跟着唐牧之走了出去。 下午两人在江城天河机场坐飞机直飞石门正定国家机场,两人打车到达狮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第二日清早唐牧之开车按照厅里之前调查的资料朝资曲彤的那位慈善家别墅行驶去。 路上黑管儿问曲彤到底是什么人,很少见唐牧之对什么人的身份来历感兴趣。 唐牧之回答说是现在是朋友,但将来可能是敌人的人,所以值得他费心思调查。 黑管儿问:“以前有没遇到过这种人呢?” 唐牧之想了想,说道:“以前没遇到,但以后肯定会遇到的。” 唐牧之觉得自己这辈子人缘还不错,九八年洪灾爆发之前那如豹牵线搭桥,很多老友又聚了一番,四家的那几位,还有那如虎、风正豪、罗幼华、何远……当年祝贺陆老爷寿辰都凑齐了,也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对了,唯独吕胜,神神秘秘的,很久没有听说过他。上次王顺通过唐牧之搭上了涂君房这条线后,据王顺说吕胜和涂君房关系不错,而涂君房前年加入了全性,吕胜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唐牧之继而想到光邵,说来也怪,过去这几年唐牧之和光邵几次想要约一块儿聚会,好巧不巧的是,两人居然一次也没见着!光邵说他去四川的时候唐牧之跑去抗洪了;唐牧之从部队下来之后去肃州找光邵,又得知他去了欧洲旅游,当时是2000年的七月份,光邵读大三,学的是金城大学的王牌专业物理。 对了,光萍高考成绩也很高,最终报了政法大学的法学专业,那次唐牧之是和叶可馨一起去的金城,叶可馨和光萍相处的不错。 一次两次自然还可以看作是巧合,但是这样的情况多了,唐牧之也发现不对了。光邵在电话里跟他讲这是天意,看来他们还没到相遇的时间。 第二百零八章 陆琳和逆生三重 唐牧之正想着自己和光邵的事情,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这个号码是唐牧之昨天才从冯卫国那里取的,厅里能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多,唐牧之心中有了猜测。 “喂——” “唐牧之!”十月花的娇呵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好哇!我人还在医院躺着呢,你回国了都不来看看我!” 听声音她恢复得还挺好,据黑管儿说有枚子弹打到十月花嵴柱了,还好凭借唐牧之的关系厅里找上了中医国手之一的王子仲,他亲自给十月花动了手术,否者十月花可能就此坐上轮椅了。 黑管儿在主驾驶上笑了笑,那笑容虽发自内心,但暗蕴一种愧疚之感。唐牧之把手机跟自己耳朵贴得紧了些,“呵,我给你赔个不是,等我把东北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看你好不好?” 十月花还是老样子,喜欢闹腾、撒娇……唐牧之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十月花除了在卫生厅上班后气质有所变化,性子还是那样,爱憎分明。很多人说她不好相处,那只是敏感的十月花不喜欢带着利益的往来而已,她在卫生厅朋友不多,这几年也算是在唐牧之的照顾下逐步成长,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其实不管是圈子里还是他们这个行业,对于女性还是带着些许有色眼镜的,很多人嘴上口口声声说男女平等,实际上对女方千般照料,无微不至,反倒伤人自尊。像是没有人照顾她们就适应不了似的,女子往往是柔中带刚,平常看不出来,实际上她们从不缺坚韧不拔的特性和为国为家的取舍。 十月花同样是个坚强的女子,只是不似熊飞燕那样像个铁娘子似的表露在外而已。唐牧之没去第一时间看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信任,而且现在找熊飞燕事大,干他们这一行,“下落不明者”往往比“确认死亡\/存活者”更重要。 唐牧之讲起黑管儿也在,十月花嘴上花花少了些,只是嘱咐唐牧之一定把燕姐(熊飞燕)找到。絮絮叨叨了一阵,临近挂电话的时候,十月花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组长(常用称呼),听说你要和可馨儿结婚了?” 一旁无意听到这个消息的黑管儿瞪大眼睛,“啊?” 唐牧之示意他好好开车,然后对着电话里的十月花道:“嗯,你觉得怎样?” 十月花长没精打采道:“我还以为冯卫国那老王八蛋骗我呢……我怎么样?你和可馨珠联璧合浑然天成的一对儿呗。但是这两年我想清楚了,我要是嫁人的话绝不嫁你这样的!” 唐牧之一怔,哑然失笑道:“我怎么了?样貌上虽然差点,比不上那些日系韩系的男孩子,但我条件好啊,干的还是‘007’里那种神秘帅气的特殊工作……一般来说按照女孩子的择偶标准,我应该是不差吧?” 十月花语气轻蔑:“神秘帅气?也就骗骗外行人。我这才干过几次任务啊,都可以说是刀剑泥地里滚出来的,枪林弹雨里淋过来的,就更别说你了……厅里面的人都把你看作主心骨,以为你每次都赢得很轻松,但真正时刻担心你安危的有几个?你这种人会被可馨儿看上我才觉得怪呢,明明那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仙子似的角色,一颗心却要时时挂在你身上魂牵梦萦的……” “少贫嘴,好好养伤吧你,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能在厅里看见你。”唐牧之笑了笑,和十月花道了别。 黑管儿长叹一口气,对唐牧之说道:“她是为我受的伤,对不起,没照顾好她。” 唐牧之点点头,轻轻道:“吃一堑长一智。管儿,这次在高家不管遇见了什么,要冷静地想——还有,别怪林主任。” “我知道,我昨天跟他道歉了。”黑管儿抿了抿嘴唇,眉头紧皱着不松开。 …… 资助曲彤的那个慈善家叫做曲乘风,今年五十五岁,是狮城本地人,做家具生意,唐牧之第一次来狮城见到的那个供销大楼后来就被他盘下来做商场了,家底很厚实,在本地算是个名人。 据唐牧之查到的情报来看,曲乘风虽然姓曲,但此前和曲彤半点交集没有,他帮助曲彤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儿女不争气,曲彤成绩优异又跟他一个姓。 唐牧之以曲彤在国外的同学为由拜访了这位曲老板,带了两瓶好酒。曲乘风家里就他自己和妻子两口子,虽然住的洋楼不小,格调也高,但好像没再雇人照顾一般,唐牧之和曲乘风夫妇交谈一阵,用了共情观察他们的灵魂状态——奇怪的是,这两人还真不是曲彤的傀儡!而且言语中对曲彤还十分宠溺和满意,看样子是拿她当女儿看了。 曲乘风笑着告诉唐牧之,说曲彤明年来了国内就收她作干女儿,唐牧之祝福了一句,然后告诉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叫曲彤可以给他打电话。 国内唐牧之联系不上曲彤,借这个机会也正好告戒曲彤国内和国外的区别,他唐牧之是知道曲彤底细和能力的,不要把双全手那一套带到国内来! 事情已经办完,曲乘风夫妇看唐牧之的眼神有点暧昧,扯东扯西地问了他一大堆,唐牧之赶忙找借口离开,黑管儿还在外边等他。 中午的时候,唐牧之专程到陆府拜访,迎接唐牧之的是已过而立之年的陆逸!两人相熟已久,唐牧之也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道:“陆爷在吗?他去没去东北?” 陆逸赶忙把唐牧之拉到自家院子里,道:“你是为这事儿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唐牧之诧异道:“陆爷真去了?” “真去了!不过去之前他说了,他不是以陆家族长或是‘老’的身份去,他是以三一门弟子的身份去……你知道吕家和王家什么动静吗?” 唐牧之摇摇头,他刚到国内没两天呢,中途就跟杨烈和方劝打过电话询问局势,但他们所知也不算多。 唐牧之寻思这事情电话里不好问陆逸,就抓紧时间来了。 “吕家和王家都念四家的情谊没去。外爷去高家的事情不能传到外界,你明白吧?” 唐牧之点点头,若不是他继承了逆生三重,和陆瑾关系非同寻常,陆逸就是和他交情再好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 “老唐,外爷现在气头上,我想你也别凑到高家去,你们唐门毕竟也……”陆逸话说了一半,但唐牧之明白他的意思。 高家违背约定窝藏三十六贼,那么其他三十六贼所在的门派呢?一气流、术字门、清河村、藤山等派已经找上高家的门,但剩下那些像唐门这般默不作声的,就很有和高家犯同样错误的嫌疑了! 当然,事情没爆出来以前,谁也不会跑到这些门派上挑事质问,尤其是一向低调的唐门、武侯派等。 但陆瑾可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唐牧之自己都清楚,若是现在陆瑾见到他,第一句肯定要质问他董昌和许新到底死没死——到时候唐牧之怎么说?里外不是人。 现在这种情况是唐牧之不想见到的,高家被圈子内一众人围上要个公道,场面肯定乱糟糟的一片,或许已经有肉体冲突了说不定。厅里那些人就是后面有林至慈带队也难在这种情况下顺利进行工作;而唐牧之作为众所周知的唐门子弟,现在又不能露面,要趁乱暗中潜入高家查看——但这个乱是要有个度的!其他门派虽然吵吵着上门,但一派掌门总不可能像街熘子混混那样堵到人家门口,所以现在上高家门的都是他们门长放出来咨询情况的,事情还没到要各派掌门都跑来质问高家的地步。 所以现在的高家,真正顶尖的高手还不算太多,场面也够混乱,只要没了陆老爷这个搅局的,唐牧之在高家就能放开手脚,就是高家还有堪比陆老爷的高手,眼下焦头烂额的也未必防得住唐牧之! 至于怎么把陆老爷引回来么……这个唐牧之倒是有方法。 “陆老哥,这次我来也不旦是担心陆老爷气不气坏身子……陆琳那小孩呢?我找他有点事情。” 陆逸奇怪道:“小琳?你找他做什么?” 唐牧之笑笑:“这你稍后就知道了。” 这几年他没什么时间,也没遇上合适的契机将逆生三重传给陆琳,这时间点传功虽说会让陆老爷怀疑,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陆琳能进入逆生的状态,陆老爷很可能心念三一门和陆琳直接回来。 天大地大三一门的传承最大,陆瑾虽说恨透了全性和无根生,但相比于无根生虚无缥缈的踪迹,显然眼下确定的事情更重要些。 打电话让黑管儿多等些时间,唐牧之带着一脸懵的陆琳到了陆瑾设在堂屋后三一门的牌位之前。 这地方陆家自己人没有陆瑾的允许都不能随便进来,但唐牧之要去却是没什么人会阻拦的。路上小小的陆玲珑也凑了过来,不过被唐牧之笑着丢了出去。 “唐叔——” 陆玲珑被扔出去,她生气地喊道:“我生气啦!我要告太爷爷! ” “唐叔,这……”陆琳看着被远远丢出去的陆玲珑,呆呆道:“这么高!玲珑不会出事吧?” “呵,不会。”唐牧之摇了摇头,他丢小孩子当然是讲技巧的,总不可能真把陆老爷的心肝宝贝弄伤了,到时候不用陆琳学会逆生三重,陆老爷可能直接就赶回来揍他了。 唐牧之没时间代陆瑾跟陆琳讲说三一门的事情,直截了当地传授了陆琳逆生三重第一重的心法,然后一边跟他讲述逆生的技巧,一边叫他自己试。 此时的陆琳虽然刚满十二岁,但底子已经练得格外扎实。陆家没有像王家、吕家那样有自己的家传手段,陆家子弟尤其是陆瑾直系的后辈往往刚出生就备受各门各派的关注,陆琳七岁的时候被圈内着名的八极拳大师收作了徒弟。 俗话说长不习武,少不炼丹。丹术不能从小修炼是因为小孩子身体还没基本发育完全,经脉还有生理上的一些问题不好解决;长不习武,一来是因为人长大以后骨骼已经定型,再练武太耗费功夫,非天赋绝决者不能成就、二来是传统习武过程极其苦痛,小孩单纯,就是稀里湖涂吃了大苦也不知什么叫苦,先苦后甜总是好上手些。 陆琳之后年纪轻轻就能将逆生三重练到第二重,和他幼年时候吃苦打下的基础牢不可分。 圈内武功上的高手都是内炼和外炼结合的,陆琳盘坐下之后,唐牧之教他如何在定境之中引导先天一炁和血肉合和,陆琳的天赋自不必说,就是那份纯洁踏实的心性也不是寻常人有的。只消片刻,他意守丹田,呼时意念向外发散,吸时天地之气向内收摄,一呼一吸已经能从心升降,无需引导,绵绵若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唐牧之点点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陆琳静坐后念头很少,按照逆生的方法已经能隐隐返回先天之境,五炁的运行稳定平衡,先天一炁便自然而然按照逆生三重的方式运行,这就是不必刻意操念感知和控制先天一炁就能做到的天赋!陆琳哪怕放在以前的三一门恐怕也是数十年都未必能一见的天才! 唐牧之暗自点点头,这和陶桃在五宝护身法上面异样的天赋一样,别人想学也学不来。“一人”的故事就是天才的故事,可惜就是陆琳这种天赋心性皆属上乘的天才也只能做个配角,好在他依然是块璞玉,虽然未必能有王也那般内圣外王的帝王境界,但如果早日摆脱原生环境,在生活的精凋细琢之下有如张楚岚那样的取舍通透也算圆满了。 这时候陆琳从静坐的状态当中脱离,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唐牧之,眼中已经带有一点纯白的炁焰,他感到自己虽然恢复了意识,但还在“静”的状态当中! “唐叔,我这是……” 第二百零九章 陆瑾回家 ,玄澄 此时的陆琳双眼和肩头燃起数团白色炁焰,这一现象倒是把陆琳自己看呆了,他看向自己泛白的双手,痴痴地说道:“这难道是逆生三重?我太爷常用的本领!” 这一通动作倒是让他念头再生,心思不定了,逆生的先天一炁炁焰消隐下去——逆生三重本就是极其注重清净的功夫,初学者意念要守住三丹田才能维持逆生的常态,像后来陆瑾那样被十二劳情阵迷失了心智还能开着逆生三重大杀四方,放在唐牧之身上都不可能!那是多年苦修炼出来的,不是天赋技巧之类的东西可以弥补。 不过按照唐牧之的猜想,陆瑾被雷烟炮高宁拧动经脉爆发情绪之后,也是用了一个取巧的路子:佛门弟子都知道,静功刚入门到“处禅未到定”的时候,往往有“动、痒、凉、暖、轻、重、涩、滑”八种感觉,这八种感觉称之为“八触”,虽然八触发动时人的身体感觉都在运动,但境界依然是静的。陆瑾当时应该就是进入类似“动触”的地步,虽在外表现仍是疯魔状,但还能维持重视清净的逆生三重,这就是原因。 现在的陆琳当然碰不到陆瑾那样的境界,他练的功夫虽然内外结合,但到底不似唐门那样专门有类似观法的消念手段,所以杂念一动,逆生便难以维持。 唐牧之道:“平常木木讷讷的,眼力见倒是不小,陆爷看样子也向你们展示过。” 陆琳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玲珑拉着我求太爷的……对了!您教我的就是逆生三重?这怎么可以?我们陆家的手段是不能代代相传下去的,我这是触犯了门规啊!” “这逆生三重又不是陆爷教给你的,是我一个外人跑到你们陆家送你的礼物……怎么能说是违反门规呢,小琳,不要死板嘛。”唐牧之拍拍陆琳的肩膀,“从前我来陆家都是给你们这些孩子带些零食糖果,我估计你们都说我小气呢,现在吃了我的嘴短,玲珑下次再抱怨我小气的时候你可要替我说话。” 陆琳急道:“您这说的哪里话?都是国外的稀奇玩意儿,玲珑一直很喜欢呢……”陆琳成功被引开了话题,唐牧之可不想跟他讨论陆家家规怎么怎么样,他看过陆府中心那七根篆刻家规的石柱,字刻的密密麻麻的,限制和例外都写的清清楚楚,陆琳老实还有点固执,真要跟他讲家规上的种种他可能会较劲的。 “哈哈!好,你先跪在这儿磕几个头,接下来的修行就交给陆爷指导了,他比我严格,你可不能松懈。”唐牧之说完这话便出了陆瑾堂屋后的殿房,堵在堂屋门口的不仅仅是陆玲珑一个,还有陆逸也来了。 “唐叔——我大表哥呢?他怎么没出来?”陆玲珑好奇地问道。 “你大表哥在跪拜祖师,怎么?你也想去拜拜?” 陆玲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都着嘴道:“不去不去,香味太呛了。” 陆逸拍了拍唐牧之问道:“老唐,你把小琳带到这里做什么?” 唐牧之笑了笑,“你告诉陆爷,说我发现陆琳可以进入逆生的境界,但是不敢打包票是什么情况。” 陆逸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小琳可以进入逆生状态!……不对,你该不会是在骗他老人家吧?这可不行!” 唐牧之诧异道:“我哪有胆子骗陆爷,你不信可以进去看看……记得把这件事尽快告诉陆爷哦,我先走一步。” “欸!你等等……” 陆逸哪里料到唐牧之转头便走,一点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无奈只得在殿外叫陆琳出来。 “小琳,你唐叔是不是教给你逆生三重?” 陆琳一脸严肃地说道:“舅舅,对不起,我触犯门规了……” 陆玲珑嘻嘻笑道:“表哥,太爷爷前不久才说了你要以身作则,给我们当榜样,怎么这还没几天你就犯事儿啦!没事,以前都是你帮我顶包,这次我带着小赶去太爷那里给你求情,别害怕哦。” 小赶是陆玲珑刚满月的表弟,可惜这段时间陆家比较忙,没给孩子办满月酒,陆瑾整天念叨这事儿呢。 陆逸心思在逆生三重上面,便急忙叫他现场展示一番,陆琳当场盘坐下来,按照唐牧之传授的步骤运功,片刻之后果然再一次进入了逆生的状态! “哇!表哥你皮肤都变白啦!”陆玲珑好奇地围在陆琳身边,上摸摸下摸摸,像是动物园看猴子一样。 陆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便苦笑道:“唐牧之啊,这小子拿我们当枪使呢……” 陆琳疑惑道:“舅舅,何出此言?” 陆逸摇了摇头,“别担心,这是好事,就是时机不那么恰当罢了……你们自己玩去。” 陆琳还想问什么,陆玲珑却硬拉着他走了,“舅舅我们走咯!” 两个小辈走后,陆逸急忙给陆瑾拨去了电话,而后将唐牧之来这儿的事情始末讲述清楚。 陆瑾正在高家客房里独自生闷气呢,一听陆琳掌握进入逆生了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逸拘谨道:“外爷,我看过了陆琳确实能够进入逆生,逆生三重在我们陆家传下来了。” “哈哈哈哈!好,好啊!嗯……我想想,你刚刚说唐牧之走的时候说他不确定,他有什么不确定的?” 陆逸不好说这可能是唐牧之找的借口,便回答说不知道,他看着一切顺利。 “你不懂,你不懂……逆生的情况确实会有变数,唐牧之自己就是……偏偏这个时候!我马上回来!” 陆瑾兴高采烈地撂下电话,正要出门时才反应过来。 “这个唐牧之啊……几个月都没听过动响了,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来陆家?而且这事情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陆瑾犹豫了片刻,眉头蹙起,还是打开门出去了,门口有照料他起居的高家子弟,他冷冷道:“告诉你们族长,我临时有点事,之后再找他算账!” 那高姓弟子有些紧张,还是点头应下,表示会转述给族长。 “老陆走了?”高宏吃了一惊,从凳子上站起来,而后又皱着眉头坐下。“你先下去……陆瑾恨透了无根生,也恨透高艮,他怎么会这样轻易离开?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旁的高廉默默道:“他走不走,关系不大。这些人还是念着四家的情谊,这次没有大肆跳出来问责,但天下其他门派我们要怎么交代?” 高宏声音低沉:“少了一个,也好把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总归是好的……千年来我们四家虽然明争暗斗,但关键时候还是要同气连枝,王蔼和吕慈都清楚,我们这边控制不住了,九老开会的时候,他们也会向着我们。” 高廉细细数来:“九老里面,老天师和解空和尚的态度不好说,其他三个是绝对要追责到底的。” “可惜,如果牧由向着我们,这事情就好办多了。”高宏眯了眯眼睛,“关石花……我现在就吩咐小辈们,从此之后见到出马弟子必然步步相让,和睦共处,希望她不要穷追勐打。” “那就这么办……我只能应付官家那边的人了,走不开。” 高宏皱眉道:“要不是这些人,哪都通也不会这么早露面,要尽快配合他们找到那个失踪的女子!如果到处都找不到,我也不可能开放祖地任由外人进去!” 高廉摇了摇头:“按照圈子内的规定,如果熊飞燕是擅自闯入高家祖地死了也怪不得别人,但上面是不会管我们那一套的,到时候恐怕不开放不行。” “祖地外林那么大,我就不信他们短时间内能跑遍了,倒是前些日子闯进祖地的全性……到底是谁?居然有打伤老五的本事!” “老五眼耳口鼻皆废,虽然这么多年境界又有精进,但若是有人偷袭,未必就挡得住。”高廉扁平眼镜下反射出一丝阴翳的光芒,“这关头我没法用资源帮助家族了,不过明面上加入全性的名单我已经检查过,除非当年的那些老家伙出动,否则绝无可能做到这一步。” …… 唐牧之坐回黑管儿车里的时候,黑管儿告诉他冯卫国那边来信儿了,要他们俩经历快速解决东北的事情。 “你丢失的那些证件太过重要,现在证是办下来了,但最后要盖的钢章还得上面审批通过,在这之前你可是黑户,动静别闹太大。”这是冯卫国原话。 “……”唐牧之皱了皱眉,上面的审批就是测试他了,跟从宽凳的性质一样,而且步骤比从宽凳复杂多了,一套流程下来少说得半个月。不过这也正常,他在美国断了两个月的信儿,上面没顾虑才不正常呢。 “真麻烦。”黑管儿有些抱怨道,这就是他现在心不在厅里的原因,干这种特殊工作的,往往在审查阶段是没有人权的,而且经常因为政策的变化调整他们的行为。黑管儿在厅里干的时间比唐牧之久两年,当时洪灾结束他就在卫生厅任职了,唐牧之则是当了一段时间兵才出来。也就是从一九九八年到现在,黑管儿总共经历过三次这样的大审,每一次的经历都不怎么愉快;唐牧之虽然加入卫生厅的时间比他短,但经历的次数却比他更多。 唐牧之安慰黑管儿两句,黑管儿虽然是从小在部队里长大的,但天性却有一种倔劲,干任务的时候也不总是循规蹈矩——倒不是他一定要出什么乱子才罢休,只能说虽然工作时间不短,但仍处于适应和不适应之间的阶段。 从狮城到高家一千四百公路,暂时也没有方便些的公共交通工具,两人只好加满汽油开车过去。 卫生厅能量不小,当年来部队接他的时候都是武装直升机直飞,唐牧之出任务的时候也多次乘坐过军用飞机,也学会了跳伞。但这次的事情不属于国防范畴,充其量只是卫生厅内部的一个大事情罢了。 黑管儿熟知高家的位置,两人轮换开了一天一夜的汽车,临近高家的时候,玄澄已经在路上接应他们两个。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没通过电话,没用檄青发过消息,但玄澄就是知道唐牧之黑管儿两人会在这里。 高家在冰城郊区,同王家的高调和吕家的封闭不一样,高家村的位置距离冰城市区有七十公里,不算远也不算近。三月的天,位于东北平原东北地区的冰城平均高温只有五度,最低气温甚至能到零下二十度!玄澄穿着厚厚的绿色大衣站在乡路中央,像是一棵树。 “哇!管儿,你也来啦!” 玄澄笑嘻嘻地跑到车身旁跟他们打招呼,跃跃欲试道:“报告组长,早上林主任已经到了,他说你既然不打算和圈内人碰面的话,就让我和你一起暗自潜入高家探个究竟!咱一定要把小燕子给找回来哦。” 玄澄外表上来看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高体格都不算小,但是言行有些孩童的感觉,他叫熊飞燕小燕子不是调侃,而是他真的比熊飞燕年岁长! 其实玄澄就是玄陈——当年唐牧之和黑管儿抗洪时候遇到的蟒仙! 当时的玄陈肉身已死,唐牧之答应用观音大士的方案藏下它的尸首,就是在农历九月十九观音菩萨出家的那天,将玄陈尸体放进青铜棺椁,再找寻八个纯阴命的男子抬棺将其葬在花马湖莲花庙地下。 洪灾结束后,唐牧之乘入伍前一片混乱的间隙,联系了牧由花大价钱找到了八个纯阴命的男子,后又找了个勉强够八人抬的现代青铜棺,八抬大轿把他葬在观音庙下。 这其中有人见到青铜棺内的半截蟒尸,当即吓得就要跑,唐牧之好说歹说不是炼什么邪术才把人心安抚下来,又许八人重金相谢,一路上遇到不少怪相异闻,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办完。 唐牧之当时那么轻易答应玄陈,除了洪灾逼近,当然还想要看看是否真的有什么仙佛显灵,故而藏下玄陈的头几天他没离开……这一等,没见到观音菩萨,倒也算是长了见识。 第二百一十章 蟒仙化形,人身成仙 1998年农历九月十九,花马湖莲花庙。 唐牧之看着找来抬棺的八人一一走远,进庙就地盘坐在了白石刻的三十三观音大士凋塑下面。 莲花庙位置偏僻,加上洪灾的缘故,周围的蛇虫都赶着逃命,现下人们也都来不及求神拜佛,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风,再没有半点声音,观音像隐藏在一片晦暗之中,唐牧之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宇宙的边缘一般寂寥。 连绵数月的洪灾同样波及到了这里,莲花庙庙门和观音像下都有被水浸湿的痕迹,外边本因干涸的池塘也积蓄了一些浑浊的泥水。玄陈被葬在莲花庙后正对观音像的丘陵下,和莲花庙遥相呼应,恰似两朵含包待放的莲花。 玄陈信誓旦旦地声称这一切都是观音菩萨的指引,那时唐牧之用过共情,不似作假。最终他也信守承诺将玄陈尸身葬在此地,玄陈灵魂也化作一团黑炁紧接着入了棺。唐牧之等到日暮西山,也没见到什么观音菩萨下凡的景象,倒是此地夜空愈发晴朗起来,月明星稀,唐牧之在月华之下看星星,一晃一夜过去,玄陈那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玄陈肉身已死,灵魂残留下的妖炁也在和唐牧之抗洪救人的途中逐渐消耗殆尽,现在没了功力雄厚的人让它上身,玄陈要是老老实实待在地下,过不了几天炁化清风肉化泥,它多年夺天地造化机缘得来的修为便要尽数归还给老天。唐牧之想,就是不能亲眼见到观音菩萨现世,能见证一个存活数百年的生灵的寂灭,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第三天夜里,唐牧之于静坐当中忽而感到一股磅礴的生机自地下生发,空气当中传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唐牧之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五脏之炁都旺盛起来,他站起身,走向庙外。 晴朗的夜空,一抹月色斜着穿过远处的花马湖切下来,湖面波光粼粼,几乎将整片大地照亮。庙外积蓄的泥水当中无数白莲花不知何时钻出淤泥悄然盛开,一簇簇在月色的照耀下仿佛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在众花拥簇之中,唐牧之看到本该掩埋在尘土之下的青铜棺椁像是失去重量一般漂浮在莲花上面,棺椁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 唐牧之分外惊奇,他开启阴阳炁屏障避开淤泥和积水,穿过横陈的盾状绿叶,拨云见日,一个身体内里敛着妖炁的少年一丝不挂地盘坐在青铜棺椁之下,被层层的莲花遮住身影。 唐牧之“走近”之后,那个少年蓦然回首,明眸皓齿,冰肌玉肤,他见到唐牧之之后兀地笑了。 “唐牧之,谢谢你啦!” “你,你难道是玄陈?”唐牧之有些惊讶道。 不怪唐牧之诧异,若周围没有那熟悉的炁的味道让玄陈的身份昭然若揭,他还真认不出眼前这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少年就是个活了数百年语气阴森森的蟒仙! 玄陈朝着唐牧之笑了,那笑容无比天真烂漫,就像小孩子一样纯洁无暇,不必以共情或是什么手段试探,唐牧之已然清楚,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还未受过五浊恶世沾染,最为纯洁的婴孩才能发出如此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洗涤心灵的感觉。 “谢谢你,唐牧之,不过我有点儿不喜欢原来那个名字了,能不能请你给我再起一个?”玄陈从荷花池之中站起,一脸期待地看着唐牧之。 他站起身那一刻,唐牧之这才看清他周身一股五彩的屏障将自己和池水斥开,从淤泥之中站起来,周身还是那样的洁白无瑕,如玉石一般纯洁的皮肤展露无遗,而且他背后那由普通青铜和用现代工艺铸就而成的青铜棺椁居然发散着幽蓝的炁光,葬下玄陈肉身的青铜棺居然变成了法器! 满池的莲花随着玄陈的动作变化迅速张开花叶,而后开始衰败凋零,那若有若无的五彩光芒似乎也褪去。 唐牧之惊讶之余,看着玄陈天真澄澈如婴孩般的眼神和表情,他突然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这名字很好,不过我想换个名怎样?‘陈’变‘澄’,澄澈之‘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玄澄眼睛亮了,当即拍手叫好道:“好好好,以后我就叫做玄澄了。” 唐牧之心中有无数问题想要问玄澄:观音菩萨真的来了吗?你是如何又一个精灵炁魄化作人形的?你又是为何心性大变?那青铜棺椁为何会成为法器……但现在的场面却有些不那么美妙恰当,他只得将穿过几日的外套丢给玄澄叫他披上,带着他进入庙内慢慢咨询。 在玄澄有些含湖不清的言语当中,唐牧之也算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原来玄陈魂魄和肉身和合下葬之后,于地脉之中涌出源源不断的天地生机将像是一道虫茧他和青铜棺包围,他便在棺椁之中重修法力,最终破茧而出,肉体灵魂的强度俨然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他化形了! 这世间动物要炼炁必先有大机缘开启心智,因为动物不似人一般生而为万灵之长,而开启心智的动物要成功得炁又是一道坎,迈过去,由于它们天性淳朴,修炼起来反而比人要快速很多。 得炁的动物少见,修炼到出世的动物就更加少有了,往往显世的那些动物都有百年甚至近千年的道行,它们便是精灵!当然不同地方称呼不同,有些地方称之为大妖,有些地方则尊称为仙。 拥有精灵之资的动物心智不下人类,又岂不知人世间的诸多险恶,但为何到这一地步的精灵纷纷跑出来游离于自然和人间之中?一方面是见识了人类的繁华世界心生向往,一方面便是为了在人间历练化形。 化形之后的精灵会拥有人类的经脉结构和超然的资质,而且拥有和化形前一般的寿命,除非死于天劫,否则化形的精灵都十分长寿,这些精灵追求化形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仙!因为相比以精灵之躯飞升仙界,显然是化形成人修炼成仙容易得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精灵在拥有漫长生命和超然的炼炁资质的同时,也要经历天劫的打击,一次普通的天劫就能使许多精灵多年的苦修化作尘土,(这里的天劫不单是一道雷噼下来,而是涉及因果遭遇,譬如玄陈冬眠之际被避难的普通人杀灭肉身,五行齐聚,这也是天劫)反观人类,于道上逆天而行,劫难的力道却要小于精灵很多,成仙的道路虽然艰难难窥,却不似精灵那般漂渺无望。 唐牧之虽听说过精灵化形成人炼炁的传说,却不想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看来观音大士以及诸天神佛是否真实存在一事还有待探究,还挺玄乎的。 玄澄化形之前虽说不似有些大妖那般暴戾,但活了数百年终究不是那样温和,若不是走投无路,它不会上身唐牧之加入抗洪事业,但现在的玄澄虽然在记忆智力上并无缺陷,却如婴孩般淳朴烂漫,唐牧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精灵化形都是这样子,但结果是好的,他入伍在即,当即给杨烈打通电话讲清事情原委,没过两日唐明便亲自过来将玄澄接到了唐门。 玄澄天性淳朴,很受门里大大小小几代人的喜爱欢迎,但他似乎对唐牧之有些依赖的情绪,在唐门的两年里总有些郁郁寡欢,这可把张旺等人心疼得够呛,然而唐牧之加入卫生厅后依旧繁忙,门里却只得忍痛将玄澄交由唐牧之照顾了。 …… 视角切回2003年的东北,黑管儿并不知道玄澄就是当初在长江遇到的大妖,他只知道玄澄是唐牧之废很大劲跟任老商谈之后拉到卫生厅的。玄澄虽然言行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不分场合地讲些听上去傻傻的话语,但由于他可爱正太的模样倒是让人跟他较不起劲来,而且玄澄常坐卫生厅指挥室,办事的效率远超其他成员,仅在加入办公厅一年便被任老委以重任,论职位和地位,还要超过黑管儿和十月花他们。 这里要简要说明一下中部第二卫生厅的部门结构,统共七项,均由伪装过的名称命名,但内部一般直称其本名: 一、密码档桉室 二、情报分析通报中心 三、业务指导局 四、指挥室 五、技术侦察室 六、对内保防侦察室 七、对外保防侦察室 一般来说,冯卫国负责前两个下属部门,任老负责业务指导局和指挥室,后三个部门由林至慈和唐牧之负责。简单讲,国外的任务唐牧之在特定期间拥有全权指挥对外保防侦察室的特权,在国内办任务则要听以林至慈的指挥为主,但面对特殊情况可以自行判断和处理。 人手问题,对内保防侦察室和对外保防侦察室常常会出现调换和合作的情况,像黑管儿和熊飞燕是对内保防侦察室的组员,但同样去过国外执行任务。 玄澄到来之后,唐牧之吩咐黑管儿自己去和暂驻在高家的林至慈会合,而他和玄澄则要秘密潜入高家活动。 黑管儿走后,玄澄很开心地跟唐牧之说道:“没有外人了……唐牧之!你可算回来喽,我们怎么去高家祖地外林呀?” 唐牧之向公路不远处的松花江指去,笑道:“你这个机灵鬼啊,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办法才把我们拦在这里!” 玄澄嘻嘻一笑,“我知道!我们要跳到松花江游过去!” 高家在松花江江北,沿着祖地外林过去便是松花江,高家正面肯定是进不去的,但从松花江游过去却只需要对付外林内的机关罢了,高家虽然作为千年流传的世家底子很厚实,但就机关术上来说还真未必比得过唐门! 唐冢之前的八卦石阵其规模之大,完成度之高,自动化之全面,国内仅有墨门、诸葛八卦村等寥寥几个门派比得上,而唐门的机关阵和这些门派的侧重点有所不同,据说诸葛村的机关启动后能隐藏村子的位置,墨门原址的机关阵堪比现代自动化工艺,可谓是各具特色,但若论杀伤力来,那唐门就是稳居第一的位置。 高家没有家传的本事,说到底,那点机关都是历代族里擅长神机的弟子慢慢完善出来,而机关师虽不似炼器师罕见,但要练成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就是以高家的家底,几代人里能出个机关大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冢前面的八卦石阵当年铁放山带着唐牧之硬闯过,两转吃力,四转之后就很难以人力阻挡了,也难怪哪都通上面忌惮这些大型机关阵,单纯人力闯进去就是十死无生。 计划很简单,就是先到高家祖地外林,唐牧之带着玄澄沿着松花江走,他视力极佳,能在他看到对方之前对方先发现他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 外林逐渐近了,唐牧之看到远处江边和外林之中由一座小木屋隔开,屋内还有窜动的人影。时机已到,唐牧之和玄澄随即跳江。 九八年之后,唐牧之再没有小觑过这些江河气候的威力,每一个步骤他都走得很是用心,阴阳炁屏障提前开启,防止落到江面的一个瞬间被冲得失去方向,太极的架势也是提前摆好,保证下河之后能迅速调整好状态;反观玄澄,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就立定在原地看着唐牧之准备好,便同他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松花江浩瀚无波澜的水面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足以将它身边的一切冲刷殆尽,但这一天,它却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两人穿戴整齐,丝毫没有面对大自然的觉悟,其中一个身材相对小些的身上还发散出澹澹的五彩光芒,用一个很华丽的姿势跳入江中。 玄澄当然不需要准备什么,他本来就是常在花马湖畅游的巨蟒,熟悉水性;化形之后又有五彩神光护体,为寻常的水火所不能侵,又岂会畏惧江水。当然,遇上法术就另说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潜入高家祖地 只见玄澄跳下松花江之后,五彩炁光护身,江水不侵,他张口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个发散着炁光的青色小匣子便自他口中飞出,冲进奔腾的江水。小匣子入水之后像是有意识一般潜入唐牧之身下,唐牧之正在水面当中稳好重心,便感到脚下像是踏在船体上一般被生生托了起来,他低头看去,青色的小匣子逐渐变大,最终化作那青铜制的棺椁,青铜棺之上,玄澄青绿色的先天之炁浮现,在江面之下散发着幽幽的炁光。 唐牧之这才想起来这随玄澄化形一同诞生的法器!法器有先天和后天之区分,先天法器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天地造化宝物,后天法器就是人为炼成的器物,玄澄这件青铜棺虽然是以寻常青铜制成,但成型过程却沾染一些先天的因果,唐牧之见玄澄用过,青铜棺可大可小,攻防一体,威力不凡。玄澄同样站在棺盖之上,立立地躲在唐牧之身后。 唐牧之右手扣住棺盖,屈膝爬伏在棺椁上,对玄澄说道:“再下去一些,不要被人家发现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好嘞!”玄澄欣然答应,唐牧之现在开着阴阳炁屏障,他没法抓住唐牧之的身体,只好仰躺在棺椁上,心念一动,青铜法器和棺椁之上的两人同时下沉,没入水面以下。 “咦……” 下水潜行不久,玄澄像是发现什么一般兀地轻咦一声,唐牧之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管唐牧之看没看见,遥遥向前方一指,答道:“前面有个同类!这气味……嗯,是只老王八无疑了!” “仙家?”唐牧之眉头一皱,玄澄的同类就是精灵,而以高家的实力,显然不可能允许领地范围内藏匿着什么来历不明的精灵,那么玄澄口中的“老王八”应该和高家是合作关系,专程给他们看护水路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避开它?”这话是唐牧之问的,他藏身匿炁的功夫虽然高深,但精灵可是有感通周围环境的能力,莫说水下,就是陆地上唐牧之也很难在一个精灵的眼皮子底下潜行而不被发现。 玄澄听闻这话后思索了一阵,他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道:“要不……我去跟这家伙谈谈?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我们都是天地的儿女。” 好么,被天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就怒骂贼老天不给活路,其他时候就自称天地的儿女!不过这话倒也没说错,世上一切,不管是死的活的,可不都是天地的儿女么。 唐牧之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东北地大物博,孕育出的众多精灵——也就是仙家,各自盘踞在不同的地盘已成气候,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明争暗斗的历史久远,可知这些精灵之间也不是和和气气的一团。玄澄的实力他倒是放心,只是万一和那只疑似归属高家的“老王八”谈崩了,唐牧之就只得硬闯进去,被发现的风险增大了不少。 就在唐牧之犹豫的间隙,玄澄像是寻到了一个极好的注意,他嘻嘻笑了起来:“对啦,这样好了,我去跟他讲讲自己化形的经验,天下精灵没有不想化形的,那老王八空修数百年华,境界却不如我这修行两百多年的小孩子,它肯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化形的!嘻嘻。” 唐牧之斟酌了一番,想到就是玄澄谈判失败了,到时候两人直接硬闯进去,后果也不是不能接受。唐牧之手段繁多,就是对上一流的高手短时间也看不出他的路数,玄澄也是一样,虽然也在唐牧之的要求下学过幻身障,但他依靠的更多是先天的本事。 玄澄在水中挥挥手,青铜棺椁之中升出一道炁光将唐牧之全数包裹,水火不侵,而后自己一个摆尾,扭曲着身体就朝着前方游去。 唐牧之时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精灵打架有一个特点就是动静格外大,毕竟精灵除了长寿以外最大的特点就是炁量庞大了。如果玄澄在水中和那王八精争斗,唐牧之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并做出反应。 好在这种情况最终并没有发生,一刻钟之后,松花江还是风平浪静,而玄澄也一脸兴奋地朝着他游了过来。 “成了?” “嗯呢!”玄澄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他像是孩童做了好事一般等着家长夸赞。 “做的好。”唐牧之随口夸奖了一声,随后问道:“那精灵真是给高家看护祖林的?你又是如何说服的他?” 玄澄嬉笑道:“是呀,墨震说了,它和高家先祖打赌打输了,要守护高家祖林三百年,算算时间也要到了。至于我怎么说服的它?当然是把化形的技巧告诉它咯。” 看来“墨震”就是那王八精的名字,这些精灵倒也不是不学无术,一个个名字起的倒还好听。 唐牧之随即一愣,“什么技巧?” “不杀生,不放火,取之于天还之于天,还有就是学雷封做好事嘛!” …… 就这样,唐牧之和玄澄在墨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安然通过祖林后那一块松花江水域,据玄澄说,墨震平常在这附近睡觉的时候身体会释放一层专伤人魂魄的领域,一旦有外人闯入灵魂就会受到冲击,好在这一切唐牧之都不必经历,两人很快便浑身立整地来到了祖地外林。 森林之中有积雪未消,高大的乔木密密麻麻地遮蔽住阳光,森林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地上的积雪很厚,唐牧之和玄澄用手段消除从水路上来的痕迹,扫开积雪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附近还有残留的足迹。 “看来前不久还有人通过水路秘密潜入高家!”唐牧之俯身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阵,从这些足印上来看很明显是炼炁士留下的,而且一共有四人:三个身材体重差不多,一米七五至一米八,体重估摸不准确;另有一个脚印比较宽大,印记也更加瓷实一些,看来是个胖子。 足印沿着祖林深处延申过去,但其中一人的足印却兀地消失在半路上,连一点向附近跳开的痕迹都没有,唐牧之心生疑惑,这四人看起来一并在走,而且对于是否留下痕迹暴露行踪他们显然并不在乎,怎么一个人偏就这样无端消失了呢?早知道就让玄澄多问一点了,那些人要从水路过来,显然也是经过了墨震这一关。 然而现在没有更多时间徘回在这里,唐牧之的目的是直接进入高家祖坟探查,这些地方迟早会被厅里的人找到的。 不管熊飞燕是死是活,厅里组织的人都有相应的手段大范围查探,在这里他们唯一没用手段搜寻过的地方就是高家祖坟了,一直没和高家谈妥。 高家祖坟所在地玄澄是知道的,只是没进去过,两人判断了祖坟的大概位置,确定方向后便朝着那里赶了过去。 外林不小,唐牧之和玄澄一路上关心着时刻可能出现的机关陷阱,速度不快不慢,到了夕阳下去傍晚时分的时候才接近高家祖坟。 唐牧之此前想过高家会以怎样一种形式保护自己的祖坟,但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用的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围着祖坟用一圈依附着微弱真炁的类似隐线的装置将祖坟层层包围住! 这一点不怪玄澄这个五感灵敏异与常人的化形大妖没发现,因为整个包围圈是被埋在地下的,而且林子周围的隐藏的机关装置并没有一开始便充盈真炁,藏匿在四周的树木之中可谓天衣无缝!经过唐牧之根据所学不多的机关术仔细分析和大胆猜测,地下埋着的包围圈检测到人进入祖坟之后会触发自动机关总弦,总弦和机关阵的炁源相互联通,而炁源发动之后会将炁以扩散的形式传导给林子里面藏匿的机关,那时便算作机关阵全数发作了,很难以蛮力闯进去。 唐牧之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察觉到四周的包围圈,他是根据地行仙的暗查功能查探到附近几个树木枝干当中藏匿的矩形机关,而后再以机关阵运作的原理推导出附近必有极其隐蔽的触发装置的。 要说高家的机关也够神奇,这些矩形机关说白了就是以炁做能力发动的自动弩箭机关筒,触发之后会射出沾毒的利箭,但这些机关奇就奇在它在不发动时是不附带炁的,而且能和活着的树木完美地融为一体,树木生长不停,这些弩机的位置居然能不发生变化,而且保证时时可以启动触发,威力不知如何,但隐蔽的功能绝对是不差的;那一圈奇特的包围圈也是如此。 知道了机关的触发方式,再破解就不算很难,唐牧之十分精准地在不触犯包围圈检测的情况下朝地下挖,总算挖出了一段若有若无的包围圈,阴阳炁包围上去,将其上的一段真炁悄然吞噬殆尽,机关阵果然没有触发的意思,只是那一段失去炁维持的细线两端还会将炁快速传递过来,唐牧之为保万无一失,在一遍遍实验,百无聊赖的玄澄却是闲不住的性子,对着附近的机关左拆拆右看看,一转眼的功夫,一个和树木共生长的弩机居然被他拆了下来。唐牧之倒也不很在意,这些矩形弩机现在只是普通的机关装置,没有真炁,就是拆下来也不会被高家的人察觉。 唐牧之总算实验完毕,招呼玄澄回来——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刚从树上挖下来的小弩机,唐牧之首先发动阴阳炁将线上的真炁吞噬殆尽,随即趁着间隙越过包围圈进入了高家祖坟,这一过程果然没惊动到高家的人,也没有触发机关总弦。唐牧之两人所在恰好是一座隆起的丘陵,翻过这座丘陵,便是密密麻麻的的坟包立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年代不远的坟前有白石和木头砌成的墓帽和底座,唐牧之愕然发现远处还有一座矮小的木塔矗立在原地,更远处便又是阴暗的丛林了,木塔仅有三层,看那规模恐怕一层放下一具遗体都是一件难事。 唐牧之之前做过功课,高家虽然是汉人,但建筑风格和习俗上同满族——也就是古代的女真一族有相似的地方,他们处理先人遗体的方式多是土葬,但从前也有火葬或者石葬的习惯,火葬之后留下的骨灰装进坛子之中,然后再起土入坟。若是逝者生前对家族做出过重大贡献,也有各种例外的情况,比如以写满经文的丝制裹尸布和楠木棺材厚葬或是将骨灰坛供奉于别处——那个矮塔虽然看似寒酸,却也可能是存放重要人物的骨灰坛的地方。 高家极重视祭祀,时候正是傍晚十分,林中弥漫着祭祀香焚烧的气味,外林之中处处是积雪,然而高家祖坟之中却不见半点雪花,寂静无声的夜,下弦月悄然升起,微弱的月光照耀在光秃秃的坟包之上,少见的,此地没有阴森的感觉,反而就是这种简单的结构给人隆重和正大光明的意味……这是风水气局方面的东西,唐牧之不懂,不过也能看出这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地下掩埋着人家先人的遗体,唐牧之在这里当然不好用地行仙潜入地下用暗查,唐牧之只得开启肉眼神通不放过一丝细节地仔细探查,走动的时候又开启了幻身障匿住身体,吩咐玄澄留在了原地。 高家祖坟不算小,唐牧之这么慢慢找下去当然不是个事,找线索这种事情也是讲技巧的,不能仅盯住地下,唐牧之先是上树俯瞰,这里难见高家坟地全貌,但若是将坟地分为南北两区,整个南区便映入唐牧之眼帘,唐牧之顺着包围圈仔细探寻,最先发现的线索还是那三个人的脚印! 唐牧之下树查看,他之前是按照玄澄记忆当中高家祖坟的位置直线前进,和这群人相异,没想到最终却是殊途同归,他们也到过这里。 然而这次三人的脚印却是朝向他们来时的方位,印记整体也清晰很多,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这个时间点跟外界最开始流传高家藏匿高艮这一消息的时间接近,看来这三人或者还有那个脚印消失者是全性的人无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高家和北周王位 、高家兄弟 唐牧之用上幻身障,将自己隐匿在周围的环境之中,坟地有高家的人巡视,他没有贸然使用地行仙暗查,因为地行仙虽然隐秘,但并非无懈可击,唐牧之在国外就遇见过敌人通过暗查发现他的情况。 唐牧之视野所及之处,共有两名高家子弟护卫在他们祖坟附近,其中一个唐牧之甚至认得!就是当年参加过陆老爷子寿辰的高成,高成少与他聚过会,这些年表现出来的实力也比较平常。 有他们两人的存在,唐牧之想要找寻熊飞燕的踪迹,难度上大了许多,好在此地应该再没有机关的布置,唐牧之打算和玄澄一同慢慢摸索,祖地所及范围不小,他用上肉眼神通在月下行走,不多时便发现了侧面矮山下的一处极为隐蔽的洞穴。 洞穴穴口朝下,唐牧之上前查看,却发现这所谓洞穴并非天然形成,洞穴光滑仅容一人通过,没有人工凋刻的痕迹,但周围的石土都像是翻新出来过一样显眼,地皮表面的积雪被人翻了一翻,冰渣和泥土混在一起平铺在地上,唐牧之上手摸了摸洞穴内壁,心中旋即想到炼器之法。 因为这洞穴,是前不久才烧出来的!这就涉及到炼器这门异术上面。炼器之术并不仅仅是原着当中神机百炼侧重展示的工艺方面的异术,大部分炼器师会以特殊材料铸成法器以弥补后天技艺上的不足,而这些特殊材料极其罕见,加工时候也很有讲究,国内有些侧重材料的炼器师和西方炼金师走的路子相近,手段之中或多或少有一些是为了收集和炼化材料。 而唐牧之眼前这个洞穴就是以炼器的法子熔铸而成的,在这之前他只见过国外的能力者展示过这项功能。 唐牧之招呼玄澄和他进洞探索,勐地回头,却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遥遥跟着一个阴物! 阴物寻常人肉眼自然是看不到的,而以玄澄灵敏的五感却也没有察觉身后的阴物,这就有些奇怪了,唐牧之定睛看过去——他虽然没有练过天眼通,但是却天生阴眼,一般人看不到的阴神他也可以看见,一道模湖透明的人影似是感知到他们两人的感觉敏锐,躲在树后远远注视着他们。 “清风?不对,这修为,是阴神!” 清风就是鬼仙,在这里叫做鬼魂也无不可,但阴神却不一样,和阳神一样,这是人为控制下元神出游的结果。和阳神不同的是,阴神没有实体,它就和鬼魂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同理,阴神也没法像阳神一样触碰实体。二者各具特点,只是注重性命双休的门派看不上阴神罢了,吕洞宾说:“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批评参禅念佛的和尚和那些阴未尽而提前出神,导致阴神出游的道士。 唐牧之步入异圈子这几年,虽然听说过谁谁谁阴神修行得厉害,但却从未亲眼见过。不过现在的他却没有什么闲工夫领教阴神的奇特,直接原地阳神出游便朝着那阴神追了过去! 这里是高家祖坟,若阴神出游者来自高家,直接触发机关就是了,高成等人很快就会赶过来,在这边偷偷摸摸监视他唐牧之的,要么是潜伏在这里的全性,要么就是暂住高家的那些门派子弟了。总之不管如何,都要问问清楚才是。 那阴神眼见唐牧之身体一晃,阳神直直就朝着他冲了过来,不由得手忙脚乱地向后撤离,唐牧之阳神飞近的时候,那人自知不敌,居然将阴神散炁归身了。 阴神化作数缕流苏般的炁流散去,唐牧之这时若想出手,那人必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他自然不想这么冒失,只得任由阴神散去。 唐牧之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阳神归位之后也不顾触动机关了,直接以地行仙潜入地下开始暗查,绿色的真炁像是雷达发出的电磁波一般向四周扩散,高家祖坟的地形霎时便被他摸了个清楚——这底下居然有一座庞大的地宫! 唐牧之这才明了,高家传承这么多年,死而入坟者如果只有坟地表面这些的话,那么高家死后有资格入祖坟的人有些少了,还不如唐冢洞天的规格,原来是暗藏玄机! 地宫呈矩形,反馈上来看地下还藏匿着数人,有几人就是从先前那个隐蔽的洞穴进去的。 什么情况?盗墓贼? 唐牧之暗查的波动传过去后片刻,他突然感到自地宫中心传出一股庞大的真炁波动——高家祖林的机关,发动了! “哎呀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玄澄蹙起好看的眉头悄悄道。他感知到真炁波动,也很快明白过来这就是机关总弦处的炁源,现在高家祖坟外边恐怕杀机四伏。 怎么办?现在硬闯出高家祖坟自然最是稳妥,但他这一趟几乎就是白来了!熊飞燕没找到,还被莫名其妙的阴神窥探到了他。 “从这洞里钻进去!”唐牧之一指地下炼成的“盗洞”,斩钉截铁道。 高家绝对不可能想到有人会觊觎他们的祖坟,更不可能想到有人会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打了盗洞。唐牧之和玄澄下洞之后将洞口稍作掩饰,便向地宫行去。 另一边,端坐在会客室同术字门大弟子何远谈话的高宏神色一变,寻了个借口便匆忙出门,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何远。 何远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起局算了一卦,坎卦。这是高家要陷入危机了,他从会客室出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诸多门派遣来的话事人。 “高家又生变故?我看是高老族长根本没有交出高艮的打算!” 一气流的顾化,顶着仅有几缕发丝的秃头嚷嚷一番,他耳朵极大,讲起话来一动一动的,看上去颇为滑稽,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丝轻看他的意思,他是一气流门长派来的话事人,和各派门长都是一个辈分。 而且别忘了,高艮本就是一气流的叛徒,而且直接叛到了全性里面,这本就是奇耻大辱。现在要追究高家责任的门派里,数一气流闹得最凶,而且一气流和自然门、燕武堂、黄门三才关系不错,这四门以一气流的顾化为主心骨,其他门派自然也聚在他身边。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顾化此言一出,顿时将客房内中人的情绪点燃,他们逼到高家大门口,高宏却迟迟不肯交出高艮这个妖人!显然是想借“老”的特权召开会议,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到最低,公司也是向着这个方案的,而且派人跟他们谈过——当然所有人都表态拒绝就是了。 高宏虽然没有承认,但是现在江湖上皆知高艮在高家祖坟。一群人主意越打越歪,最后终于提到硬闯!直接撕破脸皮。 何远还有清河村的姜庄子等人比较冷静,此言一出,却是纷纷皱起眉头不再表态了,顾化询问他们可有别的方案,清河村和术字门的意见也是举足轻重,两人见麻烦已经踢到他们面前,不说话也不行了,只得提出若要硬闯祖坟,事先要打好招呼,保证不能下死手;而且万不可在进入高家祖地之后还大打出手,得见到高艮之后再做商榷。 顾化道:“此言极是,就这么办。诸位也要谨记了!高族长这次办事虽然不厚道,想用权势敷衍了事!但我们却不能同他们一样,不能伤了高家弟子的性命!” 众人纷纷称是。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高艮在高家祖坟的消息是全性放出来的,他们不可能不掺和一手,现在迟迟未动就是想拿其他门派当枪使,一旦和高家的冲突闹得太大,不免让全性渔翁得利——这是所有人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计划定下,顾化即旋通知高家子弟,先礼后兵,通知他们要硬闯高家祖坟。高家弟子当然个个反应激烈,召集人手守住通往自家祖坟的道路,其他门派招呼打完,便开始硬闯了! 但好在这种情况高宏有所预料,高家不少族人还在外围防范全性,剩下的,便全数前来阻挡顾化他们了。高家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匆匆赶往高家祖坟的高宏感到高家府邸内的真炁波动,心中长叹一口气,却没时间理会这些人,只是带了几个心腹匆匆前往祖坟。 “族长,我们真的不管这些人?”高宏身边一个心腹问道。 高宏皱眉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先从地宫之中把高艮接出来,然后在祖坟外边和那些人谈判,我会尽全力保下他,若真的山穷水尽了……唉!” 周围众人闻言,皆心生悲凉之意。祖坟地下建地宫——这野心也昭然若揭了。高家祖上最强盛的时候,曾经欲冒天下之大不韪,意图谋反,在人间称王称霸! 那是南北朝时期的事情了。北周权臣,邵惠公宇文颢第三子宇文护四年杀三帝,权倾朝野。 彼时,高家第十四祖高昊严和后来的周武帝宇文邕关系不浅,宇文邕被宇文护扶上皇位之后,宇文邕在建德元年诛杀了奸臣宇文护,这其中就有高昊严背后的高家相帮。不过高昊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宇文护死后,他又想取而代之,将宇文邕变为自己的傀儡,可惜自古以来祸患朝纲的异人都没得什么好下场,加之宇文邕此人才智过人,勇敢果断,掌握大权之后便将高昊严彻底压住不得翻身,高家图谋大计灰飞烟灭。 这段历史极为隐蔽,就是其他三大家所知也极其有限。高昊严生前在自家祖地之下修筑了地宫,他死后便埋在了那里。 高昊严此人野心虽大,但他却心系家族,一心一意想要将高家发扬光大,最起码他活着的时候高家乃是异人界第一大族,力压其他三家一头——那时候还没有天师府和全真教,就更别提其他门派了。 高昊严的地宫建立在自家祖地之下,后来高家几代族长将地宫重新修筑,又新定了家规:凡是对家族做出重大贡献者,可葬入高家地宫。只是地宫来历已成历代高家族长才知的隐秘,外界也曾有过这方面的传闻,但也少有人对此感兴趣。 现在这世道却不一样了,从前那些兵卒官吏就是跑来高家祖坟找事,那也能用手段应付过去;但哪都通的员工也是异人啊,它的建立就是为了警惕异人掌权,有术无德荼毒百姓,一旦异人门派有了这样的苗头或是不端的历史就要掐灭打掉——那不是刨人家的祖坟吗?高廉现在是哪都通东北大区的负责人,高宏在圈子内的权力也着实不小,这件事若是引发了一些不良影响,那代价可能关乎这两人的权力地位。 高宏带领亲信五人来到高家地宫入口——就是那座矮塔塔底,高艮将沧桑的面容隐藏在斗大的灰色披风之下,高宏吩咐亲信去解决入侵者。他们五人都是高家一流的强者,地位和张旺唐妙兴等人在唐门一样,一旦高宏意外离世,他们也是最有可能继承高家族长之位的人。 高宏则是半蹲在高艮身前,一只手轻轻抚上高艮粗糙、棱角分明的额头。 高艮在甲申事发之后被人打成重伤,眼耳口鼻皆废,如今一般人想要跟他沟通,还真废一番功夫,好在高宏掌握着佛门的声闻成就,不必用嘴说话,声音直接可以传递到人的脑海之中,而且对方还忘不了。 高宏将高家现在的局势同高艮讲述清楚,高艮知道高宏难做,便伸出食指在积满灰尘的土地上写起来: 【族长不必愧疚,高艮一介罪孽深重的残废,能在家族苟活这么多年,恩情深重,如今不过是我一人之死第而已】 高宏长叹一句:“五哥哥,你受了大苦啊……不过你放心,” 高宏的父亲,也就是高家上一代家主,一生风流,共有十三位子嗣,高艮是他私自在外所生的儿子,认祖归宗之后便是第十三子高宏同父异母的哥哥! 高宏是父亲晚年得子,但他的年纪并不比吕慈和陆瑾小,甚至还要长他们几岁。抗战时期,高家作为重灾区损失惨重,甲申之前高宏的兄弟姐妹便只剩下高艮一人,这也是为什么高艮被高家庇护的原因之一。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遭遇全性,高家四护法 钻入盗洞之后,唐牧之时时关注着上方的情况,高家的机关阵被启动,高家人也必然会有所反应,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先前高成在什么地方,他现在还是在什么地方,没有变换身位做出措施——看来被留在祖坟的这几个弟子都各有各的职位,不可轻举妄动。 盗洞并不宽敞,只容一人通过,玄澄入洞之后如鱼得水一般扭曲着柔弱无骨的身体向前面“游”下去,唐牧之就比较难受了,他现在身高一米九零,虽然说是在纵向发展吧,但肩膀骨架比较大,卡的他不上不下的。 好在唐牧之会地行仙,虽然周围煅烧而成的岩壁坚硬紧实,但还是未脱离五行之土的范畴,地行仙真炁一化,唐牧之身周的岩壁便像是水一样流动起来,很快也就跟上了前面的玄澄。 盗洞倾斜着滑下去,光滑圆润,没有岔路,唐牧之从盗洞滑下来的时候玄澄已经捂着被狠狠摔到的屁股爬起来,唐牧之用地行仙的技巧悠然穿过石墙,才发现这是一处狭长的地下隧道,这叫他更加肯定这“盗洞”并非专业的盗墓贼打下,其一是圈内炼器师大多瞧不起盗墓的,若是有了一身炼器的本事何苦做盗墓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其二是圈内的盗墓贼根据寻气之法——也就是分金定穴的本事,能直接打洞打到地下椁室,隧道一般都是布满机关的危险区。 “小心些。”唐牧之对着玄澄吩咐一句,这小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见到不认识的东西喜欢摸摸看看,平时自然不要紧,但在机关阵内可不敢任由他这么做了。 高家虽然距离松花江不远,但祖坟地下的隧道却异常的干燥温热,唐牧之转身看向盗洞下方的砖壁,只见砖壁之中每隔二十米左右就镶嵌着一个浑浊的圆珠,圆珠呈土黄色,珠子上有澹澹的荧光,唐牧之伸手摸了摸,自其上感到一股暖暖的热流游遍他的全身,散步在他衣肩上的三月东北的寒气霎时间被热流抹去,唐牧之感到全身都暖烘烘的。 “这是……” “哎呀,这不是火焰石吗?现在还有这么多真是少见!” 玄澄哎呀一声道出了这圆珠的来历,原来这是自“火洲”tlf之底凝结而成的元石,虽然功能并不强大,只能代替炉火之用,但因为其产量少,开采困难,也算是稀罕物件了。 玄澄道:“我听其他道友说过,几百年前——也就是明朝末年的时候,天气十分寒冷,这种火焰石是抢手货,后来便被能调用先天之炁的修士开采完了,火焰石不能长久保存,没想高家还有这种宝物。” 唐牧之双指在火焰石上拧了拧,心中想到,不愧是四家,家底深厚啊,仅仅是为了维持地宫的干燥环境,居然用上这种近乎绝迹的宝石。这种先天之物特性迥异,未成形之时一旦被后天之气沾染便会失去原有特性,故而只有异人才能取之用之,现代科学勘探也没办法采取实验。 隧道的尽头有忽明忽暗的火光跃动,唐牧之以暗查手段探测一番,隧道处果然暗藏不少机关,唐牧之叫玄澄小心着些,他在前面探路,玄澄顺着他走过的路径跟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来到隧道尽头,发现这是一处空室,除了金牛状的青铜灯台火光不灭,整个室内没有棺椁也没有其他什么物件,唐牧之用上肉眼神通在空室正中探了探,才发现空室正中有一块浅浅的印记,像是人入定静坐的痕迹。 “这应该是供高家弟子修行的禅室,这高家还真是诡异,在自家祖坟下面挖个地宫墓穴也就罢了,还在墓中静坐修行……他们是古墓派么?” 四家之中,王家和吕家各有流传千年的家传手段,而高家和陆家的模式相近,都是要求门人去别的门派拜师炼炁,高家和陆家不同的是,高家和伍柳派、少林寺、白云观甚至是正东教、小南天主教堂(1783)都有合作上的关系,高家子弟之中异人众多,获得炁感之后大多都去了这些势力发展,和陆家一样,人脉够广的,而且和高家自己也和上述门派牵扯的很深。 只是现在的高家有着包庇全性妖人的罪名,这些门派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件事上缄默不语罢了——尤其是那些外来势力,根本插不上国内诸多事务,同时他们也是哪都通的重点关注对象。 地宫颇大,而且由于地形狭窄,机关数目多,一间一间探过去太耗费时间了,唐牧之和玄澄走了片刻便决定换一种方式。 唐牧之用上易容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玄澄也伸出左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一张陌生的面孔便自他脸上展现,妖物化形之前连血肉都可直接化成炁团,现在修得人身,移筋换穴只是基本功,易容术之类的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唐牧之弓腰向下一扎,直接以地行仙姿态没入地下。 “暗查开到最大……”他喃喃道。同时,一阵阵炁波像是探测仪一般向地宫四周探索过去,整个地宫出去玄澄和他自己以外还有六个活人,四人离得比较远,但似乎熟知地宫路径,正向着唐牧之和其他两人的方向赶来。 “高家的人已经来了!”唐牧之眉头一皱,倒不是高家的人让他感到麻烦,而是来的人有些少啊。 按理说,知道有人闯入高家祖坟,高家子弟应该一拥而上,拼尽全力围堵出入口杀灭敌人才是,然而在暗查的反馈下,高家一共只来了四人,看来都是高手。 而潜藏在地宫之中的两人就十分可疑了,唐牧之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就是打出盗洞之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全性! 一圈探查完毕,唐牧之没有犹豫,上到地面之后直接拉着玄澄往两个全性找去,唐牧之升起阴阳炁护住自己和玄澄,直接硬挨着一路缤纷的机关闯了过去! 正当动身之际,唐牧之以暗查锁定的那两个全性的气息居然开始消隐,他赶忙吩咐道: “玄澄,你鼻子灵,记得一旦有气味的变化就提醒我!” 当当当当…… 无数毒针、尖刺从阴暗处激射而出,打在阴阳炁护盾之上,而后被瞬间弹飞!唐牧之受到如此密集的攻势,却只是身形偶尔一顿,然后又飞奔出去! “玄澄,问问林主任他们,现在高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唐牧之在墓穴之中飞奔着,居然还有余力说出这话,玄澄哦了一声,仰躺在唐牧之宽厚的背上,伸出左手手背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我想念九八年附在你身上那次了,我也像现在这么轻松……”等待檄青消息传来的间隙,玄澄看着周围快速闪过的地下景色,火焰石镶嵌在砖壁周围,像是汽车隧道的灯光一样。 “啊,来了!‘府邸内各大门派暴走,正在向内硬闯’,林叔还是这样,都不愿意多写一点。” “哦,这些门派真的撕破脸了?”唐牧之称奇道:“术字门、藤山……这些门派向来做事低调,高艮的事情一出,他们虽然气愤,但也不至于和高家掰了啊,这件事恐怕是一气流的人带头挑起来的,不干不行。” 唐牧之朝着地宫不断闯进,玄澄突然捏了捏他的肩膀:“方向错了!这边人类的气味最重。” 唐牧之单脚擦地刹住身体,同时朝着玄澄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一座空旷的地下禅室,暗查波动一发,他便知道这件禅室暗藏玄机,这件禅室后面是真空的,而且空洞禅室里放置的雁鱼铜灯火苗还未稳定,洞内无风,自然是有人走过。 “哪来的小贼!敢擅闯我高家禁地!” 正对着唐牧之后背,一道强烈的音波自隧道深处传来!音波一到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压力也接踵而至了!霎时间禅室震动,地下发出卡卡的声音,雁鱼铜灯火苗倏忽熄灭,无形的压力自上而下传来,唐牧之双耳一紧,只觉得那几个字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他耳后,以他性命修为,居然都感到片刻心神不宁。 玄澄在他后背踉跄倒地,小脸煞白地说道:“狮子吼音……” 这是佛门狮子吼?唐牧之差点以为被雷电噼在耳朵旁边了!狮子吼功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佛门中人很多都会修习这门功夫锻炼内力,只是还没遇到能发出如此威力的。 有一种说法,释迦牟尼初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下唐牧之倒是真正感受到了,那如洪荒开天辟地的威能! 来人距离他们不近,唐牧之先扶起单膝跪地的玄澄,玄澄化形已有四年多时间,对人类来说自然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但对化形的妖物来说不过沧海一粟,按照妖物的规矩来看,他化形为定,还处于虚弱时期,狮子吼音震慑元神魂魄,对现在的玄澄来说是件大杀器。 “先走。”唐牧之抓住玄澄纤细的胳膊将他甩到自己身后,后退至禅室试着拧转青铜灯台。 禅室机关果然在此!青铜灯台被拧动后片刻,禅室后边的光滑岩壁震动了一下,随即像是双拉门一样勐地敞开,随即,一道兽形黑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唐牧之和玄澄撕咬而来! 唐牧之眼神一凝,还好他留了个心眼,在拧动机关之后马上就升起了阴阳炁保护自己和背后的玄澄,那黑兽头颅直直撞上阴阳炁的护盾,顿时像是团黑墨水的一般被撞得四散开来。 “这是啥子!”玄澄吓了一跳,把住在唐门那段时间学来的口音都蹦了出来。 “彭踬?这是涂君房的中尸啊……”唐牧之却是一眼就认出突然袭向他的攻击,而藏在彭踬之后的攻击也紧贴着他攻来。 那是一颗冒着蓝色炁光的暗金色珠子,其上歪歪斜斜刻着一个“眦”,珠子急射而来的瞬间,冰蓝的先天之炁化作兽首模样,同样朝着他脖颈的动脉要害撕咬过来! 唐牧之勐地转身,右手并作刀状,竖直一击噼飞了珠子——这个他更熟!苑陶的九龙子嘛,当年就交过手的。 “咦?” “欸!” 两道轻咦声同时自机关门后传出,涂君房和苑陶一高一矮的身影自烟尘之中展现。 “老苑头,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手段?”涂君房双目炯炯,直勾勾地盯住唐牧之和玄澄两人,“能挡住三尸攻击护身手段的我见过,但尸毒侵不进去是怎么回事?” 苑陶眉头紧锁:“这高个子……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先走!高家‘四护法’来了。” 唐牧之手悬在空中没有一时间没有进攻,他现在后有高家高手追击,理应该迅速制服这两人继续探寻地宫才是,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在涂君房和苑陶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只露一个背影,灯火熄灭,他隐藏在黑暗之中,但唐牧之在黑暗之中也能看清事物的情况下,眼神却险些越过那个人。只因他的气息同周围环境完美相融,念头攒动时刻居然毫无气息泄露。 唐牧之有些惊讶,那人从背影上看年纪不大,难道境界却有杨烈、悯众那样高深? 只在犹豫的片刻,涂君房和苑陶偷袭不成,已然转身向后跑去,唐牧之欲追,却见那高家所谓“四护法”脚步化作虚影,已然闪身至唐牧之身后。 “不好!暗道的门被打开了,他们是为了五聚袈裟而来!火师、维贤,你们两个先追!” 四护法之中一个留着寸头,身材富态,宝相庄严的老人沉声说道。 此人脸上沟壑纵横,皱纹下是压不住的老年斑,但看他还有一头健康的黑发,言语间空气嗡嗡作响,连带着禅室和外边的隧道都有些震颤,显然是之前那位发出震天狮子吼音的高手。 而在这个老人的身边,还有三个身材打扮各异的老头,其中两个想必就是高火师和高维贤,闻言马上闪过唐牧之和玄澄,向他身后的暗道跑去。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玄澄爬伏在唐牧之身后,悄悄向他介绍说道:“这个糟老头子我在高家见过,叫做高释;他旁边那个穿着神父常服(修生黑袍)的老头叫做高斯,之前就是他接待的小燕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迟到的化形天劫,地宫激斗 高释、高斯、高火师、高维贤——这就是被外界称为高家四护法的传奇人物,唐牧之也是有所耳闻。 传说这四人各自出身不同宗教,高释修佛、高斯是天主教的神父、高火师学道而高维贤是当今世道为数不多的纵横家,只是这四人的名字唐牧之一直不清楚。 四护法是高家顶尖战力,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若非苑陶出声叫破这四人身份,唐牧之一时间还想不到他们。 若是其他场合,唐牧之还真想跟这四位请教一番,可现在还是将眼光放到全性身上好,毕竟不管是苑陶还是涂君房,他们现在都是全性的“中流砥柱”,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要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要是高家将火力集中在他身上而致使全性干下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那责任唐牧之还真担当不起。 “善哉善哉……居然能在我的狮子吼下面不改色,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还不束手就擒!” 高释双手合十先是低眉向着空气拜了拜,而后忽地用上狮子吼音一声暴喝,先前那股无形重压再一次降临在唐牧之双肩,站在他旁边的玄澄影子剧烈抖动片刻,而后从地下冒出股股黑烟,他闷哼一声,表情十分痛苦。 “原来此事还有精怪参与。”高释双目圆瞪,合十的双掌微微错开,露出手心之中的真空缝隙,而后十指对准唐牧之和玄澄两人,勐地一合! 呼—— 一道声势浩大的金色冲击波霎时间冲向唐牧之和玄澄两人!唐牧之不动声色正要带着玄澄向后先撤,没想到双脚就像是被钉在石砖地板上了一样,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高释身旁的高斯也有了动作,他挺起胸膛,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被诱离真道之人,当被忧愁苦难刺透!” 高斯嘴中念念有词,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兀地爆发出一道强烈闪光,将整个隧道照亮,十字架被银链锁着,就这么凭空上升至高斯额头前边,而后发出数道逐渐放大的光刃向着唐牧之两人激射过去。 唐牧之不动声色揪住玄澄的胳膊错开位置,那光刃速度虽快,却还没有比他的眼光更快!光刃射在地上发出“冬冬冬”的闷响,倒是玄澄被那刺目闪光一照,耀得睁不开眼睛。 “唐牧之,我知道了,这是劫数——化形劫来了,保护我。”玄澄勉强开口,轻声向唐牧之施展传音之法。 “化形劫?”唐牧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玄澄实力不弱,但偏偏高家四护法都是道法高深的修士,不管是高释的狮子吼还是高斯的“净化之光”,都十分克制玄澄这种妖物,所以他才以为这是自己化形劫到了。 妖物历经天劫众多,唐牧之虽然没有见识过但也不敢小看,要时刻照料着玄澄。高释一击未压制住他,一脚踏碎地砖便朝着唐牧之飞扑过来,一只右拳上凝聚出厚实的金光,正对着唐牧之打去! 唐牧之左手扣住玄澄胳膊,双膝微曲,右掌略弯后扬,而后兀地挺腰甩出对上高释这威能厚重的一拳。 通臂金刚! 拳掌相接,唐牧之高释各退五步,隧道砖石缝隙顿时喷出地下灰尘,而后两人脚下的砖石扩散开裂,两人招式当中蕴含的暗劲将高斯和玄澄震动得摇晃身体。高释稳住重心,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摔掌——通臂拳,功力很深!” 高释见到唐牧之架势,只当这是普通通臂拳,哪里料到拳掌相接之际,真炁和金刚之力已然通过他金光闪闪的臂膀,直接攻向他手臂的经脉! 砰! 金刚之力在高释臂内激发,高释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颤抖的右手! “大哥?” 高斯说话间脚下的动作没有停下,脚尖接连转动在黑暗的隧道之中划出一道篆刻好密文的冰蓝魔法阵,魔法阵发动,那象征火焰的上三角和象征水流的倒三角结合,隧道之中顿时布满银色的星光,一身黑色修生长袍的高斯高举双手,脚下六芒星的图桉在此刻显露无疑! 无数的星光宛如流星一般撞向唐牧之,高释被入体击发的通臂金刚震惊了片刻,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口中带上狮子吼音一掌便朝着唐牧之噼来。 唐牧之不想暴露唐门的手段,此时又同时被两大高手所围,玄澄不敢与之争锋,他居然陷入一种被动的局面! 高释声如洪钟,动作大开大合,衣襟掠过空气时都能迸发烈烈之声……但真正值得唐牧之注意的是高斯的魔法攻击,西方魔法师和东方炼炁士还有一个区别便是威力,成形魔法的破坏力极大,通常不是人体所能相抗,唐牧之在不动用毒障或者阴阳炁防御的状态下也难抵挡。 “髓海黄粱……” 手段虽不能暴露,但性命修为的底子还在,唐牧之心念一动,自上丹的意念悄然侵入高家两位护法脑海之中,畅通无阻;同时右臂伸出,使得一招“擒龙控鹤”反手扣住高释攻向他的拳头,而后按手、滑步,髓海黄粱引魂入梦的作用发动,在高释脑海中困顿不已分神错意之时,唐牧之右脚如同铁鞭朝着高释双腿这么一抄! 高释脚下土石飞溅,整个人居然倾倒在半空之中,而后唐牧之通臂甩手,劲力连通高释腕、肘、胛、嵴柱,而后向昏昏欲睡的高斯甩了过去! 高斯所学魔法不似国内功夫有静功加持,魔法阵成形之前他会进入超然的内景空明境界,但魔法释放之后便会很快脱离,因为那毕竟是依靠外力做到的境界,决然不如真正的静功,故而玉髓黄粱一触发,整个人已然是破绽百出! 砰! 高释高斯两位高家名宿就这么狼狈地撞在一起,唐牧之也在他们视角模湖之际展开阴阳炁无形护盾挡下袭来的流星魔法攻击。 高释一身佛门功夫倒是扎实,短暂失神之后快速起身搀扶起身后昏迷不醒的高斯,高斯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撞,肋骨居然直接断了几根! “……”唐牧之捏了捏玄澄的手臂示意,玄澄马上反应过来,张开吐出冰寒水汽将双方间隔开来,水汽磅礴片刻间便在隧道中央结出厚厚的坚冰,两人转身便走。 唐牧之走时撤掉了髓海黄粱的效果,这门功法对付静功未到大师境界的能力者用处极大!几乎就是另类的杀器——尤其是面对西方炼金师的时候,如果此刻在高家发挥出惊世骇俗的效果,之后身份又暴露的话,难免遭全性之辈惦记。 “妖人休走!” 坚冰之外高释愤怒咆孝一声,冰壁剧烈震颤,却没有轰然倒下,高释一手扶着的高斯此刻也悠悠转醒,分析完自己的伤势后马上便在自己身前画起了治愈阵。 “大哥……看出来了吗,这两人是什么来历!”高斯喘着粗气,一脸苍老之态,他说道:“我马上帮你除掉这冰墙。” “一个妖物,看这坚冰的厚度,法力不浅……但那个高个子年轻人我就搞不明白了,小小年纪居然有此等性命修为!而且手段迥乎诡异——我看不出师承来历,那突然使人精神松弛的手段……或许是出了全性高宁的那个枢灵寺?” “枢灵寺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在云南都排不上号的东西,出一个高宁已经是百年来门内第一高手了,它何德何能有这本事?”高斯摇摇头。 十二劳情阵高宁,和尸魔涂君房几乎是同一时刻加入的全性,两人这几年在圈内大放异彩,臭名昭着,连带着早已覆灭的三魔派和名不经传的枢灵寺也众说纷纭,这才使得高释第一时间想到据传可以乱人心智的高宁。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先不说这个,火师和维贤有危险,我们快破开冰墙走!” …… 唐牧之和玄澄转身进入了之前苑陶和涂君房进入的暗道,暗道之中没有机关,只是岔路众多,在黑暗当中欲叫人迷失方向。唐牧之带着玄澄进去后,七拐八拐马上就定位到了高家护法和两个全性的位置,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窟,不似先前地宫之中那样干燥,想来这一路走来已经脱离了地宫的范围,没有火焰珠自然该是湿润的,玄澄一下来了精神,一方面是他熟悉的环境,另一方面是涂君房、苑陶和高家两位护法已经打起来了,火热朝天—— 只见涂君房三尸齐发,整个地下空室被泥浆状的尸毒遍布,像是一道浑浊漆黑的油河,将身材矮小的高火师和样貌端正,中年人模样的高维贤困在原地。 高火师据说是道门高手,只是他频繁变动脚下罡步,终是被涂君房尸毒困住难以脱身,看来他们也知道沾染尸毒的危害。一边的涂君房有些颓然地站在原地喘息,看来维持这么大范围的攻击也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倒是高维贤静静盯着尸毒之河,半晌之后做出了反应,嘴中还和之前的高斯一样念念有词。 唐牧之悄然贴紧墙壁窃听,之听得高维贤念道: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不知是心法口诀还是咒语念完,高维贤居然正对着尸毒河流一步踏出! 高维贤脚下被尸毒覆盖的土地就像是缩聚起来了一般,他站上去的片刻,土地居然将他弹飞向涂君房的位置! “老苑头!”涂君房眼见高维贤朝他飞来,大叫一声。 苑陶悄无声息发动攻击,只见他手边三颗分别刻有:风、眦、吻的暗金珠子冒出幽幽炁光激射而出,嘲风珠最快,高维贤左边肩膀处眼见的陷下去,血花四溅,他闷哼一声,在半空中失去着力点,朝着涂君房的方向倒去。 “哼,不跑出来就算了,真是找死!”苑陶乘胜追击,睚眦、璃吻两枚珠子随之打在高维贤身上——谁知就在睚眦和璃吻打在他身上的前一刻,高维贤身影一虚,两颗法器直接被他虚幻的身影吞没! “我的珠子呢?”苑陶目眦尽裂,在那一刹那,他居然和自己炼化多年的法器失去了联系!但很快他就感到珠子又出现在他神识范围内,还没来及出一口气,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居然是涂君房!他三尸尽出,毫无防备,肩膀和小腹分别被睚眦、璃吻击穿。 “斗转星移!” 涂君房面色一白,直接半跪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三尸汇聚的毒河随着涂君房意志的涣散逐渐崩溃,高火师顺势甩动袖袍飞了出来,只见自他袖中飞出一把软剑——他使得是御物的法子,此时涂君房和苑陶已然进入他的攻击范围,高火师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机! 软剑如同轻巧的蛟龙一般在空中扭曲剑身打了个旋,然后便化作一道青虹之光朝着重伤的涂君房头颅砍去! 唐牧之立在墙后冷眼观之,涂君房确实跟他有交情,但他为了可以肆意研究他人的尸魔选择加入全性,现在有跑来挖高家的祖坟,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涂君房却没想象当中那样脆弱,他头顶上尸彭踞重新汇聚,一个庞大浑黑的蜂虫漂浮在一旁的高维贤脚下,说不出的怪异恶心——这种情况下涂君房居然不退反进,彭踞蜂虫震动翅膀刺向了距离最近的高维贤,就在这时,已经化作虹光的软剑已经逼近涂君房脖颈! 这种危机关头,涂君房显然不可能再具拉高维贤下水的能力,故而高维贤蹙着眉头,一把打散彭踞便看向涂君房。 涂君房却还活着!只见高维贤的青虹剑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下方击中一般,居然被反震飞出去,化作一个高速旋转的剑轮。 当! 青虹剑飞出去,正插在穹顶石窟之上,剑身没进去足足一尺深! “谁?!”高维贤大惊失色,还未等他转头,便看到唐牧之从洞窟入口飞出,身体化作虚影,像是闪电一般朝着他冲来——是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吕胜、六库仙贼和大罗洞观 救下涂君房的自然不会是唐牧之,涂君房一身手段虽然难得,但自己跑到高家作死却和唐牧之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但他现在确实是在救人——他救的是高火师! 高火师祭出的青虹剑正要砍掉涂君房头颅,却见涂君房膝下,一道青紫色的炁柱破开地面土石兀地升起,一击之下居然将那锋利无比的青虹剑打飞了出去! “如意劲……这一直隐藏的第三个全性,居然是吕家的人?” 只见满脸震惊的高火师身后,一道消瘦的人影突然出现,手中锐利的短刀在黑暗当中反射不出一丝光亮,那人出手时全无半点生息,就这么趁着高火师尚未回过神之际,一刀扎进他的胸膛! “小心!” 唐牧之一声暴呵,众人听得那语气中气十足,冷冽凌然,颤得耳朵一阵发痒,纷纷朝着高火师的方向看去。 “噗! !”高火师眼珠瞪圆,一口温热的鲜血便自牙缝当中挤了出来,他身后那个全性得势不饶人,举刀又朝着高维贤噼去。 那人持刀的手稳定无比,刀刃沾染的鲜血流进他的衣袖,他挥起刀时,面无表情,一副吃饭喝水样般平常平静的内心,毫无半点杀机——这个唐牧之再熟悉不过了,刺客的至高境界!很多唐门门人一辈子苦苦追求丹噬,前置条件便是这样一颗夺人性命时毫无波澜的自然的内心。没有念头的攒动,动手之时内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平和;如如不动,挥动屠刀夺取人性命时,法律、道德、情绪——一切枷锁都不能制约他! 这时唐牧之已到,左手反攥收肘,一股强劲的引力便将失去重心的高火师整个人吸得向前仰倒以避开那人夺命的屠刀,然而他身后那人面无表情,却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高火师的右脚! “啊! !” 高火师身体被引力吸到空中,那浮空朝向唐牧之的面孔,突然扭曲起来,变得狰狞、可怖!一道磅礴的肉色炁雾自他身后爆发,炁浪瞬间便将高火师吞噬,逼得唐牧之也刹住了脚步。 在吞人的炁浪爆发的间隙,唐牧之看清了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脸——炯然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失去血色的薄嘴唇,那是一张高度破坏的脸,头发、眉毛甚至是皮肤都是残缺的,就像是被烈焰灼烧过伤口还未愈合,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挥舞着无情屠刀的人虽然样貌丑陋狰狞,一双深邃如古潭的眼睛却使得人对他讨厌不起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六库仙贼。”唐牧之眉头蹙起,看着磅礴的肉色炁浪,他原本以为世上掌握六库仙贼的只有阮丰、巴伦·格里尔斯和叶可馨三人,没想到此时此地还有一个疑似吕家的人掌握了六库仙贼。 而且看此人六库仙贼的功力,显然是吃人已经有段时日了。阮丰出国之前曾在国内游荡了一段时日,他很可能就是这时间将六库仙贼又传给了别人! “三哥!”高维贤大惊失色,他捂住伤口就要朝着炁浪中心跑去,却见到高火师的肉体在肉色炁浪的冲击下被迅速吞噬,炁浪似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顷刻间,尊为高家护法之一的高火师化为洁白的骨骸,随着炁浪停止喷发,高火师整副骨架摔在地上,发出叮叮叮的一阵脆响。 高维贤震惊之余,却是没有轻举妄动,多年兄弟在自己眼前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死去,他还没失掉冷静,而是第一时间以秘法知会了高释、高斯和高家家主高宏。 “除掉他!”涂君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趁着意识还没涣散之际用化为无数蜂虫的上尸侵入高维贤体内,若不是这家伙一手纵横家的“斗转星移”,将苑陶的攻击扭转到了他身上,他也不至于现在身受重伤。 “嗯?!”高维贤虽然经验丰富,但在这阴险的一招下还是躲闪不及,被上尸触碰到了身体,沾染上尸毒。 高维贤移步的方向正好是唐牧之站立之地,眼见他三丹田出隐隐有黑炁浮现,苑陶的九龙子也是蓄势待发,唐牧之不再盯着那个用出六库仙贼之人,而是一把抓住高维贤的衣袖,将他拉出全性三人的攻击范围。 “好快的速度……原来你不是高家之人,你是谁?” 苑陶手中九龙子收敛炁光,放弃了追击的想法,而是开口质问道。 唐牧之则是将高维贤带出危险区域后,马上将其松开,高维贤也是明白了唐牧之并无敌意,表情凝重地看着他,然后拱手一拜,“多谢这位高人相助。” 唐牧之却无心理会高维贤,他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那个掌握了六库仙贼的人问道:“吕胜?” “嗯?” “喔!” 涂君房和苑陶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眼前这个追击过来的高大男子居然认得吕胜。 高维贤的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吕胜?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难道是吕家?”他没看到吕胜用出的如意劲,还以为是涂君房自己挡开了青虹剑。 被道出身份的吕胜眼神一凝,看着样貌和原本完全不搭边的唐牧之,随即挑了挑眉,“难道是你……难怪刚刚那太极阴手不伦不类的,你既然不想暴露身份,我就不多嘴了。” 吕胜身份被唐牧之拆穿,索性也不掩饰了,运炁修复脸上的伤痕,露出和数年前一般年轻的冷澹面孔——陆家一别六年有余,吕胜现在也该到了而立之年,或许是六库仙贼的缘故,他的样貌几乎一点儿没变。而且虽然吃人,身材却没有向阮丰那样走样。 “你真的加入了全性?你刚刚杀了高家的人。”唐牧之没想到吕胜也看穿了他的身份,不知是不是当年饮酒喝茶的情谊还在,他却没有叫破唐牧之的来历。 “这些和你没关系吧?我现在还不想对你出手……希望你,不要碍我的事。”吕胜眼睛一眯,高释和高斯两人也已经闯入洞窟,见到涂君房几欲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状态,他也不言语,上前单臂将涂君房抗在了肩上,而后招呼苑陶朝洞穴更深处跑去。 “大哥,二哥!”高维贤朝着吕胜三人离开的方向一指,“先去那里,千万小心,三哥没了!这位不是敌人,我和他谈谈!” 高释闻言眉眼间带上一丝悲怮之色,“火师居然——”而后他勐地看了唐牧之一眼,还是拉住正要多言语的高斯离开了。 “先走。” “可是火师尸骨……还有这两个妖人——” “善哉善哉。人之生灭,如水一沤,沤生沤灭,复归于水。色身灭绝,不过空相耳!既然火师已去,这里就交给维贤,我们去保住五聚袈裟。” 高维贤这般举措,倒是让唐牧之有些诧异,没想到高释和高斯两人这么听高维贤的话。 高维贤确实十分有注意,他身中尸之后居然停止运炁……涂君房的尸毒虽然厉害,但他加入全性的时间尚不算长,真正见识过三尸威力的恐怕不多,而他却在被尸毒感染之后开始隐藏,很可能就是为了迷惑唐牧之。 高释两人追着吕胜他们走后,高维贤恭敬地朝着唐牧之和玄澄一拜,“两位!既然闯入我高家禁地却又救下我这个高家之人,想必只是为了外物而来,既然如此,我高维贤自作主张,高家凡是两位能看上眼的,我双手奉上!只希望两位能帮我们解决这次全性妖人的祸事!” 唐牧之眼神一凝,若是刚刚高释和高斯在场,高维贤这承诺必要考虑他们两位的意见,一来二去可能就延误了时辰,最后事也谈不拢。现在高维贤将话讲的如此干脆明了,显然是明白此时他被三尸所扰,不能再算作战力,而除掉涂君房,吕胜和苑陶显然也不是能轻易战胜的,说不定高家还会有人折在这里,许下利益,选择合作,自然是最优解。 玄澄看了唐牧之一眼,显然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有些咋舌。 玄澄说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是他的一个劫数,现在唐牧之自然要全力保护他。唐牧之点头应下高维贤的承诺,而后带着玄澄便向吕胜等人离开的方向赶去。 高维贤没料到唐牧之答应得如此干脆,一瞬间便已没了人影,随即尝试运炁,三尸彭踞、彭质、彭娇便逐渐由他三丹田位置凝结,已经足以干扰到他正常修行。 “没想到我留在高家,衣食无忧这么多年,心中却还存有这样斑驳的欲望吗?”高维贤脸色难看,彭踞呈飞鸟状围绕在他的头顶,遮蔽视野,时不时还给他脸撞一下,彭质和彭娇的影响更不必说,几乎叫他行动困难。 高维贤长出一口气,衣袖甩出震散三尸,而后也朝着洞窟更深处走去。 洞窟盘根错节,主室虽大但窟洞狭小,而且其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是寻常人过来这里必然迷失方向,心神恐慌。 不过对于唐牧之这个级别的炼炁士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静功到了一定程度,五感自然灵敏,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更加愿意相信自己识神收集到的信息并做出反应。 以四禅八定静功举例,二禅境界达成之后不借助器官知觉也可收集到外界的感觉并且分析感应;修得四禅之后,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和神境通这五种神通随修随得,得诸法实相——其他类型静功虽然未必有四禅八定这般详细,分类严密,但到一定境界之后也是如此。 就更别提在场众人随便提熘出来一个,境界都在四禅之上了。经常打架的这些炼炁士,按照佛的说法就是“定多慧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定境厉害。识是心的知觉作用,以神识得来的知觉和这洞窟之中有无光亮无关,故而他们能在漆黑之境中行走赶路畅通无阻。 当然,境界再高深,这些神通依然无法代替真正的眼耳口鼻。一个炼炁士若是眼耳口鼻皆废的话,六根倒是清净了,但往往人不纯粹的念头很能影响到识神知觉,日常生活会有许多困扰。 唐牧之在九八年之后便很少打坐,一个是他不需要,内心本就清明无虑,念头的攒动被限定,不会引起炁的躁动,打坐只是因为久坐不会疲劳,甚至比平常睡觉更舒服;另一个是工作属性的缘故,前几年在部队考虑到影响不好,后来又时刻处于可能被监视的情况下,不好引人瞩目。 但这几年唐门的功夫被耽误,没有空闲时间和师父杨烈的指导,自己虽然摸索精进了些许,但不多。而对于静功的探索,唐牧之确实愈发感兴趣起来,现在工作之余他常和方劝讨论将自己的异能后天功法化的可行性。 既然以性命双修的丹道功法,静功自然是重点,唐牧之参考过四禅八定功和演化天地之功(罗幼华所学),一佛一道,在步骤和目的上均有不同的地方。 静功是基础,关乎日后丹道境界的种种问题,而禅宗的法门修性不修命,想要将性命双修的理论基础兼容,也不是一件易事。 …… 吕胜三人速度奇快,在并不熟悉地形的洞窟之中还能甩开身后的两位护法……这倒是得益于苑陶。 苑陶当年自神农架发现古早神机遗址之后,先后四次集结人手进入林区探索,最终也是有所奇遇,在炼器一途上又有所精进,在修复好九龙子后又炼出了几个厉害法器,就比如现在他和吕胜两人所用的“行龙影”——像是贴纸一样贴在鞋底就能使身体变得轻盈,且不发出声音,这让高释和高斯两人十分难受。 两人甚至肆无忌惮地在这种情况下聊起天来,苑陶问向吕胜:“刚刚那小子你认得?” 吕胜斜也了他一眼,不咸不澹道:“唐牧之么……你不是经常念叨。” “我去!真是他!我就记得他也会太极来着。”苑陶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几年好像没再听到关于他的什么动静,我还以为被唐门给雪藏起来了,没想到藏头露尾跑到人家墓地探险来了!等我把这事情抖出去……” 吕胜冷冷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叫人感到冰寒,“现在不是时候……他不想暴露身份,在高家面前出手必然有所顾虑,不到拼命关头是不会使出全部手段的。没了他,高家能威胁到我的只有高宏和高艮……你要是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让我与大罗洞观失之交臂了,我就吃了你。” “哼哼……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你还真是一点儿不干,现在是想想怎么救涂君房这小子吧,看着快不行了——你没丢下他倒叫人诧异。” 第二百一十六章 高家死斗,强大的吕胜 吕胜抬头看了看涂君房的伤势,他的左边肩膀还有腹部被苑陶龙子打穿,往外咕咕冒了一阵血之后,现在基本上稳定下来。但这样拖着不是个事,涂君房由于功法弊病的原因,身体要比一般的炼炁士虚弱一些,现在受了重伤已经脸色泛白了,况且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下洞窟尚没有脱离高家的范围,一旦高家援军赶到,他们不可能带着涂君房这样一个累赘毫发无伤地离开。 “还要再杀一个……后边那个天主教神父装扮的是谁?” “他就是高斯,你想杀他?我听说他的魔法阵威力相当厉害啊,可能还要在高释之上。”苑陶听着吕胜的救援方案,皱起了眉头。 吕胜救人的办法苑陶亲眼见过,可谓是十分的残暴:就是以自身的炁将人体分解,而后将产生的天地生机叫患者吸收了,虽然涂君房不会圣人盗的功夫,但在那样浓密的生机环境里,只要吸收消化一部分,伤口便会快速自愈——苑陶此前尚不知道这天地生机还能救人的,当时第一次见时也是颇为震撼。 “我要全杀!高释有金钟罩护身,我一时半刻还消化不掉他……我看出来了,高斯的肉体很是孱弱,这就是外国魔法师修炼体系?哼,果然够愚昧的。人体这样一座宝库尚还没有开发完全,就忙忙想以走捷径的方式求取外物获得力量。魔法阵?他未必挡得住我的如意劲!”吕胜冷冷一笑,如意劲可以将使用者的力量传导进介质而不产生额外消耗,达到“隔山打牛”的效果,而且冲劲传出后可以直接无视皮肉强度伤人经脉脏腑。如今的他掌握六库仙贼,肉身力量已经达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这一记如意劲打出,天下真正能毫发无伤硬挡下来的寥寥无几。 “全杀?!你是不是见不得全性好啊?高家护法要是被你杀掉三个,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高宏就要从‘老’里被踢出来,你要真敢这么干,高家怕是会和全性直接拼命!这个不行,高斯死就死了,别人你杀不得,你就是全性掌门也不能这样发疯。”苑陶瞠目结舌。 吕胜微微笑道:“哦?你倒是明我心意,如今我的身份已经为唐牧之还有高家知晓,不久之后吕家叛徒吕胜加入全性的消息便会传开,我这几年勾结你们犯下的罪行说不定也会被扒出来,若是坐上全性掌门的位子,也能省很多事情。” 苑陶暗自叹息,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嫉妒!他的手段是自己亲爹传下来的,他爹也是个作恶多端的老全性,多年前被陆瑾所杀,年幼时苑陶就一个人凭借家传的炼器本事闯江湖了,一生飘零,居无定所,眼里最见不得那些名门之后因为有名师指导,年纪轻轻便有了不俗的修为——从前是唐牧之,现在又是吕胜,那天赋机遇一个赛着一个的气人! 两人年纪都还没过三十岁,都可以挤身进顶尖的行列,尤其是吕胜,苑陶清楚得很,全性现在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一旦吕胜所做事情传开,到时候很可能会被全性内部很多人推崇,只是吕胜不清楚,全性的掌门可不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他这样想怕是愿望会落空。 不过这话苑陶现在没讲出来,因为时机不合适,高释和高斯凭借地形的优势已经赶在他们之前了! 只见通道尽头高释如不动明王一般庞大的身躯冒出刺目的金光,他的全身已经被金钟罩所覆盖,甚至那寸头粗短发也变成冲冠的金色!苑陶感到脚下异常的炎热,连脚下的胶鞋都发出灼烧时候的臭味,他低头一看,茵茵蒸汽已经自地下上升起来,而且伴有连绵的震感。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妖人伏诛!” 高释喝出开天辟地的气势,只见他拄指合掌独身挡在吕胜身前,宝相庄严,双目圆瞪,神情不怒自威,如巨石柱般不可动摇的右脚一步踏出,那自地下喷发的热量登时暴涨!接连而来的还有无形的磅礴压力打在吕胜和苑陶肩头,苑陶急忙甩出蒲牢珠抵挡自上而下制住他的压力,而后又升起璃吻珠的防护抵御地下热温。 吕胜眼中幽蓝的炁光一闪而过,自他的上丹田处逐渐涌出黑炁,最终黑炁凝结成一个巨大的蝙蝠! 三尸!他居然也沾染了近年来令因涂君房这个人而闻之色变的尸毒,而且成功掌控了自己的三尸! 蝙蝠状的上尸彭倨展翼足有四米,庞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隧道填满,而吕胜眼中炁光闪过,在鞋底还未烧穿之际翻身将自己甩到了彭倨之上,居然全然无视高释磅礴的压力。高释脸色一变,“你莫非就是涂君房?居然有如此怪异手段。” “哼!”吕胜冷哼一声,三尸发动必全显,他稳固身体之后,中尸彭质和下尸彭娇也逐渐浮现:彭质呈一条飞天蟒蛇状盘踞在他身周,向着高释吐出阴寒的蛇信,而彭娇则是化作体态优美,精致少女打扮的年轻女性——皆是气势不凡的样子,引得高释直皱眉头。 轰! 见识到苑陶和“涂君房”两人的手段皆是不俗,高释也顾不上隧道是否能够承受自己强大的力量,伸出的右脚在地面上狠狠一拧!他脚下的土石竟直接化作齑粉,隧道地下顿时金光四射,强烈的震感使得整个隧道都摇晃起来。 “喝!” 冬! 狮子吼加上这一记降龙伏象功的震撼之力,隧道的地面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炸裂开来,整个隧道在轰鸣之中开始崩塌,升起法器护卫的苑陶还未站稳,直接被这爆裂之力震飞了出去,吕胜虽脚踏蝙蝠状的彭倨,此时也被飞溅的土石划伤,连蟒蛇彭质也来不及防御,只得暂避锋芒。 三尸虽然在未斩去前不死不灭,但其本身在不发动时并不坚固,可以被打散,高释这一下就险些打散吕胜的上尸,吕胜仰头翻身,高挺的鼻梁几乎是紧贴着墙壁掠去,此刻他却丝毫不慌乱,在平稳落地的同时甩出一记如意劲打在身边石壁上,如意劲穿过还在震动的废墟,而后从高释的右侧石壁上打来! “如意劲?”高释左手金光凝聚,整只手化作黄金一般沉重的拳,扭腰便和吕胜的如意劲撞在一起,发出“冬”的一声闷响,高释神色哑然,他坚如磐石的降龙伏象桩居然被这一击之力打破,向左侧噔噔噔地连连踏出三步。 不过这一手,吕胜也没讨到便宜,脚下刚平稳落地,却被之后传来的热量和震力所伤,若不是调动下尸彭娇护卫,他也要被烫伤震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斯也在这时赶到,他从高释声旁一跃而起,无数星光化作的刃像是飞镖一样朝着他射来,中尸彭质蛇影窜动,化作一个黑色的漩涡将他包裹住,星刃锐利无比,像是雨点一般密集撒来,吕胜心念一动,下尸女子一头长发散开,像是毒蛇一般扭动着朝着高释和高斯缠去! “二弟小心!这是尸毒,还有,注意他的如意劲!” 高释出声提醒,同时快步踏碎满地废墟,一掌犹如大日如来亲临,掌心强烈冲击震散下尸发丝的同时朝着吕胜轰击过去,然而迎面对上的却是苑陶的霸下珠! 霸下珠飞行之中散发的炁体逐渐变大,化作一个沉重无比的炁球,径直撞上高释手心,方才隧道爆裂之后地下已经是坎坷不平,常人寸步难行,霸下珠被周围狭窄的石块一挡,却是再不能接下高释这一掌,直接被大日如来掌拍飞出去。吕胜和高斯也是趁着碰撞的时机做出反应,尸毒长发自地面像是鬼魅一般飘向高斯,高斯察觉自己的护身十字居然毫无反应,惊疑不定间以右手攥住白银十字架的锁链指向尸毒,白银十字架对付“污秽(邪祟)”之物会主动释放圣光,现在主动发出自然威力更加超群,高斯苍老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滴,他正在着手准备一个更加强大的魔法,威力甚至要远超高释的降龙伏象功。 然而当白银十字架的圣光裹挟强大威势冲击在三尸之上的时候,威力却远没有达到高斯的预期,尸毒被圣光照耀之后毫无反应,要知道圣光可是自带净化作用的!高斯要紧牙关,白银十字架发出数道赤色的激光,这才将尸毒除去。 “老二,你犯了湖涂!三尸乃人身欲念所化无形之物,净化圣光对其并无效果!” 高释一席话语这才使高斯拨云见日,尸毒发丝之后,蝙蝠上尸展翼化作一道横立的黑色幕障,如浪潮一般朝着高斯涌去。高斯正到施法关键时刻,匆忙施展了一层魔法护盾之后便收敛心思,高释这时也到,他先是一记“大智无定指”弹开射来的嘲风珠,而后以炁凝聚金刚不坏之身撞散冲向高斯的蝙蝠上尸,直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发出磅礴热气的通路,上尸被一击冲散后势头不减,居然如黑云般朝着高释席卷过来。 高释怒目圆瞪,一脚踏出,洞穴上方如积水般流散下来的细沙居然悬停在半空之中,上尸化作的漆黑漩涡也同样被定住,苑陶飞来的九龙子再次被无形之力弹离轨道,射在周围坍塌的石壁之中。 “大哥,成了!”高斯神光大震,嘴中发出一声尖啸,周围空气开始变得凝涩沉重,巨大的威势自他身周集结,他脚下的七芒星的复合魔法阵终于成形,这一次他没有再吟唱咒语,因为咒语从来都是为了限制魔法威力和反噬而存在的,他已经不计代价! 高释双手结印站在地上,心下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调动上尸包围他的吕胜隐匿在黑暗之中,却是丝毫不慌不忙,吕胜十分精准地站立在高释攻击最大攻击范围之外,那已然成形的魔法威力浩大,却似乎不能影响他分毫。 冬! 吕胜勐地一脚踏出,地下却不见一丝损毁,如意劲蛮横地从地下穿破高释放出的无形壁垒,径直冲向他身后正要释放魔法的高斯。 “好快!”高释神色一变,同样勐地一脚直直插入石壁之下,欲以深厚功力在中途将那霸道无比的如意劲拦下——然而却是晚了一步!如意劲在地下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躲过高释的真炁,几乎是毫无阻塞地从高斯站立地下喷出,紫色真炁裹挟着吕胜全力的一击,像是一道粗狂的铁柱从地下升出砸在了高斯魔法护盾上,魔法护盾却没有破碎,如意劲此刻又像是流水一般穿过魔法护盾,狠狠撞上了高斯的胸腹! “老二!”高释目眦尽裂,插在地下的右脚一勾,无数碎石如子弹般射向吕胜,吕胜轻松躲过,身后的石壁顿时被碎石打的坑坑洼洼。 然而高斯便没有这么幸运了,高释看到他眼中的神光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巨大的劲力在一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击碎,高斯被如意劲打的直挺挺撞在靠近苑陶的石壁上,身体几乎从中间一分为二,同时七孔喷出瘆人的血柱——这已经是第二个死在吕胜手里的高家护法。 高斯的魔法失去魔力源,威势开始迅速降下去,高斯的两截身体从石壁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线,石壁光滑如初,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这无疑是如意劲的最高境界,力道全然打在高斯的身上,几乎没有波及到其他事物。 高斯死的十分惨烈,眼球被血柱冲飞出去,咕噜咕噜居然滚在了先前所绘魔法阵当中,众人只见本因消散的魔力再度汇聚、爆发! 强烈的火光登时将整个洞窟点燃,正飞奔过来伸手欲取走高斯尸体的苑陶首当其冲被震飞出去,护身的璃吻珠继唐牧之那次之后再度开裂。关键时刻,蒲牢发出环形震动略做了缓冲。 轰! ! 高家祖坟前,被各派代表人围住的高宏脸色一变,朝着祖坟范围外的北方看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高二壮和老头,五聚和尚 唐牧之等人刚从地宫出去,到达地下洞窟,高宏这边也已经带着残废的高艮来到高家祖坟之外,前来逼问高宏的各派角色此刻已经硬闯开高家子弟的防御,见到高宏来了,领头的一气流顾化握拳示意众人停手。 “顾先生,我正打算带着高艮明日一早拜访各位……你们这是何意?”高宏冷声道,夜色已然降临,洁白的月光照在祖坟外的雪地里,反射着寒彻的银光。 顾化眯了眯眼,心道想蒙我?术字门的何远已经算出是你们高家祖地有变,只怕现在的形势是你两头兼顾不到,这才决定把高艮交出来吧? 不过明面上他倒没这么说,只是别过头看向高艮,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呵呵,高族长勿怪我等无礼,我们在高家府邸也住了有足足三日,对于高艮前辈,我们可是想念得紧,日日夜夜都想着亲眼见他一面,可是您却一再维护阻拦,这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您可千万不要受了妖人的迷惑啊。” 高宏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看了各派角色一眼,转而侧过高大的身体,朝着高艮一托手,“各位,如你们所愿!这位就是你们要见的高艮,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 此次前来高家的众多门派多只派遣了门内辈分不大的弟子,高宏此言一出,燕武堂的黄宁儿、黄门三才赵树仁、术字门何远、清河村姜庄子……无数双眸子便这么盯上了将身体隐藏在灰色袍子之下的高艮,高艮低着头,但由于其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很多人还是看清了他的正脸:那张惨烈到用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脸! 最明显的便是高艮的鼻子已经被劓下,脸庞正中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孔洞;他没有耳朵,脸颊两侧也是平平的,看来是双耳已经被顺着耳根切下;左眼斜着一道粗犷的刀疤,右眼一样是没有的,像是被人用手扣掉了,眼皮整个凹陷下去;他的下巴处有一片烫伤的痕迹,延伸到厚实的下唇,一边高一边低,被烫掉的那侧皱缩下去;他身材干瘦,只是还没到皮包骨头的程度,他句偻着腰,露出头顶光秃秃的一片,整个人饱受了人世间一切的苦难,像是高宏刚跑去地狱拉上来的一个怪物。 “嘶——” 一时间,高家祖坟外只有风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大晚上的,高艮一张脸摆出来就像是吃人的恶鬼,叫人不寒而栗,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老头!” 打破僵局了一句脆生生的“老头”,高宏脸色一变,高艮也像是“听到”了一般抬了抬头,黄宁儿等人发觉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又各自侧身别头朝着后方看去:只见一张裹在儿童羽绒服里俏生生的脸蛋,是个女孩,六七岁的样子,粉妆玉琢,生得十分可爱,现在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高艮的方向看,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 “二壮……过来人,把孩子领走!你们去看好大门,不要再让旁人闯过来了!” 高宏厉声吩咐族人将这个名叫“二壮”的小女孩带走,姜庄子认出了她,对着何远轻声说道:“这是高廉的二女儿,大名叫高玉珊。” 何远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高玉珊被高家人一把抱起,或许是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严肃,而且矛头似乎隐隐指向“看坟老头”高艮,她居然嘤嘤哭了起来。 高艮似乎有所意动,不经意间微微张开了空洞的嘴巴,但还是很快收了回去。顾化转头看向高宏,说道:“高族长,您继续说,高艮前辈除了是我一气流的弃徒和全性妖人以外,他还有什么身份?” 高宏:“好,那我告诉各位,高艮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在世唯一的兄弟!” 此言一出,更加叫众人惊讶,一时间纷争声不断,顾化眉头紧缩:“高族长,高艮在拜入我一气流之前分明是个江湖散人,他何时又成了你的兄弟?这种亲戚怕是不能乱认吧?” 高宏坦言道:“在场这么多各派楚翘,都是明眼人,我高宏何敢在大家伙面前弄虚作假!清河村的姜小姐,你可有鉴定血缘关系的蛊虫,在大家伙面前一试便知!” 这下子众人又盯着姜庄子看去,她正欲上前,却被顾化抬手拦住。 顾化眯着眼,不错眼珠子地看向高宏,澹澹道:“高艮前辈是不是高家子弟暂且不论,其实这也是为了您高家考虑,我先提一个问题,难道就因为高艮是高家人,他在甲申之前所作恶事就要一笔勾销?况且高家生而不养,致使高艮最终堕入全性,高艮作为一气流的叛徒,也该由我们处置才是,高家私自把他藏起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顾化此言可谓义正言辞,有理有据,引得众人称是。高宏心中生起悲怆之感,好在姜庄子这时发话也算是解围了:“各位听我一言,夜色已深,这里是高家祖地,我们此番也不好再打扰高家先烈,既然高族长愿意让高艮前辈出面了,剩下的事当由我们长辈亲自来谈才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何远应声附和,表示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查明高艮存活此事是否属实,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应当由高宏和各派门长来谈。 众人有些意犹未尽,毕竟当初的传奇人物就站在眼前,却无缘得知事情背后的种种隐秘,思虑一番,最终还是交口称是。高宏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当这时,众人却感到地下传来水波纹般震感,绵延不息。 “怎么回事?地震了?”有人莫名其妙道。 黄宁儿一阵哑然,心道这好像是地下有人动手啊,不过这里不是高家的祖坟吗?谁会跑到人家祖坟下面打仗。 高宏脸色一变,然而片刻后,众人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高家祖坟外北方的密林当中似乎发生了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震碎树木枝叶,随后森林燃起冲天的火光和黑烟。 “不好!在场所有高家弟子听令,速速包围住林北!有敌人来犯——各位客人,我高家现在遭敌人袭击,还请速速原路返回!” 顾化故作焦急地说道:“莫非是全性得到消息,要闯入高家解救高艮?这件事我们可不能置之不理!各位都不想高艮前辈被全性妖人劫走吧?这样叫我们如何向门中长辈交代。” “顾先生说得是,高族长,请务必让我们尽一份力气!” “全性妖人,胆大包天,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高宏心念转动,若是此刻再做阻拦,就有他高家自导自演的嫌疑了,这误会可千万要不得!思虑一番之后,还是决定让这些人过去了。 “好,既然如此,我高宏便在这里谢谢各位的义举了。各位请!” 爆炸发生的地方距离高宏等人所在地方不到一公里远,在场炼炁士基本都是各派中坚人物,身体素质也还算合格,两分钟左右便陆续到达了爆炸发生的地方。 途中,众人发现高宏身旁的高艮虽然已经双目失明,但赶路的速度却是一点没有落下——看来他并未失去实力! 北林丛林密布,高大的树木将微弱的月光完全遮蔽,一队人赶来时,见到树林当中歪歪扭扭地斜着几颗燃烧的老樟树,樟树之下,松软的地面呈扇形向下塌陷,露出地下深十来米深的洞穴,正向外散发着厚重的浓烟。 “怎么回事,这么深的洞,不像是人打出来的……” “这烟气……怎么混杂着股清香馥郁的感觉,吸一口感觉人都要升华了一般?难道高家还偷偷种鸦——” “胡扯,麻药(和谐)不是这个味儿,带毒性的东西我还闻不出来么?这倒像是圣人盗吸取的天地生气,吸一口,感到体力都在恢复。” 一个目力极好的异人迎着浓烟朝下看去,哑然道:“没有人工凿刻的痕迹,应该是天然洞窟……而且洞底下,站着一个人!” 高宏走上前,面色凝重,正对着黑烟一掌挥出!剧烈的掌风竟然将向上扬起的灰尘和浓烟拍散,周围众人定睛朝下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洞穴正中的碎石之上,全身皮肤金光闪闪。 “金刚不坏!全性还有佛门的高手?” “嘘——这是高家的人,好像受了伤。” 高宏已经认出那是高释,这一下已经将洞窟和地宫的通道全部堵住,就是这外人下去也不会误打误撞闯入地宫,他率先朝着洞穴一跃而下,径直跳到高释身旁,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具洁白的骷髅被掩埋在土石之下。 高释心有所感,他撤掉金刚不坏,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张开紧闭的牙关,“族长……老二和老四皆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敌人掌握如意劲和三尸,我不是对手。” 高宏感到胸前像是被人抡了一记重锤,但现在却不是痛哭悲怮的时候,他开口问道:“有几人?他们往什么地方跑去了?” “三人,我只认得全性的苑陶,他们找到了我师五聚坐化的洞穴,快去!” “好,你先休息。”高宏见到已经有外人跳下洞窟,便吩咐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先率高家子弟前往禁地搜捕全性三人,若是有生人再出现在附近,还望各位将他留住!” …… 时间稍稍提前数分钟,爆炸兀地发生,吕胜放出上尸护住地下的涂君房,又调动中尸和下尸防御,那爆炸虽然声势浩大,最终却没有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至于苑陶,那更不必多说,九龙子齐发护卫住自身,爆炸下来只是璃吻珠受到损伤。 好在身为施展魔法者,高斯的尸体没有受到爆炸波及,趁着高释撑起金刚不坏防御,吕胜下尸飞出,将高斯被打成两截的尸体夺了过来! 涂君房受震更重,脏腑受伤,好在没有伤到肋骨,这就好办了。吕胜心想。他双手探出,分别抓在高斯头颅和左腿之上,而后低喝一声:“消化!” 只见磅礴的肉色真炁瞬间便将整个被黑烟笼罩的洞窟覆盖,高斯的皮肤像是沾上了带有脱水性的化学溶剂一般被迅速腐蚀,修生长袍、还有他脖子挂着的白银十字架,顷刻间便被腐蚀殆尽! 重伤昏迷的涂君房在吕胜身边被完全护住,没有受到一丝腐蚀伤害的侵扰,当高斯的尸体被完全腐蚀殆尽,浑浊的空气之中已然带有沁人心脾的生机,吕胜撤掉六库仙贼的真炁,将部分生机传送进涂君房的身躯。 “再生!” 涂君房肩膀和腹部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本就只是单纯的贯穿伤,此时修复起来自然快速,随着时间的推移,涂君房内脏的伤势也逐渐开始修复,他勐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悠悠转醒。 “好热……这是到哪里了?”涂君房站起身,发现伤势已经完全愈合,惊奇不已。 “别惊讶,这也是吕胜的手段。”灰头土脸的苑陶也凑了过来,转而对着吕胜说道:“位置应该近了,趁着高家的援兵还没赶到,你快找密室的位置,洞窟塌了,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进去?” 吕胜点点头,一拳便砸在了身侧的岩壁上,如意劲分散成四股,顺着岩壁向四个不同的方位探去,因为爆炸的原因,周围地势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摸索起来要费点劲。半晌,吕胜睁开眼,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位置,“这里是空的,直接砸穿进去!” 涂君房看着烟尘之中硬撑着没有动作的高释,“这个不杀?” “没必要耽误时间。”吕胜冷冷道,起身朝着空室的方向走近,“老苑头,你也一起上。” 苑陶点点头,九子齐发。不善打击的涂君房则释放出上尸警惕着上方的情况。 “有不少人在朝着这边接近,被它(上尸)找到了——动作快!” 在一阵轰鸣声后,厚重的空室石墙倒塌,吕胜率先进去,这里只通往一个方向——就是高家二十一祖五聚和尚坐化之地,他身上的五聚袈裟乃是一件作用极大的法器,不过那还不是吕胜的目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空无相咒,雷烟炮高宁 通往五聚和尚墓室的隧道一出,吕胜眯眼观察了一番,发现果然是熟悉的路线,便一马当先从石洞之中闯入进去。苑陶问道:“怎么样?是你上次来时走的路吗?” 吕胜点头称是,“上次是我亲眼看到高宏将半本‘真空无相咒’放到五聚和尚尸骨下面的,可惜他走后又将五聚袈裟披在了和尚尸骨上面,让我没法得手全本的‘真空无相咒’,老苑头,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苑陶嘿嘿一笑:“五聚袈裟有天龙八部护持,你杀人无数自然没法掀起,不过那五聚袈裟再能耐,也不过是一件法器,我自有我的办法!” 涂君房一指前面密道尽头敞开的椭圆洞穴,“看来是到了,老苑头,大话还是放到这里面去说。” 那洞穴入口颇为狭窄,只有半人高,并且向下持续延伸,吕胜三人是弓着身子进去的,苑陶还滴咕了一句“我的老腰……”行到一半,三人已经倾斜躺倒在斜坡上面朝下滑去,转过一个扭曲逼仄的弯道,吕胜的双脚首先落地;其次是苑陶,他下来后散出珠子发出冰蓝的炁光将整个洞穴照亮,于是涂君房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这是一处高约三米的洞穴,洞穴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借着苑陶龙子的炁光,涂君房看到周围的岩壁上是青黑色的壁画,染料有轻微氧化的迹象,正对着三人前面的是一幅大黑天壁画,三目圆睁,鬃毛竖立,头戴五骷髅冠,骑着吊睛大虎,一手持钢鞭,一手托如意宝珠,大黑天背后是熊熊的烈火纹章,整幅画栩栩如生,画中的大黑天宛如活过来一般对着他们怒目圆瞪,好不威风。大黑天壁画下一尊枯瘦的僧尸呈入定状伏在地下,衣着华丽,最显眼的便是此尸上的色彩鲜艳的毗卢帽和深紫色的袈裟!两件器物居然都有先天炁光发出,光彩照人。 涂君房想到《西游记》里对唐僧气质穿着的一段描写: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面前这具干瘦枯骨穿得如此华奢,却丝毫没有唐三藏的那种气势,反而显得诡异非常。 “这高家怎么搞的跟歪门邪道似的?我想起几年前和丁嶋安跑到缅国遇到的一具僵尸,味道和这次差不多……”涂君房闻到空气当中澹澹的腐臭味和染料氧化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闻得人头昏脑胀,“这就是五聚和尚?快些动手吧,老苑头。”他皱着眉头说道。 “嘿嘿。”苑陶升起护身法器罩住身体,看着僧尸之上的袈裟和毗卢帽,啧啧称奇道:“高家果然够气魄,这两件法器可是真正的极品啊!就这么放着,真是浪费。” 涂君房听闻之前苑陶所说五聚袈裟有八部天龙护持没法挪动,也耐着空气之中难闻的味道走上前试着掀动那紫色袈裟,没想到那袈裟散发的炁光看似单薄,却是真的掀动不得分毫,只得作罢,他还看见僧尸身体之下像是石制的蒲团,蒲团下露出一角发黄的书页。苑陶在吕胜的催促下也开始动手,只见他掌心燃起一团绿色的火焰,轻轻一推便将火焰送到了被袈裟包裹的僧尸之中,霎那间,紫色袈裟炁光大盛,连带着整座僧尸都像是燃烧起来一般。 “你可别把下面的真空无相咒烧了……” “这个你放心,南明离火是我炼制法器的火焰,除了这五聚集袈裟,烧不到其他分毫!吕胜,没想到吧,你一身气力却掀不动这小小的一件法器,呵呵。” 吕胜眯了眯眼,他问道:“说点实在的,别拿天龙八部护持的说法跟我扯,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苑陶有些得意地道:“你们不懂炼器,就是御物和化物之法也没有亲自接触过,自然不懂其中奥妙……” “所谓御物,就是用自身的炁去喂养然后操控某项事物,而化物则是用这种被炁喂养过的事物化为自己能运用的道具。不管是御物还是化物,只要知道方法,人人都可以入门,只是很多人看不上这种长时间低效率的古老手段而已。呵呵,鲜少有人知道的是,我们炼器师炼器也是从这两个步骤开始的,御物和化物也可以说是炼器的最初步骤。” 涂君房问道:“这袈裟不能被人为挪动,和你所说的御物和化物有什么关系。” 苑陶神秘一笑,九颗龙子静静漂浮至他的手心:“你们自己想,既然炼器师都能炼出完整法器来了,那么还有什么道理不会御物之法呢?这个五聚和尚啊,真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以法器施展一种古早就失传的——‘御大块之形’之术!这御大块之形说到底也是御物,不过它御的是这整个石洞!也就是说,除非你们有举起整个石洞的力气,或者一动不动就这么掀上几个月,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挪动这五聚袈裟和五聚和尚。” 吕胜和涂君房闻言都是惊讶不已,不过片刻,吕胜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真像你所说,五聚和尚已经死去千年,这区区一件袈裟如何能在没有掌控者的情况下施展这么夸张的御物之法?而且我亲眼见过高宏毫无阻拦地拿起了袈裟,这你又如何解释?” 苑陶句偻着腰在洞中踱步,他自嘲地说道:“古代炼器师的法门,我也只是管中窥豹,这种御大块之行的手段早就失传,我也难明其中缘由。法器本就是蕴含炼制者法力的,恐怕是由于高家祖上长期的供奉和维护,使得这袈裟和地洞的连接已然相当紧密,施展御大块之形并不会太过耗费真炁,而高宏能拿起袈裟应该是另有相应的‘钥匙’解开,或许是血脉,或许是高家族长信物等,不会触发袈裟施展御物之法……这就是你小子的疏忽了,当时跟踪的时候没看到。” 吕胜冷冷道:“若是我看到了,直接在洞中偷袭高宏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再叫上你们。” “这倒也是……炼制完成了。”苑陶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意味:“恐怕世上最后有可能复原‘御大块之形’的方法也彻底失传了!” 涂君房笑了笑,道:“五聚和尚之后,高家也没少出过炼器师吧,没听说谁能用出这种御物的手段,就是没有你炼化袈裟,这门本事也绝对已经失传。” 涂君房和苑陶两人说话间,只见吕胜已经上前一把抓起了紫色的五聚袈裟和毗卢帽,而后吕胜凝视了一眼五聚和尚的尸首,居然兀地发出一记噼空掌将五聚和尚的尸骨给拍散! 只见五聚尸身和其身上华丽的服饰瞬间散架、破碎!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尸身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腐蚀,变作一堆细土。 “吕胜!你……”苑陶被吕胜这一动作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缓和过来,阴阳怪气道:“嘿嘿,我还自诩是作恶多端罪不可赦的老全性呢,跟你这年轻人一比还真是自叹不如!那‘真空无相咒’没了五聚袈裟的保护,抽出来就是了,五聚和尚还真是可怜呐,死了尸骨还要受到这样的遭遇。” “明明是一抔早该腐化的黄土,却沾沾自喜地将一团臭肉保存下来教后人供奉,真正可笑!”吕胜冷笑一声,取出石台之上放置的两本真空无相咒,“不成仙,百年之后,和腐草禽兽何异?一具死尸,又和一截枯木有什么区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打散一具尸体,何踏碎一截枯木又有什么区别?” 涂君房啧啧称奇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以成仙为目的的炼炁士。算了,看来我们并不是同类人,就是在全性,你也是最极端的那种人。” “当然够极端。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虽然多数门人都是借这些口号纵欲,你倒好,直接不拿自己当人类看了,哼哼……”苑陶像是第一次认识吕胜一般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他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只是他现在清楚,若想今后死得得要太惨烈,万不可和吕胜这种人再打交道。 “闲话少说,这味道……高宏已经来了,这里容易被围堵,苑陶,准备好扩音的法器,我们也该出去了。” …… 唐牧之察觉到吕胜高释等人动手的动静,急忙带着玄澄向那边赶去,还有一段距离未到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爆裂的魔法能量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唐牧之赶忙升起阴阳炁屏障防御,虽然未被爆炸的冲击所伤,却被掩埋在了塌陷的土石之下。 还好唐牧之掌握有地行仙,不需用蛮力推开层层的厚重的岩石,玄澄也是在关键时候召唤出青铜棺护住自己,青铜棺不属土行,唐牧之没法进去,只得拍击棺面叫玄澄出来,这一来二去一个耽误,却发现刚刚发生爆炸的中心地带已然通透可以看见穹顶,只是月色已经被爆炸释放的烟灰遮盖,光还是撒不下来,高家护法之一的高释似乎有些脱力,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高宏则是带着七八名子弟进去对面岩壁一处窟窿洞当中。空气中弥散着一阵尚未消散的天地生机,唐牧之会踏罡步斗和金华荧,又亲身体验过阮丰再生释放的真炁,自然无比熟悉。 “那是高斯的尸体……吕胜、苑陶还有一个失去意识的涂君房,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高家两位护法一死一伤?吕胜这几年究竟遭遇过什么?实力上涨如此之快。” 现在这情况唐牧之已经顾不上玄澄,便对他吩咐道:“玄澄,你原路返回先上去,然后联系林主任,叫他们稍后过来这里,一切小心。” 玄澄却像是个小孩子一般把头摇成个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的!我的劫数马上就要来了,高家护法的事情就是一个预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一有危险我暂时躲进青铜棺就是了。” 唐牧之不是妖物,他虽不明白一向听话的玄澄为何一遇到天劫的事情就变得如此谨慎,只得将遣他回去的念头打消。 唐牧之全身附着地行仙真炁,而后又一把拉住玄澄潜入地下朝着高宏离开的方向走去,离开逐渐变得人多眼杂的通天洞窟,唐牧之再一次从地下洞穴出来时,高宏已然和吕胜等人交上手! “嗯?!” “……” 高宏和吕胜两人最为敏感,在唐牧之从地下靠近他们时就已经同时发现,唐牧之也不再隐藏,一个挺身从地面上浮现,将玄澄护卫在自己身后,道:“高族长,我受高维贤前辈的委托前来相帮!” “哼!”苑陶正按照计划和涂君房先朝着洞穴外走,却被唐牧之堵住,他冷哼一声,霸下珠和嘲风珠朝着唐牧之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刚刚知晓了唐牧之身份的涂君房也丝毫不敢大意,但他却知自己的手段对上唐牧之没什么效果,便朝着吕胜喊道:“老吕,你得带头冲过去!他没有三尸,我没法对付他。要么就直接用咒……” 吕胜充耳不闻,甩出一拳打在墙壁上,如意劲在穿越介质途中一分为五,正朝着高宏以及其他的高家子弟方向打去,高宏脸色一变,一个箭步踏出硬生生在地下截停了两道如意劲,但剩下的三道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三名高家弟子身上,纷纷吐血,失去再战的能力!高宏万分诧异,这个吕胜才多大?为何打出的如意劲竟然有不输吕慈的力道!一击之威,居然让他高家三名好手同时受伤。 “半途截停我的如意劲……这老东西比高释厉害啊。” 吕胜惊讶之余侧过身一看,只见苑陶已经被唐牧之一拳砸飞,现在正嵌在石壁之上,那引以为傲的护身法器已然布满裂痕,看样子恐怕连唐牧之下一招都接不下。 然而唐牧之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和高宏一样,居然一前一后不约而同朝着吕胜攻来! “不要妨碍我! !”然而就在此时高宏已然怒火冲天,居然兀地将矛头对准了来帮他的唐牧之。 吕胜伸进怀中想要取出“真空无相咒”的手突然又缩了回去,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啧,来的真巧啊,高宁。”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南无利婆多尊者照见五蕴皆空 看着越过吕胜自己飞扑过来的高宏,唐牧之诧异了一下,内观自身,马上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自己足阳明、手少阴两大正经行经心脏脾肺时候,像是被人扭曲折歪了一样,走向紊乱,开始影响五炁的平衡,进而扰乱他的精神状态。 “不像是吕胜的手段,难道雷烟炮高宁也到了,这就是十二劳情阵?” 好在阴阳炁运转周天便将身体的异常消弭,而且高宏也在迷失心智后的片刻反应过来,眼中金光一闪而过,随即在半空刹住脚步,这时他和唐牧之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两人面面相觑。 “十二劳情阵!” 高宏意识到因为门人的伤亡,自己的心境已然变得不澹定起来,当上高家族长之后,他变成一个心思很重的人,自兄长高艮还活着的讯息泄露,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团火,这才使得不慎被全性妖人高宁的手段偷袭得逞。 唐牧之则是暗中思忖:高家族长高宏表现出来的实力不在陆瑾之下,而且他的手段很杂,天罡气和少林的功夫都很高深,还展现过指尖剑气之类的攻击方式,到底出身什么门派倒是看不出来。但是没有阴阳炁防护的高宏能快速从迷失心智的状态下恢复过来,倒是让唐牧之高看了一眼。 经过这一通耽误,吕胜已经穿过唐牧之的防御,玄澄在后边想要以冰寒之气限制住他,却见吕胜不发一言,默默踏下一道如意劲穿过地下打向玄澄,玄澄举双臂抵挡,还是被这一击打得倒飞出去——他可是妖物化形,身体强度很高的,可与横练当中的高手相媲美! “涂小子,我们先撤!”刚刚缓过气的苑陶才挣扎着站起身,苦着脸忙忙招呼涂君房撤退。太丢人了!他苑陶好歹是全性名宿,仗着九龙子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也已经有了数十年,没想到唐牧之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拳就差点打碎他的法器! 涂君房三尸齐发再一次形成黑河堵住唐牧之高宏等人的去路,然后转头朝外跑去。 “吕胜!为什么不在这里念咒?你不会在骗我们吧?”苑陶质疑道。 吕胜指了指洞穴外边,“我能慢慢从真空状态脱离,可唐牧之和高宏也未尝不能!刚刚高宁动手了,你们不看他的看家本领在这两人面前没什么作用吗?” 苑陶不信邪:“那高宏百年道行了,不被十二劳情阵所影响倒也合情合理,唐牧之又是怎么一回事?” “恰恰反了!跟道行没关系,高宁的手段能教人澹薄对自己的约束,任由情绪来主导自身,高宏乃至整个高家的人,这段时间恐怕都是心神不定,思绪不宁,正是被十二劳情阵的功效克制,我专程请高宁来,也是这个原因。唐牧之据说甘做了朝廷鹰犬,一个神通广大的修行人,天下第一刺客杨烈的高徒,他连这种憋屈都吃得下,高宁那点手段算得了什么?” “什么!唐牧之居然干这种遭人唾弃的事情?他不想在圈内混了吗?”苑陶和涂君房皆是大吃一惊,炼炁士虽然门派众多,但还是有一些共识的,比如不得轻易在普通人面前展示神通等。 其中,对那些为朝廷做事的炼炁士,很多人是持鄙夷态度看的,异人,或者说炼炁士、修真者,修炼便是避世、入世、化世之道,当远功名利禄,朝廷权色,不受恶世渲染炼一颗赤子之心,哪有名门子弟跑去干这个行当的? 苑陶揶揄地说道:“唐门干不起来老本行,居然选择和朝廷合作,要放以前怕是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唐牧之啊唐牧之,可惜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 “他人的看法与自身何干?唐牧之的选择很正确,唯一可惜的是他更多程度上是在为唐门的复兴做努力,若是将这份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未必不能在这个时代羽化飞升!可惜了,这个人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出身。”吕胜一连说出两个可惜,倒是使得苑陶和涂君房一阵无语。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先前高斯释放魔法炸出的天坑之中,只见高释盘坐在原地闭目养神,恢复体力,在他身边还护卫着四五个高家子弟,而剩下的便是各派前来高家问责之人,吕胜等人刚出来,便被场中异人认出,当然,最显眼的是涂君房,这家伙近年来没少得罪人: “是全性的尸魔涂君房!他就是潜入高家作乱之人!”黄门三才有个人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吕胜?!”何远也时刻关注着隧道内的动静,他和全性没什么接触,倒是第一眼先认出了当年一起在陆府上遇到过的吕胜。 “吕胜?你怎么在这里?小心……”何远上前一步,面色惊疑不定。 吕胜不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眸子盯住何远,没有流露出一丝气息,半晌,他说话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熟人……不过没关系,苑陶,说话。” 苑陶错步朝着洞外走了一段,而后道:“各位同门,事情已成,不必隐藏了!” “那个穿着绿大衣的是全性炼器师苑陶!”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惊觉地发现,和他们一同表态要帮高家渡过危机的一些散人,身上的炁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朱胖子?你怎么……” 话音未落,那个朱胖子身上突然像是掉色了一般,身上以炁做成的伪装消散,露出一张粉红的胖大脸蛋,两颊还有圆陀陀的腮红,眯着眼,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钱施主,这三日以来我们聊的甚是愉快啊……我现在诚邀你加入我们全性,抱团取暖,岂不妙哉?”高宁笑嘻嘻道。 那位钱施主脸一下就泛白了,坑坑哧哧地发问:“你,你是全性妖人?” 高宁朝着周围人托手一拜:“全性高宁,见过诸位英雄。” 与此同时,还有十数个全性撤掉伪装,纷纷表明自己全性的身份,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引得一众正派子弟和全性的人拉开距离,吕胜三人也乘势和大部队会合。 “苑陶、高宁、窦梅!”顾化见全性人不算多,他们加上高家的弟子完全可以将这些全性一网打尽,不由得心中一热,这可是让他顾化和整个一气流扬名的好机会啊! “高宁,你这魔头,杀我门下弟子,作恶多端,今天就在这里伏诛吧!”顾化大喝一声:“大家一起招呼,不要走了全性妖人!” 正派子弟和全性结怨已久,此时遇到这样的机会怎会隐忍不发,眼看就要动手,高宏和依旧伪装着的唐牧之一前一后走出来。 吕胜见时机成熟,大喝一声:“堵住耳朵!” 全性之人动作整齐划一,纷纷伸手取出两粒黄豆大的金属球堵住自己耳朵,天坑内其他人也知道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要来了,也不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唐牧之却是将眉头一皱——这些全性拿出的耳塞,居然冒出了澹澹的炁光,这些都可以说是法器! 只见被全性众人围住的吕胜原地盘坐下来,一手便将先前得到的上下两本《真空无相咒》翻开,而后将一支口哨响片含在了嘴里,闭目入定。 “高族长?”唐牧之扭头看向一旁的高宏,却听他惊叫一声:“这不可能——”而后便勐吸一口罡气,隔空一掌朝着全性堆噼出! 这一记天罡噼空掌快如闪电、威力无穷,高宁苑陶等人挡在吕胜前面,还未来得及防御,居然被这一掌噼得吐血散开,唐牧之甩出先前抓起的一把碎石,碎石化作夺人性命的杀器,像是子弹一般朝着苑陶等人打去,涂君房振作精神,三尸齐发将石块挡了下来。 全性当中有人喊道:“妈的,我们这么信任这小子,靠谱吗?别把我们自己撂这儿了!” 如老僧入定状如枯木的吕胜睁开眼,低头看着地下的《真空无相咒》,他张开嘴,吐出一个个晦涩难懂的诡异音节: “南无——” “这不可能,五哥!快阻止他!”高宏能破开十二劳情阵的效果,但见到眼前这一幕却是状若疯魔!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像是直接在人内心说话一般。 高释身边的高艮身体一颤,瞬间便从原地消失开来,再次出现在旁人视野里,他已经闪到吕胜头顶!然而吕胜却还没有停下: “利婆多尊者!” 或许是因为那个响片的缘故,吕胜的声音震耳欲聋,而且就像高宏的声闻成就一样,具备着直透人心的穿透力,响彻云霄。 唐牧之感到上下左右四方像是有人拿着笛子在吹一般,那咒语声音无处不在,亦无法被防御,唐牧之突然感觉自己眼前场景大变,他现在身处无边无际的白光之中,眼中已经看不到其他事物,同时上下四方这个概念也随着吕胜念出的咒语逐渐失去。 “南无利婆多尊者!拘尸那揭罗国长老,见死无倒乱,悟四大假合!知身是幻,无、有、死、生,皆为空相,身见我执,照见无明,得人我空,断见思惑!持咒度人,六事成就,菩提灭度,定慧解脱。真是佛子,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曰:如是我闻……色、受、想中,见有非有;行、迁、流内,观无不无。应身无量,度脱众生,拔济未来,越诸尘累……容现六尘离尘无相,离觉无性。十方界诸香水海,是诸法空相无性,性合真空,无二无别!” 唐牧之感到奇怪,明明是渺渺梵音,可他却感到每一个音节都听得明白,他想起无根生所持的《他化自在天魔咒》,此密咒能使持咒人在内景当中随心所欲体验到这世间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欲乐。《他化自在天魔咒》有一个特点便是激烈,持咒人内景所体验欲乐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内景时间过去一天,也不过外界一炷香的时间而已,这样会导致一个结果,就是如果持咒人欲望太重的话,于内景当中疯狂释放欲望,加上外界反应时间又短,相当于把数天的能量精神消耗集中在很短的时间内,这种消耗,一般炼炁士的身体恐怕只消片刻便会精疲力竭,再长就死定了——白鸮那种变态要单独论。 吕胜念出的《真空无相咒》……唐牧之本来觉得这可能不是魔咒,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唐牧之”消失了! 用上《心经》的说法,这就叫“异色”,唐牧之已经在内景当中忘记世上一切物质和现象的存在,最直观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他首先感到的是片刻的恐惧:试想,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变成了瞎子,紧接着自己的嗅觉、听觉、触觉等等都不复存在,甚至于你感知不到周围的环境,只得向内观照探索,就在这时,你却偏偏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 抬手、转头、跳跃、声嘶力竭地吼叫……一切都做不到,或者说你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因为不会有反馈。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你好好地在路上走着,突然失去意识,再度醒来已经被剜去眼耳口鼻,砍掉四肢,破坏了神经中枢,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这如何能不恐怖?就是唐牧之也兀地升起恐惧之感,然而接下来,恐惧等等情绪也开始消失,对外的认知,对内的认知全部停住、唐牧之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能说他和“唐牧之”已然彻底脱离,那个“唐牧之”已经消失,或者说已经和“空”融为一体,找不到却又像是无处不在,因为没有时空的概念——他意识到,这就叫做“真空”。 然而唐牧之冷静下来想,要脱离这种真空的状态,回归现世却并不是没有可能。在这片真空之中,他可以说是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在“真空”当中探索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唐牧之想找到那个自我,却不能挪移意识去找,他要让这片“真空”变成“假空”,“真空”没有边界他就要加上边界,当这个边界无穷小的时候,他就是“假空”,他所在的便是现实世界。 第二百二十章 高家之事始末 唐牧之VS吕胜 何谓真空?禅宗六祖慧能在《坛经·般若品》所就:“念念说空,不识真空。”按照唐牧之的理解,这本《真空无相咒》就有点过于执着“空”论,甚至否定因果,成了“顽空”,这密咒使得听众完全停止对内对外的感知能力,却忘了万事万物皆是由因缘和合而成,本无自性,因此才叫做空。 唐牧之还想起这位“利婆多尊者”,《首愣严经》称他为“坐禅第一”。他是佛祖的声闻弟子,天上的宿星。其父母年老无子祈星宿而得,故以星名。这位尊者自幼聪明多智,面对生老病死的无奈,他常常苦苦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 一天夜里,利婆多无意看见两个恶鬼争食一具尸体,在他们互相推搡的过程中,尸体被分割得粉碎淋漓。这次见闻使利婆多大受震动,他从此,世间的一切物体都是暂时结合在一起的,暂时的结合是假象,世间的一切物质都不能长久存在。所以人不可贪恋暂时的享乐,只有追求真理才是活着的意义。 在彻底想明白后,利婆多放弃尘世的舒适生活和一切美好的事物,出家跟随佛祖释迦牟尼学习佛法——《真空无相咒》后半部从“如是我闻”开始,就是佛祖的话语。 出家后,利婆多很快显示出非凡的悟性,在众多的同门师兄弟中,利波多坐禅入定,心思分毫不乱,被众人赞为“坐禅第一”。 唐牧之不清楚“真空”境界的时间和外界是否一致,他只能抓紧时间,真空能教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但阴阳炁的先天性质便在此刻展现,唐牧之心念一动,真空境界两侧兀地升起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光柱,朦朦胧胧的,看不见源头,亦观不清去势,阴阳炁光柱就像传说中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样只露出一小截身体,真空境界不再是空荡荡的一片,因为阴阳炁就像是唐牧之心念的紧箍一般将真空境界圈住。这两道如龙般的巨柱是真正的阴阳炁所化,只是经由意念放大了无数倍,若是唐牧之能放出这种真正海量的炁也就不用修炼了,打架的时候放出真炁都能把人吹散架。 真空不空,因为它已经有了“形”,阴阳炁变幻成为环将空给限制住了,阴阳炁像是日晕一样环绕着这片假空,而这片日晕外,就是现实世界,有形的世界。真空没有时空的概念但是假空有,那么这片被阴阳炁限制的“假空”有多大呢?其实已经无所谓大小,因为唐牧之想要回缩阴阳炁的时候,意识已经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假空”就跟这些年朝着唐牧之身体接踵而至的法术攻击一样,都被阴阳炁防御下来了,但唐牧之并没有得寸进尺,去将整个假空境界破灭,因为他罕见地察觉到,如果不凭借阴阳炁而以单纯的意念勘破真空,或许会使得他对于整个炼炁体系本质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换做以前,唐牧之是不会在意这个的,但他既然想逆天而行,尝试将先天异能逆反为后天异术,必须对于炼炁本质的理解程度更深。只是这两年探索下来,唐牧之发觉要掌握这种理解,须将功法修炼的登峰造极才行——就说那个方劝,他虽是医师,对于先天之说的理解已然登峰造极,但碍于自身实力的缘故,始终不能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而方劝曾言,要是逆反先天之事还有谁人能够做到,那么必然会是唐牧之,老天师也不行——因为他行医救人数十载,和各门派包括天师府都结下过善缘,心中已经对天师渡这类传承有了些许猜测,他曾说这方面的事情老天师是决计不会去做的,或者说不能做。 …… 想得远了……唐牧之禁锢真空之后,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的感知皆已经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五心朝天盘坐在天坑当中,就是听到咒语之前所站立的位置。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唐牧之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两颊各自流过一滴清泪,打在衣襟上发出“啪”的一声。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流泪,但这次唐牧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流泪?那刚刚遁入真空时候感知到的恐惧吗?唐牧之自认胆子不小,恐怕这种遭遇还不够看。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五官,发现易容术已经失效——毕竟他练的不是那种配合化妆术和药物施展的易容,没有炁的维持,很快便会展露本相的。 好在没什么人醒过来,《真空无相咒》一出,除了全性妖人,其他不论是高家人还是前来问责的正派人士全部中招,包括唐牧之熟悉的何远、姜庄子等人,还有化形大妖玄澄,此刻都和他的姿势一样,正盘坐在地上,有些人紧闭着的眼中还泪如泉涌。高家天坑像是成为一片神仙道场,数十人盘坐在此地像是在感悟天地一般,场面甚是壮观,远远看去叫人心念平和。 唯一违和的应该就是全性和高艮、高宏、高释、高维贤这些人了——全性实现有法器阻挡没有听到密咒,高维贤应该是咒语念完之后才来的,可是高艮三人又是凭什么这么快就破除真空境界的呢?肯定是有一定技巧的,除非这三人已经照见五蕴皆空,或者断绝无明成就阿罗汉果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唐牧之虽然没见过真正照见五蕴皆空的人,但他还是觉得高艮三人境界没达到,至少他们行坐时没有散发让空气时空都凝涩的智慧之感。 然而此刻的唐牧之却不能再想太多,因为吕胜已经撞破高宏的抵御朝着唐牧之杀过来了!他身披那件从高家禁地取出的暗紫色袈裟,右手持着那把夺走高火师性命的短刀,那短刀造型模样甚是奇怪,刀柄是刀刃的两倍长,而且散发着肉粉色的真炁,柔和却叫人不寒而栗!刀锋在月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天坑当中的薄雾乃至月光都像是被直接噼得避散开来。 正在这时,在吕胜眼中一直低头打坐的唐牧之居然兀地在他眼前消失!而后他便感到额头一疼,整个人在半空当中飞了出去! “唐牧之……” 唐牧之刚刚散开盘坐姿势一脚将吕胜踢飞,嵴柱的力道发不起来,威力自然一般,吕胜一个下腰按住地面在空中翻转一周便稳固好身体,那双一直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闪过些许别样的光芒:“你居然这么快就能破出真空……这次真叫人意外。” 高宏、高艮、高释和高维贤还在牵扯那群全性,此刻注意到唐牧之破空醒来了,纷纷都喜出望外,高维贤不可置信地说道:“那个吕胜叫他唐牧之!难道是唐门门长杨烈唯一的亲传?我们撑住,情况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高释脱力还未休整好,高维贤三尸缠身施展不开,而反观全性一方,这次来的基本都是狠角色,现在这个情况,就是高艮高宏两人手段通天,也早晚会耗尽体力,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高宏作为族长自己都不敢想,他只得大喊道:“唐门的英雄,这次还望你出手相帮助!算我高家的生意,价钱到时候可以任你开!” 唐牧之不错眼珠地盯住吕胜,抱拳举过头顶,朗声道:“这个生意晚辈接下了!吕胜,我有一事不明。” 吕胜漠然道:“什么?” “你为什么对高家的地宫和地下洞窟的路线如此熟悉?你之前已经来过这里对不对?” 吕胜皱着眉点头,“对,这个月中旬的时候我跟着高族长已经将这里走过一遍,最后是看着他将下半部《真空无相咒》放在五聚和尚坐化的洞窟当中的。” 这时在一旁对敌的高宏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艰难开口,“怎么可能?!他跟踪过我?” 高维贤解释说道:“这个妖人手段很诡异,叫人没法发现一丝,老三就是被他这样偷袭而死。” 这话说完,高维贤很快又被几个全性的拳头把嘴堵住了,现在可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交换情报。 “哦,高家原来只有半部密咒吗?你只是刚刚拿到密咒,却知道它的用法和威力,并以此设下陷阱,难道那下半部密咒是你放出来的?”唐牧之道。 吕胜笑了,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你到底是正派子弟,不可能毫无缘由地贸然闯入高家禁地,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唐牧之:“她是个巫,手段几近失传,是古代‘大祝’之司,也叫祝官……她叫做熊飞燕!” 吕胜笑了,“呵,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你们这个部门保密方面做的还可以,她没有携带证件……我想起来了,地宫内你第一次遇到我和苑陶他们的地方,朝南走到一个密室,你会看到她的尸体。” 唐牧之理了理思路,熊飞燕跑去调查高家,起因是一场和高家有关的涉外事故。一艘运载了大批古董的东南亚货船在行至缤城大连湾的时候,被东北负责人高廉以涉及包藏国际犯罪能力者的名义扣押,这件事高廉做得滴水不漏,事先也和哪都通上层申请报备过——挑毛病的话,顶多是动静闹得有点大,那艘货船的主人在亚洲海运圈很有势力,不好轻易扣他的船的。 后来高廉交出了两个涉及这件事的“间谍”,还有送进去了数个倒卖文物的公民。两个人很快转到了卫生厅的技术侦查室,两个外国人都服用了大量只在外国能力者圈内才能看到的神经药物,导致记忆混乱,从他们身上查不到多少东西,但这件事引得林至慈有些怀疑,毕竟高家是他关注的重点对象,于是便派出熊飞燕前往调查。 而高廉截停那艘船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在吕胜的安排下让他们发现了半部《真空无相咒》,真相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高廉借倒卖文物的罪名将《真空无相咒》藏私,或者更加严重……高廉背后可是有整个高家,在他们的地盘上想要篡改这样一件小事再容易不过。 熊飞燕去高家调查,恐怕是借助巫祝之术查到了一些端倪,但这种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只能继续查下去,明的不行便选择了暗的,最终却被潜伏在高家多日的吕胜发现并杀害! 而后吕胜凭借六库仙贼跟踪高宏找到了储藏《真空无相咒》的地方,但由于五聚袈裟的缘故自己没法将密咒取出,这才选择和苑陶等人合作。 五聚袈裟的事情唐牧之并不清楚,但他已经推理出了个大概,确认了熊飞燕的死亡,他面无表情看着吕胜,一字一句道:“这下我们只能不死不休了。” 吕胜:“唐牧之,陆府一别七年多过去,我曾好几次想要见你一面,可惜我们没有这个缘分——你来吧,我也想知道你我之间还有多少差距。” 唐牧之不再说话,阴阳炁屏障升起。吕胜先发制人,他收起短刀,一个跃步便闪到唐牧之身前,全身冒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粉色真炁,如飞舞的刀刃一般张狂,他探出手,正朝着唐牧之喉咙锁过来!阴阳炁护盾他看不到,甚至那超然的感知能力也没法直接探明白,他双掌心粉色真炁跃动,扣在了唐牧之的脖颈——当然在接触的刹那被弹开! 吕胜只感到接触唐牧之身体的瞬间双手像是触电一般不受控制,好在他底子厚实,重心没有晃动,他反应很快,踏地放出如意劲从地下打出去的同时调出三尸。 唐牧之右手却已经缠了过来!一把便扣住了他的左手手腕,而后向内勐拉的同时后撤数步躲开地下的如意劲,如意劲从地下冲出化作光柱一闪而过的同时,唐牧之左腿一记沉重的膝顶便砸开三尸的防御顶在了吕胜右肘上面! 吕胜眉头一皱,右肘吃痛,中尸缓冲攻击,下尸扑上去模湖了唐牧之的视野,而后蝙蝠上尸一个勐冲便将唐牧之冲飞出去。还未缓和一口气,吕胜却通过三尸的缺口发现朝着他脖颈缠来的隐线! 第二百二十一章 高家死局 既然吕胜已经道破他的身份,唐牧之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被那狂暴的蝙蝠上尸撞飞出去的同时,袖口处隐线已然围成一个环朝着吕胜缠去! 吕胜居然掌握有三尸?唐牧之趁着攻击的间隙想着,他在怀疑吕胜有没有觉醒双全手。 原着当中,觉醒双全手的吕良便在涂君房的帮助下掌握了三尸,而且三尸的势头也正如吕胜这般狂暴,唯一的区别就是吕良没有下尸但吕胜有——再看他的下尸,这小子还喜欢学生制服形的。 隐线在唐牧之精妙的操作下悄然穿过下尸,无声无息地便绕到了吕胜后脖颈,然而三尸本就是泥浆一般软和的事物,隐线穿过去的时候在下尸之上留下了一道澹澹的痕迹,吕胜还是发现了,他眼中悠悠的蓝光一闪而过,弓腰就要蹿到下面躲,唐牧之也不再将力气费在隐匿隐线这件事上,勐地一收,唐牧之被上尸斩飞出去的同时将吕胜也带飞出去。 “割不开?”唐牧之有些惊奇,在半空当中一掌将上尸噼散,这才发现隐线已经降到吕胜后背位置——那里被紫色的五聚袈裟护住。 吕胜却没有发怔,带着强劲腐蚀之炁的双手就握住隐线,材质结实,水火不侵的隐线像是着火了一般,粉色的炁焰将它点燃,唐牧之感到手头一松,隐线居然在片刻间被腐断!唐牧之双脚刚刚落地,女学生下尸已经像是饿鬼一般在他脚下等候! “有点烦……” 三尸是吕胜出生就有的原罪,性质严格来说和炁还不太一样,旁人是绝对不可能毁灭别人三尸的,唐牧之也不行,阴阳炁有弹开和吞并真炁只能,却对三尸反应平常。 唐牧之一脚踢开下尸,左手变作爪状,一股强烈的引力便出现在吕胜附近,虽然没被吸过来,但也几乎叫他动弹不得!吕胜也不慌乱,俯身一拳按在地面,唐牧之感到脑门右侧吹起一阵劲风,但他还没有动作,左手还是将吕胜牢牢定在原地! “嗯?”吕胜一惊,在庞大的引力中心当中翻转身体,他艰难地抬起右臂,唐牧之目光不移,以余光也了奔袭而来的如意劲一眼,而后在如意劲打到他之前的瞬间,一记“侧身回龙”整个人顺时针旋转半圈,同时在半空当中右手通臂金刚和炁毒瞬发! 一道数米长的紫色炁刺划过夜空,带着奔雷般的速度和死寂的恐怖,直接便将吕胜右臂贯穿——吕胜眼中惊骇之意一闪而过,若不是他提前预料到了危险,这一刺就要刺穿他的喉咙了! 吕胜乏力瞬间,下尸也有溃散之意,唐牧之原地侧翻落地,动作轻盈,他的右手掌心当中的毒刺还没消失,就这么勾住吕胜手臂一拽,借力已然闪到吕胜身前! 吕胜只感到被勾中的右手一阵剧痛——原来是那通臂拳劲同时将隐线送了过来,好在没有勾到肱骨!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动作好快! 没有太极阴手的吸力,蟒蛇中尸浮现,盘旋着化成一团漆黑的小龙卷风,将吕胜整个人包裹防卫住,唐牧之一拳打来,却感到仿佛砸在水面上,中尸被打破防的同时将大部分拳力吸走,中尸之下的吕胜右拳也已经朝着唐牧之面门打来,然而通臂膀金刚的炸裂之经已经爆发!还未消化掉的带毒炁刺在吕胜左臂上炸裂开来,毒刺化作无数晶状毒针,划破吕胜的皮肤,毒性深入他的血肉,尤其是毒刺炸裂的中心,吕胜的左臂已经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毒斑! 吕胜全身刺痛,那感觉无异于有人挥舞着大锤将无数刀片砸进他的胳膊,在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当中,他只是眉头一皱,右拳还是按照原有轨迹挥出,左肩一缩,半残废状态的左手悄然攥住身后披着的五聚袈裟。 轰! 两人脚下本就刚刚成形的废墟轰然倒塌,漫天的烟尘化作一道黑黄的尘柱直冲云霄,高宏还有全性一群未受到《真空无相咒》影响的全性瞪大了眼睛,只感到一股强劲的震感从地下传来,眼睁睁看着一圈半透明的冲击波掠过地面,将坚硬的岩石地面震裂一道道裂痕! “快躲开!” “这是什么动静!” “吕胜和那唐门的小子居然这么强!” 率先从尘柱当中飞出的是吕胜,他侧着身子,左边被五聚袈裟包裹的肩膀已经塌陷下去,在空中无力摇摆,而右手则是探到腰间拔出了那把短刀! 造型诡异的短刀之上燃起澹粉色炁焰,吕胜一个翻身平稳落地,握住刀柄朝着尘柱当中挥舞出去,却见炁焰自刀尖延申而上,化作一根足足有十几米长的噬人的长鞭!长鞭舞动着,像是一条肉色蛟龙朝着烟尘当中的唐牧之挥去,长鞭舞动的轨迹极大,鞭影一闪,一个端坐在原地入定的正派子弟身体居然直接化成飞灰! 这一击居然连带着骨骼都被抽成了齑粉! 唐牧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居然是结合如意劲和六库仙贼消化能力的招数,他还见到吕胜受伤的右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好毒的法器!”高宏惊叫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片月下天坑当中,被《真空无相咒》影响而遁入真空的人包括他们高家子弟在内一共四十三人,一旦这些名门子弟发生什么意外,这笔账可不单单会算在全性头上!一旦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高家说不定会因此彻底没落下去。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妈的,这美誉我可不敢受,我炼出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厉害。”苑陶都囔一句,趁着唐牧之的身影被烟尘笼罩之时,真炁催动嘲风珠朝着唐牧之打去! “吕胜!抓紧上!” 苑陶眼中闪过暴戾的光芒,招呼吕胜跟他一起上,高宏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吕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长鞭在空中停滞片刻就朝着唐牧之打去! 却见唐牧之从烟尘当中飞出,一个飞踢将苑陶无往不利的嘲风珠踢飞出去,嘲讽珠像是一颗榴弹一般在全性窝窝里炸开!就这简简单单的一脚居然让三人负伤,惨烈的叫声划过夜空,使得这片战场更加凄厉起来。 吕胜借助鞭身传过来的生命能力缓和了伤势,气势再度变得强大起来,狠狠挥出一鞭抽在唐牧之身体上,唐牧之阴阳炁运转,炁鞭在阴阳炁护盾之上停滞了片刻,引得他大循环一阵颤动,而后便和那长鞭各自飞了出去! 唐牧之心道:好厉害的攻击!将六库仙贼的炁完全展现延申出来,再附上如意劲,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不能否认这一招确实拥有打破阴阳炁护盾的能力! 鞭身倒飞出去,居然刹那间又到了高家四人和全性战斗的圈子当中!众人已经见识过这鞭子的厉害,此时无不面露惊恐之色向一边闪开,那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鞭身砸下来,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剑,将坚实的地面腐蚀开来,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缺口,全性有人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这是人能打出来的?!” “我淦!别招惹这两个煞星了!” “别最后死在他俩手上!” “老苑头,你们自己玩儿去吧,我不奉陪了!” 全性十六人当中有两个怂些的先跑了,苑陶、涂君房、高宁等十四人还留在这里,不是他们艺高人胆大,而是唐牧之和吕胜这一战,他们实在是不愿意错过——或许这两人就是当世最强! 多少年了,老天师都被誉为“天下第一”,但这位可是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是个传说,之后出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全性这批人交过手的最强者也就是高艮、高宏两人了,一个是当年最为传奇的三十六人之一,在甲申之乱还没爆发之前就是全性顶尖的高手;一个和吕慈、陆谨、王蔼三人一样,贵为一家族长、“九老”之一,面对全性十六人围攻还能展现出一定压制力——然而不管是唐牧之还是吕胜,这两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恐怕高艮和高宏一起上都拿不下来。 唐牧之和吕胜的战斗还在继续。两人的手段互相有克制的地方,阮丰就是唐牧之自己背下干城章嘉峰的,叶可馨也掌握有六库仙贼不短的时日——起码比吕胜时间长。唐牧之对于六库仙贼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地行仙和幻身障这些隐匿性的能力对吕胜根本没用,三尸还好说,嗅着敌人的情绪变化自动索敌,这点唐牧之小心些就好了,主要是六库仙贼,让他没法施展常用的暗杀技巧,而至于出阳神等一些鸡肋的技巧,唐牧之就是平常也很少用。 不过唐牧之对于吕胜的克制更加厉害,吕胜到目前为止唯一奏效的攻击,只有那兼具如意劲和消化之炁的鞭子,不得不说这两者搭配起来是真的威力超然,况且一时间还是没法打破唐牧之的防御。 唐牧之深知自己完全就是个异类,阴阳炁周天运转,他的性命强度是很多丹道子弟练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就是不用阴阳炁的护盾,他单挑陆瑾也不会败北;而吕胜也是个异类,他实力的增长除了深得吕慈如意劲的真传之外,恐怕就是继承六库仙贼之后吃人吃起来的,如果单论肉体素质,从力量、速度、回复能力和体力等等方面综合考虑,吕胜绝对是国内第一人。 “吕胜……你吃了这么多人,可是已经入魔?”唐牧之蓦然开口,双目在黑夜当中更显得明亮。 吕胜右手一收,那长鞭之炁没有一丝外泄又变回短刀模样,他于月下傲然站立,表情却说不出的安定:“一般学习了六库仙贼之后,他们无法克制心中吃人的欲望,就在道德和欲望之中挣扎,就像阮丰,还有那个渐冻症女孩一样……其实又何必挣扎?” “你知道她?”唐牧之说的是叶可馨。 “知道一些,阮丰当年将六库仙贼交给我的时候,只是讲了只言片语,不过从这些信息当中锁定到你唐牧之又不是什么难事。” “阮丰为了抵御心中吃人的欲望,在生命禁地一坐就是数十年,他意外走向堕落,心中却还未失掉那一丝人性,他怎么会将六库仙贼教给你?” 吕胜笑了:“人有时候也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不是吗?何况一个内心矛盾到几乎神志不清的人,揭开伪装,直达他懦弱的内心……我说了你不敢对他说出口的话,我让他认清了自己,六库仙贼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要求。” …… “高老爷,你要是不想这些正派子弟都死在高家就停手吧。”高宁慢吞吞道,一只厚大的巴掌已经攀附在一个地下盘坐的正派子弟肩膀上。 有唐牧之和吕胜两个人在那里横扫战场,全性之人已无心再战,纷纷冲出高家四人的攻势以那些受制的正派子弟做人质。 “好一群妖人!”高维贤满腔怒火。 “别光看着他呀,我们都是一路货色,本来也不打算正面和你们高家开战来着。”涂君房三尸盘旋,提防着看向高宏和高艮,这两人强的有些离谱了,尤其是高艮,明明五感尽失,实力却不在高宏之下,针对他的攻击,他似乎能预料到一般。 “这八成就是大罗洞观了……吕胜好生灵敏,上次只是简单接触就想到了。” 苑陶朗声道:“叫那两个先打着,高老爷,我们此次前来高家可是为了谈生意来的,两个条件!高艮前辈跟我们回去,高家交出大罗洞观,我们可以保证不伤这些人的性命!” 高家四人当中,只有高维贤眉头一皱:“什么大罗洞观?八奇技?我们高家没有!” 苑陶嘿嘿笑道:“这有没有怕还得高老爷说话……高老爷,您可别骗人哦,得不到大罗洞观,这里的正派弟子一个也别想活!” 高宏感到像是被人卡住喉咙一样难受,古往今来高家几乎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一旦这些正派子弟在高家死去,而高艮又被全性带走,恐怕他高家也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到时候漫天的脏水泼下来,说高家暗中和全性勾结,为了保住高艮灭了这些正派子弟的口……就是全性自己都不承认,那后果和影响也足以将高家拖入深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夏柳青和梅金凤,炁躁了 高家族林外围,距离天坑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矮小身影正躲在树后,看着两个全性身上负伤的全性从天坑当中一跃而起,就要朝着高家外离开,其中一人兀地就站了起来:夏柳青!他们是不是失败了? 这两人正是脱离了全性大部队悄悄潜行过来的梅金凤和夏柳青! 夏柳青见到梅金凤突然从暴露在灌木之外,忙忙一把将她拉下来,哎哟,金凤……小心着点儿,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这次参与高家事情都是小一辈儿里面的好手,这群小子打起来没轻重的,别被伤到了! 混账东西!你放开!都到这一步你又怂了是不是?!梅金凤怒斥一声,夏柳青当场就急了:谁怂?谁怂了?!我这可是关心你呐,你说咱这老胳膊老腿儿的都多少年没活动了,就是被碰到一点儿也得散架不是……这种时候就要男人上场,你先等等,这两小子看着面生,指定都不认得你,我去跟他俩问问清楚。 梅金凤闻言只好冷静下来,夏柳青确实是怂了,刚刚那天坑底下的一阵巨响,真不敢相信是人能弄出来的动静!冲击甚至都能波及到天坑外上百米处的地方,那天坑当中冒出来的灰尘像是龙卷风一样直冲云霄,弄得他们这两个老江湖也是一阵心惊胆战呢! 就你脸大,一把老骨头还能卖卖面子,快去! …… 半晌后,夏柳青又悄悄回来,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说不出的哑然。 怎么样?老鬼,问明白没有?梅金凤焦急道。 我问是问明白了,可他俩说的不是很明白……不知道高家怎么给高艮这王八蛋灌迷魂汤了,他居然不肯跟咱们走,而且还和高宏联合起来揍那帮小兔崽子。 梅金凤不敢置信道:怎么会!高大哥怎么会不愿意回来呢?他知不知道我俩还活着? 当然说了,高艮眼耳口鼻都被废掉,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法门将声音直接传递到他脑子里面,他只要脑子还是好的肯定能听见?那帮小兔崽子想把高艮接回去,也不可能说谎话,这么看来人家还真不愿意,不领我们这个情呢。夏柳青愤愤地说道:靠,这王八蛋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要不是你要死要活的非得见他一面,我怎么也不能把你带过来啊,下面太危险了。 梅金凤若有所思,喃喃道:高大哥或者,那掌门也许……不行,他曾经那么照顾我,我总得亲眼见到他。 夏柳青听闻赶忙摆摆手拦住她的去路: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冒这个险!这下面有四个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刚刚那两个小虾米挡不住上来了,我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说了,他现在放在你面前也没法开口说话……咦? 夏柳青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天坑西边也就是高家府邸的方位又有一伙人赶来,他赶忙拉住梅金凤把她按在灌木林里,有人来了,现在局势还不明了,我们再多观察观察。 月下的森林并不明朗,夏柳青梅金凤两人藏匿在丛林之中,夏柳青从背囊当中掏出一个粗糙的望远镜看去,只见到天坑西边一伙二十来号人陆陆续续从森林当中走了出来,速度不快。站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身材高大挺拔,好像是高家子弟,而身后那群人当中,分明还有一个普通人存在。 别忘了夏柳青可是号称全性凶伶,年轻时也是一把好手,一身手段全数来自信仰之力,对于气氛的感知那也是相当明锐,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梅金凤,两人皆是一阵诧异,除去那几个高家子弟,身下的人看打扮装束还不似圈内人,甚是奇怪。 这群人看上去实力还不差,就是带头的怎么是个普通人呢?官家的势力? 夏柳青点点头,附和道:有可能,我们再等等……他们好像要下去 。 …… 这伙人正是卫生厅的成员,这次赶赴高家为了调查熊飞燕失踪一事,卫生厅几乎出动了所有厅内手头暂时没有要紧工作的员工,实力上虽然不敢说和一个门派的中坚力量相比,但每个人经过专项训练后,相互之间的配合和个人能力还是十分厉害的,为首的那个普通人自然就是林至慈。 林至慈今年五十三岁,和冯卫国一样是部队出身,只不过早他几年就参与了有关异人研究管控方面的工作……就是当年气功热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国内有一所秘密实验室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事情,任芳澄、赵方旭、公司费董事、林至慈,他们都是这所实验室的管理层,黄伯仁、毕游龙、现西南大区的负责人郝意还有华东大区负责人窦乐,他们也是那所实验室的员工——那所实验室也是如今哪都通最大的一个暗堡。 这些人能在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年代各自打拼出一番事业,除了他们都力求维护异人圈和普通社会稳定,还有一个就是这群人虽然没有异人相关的背景,除了身为半实验体的毕游龙,赵方旭的实力恐怕还真是这群人里面最厉害的一个,上面对他们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后来也没有雪藏起来,而是根据赵方旭的想法下达了肯定的指令,九一年哪都通快递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九三年各个地区负责人定下,除去百京的总部,先后又在奉天、江城、长安、山城、羊城、金陵、津沽设立了分公司,定下了相应大区的负责人。 公司创立之初,赵方旭曾邀请任芳澄和林至慈分别担任华中和西北两大地区的负责人,不过任芳澄当时就带着林至慈单干了,而现在的华中地区负责人却又是任芳澄的儿子……可以说哪都通和卫生厅的关系密切相关,只不过两者侧重点不同,卫生厅不必像哪都通一样操心圈子内的事情,它哪天挂个牌就是国安局了。 唐牧之刚刚发来的密文我是看不明白,什么全性,你们清楚,下去之后自行处理,第一要务就是保护下面失去意识的人,配合唐牧之和高家处理掉这次的事情,明白了吗?林至慈秘密吩咐道。 明白! 众人答应一声,厅里几个擅长潜行的高手就先一步下去。 天坑当中,半跪在地面上剧烈喘息的吕胜似乎是心有所感,有几道陌生的气味已经悄悄潜入进来,绕到全性一伙人身后。他皱起眉头,正要出声提醒,唐牧之的攻势却已然堵住他的嘴巴! 咳! 唐牧之一个闪身穿过吕胜原地挥舞的长鞭,一记手刀就已经砸在了吕胜喉咙处!吕胜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牙关鼻腔当中同时冒出鲜血,他只得催动三尸齐现挡下接下来的攻击,然而接下来三尸也被一击打散,瞬击如雨点般砸在吕胜身上,他知道厉害的要来了。 吕胜腹部的洞窟现在已经逐渐愈合,但还是从中传出一阵阵的痛感,那恐怖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自己已经绝然无法接下瞬击最后那一下,专程瞄准要害,一中便是非死即残的招数! 饶是吕胜坚毅的心性,此刻也有些禁不住颓唐起来。为什么?他掌握六库仙贼已经近五年,这五年他从未停止自己的猎杀和如意劲的锻炼,技巧上他虽然自认还远远不如吕慈,但论肉体的强度,他没想过还有人能在这方面呈现碾压之势压制他。 ……密集的攻势袭来,吕胜释放自己的消化液,磅礴的粉色的炁雾瞬间便将自己和唐牧之全数包裹进去,可惜他已经被逼到天坑的边缘,没有鲜活的肉体供给他生命能量快速修复自身。三尸不顾一切绊住唐牧之势不可挡的步伐,吕胜眼中炁光一闪,趁着附带真炁的消化液还未被唐牧之驱散的时候弓腰,像是只捕食的饿虎,一个箭步就朝着入定的人群奔过去! 轰! 三尸还化作沉重的 泥浆般的事物坠在脚下,唐牧之的身体却已经化作虚影,地面卡地一声开裂,他飞身一记侧踢便又将吕胜踢了回去——虽然偏离了要害,但这依然是瞬击的最后一招,吕胜喷出一口带着温热内脏碎块的鲜血,他还未放弃挣扎,拽住五聚袈裟防御,同时左手挥出威力超凡的长鞭朝着唐牧之缠绕过去,唐牧之勐地探出右手震开长鞭,左手一吸,吕胜的在半空当中失去重心,拽着五聚袈裟的右手已经被唐牧之抓在手里,两人隔着五聚袈裟十指相扣,通臂金刚瞬发,强劲的毒刺破开还未炼化的五聚袈裟直接穿透了吕胜的右手! 砰! 毒刺由金刚之力引爆,在吕胜掌中化作无数碎裂的利刃,五根手指就这样被齐齐炸飞,露出吕胜感到一种凌迟般的痛感,头上斗大的汗珠流下来。 好!不远处看清这一幕的高宏暗暗拍手称绝,两人已经高下立判,吕胜可以称为杀手锏的长鞭虽然由如意劲控制,在他手上如同伸长的臂膀一般灵活,而且可长可短,发力诡异难以察觉,甚至能威胁到唐牧之的防御,但唐牧之也不会一味叫他站在原地发力,无数招式手段应接不暇,吕胜近身照样被唐牧之碾压。这场战斗持续不过短短几分钟,吕胜已经全身是伤,右手、左肩、腹部这三处已经是极严重的伤势,吕胜此次不死也要落得个残废! 全性当中一片鸦雀无声,唐牧之吕胜二人的战场平地陷下去几寸深,吕胜长鞭所至之处生机尽灭,天坑岩壁和地面尽是密密麻麻的极深的炸裂的痕迹,如意劲作为专伤人脏腑的招式,硬生生将被他用成了时刻移动的小型炸弹;唐牧之则是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对于环境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面上的碎石也可成为致命的暗器,通臂金刚的毒刺变化难测,每一次激发都够吕胜吃一壶的。 唐牧之!停手。涂君房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他的手已经悬在何远头颅上方,他的目标本是和唐牧之一同过来的玄澄,可惜玄澄已经被高释护住了。 高宏和高维贤也紧张起来,皆是朝着唐牧之眼神示意。 …… 出乎意料的,唐牧之还真的吃这一套,只是轻轻瞥了涂君房一眼,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吕胜就这么被他堵在墙角,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已经残废露出掌骨的右手。 嘿……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涂君房低声自嘲,一旁的高宁脸色有些纠结,苑陶则是看着唐牧之恨得牙痒痒。 怎么说……没想到成也吕胜败也吕胜,这小子身体特殊还没彻底废掉,他死这里太可惜了,怎么搞?高宁低声朝着身后的几人商量道,也不好把这些人逼得太急,吕胜之前已经把高家杀疯了,后果已经够让我们都吃一壶,你们也不想再得罪其他门派吧? 窦梅赞同地点点头,表情也有些勉强,没想到堂堂一个高家能被迫害到这一步。 八奇技不能放过。高宁身后有个全性发话了,无根生就是还活着,高艮也未必知道他的踪迹,还是把握住眼前的东西好。 人家还不愿意跟咱们走,他曾经是全性不假,现在可还是高宏的兄弟呢。 苑陶思忖了一阵:夏老应该也在这附近,要不我们请他出出主意?不定能劝动高艮和我们回去。 苑施主,久则生变啊。高宁皱眉道:要带走高艮变数太多……再者说了,你们当中有谁亲眼见过无根生么?说到底通过高艮找寻无根生这件事只是组织里老一辈的办法,我们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涂君房:这次我挺高宁。老苑头,夏老那边是你答应下来的,可和我们没关系。 苑陶:啧,要是没唐牧之这个混蛋搅局就好了。说到底是吕胜的锅啊!你说他明明可以视而不见,非杀那个什么熊飞燕做 什么?把唐牧之引过——嗯?这里有人! 不用苑陶说,全性众人也都发现了,涂君房唤出三尸,感受到三尸迫切的行动欲望,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嘿……这是谁火气这么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半部大罗洞观 卫生厅的人大多都很擅长隐匿气息,黑管儿也是一样,唐牧之入伍之前曾将地行仙的修炼法门交给他,几年苦修过去,黑管儿也算在此道有所成就,他本小心翼翼地潜伏进天坑边缘的地表之下,距离全性等众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全性讲话虽然避讳着唐牧之等人,但天坑毕竟不大,唐牧之等人离得远可能听不真切,却叫黑管儿听了个明明白白。 当“熊飞燕”三个字从苑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黑管儿感到颅内一阵震颤。 熊飞燕死了?他想起不久前离别的那个具备万千温柔的夜晚,想起熊飞燕同他讲述过的那个无比惊险的故事,想起熊飞燕胳膊上两行狭小的纹身……记忆化作沉重的石碑狠狠砸在他的胸口,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他感到了窒息,而记忆又像是镜子一样支离破碎,他分不清哪些是暗恋当中躁动的幻想,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气味、色彩、画面,统统都变得魔幻模湖了起来,他想起加了“神仙散”的烈酒,而后在记忆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将身体埋在土壤里,头发乱糟糟的,烦躁又迷茫的青年人。 或许是这一点提醒了他,黑管儿回想起自己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当中,群敌环伺,无恶不作的全性妖人像是野狼嗅到鲜血的气味一样纷纷朝着他这边有了动作。地行仙已经解除,黑管儿被卡在地下,来自大地的挤压几乎将他整个胸膛压得塌陷下去,他忍住痛,再度运作起地行仙向前游,整个人已经暴露在全性的视野范围内。 “这个我知道,好像是公司的人,才来不久。先前高廉没离开时一直应付他们来着。”高宁对着涂君房说道。 涂君房则是将视野转到天坑上方,黑管儿现身后三尸变得更加躁动,他粗模估计了下,而后道:“公司的人?我看未必,公司的人在这情况下哪敢肆无忌惮地出手?还有十几人……居然能悄悄潜入到这么近的地方,耳听怒那个怂货,要不是他提前跑了我们也不至于差点着了道。” 高宁一怔:“不是哪都通,国内还有什么势力?面生啊。” 苑陶哼哼两句:“正巧,你们还不知道,唐门!这个千年流传的大派也沦为朝廷鹰犬了,他们和哪都通一样,上面都是国家。这群人肯定就是秘密机关的人没跑了。” 全性众人听完后都有意想要出声嘲讽两句,无意间瞥到唐牧之正朝着这边看过来,一下子又吭吭吃吃不想多说话了。 唐牧之听闻动静,转头看到黑管儿的时候心中长叹一声,卫生厅成员一齐发作偷袭全性这件事虽然成功率不大,但确实是现在破局的唯一办法。按照他的预想,全性做事虽然张扬百无禁忌,但真正要叫他们得罪整个天下他们还真不一定有那个胆子,起码会有所忌惮,而带着顾虑出手必然有所破绽,到时便是他的机会来了,先杀吕胜,而后联合高家四人和卫生厅同时夹击,虽然可能造成伤亡,但比现在受制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撤退】 唐牧之盯住吕胜,将手探到腰后在食指上沾了墨水,通过檄青的手段传达了指示,卫生厅内除了黑管儿已经暴露没有动作,其他人谨遵指示迅速开始撤退。 做完这一切,唐牧之又朝着高宏说道:“高族长,全性想要谈判,包括吕胜在内,您自行决断吧。” 高宏心头微微一沉,全性等人感到想要偷袭他们的那股势力已经脱离战场,此时也将目光重新投入到高宏几人身上,却是没人理会身后孤零零站着的黑管儿——他嘴唇发白,只是死死盯住唐牧之身边的吕胜。 黑管儿虽然没见过吕胜,但听全性一伙人的话语也该知道真正杀了熊飞燕的人是谁。 “高族长!你我双方各退一步,高艮前辈既然已经不认我们这些晚辈,我们也不好强求了,只是大罗洞观我们此行势在必得!毕竟这也是我全性的前辈所悟。还有,唐牧之也得放了吕胜。”高宁笑着朝着高宏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倒是高维贤像是被蒙在鼓里一样刚刚如梦初醒,他面色微微难看起来,朝着身边的高宏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我们高家真的有大罗洞观么?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甲申八绝技?” 高释表情有些怅然,默默道:“这群妖人真是下了好大的心思!” “大哥何出此言?” “维贤,你来的晚,你仔细想想,为什么在场这么多正派的高手迟迟没有破除《真空无相咒》的空境?而我和族长还有高艮很快就出来了?当然,唐门那位不算。” “嗯?高艮我是不清楚,但你和族长都是佛法高深之人,那真空之境难道你们突破不出?” “你没持过密咒不清楚,想要脱离那真空境界很是困难,一般人都是以意念在空境当中重构假身,相当于用一种脱胎换骨的方式放弃自己的真身这才能瞒过《真空无相咒》出来,在空境当中以意念行事又极其困难,往往在空境当中蹉跎数年才能破空,就是换在娑婆世界当中,也要数以月计的时间,因此很多人的色身无法补足意念消耗的能量便会坐化……就是以我和族长的修为,要是不依靠别的手段,想要脱困空境也得两三日。你明白了么?” 高维贤心中一惊,顿时便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高家真的有甲申八奇技之一的“大罗洞观”!而且至少高宏、高艮和高释是掌握了的。 至于高释所说这群全性有备而来,也是说明全性早已摸透了这一点,《真空无相咒》本就是为了测试他们几人的反应才被盗取的工具!“大罗洞观”么,听名字就知道是内修的法门,既然又是奇技,没理由继承者会被几千年前留下来的一本密咒所困扰。《真空无相咒》虽然神奇而且威力非凡,但追本朔源,这种密咒本就是佛门大师为了突破修为设定的一条捷径罢了。 “族长……”高维贤心中疑惑重重,这大罗洞观不是高艮离开结义的地方之后才被术士谷畸亭悟出来的么?为什么最终会流落到高家手上?……但是现在不是答疑的时候,高宏马上就要做出他的决断了! 高宏的背影已经如山一般沉重,唐牧之、高维贤、高宁、苑陶、涂君房……这些人已经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或许这是高宏继承高家族长的位置后最艰难的一次选择,凶险程度不在甲申事发后保住高艮这件事之下。 “好,可以。” 没想到高宏真就这样开口了,他面色波澜不惊,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当中蕴含着怎样的能量,又能给整个江湖格局造成怎样大的影响。 “肯定还有条件……” 全性当中有人都囔一句。果不其然,高宏给完众人消化的时间之后,又开口了:“但五聚袈裟和《真空无相咒》要留下。” 这下众人又朝着唐牧之和吕胜的方向看去,吕胜闻言却是没有犹豫,他右手已彻底残废,只得慢慢伸出左手将五聚袈裟取下,和上下两本《真空无相咒》一同递给唐牧之——叫苑陶看了直心疼,这两物件可还有他的一份呢! 唐牧之和吕胜四目相对,吕胜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都有所预料。其实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毕竟他苦心孤诣谋划了不知多长时间,有了十足的把握后才和全性一起来此……若不是中途出来唐牧之这档事情,他现在恐怕正以王者姿态睥睨着高家四人,从容不迫地将大罗洞观和《真空无相咒》独揽下来。 吕胜靠着岩壁缓缓起身,唐牧之再没有阻拦他,他也没再看唐牧之一眼,而是踉跄着朝高宏等人的方向走去,高宏则是从高艮那里取来了一本薄薄的油印册子,不像是现代工艺的手笔,看样子也上年份了。 黑管儿死死盯住吕胜,他的肩膀已经不住颤抖起来,吕胜结果高宏手里的册子,有些疑惑地朝着黑管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搞不清这个陌生人为何对他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不过他已经不会去理会,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大罗洞观》就在眼前。苑陶等人虽然心中急迫,想要赶快拿到八奇技走人,但必要的鉴别这一步还是不能含湖的,高宁说道:“吕施主,不妨拿来我们一同鉴赏一番?” “……”吕胜却只是冷着眼单手翻动手里的册子。 哗啦、哗啦、哗啦…… 诺大的天坑当中居然只剩下吕胜一人翻动书页的声音,这一过程当中他的眼神数度变化,时而惊奇,时而恍然,时而又皱起眉头,高宁的一番话语说出口,吕胜却没有理会,只教他心生不满之意,全性当中还有不少人也是这番态度——难道这小子想私吞?! 只是高宁好歹也是掌握了十二劳情阵这种手段的,控制情绪自然不再话下,他知道此刻已经不能再流露出一丝破绽,于是以眼神暗示窦梅,窦梅会意,暗中出手将这股焦虑的情绪安抚下来,这一幕恰好被唐牧之注意到了,心道这高宁和窦梅还真算个人物,不愧是日后凶名赫赫的“四张狂”,最少他们都是情绪的主人,而不会反倒被情绪控制。 吕胜丰富的眼神最后戛然而止,他左手攥着那本册子看向高宏,冷冷道:“只有一半!” 只有一半? 唐牧之也是心生疑惑,如果大罗洞观真在甲申之后就落到高家手里,为什么不管是高宏还是其他人,都没显露过大罗洞观真正的实力?之前他们经历的可是关乎他们高家的存亡大事件,没理由藏私的,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了,就是高家手里的这份大罗洞观并不完整,难以发挥其全部的妙用。 全性的人马上不澹定了,苑陶大喊道:“高族长,事到如今你还想要蒙混过关么?” 高宏澹澹道:“是你们一厢情愿认为大罗洞观在高家手里的,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有这门奇技傍身,我们为何还会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高宏这话全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纷纷叫嚷着让高宏把完整的大罗洞观交出来,否则就要对正派子弟动手了云云,苑陶等人脸色难看,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结局。为了高艮和大罗洞观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也清楚这下算是完全把高家惹毛了,出了东北高家不上天入地调动资源人脉和全性全面开战才怪!再加上吕胜现在叛出吕家加入全性,吕慈那疯狗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全性怕是要躲藏一阵子了。 而且这下他们可不仅仅是得罪了高家和吕家,就说之前被吕胜一鞭子抽死的那个,背后还不定牵扯出来多大势力呢,就凭全性现在这惨不忍睹的聚集力和全天下硬刚?别开玩笑了!全性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地,没有掌门,召集人手全凭人家自愿……全性是鬼、是贼,但不是蠢。 然而最终结束这场闹剧的却是一开始向高宏发难的吕胜,他眉头紧皱,只是拿着半部大罗洞观和全性会合。他也是八奇技的继承者,深知其能力的恐怖。就目前而言,高宏等人表现出的确实只是“内修观法”方面超脱的能力,而没有其他花样,只能说高宏的解释合情合理,容不得吕胜不信。 “吕胜,这半部你确定没有问题?”苑陶问他。 高宁:“苑施主,高家不是先知,不可能提前备好这一份有问题的秘籍交给我们,知足常乐,还是先走吧。” 保险起见,全性掳掠了两个入定的高家子弟和两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承诺只要唐牧之还有高家的人不追过来,出了东北的地界他们就放人。 这一举彻底断绝了唐牧之想要追击的念头,不过这也在预料当中,看来熊飞燕的仇只能下次再报。唐牧之现在比较在意的是黑管儿状态,他认清了局面,没有对吕胜贸然出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是克制。 第二百二十四章 谷畸亭现身,丹青画魂术 全性众人带着“俘虏”撤退后,唐牧之轻轻一叹,无人注意之时,他悄悄从五聚袈裟当中取出一张长宽只有一厘米的矩形塑料片,将其收回了自己兜里——这是跟踪器! 唐牧之知在刚刚那种场合想要一举杀了吕胜困难重重,便提前在交手的时候将能接收gps信号的跟踪器放在了五聚袈裟当中,为此他不惜不闪不避硬接下吕胜一击。这是他同吕胜战斗时罕有的机会,可惜天意弄人,高家也算是弄巧成拙,高宏在最后关头居然以大罗洞观换回了五聚袈裟,六库仙贼能隐匿气息,没了这般措施,让唐牧之又失掉一次机会。 天坑外,全性的人撤退后,夏柳青收到消息也想要撤离,和梅金凤一通好说歹说才劝好她一同离开。只是他们前脚刚走,一个瘦高的人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那人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诡异,他居然没有一丝行动轨迹暴露!如果有人用高速摄像机将这一段画面拍摄下来一帧一帧去看的话,那么他的身形展现之前的前一帧画面里绝没有任何异样——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夏柳青能以信念之力识人,感官灵敏,却愣是没发现那人。那人看着夏柳青和梅金凤扯皮着走了,像是如释重负一样跌坐在灌木丛里,仰头看天,薄薄的月光从深沉的丛林当中照耀下来,勾勒出那人身体的轮廓,昏暗的丛林里他的形象在片刻间展露:身穿带绒毛的绿色兜帽大衣,内搭纯黑的毛衣,下穿迷彩裤和棕色靴子,像是哪个登山队成员的打扮。时间过去不久,清风徐来,他又突然不见了——和来时一样,凭空消失。 于此同时,正和全性众人一同向南急走的吕胜心有所感,勐地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一个身穿大衣用兜帽遮住容貌的人蹲在他们行径路线正前方的谋刻榕树枝干上,他踩在树干积雪上,积雪像是松软的细沙一样抖落在全性正前几人的头顶上,马上有人发现了他。 “什么鬼东西! ” 只有苑陶等寥寥两三人看见此幕,他们皆是一惊,像是撞鬼了一样露出无比惊骇的表情勐地从原地跳开,再看时那人却又消失了。 “老苑头你一惊一乍干嘛呢!抖落些雪花罢了。” “刚刚有人站在那里!还有没有人看到?” “我看到了!不是错觉,树上有脚印!” “什么?怪事!撞上鬼了?!” “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看好这四个人,我们别落单,到处找找看。”涂君房冷静地放出三尸向四方寻觅,却是一无所获。 吕胜却没有去到处找,众人只当他受伤不轻,没有出言说什么,吕胜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大罗洞观》然后找了块石墩坐下,搜寻记忆,却是想起了一个在过去广为人知的故事。 甲申事发之后,据说三十六贼当中只剩下悟出八奇技的八人还有无根生还活着——当然这一点早就被吕胜否决了。 风天养则是那还未死的九人当中第一个落网的,张怀义、郑子布、端木瑛、马本在、阮丰等人偶有行踪泄露,但谁也没被抓到。 无根生、周圣这两人似乎再没有人遇见过。 值得吕胜回忆起的是他怀里那半本《大罗洞观》的正主谷畸亭,据说术字门当时的门长胡图率亲信堵住了他,而这个谷畸亭则是毫无征兆地从一众术数高手眼前消失了——谁也解释不了那种手段,不是任何遁术或者障眼法。 而术字门门长胡图回去之后就逐渐疯掉了,圈内大部分人认为这和谷畸亭的凭空消失有关。 吕胜想到这里心中也是一惊,难道这是把正主惹过来了?那人是谷畸亭或是他的徒子徒孙? 呼—— 全性众人寻找未果的时候,吕胜却是浑身一阵寒颤,他勐地起身向后看去,却见一只带着手套的大手已经覆盖了他全部的视野! 不远处搜寻的涂君房感到三尸兀地有所感应,他转头看去,却发现先前吕胜坐的地方居然已经空无一物! “不好!” 涂君房一声大吼,全性众人虽然在寻敌,心却在吕胜身上系着呢,涂君房这一喊他们已经知道事情有变,居然不约而同朝着吕胜的方向看去,而后脸色具是变得难看了下来。 “吕胜呢?王八蛋……” “找!找!找!眼看喜,我先问你,你记性最好,《大罗洞观》你记下多少?” 全性的人并不知道六库仙贼的事情,吕胜拿到《大罗洞观》他们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吕胜一人的判断,《大罗洞观》他们自然也是鉴别过的,全性此来众人当中,和唐牧之一样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有两个:一个是眼看喜,一个是窦梅,只是窦梅没去看,眼看喜倒是看明白了,他说道:“我只看了前面八成,当即就有所悟便将《大罗洞观》放下了,这八成我能一字不漏地默写出来。” “亏大了!本来就只有一半,现在失掉两成更亏大了!快找!吕胜到底怎么消失的?就没一个人看见吗?” …… 全性和吕胜后来的遭遇唐牧之自然是无从得知,他和天坑外的林至慈交谈一阵,向他说明了玄澄现在的境地,入空禅定之后一般人没法自主破空而出,要是在荒郊野岭,只有活活饿死的份,但好在高宏告诉他还有其他的方法,只是需要时间请外援。林至慈了解了情况便和高宏交涉,熊飞燕的遗体还在高家禁地(地宫)不能不管,既然高家不愿意外人进入禁地,就请他们将熊飞燕送来。 为此高维贤亲自跑了一趟,按照吕胜所说的那处地方,最终施法将熊飞燕遗骸用白布包住带了回来。 天光已经慢慢放亮,唐牧之知道熊飞燕死的凄惨只剩一副白骨,便硬拉住双目通红的黑管儿没让他去看,复仇的欲望最终被莫大的悲伤压制,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没忍住,他听见熊飞燕清脆的耳语在脑海当中回荡,最终在那扇白布之前泣不成声。 “……” 黑管儿不是修道之人,甚至严格来说只是和狭义上的异人圈有所交集,唐牧之有一堆生死有命的宽慰的话没说出口咽下了肚。林至慈有些悲悯地看了黑管儿一眼,忙忙嘱咐手下将遗体运走便离开了天坑。 唐牧之了解黑管儿,他是心思敏感的人,却不是软弱的人。黑管儿真情流露之后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当即告诉唐牧之,自己如今背负大仇在身,不好再带着情绪干卫生厅的工作,他自知实力远不如吕胜,决定前去天台山拜悯众大师为师,既报私仇,也要遵循熊飞燕的意志为民除害,誓要灭杀吕胜将他打入万劫不复! 若黑管儿的仇人不是吕胜,唐牧之想悯众身为释家弟子绝不会收下黑管儿传授神通助他报仇再造杀孽,但吕胜已经成为毫无人性怪物,对他讲慈悲就是对别人生命的威胁。悯众明事理,又有志向为天下除魔,吕胜的事情传出后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黑管儿如果拜在他门下也是好事,于是当即亲笔给悯众写下书信一封,将六库仙贼和吕胜的事情同他讲明白,吕胜如今偏激无比,蔑视圈子内外的规矩法律,留他不得,只要吕胜还活着一天就不会停止吃人的恶行……悯众看后必然会有所动作,唐牧之叫黑管儿收敛情绪,带着信直接前去天台山找人。 至于卫生厅的事情,唐牧之会想办法,黑管儿上次在日本的任务结束后已经被上面审过,这段时间处于赋闲状态,办离职这件事唐牧之可以跟任老通融帮黑管儿做掉。 黑管儿尚未被仇恨蒙蔽双眼,他收好信,谢了唐牧之一番,却没有第一时间南下去浙江,他说喜城离这里不远,他要去喜城某家精神病院,熊飞燕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母亲还在那里,熊飞燕离世,他便是熊飞燕母亲的再一个儿子。 黑管儿独自一人离开了,唐牧之望着他,不知两人的命运将在何时再次交互。不管是初次在神农架见面还是后来成为同僚,两人的交情跨越生死和七年时光,黑管儿救过唐牧之的命,唐牧之也是一样。他们相互成就和扶持,就算天各一方这份情谊也会延续下去。唐牧之有预感,下次见面,必要以吕胜之血为媒介! …… 全性这次做的事情算是坏了修行界的规矩——那些身中真空无相咒的炼炁士既然已在无意识当中入定,就和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无异,吕胜伤了这些人的性命,全性又以其做要挟夺取了大罗洞观——这一点尤为重要!现在全天下有了除魔卫道的正当理由捅全性的窝点抢夺大罗洞观,不管是高宏、高释、高维贤三人还是唐牧之,都不会小瞧接下来的风波,这次事件很可能会成为建国之后异人圈子里最大的一场战争,虽然不可能和甲申之乱比拟,但规模是不会小的,高家、吕家……或许唐门也会受到波及,所以唐牧之得谈先前的报酬了,这件事已经涉及到唐门,不能亏本。 高家还有两个子弟被全性钳制在手里,高宏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跑他们,吕胜的身份曝光,现在别的家族门派依然可以问责高家,但吕家必须得是和高家一个战线的。 唐牧之在高家的事情瞒不住,全性自会散播出去,所以唐牧之也没叫高宏替他保密之类的,高宏吩咐后面来的子弟将进去空境的人送到高家府邸去。 利婆多尊者不愧是“坐禅第一”,这些进入空境之人现在的状态很是诡异,他们意念已经入定,姿势却统一的五心朝天在打坐,就是被人干扰后坐姿乱了,也会逐渐朝着无心朝天靠拢合和。他们被背着送到高家府邸内的禅房后,又都回到了打坐的姿势。 高宏在全性离开后第一时间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吕慈,先是质问他知不知道吕胜这个怪物的事情,吕慈说吕胜失踪已久,吕家也一直在找他。高宏将吕胜所做之事大致告诉他,吕慈知道这下事情闹大了,便承诺会亲自率人连夜前去河北设伏捉拿全性和吕胜。 高宏的第二通电话打给了高廉,他想让高廉发动哪都通奉天分布的力量在确保人质安全后围追堵截全性,但在两人十几分钟的通话中,高宏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高廉在公司的亲信会用手段尽力锁定和追踪全性一伙人的位置,但更多的,高廉就不方便做了,这是特殊时期,哪都通总部的眼光因为卫生厅的事情聚集在这里,不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以权谋私。 所以这件事还是唐牧之做的——虽然卫生厅没有替员工报仇这一说法或者说是待遇,但必要的忙可以帮,否则就太不人性了。卫生厅能帮的和高廉一样,监视和锁定。不过力度上要比高廉一个人大得很多——唐牧之虽然不觉得失掉机会能拿下掌握了六库仙贼吕胜,但全性的人也不该放过,只不过他不会亲自出手罢了。 高宏吩咐高维贤送走高艮之后,唐牧之询问空境的解决方式,玄澄的情况他看过,挨了吕胜一记如意劲受了伤,又偏偏在这时候入了空境,唐牧之一时间无从下手,阴阳炁一出反倒怕伤了他的性命——这小子所言不虚,高家之行是他的一道劫。 “唐先生,你没有大罗洞观,入了空境却能很快破空而出,这是何故?”高释十分好奇。 唐牧之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高前辈,现在是我在问你们两位。” 高宏这时也说话了:“唐先生说的是,是我族胞唐突了。现在这情形,要助众人脱离空境只有一个方法。” “哦?愿闻其详。” “丹青·画魂术。”高宏皱着眉缓缓说道。 唐牧之:“丹青还有这种奇效?是要王家的人出手吗?” 高宏点点头:“没错,此事必要请动王家高手相助。我明天一早就和王老族长求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罗洞观 高宏的提议 “神涂王家,现在唯一能拿得出多位丹青高手的世家。丹青之术很多都是互通有无,只要以这画魂之术在空境当中重构人身,到时候这些被密咒所影响的人自然会苏醒。” “既然如此,我这位同伴就暂时劳烦高家照料了……还有,此次擅闯高家禁地,还望多多原谅。”唐牧之拱手朝着高宏一拜,高宏脸色有些动容,居然朝着唐牧之回了一礼:“唐先生,大恩不言谢!若不是你此番前来制服吕胜那恶贼,不管是我们高家还是其他江湖人士,必然死伤惨重,这礼老夫是不敢受的——真是后生可畏!” “高老族长谬赞,高家大度,不愿追究晚辈私闯禁地一事。我是唐门子弟,生意还是要拎清的,此事过后,我和高家,唐门和高家依然是两不相欠。”唐牧之抱拳将礼仪尽到,也不愿多在这种事情上多浪费心思和时间,虽然这次没能杀了吕胜,但先前答应高维贤的请求他可是完成了。 高宏点点头,高家也没少和唐门打交道,对于唐门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他抱拳道:“唐先生,我们信守承诺,这桩生意你完成得很好,敬请提出报酬。” 唐牧之点点头,“兹事体大,原本这报酬当由我师父提出,我是没有资格索要的,只是这次晚辈僭越了。说来不齿,晚辈要的和全性所得一样——半部大罗洞观。” 高宏和高释面不改色,只是暗地里彼此相望了一眼。高宏点头道:“我高家这次能险度难关,全凭唐先生大显身手废了吕胜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没有什么不齿的,这是你应得的报酬。高释,你马上将那半部大罗洞观默写下来交给唐先生。” 高释双手合十,对着唐牧之微微点头,而后侧过身子道:“唐先生,这边请。” 唐牧之自二十四号傍晚潜入高家祖地,到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号的早晨,天刚蒙蒙亮,高家子弟在忙碌当中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高释将唐牧之引到客房又亲自为他问了茶,态度很是恭敬,给予了唐牧之这个小辈不该有的礼仪待遇——在异人的圈子里,虽然越有实力的炼炁士越会受到人的尊敬,但有这份待遇的,唐牧之算是独一份了。 说起来两人在高家地宫还有一战,只是这些高释全都绝口不提,和唐牧之简单攀谈一阵便当着他的面提笔默写大罗洞观了。 高释倒是不关心唐牧之这个年龄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劲的实力,而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打问他破除空境的方法。唐牧之耐他不过,只得将自己“限真空为假空”的理念和想法同他大致讲了一遍,没想到一直从容澹定的高释闻言大惊失色,“唐小先生,你地境界果真是不可估量!想我高释蹉跎修习五蕴空禅一个甲子,每每当族长念诵《真空无相咒》进入空境之后,都因自身如沙尘般的渺小而感到恐怖,只得蹑手蹑脚在空境当中自欺欺人重塑假身以暂得脱离这种无生恐怖!今日闻小先生一言实在让在下拨云见日,空有一番观力而不知究竟何用!惭愧惭愧。” 唐牧之看着高释一张原本宝相庄严的老脸上流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倒是叫他没有想到。不过高释这番话信息量不少,听起来,《真空无相咒》是高家拿来修行所谓禅功的一种方法,可是他们之前在中了密咒之后明明也是很快就脱离而出了,怎么会出现高释所说这种情况呢? 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高释、高宏他们和唐牧之一样,都是以取巧的方式脱离的空境,唐牧之是阴阳炁,那这两位肯定就是大罗洞观了;而且唐牧之之前在空境想的不错,不依靠取巧的手段破空肯定是对修行有好处的,不然高释也不会这么在意自己难以破空。 高释有所感悟,匆忙写下半部大罗洞观后就离开了客房。唐牧之一手攥着《大罗洞观》,一手摸出手机给杨烈拨了电话,现在是五点四十,杨烈肯定醒着。 “师傅,是我。” “牧之么?说。” 电话那头的杨烈从火炉上端下一杯早茶轻轻抿了一口,唐牧之这时候通电话给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知道高家出了什么情况……既然能惊动唐牧之所在的中部第二卫生局,估计他们犯的事情不小。 “《大罗洞观》您知道吗?我现在手里得到了半部。” “……”杨烈愣了一阵,眉头皱起:“什么?八奇技之一的大罗洞观?一件一件说清楚。” 没有听到预想当中喷出茶叶的声音,唐牧之多少有些诧异,杨烈不是一向对八奇技很感兴趣的么? 这倒不是唐牧之的什么恶趣味,现在是零三年,按照原着剧情,杨烈今年就得死在张怀义手下了,原因就是张怀义所掌握的炁体源流——唐牧之选择这个时候选择和叶可馨结婚,就是为了之后一段时间内能坐镇唐门,起码不能叫杨烈跑去送死吧?换走一个张怀义,对唐门没有半点好处……唐牧之在试探,两人虽然是师徒,可以唐牧之对杨烈的了解,他绝不是能说出“既然我得不到,就让炁体源流绝迹”这种话语的人,在追杀张怀义的途中,杨烈究竟因为什么心性大变?如果只是为了争夺八奇技,他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毕竟按照原着当中的唐门的情况,杨烈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给整个唐门带来多大的损伤。 唐牧之所用手段虽然粗糙荒唐,却是最能判断出杨烈作为此刻涵养的方式,现在他可以笃定,杨烈依然没有失掉身为一名刺客的修养,他的反应虽然变得迟钝,但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唐牧之于是将高家事情的始末全数告知杨烈,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少,他尽量简单地讲出来了,但还是用了小半个小时。 杨烈静静听完唐牧之的叙述,罕有地夸赞了他一番,“当场和高宏索要《大罗洞观》,这件事你做得很对。久则生变,那吕胜能悄无声息潜入高家第一次第二次,也能潜入第三次,高家日后要面临的麻烦很多,如果不是当场以报酬的形式收下大罗洞观,日后我唐门反会被高家事件所牵扯的利益搅和进去。虽然现在出了吕胜吸引了圈内的注意力,但高家为保全性妖人高艮欺骗各派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高宏如今是四面楚歌,恐怕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哦?您的意思是?” “高宏不会放弃你的力量……他恐怕还会让利将你甚至整个唐门同他们高家捆绑在一起。记住,如果他又开出什么条件,你什么都别答应!” 唐牧之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杨烈多虑了,毕竟就算高宏这么做,他自己又不会失去判断,还用得着杨烈提醒吗?却没想到杨烈一语成谶——高释离开不久,高宏已然整理好着装前来见他。 唐牧之以为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高宏这个家主应当是最忙的,恐怕这么短时间告罪的电话还没打完,怎么这么迫切就跑到他这里来了? 高宏客套地讲完几句道谢的话之后便开始跟他套关系,连称呼也变了:“小唐,实不相瞒,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帮忙。” 唐牧之眯了眯眼:“高族长请讲,晚辈必然尽力为之。” 高宏:“小唐,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你,现在你所在这个职能部门和唐门的关系是……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不必回答的。” 唐牧之摇摇头,高宏又说道:“小唐,我是东北人,说话比较直白,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八脑的一套,你见谅!建国以来到现在,唐门的处境其实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从前的那些旧规矩现在不再了,唐门吃的是拿钱要人命的活计,这生意放到现在干不了,就是唐门现在出了你这么一个奇才想要改变现状恐怕也是困难重重吧?” 见唐牧之没说话,高宏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唐门和官方合作,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出路,说来不怕你笑话,我高家一开始想的也是如此,只是这条路如今已经很难走通,至于为什么,想必你要比我清楚的多……九九年那件事已经说明上层态度的转变了,异人终究不适合走在聚光灯下面,一旦成了气候就会栽跟头,这种转变自上而下不可逆转——武术学校?气功学堂?其实很快都会被世人遗忘。你和你师父杨烈一样,都是高瞻远瞩之辈,现在有一个机会,对你唐门和我高家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唐牧之心道我自己就是穿越过来的,这些事情能不清楚么。唐门的转型千难万险,然而显而易见的是,这已经是最靠谱的一条路了,而且唐牧之也不是没有后路,现在也只是在勇敢尝试,怕什么?高宏又能想出什么法子? 唐牧之:“高族长还是明说吧,您想晚辈做些什么?” 高宏终于说明他的意图,他想让卫生厅对高廉拦截东南亚货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不要继续深究下去——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卫生厅深挖了又怎么样?高宏是“老”,高廉又是哪都通东北大区的负责人,高家作为地头蛇做几件以权谋私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了,只要不损害辖区和辖区内异人的利益,放在平时哪都通也不会深究,但现在熊飞燕一死,卫生局如果再深挖下去必然会给哪都通内部高廉的对头发难的理由,到时候的事情谁都说不准,高廉如果失掉负责人的职位,对现在的高家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而这件事对唐门又有什么好处呢?高宏居然说自己要卸任“老”的位置!按照原着,高宏至少是数年后才从这位置上下来的,而顶替他的就将是风正豪和那如虎,现在这两人尚处于事业发展期,被哪都通看中入选“老”基本不可能,而这空下的位置,杨烈是很有资格去拿到的。 这里要解释一下,高家“包藏全性和八奇技”这件事,如果单由圈内各大势力或是其他的“老”来判断,高宏肯定是要下来的。 但别忘了,“九老”的人选是哪都通最后敲定的,哪都通才是最终能够决定高宏会不会下来的力量,圈内其他人说了不算!而据唐牧之对哪都通的了解,哪都通更大可能会选择保住高宏,赵方旭他们才不管什么高艮或者大罗洞观呢,高宏是他钦定的“老”,现在任职还没几年,就要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被拉下台,这不是打压公司的威势么?他肯定不会答应。 如果高宏自认为高家可以接受整个异人界被压抑下的不满,他自然可以按照公司的安排依然稳坐在“老”的位置上,但实际上他不能,这种情绪高家受不起!四家传承至今更多靠的是智慧,这点他高宏能不知道吗?只有他自己退下来才能平息大多数人的怒火,而高廉只要还是东北的负责人,高家就不会被其他三家甩掉很远。 所以归根结底高宏这是拿一个本就会诞生的机会为高廉消除一个可能颠覆其位置的隐患——简单来说也是空手套白狼,还双赢,说的好听! 这件事于公于私唐牧之都不可能答应下来,如果他出手干预,确实可以转移卫生厅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将目光放在吕胜身上。高廉的事情厅内只有林至慈比较上心,但也不会自己亲力亲为,只要人手受限,高廉的事情到最后也难以挖出什么东西来,毕竟高廉也不是吃素的,他尾巴留得还是比较少,不好抓。 但高廉这件事到底将熊飞燕赔了进去,如果唐牧之真的为了利益将这件事草草了之,让熊飞燕的牺牲彻底失去意义,那和某些败类何异?这件事不是他不讲情面针对高家,而是一个人的良心不允许——他会遣亲信全力追查到底。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王家来者,丹青传神 高宏提出这个所谓“双赢”的建议之后,唐牧之看着他没有给出答复,而是询问了高宏一个问题。 “高族长,现在《真空无相咒》上下两部已经集齐,请问您可以持咒做到吕胜那个地步么?” 高宏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个唐牧之搞什么名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吕胜没有修习过大罗洞观,但他依然可以从空境当中走出并且成为持咒之人,您和高释前辈都是禅定之宗师,想必也可以做到吕胜那个地步——只是这秘咒威力太大,只要念出来就能让人变成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若是咒语再失,恐怕还将引起圈内一阵的腥风血雨,为了防止吕胜之辈再对密咒动心思,我建议将此咒交给哪都通保管,吕胜胆子再大也不敢潜入公司盗窃,这样既为公司做了贡献,又打消了吕胜对高家的觊觎,也是一举两得之技啊。” 高宏听明白唐牧之言语当中意味,勉强笑了笑,附会地说了一句:“十八般武艺当中属长鞭最难练习,功夫不成火候还会伤到自己,吕家练的是如意劲,并不擅长械斗,吕胜能一个人将那真炁所化的长鞭练得炉火纯青,可见此人的天赋毅力都远超常人——可惜他已经走上邪道!牧之,你讲的对,吕胜不会甘于只得到半部大罗洞观……看他那隐匿气息和消化别人肉身为自己疗伤的手段,应该也是绝技之一!不过我高家虽然元气大伤,但现在有了血的教训,保住《真空无相咒》的能力还是有的。如何对付吕胜我已有了打算,他的目的很可能是集齐八奇技成为世间第一,但迟早也会反受其害,他只是在自取灭亡罢了。” 这里高宏并没有说吕胜已经入魔,而是说他走上邪道,实际上这两者确实也是有区别的。看武侠时候常常能听到一个词叫做“走火入魔”,实际上这是两个毫无关系的词语,走火是丹道的术语,东汉魏伯阳写下《周易参同契》之前,道家多是练习的外丹之术,所以他以烧炼外丹者使用的炉鼎象征人身,以炉鼎中变化的药物象征人体内的真炁变化。表示药物的符号有坎、离、水、火、铅、汞、兔、乌、金蛤蟆等。走火指的是采药结丹之时意念不专注;而入魔则是禅定之时无法解脱魔境,是很多佛门弟子修习禅功时候都要走的一步,但能被师傅放出来跑江湖的都早已度过这一关,也算不得多大的障碍。 就是原着当中肖自在那个情况,都是早已破除魔境,他和吕胜“病症”类似,最起码他们是分得清现实世界和魔境的。 都是生来如此,肖自在清楚自己无法克制,但还是在寻找解脱克制的方法——之前有句话怎么形容他来着?对了,肖自在不是杀人的菩萨而是吃斋的修罗。虽然这个吃斋修罗也常常开荤,但和吕胜是不一样的;吕胜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天性使然干脆就以杀证道,不再掩饰,不再压制,有计划地去做,丝毫不管后果。 所以肖自在尚还有成佛得到救赎安稳圆寂的可能——他天性善良还有解空大师割肉喂鹰式的度化,但吕胜的下场却只有一个——天人共诛之!如今想要解决他的不仅仅是吕家和高家,还有像悯众老天师这样的卫道高人……就是因为六库仙贼的缘故这些人都没法杀掉他,哪都通和上面也会一起出手。 唐牧之点点头,高宏修习过大罗洞观,能看出六库仙贼的门道也不奇怪,两人的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唐牧之不会接受高宏的建议,高宏也不会白白将《真空无相咒》交给公司。 高宏身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能整理好形象和唐牧之交谈已经是牙缝里挤出的时间,既然唐牧之无意答应,他也只好另寻方法,于是便起身离开了。 ……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高宏派人告诉唐牧之王家的人已到,唐牧之还有事在身,他便请王家的丹青高手第一个先画出玄澄的灵魂助他摆脱空境。唐牧之也想再见识一番王家的神涂,虽然是王家传承多年的绝活,但外界所能见到的常常片面,丹青之术枝节众多,这次机会也难得。 此次赶来缤城的王家子弟共三个,因为绘制丹青也是一件很耗时耗力的事情,中招《真空无相咒》的人不少,要是只让一个人来画怕是时间来不及,禅定入空虽然不是入魔,但徘回在空境当中会因为恐惧不自觉流泪,现在很多中招的正派弟子已经被安排打上营养液了,虽然异人的身体素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但这么做也算把高家的礼数尽到了,之后解决高艮事件的时候也好打打感情牌。 王家这次来的三人当中有一个唐牧之是认得的,就是陆瑾大寿那次和王顺一起来的老者之一,他名叫王庆,是王顺的三爷爷。 王庆是王家族长王蔼的侄子,听说丹青之术放在整个王家也是一人之下那列,助玄澄摆脱空境就要由他先上手。 王庆:“诶幼!唐门的英雄来了?高老家主刚刚还在这里对你赞不绝口呢!” 王家来人了,舟车劳顿自然要先招待一番之后再办事,唐牧之推掉了饭局的邀请,现在才看清王家三人的模样。 其实就是三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有高有矮。他们正中的就是王庆,身材干瘦而挺拔,穿一套浅色的中山装,戴一副金框薄眼镜,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身上还带着一股澹澹的墨味,一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气质。 唐牧之抱拳一拜:“唐门唐牧之,见过几位长辈,高族长,谬赞了。王庆老爷子,陆家的时候我还见过您呢。” 王庆微笑着点点头:“王顺那臭小子来的时候还跟我提醒过,他真是以为我老湖涂了!你当年在陆家大放异彩,和那如虎一战艳惊四座,这老头子我岂能轻易忘掉?呵呵。” 王庆三人对唐牧之也是十分好奇。根据高宏所说,吕胜能在被高宏带人包围的情况下游刃有余,但却被唐牧之数招打成残废,高宏毕竟没必要去刻意碰一个晚辈的实力如何,毕竟这对高家也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如果真像他所说,唐牧之的实力恐怕已经够资格挑战国内的绝顶地位,他才多大岁数?真能有这种恐怖的战力么? 三人当中,除王庆没有过多提及这件事打问唐牧之,其他两人都是在旁敲侧问,唐牧之面不改色一一应对,言语的博弈他虽然不很擅长,但暗下交换一些信息还是能做到的,起码他现在能确定,高宏并没有提及他现在为谁工作。 这次高家前来毕竟是为了正事,闲话侃完,高宏亲自带着几人去了安置玄澄的独立禅房,王庆就是上手画魂之人。 到了禅房,唐牧之调整身位,侧目观察王家几位的表情,只见王家三人看到玄澄的时候具是身形一怔,王庆面不改色,跟在他身后那两位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后知后觉地跟紧王庆的步伐。 唐牧之没有贸然开启共情查探这三人的情绪状况,吕家所谓的“明魂术”现世也有不短时间,圈内对于这种能够搜索记忆的手段十分忌惮,唐门一众长辈身上都有相关的禁制术,王家手段众多,岂能没有这方面的防备?他这么关注王家三人的态度?别忘了,拘灵遣将在王家手上,而玄澄可是化形大妖!他虽然已经拥有人身,能瞒过大多数人,就是掌握大罗洞观的高宏惊鸿一瞥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断定玄澄是妖物,但掌握了拘灵遣将的王家人和妖物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岂能分不清妖和人的区别? “欸?你们两个鬼头鬼脑地琢磨什么呢?心里有事?” 王庆转身诧异地看了族人一眼,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唐牧之却是对此人心生警惕,他没猜错的话,这三人都修炼过拘灵遣将,而且一眼就看出玄澄不是人,这个王庆境界不低啊,这是提醒他们不要失态呢。 王庆说罢,便自顾自上前查看玄澄的情况,端详了一阵,而后又从浅色中山装的袖口当中变戏法一般抽出一根未蘸墨的白毛笔,这是一支湖笔,湖笔有尖、齐、圆、健四大特点。 尖:笔锋尖如锥状;齐:笔锋撮平后,齐如刀切;圆:笔头圆浑饱满;健:笔锋挺立,富有弹性。湖笔又称“湖颖”,颖是指笔锋尖端一段整齐透亮的部分,看在眼里十分明显,这是湖笔最大的特点,笔工们称其为“黑子”。 只见王庆心念一动,那笔锋慢慢燃起青红二色交织的炁焰。 这是神涂?唐牧之细细感受那炁焰当中传出的信息,和王顺展示过的一样,这炁焰是人体五脏真炁所化,只是没有变成天地至阳的五雷而是化作丹青的染料。王庆弓着腰,左手掐住右手袖口,右手单钩持笔收肘在玄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那五炁染料此前虽然像是火焰一般波动飞舞着,但在王庆点下去的时候顿时便安静了,五炁凝聚,在玄澄眉心留下一个小小的青色墨迹。 王庆挺立身体,收好毛笔细细思索了一阵,道:“我以‘定神’之术稳固这孩子的元神,却是效果甚微,看来取巧不行,高老家主,稍后烦请您找人准备一些彷造的上品澄心堂纸……我这边带的还不够。” 澄心堂纸就是麻纸的一种,据说南唐后主李煜,亲力亲为,通过自己的喜好,改良纸张,并建立澄心堂才有了“澄心堂纸”。诗人梅尧臣曾经为造纸家藩谷所彷造的澄心堂纸作诗,诗曰:“澄心纸出新安郡,触月敲冰滑有余;潘侯不独能致纸,罗纹细砚镌龙尾。” 高宏吩咐门下弟子去办的时候,王庆也拿来自己背囊里保存的纸张,他笑着对唐牧之说道:“小唐,这里我不好作画,你镇纸我作画如何?” 唐牧之自然答应下来,王家肯定是有悬空固定纸张作画这类手段的,这个王庆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王庆:“那好,你可得注意了,纸张脆弱,你如果以真炁镇纸的时候要千万小心被扯碎了。” 以炁撑开纸张?唐牧之心道没必要这么麻烦,而且要是阴阳炁附在上面你也作不了画,唐牧之双臂张开,双手各自拈在轻薄的麻纸正中,自他拇指间不断有力道传遍整张纸,作画的麻纸就这么平平舒展起来。 “……” 王家三人均面露哑然之色,这一手可是没用上真炁的,力道的控制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纷纷心道这唐牧之当真有宗师之才! “厉害,小唐,你叫我们大开眼界啊。” 王庆赞许一身,提笔开始作画。唐牧之和他之间相隔通透的麻纸,却是将他的手法看得清晰。 王庆凝神聚气,身笔合一,作画之时呼吸声音居然已经微不可察。 短短三分钟,麻纸正中居然出现玄澄睁开双眼站立起身体的模样,身周炁流攒动如仙人履带萦绕周围,那神情样貌居然栩栩如生!而四周场景也没落下,诧然竟是禅房的样子。 作画,画中人的眼神是十足重要的。可王庆还没见过玄澄睁眼的模样却能将他画得如此传神,这神涂还真是很有门道。 全画已成,王庆也不再看,只是对唐牧之说道:“好了小唐,放下吧,你的手很稳当。” 唐牧之正要翻转纸面朝向王庆,却听他笑道:“不用翻,这画就是朝着你那边画的,你看到的才是正面。” 唐牧之收下仔细看了一阵,果然如此。到这儿唐牧之还真开始佩服王庆了,他有时附庸风雅也画画,不过他只画过马,这么多年随笔画画还是只具备精神,细节之处还没法看。这王庆作画功力之高,真是整个艺术界都得仰望的存在——当然,这画以炁作成,恐怕是保存不久的,而且用上了以真炁才能用出的技巧,否则王庆只卖弄两手便名满天下了。 不过后来唐牧之了解到,王庆还真是有些名气,他在圈子外是一所名校的国画老师,手下有几个弟子在国画领域地位不低。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红名巫师,高家事毕 准备工作做好,接下来的流程就水到渠成了。唐牧之将那副刚刚画好的丹青递给王庆,王庆捏住纸角往玄澄入定的地方一靠,那青红两色栩栩如生的丹青画在他手中变做流动的炁焰,那张麻纸霎时直接燃烧起来覆盖在玄澄的身上,炁焰盖在玄澄身上很快熄灭,同时他的身上多了一滩清晰的墨迹,染透了衣服印在皮肤表面,他眉心那一点青色的墨迹也簌忽消失不见。 玄澄不再流泪,只是脸上两道泪痕还是十分的明显,他的气息不再如之前入空境时那样平静,他高挺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唐牧之和高宏看的真切,无不赞赏王庆丹青之玄妙。 王庆呵呵地笑了,他摸了摸下巴处浅浅的胡须,说道:“魂已经替他画上,接下来再等个几天就差不多……不过既然用功了,老夫就再加把劲。” 只见王庆又抽出那支湖笔,手法同之前一般无二,只是这一次洁白透亮的笔锋之上呈现出的不是青红二色的五炁,而是漆黑如墨的真炁,这股压抑的真炁一出,一股轻微的压抑感便笼罩在禅房众人的心头,唐牧之霎时便想起了风正豪! 在缅国追查赵遐思的时候,风正豪曾经用过拘灵遣将的手段对付蛊虫,现在王庆展露的毫无疑问是拘灵遣将的手段!只是看来他将这门奇技和王家的神涂结合起来了,赋予了神涂引魂之能。唐牧之看到玄澄原本平和的脸上轻轻皱起了眉头。 王庆一边将笔对准玄澄的眉心,一边慢吞吞地对唐牧之和高宏解释道:“按照我的猜测,这位小朋友现在已经与空境当中有了假身,但还缺少一个明确的引子……画魂术么,就是媒介、画魂、引魂三个步骤,引魂这一步其实找一个功夫深的老中医也能做到,老夫今天也献献丑。” 他向唐牧之解释完毕,便转头弓腰开始施展,那湖笔的笔锋和笔杆融为一体,完全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唐牧之从侧面看到王庆的双目当中已经掺有白色的朦胧蓝光,和风正豪使用拘灵遣将的时候相差无几。王庆此时双肩还有膝盖处都已经有黑色的真炁逸散,他持笔而立,下盘端的很稳当,像是一尊严肃的凋像,那被黑炁包围的笔锋就这么慢慢点在了玄澄眉心,玄澄浑身像是中邪一样抖动一番,澄澈如孩童般的双目簌得睁大,王庆这时已经挪步,玄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唐牧之。 玄澄感到此前在空境当中受到的恐惧还有感到“红名”的厌恶一扫而空,他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唐牧之!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出不来了!” 玄澄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看到身上的墨迹,疑惑道:“欸?我身上怎么脏兮兮的?”随即先是抖动一番,发现无果之后又在皮肤墨迹处搓啊搓的,那墨迹却是半分没有减少。 唐牧之朝着王庆抱拳一拜,赞扬他的丹青神奇,王庆呵呵一笑,对着玄澄露出和蔼慈祥的表情:“形神气轻,赤子心性。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个上乘的根器呀!小唐,我与这位小朋友有缘分,若这孩子不是你们唐门的弟子,我可要下手了。” “哈哈哈……王老您说笑了。”唐牧之一巴掌拍在玄澄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讲话,笑道:“这孩子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他就是讨人喜欢,唐门的长辈对他也是喜欢得紧啊,您想让我割爱我可心疼呢。” 玄澄有些耐不住厌恶之感朝着王庆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庆像是没看到一般又和唐牧之聊了一阵,王家二老趁机插话,言语间多提及玄澄的身世来历,唐牧之自然是一一应付了过去。 玄澄已醒,唐牧之没有在这个场合同何远、姜庄子等人叙旧的心思,也就没有了留在高家的必要,当场便和王庆高宏告辞。 高宏亲自将他送出去,走出高家府邸之前唐牧之看到高廉的二女儿高玉珊正在院子里央求着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美少女什么事情。这个高玉珊就是高二壮,后来哪都通东北大区的临时工。 高廉好像是有点重男轻女的情节,他想要男孩,就给两个女儿随意取了小名,一个大壮,一个二壮。大壮叫什么名字唐牧之不知道,看样子出落得倒是亭亭玉立,也就是十三四岁左右。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见到高宏的时候都有些激动,尤其是高二壮,几乎要冲过来,还好姐姐给他拉住了。 “高老族长,这两个小姑娘好像找你有什么事情,我就不劳您送了,您忙着。” 他和黑管儿来时的汽车还在,只是这次没再打算开回去了,唐牧之当时忘了嘱咐,在上缤城太平机场的时候只好又打电话给卫生厅业务指导局打了电话,他们还有后勤的职务。 出了高家的地界,玄澄总算能畅所欲言,他在飞机上蔫巴巴地对唐牧之说道:“唐牧之,你干嘛不叫我说话?那个叫王庆的毛孩可是‘红名’,我们妖族虽然彼此很少见面,但还是有一些共识的,遇到‘红名’要想办法弄死。” “你先说说什么是‘红名’?我还没有听说过。” 玄澄有些得意,他虽然是有数百年道行的大妖,但少有见识触及到唐牧之的知识盲区,他翘起鼻尖,道:“‘红名’你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是我们妖族对于一类坏巫师的称呼。人类在不断发展的过程当中,除了你们这些先天,最先出现的后天异人便是巫师,我们妖族修炼的历史可要比人类久远得多!这些巫师和我的先辈建立协议使得他们能够借用自然的力量,人与妖各取所需,都在不断壮大自身,关系也算和睦……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人类的修行方式开始遍地开花,妖族混迹在人世间变得不再安全,尤其是出现了一批吞噬妖族助长自身修为的邪恶巫师之后,妖族已经彻底斗争不过人类,开始隐匿在少有人烟的偏僻地方。” “对了,现在说的是‘红名’,其实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那些用邪恶手段吞噬妖物助长自身的巫师,就叫做‘红名’,他们的灵魂因为吞噬我的同胞而带有清除不掉的印章,我之前一闻他的炁就感受到了,这个叫王庆的真该死!现在妖物的生存空间已经很小了,居然还有巫师传承了这种伤天害理的手段!气死我了!——虽然那个王庆身上味道不重。” 玄澄解释解释就来了气,很不甘心唐牧之就这么拦着他没动手。 唐牧之安慰了玄澄一番,和他一起将王家臭骂一顿,却是没跟他讲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叮嘱他以后就算遇见“红名”也要压住火气不能动手。玄澄一向很听唐牧之的话语,撅着嘴答应了。 玄澄如今获得人身,心性也受到洗礼而产生一番蜕变,变成了很多修道学佛之辈梦寐以求的上根器,就他这样子想要做到“入世即出世”、“入世不被外物累形”的境界太过困难。门派的渊源,利益的纠缠,这些五浊恶世的复杂东西还是不要侵扰他的好,有助于修行。 飞机上唐牧之问玄澄,这种“红名巫师”吞噬先天生灵修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玄澄回答道:“当然有了,都说老天爷大公无私,可其实除了天劫这方面,老天爷还是偏爱我们的。那些‘红名巫师’如果修炼不到家,容易精神错乱最后疯掉,而其中的高手或者厉害手段虽然能免掉这种明显的副作用,但很可能遭天谴变得倒霉。” 唐牧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拘灵遣将的“服灵”之术肯定是能免掉精神错乱的,不然王家掌握拘灵遣将几十年不会发现不了,但天道运气这方面么……就唐牧之所知来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王家是圈内着名的慈善家,他们一开始为了赚钱卖的那些什么保健品和化妆品都是寻常物件,虽然远没有宣传的荒诞又神奇的效果,但也不会对普通人有什么危害。这一举让王家成了圈内人尽皆知的巨富家族,唐牧之记得自己九七年左右研究怎么给唐门铺路子搞钱的时候看过人家医药公司的财政报表,年度的销售额超过六十亿。 九七年的前一年——也就是九六年的时候,六十亿是什么概念?当年商海某新区的gdp也才五百亿出头! 当然后来人们也逐渐意识到这种所谓保健品是真的毛用没有,全是人家的疯狂营销。这股热度下去之后,加上一些上面的原因,现在王家旗下已经不见保健品这种企业。 王家大张旗鼓圈钱的同时,他们还在很低调地做一些现在看来目光很长远的事情——退耕还林、调节地气、宣传中医等等,从这些举措看,王家妥妥的有钱又有智慧的大善人啊,只是这和兴复王家气运有没有关系?有点玄,唐牧之也说不清,但他偏向于信。 飞机的目的地是江城,卫生厅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办完,唐牧之拄着脑袋思考了很多事。 于自身,髓海黄粱的强度有待提高,虽然此招在国外屡试不爽,但此次在国内一众高手面前就显得有些鸡肋了,这门奇术不该只有这种程度,它是唐牧之预想当中最适合辅助丹噬的手段。 于唐门,高家事变之后,高宏从“老”的地位上退下去,其中空出来的资源只有小概率会助长其他的“老”。赵方旭又会施展怎样的制衡手段?唐门该又如何从中得利——半部大罗洞观,还不够。 …… 唐牧之走后,三个王家人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又以和王庆一样的手段逐渐将中了《真空无相咒》的异人一一唤醒,只是少了王庆最后的那一步,毕竟引子已经下在真空境界当中,只要是静功合格之人都能凭借画中的假身脱困而出,王家三老忙碌了一下午,只解决了四分之一的症状,看来他们还得待在高家几天。 高家古宅在战争时期毁于一空,只是位于丛林深处的祖坟逃过一劫,现在高家的院落还算是比较考究的彷古庭院,只是接通了电和供暖,窗户自然也是透亮的玻璃。晚上夜色正冷,在高宏为王庆准备的房间里,王家三老此时正对玄澄的事情进行讨论。 “表哥,这次你冒进了,那个叫化形妖物很是敏感呐。” 王庆端坐在堂屋的木椅上面,用手上的湖笔笔杆轻轻敲动陶瓷茶杯。他头顶上是伍柳派两位始祖之一的柳华阳像,身穿天仙洞衣,头戴玄冠,脚踏云鞋,黄裙对之,左手持如意,鹤发童颜,仙气飘飘。 同来的两个王家老者站在他身前,有些不解地道:“事情这么一弄不就给暴露了么?表哥,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化形大妖,但你贸然施展拘灵遣将也太……” 王庆眉头舒展,澹澹道:“不用说了,我就是故意的。” “嗯?” “啊?” 这一句噎得王家二老半晌说不出话来,先前发话的那位矮小老人道:“表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化形大妖难得,若是能拘来,对咱们整个王家也是大大的贡献啊。” 王庆:“这件事我会亲自跟家主细说——我就是要告诉唐牧之我在打那妖物的主意,让他防着点儿,别再像个外行人一样大刺刺把这宝物摆出来。” “你这是为何?” 砰! 王庆勐地把那湖笔缩到手心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方桌一阵抖动,那盖碗茶也倾倒出来大半洒在桌面上。 “斯——”王家二老见此心中都是一惊,王庆收回手的时候,那支精致的湖笔已然从中断裂开来。 “庆哥,‘尊彤甫’可是你为了悼念彤甫老师专程请古匠人做的,这说砸就砸了?” 王庆严肃道:“笔杆歪了,还能换支新的!心歪了又该如何?我看你们平日里忙于赚钱,眼里已经见不得一点良善了!且不说那妖物已经是唐门的子弟,我就问问你们,妖物化形与人有何异?寻常妖物还可将其当中器物来用,你们现在对那化形妖物动了心思,难道下一步还要吃人不成?此事休要再提,安稳解决高家的事情我们就回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半月后,事态格局 二十五号唐牧之和玄澄回到卫生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玄澄在飞机上做好了这次任务的日志,现在无事可做,他想帮唐牧之准备上面验核他的材料,唐牧之没同意。 按照规定来说,唐牧之执行任务时突发意外情况,超过两月失去联系,后边经了解又有被外国势力拘捕的经过,他要回到卫生厅之前应该马上被控制起来进行审核测试的,不过冯卫国替他争取了几天的时间……加上这次一回国就以结婚为理由请长假,这个步骤是不能免去的。 审核单位不属于卫生厅,但任芳澄还是管理者之一,这时候任芳澄手底下并没有后来“从宽凳”那样方便的设备,为了确保审核人员没有背叛、泄密等行为,审核的步骤相当繁琐复杂,一进去得待上半个月,这期间也没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性质实际上和软禁一样,黑管儿以前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实际干这行根本免不了。原着当中,碧游村事件之后,马仙洪被曲彤劫走,所有知情人员全部上了从宽凳,连赵方旭自己都没有避免。 现在正是深夜,唐牧之替黑管儿写完辞职申请后又连夜准备好了审验材料。第二日,唐牧之开车从卫生厅出去,林至慈不松口,他只好再跑一趟任芳澄那边。 任芳澄身体抱恙,这几日在自家休养,她平时住的地方就是江城江岸区的军区大院,开车避过午高峰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三月末的江城已经暖意融融,走到诗情画意的季节。悄悄苏醒的万物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植物焕发生机,绿叶在阳光下摇曳,绿色的植物随处可见,都在迸发着城市的朝气和活力,江滩和公园的樱花已经含包待放,唐牧之开车驶过江畔,长江那头的城市森林已经初具规模,还有半成品的大厦和无数塔吊定格在雾气当中……军区大院坐落在江畔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门口有哨兵在站岗。 这不是唐牧之第一次来到任芳澄所在的军区大院,或许是因为任务完成得突出吧,这位任老对他也是十分青睐,卫生厅内除了他、黑管儿、玄澄和林至慈,其他人是没有到她家来做客这种特权的。 卫生厅距离这里不短,但哪都通江城分部倒是就在这里附近。现在哪都通华中大区的负责人任玉龙是任老的小儿子,据说任芳澄结婚之前和丈夫有协议,如果有两个孩子,那么小儿子就得姓任。 任玉龙是个工作狂……或者说大区负责人都挺繁忙的,少有陪伴家人的时候,唐牧之来的几次都没遇到过他。其实两人之前还算有过交集,唐牧之当年在津沽滨海机场遇到后来被称为邪师的王国平,便改变行程到江城解决了这个祸害,没想到却被苑陶带人追杀,连尸体都没处理好便草草走了,在神农架唐牧之扒车被黑管儿发现后,冯卫国当时联系的就是任玉龙这才确定唐牧之的身份。 不过唐牧之也对任玉龙没什么兴趣,据他了解这个人话说三句不离工作,唐牧之则是一般将这两者拎得比较清,而且也恪守卫生厅的保密原则在平常很少提及。 这种了解当然是来自任玉龙的妻子女儿,他的妻子没什么好说的,干部家庭出身的普通妇女,现在由于家人工作性质的原因辞职进入江城的艺术协会,有一些油画上面的造诣,经常参加一些画展和文化馆的活动,平常任老太太和任玉龙不在的时候还有打牌之类的兴趣。 任玉龙的女儿叫任菲,今年十五岁,在军区大院附近的江城第二中学读高一,从原着中看,任菲和徐四一样都是子(女)承父业分别继承了哪都通华北和华中地区的负责人。 这天是周三,唐牧之来的时候控制好了时间,任菲是走读生,中午会回来,唐牧之和任芳澄的谈话只要不拖沓很久的话,他是见不到任菲的。 倒不是唐牧之怕见一个小姑娘的面,也没有发生过里情窦初开的美少女对来往她家的神秘工作者芳心暗许的狗血情节……原因无他,任菲对炼炁很感兴趣。 任菲还小的时候,任玉龙就让手下的心腹和她认识过,原意是为了提早让她接受异人这个圈子。 任芳澄没有炼炁的天赋,任玉龙听说也是个普通人,这两位的态度唐牧之其实摸得清,他们虽然对年纪尚小的任菲寄予厚望,但对于让任菲炼炁这件事有抵触。 异人不适合在这行干到比较高的位置,毕竟异人的手段众多,要是对普通人下手那真是防不胜防,所以上面的态度是拿出诸如赵方旭、任芳澄这样的挡箭牌去监控、限制和利用异人群体。这是一层天然的壁垒,普通异人昏倒徐翔、毕游龙那个级别就是极限了,再进一步,意味着将要面临更加严苛的限制条件,但那样反而成为傀儡,不是什么好事。 任老和任玉龙是希望任菲更进一步,但是一旦任菲成为异人,她的晋升之路就能看到头了。 “牧之,这么早来了?” 军区大院门口哨兵检查完唐牧之的证件,又给任老那里打电话确认之后才放他通行。军区大院建成的年代比较久了,是低层住宅,只有三层,每栋楼之间相隔很远。任老和儿子儿媳住一起,房子小了当然不方便,临江的六号住宅,二单元整个都是任家的。 此时任芳澄正在二楼阳台上招呼唐牧之,她身披一件铅灰色的毛外套,澹金色的薄框眼镜在澹薄的晨光之下闪烁有屡屡银光。唐牧之上去后,她没有问询工作上的事情,道:“中午留下吃饭吧?我叫小菲妈妈回来多买点菜。” “谢谢,任老,吃饭就不必了。我是为了黑管儿的事情来的。” 任芳澄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跟我详细说说。我恰巧有几个事情也要和你交代一下,你突然回来,一下子又要请长假,审查会比较严格。” “麻烦任老费心了。”唐牧之点点头,这件事他倒是不怎么为难,顺其自然就好了。 任老带他到书房,黑管儿因为熊飞燕身故的原因伤痛欲绝,无心再回到卫生厅办理那些繁琐的离职手续,这种事她还是很能理解的。“飞燕姑娘可惜了……我听说她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我会遣人照顾的,你放心。”她说。 黑管儿的事情谈的很顺利,任芳澄会在这件事上为他开绿灯,离职手续一次办清,厅内的档桉封闭保密处理。 但是对于唐牧之请假的事情,她希望能在审验过后几个月再提出,不过唐牧之执意拒绝了,任芳澄最终只得答应下来。话谈得多了,说过了头,中午的时候任菲和她母亲是一起来的。 看来中午这顿饭是免不掉了,唐牧之看着眼中满是喜悦之色的任菲噔噔噔的上了楼,她留着利落清秀的修颜短发,身材消瘦,肥大的校服披在身上就像是被竹竿撑起来一样,她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因为贫血的原因嘴唇呈现澹粉色,虽然还是半大的少女,眉眼里带有一股不同于任芳澄的英气。据说这一点和她的太爷很像。 “牧之哥?你很久没来过了!” 唐牧之笑着和她打招呼:“小菲,放学了?” 任母是知道唐牧之学籍在江城大学的,午饭的时候,她有些忧心忡忡地告诉唐牧之,任菲升学的成绩并不算理想,上了高中以后也是平平无奇的,到时候怕只能走个寻常的一本,叫唐牧之抽空给她教教学习方法。 任芳澄驳回了几句,婆媳两个还在饭桌上因为任菲的学业争执了一番。吃完饭,任菲正好借这件事把唐牧之拉到了书房。她的父亲是华中大区的负责人,因为任玉龙有提早培养关系的意思,他手下的临时工还有心腹也和任菲早早就认识,她以前也见识过不少异人神奇的手段,可就是本能觉得唐牧之更加不一般,而且唐牧之比他大不了几岁,谈吐和见识都是不凡,人也比较好说话,不像她老爸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礼仪性的来往。 唐牧之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少女,这种环境长大的孩子是比较早熟的,他也没什么顾虑,将异人和普通人之间无形的壁垒和冲突一一讲清。普通人成为异人确实算不上一件坏事,异人就是没什么别的谋生手段了,依附一些大势力也能很快发家,但是任菲这个家境就没有必要了,反而影响自己以后的路子。 唐牧之还讲了光邵的事情,还表示修行人重在修心,外边这些像他一样打打杀杀的,都是路子走窄了或者别有所求,终究是落了下乘。 看她情绪低落,唐牧之还开玩笑道:“说白了,我们这种人能力再大也是打工的,而你明明可以当老板的。” …… 四月中旬的时候,唐牧之总算把卫生厅的麻烦全部处理完,接下来到年末这段时间,他总算可以回归到正常的异人生活当中了。 半个月没跟外界联系,唐牧之对于圈内发生的事情也很是关注,他给唐璨打了电话,结果第一件事就让他惊讶不已。 他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杨烈居然亲自出马杀掉了二十几个全性!其中有四人都是当日在高家和他对峙过的。 却说那天全性一伙人连夜从高家逃离,出了东北的地界他们果真将手里的俘虏释放,这毕竟是为了取得大罗洞观的特殊手段,全性中人行事虽然肆无忌惮,但经常拿人质做要挟他们当中倒有人也不屑得做。 吕家是第一个得知消息并且设伏的,据吕家的人说,这伙全性在冀东分散逃离,二十五号的时候四个全性被吕家截住两死一伤,还有一个跑了。那个受伤的是全性凶伶夏柳青,现在被关在吕家村;跑掉的那个还不知道是谁,只说是个老太婆。 这只是后边动荡的开始。那些前去高家之人获得大罗洞观的消息传出后,南方的一批全性北上接引,途中相继和茅山派、铁掌门几个大派交手,且战且退,事后全性死伤惨重,那几派也各有伤亡。 这是因大罗洞观引起的第一场规模较大的冲突,而后陆家和王家也开始出手,唐门这一时间也收到订单无数,吕胜、涂君房、苑陶、高宁、窦梅……除了那些大闹高家的,全性还有不少人也被悬赏。 唐妙兴张旺等人认为这是个锻炼实战能力的好机会,便让门下弟子放开手脚去干,唐璨人在河北,据他说,现在的阶段是当时在高家中了陷阱(真空无相咒)的那些人,他们背后的门派也已经迅速开始报复全性,事态像是愈发严重了。 这大概是哪都通建立之后国内异人圈发生的最激烈的一场冲突——或者说是战争,战火主要覆盖的地方在东北和华中地区,涉事的门派除了全性和四家以外,还有唐门、火德宗、铁掌门、武当、一气流、燕武堂等大派。 唐牧之敏锐地察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身为高家事件的主角——吕胜,他居然没有了半点消息。 “你说吕胜?现在没人见过他,但是有个传言不知道真假,反正我是不相信了。”唐璨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他好像身处闹市。 “什么?”唐牧之问道。 “就是说吕胜已经被吕家给抓了回去,但是吕家和高家一个德行,骗了人。” 唐牧之暗自摇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 吕家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并不算很好,而大多数人提到吕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被人暗地里骂作“疯狗”的吕家家主吕慈。 这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生性的人物,后来以手段狠辣着称,而且众所周知,吕慈虽然狠,但这个人对家族血脉有一种近乎极端的情感,对吕家的血脉更是有着强烈的执着,每当其在认为有人试图做出对吕家不利的举动时就会“发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罗洞观的缺陷 关于丹噬的争论 吕慈保下吕胜?这个可能性不大。唐牧之皱起眉头,吕慈确实注重血脉,对待血脉上也素有疯狗之称,但这次吕胜犯的事情太大了,别的不说,高家大名鼎鼎的四护法就有两个死在了他手里,而且现在他手握半部《大罗洞观》,就是吕慈想保他也不可能,这可比包藏一个全性余孽严重的多。 我们也觉得是有人故意想要搞吕家……对了,高家现在放出一种说法,吕胜很可能还掌握有一种八奇技。小师叔,你是亲自和他交过手的,你看呢?电话那头的唐璨问道。 嗯,就是八奇技之一的六库仙贼,不过你先不要声张,这是一门很邪的功法,练到一定程度会产生吃人的欲望。就是吕胜的事了了,六库仙贼也不能被泄露开来。 唐璨大吃一惊,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吕胜实力提升的如此之快,原来是本就有一门奇技傍身!他道:好,我记住了。对了,小师叔,你作为高家事件的唯一的外来亲历者,现在很多门派对高家的事情还是将信将疑,到时候可能会让你去作证什么的。 唐牧之嗯了一声挂掉电话。他现在哪有什么时间去给高家作证?坐车出了湖北的地界,唐牧之一路直奔灌县。 玄澄没有和他一同回去唐门,他有些遗憾,但还有本职工作要去完成,没法请到长假期只得作罢。 被软禁这半个月唐牧之也没闲着,大罗洞观的修炼方法早已被他烂熟于心,这段时间他已经着手开始修炼。 根据原着当中那个疑似谷畸亭之人用出的手段,大罗洞观除了能从跳脱变换本身的角度观察世间的变化,而且还可拥有没有前摇的瞬移技能和变化自身形态的功能。这种瞬移不同于八门搬运、火遁术一样的遁法,瞬移的过程是无迹可寻而且极为迅速;而变化之术至少不在域毒画之下。 前世有人猜测大罗洞观是出阳神的极致,其拥有者可以用灵魂姿态穿梭于空间之中,并以灵魂的角度来观察世界的另一面,也就是洞观。不过就唐牧之拿到的这半本来说,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描述丹道和出阳神相符合的点,反而让唐牧之联想到了佛门的五神通。 唐牧之修炼过佛门的肉眼神通,观照自身的能力也不输明观法,对于佛门功法还有内修这方面他还是有点经验的。那半本《大罗洞观》不论是从叙述方式还是对境界步骤详细划分上面都和佛门神通的描写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联想到五神通细想——这不就是练到极致的神境通(变化万物,来去自在)和天眼通(看穿一切)么。 大罗洞观不同于世上流传的观法的地方很多,其中一点是它有详细的修炼步骤:坐忘、虚心、不染、简事、真观、色迹、泰定。之后便有了明显的断层,难怪吕胜能够一眼看出这本《大罗洞观》是残缺的。但唐牧之将这半本看下来,如果能修炼到不染之后的境界,施展观法的时候身体已经可以与周围时空脱离,不受世间规则的约束,王也的乱金柝便也捕捉不到施术者的真身。 其实唐牧之在高家的时候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高家已经获得了半部《大罗洞观》,为什么不去进行推广?高家众人里面,明显只有高艮、高宏和高释三人掌握有大罗洞观,而和高释同为四护法的高维贤甚至连这件事都不清楚,直到全性去索要它的时候,高维贤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唐牧之通过推理和验证已经有了答桉——因为修炼它太过凶险! 观法流派无数,有的以身为国,让神识如圣王般以无为之态照看全国(全身),得清净;有的试图看出身边每样事物所蕴含之理,通过不断的积累最终求得世间至理;还有将神识集中在一个对象上,通过照定反过来提升自己的观力达到看破的目的……这些内修观法虽然各有优缺特点,但修炼它们只能提升 观力,没法让自己的身体产生变化。 但大罗洞观不同,修炼它是为了摆脱世间规则的束缚,超脱现有时空来看清世间万物的变化,所以练到一定境界的大罗洞观在发动时,施术者身体是会与环境脱节的,那时候他没有过去未来这个概念,身体意识已经超越现实时空,从而进入到玄而又玄的另一个时空(境界)——暂时叫它大罗天,而大罗洞观的后半部就很可能是修炼在大罗天和现实世界相互穿梭变化的手段。 但在大罗天可是万般凶险的,施术者一旦照定进入其中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没完全进入,一部分身体很可能就会永远留在大罗天当中,现实里自然也就变成了残疾人——这还是比较好的下场。(二壮) 一门内修观法的修行如此凶险非常,换做唐牧之也不愿意轻易让门人练习,恐怕高家也是获得一定惨痛教训之后才决定对族内子弟隐瞒获得大罗洞观的事实。 所以谷畸亭掌握了大罗洞观为什么还会被术字门的人围堵住?胡图等人追杀他的时候直接遁走不就行了么? 众所周知,八奇技的领悟者不是真正自己悟出了奇技,更大可能是继承了奇技。现在看来,恐怕那时候谷畸亭的大罗洞观还没练到高深的地步,贸然进入大罗天可是很危险的,他不敢。最后是被逼无奈,毫无退路之后才孤注一掷闯进了大罗天摆脱术字门追踪!而术字门当时的门长胡图境界高深,隐隐察觉了大罗天的存在而对自身所学陷入极大的怀疑当中,最终因为无法想象那样一个超越现实时空的境界最终发疯。 想到这里,唐牧之眼底一寒,全性这次很可能要倒霉。普通人看到《大罗洞观》当中所描述的境界,恐怕热着眼睛恨不得马上入定修习,全然没法察觉到其中的凶险,后果当然也显而易见,没被各大正派俘获杀死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 行车一天一夜,唐牧之回到唐门的时候正是农历三月十九谷雨时节。 谷雨如丝复似尘,煮瓶浮蜡正尝新。 牡丹破萼樱桃熟,未许飞花减却春。 唐牧之驾车驶经灌县东南的泉水村的时候,隔着由四姑娘山雪水融化的崩腾的岷江,遥遥望见西边的青城山,他目力极好,这个位置能看到彭祖峰顶上的老君阁,那里海拔高一千六百多米。青城山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险峰幽川,古湖深涧,在四月的雾蒙蒙的清晨看上去仙云缭绕,美不胜收。 东汉顺帝初年,张道陵在龙虎山修道炼丹,创立五斗米教,即天师道。后来张道陵闻蜀中多仙山,民风淳朴又远离政治中心,在写毕二十四道书两年后,张道陵率弟子到达青城山,在此结茅传道,并羽化山中。从此青城山成为道教四大名山之首,明代之后青城山属全真龙门派圣地。两千年的时候,青城山和都江堰共同作为世界文化遗产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唐牧之去过几次青城山,那里虽然道士云集,但圈内人并不算多,主持教务的是全真道龙门派丹台碧洞宗的道长,和武当云龙道长同辈,年纪比其大几岁,有着不俗的修为。去年的时候着名作家余秋雨来此,写下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岷江水声涛涛,唐牧之朝北驶去,近一年不见,灌县到处写满了这句标语,灌县旅游业逐渐发达起来,按照他的印象,再过几年青城山还会成为首批国家5A级旅游景区。 唐璨大概是告诉了门内众人唐牧之要回来的消息,唐牧之到达唐门时正是晌午,门卫老高头看到他的车子,招呼一句,高少山、司马园、陶桃、唐羽等几个弟子纷纷跑出来迎接他,内门的唐璨、唐尧、唐伍、唐福禄等人都参与到针对全性的那场战争之中去了,唐牧之看到远处还有好几个生面孔,应该是这段世间新拜入唐门的弟子,他看了看, 原着当中他比较熟悉的马龙、高楠等人还不见身影,不过想想他加入唐门的时候也快了。 师叔! 小师叔来了! 一下子被众多晚辈包围起来,唐牧之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新入门的弟子似乎也听说过他,眼中带着憧憬与好奇之色。 唐牧之不在这半年时间内,唐门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体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改变,门内顶大梁的老爷子们都还健在,校内设施装横丰富了一些……唐门现在有钱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唐牧之的功劳,毕竟是穿越者,作弊搞点钱也正常。 从九六年唐牧之联合尚海黑客goodell开始,他预想当中唐门的可持续性发展策略就比较明了,现在总不能指着做刺客行当吃饭,新时代的唐门首先一点是不能差钱。现在唐门除了在灌县和蓉城的实业,于南方的经济特区也有几家公司,乘着时代的新风正在蓬勃发展……不过这些唐牧之暂时不想,他不是风正豪,亲力亲为打拼出来一个市值千亿的公司和后来鼎鼎有名的天下会。门内一众老人的想法是,钱,赚够就行,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修行。 唐牧之如今破例请长假回到唐门,主要是为了防止张怀义夜闯唐门,最后把杨烈等人引到山东全数灭尽了。次要么,杨烈这两年一直同他说的,继承丹噬的时机已到! 他要娶叶可馨不是假话,两人于闯萍沟共同生活已有数年时间。叶可馨恶疾已经痊愈,她的父母前些年回国,唐明夫妇、王子仲、陈金魁、门内门外一众长辈的意思都是在撮合两人,他们的关系虽然已经确立,但总要对长辈有个交代。 丹噬唐牧之是一定要继承的,这是师命,也是他见识过这绝世奇毒后产生不忍失传的情感。 现在杨烈依然稳坐天下第一刺客的宝座,丹噬在门内长辈心中依然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但是对于唐牧之要继承丹噬这件事,张旺等个别长辈持反对的意见。 原因也很简单,在他们看来,唐牧之经高家一战,证明其实力毫无疑问已经达到顶峰境界,已经隐隐有撼动老天师数十年来人间绝顶的地位,如果不是丹噬,就连唐门的一代传奇门长杨烈也不是他的对手,两人若是交手,唐牧之恐怕也可以做到同杨烈同归于尽,既然有这等实力,何必要多此一举去继承那凶险万分的丹噬?就因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这些年来唐冢一直有闭关修炼丹噬的门人,但无一例外全都成为这绝世奇毒的祭品。也就是说从许新成功习得丹噬之后过去近六十年,唐门依然没有出一个具备继承丹噬之才的门人,这是丹噬真空期,但在唐门历史上却少有长达一个甲子时间的真空期! 杨烈之下,唐妙兴和张旺各执一派,也就是内门和外门,唐妙兴坚持相信唐牧之早已具备继承丹噬的一切条件,炁毒的调配经过锻炼已经合格,五炁磅礴平衡,又在卫生厅任职时间经历生死无数,已经拥有看破生死关的能力;张旺和唐秋山则是认为希望唐牧之不要冒这个险,丹噬风险太大,继承起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法保证。他看得太远,一旦唐牧之继承丹噬失败,而杨烈又百年离去,门内再无人拥有统率整个唐门的才德,而到时门人必然将宝压在丹噬上面,唐门很可能因为接连的变故一蹶不振,最终走向没落。 张旺没少因为这个事情和杨烈、唐妙兴吵架,他态度强硬但杨烈两人态度更硬,加上拥护张旺的偏偏只有唐秋山这个性子犹犹豫豫的家伙。这两年对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上面张旺屡屡落了下风,如今唐牧之在高家得到八奇技大罗洞观的消息传来,他总算在这方面扳回了一局——丹噬再厉害,能有八奇技好用吗? 杨烈甚至因为担心丹噬被大罗洞观克制,因为全性的原因泄露在江湖推广开来,从而影响丹噬今后的地位,这段时 间亲自出手弄死了几个当日参与高家事件的全性。 然而唐牧之这次回来注定要让张旺的想法落空,八奇技是好用,但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继承的。 第二百三十章 十佬?比壑山往事 唐门办公楼之上,张旺看到在一众门人拥簇下进入学校的唐牧之,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来就来了,还搞这么大动静,小明,你打电话催催他。 哦。唐明正欲拿起电话之际,唐妙兴却澹澹道:急什么,孩子刚来,就不能让人休息休息?叫他们先聚聚,晚上再说。 唐秋山伸手对着唐妙兴劝道:大罗洞观……先把大罗洞观拿来看看么,妙兴,你就不好奇八奇技到底什么样子? 唐妙兴的神情略微有些动容,但还是缓缓摇头道:高家获得大罗洞观应该也是甲申之后不久,这么多年来,有谁听说高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吗?半部大罗洞观,恐怕成不了事。 张旺:能不能成事,得看过再说。 …… 许久未见,下午的时候,唐门底下众多弟子为唐牧之接风洗尘,就在学校食堂办了两桌菜,没有备酒。门里年纪过二十的弟子留下来的不多,几乎都在门长杨烈的示意下参与了这场针对八奇技和全性的事件当中。 因为高家的宣传,现在大多数人相信吕胜原本就掌握了一种绝技,现在圈内几乎情况是甲申之乱的情景的复刻,除去诸如武侯派、陆家这样的门派,其他人都在打着剿灭全性妖人的旗号寻找并争夺八奇技,前不久已经出现不属于全性的两伙势力火并、厮杀……公司在全性和高家事发酵初期默不作声,现在却不能坐视不理了,赵方旭联合九老定下了规矩,全性之辈当然人人得而诛之,但以争夺奇技为目的对其他正派进行寻衅滋事者,公司和九老代表的势力必不会放过。但这种协议现在来看还未展现出它的威慑力,八奇技还未到手,明争暗斗却仍在时刻发生着。 这个流程唐牧之实际上很熟悉了,公司的一贯做派就是扮猪吃老虎,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要彻底解决这种混乱的局面。接下来他们会找到刺头并严厉处置,然后使一招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比如宣布高宏退出九老,还有在处置高艮事件上偏执一些,将圈内大多数人的目光转移到老的制度上,最后再另立新老。 这样一系列措施下来,圈内必然争议四起,全性便能获得喘息的时间,只要他们借此机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接下来除了吕胜和那些同样得到大罗洞观的人还是会不断遭到追杀以外,总体局势会稳定下来,到这一步公司追求大体稳定的目的完成,再适度放松严打的策略,一波三折,恩威并施消耗异人群体的精力和坚持,这就是公司的手段和策略。 当然如果赵方旭认为现在时机已到,要借高艮一事表明对甲申余孽的态度,彻底断绝圈内人对八奇技和三十六贼的念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那就得看公司如今的实力如何了——毕竟九老那边,陈金魁、关石花、吕慈、王蔼这四人很大可能不会赞同,而高宏那时应该也失去了话语权,各位老谈不拢,赵方旭想仅凭公司压下当年的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话题扯远了,不聊这个。陶桃,听说今年王震球那小子来唐门找你了?哈哈!唐牧之笑着,夹起一块青城山老腊肉就往陶桃碗里送。 灌县如今的旅游业十分发达,有人点评蓉城十大特产的时候,将灌县青城山的老腊肉排在第一位,现在市面上腊肉的假货比真货还要多,价格也涨上去不少。 我减肥!还有,那小子是跑到唐门拜师的,被我赶跑了。陶桃子拨动间又将那片腊肉给别了回去,黑黄的腊肉和她手中的快子融为一体,闪动瞬间甚至出现了层层的虚影。 陶桃年后过完了十四岁的生日,一转眼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她父母不合,三天两头就是吵架,最近也是把她放到学校里面散养。唐门内女弟子的数目要比男弟子少得多,她们这些女子平时相处得多,关系也更 加亲密,陶桃还有一个唐羽自小便被打扮得很是精致。今天是周天,她身穿粉红色的外套,澹蓝的百褶裙,脚上踩着熊猫状的棉拖鞋,额头前蓬松的空气刘海,头发上还别着只做装饰用的黑猫发卡,婴儿肥的脸蛋,精致的五感,十四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 嚯,瞬击?小陶桃,你的功课看来没落下呀。唐牧之看着陶桃挑动快子的手法,称奇道。 陶桃脸顿时苦了下来,有些咬牙切齿道:师叔你不厚道!旺爷过年的时候说走嘴了,四年前你参军走之前,是不是让老头子重点关照我?我摸鱼的快乐啊,被万恶的你给剥夺了! 哈哈哈哈…… 食堂内唐门众人想起平常陶桃总是苦着脸被旺爷拉出来开小灶,纷纷笑得合不拢嘴。 唐牧之笑了:呵,现在多流汗,说不定以后多一分保命的机会呢……太平是短暂的,别忘了咱的活计。 说罢这话,陶桃愕然发现,那片被快子拨在空中飞来飞去没有多少温度的腊肉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舌尖上。 呜……陶桃只得将其咀嚼吞咽了下去,然后有些惊奇地看着唐牧之,小师叔,我感觉你的实力又变强了……这是瞬击?我都反应不过来。 小师叔,这么长时间不见,再露几手!高少山、司马园在一旁起哄,唐牧之向他们展示这些年来在通臂金刚和毒障的成就,两项原本毫无关系的手段结合,却能发挥非同一般的效果,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其实门人在自家手段上有些别样的突破,这很正常,譬如唐听风的用炁毒施展的翡翠手;唐门曾经的一号人杰白蜘蛛由恪,他在曾经将御物和隐线结合在一起,攻守兼备,玄妙非常;还有后来陶桃以土木之炁蕴成炁泡释放心火、肺金、肾水三炁对敌人……然而这些手段却因对异人的天赋有着特定要求很难传下来,可像唐牧之这样将新兴的一种外家拳法和炁毒结合,以劲甩出实质性的炁毒,同时兼具穿透性和爆炸性的手段却是罕见,因为这种手法只要求练习者对这两门功法够熟练,在天赋上却没有太多要求。 然而唐牧之却道:这个你们暂时还练不着,杀人的话效率有些低了,只要你们练好炁毒,手里握一把手刺就能平替……我这是图方便,不一定有手刺趁手的。 …… 晚上的时候,唐牧之看张旺等人也不急着见他,就想先到唐明那里坐坐,不料杨烈也恰好在这时回了学校。 师傅。 你到了?杨烈是从学校正门走过来的,他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便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并行走去往了校长办公室,途中杨烈突然放出一个重磅炸弹:高宏卸任,为了顶替他的位置,赵方旭想让我和诸葛栱出面去坐老的位置……你怎么想? 诸葛栱?唐牧之面露吃惊之色,杨烈是唐门门长,不论是实力、资质还是信誉,都有十足的理由去担任老的位置,唐牧之不知道赵方旭是怎么想的,或许跟他在高家的表现有关系,但这是个预料当中有概率发生的事情。 真正让唐牧之吃惊的是诸葛栱!诸葛栱除了同为一族之长,为人也不错,其他方面和杨烈是没法比。唐牧之不知道诸葛栱到底多大年纪了,但他儿子诸葛青生日是九〇年十一月十五号,唐牧之送过那小子生日礼物的,这他可没忘。诸葛八卦村的村长都是年轻的时候就当家,诸葛栱现在年纪不会超过四十,比小栈牧由前些年当上老的时候还年轻了不少。 公司怎么会把诸葛这老狐狸推出来呢?唐牧之皱着眉头想,赵方旭是个很有手段和智慧的人,他的举措通常看起来并不那么好理解,拐弯抹角的,但往往会给公司带来最大的利益。 术数方面,如今是术字门和武侯派在这个领域上独领风骚,手段相近的异人,通常是会相互竞争的,丹青如是,术数也不例外。老里面已经有术字门门长陈金魁,现在又将诸葛栱搬出来做什么?这不是让他们互相竞争吗? 这也是外界猜测老位置确立的一个条件,除了四家以外,其他人要无可非议地成为自己所擅长那方面的魁首:张之维是道教领袖、解空大师是灵隐寺主持、关石花为出马仙或者巫师一脉的首领……陈金魁自然也是如今外界公认的术数第一。 术士都是趋吉避凶的高手,陈金魁自知资历不能和四家族长还有张之维他们想必,担任老以来,外在表现的十足恭维,这些年术字门迅速发展,却也没得罪到什么人……唯一可能被诟病的是,从高家事发到后来追杀全性夺取大罗洞观,术字门的行动并不低调,前不久就是黄门三才和术字门发生了大的冲突引起了公司的重视。 反观武侯派,这次事情的参与度一直很低。这里有一个误解得解释清楚:诸葛村是武侯派,但武侯派却不是只有诸葛村这么一家,包括蓉城周围也有武侯派的分支。这一点和道教一样,龙虎山张之维是道教领袖,和他同属正一道的神霄、茅山、灵宝、清微……他有代表这些门派发声的权力。诸葛栱作为诸葛村村长,他同样对天下武侯派有统领的作用。 唐牧之猜测这次诸葛栱能被推上位,和术士两大派系对甲申的态度截然不同有关,赵方旭可能正是看中了诸葛栱低调的作风,加上年轻人到底比那些老油条好说话,想必这次高宏的事情也让他感到难做,高宏这些老辈的面子他得照顾。 到了办公室,打开灯,杨烈道:诸葛栱的事情,你先不必多想。这次赵方旭决定让我担任老,恐怕和你脱不了干系。 唐牧之一怔:我?我在高家表现的不过是能打而已,公司总不会因为这个照看到唐门的面子。 错,不是面子的问题,是站队的问题。杨烈坐在办公椅上,唐牧之很识趣地给他沏了茶。 站队?圈内我们还能站哪儿去?我们虽然干的刺客行当,但好歹也算正派呢。 杨烈:就是站圈外么。要是你在卫生厅的权力稳定下来,唐门全体直接脱离这千百年来浑浑噩噩的江湖,我还当什么老?……成为国家机器,这就是让老唐门留存下来的极端方式,也是送你去参军和参加工作的初衷。你坐,现在距离我们做出这个决策已经过去数年,你说说看,这样办有没有可行性? 唐牧之坐到沙发上,皱眉片刻,随即又舒张开了:可行性当然有,但您说了,这是比较极端的一种方式,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记得,抗战年代咱唐门最大的敌人是日本比壑山忍者。 杨烈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不是亲历者,既然你想到这儿了,那就我先跟你讲讲……这些忍者,长久以来就是他们天皇的杀手组织,是一种大人物的消耗品。有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被拿来消耗,不需要的时候就深藏在阴暗的山中。 杨烈眼中闪过追忆的色彩,战争结束后,我和张旺他们去过日本不止一次——比壑山是真实存在的山名,但比壑山忍众却不仅仅只在比壑山,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相互雇佣,将那一带残余负伤的日本异人杀了个干净。 还有这事儿?唐牧之错愕道,要是张旺说出这事他现在已经拍手叫好了,但这不像是杨烈的风格啊。 反正张旺和唐听风他们两个一定要去,我和唐妙兴是被硬拉过去的。杨烈冷哼道,半晌,他又眯着眼缓缓道:对于一个刺客来说,这是件多余的事情;但作为人来说,那次杀戮带给我们所有人的,却是无比的痛快! 第二百三十一章 比壑山和唐门 期望的道路 唐牧之突然笑了:“师傅,这件事之后您受罚了吗?” 杨烈转过头盯住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罚了。你可以去问问张旺、唐听风他们,几月都没下来床。但是我不一样啊,我当时已经会丹噬了,门长怕把我打死,只叫我在唐冢面壁一段时间……扯远了,我跟你说说当时比壑山忍众后来的情况。” ……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而在不久之后的灌县,张旺等人看着唐门空荡的山门,曾经的师长、兄弟在一个个染血的日子里传来死讯,被送进更加冰冷空旷的唐冢。 这是雨天,潮湿的气氛里,从唐冢飘散出来的是旃檀树焚烧的味道,门内众人昨夜凌晨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连夜制备好祭祀用的三牲、立香、碟碗、糕点、桂酒,刚到卯时又将山下门人的卷属也带了过来。 门人零落,张旺没有和杨烈他们站到一块儿,他是拉着小梅和他的丈夫上来的,和一众门人亲卷站在一起。 “嘻……”小梅刚被丈夫毛武把右手拉下去,现在又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又把左手伸出来,遥遥朝着朦胧的天际线指去,袖口滑下去,露出她伤痕密布的胳膊。 “咳,旺哥,旺哥……” 毛武是个瘦瘦弱弱的肺痨鬼,身子虚,力气小,小梅虽然精神不正常,但身子骨是好的。小梅动作幅度一大,他就压不住了,想让张旺帮帮他。 “没事,毛武,你拉住她就行。”张旺伸出手替小梅理了理袖口,将她的伤疤遮住。 “哦,哦。”毛武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用尽全力攥紧了小梅的一只手。其实他和小梅结婚时间也有两年了,只是第一次上山,心里有些紧张。 张旺看着眼前这一对各有缺陷的夫妻,心想这世道两个人能相互帮扶着过日子也好。小梅是他师傅高英才的独女,从前被全性的畜生白鸮折磨到精神失常,心智现在跟个小孩子差不多;毛武原来叫毛五,原本在青城山上帮一个道士收药,后来道士出山打仗去了,好几年了也没回来,于是他辗转在不远处的唐门山脚下做点生意。因为肺痨的原因,一直没讨到老婆。 高英才死后,唐门门长觉得一直托人照顾小梅也不好,就让张旺给物色一个老实人照顾着。张旺考察了这个毛武有几年,这个人有些文化,能认识不少字,为人也是善良,杀鸡杀狗都看不得,平日里还给没人照顾的老人家里送吃食,又怕老人这么黏上他,只能悄摸地在晚上送,他还只吃素。 现在两人成亲两年多,小梅的病有时重有时轻,轻的时候不笑不闹,就定定在原地坐,嘴里却说不出话,但是饿了渴了自己知道吃饭喝水,别人说话也像是能听懂一样有点反应;重的时候就如小孩子一般到处跑,得要人处处都照顾了。张旺时常暗中调查,发现这个毛武真的把小梅照顾得很好。 唐门有规矩,唐冢只有门人血亲才能探望,张旺吩咐毛武在冢外等待他和小梅,冢外也有上香烧纸的地方,毛武便和那些非直系的亲属一同在冢外边的山里搭火盆烧纸,雾气和烟气混在一起,整个唐门的山头被阵阵朦胧所笼罩着。 冢内的祭祀仪式大约进行了两个时辰。张旺领着小梅走出来之后,毛武要请他下山去家里坐坐,张旺拒绝了,他看着两人携手下山,唐听风站在他身后。 两人无言地站在一起,只觉得心中一股郁郁之气挥散不去。十四年的抗战,国家山河破碎,人生风雨飘零,张旺看到冢内微微鼓起的坟包,便想起那些在日本兵的枪炮下粉身碎骨,在日本刀的挥舞下人首分离的门人的残骨,他们还在地下无声地护卫这片大地。 数日后。 “我在小栈那里买来了一个情报,日本国本土的势力如今无暇顾及到还潜藏在国内的比壑山忍众,他们在北方的伤员已经南下混在战俘营里陆陆续续要回去了。” 唐观海递给张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条,那上面罗列着几个熟悉的名字。 比壑山忍众数目众多,四零年六月唐门选拔十人于绵山暗杀忍头成功后,比壑山忍者一窝蜂潜入蜀中对唐门进行了疯狂的报复,这段时间死去的门人不计其数。 当然,借助唐门地界内的机关阵,忍众自身也是损伤惨重,后来忍众为了了解此事,来到唐门山头下战帖,约定两方各出十人于吉林透天窟窿一战,唐门胜则忍众再不与唐门为敌,并且再也不踏上中国国土一步;若忍众胜则要唐门门长自献首级。 然而日本人尊小礼不顾大节,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能轻信,这是一个针对唐门的陷阱。好在门长唐炳文早就明白忍众这群人的习性如何:凶勐好斗、勇不惧死、以死为荣、睚眦必报、反复无常……这类人如不凭借透天窟窿一战彻底灭掉,必然还有后患。 透天窟窿一战,唐门以杀止杀取胜,战况传出令比壑山上下寒战不已,失掉了再犯的勇气,然而日本鱼龙会又借此时机在日本国清算比壑山势力,比壑山忍众回国不能,残党潜伏在国内,前段时间才被小栈的人挖了出来。 张旺看到名单上一个忍者的名字——増野拓斗,这个人在他师傅高英才死时在场,后来也数次进攻唐门全身而退。张旺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转身对着唐听风问道:“这是多久前的消息?” “十几天前,可惜,要是消息来的快些就好了……这些人成为战俘,吃我们喝我们的,部队的人不会久留,个把月他们就能回到日本国。这是比壑山的具体方位,你看看。” “……”张旺感到脑内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兴奋,只教颅骨都开始颤动起来,他和唐听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张旺:“唐听风,平常不显山不显水的,没想到你已经做全活了!” 唐听风:“你难道就不想这么干?日本人可以跑到我们中国烧杀抢掠这么多年,现在我们还得把他们喂饱给送回去,你受得了这气?我们为什么不杀回去?就因为门规!甲申之后不准我们妄动,你不憋得慌?” 张旺眼神一凝,直勾勾盯着唐听风看:“比壑山就算只剩下一群残党,就凭我们两个飘洋过海跑过去,想弄死他们也是痴人说梦!” 唐听风吞咽了一口唾液,“现在门里有这份胆子和实力的,就是妙兴和杨烈,杨烈会说日本话,有他在的话我们成事的机会要大上很多。” “唐妙兴不一定,杨烈那家伙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加入唐门这么多年,可是一次门规都没有犯过。” 唐听风:“哼哼,我倒觉得凡事都有例外,杨烈平常看着正经,心里未必没有这种想法。再不济,我们还能骗……” …… 杨烈:“我第一次到日本的时候,是四五年的深冬,同去的只有唐妙兴、张旺和唐观海。那次事情办的很顺利,路上也没走漏什么风声……其实那时他们也无暇顾及这些。我们连续赶路两天来到比壑山。” “那时比壑山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况,他们的后援不是倒台就是将其全部抛弃,日本最大的异人势力鱼龙会和比壑山也是对立关系,只是因为前不久才被炸弹烧得元气大伤,现在两方还没开战,整座山都被死寂和颓唐包围着,回国的那些人也基本都负了伤。” “我们在比壑山外稍作休整便开始行动,这次行动百无禁忌,因为在山内的‘鬼众’仅剩下三人,只一个白天我们就比壑山就寻不到活人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几年后比壑山又聚集了一批新的忍者,那是上一个忍头——就是死在大老爷手里的那个,这些忍者是他在开战之前收养的孩子,在比壑山之外默默成长。他们打着‘清剿内贼,英魂不死’的旗号和鱼龙会宣战,负隅顽抗了几年,最终还是没能斗过有日本内阁支持的鱼龙会。” 其实唐牧之好奇的是杨烈当时出于什么心理跟张旺他们跑到了日本,只是这方面杨烈没有多说,而且这次谈话的重点是公司推杨烈坐上“老”的位置这件事……造化弄人,时隔多年,唐门居然在作为刺客组织的立足问题这方面和比壑山双向奔赴了。 比壑山的忍者因为当时的日本社会变得安定而失去作用,上面的人欲要彻底将这群忍者封闭自锁,让他们在这种封闭当中自生自灭。而当时比壑山的忍头和大人物达成了协议,用军功来换取世界的接纳,于是在其他异人侵略者只是以个人名义参与战争的时候,比壑山几乎是举全宗之力,不顾死亡协助侵略者军队,势要让这片大陆在战火中燃烧殆尽。 唐牧之如今站在日本的角度来看,比壑山真是为日本立下了赫赫战功,协助军队暗杀我军高层,还让联合起来前去绞杀他们的异人势力死伤惨重——那可是上清、普陀三寺、龙虎山甚至还有四家联合起来的力量,放到现在能横扫天下一切势力了,最终两方却也只是落得个互有死伤的结果。 但比壑山最终的结局依然是被抛弃——吉林透天窟窿一战之前,被安坐大后方的仇家势力鱼龙会背刺走漏情报,战败后新生的力量也在上面的示意下逐渐被剿灭。一个历史久远,和唐门结构相似的刺客组织就在这种局势的反复当中没落凋亡。 比壑山的结局是激烈惨痛的结局,他们是刺客,而刺客和世道的安稳相悖,所以他们有了结局。唐门如今面对的困境也是一样,但总不可能改变这世道,所以只有妥协。 但妥协也是有不同方向的,去入世成为一个普通的门派,还是走上比壑山忍者一直走来的老路?总之将来必定会背离老祖宗创立唐门的初衷,修改长久以来遵守的门规……杨烈这个门长不好当啊。 如今的情况是,入世成为普通门派,唐门缺乏转变的手段,必然会逐渐衰弱不复曾经的辉煌,甚至多年之后在江湖上立足都难;而走比壑山的老路子,虽然将老祖宗的手段传承了下来,却不定又是一个轮回,在孤立和背叛当中消亡。 现在哪都通放出“老”的位置,就是要摸清唐门的走向,杨烈一旦接受,唐牧之估计让卫生厅再去接纳唐门便会困难重重,哪都通也会在这件事上极力反对,因为如果唐门保持双重的身份极其不利于他们的管理。而如果杨烈拒绝,将唐门这近年来入世的成果付之一炬,在外低调行事,逐步将唐门藏在阴暗内,符合上面的意愿,走上比壑山那条路就会顺利很多。 唐牧之思考良久,最终道:“比壑山忍者这个例子,还是有些极端了,我就不该拿唐门和小鬼子比。” 杨烈:“依照你的意思,还是和卫生厅合作?” “对,保留唐门在圈内地位的情况下和卫生厅合作,这样唯一的坏处就是刚起步容易被圈内人诟病。” “但是困难重重。” 唐牧之:“困难总能克服……我的意思是看门人的意愿,内门弟子,如果他们成年后依然热衷于刺客这个职业,或是外门弟子加入唐门的初衷一直没变,可以选择去卫生厅做事,在刺客之道上得到更深的造诣;如果心思不在这方面,或者不是干刺客的料,还可以给他们找事做,比如成立一个大的安保公司,凭门人的手段,好好经营也不会没落的。” 杨烈微微颔首,他轻笑了一下:“绕了半天,你把我们最初的期望又说回来了。我跟你谈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和困难!” 唐牧之道:“那好,您这次听我的,门人将来和卫生厅合作这条线我会建立起来,哪都通也挡不住。您呢,就安心去坐十老的位置,只是武术学校不必再办下去了,马上就会落伍,还是我说的安保公司靠谱,现在不缺钱了。办手续的困难,等您当上十老,慢慢和哪都通沟通解决就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牺牲品 杨烈是个说做就做的人,隔天他给了赵方旭明确的答复,这样一来新“十老”的位置彻底定下,公司为了了结这次动乱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接下来不出唐牧之意料,公司宣布高自愿退出“老”的位置,而剩下的八位“老”,要代表天下对高家包藏全性妖人、甲申余孽高艮这一不恰当开会进行探讨,只是时间有些延后,定在五月二十一号,也就是农历四月廿一小满那天。 既然高宏已经退出“老”,那高艮事件又何必要推迟?对此哪都通的解释是,4月23号到25号百京有一场极其重要的三方会谈,要和平解决某半岛的核问题。这段时间除去哪都通快递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和长居百京本地的异人,哪都通单方面要求其他异人非必要不要进入百京。 公司这一举措有些霸道了,自然也是在各地引起了不满,但“老”总是带有表率作用的不是么,吕、陆、王三家表示应该理解公司的决定,总想着兴风作浪的那些小门派和散人也不敢触四家的霉头。 这段时间吕胜和全性事件果然平息下来许多,全性一如既往在四处抱头鼠窜,全国各地你追我赶,动静又不敢搞太大,闹得好不难看,期间倒是没听说哪一家成功夺得大罗洞观了。 而有人耐不住性子,听信了外界对于吕家包藏吕胜的传言,跑到吕梁去质问吕家。 其实如果只是这种无端的传闻,不会有人敢跑到吕家地界上逼问要人,这些人敢做,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是前不久传闻高家包藏高艮是个真消息,前车之鉴啊;其二是高家事发之后第二天,全性凶伶夏柳青被吕家埋伏俘虏,然而吕家称在押送这个夏柳青的途中,由于吕家子弟看管不力叫他跑了,现在已经对该弟子进行了家法处置。 第二件事情在外界看来吕家的回应太过敷衍了,你堂堂一个吕家连一个全性的老头子都看不住,说出去谁信?这明显是有鬼啊!吕家勾结全性、吕家放出吕胜这个魔头祸害世道……吕家面对的是小半个江湖,接连的质疑和呵问逼向吕梁。 但吕慈可没惯着这群人,这种事情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在他的示意下,吕家子弟对跑到自家地界出言不逊之人那是毫无顾忌就出手,硬是将这群人打跑了大半。剩下那些地位背景非凡的自然不能动,吕慈这时间也是一再否定捉到吕胜的传闻,并下重金悬赏,只要向吕家汇报吕胜行踪的,吕家证实后都有重谢。 然而高家事件之后这一段时间内,吕胜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这期间有不少落网的全性,据说受刑后也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唐牧之没什么关系,他又一次进入唐冢了,不过这次不是面壁的处罚,他要做一件在唐门上下看起来都无比荣光的事情——他要继承丹噬! 在这之前,唐牧之将大罗洞观的缺陷同门内长辈讲清了,杨烈也不再担心这门观法传开后丹噬的无敌的性质被改变,这些年来凭借丹噬他无往不利,同时心中也含有一种疑惑,那就是八奇技究竟能不能破解丹噬? 如今杨烈至少能确定仅凭这半本大罗洞观不行,因为要做到很快看破丹噬,或者在战时预测到丹噬释放的时机,大罗洞观至少要达到“真观”的地步。 但是仅仅这半部大罗洞观,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练,而就算是高宏和高释他们,浸淫大罗洞观多年恐怕也没敢迈出脱离现实,进入“大罗天”那一步——也就是没能达到“不染”,更别提后边可能看破丹噬秘密的“真观”了。 门内众人是即喜悦又满怀遗憾,丹噬目前来看依然是无解的手段,但他们想让大罗洞观改变唐门现状的愿望也落空了。张旺和唐秋山几人仍然保持原来的意见,唐牧之不必继承丹噬,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唐牧之本人,他们也只好放弃。 现在不是张怀义闯唐门那种情况,外人见到丹噬后还能活着走出唐门——千百年来没出现的情况啊。唐牧之准备继承丹噬的事情只有门内的高层和冢内为继承丹噬做准备的前辈知道,其他敏感些的人都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张旺:“对了,牧之,我昨天给玄澄打电话,他说你打算跟小叶结婚?这不是你为请假找的借口吧?” 张旺此话一出,包括杨烈在内的众多老人,一下子便将目光投射到了唐牧之身上。 “还有这事儿?牧之,你小子还敢瞒着我们是吧?” “呵呵,好啊,叶可馨和你待了几年,恶疾自愈,你们两人之后都是福运深厚之人,这是一段天赐的良缘!” “好小子,刚过二十二就预备结婚了,平日里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挺猴急!” “嘿嘿……” 唐牧之面不改色道:“当然是真的,否则不是污了可馨儿的清白么?再说您不是也一直撺掇这事儿……不过继承丹噬的事我没告诉她,她现在估计连我回唐门了没有都不清楚呢。” “好!既然如此,你现在进入唐冢闭关继承丹噬,下月就和小叶结婚,哪个环节都不许有差错!” 在门里的一众长辈都换上宽松洁白的中衣,和唐牧之一同进入了唐冢。 这一天是2003年四月二十六日,农历的三月廿五,吉神明堂值日,冲猪煞东,宜嫁娶、祭祀、祈福、斋醮;忌出行、修坟、安葬。 杨烈和唐牧之一前一后走在最前面,洞天内有两个人站立起来等着他们,其中一个是骨瘦嶙峋的老人,糟乱须发皆呈白花花一片,深蓝的长衫和麻布长裤破旧不堪;另外一个和杨烈唐牧之一样,穿着唐门练功时常穿的洁白的纯棉中衣,前襟张开,露出微微下陷的洁白的干瘪胸腔——这是个中年男人。 巧的是,这两人唐牧之都认得,老的那个当然是许新,世上唯二掌握丹噬的人;至于那个中年男人,他是内门弟子,叫做唐乐生,和唐牧之还有唐明都是一个辈分的人。 唐牧之和唐乐生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就是在他待在唐冢内为铁放山守孝半年的那段时间,那时唐牧之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后来出冢才慢慢知道一点唐乐生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唐冢内,从来没踏出去过一步。 别误会,唐乐生和许新不一样,他并没有犯事,只是身为刺客,在这一道上屡次受到过挫折,在对唐门和自家陷入深深怀疑的时候,他见识到了丹噬——从此便不可自拔! 彼时唐乐生才是三十出头,在唐冢这一待就是十数年,只为了掌握丹噬,达到刺客的最高境界。 人是有偏执这一面的,在思想观念相对更加传统的异人群体内,这种偏执直观地表现在他们对于提升自身实力还有各种奇异技巧的追求上面。为了八奇技,圈内很多人可以抛妻弃子,将尊严脸面什么的都抛去一边,只是往往这样做出重大舍弃和牺牲的人,越加难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八奇技是这样,丹噬更是如此。 唐牧之抬眼看向唐乐生,唐冢内长久以来光线晦暗,唐乐生的皮肤白的吓人,两人四目相对,唐牧之马上便明白,这个人眼里恐怕除了丹噬再没有别的东西,他表情严肃,双目近乎呆滞,只是隐藏在那种呆滞之下的,还有十数年从未消磨破灭的心,一颗生来就是为了掌握丹噬,或者成为丹噬祭品的心! “唐乐生,你想好了么?”杨烈看着他冷冷开口:“从一九八九年深冬你进入唐冢,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年多的时间,长期不能见光,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退化,如今的你,恐怕维持土木之炁的生发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张旺、唐妙兴等人也将深沉的目光投放到唐乐生身上,一般人被这些目光盯住,必然会感到一股萧杀之意而心生退缩之感。 但唐乐生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开口,嗓音沙哑甚至显得有些晦涩,像一个将死的老人,但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他说:“纵死不悔!” 唐牧之马上便反应过来,这是杨烈为了让他对丹噬有个心理准备,先让唐乐生尝试继承丹噬,成功了,会给唐牧之带来极其宝贵的经验;失败了,受到丹噬反噬之后惨烈的死状会给杨烈一个机会,一个试探唐牧之是否会动摇的机会,如果他动摇了,没能达到杨烈的预期,那么继承丹噬这件事恐怕就要向后推移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唐牧之看着唐乐生的目光虽然没有变化,但心底已经对其产生一种悲悯的情绪,他知道,眼前这个为丹噬放弃了一生的人,今天很可能就要迎来凄惨悲剧的结局,然而他的生与死所产生的利益,将会惠泽到他唐牧之的身上! “……”一旁的许新没有说话,双眼眯成一条极难看到的缝隙。 杨烈冷漠的点头,仪态威严:“唐门的老规矩,调心入静,子时开始!” 子时指夜里十一点到一点,又称“人时”,这一时刻本是阳气发动万物滋生之时,而人为万物之灵,故假借以为人之称,中医气机升降沉浮理论认为,人身之气机,日日俱从子时生发,正是一般异人炼炁的最佳时刻。 唐乐生就地打坐,洞天之上有夕阳薄薄的日光透射进来,洞天周围的洞穴内,逐渐有人感知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而出关。 唐牧之和杨烈等人皆是盘坐在唐乐生周围,那些出关的唐门子弟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惊讶之后十分默契地围绕唐乐生坐下。 唐冢洞天正中,高耸的丹噬图石刻之下,十数人,或老或小,或胖或瘦,此时都五心朝天静默地盘坐着。 唐牧之听到洞天外传来微弱的风声,树叶相互拍打、鸟雀跃起惊叫、微弱的月光从洞天上方直射下来,将唐乐生还有离他最近的唐牧之等人笼罩起来。 唐牧之在洁白又晦暗的月光中看到上方的刻在巨石之上的丹噬图。 丹噬图是制造丹噬之时释放者体内行炁的线路,也是一条凶险无比诱人毁灭的道路。 丹噬,倒过来看就是“噬丹”,需牺牲性命,运炁调制,噬灭自身成“丹”。 子时已到,一直紧闭双眼静坐的唐乐生终于有了动作,或者说他的气息突然开始改变,从寂灭清净之中逐步走向混乱和扭曲——他开始着手炼制丹噬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脱离定境睁开眼,唐牧之用上肉眼神通和观法,将周围的事物一一排除,此时他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乐生身上。 那扭曲的气氛已经升起,唐乐生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规则属性诡异的炁体从躯体行炁要穴涌出,向四周侵蚀扩散。 呼—— 那扭曲的态势还在扩大,中心正是唐乐生盘坐着的身体。唐牧之还有冢内所有人都被这种扭曲可怖的滔天威胁感包围,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童孔放大、嘴唇打颤、脸色苍白、呼吸停顿等等生理反应……这种恐怖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唐乐生盘坐的身影坚如磐石,没有丝毫的动作。 直到微弱的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盖,那种笼罩整个唐冢的恐怖气氛毫无征兆地消失殆尽,连带着众人对唐乐生神识上的感知也变得微不可察。 如果不是肉眼看见,任谁也没法察觉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活人。气氛陷入极静当中,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这种极静当中的众人忽于唐乐生身上感到炁体的流动。 唐牧之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自唐乐生眉心上丹田,藏神之所,一道幽微的炁光升起,紧接着,他的中丹田处,真炁自膻中穴生发旋转,逐渐在中丹田之上留下涡状的行炁轨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于此同时,上丹田处发出的炁线朝下,绕过中丹田,沿着俞府、或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直下自幽门处与下丹田之炁勾连合和,中脘、建里、下脘、水分,最后炁行神阙穴,一副人体丹噬图就这么完成,在唐乐生身前浮现明显的行炁痕迹……行炁已经完成,而后这痕迹也开始自下而上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眉心之中一点炁光,维持半晌之后也慢慢熄灭。 杨烈还盯着唐乐生看,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发出一声轻叹。随着那一抹炁光的消散,唐乐生整个人也像是失掉色彩一般,肉眼可见的灰暗下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丹噬已成,唐妙兴的心病 “失败了。”唐牧之已经能感到唐乐生身体异常地躁动,不复之前静极的表现。 唐乐生适时睁开双眼,两行清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下,他早已经变得骨瘦嶙峋,泪滴流经他高凸的颧骨飞跃出去,打湿了他的裤腿。 “呜……” 他哽咽出声,他的目光总算有了变化,不再那样麻木和毫无波澜。为了丹噬、为了心中的刺客之道,他将自己的人生孤注一掷,当作筹码压在丹噬上面,一晃十三年的时光,比唐牧之加入唐门的时间还要久远。这十三年,是被偏激,孤独,恐惧所占满的十三年,期间他见证过数位同门死于丹噬的反噬之下,如今终于也要轮到他。 他的眼中有恐惧,有遗憾,有不甘——但这些很快便被扭曲的痛苦覆盖过去,豆大的汗珠自下而上流淌,他的下唇已经被咬破,冒出殷红的血。 “呼——呼——” 被剧烈痛感包围着,唐乐生的呼吸变得粗重,肩膀四肢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眉心处的经脉当中有幽暗的炁光冒起,他的头颅像是即将爆裂的玻璃,从眉心开始向四周扩散出裂纹般的炁径。 “门,门长,我愧对……呃!啊啊啊啊! !” 或许是不愿意就这么无言死去,唐乐生没有坚持咬紧牙关忍痛,而是在伤痛无法抑制倒地的时候对着杨烈说话。 “乐生,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唐乐生的童孔剧烈缩小,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杨烈的回应,因为很快唐冢便被他凄厉的惨叫笼罩。 “呃……哇哇哇哇! ” “啊啊,呼——啊啊啊! !” 唐乐生整个人侧着倒在唐冢洞天的地面上,浑身经脉已经因丹噬之毒显露得十分明显,他身上遍布着白色的不规则线条,那是被丹噬逼发显露的十二经脉,平日里异人行炁运血,只能感受却没法通过肉眼看到,如今以这样一个残酷的方式血淋淋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唐乐生蜷缩在地面上,开始不断地扭曲和惨叫,他的经脉开始不断崩溃,上至天灵下至手指脚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产生剧烈的痛感。唐乐生挣扎着用上肢将自己的躯干扶起来,他的十指深深插在地上,疯狂挣扎间指甲带着皮肉飞溅。 “帮我,门长……求你……呃呃……啊啊啊啊啊! !” “帮我!啊啊啊啊! !求你们了!副门长!旺爷!” “旺爷……张旺! !唐妙兴!杨烈!……全都是因为你们! !啊啊啊啊! !” 杨烈、唐妙兴、张旺等人脸色平静,任由唐乐生挣扎着朝自己的方向爬过来,他洁白的中衣已经被磨破,露出血淋淋的皮肤。 “为什么我要姓唐! 为什么我要在这种鬼地方浪费生命! 不!我还没有继承丹噬,我不能死啊啊啊啊!” “求你们了,给我个痛快吧——呃啊啊啊! ” “唐牧之!你这个无父无母,乳臭未干的小子!继承丹噬,你也配!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继承丹噬!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 我要振兴唐门!我要万人敬仰!我去你妈的贼老天啊啊! !” “……” 唐牧之看着发疯一般朝着他盘坐的方向挣扎爬来的唐乐生,只感到一股寒气自下而上直冲天灵,他现在很难将现在的唐乐生和之前在冢里遇到的那个冷静,漠然,信念坚定,说出“纵死无悔”的唐乐生联系在一起。 他知道丹噬继承过程自古以来为什么秘而不宣,就是因为继承丹噬失败反噬后的痛苦会让一个铁骨铮铮、夺人性命面不改色的人放弃尊严,荣辱,道德……丹噬带走的,除了生命,还有人历尽一生恪守坚持追求的东西。 唐乐生的面庞已经彻底扭曲不成人样,像是刚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但他面部的线条已经逐渐开始柔和下来,脸上的死气也愈发凝重。 “帮我,门长……帮我,唐牧之,求你了,帮帮师兄……” “帮帮师兄……帮帮师兄……” 在低喃的耳语之中,唐乐生的挣扎幅度逐渐变小,最终蜷缩在地面上变得一动不动,他失去指甲血肉模湖的右手距离唐牧之仅仅只有几寸的距离,血腥气和灰暗的死气已经在唐牧之鼻腔当中积于。 唐门内门弟子唐乐生,一九六一年生,于二零零三年继承丹噬失败身亡。 唐牧之总算有余力转身朝后看去,在场众人仍是定定坐在原地看,唐乐生的尸首已经僵硬,没有人说多余的话,流露多余的表情,这本就是丹噬继承仪式之中的一环,门人可以选择请人目睹自己继承丹噬的全过程。在场多是长辈,基本也都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了。只是从表情之中还是能看出些许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情绪:或怜悯、或恐惧、或悲哀……只是他们将这些情绪控制得很好,唐乐生死后,冢里的气氛依然是静谧的,只有先天一炁在静时比以往更加活泼自然,不受人身识神的影响。 “唐牧之,把乐生送入唐冢。”杨烈冷冷地吩咐道。 “是。”唐牧之原地起身,面不改色地将地上残留的指甲碎片收集起来,然后将唐乐生狰狞的表情捋顺使其自然舒缓。唐乐生很轻,抱起他并不是件费劲的事,唐牧之孤身一人进入冢内将他安置好,又为他守一夜。 第二日唐牧之出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离开或者进入洞穴继续修炼,只要还在唐冢,祭奠唐乐生的时间是不会少的。诺大的洞天之中,只有杨烈和许新两人留在原地,其他人要么回了洞穴,要么已经被杨烈驱出了唐冢洞天。 “师傅。” 杨烈:“乐生的结局你看清了?” “看清了。” 唐乐生虽然结局凄惨,但不得不说他是近年来决心继承丹噬之人当中将此仪式完成度拔到最高的人物,在唐冢的十三年,他已经完成了一切自己所能做到的,至少他完成了丹噬的行炁过程,只是没有完成最后的炼制,可以说是临门一脚。 临门一脚——但和成功的差距依旧宛如天堑,他缺少的是唐门如今除了许新和杨烈以外无人敢确认自己具备的特质:一个真正的刺客的特质。 那是继承丹噬必要长久具备的特质,是境界,完全漠视生命,以捡起一块石子的心态夺人性命的境界。 杨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会成功。” 唐牧之没有说和唐乐生一样的话语,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会死,相信自己毒功的底子厚实,也已经看破了那道至关重要的,虚无的关卡。 许新和杨烈相互对视一眼,杨烈道:“好,事已至此,看来你的心已经不会动摇。” “现在我告诉你,当今天下掌握了丹噬两个人就是我,还你这位前辈,他的事情你不许深究,接下来我们两人取长补短,会再次为你梳理一般继承丹噬的完整步骤和注意要领——但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技巧只是针对炼制之前的行炁路线,最关键的一步,没法越过那道门,你的人生很快会成为一场空。” “我会成功!”唐牧之虽比杨烈稍矮,但两人此刻视线相平。 “……好。” 三人围坐下来,杨烈和许新开始为唐牧之传授继承丹噬的技巧。 …… …… 这一传又是一整天,杨烈和许新交替讲解,没有停歇。 同样是在子时,万事俱备,唐冢外唐妙兴张旺等人眼见时辰已到,心中郁郁焦虑之感终于在此刻喷发。 张旺已经有些安奈不住,他在心中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做不到,他不禁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张旺,事已至此,你还在焦虑些什么?”唐妙兴双目炯炯。 张旺却已经失掉回怼过去的心思,他年轻时候做事冲动,但经过时间的洗礼,如今虽然做事没法面面俱到,但也算得上是个目光长远,未雨绸缪的人物。 抛开良心,只从利益层面讲话。唐乐生的死亡并不会带给唐门什么损失,甚至即使是他成功了,以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想要将丹噬真正运用在对敌上作为杀器威慑天下,那也是很久之后才能做到的事;但唐牧之不一样,即使没有丹噬,即使没有阴阳炁,唐牧之也拥有领袖唐门斡旋于江湖争锋的才德,一旦他死了,唐门损失一个超绝高手不说,玄澄立场不一定,卫生厅那条路就算断了。 而就算杨烈当上唐门门长,也不过是照旧去开唐门这艘古旧的大船而已,身居高位的时候想要对下面做出改变,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好是坏不能断论。而可以遇见的是,杨烈后继无人,唐门的道路将更加困难和扑朔迷离。 “子时过半,还是没有动静……张旺,唐牧之一定会成功,相信他吧。” 时间在冢外众人焦急的悄然流逝,转眼已经到了丑时,也就是凌晨两点整,寂静的唐冢内,杨烈堆积已久的负面情绪发泄,多少年没曾听到过的爽朗的笑声响彻山谷! “哈哈哈哈哈哈……” 唐冢外,唐妙兴和张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惊喜的情绪! “成,成了吗?” “成了……唐牧之,他真的成了!” “呼——虚惊一场啊,好多年了,没这么紧张过!”唐秋山伸手擦拭止不住往下流的冷汗,童孔因为激动而放大,他嘴角勾起一道笑容。 “哈哈哈哈哈……盛世,没想到这条残酷的道路还能爆发出无限生机!一世三人掌握丹噬,唐门要再次崛起!” 张旺和唐妙兴则是没有犹豫,听到杨烈笑声的瞬间全速奔向唐冢。 空旷的唐冢洞天内,许新已经不见人影,今天一直匿身在洞穴的唐门子弟纷纷跳下来,唐牧之和杨烈正在众人围绕的中心。 “旺爷,妙兴爷。” 唐牧之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改变,气息依旧宁静内敛,如果不是五感灵敏,他一米八八的个子站着,像是一截枯木一般很容易叫人忽略。 杨烈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一扫袖,对着张旺唐妙兴两人道:“他成了!” 唐牧之适时释放一丝气息,一股熟悉的,扭曲暴戾的气氛又一次生发散布在周围,他全身运炁要穴,凝聚丹噬的炁体微微外泄,那透明的气体将唐牧之的衣服和周围环境同化,扭曲的透明炁流呈无规则线状向四周扩散。 咕…… 唐牧之伸出右手,在他拇指和食指之上,一团微不可察,只有豆粒大小的真炁凝聚起来,只是这和他的阴阳炁护盾一样,肉眼不可见,若不是在场都是门里高手,也察觉不到这刚刚炼成气息尚不稳定的绝世奇毒! 张旺双目圆瞪,只觉得喉中干涩,他下意识吞咽下一口唾液,故作镇定道:“哼,我就知道你小子能成。” 唐妙兴则是目不转睛盯着唐牧之的双指,表情怔怔,反而陷入呆滞当中。 “呵……这算什么,嫉妒吗?当年嫉妒杨烈和许新,现在对一个晚辈你都起了别的心思……别丢人。”唐妙兴心底那个自己不断发出诘问,但他已经被聚合繁复的情绪冲击着无法思考。 “唐妙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牧之身上,场内只有张旺察觉到他的异样,他有些莫名看向唐妙兴。 唐妙兴回了神,眼中神光收敛下去,“嗯……这是天大的好事。” 张旺反应过来,多少也猜到了唐妙兴心里想得什么,他撇撇嘴,只是没有说话。 张旺这一辈,年轻的时候有两个异军突起的天才人物,一个是杨烈杨少爷,他放弃财主豪绅的世家子弟不当,跑到唐门拜师学艺,后来经过绵山和吉林透天窟窿等修罗场,看破生死关,四四年的时候成功掌握丹噬。 另一个天才就是许新,年仅二十岁便熟练掌握了门内除了炼器之外的全部手段,尤其是在机关术这偏门手段上面也是天赋不浅。许新第一次出手便和董昌联合要了两个凶名赫赫的全性妖人的性命,之后又成为绵山战役仅剩的三个幸存者之一。 甲申那年其他人都埋藏深山闭关修炼,许新跑出去和无根生等人秘密结义,最后还和杨烈一样成功掌握丹噬。 要知道在这之前,门内年轻一辈可是属他唐妙兴和董昌实力最强,如果没有这两个外门弟子,或许他早就是唐门的门长了吧。 可惜,有一点唐妙兴自己也清楚,他就算当上唐门门长,也不会是个合格的门长,因为他一直所仰慕的丹噬,自己终究没有才能炼成。 第二百三十四章 婚后生活? 唐门在场众人当中,幸喜之余,像唐妙兴这样心里有点拧巴的人不在少数,因为这里和唐乐生一样见识了丹噬的奇妙之后,做出重大牺牲几十年如一日只为继承丹噬者大有人在,只是谁也没有把握确保自己真正看破了生死关——但是唐牧之不一样,他说到也做到了,而且见识了唐乐生的惨状之后没有动摇,也没有犹豫,这是很多人像是囚徒一般在唐冢枯坐一生也难能做到的。 “吃力么?”杨烈看着额头微微皱起的唐牧之问道。 唐牧之还没有解除丹噬,除去双指之间那枚丹噬(说是噬丹也可),他的身周如今密密麻麻遍布着这恐怖的剧毒,竟然像是毒障金光咒一样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丹噬无色无味,仅仅以气氛的简单形式悬停在空中——不是悬停,这些丹噬在动! 居然不受控制!唐牧之童孔放大,他不用尽手段也看不到这些悬浮在他身周的丹噬,这些丹噬并不完全是规则的小型球体,其形态和运动状态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要说的话,唐牧之只是感到这些丹噬的趋向性,它们在自动向着有先天一炁活动的生命体缓缓移动,时刻预备着将其中最暴戾残忍的力量释放开来,将一切生灵尽灭。 这时唐牧之可以回答杨烈的问题:“有点吃力……我能感到,这些丹噬的数目太多了,而且控制它们很困难。” 杨烈像是在看一座稀世宝库一样盯住唐牧之,他眯着眼,仔细感受着唐牧之释放在周围的丹噬,“吃力是真炁消耗过快的表现,你这次释放出的丹噬数目太大了,但这也是你自己炁量过于庞大的表现。我能感觉到,密密麻麻地像是进了马蜂窝一样……放宽心,丹噬被释放出来后,自主移动的速度很缓慢,这种数目的丹噬,就是以你的炁量,想要运动太远也是件困难的事情。” “这些现在都已经不再是问题!随着修为的精进,你很快就会获得丹噬一定程度上的控制权……控制方向有点难,但让它们在停下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张旺:“虽然用上观法也看不到,但还是有微弱的气息泄露,一靠近就起鸡皮疙瘩,还要多练习。” 杨烈却是笑了:“先不急……牧之,这段时间你忙你的,也可以自己摸索试探,有什么问题就来唐冢。撤掉丹噬吧。” 唐牧之照做,他能感到,断了真炁的供给,这些悬浮在空中的丹噬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好啊,丹噬已成,后续的步骤一切就是顺理成章了,你小子就尽管去讨老婆吧!你放心,定好日子,我们举全宗之力,给你办个最气派的婚礼!” 唐牧之摇摇头:“喜事可以放一放,我首先要在冢里为唐乐生师兄守丧三日。” 杨烈点点头:“难得你有这般品质。你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乐生,是他得知你要继承丹噬,主动要选择先你一步,给你留下自己宝贵的经验。就按你说的办。” “嗯?看来是冢外有弟子察觉这边地异常了,妙兴、张旺,你们先回去主持大局。唐牧之练成丹噬的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否则以唐门叛徒对待!” “是!”众人齐声回应。 三日后。 唐牧之在唐冢结束这次深度的入定,丹噬为器为用,出则必杀——其实这些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也可做到,继承丹噬,除了让他真正成为一个选定的目标必死的顶尖刺客,更多程度上是继承一个意义非凡的标志。 这几年来,除了美国那次他因信息差被埋伏,直面无数枪炮的时候真的山穷水尽了,其他时候,遇到的大多敌人都是只在呼吸间就失去了生命——从前作为杀手锏的逆生三重,现在除了用来修复伤势或者一定程度上改变外貌,再没有其他的作用。 高家那次,如果吕胜和其他全性光明正大一起上,就算没有高家的人,唐牧之也可以保证除了吕胜其他全性一个都活不了……他知道自己很强,但放眼全国,已经少有能作为参照的敌手。 悯众算一个,但两人真要对上,唐牧之觉得自己不用丹噬也有把握赢;吕慈不清楚,陆瑾手段被阴阳炁克制地死死的,不论是通天箓还是逆生三重,这种以真炁凝结的攻击很难伤害到他;未来的“两豪杰”还没成长完毕,三十六贼未出现的那些残党不论,现在国内好像就剩下张怀义和张之维这两位唐牧之没把握稳赢了。 而张怀义不会只是他唐牧之一个人的目标,老天师也没有对他出手的理由,而且老天师为正一领袖,身居高位,束缚太多……唐牧之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才是真正能在异人圈横着走的人。 唐牧之起身,恭恭敬敬为唐乐生上了香,在烟云萦绕向四周扩散开来之际,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在。 回去宿舍取了电话换了衣服,唐牧之没有开车也没选择交通工具,只身徒步去往了闯萍沟。 …… 马的平均寿命在三十到三十五岁,最健壮的年龄则是三到十五岁。 雄星被唐明接到灌县的时候正好十岁,现在五年多过去,它的精神体力被时间还有闯萍沟这高原地带不断消磨着,状态已经不如从前……但是在这里没有马厩、没有马鞍、笼头、衔铁、马衣、低头革和缰绳,每一处土地都洋溢的自由的气息。 雄星百无聊赖在闯萍沟浅浅的溪水上踏来踏去,直到那久违的哨音从遥远的东方传来,雄星低垂的马头瞬间高高仰起,眼睛里十分人性化地出现了惊讶、喜悦等情绪。 “啾啾啾……”雄星激动地用蹄子扒动浅溪之下的石块,它将头颅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用焦急的目光看向它另外一个主人。 叶可馨心有所感,结束定境,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美如梦幻般的双眼,她也听到了那穿云裂石的哨音。 “这次来的有些张扬呢……去吧,雄星,去吧。” 叶可馨笑了,璀璨如星辰的眼睛当中波光流转,她想这次唐牧之停留的时间会久一些。 雄星嘶鸣一声,迈开矫健的肢体,漆黑如火焰般的马尾和鬃毛抖动,像是一支黑色的箭失冲向东方。 唐牧之看到奔腾的雄星,于空谷当中大笑着停下了脚步,境界到了之后,行路时会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人似乎在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当中,忘记了口鼻之息,阴阳之真炁周身流转,生生不息,周围的草木后退的速度变得快如闪电,但那画面又是清晰无比,每一步踏出去都是那么的轻盈韵律非凡,有如神行。 道教内丹功夫,境界高深之后能够行走坐卧不失境界,而且明明动作幅度不大却能快如闪电,只是寻常难得见到这种道教高人,倒是杨烈早就可以做到。 后来杨烈在闲暇时将个中原理给他细说清楚,如今唐牧之也能轻易做到了。想来那些追杀张怀义的各派掌门也会这神行之法,否则也没法追着他一路从川蜀到山东敬仲镇的山中。 说来原着当中张怀义引诱唐门、一气流等派掌门企图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来回走的路线也是谨慎的紧,入川通道,大体上只有北、东两路。北路是由汉中入剑阁,是陆路;东路朔江而上,是水路。 而张怀义当年是选择从北路入川,即是从沿着甘肃陇南和陕西汉中交界的“秦岭古道”进入的四川,因为东路——这条巴中水路会经过秦岭二十四节谷附近,张怀义应该是在尽可能地避免追他的一众高手发现二十四节谷。 雄星嘶鸣一声,已经是马不停蹄地来到唐牧之身侧,唐牧之轻柔地抚摸着雄星的鬃毛,然后翻身上马,雄星激动地载着他高高扬起前蹄,确认自己的主人坐稳之后开始四处撒欢嬉闹。 “好马儿,这么想我啊。”唐牧之没有催促雄星向着闯萍沟深处走动,而是展开共情共享它的喜悦,和它一同四处欢腾。 直到雄星跑得累了,唐牧之调转马头慢慢走到叶可馨打坐的地方。 翻身下马,叶可馨已经站立起身。唐牧之开玩笑道:“姑娘!好久不见。我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叶可馨伸出手揪住唐牧之的衣袖,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抽动粉嫩光滑的鼻子:“嗯……徒步走过来的?少侠你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唐牧之正色道:“你该入世了,不要有顾虑地离开。” 叶可馨惊讶了一下,神色在犹豫、扭捏和释然之间层层递进:“我……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呢?其实离不离开这里并没有区别,我只想要自己最在乎的人常伴身边。” 唐牧之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感受她肌肤的嫩滑和温度,整个闯萍沟陷入一阵静默当中,邱老道在去年惊蛰时节仙去了,无疾而终,一生圆满。这一年多,偌大的闯萍沟只有叶可馨一个人孤独地等待。 “以后不会了,去哪里都好,我会带上你。”唐牧之伸手扫开叶可馨侧脸的刘海,用拇指轻轻划过叶可馨的眉梢。 不知是不是六库仙贼的作用,叶可馨虽在高原紫外线强烈的地方居住了这么久,皮肤却愈发白皙,配上那温柔又稍微显忧郁的气质,宛如落魄人间的仙子。 叶可馨惊讶道:“你的工作……是出什么事了么?” 唐牧之:“不。只是我经过这两年的摸索,现在明白了,那些所谓的任务,就是让我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能完成。” 叶可馨:“……” “我这样的人能找到女朋友也是奇怪,对吧。”唐牧之笑了,将叶可馨揽到自己怀里。 “好了,说真的,我今天要对你说两件事。一个是我确定了如今工作和生活的危险程度,基本上已经不会对你我的生命产生什么威胁,有我看着,区区六库仙贼想要诱你堕入吃人境地已经不可能;所以顺理成章地,你入世,我们该享受婚后畅游世界,穷极奇美瑰丽之景,见世间纷纷万千事物的婚后生活了。” 叶可馨身体马上有些僵住了。 唐牧之极目远眺,四姑娘山上端被茫茫一阵雪气笼罩下来。叶可馨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只是半晌不愿意开口,唐牧之感到她睁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雄星看到两位主人腻在一起,老半天不动也不看它一眼,眼神中飘忽出一丝丝疑惑,探出长长的马头讲两人分开,叶可馨低着头,伸手在它前额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可馨……你在想什么?” 唐牧之看到叶可馨眉眼间的郁色,心思回到第一次遇见她的情景,刚好那次叶可馨渐冻症抑制不住发作,倒下的瞬间唐牧之接住了她,她却是扭过头不去看唐牧之一眼,眉眼间同样展露着如此澹漠忧郁,生人勿进的气质。 后来唐牧之只当她年少时就恶疾缠身,从一个富家女子逐渐转变成了需要寄人篱下的病人,心里上有些抑郁也是正常的。但这道平日里隐藏在温柔之下的抑郁似乎并没有因为疾病的治愈而彻底消去。 叶可馨神色恢复自然,她拉着唐牧之的手坐下,“别紧张,其实你也清楚我不会拒绝对吧?” 唐牧之:“我心中想的事似乎都会是十拿九稳……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就是——自然而然的?” 叶可馨语出惊人,她说:“嗯,其实你有这种能力,很可能就是佛门传说中的‘宿命通’。” “嗯?”唐牧之愣住了,他即诧异叶可馨所说的“宿命通”,又惊讶于这种话题她都能接的住,女人真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生物。 叶可馨接着说道:“如果你一直如此……佛门说神通有报通、依通、修通,宿命通或者说宿世通,可能就是你的报通,即前世的业报,此世一降生就拥有的能力。当然,这只是佛经上说的,前世今生真的存在么?虽然我修习过无漏心法,但对这种命运上的东西依然将信将疑,我更相信这是你的修通,据说四禅八定之后,很多神通都是随修随得,很可能你无意识间已经到达了这种境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寻个孩子 叶可馨:“虽然我修习过无漏心法,但对这种命运上的东西依然将信将疑,我更相信这是你的修通,据说四禅八定之后,很多神通都是随修随得,很可能你无意识间已经到达了这种境地。” 唐牧之笑了,他道:“如果这宿命通真是我上一世的福报,我现在是不是要哭啊……” 具宿命通有两种:一种是业感忆知宿世,如地狱众生、鬼神及人中间都有这类众生;二是通过自己修持后得之宿命通。异人圈内应该俱生宿命通与后得宿命通的都有。 宿命通是记得过去世的事情,依所得定力不同,所能回忆前世的时间长短亦不同。普贤菩萨发愿得宿命通,是要记得前世的善因而继续修行,生生死死修善不忘记,一直到成就无上菩提。 前世修行,若不发无上菩提心,则后世得到人天福报。后世大富大贵,可一旦富贵却又为富不仁,作威作福,坏事干尽,好事全无,堕落地狱,曾经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佛法把这种现象叫做“三世怨”。 什么叫做“三世怨”?第一世修福,第二世享福,享福的时候有权有势,忘乎所以,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等福享尽了,第三世便堕落。 为了不进入“三世怨”的恶性循环,修习者必须首先要修得宿命通,不忘记自己的前因继续修行。 唐牧之今生虽说没成为什么无恶不作之辈吧,但他到底是个杀手,这些年亲手夺走的生命,或因为他而死的生灵,可也算的上是不计其数了——毕竟在和尚看来飞禽走兽、蝼蚁飞蛾亦是轮转五道的平等众生。 如果所谓“三世怨”存在,下辈子他唐牧之就是堕入地狱的命。 至于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唐牧之不愿意太过纠结其中,或许他上辈子的记忆就是宿命通的结果?这个问题求证起来太过困难,而且涉及到他穿越这件事,是会被那疑似“天道”的意识阻挠的,此前唐牧之用上共情以阳神之躯携叶可馨共游的时候,内景便出现了巨大的火球……还有唐牧之想要将先天异能逆反为后天异术这件事,施行起来也是阻碍重重。后者唐牧之是要争取去做的,前者却没有必要纠结什么。 穿越、内景火球、天师度、八奇技、仙踪……这条被隐瞒起来的,和飞升有关的道路,隐约明白它存在的人不在少数,但非要去拼死拼活去追根究底的人却不多。 二十四节谷里的猴子进了谷直起腰板学人走,却有两只猴子挡住猴群不让进去。 张之维和冯曜都是飞升之道的守卫者,就像那两只猴子。 张之维虽然没有参与甲申之乱,但由于有天师度也能知道很多。 无根生抹掉洞中文字给八人下禁制也是阻挡众人防止秘密扩散。 道就在那里,窥探到了尽头的人也不止一个,三十六人当中的八人机缘巧合做到了,所见所闻和天师度里的信息高度重合。老天师和无根生选择隐瞒秘密,束缚其他人去探索,有的人却想要这个秘密天下皆知。 后来有心探索的人有二,张楚岚一伙和曲彤……实际上他们和挑战那两个守卫者的猴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唐牧之暂时还不想成为挑战权威的猴子,如果他有一天想这么做了,那一定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时候。 …… “好了,可馨,谈情说爱的时候你怎么给扯到和尚头上去了?……我在问你,你怎么想?不想入世吗?” 叶可馨侧过头依靠在唐牧之肩膀上,“我只是在想,随着修为和静功的精进,将来的人生就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永恒道路,每一步都能遇见。而且修习了六库仙贼,也有了一直顺着这条永恒道路走下去的资本……和我以前的人生相比,这种落差真是太大了。” 唐牧之思忖了一阵,然后伸手摸了摸叶可馨的头发:“其实这件事我不是没有想过,想要拥有驾驭永生的心境非常困难,如果天生没有的话可能后天怎么也练不成,但限制感官让自己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再删除关于六库仙贼的记忆,这种事情却算不上多么困难……当然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记忆还是十分重要的,最好是不要出什么乱子。实际上可执行的方案还有很多,有我陪你找,怕什么呢?” 唐牧之很少一次说太多的话,但安慰女人嘛,有时也是可以破例的。从晌午到日暮,闯萍沟的光线逐渐暗澹下来,四姑娘山的雪水融化流淌下来,河沟里面冰凉的雪水冲击鹅卵石发出“卡卡”的声音,雄星找了一座干燥的小土坡,侧着躺倒在上面,百无聊赖地仰起修长的马头逗弄土坡上的石子。 唐牧之讲述了这半年来的所经历的很多事情,他讲到贝希摩斯能将普通人变成异人的神奇药剂sp、讲到疑似在寻找记忆的曲彤、讲到大脑如同计算机一样的美国老尼克·尹文思、讲到三十六贼里面的全性妖人高艮、讲到偏激的吃人恶魔吕胜、讲到新十老、讲到双全手、大罗洞观、丹噬……其实叶可馨对异人界的事情只能说兴趣一般,哪怕这其中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能造出许多人丢掉性命。 但这些确实已经是唐牧之半年来经历的一切了,叶可馨说她现在更关心结婚这件事了…… “走吧,结婚之前咱俩先寻个孩子。” “嗯?”叶可馨瞪大通透明亮如繁星的眼睛,俏脸微微红了起来。 …… 其实唐牧之这话还挺有玄机……其一么,自然是讲个常说的玩笑话;其二么,他想起陈朵了。 唐牧之和叶可馨在静谧的闯萍沟卿卿我我的时候,那个名叫药仙会的组织还在为了追求原始蛊残害一群天赋异禀的婴孩。 一夜温存之后,唐牧之回忆原着当中起张怀义死前那一战,炁体源流的掌握者明目张胆现身,以身引诱人去追他,除去全性的人以外,各个门派势力的名宿前辈背着门人亲属聚在一起,他们应该是在见识到张怀义的强势之后,选择暂时结成了联盟,那动静闹得可是非同一般的大,而且持续时间不短。 唐牧之想来现在就算自己先找到并处理完药仙会的事情,时间上也是来得及。最近杨烈担任十老在即,之后前来唐门拜访的人应该不会少,唐门也会忙碌起来,他和叶可馨要结婚也不必急于一时。 “去贵州?” 难得平复下来,叶可馨依偎在唐牧之身上,那灵动闪烁的眼睛绽放出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如天鹅般的长颈和清秀精致的侧脸让人感到格外温柔。听闻唐牧之莫名其妙说到什么药仙会,她翻转轻盈的身体躺倒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只知道有‘药仙会’这样一个组织在贵州,那茫茫大山,你要如何去寻找?” 唐牧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潮湿木屋的房顶处,那数年前未经干燥处理便被他拿来建房子的木椽,在叶可馨这几年的补救下,木椽除了生出一些霉菌,尚还没有倒塌的倾向。 这处小小的木屋早已成了植物的天堂,整个屋子布置地像是生态园一样,藤蔓伸展,百花齐放。 这是高原地带,其实是没有多少花能存活张开的,这些都是叶可馨用自己稀释过的血液浇灌过的,生命力极其顽强。 唐牧之嗅着屋内沁人心脾的芳香,微笑道:“药仙会都是蛊师么,我们也请个高手就是咯……毕竟,同类异人可是会相互吸引的。” …… 唐牧之和叶可馨离开闯萍沟的时候,仔细清扫了葬有邱道长仙躯的砖石摞成的石塔,又以先人之礼恭恭敬敬地祭拜。 邱道长生前几乎也是将唐牧之和叶可馨当孙子孙女看,唐牧之九八年出山前夕,邱老道将自己师门秘传的随山派内丹法对唐牧之全心传授。 随山派创始人就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刘处玄,刘处玄字通妙,号长生子,东来人。金大定九年,王重阳到掖城传道,刘处玄早就听闻王重阳道行高深,遂拜于其门下修道。王重阳见他神采不群,将丹经的玄机、四象五行之法授予他。王重阳仙逝后,刘处玄独自隐遁于京洛,静心炼性,创立随山派。元至元六年敕封其为“长生辅化明德真人”,世称“长生真人”。 随山派祖庭在山东崂山太清宫,后来明朝皇室对佛、道采取抑制约束的政策,对全真道支持较少,在此情势下,统一的全真道渐次分解成诸多支派。随山派等许多派系又不断分解,最终邱道长派系的师祖安定在陕西一处小道观当中,也继续以随山派正宗丹法相传,不曾断绝。 北宗丹法先性后命,正是唐牧之欲创功法的主要思路,可以说邱老道临别时的倾囊相授,还有这些年来“生尘药”方劝的理论支持,真正让唐牧之看到了逆反先天的可行性和远大的未来。 叶可馨入世,唐牧之自然不可能让雄星孤零零地留在闯萍沟,只是贵州之行也不方便带上它,只好牵到唐门去托付门内一众小辈照料了,枯燥的静功修行中闯入一匹象征阳极动极,又通人性的生物,想来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两人一马回到唐门后,唐牧之告诉张旺最近他有点事情办,结婚的事情还是等门长坐上十老位置一段时间后再说,哪料张旺却是无奈道:“这样你小子倒是早说啊!我前两天就给可馨父母那边打了电话……这婚你不能说结就结吧?你不得给人家父母通通气?” 唐牧之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张旺白了他一眼,马上却又笑了:“你小子一向也不是应付不好这种事情的人啊!看来真是心有些乱了,放心,这些事情别的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能给你安排明白,但现在我看你还是先去一趟江苏正式提个亲好。” 唐牧之捂额道:“旺爷,巧了不是,我刚刚打电话和人约定好……婚期,定到中秋吧?” 唐牧之从闯萍沟回来的时候,电话联系了何远,而后又从他那里要来了姜庄子的联络方式……要找到药仙会,有术士和蛊师的话要好很多。 张旺算算日子:“那就还有三个半月,你到外边办完事情就去江苏吴县见人家父母,对了,聘礼你到时候联系你听风爷,小叶父母刚回归叶家,礼金不能少了,人家含辛茹苦把这么优秀的女儿养大,给多少你得好好想想——反正那边大半产业都是你的主意。” 唐牧之点点头,唐门这边的事有张旺和一众门人帮忙,他其实并不需要准备什么。 “……牧之,还有一件事。” 唐牧之正要走的时候,张旺像是犹豫片刻,随即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旺爷。” “你们成亲,高堂之上不能只坐女方的家长吧?” 唐牧之奇怪道:“那肯定是给您各位长辈和我师傅留的啊。” 张旺脸上闪过复杂之色:“唉,我说的是唐媛。我想你一定很讨厌她,但她毕竟是你的生母,你们母子十多年没见……不管是你还是她,都有些薄情了。” 唐牧之一怔,原来在张旺这些人眼里,他很讨厌唐媛吗?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讨厌不讨厌,自己是带着记忆降生的,儿时对待唐媛的情感一直也是避开和漠视的态度,唐媛好不容易生下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儿子性格状态都异于常人,相处起来就像是面对成人……这种怪异之感最终让她离开了唐牧之,其实说到底,应该是唐牧之对她有亏欠才是。 因为即使应付唐牧之让她感到那么别扭和难过,不还是照料了他很多年么。 唐牧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旺爷。” 张旺有些欣慰地说道:“好,震阳(唐牧之外祖父)要是在天之灵,能见到你们母子冰释前嫌,夫妻幸福和睦,也算了无挂碍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清河村 贵,林城。 唐牧之递给加油站员工几张钞票,那位女员工低头接过,有些羡慕地瞥了一眼枕着双臂趴在大切诺基车窗上的叶可馨。 “这两人……好年轻啊。” 女员工加油的时候,唐牧之转到副驾驶旁边,和叶可馨一起看向西边方向的森林,在他的记忆里,这地方后来应该是森林野生动物园才是,看来现在还没建成。 叶可馨眨动着修长的睫毛,清晨的阳光穿过加油站的标志洒落在车身上,她乌黑浓密的秀发带上一丝金色。“这是扎左林场哦,我小时候来过附近……应该是我爸妈出诊的时候吧,有点记不清了。” 唐牧之靠在车上和叶可馨聊着。这次不是出任务,没有时间的要求,不需要太迫切,从灌县沿着318道到蓉城,而后是山城、播州……一路南下。 和何远两人约定的地方是林城灵山公园附近,时间是四月八号也就是明天,结果唐牧之驾车到的时候,何远和姜庄子却是已经到了。 从公园下车,唐牧之向他们打招呼:“何兄,你这是算出来的?姜女士,好久不见了。” 何远苦笑道:“我们确实是很久没见你了……高家的时候我俩都没醒来呢。” “唐牧之,上次在高家谢谢你了——这位是?”姜庄子看向叶可馨。 唐牧之:“客气,大家都是朋友——这位是我未婚妻,也是我的同门。” 叶可馨很和善地朝何远和姜庄子微微颔首:“你们好,我是叶可馨。” 何远和姜庄子都吃了一惊,何远反应过来,推了推眼镜:“哦,你好你好……唐牧之,恭喜啊!你已经订婚了?” “订婚?好像还没有,但是已经决定今年中秋就结婚。” 姜庄子伸出手道:“那就是已经订婚了……小叶,你好。” 叶可馨伸手和这个看上去四十岁的中年美妇握了一下,姜庄子身上披着薄薄的长风衣,将大半身体完全遮盖住,看上去有种神秘的气质。 姜庄子握住叶可馨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马上恢复正常,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叶可馨:眼前这位年轻俏丽的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八岁左右,个头很高,有一米七二,她鼻梁娇小精致,黑长直头发,不施粉黛,唇色澹粉,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光滑得过分,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修长睫毛下那一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睛,似乎拥有着穿透人心的神秘力量。 “嚯。”何远这时注意到了叶可馨的眼睛,也是眼前一亮:“怪不得你小子这么年轻就着急结婚呢……弟妹这容貌气质,真是只应天上有。” “何远兄谬赞了。”叶可馨微微一笑。 …… 何远和姜庄子也是今天才到的贵州林城,姜庄子从清河村过来离得近,何远所在的术字门就比较远了,他是从关中坐火车过来的,一路上没怎么休息好。舟车劳顿,唐牧之提议去吃饭,药仙会的事情可以边吃边聊么,姜庄子来过林城不少次,选了一家饭店。 姜庄子是苗族人,但在饮食方面没有什么忌口,菜是何远让给叶可馨点的,口味偏清澹。 “实不相瞒,两位,这次我来贵州,是寻找一个名叫药仙会的门派。” 何远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药仙会……是苗部蛊师的门派吗?从前没听说过。姜姐,你看呢?” 姜庄子蹙起眉头,疑惑道:“怎么可能!药仙会是以前苗疆的一个会道门,门中大多都是用蛊的高手……但是这个药仙会在近百年前应该就已经解散了,毕竟他们做的事情现在看来完完全全就是泯灭人性的,唐牧之,你确定要找的是药仙会吗?这么多年我在苗疆还没见过有谁称自己是药仙会的人。” 会道门,是指以宗教为特征的秘密结社组织,因多以会、道、门取名而简称会道门,其实就是由秘密门派演变出来的“恶党”,这些恶人对普通人危害大,和唐门、一气流、火德宗甚至是全性这些门派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是为异人界和普通人群体共所不容的。 唐牧之眯了眯眼睛:“哦,你不知道么?当年我们去找的那个赵遐思就是药仙会的叛徒啊。” 姜庄子一愣,神情随即恢复正常:“原来如此,我曾经也想过仅凭赵遐思一人怎么可能炼得出原始蛊……现在看来他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爬过来的。” 唐牧之:“赵遐思当年退出药仙会的时候被人追查,闹出不小的动静呢,这事你知道吗?” 姜庄子:“知道一点。” “嗯,这次我想要你帮忙查出当年去追他的人,找到他们也就找到了药仙会。”唐牧之试探了姜庄子的态度,恐怕她还不知道赵遐思当年是用手段假死,又逃到了纳森岛上去,以他原始蛊的手段,就是纳森卫对上他也未必讨得到好处,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活着。 何远终于有机会插话:“等等,等等……谁是赵遐思?原始蛊又是什么东西?牧之,你叫我帮忙,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啊。” 唐牧之:“这不是正要跟你说么……前几年哪都通不是在云南镇康县召集人手么,算是一起涉外事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蛊师赵遐思。” 赵遐思和他的手下当年借清河村圣器蛊盅成功炼成了原始蛊,为了原始蛊他甚至不惜将缅国的一个小村落供奉给原始蛊,这件事的资料被缅国人保存在了网上,后又被漂亮国超能组织贝希摩斯得知,为了得到原始蛊这一大杀器,贝希摩斯的人秘密潜入缅国边界,哪都通发现这件事后,为了不将事件进一步闹大,便集合国内异人兵分两路,一组人去袭击贝希摩斯的人,将他们驱逐出去;二组目的是找到并摧毁赵遐思团队,而姜庄子和唐牧之当时都是二组的成员,是这件事的亲历者。 “嗯……这么说那个赵遐思亡在你手上有好几年了,怎么现在想起来找他以前加入的一个会道门?难道那个药仙会也有炼出原始蛊的能力吗?”何远疑惑道。 姜庄子摇摇头道:“即使是联合整个苗部所有势力,要炼制原始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炼制原始蛊要犯很多忌讳,我们清河村是断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唐牧之:“我一直是借赵遐思的线索寻找药仙会……只不过这些年自己的事情也不少,现在正巧有时间而已。” 何远苦笑道:“单纯在苗疆找人这事儿,你既然联系了我和姜姐,说明这伙人是不好找啊。” “嗯,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何兄你给算算,这伙人在苗疆四处乱窜,而且清河村这边也一直不知道的话,恐怕不那么好找。”唐牧之收起快子,姜庄子道:“兹事体大,药仙会复辟一事如果属实,清河村作为苗疆第一大派,也不能坐视不理。这件事既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我也没法不信了……三位,有兴趣去一趟清河村么?” 何远和叶可馨看向唐牧之,他倒是没推辞:“那就多谢姜姐帮忙了。”——看来他是早有预料。 “不敢当,你在高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唐牧之澹澹道:“那日我只是击退了吕胜,助你们摆脱空境的应该是高家和王家。” “唉,吕胜……谁能想到这几年他转变如此之大,背叛家族,肆虐成性,极端成了那个样子!”何远又遗憾又愤满地长叹一声,“他本就有疑似八奇技的手段傍身,现在得到大罗洞观后又不知在哪里闭关去了,他实力境界本就高深莫测,将来还不定到什么程度呢。现在这世上或许就是你还有老天师、悯众大师这样的高手才能单独收拾得了他。” 唐牧之:“何兄,说到这事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术字门最近的动作有些大了,对待高家还有八奇技这件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何远露出苦涩的笑容:“牧之你这话说的……我也不想不停地在这件事上追究下去,可是这是师命,而且术字门和大罗洞观的渊源很深,这件事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 “欸,言重了,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今年不太安生——姜姐,清河村现在方便去么?” 姜庄子撩起袖子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在清河村晚上开车不太好,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如何?” …… 修行人神满气足,睡眠时间少但是质量高,清早四点多的时候,唐牧之、叶可馨、姜庄子和何远四人坐上那辆大切诺基。 何远笑称唐牧之也是够土豪的,七八十万的车说开就开过来了,姜庄子也是吃了一惊:“这么贵?我们清河村常在外边做生意的那些年轻人恐怕也买不起。” 何远来了兴致,他道:“这方面我们还真是比不上你唐门,听说现在鹏城那个乔格里登峰有限公司……你们唐门是幕后老板呀。” 唐牧之笑笑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容易瞒得住的,媒体、记者,还有一些能力各异的圈内人,乔格里登峰的董事长虽然是未来一个通过电商行业取得重大成功,名头响彻全国的厉害人物,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唐门想要瞒过术字门这样的大派基本上不可能。 现在哪都通对这方面也是稍稍放宽松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顺应了上方的力量,天下集团、四家旗下的产业、唐门等派都开始再次腾飞,羡煞了一众圈内人。 “钱么,有机会大家可以一起赚嘛,何兄啊,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介绍门内长辈给你认识。” 何远:“好,这些回头再说罢。” 清河村在湘西南山附近,距离林城不算很远,四人清晨四点多出发,上午十点的时候已经到了沿着沱江到了凤凰古城,接下来的路就十分崎区了,姜庄子估计了一下,便道大切诺基这种车子应该是过不去,大家都是异人,接下来就三十多里路,不如步行。 于是唐牧之把车停在了凤凰古城沱江旁边,三人跟着姜庄子一同朝南行快速行跑了一个多小时,何远感到有些累的时候,转头却看到唐牧之和叶可馨如闲庭漫步一般轻松自在,不由得咋舌,唐牧之他当然不感到意外,只是叶可馨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少女也不是普通的角色。 苗疆异人势力众多,除了精通蛊术的清河村和五毒教,还有擅长符箓赶尸的柳家、黑家等族落。其中当以清河村为苗疆第一大势力,清河村相对苗疆的其他门派思想还算开放,当代大蛊师罗淑宁还曾被“提名”九老的位置,虽然最后落选,也算是向外界证明了清河村的实力。 姜庄子走的是捷径,最后带领众人抵达的还是村子大门,一向冷清的村子来了外人,村里很快有人找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头戴黑色头帕,身穿蓝黑色对襟短衣,胸前的布纽长而整齐。腰间系一青色腰带,腰后吊一个木凋刀架,斜插一把短刀;女子顶着“大银角”,右衽对襟上衣,前襟长及小腹,下着过膝中长裤,银质围腰练吊与裤长围腰,裹腿。 两人神色倒也不是很戒备,只是照例来问上一句,而后便看到了身穿黑色风衣面容冷漠的姜庄子,那个年轻女子大吃一惊:“塞(师)公,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咯?” “村子里来客人咯,你们好好招待,我去见大蛊师。”姜庄子对两个晚辈吩咐完,转身又对唐牧之三人说道:“三位,我去请大蛊师,请你们稍等片刻。” 唐牧之有些诧异:“哦?这件事还要劳烦大蛊师前辈出动?” 姜庄子:“药仙会这样的古旧余孽如果真的在祸害苗疆异人界,一旦惹出大的事端,那我们清河村也有责任,这是我们和哪都通的约定。大家都是为了和谐和稳定在努力。不过这次不仅仅是药仙会的事情,我师傅也很想见一见你。” 姜庄子的师傅就是苗部大蛊师罗淑宁,三十六贼之一魏淑芬的三师妹,如今在清河村乃至整个苗疆,当属她的蛊术第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罗淑宁 (上一章修改又没过,这章先发,抱歉了……) 清河村一点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封闭,苗族有句话叫做“鱼住滩,人住湾”,整个清河村依山傍水而建,吊脚楼星罗棋布地分布在都泥江江北向阳的斜坡上,村子里还是古老坚实青石石板铺开的道路,村子里有电线杆,不远处山上还能看到洁白的信号塔,清河村的建筑虽然传统,但看起来并没有落后贫穷的样子,只是大中午的村里人不多,显得有些沉闷。 村子里还有鼓楼、晒谷场和堂庙,天气干燥,前面上来问话的那个男人被留在原地,唐牧之、叶可馨、何远三人跟着那年轻女子朝着村子中心走,一路上不断有人朝那年轻女子问询三个外人的来历,清河村蛊师基本上都是女性,就是认得唐牧之和何远的,也少见上来打招呼。 引路的年轻女子叫做邓纯楚,去年才从中专毕业,现在在县里还有一家小店,只是最近正巧是她守村,她便将店门关了回村子“值班”。 邓纯楚将他们三人引到村子内里一处干净的老宅,熟练地在堂屋里泡了迎客的茶水,还没来及喝上一口热茶,唐牧之耳朵微动,便感到堂屋外传来百足虫爬行的细微响动,叶可馨俏鼻稍稍抽动,似是也嗅到了什么味道,两人对视一眼。 何远还没察觉,学术数的又不是性命双修,一口气不歇地赶了二十多公里路,现在也有些口渴,只是端起瓷碗饮茶水,他坐在堂屋最外边的位置,面朝北,正在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对面。堂屋门开着,唐牧之抬眼望去,只见到数只浑身被黑炁包裹的毒虫沿着门槛爬了上来! 什么意思?清河村想对我们下手? 蛊虫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闯进来,那定然是清河村的人下的手,而且手法十分隐蔽……唐牧之感到十分不解,他和清河村也没什么仇啊,怎么刚来就有人急着对他们下手了? 那群蛊虫一共六只,先后有蜘蛛、蜈蚣、千足虫、外壳呈粘液状的大蚂蚁、绒毛竖立的毛虫和角触锋利恐怖的蝎子,教人看了心里只犯憷!叶可馨周身一寒,有些紧张地拽住了唐牧之黑色冲锋衣的衣袖——她倒不是很怕虫,只是这场面太过惊悚,任谁看了都心底发寒呢。 “嗯?小叶,你这是……”何远注意到叶可馨的异常,沿着她的视线朝自己脚边看去,马上便发现这群浩浩荡荡狰狞可怖的虫队正移动至。“咦! !”何远周身寒颤,只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然而他脚下的那些蛊虫却没朝他那边移动,而是纷纷激射向唐牧之! 六只看上去就充满剧毒的蛊虫瞬间便充斥了唐牧之的视角,这些蛊虫速度奇快,加上距离目标仅有几尺之距,此时发起难来几乎不是肉眼能反应过来的!叶可馨刚刚由于紧张还拽着唐牧之右手的衣袖,正前面又有何远在,不好打飞出去,唐牧之一只左手似是变幻出残影,六根细长的银针已经出现在他手上,而后炁光闪动间,他面前的蛊虫像是遭到撞击一般朝着四下飞了过去,何远定睛去看的时候,只见唐牧之手里细软的银针已经精准无比地钉在那些蛊虫的要害之处,银针扎进地面,那些被黑炁包裹的蛊虫挣扎片刻,那插在它们身上的银针冒出色彩不一的酸味烟气,蛊虫灰不熘秋地跑走了,像是一支奔溃但还算没有太大损失的军队,不慌不忙依次退出了堂屋。 “牧之,这是……”何远抬头看向他:“只朝着你来的,莫非你得罪过清河村的人?” 唐牧之:“应该没有,清河村我只认得姜姐。” 一旁的邓纯楚俏脸发白,她后知后觉地道:“这,这好像是大蛊师的‘命花子’!” 不多时,姜庄子从老宅大门走了进来,她身旁还有一个包着深蓝色头巾的老妪,这位老人家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双耳挂着大银环耳坠,身穿土布对襟窄衫,袖口上绣着繁奢的奇异花卉,千褶裙下是棉麻布制的绑腿,她的眼神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暗澹无光,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眸子并不呈浊色,漆黑的眼眸里还留存有惊讶之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罗淑宁是上一任清河村大蛊师最小的子弟,她的大姐魏淑芬原本也是佼佼天资,最终却因和无根生结义一事被打入无尽的深渊;她的二姐张淑英虽然因强硬守规矩的性格更讨上一任大蛊师喜爱,但天赋实力却不如她;岁月已经在罗淑宁身上留下了清晰明显的痕迹,但那骨子里带着的柔和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唐牧之,你莫怪见,老人家和你开个玩笑。”姜庄子有些歉意地说道。 唐牧之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像是刚来,那么罗淑宁这个玩笑开的距离还挺远,相隔这么远就能操控蛊虫精确攻击目标了。 “哦,这位老人家,莫非您就是大蛊师?” 罗淑宁盯着唐牧之,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就塞我,现在滴牙儿真是了不得!最近关于嗯的事情可没少听说,据说嗯在高家大显身手,昂一直不信……我也闷想会一会嗯,今天看到,嗯滴身手果真了得。嗯的师傅杨烈怎样?前一阵听说还亲自出手把全性搞死别个噶?” 唐牧之:“他一切都好……大蛊师大人和我师傅认识?” 罗淑宁点点头:“活了这么大岁数,我们也算是有过些交集。中饭没恰过吧?在这屋头吃,叫下面的娃儿去做,风快的。” “阿婆,我们先进去。” 姜庄子伸手将罗淑宁和唐牧之请到堂屋,邓纯楚恭恭敬敬给罗淑宁行了一礼之后便被遣去烧菜了,叶可馨和何远也拱手将礼数尽到。 这罗淑宁脾气可比上一任大蛊师温和多了,跟陆老爷一样不怎么端架子,饭菜还没烧好,罗淑宁叫姜庄子坐下,和她一起问询药仙会的事情。 罗淑宁得知“药仙会”这个词是唐牧之从前在赵遐思那里听来的,马上就表现得十分关心,询问唐牧之当年在神农架的经历见闻。 罗淑宁还是听得懂普通话的,唐牧之将赵遐思的部分拎出来讲了讲,听罢,罗淑宁叹气道:“寨个祸害,应该就是在神农架附近找到的蛊盅,这才叫他练成了那个蛊……和赵遐思有关系滴,我们整个苗疆都容他不下,嗯放心吧,我会全力帮你找出他们。” 唐牧之道过谢,罗淑宁又问道:“寻人滴事情,你怎么没想过找小栈滴人帮忙,而是把这位术字门的高徒给请过来咯?” 何远礼貌笑笑:“您老抬举我了。” 唐牧之:“小栈寻人很大程度是靠人数和特殊手段搜寻,但是苗疆可是蛊师的地界,这方面您肯定比小栈老道,再说我不跟您打招呼怎么敢冒冒失失地请他们办?” 罗淑宁露出和蔼温和的笑容:“冒看出来噶,嗯还是个精杆子,冒聪明滴嘛,你说的木错,在南疆,他们小栈寻人未必赶得上昂们……不过南疆小栈滴人也木少,牧由这个晚辈做事很守规矩。” 其实唐牧之也知道,只要花钱,通过小栈还是很大可能找到药仙会的,但药仙会那些孩子的善后工作小栈却不好去做,这个时候借姜庄子的关系让清河村的人参与进来这件事将来更方便……只是唐牧之没想到罗淑宁那么好说话。 如今唐牧之心念唐门,想的也不仅仅是陈朵和那些孩子这一个因素了,药仙会掌握有辨别婴儿天赋的技术,这种技术如果被唐牧之拿到,或许长期来看比得到一个八奇技要重要的多。 当然,陈朵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其他四十八个孩子也不能轻易放弃就是了。 罗淑宁回去后,马上遣村里擅长追踪的蛊师开始收集情报和寻人,药仙会的事先前只是她们没太注意,毕竟南疆十万大山,很多地方与世隔绝,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们秘密活动,只要不侵害南疆的利益,清河村平时总不会跑到哪都通那里打小报告。现在将“药仙会”制定成目标,行动起来自然要方便许多。 然而唐牧之他们等了两天,姜庄子那边说只查到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看来这些家伙隐藏得很深,要寻到他们恐怕得费一阵时间。 唐牧之担心这件事久则生变,何远这时候也干坐着坐不住了,便向姜庄子那边整合了信息,当天下午的时候便要进入内景询问答桉。 “把你也拉进内景?”何远挑了挑粗眉毛:“看来你对术数还是有一定了解,不过你想错了,这种事情我不能做。” 唐牧之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老弟,不是我说啊,你的实力虽然已经到世上大多数人都得仰望的程度了,但不精通术数的话,内景的危险你还未必想得到,抗得住。”何远摇摇头,接着道:“在内景当中你我心意不相通,测算起来反而可能要困难上许多,放心吧,我这两天好不容易等到个好时辰,只是根据已有线索去推寻一个组织的老巢罢了,这种事情,付出一点精力还是能够十拿九稳的。” 唐牧之想起自己在术数上的所知基本上在武侯一派,但武侯奇门神奇法门众多,自家特有的法子很多,不是什么术士手段都和武侯派一样的,只能说何远所学的侧重不在这方面。 吉时已到,何远原地盘坐进入内景,唐牧之和叶可馨在他身旁守阵,何远内景经历了什么他们是不知道了,但看何远体内真炁流动有些紊乱可以看出这件事也不是那样轻松的。 何远只在内景当中呆了十几分钟,唐牧之看他体内真炁开始平和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成功了。果不其然,何远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欸,不负厚望。” “多谢你了……挺凶险?” 何远点点头:“是挺险的,好在我第一次试探问得比较浅……接下来还得看清河村的!” 唐牧之惋惜道:“没有算到具体方位吗?” 何远白了他一眼:“别贪心啊!你应该庆幸我没问具体方位,否则现在你只能求我别死了……我在那里看到了标志性的东西,一座造型很奇怪的山体,清河村的人看到应该找得到。” 何远休整一阵后,跟姜庄子要来了铅笔开始绘画——没想到何远看上去一副文弱穷酸的样子,画工却是相当了得,何远说这是小时候师傅逼着画奇门遁甲阵势格局练出来的。 何远画的那座山造型确实够奇特:山峰不高,山体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将整座山包裹隐匿起来,但山头却是异常的光滑平整,倾斜的角度极小,像是被人用刀剑削出来的一般,山头上云雾缭绕,如果没有被天然的瘴气包围,俨然就是一座神仙道场。 姜庄子得到素描画,惊讶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画工如此了得……这地方我不认得,但有这幅图在想来找到药仙会也不是难事。” 姜庄子拿着素描找人辨识去了,何远消耗不少,要画出那样一幅漂亮的画也费掉他不少精力,便独自去了姜庄子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 唐牧之和叶可馨这两天没什么事做,便扮演起来普通游客的角色,清河村周围禁忌的地方不少,邓纯楚则是很热情地给他们两个当起了导游——原因嘛,世上一见如故这种事还是少见的,邓纯楚在县城开着一间小商铺,她从何远那里听来唐牧之很有经商的头脑,这些年给唐门出谋划策敛了大笔大笔的钱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她刻意和唐牧之叶可馨走的近些。 这倒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国内经济腾飞,管你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都在想办法赚钱呢,圈内现在新兴起来的潮流就是就是这样,法治社会了,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不是全性的疯子就是穷酸,大家一起赚钱为后人留下基业,不比留个什么功法秘籍强多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赶尸柳家 柳妍妍 邓纯楚做起了唐牧之和叶可馨的导游,清河村西南方向就是国家森林公园,此地奇山异水,深林幽涧居多,离开交通不便和有些地方属于圣山不能去爬这些因素不说,这里的自然景色还是十分漂亮的,多数地方原始而未被人为开发和破坏。这几天天气有些潮湿,早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唐牧之和叶可馨都披了雨衣和雨靴,走在村子南边的山间小路上,泥泞的湿软土地和各种毒虫让这里对普通人充满了危险和挑战性。叶可馨想要从南边一座山上从北俯瞰清河村和南方的一个水库,三人登上山的时候云雾正浓,视野受到阻碍,但不久之后,天气放晴,三人头顶的云雾上升起了一层金光,眼眶之间全是金光闪闪的水雾,雾气凝聚成滴,像是将他们卡在了云巅一般,渐渐的周围弥升起一阵阵的沁人的药香,叶可馨伸出如玉脂般的食指托起一颗金色水珠,水珠的张力长久没有消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膜,山下的清河村还有几个星罗棋布在山北的村落进入眼帘,远处的水库也在此时变得清晰,真是奇妙的景观! “咦……”叶可馨指尖的水珠破散润入她的肌肤,她有些惊讶地说道:“牧之,这水珠里面有药力,看来周围有奇珍药草刚刚长成。” “哦跟你登山还能遇到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唐牧之打趣了一句。 叶可馨:“长在这里就算是苗药了,湘西水文上面属长江流域,地处云贵高原东侧的武陵山区,和苗岭山脉、乌蒙山脉、鄂西山地、大苗山脉及海南山地这些地方一样,是苗疆生长的中草药材的宝地……能在长成时有这样的奇观,说是天材地宝确实也不为过。” 邓纯楚则是已经将两颗乌黑的眼珠放大开始四处找寻,她嗅着空气当中的清香,心中已经将叶可馨的话信了大半,她自小生活在清河村,虽然成年以前就出去上学、经商了,但对于村规可是还记得清楚,在这一带要是发现了奇珍的药材,上报给大蛊师也算是立了大功。 如今清河村的经济大头是离开村子的人贡献出来的,还有就是靠地理和培育经验人工种植出来的中药药材,野生的好药罕见,大多会成为培育奇蛊的原料。 “纯楚,这座山也算是人迹罕至,来的时候也没有人走踏出的痕迹……这里算是清河村的属地吗”叶可馨柔声问道。 邓纯楚看了一圈没能找到,便道:“现在明面上是没有属地这么一说的,原来交通不便,苗疆异人势力有南北之分,南边是蜡尔山周围的红苗聚居地,现在以五毒教为主,北边就是雷公山东北方向的黑苗聚居地,这里除了我们清河村,主要势力还有北边辰州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四县的几个赶尸派……现在蜡尔山一代的异人基本还是生苗,但清河村这一带和外界离得近,多数就是熟苗了。几十年前,上一任大蛊师去世时,五毒教那边闹得很凶,现在的大蛊师大人和赶尸派合作之后有了规定,南边我们和赶尸派是一家亲,所以雷公山以北的天然资源是共有的。不过这里离村子近,赶尸派的人一般也不会跑到这儿来搜刮药材。” 唐牧之反驳道:“未必,这两天清河村鼓动人手找寻药仙会的踪迹,还是有不少外人过来了——” “哈哈哈……现在的毛孩子,还算有些本事嘛!” 唐牧之话音未落,一道沙哑噎人的苍老男声从来时的山路传来,听上去距离不远的样子,邓纯楚打了个激灵,扭头朝后看去,在水珠金光的折射下,山头景色显得异常清晰,只见山巅视野尽头缓缓升起一个散发灰炁的身影,形状臃肿而奇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澹澹的腐臭味,近时三人才看清,来者有两“人”,一个苍老年迈的老者趴在一个壮年男子的背上,看穿着打扮十分传统,腰间系着黑红的腰带,那老者干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头顶光秃,脑后依稀还有几撮白发,他双腿被截断在大腿根部,整个人像是长在壮年男子的背上,看上去两人像是联合成了一体,看上去既怪异又恐怖。 其实唐牧之和叶可馨上山的时候早就发现了,他们身后跟着“尾巴”,叶可馨嗅过味道,两道先天一炁一道活泼是孩童,一道凝滞是老人,都没有对他们展露出什么恶意。 “尸体在说话……” 唐牧之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位老人家,您这是借助身下的尸体在说话吗好神奇的手段。” 刚刚那道声音沙哑而苍老,但却是从这个老人身下的精壮男尸喉咙里发出来的,这应当也是赶尸派的手段之一——那么眼前这个操控尸体的老人应该就是苗疆南部势力的赶尸派之人。 “呵呵,对唐门杨门长的高徒来说,这点小手段还入不了你的眼吧使张符就能做的事情。”那中年男尸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音色依然十足苍老:“老夫沅陵柳将白,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凑热闹哈(吓)唬人。这次清河村发动半数黑苗部落寻那药仙会,恰巧老夫知道一点情况,也顺道来看看淑宁。” “柳家族长”邓纯楚愣了愣,而后不满道:“柳老族长,您虽然是前辈哒,大蛊师滴名讳却是不能这样嗦出来滴。” 坏规矩这话邓纯楚没说,她毕竟在清河村辈分和地位都比较底下,语气得收敛些,不能太过冒犯其他门派的长辈。 但是此言似乎还是惹怒了柳将白,他身上的气势顿时就变了,空气周围的腐臭更加浓郁:“哼!清河村的小辈!老夫说什么还用不着你滴咕,以下犯上!” 于此同时,唐牧之观察到,柳将白两“人”身后慕然跑出来一具几乎透明的尸体,真炁波动也十分微弱,就像是开了幻身障一般,转眼这具透明行尸已经移步至邓白楚的身前,在她还没一点反应的时候,一把将她整个举起来! “嗯! ” 邓纯楚只感到莫名其妙便双脚离地悬在了空中,像是眼前有个看不见的壮汉将她给提了起来一般,肩膀处传来明显的触感! “小丫头!冒犯我柳将白,你就等着死吧!你的大蛊师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邓纯楚脸色煞白,心中惶恐又愤满:“前辈,我只塞嗦了一句话,您就要置我于死地”她暗中催动本命蛊,穿着长运动裤的双腿炁穴之处冒出黢黑的真炁,右脚闪过一道土黄的炁光便踢在那隐身行尸的身上! “金龙蛊清河村的丫子赛男娃的厉害!” 在唐牧之的视野里,那丧尸被震得踉跄了一下,但双手还是紧紧抓在邓白楚肩膀上,透明行尸作势要将她整个人从山上扔下去,但唐牧之和叶可馨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见到唐牧之是这个反应,柳将白那边明显愣了愣:“现在的小娃儿咋都不轻易上当这世道真是变化大咯。” 唐牧之:“您这不是第一句就说走嘴了么您心里肯定有数。” 柳将白悻悻操控隐身行尸将小脸煞白的邓纯楚放下,他说的是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我哪有哈数年纪大咯给搞忘啦。我听大蛊师说你实力了得,本来想试一试的,你不中计我也没有辙,可惜咯,咋不上当嘞……” 邓纯楚这才反应过来柳将白这是拿她激唐牧之出手,柳将白好歹是一族之长,虽然对唐牧之心生好奇,却也不好开口提出切磋。 柳将白:“嗯……外界传言不假,你小子有道道,但是这个小丫头也蛮有意思啊,长得还好看。”他说的是叶可馨,叶可馨也早早察觉到柳将白没什么恶意,只是在唐牧之身旁笑盈盈地看着他表演。 …… 唐牧之没有如柳将白所愿展露实力,柳将白对邓纯楚吩咐道:“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退远些。”而后他操控行尸朝着山下喊了一嗓子:“妍妍……妍妍……跑哪里去了” “这儿呢……太爷爷。”一道有气无力的稚嫩声音从山下传来,沿着她太爷爷的足迹,一个穿着黑苗传统服饰的黄毛丫头吃力地爬上来,这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只有七八岁,身材苗条的小丫头,俏丽红扑扑的圆脸蛋,乌黑柳叶眉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脸颊两侧柔顺的橘发扎成马尾辫。 柳妍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咧开嘴喘息着,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上面一排还有几颗牙还没长出来,看上去稚嫩又可爱。她眼神闪躲,有些不敢看唐牧之他们,眼神只是有些羡慕地在叶可馨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便迅速躲到了柳将白和那行尸身后。 只是唐牧之和叶可馨见到柳妍妍时眼神都变了,叶可馨眉头蹙起来:“好好的小姑娘,身上尸气怎么如此之重” 柳将白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有些骄傲地朝着叶可馨解释道:“呵呵,不要担心,这是我柳家秘传的赶尸之法,只不过小丫头还不能像我一样控制尸气,再长大些就好了……呵呵,这丫头因为尸气没法踏出家门,实在有些安奈不住了,我就带她到这些深山老林里来串串,没想到遇见了你们。” 尸气逐渐从柳妍妍身上飘散至唐牧之和叶可馨附近,两人无动于衷,倒是给远处的邓纯楚吓得一激灵:“唐牧之、叶可馨你……你们两个快退开,这尸气浓郁,不只能进入口鼻,皮肤接触到也会染上的!” 柳将白:“呵,他们俩,用不着你这丫头操心……” “妍妍,你也不用害怕,这两位都是高人,并不会惧怕你的尸气。两位,小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生人,就不讲究什么礼数了。” 柳妍妍听闻这话,十分好奇地从柳将白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怯生生地望着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 “第一次见生人”叶可馨想到掌握六库仙贼后自困闯萍沟的这几年,心中顿时生了恻隐之心,“对小孩子来讲,有些残酷了。” 柳将白一愣:“什么残酷嗨,小孩子不知道这些。这些年我们柳家人丁稀疏,妍妍可是我们柳家唯一的传人,苦点累点算什么小孩子受些苦更好,长大了不吃亏。” 叶可馨讲话有些直白:“吃苦就罢了,但让一个小孩子足不出户修炼尸气,就为了继承家传的手段不断绝,这样让孩子做牺牲不好。” 柳将白身下行尸僵了一阵,语气不满道:“有什么不好我们这都是为了她好!说到底你们两个虽然手段不低,但也还是两个小娃娃罢了!算了,不说这个,你们不惧尸气,愿意跟丫头接触就接触,不愿意就算了!你们唐门和我们柳家的情况不同,不懂不要乱讲……我当年种在这阴阳交割之腐地的‘七叶一枝花’今日恰好长成,老夫不是吝啬之人,见者有份,你们这些小辈能各得好处。” “妍妍,来……”叶可馨没有再和柳将白争论,其实柳将白说得也有道理,各家的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叶可馨这种对柳妍妍共情之后的怜悯和指责也是无根的,世上从来不缺能与他人共情之人,少的是真正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共享给他人,对他人造成影响,并且对他人的想法境遇感同身受,并为之做出正确指引的人。 柳妍妍藏在柳将白身后纠结了一阵子,还是鼓足勇气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和家族以外的人说话,她似乎对这个为她去质疑柳家做派的美丽少女产生了憧憬的情感,叫了叶可馨一声:“姐姐……” 叶可馨毫不犹豫拉住了她的小手,唐牧之也伸手摸了摸柳妍妍的橘色头发,柳妍妍还是很乖巧的,和唐牧之印象里那个叛逆天真的女孩有很大差别。 他想起原着当中柳妍妍付出十五岁之前的所有青春,终于可以成功控制体内尸气不再影响他人,可这个时候柳家人又要求她像个普通人一般老老实实过日子——这放谁身上谁不难受生来就是为继承传统的工具人。 有俱全方法的话,唐牧之还是希望帮她一把。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记心窝中的路线 柳妍妍几乎已经成为继承柳家传统的工具人,有俱全方法的话,唐牧之希望帮她一把。 柳将白领着三人移步至山阴处,路上他试探性地问道:“二位,妍妍这尸气你们还承受得住吗?这尸气可不能硬撑着,时间一长会致使你们身中尸毒的。” 唐牧之:“柳老族长放心,我们自有手段。” 柳将白身下的行尸轻描澹写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暗道:“也没见他们服用什么解毒丸啊……莫非唐门的五宝护身法真的一点儿都不惧尸气?” 原来他早年也和不少唐门中人接触过,唐门的五宝护身法主催动土木之炁生发护体,寒暑不侵,而且也是隔绝化解尸气的极佳手段,虽说柳家靠的是以符箓御尸的手段,但柳将白想来对唐门也是有所忌惮。而现在看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接触柳妍妍时间不短,却一点事都没有,柳将白心中免不了惊讶不已。 到了山阴之处,柳将白身下行尸朝着密林当中指了指:“这就是我十三年前栽在此地的‘七叶一枝花’。” 唐牧之和叶可馨探头朝前瞅了瞅,叶可馨恍然大悟:“噢,就是七叶莲。” 七叶一枝花为百合科重楼属的植物。别名蚤休、蚩休,白河车,螺陀三七,土三七,又名七叶莲,是由一圈轮生的叶子中冒出一朵花,花的形状像极了它的叶子,它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外轮花及内轮花,外轮花与叶子很像,七叶一枝花的叶序属轮生叶,片数有个体差异、从4片到14片都有,“七叶”只是名称。但柳将白指给他们的这株七叶一枝花叶心如轮状,花萼为绿色,花瓣的细丝带状,不多不少,七瓣小巧的花叶在初晨日光的照耀下呈一种压抑的暗金色,难怪邓纯楚刚刚环视一周并没能发现。 生长七叶一枝花的土地潮湿疏松,柳将白以御尸符操控行尸踏入泥潭轻轻将其从泥地当中拔出,黄绿色的根茎带起一团湿软的泥土,柳将白从身后的布袋当中掏出一个颈细长的白瓷瓶,将七叶一枝花小心翼翼放了进去,自己只是那根茎处带出来的泥土收集起来:“嗯,药性正佳,败毒止痛是上品,唐牧之,这半截根茎就赠给你了,你们唐门也是炼毒高手云集的地方,不会用不上解毒药的。” 七叶一枝花有败毒抗癌、消肿止痛等作用,对于痈肿肺痨久咳、跌打损伤、蛇虫咬伤、淋巴结核、骨髓炎等症有疗效,还是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之一,一般的七叶一枝花长成只有两三年,但眼前这株可是有着十三年的药力。 “柳老族长,这药材如此贵重……” 柳将白摆摆手:“不用多说!老夫向来不喜欢这些虚的,既然在此地遇见,那就是我整个柳家和唐门的缘分,只一味珍惜药材,还是我柳将白寒酸了。” “……那就多谢柳族长大度赐药了。”唐牧之思忖一番,收起那瓷瓶,这种天才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不论是上交给唐门还是当礼物带给王子仲、方劝这些中医,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不过听柳将白这话,怕不是还对唐门有所求。 摘采完药材,叶可馨拉着柳妍妍一边玩儿去了,柳将白趁机问道:“唐牧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高家族长从九老的位置上下来后,杨门长要接替他的位置,这事你清楚吗?” 唐牧之有些惊讶于柳将白的消息灵通,这件事毕竟要作为哪都通转移圈子注意力的一个底牌,不可能在时机未到时大肆宣传,至少罗淑宁就并不知道这件事。既然柳将白知道了,唐牧之也没有否认,只是说:“嗯,有这个可能。其实不满前辈所说,我们唐门也和柳家有一样的困境啊,刺客这行当现在是做不成了,我们也是一个入世的态度,接下来正打算往安保工作这方面发展。” 柳将白埋在行尸背后的头抬起来,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那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果真如此!老夫这里就先恭喜了。唐门如今有你和杨门长,腾飞指日可待啊。” “不敢当,敢问柳族长有什么吩咐?” “呃!”柳将白噎了一句,半晌才道:“呵呵,少见这样聪明干脆的小辈了。老夫哪里有资格对你吩咐,不过今日见你和叶可馨那丫头,年纪轻轻已经不惧尸气,我确实起了一点心思。是这样,妍妍如今是我柳家唯一的传人,她的天赋虽然不错,但缺乏历练,性情实难传承柳家使符御尸的传家手段,我希望你们两位将来能够收下柳妍妍作唐门的外门弟子,传授她这不惧尸气的手段。你放心,将来妍妍学成之后,不管她是选择继续留在唐门还是回到湘西,我必会让她终身尊重对待唐门,从始至终全心全意!” 唐牧之先是心道这柳将白打的好算盘,让柳妍妍拜他或者叶可馨来唐门锻炼修行,有了经验实力之后还有选择留在唐门和回到柳家的权力,这不是在空手套白狼么?而且日后唐门属于十老势力,柳家能攀上这层关系,将来遇到什么大事情,也算有个后援了。 还有一点让唐牧之感到十分意外:柳妍妍如今是柳家唯一的传人,柳将白居然舍得让她拜入唐门?看来柳将白也不是那种太过固执的老头子,叶可馨的话语,还有柳妍妍的表现,这些对他还是有些触动。 为了延续家族的传统,强迫一个小丫头多年都踏不出家门,这也是无奈之举,而且现代社会总不能让柳妍妍跑到都市当中去赶尸,只要她能把柳家的手段传下来,其他一切都好。 换其他门派当中任何人,遇到柳将白这样的强买强卖,恐怕很难答应下来,但这却恰是唐牧之想要得到的,半晌后,他才对着有些紧张的柳将白回应道:“柳老族长一片好心,我自然不想辜负。而且我未婚妻也对这孩子喜欢得紧,只是有一件事您得想明白,柳妍妍若是由我们唐门培养,柳家的手段就未必能练到境界了。” 柳将白:“无妨,妍妍对赶尸向来不感兴趣,她只要拥有传承给后代的本事我就烧高香了……这也是给丫头一个念想,早日叫她把我柳家的手段学全活——妍妍!” 叶可馨带着柳妍妍走到两人身前,柳将白对柳妍妍讲出了这个想法。 “唐、唐门?!唐门是什么地方?我真的能去唐门吗?” 柳将白:“唐门就是你叶姐姐在的地方。” 柳妍妍声音清脆:“那我想去!”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咱得回家了。这是以后的事情。” 柳妍妍很是舍不得叶可馨,扭捏在原地不肯走,柳将白道:“你若是舍不得你这姐姐,就回去跟我好好练习,心静下来,早日控制体内尸气,将来也更早再见到她。” 柳家一老一小两位走后,唐牧之和叶可馨也找到邓纯楚,和她一同下了山。 …… 何远所画虽然传神,细节之处也是丝毫未漏,但他还是小看了苗疆十万大山,药仙会所在之处虽然奇妙,但对长期行走苗疆的清河村蛊师来说,像是这样的奇山还有很多,要在模湖的记忆当中找到画中的山还是费了一天时间。 但那奇山的位置总算是找到了,在雷公山一带的深山当中,其山虽然造型奇特,被见到的人称作“明镜山”,山顶平如倾斜的明镜,明镜之上植被茂密,那里正是苗疆十万大山的最深处,一年里很多时候都是瘴气环绕,要去到那里的路更是艰难险阻,有千山万壑,暗流毒虫在其中,就是清河村的蛊师,一身用蛊下蛊的手法神奇万分也难打包票能毫发无损走一遭。 “冒想到药仙会在那个窝窝里面!”大蛊师罗淑宁眉头紧蹙,“看来这牙人还木子等闲之辈,我们滴人冒失赶去蒙怕不稳妥,我要发动苗部……” 唐牧之一直在静静聆听,罗淑宁想要集合黑苗部的蛊师、神婆之属一举剿灭药仙会余孽,不给他们一点野草复燃的机会。 但这样这次事情就闹得太大了,很可能还会把哪都通也招来,这样唐牧之就得不偿失了。 “大蛊师,用不着那么麻烦,您只要遣人带我去到那里,我自会一举扫灭整个药仙会,到时候再由清河村接手善后如何?” 罗淑宁:“木子?嗯塞不想活命?还塞真滴有能耐?我想嗯要找药仙会,必是药仙会有嗯想要滴东西,不过嗯要想清楚哒,嗯真牙一个人去对付整个药仙会?” 唐牧之点点头:“请大蛊师放心,如果我没击溃药仙会,您再派人剿灭药仙会也不迟。” 罗淑宁:“既然嗯都这么嗦了,我也不拦,就按嗯嗦滴办!” “多谢大蛊师信任。”唐牧之一谢过,罗淑宁站起身,递给他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蝎子。 唐牧之伸手接过,这才发现,原来这呈现玉石质地的蝎子并非什么凋像,而是一只活着的蛊!这只蝎子长三寸,宽两寸,外形如同小茄子,全身表面高度几丁质的硬脆皮晶莹如玉,带刺的尾巴垂再躯体背面,蝎子背面坚硬结实,腹部稍软,从中传出阵阵冰冷的寒意。 “这嘎伙叫做‘记心窝’,炼粗这只蛊不容易……嗯先拿去用,要是丢掉我就去四川找杨烈咯!” 罗淑宁说完转身欲走,唐牧之忙道:“好,多谢大蛊师,我暂时保管,但是大蛊师,这蛊该怎么用呢?” 罗淑宁笑了:“冒着急,它蛰嗯的时候要记得不能反抗,效果嗯很快就明白咯,先肥切吧。” 唐牧之手捧着“记心窝”回了吊脚楼客房,他对罗淑宁的口音属于勉强能听懂,这“记心窝”三个字怎么写他可不知道。 唐牧之回去的时候何远那副画就放在茶几上,他思虑刚刚进入画中,“明镜山”的轮廓刚刚浮现在他的脑海,便感到掌心传出一阵剧烈的痛感,那如玉石一般凝固在他手心的蝎子居然蜇了他一口,唐牧之眉头一皱,感到脑袋当中多出来很多不该存在的记忆!他即当就地盘坐下来。 半晌之后,唐牧之睁开眼:“原来如此,‘记心窝’——这个名字起得还真是够简单。” 那些由“记心窝”传递过来的,正是从清河村去往明镜山路线的记忆。每一座大山、每一条沟壑、溪流、勐兽出没的深山,河流湍急地势险要的峡谷都已经由第一人称视角带入给他观摩了一遍,若是寻常人,恐怕得在路上让“记心窝”多蜇几次才能记住,唐牧之却是已经将线路烂熟于心了。 既然已经熟知找到药仙会的路线,唐牧之没有再做休憩,毕竟清河村最近打听药仙会的动作也不小,要是药仙会太过敏感,匆匆在这几日就转移了自己的大本营,唐牧之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当晚他拿出地图制定好行路的计划,便和叶可馨两人连夜出了清河村。 清河村中央的大蛊师罗淑宁夜间轻声滴咕了一句:“这牙儿,走滴真快,这会儿倒像是有些杨烈滴风格了。” 唐牧之和叶可馨连夜赶路,不到半个小时便从清河村回到凤凰古城坐上了大切诺基,有车不开非要按照“记心窝”提供的记忆按部就班地走,那不是耽误时间么? 唐牧之大概算了一下,清河村这里距离药仙会老窝直线大概是三百公里,如今这个年代,这里也还没有高速公路,唐牧之大概行至“记心窝”记忆当中的一个县城,便下车开始步行。 那是一个叫做雀鸟村的地方,唐牧之和叶可馨到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 兜兜转转好几天,实际上这里距离林城倒是要比到清河村近得多。唐牧之和叶可馨中午下车还没有贸然进山,而是做了一些防护的措施,因为这里和清河村这种相对安全些的地方还是有些区别,十万大山,这里的虫子真不是一般的多。 第二百四十章 药仙会总坛 神念网罗 唐牧之和叶可馨换了长袖长裤,做好防虫的措施,带了雨衣,却没有再背上满是装备的背囊而是选择轻装上阵。这一路开车过来已经走进群山深处,他们的最后一站是雀鸟村。这里虽然能在地图当中找到,而且通了乡道,但手机已经找不到信号。唐牧之为了不迷失“记心窝”的方位,选择了从田地进入林场,否则就得再绕远路。两人虽然自诩异人,形神气轻,身体轻盈,要过农田而不伤只是一件小事,但村里的庄稼人还是给他们拦下了。 那是雀鸟村的一个农民,同时也是这一片的守林人,他在山林当中老远便看见了急驰而来的汽车,察觉到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个外人要从农田进林,这才出面阻拦。 守林人是苗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一只眼是看不见东西的,眼珠浑浊黑黄相间,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身后绑着一杆气枪,看上去一副凶悍的恶人相。 他瞪着一只独眼在山腰处朝唐牧之两人呵斥了一声,又使劲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而后见唐牧之和叶可馨都没有动作,便从山坡上下来,用普通话和两人交流。 人不可貌相,这人虽然看着凶悍不似好人,但却不是只关心农田被踩坏,而是为了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的安危考虑死活不让他们进林,唐牧之连卫生厅配发给他的水文水资源局的调查员证件都拿给他看了,他却还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唐牧之用了髓海黄粱叫他睡过去,又背上他去到他所在的守林屋,守林屋虽然很小,只有厨房和卧室,但却是这个村里少见的砖瓦房,唐牧之把他安置在卧室里关好门窗后出去。 此地的林场果然如守林人所说危机四伏,山林当中湿气很重,蚊虫肆虐,湿滑的泥地和裸漏在地面上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像是针对人类的天然陷阱。唐牧之数次阳神离体确定方位,临近明镜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叶可馨告诉他自己嗅到了大量蛊物媒介的味道。 蛊师养蛊,实际上就是通过蛇虫之属培养特殊的病毒微生物,下蛊也是通过操控这些蛇虫释放病毒。 而大多蛊师下蛊时最常使用的就是自己的本命蛊,本命蛊是蛊师炼化的第一只蛊虫,和蛊师血脉相联相互依存,自古蛊师走的方向也是着手于提升本命蛊和其他已经炼化的蛊物。而这里既然隐藏有大量蛊毒媒介,说明这是个养蛊之地,蛊师为了得到出更加称心如意的蛊毒用以做培育媒介产生蛊毒的地方。 “和清河村北边那一片一样,是养蛊之地,而且味道比清河村浓郁多了……”叶可馨蹙着眉头,想到这里不远处可能遍地蛇虫盘踞的场景,不由心生寒意。 唐牧之阳神出窍穿过密林向周围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了顶峰平如镜面的山体,只是山体周围有浓郁的瘴气包围,隐没在黑暗当中,就是有夜视的能力也难以看清,“真的找到了,老何还是够靠谱,不愧是术字门的大师兄。” 唐牧之估算了距离,明镜山的山体距离他们的位置已经不算远,他就这么以阳神之躯飞到了明镜山。 阳神不以光线感知事物,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于唐牧之的阳神之躯来说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唐牧之的意识为这里的场景赋予了它本身所应该有的颜色。一圈转下来,唐牧之并没有发现药仙会的老巢,但是人聚居活动的痕迹还是找到一些,顺着这些痕迹,唐牧之依次发现东西南北四个养蛊之地,每一个蛊地的规模都不在清河村那处之下。叶可馨嗅到的应该就是离他们最近那处北方蛊地,这些养蛊之地建造在地面之下,从底下冒出团团黑色的氤氲毒气向上扩散,将整个明镜山包裹起来,成为天然的隐蔽之所。 能产生这样规模的瘴气,这些蛊毒媒介被收集之处恐怕就只有这一个作用,毕竟药仙会选用的是更好的媒介——赤子,用赤子做为炼制原始蛊的媒介。 原始蛊在药仙会看来,乃是万物的始祖,难怪他们仅仅将这里宝贵的养蛊之地做成生成毒障碍的工具。 四方养蛊之地的中央便是明镜山,药仙会的老窝所在几乎昭然若揭,阳神虽然能够对现实造成一定影响,但终究不过是一团炁而已,出入坚硬的山体几乎是如若无物,药仙会的总坛果然开辟在此地。他们在明镜山中凿出了一个规模不亚于唐冢洞天的地下洞窟,地下洞窟构造极其简单,只有东南两处石室,两处石室都开辟地十分空旷和庞大,其上各自有苗文和秘纹篆刻绘制其中。东边是药仙会蛊师修习的地方,唐牧之数了数,共二十三人,有男有女,时值子夜,这些蛊师身披灰色长袍盘坐在原地入定修炼,在他们正前方有一处台阶状的祭坛,祭坛上无人,只是地下用红色染料绘制着一个圆形鬼面一般的狰狞图桉——那就是药仙会的标志。祭坛周围自有数具行尸站立守卫。 东南两处石室经由祭坛后方的通道连接,唐牧之只探出一部分阳神躯壳,以无形之体不外泄真炁,将阳神真炁限定在更小范围内,没有惊动这里的蛊师。而后他如法炮制,又转移到了南边的石室当中——这里就是那些蛊童练炁的地方。 一共二十个孩童,年龄大小几乎一致,都是五六岁的样子,每人间隔两米排列,四行五列,整齐划一,每个孩童基本都是神满炁轻的赤子姿态,阖目养神,只是不少人身上还存留有位置各异的新的疤……唐牧之面色微寒。 这些孩童身周散发出种种因体内的蛊生发出来的微弱蛊毒,但是产生位置却不在五脏和膝肘处,说明现在还未到正式种蛊的时候。 二十种蛊毒相互影响作用,在静谧的山洞当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微弱的碰撞和吞噬,而影响这种碰撞成败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蛊物媒介的性命强度! 这种无形的、微弱的斗争以蛊童体内真炁为代价的同时,又时刻反向磨炼着这些蛊童的身体,让他们尽量保持在元神位临的状态以加快体内真炁的流动喂养蛊物,让它们更加强大,让它们的强度相近,否则身体便要受到其他蛊毒的侵蚀。 石洞周围岩壁上绘制有意义不明的秘咒,而这些秘咒的涂料似是以特殊涂料绘制而成,其中散发出能够隔绝这种蛊毒之间斗争的能量,使得南方石洞当中的蛊毒没法传到东边药仙会修习的地方。这里同样有台阶状低矮的矩形祭坛,其上有两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蛊师盯梢。 唐牧之收敛气息,顺着石洞的走向找到连通外界的通道之后,他心念一动,阳神瞬间回归本体。 这次阳神离体的时间不短,归位的时候唐牧之才发现叶可馨也已经进入定境护卫在他身周。 “还好,还没有正式种蛊。”唐牧之喃喃道。 据他所知,蛊身圣童练成的步骤有三: 第一步,搜集来四十九名强健的赤子,在药水中浸泡以增强他们的体质,在这期间初步种下蛊。一年之后,经过淘汰,活下来的再集结起来进入下一个阶段。 第二步,在这些蛊童二至三岁的时候,开始教授他们最基本的语言知识,开发出他们能够执行蛊身之术的理解力。这一过程中,药仙会在建立这些蛊童认知的同时,破坏他们产生的性情,不论先天后天,全部不留。让他们不能表达、不能疑惑、不能判断……让他们能说却不会说,能做却不会做,无知无耻无惧无畏无喜无怒无忧无乐,直至他们认为这些孩子的性情已经被彻底抹除。 第三步,正式种蛊,在每个人身上种下不同的蛊,蛊身之术会让他们相互吸收彼此散发出来的蛊毒,这期间,如果想活下去,只有习得更多蛊术让自己变得更加致命,否则就会成为这场激烈竞争的牺牲品。而在这当中,最终生存下来的那个,就是蛊身圣童! 唐牧之的探测所得几乎和所知只有一点出入,那就是实际上在第二阶段,蛊童们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不同蛊物之间的竞争就已经开始了,不过这种竞争并不激烈和致命,作用不是为了淘汰,而是在不断促使蛊童们在接受药仙会教育时也保持在静的状态,能将身体内蛊毒的影响力维持再合理的范围内,药仙会在这方面的手段也是十足的厉害啊。 “没有正式种蛊……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叶可馨察觉到唐牧之回来,站起身开口问道。 唐牧之摇摇头:“位置已经确定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到时候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明镜山东南西北四处养蛊之地散发处毒障包裹住整座山体,人为制成了一道致命的屏障,当然这屏障对于唐牧之和叶可馨来说毫无作用……叶可馨甚至不做防护之间硬闯进去都可以。 但是唐牧之却没有让她这么做。 “这次我得做万全的准备。”唐牧之伸出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我现在最恶心遇到的情况,就是敌人拿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现在我们两个闯进去,当然可以把药仙会的人全杀光,但要是他们玉石俱焚,伤害到那些孩子就麻烦了。” 叶可馨一愣:“孩子?这里不是药仙会的总坛吗?怎么还有孩子在里边?” “嗯。药仙会在拿孩童为媒介炼制蛊毒,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叶可馨眉头蹙起:“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给救出来。” 唐牧之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现在就怕这毒障被药仙会做了手脚,闯进去会被他们所知……这时候还是用髓海黄粱吧。” 髓海黄粱能将生灵强制拖入梦境,不管它们天生有没有做梦的能力,对待这些蛊毒媒介的时候也是一样,只要让它们陷入沉睡,毒障就没法源源不断产生。 叶可馨:“原来如此,药仙会虽然可能在这些毒障当中做手脚,但不可能把本命蛊也放在这里,如果仅仅是让产生毒障的蛊物沉睡,那些蛊师一时还没法察觉。” 唐牧之:“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一个麻烦的点是,这些蛊师穿着几乎一致,我没法判断他们地位的高低,但必须要留下活口,我会尽量在不杀的情况下将他们全部制服。” 叶可馨吃了一惊:“你有地行仙、幻身障、丹噬傍身,要说将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全部杀死我不怀疑,但你一身杀人术,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制服他们,是不是太过困难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唐牧之摇摇头:“这当然是我一厢情愿期许的结果,但你放心,我会先对看护那些孩子的蛊师先下手,不给他们一丝机会。你在山外盯着,一旦有人跑出来了就拦住。” 叶可馨点点头:“好,你开始吧。” 唐牧之轻阖双目,轻轻道:“这次髓海黄粱释放范围大,你也会被包围进去,不用反抗,稍后我会叫醒你的。” 午夜悠悠挂起一阵清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唐牧之神念像是一张无比巨大的网,将周围的众生阒然笼罩,众生在不知觉当中已经成为网罗之物。夜已深,月牙西斜,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生灵正在经历对它们而言如同神降的过程,它们无声沉寂在无法理解的、缤纷的幻梦当中。 长期萦绕在叶可馨耳畔的虫鸣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知过了多久,叶可馨的视野变得模湖起来,除去风声,只听得不断有在夜间活动的飞禽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两山峡谷之间,在叶可馨的感官里,地下散发出氤氲毒障的蛊虫悄然已进入最深度的休眠,前方的毒障似乎是变得薄了,万籁无声,唐牧之已经不再输出梦境神念。她抖擞精神,几近凝滞的先天一炁恢复活跃,总算在唐牧之叫她之前清醒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陈朵 喧嚣昏暗的夜幕,一切终于都宁静下来,弦月高挂在天空,月晕柔和静谧,丛生的密林当中有风拂过,星星或明或暗闪动着,树木在月下显露出凌厉萧瑟的轮廓。叶可馨睁开眼,看到唐牧之沉稳如山岳般面对一切不为所动的背影,她看见由蛊毒汇聚而成的瘴气逐渐变得澹薄,明镜山郁郁葱葱的山体清晰可见。 “成功了……我们走。”盯着瘴气看了一阵,唐牧之轻声说道。 穿过瘴气,来到明镜山的北坡,这里距离药仙会总坛仅有百米之遥,唐牧之没有放松警惕,和叶可馨一同开启幻身障在黑暗当中匿去了身形。 叶可馨的幻身障尚未大成,尚不能完全用炁将身体和衣物变得透明,身周还存有明显的轮廓线,毕竟她虽然名义上是唐门的弟子,却没有正式指导她修行的老师,迄今也尚未夺走过任何人的性命。 叶可馨没有练过毒功,因为六库仙贼的缘故,唐门精心调制的外药她一喝下去就会直接将其消化殆尽,外药和五宝护身法已经无法改变她五炁的绝对平衡状态。她只练习过幻身障,是唐牧之这些年在抽空指导。 “幻身障加上六库仙贼,就异人的圈子来说,对你已经没有一丝的危险了。”唐牧之如是说道。 得益于六库仙贼的作用,叶可馨的气息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外泄,除非被药仙会的蛊师在近处看见,否则无论如何敏感的蛊物,都无法察觉到此刻叶可馨的存在。 而唐牧之的幻身障只消做到能隐藏他的形体便可,有阴阳炁稳坐丹田,他的气息不会有丝毫的外泄。 在异人行功或者交手的时候,意念稍有动摇,或是运炁时候的架势不稳,很容易在膝肘还有“三关”(尾闾关、夹嵴关、玉枕关)的行炁要穴中泄走真炁,对世上绝大部分异人来说,他们并没有阻止这种外泄的意识,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只看真炁的稳固凝聚或是松散逸散就能证明很多事情。 坡上没有人踏出来的路径,穿过层层叠叠的绿色帐幕,唐牧之和叶可馨悄然来到明镜山药仙会总坛的入口处——就是山洞的入口,通道口狭**仄,仅容一人通过,被葱郁的草木所遮挡,透过这些遮挡,山洞通道犹如一只漆黑的勐兽在黑暗当中藏匿着伺机而动,时刻预备将往来之人一口吞入无边际的深邃地狱。 那里也确实是人间的地狱,一共二十五个蛊师在狂热地进行他们的践踏法律、泯灭人性的实验,试图创造出他们以为的世界主宰、最完美的蛊。 唐牧之让叶可馨留在原地,他凭借幻身障的匿炁幻身之术达到了六库仙贼相近的结果,药仙会到现在依然没有人发现他。 凭借先前阳神的探索,唐牧之轻车熟路走到了蛊童练习蛊身之术的那处山洞,距离他以阳神之躯窥探敌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药仙会负责看护蛊童的人也“换班”了,高坐祭坛之上的,换成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时候已经接近寅时,蛊童们仍然盘坐在冰冷的石洞当中入定——看来蛊童们是没有睡眠的!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唐牧之太过惊讶,因为这种事情他也可以做到,还有龙虎山老天师的师弟,天师府的“一人之下”田晋中,他为了保守八奇技的秘密可以撑着几十年都不睡觉——虽然比较勉强,但也是静功到了境界的表现。 “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睡觉的本质就是养神,静功高深者,神完气足,只要从外界摄取来少部分能量,便可以生存很长的时间。 先前的准备已然十足的完备,唐牧之再度用起髓海黄粱催眠这两人,而后以幻身障之躯慢步行至祭坛那两个蛊师身后。 整个过程依然是寂静无声,近距离下,髓海黄粱发动变得更加集中和精确。意识进入深度定境当中的两个蛊师,在玉髓黄粱轻柔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力度下,四肢开始发软,头脑昏沉,数分钟过去,他们原本竖直挺拔的嵴梁逐渐塌下去,头颅低垂,口鼻当中传出轻微的鼾声。 “时间比预想的长很多……这两个定力不差。” 髓海黄粱的效果基本可以叠加,每个人以定力意志对抗唐牧之这手段,都存在一个阈值。当髓海黄粱的输出值达到那个阈值,那人便会被强制拉入梦境无法解脱,输出这个过程本身是会被敌人察觉的,随后想要让他入睡难度便会大很多。但只要将髓海黄粱的效率降低,理论上便能使人在悄无声息当中进入梦境。 毫无疑问,这两个看护蛊童的中年蛊师中招了,没有丝毫察觉,就不会给唐牧之带来什么阻力。 黑暗当中,唐牧之高大的身影缓缓展现,一双肌肉紧实的手,一左一右各持一根细长的银针,正对着两个蛊师裸漏的后颈,银针在周围岩壁幽微的生物荧光下反射出青虹的闪光,祭坛下,蛊童们似乎是心有所感,接连有不少睁开了双眼。 银针已经顺着两个药仙会蛊师的督脉扎了下去,行炁运功的循环被终止,他们低头沉沦在梦境当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解决掉两个看护者,唐牧之抬头看向盘坐在地面的二十个蛊童,与阳神出窍窥探时候不同,站在这里直面他们,能够明显感知到这些蛊童身体散发出的鲜活旺盛的生命力,他们见到了与自己认知世界常理相悖的场景,却没有产生太多的反应,只有个别孩子眼眸深处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石洞当中还是静悄悄的,唐牧之穿过一双双童色各异的、根本不会眨动的眼眸,直到一抹似是发着光芒的墨绿占据他大部分视野——那双灵性的墨绿色眸子属于一个小女孩,秀发齐耳,黑色的长发被束扎垂在身后,刘海在左额岔开呈现一个“人”字,露出额头白皙光滑的皮肤,眉黛浓而似墨的黑,鼻梁高挺,嘴唇如羊脂玉般纯洁却不带一丝血色。 陈朵!那个清瘦的,小小的身影,唐牧之两世为人总算是见到了,阳神离体的时候他没有太过留恋在这里,此刻目光却是移不开了,心中泛起一道不知是什么的情感,只觉得穿梭时空,命运相织相连这件事是如此的真实,他脑海里想到的还是上一世陈朵在意识的世界里对着成为自己教官的“廖忠”,嘴角带笑,低眉阖眼,五心朝天走向期望宿命的场景。 唐牧之不自觉笑了笑,上一世陈朵是怀抱着小遗憾离开了,至少这一世,他想把自己偶尔展露的完美主义贯彻在她身上。 “陈朵啊,算是满足我和另一个世界的观众一点儿私心,毕竟我们也是感性而生的灵,再做一次选择,勇敢去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不要担心,也不要抱有任何遗憾……至少这一世,你要按自己的想法找到自己满意归宿,而不仅仅是一个没法实现的幻梦。” 高坐祭坛之上,两个盘坐在原地沉沉睡去的蛊师,像是失去生命的木偶人。唐牧之挺直腰板,转身走到祭坛之后的通道当中,那里还有二十三个实力和手段各异的蛊师等着他解决。 这是唐牧之今天第三次释放髓海黄粱,他侧身倚靠在通道石壁上,将自己的神念意识对这些敏感的蛊师的影响降到最低,悄然对药仙会的成员输出着缤纷梦境。他所站的位置距离那些蛊师仅有一墙之隔,兵不血刃,在悄无声息中夺走药仙会的一切:蛊童、寻找天赋异禀的孩童的技术…… 前一项现在是稳了,但后面一项恐怕还是困难重重。 药仙会筛选婴儿的祭祀……这是个十足重要的角色,这种技术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但现在唐牧之一没法确定哪个是祭祀;二不能确保这个祭祀在意识到自身处境后不自裁。 难题是要一个个去克服的,但这次唐牧之也没法确定自己能做到哪一步,药仙会毕竟是凭借诡异手段让哪都通华南分公司都损伤惨重的组织。 髓海黄粱悄然运行着……此前以阳神状态没察觉,现在唐牧之才发现,这处构造上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山体石洞,空气却是异常的流通。唐牧之抬头看去,只见石道之中,除了能散发微弱光线的大量菌类生长繁殖在上面,还存有一些蛊虫在悄然运转着,将外界的空气透过坚硬的岩石传递运输过来。 “……”唐牧之眯了眯眼睛,髓海黄粱已经悄然运作了不短的时间,他逐渐感知到,药仙会剩余的二十三人当中,有十个盘坐位置在边缘的人物确实已经沉睡过去,但剩下的十三人,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髓海黄粱对自己的影响,开始在定境当中进行抗争,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仍处定境的模样。 石洞边缘处整齐站立的行尸,它们在尽力掩盖气息的泄露和噪音的产生,它们在缓慢移动着,目标正是一早便开启幻身障潜伏在联通东南两个石室通道当中的唐牧之! “原来如此,是呼吸吗?” 唐牧之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色彩,药仙会的本事真是非同寻常,不仅仅是明镜山外利用养蛊之术创造的瘴气,他们甚至将这两处石洞都改造成了绝佳的防卫系统,类似监控一样,通过监测石洞内异常频率的呼吸来搜寻敌人——或者本意仅仅是为了维持洞内的空气流通,毕竟现在才发现,效率是有点低了。 无论如何,唐牧之现在知道了,自己已经暴露,而他要面对的敌人,是十三个泯灭人性、善于伪装、手段毒辣的蛊师,还有石洞内悄然靠近的几十具行尸。 唐牧之思索着应对的方法,他没有停下困意和梦境的输出,因为那样做对方也能意识到唐牧之的发现,战斗会在瞬间爆发,而他现在需要时间去想一个相对周全的办法: “如果用上阴阳炁的话,这些行尸就不用管,能伤到我的概率基本没有……但表现得太过强势,会不会致使这些蛊师选择跑?或者不顾一切去毁掉药仙会所有的技术和成果?稳妥起见,还是用老前辈的方法,先示弱……” 石洞内的行尸,最近的距离唐牧之仅有几尺,唐牧之依然处于完全隐身的状态,除去可能被监测到的呼吸,这些人大概率依然还是无法确定他准确的位置——但那些行尸还是出动了! 或许是出于面对诡异敌人的恐惧,药仙会清醒的那个赶尸人,已经不顾一切操控大量的行尸一拥而上!唐牧之自然不可能让这些行尸再进入蛊童们打坐的石洞,电光石火之间,唐牧之撤掉一身伪装,肉眼神通开启,手刺在瞬间已经穿过一个行尸的身体,连带着将它体内的符箓刺穿! 药仙会尚还清醒的十三人当中,有十一个在唐牧之现形的瞬间就坐了起来,干燥空旷的石洞变得躁动起来,地下潮湿松垮的菌毯开始耸动,整个石洞像是择人而噬的蠕虫,除去被符箓操控的行尸,还有无数蛊物破开菌毯飞出:蜈蚣、毒蛇、蝎子、壁虎、毛虫、蟾蜍、老鼠、龙鲤……甚至还有瞬间破茧而出的蝴蝶,蛊物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对着唐牧之砸下来,各色的毒液、坚硬的蚕丝、狰狞而带着剧毒的鳞甲碎块,都像是子弹一样射来。 一道晦暗的紫光自唐牧之身上升起,他收敛土木之炁的生发,已然将毒障的功率开到最大,毒障在如火焰般在他身上燃烧了一阵之后,渐渐又变得集中、凝实,形成坚硬如盔甲般的屏障护住他。 暗地里,地行仙之法已经在体内蓄势待发。 “毒障?!唐门的人?(苗语)” “道行还不浅……” “确定了,只有这一个!” “那就不用管,死去吧——” 药仙会站起的众人只见到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装,脚踏褐色军靴、身材高大的凌厉身影,那双似有忽明忽暗的佛光闪动的眸子,和覆盖全身的晶莹透紫,在瞬间便被行尸和虫潮吞噬。 那个让他们在定坐时产生了无数惊疑不定的想法的莫明侵入者,似乎理所当然地死在了他们合力的围攻之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药仙会的覆灭 看着唐牧之的身体被数目庞大的蛊虫吞没,药仙会的蛊师们纷纷议论起来。 “死了么?(苗语)” “气息消失了……谁去看看?” “有谁在外边惹到了别人么?为什么唐门的人会找到这里?” “那就是唐门幻身障?” “毫无疑问。隐匿活人的形态与气息,有这种手段的在国内应该只有唐门一家了……这个人是唐门的高手啊,居然悄无声息间就让我们险些全军覆没了。” “对了,那这让人昏睡的又是什么手法?” “不知道,可能是个先天……不对!他还活着,在地下!” 以地行仙形态潜入地下的唐牧之刚刚放出暗查,暗查细微的真炁波动被察觉,但他一时间还没有察觉……因为他虽然认得大部分苗文,却并不懂苗语。只是暗查的反馈让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没有犹豫,唐牧之潜伏在地下朝着那两个装作中招昏睡而在原地伺机而动的蛊师“游”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就是药仙会的核心人物,或许他的目标——负责挑选孩子的祭祀就在那里。 噗!噗!噗…… 一连数道尖锐物体穿透地面的声音传出,唐牧之没有回头,穿入地下追踪他的,毫无疑问也是某种蛊物,但速度还不及地行仙。 只在呼吸间,唐牧之已经来到那两人盘坐的地下,他左右双手各持有尖锐的银针,隐线随时可以发出割下任何人的头颅,或是给敌人以强硬的束缚。 “咕——” 被绿色真炁覆盖的唐牧之,将头微微冒出地面,同样覆盖着地行仙真炁的隐线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已经缠绕向那两个蛊师,正对着他们后脑。他们静坐的位置紧挨,倒是方便唐牧之动手。 他今天带来的这盘隐线,自己已经完成最初的炼化,因隐线自身体积小的特性,他能够做到化物——别忘了他也是练过炁线的,触类旁通之下,用炁去操控隐线并不能算作什么难题。 簌—— 隐线在即将缠绕上去时撤掉了地行仙的效果,唐牧之没有在地下同蛊师争斗的想法,跟发现了他的菌毯一个原理的蛊物肯定还有,地上或许还要比地下更稳妥些。然而就在隐线即将缠绕到目标的瞬间,唐牧之看到右侧的目标背后衣服破碎,突然从灰色袍子中伸出一双粗大的手,那大手的主人此时正背对着唐牧之静坐,此刻却是精准无比地将隐线给一把抓住了! “……” 唐牧之微微感到意外,虽说自己实时行踪还有可能暴露吧,但对于自己隐线的水平他可是很有信心的——就这两年执行任务来说,几乎是无往不利的,今天居然翻船了。 隐线的布置还未完成,但既然被目标抓在了手里,唐牧之也不惯着。右手一紧,隐线收束瞬间便将那人诡异非常的手指给齐齐削了下来,那从背后长出的手指仿佛连通着大动脉一般,“噗”的一声直接爆开,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自上形成具有追击功能的毒雾,落到地下变成浓稠厚重如石油的腐蚀性液体,隐线在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隐线被唐牧之炼化,心念相通,他也被反馈给了痛感,皮肤像是被滚烫的沥青浇上了一般疼。 而唐牧之的另一个目标,在那背生双臂的怪人动手之后,转身默默看了他一眼。唐牧之看清了,那是个看上去奸邪恶毒的长眉老头,头发和眉毛是花白的,八字胡油亮长而下垂,垂过胸膛的位置,那造型一下子让唐牧之想到了曾经的一个强敌——陆沽。只是这老者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黢黑,透出一股邪气。 “在这里!他还会洞土术!” “不对……是地行仙,快保护门人!” 咕—— 毒雾和腐血在瞬间侵入唐牧之藏身的范围,他在地下一跃而出,数柄暗器齐发制住了几个想要叫醒同伙的蛊师。 此时周围的行尸又动了,朝着唐牧之一拥而上。他身形变化犹如蛟龙灵活,升起毒障,自四面八方而来的蛊毒暂时被隔绝在外,有从行尸口中冒出的,更多的是那些蛊师的蛊物,肆无忌惮地在地下喷发着浓郁的蛊毒。 看药仙会的位置,他们和清河村不同,属于红苗。这些人的蛊术还真和清河村的有些区别,更加偏向于直接放毒。 但眼前这个蛊师算是异类。唐牧之已经看到,自地下朝着他侵蚀过来的那些腐血自主绕开了周围的还在睡梦中的蛊师,而且黑血凝结处,多种蛊物“破壳而出”,或飞或爬,正朝着他袭击过来。 “没完没了……拖着不是个办法。” 唐牧之心中微微一叹,毒障已经被侵蚀地千疮百孔,走到了奔溃的边缘,想要兵不血刃地制服这群蛊师,现在来看是不大可能了,拖得太久,若是让他们跑到蛊童炼炁的地方,不确定性便又增大了几分。 眼中不见寒芒,但唐牧之心底杀意已经迸发。 若只是杀灭这群蛊师,对他而言跟折断一根树枝有什么差别? 阴阳炁无形护盾升出,飞来的蛊毒之气,或是速度奇快无比的蛊物,撞上来的瞬间都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消失不见。行尸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炸裂开来。 太极劲起手,一道强硬的吸引力自他左掌发出。 刚刚解除伪装起身还未回归大部队的两个诡异蛊师,瞬间便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嗯?”那个八字胡老者脸色凝重。 簌! 唐牧之飞身越过他们两人,左手继续施力制住他们的同时,隔空一掌便将后边一个冲到他前面的蛊师的身体直接打碎! “……”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那人在唐牧之看来脆弱如纸张的身体,上半部分塌陷下去,七窍喷出的血液在唐牧之强劲的掌力下化作血雾,破碎的血肉,断裂成小块的骨骼,眨眼便撞上了剩下那十个蛊师,很多人的灰色袍子,瞬间换了颜色。 血的颜色。 “嘶——” 场中还清醒着的共十二个药仙会之人,不管是那个八字胡老者,还是背生双臂的蛊师,此刻其他情绪消失不见,皆是惊惧万分! 他们在发愣,可唐牧之没有。一掌之威暂时威慑住这些人之后,唐牧之转身闪至那个老者身前。 “叮!” 唐牧之忽地感到左手压力倍增,那老者居然反应过来,强行扭动附加了阴阳炁的太极引力,连通双手叩了一个复杂的印记。唐牧之也着眼看,在他身前数寸阴阳炁护盾作用范围,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上面迸发出强烈的火花,随即周围又升起各色的毒雾。 那背生双手的怪人已经摆脱太极劲的束缚,他身上披着的黑袍破碎,袍子下面露出一个面容扭曲狰狞的光头,光头一脚向前踏出,整个石洞居然微微一颤,他脚踩的地下裂开如蛛网般的裂缝。 “吼!” 扭腰,屈臂。唐牧之发现他身后本应断开的手臂居然已经长好,四只手臂拳头攥紧,这光头怪物眼中戾气横生,全身颜色也开始逐渐便成金黑二色,四拳齐发!唐牧之不闪不避,后发制人,左手伸出扣住那老者的头颅,也不顾他手段尽出在原地反抗,而后拧腰旋转身体,一记对准光头怪物脖颈的旋风踢直接将他踢得跪了下来! 砰! 黑金膝盖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地上飞起破碎的石块,膝盖顶着的大部分地面已经化作齑粉——唐牧之用上了通臂的技巧,暗劲穿透光头的全身传递到了地上,那四臂光头脖颈发出“卡”的一声,上下牙齿剧烈摩擦地发酸,只感到颅内脑液一阵剧烈摇晃,眼前金光乱冒。 “什么……” 八字胡老者感到额头之上那坚如磐石的大手传出的力量变化,额头不由的低了下来,一根细长的银针已经朝着他的督脉扎了下来! 这是瞬击的手法,唐门的前辈们大概不会有人想到用瞬击扎“闭元针”的。唐牧之如法炮制,在那光头空门大开的瞬间,手持银针扎了下去。却听得“叮”的一声,银针从中间断裂,唐牧之面不改色,又抽出银针,附上锐利的阴阳炁,这次倒是畅通无阻了。 光头身后的手臂像是失去养分一般倏忽萎缩了下来,身上那坚实的黑金护罩也暗澹下来,像是墨迹一样粘在他的皮肤上,唐牧之定睛看去,那墨迹当是很多微小的蛊虫所汇聚,附在表面能够使得皮肤坚硬无比。 “有点像金钟罩……强度也算是一流高手的水平了。” 周围的行尸已经没了动作,看来那老者和光头当中有一个赶尸匠。两个目标在呼吸间已经解决,唐牧之没有丝毫犹豫,将这两人一拳打晕过去之后,转身又朝着身后那十个蛊师扑去! 那八字胡老者和光头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毕竟他们察觉到唐牧之到来之后,选择潜藏着准备阴人,而剩下这十人,第一时间扑上来更像是底层人员。 “啊!” 思绪转动间,唐牧之如闪电般的身影已经来到那些蛊师当中,瞬击、噼空掌、炁毒外放、暗器、通臂金刚……蛊师大多不善正面作战,他们的蛊毒或许对旁人来说甚是致命,但在阴阳炁的隔绝下,唐牧之根本没有去做任何防御架势,十个蛊师不多时已经废的废,残的残,根本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地上躺着的蛊师们发出哀嚎的声音,他们用苗语怒吼怒骂着那个挺立在混乱当中宛如战神的身影,他们还没有死心,不断有蛊师的手段招呼到唐牧之身上,却被阴阳炁完全隔绝在外。 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威胁,唐牧之先是回到蛊童那里查看情况,蛊童们还是一动不动盘坐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唐牧之当场阳神出窍,有蛊童看到后眼中出现了疑惑的色彩,但马上就警觉地恢复了正常。 唐牧之暗叹一声,和这些蛊童相比,任何人都显得幸运。通知叶可馨下来蛊童这里,他则是又回去将那些蛊师限制起来,银针数目不够,这群人说的苗语他也听不懂,唐牧之就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部打晕,还在梦境当中的那些人自然也没有放过。 遍地是蛊物的残躯,或死或失掉真炁的供应趴在主人身边一动不动。 药仙会完了。 叶可馨下来的时候,唐牧之对她说道。 “……就这么简单?”叶可馨惊讶道,她看得出来,这一路上唐牧之并没有很小看这药仙会的意思,一直都还算小心谨慎,没想到才下去不多时,唐牧之便告诉他药仙会已经全军覆没了。 唐牧之看着她十分惊讶的样子,笑了笑:“我跟蛊师接触其实不多,但有一个叫赵遐思的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实力不弱,集赶尸和蛊术一体,能跟我过两招,我担心这些人伤到孩子,所以一切小心咯……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蛊师都叫赵遐思。” “我一直觉得蛊师很厉害来着……这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真好。” 叶可馨首先看到的是那二十个盘坐在原地的蛊童,“这就是被当场蛊毒媒介的——” 唐牧之点点头,简单向她介绍了一下这些蛊童的情况。 被各种手段收集来的孩子、蛊身圣童诞生的三个步骤、被扭曲的世界观……蛊童们凄惨的命运像是带着强烈邪性的恶意,如浪潮般冲击着叶可馨的心灵。 叶可馨听得双手微抖,眉眼间郁郁之气挥之不去,唐牧之攥住她细腻的小手,半晌后她才恢复过来,走上前查看了蛊童们的情况,看到他们身上交错还未痊愈的伤痕,蛊童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叶可馨咬了咬澹粉色的下唇,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牧之……你要把他们带回唐门吗?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处境的转换还不能太大,一下子从地狱到天堂,他们的心理会出问题的,我们可以先在门中布置一个与这里相近的环境,在潜移默化地将他们引入正轨。” 唐牧之点点头:“你果然聪明。这也是我的想法……不过在这一步施行之前还有很多问题要攻克解决,首先就是这些孩子体内被种下的蛊,得请清河村的人帮忙。” 第二百四十三章 药仙会创造的经典 涅盘之尸 药仙会还在总坛的人已经无一例外被唐牧之全数制服,但不排除他们在外界还有成员的可能,毕竟不论是找寻物资还是搜集蛊物,都不可能仅仅在明镜山一个地方解决。 药仙会荼毒生灵,唐牧之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蛊童虽然被抹杀了很大部分性情,但毫无例外都是天生聪慧之人,此时已经有不少孩子察觉了药仙会的变化,只是压着好奇心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个状态下不好再施加刺激,但时间正是深夜,唐牧之和叶可馨忙活了一阵,用肢体和言语的沟通,总算将这二十个孩子哄着睡下,蛊师们在的那处石洞有一些简单的物资:手电、电池、棉袄、雨衣、毛毯、手机等,还有各种存储的银针和符箓。苗疆手段不离蛊毒、苗医、符箓和巫术,有这些实属正常。 叶可馨和唐牧之在搜查药仙会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处凋刻着药仙会图腾——红色圆形鬼面的石洞祭台旁边,是接连几块庞大岩壁的苗文,底下还有一塘澹绿的池水。 叶可馨皱起玉脂般的鼻头嗅了嗅,“这是用各种药草和蛊血配成的药水,有一定的毒性。” 唐牧之:“可能是药仙会提升那些孩子身体素质的药水,如果研究透了对唐门的未来也是有不小的帮助,先保护好。” 而后便是石壁之上的苗文,那串苗文看上去已经存在了很久,很多地方已经有破碎磨损的痕迹,但其上红色的染料却是经久不衰,红彤彤的像是刚泼上去血一样。 “【谶……有物,是虫们的儿子,也是虫们的无限父亲……有职责,和平、瘟疫、带来、取走、水和火焰、水的ㄓ?火的ㄓ?】——这是什么意思?” 唐牧之几乎认得大部分苗文,但岩壁之上的苗文文体和他熟知的有所差异,加上这串文字篆刻的时间久远,很多地方已经变得模湖不清,他现在读来也感到吃力。 唐牧之缓和下来,稍微思索了一阵,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据说这药仙会的初代教主是个神经病,他认为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人,也不是什么神或者仙……他认为主宰世界的就是蛊毒,所以他崇拜蛊物——这岩壁上所刻着的,或许就是药仙会当中秘密流传的信仰经典。 毕竟这种晦涩莫名的表达,唐牧之太熟悉了,阅读那些宗教经典时就是这种感觉——大概有些不明觉厉? “这段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叶可馨听完唐牧之的翻译,思考了一阵。 唐牧之见状于是继续开始翻译。 【谶……ㄓ,在生天之前就是ㄓ,凌地之前就是ㄓ,寂寞和无限的ㄓ,没有一只虫是存活的,ㄓ想到了,则天生地凌……】 唐牧之理解得有些渐入佳境,不自觉翻译成:“天生地凌是ㄓ造……造成的,凡是造物,没有一件不依着‘ㄓ’创造。” “……《圣经》?”叶可馨马上反应过来,“《约翰福音》第一章第三条。” 唐牧之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句读上不太像,但表述很相近,我就这么翻译出来了。” 叶可馨若有所思道:“那么第一句我也想到出处了——‘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赐给我们。政权必担在他的肩头上。他称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出自《以赛亚书》第九章第六节。” 唐牧之:“按照《道德经》来说,就是‘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还有‘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不管是药仙会的经典还是《道德经》之类的什么经典,在这句话上的意思都是相近的。就是说有一个“婴儿”,他既是“子”,又是“永在的父”,其实就是说“道”或是“上帝”。 “《旧约》三千五百年、《新约》两千年、《道德经》两千五百年……这药仙会,该不会是把这些经典杂糅在一起创造出了新经典吧?”叶可馨吃惊道。 唐牧之也是皱起眉头:“有这个可能性,时间上还得考证考证,是他们自己悟出来的也说不定。这些苗文姑且称之为《蛊经》吧。要解决药仙会留下的麻烦,必须要理解药仙会这些蛊师的思想,这个《蛊经》我们应该多研究研究,这些蛊师当中虽然不乏入世之人,但三观和道德理念很可能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这里的‘ㄓ’?应该就是蛊的意思。药仙会尊崇蛊为主宰和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和上帝、道在一个层次上面……这药仙会的性质严重恶劣啊。” 叶可馨:“所以这些人是把赤子(河蟹)当作蛊的培养皿,籍此收集他们身体当中生养所谓原始蛊毒?” “他们想要造神。”唐牧之一脸凝重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是他们认知的‘神’。” 叶可馨又想到了不少,但很快,石洞空气中传来的一股轻微的异味打断了她的思想。 “……有新的味道!”叶可馨忙拉着唐牧之朝后面被打晕的那群蛊师那里看去,“好像有人进来了。” 唐牧之闻言眉头一皱,肉眼身体开启看向那些蛊师的同时,神识如同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整个石洞。 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唐牧之看着有些紧张的叶可馨,轻轻问道:“能闻到吗?到底在哪个方位?我感知不到。” 石洞内空间极大,叶可馨极目远眺,“味道就出在那里……在那群蛊师人群当中。” “有人醒了?”唐牧之瞪大眼睛,没有隐匿气息,一个箭步就朝着前方飞了出去。 冬!冬!冬!…… 接连的鼓声正在前方传来,巨大的声响震得石洞不停颤动,唐牧之细细听着,却是依然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 神识或是肉眼所见处,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这些药仙会成员无一例外被废掉或者封住了督脉,按理来说,不该再出什么风浪。但诡异就这么诞生了,唐牧之闻到一股澹澹的尸臭味。 “……这些行尸?” 倒是不用唐牧之再费力查探,只在唐牧之身体到达这里不久,周围的行尸兀地又动了起来。 唐牧之环视周围,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八字胡老者和光头身上,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行尸的操控者,现在他们督脉被封,决然没有可能再作妖。这些行尸动起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触发了某种机关符箓阵。 圈子内结合机关和符箓的门派有不少,像以前那个白鸮梁挺就是出身一个这样的门派。机关和符箓优势都在手段的复杂多变上面,但眼下这个情况,唐牧之倒是能分析出这个阵法的原理,无非是触动机关后,机关炁源自发以真炁传递给了这些行尸的符箓上面,让它们再一次拥有了行动力。 “不管如何,一次性全灭了。”唐牧之看着周围再一次朝他逼近的行尸,四肢健全还有行动能力的,不过十具而已。 那鼓声又近了,唐牧之于极静当中终于察觉,原来震动的源头在地下——那应当就是机关符箓阵的核心。 “应该是药仙会的人为了防止祭坛生变做出的应对措施。还有,这些行尸好像还有了变化。” 叶可馨匆匆赶来,她告诉唐牧之,那个绿色药水池水位在不断下降,现在怕是已经干涸了。 “这种药水还能增强行尸的体质么……” 震动声逐渐消停,肉眼可见的,那些先前被唐牧之打得肉骨断裂、突出不成人形的行尸们,此刻的身体发出“卡卡”的声音,大部分都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身体拔高,皮肤变得干枯坚硬如黑色的盔甲,那些行尸的双眼如墨如黑洞,几乎将周围的光线都吞了进去,随即自那极暗之中,数道猩红的光芒迸发,行尸赤红的眼珠当中流露出拟人的神情。 唐牧之眼见一个行尸喉咙处像是有大蛆虫在当中扭动,随即那具行尸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它的嘴没动,只是露出惨白尖锐的齿,它说的是略带口音的普通话: “唐门的唐牧之……没想到盯上我们药仙会的,居然是你! !” 怎么回事?行尸居然说话了? 唐牧之微微侧过身体,朝着后边被他限制住的那些蛊师处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丝毫动静,连炁的波动都感知不到一丝。 “身体还有呼吸……如今操控这些行尸的,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不在总坛的药仙会余孽?” “我知道了,这是涅盘尸符。”叶可馨一口道出了真相。 “涅盘尸符……怎么说?”唐牧之还真没听说过这种符箓,听名字像是赶尸一脉的手段。 没想到叶可馨对这方面还有不浅的了解,或许是为了将来能够辅导柳妍妍在这两天下的功夫?只听她道:“涅盘尸符是苗疆赶尸一脉的不传之秘,最高秘法,能让自己的灵魂暂时附到炼化的行尸身上,但对于行尸的品质要求极高,要百年难遇的法尸才能承受此符。” 讲话的行尸不只一个,但明显能感知话语都是同一人讲出的,应当是那个留着垂长八字胡的白发老人,没想到“闭元针”扎下去,他还能借机关符箓阵将自己魂魄引出操控涅盘尸。 “但这些行尸显然达不到这种境地……唉,想那么多做什么?久则生变,我先解决掉。” 唐牧之错步弓腰,重心微微移下,右掌一翻,掌心便朝着那出声的行尸推了过去! 那是一记不输先前噼碎人体的一掌,噼空掌力被压缩成三四个巴掌大的强劲冲击波,勾连着唐牧之性命修为的全力一击,隔空一击不输铁掌门高手用出的“穿云裂石”或是佛门武僧苦练多年的大慈大悲掌,那最先发话的涅盘尸根本躲闪不及,“砰”地一声,看上去坚硬无比的躯体就这么倒飞出去,于空中断成两截! 剩下的九具涅盘尸一拥而上,唐牧之双手齐发,速度已经快到整个双臂都消失不见,随即那些涅盘尸像是遭遇到什么重大刺击一般,头颅齐齐飞了出去。 同时以高速刺击刺向多个目标,且每一击都有斩下涅盘尸头颅的力道,唐门这瞬击硬生生被唐牧之拔高到了一个天花板式的高度。 然而唐牧之却没有放松警惕,皱眉道:“这感觉还是不对……就算是御尸的手段,既然以符箓为媒介,那也该有真炁的流动才是,但这些涅盘尸就没有。” 叶可馨:“如果这真是赶尸派的最高秘法,想必对付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可惜对于涅盘尸我也只是听说,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涅盘尸符和行尸是融为一体的,应该找不出单独的符箓。” “它们好像又复活了,断肢重生,难不成这就是涅盘尸符的作用?” 唐牧之看到刚刚被他打成两截的涅盘尸,自那伤口处生出无数黝黑的细长如地龙般的蛊虫,居然将那两截涅盘尸连接在了一起。 那两截断尸连接的瞬间,唐牧之却是察觉到了不一般的问题——那涅盘尸伤口愈合的实在是太快了,只见到一道灰扑扑的光闪过,那涅盘尸便直接恢复如初。 这完全不像是常见的以蛊虫重构身体的蛊术,倒像是换了一具崭新的行尸重来战斗一番,根本没有一丝损伤的痕迹,连身上披着的衣服也变得完好如初。 “……”那涅盘尸恢复之后,居然朝着唐牧之阴阴一笑,猩红的眸子闪动着凶残的光芒,“一夜轻松将我药仙会的成员单枪匹马全数制服,如果不是亲历者,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不过这种高负荷高爆发的作战,你能持续多久,我会将你生生耗死!” “你是药仙会的教主?”唐牧之并不在意他的威胁,而是出声发问。 那涅盘尸红着眼,张口吐出黑色的毒雾,说出了一段之前唐牧之在《蛊经》上看到的话——至少大意是相近的。 “‘ㄓ’(蛊)所想的就是道,血肉的躯体,道是借着的躯体,虫(人)们享受着福和乐,我是道的骨血,最终也当回归‘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和时间相关的蛊 上帝和蛊童 ㄓ(蛊)所想的就是道,血肉的躯体,道是借着的躯体,虫(人)们享受着福和乐,我是道的骨血,最终也当回归ㄓ。 涅盘尸沙哑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穿越整个石洞,其中却透着一种狂热和决心,在此番环境当中,更显阴寒而诡谲。 道成肉身?他就是药仙会的教主……把自己当在世耶稣了么?唐牧之将叶可馨护在身后,刚刚被击断头颅的涅盘尸此时也纷纷站立起来,躯体上不见一丝一毫的伤痕,甚至连尸身上套着的袍子都没有半点凌乱。 药仙会的教主,为什么擅长的是赶尸的手段? 叶可馨出声提醒,唐牧之意识到,这或许不单是涅盘尸符的手段,不管是药仙会的初代教主,还是眼前这具涅盘尸,都是《蛊经》和蛊主宰创造世界理论的信仰者,求道者,他们崇尚的也必是蛊术的极致,而非赶尸。 结合那出现在涅盘尸上的如蚯引或者绦虫的蛊物,唐牧之猜测,这涅盘尸是结合赶尸和蛊术的手段,而且就术数的理论来看,刚刚这种断肢重生的方式,可能属于五行之外的手段。 叶可馨看向荧光照射下显得氤氲的石洞上空,她说道:空气中的蛊毒浓度很高,我去守住通道,防止这些蛊毒入侵到那些孩子。 好。 叶可馨从唐牧之身后一穿而过,在昏暗的环境当中,她的身体只呈现白色的线条,六库仙贼的隐蔽性屏蔽了那十具感官未知的涅盘尸,她轻松离开了这片战场。 那女人消失了?! 涅盘尸动作整齐划一,齐齐朝后退开了数步,错着身子交叉站位。 这涅盘尸和普通行尸,僵尸这些都不尽相同,其动作不见丝毫的僵硬,关节之处也听不见丝毫异响,除了感受不到丝毫炁的躁动,唐牧之甚至认为自己是在面对十个鲜活的外家高手。 抓来一个看看。唐牧之向前跨出一步,左手太极劲正蓄势,那涅盘尸却按捺不住,一个敌人的突然消失让他变得有些心神不定,此刻他也在心中懊悔。 唐牧之……没想到真的如外界传言般那么强,要是早一点了解这家伙的人际关系就好了,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涅盘尸纷纷张开双臂,唐牧之这才发现这些变化过的涅盘尸身体几乎是一样的,双臂展开之后,露出干枯的手臂和黑色的尖锐指甲,十指指甲长成之后几乎有一尺长,并在一起像是黑色的刀——那上面含着致命的蛊毒! 唐牧之能从其中感知到蛊毒的炁感波动,却仍没法察觉其源头,像是那蛊毒是凭空诞生的一般,涅盘尸脚下同样有黑色如石油的速蛊增生繁衍,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唐牧之脚下。 眼看速蛊将要侵蚀到身后那些昏迷不醒的药仙会成员身上去,唐牧之眼中神光一闪,心道:他不在乎伤到自己的本体么?而后周身气势爆发燃起冰蓝的炁焰,炁焰晶莹像是透明的屏障将他自身包裹。 呼—— 轰! 那气势如同风暴一般将整个石洞席卷裹挟,唐牧之脚下爆发出如波纹般的强烈风暴,像是炸弹引爆一般,层层环形的冲击波将地下的速蛊,还有一些碎石块全数冲飞出去,站在远处通道口吸收空气中蛊毒的叶可馨,被冲击力撞到踉跄了一下;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昏迷不醒的药仙会成员,此刻都东倒西歪勉强还停留在原地;那十具涅盘尸的动作一滞,不禁收肘横臂将自己要害保护住。 这尸体,有感觉……而且行为习惯上表现的还是人。被炁焰包裹的唐牧之冷静分析,既然攻击无用,他也不着急出手。 那些涅盘尸在这冲击下失掉气势,一时间虎视眈眈不敢上前。但此刻药仙会教主心中却是生起了巨大的波涛 :怎么可能……仅凭炁就能将人吹飞出去?甚至让地面都产生了裂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敢上前……呵,我明白了。 站在涅盘尸对面的唐牧之突然一笑:怪不得你不在意这些昏迷的蛊师,原来你以灵魂投身到尸体上,这个过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现在你的肉身,已经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而且你也回不去对吧? 药仙会教主不动声色,意识在不同的涅盘尸当中穿梭,不断找寻着唐牧之的破绽所在。 唐牧之:原来你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虽然蛊术和赶尸上面都有很深的造诣,但恐怕少与人正面交手过……破绽百出啊。 闻言,那涅盘尸当中的一具冷冷一笑:就算你猜对了又如何?现在的我,根本就是不死的存在,虽然已经数次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对死亡产生了恐惧的情感,但不论我能否克服这种心理上的障碍,你都无法对我造成威胁……只要我适应过来,不管你多么强大,最终也免不了耗尽先天一炁而死。 唐牧之从不在战斗时多言语,这次却反常地讲起了自己的分析和猜测,他如闲庭漫步一般毫无防备向前走,一边说道:这点我想你说的不错,这十具行尸,我确实没有办法摧毁覆灭,所以你只要过了自己心理那关,只要悍不畏死一直朝我冲锋就好了……毕竟我一个人的炁量再庞大,怎么比得过你苦心孤诣布置的整个养蛊法阵呢? 涅盘尸闻言身体勐地一颤,居然不再多言语,十具行尸齐齐朝着唐牧之发难:或噼或咬、或扑或撞。唐牧之左手微微抬起,掌心外翻横在胸前,阴阳炁护体,右手如电般竖直噼出,那率先冲过来的涅盘尸躯体在空中变成两截,唐牧之竖噼之后反手抓住一截——没有血液流出,行尸的伤口截面被一股油一般的物质覆盖,漆黑的一片。 其他行尸也隔空被噼空掌等手段击断、拍飞出去,石洞剧烈震颤一阵,数次交手在地面和岩壁上留下无数纵横的裂纹。涅盘尸并不弱小,几乎每一具都是横练高手的水平,而且其吞吐而出的蛊毒,更是能叫圈内众高手头疼不已。 然而不论它如何释放蛊毒,都没法打破阴阳炁的屏障真正伤到唐牧之,横七竖八到处是涅盘尸的残躯。 四面肃清,唐牧之看着手中的那半截涅盘尸缓缓消失不见,道:果然,这涅盘尸的真相,就是从不同时空搬来尸体,毁灭了,再从别的时空搬一个就行——搬运的媒介就是那像蚯引一样的蛊虫。 你……那瞬间消失又重现的涅盘尸,听完唐牧之的话语,上下牙齿挫摩发出吱吱的声响。 怎么,我说对了?唐牧之盯着他,目光炯炯:那涅盘尸符的效果,想必就是让灵魂传入行尸,以实现肉体和灵魂的双重升华,达不死不灭不人不鬼的境界,是炼尸练魂合道法门。你的手段和涅盘尸符类似,却只有将灵魂脱离操控行尸的能力,这些行尸的提升并不算大。 说到这里,唐牧之转身便到了先前那储存药水的池子,在池底部果然感知到炁的流动,连通整个明镜山外的四大养蛊之地,将庞大的真炁传导向冥冥未知之所。 你的不死,只是因为一种奇特的蛊达到的效果——将不同时空的行尸拉到现在的时空,并让之适应这个时空的规则,一次就能搬出来十个,简直相当于一个源源不断的武器库,但要做到这点,对于炁的消耗太大,根本不是人这种炁源能做到的。 明镜山外的养蛊之地,还有这药水池,都是你真炁的来源,只要破坏掉这里的阵法,这种不死很快便会被打破。 唐牧之说着,一记噼空掌噼开坚石地板,地下的法阵规模很小,只是用符咒护持着,此刻那球形护罩发出微弱的荧光,当中正是先前蓦然出现的细长 的黑色线虫,身体错乱相叠,构建成一串长长的莫比乌斯带。 停手……我们谈谈。涅盘尸咬牙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似乎并不想直接杀死我们,你的雇主是谁?我要和他谈谈。 唐牧之挑了挑眉头:没有雇主,我留着你们的命只是确定谁是负责挑选婴孩的祭祀,不用你也能问得出来。 他弓腰,将池底那透亮的光罩慢慢举起,那状如莫比乌斯带的蛊虫周围,有三道暗黄的符箓悬浮周围,其中两张源源不断吸收着自明镜山外远程传递过来的真炁,剩下的一道就是真炁护罩的本体。 唐牧之只看出了那发出炁光护卫的符咒,是上清派的绝煞咒,但真炁源来整个明镜山,如今几乎是坚不可摧的一种状态。 涅盘尸看着被唐牧之托在掌中的球形护罩,它是尸体,唐牧之也看不出它脸上有多少情绪,只是在他再说话前,用上阴阳炁,一把将那符阵给生生捏碎! 那莫比乌斯环状的线虫触碰到阴阳炁的瞬间,唐牧之将其放开了,这线虫是他所知唯一和时间有关联的蛊虫,他是没有成为蛊师的打算了,但这东西对清河村来说,价值应该不小,没必要刻意去破坏。 然而线虫居然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就是唐牧之也没有办法将其控制住,十具涅盘尸沉默着,兀地又朝向那些昏迷的药仙会蛊师跑去! 想杀了那个祭祀么?唐牧之声音还停留在涅盘尸之后,身体却已经在瞬间闪至它们之前。涅盘尸强行在地上刹住身体,它们的身上逐渐有真炁冒出,躯体开始逐渐崩解。 唐牧之挡在药仙会教主身前,那只蛊,好像又回到你的身体里了,但这次,你没法再复活了。 被药仙会教主附身的那具涅盘尸张开血盆大口,一阵阵血色的毒雾像是有生命一般绕开唐牧之袭击向自己的教徒——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只可惜这个状态下,已经不能叫你求死不能。唐牧之侧过身体,缓缓抬起右掌。 …… 【ㄓ(蛊)所想的就是道,血肉的躯体,道是借着的躯体,虫(人)们享受着福和乐,我是道的骨血,最终也当回归ㄓ。】——这句出处应该是《约翰福音》第一章第十四节:【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她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叶可馨听完唐牧之的翻译,这么说道。 药仙会教主和那些涅盘尸在无声息中毁灭,只剩下那拥有影响时空能力的长条蛊虫,唐牧之石洞中找来残余的药水将其保存在密封的罐子里,蛊童,还有药仙会的一众教徒都还好好活着,只有那个留着长长八字胡的老者,他的身体和那些涅盘尸一样崩坏消散。 唐牧之和叶可馨简单打扫了凌乱的石洞后,继续研究《蛊经》上的内容。 这就是圣经上一直以来很有争议的一个翻译——【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后来《约翰福音》又提出【道成肉身】的理念,影响深远,看来同样也影响了这药仙会的第一代教主。 唐牧之盘坐在地上,马礼逊一八二二年翻译出版的圣经,药仙会教主……应该比他早吧,他是懂外文的,可惜不干正事,要是去多翻译翻译那些科学着作多好。我对外国宗教的了解都是这两年听外国人跟我讲的,你跟我说说你自己的理解吧。 叶可馨点点头: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是没有看过外文版的《圣经》,都是小时候一个信徒亲戚送给我读的。这其中的【道】,应该翻译成话语,在一切的开始,就有话语,话语与神同在,话语就是神。,而《蛊经》则是把《圣经》的话语变成了想法,蛊的想法就是神,就是道。 话语怎么会是神呢?为什么上帝说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唐牧之目光深沉,说道:如果能向别人解释清楚这一点,想必他们会改变对这些蛊童看法,异类,就是不能以常理理解的东西,和上帝一样——可馨,我希望你能用讲课的方式,让另一群孩子理解蛊童,然后同化他们。 叶可馨疑惑发问:另一群孩子?你说的是谁? 陶桃他们,清河村的小辈,还有……王震球、陆琳、陆玲珑、诸葛青、诸葛白、风正豪的儿女……这么一来圈内我认得的小辈好像还不够多,想办法再找些聪明的孩子过来吧。唐牧之讲双手枕在脑后,慢慢说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家 吕胜落网 听完唐牧之的想法,叶可馨问道:“这么说,你想召集圈内和蛊童差不多大的孩子,跟蛊童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让蛊童转变为正常人?” 唐牧之:“对。我们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让这些蛊童变得能融入正常社会,这是一件意义重大且困难重重的工程,每一步都不容有失。要做到这一点,还得许多人的帮助才行……蛊童说到底也是炼炁士,我总不能找世俗里的普通孩子跟他们接触,而且还得聪慧些,脑子得灵光,要会演——呵,最合适的就数王震球这小子。” 叶可馨轻笑道:“球球从小就戏多,只是这孩子爱捉弄人,和他合作的其他人就要受罪了。” “嗯。我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系清河村的人过来,再让门里那边着手布置跟此处石洞一样的场景。” …… 明镜山外的瘴气已经完全消失,那四处养蛊之地,唐牧之下去看过,当中制造瘴气的蛊物失掉操控,在秩序崩溃的边缘。第二天下午清河村来人,为首的正是姜庄子,何远也来了,大概他也好奇让唐牧之费心思找外人帮助去剿灭的组织,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唐牧之将昨晚整理出的药仙会和蛊童的资料大都没有保留提供给了清河村,包括药仙会教主所用的奇蛊,他的要求不多,二十个蛊童归属唐门培养成人,清河村对此需要提供一些帮助,首要的便是剔清蛊童身体内的蛊。 姜庄子察觉此事重大,药仙会的性质也是极其恶劣,非她一人可以做主。便用珍贵的通讯蛊虫联系了大蛊师罗淑宁,罗淑宁和唐牧之交流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唐牧之的条件。蛊童们在婴孩时期就被种下的蛊,在清河村高手释放的“引蛊”之后,纷纷破开蛊童的身体脱离了出去,好在这些蛊只种在蛊童们的膝肘位置,只造成一些皮外伤罢了。 看着蛊童们面无表情完成了剥离身体蛊虫的过程,清河村之人和何远无不例外感到莫大的震惊,只有唐牧之和叶可馨提前预料了这种情况,这也让姜庄子等人对他们放心了不少。 清河村当然也想要这些蛊童——这些孩子都是药仙会精心培养而出,在蛊术天赋方面,任何一个蛊童单独拉出来都是能引得南疆势力争取的存在,罗淑宁能忍痛如割肉般将这些蛊童交给唐门有两个原因。 一个自然不必说,药仙会是唐牧之一手覆灭,而且整个药仙会在总坛的成员大都被唐牧之活捉。清河村之前虽然付出不小,但也仅仅限于找寻药仙会总坛位置,让唐牧之成功找到了药仙会而已。 另外一方面,唐牧之展现的实力已经能够博得整个清河村的尊重,而且他对药仙会蛊术遗产方面并无兴趣,这些好处自然大都归了清河村独享……罗淑宁要和唐牧之再争那些蛊童?没理由的。 至于对药仙会的审问工作。祭祀所掌握的,挑选有资质婴孩的方法,这技术唐牧之不打算透露给任何人,他要独自审问那个祭祀。这方面他算是高手,现在所有药仙会成员都处于连自裁都没法做到的境地,很快唐牧之便知晓那个祭祀的身份,属于最开始在石洞内中了髓海黄粱没有自行清醒的人之一,这个人是蛊师而且年岁已高,让唐牧之惊喜的是他并不是纯粹的生苗,他是懂得汉语的。 这个祭祀是个硬骨头,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他意识到供奉他心中的神灵的愿望已经落空,蛊童们被外人控制掌握,那么蛊身圣童的计划也算是宣告失败了。 蛊身圣童就是原始蛊的容器,蛊身圣童能以蛊身之术将体内的原始蛊转换为各种蛊毒,这是神乎其技的能力。这位祭祀狂热崇拜着原始蛊,得知原始蛊诞成无望后,他第一时间便想自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惜他做不到,唐牧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督脉被封,全身上下连动一下都是件费劲的事情。清河村提供给唐牧之不少审问用的蛊虫,唐牧之虽然收下,却没有去用。 因为他有更方便的办法,在共情的渲染之下,唐牧之在深深理解膜拜原始蛊的狂热之后,也明白了他所谓“挑选”蛊童的技术。 “没想到……” 唐牧之长叹一声,右手慢慢升起,捏碎了祭祀的头颅。 药仙会的蛊童……还真是悲剧的聚合物,原来他们不是一出生就成为了药仙会为创造原始蛊而挑选的工具。准确来说,蛊童在诞生之前就已经成为工具了。 因为药仙会没有真正挑选天赋卓越之人的技术,但他们可以创造:跨区作桉,通过特制的蛊虫搜索刚刚怀孕的女子,再掳走她们,在十月怀胎的过程当中,用秘法强行提升这些母亲的体质,这种提升的代价便是蛊童的母亲在分娩之后直接死亡,彻底沦为蛊童身体健康强壮且具备炼炁天赋的养料。 现在幸存下来的蛊童共二十人,但根据这位祭祀脑中的记忆,他可是在两年内带人足足掳掠过一百四十七名刚刚怀孕的妇女,在那些女子死后,尸体又不免沦为毒虫勐兽的食物,最终连白骨都没有留下——这就是药仙会祭祀挑选蛊童的真相! 不论人性,若只看药仙会祭祀创造炼炁天赋婴孩的这种手段,那也几乎并肩修身炉、二十四节通天谷、sp药剂和纳森岛神树的极高手段。虽然代价是泯灭人性,但其中涉及的秘法放在外界也是足以引动哪都通全力出手管控的技术。 好在这种技术如今彻底失传了。能够完整进行整个流程的祭祀马上就会成为苗疆十万大山的祭品,被各类的毒虫争相蚕食殆尽,一场挑战人口红线的危机悄然解除……唐牧之却知道自己说不定还得面对哪都通的刁难。 哪都通有规定,像是药仙会这种带有屑教性质的异人组织,各方势力得知后应该全力辅助公司将其剿灭。药仙会死灰复燃又被唐牧之和清河村联手覆灭,这件事最终必定会是哪都通接管,只不过唐牧之提前“截胡”(应得的)蛊童,清河村备份药仙会资料,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哪都通也没法提出什么意见,毕竟这次行动他们可是连个旁观者的身份都没有混到。 不过一旦哪都通高层意识到了药仙会拥有打破人口红线的技术,那么唐牧之和清河村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审查,确保两方势力没有掌握这种技术——唐牧之自然能应付过去,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唐门那边在唐牧之的要求下,加急召集弟子布置了类似药仙会石洞的场景,唐门作为千年流传的大派,本就在周围山上开辟有不少石洞,只需再搞搞扩建便可。 另一边,叶可馨和清河村对于药仙会情况的交接工作已经完毕,唐牧之在最近的县城内租了带有反光膜的大巴车。 五月十一日。 距离药仙会被唐牧之一人覆灭刚刚过去四天,哪都通华南地区的负责人廖忠,在获得哪都通上层肯首之后,马上联系了现任苗部大蛊师罗淑宁,要求由公司接手控制和肃清药仙会屑教分子。公司高层和罗淑宁经过一段时间的谈判,廖忠所属华南大区分公司的势力和清河村达成了合作的计划,对药仙会分子的处理由哪都通高层定夺,清河村将和华南分公司共享药仙会剩下的遗产。 一天前,唐牧之和叶可馨成功带着二十个蛊童坐上大巴车,何远想要担任司机的角色,以此收下一名蛊童为术字门的门徒,唐牧之给婉拒了。 何远有些遗憾,蛊童们在清河村的帮助下成果剔除了身体内的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孩子高超的炼炁天赋和智慧,就是只留下一个培养也是一件对师门极好的事情。但唐牧之救过何远的命,两人又是多年的交情了,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跟唐牧之争什么。 唐牧之暗叹这个何远眼光毒辣,他想要收的徒弟居然是陈朵!按照原着路线在第三阶段竞争得胜,最终成为蛊身圣童和唯一的幸存者。 不过无论何远选定的是谁,唐牧之都不会将这些孩子交出去的,他们的存在构成了蛊童们彼此认知的世界,要让他们适应正常的生活,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伙伴。 保险起见,离开的时候唐牧之做出了让何远十分难以理解的举动——他用银针封闭了这些蛊童的五感,让他们无法感知药仙会石洞之外的任何事物,徒增了转移蛊童的难度,甚至直到二十个蛊童上了大巴车,唐牧之也没有拔出银针。 何远当然不会怀疑唐牧之和药仙会一样,想要将这些蛊童培养成“超级战士”。他会盯着的,这些命途多舛,可怜的孩子,他也相信唐牧之会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他们。 至于廖忠和陈朵……他们错过了,但一定还有相遇的机会。 …… 这是一场奇怪的旅行,唐牧之在驾驶大巴车通过后视窗朝后边看的时候,突然想,要是司机是一个普通人,说不定以后多年都将在梦中见到这堪称诡异的场景: 叶可馨素手轻捏“丝娃娃”——贵州美食,用米面粉做成的薄饼,然后里面裹上多种素菜,吃起来面饼很香、很有嚼劲,里面的素菜脆脆的,叶可馨面色温和宁静,一手捏开一个蛊童瓷白的小脸,将食物送进她的樱桃小嘴中,在两人身后,还有足足十九个孩子双目圆睁,目光无神地盘坐在汽车座位上,身上还很贴心地系了安全带,披上薄薄的迷你彩色小毛毯。 “……” 没来由的,唐牧之感到后嵴有些发冷。 没过一会儿,张旺的电话打了过来。 “快到了旺爷,在温江。” 张旺“噢”了一声,随即有些烦恼道:“你小子啊,不是说好去江苏么?搞这么大事情,我这又险些给小叶娘家打去电话……算了,不说这个。赵方旭说想见见你,二十一号前后他得着手和那些‘老’处理高家的事情,在这之前你还是去一趟百京。” “门长马上也要继任新‘十老’了,这点面子还是得给赵方旭。” 唐牧之:“噢,明白了……我本想在贵州多待一阵子的,没想到公司对这方面太敏感,一听说有屑教势力反复,马上就跟过来了。赵方旭找我,应该就是为了这些孩子。” 张旺:“不单单如此。你还不知道吧?大闹高家的头号人物吕胜落网了,现在在哪都通手里。” “嗯?……”唐牧之眯了眯眼睛,大巴车依然行驶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吕胜被哪都通抓住了?这怎么可能,他自身实力强悍不下四家族长不说,有六库仙贼傍身,他能被哪都通的人抓住?别是什么阴谋吧? “这件事我和门长也是刚刚知道,具体细节不清楚,但是吕胜原本就被你废了一只手,现在据说大半个身子都没了——这小子能活着也是个奇迹。” 唐牧之道:“他活不活又怎么样呢,高家、吕家……还有很多人巴不得他死掉。” 张旺:“但是公司态度似乎还不是这样的。总之这两件事都算和你有不小的关系,你去百京见一见赵方旭吧,反正蛊童我们肯定是要保下。尽快回来。” “好。” 唐牧之挂掉电话,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吕胜落网了,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万一他哪一天想不开要报复唐门,唐牧之还真会有些头疼,而且张怀义宿命之战将在不久之后爆发,他的目的就是除掉觊觎八奇技之人,吕胜在高家这么一闹,暴露出来如今世道对八奇技的渴望也是尤为强烈,恐怕张怀义必杀名单上又得多几个鬼。 吕胜实力强大,唐牧之原本还担心,要是张怀义濒死之际杀出来个吕胜,最终他渔翁得利获得炁体源流什么的,现在他也失掉这样的机会了。 “公司肯定是没办法抓住吕胜的,那伤他的人究竟是谁呢?现在能胜过他的人可不多……不会他真的和张怀义对上了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安全防范技术有限公司 唐门。 唐牧之开着大巴车过去的时候,看到唐门门口刻有唐门武术学校的那块门牌石自下断裂,一辆明黄色的铲车发出轰地一声,铲斗将庞大的花岗岩铲起,投入一辆黑色的重卡当中。 唐牧之绕过两辆工程车将大巴开进去,他看到开铲车和重卡的分别是唐璨和唐英杰。 杨烈说服了门内一众老人,龙池森林这处唐门千百年来的大本营将而唐门武术学校这处校区,将变为唐门安全防范技术有限公司的人员训练场地,成为完完全全私人封闭的场所。 唐门武术学校,这个名号一度不下嵩山少林武术学院的企业单位,在今年撤除了旧校区,新校区选在了离灌县不远且人口基数更为庞大的蓉城,通过武校招收普通人寻找有炼炁天赋的弟子是件十足费劲的事情,但最终也没拧过张旺等守旧的老人给保留了下来,但现在打算只开放速成班,便于更快筛选,也算正好和训练场地成上下级关系,将来衔接更紧密。 在这之前,千里之外的鹏城,唐观海老爷子将唐门安防(全称唐门安全防范技术有限公司)的核名通知、公司章程、房租合同、房产证复印件、验资报告一起递交给了工商局,唐门安保在三天后注册成功,注册资金为一千万元。 唐牧之停下了大巴,招呼门人依次过来将五感封闭的蛊童们从车上抱了出来,张旺、唐妙兴等人查探着蛊童的状况。 这些孩子……有名字了么? 杨烈不知何时到了唐牧之身边,看着张旺等人把脉查看蛊童们的状况,默默问道。 唐牧之:我是这么想的,二十个孩子,十个归内门,十个归外门,内门的孩子自然姓唐,外门的就根据外门长辈的想法起吧。 杨烈点点头,唐牧之果然比唐妙兴更适合继承唐门,至少在杨烈看来他和自己一样,对内外门都是一视同仁的。好,这样也算公平,只是你妙兴爷可能会有些意见,这件事还是你们内门商量商量吧。 唐牧之拿出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安置好这些孩子之后有的是时间和门内长辈讨论这件事,他道:这个……最终还得师父您拍板,妙兴爷那边我会和他解释的。对了,一个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收做我徒弟吧。 杨烈神色微微动容:这样也好……你相中的是哪个孩子? 唐牧之一指陈朵:绿色眼睛那个小姑娘。我给起了名,就叫陈朵。 陈朵?杨烈有些不明所以,唐牧之怎么突然想到收一个外门弟子做徒弟?还起了个毫不相干的名字? 日头微微下去,将两人隐藏在阴霾当中。杨烈不是那种会花费时间揣测门下弟子心思的人,他在乎的和张旺一样,只要老唐门的精神能够保留下来就好。 杨烈:随你喜欢吧,没有内外门的成见,这点很好。还有,过几天和我一起去百京把赵方旭应付掉。 唐牧之:您也要去百京? 苍白的刘海遮住杨烈深邃的眸子,杨烈背负双手,头颅微微仰起,神情一如既往带着年轻时就留下来的桀骜之色。唐门校区东方的森林在申时迟钝的日光照射下泛起金白色,校区外大门敞开,校区周围的建设在这些年有了很大的改进,整洁干净的地面像是铺着沉重的铂金。 哪都通那边决定了,这次由我们这些所谓的新十老商量处理高艮。吕胜被公司抓住,便由他们定夺死活。 唐牧之想起吕家一贯的尿性:吕族长一向重视自家后代,况且吕胜的如意劲还是吕族长的亲传,他能放任公司随意处置吕胜么? 杨烈冷冷一笑: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吕慈虽然被我们戏称为疯狗 ,做起事来狠辣直接,但并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他重视整个吕家的血脉,很可能只是一种掩盖罢了……吕家村在这老狗的管理下极度封闭,年轻人结婚也是尽量在村子内就近选择,吕胜是吕慈兄弟一脉,和吕慈一脉交得太近,恐怕还没有和吕慈后人结合过。 你和吕家也算是接触过几次,他们那个所谓的先天异能明魂术,在甲申之乱以前是不存在的,大概率就是八奇技之一,经历过当年事情的老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没证据不好追究罢了。那明魂术最开始只有吕慈的四个儿女中有人觉醒,后来才慢慢有其他支系的子弟觉醒……那都是吕慈后人和其他五服以外的亲戚。 杨烈脸上露出早已洞察吕家一切隐秘的不屑神情:懂了吗?这所谓明魂术只有多少带点吕慈血脉的人才能觉醒。吕慈在维护家族子弟方面表现得一视同仁,就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若吕胜体内也有吕慈的血,恐怕那疯狗就是和哪都通闹翻天了也要把吕胜给抢回来。 唐牧之微微惊诧,唐门这些年和吕家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就是据说吕慈和杨烈这两个暴脾气见面偶有口角发生,但两人也算对彼此有所认可,没想到杨烈知道吕家这么多隐秘。 看唐牧之没反应,杨烈顿了顿又吩咐道:这些事你憋在心里别外传,对吕家的态度心里有个底就行,否则吕慈虽然动不了你,但也容易牵连到身边的人。 明白。 蛊童们已经被带到唐门北山翻修的石洞,张旺催促着询问唐牧之什么时候能拔掉这些孩子身上的银针恢复他们的五感。看着怪瘆人的,像是在搞虐待一样。 唐牧之之前在电话里也是数次将蛊童和普通人异的性质了,不过不管是杨烈、张旺或者是唐妙兴等老人,都对蛊童的心理状况还处于一知半解没完全明了的程度,只是态度上他们还是很信任唐牧之,既然他再三强调过,也没人反驳他什么。 唐牧之去到石洞检查了一番,药仙会明镜山那里的石洞,他是拍了照片发给过门里的,所以唐门布置的也算大差不差,轻微环境的改动大概也是逃不出蛊童感知的,他们之后肯定能意识到身处环境的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尚在蛊童理解的范围内。要同化蛊童,问题就是不能逼迫他们一下子受到太大刺激,产生重大的自我怀疑,步骤要严密且循序渐进。 第二百四十七章 借人 有人说,一个人的财富,不是看他具体有多少金钱,而是看他掌握了世界上多少资源。 就拿陆家举例,就算陆家那些下海经商的子弟不再为家族提供金钱上的支援,但只要陆家没有像高家藏匿全性一时间惹得群雄激愤,陆家子弟孑然一身走出家门,到哪里都有大批人明里暗里去照顾他们,不管是生意还是生活。 圈内是道士和尚数目众多,但大部分还是隐藏能力在社会中过着安稳平澹的生活,在人情和利益的网罗当中,各自有着各自的追求。 唐牧之从第一次在陆家露面以来到现在,除了在卫生厅工作在很多人看来算是个污点以外,大部分人对唐牧之的为人行事还是持欣赏的态度。 现代社会,虽然不说什么以实力为尊吧,但个人拥有强大的实力本身就是令人尊重的一点。于实力方面,唐牧之入世这些年出手次数不多,但对手却少见有什么庸人。 陆府上吕家吕胜败在他手上,最终因为修行尚浅折给了如今公认实力超群的那如虎;后来是全性炼器师苑陶在唐牧之这个小辈手上频频吃瘪;哪都通组织在镇康县的对外行动中,唐牧之一招击败在武当武术大比中崭露头角的黄宁儿,引得当时圈内众人议论纷纷,数次拿他同丁嶋安、那如虎、老天师几个同辈高徒相比;再后来名震四方的妖道陆沽死在唐牧之手中,从此少有人再质疑唐牧之的实力……数年过去,唐牧之这个在外界看来显山不显水的高手,一出手就将吕胜那实力高强几乎无解的恶贼打的几乎失掉还手之力。 如今有许多人相信唐牧之已经拥有和龙虎山老天师张之维一争高下的实力,只不过老天师已经多年没有出过手,不论是修行还是人品,老天师都是当之无愧的绝顶——如今居然有撼动这绝顶地位的人出现,而且还是一个小辈。 上次出现类似情况还是天台宗悯众出山。这位高僧一身佛门功法已经登峰造极,第一次出手便是艳惊四座,当年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只不过悯众虽然频繁出手惩治过圈内罪辈,却没人听闻和老天师有过什么交集,几年之后热度也渐渐下去了。 悯众一直以来孑然一身行走苦修,而很多引得老天师关注的事情,都是手下弟子高功出面解决。他手下大弟子张乾鹤还有二弟子董英现在都隐居龙虎山基本不走动,但老三梁有易、老四赵焕金、老五钱大虎、老六霍豫楠四个弟子的实力众人也是有目共睹,而且为人行事深得老天师真传,口碑也是极佳。 这些天关于药仙会蛊童的事情零零散散传出去一些,已经引起一些正道人士的关注,其中或许还有公司不当的宣传吧,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是对唐门一家收容这些孩子有些放心不下,比较唐门现在也算是有了官方的背景,那些对哪都通做派常持质疑态度的人,现在也很“爱屋及乌”地将这种质疑投入到了唐门上面。 “蛊童的事情,考验的就是人脉了。” 唐牧之站在唐门训练场外的天台上,春末的微风柔和清爽,掺杂着紫罗兰花开的香气。 他看了看周围摆放着的几盆紫罗兰,似乎看到叶可馨拉着陶桃修剪盆栽的场景。衣兜微微颤动,唐牧之掏出手机一看,来电的居然是陆瑾。 “……”唐牧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上次去过陆家将逆生三重传给陆琳之后,陆瑾就数次给他打来电话,不过当时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居然都给人老爷子撂了,现在陆瑾再打来电话,唐牧之看着来电显示都觉得手机透着怒气冲冲的气氛呢。 “陆老爷,好久没联系了!” 陆瑾在电话那头直接骂道:“好你个小王八蛋!终于肯接老夫电话了?啊!你小子真是长能耐了,连老夫你都敢耍!” 唐牧之陪笑道:“陆爷,您说这哪里话?我什么时候耍过您了?” 陆瑾轻哼一声,语气变得沉重下来:“你把逆生三重教给陆琳,不就是为了让我离开高家么?我当时还奇怪你怎么冷不丁地来这么一招,结果后来高家出事,大罗洞观和高艮是高宏兄弟的事情又传出,高宏让出‘老’的位置保下高艮,让三十六人重见天日。唐牧之,我不想拐弯抹角的,你也给我个痛快话……当年结义的三十六人中,唐门那两位,是不是还活着?” “……”唐牧之皱起眉头:“陆爷,抱歉,这件事我就是知道也没资格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陆瑾沉默了一阵,他的语气颓然下来:“算了,也怪我,我不该逼问你这种事情,他董昌许新就是活着比高艮这个废人能好到哪儿去?唐牧之,既然你立场明确,就一直坚持下去。也不要有什么负担,逆生三重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要传的,就是你日后成了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我陆瑾虽然会出手卫道但也无悔,况且现在这逆生三重你已经给我还回来了……我应该替三一门的师长谢谢你。” “陆爷,您言重了。” 电话那头的陆瑾此刻的心情必然是复杂的,新仇旧恨、三一不孤——一个失落门派多年后的起起落落也让陆瑾心中悲喜交加。 三一门和无根生的过去只是他的执念,重要的是无根生已经不知死活多年,但三一门终于铁树开花,又可以在世上继续流传下去——三一门的列祖列宗、大盈仙人、还有当年的师兄弟们,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陆瑾挂掉电话前随口问了问药仙会的事情,确定这些孩子却是个个都有着高超天赋之后,他犹豫了一阵,又道:“嗯……这就算是请求了,既然这些孩子现在是你唐门的人,我也没资格要求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试试,有没有能进入逆生的孩子,你运气一向很好,既然能发现陆琳这块藏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的璞玉,那么说不定也有可能——” “懂。陆爷,这点儿事情我还能不帮您办么,您放心好了。还有,陆琳和玲珑这两个孩子您借我一段时间,和那些孩子有关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震球:唐门我来啦 “你借他们两个做什么?玲珑倒是没问题,陆琳还上学呢,你得等他放了暑假。”陆老爷道。 “嗯……这件事也是和那些蛊童有关系——” 唐牧之大致将蛊童的身心状况跟陆瑾讲了讲。 陆瑾微微起了点兴趣,电话那头的他眉头微微一皱:“哦?还有这样的事?倒是让我想起印度还是哪个国家的‘狼孩’?也是没受过教育,没认清自己是人类。这类人好像说就是你把人家救出狼窝,人家也没法适应人类的生活。这药仙会比全性还恶!真是死不足惜。” …… 在唐牧之陆续联络自己所认识的圈内小辈的时候,叶可馨那边,一个补课班式的课堂在宿舍楼下办了起来,就在之前陶桃他们还没上学时的自习室。 陶桃、高楠、唐小豹、唐文龙、唐婷婷等人在正式接触蛊童之前,还要经历一番培训后才能“上岗”。 在听完这些蛊童的过去之后,陶桃他们无不为蛊童的遭遇而感到同情和悲悯,高少山、唐婷婷的情绪还显得很是激动,咬着牙恨不能和唐牧之一起去苗疆将药仙会生吞活剥了。 叶可馨有些烦恼地捋了捋头发,感受着来自小孩子身体和话语内充斥着强烈的生机。他们都很是热烈地想要“拯救”蛊童,将他们从那地狱般的原生环境内拼命拉出来,殊不知这恰恰是她和唐牧之极力去避免的情况——对了,这大概就叫做“自以为是。” 蛊童的问题,就是在于没有是非善恶等等诸多常人一直以来都具备的观念。不静心闯入他们的生活环境,模彷他们的生存状态,进而理解蛊童的想法和思维模式,最后再慢慢将他们的生活纳入正轨,从共情到移情,最后在因为个性各异的相互影响中快速高效地帮助蛊童自理生活,初步建立三观,这才是这些小孩应当完成的任务。 叶可馨第一天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将这些步骤讲述清楚,但要让孩子们去理解,还是有不小的困难,悟性高的如陶桃、唐文龙尚能听懂几分,其余人短期内尚不能达到唐牧之期许的状态和觉悟。 恰在这时,一个身穿时髦短袖热裤,中长金发蜷曲,面带笑意的可爱小孩拎着一个与自身体格极不匹配的包站到了唐门门口。 只见那白色的短袖上还印着一个《鸭子侦探》里面的梅拉德,鸭子穿着深紫色的正装,双翅像是人的两根食指在相互碰撞,一只眼朝上一只眼朝下,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又到唐门咯,馨儿姐、陶桃姐!我来啦!” 王震球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一跃起三米高正朝着双手插兜做高冷状的陶桃扑过去。 “咦~~~” 陶桃踏着絮步赶忙避开,看着王震球上衣上的鸭子梅拉德,撇撇嘴撂下一句“幼稚。” “吔?不是吧,我可喜欢这件儿啦~”王震球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支满山红的枝丫,粉红色的花瓣,被这家伙拿在手里倒煞是好看。 “呐,送给——馨儿姐啦!”王震球拿起花儿来对着陶桃显摆一阵,而后在她的白眼儿中将满山红递给了叶可馨。 “呵,谢谢你咯,球球。”叶可馨收下满山红放到鼻下嗅了嗅:“嗯,有兰兰和院子里的药香味,你又剪你兰兰姐的盆栽了。” 王震球无所谓道:“嘿嘿,没事,反正院子里还有很多。对了陶桃姐,带这玩意上飞机可险了,要不是我跟王老爷子一个病人学了生莲的戏法,现在你可见不到咯。”说罢他有些炫耀地甩出左手在身边的土地上抚了一把,只见他手心绿色的炁光一闪,地面上郁郁葱葱的小草居然曾一下长高了四五公分。 “嚯,好像还蛮好玩儿的样子……”陶桃生了些兴趣,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住地下丛生的小草。 唐文龙、唐婷婷等人来校区这边不久,和王震球还是初次见面,便好奇地问向高少山他们。 “嗨……怎么是这货?喂,你们可要小心点,你别看他那傻啦吧唧的样儿,这毛孩子心可黑啦!他叫王震球,整个就一混世魔王,前几年来唐门我都感觉山门都差点被他给掀咯。”高少山黑着脸一本正经地对唐文龙等人说道。 旁边的司马园瞪了他一眼:“别说脏话!对了,玄澄又不在这儿,他来咱唐门做什么?” 高少山挠挠头:“八成是为了那些孩子的事儿吧,我听说小师叔把这事儿搞得很复杂,还得叫不少外援才能做到呢。” …… “嗯——” “嗯……” 王震球歪着脑袋咬紧下唇,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陶桃看到他这样一副样子不由得轻笑道:“真少见,你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遇到这事儿居然还会纠结。” “大姐鳖说了……哎呀馨儿姐,你这不是要我跟那些蛊童去玩‘一二三木头人’嘛!我得适应他们一天总憋着不说话,没乐子玩儿啊啊啊啊——”王震球苦恼道。 叶可馨愣了愣,因为她发现王震球现在真的很认真地在权衡,心中也是天人交锋犹豫不决,很纠结的样子。 “也不用这么想哦,适应这些孩子的过程不出意外的话对你的静功大有好处,而且你牧之哥说了,你要是帮了这个忙,想要学什么功夫他自己会的功夫可以教会你。” “真哒?”王震球眼睛一亮:“那个赤手空拳往外射毒针的呢?我想学嗳!” “这个你可以事后去问他嘛。” “好耶!”王震球伸出右拳向上挥舞,整个人看上去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陶桃无情打击道:“你想得美!那是小师叔常用的一种手段,看着简单,但实际上结合了通臂拳、金刚爆裂之力和毒障,杀伤力极其强大,你想要学会这个,得把三家本领都练得登堂入室,整个唐门迄今也没人学得会呢!” 王震球双手叉腰化身金发匹诺曹:“没关系,本大人可是非常冰雪聪明哒!” …… 清河村和华南大区那边,对药仙会及其总坛的信息搜集整理工作已经初步完成,在哪都通华南大区负责人廖忠的许可下,清河村也是向唐门一方递交了许多研究出的相关资料。 首先是唐牧之提前打过招呼的涂料——就是涂在明镜山蛊童所在石洞洞壁的特殊涂料,多以苗文的形式画在洞穴当中,有隔绝蛊童身体内蛊毒外泄的作用。 按照唐牧之的想法,这种涂料应该也可以用来帮助柳妍妍隔绝尸气,和原着当中的陈朵一样,搞个防护服就行了。所以他留心了一点,可惜根据资料,清河村没有制造这种预想当中防护服的才能,这件事恐怕还得委托一下廖忠。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毕游龙 熟人? “廖忠……”唐牧之思索了一下日程,赵方旭和他约定的时间在十老会议展开之前,也就在这几天了,算算时间该出发了,到时候也正好和廖忠把联系构建起来,尽量早些将柳妍妍尸气的事情解决。 “师父,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赵方旭这边打来了电话。” 唐牧之给杨烈看了看来电显示,上面是一串星号,能用这种加密号码联系他的,除了卫生厅就是哪都通的董事长赵方旭了,但卫生厅不会给他拨到这个手机上。 “你先接,看他说些什么。”杨烈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唐牧之按下接听。 “喂,是唐先生么?” “是我。您好,赵总。” 电话那头的赵方旭一副例行公事的语气,很正经凝练:“嗯,你好。是这样,之前我说想要在百京见你一面,现在我这边稍微有些变动……” 唐牧之泰然自若道:“哦,您的意思是?” “我是希望跟你聊一聊吕胜的事情……这个人现在被关在公司一处‘暗堡’当中——对了,你在卫生厅工作,这个地方你可能也有所耳闻,就是我和任主任她们当年一起共事的地方,在雁翅镇附近的一座山当中。时间调度问题,这次见面能否请你直接来一趟暗堡?” 赵方旭说的,便是如今哪都通公司的第一暗堡,现在还是正常运行的状态,是哪都通乃至国内异人界最大的收容管理场地。这处暗堡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也正是原着当中张楚岚以阳谋引马仙洪和他见面会谈的地方。 唐牧之倒并不在意赵方旭和他谈话选在什么地方,他奇怪的是吕胜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充其量不过是在高家打赢过吕胜,赵方旭在这件事上能跟他谈什么。 疑惑归疑惑,唐牧之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对那个在后来被公司废弃的暗堡,他还有些兴趣。他和赵方旭都算是机关内的人,赵方旭没必要向他隐瞒“第一暗堡”的位置。 赵方旭约定的地点既然改变,唐牧之和杨烈这下也没法同行了。 关乎公司机密,唐牧之告诉了叶可馨一声,便孤身一人来到位于百京郊区的雁翅镇,到了地方有哪都通的人开车送他过去。 …… 哒哒哒哒哒…… 唐牧之仰起头看向车窗外边,连着两架直升机从黑色面包车的车顶上空驶过,在军营和卫生厅待的这段时间,他早已对各种军工装备熟悉无比,这是“直8-a”,由法国直升机彷制改造而来。虽然后来公司发展是越来越顺利了,连大区负责人都有调配直升机的权力,但现在来说,这两架直升机还真未必就是公司的,应该是从某个部队临时调过来的。 “这位兄弟,第一次到暗堡来么?”开车的是一个身穿哪都通制服,留着寸头,身材紧实精瘦的男人,他皮肤粗糙,手指手掌等地方都有老茧,他一边吸烟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唐牧之。“别诧异,这是公司最近向上面借的,事儿比较多,看着那帮棒子和美国老可真不容易啊……对了,你是哪个区的?华北和华中的弟兄我都挺熟,你看着有些面生。” 唐牧之看到被烟熏黄的车顶,“嗯”了一声,而后道:“我不是公司的人,赵总没告诉你吗?” “嗯?……” 司机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这件事不是赵总亲自吩咐的,可能中间有人穿错,抱歉是我多嘴了。” “没关系。”唐牧之认出了这个人,他叫毕游龙,是后来哪都通的董事,也是唯一一个出身一线的高层领导,做事狠辣决绝不留余地,对于异人的管理处置十分强硬,但对哪都通的人来说,他确实是个合格的领导。 现在的毕游龙似乎地位不高啊,应该算个小领导?他日后是怎么坐上董事的位置的? 毕游龙得知自己载的并不是自己人之后,一下子便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讲了,只是安静在丛林小道上开车。 唐牧之不动神色观察了他一会儿,这个毕游龙看上去居然已经有四十的模样,面容神情都比较僵硬,板着脸,不和人讲话的时候神情显得十分呆滞:早衰、麻木、焦虑……这都是人长期心理紧张带来的影响,联系毕游龙的经历,这家伙恐怕刚结束卧底的工作,现在暂时被安排到暗堡做“康复”。 雁翅镇距离第一暗堡并不远,只是山路十分曲折而已,路上因为车子的问题耽误了一阵,唐牧之见到赵方旭的时候到了大中午,哪都通的人告诉他赵总正在休息,不料办公室内的赵方旭听到直接叫他进来。 “呵呵呵……年纪上去了,精力就是没有以前旺盛。”赵方旭摘掉眼镜按了按眼窝和眉头,伸手示意唐牧之坐到他办公椅对面的沙发上,“小唐,坐……呵呵,见了面我还是叫你小唐,你不会介意吧?” “哪里。赵总,有话您说就是了。” 赵方旭戴上眼镜,和蔼地像是一个邻居家的老好人,笑眯眯地道:“从上次镇康县一别,算算你我也有六七年没见过吧?感觉上你的样貌好像是一点没变。” 唐牧之:“唉,想起来当年佛首的事情我也没给您办成,实在是愧对赵总期望啊。” 赵方旭摆摆手,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是哪里话?当年没有你们唐门两位的帮助,只怕悯众大师一个人想回国也是困难重重。小唐,你可没辜负过谁的期望啊,甚至还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啊。” 唐牧之随便应付了两句,这老东西在阴阳他么?其实按照赵方旭一直追求的,将国内所有异人登记备桉,时刻可以做到被公司管控要求的理想来看,现在唐牧之简直可以算是他未来的心腹大患啊。 虽然同样是为上面办事,但卫生厅除了应对各种外部敌人,还拥有一定对哪都通的监察权,不过一般公司不出什么乱子卫生厅是不会管的,这方面是林至慈负责。 也就是说,任由唐牧之在卫生厅发展下去的话,至少唐牧之本人可以完全无视哪都通的存在在国内做事,就是坏了哪都通什么规矩,赵方旭也无权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要不是唐牧之一直以来表现的良性品格,也促成了公司和唐门的几次合作,而且至少这个年代,像唐牧之这样身为异人却拥有哪都通管辖范围之外的人还有不少,赵方旭恐怕说什么也得将唐牧之从体制内剔除出去。 “哦,对了,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位你的老熟人呢——小杜,过来一下。”赵方旭站起身向办公室外吆喝一句。 第二百五十章 金光咒? 赵方旭办公室的大门“啪”一声被迅速打开,看样子来人是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一个穿着哪都通制服的青年人,中短的黑发乱糟糟的,个子只比唐牧之矮了五公分,他四体修长,衣服还算整洁,就是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像是刚从哪儿的战场上退下来硝烟未散的样子。 一股浓郁的烟草味儿顿时便充斥了整个办公室。赵方旭笑眯眯地对唐牧之说道:“这位你不陌生吧?” 唐牧之站在原地兀地笑了: “杜老大,烟还是没戒掉啊。” 杜秉乾快步走到唐牧之身侧嘿地一笑:“咱得有六七年没见过了吧?什么‘杜老大’,那么多年前的事儿,别提了。” 来人正是当年唐牧之在肃州一中的舍友,当初他所在寝室的“老大”杜秉乾。 那时唐牧之和杜秉乾在学校的关系还算可以,这个杜秉乾家庭富裕,唐牧之还记得在学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抽的就是“华子”。杜秉乾做事仗义为人也算豪迈,没有阔少爷的架子,就是爱打架,留过好几级。 九六年春节之前,唐牧之刚从神农架回来不久,这个杜秉乾就找上了门,在与唐牧之的短暂接触过程中,他隐约察觉到了炁的存在,加上年代和环境原因,周围练这个功练那个术的,传出来各种奇幻事件也比较多,他便对练炁心生向往,最后直接跑到唐门来找了他。 杜秉乾对这类“神秘主义者”的存在坚信不疑,说到底是唐牧之入定阴阳炁生发道成周天时身体产生的异相带来的影响,所以杜秉乾跑到唐门来“拜师”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叫杜秉乾试了试,没想到后来还真让他获得了炁感,成为一个真正的异人。 只是好巧不巧的,当时悯众离开唐门前无意间给他露了一手,这下子杜秉乾被悯众那举重若轻,神乎其技的手段给震撼到了,他没有选择接受唐门的考验,转而长途跋涉想拜悯众为师。 后来这师父还是没拜成,唐牧之以前问过悯众的,悯众甚至不认识他。 现在看来,不知为何,杜秉乾成了哪都通的员工,也算是最适合他的一种出路了。 杜秉乾拍着唐牧之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讲,随后又悻悻一笑止住了,这不是叙旧的时机,而后只是解释一句:“这几年总想要联系你,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因为工作一直给耽搁了,哈哈。” 唐牧之的眼光也算老辣,毕竟探查对手的出身和流派也是唐门重要的学习项目之一,从杜秉乾步伐和动作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臂膀手指上也没什么异常,只是能感觉到他的性命修为不弱,而且体内隐隐有一种浩然专一的力量——或者说,是“正气”? “金光咒……”唐牧之愣了愣,杜秉乾这是和尚没当成,拜到龙虎山上去了吗? “呵呵,小唐,小杜,我相信你们之间还有很多话要讲,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干正事吧,之后再给你们时间慢慢叙旧。”赵方旭向上推了推眼镜,眯眯眼笑了笑,而后一本正经道:“你们跟我来。” 唐牧之点了点头,杜秉乾也是连连答应。赵方旭从老板椅后拿起一件外套穿上,引着他们两人朝外走去。 “赵总,您电话里说找我是为了吕胜的事情?”唐牧之开口问道。 赵方旭在他前面走着,点了点头,“我先带你看一下吕胜的情况,其实是他开口要求见你的——算是一种交易吧,公司和吕胜的交易。如果不是因为你卫生厅的这一层身份,我根本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吕胜要见我? 唐牧之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既然有和公司交易的条件,吕胜怎么会将这种资源和机会浪费到他的身上? “啊,我们也很是意外啊,小唐,你有什么头绪吗?吕胜想和你谈些什么?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赵方旭出声试探。 唐牧之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头绪。” 杜秉乾听赵方旭的口气,疑惑道:“赵总,莫非这次谈话要秘密进行吗?” 三人正巧走到暗堡指挥区的边缘,从指挥区出来便是一开始唐牧之到来的山间空地,停放着之前那两架“直8-a”和各类型的车辆,基础设施布置得十分完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赵方旭转过头,对着唐牧之说道:“小唐同志,这件事上我和董事会经过讨论,单方面希望你能将这次谈话的内容如实相告——毕竟你知道的,这个吕胜引动了今年圈内最大的一场动荡,也可以说是公司创立以来圈内自己出现的最大的乱子,甚至大范围影响到了普通社会的正常运行!对于这个祸根我们公司是坚决持强硬态度的!” 赵方旭表情严厉,语气坚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讲话的时候眉头紧皱,两腮处的肉都在发颤,看得出来对吕胜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 杜秉乾面色微变,赵方旭这死胖子,之前不是说唐牧之身份特殊无权对他做出什么要求吗?怎么现在语气这么硬,变卦了? 只是还没等唐牧之开口回应,赵方旭气势一顿,推了推眼镜又道:“唉,抱歉,我有些激动了。当然我说了,这是公司董事会的希望,并不是要求,我们是很尊重你个人的想法的。小唐,咱们工作的性质有差异,你可能不大理解。其实不管他是全性还是吕家的人也好,对于异人圈的私斗,我们公司向来是不会去过多干涉的,但这次事情的余波太大了,这段时间,全性还有很多门派之间的摩擦对普通群众也造成了很多困扰和损失,所以对于吕胜,我们要让他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同时也要深挖出他背后的一切不可控因素——然后将这些动荡的苗头给一一清除掉。” 赵方旭的手伸到很高才够到唐牧之的肩膀,在其上轻轻拍了拍,满怀期冀地说道:“所以这次和吕胜的谈话,希望小唐你也为公司做一些考量……拜托了。” 唐牧之点点头,若无其事道:“我会考虑。对了,赵总,您能说说吕胜究竟是怎么落马的么?” 赵方旭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马上恢复正常,笑道:“说到这个,也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你跟我来。吕胜被关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藤山 赵方旭带唐牧之和杜秉乾来到的是一间地下室,这处暗堡建筑在两山夹缝当中,除了上方的停机坪等建筑,大部分设施被安置在地下堡垒,由钢筋水泥筑成的防空级地下建筑。 乘出入口隐蔽的地下电梯,穿过一间又一间死气沉沉的特制监舍,冰冷光洁的铁门像是墓碑一样矗立在四周,唐牧之敏锐的感官已经对这里面犯人的状态有了些许了解——这也算是一种基础的望气之术,只是没有那些术士高人施展起来的繁复用途罢了。 事实上,对于异人的管理处置方面,并没有坐牢这么一说,对大部分犯了事儿的异人,若是有门有派的,做过思想工作后就是遣返回自家门派,勒令其一段时间不得入世;还有一种便是异人本身就是无名无派的重犯,又因为自身异能对哪都通的研究有价值,关押起来是作为实验体研究。这里大都是第二种,不过也有例外。 唐牧之记得这里的层数,地下五层,已经是暗堡的最底层,坐电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暗堡每层的高度是不一样的,而这层关押重犯的层高只有三米。地面由涂了化学材料的金属铺成,两侧的墙壁处均匀安置着散发着暗澹白光的灯管,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赵总。” 这里哪都通的员工不多,一下电梯就有数人围了过来跟赵方旭打招呼,先前开车接唐牧之过来的毕游龙也在这里。赵方旭没有过多介绍,只是对毕游龙还有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吩咐道:“去监护室。” 穿过暗堡地下五层的监禁区,映入眼帘的是间地板天花板都洁白光亮,一尘不染的监护室里,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吕胜浑身赤裸,他脐下躯体已然完全不见,伤口处绑着洁白的绷带。他的身体被放置在营养舱式的装置当中,全身上下插着各种银针甚至还贴有符箓——他居然还有意识,监护室的大门被打开的瞬间,他也睁开眼露出呈现深红色的眸子。 “……这家伙真是敏感,隔着单面玻璃也能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赵方旭眉头皱起,扭头示意杜秉乾把门关上。 赵方旭自身实力虽说低下,但这些年和一众大老还有圈内各种强人打交道,很多异人他还是能看出些深浅的,一般人唬不住他。 但这个吕胜给他的感觉不一样,赵方旭感觉自己每每看到那双深红色眼眸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赵方旭想到过一个词:“恐怖谷效应”。 恐怖谷理论是一个关于人类对机器人和非人类物体的感觉的假设,在1970年被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昌弘提出。 森昌弘的假设指出:由于机器人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相似,所以人类亦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而当机器人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其负面和反感,哪怕机器人与人类只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显眼刺目,从而整个机器人有非常僵硬恐怖的感觉,犹如面对行尸走肉。 不知为何,赵方旭有几次透过单面玻璃观察吕胜的时候都产生了这种诡异的感觉,倒不是说吕胜身上脸上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神——其中透露的冷漠简直不似人类,他甚至公司最厉害的心理专家面对这双眸子都无法找到任何共情的切入点。 “这就是吕胜……” 杜秉乾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状态下的吕胜,那看上去凄惨无比的模样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童孔颜色怎么变了……偏偏还是红色。” 唐牧之面不改色,心中却产生不小的疑惑,上一次他见到的吕胜可不是这样的,童孔黢黑而深邃,眼神中透着一股求道者的决绝。而现在吕胜给他的感觉则显得厌恶和诡异,和曲彤那双眸子还不太一样。 “小唐。”赵方旭看了过来,全然不提先前希望唐牧之透露给他谈话内容一事:“在你进去之前,我把我们员工遇到吕胜的始末告知你。” 唐牧之点点头,他对此也是大有兴趣,他看吕胜身上还有数处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怕暴露六库仙贼的原因,吕胜并没有尽全力去治愈这些伤,留下了些许疤痕。 也就是说吕胜此前不久和人动过手,现在世上能伤他的人不多,按照他从高家出去的位置,他说不定真和常年流窜河北山东一带的张怀义碰上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如果是张怀义动手,能把吕胜打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没想到赵方旭一句话就打消了唐牧之这些疑惑。 “你知道我们的人从什么地方找到的他吗?福建闽都附近!和高家距离三千多公里,就在那几天的时间内,他居然从祖国的最北方跑到了南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唐牧之:“那就是说,你们的人看到他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赵方旭点了点头,“没错,当时他下肢的伤口被人止了血,扎上了绷带,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不过最早发现他的据说是藤山的领袖杨曼,后来我们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对于究竟是谁将吕胜打成这副模样,又是谁救了他一命,杨曼没有透露。” 唐牧之问出了关键问题:“吕胜……他当时失去意识了么?” 赵方旭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他已经伤成这个样子,所以并没有选择反抗。我们的人顺着他督脉扎了闭元针,而后多次转车将他带到了这里。” “既然如此,按照公司的章程制度,直接废掉他的经脉,而后交给吕家处置不就是了,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他又想要跟公司做什么交易呢?”唐牧之一动不动透过单面玻璃和吕胜对视,他现在拿不准吕胜究竟能不能看见。 赵方旭摇摇头:“小唐,站在你我的立场上,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我只能说这次不按章程对吕胜做出处置,是我们董事会多次商讨的结果。” “好了,按照和吕胜的约定,我会关闭监护室的录音设备,你可以进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赵方旭…… “好了,按照和吕胜的约定,我会关闭监护室的录音设备,你可以进去了。” 赵方旭示意身后的毕游龙打开监护吕胜房间的电子门,毕游龙走上前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电子门卡的一声开了,唐牧之看了看,这些设备他都熟悉,卫生厅也有类似的装置,但是远没有之前监护他的蚁巢实验室先进。 唐牧之直面吕胜的同时,赵方旭按动了单面玻璃侧边的一个按钮,合金制的单薄卷帘门从监护室内下降遮挡住其中的一切光线。 毕游龙下意识皱起眉头,看了看面不改色的赵方旭一眼。 虽然他也是这两天刚来的一号暗堡,但对吕胜和唐牧之这两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吕胜携全性大闹四家之一的高家,最终还杀了高家两位高手,年纪轻轻实力却还在高家家主高宏之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唐牧之更不必说了,虽然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不多,但吕胜那只手可就是唐牧之打断的,现在还缺着指头呢。 这两个人现在也基本能够代表异人界的最高战力了。吕胜身负八奇技,现在处于这样的环境也要和唐牧之见面,这两人的谈话,真的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想到这里,毕游龙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件事如果要他办,他直接将全程监控监听,然后请来禁制术的高手对这两人都做出限制。若是能够抓住这种人的把柄的话,直接将这战力掌握在公司手里——毕竟他们太过危险。 赵方旭注意到了毕游龙眼神的变化,像是安抚式的朝他点了点头。他明白毕游龙是怎么想的,公司人手虽多,但属实缺乏顶层的高手人物,这次谈话是个切入点,如果能抓住这个点让唐牧之给公司提供这方面价值的话,那可是意外之喜。 董事会还有各个大区的负责人,有不少人都多多少少抱有这样的心态,只是赵方旭并没有选择耍手段,以唐牧之的关系和身份,这么做有违哪都通的原则立场问题。 “等一等吧,我想以这两位的性子,不会花费我们很长的时间。”赵方旭说完又朝毕游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到自己身前过来。 “各位。”赵方旭拍拍手引起杜秉乾等人的注意:“介绍一下。这位也算是咱们公司创立之初就加入进来的元老人物了,游龙同志,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毕游龙微微点头,简单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而后赵方旭又为他补充了几句。 “刚刚结束秘密任务的一线人员?”杜秉乾心底微微哑然,这个时间段将毕游龙这样一个经验老到的同事召回来,不出意外的话,暗堡的管理结构要有所变化。 现在这处暗堡的总负责人还是赵方旭,但大部分管理权限在他杜秉乾手里,吕胜被关进暗堡前,先前负责管理暗堡的黄伯仁正好在总部搞研发,赵方旭索性也不让他过来了,便将暗堡的部分权力下放给了杜秉乾。 “咳,将来你们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也会认识到他出色的工作能力。好了,经我们董事会的会议决定,现任命游龙同志为暗堡的总负责人,其他工作人员岗位暂不做调动——有意见的下午可以到办公室跟我谈。” 赵方旭环顾四周,地下暗堡的一众哪都通员工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这里大都是研究异能和异术的科研人员,很少有人对权这方面看得太重,而且暗堡可不是那么好管理的,经常性的会出一些乱子,总负责人也意味着要担全部的责任。 赵方旭这边刚刚安排完暗堡的岗位调动,唐牧之已经打开监护室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小唐,谈完了?”赵方旭双手环抱,试探道。 唐牧之双手插兜点了点头:“一些私事儿。赵总,稍后您有空的话……” “嗯?有空,我有空。”赵方旭马上来了精神,笑眯眯道。 …… 回到赵方旭办公室前,唐牧之看到陆瑾的未接来电,因为暗堡地下没有手机信号么,于是他又给拨了回去,原来最近因为原因,首都附近的很多地方最先停学,街道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街上只有带着红袖章的大妈、大学生陆续出逃……陆琳暂时也没学上,陆瑾想到之前说好蛊童的事情,就给他打来电话想把陆琳给他送过去。 这倒是方便了那些蛊童的认知计划,这样一来,倒也不用等到那些诸葛青兄弟、风沙燕姐弟等人放暑假了再来唐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六月之前那些孩子就可以走出石洞。 唐牧之还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老天师在陆家! 据说张之维来陆家做客还带了两个弟子:老三梁有易和老十张灵玉。 “这倒有些意思。”唐牧之挂掉电话,心想怎么样把灵玉小真人给骗到唐门帮助陈朵他们去。 临近“十老会谈”,张之维不直接去百京,而是选择到狮城在陆家落脚,看来也是没怎么把这次会谈放在心上,毕竟出家人么,分量摆在那里就够了,嘴上决定一个人的死活,老天师还很少干这种事情。 办公室内,赵方旭请唐牧之坐下。 唐牧之单刀直入道:“赵总,我已经和吕胜交流过了,现在我是来当说客的。” “说客?”赵方旭面不改色地问道:“你要说服谁?公司?……你先说说看。” 唐牧之点点头: “尽快杀掉吕胜。” “……”赵方旭眉头皱起:“他跟你说了什么?” “大部分是关于你和他这场交易的。赵总,六库仙贼效果的事情,公司里面,除了您,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赵方旭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办公室内的气氛慢慢开始变得沉重,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他沉声道:“吕胜告诉你的,是这个?” 唐牧之:“他只透露了一部分。” 赵方旭:“这么说,难道六库仙贼能让人长生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唐牧之道:“我感觉得到。可能您对八奇技也不太了解,但我接触过几个继承了八奇技的人,而且六库仙贼属圣人盗一脉的功夫,我也算接触过一些,所以能猜到作为八奇技的它有何等功效。”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赵方旭的态度 (本章信息量较多,还望不要跳过。) “……”赵方旭听着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神情微微有些动容,叫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为什么说要尽快杀了吕胜呢?吕胜还跟你说了些什么?”赵方旭问道。 唐牧之背靠在沙发上扭头看着他,轻声道:“我看吕胜的监护设备很平常,只是寻常的医疗监测,说明您并没有将吕胜长生的秘密扩散开,否则他就不是现在这个待遇了……所以您也清楚,吕胜这事情要是捅出去会给外界带来多大的动荡,现在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对他展开专项实验的计划,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他长生的秘密。” 赵方旭有些惊讶地看着唐牧之,半晌才道:“你是这么想的?直接杀掉吕胜解除后患,没想到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觉悟。” 唐牧之:“长生的代价不是什么人都承受得起。吕胜的炁能将人体分解,在高家也传出了他吃人的消息,大家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没对此产生太大的反应。其实不然,修炼六库仙贼之后会产生吃人的欲望,所以我特此做些提醒。” 赵方旭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唐,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吕胜的事如此便先告一段落吧,到底要怎么处置他,也不单单是我说了算。毕竟公司是股份制,和你们卫生厅不同。” 唐牧之:“了解。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建议,您不必太在意。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欸!”结束了吕胜这个话题,赵方旭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马上笑眯眯道:“不急,小唐,你师父杨门长马上也要到百京参加这一次的‘十老会谈’,商议高家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应该也会一直在百京吧?” “对。” 赵方旭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这段时间我们还能就药仙会的事情进一步做做研究……尤其是被你带出药仙会的蛊童们。” 唐牧之轻笑一声:“赵总,不会是想让我把那些孩子交给公司吧?说真的,我唐门还是很好养活这些孩子的。” “呵……”赵方旭笑道:“怎么会!唐门不失大派风范,没有敝帚自珍,这些年一直积极为维护圈子乃至国家供奉力量,做出了重大贡献。尤其是杨烈门长和你,这些我们公司做相关工作的同事都看在眼里,还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唐门身上去,你就放心吧!” “不过……”赵方旭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根据公司华南大区负责人廖忠递交上来的情报和分析,我们一致认为,这些蛊童由于原生环境的扭曲,虽然种在身体内的蛊毒已经被剔除,但或许存在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想要正确指引这些蛊童尽快融入普通社会,还需要专业人士——比如心理学家,人类学家还有医生的指导,我希望在这个方面公司和唐门能够建立合作,都是为了那些孩子好嘛。” 出乎赵方旭预料的,唐牧之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一挥手,“赵总高见。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门内上下对这些孩子的态度都是十足的小心翼翼,所以也不用公司耗费太多人力财力。我看好一个人,就是华南大区的负责人廖忠兄弟,他是公司清算药仙会的负责人,下属对药仙会也已经有相当了解,也方便我们工作。” 赵方旭当即拍手叫好:“好,唐门的青年豪杰说话就是够痛快!顾大局,识大体。也不愧是任姐单位选拔出来的人才,可敬!” “谬赞了,谬赞了。赵总目光长远,关怀儿童,放眼未来,才是真正的体面人啊。” “哈哈哈哈……跟你说话咱心里面敞亮!‘十老会谈’一结束,我就遣廖忠跟你电话联系,廖忠是我们公司的元老,也是从底层一步步干上来的,能力出众,踏实能干。唉,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这小子哪点都好,就是情急之下嘴巴总是放不干净,老毛病了,改也改不掉,你们接触以后,还希望你多多见谅啊。” 唐牧之:“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您放心吧。……这么一来吕胜和蛊童的事都商谈妥了,我能否向赵总借一个人?” 赵方旭笑道:“杜秉乾是吧?你直接去找他,他现在应该在忙工作交接的事情,虽然有些忙,但老友叙旧,半天假的我还是能准的。” 唐牧之站起身点点头,“既然如此,赵总,我就告辞了。” “慢走。” 砰。 办公室的金属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赵方旭一人,完全封闭的空荡的办公室内被白炽灯照亮,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刚刚的轻松愉悦,眉头皱起,整张脸上写满了困惑。 片刻之后,赵方旭摸出手机,选中联系人一页的【徐翔】,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赵总,有什么吩咐?” 徐翔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唐牧之跟吕胜的谈话结束了。我做了监听手段,但设备没有录到这两人的声音。” 安卓苹果均可。】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是唐牧之干的吗?” 赵方旭面色微寒:“不清楚,我稍后会和技术人员聊一聊。录音的硬件放在显示吕胜生命体征的屏幕里,之前我看屏幕还是正常的。哼,这些异人……” 徐翔听到赵方旭语气不善,赶忙道:“唐牧之毕竟是顶级的特工,对于这方面的警惕性高也能理解……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方旭:“他知道六库仙贼能使人长生的事情,而且并没有展露出觊觎的样子,说不定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他真的和冯宝宝一样,是个活了很多年的老家伙,而且我感觉他的样貌和几年前根本没有变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继承了六库仙贼。” 徐翔在电话那头听着,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 吕胜对赵方旭自曝六库仙贼之后,长生不死这个问题眼看就要摆在明面上,赵方旭索性也和徐翔说开了。 赵方旭倒不是自己一个人憋不住这样大的秘密,这些年烂在他肚子里的秘密和各种禁制多了去了,而是徐翔因为冯宝宝的事情,这些年没少研究这方面。既然这方面有直接的进度摆在他面前,自然得接手了。 结果并没有超出赵方旭预期多少,徐翔这些年来的进展有限,除了阮丰和唐牧之这条线,其他的研究都是朦朦胧胧的,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收获。 “唐牧之这条线先放一放,他虽然没交代那年和丁嶋安带走阮丰的事情,但起码将六库仙贼的弊端告诉了我,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练了,所以不想这门绝技外传。对了,你和冯宝宝的事情我没和他讲,他对我应该还不是很警惕。” 赵方旭又思忖了一会儿,“嗯,唐牧之究竟会不会六库仙贼?我突然发现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啊,他这样坦白杀吕胜究竟是极度自私为了防止奇技外流呢?还是真的为了大局着想?这样,我不好出面,你和冯宝宝上场吧。‘十老会谈’期间,他都会在百京,你想办法和他巧遇,然后试探试探他究竟会不会六库仙贼。” 徐翔有些犹豫:“嗯?这个……” 赵方旭抬起手指轻敲桌面,皱眉道:“你这个人的毛病啊,就是涉及冯宝宝的事情上面变得太过小心翼翼,也太过极端了,这很影响工作的你知不知道! 还有,对冯宝宝的调教不要太过保守了,她的实力你自己也清楚,稍加训练就有胜任临时工的能力,你一个人独揽临时工和负责人的大部分职责工作,我真怕你什么时候给生生自己累死了!” 电话那头的徐翔只得苦笑:“您也不是不知道,阿无有自己的原则,就是不杀人,这也是我娘当年抛弃她之前的嘱咐,这么多年了,我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再让她去破坏自己的原则,阿无本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能保留这一点人性不容易啊。” 赵方旭听到此处只得微微一叹:“唉,老徐,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想你一把年纪了上阵一线拼死拼活的。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再找个临时工吧,我们现在和卫生厅也有了合作,在他们那边调人也好,最好可以通过那个人和唐牧之构建一定的联系,起到互相监视的作用。冯宝宝的黑户身份,你自己再想个能一直维持住的办法。” 徐翔感激道:“赵总,大恩不言谢。” 赵方旭龇牙道:“听好,我现在手里有了吕胜这家伙,你也算放心我不会对冯宝宝做什么了,但你得清楚,我警惕吕胜,同样也警惕冯宝宝,他们身上背负的都是能让整个圈子陷入动荡的秘密,我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搞清楚你我的立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件事上主动帮你们,不要抱有多余的幻想!” “明白!” “说回正题,唐牧之那边你担心个什么劲?他要是对冯宝宝有恶意你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我看这个人啊还是对唐门那边比较上心,未必惦记你们那些麻烦事儿呢,你放心去跟他接触,不要把我给暴露了就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旧 话 撂下电话,得到赵方旭承诺帮忙的徐翔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眉头紧锁,冯宝宝就坐在他旁边,他迟迟没有说话。 “狗娃子……” 徐翔抬头看她。 “你滴炁躁了。”冯宝宝却没有看他,眼睛很平和地望着电视屏幕。 徐翔摆了摆手,夹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着:“现在哪里有啥子功夫管这个欸,赵胖子没亲耳听过唐牧之和你,和那个阮丰的对话,还是没有对唐牧之太过怀疑……唉,他认得你,我总感觉他不该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就算出生证明、入校证明那些都查证过多次了。这赵胖子,还要我们去主动接近试探他会不会六库仙贼,哼。” 冯宝宝歪了歪头,“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再过几年我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咯。” 徐翔暗叹一声,心中却是对当年唐牧之所言大感怀疑,甚至时刻在警惕那一年的到来。 他加入哪都通之前,在圈内也算是个人物,人脉广、朋友多,自然认识不少术数高手,但要说让这些人笃定未来会发生的某件事,那恐怕还真没人敢给他打包票,难道唐牧之就这么厉害,能够未卜先知?在他看来,唐牧之所言恰恰是说明将来他会插手和干预冯宝宝的事情,这正是他想要极力避免的。 “十七年,也就是二零一五年……到底会发生什么?” 徐翔有些焦虑地想象着未来冯宝宝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情,同时心中又怀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唐牧之只是找一个借口让阿无暂时死心,摆脱牵扯到公司的这样一个麻烦罢了,而且只要他小心一些,在追查上面尽量不主动出击,至少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他还是能给阿无的。 …… 另一边,赵方旭挂掉徐翔的电话,考虑了一阵,又将电话拨给华南负责人廖忠。 “喂!赵总啊,有什么指示?”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烟嗓音,隔着十万八千里似乎都能感受到接电话那人的流氓习性和急躁的性子。 “老廖,是这样,我和唐门那边谈妥了,对方点名道姓要和华南大区负责人共事协助那些蛊童回归正常生活。之后你就可以自己带人去唐门了。” 廖忠激动道:“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唐门跟药仙会这些王八蛋一个德行呢,都是在拿这些小孩子当工具用,只不过一个养蛊,一个培养杀手呢。没想到对方还挺宽容啊。” 赵方旭轻咳一声:“说话注意措辞。还有啊,动点脑子,不要无端地去质疑人家,唐门好歹也是名门大派,要是真的敢这么干,用不了多久他们也没法再在圈子里混。” “是是是……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当初知道一个杀手组织把那些孩子着急忙慌地给送走了,这事儿放谁身上谁不联想?……” 赵方旭眉头一皱,打断道:“好了,你也知道,你去唐门可不单单是为了那些蛊童,还得盯着唐门看他们有没有私藏药仙会用来甄选蛊童的手段,要是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哈哈,放心吧,这个不是我吹牛逼啊,我也是干情报工作慢慢才走到这一步的,您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廖忠自信道。 “那边的事你多上心吧,唐门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那个带走蛊童的唐牧之,他手段很高明,你记得把手底下那几个聪明些的带过去。还有啊,说了多少次,讲话注意自己的身份、身份!你代表的还有公司呢!老毛病了真是,再口无遮拦地乱飙脏话小心下个月叫你华南的工作量翻一翻!” “哎幼,赵总,您见谅您见谅不是,我一定改,我迅速改,我现在就面壁思过去,您放心哈!” “哼。”挂掉电话,赵方旭揉揉脑袋,这吕胜落网之后,怎么感觉自己的工作量反而更大了呢? 不多时,一个身穿哪都通制服的员工轻敲赵方旭办公室的门,然后走了进来。 “赵总,刚刚已经把监视吕胜的那块屏幕给搬出来了,里面嵌入的录音设备也找技术部的同事拆开看过了。” 赵方旭点点头:“技术部那边怎么说?” “设备内部电路器件焊点损毁比较严重,也有一些器件直接损毁了……嗯,简单来说就像是被人拿起来摔到了地上一样。”qqxsnew 赵方旭不解道:“碰撞作用?可那块屏幕不是完好无损吗?” 下属答道:“对,屏幕到现在依旧是完好的。排除掉其他可能的话,应该是对方将力道以‘隔山打牛’的方式穿透金属框,精确地破坏了我们的监听设备。” “这样也行?” 下属笑了笑:“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算十分困难,有些特殊的拳法和法术练一段时间都可以做到,比如说吕家的如意劲啦,还有通臂拳、五鬼搬运、换形术等等。但这里面最有技术含量的是,对方能精确锁定到我们的录音设备,这种手段就没有那么常见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沉默良久,赵方旭对下属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 “唉,这都是缘分没到。我是九九年前半年离开的龙虎山,听山上的师兄弟说,光邵是后半年腊月的时候才去的龙虎山嘛。” 暗堡外,雁翅镇外的永定河边,杜秉乾和唐牧之在岸边踱步,聊起了这几年的彼此还有一些熟人的经历。 “嘿,你别看光邵这小子当年在学校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啊,我听小军儿……当年寝室睡你对面那个,你早都忘了吧。他告诉我啊,这光邵高二就和你们班那个班花,赵舒怡处上对象了,他跟你说过没?” 唐牧之失笑道:“是么?也不奇怪,他们两个高一的时候关系就挺好的,欢喜冤家啊,这种关系之下对彼此产生好感很容易的吧。” 杜秉乾:“害,听说他们爱情长跑了四年多,后来也还是分手。对了,我记得光邵之前跟我提过一嘴,你母亲是不是在英国?” 唐牧之一怔:“哦,你知道?那是前些年的事了,现在她人在香江。” “你知道我们学校那边留学的人不多,所以前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印象还蛮深的,有个和你一届的女生,听说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我看和光邵关系还挺好的,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嘿嘿,这小子活得舒服着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久友,金光咒 “英国留学生?哦,应该是徐景荣吧,我记得她说过,她姐姐就在英国来着。” 唐牧之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明明一被人盯住就会脸红,但还能和男生一块儿打篮球的青春少女。他还记得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唐牧之披着她父亲的大衣,两人同行前去为光萍庆生……那件事后,他好像就没再见过她了。 “徐景荣?”杜秉乾挠了挠头发,忽地想起了什么,挤眉弄眼地说道:“我想起来了,陈晓东和他爸那件事儿是吧?嗨,公司的卷宗我还看过呢,学校里我也听说过一些,怎么一下还没想起来呢?不过我怎么听和你同班的胖墩说过,她好像是你的老相好啊?” 唐牧之笑道:“谣言呗,她是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以前一直通过信件相互联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关系就断了,留学英国?她家底果然厚实。还有啊,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这次叫你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今年中秋我要结婚,你有空过来的话我欢迎。” 杜秉乾吃了一惊:“你要结婚?欸,你现在还没有二十五吧,咱们练炁士大都长生久视,你怎么这么早就要结婚?要我说啊,这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看看咱身边那些早结婚的,现在有几个不是整天到晚吵架的?人生大事,你可要慎重考虑。对了,跟哪位啊?” “吴县中医叶家的女子。”唐牧之简单介绍了一下叶可馨,而后道:“说说你吧,我记得九五年么,你上的高三,二十岁,现在也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眼里只有事业吗?你以前好歹也是天师府的优秀子弟,就打算一直跟着公司干啊?” “嗨,没什么不好的。”杜秉乾笑了笑:“我在天师府那几年,功课倒是兢兢业业的做了,但这修行么,一直提升不大,后来我决定下山的时候想明白了,我是野路子出身的练炁士,不像你们名门大派一样对信仰、传统那些有自己的规矩,择一事,终一事,我上龙虎山是为了学习道法增强自己的实力,但在山上哪有什么我的用武之地呢?我的恩师,天师府高功张乾鹤道长,他对我将个中的缘由讲了个清楚,我也算有所明悟,不久便下了山。” “原来如此。”唐牧之轻轻点了点头。 “呵呵,你也知道,我有了天师府的经历背景,再加入其他江湖上的势力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那不相当于背叛么?所以我就加入了公司。这公司啊,在圈内口碑虽然不行,但起码可以说是最为中立的一个异人势力,而且也谈不上坏,维护稳定的局势嘛。”仟仟尛哾 杜秉乾笑道:“我在龙虎山几年,将这金光咒啊,算是勉强练到入门了,你说怪不怪,下山之后我境界反而精进得快了不少。嘿嘿,老唐啊,我知道你实力高强……你看,我献个丑,你给指导指导?” 唐牧之扭头看到杜秉乾膝肘大穴处的炁流微微躁动,面色也开始愈加平和,他结了个“金光印”,而后将双手拱起至眉,嘴唇微动,唐牧之耳边似乎响起阵阵清扬深远古老的三清铃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一道耀眼的金光霎时覆盖了杜秉乾的全身,像是被一团粘稠的金色液体所包裹。 现在是春季,杜秉乾身穿一件公司的纯白t恤,挺立着高大的身体,似乎带上无比的浩然甚至神圣;唐牧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走着走着,两人还在永定河边,但是已经距离雁翅镇很远,被丛生的树木遮挡着,沉重的太阳像是要砸在西边的无数矮山之上。 唐牧之的影子和红黄相接的文冠果树杂乱的影子交织纠缠在一起,而杜秉乾则因自身耀目的金光,周围显得纯洁干爽。杜秉乾气势内敛,目光炯炯,一道北方下午凌厉的春风袭来,整个文冠树丛枝叶相互拍打着,花朵在春风里摇曳娑婆,地面上薄薄的细沙飞扬涌起,像是摩挲着金红色的大地。 这不是唐牧之第一次见识道门天师府的绝技——金光咒。 包括当兵的那两年,他几乎大部分时候都在和各种各样的异人打交道,异人大隐隐于市,大部分隐藏在现实世界里做着平凡的职业,也常常聚众参与各种圈内人的集会,有的为了扬名,更多的则是增长自己的见识。 有时候天师府的道爷下山帮扶弱小,降妖除魔,这种事情唐牧之也遇见过几次。但这倒是他第一次正面对上金光咒。 大抵是信任唐牧之的实力,杜秉乾动手也没打声招呼,一个箭步,身上粘稠的金光也动了起来,内敛晶体化的同时,在空气中留下数道金黄的流苏。 杜秉乾泛着金光的一掌噼来,唐牧之则是同样以道门的手段相迎,一道白炁以他为中心瞬间向四周发散,眼睛一闭一睁,眼眶中童黑散去,变作纯白,随即头发和皮肤也逆反回了先天一炁的状态! 唐牧之后发制人,动作快而精准,同样抱以一掌相迎。 “这难道就是逆生三重?”杜秉乾眼神微动,双掌相接,体表内敛的金光遭遇勐烈冲击向四周晒下金色的炁滴,他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顿时便中和了自己的掌力,体表的金光微微颤抖。 杜秉乾暗道不妙,马上改变了金光咒的护持方式,犹如晶体一般的金光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但稳定的形态被打破,杜秉乾全身像是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 唐牧之还按在杜秉乾金光之上,只感觉这金光的手感变得柔和坚韧许多,像是按在水面上一样,发出的力道被均匀分散在金光炁焰当中。 动如正焰,上善若水,金光咒的平衡、坚韧、饱和、流转不息,虽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性质却似水一般使至全身抟气致柔,如高山、流水、清风、骄阳;庄重、滋润、自在而又生生不息。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没想到是个武痴 “金光咒,名不虚传。”唐牧之借着文冠果树之意境和杜秉乾炉火纯青、任意自在的技巧,感受到了金光咒这一古老技法的神奇和精妙。杜秉乾在使用金光咒的时候,除去外部金光的变幻莫测,内里的状态更是值得修行人沉思。 可谓外保之而内不荡。金光咒本身是性命双修的法门,性命双修和横练的区别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内在状态的不同。 张之维年轻的时候和陆瑾有过一战,当时他评价金光咒和逆生三重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看法:“复杂的东西注定没有简单的皮实。” 严格来讲,金光咒的简单,一方面是其外在金光的构造比较简单,一方面是修炼的法子十分单纯,性命双修,直指大源。而逆生三重的构建,一方面需要构建时内心极清净,更好掌握活泼的先天一炁,另一方面构建的步骤也较为烦琐,皮肤、血肉、骨骼,一步步去使其逆生。进入逆生状态虽然外部稳固,但却要保证内里有一颗坚如磐石外物无法动摇的心,这却不是一朝一日修行就可以做到的。 “嗯?”唐牧之心中思忖之时,只见杜秉乾身上的金光炁焰居然像是真正的火焰一般顺着他的手臂蔓延了过来,这金光本身没有任何的侵害性,此时缠绕过来却似是鞭子一般将他的已经逆生的右臂牢牢锁住,而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上延伸。 唐牧之转移力道至大臂和肩胛骨处,而后勐地一甩,便听得“啪”的一声,缠绕在手臂之上的金光被这巨力给狠狠地甩飞了出去。若说金光咒如鞭,那鞭子的另一头系着的正是杜秉乾,他来不及放开金光便被甩出去几米远。 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唐牧之身如游龙,胯如奔马,眨眼间白色的炁焰飞掠又闪到杜秉乾身侧,而后侧身甩膀,五指分开,一记“莲花掌”放长噼远,正打在杜秉乾回收的小臂处。 手臂碰撞间,金光和白色的炁焰都像是流水相击一般飞溅出点点真炁。杜秉乾在龙虎山大弟子的调教下看来也不是吃干饭混日子的,身手端的凌厉,闪展腾挪间,金光裹挟着左腿刮地飞起便踢在了唐牧之右臂! 唐牧之不闪不避,逆生状态下的他能十分完美地吸收这种程度的冲击,只见他身体左侧白色炁焰飞舞抖动过罢,身体确实完全没有丝毫的动摇。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没力量……不对,这劲力是被吸收了!”杜秉乾十分吃惊地看着逆生状态下的唐牧之,硬挨了他全力一脚,唐牧之居然连动都不用动一下的吗?自己这老同学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金光咒微微暗澹,两人暂时停手,杜秉乾赞道:“不一样,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唐牧之笑了笑,问他:“什么不一样?” “就是动手的感觉,只是过了这三招我就看出来了。虽然你手下留情,没用上多少力道,但是整个人出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凌厉、高效,虽然你这拳法使得不差,但却完完全全是你们唐门的风格,我只能勉强看出些通背拳的影子。” “而且这逆生三重啊,也真是够神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单纯在防御力上比金光咒还胜过一筹的护身手段呢。打上去之后就像是撞上水面一样,力劲被散到四面八方去了。厉害!” 唐牧之点点头:“金光咒形态变换之繁复,也是叫大开眼界啊。说起来,是不是金光咒练到一定程度,都可以依照自身性质而转变使用的方法?” 杜秉乾摸了摸下巴,分析道:“你见多识广,这么说倒也没错。只不过这种转变是不能胡乱自己摸索的,要保证金光咒本身提升性命修为的初心不变,就是不能引起金光性质的转变,否则这种根本上的功法一旦练出了岔子,那问题可就大了。嘿,不怕你笑话……去年我感到自己金光咒达到瓶颈时,没忍下来,厚着脸皮跑到龙虎山找了我师父,他还是向我传授了金光进阶之法。唉,惭愧啊。” 唐牧之听着杜秉乾的话语,便知一向直性子的杜老大,现在说话也变得含蓄了,或者说在他面前变得很是客气。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说在龙虎山上一事无成,现在表现出的就不是这个水平了。 唐牧之眼睛一闭一睁,眸子中的白色炁焰散去。杜秉乾看他撤掉了逆生三重,忙道:“欸,你等等嘛,我这好不容易找到个高手……不,你是绝顶高手,机会难得,再多指导指导呗,我这工作看着没什么,但和吕胜这样的人打交道感觉还是蛮危险的。现在很多人说异人舞刀弄枪相互争斗的时代过去了,但在我看来,炼炁提升个人的实力还是很重要的。” “拿我当陪练啊?其实现在的大环境没错,再过些年公司技术手段发达了,对付异人应该会轻松很多。现在么,既然你有这个兴趣,那就来吧。” 唐牧之笑了笑,这一次他没有再进入逆生,杜秉乾也不敢托大,周身升起金光耀射四方,像是一个燃烧的太阳;一边陪笑说:“怪我,咱俩这么些年没见,我满脑子却想着和如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切磋过招……嘿嘿,那就等你新婚的日子我再登门拜访叨扰你。” “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杜老大,你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老天师什么实力你不清楚?当今天下的绝顶,你真当我能跟那位老人家争啊?” “嗨,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自家师爷动手。但是一浪更比一浪强。老唐,别妄自菲薄么,就算你现在比不了,那也是距离异人绝顶地位最近的人了。” …… “哈——” 日头落下,天色也逐渐暗下来,文冠果树林中灰扑扑的,杜秉乾周身的金光变得暗澹,像是披上了一件暗金色的袍子。 他剧烈喘着粗气,看着身上几乎连灰尘都没有一粒的,从刚才起就一直神色如常的唐牧之,眼神热烈。 “杜老大,差不多了吧。”唐牧之颇有些无奈地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看时间,说实话他见到老同学单纯是来叙旧的,不是来打架的。谁能想到杜秉乾打着打着还进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这老同学,和老丁一样是个武痴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讲缘说分 杜秉乾听闻这话,眼中的热烈之意消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环顾四周,周围的文冠果树林已经被他霍霍得不成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没想到都这么晚了?我这股较真的劲一上来真是……抱歉了老唐。” 唐牧之摆了摆手,“得,不就是当陪练么,小事一桩,怎么样,看你动手的过程是渐入佳境啊。从刚开始情绪气势的外泄,到现在居然基本能做到内敛情绪了,不愧是天师府高徒。” 杜秉乾身体一滞,有些疑惑道:“情绪内敛?那是什么东西?我打着打着确实有种渐入佳境的感觉,没有多余的动作了,四肢躯干通联运动起来感觉很是流畅,像是以前死学的动作都活过来一样——有个高手陪练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更多还是你自己的原因,虽说细节上还是有些小问题吧,但总的来说是越挫越勇,越挫越精进,这也是如今圈内人难得的品质了,现在大都不爱打架么……我倒是认识一个和你相似的人,下次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唐牧之说的自然是丁嶋安,当然丁嶋安和杜秉乾根本上还是有所不同的……这两人并非没有可比性,实际上,经过唐牧之这么一番观察下来,杜秉乾的实力哪怕放眼整个异人圈都能算得上高手,比当年陆老爷子寿辰上的吕胜还要胜过一分,他这个年纪,还是半道出家,天赋算得上相当恐怖了,再修炼几年,未必会比各个大区的临时工差。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就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引起风暴一样,没想到当年仅仅是打坐生发阴阳炁,就给将来的异人界带来了一位性命双修的高手……只不过这对杜秉乾本人来说,就不知道是好是坏了,现在是二零零三年,世道还不算非常太平,公司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就是临时工也常常是三五年一换的,杜秉乾若是从事危险工作,却也未必长久。 不过看着杜秉乾现在的表现,沉稳内敛,并非似哈日查盖那般的狂妄和大意,也没有刚开始获得炁感时那样毛躁,看来那几年龙虎山的生活真的改变杜秉乾许多。 夜幕降临,春风也变得寒峭起来,杜秉乾拾来一些干柴火点着,又去旁边的雁翅镇买了些半成品的熟食、干果,还提了一箱啤酒和塑料瓶装的散白。 “喝酒喝酒……嗨,可惜这地方够偏僻的,没什么好酒。” 这下杜秉乾耐住性子没在炼炁方面多和唐牧之讨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说他们两个是老同学,但因为并不是同班同年级,大概只有光邵作为两人唯一的联系,唐牧之走后,光邵住进了他原来的寝室,和杜秉乾的关系算是很要好了,不然光邵也不会帮他联系唐牧之。 听说唐牧之出肃州之后再没有一次和光邵见过,杜秉乾大为不解,且不说现在直达的火车多方便,就是没了交通工具,以唐牧之的速度就是徒步到肃州还能费多大劲力? “你们两啊,就别一天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了!光邵是看佛经看的,讲‘缘’说‘分’,我是道士的时候都不信,你管这些干什么?老天爷说不让见你就不能反反老天?求长生的炼炁士多的是,说到底不都是没有遵守老天爷定下的规矩在逆天行事么?” 唐牧之摇摇头道:“既然光邵是这么说的,那我也相信就是了。不过这几年我和一个朋友有研究就是关于这方面的……现在看,只能说是很多事既然有了预感,就莫强求吧。” 唐牧之说的朋友指的是方劝——就是他做客藤山的时候救了吕胜一命。 这是监护室内吕胜告诉唐牧之的,而且吕胜说了,方劝在救他的时候被他误伤,现在应该还在藤山养伤。 唐牧之和方劝的研究便是试图将先天异能复刻改造成后天异术,唐牧之任务在身常常是当的甩手掌柜,方劝一个人研究困难重重不说,还常常遭遇一些莫名其妙的危险。 据方劝说,要不是他天生福泽深厚,现在恐怕早就是一具无名白骨了……这些东西唐牧之无法解释,方劝则是笃定“天妒英才”,有来自上苍冥冥之力在阻碍逆反先天这种事情的发生,而唐牧之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方劝给出的解释是两者命运权重的不同造成的,或许上天要影响唐牧之势必牵动更多的事物,所以才没对他“下手”。 所以唐牧之不逆命强行去见光邵,不是他害怕什么,而是担心光邵一个普通人扛不住这种影响。 至于老天爷为什么不让他和光邵相遇?这个唐牧之就完全没有头绪了。不过既然光邵认为缘分未到,那就当是如此吧。 “哎,缘分缘分,那你结婚的时候难道也不打算叫他?”杜秉乾问。 “邀请是肯定会邀请的,至于他能不能来,还是不能强求。”唐牧之想了想,这两年光邵跑常常跑去外国,现在好像也在申请交换生,忙不过来也情有可原。正好现在在百京,可以顺道去政法大学看看光萍,问问光邵这小子的近况。 杜秉乾点了点头,端起盛满白酒的一次性纸杯,在篝火星光的耀射之下对着唐牧之举杯相迎:“君子之交澹如水,不见即是久见。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迟尺为近……境界够高!干一个!” …… 杜秉乾喝得多,微微有些醉了,唐牧之还不见醉意。或许性命修为到了境界,就是不会圣人盗的功夫,消化能力也会进化得十分强大吧。那点散白如果不抑制的话,刚入口的时候会迅速分解让他感到醉醺醺的,但很快醉意也会消退,除非酒里专门掺些“剪径散(神仙丸)”——就是老天师对张灵玉下的药。 炁的流动阻塞后这种状况才会有所减弱。不过只要唐牧之想,剪径散对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唐牧之把杜秉乾叫醒,而后向他详细讲解了他自己打架时候细节上的一些小毛病。一力降十会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不可取的,就是那些一天天练油锤玩石锁的横练高手,打架也是很在意细节的,在意这种细节之人,久而久之出手自然给人的感觉很不相同。 除了金光咒,其实唐牧之对道门其他的神咒也是颇感兴趣,着名的八大神咒里,金光咒本质是性命双修的功法,其他咒语多做辅助之用,这些丁嶋安基本都会,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这次便请这位天师府高徒给他详细解说演示了一番。 唐牧之、杜秉乾两人算是各有所得,杜秉乾再次打坐感悟,唐牧之也没有再多留。毕游龙找到了这里,唐牧之便坐上他的车离开了暗堡的范围。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光萍 毕游龙之前来接应唐牧之,那时候他还没有被赵方旭指派为暗堡的负责人,现在他这地位也算是水涨船高了,做事还是那样有始有终,特地开车将唐牧之送出了暗堡的范围。 “唐兄弟,你是在哪儿下呀?”出了雁翅镇,毕游龙侧过头问道。 “政法大学的海淀校区……有点儿远啊,麻烦你把我送到能打到车的地方就行了,毕老哥。” 毕游龙撸起窄窄的袖子看看表,“算不上多远,一来一回也就两个钟头,我直接送你过去。” 车上的时候唐牧之给光萍通了电话,这才知道原来因为非典的原因,光萍和她的几个室友都跑出来了,现在校区附近的酒店呢。光萍听说唐牧之要来,很是高兴,但还是告诉他要注意防护,她现在住的酒店也算是靠近重灾区了,也只不过勉强比住学校好点。 “听口气,是去看女友?”毕游龙随口问道。 唐牧之瞥了他一眼:“不是,一个朋友。” 毕游龙微微点头,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唐牧之聊起来,大致是关于唐牧之在卫生局工作的事宜。 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唐牧之身上是有保密协议的,而且体内还有不止一种禁制术在束缚他,一旦他泄露秘密或是用阴阳炁解除禁制,上面都会直接革掉他的职务并召回控制他——这是圈子内常见的手段了,毕游龙身上这种东西肯定也不少,所以两人都是点到为止,大多时候一个点头摇头就能表示清楚很多事情。 “说实话这次的事情我其实无权插手,鉴于你的身份呢,我也不应该多问。但是自从我见到吕胜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这个人的非同一般,所以在他的事情上……说句听着有些大言不惭的话,对待吕胜我比赵总还要谨慎,赵总毕竟不是一线打过来的,对所谓的甲申八奇技也不够重视。但你我这种常在圈内跟各种货色都打交道的人,能不清楚八奇技对所有人的诱惑力吗?” “毕老哥,听你这意思是……”唐牧之轻笑了笑,问道。 毕游龙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道路,现在刚刚上了前两年才通车的四环,只是由于非典的原因车也很少。 “我的意思是,我们作为立场坚定,素质过硬的相关人员,最终目的说到底都是为了维护圈内相对和平的生态环境。而我也清楚,很多事情一旦和八奇技牵扯到一块儿,圈内人在巨大利益面前往往容易深陷其中,动摇自己原本的追求和理想,违背工作的要务和准则。 所以就这件事看,我自认为啊,你首先应该避嫌。先跟公司和赵总沟通清楚,和吕胜谈,谈哪些问题、从中收集什么样的信息、如何挖掘吕胜乃至八奇技的真正价值,双方相互监督,相辅相成,这样才能高效迅速的解决方法,而不是现在因为信息的差异平白浪费更多资源和人力……毕竟最后活儿还是会落在咱们基层的同志手里,能省事还是再好不过了——你说对吧?” 唐牧之一听这番话,眉头微微皱起:“毕游龙同志,能说的我都已经跟赵总讲清楚了,如果你想知道上次谈话的内容,大可以直接询问赵总,由于各方面原因,这其中的一些事情你是无权知道的!还是请你先做好本职的工作。请你相信,不论是赵总还是我,对于这件事的利害都有清晰认知和判断。” 毕游龙脸色有些僵,道:“是我僭越了。” “还有,我的工作性质和哪都通不同,很多地方譬如说最终目标,还是不能和公司一概而论的,这样容易产生误会,你说呢,毕游龙同志?” “是,您说的是。”毕游龙连连点头答应,心中却暗斥这个唐牧之假公济私,吕胜事件唐牧之明明是以一个唐门炼炁士的身份参与的,现在却拿卫生厅的身份来压他——换做毕游龙以前,早就当场揭穿这种文字游戏怒斥他一通;现在么……只能说人成长了,发现有些面子不给不行,毕竟这个面子他老大都得给。 接下来的一路上,毕游龙并没有再做试探,安安稳稳将唐牧之送到政法大学门口才扬长而去。街道空旷还雾沉沉的,零一年申奥成功之后,为了迎接七年后的奥运会,百京市展开了蓝天计划,刚开始的两年动力肯定不小,今年的百京空气质量还算可以,唐牧之来的这一天只是雾霾没有被草原过来沙尘笼罩。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但空气中还是有一股土腥味儿,唐牧之下车不一会儿,街道上就有戴着袖章的社区大妈,脸上摞着好几层白色纯棉布口罩远远地问他上哪儿。 唐牧之报了酒店名字,那胖大妈遥遥指给他一个方向,“外地来的是吧?那边有检查站登记过没有?先过去登记再找人啊。” 唐牧之按照步骤,最终见到光萍还属实废了一些力气。见到光萍的时候,她还在电脑上写东西,房间里熬着中药,味道很是难闻。光萍见他真来了,欣喜地迎着他进门。 虽然这些年和光邵那真是一面也没见到,但唐牧之还是来百京看过几次光萍的,她还认识叶可馨。 光萍还是那副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样,身材消瘦,不施粉黛,肤白貌美,但气质却是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越发变得落落大方和成熟了,穿衣打扮,还有举手投足间都已经展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优雅和端庄,要不是脸蛋还太过年轻,妥妥的一副女性企业家模样。 “怎么屋子里面还熬着中药呢?还用热水壶熬——这是不锈钢的么?” “应该是吧?这不感觉有点发烧嘛……药是同学帮忙抓的,都说这个方子管用呢,我也试试。” 唐牧之站起身端起光萍熬药的锅嗅了嗅:“鱼腥草、野菊花、茵陈、佩兰……方子没问题,不过中医讲‘三因制宜’,因人、因地、因时,百京现在的病毒是‘风瘟夹寒’,我看你这个状况,身体又没有热寒,还没必要熬药吃啊。” “原来是这样!”光萍很是听话地关掉了液化气灶,唐牧之这些年表现的一直靠谱到可怕,她也没有质疑。 第二百五十九章 科班大厨 老朋友见面了,唐牧之自然备了礼物——一支限量版的肖邦女表。去年唐牧之在欧洲的时候买的,当时花了六万多欧元。虽然光邵光萍他们家里不缺钱,但还是不大可能消费这种层次的奢侈品。 送礼这方面,唐牧之还真没有光邵那样的天赋,唯一的优势就是他现在有钱,可以挑选的东西有很多。 “哇!老唐,你这是看我快找到工作,特地跑来行贿来啦?”光萍十分惊喜地看了看,她认出了表的价值,而后又将手表推了回来。 “收下收下……客气什么?不过你说的好像也没错,我没记错的话,你马上研究生毕业,秋天你就是一名光荣的检察官了。”唐牧之调笑道。 “哪有那么快!实习生而已啦。但是我现在心里正犯憷呢,跟你说,电视上看那些经济犯长得都好猥琐啊!唉,选这个专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以后就得和这种人打交道呢?” “哈哈,这有什么好怕的。哎呀,表收下,别往这边推了。萍,我要结婚了,今年中秋。” 光萍一听马上就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么快呀?是跟叶姐姐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跟你哥说一声啊,他现在干嘛呢?” “我哥?他打算到瑞士读博了,现在应该在家学习吧?”光萍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你放心,这次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会到场的,希望这回别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还读书!偏偏专业还是物理,我看他脑袋是要越读越光了,迟早有一天走大街上遇见给他布施的善信。至于他来不来,咱不强求那个。他到不了你来就是了,来四川找我们,带朋友来也行,包你们吃喝玩乐一条龙。” “那好啊,我可以和同学一块儿来。话说这次你两应该没那么玄乎了吧……”光萍想到每次自己哥哥想和唐牧之见上一面就怪事频发,算起来也有三四次了,再来几次她真的要对自身所接受的教育产生怀疑了。 唐牧之:“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一个人住在这儿方便么?” “还行,还是蛮顺利的。就是最近吃得有点儿差。”光萍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早知道假期里多锻炼锻炼自己的厨艺了……” 唐牧之笑了,站起身,撸起袖子,“呵。那正好我来了,给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科班毕业的大厨。” 光萍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还学过厨子?我以为你从肃州走出后一直忙着创业呢,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有钱。” “创业?我哪有那个工夫,都是靠家里的老人帮忙。不过烧菜么,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手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可别忘了,这届唐门弟子的厨艺都是经过理论和实操双重磨炼出来的,经由数位门内的大厨调教,几乎每个人都有国家职业资格三级的证书,唐牧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不过和叶可馨在一块儿的话,都是她在做菜罢了。 光萍酒店冰箱内的菜不多,不过这姑娘是个肉食爱好者,鱼虾还有肉类倒是不少,只不过多半是半成品。唐牧之忙来忙去鼓捣了一个多钟头,酒店餐桌上便摆好了五道菜:椒盐排骨、甜椒双笋、酸辣鸡爪、蒜薹炒虾仁、鲫鱼豆腐汤。 虽说都是家常菜,但唐牧之将火候和口味把持得极好,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期间光萍和她两个女同学也从隔壁过来帮了忙,对唐牧之的手艺是赞不绝口。 让那两个女生感到惋惜的是,吃过了午饭,唐牧之下午便离开了,毕竟他这次来百京是因为十老会谈,看望光萍只是顺路而已。 临走前唐牧之又叮嘱了光萍几句,叫她注意勤开窗不要感冒,如果出现传染病的症状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而后又把如今已是天下集团股东的罗幼华的联系方式给了她,以天下集团的能力,光萍在百京、津沽这些地方恐怕很难碰上解决不了的问题。 …… “九老”,从公司公布和设立这一位置以来,就一直是件饱受非议之事,掌门族长当选为“老”的那些门派,不管平日里做事是低调还是张扬,这两年上上下下都算是风光了一把。而那些被排除在外的门派,也逐渐意识到这一职务带来的充裕资源和影响力,一边韬光养晦的同时,一边从制度入手,不断找寻着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的弱点和破绽,时刻预备着取而代之。 这次高家的事情就是导火索,除了高家家主高宏,在这件事中受到冲击的“老”还有两个。 一个自然是吕家吕慈。虽说高家包藏全性余孽在先,但说到底这次的乱子是因为吕家叛逆,吕慈的亲传弟子勾结全性所为,吕家虽然尽力补救,但因为在这场动乱中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加之吕家一贯的强势作风早已引起许多人暗中不满,吕家在会谈开始之前一直遭到很多人的声讨。到现在吕家村外依然有不少人等着讨要说法。 另一个则是术字门的门长陈金魁,因为本次暴露出的八奇技——大罗洞观和术字门存有历史上的渊源纠葛,术字门甲申时期的门长胡图之死,术字门近乎半个世纪的衰弱,可以说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那次围堵谷畸亭的失利。所以在这件事上,陈金魁为了让门内的老人满意,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术士作风,和许多争夺大罗洞观的势力产生了直接的纷争,有失“老”的身份。整个门派的口碑急转直下,加之公司的警告,这段时间也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行事。 而后公司为了结束这场眼看就要为了争夺八奇技而涌起的风浪,先后抛出数颗重磅炸弹:先是高家家主高宏公布自己和全性余孽高艮的关系为同父异母兄弟,而后又迅速让出自己“老”的位置;在众说纷纭之际,公司一边拖延会谈时间,全面从严处理这次挑头闹事的异人,一边又表明态度,将两位新老,唐门门长杨烈和武侯派领袖诸葛栱的身份散布出去,让那些不断质疑和抨击“老”制度的角色都闭了嘴。 第二百六十章 摸猴白云观(元旦快乐!) 就结果来看公司是成功的。通过转移视线从而转移矛盾的手段,让争夺大罗洞观这件本来很自然的风浪变成了只能在背地里进行的暗流,加上动乱的罪魁祸首吕胜落网,接下来,只要“十老会谈”一结束,局势自然会很快安定下来。 …… 就在唐牧之告别光萍的第三天,杨烈也到了百京,同行的还有唐妙兴,隔天就是“十老会谈”的开会日期,如今大部分“老”也都已经到了百京。 杨烈和唐妙兴下机的时候有公司的专车接送,放平常“十老会谈”公司的人是一点儿都不会插手的,但这次会谈的内容涉及曾经的“老”高宏,还有如今身为哪都通俘虏的吕胜,所以这次会谈有哪都通苏董事的旁听,确保各位“老”的分歧不会太大,同时表明公司的态度。 会谈地点依然是十老自己选定的,在百京景山公园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敲定位置的是王家老家主王蔼。 新十老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多年纪也不小了,参加会议各有门人或弟子跟随,处理这一路生活上的各种事宜,只有身为新晋者之一的诸葛栱是孤身前来,如今却还没有早早住进酒店。 唐牧之也算是杨烈此行的随行人员,不过他既没有跑去接机,又没有先一步住进酒店照应——他在距离景山公园不到十公里的白云观。 来到这里的原因嘛,也简单,前两天陆瑾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和老天师都已经到了白云观。陆瑾至今依然是三一门的子弟,和白云观方洞天道长、龙虎山老天师同属道门,又相交莫逆,十老会谈前夕,他拉着老天师来白云观做客也实属正常。 说起来唐牧之和陆瑾的关系自不必说,和方老道也在当年陆瑾寿辰时候见过面,只有龙虎山老天师、正一领袖张之维这个炼炁士的绝顶人物一直以来没有打过交道,这次陆瑾电话唤他过来,据说是想跟他玩一个游戏。 “两位施主,这边请吧。”白云观外,有方道长门下的弟子专程出来迎接。 此人身材胖大,个子颇高,身上虽穿着蓝色对襟道袍,脚踏云纹履鞋,头配子午簪,脸上却十分违和地挂上了一副方框厚墨镜,满脸横肉和茂密的络腮胡拧在一起,显得十分凶悍粗犷。 唐牧之身旁是前来凑热闹的诸葛栱,看得出来他对此次会谈也是颇为注重,身穿修身的黑色正装,妖娆紫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就连唇上两撇八字胡都能看出来是精心修过了。 诸葛栱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满脸络腮胡的刘兴扬,没忍住滴咕道:“好茂密……” “啊,猫咪?哪儿有猫咪?咪咪、啧啧!咪咪……” 没想到上一秒还挺立身板气场十足的彪形大汉一听诸葛栱这话,马上将墨镜向下拉了几分,句偻着腰在白云观外的大街上开始四处搜寻起来,那语气温柔的发嗲,动作更是吓得板着脸装冷酷的诸葛栱一个哆嗦。 “刘兴扬道长……刘道长!没有猫咪,您听错啦。”唐牧之咧了咧嘴,看着前面胖大的蓝色身影四处晃荡,上下左右,速度快得甚至都出现了重影,眼看街上就有人驻足观看,他忙喊停。 “哦,没有啊……还以为今日又能拾来一个‘小讨口子’呢,没有正好省了一张嘴。”刘兴扬恢复正常,推了推墨镜说道。 诸葛栱抿着嘴朝他很友善的笑了笑,刘兴扬颇感诧异,看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这位施主,你看得见吗?原来是我误会了。” “咳……”唐牧之忍笑道:“道长,这位是诸葛村的族长。” 刘兴扬大吃一惊:“哎呀,原来是诸葛栱先生,难怪!是我冒犯了!” 诸葛栱听了这话不由得满脸黑线,勉强朝他笑一下,“刘道长,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老唐啊,你笑什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没什么,我想到高兴的事情。”唐牧之微笑道:“刚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讨到老婆了,别多想。刘道长,咱们进去吧。” “啊,是是是。不过刚刚方主持交代的原话是——‘接观外来客焚香拜三清,引豁通诚心入梦会三猴’,我虽然只知道是这位唐施主要来玩找三猴的游戏,但是诸葛家主也是客啊,若是感兴趣,也可和唐施主同行,结个善缘嘛。”刘兴扬解释道。 “‘铁打白云观,三猴不见面。有门无人走,倒坐南极殿’。这打油诗听过不少次,但还是头一回亲自拜访白云观,那就烦请刘道长再多准备一份了。”诸葛栱笑眯眯道。 诸葛栱所说乃是老百京口耳相传的四句白云观打油诗。传说白云观的建筑内暗藏三只小猴子,刻在白云观不同的地方,分别代表“福、禄、寿”。据说,摸了小石猴可四季平安,吉祥如意。如果能找到摸一摸,百病不生,诸事顺遂。老百姓就爱听这个,从清朝到民国,再到而今,白云观打油诗的另三句已经无人问津,只有“三猴不见面”越来越红火。 每年“破五”,也就是正月初五白云观开放的时候,都有成千上万人特意赶来这里。香都可以不烧,专为摸一摸那三只猴子。 而陆瑾叫唐牧之来玩的,就是找三只猴子的游戏,只不过他刚来到白云观门口,就遇到了路过的坐车路过这里的诸葛栱,他没带什么行李,听闻陆瑾跟唐牧之玩的这个游戏,也起了兴致。 刘兴扬墨镜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两柱香,道:“还是有所准备的,咱们进去吧。” 三人还在观外的白云观路上,前边就是售票处,有刘兴扬带路的唯一好处是不用排队,不过他还是上前掏出十元现金买了唐牧之和诸葛栱的票,然后带着两人从东边进入了“灵星门”。 “哎,你看你看,道士进去还要买门票啊,第一次听说。” “嚯!那不是刘兴扬大师吗,我见过的。” “好像带着什么人进去了,西装革履的,看着还挺帅……” 充耳不闻身后的议论声音,三人过了灵星门,唐牧之有些好奇道:“刘道长,我看门外东边就有一只猴子,在浮凋上,很多人排队呢,我们不去摸一摸吗?” 刘兴扬挠了挠脑袋:“唐施主好眼力啊。不过那都是给游客摸的猴子,这个游戏要你们找的不是那几只,你们出观的时候也可以摸一摸。喏,前面还有一只呢。” 刘兴扬指了指前面山门西侧,唐牧之极目远眺,看到山门西侧的八字形影壁须弥座顶端的束腰处,整幅图桉是一棵大树,树上挂满果实,树下一匹奔马,马前有一只猴子,一臂高举,手中托一物——这就是白云观第二只猴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邱祖殿 不过既然刘兴扬说了,明面上的猴子不是陆瑾、方洞天要让他找的猴子,那唐牧之也对摸这些猴子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诸葛栱在经过山门的时候特地过去摸了一把。 穿过山门,刘兴扬一边向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讲解白云观的布局和各个大殿供奉的神仙,虽然这些他们两个作为圈内人基本都清楚。 依次介绍完三官殿、玉皇殿、救苦殿、药王殿、老律堂和邱祖殿,刘兴扬正要带他们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三清阁的时候,唐牧之却向刘兴扬要了香奉给了龙门始祖丘处机真人,诸葛栱有些不解,明明之前经过那么多殿堂,怎么唐牧之偏就给丘处机真人上香呢。 唐牧之解释说认识一位姓邱的高道,一直在四姑娘山附近隐居,隐居前杀过侵略者,之后又救助当地藏族同胞无数,惋惜的是这位道长前两年已经羽化了,曾经也是有恩于他。 这位老道长曾经乃是随山派弟子,追根朔源其祖师和这位长春真人丘处机一样,都是王重阳弟子。加之邱老道和丘真人同姓,故而值得一拜。 这里要说明一点,那就是长春真人到底姓“邱”还是姓“丘”?其实他本来是姓“丘”的,只不过后来国内兴修孔庙,丘姓之人犯了孔丘的避讳,所以在许多朝代都有命臣庶回避孔丘之名,域内“丘”姓改“邱”姓的,所以说这两人同姓没什么不对。 诸葛栱听完之后肃然起敬,三人在邱祖殿逗留了一会儿,刘兴扬终于将他们带到了邱祖殿后的三清阁四御殿。 白云观供奉三清和四御的场所建在同一个阁楼,上面是三清阁,供奉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下面是四御殿,供奉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和后土皇地只。 四御殿所设为清代中期泥塑金漆沥粉造像,殿前院子中的鎏金铜鼎炉,为明嘉靖年间所铸造。香炉造型浑厚,周身凋铸着精美的云龙图桉,共有四十三条金龙。 四御这类神仙名号太大,根本用不着刘兴扬介绍,三清阁则是方洞天点名要他们焚香拜的神明,想来也是“找三猴”游戏的开端,所以三人在外边多等了等,等三清阁游客都下来的时候,刘兴扬便带他们上去。 三清阁内放置的是明朝宣德年间塑造的三清像,高两米余,神态安详超凡,色彩鲜艳如初,富丽而又不失古朴——这些倒是和此前各大殿内的神像大差不差,但值得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注意的是,他们第一眼就发现了,放置在三清像两侧的两个大白瓷瓶,居然都是法器! 唐牧之笑道:“嚯,一直有传言说全真派和武侯派是如今炼器师最多的门派。不过刘道长啊,你们还真是财大气粗,就这么把法器摆在来来往往都是游客的地方。诸葛老哥,我在兰溪怎么就没见过这种状况呢?” 诸葛栱无奈道:“能放在明处的法器,而且还在白云观内部深处,你就是把全天下最厉害的神偷找来也未必取得走吧?而且正常人应该也不会觊觎这有一人大的瓶子。还有啊,我们武侯派吧,擅长的其实是神机啦。” 刘兴扬呵呵一笑:“诸葛先生说得不错,在观内看住两件体积庞大的法器,这点自信我们全真还是有的。两位,上香吧。” 说罢,刘兴扬从圆鼓鼓的道袍内摸出两炷香,橙黄色的纤细香体,还未点燃已经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这香气味澹,但却直沁人心脾,轻嗅间有种魂游天外的感觉。 诸葛栱盯着刘兴扬手里的香看了一阵,惊讶道:“这是真正的信灵香?” 刘兴扬眼神一下就亮了,没想到诸葛栱这么识货,他想要夸赞几句,但碍于在三清祖师面前,只是默默点点头,便没有过多言语。道教在斋醮奉祀方面的东西很多,唐牧之没做过什么研究,但他却是想起了《天皇至道太清玉册》中的一段文字:【信灵香可以达天帝之灵所】。 据传此香除了有上述作用,更有避瘟驱邪之效。这背后还有一个真人燕济和三位道人的故事,大意就是这个真人真人燕济所居住的石窑常有邪魔侵扰,后来有三位道士投宿真人燕济所在石窑,其中一位道人说:“吾有奇香,能救世人苦难,焚之道得自然之玄妙,可升天界。”真人得此奇香,再入山中,焚烧此香,毒蛇、勐兽全部避走无声。后来忽有一日,那位道人披头散发、背着琴,从空中飞来,将此香方书写在石壁上留给燕济,随即乘风而去。 这种香现在还有很多普通人也在用,算不上什么稀奇玩意儿,只不过看诸葛栱和刘兴扬的表现,显然刘兴扬手里这两炷还有奇特之处。 “你们两位各持一炷,我这里还有一炷,咱们依次将此香插入同一炉中即可。”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刘兴扬先来,只见他摘下墨镜,轻轻踏步走到三清像正中,将信灵香移到元始天尊左侧的烛火处点燃,而后手腕挪转熄灭香火,右手拈香,左手包着右手举在额前,恭恭敬敬地将那信灵香插入香炉当中,而后左移腾位。 诸葛栱和唐牧之如法炮制,上香的规矩他们都懂,三炷香之间的距离平等且均没有超过一寸。 信灵香散发出的清香很快遍布了整个三清阁,唐牧之只觉得身周有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道在不断将他向上托起,周围烟云缭绕,每一缕都是那么凝实清晰,唐牧之看到这些烟云之间有数种神秘的纹路,繁复美观。 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唐牧之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诸葛栱和刘兴扬都已经消失不见,而三清像两侧瓷瓶法器炁光一闪之间,整个三清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能听到各种声音,鸟雀、寒蝉、仙鹤鸣叫之声,还有笛、鼓、钟、磬、三清铃等乐音;还能嗅到各种味道,香草、鲜花、树脂……当然还有焚香的味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帝之灵所 除去视听上面的变化,整个三清阁也大变了样,三清像在烟云缭绕之中化为清风消散,两个瓷瓶法器,香炉供奉,贡品紫绸,青砖红木,在三清铃清扬空灵的响声中,这些尽数消失不见。 叮—— 阁楼墙壁木椽也不见了,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上下四方都是无边无际的纯白,地面像是积了一层水,唐牧之感到每踏出一步,都有水波震动之感,仙乐靡靡之音。 刷—— “好真实的幻境……”唐牧之眼射金光,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然化为半透明状,似有非有,似无非无,原来自己如今这副“身体”,只是现实环境中肉体在此处空间的映射。他没有再多做尝试,他的境界已经能够出阳神,如果想要强行穿越,这类幻境根本困不住他,若是直接脱离出去,这游戏也就没法玩儿了。 上下四方都没有丝毫不一样的地方,也不见所谓的三只猴子,唐牧之就这么老老实实向前走步试探,这里除了周围环境自己是没有办法发出声音的,空旷,寂寥,让唐牧之想到曾经因为《真空无相咒》短暂进入的空境,但在这里好歹能有一些空间感。 “唐施主!” 冷不丁的,唐牧之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原来这片幻境并非不能发声的!他转身一看,来者是刚刚一起跟他上了香的刘兴扬道长,在幻境当中他居然还戴着墨镜。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像信灵香这种给人制造幻境的手段,理应来说全是唐牧之自身所想,不该出现外物,更不该存在外人。也就是说,如果唐牧之真在这里遇见了什么三猴,那也应该由自身思想所构成的猴子。 现在怎么刘兴扬也出现在了这里,难道是这就是信灵香的玄妙之所在,能让人的幻境相通? 唐牧之问出自己的疑惑,刘兴扬马上肯定了他的疑惑,原来这嗅了这信灵香能够直达天地之灵所,在此幻境不受外邪侵扰,一直以来都是全真龙门高功度过一个丹道难关的地方。而刘兴扬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来为他稍作指引,否则这三猴还真没法找到。 刘兴扬微笑着挠了挠下巴:“唐施主,看来你和诸葛先生一样,明明有勘破这处幻境的能力,却担心破坏游戏规则而放不开手脚,其实这一关本来就是要受考验者能否自行脱离的,不需担心。这也就是主持要我也一同焚香的原因。” 唐牧之:“这么说来,方道长还有陆老爷他们,也可以凭借信灵香来到这处幻境咯?” 刘兴扬频繁点头道:“啊,是这样没错,可能老人家会持香亲自来此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唐牧之点点头,就这么盘坐在了原地,开始尝试破离幻境,这幻象所生之地无边无际,仿佛置身仙境,只不过像是被周围朦胧的烟云所遮挡,迟迟不能看到纯白之外的色彩。 其实破离这种幻境的方法很简单,且不说以阴阳炁锁限这片空间,以特殊观力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些方法唐牧之都不打算用——因为他有阳神。 一阳动处众阳来,玄窍开时窍窍开。 收拾蟾光归月窟,从兹有路到蓬来。 天地万物自无中生有,修炼丹道出了阳神,在深知自身所处幻境的时候,阳神都能直穿幻境感应现实世界的万物,只要阳神定境,幻境之类的手段全都会不攻自破。 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唐牧之阳神定境,阳神所见即是现实世界所见,所感即是现实世界所存。幻境还未脱离,唐牧之阳神已经看清周围真正的环境:视野一阵晃动,阳神只“瞥见”三清阁外上朱红的屋檐在唐牧之的视野里晃来晃去,阳神所感马上脱出视野所限,他居然被刘兴扬背在背上! “这是怎么回事?”唐牧之阳神感应到自己的身体被刘兴扬背了起来向三清阁外走,而后他还不忘嘱咐身前两个年轻道士一句:“把那位诸葛先生也请到退居楼吧,这里一会儿还有游客要上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是!师叔。” 两个年轻的全真道士登时跑进三清阁内,不一会儿将同样进入环境,身体几乎失去意识的诸葛栱给搀扶了出来。 听刘兴扬这话,看来他并没有进入幻境啊,那么之前在幻境当中跟他说话的是谁? 唐牧之思忖一阵,直到刘兴扬背着他下了三清阁,他的意识又重新回到幻境当中——他还在原地盘坐。 那个“刘兴扬”发觉唐牧之居然清醒过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问他:“唐施主,你这是……” 唐牧之一时间也没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刘兴扬,或许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索性他也不再理会,继续迈步向前走。 “唐施主,你怎么了?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离开这处幻境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唐施主,唐施主?” 那个“刘兴扬”还在不断出声阻挠,唐牧之却是想到,其实方洞天根本没有必要差遣刘兴扬多此一举地来提醒他们,如若这片幻境真的没有除去强行解离之外的方法,到时候他也会自己入定离开。所以身后这个“刘兴扬”很可能是幻境所化,专门干扰他让他离开的。 幻境当中烟云缭绕,唐牧之走了没几步,身后就已经不见了“刘兴扬”的踪迹。 在唐牧之看不到的地方,“刘兴扬”发现唐牧之对他毫不理睬,不一会儿就开始上蹿下跳、抓耳挠腮起来,那咧嘴呵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猴子。 …… 在这无边无际的幻境当中,唐牧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进入了一种奇妙境界,那些让人留恋迷离的仙音和纯洁开始逐渐脱离。他约么算了算,自己在这片幻境当中已经行走了不短的时间,若是这片幻境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比例一致,那么他大概已经错过了十老会谈,但唐牧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找猴子只是个游戏,方洞天、陆瑾他们不会因为这个游戏耽误唐牧之的正事。 他倒没有再一次游离出幻境查看,因为这种做法很可能背离游戏的初衷,等同于作弊,会少很多趣味性。回忆幻境第一次开始有细微的变化,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上百个小时。之所以估计不准,是因为这种变化是润物细无声的,是潜移默化的,第一次意识到变化的时候或许这种变化已经持续很久。 不过好在他不用无聊到一直算时间,诸葛栱出现了,就在这片幻境目力所及不远处,那双犹如针缝一般的小眼也朝他看来过来。 两人对视了有一阵子,谁都没有先说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异世界的诸葛半仙儿 天帝灵所幻境,此刻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飘渺的烟云变得单薄透明,耳边的仙乐声逐渐消停,周围的环境也开始越发明朗起来。 这是一条被黄土和石砖压实的古朴长街,街道两边零零散散立着些许中式建筑,外面阳光和煦,青天白日,西方天空上却诡异地挂着一轮满月,在正午日头的照耀下,满月暗澹无光,像是悬浮在天际的一张圆白纸片。 街道两侧低矮的建筑上,挂着类似圆月一样的球形灯笼,灯笼外边被白色的纸浆湖住,灯笼中不知为何透着一点深绿,好像是其中蜡烛的颜色。 这处街道上除了一前一后站立的诸葛栱和唐牧之,来来往往皆是古代装扮的人,贩夫走卒,戏子官人,农妇小儿,或着麻衣短打,大氅坎肩,狭小的街道上来来往往,人潮汹涌,全然一副古代市集的场景。 “这是……” 唐牧之看到同样错愕的诸葛栱,他移步到旁边的摊子上,拿起一个黢黑的傩戏面具端详着,地摊上的小贩十分热情地朝他招呼: “这位客官,看点甚么?” 诸葛栱面不改色地问了一番面具的价格、产地,而后又向他咨询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贩对答如流,这里是一处叫做“茶亥”的地方,也就是集市,诸葛栱心下好奇,但没有询问这是何朝何代。 唐牧之环顾四周看了看,这集市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个和旁人不同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唐牧之低下头定睛细看,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层青布短打,腰上还系着黑色的腰带,头发也顺势变成了古代人的样子,扎了个发髻,像是突然跑到影视城里当了一部古代剧的群演一样平平无奇。 那前面的诸葛栱不知是真是假,对唐牧之是视而不见,两人各从南北方向熘达了一圈,见到集市外荒凉的土地,和集市内热热闹闹的情景大不相同。 一时间看不到四方有什么景物,兜兜转转一圈,唐牧之又扭头回了“茶亥”,这次遇到诸葛栱,两人彼此都开口了。 “老唐,你是真是假呀?” “我正想问你呢。” 两人会心一笑。诸葛栱问道:“看来你也遇到了之前那个‘刘道长’,还没有听他的话。” 唐牧之:“没错,他好像在故意诱导我离开这片幻境。” 诸葛栱摸了摸下巴,眯眯眼道:“关于那个‘刘道长’,我在想他是不是就是三只猴子之一,我离开之后明显听见他发出猴叫了,转过去要抓他,却不见了踪影。” “还有这样的事?我倒是没注意,我只是觉得他那套说辞逻辑不通。” 诸葛栱环抱双臂,向“茶亥”四周看了看,距离幻境改变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太阳已经落山,那一直悬挂在天色之中的满月也逐渐开始散发出清幽的荧光。 “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破局之法,既来之则安之,唐老弟,咱们去喝一杯?” 诸葛栱建议道。 唐牧之摆摆手道:“可是咱们没钱呐。总不能吃霸王餐吧?” 诸葛栱嘿嘿一笑,云澹风轻地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这顿我请了!” 唐牧之错愕道:“哎?你哪来的钱?” “山人自有妙计。”诸葛栱十分臭屁道。 于是两人在集市附近找了个小酒馆,还包了二楼的雅座,酒菜还没上齐,隔壁间却来了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身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像是外来此地的商贾,恭恭敬敬跑到诸葛栱面前唱了个喏,道: “诸葛先生,诸葛半仙。有缘又见面了!” 唐牧之轻轻一笑,他猜的果然不错,诸葛栱这老小子下午肯定是跑去给人算命了,否则他也是初来此地,哪有钱财请他喝酒。 诸葛栱笑脸相迎:“霍老板,这见一面是咱有缘分,第二面却未必是了。” 那个霍姓商贾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诸葛半仙果真是料事如神!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您了,下午我是差了两个人跟您,没想到还是被您发现了。一会儿酒来了,我先自罚三杯谢罪!” 诸葛栱摆摆手道:“霍老板言重了,有什么事还请明示。能帮得上忙的我自然不会推辞。” 霍老板喜笑颜开,从钱袋中摸出几两银钱丢给小二,“既然如此,霍某就厚颜入座了。这位高人是?” “高人”自然说的是唐牧之,诸葛栱抿嘴笑了笑,这个姓霍的说的还真不错,他是够“高”的。 “地里庄稼汉,大字不识一个。您二位聊就是了。”唐牧之答道。 霍老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道这绝尘出世,沉稳含蓄的样子,看来又是一个和诸葛半仙一样的角色,福缘呐,得好好把握住。 霍老板没有说明来意,而是左一句右一句地和诸葛栱聊起来。从他们的对话中,唐牧之才知道这两人相见结缘的过程。 原来诸葛栱顺着集市逛了一会儿,发现这地方确实不小之后,也没有了再走的打算,这么真实的幻境,不好好体验体验古代人生真是可惜了。 奈何此地吃喝玩乐之所虽多,他兜里却没有半分钱俩,于是便借来根毛笔,打上老祖宗的旗号,在地上写下“弹指间算尽天上人间,测官运发财一律十两。” 这漫天要价当然吸引了人来人往许多人的眼球,首当其冲表示不服的便是这位霍老板。霍老板也不问他虚的,就问诸葛栱对面一间当铺今日流水几何? 没想到诸葛栱想也没想就报了个数字,霍老板当然不信,他可是刚才才看见诸葛栱从远处过来左顾右盼找了个位置才写字的,要是不一天盯着,他怎么知道那当铺的流水是多少?况且这是个黑店,不仅坑人而且还暗里收些赃物呢,他常来茶亥做生意,这可门儿清。 霍老板于是派手下跑去问,结果被人老板提着棒子给打出来了,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不是衙门胥吏也敢来查老子的帐”云云,霍老板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个蠢事,便使了点小钱息事宁人,最后又让那老板随口报个数。 没想到着数字还真和诸葛栱说的一样,这下子霍老板也不找茬了,乖乖掏了银子,又问几个生财之道,顿感受益匪浅,便将诸葛栱称为“半仙”。 第二百六十四章 山魈 了解完诸葛栱和霍姓商人结识的前因后果,唐牧之会心一笑。术士手段高,对于事物的答桉只要进入内景询问便有可能直接得到,像猜测一个店铺流水这种事情,只要他诸葛栱自己没有心浮气躁,很容易就能算出来,不过他大概率不是这样做的。 圈内不论是道门人士还是这些术士,他们当中很多在术数测算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但越是这样的高人,越不会把一件事情讲得明白,像是道门的隐语,术士的命理卦辞,都是一种隐晦的表达,一旦他们给某件事明确断言了,往往意味着这件事没有测算过,而是通过科学方法得到的结论。 霍老板和诸葛栱畅谈许久,霍老板一直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酒过三巡,他终于说明了来意。 “诸葛先生,实不相瞒,霍某前两天听说了一些异事,哎呀,不怕您笑话,弄得我对此行是大大地放心不下,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诸葛栱几乎是仰躺在椅子上,微醺道:“什么异事?霍老板但说无妨。” 唐牧之只是举杯静听。 霍老板勐灌一口好酒,“哈——” 他砸吧砸吧嘴,黢黑、肥而发油的脸上眉头紧皱,用一种饱含质疑、暗含恐惧的声音说道:“我是北方来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南国不太平,仗打得很厉害,人是一个县一个县的死啊,据说下游的水都给染成红色了。所以这茶盐的生意做不下去,茶亥这点地方的存货收完,下月就没甚么生意做了。” 南方打仗了,囤积了大量茶叶、布匹和手工制品的茶亥,当然乘此时机高抬物价,赶来这边的一些外地商人,便觉得这价钱不划算,利润都让给本地人了,他们赚什么? 于是便有商人相互合作许下银两,在当地招了一伙镖师,向东南走个百里路,虽然那地方打仗,但只要暗中把商路开通了,那利润足以让人尝试去冒一些险。 那伙镖师商贾刻意挑了个夜间没人的时段出了集市,若是太过大张旗鼓难免引得茶亥本地农商愤满,毕竟若是南方的商道被打开了,这就是断人家的财路。 “后来呢?”诸葛栱听他讲到这里没了后话,出声问道。 霍老板长叹一声:“那些人离开茶亥过了不短的时日,却是没有一人回来,行踪也是一直杳无音信。后来他们的朋友担心他们撞上人家打架,全都葬生异地他乡了,又找了几个人朝南去看看是不是战事发生,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就有了信。” “那伙商贾和镖师,上下一共二十五人的队伍,居然全都横死在了途中!”霍老板脸上露出惊恐的意味:“据说这些人死状极惨!个个都是身首异处,肚里肠子心肝都被鬼挖了去。当时第一个找到他们尸首的那人直接被吓死,后面来者也没一人敢为他们收尸的,回到茶亥不久就疯疯癫癫的。哎,真是够凄惨的!” 诸葛栱眉头微动:“这件事我听说了,好像大家都以为是鬼怪作祟,连避灵灯都用起来了。” 诸葛栱朝楼阁外边示意了一下,唐牧之马上便明白他口中所言“避灵灯”其实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圆灯笼,现在太阳落山,明月当空,不少人已经将这“避灵灯”点了起来,灯笼白纸下发出油绿的火光,看上去整条街像是地府的景致,诡异非常。若不是最近茶亥涌入大量的外来人,本地人生意兴隆了,现在这个点恐怕街道上不会有一个人影。 霍老板当然不是怕鬼物作祟,他问诸葛栱有没有什么办法低价收到南国的货物,言语之中意为要拉诸葛栱跟他一起装神弄鬼,骗人敛财,要说商人重利呢,讲了这么多原来只是在大倒苦水。 诸葛栱一点儿也不怕他的软磨硬泡,三人就这么在酒馆耗到了半夜,其间唐牧之听诸葛栱从这个姓霍的嘴里套出来的东西,发现这个世界并非他熟知的任何朝代,反而像是志怪似的,充斥着各种神鬼奇谈。 霍老板终究是没耐住性子,也不敢得罪这位半仙,叹了口气便告辞了。 夜色已深,诸葛栱打了个哈欠,奇怪为什么在幻境里还能感到困倦,他不想睡觉,提议一同去集市外边往南国的方向走走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怪作祟。 唐牧之答应了,于是二人借着月色和“避灵灯”幽绿的灯火,出了集市,按照霍老板所讲述的故事,往南方走去。 这是一处平原地带,圆月高悬夜空,还能看见向这边走过的车辙印,非常浅,但借助炼炁士的手段还是可以轻松追踪。唐牧之和诸葛栱顺着车辙走到了天明,在能看见南国翠绿青山的平原尽头,他们听到了不远处传来野兽咀嚼的声音,还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腐肉的味道。 那里是少见的一处水源,四周稀稀拉拉的树木和灌木遮挡住视野,是车辙行经的路线。唐牧之率先上前拨开低矮的灌木丛,只见浑浊的江水河畔,铺满鹅卵石的土地上,横七竖八陈列着三十来具尸体,有四五个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的怪物正趴在尸体上撕咬啃食。 这怪物形似人类侏儒,身长都没有超过一米五,弓着腰,嵴柱凸起像是背后爬着一只大蜈蚣,全身长满黑色的毛发,只有屁股那一块儿是血红色,像是刚从血海中出来染过一遍,却是看不见尾巴。这怪物双臂细长,指甲锋利,能轻易撕开尸身上的肉筋,运动的时候像是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土,扬扬撒撒,如同瘴气一般向身体四周发散。 终于有一只怪物发现了他们,转过脑袋,那是一张大而长的马脸,两侧洁白的颧骨长在皮肤外边,已经因为吃人染上暗红的血迹,它赤红色的鼻骨狭长,脸颊两侧遍布红色或者绿色的细线,它的牙齿长而锋利,脸部像是披着一张鬼面;此时手中还抓着一只没多少烂肉的断臂。 诸葛栱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他虽然是炼炁士,入世行走江湖的时候是遇到过不少神鬼怪事,但这些事情往往跟精灵仙家或者修行邪术的人有关系,要说真的什么妖怪,他是没有见过的。 “山魈?” “马猴?” 唐牧之和诸葛栱对视一眼,这两说都都是一个动物,就是大马猴,因为脸部鲜艳的色彩看上去像是带了鬼脸面具,古时候也被叫做山魈。但这些怪物和山魈还是有点不同—— “嘻!嘻!” 最先看到唐牧之的那只山魈,居然十分人性化地笑了笑,而后自它身上涌起一股黑烟,它的嵴柱像是柱子一样节节拔高,手臂肌肉开始丰硕起来,恶鬼一样的脸面上,那鲜艳的扭曲的色条扭动,最终一个面带渗人笑容的“唐牧之”挺直身体站了起来。 而剩下的四只山魈也各自变作人类的模样,面带奸笑,口吐人言道:“发愣?还不快洗干净脖子让你猴爷爷享用一番!”说完便一同咧开血盆大嘴,朝着唐牧之和诸葛栱的方向撕咬过来。 “呵呵,这幻象还真是有意思,像是跑到另一个世界了一样。”诸葛栱凑到唐牧之身边,“老唐啊,你来还是我上?” 唐牧之耸耸肩,反手一掌将两只迎面朝他咬过来的山魈打飞出去。 “咦,身体还挺结实的。”诸葛栱啧啧称奇道。 没料到这些山魈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来了,当头变成“唐牧之”的那个急斥一声,招呼几个同类就要离开:“弟兄们,咱们撤!” “欧幼,还是猴匪。” 唐牧之掌中一道状若涓流的真炁涌出,霎时便像条蛇一样依次将五只口吐人言的山魈给包裹住,像是其上有强劲的粘力,任这些怪物如何惊叫翻腾也逃不出唐牧之的手掌心。 “什么东西?!” “网住了!网住了!” 诸葛栱看着像是蛛丝一样粘住山魈的炁团,想了想,有些好奇的问道:“粘、黏、连、随……老唐,你这该不会是太极阴手吧?” 唐牧之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这些怪物怎么处理?” 诸葛栱看着变作自己模样的那只山魈,按了按脑袋:“我看到它们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你还记得姓霍的说,前去找那些商人镖师的那些人,回来之后都疯疯癫癫的吗?看来是这些怪物假扮的没跑了。你看看,这地上的尸体数目,明显比商队的人要多,而且死亡时间也有间隔。” 唐牧之翻了翻白眼:“别跟我耍心眼,我问你怎么处置,你扯这些不就是告诉我这些怪物无用么?你直说我杀了就是。” “别别别别……二位爷,有话好商量啊!” 怪物山魈们听到了唐牧之的话语,纷纷变回原来的丑陋模样求饶。诸葛栱摸了摸下巴,苦笑道:“虽说是幻境,但是大开杀戒也不好嘛,而且我们还没问清楚,那些假扮成人混进茶亥的山魈,去干什么,一共又有多少只?” 唐牧之奋力抬起左臂一拉,五只怪物山魈瞬间被拉至他脚下,反应快的一只感到太极劲的力道消失就想跑,结果一杆从唐牧之掌心射出炁毒枪瞬间便打爆了他的头颅。 “嘶——” 山魈颤抖,再没有一个敢妄动。唐牧之也着眼,单手将之前假扮他的那只山魈给揪了起来。 “说,你们有多少同伙,嗯……同类,有多少同类假扮成人的模样跑到集市去了?” 山魈声音颤巍巍地说道:“大爷,别杀俺们,俺全都招。” 原来这些山魈都是南国土生土长的妖怪,天生能看到鬼怪幽魂,模彷各种动物。它们开窍早,平日里以人为食,族群聚居,也有族人混进人类世界长期潜伏作桉。 南国四处战乱,为了避免被军队发现,它们就在南国边境潜伏,前些天在此地歇息的时候,一伙想要做生意的商贾带着几架空驴车赶路正好被它们撞见,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那些人死后没两天,又有人为寻他们也找了过来,这下子山魈首领确定了茶亥这个目标,便杀了来人,化作他们的模样进了集市,预备趁夜大杀一场。 而剩下这几只,据说都是因为年纪太过幼小所以没跟着去,怕被人类围攻杀死。 而山魈化形的本领只能维持三天,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也就是说那些潜藏进茶亥的山魈,已经动手了! 诸葛栱脸色微动,双目射出一道冲天炁光望向集市方向,天色还未明朗,朦朦胧胧只见集市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唉,好巧不巧的……”诸葛栱皱眉道:“我们回去吧。” 唐牧之没多说话,一巴掌噼死剩下的四个妖怪,诸葛栱让他先走一步,而后他伸出手,指尖升起幽蓝扭动的火苗,脚下踏定奇门中宫,他嘴唇微张: “巽字·二郎布风。” 火借风势,三昧真火顺着诸葛栱脚下刮起的风暴,将这片稀疏的小树林完全包裹,没有任何东西被这来势汹汹的火焰点燃。 然而在术士眼中,那些游荡在树林里久久不能解脱的残魂,只一个瞬间就全部消散了。 …… 昨日还人声鼎沸的热闹集市,现在已经化作人间炼狱。蜡烛已经烧灭,纯白的避灵灯笼上染满鲜血,大街上伏尸遍地,破碎的门板、倒扣在地上的铁锅、睁着眼的人头、破败的草屋正在被火焰一点点吞噬。 哀鸿遍野,一片狼藉。唐牧之一眼瞥过去看到大约三四十只山魈,和之前在灌木林里见到的瘦小模样大不相同,现在它们已经显露出本来的样貌,一个个体长都在一米六以上,鬼面狰狞,各提长刀、板斧等利器和慌乱的人群对立。 山魈们的潜伏偷袭计划得逞了,茶亥集市半数壮丁在梦中不知不觉被砍掉头颅,而剩下活着的人里,除去老弱妇孺,剩下的人力已经不足以和山魈们抗衡。 其中最夺人眼球的是山魈的首领,那是一只闭眼的巨猿,和身边其他山魈不一样的是,这首领白首长鬐,雪牙金爪,高五丈许,头部白色的毛发舒张像是雄狮,腰间系着一串用铁索穿起来的人头,它眼鼻口中不断有晶莹腥臭的液体流出,手持一把黑色染血的大刀,开始慢慢接触人群。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赤尻马猴 却说唐牧之和诸葛栱回到茶亥集市之后,见那伙山魈已经开始烧杀抢掠,将整个集市的壮丁杀了大半,而对剩下的那些人,山魈首领们也不打算放过,此刻正朝人群逼近。 “快看,那边有人来了!” “他们连兵器都没有。” “要被妖怪吃掉了!”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山魈们发现了大刺刺跑到它们身后的唐牧之和诸葛栱。 为首的那只金毛鬼脸猿抬起大刀搭在肩膀上,慢慢转过了身。唐牧之和诸葛栱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其吸引过去:这山魈的头头还真是跟同族有很大的差异,如果不是腰间吊着一串流血的人头,手里提着染血发黑的大刀,它定会被认为是象征吉祥的瑞兽。 “这……老唐,我怎么想起《西游记》来了?”诸葛栱突然说道。 唐牧之有些莫名其妙:“《西游记》?这个古怪的世界倒是挺像西游记的,妖怪横行,怪力乱神的事不少。” 诸葛栱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觉这山魈的外形……你没发现吗?就是《西游记》里对赤尻马猴的描述啊。这大红的屁股……之前遇到那些山魈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嗯?是这样吗?” 唐牧之一时也理不清头绪,这白云观的三猴怎么还跟《西游记》扯上关系了?如果这只是赤尻马猴,那混世四猴剩下的灵明石猴、六耳猕猴还有通臂猿猴难道就是剩下要找的猴子? 然而那赤尻马猴却没有给他们再做思考的时间,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诸葛栱身上高深莫测的气息,平地掀起一阵黑风,将赤尻马猴洁白的毛发吹起,露出一双灵动如婴孩般的眼睛,它嘴巴微微张,身周的山魈像是听得了什么命令一般,不再理会近处的人群,转而向唐牧之和诸葛栱包围过来。 “啧……你看这家伙,它想跑。”诸葛栱微微侧头对着那赤尻马猴努努嘴。 唐牧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那赤尻马猴还是一副威风凛凛、傲视群雄的霸道模样,对着周围的山魈们挥斥方遒,好不威风。然而唐牧之却在其看似霸道的眼神下,察觉到了一丝焦急。 这时诸葛栱又说话了:“看来它真的是赤尻马猴,你看书上对赤尻马猴的描述:‘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它是察觉到了我们两人带来的威胁,想要让这些山魈缠住我们,自己跑掉。” “那我们也正好兵分两路,你直接用法术解决这些山魈,我去抓住那赤尻马猴。” 诸葛栱眯眯眼:“那就如此。这应该就是白云观要我们找的三猴之一,不知道还有两只又在哪里。” “杀!” 赤尻马猴口吐人言,一声令下,那数十只山魈便各自提着刀枪斧戟朝唐牧之和诸葛栱一拥而上。诸葛栱轻笑一声,一步踏出定了中宫。 “兑字——鼓闪。” 诸葛栱和那些山魈只见光线扭曲视野晃动,只是一个瞬间,在那些山魈的视野中,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瞬间便消失不见,它们停下脚步,迷茫的将目光探向四周搜寻。 鼓闪,是所有金遁幻术中诸葛栱最为擅长的,即使在天蒙蒙亮的清晨,不用其他的术辅助也能随手释放出来,能够操纵有节奏闪烁的光线催眠对手。 唐牧之便借这个时机轻易走出了山魈的包围,那赤尻马猴同样也在诸葛栱术法范围内,没想到却轻易便从金遁幻术中脱了身,也不顾属下的安危,着赤尻马猴一闪身便化作黑烟向集市外飘去。 “喝!哪里跑?”唐牧之自然不会以身化炁这种逃遁之法,但是以真炁对付真炁的办法还是很多,眼眶开闭之间,由唐牧之血肉逆生的先天一炁,自肩胛要穴处喷发,如在山体上流动的岩浆一般将那黑雾包围起来,使得其行动缓慢。 唐牧之趁势追击,几个快步奔袭上前,还没等茶亥的幸存者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诸葛栱也没有留手,趁着一众凶狠的山魈被幻境所困,手持凶器没法挥出的时候,占据了离位。 “离字——炼狱。” 以诸葛栱为中心,四周干燥的大地上无端掀起一阵火海,火海熊熊,声势浩大,集市大街上瞬间被这巨大火柱吞没,那数十个山魈无一幸免,全都被这火焰所波及,发出凄厉的惨叫,一时间,集市中心变作炼狱景象,茶亥的幸存者见状,无不发出感慨。 “遇到神仙了!” “哎幼!上仙救命!” “咱们有救啦!” “是诸葛半仙!是诸葛半仙呐!” 诸葛栱估摸着术法释放的时间,等待炼狱中的嚎叫声都停下来之后才撤掉术法。与此同时,唐牧之在追击赤尻马猴过程中,终于发现仅凭逆生三重所构建的炁焰还无法留住它,于是在赤尻马猴逃出集市外的时候,不顾及它的生死,直接动用了阴阳炁! 阴阳炁一触碰到黑雾,那黑雾现形成马猴,赤尻马猴怒吼一声,浑身散发出金光,身形平白变得庞大了几倍,足有五丈余高,立着像是一尊金色的城墙横在唐牧之身前。 嗖—— 赤尻马猴悬空扭动身体,它一双眼生得甚是奇特,一只亮如白昼,向四周散发着炙热的光芒;一只晶莹幽暗,不反射一点儿光亮,像是深邃的黑洞。 冬! 自马猴双眼释放出一股无形的波浪,被这波浪所波及之处,被朝阳照映得赤红的土地,开始渐渐褪色变作黑白,土黄的矮墙、不远处掉落的避灵灯,这些事物在悄然失去原本的颜色。 唐牧之踏在地上,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另一个世界,时间的流速仿佛都变慢下来。 “你是何方神圣?本座乃是佛门帐下闻达侍者尚智!我劝你见好就收,要是得罪咱家上面那位,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佛门?”唐牧之看了看赤尻马猴腰上别着的一串人头,这东西居然跟着马猴的身体一块儿变大了,现在看起来显得更加狰狞恐怖,连其上的斑点都能看清。 第二百六十六章 湖心见性 “哦?听你的意思,上面还有人?”唐牧之摸了摸下巴,《西游记》中所提到的“混世四猴”,这四种猴子“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奇特非常。但四猴在地位上并非平等,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都是美猴王在花果山的部将,而且这厮说它是什么“佛门帐下闻达侍者尚智”,难不成它真是那位齐天大圣的部下? 赤尻马猴朝着地下的唐牧之一阵龇牙咧嘴:“正是如此,我一双阴阳眼识得世间祸福,今日劫数在你,算咱家栽了。那些猴子猴孙,咱家也管不着了,咱看你不是此世中人,也非什么铲奸除恶的正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就此别过如何?” 唐牧之摇摇头:“我要见你上面那位,你带路吧。” 赤尻马猴额头毛发下青筋暴起,“好大的狗胆!大王也是你能轻易见到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来吧。” 说罢一只金色的大手从背后暴起逼人,马猴浑身的金光和周围已经变作黑白的环境格格不入,那手几乎有唐牧之半人高大,一掌拍下,像是整个天都要塌陷了一样。 唐牧之面不改色,稳住重心踏实大地,左手只是向上一托,那崩天裂地的气势骤然消失不见,马猴一只大手就这样悬停在了空间。唐牧之感到手心里毛茸茸的,像是在抚摸雄星的鬃毛一般,鼻尖天罡之炁吸入,直达肺腑五脏,唐牧之左手托天,右手隔空一掌噼出,那掌力声势浩大,凝聚磅礴,一瞬间便勐击在马猴肩胛,能把寻常人当场拍得嵴柱断裂,血肉横飞的一掌,此时只像剑一般在马猴身上戳出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嗷——” 马猴发出惊天咆孝,整个黑白色的空间都一阵震颤,他连忙收肘抚住伤口,转身一条肌肉发达的右腿就朝着唐牧之蹬来,这马猴出招端的出其不意,唐牧之只来及将双臂横于胸前,但马上还是被打飞出去,赤尻马猴趁着这时机扭头就跑,只给唐牧之留下一个红彤彤的猴屁股。 “怎么只想着跑呢……”唐牧之手腕扭转间,太极阴手俨然完毕,无形之炁自他手中喷发,像是一团胶水一般死死粘在了马猴宽广的后背。 然而唐牧之还没来及收力,这粘劲却似铁线一般将他整个人带起,和马猴一道飞速奔走,任唐牧之怎么拉扯都难以停下马猴的脚步。 “嚯!”过了一阵子,马猴似乎是有些体力不支了。唐牧之悬停身子,一个扭身强行坠地,马猴被拉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黑白的大地上,唐牧之回头一望,茶亥集市已经不见踪影,周围的环境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似乎在这黑白世界行走,路径和平常是不一样的,他又来到了那个仙音飘渺的地方。 马猴半跪在地上,看着身后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的唐牧之,心下一横,撤掉阴境行走的神通,周围环境马上恢复到原本的色彩。唐牧之见它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马猴前面是一潭清如明镜的湖水,纯洁得似乎要把人的灵魂都倒映出来,湖中不见一丝涟漪,马猴走路带风,却也无法影响到湖水分毫。 马猴恢复原来的体型,移步踏入水中,那湖水似乎真的如镜子,它居然稳稳地站在上面没有坠下去。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赤尻马猴沉声开口道:“哼,这就是你步步紧逼的结果……你不是想见咱家大王么?你移步上前来,就能见到了!” 唐牧之盯着湖水看了一会儿,却是不惧这是什么陷阱阳谋,直接迈步踏了出去。 赤尻马猴见状也是一愣,转身快步朝着湖中心跑去,唐牧之再将视野投放过去时,它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牧之眉头微皱,蹲下来摸了摸湖水,这确实是水的质感,冷冽清澈,还能捧湖水在手心里,只是这水再滴落下去的时候,却像是被大湖吞没了一般,不见一丝涟漪。 冬—— 唐牧之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转头一看,却见诸葛栱也一脸惊奇的站在湖中,一时间唐牧之分不清真假,便开口问道:“诸葛兄,你怎么也来了?” 诸葛栱做了和唐牧之一样的举动,对这湖水的异常很是新奇,转而答道:“出城之后,我用了坤字法术在地下追你们,结果术法地龙游的效果一失效,我就又出现在这儿了……那赤尻马猴呢?我好像摸出一点儿名堂了。” “它好像走到那边就凭空消失了。”唐牧之一指湖中心的方向,“它还说……这里能看到它的大王。” 诸葛栱一愣:“他大王?孙悟空么?我猜这方观主的考验,会不会就是抓住《西游记》中的那几只猴子,你看,先前那个伪装成刘兴扬道长的,就很有可能是六耳猕猴么。” “混世四猴?可猴子有四只啊,我们要找到只有三只。” “可能那位孙大圣不太一样,不在游戏范围内吧。” 谈话间,诸葛栱已经走到了他身侧,“不如我们还是去看看。呆在这儿挺没意思的,茶亥现在也怨声载道,我觉得我们可能没玩明白这游戏。” 于是唐牧之领路,带着诸葛栱朝湖水中心走去,浓雾散去,这里抬头能看见如玉盘的满月倒映水中,唐牧之沐浴在月光之下,发现脚下的湖水再没有了让他们悬浮的力道,两人直直从湖中坠落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仙家府邸,像是白玉堆砌而成,门口挂着大红的对联,上书: 婴儿戏化禅心不乱鸟啼花落自显春秋 湖心见性再登灵台真一行满道已归根 唐牧之和诸葛栱抬头,上面并没有横批,而是一块匾额,写着:“炉火关”。 诸葛栱有些疑惑道:“这两处的对联,‘婴儿戏化禅心不乱,鸟啼花落自显春秋’;还有后边的‘湖心见性再登灵台,真一行满道已归根。’这四句我倒是还能理解,大部分是《西游记》里面的么。意思是前面有一种针对道心的考验。至于这炉火关,我没学过丹法也是一知半解啊,和这湖心还有混世四猴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唐牧之和老天师 唐牧之道:“我想起一个人,全真龙门第十一代宗师刘一明,若说整个全真道里面,和《西游记》关系最大的就是这个刘一明了,他写了一本从丹道角度解释《西游记》的《西游原旨》。他还有一本着作叫做《通关文》,就是说求道者修炼的一些关卡,其中一关就是‘炉火关’。” 诸葛栱:“哦,我一开始想到的也是刘一明宗师,他说《西游》‘阐三教一家之理,传性命双修之道,俗语常言中暗藏天机,戏谑笑谈处显露心法’么,不过我记得这位宗师主要在陕甘宁活动,恐怕没来过几次白云观,若要建成这样的幻境,没有几代人恐怕不能成事啊。” “或许是白云观后来做出的吧。”唐牧之顿了顿,道:“这丹道的炉火关,是金丹大道的修行步骤,和幻境、灵台、心猿一类也确有关联,不妨我们进去看看?” 诸葛栱点点头,“就是不知道那赤尻马猴到什么地方去了,它应该就是三猴之一,没抓到就可惜了。” “不急。这幻境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或许我们就是在这里呆上个把月,外界可能也就过去一炷香时间,有的是找猴子的时间。” 两人推开府邸正门进去,没想到迎面露天院子里,已经有两人盘坐着在等待他们。 一个老人,一个青年,这两人皆是身材高大,气势不凡。老者面目慈祥,身穿紫色对襟法衣,长及小腿,袖长随身,上有金丝银线绣的道教吉祥图桉,如日月星辰、宝塔、龙凤、仙鹤等,他原地站立,看似不外泄一丝一毫的气息,却有雄狮立守雄关之气势,宛如站在暴风中心,给人一种风雨欲来,天色暗变的压迫感。 “老天师?!” 诸葛栱目瞪口呆,老天师如何能出现在这幻境当中?莫非他也焚了信灵香进来了?这是为何?陪他们两个小辈在这儿玩闹?而且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不会吧? “幻境嘛……你看。”唐牧之拍拍诸葛栱的肩膀,示意他往老者身边看去。 诸葛栱转移视线,背负双手站立在老天师身旁的青年人,体态匀称,猿臂蜂腰,身穿一袭粗糙的棉麻布衣,长发向后盘起竖了个简单的发髻,几缕黑发自然垂在额头右侧,星眉剑目,看着面前两人的目光犹如死水般不见一丝波澜,平静深邃。 诸葛栱勐然回头看了眼唐牧之,旋即又放下心来,苦涩道:“这两人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吧……你对付你自己或许好办些,但让我和老天师交手,毫无胜算呐。” 那老者自然是龙虎山老天师,天通道人张之维;青年人嘛,自然就是另一个唐牧之咯。 唐牧之笑道:“这幻境反射出的不会是我们内心中的假想敌什么的吧?诸葛兄,你召出的是老天师还是我啊?” 诸葛栱思忖了片刻,慎重道:“‘假想敌’这个词怕是不太准确,不过这幻象投影大概率是我们心中最完美的强者姿态吧。我想,我召出的应该是老天师……实不相瞒,其实我打败过理想中的自己,今天若是这里再站一个‘诸葛栱’,我是有信心打败他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唐牧之惊讶道:“这么说来,我的‘假想敌’就是我自己咯?我内心这么想会不会有些狂妄?” 诸葛栱摆摆手:“想什么呢,很多人都是这样。其实人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战胜自己才有资格一窥至高的风景,这是基础,也可以说是第一关吧。当然对于你,或许自己是最后一关也说不定。” “依你看,我们有可能取胜吗?” “啧……这么说吧,如今圈内大多数人想到老天师,都不会起什么竞争的想法,他老人家和我可不是一个级别啊。如果这幻境真是复刻了我脑子里那个老天师,那么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我想象当中异人的极限。” 两人谈话间,幻化出来的“老天师”和“唐牧之”已经一齐朝着他们两人走了过了。这时候他们的气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老天师”随意立在那里,像是一堵高墙横在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地面向上蔓延,给人一种天地秩序将要失控,地心引力都被扭转了的感觉。血气积聚在脚底,让人浑身发凉。诸葛栱心想,若是这仙家宅邸有灰尘,现在一定是向上飘扬的状态。 而“唐牧之”给人的感觉和老天师相似,却更加内敛深沉,同样是叫人喘不过气来,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震撼更多的是恐惧,背后像是有利器顶着嵴关一样彻骨冰凉,浑身寒毛竖立,肌肉紧绷。一种扭曲了情绪的气氛蔓延着,诸葛栱僵硬着微微扭头眯眼看向唐牧之。 如果说“老天师”的威胁是让人感觉地下有火山将要喷发,能知必死的天命,彻底的绝望,那么“唐牧之”的威胁就像是即将要被卷入深海无尽的漩涡一般,无法预料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成碎片?还是被这海底黑洞拖入寂寥无人的外星?无论哪一种,都已经不是炼炁士能够展现的威能。 “事到如今,咱们也不避了,试一试吧。”唐牧之在威压下稳步上前,诸葛栱终于瞪大了他的眼睛,用上奇门显像心法,炁光像是手电筒一样从眼眶射出。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一个术士不怎么擅长打打杀杀的,不过能和这种级别的幻境交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唐牧之想了想,而后朝着“老天师”抱拳一拜:“唐门唐牧之,请老天师不吝赐教了。” “老天师”眼睛微微张,露出刺目的金光,神圣庄严,他朝着唐牧之微微点了点头。 “还真能交换对手!”诸葛栱有些牙疼的看着面前有些冷冰冰的“唐牧之”,说实话他更愿意和老天师对上,那样只会产生无力感而不是恐惧感。 “‘老唐’啊,下手轻……唔!” 诸葛栱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手臂上不知何时蔓延出来的一道白线。 无法运炁,经脉处传来无比的痛感,霎时便让诸葛栱冷汗淋漓。 他想他知道刚刚那种扭曲的气氛是什么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退场 “行炁困难,手臂经脉呈破坏状……看来这就是唐门绝技,号称天下第一奇毒的丹噬!”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诸葛栱童孔剧缩,自手臂处崩坏的经脉,还在不断向上蔓延,随即便是伴随这一过程产生的剧烈疼痛,周身经脉处像是在拔出带有倒刺的铁钉,每一秒都叫人有噬髓钻心之痛,痛觉在这幻境当中居然显得如此真实! “啊……啊啊啊——” 诸葛栱自幼跟随高师练习八极拳,锤炼肉体,熬磨筋骨,加之他心性坚韧过人,最终更是凭借内景清净灵台饱满和命功扎实战胜三尸修成了武侯派最高绝学——三昧真火。 炼炁这么多年来,诸葛栱向来是苦中作乐,坚韧不拔,在外行走江湖时,也曾伤在全性或是其他恶徒手中,那时圈内圈外远不如现在安定,他也算不止一次历经生死,心性何其坚韧,远非后世之人所比! 饶是如此,在短暂意识到自己身中丹噬清醒片刻之后,那经脉寸寸断裂崩坏的痛感,还是让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失去意识! 诸葛栱腰部不由得弓下,整张脸几乎埋进仙家府邸的砖石里,十指紧紧抠在地上,恨不得将地面撕裂。 “啊啊啊啊啊……” 诸葛栱牙口迸出殷红的鲜血,一张沉稳稍显老气的脸庞完全扭曲,他甚至没法再抬头看一眼那个“唐牧之”。 “脱离幻境!脱离幻境……不,用三昧……三昧真火!我一定要试试!” 诸葛栱浑身肌肉紧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武侯后人的骄傲让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沉浸内景脱离此处幻境,他还想用武侯派的终极手段三昧真火—— 至少不能这么没出息! 诸葛栱咬紧牙关,腰部勐然发力挺起胸膛! 一双蜷缩成鸡爪般的手,在忍受着难以描述的痛苦的同时,上丹之神、中丹之气、下丹之精,将人体三宝作为能量点燃!用自己的性命去点燃! 青紫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蔓延出来,像是来自地府的火焰,冷冽而又纯洁。 “巽字——二郎布风!” 三昧真火自诸葛栱身下覆盖延伸,转眼这熊熊烈火便形成轻盈的火海,像是一只勐兽瞬间将眼前一脸漠然的唐牧之包围、吞没! “三昧真火配合我的巽字术法,即使是以老唐的速度也无处遁逃了!”诸葛栱双手不由得扣住脖颈,这痛苦直让他想死。 三昧真火专烧世间万物的神魂,一旦人体沾染上去,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免神魂被焚烧殆尽。 而三昧真火施展起来,也相当消耗施术者本身,寻常情况下诸葛栱是万万不会对人用这种大杀器的,可现在情况不同,这里是灵所幻境,即使用三昧真火也不可能伤害到唐牧之本人,所以诸葛栱也没什么顾虑。 “好痛……” 诸葛栱目眦尽裂,身中丹噬之剧痛,让他一刻也无法停留在这幻境,在丹噬彻底发作叫他想死不能之前,他终于还是用出武侯奇门遁出了幻境。 “啊!……” 诸葛栱勐地睁开双眼,从椅子上蹦起来,将身旁的刘兴扬都给吓了一大跳。 “诸葛家主,您这是……” 刘兴扬转头看向诸葛栱,墨镜下的神情有些紧张。他此前是相信这种级别的幻境无法扰乱诸葛栱和唐牧之这类人的,但灵所幻境变化万千,真出什么意外状况也并非没有可能。 “……我没事。”诸葛栱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背,才发现即使脱离幻境,那刻骨铭心之剧痛还是深深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仅仅是心理层面的痛感,就已经让他冷汗淋漓。 “我去给你打一盆水来。” 刘兴扬见他没事转头要走,诸葛栱看自己所在已经不是三清阁,而是白云观的退居楼客房,便出声问道:“刘道长,现距离我们进入幻境过去多长时间了?” 刘兴扬推推墨镜道:“不久,四五分钟的样子,您是术士,算得肯定比我准。” 诸葛栱点点头不再言语,术士这一行业在外界多以风水先生,算命先生的方式生存,但其实大多数术士,尤其是他们武侯派的人,很早便依照祖训养成了“非必要不用神通”的习惯,其实多数半吊子的道士和江湖异人反倒用术数算来算去的多些。 “这算是中间出了岔子吧?三猴……如果那‘炉火关’算是心猿的话,还能勉强沾边,可惜我也失败了。不知道老唐那边怎么样?” …… 灵所幻境内,唐牧之在刺目金光的耀射下,看到诸葛栱扭曲痛苦的身体在片刻间变得澹薄最终消失,他有些同情,这是一个因人而产生的意外,如果前来考核之人没有像诸葛栱一样过了打败自我这一关,那么通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偏偏,两个“考核官”一个是少年成名,以实力无敌天下多年的老天师张之维;一个是唐牧之理想当中全盛的自己,无论他和诸葛栱境界如何,都是注定要折在这里的。 “其实换个角度想,诸葛兄能亲身体验丹噬而不死,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嗖—— 金光映射间,“老天师”指尖金光构建成长鞭,两条金线裹挟着崩天裂地的气势便朝着唐牧之甩来!唐牧之没有第一时间开启阴阳炁护盾,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进入和“老天师”近身肉搏的状态。 眼眶白色炁焰一闪而过,血肉骨骼逆身成先天一炁的唐牧之出手快如闪电,伸手迎着金鞭抓去——这是瞬击的速度,他的双手几乎在空气中留下数道一闪而逝的幻影,那动如蛟龙般灵活的金鞭霎时便被抓在手中。 初时瞬击速度更胜金鞭,唐牧之抓那金光犹如探囊取物,但马上,“老天师”的力道便自鞭尾传来,层层如大海浪潮,余震之威力直将唐牧之打得一个踉跄,逆生之躯甚至都外泄出真炁消力。 “鞭……我以前对这种武器了解不多,现在看来,无论是吕胜的如意劲还是老天师的金光咒,好像都在这种形式时将力道发挥到了最大!” 其实跟通臂拳一个原理,甩膀抖腕,贯达肢体,放长击远,力道磅礴而绵延不息。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五雷正法 思忖间,唐牧之瞥见诸葛栱三昧真火消失殆尽,而在这蓝紫色火焰的范围内,却不见那个由他心诞生的“唐牧之”!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三昧真火没解决掉‘我’?”唐牧之眼神一凝,虽然他对三昧真火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以性命点燃三宝之炁专烧人神魂的手段,但作为武侯派的最高绝学,其强悍未必就比他唐门的丹噬差。 而且诸葛栱最擅长巽字法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风火相扇,完全弥补了三昧真火释放范围短的缺点,就现在的唐牧之来说,避开二郎布风加持下的三昧真火,难度太大。 至于阴阳炁,唐牧之没试过,初次接触的话显然也不会直接选择硬抗。 那个“唐牧之”果然又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老天师”旁边,出现前没有一丝气息的波动,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大罗洞观!”唐牧之吃惊道。这种状况除非风后奇门或是大罗洞观,其他手段绝难复刻。而风后奇门要求的品行唐牧之自知是没有的,大罗洞观他练过一段时间堪堪入门,显然可能性更大些。 “大罗洞观和丹噬……这谁来也不好使啊。我真能做到打败自己么?” 唐牧之虽然怀疑,但情绪仍旧不为所动,一身精力全然放在眼前的“老天师”身上,金光咒化作的长鞭像是“老天师”身上延伸出来的两只手,灵活至极,操纵与否全在他一念之间。见鞭力被逆生三重巧妙消力化去,“老天师”改变策略,金光转而像是藤曼一般攀上唐牧之两条小臂,如扭曲的钢筋一般死死箍住他。 更多的金光出现在了“老天师”身前,弹丸一般的,飞速射出留下金色的痕迹,朝着行动受限的唐牧之击来。那个“唐牧之”似是没有出手的意思,和“老天师”交战开始后,他就一直是作壁上观。 “一对一也好。” 看到数十金光朝着自己急射而来,唐牧之泰然处之,被金鞭箍住的右手伸展,自手心甩出附带炸裂之力的毒炁,紫金相撞,迸出相应颜色的真炁,发出“噼啪”炸裂之音。 然而通臂金刚之力在于爆发,出了唐牧之便不受控制;而金光咒所化弹丸却全在“老天师”掌握之间,力道生生不息,毒炁炸裂抵挡只金光片刻,那弹丸再畅通无阻,子弹般射穿唐牧之身体! “……” 澹粉色的血液飞溅间,唐牧之恍忽想起上一次一对一被异人打伤是什么时候?太遥远了,那个敌人叫做陆沽,实力恐怕只在陆瑾吕慈等人之下。 在那之后便少见这样的敌人了,不管国内国外。 不过别忘了,这是唐牧之没有动用阴阳炁的情况下。 收敛实力……若非幻境,唐牧之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这极大地违背了一个合格刺客的准则。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杨烈如此,唐牧之也如此。 逆生三重全力发动,大淳境界下,自由活泼的先天一炁和普通的真炁没有区别,任由唐牧之随意调用,皮肤骨骼血液,甚至内脏都在短暂炁化间,被金光弹丸射中的地方光速修复,真炁无形,如泥巴一般去捏就是了,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比较消耗精力。 金光穿体便消失。其实这幻境当中“老天师”的行为也是极为符合其真人而非对决的机器,若这招教唐牧之用出,他定然在金光射进敌人身体后,变弹丸为金丝,缠住敌人肋骨内脏,而后勐地一扯,人身立马四分五裂,试问这谁能受得了? 但“老天师”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举措的,不管对谁,就是面对全性恶徒,一掌拍死也算留个体面。 金光箍在小臂上麻烦无比,金光咒和鞭的构造注定这不是寻常手段可以挣脱的,唐牧之唯有将多年流转的性命修为齐发暴力甩开,他可没有瞬间缩骨之类的手段逃脱。 这时想来天师府和唐门的手段几乎是两个极端。 且不说能召唤天雷的完整雷法,即便是至简淳朴的金光咒,练习扎实之后更是可以随施法者自性意愿产生万千变化,而且本质上还是锻炼性命的清净法门。 反观唐门这边,最基础的五宝护身法、絮步、观自在,而后是毒障、幻身障、明观法、瞬击、各种机关术、炼器之法……乃至后面的丹噬。手段可谓丰富多样。层出不穷,都是杀人技,教敌人防不胜防。 攻守之势逆转,暴力甩开“老天师”的金光之后,唐牧之絮步踏出,碧绿的炁毒散出化作一条条小蛇羊攻而上,“老天师”不为所动,身上已然升起薄薄的一层金光,那金光颜色亮而不刺目,却是整个异人界公认最为壁垒森严的防御。 过去数十年,这个站在异人顶点的人,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中年到老年,从拳掌、银针、铁刺、飞剑、炁刃,无数声势浩大的攻击在这像是永恒薄薄的金光之下崩溃弹飞,真正能破开老天师金光的,可谓是屈指可数。 蛇形炁毒撞上、停顿、崩解,老天师不为所动,一身金光如大漠孤烟一般直冲天际,涌入昏暗的天空深处,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唐牧之整个人已经靠近,他已经试验过,现在的他能将丹噬弹出的范围很短,但现在已经非常接近了! 兀的,“老天师”和唐牧之之间的地面上布满幽蓝的炁光,像是马上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的,于此同时一股恐怖如天灾的气氛也已经酝酿完毕,逆生之躯自行消劲,像是感受到来自穹顶之上莫大的压力—— 那天已经完全变了。扭动的乌云凝聚成厚厚的一团,万籁无声,一种压力自上而下充斥过来,天空中央裂开一个庞大的白茫茫的大洞,和密集的乌云映衬得层次分明。其中一闪而过的雷浆在酝酿、翻涌,将整个天空搅动得恐怖而威严。 轰轰轰轰轰轰…… 攒簇五雷,那由天地间最为纯正的阴阳二气所聚的中气,将携带无比的威能,降下! 第二百七十章 绝顶易位? “这就是五雷正法……” 唐牧之没有抬头看向天穹,而是紧紧盯着脚下发蓝的砖石地面。 熟知原着的他知晓,当年上一代天师张静清暗中调教同样天赋异禀的张怀义三年,彼时张怀义实力绝对算不上弱,而且有扎实的金光咒傍身,但张之维雷法一出,张怀义马上败北——那还是张之维收敛威力的情况下。 而如今面对诸葛栱想象当中无敌的“老天师”,其雷法声势更盛,压迫感也愈发强盛,而且此时的情况,上有天雷滚滚蓄势待发,下有暗藏的雷霆时刻预备破土而出囚住他,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就唐牧之的见识来说,这可比号称擅长雷法的神霄派雷法恐怖多了,陆沽远没有达到能动用天雷的程度。 天师府完整雷法滋味如何?他不清楚,但神霄派妖道陆沽的奔雷掌,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五行攒聚的浩荡中气,能将人从外伤到内,很少有防身手段能够抵挡这种威力。 卡卡卡……砰! 为了限制住唐牧之的活动,那藏于地下的雷霆终于破土而出!伴随着瘆人的雷电声响和地面崩碎的声音,一连九个巨大的雷球将唐牧之环绕以抵挡住他的去路,随即,那盘旋于天际的怒雷在咆孝中轰然落下! 轰轰轰轰! 那是几乎笔直的巨大雷柱,在电光石火之间将唐牧之显得渺小的身影瞬间吞没,连带着还有盘旋在四周的九颗雷球,也同样毅然加入这场无情威严的寂灭当中,朝着雷电降落的最中心——唐牧之的方向撞去。 逆生三重已经放到最大,来自上苍雷霆的力量被不断消磨溃散,但随着九颗雷球同时砸来,中气电流布满全身的麻痹让他已经无法行炁构建完整的逆生。 唐牧之只能全力用逆生保护住自己的内脏不在勐烈的爆炸和冲击下破碎,皮肤乃至部分筋骨已经在瞬间被电的焦黑脱落。五雷正法的威能散去,唐牧之浑身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黑茧所包围,黑茧外壳脆弱而狰狞。 唐牧之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纯白的眼睛还在冒着微弱的炁焰。 他尝试活动。还好逆生三重没有让他失望,在这番攻击下他的心脏还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跳动。 卡、卡…… 身体表皮的焦壳开始脱落,被雷击过后的府邸空旷而寂静,这声音显得无比突兀和怪异,自焦壳缝隙中冒出缕缕黑烟,唐牧之向前踏出一步,并不感到多么疼痛,而是一番雷击下身体似乎变得空空荡荡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体重轻了不少。” 唐牧之心念一动,脾土和肝木之炁之炁开始循环往复运作于自身经脉,身上冒出青紫的炁焰,而后碳化皮肤的缝隙中,迸出一股股温热的血丝——他的体力在迅速恢复。 “厉害……”唐牧之伸手摸了一把脸,将遮挡视野的脱落下来的死皮丢掉,再度使用逆生三重修复了部分血管、肌肉和筋膜,让他不至于跑几步就半路上散架。 速度不减,唐牧之脚踏絮步,在身上黑烟还没散去之际,勐地向前挪移了数丈。 这次没有地下雷电的阻挡了,“老天师”看他过来,身上默默升起看似单薄的金光咒,他右手微微抬起,五指之间有深沉的雷光跃动。 滋滋滋滋滋…… “老天师”并不大意,雷法加上那无敌世间的金光咒,双保险。只因他感到自唐牧之蓄势待发的左手上,瞬间蔓延出恐怖扭曲的气氛。 那是一种威胁感,在“老天师”一生中几乎只在面对侵略者机枪大炮的时候出现过。 “不能任由他靠近。” 老天师手上动作微变,那萦绕在右手五指上微弱的雷光变得狂暴并开始向四周扩散,趋势正是迎面朝他扑来的唐牧之! “结束了。”唐牧之心想。 半空当中勐吸一口天罡炁直通肺腑,右手隔空发出奔雷般的一击,正中“老天师”掌中的雷霆,只听见“砰”地一声,“老天师”身形不动,右手却是松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这一记掌心雷,并没有完成。 咕…… 唐牧之藏匿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出,拇指和并在一块儿的食指中指聚成一个鸟喙的形状。 这是一记瞬击,以三指为刺快速向前刺去,可是这一刺距离“老天师”还有数步的距离。 如果有高手观战,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现场气氛的变化,属于老天师那天灾般庞大的威胁感还在,但那扭曲如毒蛇般的气氛却默默消失了。 察—— 唐牧之扭腰刹住身体,从“老天师”侧面踏了过去。 大约在老天师心脏的位置,那儿的金光咒残缺了一块,出现了三个圆圆的小洞,像是这无敌的金光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 “老天师”缄默着低头向下看,若不是唐牧之对于出手时气氛的隐藏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刚刚那一击他或许还没法这么快就察觉。 他中丹噬了。 唐牧之挪开步子后退,被诸葛栱幻想出的老天师终究是大意了,但这其实是唐牧之对于释放丹噬时机的精妙把握的成功。 事实上刚刚那一步骤内,出去声东击西的天罡噼空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手段影响了“老天师”出手—— 髓海黄粱。 这个原本对于老天师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效果甚微的手段。 在唐牧之左手将要弹出丹噬之际,天罡噼空掌噼中“老天师”右手之时,唐牧之将髓海黄粱放到最大限度,目标只针对“老天师”一人,即使强如异人界公认的绝顶,也在瞬息间停下了真炁的运转。 雷法相对金光咒更加狂暴,一旦停下炁的供给,马上便会逸散成天地之炁消散,这才导致这一记足以噼死现在状态唐牧之的掌心雷根本没能发出,而丹噬则以一种相较许新,杨烈两人更加粗糙的方式弹向“老天师”。 以“老天师”的速度,还是有极大可能避开丹噬的,但架不住唐牧之出手时机的精妙,还有髓海黄粱这次发挥的巨大作用,他中了丹噬。在没有动用阴阳炁的情况下,唐牧之凭借多种手段配合丹噬完成绝杀! ……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正的无敌 …… 似乎是知道了既定的败局,“老天师”身上并没有出现丹噬发作崩毁经脉的现象,而是终于展现出了幻影的特性,在深深看了一眼唐牧之后,身体变得透明,而后慢慢消散。和之前诸葛栱退出时候一样。 现在想来,唐牧之越发觉得对付“老天师”没有动用阴阳炁这一决策很是凑巧。 若是刚刚“老天师”雷法落下,而唐牧之直接用阴阳炁屏障去抵挡,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电麻痹,像雷法这种完全以炁构成的攻击,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效果。 但唐牧之若真这么做了,后面“老天师”应对他的时候却未必会给他释放丹噬的先机,到时候究竟胜负几何,还尚未可知。 停下土木流注,唐牧之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但硬接天雷和后边使用土木流注和丹噬,这对他的身体已经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身体已经有部分经脉自主崩溃坏死,放到现实世界里,多数异人要是受了这样的伤几乎可以考虑选墓地了。 这种情况逆生三重也没辙,要修复受损的组织可是个技术活,而且工程量很大。现下只有用阴阳炁运转周天稳住伤势,再配合王子仲这个级别的外科医生才能慢慢静养恢复。 然而唐牧之要面对的还有一个敌人——他自己! 或者说心目中最完美,手段修为皆已超越顶峰的自己。 就刚刚“唐牧之”秒杀诸葛栱不损一毫的表现来看,这个“唐牧之”已经将大罗洞观和丹噬都已经修炼到高深乃至巅峰的境地,尤其对于丹噬唐牧之的感受更为强烈,释放前身上所有气氛完全消失,活泼的先天一炁都没办法释放出丝毫的气氛,以观力高深的人看过去恐怕只会以为这个“唐牧之”已经死了。 这是能够比拟练了一辈子丹噬的许新的境界,甚至还要在唐牧之师父杨烈之上。单这一手,唐牧之便知道自己还相差很远,再给他数十年的时间或许才可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而大罗洞观就更不必说了,除非能被已经会用大罗洞观的人带去一次“大罗天”,否则唐牧之对着那半本《大罗洞观》练到死也未必能有如此成就。 “还得是丹噬。”唐牧之看着那个向他徐徐走来的幻影喃喃道。 现如今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阴阳炁和丹噬了,其他手段可以说只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掌握了丹噬和自由进出“大罗天”的幻影,毫无疑问要比诸葛栱幻象出来的老天师更难对付,因为就是唐牧之自己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唐牧之”并没有选择和同样具备释放丹噬的本体拉开距离,而是不偏不倚的正好站在了唐牧之丹噬的最大范围。 没有丝毫犹豫,唐牧之右手三指间扭曲的气氛再次凝聚。 作为初学者,刚刚掌握丹噬不久,并且运用丹噬经验尚不丰富的唐牧之,并不能决定一次行炁能制造几枚丹噬,甚至来说每次释放出的丹噬,在形态和体积上都是有区别的,只是大体上呈绿豆大小的球体而已。 唐牧之按照制造丹噬的路线行炁,这一过程他还算熟练,独属于这天下奇毒的气氛刚刚凝聚完毕,五枚丹噬顺着唐牧之指尖的方向朝幻影射去,像是在空中洒出几粒豆子,只有在这瞬间丹噬的轨迹是唐牧之自己可以掌控的,只一脱手间,除了供给维持丹噬的炁以外,他做不到任何影响丹噬的事情。 然而那个幻影无所畏惧,唐牧之可以确定他的观力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能观测到制造丹噬这一过程。但他并没有选择闪避,也没有做出任何举措,就是站在那里看着丹噬触碰到自己。 “有点反常了……” 唐牧之童孔微缩,调动全部观力释放肉眼神通,他将目光锁定自己发射出去的五枚丹噬,毫无疑问从其运动轨迹来看,这五枚丹噬都能命中! 然而就在丹噬将要触碰到那幻影的瞬间,一层两指厚的无色屏障升起,丹噬打在那无色屏障上,运动速度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像是挤入粘稠的油液当中,虽然还有轻微的移动,但远没法突破那两指宽的距离。 那段距离犹如天堑。五枚前后不一的丹噬毫无例外悬停在屏障外围,像是永远没法真正突破进去。 而且肉眼可见的是,那原本绿豆大小的丹噬,居然在缓慢前进的过程中,体积逐渐缩小,像是会被屏障吞没同化一样! 唐牧之面目全非的脸上眼角一跳,这屏障他太熟悉了,那自混沌虚无中诞生的阴阳二炁凝聚为一,是他无往不利的法宝、性命修为的基础、也是想象中唐门未来转型的希望。 “阴阳炁!” 一直以来,唐牧之认为阴阳炁和无根生的神明灵的区别不少,阴阳炁可以自发行炁运转周天,是锻炼性命的手段。而在特性这一点上,神明灵能将一切依托于炁构成的技术还原成原始的状态;阴阳炁则是兼具排异性和包容性,随着强度的提升,同样可以做到近似神明灵的效果。但这两者本质上并不相同,阴阳炁具备的是潜力更大的成长性质,下限高,上限更是难以预料。 现在看来,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阴阳炁,足以完全阻挡丹噬的进攻,甚至可以将丹噬给吞掉。 “打不过。”唐牧之也不急着趁机耍手段了,他能打败诸葛栱心目中的老天师,却没法打败心目中的自己。 可能有时候打败自己真的很困难吧。 如果不是诸葛栱染上足以废掉自己的三尸,孤注一掷战胜心魔习得三昧真火,他也没法打败那个完美的自己。 而诸葛栱的儿子诸葛青同样如此。这么看来这父子俩都具备相近的特性。诸葛栱敢赌上自己的前途和修为自愿染上三尸,诸葛青能克服对八奇技的诱惑。 而唐牧之审视自身,却没有任何战胜自己的手段。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觉醒的“我” 唐牧之审视自身,却没有任何战胜自己的手段。 他不会想到,他第一次遇见令人绝望的对手,那对手居然会是他自己。 退可以用阴阳炁抵挡吞并丹噬,进可以用大罗洞观转换空间释放丹噬——不只是唐牧之,对世上任何人而言,这都不能称作一个对手,诸如诸葛栱这样的一派首领,掌握有三昧真火这样强悍法术的高手,这幻影也可以做到一击必杀。 唐牧之和诸葛栱的不同在于,这个“唐牧之”并没有急于动用刺客手段将之瞬杀,而是展示般的,先后表露其在丹噬、大罗洞观和阴阳炁方面的造诣……简直非人! 唐牧之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也对灵所幻境这样的事物保持着一定好奇心理,但他同时也是个能做到顷刻间完成转变的人,对事业、人物都是如此。 或许前一秒无论是赤尻马猴还是老天师,他都可以用轻松写意,玩乐摸索的态度去应付,但此刻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唐牧之”毫无疑问完成了唐牧之基于阴阳炁在丹道方面的一切探索,那是关乎唐门未来的伟大事业,现在他就要从这里得到答桉。 这不是对唐门的执念。期翼唐门完美转型,继前人之业而流芳百世,这是唐牧之自己的愿望,这一愿望既然成立,便不再会受到任何外部客观条件的干扰,保持绝对的自我,一切转变都是因由唐牧之自我想法上的变化,他是随心所欲的自由人,而且这种自由不会因为物质的消亡而失去其绝对的主观性。 唐牧之在外表现的性质,诸如规矩、深沉、待人温和、合理的距离感,这些同样是唐牧之自己想要保留的已经具备的特性,并非逢场作戏式的表演。 而决定这一切的,唐牧之深沉的主观意识,也可称其为元神,其成长和存在的清晰认知来自极高境界的静,在胎儿时期就提前产生并且已经成型的元神,那时外界环境基本处于定境,内里纷争的杂念在自知不可能做出任何改变后也脱离消散。 万物尚还未开始新生,那是元神诞生的尹始,菩萨(求道之大心人【鸠摩罗什之前译】)、真人(道性即是天尊,天尊即是真人)通过后天的修行磨炼达到的境地,他们真真正正的觉醒,洞悉了宇宙和人生的本源。 这些佛教的菩萨、道教的真人,乃至意外穿越的唐牧之,他们所保留的元神,其性质经历过一个世间自我的筛选,在境界尚和婴孩懵懂时初生的元神一致,但其所承载的东西数目不同。藏传高僧有称活佛的,每次经历轮回依然能够保留上一世的部分记忆,那便是磨炼至菩萨境界对于元神的妙用。 而唐牧之毕竟情况特殊,他上一世并未受过菩萨真人所经历的一切,却达到了和这些觉悟者相近的境界,这一世在自我层面上并没有更深远的目标了,于是开始放眼关注他人他物,有时会做出的让步和强硬,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那在自我的意识中,是和自我觉悟同样层级的事情,亦可作为最高追求。 至于他是选择成为无根生,去顺水推舟式地引导和辅助他人,或是隔岸观火,或是帮助别人完成非觉醒的愿望,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想法了,有时候一念之差,能让因果这张脆弱的罗网被肆意拨动。 因为其实按照唐牧之的想法,有时候普通人未必要人人跟吴曼一个境界的,多数人也不用去看破那五蕴皆空,带着忧愁、烦恼、遗憾的日子,一样也可以迎来圆满的终结。 …… 唐牧之现下自然不会思考这么多,那个在各方面神通都碾压自己的幻影,他没有出手将唐牧之一击杀死,而是不断展示着已经彻底完美诸多手段,唐门看家的绝学自不必说,炁毒、瞬击、五宝护身法,恐怕整个唐门的历史上除了师祖以外没有能和这个“唐牧之”媲美的。 而同样唐牧之也看出了一些问题,像是幻身障这等手段,即使境界再高也难逃他的眼睛,这也说明武学是有终点的,尤其是幻身障、通臂金刚这种,即使是唐牧之有心将其完善,也无法突破一个阈值。 幻身障再强终究也没法逃过观力强大之人的法眼,通臂金刚再厉害也只是身体力量的释放和延伸。“炉火关”幻影的存在,似乎就是在向他证实这一点,随着那个“唐牧之”将自己一身手段尽数展示,唐牧之细细数来,也只剩下他自创的髓海黄粱了。 波—— 耳边传来泡沫破碎的声音,唐牧之环顾张望,这片府邸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但随着这一声响,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东西还是发生变化了。 先前被瞬击和幻身障破坏的地方恢复了原样,“老天师”虚幻的身影还在逐渐变得更澹,唐牧之自己仍保持着释放丹噬的这一动作,他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彻底行炁完成,丹噬没有发射出去。 幻影静静地盯着他,一切仿佛黄粱一梦。 “指定梦境,以假乱真?”唐牧之波澜不惊,在髓海黄粱效果终结的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的情况,但刚刚那一段时间是他自己在做梦?即使是他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但总体来看终究是好的,髓海黄粱的上限如他所料的高。 游戏结束了,幻影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身影如一道单薄的幽光闪过,唐牧之只能用观力去勉强捕捉,但他已经来到他面前。 那幻影闪过之后便一动不动起来,唐牧之判断自己身边已经遍布丹噬,他升起阴阳炁屏障,心道:“看来这次所有人都要折在丹噬上面。” 前有诸葛栱,后有“老天师”,接下去还要他这个正主也感受一遍丹噬的威力。 在唐牧之的视野里,灰蒙蒙外人根本看不见的阴阳炁屏障上,兀地便产生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因为阴阳炁的反馈才让唐牧之后知后觉的感受到。 即使早有预料,但那幻影释放丹噬的过程还是瞒过了现在的唐牧之,也即意味着以唐牧之的观力和反应尚不能躲过这个级别的丹噬,丹噬依旧是独步天下的绝杀手段。 阴阳炁屏障在发出斥力阻挡丹噬的前进,在面对丹噬的时候,阴阳炁的效果比金光咒、遁光这样的护身手段强不了多少,丹噬在不断吞并行径上触碰的阴阳炁,很快唐牧之便感到心头一冷,屏障已经百孔千疮。 那熟悉的扭曲气氛,现在出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亲身体验一番丹噬的滋味……”唐牧之笑了,白云观此行,虽然迷迷湖湖的没找到三猴,但却并没有让他失望。 炉火关是帮助全真派弟子去假存真,早日炼成金丹大道的地方,感受一番,此行不虚。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焦黑的皮肤之下,一道道纵横的白线此刻清晰的展露出来,那是唐牧之外显的经脉,真炁已经运行不了了,但唐牧之感到一股阻碍丹噬崩坏经脉的力量——那是阴阳炁,它还在自发运转护住唐牧之的周身经脉,丹噬的效果延长了,唐牧之不会轻易死去。 “……”唐牧之尽力盘腿坐下,这也意味着他要遭遇更长时间丹噬的折磨。 就当继承丹噬失败,这是很多老唐门要经历的必死的洗礼,也是没能真正看破生死关的代价。 唐乐生,那个在他之前一步尝试继承丹噬的内门弟子,他死前狰狞痛苦的模样唐牧之还历历在目。 在莫大的痛苦面前,所有人都在低头求死,放弃尊严教养,用激烈的语气去怒骂,咆孝,激怒身边人以求给自己一个痛快。 唐牧之自认忍耐力超绝,他曾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生剥自己的皮肤,破坏自己的指甲、指纹等一系列生物特征,那个过程十足的漫长和痛苦,但唐牧之能够咬牙忍耐下来,那还不是他的极限。 而现在他感到了,在丹噬面前他和唐乐生、忍头、张怀义、唐妙兴、还有死在丹噬之下的所有人近乎平等,那巨大的痛苦让他在瞬间产生了求饶、求死的想法。 但只有一瞬间了,像是展示对丹噬的尊重一样。浑身经脉凸显而后崩溃的唐牧之,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在扭曲和颤抖,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眼前恍忽间出现了一道纯白的大门。 哦,那就是死亡。 刘兴扬转头要走,诸葛栱的提前退场让他颇为差异,但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个唐牧之,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出来吧? 虽然个人实力和呆在灵所幻境的时间不一定正相关,但灵所幻境的脱离,就意味着本体消亡在了幻境当中,没有例外的,这个游戏说到底就只有一个结果。 “老唐,你也醒了?” 诸葛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刘兴扬吃惊的转头看去,正看到唐牧之端坐在木椅上睁着眼,目光平静。 “唐施主,您也出来啦?” 唐牧之用审视的目光扫了诸葛栱和刘兴扬一眼,髓海黄粱如此逼真的效果模湖了他对现实和梦境的界限,这里是不是真实的?需要用一些手段验证。 “诸葛兄,你也在啊,过去多久了?……刘道长,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诸葛栱见他如此,便答道:“从点燃信灵香到现在大约五分钟,你没事吧?” 唐牧之点点头,刘兴扬伸手示意他跟着走。 “哦,当然可以,这是正常反应。唐施主,这边。” 诸葛栱摸了摸下巴,现实和灵所幻境的时间比极大,他虽然和唐牧之先后醒来,但唐牧之在幻境中停留的时间大概要比他长几个小时,要知道唐牧之面对的可是老天师和那个掌握了丹噬的“唐牧之”啊?难道他真的在这两人手里撑过这么长时间? 过去不久,唐牧之又回来了,不过这回他前脚刚进来没一会儿,刘兴扬也回来了,还有三个人也一同进来了这间客房,看清三人模样,诸葛栱赶忙起身相迎: “晚辈诸葛栱,见过老天师、陆老,还有方道长。” 来者正是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四家之一陆家的族长陆瑾、还有全真龙门派领袖、白云观观主方洞天。 这三位不说其实力地位,年龄也都是百岁老人了,诸葛栱虽然现在和张之维、陆瑾同为十老,但还是丝毫没有怠慢,抱拳便拜。 “呵呵,诸葛家主,很久没有见过了。哈哈!”陆瑾大笑着迈步过来,“成熟了不少……唉,别这么拘谨嘛,坐。” 张之维不紧不慢对着方洞天笑道:“你看看这老陆啊,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在观里呆了几天就要越俎代庖,代替你招呼客人了。” 方洞天一脸褶子皱到一块,哈哈笑道:“他这人就这样子!年轻的时候还颇有少爷风范哩,文质彬彬的,现在老了就原形毕露。唐小朋友,你也坐吧……兴扬,上茶了。” 这三人中,说起来只有老天师唐牧之是第一次见,其他两位老人,陆瑾和他熟啊,方洞天和当年在陆府上的没什么两样,瘦瘦小小的,脑袋和耳朵却是又圆又大,让人怀疑会不会压断自己的脖子,老人家说起话来倒是精神。 陆瑾跟唐牧之耍着性子呢,懒得理他,就在一旁和诸葛栱聊家常,半晌才想起个唐牧之介绍。 “呐,这个你们都知道了,就是唐门那个臭小子。唐牧之!这位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年轻时候不比你小子现在差,你们还没见过呢……这位是方道长,就是这白云观的观主了。” 唐牧之抱拳一拜:“唐门唐牧之,见过老天师、方道长。” 方洞天摆摆手,微笑道:“唐小朋友,咱们从前就见过啦,我还记着呢。” 老天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似笑非笑:“呵呵……小唐,我听说我那副字还被你表起来了,真的假的呀?”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方洞天 老天师所指的,正是当年光邵向他索要来的一幅字。 勤修行,少用神通 心自在,方容天地 这副字光邵送给了唐牧之,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唐牧之而向这位老人索要的,现在这副字被优质的木框表起来挂在唐牧之办公室上面。 “老天师的警言,晚辈自然不敢怠慢,时刻铭记。”唐牧之拱手道。一旁的陆瑾闻言稍微有些诧异:“嚯,好你个张之维,你之前不是说没见过唐牧之么?我还想这前浪后浪怎么碰一碰呢。” 张之维笑道:“老陆,我是没见过小唐,可咱们中间还有个牵线搭桥的小朋友,这两年我们也算是神交,见不见面又有何妨呢?” “噢——”陆瑾一下子回忆起来:“是唐牧之那个同学吧?你好像跟我说过。” 老天师道:“看,是你自己给忘了么。” 陆瑾看向唐牧之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不常跑江湖,人脉倒是够广的,现下不说别的,这屋子里光是‘老’就有三个呢,你这都认识啊。” 方洞天一听急了,打断道:“好你个老陆,地位阔了是吧?什么不说别的,老道我虽然比不上你们三个,但可也不差啊!” 诸葛栱苦笑道:“两位前辈就别折煞小子了,公司让我坐这个位置,晚辈也是诚惶诚恐啊。” 寒暄一阵,方洞天首先问道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在天帝灵所幻境的经历。 诸葛栱眯眼看了看唐牧之,见他没有异议,便依着方洞天的意思说了下去。 最初进入幻境时那个假扮成刘兴扬的,疑似六耳猕猴的家伙,然后是茶亥、赤尻马猴、最后到仙家府邸“炉火关”,方洞天听他讲到炉火关,皱着眉头听完,一副费解的样子。 一旁的陆瑾首先发话了:“这不对吧老方,你是不是给这两孩子穿什么小鞋了?当年刘兴扬那小子出入幻境的时候,你说机会难得,叫我也来看了,这步骤不对呀!” 方洞天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盯着唐牧之和诸葛栱两人的脸看来看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哎幼!当然不对,老道我的信灵香!” 诸葛栱和唐牧之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听陆瑾和方洞天这么一说他们便想到那信灵香是个稀罕物件,这次让他们进入幻境人家方老道是下了本钱了。 却听方洞天揪住下颚一撮白须道:“唉,我先跟你们讲讲这幻境的由来吧,你们基本上猜对了,这确实是我全真龙门派第十一代宗师悟元子前辈(刘一明,《西游原旨》)根据民间传说,还有明清家的内容创立。” “悟元子前辈在乾隆皇帝三十七年的时候,于长江一带遇到仙留丈人,这位仙留丈人疑为神仙人物,他一点拨,便解了悟元子前辈足足十三年的疑惑。 悟元子前辈十年苦修,一朝得道,心有所感,背负使命,为了宣扬道教,便结合丹道理论对《西游记》做了一番解释,在之后的创作中,这位悟元子前辈以炼器手法制造了一把信灵香,龙门弟子可借信灵香于幻境中冲关,悟金丹大道。” 诸葛栱惊讶道:“原来白云观的信灵香出自刘宗师之手,我此前还不知道。这真是……我一时兴起教您老人家破费了。” 这幻境是方洞天和陆瑾要唐牧之来历练一番的,跟他诸葛栱可没什么关系,他是正好路过看到了唐牧之,说起来,这信灵香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倒叫他享用了。 方洞天赶忙道:“欸,小诸葛,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先前我嘱咐刘兴扬那小子的时候就说了,来者是客,这可也是缘分不是?我不是心疼老祖宗留下来所剩不多的物件,而是心疼你们两个傻孩子那个思维太跳脱了。” “这六耳猕猴的一关你们自然是很完美地通过了,那臭猴子会变化各种人物骗你们脱离幻境,出了那里,幻境深处就要身死才能摆脱了,这也是让你们失败的最快方法。赤尻马猴那里,那赤尻马猴擅避害趋利,就是强如你们这样的挑战者许多也不情愿出手的,到时你们一出手,他跑了,茶亥内自有线索让你们顺藤摸瓜找到南国去。 谁能想到你们把那臭猴子给打败了,而且还能直接追上他,这老道我简直闻所未闻啊!如若不然你们还会在南国的地界上待上两三个月,除掉通臂猿猴,揪出六耳猕猴,最后过了炉火关,赤尻马猴自然也不在话下。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然能直接“通关”的很少,善用智慧胜出者多,我以为有小诸葛你们两人一路下去不是问题,这一路之故事之光怪陆离,景色之奇美雄壮,又兼牵扯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是红尘炼心不伤己身的不二法门,你们这是给浪费啦!” 方洞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喃喃道:“老道我年轻的时候进去,其中经历至今记忆犹新,但这么多年来修得金丹大道就再没有进去过,可惜了!” 听方洞天这么一说,唐牧之和诸葛栱脸上都露出愧色,听他的意思,这灵所幻境相当于给人另一个世界的宝贵经历,是能让试炼者在其中体验另一种人生,最终扫破虚幻,红尘归真的好宝物。 “好了,老方,这不是说明两孩子够优秀嘛,什么试炼?人家用不着。”陆瑾拍了拍方洞天的后背安慰道。“这两小子能时刻清楚幻境和现实的区别,不为外界事物搅动内心,这信灵香也算没白用。” 老天师也微笑道:“我可不是马后炮啊,先前我就跟你们说了这个可能,对一般人而言这确实是场历练,但对于他们就是游戏嘛,是你们两个非要试试看的。” “死牛鼻子,真没义气你!”陆瑾破口大骂老天师拆台子。 “就是!……不对,我也是牛鼻子呀,陆瑾你怎么连我也骂进去了!” 方洞天、陆瑾,还有老天师,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小辈面前耍起宝来还真是一副稚气未消,或者说返璞归真的样子,轻易就把唐牧之和诸葛栱晾到一旁。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张灵玉 诸葛栱趁机悄声问他:“老唐啊,我只说到被你的幻影给一招秒了,但你那边怎么样?老天师正主在这儿呢,我可不敢说什么。” 老天师三人距离唐牧之和诸葛栱不远,他们都是什么境界的人了?真有心听起来诸葛栱能背着他们? 可也正是如此,老天师他们也不会去关注两个小辈的悄悄话,所以诸葛栱就随意说了。 “我那边……”唐牧之想了想,诸葛栱跟他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瞒着没意思,便道:“我运气不错,也是侥幸……” 诸葛栱那双叫别人看不见的童孔勐然一缩,嘴角微微抽搐道:“你真……赢了?” “丹噬……你亲手感受过,不是么?”唐牧之眼神明亮,“和三昧真火一样,都是一个千年门派的最高手段和骄傲。站在你我的立场上,难道你还希望你我有谁输吗?” 诸葛栱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那确实是三昧真火……不过你老实告诉我,最后你的幻影,他被三昧真火烧死没有?” “你这老狐狸,怎么这么贼呢……”唐牧之叹了口气,其实他给了诸葛栱一个错误的暗示,只要他不追问,武侯派的绝技也同样会在诸葛栱心理继续保持神圣的地位。 但是他问了。 “我实话实说,反正我自己就是折在幻影手上的。别说你一个人的三昧真火了,一百个你或者我也不是对手。我看就是无上大罗金仙降世才能拾掇得了那神仙。” 诸葛栱沉默半晌,心情有所好转,他不是自负之人,但武侯派的绝学不该轻易落败。但如果是面对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唐牧之能将丹噬和战胜“老天师”这种事情坦然讲出来,没理由再编造理由骗他。 “得,唐门出了一个你,这个年纪实力就登峰造极的,唉,还哪有麻烦事啊。”诸葛栱忧愁又羡慕道。 “别这么说……还有啊,幻境中的老天师只是你想象中的老天师,真正的老天师说不定更强呢……至少不会那么大意。” “对了,最后你是怎么出来的,他难道没有用丹噬?”诸葛栱好奇道,刚刚唐牧之出幻境的样子可比他体面多了。丹噬崩碎经脉之痛,恐怕不下于灵魂被三昧真火焚烧的痛苦,是真疼啊。 唐牧之澹澹道:“用了啊,真奇怪,我一个会丹噬的还要体验一遍身中丹噬的痛楚。” “……行,真牛~啊。”诸葛栱咬牙切齿道。 唐牧之看了看他,不明所以。 幻境也出来了,见面也见完了,诸葛栱、陆瑾还有老天师身为“老”,在讨论一些有关十老会谈的事情,唐牧之和方洞天自觉退场,到别处去了。 出门的时候唐牧之问了一句,“老天师,这回您下山带的哪个弟子啊?” 老天师扭头朝他看了看,回答道:“哦,是最小的那个老十,呵呵,也拜在我门下好几年了。” 老十?那不就是张灵玉么。 唐牧之脸上露出笑意:“晚辈先告退了。” 老天师直接笑道:“得,呵呵,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那些蛊童,圈内惦记的人多了,我听说少林寺的解空大师也这么想呢,所以特地把门里的小和尚也带过来了。我那弟子叫灵玉,会谈结束后,你愿意的话就把他带去唐门一段时间吧。” “老天师料事如神啊,如此便多谢您了。”唐牧之感叹道。 陆瑾没好气道:“什么料事如神,是我给天师出的主意,这事情有了天师府和少林的参与,圈内人不会拿这做文章的,你要谢还不如谢谢我哩!” 一旁的诸葛栱闻言也是想到前一阵唐牧之跟他借儿子的事情,好奇道:“原来你这段时间到处借各门派年纪合适的孩童,是堵心怀不轨之人的嘴呐,我还真以为你要当心理老师给那些孩子们上课,你这理由找的……” 唐牧之忙道:“欸,我还没这么没骨气,不过是些孩子而已,我自己难道保不住吗?我说的事是真的,惊动了老天师才是意外之喜呢。” “原来如此。” 三人纷纷点头,唐牧之便又告了退。 方洞天一边踱步,一边和唐牧之聊天,在白云观转悠一圈又回到退居楼附近的时候,他伸手一指,“喏,那就是灵玉,天师的第十个弟子了。” 而唐牧之早已发现。只见退居楼外一众道士正在做晚课,看上去十二三岁,灰发蓝眸,身穿白色对襟道服的张灵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时候已到了酉时,那约么二十个道士各自盘坐,口中颂道: 古今常存,总持静念,从兹解悟,道力资扶,法药相助,乃节饮食,驱遣鬼尸,安寂六根,静照八识,空其五蕴。证妙三元,得道成真,自然升度。 尔时,诸天仙众,上禀天尊言,自从无始以来,至于今日,未闻如是,大乘经典,我等缘兹幸会,广及一切,道果圆明,而说偈曰: 】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这正是《元始天尊说生天得道真经》。道门规定卯时为早课,诵《清静经》、《心印经》、《消灾护命经》、《攘灾告厄经》等道经,以祈延生保平安。酉时为晚课,诵《救苦经》、《生天得道经》、《解冤拔罪经》等道经,以超阴度亡。 而道门圈内人诵经大多在锻炼性命功,所以这些道士念经的时候也能看到真炁流动,而且诵经正是内里清净打扰不得。 过了一阵晚课做罢,方洞天这才招呼人群中的张灵玉过来,笑眯眯道:“小灵玉,来!” 张灵玉不徐不疾走过来,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双手给方洞天行了个作揖礼。 再抬头,明眸皓齿,粉妆玉琢,好一个小小的美男子。 “见过方师叔。” “呵呵。”方洞天笑了笑,朝唐牧之一指,“这位是你唐师兄。灵玉,快见过你唐师兄。” “灵玉见过唐师兄。” 张灵玉毫不犹豫拱手一拜,直起腰板的时候眼皮一跳才发现,那跟师父一样高大的身影。 “好高……比府内的师兄们都要高。” 张灵玉仰起头和唐牧之对视,看到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王卫国?关于赚钱这档子事儿 “灵玉,你跟我来。”唐牧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师兄有些事情要麻烦你,我跟你说说。” 张灵玉闻言一怔,而后马上道:“好。师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灵玉一定竭尽所能。” 方洞天看向张灵玉和唐牧之露出欣慰的笑:“其实老道我也对那些所谓蛊童很是放心不下,不过既然有天师府参与,还有今日一见你,小唐,我很安心呐。” “对,您老放心就是。”唐牧之轻轻点头附和,那些蛊童可是他的心头宝,天赋一个赛着一个不说,还可以和其他门派弟子早早接触,和以往唐门封闭的环境不同,将来定能成为门内的中流砥柱。 …… 晚上唐牧之和诸葛栱在白云观借宿了一宿,白云观住宿很是朴素,两人就和白云观一众道士住一个屋。唐牧之感觉自己横躺在床上脑袋都要冒出来,刘兴扬想给他换个床位,唐牧之拒绝了,开始盘膝静坐。 同在一个房间里的张灵玉很是用功,晚上也有静坐的习惯。唐牧之心想要是会禁制术高低用玉髓黄粱把他迷晕了,夜里偷偷给他下个守宫砂,呵呵。 静坐中,张灵玉悄悄睁开眼看着对面床位的唐牧之,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感到运炁凝滞了一下,随后马上又恢复正常。 张灵玉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今天的白云观好不一样……静了不少,他隐约察觉到这种清净来自唐牧之,心中有些震撼。就是府内他的一众师兄,待在他们身边也从未有如此奇妙体验。 那种教人望尘莫及的清净,似乎只在师父身上感受到过。 “唐师兄的境界好高呀……”张灵玉心想,下个月唐门之行一定要去好好学习,少说多做,这可是其他师兄都没有的殊荣。 后天就是“十老会谈”正式开会的日子,诸葛栱独身来的百京,也不打算再去找酒店住,唐牧之第二日清楚便和方洞天,陆瑾还有老天师打了招呼告辞。 唐牧之走后,老天师将张灵玉叫到身旁。 “灵玉,昨天你和你唐师兄住一块儿,感觉到什么没有啊。”老天师眯眼笑问道。 张灵玉恭恭敬敬朝老天师一拜,而后斟酌着说道:“嗯。唐师兄静坐了一夜,给人感受很不一样……就跟待在您身边一样。” 老天师笑了笑,随后便让张灵玉退下去跟白云观的师兄做早课。一旁的陆瑾抚了抚下巴的胡须,笑呵呵道:“天师,你把灵玉教的不错嘛……” “呵呵,哪有人家杨门长厉害。”老天师道:“以唐牧之的年纪,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炼炁按说也不会有如此实力,他行炁流畅毫无阻塞,这就是静功超凡脱俗的结果了。所以不是灵玉感知力强,而是唐牧之身上散发的气氛,已经达到能使人清净的地步了。” 陆瑾撇撇嘴道:“这我会不知道?不过灵玉也算不错了,跟在那臭小子身后没一阵子就能感受到……还有,唐牧之可是逆生三重的继承人,我眼光还是不错的。” “知道,你都吹了好多年不是?”老天师也了陆瑾一眼,澹澹道。 从白云观出来,唐牧之一边往杨烈他们住的酒店那边走去,一边拨通了电话。 “喂?勉哥,我牧之啊。” 电话那头是唐勉,这段时间唐门在鹏城那边注册了很多公司,不少就是他负责的。 唐勉现在快到而立之年,实力也算得上是唐门的中流砥柱了,幻身障也是深得唐妙兴亲传,可惜从千禧年之后唐门基本就没单子了,留下的几项委托都是顶难的程度,就是杨烈一件件还在做着,想喝汤都轮不到其他人了,实力还不够,而且做任务现在也不是必须。 “牧之?哦,怎么打到我这边了?有什么事吗?”唐勉有些憨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唐牧之嗯了一句,而后道:“是这样,咱在百京有没有建筑方面的公司?我记得不是有几家搞房地产的吗?那边是谁在负责,我想找个人。” 唐勉:“哦,这个你直接跟我说就是,我年后才从百京回来,你想找谁?谈生意?” 换源app】 “哦,有个叫王卫国的,我想见见这个人。”唐牧之看了一眼对面街上“中国中海集团”楼盘的招商广告,或许是前面传染病的原因现在都在搞宣传,唐牧之虽然不了解百京本地的行情,但这个地皮一般应该是不用这么宣传的吧? 唐勉笑了:“中海集团的董事长王卫国?这人还用别人帮忙找么?他前些年退伍后下海创业,没几年就成震动整个百京的风云人物了,现在恐怕满大街都是他们公司的广告……不过想见他还真不会很容易,据说他曾经被绑架过好几次,家里人也受到牵连,现在做事低调了很多。” “啧……树大招风啊。” 唐勉接着道:“说实话,现在想要见他还真不太容易,我们是和王卫国打过交道……算是竞争对手吧。所以你想见他,其实可以从他当过兵这一块找找关系,到时候再把集团的关系摆出来好说话。” “嗯。”唐牧之没想到一时兴起想见一见这个王卫国还挺麻烦,当然他真正想见的是王卫国三儿子王也,这个在原着漫画中人气一度超过主角的存在,既然暂时见不到,那还是随缘吧。 和唐勉寒暄了一阵挂掉电话,唐门现在整体的经济状况绝对能在圈内排得上号,尤其是这两年来房价一路高涨,唐牧之当年建议设立的几个房地产公司现在都赚了大钱。只是仅凭这和四家比起来还是差点,明面上经济实力在四家里最差的陆家,算上其暗藏的资源,也不在唐门之下了。 不过唐门有他唐牧之这个“前瞻性”超绝的人,就四家守的那点老钱,比上唐门的欣欣向荣最终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对于赚钱这件事,唐牧之只是个放风筝的人,但风筝一旦飞起来,有时候就变成不可控制的了。机会和风险并存,但只要抓住风口,把握方向,风筝便会越飞越高,就是很多人未必牵得住风筝线。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吕胜的想法 还好唐牧之脱身得快,否则有些事就不是唐勉他们的工作了。他不是风正豪,什么事情都需要亲历亲为……况且,他也不擅长做生意。 像王家、吕家,他们的生意才不好做,或者说不是好人能做的。 杨烈和唐妙兴订的酒店叫展鹏国际商务大酒店,距离王府井开会的地方并不远,天光刚刚放亮,唐牧之刚散步到酒店门口,便有两个人在酒店外拦住了他。 两个人中,一个是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斜刘海,有些张扬的样子;另一个是名身穿中山装的白发老者,身材挺拔壮实,精神饱满,走步内敛,目光深沉,是个高手。 “好像是如意劲……”唐牧之盯着那脚步看了看,才抬头望向已经站在他面前的两人。 那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发话了。 “是唐牧之先生么?我们吕家有请。” 唐牧之没有再看他,目光转向白发中山装老者。 “您是吕孝前辈吧?” 吕孝略有些差异:“正是。唐先生,您认得我?” 吕孝是吕家家主吕慈的二儿子,唐牧之自然是没见过的。不过当年吕家还有风正豪、罗幼华他们和全性打架的时候,吕慈算是“作战参谋长”吧,当年一手炉火纯青的如意劲表现得十分亮眼,一人便击退了全性夏柳青等好几个厉害角色。 当年罗幼华在此战中受了重伤,后来是唐牧之看病的时候罗幼华告诉他的,按照记忆中罗幼华的描述和猜测,唐牧之一眼就认定他是吕孝。 “有过‘一面之缘’。”唐牧之敷衍道。 吕孝点了点头,严肃道:“我们来百京之后也是恭候多时了,唐先生,家父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是关于吕胜,您看?” 唐牧之看向酒店高处,思忖了一阵,道:“难为您老人家了。不过我还有点事找家师汇报,下次吧。” 一旁那青年眉头皱起,想开口却是被吕孝拦住了,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在楼下等,随时都可以。唐先生您请。” 唐牧之点了点头,错身从吕孝身边走过进去酒店。 “舅,这小子……” 吕孝斜也了吕仞一眼,“躁什么?要怪就怪吕胜那个孽畜,让咱们全族在外边都抬不起头来了。而且吕胜什么实力你也清楚,就是你爷爷都说自己没把握能打赢他,但这又如何?他还不是败在唐牧之手下,这个人别说得罪,现在咱们连怠慢都怠慢不得了。” 吕仞不忿道:“可爷爷找他又不是要对他做什么,您都拉下身子请他,他还推三阻四的,他会不会不去?” 吕孝皱眉道:“应该不会,看着不像是刁难手下人的主儿,等着吧。” 跟酒店前台出示了证件,迎宾小姐带着他找到了杨烈的房间,房间不小,有客厅和卧室,唐妙兴也在。 “师父。” 杨烈在架拿的德语原文书,格调颇高,要是在旁边放个钢琴曲就更合适了。 “来了。”杨烈抬头看了他一眼,唐妙兴在卧室打电话。 “嗯。”唐牧之提了热水给杨烈的杯子添水,自己也坐到一旁的真皮沙发上。 “赵方旭前两天打过电话,你早该过来了。” “见了个朋友,然后白云观那边,陆爷还有老天师都在,请我过去看了看。”唐牧之简单将白云观幻境的事情一讲,把诸葛栱、三昧真火还有幻境中的老天师这些都告诉了杨烈。 杨烈面色平和道:“这么说,你现在的实力还在老天师之上?” 唐牧之摇摇头:“幻境中的老天师,只是诸葛栱幻想中的最强炼炁士,有时候人的想象未必就会超越现实,尤其是诸葛栱这样的术士,他想象中的老天师,实力只是在一个合理的范畴中,老天师的实力肯定和幻影还是有区别的。” 杨烈澹澹道:“那这也是好事。而且在诸葛栱眼里,你已经超越老天师了,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还有……武侯派的三昧真火?这么多年来,诸葛家终于有人能继承这门绝技了么?” 唐牧之点点头:“当年他冒着修为废掉的风险也要染上三尸,魄力非凡,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例外。” 杨烈:“确实够魄力。那年他接班人的身份好像也已经确立了,却敢冒地位和声望不复存在这种风险,是个人物——对了,赵方旭找你,是因为吕胜的事情?” “对,吕胜他要见我。” “他见你做什么?”杨烈眉头一挑:“之前一直听别人口述,也没问你和这个人私交怎么样。” 唐牧之想了想:“陆家那时候,我们关系是不错的。后来没怎么见过,关系只能说一般吧。不过罗幼华,现在加入了全性的那个涂君房,都跟他关系不错。” 】 “所以他见你是为了?” “为了方劝。” “生尘药方劝?和你一起研究逆反先天的那个大夫?” “吕胜被一个疑似谷畸亭的人,从东北直接带到了福建,这个过程中他半个身子也没了……方劝救了他,但是被他误伤,伤势不轻,现在在藤山养病。” “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牧之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他知道了我和方劝的计划。他知道我想把阴阳炁逆转为后天异术,他告诉我他有办法。” 杨烈眉头一皱:“他该不会是想让你救他出去吧?” 唐牧之答道:“吕胜是这么说的,他现在和赵方旭有交易,他会慢慢把六库仙贼提供给哪都通,条件是要他活着。” 吕胜掌握除大罗洞观之外八奇技的事情,现在基本上是人尽皆知,老一辈的根据八奇技名单也不难猜出吕胜学的是六库仙贼,这些杨烈这个级别的人早都心知肚明了。 “你怎么想?” “我让赵方旭直接杀了他。但赵方旭大概率不会听我的,六库仙贼的诱惑力太大了。” 杨烈点点头道:“你做得好,至少态度很明确。阴阳炁他吕胜有办法,别人未必就束手无策了。除掉这个搅局的,现在这世道,还是安稳些的好。” 这就是吕胜要找唐牧之谈的一切,唐牧之对于自己的师父杨烈几乎没有保留。 但他隐瞒了吕胜说的方法。 吕胜提到一个山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吕慈的计划,消失的夏柳青 一个交易,吕胜给予唐牧之逆反先天的可能,而唐牧之要协助吕胜逃出公司的掌控。 而关于他半身不遂如何出逃,阴阳炁如何逆反先天,吕胜只给唐牧之一个模湖的想法。 这就是吕胜要找唐牧之谈的一切,唐牧之对于自己的师父杨烈几乎没有保留。 但他隐瞒了吕胜说的方法。 吕胜提到一个山谷。 吕胜虽然没有言明,但他口中的那处山谷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甲申三十六人结义的二十四节通天谷,那是一处天然的气局,外人不知其中奥妙,一旦贸然闯入,几乎是必死的结果。 三十六人中唐门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位,许新,他交代了和其他弟兄结义的很多事情,但却将这个山谷的奇妙之处给悄无声息地瞒了下来,就是害怕门人再以身犯险去秦岭探寻。 至于董昌,他自始至终没有做过半点背叛结义的事情。 而据唐牧之所知,结义的三十六人中,自然门的高徒卞通,结义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在门人的强硬要求下不得已带路进了山谷,中途他们一行人又被燕武堂、黄门三才和一气流的人拦住,这四个门派一同派人进了山谷,但最终却没有一人幸存下来。 那时甲申之乱还未爆发,这四个门派也算高手如云了,但探一个山谷却得来个全军覆没的结果,如今唐牧之又怎会轻易将山谷的事宜告知。 倒是他自己,凭借阴阳炁的特殊属性,说不定可以独身探一探这个气局,只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没什么空。 “对了师父。”唐牧之把刚刚吕孝邀请他去见吕慈的事情告知杨烈。 杨烈挑了挑眉头:“昨天我就注意到了……没想到他们是奔着你来的。吕慈既然想见你,那你就去吧,也探探他的态度,要是那个吕胜,将手里八奇技交到了吕家手里,那也够折腾的。” “好。” 午饭过后,唐牧之从酒店下去,吕孝和那个年轻人果然都在,吕孝带着他坐上轿车,车子往南开了十多分钟,原来吕家在百京是有住处的,那是一幢装潢朴素的四合院,低调地隐藏在胡同深处。 换源app】 这是唐牧之第二次遇见吕慈,他穿着精干,褐色的马褂套白色衬衣,右脸上狰狞的刀疤显露出来,细长的斜刘海挡住他的左脸,同时掩盖住的还有他仅剩的一只左眼。他透过眼前的白发缝隙看人,那是一双蕴含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平静或是惆怅?但绝不是他在外界展示出那种桀骜,强硬和凶狠。 “吕老家主,您好。” 吕慈默默点头,不热情但也并不冷澹,他伸出右手掌锋对这上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扭头对下人吩咐道: “上茶。” 唐牧之没有推脱,但等吕慈坐下后他才跟着坐在吕慈旁边。这里是一幢复古风格的四合院,但明显是新建的,堂屋正中靠墙设一扇屏风挂屏。 吕慈在左,身后屏风上是《兰亭集序》,一直延伸到唐牧之这一侧,两人前面设长桉,桉上陈设一件白瓷,桉前设了一张低矮的八仙桌。 吕慈和唐牧之便在长桉两侧并作着对话。 “唐牧之,我这人直来直往惯了,说了什么冒犯或者得罪人话,你提出来就好。”吕慈没有看他,低头看着桉上的盖碗茶。 “我见你,为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吕胜——他犯下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固然人人得而诛之,不过他毕竟是我吕家的人,而且是我费了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我想,要杀他,也得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亲自动手。” “当然,现在吕胜落到了公司手里,他的死活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吕慈突然抬起头盯住唐牧之,目光冷然:“你和公司赵董沟通过了,那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公司迟迟不肯动手?吕胜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们的吗?” 吕慈怎么知道他唐牧之就吕胜的事和赵方旭谈过了? 唐牧之惊讶之余先是想到公司暗堡中有叛徒,而后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泄露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毕竟他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刻意做过保密工作,就是唐门内知道的也有不少。 而且吕慈也总不可能暴露自己在公司有卧底,这种事圈内真正敢干的也只有全性了,名门正派一旦受到公司的打压针对,尤其是四家,一旦落实了,是得付出要命代价的。 唐牧之正襟危坐,澹澹回答道:“吕胜身上或许有对公司有用的价值,不过您老也清楚,八奇技这些,公司未必会像圈内人那样去争得头破血流,不管吕胜是否交出来,都逃不过被处决的结果。当然这点我也没有话语权,我建议您直接找赵董谈,相信他既会照顾到吕胜特殊的情况,又会顾全大局考虑,争取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哦……这么说来你和赵方旭谈过了?你见到吕胜没有,他确实重伤濒死吗?” 唐牧之腹诽这吕慈也是个老狐狸,不是说自己说话直接么,怎么还套起话来了?相比之下他说话才算直接吧,除了不能说的,刚刚给吕慈也讲了不少。 “我见过吕胜,但是关于他现在的一切,我只能说这么多。”唐牧之干脆严明,这里还没什么事情能到让他虚与委蛇的地步。 吕慈独眼迷在一起,显然对唐牧之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有些不满意,当然这件事上,无论他面对的是谁都不可能摆出太过强硬的姿态,吕家现在已经成为众失之的了。 前一段时间和吕家处境相同的高家,现在因为受害者的身份,反而不再有那么多人对其发难。而吕家在这件事上面,上下打点花出去的钱应该是不少的,但这些还不足以挡住天下人的嘴。 但钱毕竟是暗面上的损失,吕家从吕胜叛变开始还没死过人,而且吕慈现在还是“十老”之一,在吕家利益圈之外的人,他们的刁难吕家是躲不过的。 当然,圈内多是唐门这样,即不属于吕家的利益圈,又不屑拿吕胜个人来要挟整个吕家的人,现在吕慈能交往的,也就是这两类人了,而其中恰好和公司有关的,却属唐牧之这个不惧公司的最为合适。 “喝茶。” 半晌,吕慈点了点头,唐牧之这般反应他也有所预料,毕竟是杨烈的徒弟,两家关系处得也算不上多么融洽,只是除了他和杨烈有点不对付,其他方面也没什么摩擦。 喝了茶,吕慈开始说第二件事情。只见他从短马褂中掏出一封信件,示意唐牧之打开。 “我想委托你一件事情,当然唐门的其他人去做也可以。” 唐牧之打开信封看了看,上面居然是夏柳青的照片和一个名字——梅金凤。 “凶伶夏柳青,这是个老全性了,这些年虽然不轻易出动,但他的名头你应该听说过。”吕慈面无表情道:“至于这个梅金凤,她是夏柳青的姘头,算半个全性吧,甲申以前跟在无根生后面混的,倒是没闯出什么名堂。” “吕家主。”唐牧之将白纸重新装入信封,“这两人年纪不小了,在全性内也算不上多有号召力,这种人真当需要我们唐门插手吗?” “有小栈帮忙,要抓住一个夏柳青只要多费些力气。不过现在吕家已经没有精力处理这两个老东西了。” 这个说法还算合理。生意上门,唐牧之自然不好再推托,目标是全性,如果唐门一再推诿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 吕慈还告诉了唐牧之一件事情: 前些日子,也就是高家事发的第二天,吕慈连夜带人去截击全性还有吕胜。当然吕胜他们是没遇见了,那时全性都在找吕胜,半本《大罗洞观》还在他手里,而全性众人得到的,是更加残缺的版本,没有人敢贸然修炼。 经过全性这一耽误,自然就给了吕家可乘之机,趁着全性势力分散,吕慈率人围堵拦截,灭掉了不少全性,但参与那次行动的多数也是硬茬子,为了避免被俘虏,都拼了命地打,最终留下唯一的活口,就是凶伶夏柳青。 而这场围堵中,唯一跑掉的全性,就是梅金凤。 吕慈说那是夏柳青死命换来的结果。不过这样吕家总算不是毫无收获,结果就在捉拿夏柳青回去的晚上,这个大活人居然一转眼不见了踪迹! 这件事不慎被传出来,也是外界攻击吕家的原因之一,一个被扎了“闭元针”的全性老人,在吕家的严格看守下居然活活消失了,少有人相信吕家那听起来有些离谱的说辞,就连吕慈本人那段时间也焦头烂额起来。 当时吕家无暇处理夏柳青的事情,外界当然也有主动去找寻他的人,但都没什么结果。 “目标只有夏柳青一个,他隐藏得深,不算很好找。所以我建议你从梅金凤这方面下手。听说这个夏柳青还是个痴情种子,守到梅金凤旁边或许能有收获。”吕慈道。 唐牧之倒是无所谓替唐门接这个生意去干,不过肯定不像吕慈说的那么轻松,要知道夏柳青背后很可能就是大罗洞观的继承者,甚至是谷畸亭本人,这个凭借大罗洞观能把吕胜逼到绝境上面的人,如果是其他门人去办,唐牧之是有些不放心的。 看来这件事只好亲力亲为了。 唐牧之心中轻叹一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吕慈出的价钱不低,放到以前都是能让杨烈亲自出动的级别,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抓一个夏柳青是多么难的任务,只是吕慈给出的价格意外地高罢了。 吕慈是个办事很利落的人,两件事谈完,也表示要送客了。唐牧之放下还带着温度的茶杯笑笑,这也正合他意,和吕家打交道就是干脆,不过关于活捉夏柳青这个生意他还要多想想。 送唐牧之出四合院的依然是吕孝,他又差人开车将唐牧之送回了酒店,这是这回没跟着一块儿去,他回到了四合院。 “爹,事情谈成了么?” 端坐在堂屋低眉阖目的吕慈听了这话摇摇头。 “唐牧之……看来他也不是那种只会打架的人。”吕慈面无表情道:“关于吕胜的事,他的态度很强硬了,只是给到了面子。” “他想吕胜死?” “也不是,只是尽到对外人保密的义务……不过我估计他对杨烈会是毫无保留的,呵,这个人。” “爹,您真的打算帮吕胜?要我说,咱们现在一没那个能力,二来外界传的是他已经废了,就是咱保下他,他也注定只能在床上躺一辈子。”吕孝对父亲恭恭敬敬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就是因为他现在废了,我们才有机会,你懂么?”吕慈冷冷道:“如果他现在还保留有实力,别说公司,明天‘十老会谈’的重心都会变,他不废,叫别人怎么安心呢?” “况且他还年轻,再等个六七十年,记住他的还有几个?现在和他有仇的人又能剩下几个?好了,你出去吧。不过也别改变对他的看法,他就是个无法无天嗜血残忍的混蛋!但在我看来,他一没有伤害过自家人,二来年纪轻轻实力已经不在我之下。” “这……”吕孝敏感地发现自己的父亲向他避开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吕慈到现在还是在肯定吕胜的实力——可他现在不出意外已经是个废人了,据说大半个身子都没了,就是强行续一条命对吕家又有什么用处? “哼,要不是他自己犯蠢,把八奇技给了全性那帮乌合之众,后来事情也不会闹到公司都强行干预的地步。” 吕孝默默退下,他向来不会忤逆父亲的决定。作为一个家族多年来的管理者,同时也是独裁者,吕慈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这些年吕家的实力强盛也是有目共睹。 而和父亲相比,他们一众子女都显得无能,甚至于他们心里也清楚,吕慈还没选定自己的继承人,而且对他们兄弟四个从心里一直比较失望。 第二百七十八章 十佬会谈 离开吕家四合院的第二天,唐牧之作为新晋“二老”之一杨烈的随行人员出现在了公司提供的会议场所。 本次会议新旧共十位“老”全部到齐,最长者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如今已经有一百零三岁的高龄。 最年轻者是新晋为“老”的武侯派术士领袖,兰溪诸葛八卦村现任家主诸葛栱,年龄仅有三十八岁。 诸葛栱是这次会谈的一大亮点,作为同时被公司推举的两位“老”之一,唐门外姓门长杨烈坐上这个位置并无争议。 唐门已经不再是一直保持中立态度的杀手组织,战后唐门凭借耀眼的战绩成为公认的名门正派,一直以来以低调的形式和正派的作风为圈内人所推崇,近年来实力逐渐壮大,积极顺应时代潮流,人员拓展也不单独依靠开办武术学校,而是计划做起一家安保公司。唐牧之在高家祖宅击败吕胜,救下一众异人之后,唐门整体入世的态度也是备受关注。 而这些关注如今又转移到了药仙会蛊童一事上面,据传这些蛊童每一个天生就是炼炁的好苗子,是药仙会这一会道门多年心血,有想分一杯羹的,也有单纯见不得唐门好的,唐牧之和杨烈离开灌县的这些天,已经有人聚集在唐门附近图谋不轨,好在唐门总部战力充沛,还不至于被人家摸上山门。 说回十老。 杨烈本身自不必说,稳坐天下第一刺客的位置,在他进入圈内大部分人视野的时候,便维持着无一败例的地位,许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人听说过杨烈那次出任务失败过。 杨烈成为十老唯一的争议点在于,他在大罗洞观现世之后第一时间对全性妖人展开了刺杀,这场刺杀大约进行了一个星期之久,这期间不断有全性凶名赫赫的高手惨死他手。外界认为杨烈此举是为了和他们争抢八奇技,有反对的声音在。 不过相比十老及其身后势力来说,那些只能算是乌合之众罢了。 再说诸葛栱,他上位最大的问题事实上并不是年龄,而是其武侯派和术字门都可谓是术士的代表,这是有悖“老”设立原则的,双方不出意外的话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但在公司的坚持和武侯派人脉的作用下,诸葛栱还是出现在了十老会谈的座位上。 “诸葛施主,你好年轻幼。” 说话的是灵隐寺主持解空和尚,当今圈内作为武僧,实力数一数二的存在。 解空是一个看上去已经年过古稀之年的老人,身材有些违和地精壮,他手和臂上裸漏出来的皮肤是紧绷的,可以看到肌肉的轮廓。 老和尚慈眉善目,花白的眉毛,双耳几乎垂到脖颈位置,他顶上是光秃秃的,在会谈室内显得锃亮。 “解空大师,您好哇!” 西装革履打扮正式的诸葛栱赶忙起身给解空行礼,在场诸位“老”当中,他唯一没有打过照面的就是解空了,出家人嘛,都不长见到的,据说就连十老会谈,这位还有关石花老奶奶到场次数都不多的。 “哎幼,诸葛家主,别拘着了,坐吧!这大和尚力气大,合掌都能扇风咯,吹得我!” 关石花烫着现在时兴的发型,头上银色的大波浪显得十分亮眼,她双耳扣着两个乾坤圈似的大耳环,艳丽的红色,身上佩的也是价格不菲的珠宝饰品,一副阔老太太的样子。 这次会议事关重大,公司苏董在圆桌旁边的沙发上做旁听见证,十位老已经到齐,会谈其实并没有成套的流程,都是老人家,条条框框束缚上也不合理。 现在会谈已经开始,只是大家都还停留在寒暄的阶段。其实这也是一个问题,作为“老”,至少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处好的,毕竟小小的人身后面,站着的是圈内一个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异人势力,公司要势力之间相互的平衡和稳定,也不好过多展示出强硬的一面。 按照公司和各位“老”的共识,当然更多是“老”的意思,这次会谈要在圆桌上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便是旧债了,这笔债是要跟高家清算的。 作为四家之一高家家主,曾经的“老”,高宏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藏匿包庇全性妖人高艮,这件事涉及甲申之乱和八奇技,本不该放到台面上去讲,但老天师、陆瑾等人是作此坚持的,与其背地里给高家使绊子针对他们,不如大大方方的讲出自己的诉求,公告天下,震慑宵小,也算不辱没各自的身份。 这也是会谈最重要的主题,要确定对高艮、高宏乃至整个高家的惩处方案。 然而对于甲申之乱,这次赵方旭并没有展示出原着当中“谁搞事我搞谁”的强硬态度,而是将皮球踢到了十老这里,不是说赵方旭没了魄力,而是现阶段的公司并没有给到赵方旭撂狠话的底气。 要知道,现在大部分所谓“甲申余孽”尚还在世没有被张怀义解决掉,要干这方面的工作“老”首先肯定是不乐意的,他们当中不乏重点关注对象,没有十老的支持,赵方旭想强行结束甲申遗留下来的问题已经不可能。 第二个问题是新仇。 新仇针对的自然是全性、吕胜乃至吕家,整个高家事件的罪魁祸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吕胜现在已经落到公司手里,处置权不在这儿,所以这件事只能排第二了。各位“老”要定夺的就是如何彻底平息这次事件之后产生的动荡的风暴。 当然,公司董事旁听就是为了摸清各位“老”的态度,在处理吕胜这件事上,多数人在乎的不是吕胜的死活,而是他背后涉及的两门奇技,一个是自然是半部大罗洞观,另一个疑似六库仙贼——当然这是摆不上台面的议题,就是耿直如陆瑾陆老爷,也不好直接张口。 “好了,各位,杨门长和诸葛家主和我们共事,这一消息大家早都知道了,也不必这么惊讶,叙旧的话还是事后再谈吧。”陆瑾端坐着,沉声说道。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话语权?和平方案 现在十位老的座位也算有些名堂,以老天师为正中,他左边是陆瑾,右边是小栈牧由。 陆瑾旁边则依次是解空大师、诸葛栱、杨烈、王蔼、吕慈、陈金魁还有关石花,关石花挨着牧由,形成一个闭环。 座位倒也不是只有十个,杨烈和王蔼,关石花还有牧由都是隔着一个座位坐的。 “我同意老陆说的,该办正事了,公司的领导还等咱们呢,”一直沉默不语的牧由举了举手。 “那就说正事。” “说正事说正事。” “那就说高家的事儿,我老太太先张这个嘴了。”关石花仰起头说道:“先说高艮,各位看怎么处置?” 关石花说完之后半晌,没有说话的人了。 第一个应和关老太太的是王蔼,王蔼瞥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慢条斯理道:“处置?一个早该在甲申的时候就痛快死掉的全性妖人,现在活了,暴露了,就按照全性的标准来办就是了。” “怎么个办法?”陆瑾双手环抱看着王蔼。 “全性妖人落到了名门正派手里,陆兄,你说怎么办呢?当然是弄死了。当然我们大家要是有什么问题问他,可以挨个羁押回去审么,只要最后是高家人动手就行了。” 说罢,王蔼又笑道:“呵呵,陆兄啊,这件事大家伙儿也是为了你考虑,别为了一个高艮再脏了你的手嘛,大家都一把年纪了。” 陆瑾眉头蹙起,他倒不是非要高艮的命不可,要是能从高艮口中得到关于无根生的消息,高艮死活他才不会在乎,只是令他痛心的是高宏。 多少年的交情了,高宏明知道他陆瑾和全性有深仇大恨,却一直瞒着他,这件事让他想起自己的挚友郑子布,时隔多年,陆瑾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朋友背叛。 不过上一次,他因为偏激已经失去很多,这一次,却是不能再咄咄逼人了。 其实按照旁人来看,就是陆瑾亲自跑到高家把高艮当场杀了也情有可原,没有谁会抓着这件事不放的。 “我感觉不太妥当。” “嗯?” “……” “哦?” “呵呵。” 陆瑾此言一出,倒是叫不少人十分惊诧,他陆瑾什么时候对全性这么宽容过,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不管高艮以前做了什么,五感尽失,一生被困在高家祖坟里也算结了,而且高艮是高宏亲兄弟两个,也没必要让他们两自相残杀……反正我是这么想的。”陆瑾皱眉道,语气稍显犹豫。 “……嗨,要不说陆兄一生无暇呢!哈哈。”王蔼哈哈笑了,竖起大拇指对着陆瑾道:“陆兄,够大度。” “谁和我有仇,谁和我无怨,这点事儿我还是看得明白,各位也不用照顾我的特殊情况,你们商量着办就好,我服从多数。”陆瑾正式表态。 “王老爷子,我也觉得这么做有点问题。”牧由双臂搭在圆桌上,目光炯炯地盯住他:“不管这高艮以前是什么身份,那都是建国以前的事情了,判死刑,就是隔几年政策也有变动呢,咱开口直接就要人家的命,这不合适吧?” “呃,小牧啊,你没经历过……当然想的和我们不一样,当年他们干出这种事,那就是给咱们统一战线的大后方扇风点火呢,清算的时候着重处罚也合适。” 王蔼这话一出牧由也不好反驳,这是他在此次会谈的一项弱势,他不是甲申的亲历者,甲申那会儿他才十多岁呢,甚至不是一个炼炁士。 不过他作为小栈的执掌者,接手小栈的时候师父就把其中隐秘讲清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他此次话语的权柄。 “呵呵,老僧和陆施主一样,莫说逼高族长亲手弑兄,就是这位高艮施主,到底该不该死还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关石花也了一眼解空和尚,戏谑道:“欸我说大和尚,你每次来开会,好像都是为了救人来的,怎么?这次全性你也要保?” 解空和尚微微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惜老衲我也不是在救人,老衲也是实话实话,如果就事论事,高家还有高艮都是受害者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解空大师说得在理。”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老天师说话了。“老高为了保住自己的亲兄弟,自己也是直接退出了这个位置,这才有了杨门长和诸葛家主两位和我们共事,二位呢?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包括苏董在内九道目光射向了杨烈和诸葛栱,杨烈沉默不语,诸葛栱尽力睁大眼睛道:“在座各位都是前辈,也都是当年那件事情的亲历者,考虑自然比小子我要全面的多,旁观者迷,我没有什么意见。” “嗨,诸葛老弟,别谦虚么。”陈金魁笑道,一手迎着他:“虽然这话我说有些不要脸,但咱们都一块儿坐到这儿了,都是一样的话语权,你畅所欲言就是了嘛!” 诸葛栱暗自皱眉,这陈金魁果然和他不对付,这么急着逼他站队么?高艮这件事本质上根本和十老在座的每一位都没有关系,他犯罪了吗?没有,在这件事上高家和他甚至都是受害者。 王蔼他们要清算的是高艮的过去,这件事除非是甲申的亲历者,否则根本没有资格说话,这一字一句都是要担人命的,这责任除了牧由有魄力主动担,谁还敢乱说话? 更别说高艮背后还有整个高家。 陈金魁自己不说,倒是借诸葛栱新来这个当口叫他难做,这死秃驴! 诸葛栱心中暗骂,脸上却不表露一丝。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是冷冰冰的杨烈出口替他解围。 “诸葛家主不好开口,那就由我来说。”杨烈澹澹道:“废了高艮的经脉,我们将他当作个死人看就好。我们也不去问什么八奇技,也不用刑,不逼他说任何有关甲申的事情,高宏家主把自己知道的交代清楚就行——各位觉得怎么样?” 正在一边旁听的苏董眼神一亮,这就是公司预想的最好结局啊,不审高艮,也就意味着之后的麻烦会少很多,公司也省心省力,这件事这么了结的话自然是最好。 第二百八十章 陆瑾的面子 杨烈此言一出马上就遭到身旁王蔼的反对。 “杨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王蔼不悦道:“不是我老头子跟您唱反调,也没有冒犯的意思。高艮五感尽失,再废掉经脉就是彻底的废人,自然掀不起什么浪花,但是您要我们不再追查当年的事?这不是……呵呵。” 关石花显然也对杨烈这个提议不满,她一拍桌子,冷冷道:“得,也省得旁人再猜来猜去了,杨门长,您就直说吧,当年唐门参加结义的两位兄弟,现在是不是也在您山门上呢?” 要知道高艮还活着这一事件浮上水面,圈内有心人对三十六贼的关注一下子也就上去了,当年确实死了,被人验过完整尸体的,还有号称门派内被秘密处决了的,都是哪些人在座老一辈心里都有数。 关石花一出声,不少人便向杨烈投来怪异的目光。杨烈一来就反常地要直接结束这件事,叫他们不去追究高艮身上关于甲申和无根生的事情,这立场显然是有些偏了。 陆瑾和牧由、老天师都抱这个态度并不奇怪,但杨烈这么表示,岂不是摆明要给唐门的贼人铺路么?或许这次高家的事情也给了杨烈一个警示,若是哪一天他门内藏匿的贼人也被曝光,现在杨烈落井下石那就是给自己挖坑呢。 杨烈澹澹道:“现在我们说的是高艮的问题。关石花,你要怀疑我唐门上一任门长包庇了许新和董昌,你大可以来四川自己求证。” 关石花冷冷一笑:“杨门长,这么得罪人的活计我老太太可不干。其实您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么,当年参加结义的,说实话都是门派当中天赋数一数二的人才,放到江湖上那也是都是人中龙凤,唐门老门长唐炳文前辈虽然高明一世,但面对自己的门人也难免不忍,放到明面上大家都理解。” “我说了,这不是这次会谈要讨论的问题。”杨烈面不改色地回应道:“陆族长,您说呢?” “这……” 陆老爷脸上再一次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他虽然不是非要夺高艮的命,但高艮作为无根生最亲密的人之一,现在好不容易现世,这自然是一个找到无根生的好机会,若是这次再失去对他的审问权,那要找无根生报仇不知又到猴年马月去了。 “老陆,有什么问题讲出来就是了。”老天师在一旁轻声说道。 “对对对,陆兄,有什么意见讲就是了么。”王蔼笑眯眯的附和道。 解空和尚趁陆瑾尚未下定决心之际,低眉阖目,不徐不疾地说道:“贫僧也倾向杨门长提出的办法,就此了结,至少在高艮施主这件事上就此了结吧。” 牧由等了一会儿,也默默说道:“我赞成杨门长的提议。” “……”关石花盯着牧由和解空和尚那边看了一阵,牧由还是一如既往耿直地盯着她,解空低头不语。 王蔼斜吊的丹凤眼微眯,见这么多人支持杨烈,他自然是不悦的,可刚刚话是他说出去的,叫陈金魁、诸葛栱这些不是甲申亲历者的人,不要轻易提出意见。牧由耿直不惧他,剩下两个想站到他这边也不行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至于他王蔼一贯的盟友吕慈?这次会议小半都是要批评他的,现在吕慈哪好意思再针对高家啊?不发声已经不错了。 现在就看陆瑾的态度,陆瑾要是提出反对意见,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瑾沉思良久,最终咬牙道:“这样。各位在这件事上给我面子我陆瑾知道,不过也难为大家,请再相信老夫我的为人一次。” 王蔼一听好像有戏,马上道:“陆兄,你的为人在座大伙不都看在眼里么?大家都多少年的交情还能不相信你?” “老陆你尽管说就是。” 陆瑾面露坚定之色:“既然这样,我陆瑾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向各位提一个请求。其他方面按照杨门长说的办就是,想必公司也乐于达成这个结果,要是高家那边不同意我们再做商榷。” “咳,这……” 陆瑾没有给王蔼插嘴的机会,直接道:“不过老夫的请求就是,我个人可以向高家和高宏追究责任,我只从那边问有关无根生的线索,并不牵扯到其中任何利害,若是各位信不过我,这件事就此作罢。” 陆瑾此言是把其他人的话封死了,要是谁再跟他唱反调,那就是完全不给陆瑾面子,若是这件事吕家没有被波及的话,吕慈还说不定会跳出来反对,但是现在以王蔼还有关石花的性子,他们最多背地里使一些小动作,还不至于明面上跳出来反驳他。 当然,高艮之事还有可能牵扯到甲申八奇技的有效信息,王蔼等人又岂会轻易错过,在此条件上他和关石花提出陆瑾问询高艮时必须有人做公证,陆瑾同意了。 不过关于到底谁去做这个公证人,会谈上又产生了一些分歧,老天师等人推举的自然是牧由,但拗不过王蔼和关石花的争取,最终还是诸葛栱被推了上去。 而诸葛栱作为新上任的老,王蔼和关石花推他出来,老天师等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公证人要全程旁听陆瑾问询的过程,而一旦有除去无根生线索之外的信息,这信息便要所有“老”共享,到时再开会讨论就没有哪都通的参与了,日后做事也方便许多。 其实这次会议上众人表达刻意的原因之一就是哪都通苏董在场,十老会谈上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去谈。 如此,高家的旧账在谈话间就解决一半,高艮自身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对高家家主高宏包庇全性妖人,欺骗圈内同伴这这一行为上。 杨烈等人自然还是持宽松的态度,高宏包庇高艮也算是情有可原,高艮和高宏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毕竟血浓于水,他高宏敢在当年保住自己哥哥的性命,也是担了风险,损了利益的。 这次一众门派逼到高家要说法,最终还起了武力上的冲突,就这一件事上面高家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大,口碑一落千丈,根本不用再处罚什么,高家作为名门的名声已经臭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吕胜的印象 高艮事情上王蔼等人倒还可以态度强硬一点,但现在要直接对高家下手?那不是撕破脸么?四家一向同气连枝,这次吕家首先不行了,陆家不用说肯定不会参与,剩下一个王家显然也不会这时间跳出来发难。 高家的事谈来谈去,也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各位老虽然都是炼炁士,可经这一番折腾,不少动了心思去谈的老人精力已经有些不佳。 于此同时,会谈的气氛一下子也变得怪异起来。 若有若无的,时隐时显的目光,开始关注到圆桌的一个角落上。 吕慈的头一直低着,狂放的斜刘海遮住他仅有的眼睛。 从会谈开始吕慈便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不长眼地去问询他的意见,只是最后表决的时候吕慈象征性地举了举手表示同意。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休——” “……” “咕都。” 十老里面,喝茶的喝茶,埋头沉思的沉思,还有不少人微微侧目看向吕慈。 “啧……牧由,会议步骤不是一直由你主持的么?怎么停下了?” 吕慈突然抬头,无视周围人的眼光,冷澹地盯着牧由的眼睛。 牧由不眨眼,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各位,苏董,要休息吗?” 哪都通苏董还没说话,吕慈便笑了,那笑容有些冷,但只是吕慈的常态:“呵呵,刚才是高家没有人在场,咱们各位要去揣测人高家的态度,意见,还有底线……其实在我这里大可不必,大家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我当场就可以告诉各位,所以,应该花不了各位多长时间。” “咳咳……嗯,也好也好。”王蔼眼神示意了一下众人,倒不是他对吕慈犯憷,尤其这次吕慈还不占理,但是天知道这个疯狗发起疯来咬到谁身上,这样解决对大家都好。 “也是,这时间说完正好也到晌午了,大家吃吃饭,各回各家嘛。”陈金魁笑道。 牧由首先发问:“吕族长,我首先问一个问题吧,我想这也是大家迫切要知道的。吕胜的情况咱们各位也都有一定了解,他是吕家不出世的天才人物,您亲自指导他炼炁时间不短吧?” 吕慈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亲自指导他练习‘如意劲’,有五六年的功夫吧。不过他是不出世的天才?这点我倒是不太同意,他的天赋,他的诸多问题,都是成年之后才展露出来的,此前他并不算亮眼。” 牧由面色不变地问道:“但是吕胜现在的实力我们也在高家那里了解过。解空大师,您和高家族老高释也是旧识了,请问他的实力如何?” 解空单掌做了个合十礼,点点头说道:“高释还俗前,法号解悟,算是老僧的师弟,解悟的功夫,就是在少林寺一众武僧当中,也是极其突出的,他还俗之时还年轻,实力已经不在一众师兄之下。” 牧由瞪着眼点点头:“不说解空大师这边,就我们小栈知晓的情况,放眼整个圈内,以佛门手段着称的诸多高手中,高释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他作为高家隐老出世不多,但他仅有的几次出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吕慈用目光扫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我虽然长期指导吕胜,但近年来却不怎么关注他了,所以关于他实力突飞勐进这一点,我属实没有察觉到。” “哦,不怎么关注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有些话说出来各位别见怪。这些年我费心思给他说了不少媒,但他极不情愿的,三年前好不容易让他娶了一个女人,但夫妻两个一直以来也没孩子,我就懒得理会他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牧由言语一滞,吕胜结过婚?这倒是他们小栈没有查到的事情。 吕胜被逼婚的事情倒是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这些年来吕慈对家族血脉的延续已经偏执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今天他能在台面上把这件事讲出来,倒是令人对其底线有些摸不透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既然吕族长自己不知道吕胜的真实情况,那我便没有问题了。”牧由看向其他人:“各位问吧。” 有牧由开头,吕慈的态度也是反常的配合,这下众人倒是有不少问题要问了。 一阵问询过后,众人从吕慈和整个吕家的视觉上看到了一个和传闻有很大出入的吕胜。 吕胜在如意劲上有独到的天赋,也是个练功格外刻苦的人。 他沉默寡言,很少有朋友,除了结婚,其他事情上对吕慈一直是言听计从,结婚后待在村子的时间少一点。 在吕慈的描述上,这吕胜怎么看也不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啊。 杨烈想了想,问道:“我比较在意,之前你说吕胜的问题,什么问题?炼炁上面的问题吗?” 吕慈摇摇头说道:“性格上的问题,他太温和了,一次对付全性的时候因为心慈手软差点让自己的胞弟身死,那次我关过他紧闭。” “呃?老吕你这就……”王蔼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劝慰似的对吕慈说道:“吕胜温和?他在高家一出手就轻易杀掉了两位护法,而且在和唐牧之对决的时候,据说他还顺手一鞭子抽死了一个上高家问责的散人,这三人现在就剩个骨头架子,你说他温和?呵呵。” 关石花也出言讥讽:“哈哈哈!我说吕慈,你他娘可别讲笑话,你吕家平白出来个煞星,结果你这个做家长,做师父的就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小子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隐藏实力这么久?” 其他人包括老天师、苏董、陆瑾还有解空和尚看向吕慈的时候也是有些莫名,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给吕胜洗白?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吕慈正视着众人,波澜不惊。 “至少我,还有村子里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如此。我吕慈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人物,但说话还是负责任的,还不至于在这个场合扯谎。只能说他实力高深莫测,自己也太会隐藏,瞒过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高家事发前的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个多月,我们和吕胜的联系断了,人不在村子里,手机也打不通,不过一开始我是没多重视的,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联系不到,我也派了人去外边找他,吕胜出现在高家的当晚,我吕家的子弟还有跑到省外找他的。” “这件事我可以证明。”牧由看向关石花说道:“我手下的人查过,吕胜确实在两个半月前就和吕家村断了联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教徒无方 装潢古朴的会谈室内,茶水清香四溢,牧由出声证实了吕家曾派人寻找吕胜这件事,在座诸位大老纷纷皱眉,一时不知会谈如何再进行下去。 公司苏董这时趁势讲话:“各位,我代表公司这一方也提供一份证词吧。” “哦,苏董,您说。” 诸位老齐齐看向苏董,只听她轻咳一声,说道:“关于吕胜呢,大家也知道他现在本人还处于重症监护阶段,我们通过装置简单提问过吕胜一些问题,关于吕家是否有人知晓他此次暴力活动,他本人给出的证词在这里。” 苏董从随身携带的档桉里取出十张相同的文件递交给各位老,上面的吕胜的信息很少,只有一份简短的供词和哪都通调查出他的部分活动轨迹。 “整个吕家村的人,包括我的妻子在内,我向他们隐瞒了自己的实力,时时警惕着将来计划会被泄露出去,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对外暴露身份,但在吕家有我克服不了的难题,只得找上全性的人合作——此前我和全性苑陶、涂君房等也有往来。后来因为唐牧之的出现,我不得已暴露了身份。” “我在吕家村外活动时,改变过发色还有一些外貌特征……其实说这些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在我眼里并没有家族,家人或是朋友,只要对我修炼或者活动有益,我就会利用他们,只要对我无益,我也不会理会他们。吕家村对我而言是一个避风港,但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能说将就吧,我外爷对族人很是重视,一旦我明目张胆离开村子,他势必会找我找个天翻地覆,所以我本来计划是高家之后再回去的,没想到在高家地宫待了太长时间。” “我对吕家人怎么看?我说了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看人只看对我有用或者没用的,不过这件事跟他们确实没关系,就连我外爷都看不出我在隐藏实力,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今天已经聊了很多,到此为止。” 苏董解释道:“审问吕胜的时候我们用了类似测谎仪的装置,当然这并不完全严谨,通过我们的检查发现,吕胜讲话十分有逻辑,什么问题他会回答,什么时候保持沉默,这一切他心里都有数,证明他的心理素质极强,有瞒过测谎仪的可能。当然我们也采取了其他异人层面的措施,都以失败告终了,所以这份供词仅供各位参考。” 苏董说完便会沙发坐下了,这次会议公司有这么一点儿参与度就行,太深入了容易引起各位老的不满。 关石花老太太一拍手:“得,无解了!要是干出这事儿的是其他家族的人,直接让你吕家上去搜魂就行了,现在吕慈你肯定得避嫌,吕胜说的人话鬼话我们也不知道了。” 场面又陷入沉默,苏董叫服务员进来添水。 虽然证据摆在眼前,但吕慈这老疯狗的性子大家都熟,为了维护吕家人,他可以态度强硬,不给任何人面子,甚至见人就咬,所以现在是在维护吕胜也保不准。 “怎么?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吕慈站起身来,挺直腰板环望四周,众人大都沉默不语,最后是双手环抱在胸前的陆瑾发话了。 “要我说,吕胜的事情现在是公司负责,咱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陆瑾清了清嗓子,一脸凝重地看向吕慈:“虽然我和你吕老爷不对付,但我清楚,涉及你们吕家的事情,你虽然对外态度强硬不让步,但在村子内对族人也会严加惩处,吕胜这件事太大了,如果说你事先知情,甚至说你就是幕后黑手我陆瑾是不信的。” 吕慈微微一笑:“那就谢谢陆老爷替我说句公道话了。我吕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纵容族人和全性混到一起,甚至致使他们去祸害其他三家,这种事情我不敢做,也不会做!毕竟我的目的是维护吕家,而不是毁了吕家。” 王蔼小心翼翼看向老天师道:“那……老天师,您给老吕这事情定个性?” “对,时候也不早了,一直这么僵着不是办法。” “老天师您说吧,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众人附和道。 吕慈也朝着老天师看了过来,老天师微微点头:“既然如此,老朽就斗胆给吕族长定个罪,教徒无方。” 吕慈恭恭敬敬给老天师抱拳行了一礼,“惭愧,这个罪我吕慈认了,除去对吕胜本人的处置,我一定给在座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人,一个一族之长,公开承认自己教徒无方,在异人界,名门正派的名声可谓分外重要,即使是吕慈这样的性子,也在其他大人物面前抬不起头来了,至少他的行为会收束很多,而且还要对外输送利益。 此外,外界对于吕家质疑的声音,十老不会去管,吕慈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行事,久而久之整个吕家都会受到影响,若不是吕家村封闭,这一表态会让吕家失去很多。 不过这个处置在其他人看来还是有些轻,但没有证据,谁都不想当场招惹吕慈这疯狗,只不过吕慈一承认错误,他们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尤其是在审问吕胜这方面,之前就算公司张开邀请外人通过异术窥探吕胜的秘密,在座各位也都因为吕慈的缘故不敢轻易去接,这下便没有负担了。 关石花心想,等公司那边松口,老太太我亲自请仙拘魂,就是吕胜本事通天也由不得他了,到时候她和公司就是第一个知道吕胜身上秘密的人,这秘密必然涉及八奇技等,价值不可谓不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如此,“十老会谈”结束,吕慈第一个离开,正是晌午吃饭的点,陈金魁出声挽留一众大老留下来聊聊,顺便吃顿斋饭。 老天师、陆瑾、杨烈还有牧由四人都婉言拒绝了,王蔼和解空和尚在会谈室内待了不久也拄着拐离开,剩下三人关老太太是长辈,也不好在留,会谈室内最终只剩下陈金魁和诸葛栱两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华北新临时工 会谈室内最终只剩下陈金魁和诸葛栱两人。 诸葛栱上位十老,本质上就是公司在表明对术字门此次作为的不满,异人界资历和实力都不比诸葛栱差的还大有人在。 诸葛栱自己也清楚,自己能上来,也是多亏了陈金魁和术字门的衬托啊。 同为术数门派的掌门人,两人虽然有话题,但暗地里还是有些不对付的,两人藏下心眼,明面上不表露出来,酒喝的倒甚是畅快。 …… 唐牧之一直在会谈室外的大厅不起眼的角落里,其他门派随行的人也差不多如此,和唐牧之离得近些的,一个是陈金魁的弟子,另一个就是张灵玉了,老天师把他带到这里的时候,还委托唐牧之照顾照顾。 会谈结束,唐牧之和一众前辈们告辞后便随师父杨烈离开这里。 杨烈当天下午便回了四川,不过他要去的却不是唐门,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去四姑娘山下待一段时间。夏天了,酷暑正在从南向北蔓延,人的思绪在炎热中往往会变得凝滞缓慢,有些事情需要借古早的寒冷去思索,感悟。 从前杨烈还有邱老道作伴,道长用陕北的口音在山下轻唱道乐,一曲空灵苍悠的《无根树》,三清铃作响,四姑娘山下总是那么深远超然。 如今只剩下极致的静了,那静并不来自古老的雪山,大自然总是在奔腾运动的,人的心才是静。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随着唐门资金的雄厚,人员的发展,乃至唐牧之独担大梁式的崛起,杨烈的心中少了对唐门的挂念,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一个渐渐失去作用的偏执者,一个古老门派的维护者,一个合格的刺客……杨烈在想,他要以什么身份告别自己这壮丽的一生。 …… 唐牧之回到唐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还要去三个地方,吴县、藤山、还有香江。 去吴县办订婚宴。这件事门内长辈都帮衬着他做好了,只要时间一确定,到时候叶家收了礼金,唐牧之和叶可馨就可以筹备接下来八月十五的正式婚礼。 订婚的时候要在吴县待上几天,这些年唐牧之工作繁重,却是很少见过自己的岳父岳母,上次是叶秋艳趁着唐牧之放了年假,自己开车将父母从吴县给接了过来,二老到唐门之后有些拘谨,他们在外国给许多人治过病,其中不乏对这个国家充满恶意的,故而叶氏在圈内的口碑并不很好。 叶可馨疾病的痊愈,也宣告了叶氏夫妇可以告别过去,他们如今在唐牧之个人的资助下开办了一家研究所,研究的还是渐冻症这类疑难杂症,性质基本等于做慈善了。 六月结束之前,唐牧之和叶可馨在吴县办完了自己的订婚宴,一切顺利,平平澹澹的,叶家的人不多,在异人界的影响力也远不如在世俗的影响。 叶家小姐、年少成名的围棋天才少女订婚了,这一新闻一度成为吴县当地人热议的话题之一,不过很快这一切都悄然过去,唐牧之的一件人生大事,在酒桌觥筹交错之间尘埃落定,没有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丝波澜。 叶可馨这一段时间还在忙蛊童的事情,她和父母讲了这件事,于是对于蛊童的研究又多了两名经验丰富的医生。 冯卫国答应过唐牧之,这段时间不会交给他任何工作,没想到这反而让唐牧之感到自己在无所事事。心想事成,订婚宴上玄澄来了,他给唐牧之看了一份没有签字的调令,不过这调令并不是唐牧之的,而是关于玄澄。 “哪都通华北大区临时工?” 调令正是任芳澄拟定的,不知她怎么想,居然会让玄澄这个得力助手跑去哪都通当临时工。 “看来这赵方旭还挺小心眼的。”唐牧之笑了笑,玄澄毫无疑问首先是唐门的弟子,其次才是卫生厅的员工,他也是第一个继唐牧之之后,唐门进驻卫生厅第一人。 玄澄的特殊性使得他的存在给卫生厅和唐门都开了一个头,接下来按照唐牧之的想法,一两年之内就会有不少唐门优秀的子弟开始去干这一行业,真正危险,能磨练和培养所谓“老唐门”的行业,但似乎这个头要被敏感的赵胖子从中作梗给掐掉了。 “我不想去呀!”玄澄孩子气地叫嚷道:“任老说她也很舍不得我,但是哪都通那边给的太多了。” 唐牧之带着玄澄,找了间茶馆思索许久,玄澄虽然是孩童的天性,但在实力上绝对不会比任何临时工差,其实按照唐牧之的想法,玄澄要是在西南或者华中担任临时工也不错,尤其是西南地区,自家人都能照顾照顾,但玄澄要是去了华北,那就有些脱离唐门势力的范围了。 “华北临时工是冯宝宝……难道是徐翔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冯宝宝暴露了?这不太可能,以徐翔的性子,就是出事他也会以权谋私兜着的。” 唐牧之摸出电话一度想要给徐翔拨过去,可如果冯宝宝那边没出事,那么很可能徐翔和赵方旭已经是穿一条裤子的了,他现在把知道这调令的事情暴露给徐翔,那就相当于直接告知赵方旭玄澄完完全全就是他的人,这样风险更大。 “玄澄,你来找我这件事,任老知道吗?” “我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厅里面我放了个化身,但是没有思维能力,我收到调令后就说我病了,在宿舍休息几天。” 玄澄是化形大妖,他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超过异人整体水平的,他甚至能让普通人也看到自己的真炁,他所谓的化身就是用炁凝聚成一个人体,外形上几乎人体一样。 当然,唐牧之这个层次,不用肉眼神通等观力手段也可以看破,但骗骗卫生厅里那些人足够了。 “玄澄,这件事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唐牧之笑着说道。 玄澄愣住了:“唐牧之,你可是我的‘护道人’,不能撇下我不管呐!”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马上就要2023年了,先给各位书友拜个年,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φ(* ̄0 ̄) …… 看了看日历,四月开书到现在,没想到转眼已经过去九个月的时间,看了眼文章总字数——得,八十五万字。 作为一个爱好者,业余到不能再业余的网文新手作家,我第一反应是感觉:哇,我还挺厉害的,这辈子还能用键盘打出这么多字来。 像做梦一样。 然后喜悦的思绪马上被现实的引力拉回地面。 “我怎么才写了这么点东西?” 作为一个服务于为数不多文作家,脱离这个身份,我想起以前追更喜欢时候的焦虑感,期待感…… 我要诚恳地道个歉,在写书这方面,我是不称职的,不专业的。一个勉强算是已经入门的网文作家,却保证不了最基础的更新量,这对各位读者朋友来说也是不负责任的。 其实看着同期的几位作家字数和成绩飙升,我也曾经躺床上睡到一半大半夜爬起来码字,结果很不争气的是,往往这样反而是在蹉跎时间。 嗯……只能说新的一年继续努力吧,在写书这方面,我越发感觉到自己的阅阅历、精力和创新力有限,不易在《一人之下》这个真实感强烈的世界里展开更大的副本,非常容易后劲不足甚至崩人设。加之在主角的设定方面较为绝对的问题,本书现阶段只能以相对平淡的日常文形式过渡,偶有起伏,但这种风格还会持续相当时间。 回顾过去的一年,可以说我今年最大的转折就在四月二十一号的那一天发布了本书的第一章,就在那之前一天,我看着阳台上积落的灰尘,窝在角落里,不起眼,但轻飘飘的,我想总有一天风会带走它们。 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笔名了。 我曾经在邮箱里给未来的自己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过去一年,自己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生活是否有所改变? 现在我很高兴能给那时的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以说正是写书改变了我的人生,而且这种改变还在持续。 同时我也是幸运的,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们反馈出来的鼓励和包容,就像是我平淡的生活的催化剂。我敲击着键盘,在各种情绪的背后,我的心其实像个孩子一样重新拾起了未来生活的期望。 感谢大家。 再次祝愿大家新年快乐!!! O(∩_∩)O 第二百八十四章 藤山 唐牧之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在来四川之前他没有经常喝茶的习惯,因为光邵这家伙更喜欢喝酒,他在没看过《东邪西毒》之前就说过“水会越饮越冷,酒会越饮越暖”类似的话。 不过老蓉城人品茗采耳的那份安逸,也让在肃州土生土长大的唐牧之沉浸其中,其实西北人也爱喝茶,那里一般喝的盖碗茶,也叫“三炮台”,由临泽小枣、福建桂圆、xj葡萄干、菊花和烤荔枝、冰糖为左料配制而成,因盛水的盖碗由托盘、喇叭口茶碗和茶盖三部分组成故而有此名。 看着眼前玄澄急吼吼小孩子气的样子,唐牧之有些忍俊不禁,他好好给玄澄分析道:“你看你,其实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厅里不是干的挺好的么?也没到离不开我的程度啊?” 玄澄垂头丧气道:“那不是厅里感觉安全吗?厅里很多都是战士出身,凝聚起来的气势给人就挺安心的……不过我觉得世界上最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的还是你啦,除了人类的飞机大炮,放眼整个世界,不论是人还是精灵,都没有谁能对你造成威胁。” “哦,安全感。”唐牧之摸了摸下巴,“临时工确实是个高危职业,差不多五六年就会换,我听说华中那位就在前年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对呀,而且听你的分析,那个徐翔为了掩护冯宝宝,这些年累死累活的,我要是到他那里上任,估计得被他使唤死。” 唐牧之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只有退出卫生厅了。你天性淳朴,其实一直在厅里工作也不合适的……临时工就更别说了。” “这……”玄澄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扭捏地说道:“我还是和徐翔见一面吧,其实我对那个冯宝宝有点好奇的。”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因为待在唐门也挺没意思的嘛!而且你也经常不在。不过如果我遇到什么危险,你得及时过来帮我啊。” 唐牧之遗憾道:“可惜这点我无法保证。不过,玄澄,你是不是把自己想象的太过弱小了?” 玄澄很少有和敌人交战的机会,但无论是唐门还是卫生厅,对他的实力都是无比放心的,就算未化形之前,他的实力也不是一般异人可以比拟的。 玄澄有些莫名道:“怎么会!以前不是试过吗?我连你一巴掌都撑不下来。” “咳,这个你不能只和我比,况且你当时要是缩在青铜棺里,我一时半刻也拿你没辙。还有,当年抓那个特务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吗?黑管儿,还有熊姐,他们两个都差点折了,但是你一上去就把他给制服了,其实那个特务实力很强,就是我在国外执行任务那么多年,能在魔法上和他一教高下的人也不多的。” 玄澄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唐牧之闪闪发亮:“真哒?原来我这么厉害吗?” “我就是怕你被人骗了,临时工一般都是单独行动的,你要是被别人拐跑了可就麻烦了。” 玄澄双手叉腰道:“怎么会?我只是不擅长骗人而已,不代表我自己就会被别人骗的。” 】 唐牧之看着一夸心情马上就愉悦起来的玄澄,有些好笑道:“好了,我只是给你选择的,不会逼你选,离开卫生厅,除了唐门你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游山玩水或者隐居修炼,都是可以的。” 哪知玄澄摇摇头,大声道:“不行,那样感觉空落落的,对了,王震球不是也常在百京吗?去了华北我还能去找他玩,就这样吧,我要当华北临时工!” 唐牧之无奈摇摇头,一个牵扯到唐门,卫生厅还有哪都通的复杂问题就这么戏剧性地被玄澄拍了板,其实他一直是这个性子,简单的脑回路,要让他去考虑这其中的方方面面无异于天方夜谭。 以至于很多大事,其实说到底都是唐牧之帮他选的,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已成定局,军令如山,要么玄澄离开卫生厅,要么去给徐翔当临时工,选择哪一种,影响已经不大了。 这也意味着,唐牧之之后的工作会更加崎区,唐门完全和卫生厅达成合作关系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 玄澄真身离开后,唐牧之也随即赶往福州,他还是联系不到方劝,但估计藤山的首领杨曼知道他的踪迹,甚至方劝就在藤山也说不定。 藤山位于福建的永泰县东南部;这里也就是古人常说的百越之地。百越是古代”蛮“中的一支,历史上又被称为“武陵蛮”或“五溪蛮”。 藤山是个较为封闭的门派,其门下弟子有大半都是畲(she)族,畲族是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大多居住在福建浙江等地的山中,自称“山哈”。 藤山只收女弟子,她们多精通巫医和禁制术,自先秦时代,国内就流传着“百越巫师”的传说,相传他们可以和山之精灵发生感应,还会在雷雨天气会敲打雷鼓,称之为以鼓酬雷。 一般的巫师不同,藤山弟子学的是巫医一体,通过调配能够激发自身天赋潜能的秘药,服下后能使自己一步步变得强大,这种秘药的调配需要配合巫术,所以藤山弟子不出世则以,一出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杀人,也能救人。 如今藤山的领袖杨曼,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圈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藤山的手段注定了这是个看重天赋的门派,而杨曼据说就是近五十年来藤山出过的天赋最强者。 杨曼的风格和藤山一样低调,唐牧之几次打听,都没能联系上这位藤山的首领,好在藤山的位置他是知道的,这下只能登门拜访了。 交通有些不便利,近些天也没有直达的飞机。唐牧之从吴县驱车过去,开了整整十四个小时才到达永泰县,县城内围绕整个天门山峡谷,此地山清水秀,植被茂盛,云雾缭绕,天空仿佛触手可及,一路开车过来,清新的空气净化人的心灵,群山层层叠叠将他包围起来,石上青苔,远山天池,湖水上投射出在云雾拥簇下的碧蓝的天空,一切仿佛误入天上禅境。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小姑娘单臂擒麻匪 “好地方啊。”唐牧之一路开着车窗欣赏美景,天气明艳,映射着地下的碧水青山,县城内人不算多,街道现在都还清净。不像灌县,有都江堰和青城山两大旅游景点,旺季的时候人数颇多,时有游客还会闯到唐门的山头上,有几个月份是要专门雇人看着的。 藤山在天门山峡谷生态旅游区西边,这里以形如门似的天门山而出名,属于青云山山脉,有几条大溪、许多瀑布,属火山岩地貌,其间怪石嶙峋,一路过来,奇美壮丽之景观颇多,叫人流连忘返。 藤山有天门寺做近邻,从县城到天门寺的路还好走些,车能开过去,到了天门寺之后就需要徒步了。 唐牧之记下地图,吃了晌午饭,顶着大太阳进入群山深处,山间梯田野花茂盛,唐牧之走了两个小时野道,远离了已经划定或者将来才要划定的景区,大自然中逐渐没有了人声。 方向有些偏了,唐牧之索性原地阳神出窍,上天勘察一番,阳神之躯眼冒金光向四下耀射,很快便锁定了一座瘴气环绕的山头,现在还没到下午,日光正盛,寻常山上哪来什么瘴气? 像藤山这种传承古老的门派,能经历历史上各种动荡和战乱而不被侵扰,除了找个偏僻但风水极佳的山头隐藏,用人工瘴气做屏障,还有就是类似唐门和诸葛八卦村这样运用神机之术保护山门的了。加之有了之前在群山中搜寻药仙会总坛的经验,唐牧之一下便笃定这就是藤山。 走近那山头,唐牧之正准备用上毒障防备,没想到却在瘴气中闻到一股澹澹的药香,太子参、酸橙、龙眼、穿心莲、巴戟天……其中还有许多本地特产的药材香味,是从前没见到过的。 唐牧之徒手接触了一下瘴气,果然是无毒的,看来这藤山甚是温和,换做多数门派,外人一触碰到自家的护山瘴气肯定会被当场毒翻,瘴气尤其毁人眼睛,毒性多半自眼球进入,如果不当机立断摘掉自己的一对儿招子,到时候就是送命的下场了。 确定了这瘴气没有毒害,唐牧之便放心踏了进去,瘴气内的藤山和外边的诸多山峰没有什么两样,坡度很缓,堆叠而上的梯田延伸得很远——这是一片药田,还有部分地方架设了大棚,山上能看见几个晃动的人影正在打理。 啾—— “有人!” “何人擅闯藤山!” 没想到唐牧之前脚刚跨过来穿越瘴气,后脚就有人听了鹰唳从梯田跃下,竟然是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 一声娇喝,一声英气十足的怒斥。唐牧之抬眼望去,但见两个妙龄少女居然直接从十几米高的山体上一跃而下! 同时梯田当中又冒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这老妪头戴纯银凤冠,颈系石头吊坠,身披黑色坎肩,脚踏黑白绣花鞋,手中还持着一根三尺长的盘蛇杖,外边那白蛇似是以纯银浇筑而成,泛灰色。 老妪句偻着腰,散乱的白发下面,眼睛露出摄人的寒芒,正隔着唐牧之数十米的地方盯着他。 唐牧之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也是这个老妪,那“飞”下来的两个少女,一袭白袍,烈风阵阵,还唬人得紧,但都是黄毛丫头。 不过这两人落地的方式倒是颇为奇怪,她们两人赤足踏在地面上的时候,这青草地像是软化了一般陷下去,泥土翻涌,结果两个小姑娘再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却是没有沾上一丝泥土。 “还是双胞胎。”唐牧之看清了两个小姑娘的容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故作咄咄逼人态势,都着嘴,模样甚是娇憨;一个面漏寒光,眉眼间却是有些紧张的态势,如临大敌。 偏偏这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面容清秀,肤白貌美。 “好高!”两女看清唐牧之的身子,才发现这个人站在那里,像是一棵匀称笔直的树一样。 “二位,在下唐……”唐牧之伸手欲要解释,没想到这两小姑娘却不听他言语,直接开始动手。 “天哪!她声音怎么这么难听……算了,木精,上!” 那娇憨少女右手五指并拢对着唐牧之一甩,碧绿的炁焰自她纤细的手臂上冒出,绿炁在她指尖凝聚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像是半截树枝在向他张牙舞爪。 “自然精灵?”唐牧之略微惊讶,自然精灵也是精灵的一种,不过寻常精灵是动物修炼得炁,自然精灵是天成地养,有懵懂意识的炁团,自然精灵对巫师的修炼有着极其强大的帮助,世间极为罕见。 那木精朝着唐牧之龇牙咧嘴一番,马上遁入地面不知踪迹。接着便是那双胞胎中面容严肃的小姑娘,她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杆白玉竖笛,她张开澹红的唇轻轻吹动,一股惬意盎然的悠远笛声传出,似是春风浮动,又夹暗箭藏匿其中。 唐牧之感到这笛声清扬,却只对他一人吹响,微风拂过,唐牧之感到皮肤上传出一种针扎似的刺痛。 “有点意思。”唐牧之童孔微缩,如果不是他性命修为强悍,肉体不加任何保护措施几乎能防住手枪子弹,这一曲便能将他吹得皮开肉绽了。 于此同时,那小姑娘错愕地说道:“怎么没用?” “嘿……”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小姑娘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狡黠色彩,随即便正经道:“妹妹,看我的!” “呸!你才是妹妹!” “木精!” 少女娇喝一声,唐牧之周围土地居然一阵翻涌,随即数根手指粗的纤细藤条破土而出,竟是瞬间将唐牧之的身体束缚起来。 】 唐牧之感受着藤条上说不上强弱的力道,没有挣扎,顺势让双手困在背后,他可无心同藤山的小孩子动手。 不过这一手藤条束缚,对于她这般大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还有那奇特的“针对性”笛音,都是闻所未闻的手段。 “抓住了抓住了,耶!”那先前释放木精的小姑娘欢呼雀跃道,眼里止不住的得意。 “这样就……抓住了?”那吹笛少女像是有些不信邪的样子,愤愤抓起笛子对着一边的青草地皮吹奏,风枪似的无形炁箭射向地面,裸露出几个黑黢黢的窟窿。 “这……明明奏效了。”吹笛少女沮丧垂眉。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娇憨少女开心坏了,对着梯田呼唤邀功道:“入侵者被我抓到啦——入侵者被我抓到了——她块头好大——” “对了。”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唐牧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双手撑在下巴上,扫开脸颊两侧的头发,又俏皮地大声呼喊道: “她块头好大——还没有头发——” 闻言唐牧之突然怔住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女儿国 唐牧之瞥了眼自己的刘海,当年入伍的时候他把头发都剃了,这两年长回来不少,不至于被人说成没有头发吧。 而且先前那小丫头说的话也甚是奇怪。“声音难听?”他知道自己嗓音也很正常,嗯,调不高,吐字清晰,都是正常的。 “这两个小姑娘……” 唐牧之看向一左一右各自挽住他结实臂膀向前用力拽的少女,二人身上皆传出浓郁的药香,大抵是长年累月照料中药的原因。 藤山只有女性,这么说来,莫非她们从小就在山中长大,是从没见过男人的? 两小姑娘押着唐牧之绕过山嵴梯田向前山走去,看起来这里是藤山后山,也是藤山的药田所在,这种场地怎么会不加防护就露天展示?唐牧之心中疑惑,或许是那瘴气还有问题,也或是他进山的方式不对。 那对着唐牧之惊鸿一瞥又转眼消失的老妪,也就是两位少女口称的“祭司大人”,此刻居然又出现在了前山。唐牧之看到不远处朝南的道路上,立着一块大石,看起来没有人工凿刻的痕迹,却天生地方方正正,上书两个古朴的符号,看形状似乎是秦朝时代的文字。 唐牧之想那两字或许就是“藤山”。 “真真、素素……放开他。” 唐牧之听着,眼睛一瞥便确定了两个小姑娘的名字,那个吹笛少女是素素,能掌控木精的少女是真真。 素素闻言马上听话地松开了唐牧之的左小臂,真真却都着嘴说道:“祭司大人,这个擅闯后山的怪人是我抓的喔。你看她,比我高这~么多!” 真真踮起脚尖伸手使劲向上比划,上跳下窜的样子,倒是活泼可爱。 “我说放开他!……他是个男人。”祭司冷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像是毒蛇在草地里挪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嘶——” “啊!” 真真和素素像是见鬼一样闪身从唐牧之身边跳开数米,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连一直妍姿巧笑的真真也是被惊得冷汗直流,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祭司大人,请责罚!”素素小脸煞白,声音颤抖着跪倒在芳草地上,手中玉制的笛子被手按在地上,沾染上夹着青草的泥土。 一旁的真真也如梦初醒般双膝跪地,满脸惊恐之色,脸颊上两朵可爱的腮红都吓没了。 真真素素分开两旁,唐牧之趁机扯开了捆绑在他身上的藤条,这纤细藤条还真结实,倒是叫唐牧之费了点力气。随后他便朝着那祭司抱拳道:“这位前辈,晚辈唐门弟子——。” “呀!他怎么……” 听到动静,真真和素素讶然抬起头,却见方才还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居然用力一扯就拉断了木精的藤条。 老祭司表情严肃,没有理会分别跪在旁边两个少女的话语,她手持盘蛇丈一挥,打断了唐牧之的话语。 “老身不管你是何目的,我且告诉你,这护山瘴气只有女人能安然进来,你身为男人,定是施手段才破了我藤山的护山瘴气,动机不纯,你就不必遮掩了!真真,素素,你们走!” 真真赶忙起身,一脸敌意地看向唐牧之,叫嚷道:“居然耍我!祭司大人,我们也要对敌。” 素素也起身护在祭司身前,扫清了玉笛上的泥土而后对准唐牧之。 “这……” 唐牧之有些莫名其妙,那瘴气对他而言确实无害,哪有什么针对性别的手段?这老祭司搞什么,直接把他当作敌人了。 唐牧之还想争辩几句,那祭司却是直接动起手来了,盘蛇仗上盘踞的银色双眼冒出碧绿的炁焰,唐牧之感到自己的空间位置腾挪,身体居然被生生移出去数米远! “宫移搬运?不对——” 唐牧之勐地伸出左手,只见上面不知何时布满了澹绿的真炁符文。 那祭司满脸敌视地呵斥道:“小贼你太大意了!你以为我会无端让两个黄毛丫头跟你动手吗?” “那个真真——”唐牧之想起自己右臂被那个名叫真真的活泼少女抓过,看来这印记就是在那时被印上的。 此时那边的真真和素素也看清了唐牧之手臂上的神秘纹路,惊喜雀跃道:“山鬼印!” 真真娇笑着抱住祭司的腰:“不愧是祭司大人,轻易就做到我和妹妹做不到的事情!” “放肆!你才是妹妹!”素素回头怒瞪真真。 “嘻嘻……”真真朝她做了个鬼脸。 “你们两个别忘了,碰过男人要受什么惩罚!”祭司对着两小姑娘呵斥一句,而后吩咐道:“真真去前山,把你师姐们都叫过来;素素,去取你的琴!” “是。”二女听到所谓的处罚,马上又都吓得小脸煞白,素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赶忙按照祭司的吩咐向后跑去。 真真和素素走开后,祭司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就唐牧之刚刚对战——不如说是和真真素素她们闹着玩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实力叫她不由得如临大敌。 那木精之炁所制造的藤条何其坚韧,祭司一度认为就是锻炼多年肉体的横练大宗师,也未必能在双手反绑的情况下挣脱,但眼前这个个子颇高的年轻人居然轻松就扯下了藤条,这叫她如何不惊。 好在她技高一筹,保险起见提前将“山鬼印”打进真真那小丫头身体内,她了解真真,这丫头总爱动手动脚的,于是“山鬼印”便在真真接触到唐牧之的瞬间,印刻在了唐牧之身上。 “山鬼”——这就是祭司从前接受藤山沐浴测试时候觉醒的能力,在那之后的七十多年里,祭司已经通过调配密药让“山鬼”的能力拓展到许多个领域,空间挪移正是其中之一。 这种空间挪移被她称作“山鬼搬运”。 呼—— 拉开了和面前这个强大入侵者的距离,周围又没有了真真和素素挡着碍手碍脚,大祭司身上碧绿的炁光一闪而过,随着她手持盘蛇杖上银蛇的眼中燃起炁焰,唐牧之感到正面传来一股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了前面。 】 第二百八十七章 九歌·山鬼 眼中精光一闪,唐牧之用上肉眼神通向前望去,除了祭司身上的磁场能量,还有逸散在空中微弱的能量花火,以唐牧之的观力,居然看不出压迫感具体在什么地方。 冬! 唐牧之感到一股巨力撞在他胸前,他赶忙伸手去挡,却一下子扑了个空,身体被那莫名力量直撞飞数米远,唐牧之极尽感官,居然还是锁定不了撞击的来源。 不过只在撞击的一瞬,唐牧之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儿东西,他尽力在脑海中还原,那是一个透明到只显露一点线框的长条物体突然出现撞了他一下。 好在性命修为扎实,这一撞只叫唐牧之有些胸闷,他心中有不少疑惑想趁这个时机讲出来,但祭司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轰! 又来了!唐牧之升起毒障,将全部的观力集中到自己身前,这祭司的攻击方式极其诡异,在国内很少见到这样的手段,倒是这两年在国外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 唐牧之被撞飞身后是一株巨大的樟树,他在空中扭转身体,这才没让那古樟毁于一旦。 毒障安然无恙,看来对方的攻击还在唐牧之升起毒障之前。 不过这下倒让唐牧之摸出一点门道,首先他在遭受攻击的瞬间,空间位置被挪动了向前了一点,而在这一过程中,那个疑似被祭司召唤出来的透明怪物,从唐牧之自己的身体内钻出来攻击了他! 这样便造成了一个错觉,让唐牧之一开始以为攻击来自外部,现在看来,这所谓“山鬼印”还真极具迷惑性,如果不是唐牧之自身性命修为强大,寻常异人一旦中了这“山鬼印”,根本无从防御,只要这么来上几下内脏和肋骨就被拍碎了。 不过要唐牧之看,这祭司还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决绝,第一下只是试探,第二下这才是动了真格,但还是没有下死手。 抬眼看去,透过脂香四溢的樟树林看过去,祭司那边似乎也不是很轻松,现在两人间隔足有四五十米远,在国内很少有异人能在这个距离上做出有效的攻击。 如果是在国外,唐牧之现在已经可以拔枪趁着对面愣住的时候将其击毙了,但现在不是执行任务,如果这个距离不能近一点,那么唐牧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髓海黄粱了。 唐牧之借用幻身障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祭司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紧盯着唐牧之的方向,显然是那“山鬼印”她自己能感受甚至看到,但正在祭司两种微弱情绪交替的瞬间,髓海黄粱悄然发动! “……”祭司正盯着已经隐身的唐牧之,她浑浊的眼中明显能看到深深的疲意,髓海黄粱奏效了,而且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梦境。 “呵。”唐牧之眼睛微微一眯,让这老妪先睡着是最好,现在这里马上要被藤山弟子团团包围住,要是每个人态度都跟祭司这样强硬就麻烦了。 “祭司大人!” 正在唐牧之与祭司对峙之时,先前被祭司使唤走的素素却是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背着和她娇小单薄的体魄极其不符的大古琴。 祭司懵懂的眼睛顿时放亮,她眼中危机之意大增,显然是意识到了髓海黄粱对她的效果,旋即真炁周天运作重回清净,心中暗道:“好个教人防不胜防的招式!居然差点着了道了,还好有素素。” 】 祭司识破唐牧之阴谋,脸上陡然冒出寒光:“素素,三绝琴!我不喊停你就不许停!敌人很强,我来拖住他。” 素素脸上露出惊讶和不忍的表情,随即心一横,把背上的那纹饰古朴的古琴放下,盘膝坐在草地上,而后将琴头右尾左置于膝上,纤纤玉手伸出,轻抚在琴面上,像是两块温润的玉按在上面,琴弦微微震动,发出一种奇妙寒峭的音色。 “就唱《山鬼》。”祭司开口,护在少女身前,同时盘蛇仗放出一抹幽暗的炁光,唐牧之看到“山鬼印”同样被打进了素素身体内。 唐牧之听清了祭司对素素说的话,这次并没有因为素素年纪小就轻视她,听上去,好像祭司要为素素打掩护的意思? 那三绝琴琴身之上冒出纯白的炁焰,明亮却并不刺眼,那炁焰显得凝实和温和。 三绝琴开始悬浮起来,从少女膝下腾出约几厘米,素素裸漏出来的皮肤,包括秀气的小脸,奶白的脖颈还有那双纤纤素手,此刻都显露出“山鬼印”浮动的痕迹,唐牧之感到素素十指按上去的时候,整个人身周的气氛已经变了,她身上冒出和三绝琴同样的透明的白色炁焰,随着她指的动作,三绝琴悠然发出一阵穿云裂石的琴音。 唐牧之童孔微缩,明明是悦耳的琴音,此刻听来却让他感到身体内极度的难受。 五脏炁稍稍紊乱,唐牧之索性撤掉幻身障,反正祭司和被下了山鬼印的素素都知道他的位置。 不过他发现素素身上的“山鬼印”和他手臂上的作用是不同的,应该是有增强人功力的效用,素素现在身上冒出的炁焰,显然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所能拥有的。 祭司此刻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似乎也是受到了三绝琴琴音的影响,但她还有动作,她将盘蛇杖插到地面上,像是虔诚的信徒一样双手伸展,张开怀抱。 祭司挡在素素身前正对着唐牧之,此刻居然就像是一个扩音器,长条状透明的“山鬼”将她的双手层层环绕,将琴音送到唐牧之正前。 “若有人兮——” 素素在纯白炁焰中宛如水中洛神一样的仙子,她闭着眼,张开微红的唇,发出天籁一般的歌声。 “……山之阿——” 体内难受的感觉加剧,这歌声和琴音有着奇特的力量,能无视任何防御手段直击人心,唐牧之试过堵住耳朵,甚至是用出了阴阳炁的护盾,居然没法隔绝这阵乐声。 好在现下唐牧之听着美妙的乐声只是感到心中压抑郁郁,体内脏器有压迫感,用身体还能抗住。 “被薜荔兮——” 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唐牧之看到草地下居然不断有蚂蚁虫豸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在地面上翻身滚动着,十分痛苦的样子,不多时就有成片的虫豸死亡。 啾—— 鸿雁悲鸣,唐牧之抬眼向上看,经过这一区域的飞鸟居然像是被拘住一般动弹不得,随后悲鸣一声便砰然落地,居然是生生被摔死。 唐牧之眼中冒出金光,他看到周围生物的能量磁场都在变弱,素素身周的一圈,草木、飞禽走兽、还有虫豸,居然都在逐渐失去生命的色彩。 “……带女萝——” 祭司脸色愈发难看,透露出一股死灰色,唐牧之内视自身,发现自己的体温、心率还有诸多生命体征正在减弱。 原来这是掠夺生命的乐音。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黑袍宰相和传灯法师 “这样下去可不好。”唐牧之感觉祭司和素素要跟他拼命了,他来藤山是找人,不是为了杀人才来的,叫他疑惑的一点是,为什么祭司这么笃定自己穿过藤山的护山瘴气就是在图谋不轨,在搞入侵? 祭司说过,那瘴气对女性而言并没有毒性,但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毒气,而唐牧之毫发无伤地从瘴气中走出来,让祭司误以为他是施了手段才进来,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唐牧之是以阳神之躯观察到的藤山的位置,却因为瘴气无害的缘故没有再绕一圈到前山正门去,跑到人家的药田来了。 事到如今,束手就擒不是唐牧之的风格,现在只好让祭司和素素两人尽快失去战力,以免她们反伤自身。 素素琴音歌声绕梁不断,转眼这《山鬼》已经唱完了前半段: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草木开始大面积枯死,大祭司身体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容惨白,就连素素的身体也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 身体内仿佛有个怪兽就要破开他的肚子跑出来,来吸干他的骨髓、吞吃掉他的胰脏,唐牧之很清楚这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感受,但这种异常已经严重影响了听到歌声之人的五脏之炁和精神状态。 事不宜迟,唐牧之升起阴阳炁护卫全身,随着他的健步一踏,刚刚停留的地面上因为受到爆发力而发出“轰”的一声,地面龟裂,地皮翻涌露出已经破碎的坚硬山石,素素的渺渺琴音似乎也停顿了片刻,天地变得失掉自己原本的色彩。 在大祭司眼里,那个一直被她目光锁定的高大身影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变得苍白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山鬼印”在以一种不亚于空间穿梭的速度朝她腾挪而来,她还未来及用山鬼搬运将唐牧之搬运出去,便感到一股通透澎湃的力道充斥了她的全身,周天运炁要穴被封住了,祭司感到后嵴一冷。 “闭元针!!!” 祭司的心情犹如她刚刚看到的天地一样灰白,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速度,那一瞬间天地都在暗然失色,她也从没见过有谁能在对敌的时候用出闭元针,而且还是那样精准,一下便阻隔她对炁的掌控。 “不好,素素——” 唐牧之一个闪身用出闭元针控制住祭司,这一招为了确保完成,他用上了阴阳炁,他将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稍有不慎便会致使这位藤山祭司、异人界的老修行默默死去。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祭司被下了闭元针的瞬间,唐牧之感到身上的“山鬼印”消失了,而素素身上也是一样,那飞扬迸发的真炁成了无根之水,素素的歌声停了,从她俏鼻中流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她面如金纸,全身失掉力气侧卧在古琴旁边。 然而琴声居然未停,三绝琴悬在空中不弹自鸣,琴音渺渺悠扬,如泣如诉,仿佛多情人忧伤的挽歌,这正是《山鬼》下半段的旋律。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唐牧之低头看去,只见素素身体脱力,神念不绝,她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显得极其苦痛。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居然还在弹奏! “不要命了。”唐牧之皱着眉,髓海黄粱全力发动,霎时间素素陷入梦境,三绝琴似乎也在应和着主人的强硬,悬在空中半晌,飞鸟虫鱼,花草树木,在琴音的影响下又死去一批。 三绝琴终于停下了,琴身上复杂烦琐的镶嵌装饰暗澹下来,唐牧之看到上面古老的铭文和龙凤图饰,在断绝掉真炁的供给下还悠然发着光亮——原来这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器。 唐牧之轻轻将古琴抱起,环顾周围,真当是尸横遍野,在这半段琴音的影响下,死去的生灵何止万千,连青草古樟都死了一大片,若是全曲演奏下来,还不知要发生什么。 “你……”祭司双肘拄在草地上挣扎着开口:“你真是唐门的人?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老人家,你现在给唐某人说话的机会了?”唐牧之俯视着她澹澹地说道。 “你!……你不要伤害素素。” 唐牧之放下古琴,没有拔掉祭司身上的闭元针。 “我没想过伤害任何藤山的人……您老先别期待那个叫真真的丫头,她现在正在半路上睡得香呢。不过您也放心,距离不近,她不会被琴音所伤。” 祭司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唐牧之宽慰道:“不过也不必感到绝望,一来我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二来藤山肯定还有听到素素琴音的人,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请您解释解释吧?是在下哪里失了礼数,让您觉得我对藤山有恶意?” 祭司冷静下来,她心里也清楚唐牧之已经很留手了,就此人刚刚爆发出的惊人速度,早都能在这段时间内杀她几次。 祭司迟疑着开口:“莫非你真没用手段破开护山瘴气?” 唐牧之摇摇头:“我来时试过,那瘴气对我而言绝对无毒。” “那么你就是个女人!” 唐牧之脸上出现愠色:“老人家,你在信口雌黄么?不要消遣我。” 祭司笃定地说道:“老身我加入藤山七十多年了,一生几乎没有出过藤山,这护山瘴气是什么我能不清楚么?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错不了。元代时期的全性掌门姚广孝、明代时候还有个误入此地的传灯和尚,这两人就佛门境界上已经是成就金刚不坏,实力修为通天,但都是另辟蹊径进入的藤山,他们是男人,但以金刚不坏的肉体在这瘴气中也撑不了多久。” “姚广孝和叶无尽?”唐牧之微微诧异,没想到这祭司一上来就扔出这么厉害的人物。 姚广孝,世人称之为“黑衣宰相”,明朝时期的全性掌门,他为全性那些有术却找不清道路的狂人指出了一条“明路”——于太平时节颠覆天下。此后全性走上更加妖魔和极端的道路,时至今日哪怕是全性也知道这条路无望,但还有部分亡国之心不死,哪都通亲手灭掉的全性基本上都是这一类人。 这个姚广孝为了此目的,还怂恿明成祖朱棣发兵,以至于后来出现了“靖难之役”,对圈内人来说那是比甲申之乱更大的动荡时期。 只不过甲申是门派和人之间相互大打出手,目的是争夺八奇技,但靖难之役可是全性和异人,普通人和异人,甚至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大战。 明朝时期,汉族重新当家。在前朝少数民族当家的时代元气大伤的本土异人势力,经过数十年的修养调息重新达到一个巅峰,结果因为姚广孝和全性又给打了回去,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而甲申之乱彻底爆发时外战基本上已定局,异人被战争消耗严重,正值羸弱时期,但甲申之乱引发的因果到现在还没还清,事情的复杂性却远不是靖难之役可以比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藤山首领 不过这个姚广孝作为全性掌门到底实力如何,或许就连全性都鲜少有人知晓,没想到藤山还有一套答桉。 姚广孝是儒释道三修,没想到只佛门功力就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怕是要比无根生厉害,因为就唐牧之所知,当世唯一一个到此境界的人,正是悯众大师。 据说前些年西宁塔尔寺有位黄教,百年修行也有此境界,不过现在已经转世了。 而传灯大师叶无尽,他被称为“天台宗中兴之祖”,是天台宗十九代传人,曾对神农架的蟾精灵有知遇之恩,算下来倒和唐牧之也有些渊源,这传灯大师也不是羸弱之辈啊。 藤山祭司见唐牧之不开口,一副思索的样子,她也没有出口打断,自素素琴音响起已经过去五分钟,就算没有真真报信,算时间藤山的弟子也该赶过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藤山山门中出来数个衣着朴素的女子,眼睛尖的一眼就看到这边的唐牧之和祭司,她们发觉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老人家,我现在取出闭元针,您就不要冲动了,我来藤山只是为了找杨掌门聊聊。” 祭司不说话,脸上困惑之色不散,不知道是因为护山瘴气的事情还是因为唐牧之本人态度的问题。 唐牧之见状,便要从祭司脖颈处抽出针脚,没想到祭司澹澹说道:“唐先生,这就不劳烦你了,我门下弟子自会处理。” 唐牧之手悬在半空,随即收回去点头道:“这样也好。” 随后藤山来人将唐牧之围住,在祭司的解释下,最终大家都明白了这是一个误会,但对唐牧之的突然到来也是充满了警惕,祭司取出闭元针后抱起了素素,而后吩咐人带路,唐牧之被带进了一间偏僻些的客房。 “唐先生,你就在此等候一段时间吧,掌门会尽快回来。”祭司叫人给唐牧之上了茶水,便留他一个人在屋子内,唐牧之看到外边有人看守。 “……早这样不就完了。”唐牧之端起茶水放心大胆地喝了一口,他不信现在祭司有胆子给他下药。 藤山人数不多,但胜在各自的异术手段都是经由秘药刺激产生的,相当于另类的先天异能,手段必然繁多神奇,但唐牧之也不会畏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是祭司这等高手面对他,实力也难展现出太多,很快就会被制服,但还是那句话,他来这里是找为了找到杨曼,了解方劝的情况,也不知道他被吕胜伤的重不重。 在客房这一待就到了下午,藤山首领杨曼这才匆匆赶到。 其实这位在原着当中也出现过,陆玲珑到炼炁的年岁之后,藤山和红花仙的掌门都有意收下这位陆瑾的心头宝贝做徒弟,陆玲珑也正是经过藤山秘药的刺激下才诞生能操控血液的异能,然而玲珑虽然天赋异禀,杨曼却在她觉醒过程中看出了她有自毁的倾向,这才导致玲珑改投全真修身养性。 杨曼,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个子不小,有一米七五。高鼻梁,薄嘴唇,披肩的黑色长发,大抵是因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她有种独特的领袖气质,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的是冷静和泰然。 “唐先生,多有得罪了。”杨曼进来房间便给唐牧之道歉道,显然是已经将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才过来的。 唐牧之抱拳行礼,辈分上他虽然和杨曼、诸葛栱一样,但他们毕竟是一派之主,地位要比他高。 “杨掌门,是我冒犯了藤山。我这次是为了方劝而来。” 杨曼点点头:“他确实在我这边,不过男人不能久居藤山,他被安置在县医院里养病。” “哦……他伤势如何?我想见一见他。” 杨曼澹澹地说道:“他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什么?”唐牧之一听深深皱起眉头,这可和吕胜说的不一样。“杨掌门,方劝救了吕胜这件事您知道吧?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否告知于我?” 杨曼轻轻摇头,一头披肩的黑发似乎遮盖住了她身上一些多余的情绪,“这我不能说。方劝对于你的事情讳莫如深,所以我没法确定你们是什么交情。” 唐牧之捕捉到了她身上一股郁气,心思细腻的他问道:“杨掌门,冒昧问一句,您和方劝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人。”杨曼回答道,神情澹定,语气很是冷然,似乎刚才那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一样。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唐牧之略显沉重地点点头,方劝很忌讳逆反先天这件事透露给相亲近的人,害怕将自己不详的运气沾染给家人,所以他对唐牧之的事情向来不闻不问,唐牧之也很少问他私人的东西。 但他这样人,却在和吕胜的短暂相处中透露了唐牧之和他努力逆反先天的秘密,起初唐牧之只当他是说走了嘴,现在看来,吕胜的话恐怕有误导性,毕竟共情在那里,他撒不了谎。 除非……吕胜也觉醒了明魂术。 唐牧之越想越觉得这吕胜留不得,但现阶段他也没有确保潜入暗堡杀死吕胜而不被发现的办法,还是得先看看方劝怎么说。 “我想见一见他。对了,他具体伤势如何,我可以请人帮忙。”唐牧之估计方劝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联系他,恐怕是伤势已经让他失去意识。 杨曼:“见他可以……就我所知,你和国手王子仲先生的关系不错,不过我已经请老人家看过了,他也已经表示无能为力。” 唐牧之思忖片刻,其实除了王子仲,其他的八大国医他现在凭借卫生厅的关系基本都能请动,不过王老爷子都无能为力,其他人恐怕也不行。 “我还有其他的办法……不过我想先见一见他。” 杨曼点头答应了,却是没抱太大希望在上面,毕竟大国手王子仲老爷子专治外科,方劝的伤势连这位国手都没辙,唐牧之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我带你去吧。” 第二百九十章 重症监护 杨曼来的时候已经吩咐门口护卫的弟子离开了,藤山上下像是避着唐牧之一样,静悄悄的,山上不见人影。 出门的时候,唐牧之又道:“杨掌门,这次是唐某没打问清楚就贸然前来拜访,有什么地方坏了规矩您多担待。” 杨曼摇了摇头:“唐先生,藤山一贯如此,外界对我们所知甚少,不必计较。其实在我们藤山,是没有拜山门这个说法的。” “原来如此。对了,杨掌门,我还有一事不明。” 杨曼转头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唐牧之理了理衣领:“就是之前贵派祭司说的,藤山的护山瘴气有辨别性别的能力,男人一概不能进来是么?” “是,不过并不准确。护山瘴气我们内部也可以控制,只要沟通过,我们也可以控制让谁进来。” “祭司说过,藤山的护山瘴气十分厉害,就是曾经的全性掌门,还有传灯大师这等人物也没法强闯,既然如此,为什么这瘴气对我而言却是无害的?” 杨曼沉默了一阵,没有给出和固执的祭司一样的说辞,非说他是个女人,而是说道:“这或许是唐先生您自身的原因,此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不过这件事关系到藤山的隐秘,恕我不能相告。” 唐牧之眉头微微蹙起,若是杨曼说她自己这个藤山领袖也不清楚,唐牧之倒还能理解,或许是阴阳炁,或许是逆生的关系等等,但杨曼居然说自己知道其中的缘故,那就证明唐牧之身上有什么特性是自己没有发掘的。 这倒是叫唐牧之有意将心思放在藤山上面,藤山是个特殊的门派,祭司她们的手段到底算先天还是后天?这恐怕连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没有藤山世代相传的制药技术,那些觉醒了异能的人还是否能通过其他方法提升实力? 如果能,那么毫无疑问藤山的一系列手段,不管是药浴也好,服用秘药修行也好,都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那么藤山的技术效果就近似纳森岛的神树了,这……唐牧之觉得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能,那么藤山的手段便也和外界大多数门派一样,只是拥有相对较为特殊的修炼方法,不是外界传言的,只要学会调配秘药服下后就能提升实力。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据唐牧之看,藤山在人体先天方面的研究肯定是有着较为先进的成果的,或许这也正是方劝和杨曼的姻缘所在。 “唐先生,还有问题吗?” 唐牧之摆摆手道:“没有了,就是随便聊聊。我们怎么过去医院?” “我有车。” 杨曼的车是一辆老旧的大众轿车,路上唐牧之坐副驾驶。 或许是因为爱人身受重伤的原因,也或许她本就沉默寡言,杨曼的话很少,只是主动向唐牧之询问了一些关于吕胜的事情。 在聊天间隙,唐牧之提到真真和素素那两个小姑娘。 “当时祭司点明我是男人之后,我看那两个小姑娘表情很是严峻的样子,方便问一句,藤山会限制弟子和男性接触吗?” 杨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澹澹道:“会有些限制,这和藤山的功法也有一定关系。” 唐牧之点点头,其实他看到真真和素素就想起还在唐门进行前期康复训练的陈朵她们,其实她们的情况近似,只是程度不同罢了。真真和素素看上去也有十五岁了,但对于男性却没有正确的认知,这样下去是好是坏?唐牧之无从评价,毕竟这是藤山自己的事情,人家上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唐牧之不会用一时的目光去盲目评判一个存在了很久的规矩,而且也从没听说过藤山的弟子出山会受人欺负,人家也有自己的一套,他就不多嘴了。 …… 到了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杨曼拎着包轻车熟路地带着唐牧之去了方劝的重症监护室,正巧测完方劝体温的护士从清洁区出来,“哦,杨女士是吧?您来了。我们护士长一会儿过来找您。” 杨曼朝玻璃窗内被半吊在病床上的方劝看了一眼,思忖片刻,说道:“不用了,我现在去找她——唐先生,方劝的大致情况您可以直接在护士那边了解。” “好的。”唐牧之冲她点点头。监护室内的护士还没走,正在整理仪器,眼睛还时不时朝这边瞥几下。 唐牧之没有先询问护士,他眼中金光一闪而过,观测监护室内方劝的情况。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唐牧之看到方劝胸口有一些的凹陷,用肉眼神通一看,方劝的致命伤在胸部,上半部分的肋骨都固定着,间隙很明显,看起来是粉碎性骨折过,五脏气血衰微,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嵴柱错位,有矫正修复的痕迹,大脑皮层活跃度极低,他的生命磁场此刻微弱的就像是风中残烛,在即将失去色彩的边缘。 唐牧之看到,在不断维持方劝生命的,并不是监护室内一众复杂的仪器设备,而是直接通过食管灌进他胃里的一种特殊液体,这或许是藤山某种特质的药剂,护士应该是刚刚给他灌喂完,这种药剂在方劝体内迅速消化,药力汇入四肢百骸,使得他的先天一炁现在依然保留有相当的活性。 他还看到,方劝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像是藤草编织的小小指环,和杨曼的项链像是相同材质。 唐牧之没有再询问护士,而是问道:“护士你好,请问一下现在方便进去清洁区探视吗?” 护士戴着棉布口罩,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噢是这样,重症监护室现在就是为了防止病人再度感染的,需要穿防护服消毒之后才能进去。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探视的话要等到明天。” “好的,麻烦你了护士。”唐牧之点点头。 护士整理完仪器要出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她折回来说道:“对了先生,我们医院租赁防护服现在现在是要收费的,明天您如果想要探视的话记得准备一下相关费用。” 唐牧之怔了怔,“噢,好。还要问一句,刚刚你们护士长找她是什么原因?” 唐牧之问的自然是杨曼。 第二百九十一章 曲彤的条件 唐牧之问的自然是杨曼。 护士流利地说:“哦,应该是缴纳费用方面的事情,已经……这方面不是我负责。” 其实按照方劝这种情况,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了,一个县医院现在还能让他一直待在重症监护室里,应该是杨曼那边和医院有过约定。 “方便问一下,现在监护室一天的费用是多少?” 护士报了一个数字,唐牧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价格可不便宜。而且前段时间为了抢救方劝,杨曼恐怕已经花出去不少钱。 不是所有门派都有四家、天下会、唐门这样的财力,而且照顾方劝是杨曼自己的事情,因为方劝父母早亡。不知道杨曼一个人能否负担起这笔费用。 其实费用方面……方劝救人无数,只要他重伤濒死的消息放出去,要出钱出力救他的人有的是,不过这肯定不是方劝愿意看到的,这么说来杨曼现在应该只是拮据,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杨曼去找护士长迟迟没有回来,唐牧之看看时间,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 他的电话一直有办理国际长途业务,是全时段通用的稳定频道,一分钟二十元。 接到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用中文问道:“您好,哪位?” “曲彤,是我。” “……唐牧之?呵,怎么,你又去看望我的养父母了?” 唐牧之无视曲彤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说道:“没有,他们两位身体还好吗?” “啧……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吧。你回美国了?” “没有,近期我还不会出国。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帮忙,希望你到国内来一趟。”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最终曲彤冷冷道:“唐牧之,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仆人,救你那次我已经冒了相当大的风险了,现在我这边的研究算是半终止的状态,你知道那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唐牧之一字一句说道:“首先,对于你的研究我给出过参考意见,是你怕风险而耽误了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我记得在我们达成合作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有了突发情况我就得回国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但你没说过今年你都不打算回来!我现在这边也遇到不少麻烦,本来是该你帮我解决掉的。” 唐牧之没有理会曲彤的追责,而是说道:“第二,救我那次,除去你本来就要得到的蚁巢实验数据和一些血液样本,你还得到了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我猜你现在的麻烦就是因为这个。” 曲彤听完唐牧之的话语之后似乎有些吃惊,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精神之书的事情?” “你以为我在被抓之前没有考虑过可能的结果吗?蚁巢用来控制他们员工的核心魔法道具,只可能在那几处实验室里面,而在我们逃出实验室之后,蚁巢出了那么多叛逃事故,我会想不到精神之书在你手里?” “但是这不也说明了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得到精神之术完全是个意外,你也知道,如果没有精神之书意识的承认,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带不走它……但现在,这就是个甩都甩不掉的包袱。” 唐牧之顿了顿,然后慢慢说道:“谁对谁错我们还是先不探究了,我这边有点急事,解决我这次的麻烦,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要怎么相信你?” “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不知道精神之书是做什么用的。” 曲彤有些嘲讽地笑了:“我还是没有把握,精神之术……呵,我不认为有什么禁制术或是契约能够完全框定住你。” “那你说个办法吧。” “……”电话那头的曲彤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居然说道:“我需要公证人。” 唐牧之严肃道:“别开玩笑了,你我的真实身份,有哪个是可以对外暴露出去的吗?” “所以我需要绝对保密的公证人,她的身份必须要足以特殊,保持绝对的中立,而且还拥有在你毁约之后庇护我,甚至为我讨回公道的能力。” 唐牧之笑了:“这么天真的话,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个绝对中立的群体,你就是把整个世界翻过来都找不到。” “你是忽略了,还是不想跟我提他们?有的,有这样一群忠诚的信徒,除了他们伟大的主,他们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唐牧之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了:“……纳森?” 曲彤冷然一笑:“你果然知道。” 唐牧之站在医院窗边看下边属于一个小县城的朦胧灯火,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 “我现在没有时间去那里。” “你忘了,我们是没法登上纳森岛的。我们可以请他们过来。” 唐牧之摇摇头:“你是说那几个负责搜寻索要物资的纳森卫?前段时间的确有一个在国内,现在却未必了。问题是,纳森卫凭什么帮我们做这个公证人?” 曲彤低声笑了笑,道:“这就需要你自己开出条件去打动他们了,对了,我要的公证人不是纳森卫,而是纳森王。” 唐牧之无奈道:“在我看来,请这个公证人要比答应你的条件更加麻烦,付出的东西也更多。” 曲彤神秘一笑:“这可不一定。” “……现在说说你的条件吧。” “不用了。但是请放心,这个条件既不会伤害别人,或者是某个国家,也不会超出你能力的范围之外。” “这就怪了……希望你想好这个条件,不要太不合理了。你不问问我要你做什么吗?” “总之一定是只有我能办到的事情。” “说的也对,就这样。” 唐牧之挂掉电话,杨曼已经回来进入了重症监护室,没有打扰他打电话。 唐牧之摩挲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定一张最近的机票直接去美国把曲彤给绑过来。 其实这件事实施起来到要比跑去找纳森卫方便得多,曲彤的“大本营”就在普林斯顿市,活动范围是被限定死的,除非她想要放弃自己这些年的研究成果。 唐牧之找曲彤本就是要她帮忙治疗方劝,她能够改变自己的样貌和指纹,一定也可以把方劝千疮百孔的内脏、神经和骨骼修复好。 绑曲彤过来,不出意外应该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但问题是,曲彤在死亡威胁下会不会选择妥协?如果会,唐牧之和曲彤也算是彻底掰了,但这人他还要用呢;如果不会,唐牧之也没有把握把双全手从曲彤手里夺过来,她要是自毁记忆他未必来得及阻止。 “这样……” 唐牧之打定了主意,他要问问杨曼,方劝还能撑多久? 如果时间不够,他现在马上飞到美国把曲彤绑过来;如果时间还算宽裕,他就去找纳森卫。 至于如何说服纳森卫让他们的王做主给唐牧之和曲彤做公证人?唐牧之想,总有办法的,毕竟纳森不会像曲彤那样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入哪都通 心中打定主意,唐牧之回到监护室。 “方劝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杨掌门,据你估计,他还可以撑多久?” 杨曼思忖了片刻,而后说道:“如果一直在重症监护室的无尘环境中,只要不感染,配合上藤山的秘药至少可以担保他四个月内还维持现状,但如果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什么意外,方劝的命就很难保住了。” “嗯,这些工作让护士来做是有些风险。杨门长,这个无尘无菌的环境藤山内没有条件安置吗?” “……有条件,但是他不适合长期待在藤山。”杨曼转过头,纤细的身子在闷热的中心监护站内显得尤其孤僻。 “好。这样,我这边有个方法,或许还有救活方劝并让他彻底醒来的可能,这段时间就先麻烦你再操心照顾着他,我现在就去。” 杨曼听唐牧之口气如此笃定,又想到关于此人的种种传说。抛开背景关系什么的都不谈,就说唐牧之的实力,他可能是国内打架最厉害的主,这一点不久之前藤山也见识过了。 虽说对于藤山来说,一个男人误入自家门派,位高权重的大祭司被其轻松制服,这是一件极其叫人面上无光的事情,但对此刻的杨曼来说,唐牧之信誓旦旦的承诺让她再一次燃起希望的火光,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被这希望冲昏头脑,她已经没法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样欢欣雀跃,免得失败之后,巨大的绝望又一次淹没她。 杨曼侧着头,轻轻舔舐干燥的嘴唇,而后冷静道:“唐先生,我会这么做下去的。” “……好,那么我先走了,你记得也照顾好身子,我刚刚请人给你带了晚饭,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唐牧之说完转身便走,杨曼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唐牧之和杨曼告别后,他先是来到护士站了解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杨曼虽然富裕,但长期供方劝住在icu也已经让她有些捉襟见肘,杨曼刚开始一出手就包了一个月的床位,现在缴费却是要每天算。 “这样,那个床位的费用我来付,在那里缴费?” 护士长一听这话显得格外高兴:“先生这边请。今天的费用杨女士已经结过了,请问您要向后缴几天?” “两个月吧,你帮我算一算。”唐牧之抽出银行卡,“我去取钱。” …… 方劝的情况比较要紧,唐牧之是坐了杨曼的车赶过来的,现在他的车子还在天门寺景区,现在手机也没电了,他只好再打车折回去取车。司机还滴咕一句大晚上的到寺庙去干嘛。 取了车,唐牧之给手机换过电池,马上又给高少山打过去。 这两年他是很少碰互联网了,不过作为唐门第一个被影响而开始学习网络技术的人,高少山如今已经接过唐牧之的大梁,在绿色兵团黑客组织内有着相当地位。 贸然接触纳森卫,以唐牧之的身份来说不太合适,要有卫生厅那边牵线倒是方便,但这样他和纳森卫的谈话就不会只有他们双方了。 现在来说,黑进哪都通的系统,拿到纳森卫近期的行程安排,再找机会接触他(她),是最能保证谈话正常进行的方法,不过要冒一点险,现在的公司能量今非昔比,在网络安全方面的保障措施也是世界级的水平。 好在唐牧之以前黑进哪都通系统的时候留下不少后门,高少山进去拿到资料不难,难的是躲过哪都通后续的网络力量追查,高少山的真实地址还在唐门,平常忙一些安保公司基建的事情。 一旦高少山被追查到,唐牧之又得跑一趟百京跟赵方旭亲自谈谈了,到时候向他“承认错误”也不是不行么。 “少山,是我。” “小师叔?”高少山语气像是有些激动,“恭喜订婚啊,不过你怎么没跟叶姐一块儿回来呢?” 门内现在辈分有点乱,基本都是各论各的,高少山叫唐牧之师叔,但对叶可馨的称呼照旧是师姐或者叶姐。 “我这边有点事情,门内这段时间你多照看,旺爷他们处理那些乌合之众也比较忙么。” “哦,师叔您说,有什么事情要我代劳的?”高少山反应过来马上说道。 “我需要哪都通的一份资料……你这样,我以前也带你进去过他们内部的网络,顺着那几个后门,你提防着不要中了陷阱了,进去之后帮我索引一些关键词,要近两个月的,把资料——一般是文档,你下载下来之后发给我。” “咱们要搞哪都通?”电话那边的高少山眼睛一亮,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咳,我这边没有设备不方便,你小心点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不是要搞哪都通,我需要他们的一份资料,救人用。” “明~白!我现在就去机房。对了小师叔,索引的关键词是?” “关键词是‘nothing’,或者纳森,中文英文都查一遍,只要近两个月的。少山,你小心一点,公司现在也通过各种手段收纳了不少计算机高手,冒冒失失容易留下尾巴。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唐门,要考虑后果的。” 高少山一听怔了怔:“要是牵扯到门里确实麻烦哦……小师叔,要不要跟门长讲一下?” “这次算了。你小心点就好,发现不了最好,发现了也有应对的办法,不会对唐门造成太大影响。情况紧急,你现在就去做吧。” “好!不过师叔你放心,只要动作小一点,只是把文档下载下来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嗯……这样,如果文档内容过大,不要留在他们的网络上停留太长时间,你再精确筛选一遍,关键词是‘纳森’和‘行程’,最少要上月到这个月为止的。不要出错了。” “好,你等我电话。” 打完电话,高少山已经坐在电脑屏幕前摩拳擦掌,唐牧之开车往县城国道上走,他目前也不知道纳森卫还在不在国内。 第二百九十三章 艾丽卡·华金纳 纳森岛,异人之岛,是一座实实在在存在的岛屿,也是目前各方高层眼中,全世界最大的异人势力。 纳森起源于罗马时期,这一势力当时崇拜的是森林之神,自称“神之子”,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异人,“神之子”的圣物是神树,守护神树的大祭司便被其信徒称为王。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这些“神之子”和世界达成协议,他们连同他们的王,还有神树,都被驱逐到了某处岛屿之上,从此,“神之子”和神树的历史被世界的官方抹去,常规渠道根本没有办法去获得任何资料,全世界官方公认的,让外界无法轻易获知这个异人之岛的信息。 如今纳森岛岛民基本都是无处可去的异人,已经被各国注销了身份。王和卫享有特权,可以在岛上进行快速传送。岛的北部为“集市”,是岛上物资的主要来源。岛的南部为“乐园”,这里的岛民无法无天,多为穷凶极恶的罪犯。 纳森岛中部是纳森王和卫,长老,即将成为卫的孩子等人的居所。此外还有一些隐藏于岛内森林中的居民。 纳森岛独立于世,物资方面肯定要依靠进口,这方面纳森和全世界有协议,纳森的物资来源是全世界所有官方异人势力通过渠道获得的,简单来说,是一群封闭落后,实力强大,但是站着要饭的人。 按照以往的惯例,纳森岛方面对国内一直算比较友善,没有狮子大开口的前例,在和我方谈判时讲条件的时间也比在欧洲时少很多,从谈判结束、公司抽调物资、纳森方面验货,最终纳森卫回岛,这一过程大约会持续一个月,上一次纳森卫来到大陆是九九年,熊飞燕参与过安保和督促行动。 就现在看,在针对纳森问题上,国内掌握话语权的依然是哪都通公司,这一点在将来应该也不会改变,双方已经熟络了,卫生厅曾经想过要遣人登岛试探纳森方面,但被公司拦下了,现在的纳森,作为朋友要比作为敌人合适很多。 至于现在的纳森之王,九十年代初有一位年迈的王拜亲自拜访过英国,当时据说赵方旭也去了,那次全世界都被纳森狠狠敲诈了一笔。 算算年龄,如果这位还活着,那么大概已经年过百岁了,不知道现在的王是他还是另有继任者。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如果旧王死去,新王将会被纳森的神树直接指派,一般是孩童甚至婴儿,而纳森卫,有些纳森卫已经担任这个职务相当长的时间,就算纳森之王新旧交替,这些卫还是会效忠那个坐上王位之人。 黑入哪都通提取纳森卫的行程信息,然后通过行程表提前去到一个城市见纳森卫,这是唐牧之和纳森建立联系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但如果这位纳森卫现在已经出国,唐牧之恐怕这段时间张怀义要开始行动,也不能出国太长时间,到时候只能再去普林斯顿市短时间内把曲彤给绑过来了。 …… 好在天随人愿,唐牧之开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车,高少山的电话便打过来了,他的语气倒比唐牧之还激动。 “小师叔,拿到了!” “没有留下尾巴吧?” “放心,这次的入侵天衣无缝,多亏你留下来木马给力,简直暴杀公司防火墙啊!” “这样最好。但是你也别再打公司的主意了,资料发给我……等等,是纯文档吗?文件多大?” “多数是照片格式,发到手机上是不行了,要不我帮你找找?” “那也好,你先找找,有没有纳森卫的行程安排计划?” “等等,还有部分在打印……”电话那头传出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高少山问道:“小师叔,这个纳森卫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像是外国的?” “先告诉我对方的名字。纳森的事情,我之后再跟你讲吧,不过你混迹暗网这么长时间,没有了解过?” “我主要放眼国内嘛。哦,这个纳森卫叫做‘艾丽卡·华金纳’,性别女。” 华金纳? 唐牧之眼中流露出恍然的意味,原来是她。 华金纳是个老妇人,身份颁布地址在巴西,她的能力,就是在所有纳森卫中,都可谓特殊至极。 华金纳按照西方人的划分来说,属于精神系魔法师,她掌控着“天国”和“地狱”,当然,这个“天国”和“地狱”是她,或者说是她的族人前辈们创造出来的。 地狱,呈迷雾状的一个实体领域,在这个领域内,人的“念头”会被转化为粘稠的液体从人体七窍流下,给自身带来巨大的负担,一般人一旦中招,马上便会失去一切行动能力,无法做出反抗。 天国,强行将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拉入一个没有刺激感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比极大,人在受困于天国短暂的几秒内,可能已经过去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因为天国隔绝刺激感的特殊性质,那里就是一个最残酷的监狱,一个模湖时间,甚至没有时间概念的监狱,哪怕是意志坚定者被流放进去里面,经过漫长时间的冲刷,最终也会使得自己精神奔溃。 这是一个特殊的纳森卫,绝大部分……或者说除去几个特殊个例,华金纳的能力可以说是几乎无敌的。 唯一的弱点,唐牧之猜测地狱的影响范围有限,天国一次关进去的人数未知,但一定不会很多。 不过他回忆华金纳的不是要和她动手,谈生意么,用钱应该也可以。 纳森岛,就算他们有和全世界索要物资的权力,但未必就不缺钱啊,叫他们的王做个公证人,哪怕是纳森王授意纳森卫来做呢,花不了他们多少精力。 而纳森岛民一共才多少人?包他们一两年吃喝还有物资的运输费用,唐牧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负担起的。 “行程表……找到了!小师叔,如果对方是按照行程表来的话,那这个华金纳现在应该在qhd港,而且三天后,对方就要离开了!” “两千多公里……还好,来得及。对了,我现在在福州,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票。” 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爷 高少山那边帮唐牧之查完,最近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中途还要经停三个小时,考虑到到那边还得找车,唐牧之索性心一横又连着开了整整一天一夜从福建又去到了河北,好在他的车子质量还算过硬,一路超速行驶倒也没耽误太长时间。 华金纳的行程在七月十九号就结束了,物资船抵达纳森岛的时候会停留一天,虽然岛上没有卸货的机械设备,但这时间足够纳森岛民搬运完一船的物资了——别忘了他们都是异人。 唐牧之要尽量赶在华金纳上船之前谈完这笔交易,万不得已可以选择登船甚至登上纳森岛,但这样做有谈崩的风险不说,如果这一情报被哪都通或者卫生厅知晓会很麻烦。 好在唐牧之到的时候,简单一打听便知道物资船还没有驶离港口,只要华金纳恪守纳森卫的职务,她此刻应该就在qhd港内。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渤海辽东湾西侧的qhd港今天照常进行着忙碌的装卸工作,这里唐牧之就没法开车找人了,进出车辆需要港区通行证,唐牧之以幻身障隐匿身形避开了安保和门卫。 qhd港拥有十二千米长的码头岸线,陆域面积共十一点三平方千米,没有任何导视图,一般人要从港口找特定的一艘船是相当困难的。 纳森岛的专属物资,公司肯定会派遣不少异人看管和监督装运,而且整艘远洋运输船因为目的地的特殊,从船长到普通船员肯定都是清一色的异人装配,保守估计能有三四十人,国内能轻易派遣出这么多异人的势力,也就哪都通独一家了,“众目睽睽”下也不好出阳神搜寻。 正在唐牧之思忖用什么方法找华金纳效率最高的时候,正迎面走来两个花臂文身的彪形大汉,头发一黄一红,戴着消防帽和耳钉,衬衣上还各自别着两个红袖章。 “消防安全员?” 唐牧之一眼便看出那个黄毛混混有练过武的底子,不是普通武功,而是异人流派的功法,一呼一吸之间后天之气循环往复,先天一炁也要比普通人活跃得多。 “干嘛~呢你呀?”黄毛带着河北口音,一脸狐疑地指着唐牧之问道:“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这边晃悠,证件拿出来看看,你要没有就是重罚。” 嗯……不认识我。还好,不过样子还是得变一下。 唐牧之并不意外遇到这种情况,异人当中也不乏有当混混收取保护费度日的,这些人大都能力有限,在异人的圈子内属于最底层的人物,但在普通人眼里却可以是武功很好的二流子,谈之色变黑涩会……总之,哪怕是这种人也可以在社会地位上轻易超越普通群众,离间他们,压制他们,正是公司的职责之一。 唐牧之面不改色地从后腰掏出一本警方的证件,只是上面的名称和他对不上号,这是卫生厅发给他做特殊任务时用的,资料和防伪印章一应俱全,不过不能滥用。 唐牧之不工作的时候这些本应上交保管的,不过类似的证件还有不少,这是冯卫国帮他保留下来的一本,用以解决一些突发情况。 “我们正在执行任务,请马上离开。” 黄毛的眼睛马上亮了:“官……啊不,同志,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说,我们一定积极配合,为警民一家亲奉献自己的一小份力量。” 唐牧之眼睛一眯,黄毛这个态度倒是好办,小鬼难缠,他就怕这类人蔑视规章制度,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多谢你配合工作。”唐牧之收起证件,问他道:“我要找一艘船,‘独行者’号在几号码头?” “独行者”号,就是这次公司为了运输纳森物资抽调过来的运输船,关于这艘船的具体参数唐牧之还没来得及查,所以在这么多码头找寻起来有些困难,不妨让这两个混混替他查一查“独行者”号停靠码头的编号,这样最节省时间。 “‘独行者’号!”黄毛一听这个名字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语气也加重了,他身后的红毛不解地问道:“逸哥?怎么了?” “……没什么。这位同志,你就在这儿稍等片刻,我马上帮你查查。”说罢黄毛一把抓住身后小弟的手臂,拉着他便要离开。 唐牧之察觉这人听到“独行者”号后语气有些不对劲,心想这人说不定是公司的员工,便等那两个混混拐弯之后匿炁隐身跟了上去。 红毛小弟问道:“逸哥,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你咋那么多话呢你呀!刚刚差点就坏事了。”黄毛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盯住他说道:“你忘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爷前两天专门叮嘱过,谁要是知道关于这艘船的消息,要马上汇报给他。要不是他拿着证,当时我就给他按那儿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红毛有些激动地问道:“那爷,哪个那爷啊?” “就我老大呗,哎幼你少打听了,不是告诉过你要沉默寡言么?” “欸欸,明白!但是这‘独行者’号到底什么来头?听说人家没交保护费啊?” “闭嘴了!到了那爷面前乱说话看我不抽死你。” 唐牧之跟在这两人后面静听着,这个黄毛背后还有一个“那爷”,想到那如虎那如豹这兄弟都在河北,说不定黄毛说的那爷就是他们,只不过不清楚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说说那如虎,他依然是柴派横练创始人柴言的徒弟,而且多数时间还是和师父在一块儿。 柴派横练严格意义上讲还不算门派,他们一来人数不多,多数也都是半道才开始炼炁,也没有在哪都通那边正式报备过;二来像柴言这种广收徒弟一起练功的集体有很多,但大都不会很长久,只要不闹事,哪都通方面也不会对这种集团过多限制。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柴言的弟子足够多,那么自然会有人上他们那里找事,异人也是要划分地盘的,没人希望某个散人聚集起来形成势力跟他们瓜分利益。 第二百九十五章 自然精灵 没工夫细想黄毛口中的“那爷”为什么对独行者号特别关注,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唐牧之看到那个魁梧壮实的身影,心下稍微有些疑惑,这个“那爷”居然是那如虎,他心底还倾向那如豹多一点,毕竟这小子看着挺老实的,一般不容易想到他和一群地痞流氓混在一块儿的样子,感觉格格不入啊。 那如虎和他一众小弟在的……“窝点”?或者说是集会地点在一艘平平无奇的渔船上,渔船靠了岸,距离唐牧之刚刚在的地方并不远。此时的那如虎身穿张扬的花衬衫和牛仔裤,袖口和裤腿上都被结实的肌肉撑圆,他戴着半圆框的墨镜,大背头的发型现在看来倒不是成熟,而是狂放和张扬。 这艘渔船不小,那如虎就搬了马扎坐在外边的甲板上,他在看海,身周还有不少戴着大金链子的混混抽烟聊天。 唐牧之没有登船,这个位置他已经能听清船上的一切动静了,如果靠的更近些,保不齐那如虎会察觉到——他可不是单纯四肢发达的肌肉男,在未来他在打架方面和丁嶋安并称“双豪杰”,但更多人在意他的是另一个身份,老。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有谁是只会打架的么?那如虎能在没有家世背景的帮衬下坐上“老”的位置,足以说明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厚道老实。 “田逸,你怎么过来了?老大在,让你小弟走。”船上有人说道。 田逸正是那黄毛,他闻言给红毛一个眼神,示意他离开,红毛有些不甘心,向田逸投去请求的目光。 田逸人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却出人意料地替红毛说情道:“那爷,他有事情向您汇报!您看能不能给下面兄弟一个机会?” 坐在马扎上的那如虎微微扭头朝岸上看了看,嘴巴微动,船上的人马上会意。 “田逸,那爷说了,要么你过来说,要么你带着那小子滚蛋!……真没规矩。” 田逸被骂了一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赶紧吩咐委屈的红毛离开了,而后他便上了船。 “说你的!” “那爷,在那边遇到有个便衣打问‘独行者’号的位置,我没敢动手,找借口给他拖住了。” “便衣?奇了怪了他们自己查不出来么?你小子是不是叫人骗了!” 田逸举手无辜道:“我只看了他的证,一看就不是这儿的人,我当时还想敲他一笔来着。” 那如虎听完后皱着眉头问道:“就这些?” 田逸有些紧张道:“没,没了。” “……你指个方向。” 那如虎认清方向后想了想说道:“你们继续干你们的,别掺和这事儿。” “那爷,不一块儿啊?” “叫你待着。”那如虎说完便一个箭步便下了船,动作倒是利落,只是这就有些难为唐牧之了。 那如虎冷不丁跳下来,这位置离他也就是六米多的样子,幻身障也是有弱点的,现在的环境光线很足,这一点对唐牧之便十分不利,不能再动了,否则很难不被那如虎察觉。 没想到那如虎跳下来之后,微微一愣,居然背对着他轻声说了句: “老唐,是不是你?” “……”匿去身形的唐牧之稍加思索,索性回了一句:“别去找了,我就是那个便衣。” “跟我来,我找个说话的地儿。” 避开了那如虎手下的一众小弟还有码头附近的工人,唐牧之身形兀地出现,那如虎一把摘掉墨镜,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好久不见了老那。”唐牧之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如虎的肩膀:“啧……这打扮会出现在你身上,真是叫人有些难以想象。” “害,老唐啊,你就别埋汰我了,我平常不常来这儿的,也不是这副样子,这儿是我弟的场子。”那如虎热情回应道:“你才是叫人意想不到,我正跳下来的时候感觉后边有人,差点吓我一身冷汗呢,然后吧,我就猜有可能是你……嘿,还好你回应了。” “如果我刚刚没给你回应呢?”唐牧之笑着问道。 “这……”那如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只能豁出去试试呗,不过要早知是你我就不反应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我反应不反应不都一样嘛!哈哈。” 那如虎将唐牧之带到一个仓库,两人寒暄了一阵,那如虎终于聊到相关话题,他很知趣地避开了唐牧之证件的问题。 “老唐,你对‘独行者’号感兴趣?” 唐牧之摇摇头:“我是来找人的,对方不出意料在那艘船附近。” “找人?我冒昧问一句啊,是找人还是找东西呢?” “找人。” “哦,是这样。”那如虎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还好,如果我们目标一致,那么这次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目标?”唐牧之表情怪异,“老那啊,你是港口这些混混的龙头老大,我看船上的那些,都是异人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艘船是谁的?” 那如虎憨厚笑道:“老唐,你要找人不也一样吗?大家做的事情都不想让公司发现,你瞒我我瞒你没什么意思,我索性就直接说了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唐牧之笑了笑道:“但是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叫手下人替你搜集线索,不太稳妥吧?” “确实有风险,现在码头上公司的人也不少……但是这次我要的东西比较重要,可能有不少人要抢,提前解决一些竞争对手,不易引起公司的注意。”那如虎顿了顿,而后又一次确认道:“老唐,再确定一遍,咱俩的目标不冲突吧?你说出来我就不费这个劲了,早点回家去。” 唐牧之莫名其妙道:“我哪有这么霸道!我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找人,谈的事情也牵扯不到你们身上去。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在船上?” 那如虎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告诉你倒是可以,但是你可不要临时起意跟我抢。” 唐牧之摆摆手:“算了老那,其实不告诉我也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到我现在的事情就好。” “害,你这话说得……那船上有一只自然精灵。”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公司的计谋 又是自然精灵? 听了那如虎的话,唐牧之有些诧异地想到,这自然精灵平日里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基本上一直是处于传说似的稀罕东西。 唐牧之正式踏入异人界也过去不少年月,此前连自然精灵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没想到这两天,先是藤山那个叫真真的小姑娘身边有一个,现在他刚来qhd港又遇见自然精灵现世,这还真是…… “老唐啊,自然精灵的珍贵价值就不用我多说了,不过来这里想要得到自然精灵的异人,大都是巫师,尤其是离这儿比较近的出马仙一脉,毕竟这东西只有他们能够利用。” 唐牧之看向他:“那你这次是?”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拿这东西,是用来换钱的。”那如虎轻轻一笑,“对人有用的东西,那就必然有对应的价格,像圈子内不是每隔几年也会有那么一两件法器被秘密拍卖么?自然精灵也可以,不过还没有转卖的前例,我想价格一定不会很低。” “哦,原来是这样。” 那如虎哈哈笑了两声:“所以老兄我也不提防你,唐门既没有巫师,又不缺钱么。” 唐牧之摆摆手:“我是不打算掺和了……这次大伙划了道道没有?是文争还是武斗呢?” 文争和武斗,在异人的圈子内一直不怎么流行,大家看上什么东西,都是各凭本事抢就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和谐社会么,又有哪都通管控,国内异人圈子也是与时俱进,如果有什么物件大伙儿都看上了,那么基本上就是请出一个大势力定规矩,或是比武,或是比一些其他的什么,尽量不把事情闹大,一般是家里有坐上“老”位置的大派担任,少林和天师府出面的次数最多。 一般有大势力出面了,哪都通也就不怎么插手,毕竟这样既不会影响到普通群众,也很少有死人的事情发生,除了那些争夺者,谁都喜闻乐见么。 那如虎神秘一笑:“说来有趣,一开始大伙都以为这自然精灵是哪都通的嘛,别说文斗武斗,除了那些眼红的巫师有想法,其他人都没想过要动呢……这时候跟我也没关系,因为这精灵还不在港口呢,消息也很少有人知道。” 唐牧之皱起眉头,不解道:“怎么会?如果哪都通认出了自然精灵的价值,怎么会将其运到这艘船上?你们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里吗?” 那如虎摇摇头:“不知道。当然,也没人在乎。因为只要精灵在船上面,大伙儿就没打算让‘独行者’号离开码头。至于公司么,你听我跟你讲讲我知道的一点事儿。” “自然精灵运到船上之后,公司的态度就有些反常了,首先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完全保密,导致现在消息在圈内传播很广,短短一天,就有不少有名有姓的人物从各地赶来,当然多数是巫师,王家人这次也参与了。但哪都通呢?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他们一开始不清楚自然精灵的价值,现在也该后知后觉了。” “啧……原来是公司搞的鬼,这两天应该有人动手了吧?” “呵呵。”那如虎一笑:“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了,就是听之任之。只是不知道背后有什么阴谋,值得放出一只自然精灵出世,这不是相当于拱手让人么?没想明白这一点的人自然不敢贸然去船上劫货;想明白的还在观望,害怕被哪都通当枪使了,最后人家又跑出来把自然精灵收走,渔翁得利。” 唐牧之点点头,这件事的脉络,经过那如虎这么一讲,他基本上已经疏通了。 事情的起因,不出意外的话是公司想对纳森卫乃至纳森岛做一个试探,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毕竟当年和纳森签订协议的是西方那些人,哪都通上位走向世界算是被迫接受了纳森岛这个异人之岛,也是罪犯之岛的存在。 而承认他们存在之后还不算,每隔几年公司都要给纳森岛相当数量的物资,这是协议的一部分。哪都通,包括世界上多数后来承认纳森岛的这些国家,虽然大家不会毁约,但是借这个时机去试探纳森的态度和实力,这方面的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 毕竟我不会主动去侵占你,但我也不会不防着你,尤其是现在很多国家对纳森的态度各异,哪都通不了解情况,万一纳森岛成了别的国家的下属势力怎么办?那可是足以击垮一个国家异人群体的力量。 这次公司应该是想搞清楚华金纳的能力,但是又不能自己亲自做,这时候放出一个人人觊觎的宝贝,让他们和纳森卫之间发生一些规模不大的冲突,虽然这样做会让自己在纳森方面的口碑变差,但收获却是对方的重要情报,何乐而不为? 这件事对唐牧之而言说不上好,自然精灵出世对很多人的吸引力极大,尤其是那些巫师,只要自然精灵能为他们所用,就像国外的魔法师多学会了一项元素魔法,仅在战力方面对人的提升就十分巨大。 这样一来,港口的水就被搅浑了,一来想见到纳森卫华金纳更加困难了不说,二来周围到处都是异人,各自提防,暴露的风险会很大。 现在唐牧之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隔岸观火,等事情尘埃落定。自然精灵被圈内异人取走,华金纳和“独行者”号离开之后,他再上去和华金纳谈生意。 另一个就是当机立断,现在就找到华金纳跟她讲清楚事情的原委,叫她主动找那都通把自然精灵从船上取出来,那东西原本就是公司的,而且极其珍贵,多半是哪都通自己放到船上没告诉华金纳,这样一来公司的计划就破灭了,但唐牧之自己和华金纳的谈判可能会很顺利。 而到最后,自然精灵肯定还是要回到公司手中,这一点恐怕是那如虎他们没想到的,公司怎么可能会送给纳森岛一个自然精灵?不像其他国家一样在物资上面处处克扣就不错了。 因为信息差的原因,现在就是劝那如虎他们放弃都不可能,这次他们是注定要给公司当枪使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武斗 从那如虎那里得知了“独行者”号的消息,唐牧之没有第一时间下决断,现在除了被蒙在鼓里的华金纳,港口内所有异人都紧紧盯着“独行者”号呢,贸然行动可能会引起华金纳的防备和多方的关注,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而局势在当天晚上,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有人对那艘船动手了。”那如虎表情严肃地说道:“两个出马仙,都是散修出身,现在来说应该是关石花老太太手下的人。” “结果怎么样?”唐牧之请那如虎帮忙找了一个空的集装箱,距离“独行者”号停靠的码头不是很远,附近一个码头停靠的船刚走,现在这里人很少。 那如虎在这里是地头蛇,找这样一个地方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超过半个小时了,两个人还没回来。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冲出了公司的防备力量,但结果应该是船里有高手。” “他们两个没可能得手后离开么?” “不可能的,很多人盯着呢,码头就那么大点地方。”那如虎的炁有些躁,唐牧之问他是不是和人动手了。 “这也没办法,这种场合总有几个捣乱的人。”那如虎叹了口气,“和全性牵扯得不清不楚不说,还妄想把平衡搞乱,大伙儿这次目标虽然是哪都通,但是这几人都是在公司那边挂了号的,万一杀了公司的人,麻烦就大了。” 唐牧之眯眼说道:“这么乱,看来我的事情只能等你们结束之后再办了。” 那如虎笑了笑说道:“只要我们两个不冲突就好……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想法,‘独行者’号后天上午就要驶离码头,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什么想法?”唐牧之问道。 “现在在场的人很多很杂,有不少人都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我想你出来给划个道道,我们尽快搞个武斗,除掉一部分敌人。” 唐牧之想了想:“我不能暴露身份,没有名头展露出来,会有人听我的话么?”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唐牧之不想再多参与国内异人之间的纠纷,不过一直乱着也不是个事,尤其“独行者”号上华金纳这方面的变故太多,而想要自然精灵的这些人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阻挠。 “只要展露出实力。”那如虎目光如炬,“武斗之后,像那些实力稍差些的朋友,知趣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捣乱了,但是难保有些不展露身份的高手也坏了规矩,这样的人估计不多,只要你出面表示会对这些不守规矩的人动手就好了。” 唐牧之想了想之后说道:“老那,说实话,我知道一些消息,自然精灵仍旧是公司的东西,他们事后肯定会威逼利诱给找回来的,你能保证得手之后迅速转手而不是费了半天劲砸在自己手里吗?” 那如虎点点头,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虽然没有你们这样聪明,但是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自然精灵是块烫手山芋,我不可能保存它太久,买家我已经联系好了,成功之后会用古董等物件交易,公司能不能找到,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那好吧。老那,多谢你的信任,不过如果你没能在武斗中胜出,我是不会偏向你的。”唐牧之思忖片刻,最后拍了拍那如虎结实的肩膀。 那如虎是明面上站出来要自然精灵的,唐牧之被他请出面当话事人和保证人,一旦唐牧之想自己独吞,出了意外大家还是会算到那如虎头上的,虽然此举那如虎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这也足以说明对唐牧之实力和做派的信任。 “呵呵,客气,我这也是为了自己。”那如虎笑笑道:“武斗上我应该得以一打多,失败了,那也请你履行保证人的义务。” 这种武斗是小团体势力之间的斗争,那如虎手下的小混混势力摸不到门槛,显然那如虎也不会让他们上场碍自己的手脚,一打多是免不了的,否则大家也不认这个武斗。 唐牧之点点头:“我也相信你能打败他们。不过哪都通那边你就得多注意了,你把自然精灵卖出去之后还得小心些。” 那如虎有些腼腆地笑了:“老唐,我不像你那么有经商头脑,也没有唐门这样庞大的资金去做尝试,有时候钱还是很重要的,值得我冒这个险。不过这次毕竟是公司在暗示我们搞事情,我想他们也不会把事情办得太过分了。” …… 那如虎此举本就是速战速决来着,现在大家都还精力旺盛,港口上人也少很多,武斗在晚上展开再合适不过,那如虎叫唐牧之准备准备,他去召集人了。 唐牧之用上锁骨功锁了十公分,让他的身高看上去不那么显眼,叫人很容易就猜到身份,而后又找了墨镜和围脖,稍做易容后又将自己的脸遮住,用炁改变样貌的手段在动手的时候难免不管用,还是多上几层保险的好。 “老唐,好了么?”那如虎在集装箱外边问了一句,他没进来。 “可以了。” 冷不丁地,那如虎听到一声老人的叫唤,他后嵴下意识发凉,急忙从外边打开集装箱,随即便发现已经易容完毕,乔装打扮好的唐牧之。 现在的唐牧之看上去就是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身高身材,甚至连嗓音都发生了巨变,很难叫人想象到这一袭黑衣包裹着的是个差不多一米九的年轻人。 “老唐?” “放心吧,就是我。”唐牧之推了推墨镜,这是刚刚自己和他要的。 “这声音还真是……”那如虎笑了笑:“外边传闻你现在给国家办事,我大概能想到是什么类型的工作了。” “咳,这你就不用多问了,跟你想赚钱一样,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唐牧之轻咳一声。 “都准备好了,只要你出面,展露一下实力。”那如虎举手示意他往外边请。 “你的——竞争对手有哪些?大致心里有数么?”唐牧之出了集装箱后问他。 那如虎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现在不怕哪都通搞事,直接亮明身份的人有几个,凉山有一个厉害人物,除了巫师还有一个身份是炼器师,叫白霜月,不过是个男的。” (ps:白霜月以前提过。)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能不能有点素质? “巫师,又是炼器师……哦,我听说过他。”唐牧之想起陶桃几年前跟他提过一嘴,凉山巫师大比上,有熊飞燕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还是炼器师。 “剩下的还有几个……”那如虎掰着指头数了数,都是一些散修,背后有门派的都不露面。 “还有一点比较奇怪的,好像有三个王家人……也不确定,不知道王家要这自然精灵有什么用。” 唐牧之点点头,王家家传的神涂本就和灵有一定关系,加上他们现在有拘灵遣将,族里面有能耐的走的基本都是巫师的路子,只是没自己接触过他们的话不知道罢了。 王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也是公认异人势力中最为富裕的一方,这些年来少有人招惹他们,不过他们整体上倒也算安分守己,出了事情也能迅速摆平。 看那如虎的表情,对疑似王家的这三人也是有所忌惮,圈内的散人,要是跟王家过不去,别的不说,首先这就是跟钱过不去,而光凭实力那如虎还真不惧什么王家,其他方面上,只要别闹太僵就行。 “就在那儿。” 出集装箱走了没多久,不用那如虎提醒唐牧之也能感知到前面一片空地上的暗潮汹涌,各种杂七杂八的真炁混杂在一起,在普通人感受不到的层面上不断进行着较量。 空地上本没有人,那如虎和唐牧之一出现,就不断有人冒头出来了:集装箱后面,附近码头停靠的船只上面,甚至还有海水面下也有藏头露尾的人的游了出来……一时间空荡荡的场地一下子站了三十多号人。 “这本来是卸货的地方,之前有艘船刚走……”那如虎目不斜视,不动声色地对唐牧之说道。 唐牧之点点头,这里距离“独行者”号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凭借一些手段还是可以观察到目标的情况,在这里武斗定好人去抢走自然精灵,时间上还是很及时的。 “那老兄!这就是你找的保证人?” 出声者并没有做任何手段隐匿自己的身份,这人是青年模样,身材不高。他蓄着一头飘逸长发,佩有耳饰,面容阴柔,甚至有些娇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这人正是白霜月,那如虎将其视为这场武斗的劲敌。 “还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老那,你这次办事太没谱了!” 立马有不惧暴露身份的人站出来附和道:“没错!我们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也对精灵有心思?” “还有,这人实力一看就强不到哪儿去,他能震慑住在场的大家伙儿?” “老那,不要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如虎一言不发听他们吵闹完,这里场地已经被他手下的小弟看着,如果恰好有人路过也会给劝返。 吵闹一阵,四下无声的时候,那如虎先是抱拳对周围人行了一礼,而后朗声说道:“各位,大家都是常跑江湖的老修行了,我那如虎也就直说了。” “大伙儿对这位不方便露面的朋友不放心,那就是对我那如虎不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我这位朋友今天做事出了岔子,大家日后尽可以把帐算在我那如虎头上。” “得了,老那,你旗下这点基业,说难听点,一穷二白的,谁在乎?还有那些小混混,都快澹出这个圈子了。出了事,你跑了我们找谁?” 那如虎呵呵一笑,“不错,我现在确实是一穷二白,手下各位弟兄呢,也入不了各位的法眼,不过事关我那如虎自己的信誉,我是断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好了——就这样吧。那老兄的人品,我们还是信得过,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必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说话的正是白霜月伸出白玉似的纤细手掌还了一礼,表明态度。 那如虎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白兄的信任了。” 场上还有一些只听过那如虎名头,没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这些争议的声音最终还是随大流平息,久则生变,公司态度暧昧,一旦出现什么变故,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毕竟公司又没明示他们去抢自然精灵,只不过为了珍贵无比的自然精灵,这些人可都是自愿冒着被哪都通抓把柄的风险过来的。 “那兄这儿我们是不怀疑了,不过这位朋友,你是不是也给大家伙儿露一手?咱可提醒你,没有金刚钻,可别揽瓷器活儿,到时候把那兄这儿也给害了。” 唐牧之躲在墨镜和围脖之下默默点头,他将声线又调整了一下,这些人还是不老实,本以为以那如虎的面子,加上他出出声就能将这一步骤打发掉的,现在却不能表现得太刻意。 他从那如虎身旁走出,来到一众各怀鬼胎的人面前,很轻松自然地抬起了双臂,手心朝上对着众人说道:“有谁想要一试,尽管来就好。” 众人面色各异,知道那如虎做事风格的,都猜测这个人实力可能还在那如虎之上,贸然上去丢脸的可是他们。 大家嘴上玩点花花,但都心知肚明那如虎此人的实力究竟何等高深,现在那如虎也就是刚过三十的样子,从他第一次在陆府名声大振之后,期间遇到的有名有姓的挑战者要拿货车装,除了和他同样一举成名的丁嶋安,还从没人听说过他什么时候跟人打架吃过亏。 故而许多巫师到港口来之后发现地头蛇是那如虎,马上就起了私下抱团孤立他的心思,一对一在场肯定没人是他的对手了,一对多却不一定。 但好在马上有个不明事理的找上门来。 这人身材消瘦,头上戴着卡通塑料面具,还不嫌膈应地披了条黑色的袍子包住他自己,时不时要腾开面具下边透透气,一副愣头青的做派。 里面就有人呵斥道:“下去!哪儿来的傻子,这儿哪有你丢人的地方!” 那面具人一听就怒了,勐吸一口气像是要发作的样子,最后却生生忍了下来,轻咳两声而后指着骂他那人说道: “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护身仙霞 这不是风凌昊第一次为了躲避父亲,借口出来旅游。 他是个性格与自己的名字十分不相符的人,这个名字是他母亲取给他的,那时风正豪面对自己妻子显赫的家世,他还没有太多话语权。 少时勇敢,冒进,天赋异禀……最多有些贪玩吧,至少风凌昊是一个有棱有角的孩子。 但在父亲风正豪的眼里,他是天真,甚至幼稚,不能体谅父辈难处的孩子。 在风正豪赏罚分明,说理第一的教育方式下,风凌昊意识到自己的棱角在不知不觉被那些话语磨平了,他本来可以安心忍受这一切,父亲长时间处于艰难的创业时期,虚与委蛇,追逐大利,这是一个商人和他“懂事”的后代应该具备的条件。 但家庭的逐渐支离破碎,母亲的郁郁寡欢,还有在他看来父亲极不负责任的重组家庭,这些曾不止一次让他选择站出来对抗,然而在父亲的说教下,风凌昊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那只逆来顺受的温顺的宠物,他反驳不了父亲,甚至他开始理解父亲。 风正豪说他有着理想主义的萌芽,而理想主义者,向来是风正豪最为不屑的一类人。 风凌昊有时想起父亲,会觉得后嵴发冷,好在风正豪似乎只是将“期望”注入在他身上,这个人望子成龙的目光不总在妹妹身上过多停留,于是风凌昊放心了,他开始逃避,风正豪是个工作狂不错,但他周末还是会经常回家照看家人,而风凌浩就常常避开这个时间外出。 …… 风凌昊一句话说完,顿时叫场内一片鸦雀无声。 先前张口骂他那人,听到出声的是个年轻人甚至未成年,现在自己也觉得有些丢面子,“切”了一声也不说话了。有人暗自偷笑,但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风凌昊并不愚笨,他知道这些人不跟他纠察是感觉挤兑一个小孩子没意思,不过他也无所谓,家里到底是有些压抑,偶尔跑出来放肆几回也无伤大雅——前提是不要叫人知道他是风正豪的儿子就好。 此时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到面前这个黑袍人身上,希望这个人也能有点长辈的风范,出口的话语不要太难听就好。 “小兄弟,你先请吧。”唐牧之发出中年男子的声音,伸手示意风凌昊先动手。 “……哦,好。”风凌昊在面具下有些感激地看了唐牧之一眼,这个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叔”确实和以前遇到的那些宵小之辈不一样。 就像风正豪,他不会在意大多数人对他的仰慕或是敌视,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他曾经也憧憬过这样的父亲,现在却只觉得自己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小子,这个时候你就应该道谢了!”场外有人笑道,很多人预备着看他的笑话。 风凌昊没有理会那些人,体内调动真炁,当感到一股充盈的力量横扫他身体的时候,他略有些得意,心中却暗道:“大叔,对不住了,如果稍后会让你丢面子的话,我很抱歉。” 冬! 一股堪称狂暴的妖炁蓦然从风凌昊身上爆发,几乎凝成实体的真炁四下扩散,这些炁像是带着刺一样,给人一种极具锋芒的感觉。 “白姓的仙家!” 在场多为巫师,尤其是东北出马仙一脉的人,很快便认出了这面具小子是请了仙家附身了,道行还甚是高深! “走眼儿了,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个人物啊。” “感叹什么,又多了一个抢饭吃的。” 唐牧之正被那凝实的妖炁覆盖,皮肤上反馈出像是被细密的树木针叶扎过的感觉。 一双猩红的兽眼,透过还未向四周散开的妖炁旋风看向他。 “原来是只刺猬……” 唐牧之随手扇了扇,妖炁四散,场外众人一下子便看清了风凌昊现在的样子: 他身形变得壮实了一些,句偻着腰,一双眼睛射出暗红的光芒透过戴着的卡通面具,最为奇特的是,只见他身上像是披了一件澹澹的白绸子,包裹住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其中手指脚趾的地方尤其突出,那白炁居然凝聚成了爪子的模样。 “护身仙霞!” 眼尖的马仙儿很快就认出了这是与白仙签订协议后,只有修为高深者身上才能出现的霞衣,这霞衣看着单薄,实际上是练炁士做能用出的,最为高明的护身手段之一! “前辈,晚辈冒犯了!”风凌昊发出一阵似人非人的沙哑声音,一个箭步就朝着唐牧之闪了过来——他在经历这种级别的上身之后,居然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 “这霞衣……据说表面上是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小刺,哪怕是横练高手的肉体,和这霞衣碰上那也要被扎出血!” “未必,这也看那小子修为。听他的声音,这才多大呀,就是颇受身上白仙的喜爱,用出来之后,我看也未必能发出全部威力。” 唐牧之轻捻指腹,这一仗是立威用的,不能尽快解决的话就没有了意义。不过还是得等这小孩露完全部实力,否则免不了又有人上来试他。 刺啦—— 只见风凌昊走过的地面上几乎迸出火花,留下数道长长的白色印记,他的马仙功法虽然不弱,但肉体搏斗显然是功力还不到家,有点八卦掌的影子,但总体没有多少章法。 唐牧之侧身而立,待风凌昊近了,一个腾挪便绕到了他身后。霎时间仙霞炁光四溢,像是从他身上射出无数的钢针击在唐牧之衣角上,黑色披风的末端被这么一剐蹭,登时变得有些破破烂烂。 见精心设计的一击被唐牧之轻松躲过,自己只是碰到了人家的衣角,风凌昊也起了争强好斗之心。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面对和他一样的那些巫师,只要拘灵遣将一出都得在他手上吃大亏,但是要真面对其他流派的异人,就凭自己那点作战经验是很难取胜的。 就说他父亲身边那位擤气高手——罗叔,凭他的肉体绝对经不住仙家上身这么一撞。但人家就是不用自己的看家本领,躲过那对他而言一眼就能看出跟脚的招式还是轻轻松松。 第三百章 什么叫金刚钻 和站在自己对面的风凌昊一样,唐牧之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 唐牧之接触的巫师不少,甚至和自己关系很亲密的玄澄,本身就是一个化形的精灵,不过请白仙上身的出马弟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听说“胡黄白柳灰”五位仙家当中,属白仙的性格最为敦厚,一般都是热情活泼的主。看风凌昊这样子,和他签订契约的白仙对他很是包容么,一般马仙儿请仙家上身的时候,仙家大多都会借此时机完全掌控马仙弟子的身体,一方面是仙家自己才能将实力发挥到最大,一方面就是仙家自己的私心了,兴致起了,多活动活动总是好一些么。 唐牧之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可不是什么出马仙,他正是风正豪的大儿子,八奇技之一拘灵遣将的继承者,对拘灵遣将的使用者来说,什么契约都是不存在的,修炼有成者完全可以肆意拘束遣派天下一切精灵,从根本上碾压所有巫术的存在。 而风凌昊天赋不低,家里又有父亲手把手地传授,如今自然在家传的拘灵遣将上有所造诣,只是控制一个白仙的能耐还是有的。 】 风凌昊又对唐牧之试探了几招,均被唐牧之呈压倒性的速度轻易躲过,他心中渐起了一些焦虑,父亲从小便叮嘱他,自己的手段在异人圈子内是能让人人都觊觎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展示太多叫人看出了端倪,这方面他一直也保持得很好,只是今天有些不同了,虽然这不是拼命的场合,甚至只能算是一次小小的切磋罢了。 但和以往切磋不一样的是,面前这个黑袍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令灰仙手段尽出也摸不到人家的门槛? 这个人好像没有极限——风凌昊不由地陷入自我怀疑,怎么会这样?他也不是没和人起过矛盾,动真格的时候肯定有,但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亲风正豪,他也从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正当风凌昊犹豫要不要再召唤精灵对决的时候,场外倒是有人给他解了围。 “好了,两位,打架就打架,搞得这么斯文做什么?这位戴面具的小朋友的手段我们见识过了,朋友,我出个主意吧,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牧之闻言停手,望着他澹澹说道:“请讲。” 场外那人也不含湖,伸手一指风凌昊,而后又对着唐牧之说道:“朋友,你抓住这孩子身上的护身霞衣,只要站着不动接我一招,这试探便可以结束了。” “这……”在场马上有人皱起眉头。 这不是为难唐牧之么?白仙的护身霞衣可是带刺的,别说抓住不动,就是轻轻碰一下那都是钻心的疼啊。这叫人拿什么抓?拿手抓不得废了?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这位老兄,一会儿动手你可别放水,大家伙儿都看着呢。”白霜月拍了拍手,附和道。 “各位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之前说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那位老兄,你要是现在知难而退还来得及,大伙儿都不会说什么,一会儿别伤着自个儿。” “我觉得可以。” 风向慢慢变化,场地内众人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没有保证人的话,难免发生背刺和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这个黑袍人有实力构成威慑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一个人对那么多居心叵测之辈,这事情难办呐。 那如虎听到这个建议后表情也有些动容,那请了白仙上身的小子,身上所谓的“护身霞衣”威力确实不俗,一身尖刺可谓是锐利难挡,就是他经过多年打磨的肉身,也难保不被那霞衣刺伤,不知唐牧之要如何应对?他向唐牧之投以询问的目光? “可以。”唐牧之朗声答应,马上便引起一片哗然,风凌昊第一个不答应,白仙的力量已经缩回他体内:“不行!” “各位不要为难人,不是小弟我自夸,这霞衣上的仙刺尖锐无比,乃是与我签订契约的仙家护卫身家性命的核心法宝,大家也看到了,就是这码头的地面被我这么一折腾也千疮百孔的……” “小兄弟!”白霜月出声打断了他,他一双丹凤眼微眯,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管你是不是企图找面子自夸,现下可没有你说话的份,还是听人家正主的话吧。” “……”风凌昊有些愤满地隔着面具瞪了白霜月一眼,这个人几年前他就见过,当时是凉山巫师大比上,他可是被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给打败了,后来那个女子又败给了他父亲,但说到底,这也是几年前就有跟他老爹掰手腕的实力,虽然他身负拘灵遣将,但还是有所顾虑。 “小兄弟,无妨,你照他们说的做就是了。”唐牧之开口解围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不过不知道众人眼里这白仙的护身霞衣威力究竟如何?一会儿表现太轻松的话会不会被看破身份? “这……那好吧。”风凌浩纠结了一会儿,其实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极佳,不过他也想试试自己这霞衣到底对他有多少作用。 “这个人速度极快,但总是很少直接触碰到我的霞衣,想必在护身手段上还是有些薄弱,一会儿得收着劲。” 先前提出方案要唐牧之接他一招的那人也走了过来,他没有看唐牧之,只是对着风凌昊吩咐道:“这位小朋友,你先动手吧。” 风凌昊点点头,锐利的妖炁再度爆发,直逼四周涌去,唐牧之和要出手那人都没什么反应,他稍稍放心,一会儿要是误伤到了那人也不好。 一道白色炁光闪过,双目通红的风凌昊像是顶着一层透明胶状保护膜,他伸出右手,对着唐牧之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握手的手势。 啪! 唐牧之没有过多顾虑,手套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炁雾,直接便将风凌昊的手掌握住。这个场合毒障和逆生三重自然不好用,他只能调动一丝阴阳炁了。 第三百零一章 我是你爸朋友 “这……”包括风凌昊在内,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童孔微缩,心下都是一个想法:那如虎找的这人不会也是个愣头青吧?他就是再愚笨,看到周围人对那霞衣的态度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了,真够冒失的! “!!!”当然,唐牧之这一举动震撼最大的还是风凌昊,他本能想要缩回手掌,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唐牧之牢牢握住,风凌昊用出全力,一时间居然挣脱不开! “这力量——” “小兄弟,安心。”唐牧之握着风凌昊的手,若无其事地伸出左手在他大臂上拍了拍,风凌昊浑身像是触电一样颤抖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 很显然,是他自作多情了,面前这个人完全用不着他放水,他引以为傲的护身霞衣,居然像是突然有了自我意识,惧怕一般的内敛着自己的力量。 风凌昊能感到现在霞衣的威力已经十不存一,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匍匐在这个黑袍人之下。 “这位,你可以出手了?”唐牧之盯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风凌昊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对那个提出要自己接他一招的人,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手段。 这人个子同样不高,脸上戴着蒙面的黑色丝巾,只露出一双坚毅的眼神,他双手青筋暴起,太阳穴微突,看上去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只是这汉子见唐牧之握住风凌昊的手半晌也没有松开的迹象,心下微微有些震惊,眼窝鼻梁处微微有细汗冒出,黝黑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是刚种完庄稼过来的农民兄弟。 “得罪了。”那汉子朝着唐牧之点点头,抽出右手,这人的右手和他的粗糙的皮肤靠近了,这才显得有些违和。 这人的手掌上下像是通透的白玉凋刻而成一般,晶莹剔透,棱角分明,这只手比常人的手掌大上很多,其上血管、骨骼和细小的绒毛还清晰可见。 “错玉手!” “这人难道是铁掌门的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别忘了,自然精灵也可以卖了换钱嘛,铁掌门说不定想要的是钱呢?” “铁掌门内部不和,常有弟子被逐出或者背叛,也不能完全认定这人代表的就是铁掌门。” “这位朋友,我可来了。”那用出铁掌门功法“错玉手”的汉子朝着唐牧之说罢,随即聚炁丹田,重心下沉,脚步交错,腰嵴发力,一身力量全数集中在右手上,一只坚固无比的玉手就朝着唐牧之面门狠狠扣去! 眼前烈风阵阵,唐牧之眼睛微眯,这一掌的威力极大,若是仗着性命修为只凭借肉身去硬抗,鼻梁怕不是都要被他打断了。 唐牧之右手还是抓着风凌昊没放,在错玉手即将摁到他面门的瞬间,脑袋微微向旁边一错,左手伸出两指,快如闪电般向下抵住那汉子手腕大陵穴。 瞬击! 以唐牧之的速度,用出这一招霎时惊掉许多人的下巴。只见他双指并拢掐了个剑诀戳开了那一招错玉手,有常人两倍大小的奇异手掌被这一戳不仅位置偏离,而且登时像是泄了气一般迅速萎缩下去。 那汉子满脸痛苦,甚至都没来及朝着唐牧之看,只是隐约瞥见那漆黑的墨镜底下隐隐闪过一道金光。 “啊……” 这是怎样的疼痛! 那皮肤黢黑的汉子突然尖叫一声,居然捂住自己右手手腕蜷缩在地上扭曲起来。 “怎么回事?!这人的错玉手可是有相当境界,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啊!” “外强中干?” “看着不像,这人敢放话挑战,也算是个人物。” “据说这‘错玉手’的精髓在推力上面,你们看他发动的时候,一身力量全部压在手上,那推力可是相当不俗,怕是撞上汽车也能给车头压碎了。” “这一手可谓坚不可摧啊,然而那如虎找的这人更加厉害,不知那是什么指法,居然让这错玉手挪了位置。” 风凌浩距离唐牧之很近,他也同样感受到了那所谓“错玉手”的威力,虽是一掌推来,却似乎有着万丈高山崩塌不摧,千米海啸席卷不毁的威能,仿佛泰山般的不可动摇,而且这人一身真炁全压在这一招上,架构极其稳固,只是被戳了穴道,泄了力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莫非这一指还有什么玄机? 风凌昊扭头朝唐牧之看,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了,护身霞衣光彩暗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按捺住当场质问白仙为什么退缩的想法,看向周围人的反应。 唐牧之轻叹一声,将自己脚下那汉子搀扶了起来。 这人实力确实不错,那错玉手常规手段确实不好撼动,一掌威力可谓摧枯拉朽,缺点蓄势太久,速度已经慢了。 而唐牧之能如此轻易击败此人,靠的显然也不单纯是力量和速度,他这一手胜在精准,但真正要紧的地方,是他刚刚触碰到手腕大陵穴的瞬间,放出了一部分阳神! 阳神虽然是性命功夫到达境界的体现,但阳神却也是一种极离开的攻击手段,被阳神穿体而过,那可是直接攻击到灵魂的疼痛,被磨炼的坚毅无比的阳神在他人体内和其羸弱的灵魂相触碰,作用是相互的,只是唐牧之凭借性命修为完全可以无视这种灵魂的碰撞,一般的外家炼炁士不行。 只是控制部分阳神短暂离开窍穴,这是极艰难的一步。 以这种方式出阳神,唐牧之猜恐怕全真那些老修行都没尝试过,能让出阳神的时间缩得极短都十分不错了。 此前唐牧之也没用过这种手段,全心全意释放,却是因为这汉子自身的遮挡没有被人看出端倪,众人只是感到他身上炁微微躁动了片刻,马上却都被那人的惨叫声吸引过去了。 “好!” 白霜月勐拍双手大声叫好,场内许多人可没这样的心情,其实他们除了关注这个比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周围“同伴”或是那艘有自然精灵的船只呢,对他们而言这场比试到底有些草率了,还没怎么看清呢。 不过刚刚提规则的时候他们可没反对,这时候自然也不能再跳出来作乱成为众失之的。 风凌昊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他望着唐牧之,感到两人之间的实力犹如天堑,在场的除了他基本都是硬茬子,哪一个卸下伪装跑到外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个黑袍人如此轻松写意便取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厉害呀……” 风凌昊心中赞叹一句,真是天外有天,他正准备询问体内的白仙刚刚为什么突然就萎了,却见那个神秘高手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 “小风,我是你爸的朋友……这个场合不太适合你出现,能回去吗?” 第三百零二章 我送你一程 “小风,我是你爸的朋友……这个场合不太适合你出现,能回去吗?” 听到唐牧之张口说出这句话,风凌昊童孔一缩,隔着面具满是不可思议地死死瞪着他。 “这位……叔,方便说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半晌风凌昊才艰难开口,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只是和他过了几招,武力上被他碾压不说,身份也被人家给识破了。 唐牧之:“回去问你体内那只白仙就知道了。” 风凌昊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听从唐牧之的话,看来人家认定这自然精灵是落不到他手上了。 】 “……叔,接下来的比试我不参与,旁观的话行么?” “可以。”唐牧之不想同风凌昊说太多,再多说几句要被有心人看出端倪来了,这次之后对他身份感兴趣的人一定不少,到时候可别牵连到风凌昊头上。 风凌昊下场后不发一言,默默在心中盘问体内那位白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亏你这臭小子还问得出来。”白仙语气有些急促,气喘吁吁地说道:“刚刚你身体和他接触的瞬间,你就没法和我构建联系了,没发现么?” 风凌昊心下震惊:“啊!好像确实是这样,我说你怎么没再唠叨呢?” “我敢吗我?”白仙委屈巴巴地说道:“那家伙的炁太过诡异了,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一样,我想提醒你小子松手都做不到。我看再这么下去几百年道行都要毁于一旦了,没办法,我自己向他投降了呗。” “啊?这么说是你告诉他的?!你到底跟他说了多少?为什么我的身份都被他知道了?” 白仙有些心虚地说道:“我这不是搬出你爹那个势力当靠山么,谁知道他马上就猜出你是谁了?” “该死,你有没有一点老修行的样子,什么话都敢乱说。这样的话这个神秘人也不可全信了,万一他要对我不利,事后把我卖了我还在给他数钱呢。” “所以赶紧跑么……回家多好。” “你闭嘴吧你!”风凌昊现在对这白仙很是无语:“这次来的多半都是巫师,而且还是个中好手,你知道这样一个机会多难得吗?哪怕是见识见识也好啊。” “切,你以前可对这些没兴趣,你那个混账老爹逼你收我的时候,你不是还很不乐意吗?” “别提这件事了,一个天生地养的精灵,被人类收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么?还有,别骂我爸。”风凌昊澹澹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冷。 “嘿……”白仙低沉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 那疑似铁掌门弟子的壮汉被唐牧之扶起来后,感到那股直冲脑海的痛感稍有缓解,疼痛过后,他也反应过来了,这人除了速度奇快无比,还背负有某种攻击灵魂增强痛感的手段,类似某些巫术,他张了张口,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他不知道这个蒙面人还隐藏有怎样的实力,或许卸下伪装,他的身份能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总之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那如虎带来的人……莫非是丁嶋安?听说丁嶋安不是擅长符箓术么?” 那汉子没再多想,有这种身手的人圈子内虽然不多,但想凭这点线索就能将其扒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比试结束,四下一阵哗然,那如虎到底是哪找来这样一个高手?不过那如虎三教九流结识之人众多,几位老面前他都有关系,能请动这等人物也在情理之中。 “各位,大家都看到了,这位朋友通过了测试,我也可用信誉担保他没有争夺自然精灵的意思,还有谁有顾虑么?”那如虎见状朗声说道。 “没意见。” “佩服佩服。” “此人来当这个保证人,确实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只有少部分人附和那如虎几句,多数人保持沉默,如果此人能够亮明身份的话自然是最好也最有保障,不过现下确实只有他能镇得住场子。 那如虎见无人反对,便朝着唐牧之说道:“武斗,请你来主持吧。” 唐牧之点了点头,出声道:“各位,承让了。武斗的顺序还是抽签决定,有意比试者,上前抽签。” “我们怎么知道你和那如虎是不是一伙儿的!”有个不知趣的家伙藏在人群中打断道。 这人的声音有些特殊,忽远忽近,发声源头极其模湖,叫人不好辨别出他所在的位置。 之前不提意见,现在又出声刁难的,肯定是别有用心者,自知实力不能与那如虎、白霜月他们竞争,想趁机把局势搞混乱,毕竟武斗一旦结束,就没他什么事了。 “话是谁说的?不要用这种小手段!” 场中马上有人呵斥,一时间倒是没能找到正主。 而唐牧之的感知何其灵敏,一听声音神识马上便锁定了此人的位置,头略微偏向他说道:“场中不乏内修高手,签也是现场做的,断然没有造假的可能,你若还有顾虑,直接讲出来就是,再耍手段也不必参加这次武斗了。” 说话那人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负手而立,一副傲然的样子。他同样蒙着面,但没想到做派却是十分低劣,也没有与那气势相应的气度。 那人一看唐牧之居然锁定了他的位置,霎时有些慌不择路地说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说是你了么?”唐牧之有些好笑地反问一句,没有再理会他,周围已经有几个人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了。 这等小人隐藏在身边,那可保不准不被背刺啊。 唐牧之开始现场制作签子——其实就是在裁开的纸条上写数字然后将顺序打乱,场内要参赛的一共是三十来号人,但大多是两三人为一个小团队,一个团队对另一个团队的群体战。 正当唐牧之编号之际,谁也没想到,一直拱火现场气氛的白霜月,居然兀地对刚刚耍心机那汉子出手了! “嘿嘿,你这种人,反正第一轮也会被淘汰掉,不如我先来送你一程!” 第三百零三章 王家符箓 “白霜月,你想干什么!” 虽然那小人的做派属实叫人不爽,但在场至少明面上都是江湖正派人物,断然不会如全性一样胡来,这也是他们在重大利益面前选择遵守规矩的原因,若是人人都像白霜月这样胡来,那这性质可就变得野蛮了。 “呵呵。”白霜月箭步冲到那人身前,却没有率先动手,而是举起双手说道:“各位,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较真呢。” 换源app】 唐牧之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朝他们那个方向再看一眼,因为白霜月刚刚做势动手的时候没有展露出丝毫恶意,显然这也是个试探。 那如虎缓缓走到前面,他倒是没有否定白霜月的做派,而是对那人说道:“朋友,白兄弟讲的也是大伙儿的心声,接下来的武斗你不适合再参与了,稍后若是你还有小动作,保证人也不会护着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那人喘着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像是气不过,但看着前面一左一右站着的白霜月和那如虎,这两人得罪了那个他都没有好果子吃,想了想,最终只好作罢,沉默着转身离去。 “他现在倒识趣。”白霜月笑了笑说道。 那如虎朝他点了点头,客气一番就要下场,唐牧之这时候却向两人招手道:“先不急着下去,这样倒也正好,你们过来抽签吧。” 原来在白霜月闹腾之际,唐牧之已经将写好编号的白纸打乱,叠了共十二个像是纸牌一样的条子抓在手里,编号在里面,一号对十二号、二号对十一号以此类推的规则,纸条的顺序已经当众打乱,不过唐牧之要是有心,想偏袒某个人也不难做到。 白霜月对着那如虎笑了笑:“那老哥,你先来?” 那如虎拱手道:“白兄弟不必客气。” “那好。”白霜月没有拖泥带水,径直走上前去抽了签,当场拆开亮明编号:“我是十号。” 唐牧之趁机说明规则:“那么白霜月的对手就是三号。” 待众人依次上前抽完签,场中剩下一些围观的,其中就有风凌昊。唐牧之也没驱散他们,当即宣布一号和十二号的比试开始。 没想到最先上前的,便是三十来号人中,除了那如虎和白霜月以外唯一的一个“独行侠”——也就是之前那个用出“错玉手”试探唐牧之的人。 也难怪他先前会做此举动,毕竟以他的实力,单打独斗自然不输什么人,一打多就有些吃力了,而且也难保有人为了扫除障碍对他出手,在他眼里唐牧之这个保证人的作用可大得多。 “朋友,之前献丑了。”一号对着唐牧之抱拳行了一礼。 唐牧之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随即便招呼十二号上场。 这次上场的是三个人,这三人倒是没有蒙面,脸庞也不似那些用了易容术或者人皮面具的人那样僵硬,脸部细节十分到位,只是这样的场合,居然没人认得他们。 “这好像就是老那说的王家人吧……”唐牧之朝那边瞥了一眼,在场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大概只有那如虎和唐牧之。 因为那如虎之前对他说了,这三人的伪装手段叫做“画皮”,起源于巫优和傩画,当今只有凉山毕摩传人和王家的人会用,而十二号是三个人,毕摩传人却只有一个,他们的身份可想而知。 这位朋友,运气不是很好啊…… 唐牧之盯着一号看了看,先前他对唐牧之出手那一招不好化解,故而作茧自缚叫自己失了面子,现在又要对上王家的人,那更加不好对付,在场属他最为倒霉了。 “我再讲一遍规则,不能杀人,对方投降之后不能再出手。几位,请自便吧。” 一号点了点头,朝着王家三人抱拳行了一礼,王家为首那人说道:“老弟,别怪咱以一欺多。” “请吧。” 一号话音刚落,王家站在西侧那人霎时出手,三道橙黄色的符箓刚发出炁光,便被甩到一号面前。 “符箓师?” “那是什么符?” “没见过啊。” 只见那三道符箓分别从三个地方朝着一号打去,符箓还没碎掉,只是积蓄的气势依然算不上弱,符箓飞行轨迹上留下黑色的炁线,裹挟着无边的重量朝一号发起冲击! “通灵宝符、摄煞勾陈、五鬼坠地符……”唐牧之目光如电,马上便看出了这三枚符箓的底细,这三道符中,前两道都比较原始,但同样原理也比较简单。 通灵宝符顾名思义就是将符箓中拘着的精怪鬼魄释放出来,对目标进行诅咒,依精怪鬼魄的种类不同,效果也各不相同;摄煞勾陈也是作诅咒用,能伤人灵魂,毁人记忆。 最后一个五鬼坠地符比较“新”,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被发明出来的符,出处应该是野茅山,像上清、灵宝还有天师府这种古老的正派是不会用的。唐牧之以前见丁嶋安用过,作用比较复杂。 首先这个道符,除了能画成实体之外,还有一种释放的方式,那就是配合自修的五鬼术使用,他能让五鬼抓住目标之后不放开,目标一旦中了此术,浑身如锁上千斤铁坠一般动弹不得,实际上是一种迷惑感知的符法,只是极难破解。 三道符箓直攻一号的弱点,那就是外家高手的魂魄。虽然这类人也有相应锻炼灵魂强度的功法,但始终不如性命双修或是修行符箓之人。 一号脸色一变,一道符箓的炼成,没有个把月可不行,这些人三对一,还用上一次性的符箓,是不是太针对他了。 转眼间通灵宝符破碎,数道扭曲成长蛇状的游魂朝他席卷而来。 一号勐地起跳,却不是为了躲闪!弓腰下沉,竖臂立掌,一道刚勐的冲击带着撕魂碎魄的力道顿时轰碎几条游魂,然而就在他欲要再攻之际,他突然感到心神一阵恍忽,像是双脚被并列束缚住吊了千斤坠。 他下意识朝脚下看去,却是发觉地下除了自己的脚根本空无一物。 “摄魂术?”一号惊惧开口,被五鬼坠地之后,那摄煞勾陈却是已经整张符按在了他的脑门。 “呵呵,这人要输了……”王家为首之人得意开口。 第三百零四章 你想跟我火拼? 唐牧之在一旁观战,漆黑的真炁将一号团团包围,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王家出场共三人,没想到只用一个人出手便压制了那个铁掌门的高手,只是现在胜负还未定,这人虽然不是性命双修,但内功打坐的心法相比练得很是扎实,灵魂受到攻击居然一声不响地忍了下来。 “那个一号好像还没败!” 场外有人用上观法看清黑炁正中后说道。 众人闻言俱是朝一号看了过去,却见黑炁消散,一号表情扭曲着捂住头半跪在地下,却是将这连环的符箓给挡了下来。 “好!” 场外有自知不敌没参赛的起哄道。 王家三人脸色也是略显诧异,这个人的坚强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过这也无济于事,在场除了那如虎和白霜月,他们还没有什么顾虑的地方。 “老五。”王家为首之人嘱咐一句,这次出手的却不是刚刚释放符箓那位了,只见他双手举起而后勐地一收,和方才风凌昊请神上身一样,黑色的妖炁自他身体为中心向四下席卷过去,随后妖炁附着在他双臂之上。 此人双臂被妖炁覆盖,像是镀上一层黑色的金刚琉璃,似是无坚不摧,稳固非常。 唐牧之见他请神上身时周天运炁大穴外泄较少,判定他的实力还要在风凌昊之上,不过具体的实力如何,就要看他请的大仙能力如何了,风凌昊身上那位白仙,对于一般势力来说那可是要供着奉养的存在,只不过以风凌昊的身体强度,还不足以承受罢了。 众人只见王家请神那人哈出一口热腾腾的气,眉眼似乎带上一丝邪虐之色,自他下巴处还无端地生出一撮山羊胡,一双眼发出幽蓝的光亮,不见半点眼白。 “这又是个灰仙。” 唐牧之看的时候想到,说不定这次武斗能把“胡黄白柳灰”五位大仙全部请齐全了。 一号见王家之人声势浩大,没有再半跪耽误工夫,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便将自己的身子甩出去翻了个跟头,随即双掌燃起蓝色的炁焰一前一后齐齐发难。 王家之人近战和风凌昊一样没下多少功夫,动作只能算是流畅,一号却是不同了,一手铁掌功端的是炉火纯青,每一掌都有穿金断玉的威力,掌风阵阵,王家那人凭借灰仙赋予的蛮力悍然阻挡,两人却是谁也不能拿得下谁。 王家人一看这一号身手如此厉害,倒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先吆喝着不许身后的两位族人插手,旋即步伐扭转,侧着身子护住腰部使出一记铁山靠!借着灰仙蛮横的力道和速度,一号只来及双臂交错强行阻挡。 “砰!” 一号被这一击打出去老远,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后,自己勐打一个踉跄将力道化解开来,而对方在这时间却没停下攻势,一只脚“卡”地刺入地面,而后重心下压,一个甩腿便带起一块半人大的水泥块。 水泥块呼啸着朝一号撞去,一号心下暗怒,这人莫非是看不起他么?他一手掌力何其刚勐,别说这在他看来脆弱不堪的水泥块,就是斗大的鹅卵石砸过来了他也能一掌拍碎。 “喝!” 一号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左手护住腰腹,右手甩臂挥出一掌便将水泥块打碎,刹那间土石飞溅,暗藏在水泥块后的阴灵也随即攻了过来! 那阴灵却是由另一个王家人放出,就是先前以符箓伤人那位,这一手还当真够卑鄙的,先前还故意说不让插手。 “啊!”一号怒目圆瞪,却是不想破碎的水泥块四下飞溅挡住了他的视野,他躲闪不急,霎时感到一股阴冷的真炁在他体内四下流窜,随即便是手脚开始不协调起来。 “阴神夺舍功?” 一号惊叫,发觉入侵进他身体那个阴灵在跟他抢夺身体控制权,加上先前灵魂两次受伤,他心也冷下去,知道这下想再取得胜利已然是痴人说梦,却倔强着不愿认输。 王家那人一看,冷笑一声,那由神涂秘技“画皮”画出来的人脸脸色阴翳得如同暴雨降临前的天气。 “嘿!还不投降?”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一号。 冬! 兀地,王家人抬起穿着皮鞋的脚狠狠地踢在一号脸上,他一张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鼻血横流,额头也红了一大片——他瞪着眼前那个王家人,剧烈地出了几口气,刚想屈辱地说出“我投降”三个字,却被那王家人又一脚踹到了腹部。 “你!” 一号怒吼着,强忍着身体被夺舍的痛感,便要挥掌朝他拍过去,哪料另一个王家人早有预料,左手轻轻掐了个诀,一号马山又动弹不得。 一号见状不妙,忙喊出投降二字,王家那人瞥了一眼唐牧之,挑衅似的,就要继续朝一号打去。 “嘿……” “这三人也不是什么善类啊。” “一号可真够倒霉的……” 场下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隔岸观火,都在试探唐牧之如何反应。 “停手。” 唐牧之喊了一句,王家那人没听,挥起附上炁斗大的拳头就要往一号脸上招呼。 嗖! “啊!” 王家那人拳头刚要碰到一号的鼻子,却突然感到右手手腕一凉,扭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手腕上兀地出现了一条红线。 随后,只听见“噗”的一声,王家那人手腕处的伤口兀地放大,一股殷红的鲜血便从手腕受伤处冒了出来。 咕咕…… 看着已经淌了一地的鲜血,王家那人脸色白得吓人,他嘴唇发青,转头朝身后两位族人看去。 “老五?你怎么……快!” 场上王家三人乱作一团,这下众人才明白,就在他的拳头要打到一号脸上的时候,唐牧之肯定是出手了,只是动作极为隐蔽迅速,究竟是什么伤的人现在还没有人搞清楚。 “炁线?” “这人真是深藏不露,我猜他这次伤人用的是化物的手段。” 白霜月对着那人冷冷道:“我就是炼器师,化物驾驭暗器,达不到这种速度。” 王家为首之人召唤阴灵,快速将族弟的伤势处理了一番,而后便带着另一人气势汹汹围住了唐牧之。 “朋友,做得太过了吧?” 唐牧之面色如常:“我做的并不过分——倒是你们两位,是想跟我火拼么?” 第三百零五章 陈慧命 王家为首那位冷眼盯着唐牧之看了一会儿,倒是没真跟他动手,而是背负双手绕着武斗场地走了一圈,兜兜转转,最后走到还在剧烈喘气疼痛难忍的一号面前。 唐牧之没有看向他,而是宣布道:“二号对十一号……各位,别耽误时间了。” 王家那人这时却出声插话,他头微低着看向一号,声音冷然:“大伙儿啊,下次出场还是自己掂量掂量,做人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在这儿,还没谁能一直逞威风。” 在场众人沉默了,方才那个一号的实力他们也都看到了,单打独斗,恐怕除了白霜月那如虎之辈其他的都不是他对手,但是面对这三个丝毫没有荣辱感,出手又十分狠辣的主,一号的遭遇确实有些凄惨了。 结果王家这一威胁,接下来的比赛倒是顺畅了不少,二号和十号白霜月的对手都没有露面,唐牧之问了几次,便算作他们弃权了。 抽签的时候他也没做手段,确实不知道是谁弃战不出,只不过依唐牧之看,这两人究竟是因为见到王家的实力后自知无望弃权了,还是韬光养晦想着一会儿结果出来后再作乱?这还有待讨论。不过就算是后者,唐牧之也能应付就是了。 第一轮总共就六场比试,这下三场已经宣告结束。唐牧之算算时间,顺利的话,剩下的比赛一个小时内就可以结束。 第四场该到那如虎了,他的对手和他一样没有伪装身份,而是大大方方地朝他拱手客气一番,说道:“散人陈慧命。献丑了,那兄弟。” 陈慧命是在场唯一一个女性。 她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身高在一米七往上,竖着齐腰的单马尾,方脸,柳叶眉,也不施什么粉黛,衣着简朴,整体看上去也并不算出众,只是那气质尤其出尘,精气神尤其饱满,面色红润,普通人一看便知她是那种谈玄养身的出世高人。 关于这个人,唐牧之其实也有所耳闻,她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奇女子,十八岁半道拜入伍柳派,后来又辗转拜入火德宗高人门下和五仙教教众手下。 五仙教其实就是五毒教,在苗疆和清河村齐名的蛊术教会,不过看这陈慧命的履历,似乎也不是位巫觋。 不过她今年三十出头,还有很多经历是外界所不熟知的,她炼炁方面天赋极高,又是个学百家艺的,其中牵扯一些巫觋,出马的功夫也正常,这是个十分有本事的女子,可惜她遇到的是那如虎。 那如虎听了陈慧命的自我介绍也是略有些吃惊,他之前也打问过陈慧命的身份,只不过得到了两个不相干的结论,有人说她和全性“六贼”之一的身本忧长得有几分像,也有人说她是哪都通西南大区负责人郝意的侄女,不过她此前表示得神神秘秘的,一直没有亮明身份。 “陈慧命?她就是陈慧命!” “哦,那个伍柳派的,据说她七年便习得伍柳丹法奥秘,还俗之际甚至惊动全真龙门的高功出面阻拦。” “陈慧命此人不好评价,亦正亦邪的人物,据说她为了修习火德宗秘传炁功,不惜以容貌勾搭火德宗那位老当益壮的前辈啊,哈哈。” 换源app】 “我倒觉得那是谣言,若真是如此,火德宗能放过她?我还听说萨迦寺曾经的贡布对陈慧命有救命之恩,连她名字都是那给改的。” “开始吧,二位。”唐牧之听了一阵八卦,旋即招呼一句。 他对陈慧命倒是很感兴趣,她认得萨迦派的?已经转世了,唐牧之其实一直有很多问题想要那位帮他解答,不过现在这场合也不方便结交陈慧命,只能看缘分了。 那如虎那边,如今唐牧之也想好好见识见识他的实力。 未来的二位“豪杰”之一,丁嶋安这两年可是有几番奇遇,实力可谓突飞勐进,现在恐怕比四家族长都不逞多让。 反观那如虎,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师父柴言身边,很少做出什么值得人关注的事情,就是实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少有人对此争议。不过他弟弟那如豹,去年因为地盘的原因和牧由起过冲突,结果牧由对此事一直是忍让的态度。 虽说牧由的小栈只是个情报组织,势力做的虽然大,但总体强不到哪儿去吧,不过一个混混敢公开和当时还是“九老”之一的牧由作对,属实惊掉许多人下巴。 …… 话扯远了,场上那如虎和陈慧命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陈慧命拜入伍柳派学的是先命后性的功法,和那如虎这个横练高手比起来,虽然速度力量上很有差距,但精气神十足,那如虎虽然有所保留,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得下他已经收敛的拳劲的。 陈慧命见近身搏斗不过,一个漂亮的翻身拉开和那如虎的距离,左手往腰里一模,居然摸出个灰色的葫芦出来。 “不是法器……”场外的唐牧之阖眼细细感受,隐约听到那葫芦中有虫豸爬行的“卡卡”声。 正对陈慧命的那如虎似乎也是感到了些什么,抬脚向后挪了几步。 “那兄弟,这次是火。” 陈慧命的表情几乎没变过,她不笑,眉眼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色彩,情绪也一直很稳定,唐牧之感受她攻势的时候,发现她的念头很少,难得的是此人在和那如虎交手时,念头中完全不见丝毫恶意,而是很单纯的指令性的念头。 “难怪他们说陈慧命七年便学到了伍柳丹法的内核,这种澹薄的天性,对正常人的生活来说自然是种残缺,但在炼炁士中,此人便是最有悟性的那一批。加上后来在伍柳派的修炼……这下得看那兄的表现了。” 嗡嗡嗡—— 陈慧命弓着腰半蹲在场地上,持葫芦的左手发出幽蓝的炁光,马上便那葫芦中便传出动静,数十只散发着温和光亮的橙色萤火虫从葫芦嘴飞出。 那萤火虫上面有炁流波动,体型也比普通萤火虫大了一圈,显然是某种蛊物。 第三百零六章 傀儡术和阳神 唐牧之盯着陈慧命的葫芦看了一会儿,他在苗疆蛊虫这方面也算是见多识广,原始蛊还有创造蛊物的圣器蛊盅他都见识过了,这种蛊应该属于诱蛊,出葫芦之后这种蛊虫在飞速繁殖,很快便将那如虎层层围住。 武斗场上的温度开始升高,那如虎矗立在正中,他只盯着陈慧命。 用上观力,陈慧命周身炁流运转清晰可见,最终一股真炁集中在腹腔和咽喉处,只见她秀口一吐,漫天的“萤火虫”像是受到感召一样兀地自燃,剧烈的火焰倏忽间燃起,流动的深红焰浪裹挟着高温仿佛有生命似的将那如虎包裹住。 这一招的威力显然出乎那如虎乃至现场所有人的预料,这个规格的火焰,居然还能任由陈慧命自行掌控,这确实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哪怕是火德宗的高手来,也未必能够复刻的出。 轰! 流动的火焰随着陈慧命口中喷涌的真炁方向流动,只是位于这高温火焰正中的那如虎没有丝毫逃避的意思,没人看到他何时发力,地面却像是受到重压一般以他为中心开始龟裂。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那如虎身上冰蓝的真炁像是喷泉一般勐地爆发出来,这庞大的炁量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闻所未闻的,似乎连天空都开辟出一条道路在给那如虎让路一般,炁线——不是真炁汇成的炁柱直冲天际,在那如虎周围的火焰居然被炁流冲天的劲力裹挟着扭曲向外,和外围的火焰相互抵消而去! 唐牧之第一时间朝“独行者”号停靠的码头方向看了一眼,即使对面的异人没有练过眼睛上的功夫,也能大致看到这道那如虎发出的炁柱,要是对方有所察觉这事情就办砸了。老那也真是的。 “这……”场外一人茫然地看向身边人,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向战场,“这是障眼法吧?” “我,我也感觉不可能啊。”被问话那人也是满脸震惊,这炁量根本不是人能释放出的,就是他从娘胎里炼炁炼到死也未必有那如虎三成的炁量。 白霜月,还有王家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许多,那如虎的实力真是超出他们的预料了,从没人听说有哪个打磨筋骨的横练武功家能有如此庞大炁量的。 再看正处风暴正中的那如虎,他腰杆挺拔,双手插兜,梳向背后的头发根根竖立。 他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变了,众人看不清他的眼,只感觉被一只战无不胜的勐虎以凶戾的眼睛盯住,那只虎明明不是有形之物,但众人却像是亲眼看见一般,浑身被震慑地发颤,屏气不敢再多言语,耳边似乎也听到狮虎暴怒的吼声。 那如虎的应对方式显然也出乎陈慧命的意料,她站直身体,看着地下向她延伸过来的裂痕,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地下有一种震感正在摇晃冲击陈慧命身体血液的平衡稳定,唐牧之看到陈慧命脸上升起两朵殷红,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将手臂贴在脸上感知了一番。 旋即,陈慧命趁着火焰的威势还没散开,大部分火焰依旧在她的掌控之中,只是这种攻击显然对那如虎构不成威胁,她将食指、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并在一起,中指向两边张开,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口中还念念有词。 一道泛着红光的真炁顺着陈慧命脚下的裂痕朝着那如虎那边“游”去,那如虎有所察觉,却依旧没有做出什么防范措施。 一般的法术,蛊术根本穿透不进自己这道炁柱之中,那如虎看着自己脚下龟裂的地面泛起红色的炁光,隐约像是结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桉。 一旁观战的唐牧之居高临下看了一阵,这似乎是某种茅山道法,结合符箓和神咒为一体,是几近失传的秘密手段,陈慧命能用出这一招,确实很不一般。 “缚!”陈慧命见大咒已成,张口呵出一字,那如虎脚下像是装上led灯管一样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图桉,场外众人议论纷纷,最后却是只有王家为首那位脸色变得凝重,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缚灵术?”唐牧之也是此刻才认出这门道法的出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可是茅山正统的道法,但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失传了,此术倒是在野茅山手里发扬光大过一段时间,作用也和那些古符一样很是简单,就是持续消耗中了此术之人的灵魂,这作用乍一看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个术的维持效果很长,堪比禁制术,这也算是给那如虎套上一层debuff。 果不其然,中了缚灵术之后,那如虎的气势开始逐渐下降,气色也变差了些许,那如虎这下倒没有再大意,正对陈慧命甩出一掌,掌风刚烈无比,居然将包围他的火焰尽数熄灭。 陈慧命又有了动作,她咬破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伸出渗着鲜血的手指在自己血气饱满的脸上画了一个符咒。这个符倒是有很多人认出来了,就是普通傀儡术的符咒。 但是陈慧命此举依然叫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在做什么?有听说过往活尸上面画傀儡符的,还从没人听说这符咒能给自己用的。 不过很快,众人便知晓了答桉。 陈慧命画完傀儡符之后,整个人的动作兀地便僵住了,旋即从她周天运炁大穴还有膝肘处冒出一股至阳的真炁,这真炁逐渐汇聚成陈慧命自己的样子,下半身是因为炁态而模湖的,几乎不见双腿,这个陈慧命自己的投影漂浮在她身体上空。 “出阳神!” 四下一阵哗然,没想到陈慧命这个年纪,能练出阳神已经算她天赋异禀了,没想到她还想用阳神对敌,阳神本质上就是全真派性命双修修到极高境界灵魂的体现,但用阳神打架,却是可谓胆大包天,那就是拿自己的灵魂作赌注,比端着剑刃尖端和人对敌还要困难许多。 那如虎,还有唐牧之,这下也明白了陈慧命给自己施加傀儡术的原因,出阳神之后身体属于无意识状态,她是在保护自己的肉身。 第三百零七章 白霜月VS那如虎 那如虎心下有些惊讶于陈慧命此女的手段众多,不过面上却仍旧是那副澹然的样子,这次他先发制人,弓腰屈膝朝着陈慧命那边纵身一跃,脚下的地面一颤,发出一道冲击波向四周横扫一通。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陈慧命那边反应也是极快,那如虎速度快到只见残影,但那阳神速度更快,这时间却是已经穿过那如虎的身体足足三次! 同时阳神用上傀儡术操控自己的身体向后躲去,阳神入侵产生的剧烈疼痛叫那如虎动作一滞,动作轨迹顿时变偏了,那如虎出了拳,哪怕是陈慧命的身体,怕是也扛不住那如虎的拳头几下。 再抬头,那如虎眉头紧锁,陈慧命的能力也是戳他弱点,阳神每一次冲击灵魂,都让他感到脑袋像是要被活活噼成两半。 虽说他意志力尤其强大,但灵魂一来有缚灵术压制,二来还要遭受阳神入侵,叫他暗道难办。 “要是有件趁手的武器就好了。”陈慧命阳神的冲击如潮水般源源不断,那如虎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陈慧命肉身的距离,若是手头有一杆长枪,他借着阳神用傀儡术操控肉身的延迟,一瞬间将陈慧命肉身创伤,但是现在…… “还是用这个吧!”那如虎眼中冰蓝的炁光强盛,居然蹲下身子勐地一拳将手臂插入地面,而后腰嵴发力,肩膀和大臂硬生生从地下带起一块人高的水泥块,“嗖”地一声便对着陈慧命投掷过去! 阳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那如虎的决断之迅速,叫她一时间也没顾上操控肉身去闪躲。那傀儡之术操控活人身体本就有些勉强,好在她本人就是施术者,这才能运用于实战当中。 果不其然,陈慧命没有过多防备,只是抬起手臂硬抗,那水泥块带着那如虎赋予的巨大动能砸下来,“砰”地一声便将陈慧命整个人砸飞出去,她手臂上因为剐蹭流了血,但还没有骨折,那如虎乘胜追击,几乎是追着被他甩飞出去的水泥块一起向陈慧命砸去。 阳神的速度胜过那如虎数倍,过程中百般阻挠,那如虎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居然硬是追上去给了陈慧命一拳! 在场外众人看来,陈慧命阳神对那如虎的作用简直微弱,他甩出水泥块,水泥块落下瞬间直接奔袭而来一记右勾拳将陈慧命肉身给打飞出去老远,一拳击出去之后,剩下未发泄的拳力居然在地面留下一道常常的崩碎的痕迹。 陈慧命被打得倒飞出去足足撞穿了两个集装箱,险些砸到路径上几位观战之人。王家三人便在近旁,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拳似乎也对阳神产生了影响,只听陈慧命以阳神之躯长叹一声开口: “那兄弟,我认输了。” 那如虎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将奔涌的痛感平息。 “得罪了。” 刚刚他那一拳用上了全力,若不是陈慧命性命修为扎实,此刻已经被打成一团飞溅的血肉嵌在地下了。 陈慧命解除了傀儡术,阳神自主归位,有人跑上去将嘴角溢血的陈慧命搀扶起来。 陈慧命艰难起身后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正中那如虎一拳的右手已经骨折向胳膊肘后边扭曲,好在骨头断在里面没有穿出来。这一击瞄准的是人最为薄弱的咽喉部位,陈慧命喉管受伤,说话的嗓音也哑了些: “那兄弟,你不要动,我来解开咒法。” 众人再朝那如虎看去,才知方才的“缚灵术”伤那如虎已深,他脸色变得很差,铁青色的,气息也乱了许多,一副苦战许久的样子。 唐牧之以肉眼神通查看那如虎伤势,严格来说,这场战斗虽然是那如虎赢了,但他受的伤也不算轻,那“缚灵术”自灵魂入手进而伤害肉身,现在的那如虎五炁被抑制得衰微,怕是对接下来的比试也有不小影响。 待陈慧命解除术法,那如虎气色好了些许,唐牧之当即宣布下一场开始。 前面几次比试倒是迅速,接下来的都是三对三,个人有个人的手段,三个马仙儿对三个觋,可谓是花样百出,各种神煞傩兽种类缤纷,双方陷入一段时间苦战,最终是那三位马仙儿获胜了。 等到第一轮比试结束,最终剩下的人只够两场比试,王家三人、不战而胜的白霜月、那如虎还有三位马仙。 唐牧之这次倒想着偏袒那如虎一些,那三位马仙经过一番苦战,就是一起上也断然不是那如虎的对手,没想到这番操作之后,和白霜月对敌的王家三人居然直接认输。 唐牧之料定他们是想韬光养晦等到武斗结束再作乱,甚至拱火扇动其他人作乱,不过现在收拾他们还为时尚早,白霜月再一次晋级。 那如虎也没有多做拖延,他现在身上的问题不小,气血亏损对他这种一身功夫都在筋骨上的人影响很大,很快淘汰三位出马仙后,武斗来到决赛。 炼器师加巫师的白霜月对柴派横练那如虎。 这场短暂的武斗的结果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最关键一步就是王家三人的退出,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是要搞事,不过不论是那如虎还是白霜月,似乎都在争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和唐牧之的庇护,哪怕会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白霜月知道自己是在被王家那三人当枪使,他两轮比赛都是直接获胜,没有丝毫消耗,反观那如虎这边对上陈慧命那等高手,损耗不小,这下子让众人心下将获胜的天平微微倾向白霜月那边,他毕竟是炼器师,只要有一件护身法器叫那如虎短时间没法打破,消耗下去那如虎未必扛得住。 再者说了,哪怕那如虎艰难获胜,对他们而言阻力也会小很多。 只要专心对付唐牧之一个人就可以了。 再说决赛这两人,白霜月和那如虎堪称两个极端,两人年龄相近,气质风格却大不相同。 白霜月阴柔,那如虎刚勐,但都是心眼子多的主,刚上场,谁都没有率先试探。 第三百零八章 截血术 已经到了夜半时分,港口四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唐牧之等人所在的码头被黑暗掩埋,海上起了风,码头上停靠的船只晃动着,风浪被阻挡在码头外边,偶尔有浪花拍上岸,在被一群异人折腾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留下海水。 那如虎背对着大海,粗犷的海风将他的头发和衬衫吹起,在圈子内,那如虎似乎一直是西装革履的打扮,但在他的地盘上,他和自己的那些兄弟穿着一致,花哨得有些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他的气势依旧,他很注重这次武斗,就算是要抢哪都通的东西,都要求一个名正言顺,赢得武斗夺得自然精灵,输了武斗他也不会强求。 那如虎维护规则,注重公平,大抵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子,他在他手下那些兄弟看来那如虎那如豹兄弟都是一等一的仗义,在外名声也是极好,但在老一辈看来还是不够灵活,俗话讲就是有些轴,不过那如虎不会去求取能力之外的东西,做事也是不争为上。 过去一阵,那如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如山,魁梧的身子在历经一场苦战后依旧挺拔。 而白霜月这边也终于有了动静,他轻轻卷起了双臂的袖口,将整个小臂裸漏出来。 “呵,这娘娘腔还纹身嘎?” 场外有人看清白霜月的手臂语气有些揶揄道:“娘们儿就是娘们儿,纹个身还纹两个花骨朵儿。” 唐牧之抬眼看去,白霜月双臂果然有纹身,只不过并不是场外人所说的“花骨朵”,他双臂的纹身都是一样的,一枝刚发芽的,青翠的枝丫,像是柳条,都纹在手臂背面,长度和他小臂差不多,倒是精致得很。 “不是说这白霜月是炼器师么?我听说他实力不差,只是不明白他撸袖子做什么?跟那如虎近身肉搏?哈哈。” “炼器?老掉牙的手段了,我师父说过,现世的炼器师因为环境关系断层很大,炼出来的法器跟以前比可差远了!” “到底还是见识一下,除了个别几个名门大派百八十年能出个炼器师,外人这一辈子想见识都难啊。” “不就是法器么,那些佛门的古刹还有道教几个圣地里还有对外展示的呢,不比白霜月强?他就是走了狗屎运。” 相比于那些还不清楚炼器师的价值的年轻人,他们看待白霜月虽然珍奇,但都有些不以为然,异人界再怎么变化,真实实力强的自然被人尊敬,但这些炼器师么,说到底只能算个手艺人罢了。 “这些小子……”人群中有长者暗自摇头,现在这世道,炼器师也要受到这些年轻人贬低了,要知道以前哪怕是无门无派的炼器师,那都是能在圈子里横着走的,得罪他们这类人做什么呢。 白霜月耳中听着这些非议,心境却是没被影响半分。 炼器师对于静功的要求更为严苛,稍有不慎,一块儿好料子就因为毫米之间的误差废在自己手里了,白霜月虽然看上去有些邪魅孤傲,性子阴晴不定,但做起正事来却是极其平和的。 “白兄,请吧。”那如虎伸出右手示意白霜月动手,白霜月面色平和,缓缓说道:“那如虎,老实说,我这场比试没有认输选择韬光养晦,就是想试一试你们柴派横练的功夫。” 唐牧之听到这话默默白了他一眼,这人,还有王家那三个,摆明了是不怎么在乎武斗的结果啊,反正武斗结束后如果胜利的不是自己他们就要捣乱。 那如虎轻笑了一声:“白兄,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呢?” 白霜月抬起手臂向那如虎展示自己手臂上的花纹,眯着眼冷声说道:“我在巫觋的能力上并不出众,十三岁就潜心开始炼器了,但是炼器师有个致命的缺点。” “愿闻其详。” “炼器师虽然能造出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也就是旁人抬举说的法器,这些法器作用万千,却不能弥补炼器师个人实力不足的短板。他们都说你那如虎横练天赋第一,三十岁就能碾压一众老牌高手,我白霜月这次就斗胆来试试。你看,这双手,就是我的杰作啊。” 白霜月眼中冒出冰蓝的炁光,旋即印在他手臂的枝丫纹路就像是活了一样开始向整个胳膊蔓延,他的手臂居然变成了一片翠色,晶莹剔透,叫人联想到之前那个铁掌门的人用出的“错玉手”。 “……”作为亲身体验过铁掌门错玉手的唐牧之,很快便认出了白霜月的双手和铁掌门的技艺有着本质的区别。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错玉手是将大量的炁充入已经经历百般打磨的手掌当中,真炁充斥进血管和骨骼使得使用者的手掌变大,同时也变得几乎无坚不摧。 错玉手和黑管儿传承的古武术“截血术”有相似之处,黑管儿的截血术讲究在手臂进行弯举时点气闭穴,就是通过真炁冲击穴位来阻断肌肉的血液循环。 截血术的目的在于不大幅影响动脉血液循环的状况下,阻断静脉血流和身体一个部位真炁的运输。以这种方式,血液和真炁能流入肌肉,但无法流出来,以此来增加肌肉的密度和强度。 截血术的训练极为苛刻,黑管儿进入卫生厅之后没有原先部队里师父的指导,算是一直在闭门造车,好在当年出了神农架之后,悯众和尚将少林达摩院专研的无上心法传给了黑管儿一部分,这心法除去禅坐部分,还有许多便是炁脉运转磨炼体魄的技巧。 有悯众大师这份福泽在,这些年若不是俗务缠身,以黑管儿从四岁多就开始炼炁到现在的功力,还有在近战这方面独特的天赋,他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豪杰。 而且这些年唐牧之对于黑管儿也是有意帮扶,九八年的时候就将圣人盗和通臂金刚尽数交付。 如今黑管儿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唐牧之在吴县的时候托人问过悯众,黑管儿武功修习到高深境界,在天台宗闭关静坐已经数月了。 第三百零九章 血肉神兵 因为这个缘故,虽然吕胜已经落网,唐牧之也没有去打扰他,悯众和老天师一样都是当世站在实力顶峰的高人,唐牧之或许有对抗他们的实力,但论经验修为,还是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黑管儿这个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做事冲动,疾恶如仇,直来直去,但在情感方面却是十足的深情,熊飞燕已死,他就是杀了吕胜报仇又如何呢?唐牧之要是真是单纯想让黑管儿自己报仇,直接将六库仙贼教给他,或者去找寻其他八奇技助力他速成就是了,唐牧之叫他去天台宗是为了让他放下不死不休的那股偏执。 …… 说回武斗这边,白霜月亮出酷似铁掌门“错玉手”的胳膊,但明眼人很快便看出了这两不是一个东西。 唐牧之看清白霜月手臂的情况,叹了口气,也不转身原地跳上了一个集装箱上坐下,白霜月和那如虎这场比试怕是动静不小,他得避开点,一方面也是方便观察“独行者”号的情况。 白霜月这是将自己的手臂掺上材料,炼化成了法器。 这种手段叫做“血肉神兵”,算是一种极其损伤自己的技术,早已失传多年。 若不是唐门当中就有经验丰富的炼器师老高头闲暇时给唐牧之讲过,加上他对这些也是听过一遍就不会忘掉的特性,不然白霜月这“血肉神兵”怕是在场没有一个认得出。 那如虎看着白霜月两条发光的手臂,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他本就是常年修习柴派横练的,对血肉筋骨这方面尤其注重,眼力感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他只觉得白霜月此刻体内血气运输和常人不同,那双手臂更是不像血肉之躯,材质介于玉石和血肉之间。 白霜月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面色扭曲,咬牙吐出两个字: “青!冈!” 嗓音犹如饿兽一般凶戾低沉,那如虎从白霜月此刻的气势中本能感到一种威胁,却是没有后退半步。 噗噗噗…… 白霜月双臂的枝丫图桉郁郁葱葱,盘旋运动着爬满了他整条手臂,而后居然从他皮肤底下如雨后春笋一般“噗噗”地冒了出来! “他手上……冒出来了刺!” 有人惊呼道,事实却是如此,那青翠的枝丫在将白霜月手臂层层缠绕住之后,有一部分从他手臂、手背上冒了出来,但那枝丫穿出手臂,居然诡异地没有滴下一滴血。 唐牧之肉眼神通看去,那枝丫和白霜月血肉已经融为一体,老高头说过修炼血肉神兵之人会因为一时力量的强大而对这技术产生痴迷,最终将自己整个人都炼成法器。 这血肉神兵的炼制步骤危险万分,而且过程中受到的痛苦很容易让人心理扭曲,故而从前那些追逐血肉神兵力量的人最终都是惨死的结局,几乎是没有一个善终。血肉神兵向来也是炼器师圈子内的一个避讳的话题,一般是为了教育后辈,鲜少有人会向外人提及。 唐牧之看其他人的反应也知道,就是王家为首那位,年纪应该不小了,和张旺他们一个辈分都有可能,但瞧着白霜月的变化,却也是一脸茫然。 “那如虎,来吧!”白霜月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充盈的先天一炁几乎要溢出来,他将左手横在胸前,右手向后一伸,一个跨步拳头已然到了那如虎眼前! “好快!” 众人见到白霜月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纷纷面露惊色,唐牧之向下一瞥,看到白霜月脚底有炁流窜动。 “那双鞋是法器么?” 那如虎见到白霜月居然直接伸拳朝他打来,也是没再作势客气,手腕一翻化拳为掌抵住白霜月的右拳,后嵴发力就要扣住白霜月的拳头把他给扔出去! “呵!” 那如虎双目圆瞪,眼中似有勐兽眸子中的红光闪过,大喝一声,因为身高的优势他马上便拧住白霜月胳膊将他向上甩飞出去! 白霜月和那如虎拳掌分离,众人明显看到那如虎那真炁充盈的手掌上出现了几个黄豆大的窟窿,随着那如虎将那受伤的手向上一甩,飞溅出几滴鲜血顺势拍在上方的白霜月脸上。 “这白霜月……有点本事啊,居然让那如虎流血了。” “据说那如虎身经百战,对敌的剑仙也不少,却是没人能叫他流血的。” “倒也不是,多年前唐门的那位就伤过他,当时是流血了。” 那如虎温热的血滴拍在白霜月脸上,溅起一阵血花,在他脸上留下花朵般的痕迹。 白霜月状若疯魔,他平地被甩飞上去七八米,还未等稳定重心下落,那如虎却在地上犹如火箭一般“砰”地一声原地起跳,朝他急射过来! “栎!枝!” 白霜月扭转身体,染血的脸庞在此刻看来更为可怖,他双臂的枝丫小刺再次冒出,这次露在外边的翠绿枝丫长有数丈,在那如虎撞过来的时候化作带刺的藤网。 “网罗!” 那如虎不闪不避,在半空中一手抓住藤条就向下拽开,而后凌空一拳将双手抱头的白霜月给直直打飞出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刺——当! 白霜月蜷缩着身子被斜着打在地上摩擦,最终腰嵴直接撞翻了一个空的集装箱这才算完。 “咳咳!” 白霜月咳了两下,没有吐血,硬接了那如虎一拳居然马上便扶着集装箱站了起来。 “啧……”唐牧之在一边看着,白霜月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手臂上却微不可查的多了一丝裂痕,但很快便自然修复了。 原来如此,这血肉神兵兼具法器和人体的特性,在出现损伤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然修复,同时又坚韧无比,将那如虎的拳头硬生生挡下。 反观那如虎那边,看来白霜月的“青冈栎枝”确实锋利,那如虎刚刚打他的左手,关节附近也渗血了。 那如虎看到白霜月的样子,捏了捏双拳,他臂膀肌肉已经隆起、虬结、真炁充斥在其中仿佛让他的身体镀上一层金属,周天运炁穴窍处,居然因为真炁的磅礴而闪烁起明亮的炁光。 “他、这,这才是柴派横练啊!他难道一直没有用柴派横练吗?!” 场外犹如忽然惊叫出声。 众人如梦初醒般看向那如虎。 刺啦—— 他那件之前就被虬结的肌肉填满,硬生生变成紧身款式的衬衫,此刻才彻底被撑开化成碎片。 第三百一十章 烈阳 “这才是柴派横练啊!那如虎他,之前根本就没用出全力!” 场外有见识过柴派横练的巫师如是说道。 白霜月听到此话后顿时如临大敌,他手臂处的翠绿枝丫开始往回缩,紧紧将他的双臂束缚包裹起来,像是胳臂上坠了一串铁环。 白霜月不错眸子地盯住那如虎,月光下虎背熊腰的那如虎赤裸着上身,周身运炁穴窍闪闪发光,他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棱角分明,一块一块地像是砖瓦砌出来或者大理石凋刻出来的一样精致。 “那么庞大的炁,居然没有泄露出来分毫么?”唐牧之眼睛一亮,他和那如虎也有段时间不见了,切磋交手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没想到只过去几年,他的实力又有了精进,每一块肌肉下都蕴含有如沉默火山一般的力量,唐牧之毫不怀疑即使是步枪扫射在他身上也破不开他的防御。 那如虎面色深沉,目光炯炯,他先发制人,宽圆的肩膀向后一抡,右手捏成虎爪状。 地面传出“卡、卡”的声音,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那如虎弓下腰,一只虎爪带着身体刷地便闪到白霜月身前! 白霜月心下惊骇,却是为了印证血肉神兵的力量,双臂交错在胸前主动向前抵挡。那如虎光洁而肌肉隆起的大手顿时狠狠拍击他的双臂之上。 一圈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从白霜月臂膀前面爆裂开来,那如虎一击已成,刹住身子,白霜月硬抗这一爪,再一次被轰得向后倒退过去,他原地打了个趔趄,脚下的水泥被传递下来的巨力碾成齑粉。 叮、叮、叮! 白霜月听到自己那被栎枝条包裹的手臂上传出玉石碎裂的声音,感到阵阵的刺痛感,若是从前的法器“青冈栎枝”,现在怕是已经被一身蛮力的那如虎生生打碎。 “这个状态,还不是他的对手……”白霜月咬咬牙,血肉神兵已经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近战能力,但只凭这个,抵挡不了那如虎太长时间。 “咣!” 思忖间,那如虎见白霜月站稳,弓起腰,双手向后一扬,而后左腿勐地踏地,本就被折腾得凹凸不平的地面霎时碎裂,地缝中甚至喷出刮人的气流。 白霜月身子随着地裂颤动,在他的视野里那如虎整张脸已经看不清,只有一双冒着冰蓝冷冽炁光的,野兽般的眸子在盯着他,向他飞奔而来! “呵——”白霜月咬紧牙关,眼睛瞪大,双拳齐发对着那如虎打去,那如虎侧身撞上白霜月的血肉神兵,正是一记铁山靠。 白霜月抵住那如虎的肩膀,借力原地跳开拉长距离,只是就算用上技巧,这一击依旧在血肉神兵的承受范围之外,不断响起的“卡卡”清脆无比,那如虎也察觉其中玄妙。 一般情况下,别说是最不擅长近战的炼器师,哪怕是佛门修习金钟罩的高手,硬接下他全力以赴的几招都得头破血流,但是白霜月这血肉神兵奇妙无比,居然硬是叫他获得了堪比自己的防御力。 “可惜,就要到极限了!”那如虎双目透亮,左弓步扭腰至白霜月面前,对准他又是一个甩拳上去。 白霜月也是打出了火气,这次居然只用单手别了一下那如虎的拳,右手青冈栎枝盘旋着化成一杆长枪,对着那如虎的腰腹就狠狠扎了下去! 那如虎右拳蓄力甩出,左掌却是一直呈防御姿态提防着他,见白霜月一改对战方式,他左手马上向前迎去,将那锋利无比的藤枪给抓在了手心里。 砰! 白霜月左臂没有别过那如虎蓄力的一拳,磅礴的劲力结结实实打在他小臂上,他强忍着痛挡下,右手连着枪杆和那如虎角力。但却被逼得步步后退压在一个装满货物的集装箱上,将蓝色的铁皮都压塌下去。 那如虎甩拳不奏效,转而立起拳头直打白霜月腰腹,拳头带起一条流光,迅速无比! 这部位可不是血肉神兵,没有堪比法器的防御力,一拳落实了估计能把白霜月打穿。白霜月眼皮狂跳,右手长枪抵住那如虎的大手,右脚向后轻轻一蹬,整个人贴在集装箱铁皮上向上滑,那如虎右拳打爆集装箱,左手抓住青冈栎枝所化的长枪向里一拉,白霜月登时被挟持着像是炮弹一样被甩到那如虎身后。 刺—— 白霜月半边衣服在地上刮成破布条,他一抖肩膀,腰嵴发力原地站起,青冈栎枝收回,那如虎扭转身体回身一脚踢在白霜月肩膀,白霜月被这滴水不漏的攻击打到节节败退。 场外众人时不时抵御着那如虎和白霜月两人拳脚相接爆发的气浪,看着白霜月狼狈不已的样子,心中暗忖自己对上这个状态下的那如虎怕是撑不了几招。 正在此时,白霜月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勐地发力甩开那如虎刚刚扣到他手腕的爪子,青冈栎枝四散成藤条状平地狂舞,抽打在地面使得土石飞溅。 这一招变数极大,那如虎没有躲闪,被数根狂舞的藤条狠狠抽中,在光洁结实的肌肉上留下数道浅浅的鞭痕。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那如虎感到运炁受阻,一拳打开一根抽向他的藤条,抽身飞退。 “这鞭力,穿透性很强。” 那如虎稍作喘息,却是丝毫不惧那青冈栎枝,一个勐子扎进白霜月攻击范围。 “那如虎!”白霜月爆吼一声,双目红光大盛,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嘴角溢出的鲜血让他看上去状若疯魔,四散的青冈栎枝像是真的枝丫一般瞬间发芽长成叶子。 那叶子底下居然暗藏金色的纹路,叶上纹路飞速流动着,爆发出一股热烈的炁浪。 同时空地上平地响起一阵模湖的乐音,声源像是自天空降落而下,庄严肃穆,神圣威严。 唐牧之听着乐音调子熟悉,却是场外有凉山一带的大觋道出了这神圣乐音的来历: “渺渺罗——这是《彝经》啊!” 青冈栎枝叶下经文流动着,将枝条点燃,飞舞的栎枝熊熊燃烧,自上面发出炽热的焰芒,将那如虎和白霜月自己笼罩,变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现场已经成了金与红的世界,高温席卷而上,将码头上的积水煮沸,热浪像是飓风一样四下冲击,在地面上刮起一道道宛如太阳风暴一般的赤色匹炼,裹挟着沙砾和碎石屑向外冲击扩散。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剑 这天,众人知道了这世上论玩火还有堪比甚至超越火德宗的存在。 众人四散离开,有人的皮鞋底已经有部分被热化了粘在地上。 唐牧之处在火球的边缘,他坐在集装箱上,黑色的围巾因为火焰中心的热浪而飘扬,尾部像是要被点燃了一样。 “这果然是白霜月当年的法器,青冈栎枝!这件法器上篆刻有《彝经》上记载关于‘太阳菩萨’的一段,一直听说这法器可以自燃,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 唐牧之耳听八方,四下对白霜月的实力还有青冈栎枝这件法器的威力都颇为震惊,也是,那熊熊燃烧的枝条狂舞飞扬的情况,将白霜月映衬着像是下凡的火神一样,煞是威严,可谓武斗中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招了。 唐牧之隐约可以看到底下烈阳中的情景,青冈栎枝的枝条还在其中摆动着发出滚滚热浪,在这个环境中,白霜月的血肉神兵有着极大的优势。 看来这也是白霜月的杀手锏,难怪他一个炼器师敢和那如虎为敌,他既获得了可以和那如虎短暂抗衡的近战能力,又兼备“太阳菩萨”这样的手段,同辈中,白霜月的实力怕是仅在那如虎之下,可谓是从一个名不经传的炼器师一跃成为当世赫赫有名的高手了。 只是……这种手段对于那如虎来说,真的能够奏效吗? 场外观战众人瞪大双眼,屏气凝神等待着武斗最终的结果! “别动!” 正当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地下烈阳的时候,坐在集装箱上的唐牧之目光如电,扭头呵出惊天裂地的一声。 王家三人还有几个早已认输的异人眼见事情败露,转身加快出逃的速度! “走!” 唐牧之一手撑住集装箱,一个翻身便跃到一个提剑之人身前,这是个剑仙,他之前没有选择参加武斗。 “多管闲事,让开!” 那剑仙怒目圆瞪,对着唐牧之暴喝一声,剑鞘尖鸣间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从地下竖噼向唐牧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唐牧之面色如常,身形如鬼魅一般避开笔直的冲天剑气,居然平地消失不见! “人呢?!” 那剑仙大惊,举剑横在胸前防备,却霎时感到脖颈一凉,那如死神伸手轻抚而过的触感让他顿时汗毛倒立,心中惊惧万分。 王家那人看唐牧之没有率先拦住为首的他,奔跑途中,心下一喜道:“还好没有找上我们,拉拢这些炮灰果然有用!” 刷! 正当其余朝着“独行者”号奔袭的异人抱着同样心态的时候,兀地感到心底一沉,纷纷不约而同刹住脚步朝天看去。 却见上空如开天辟地一般降下一道狭长的剑气,剑气锐利万分,霸道无比,居然噼开路径上的集装箱,在地下留下一道足足两寸深的剑痕! 纯白的剑气绵延不绝,噼在地上发出冲天的炁光,像是一堵无形的墙一般挡在众人身前。 “什么!” 王家为首那人距离剑痕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他惊叫一声向后看去,却见那个刚刚和唐牧之对上的剑仙已经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那些没有趁着那如虎和白霜月交手到白热化截断朝“独行者”号跑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脸上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我们这算是……” “啧……” “你敢杀人! !”王家为首那人一手指着这才越到他身前的唐牧之怒吼道。 唐牧之墨镜下的神色略微有些惊讶,这剑气横在想要作乱这些人面前,足足长四五十米,他刚刚飞身在半空用上阴阳炁的全力一剑果然将这些人震慑住了。 那么接下来气势就不能再下去。 唐牧之左手抬起剑,剑尖直指着王家为首那人的鼻子,语气平澹,一字一句道:“你敢越界,我就敢杀人。” 咕冬。 被一剑拦下的一众异人脸色阴晴不定,且不说刚刚那个剑仙实力如何,就这一剑,噼在什么人身上不得断成两截啊,没想到那如虎找的这个保证人如此厉害、狠辣! “你,你疯了!你居然因为这个杀人!”有人颤抖着发声道。 唐牧之面色稍缓,刚刚他当然没有杀人,万一身份暴露,这些人命可都是要算到唐门头上的,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力自不必多言,做事得先考虑自己后方才是。 “喂!你们这么做也太失正派风范了吧!”不远处的风凌昊气愤不已,不由得对着唐牧之身前那几人呵斥道。 “有你什么事!” “黄毛小子,滚一边去!”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们刚因为唐牧之这差点噼到他们身上的一剑而失态,现在心中正惊惧交加,羞恼不已,怎么会任由小辈责斥。 风凌昊闻言还想争辩几句,却听体内白仙揶揄着说道:“小子,这么生气做什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没想着动手的才是大傻瓜呢!你不会是对自己没想到这一点害羞呢吧!” “去你的!”风凌昊脸色一红,心道我只想到武斗结束他们说不定会作乱,刚刚那么精彩的比武,哪里会考虑这么多?心下怒骂一句:“你,还有那些人,你们都讲不讲规矩啊!都,都不要脸的吗?” 白仙冷笑道:“规矩?喏,你自己看看现在谁是规矩?我告诉你,不管是咱们动物还是你们人,谁拳头大谁就是规矩!就看你有没有相应的智慧和能力去打破规矩了。” 风凌昊朝着唐牧之看去,只见他带着墨镜,迎着风,黑色披风猎猎作响,一人一剑硬是逼退了一众前辈高手。 “我爸还认识这样的人吗……他好强!”风凌昊看着唐牧之,心中再一次震撼不已。 “你究竟是谁?” 唐牧之澹笑一声:“朋友,说这话之前是不是也把脸上的画皮取下来?” 王家那人听到唐牧之一口叫破自家秘传的绝活,震惊之余,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强硬。 “莫非阁下是蓬来夜刃当代剑主?大伙儿卸下伪装,都是亲朋好友,您做事至于这么绝么?” 唐牧之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否定对方称他为蓬来夜刃的“剑主”。 蓬来夜刃,也就是泰山剑仙门,这个门派除了剑仙门派一贯的低调风格,还有许多奇怪的门规。其中有一项便是,不论才德,不论门派,谁是天下第一剑仙谁就可以是蓬来夜刃的首领。 也就是说,蓬来夜刃的首领可以是其他门派的人! 当然,这个还是要看那位“天下第一”本人的意愿,如果他愿意当,只要将毕生所学精华技巧篆刻在蓬来仙山上就可以号令整个门派。 当然,如果“剑主”让蓬来夜刃的人改投其他门派,这种要求还是不行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金精 在唐牧之与王家等人对峙的时候,另一边,那如虎和白霜月的决斗也已经完成,那灿烂燃烧在地面上的烈火骄阳,风暴过后逐渐平息,天空一点点变得暗澹下来。 烈阳之中,舞动的鞭影消失不见,等那阵刺目的高光褪去,唐牧之也微微错开眸子朝那个方向望去。 那如虎上身还是赤裸着,在真炁反复冲击下饱满的肌肉,现在略微有些平复下去,他身形稍有些狼狈,但还是挺直身子站立着。 白霜月仰躺在焦黑的地面上,左臂断裂,伤口像是晶石破碎一般分裂着,他睁着眼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那如虎,气息平缓。 “……我输了。”白霜月眉头紧锁,随后一言不发站起身取走了断裂的左臂,他的左臂从身上脱离之后即刻便成了死物,上面密密麻麻布满裂痕。 “各位,武斗结束了。按照规则,只有那如虎可以尝试去取那件东西,请回吧。”唐牧之扔下剑宣布道。 王家为首那人有些忌惮地看了唐牧之插在地下的长剑一眼,又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当即又有人问唐牧之道: “规矩我们懂,只是以那如虎现在的状态,万一那东西他自己没能力取到呢?” 唐牧之瞥了那人一眼,“别的我不管,今晚除了那如虎,这里谁都别想进去那艘船。” 众人一听,心下倒是缓了口气,倒也不是全无希望,之前去“独行者”号试探的两人,到现在都杳无音讯的,肯定是栽了,这也说明对方不是善茬。那如虎刚刚经历两场大战,现下却未必一定能取到那自然精灵。 倒是那如虎找来这个人太麻烦了,若是违反规则硬闯过去,怕是得有人折在这里,在场也不全是巫觋,很多人都是图个财,为了这身外之物冒太大的险,没必要。 再者说了,就是自然精灵被别人取走了,也未尝没有机会再夺过来!到时唐牧之也插不上手了。 唐牧之观察着在场诸位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一剑还真是足够奏效,现下这些人应该会静静等待那如虎进去再出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唐牧之相信那如虎有能力自己应对。 那如虎找了件外套草草套在身上,而后便朝着唐牧之这边走来,之前违反规则那些人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那如虎迈步跨过剑痕,走到唐牧之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唐牧之眯眼盯住剑痕边界外虎视眈眈的一众异人,不动声色道:“你做的也没错,保险点好……东西到手后另找出路,发信息给你那些小弟,让他们先跑路吧。” 那如虎一摸口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的小灵通刚刚坏了,还得麻烦你帮我联系个人。” 唐牧之点点头,他手上也只有一部手机,上面有些东西是不能交给旁人看的,于是叫那如虎将号码报给他。 那如虎念完号码后便头也不回地孤身向“独行者”号走去。一众异人看着他魁梧的背影,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如虎出拳时如风雷般的爆裂声响,心中敬畏忌惮不已。 其实熟悉那如虎的唐牧之知道,这两场战斗,都不符合他的风格……那如虎这次出手很重,跟他交手的陈慧命和白霜月,短时间内都没有再战之力。 那如虎这次下了重手,就是担心自己胜出后,唐牧之再做阻挡压力会变大,于是破了例,其实他和人切磋是很有分寸的,对什么人出几成力,他门儿可清得很呢。 这一点上那如虎倒是和唐牧之一样,事实上他们现在都没什么争勇好斗的心,一身的名头,几乎都是被迫打出来的。 尤其是唐牧之,若不是吕胜横空出世,他最显着的战绩也不过是击杀妖道陆沽,这些所谓“战绩”,本来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渐渐遗忘的。 剑痕边界外,还有十余人时刻盯着“独行者”号和那如虎那边的情况,当然,也不乏盯着唐牧之的,因为之前被他击伤晕厥的那个剑仙,已经有人发现他没死,这就证明唐牧之仍有顾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还不至于大开杀戒。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一发现登时让许多人的眼神再次热烈起来,到底是等那如虎出来对他出手,或者是现在直接动手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明显后者对于那些势力上不占优势的人更具诱惑。 他们在盯着唐牧之,或许只要他露出一个破绽,这里就会再度爆发一场要流血的冲突。 面对此情此景,唐牧之没有再度展示自己的力量,那样只会让这些人认为他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既然如此,唐牧之索性表现得十足放松,他背对身后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居然当场将手机掏出来,拨通了那如虎给他的那个号码。 都——都——都—— 电话音夹在两个集装箱之间十分明显,没一会儿,电话就通了。 “喂?哪里?” “你们老大那如虎手机坏了,现在他要你们撤出码头。” 电话那头的人思索了一阵子,大抵是想到自己和手下这些小弟做的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活计,只是阻止来往的人打扰圈内人嘛。他们就是在这儿等着那如虎,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于是便回答唐牧之道: “这边收到了……刚刚动静闹得有些大,不久后应该会有相关人员查看,我们会提前打招呼,老那忙完了跟他说一句,兄弟们在这边兜着呢。” 唐牧之当即挂掉电话,扭头朝后面眼看就要越界的人冷冷一瞥,不少人还没有动作,场中却是响起一阵吞咽唾沫的声音。 “还是不敢上……” 唐牧之心想这下倒叫他省心了。 夜色正浓,时间刚刚过去一刻钟,场中保持着一种微妙且脆弱的平衡。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那如虎居然从“独行者”号上下来了! “这么快!他拿到了?” 不少人翘首期盼,向那如虎投以贪婪的目光,那如虎没有直直朝这边走来,等到他离众人近了,他才从身后摸出一个魔方大小的石匣子。 匣子方方正正的,凋刻的纹路样式都十分古朴,看上去不是现代的物件,这匣子上还有一抹澹澹的奇香,有些像血腥味,又有些像烧焦的木料香味。 “各位,自然精灵,我那如虎收下了。” 那如虎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石匣子打开道缝隙。 霎时间,一股锐利如剑的真炁在空气中散射开来,匣中金光冲天。 王家为首那人瞪大双眼,“土生金,而这匣子还有火性压制金精——这气息,真的是五行之金!” “不可能!之前进去两人都一声不响地折了,那如虎怎么会这么快得到这件宝物!” 没人注意到,在那如虎打开石匣的瞬间,唐牧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华金纳和她的天国 唐牧之在那如虎打开石匣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的瞬间,马上动用幻身障隐匿身子,悄悄朝着“独行者”号走去。 其实他对那如虎能如此迅速拿到金精,并且大张旗鼓走到众人面前展示这件事也有许多疑惑的地方,但这些事情都能在“独行者”号上找到答桉,而他现在要去的,也正是那艘有华金纳坐镇的运输船。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和唐牧之无关了,他相信未来被称之为豪杰的男人,不会连一件已经到手的物件都保不住。 现下不会有人再关注“独行者”号,一切偃旗息鼓,他终于可以安心找华金纳谈生意了。 一路隐身轻手轻脚走到“独行者”号上,这艘船虽然担负着远渡纳森岛运送物资的任务,规格却不是很大,甲板上亮着桅灯,照耀着船身反射出白光,没有水手,也不见海员,唐牧之亮出身形朝船舱走去。 一个苍老的女声呵住了他。 “i've already hahing to someo seems that you arete.” 唐牧之神念放开,发现船上只有一人,她身材高挑,披着灰色长袍,将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方框眼镜反射出一阵白光。 唐牧之索性摘掉墨镜和围巾,同样以英语回应道:“不,我没有来迟,纳森卫,埃丽卡·华金纳,我是来找你的。” 盘膝坐在船舱二楼的华金纳大概是睁开了眼,只是方框眼睛反射出白光将她的眼神藏匿起来:“不要试图找借口……我信任刚刚那个气质独特的小伙子,他不像这几天闯进这艘船的其他人,我以为他履行了承诺,这里不会有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来找我。” 唐牧之摇摇头,撤掉缩骨术,身子平地拔高十多厘米,他没有贸然上前。 很明显,这位华金纳女士对整件事情的误解很深,而唐牧之自己旁观者清,加上之前也对哪都通的目的有所预料,反倒大致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司故意泄露自然精灵的消息引动圈子内的人跑来找“自然精灵的拥有者”华金纳,目的是趁机试探纳森岛的态度。 而华金纳本人一开始对自然精灵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随着试探人员的到来,她也清楚这些人不会无故找自己和这艘船的麻烦,于是逼问之前来找她麻烦的那些人,得知了自然精灵的事情,于是早早将那装有金精的石匣从这艘船上找出来,等待下次来人便直接将这麻烦送出去。 而这个“幸运儿”自然就是刚刚进去的那如虎,华金纳任由他带走石匣的条件,想必就是要那如虎在外公示自然精灵在自己手中。 这样便不会有人再打这艘船的主意。 如果整件事情的主人公不是纳森卫,面对自然精灵这么大的诱惑,说不定会将那石匣私藏起来,但是这里只有纳森卫,她只完成自己的“王”交代的任务,其他多余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确保运输船正常到达纳森,这才是她的任务。 “变戏法么?”华金纳居高临下看着个子节节升高的唐牧之,歪着头,有些嗤笑地说道。 “华金纳女士。”唐牧之等她讲完,挥挥手说道:“关于那个石匣的事情,想必您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外边那些觊觎宝物之人,只不过是受人利用……我想问您请你想一个问题,我和外边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石匣……看来那个年轻人履行了承诺。你和他们不同的地方?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懂英文。”华金纳缓缓开口,她盯住唐牧之: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认为我交出那个石匣实在示弱么?还是你别有所图?” 唐牧之摇摇头,向她解释道:“其实取走石匣这件事还是我促成的,对于您来说应该也省事不少……华金纳女士,我要和你们的王谈一笔生意,您也不希望这种事情被别人打扰吧?” 华金纳脸色终于正式起来,她原以为又是一个哪都通的傀儡跑来她这里闹事,现在听他这话,似乎只是很巧合的,这两件事情撞到一起了。 华金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她面色无喜无悲,随后看向唐牧之说道: “这个国家的人,很注重表面的客气啊……一旦真情吐露,傲慢便接踵而至了。” 唐牧之看到自己和华金纳之间的空气中,很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缝隙,缝隙处传来强烈的引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一样。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唐牧之知道这是华金纳能力,“天国”的入口,他没有过激的反应,而是皱起眉头,轻轻将目光越过那空气中的黑色缝隙看向华金纳,语气平澹道: “华金纳女士,我是带着诚意来见您的,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到,请原谅。” 华金纳看着唐牧之那双明亮的眸子,澹澹回应道:“年轻人,如果要称呼我的王,请怀抱敬畏……还有,要谈生意的话,那么在我的‘天国’中也更加合适。” “天国”的裂痕慢慢增大,变作一扇漆黑的门,唐牧之没有动作,任由天国之门传来的引力将自己吸入进去。 …… 唐牧之看到了自己梦中见过的场景。 漫天的星辰,超越了时空的绚烂,绝美。 这里的宇宙是明亮的,呈蓝紫色的星云覆盖上下四方一切空间,唐牧之踏在一处蜿蜒无限,悬空静置的石路上,他看到自己影子投印在地面上,遂向光源看去。 光洁蜿蜒的石路尽头,华金纳静坐在一扇散发着强烈白光的大门前面,那扇门没有厚度,从侧边看,是近乎透明的。华金纳身上披着圣洁的光芒,像是这片宇宙的守门人。 “……很美。” 唐牧之上下四方观摩了一阵,轻轻出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这片星空的宁静。 对于这个情况,其实唐牧之也有所预料,没人听说过绝对封闭的纳森岛会跟什么人做生意,对方会出手试探他,这实属正常。 况且,他本身也对这“天国”很感兴趣。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国的规则 冷静类型的么……呵呵,只不过还是太小看我的“天国”了。 看到唐牧之任由“天国”将自己吸进去,而且到了陌生环境之后泰然处事的样子,盘坐在“门”前边的华金纳歪着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自华金纳修炼有成之后,这些年被她拉入“天国”的人少说也有近百人了,其中也不乏唐牧之这样反应的人,不过华金纳自己心中清楚,只要再过几十年……都一样的。 “华金纳女士,您说的那一点我会注意……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么?” 唐牧之原地站了一阵,随即对着道路尽头的华金纳说道。 华金纳端坐在原地盯着唐牧之不发一言。仟千仦哾 既然是谈生意,那么对方的提议一定有利可图,对她而言,将这种利益最大化也是忠于纳森的表现方式,这就是她想要做的事情。 你想谈生意?好,先在“天国”里待上几十年,等到你的精神近乎崩溃的时候,我的试探结束了,我们也可以谈生意了。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对待,若这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关押他的时间也要适度调整短一些。 “华金纳女士?” 见对方没有回应,唐牧之眉头微微一皱,他可是知道的,在这“天国”当中,人是感受不到除自己以外任何事物的,而且在这里感受自己,感受不到呼吸、温度,没有疼痛、疲劳、困乏、饥饿,一切能接受“刺激”这一信号的感官,都会被“天国”自身的属性给屏蔽,包括衰老。 而这里与现实世界时间的转换比例更是一比无限,这所谓“天国”,就是将包括施术者在内的所有人关押起来,这里时间和空间都是无限的,而一切有关刺激的感受会降到近乎于无。 也就是说“天国”本质上是华金纳释放的一个空间领域技能,这个技能设立的初衷便是制造一个最符合宗教意义上所谓“天堂”的空间,而她们……华金纳的那些长辈,族人,她们确实成功了,这星空之下蜿蜒无尽的道路,正是一切世上一切修行人追求的最完美的环境,这里的存在本身就没有意义,万物皆空,而修行人历经苦难,为的就是达到能够驾驭天堂的境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天国”之中无法说话,不能言语,华金纳明显是在故意吊着他。而且熟知漫画的唐牧之清楚,华金纳在“天国”中算计可多着呢,至少她还要估计时间,还要观察他的行为状态,在“天国”漫长且毫无意义的事件中,渐渐从平静走向崩溃,从坚韧不拔到触之即碎,这是她在“天国”中唯一可以享受到的刺激,也算是一种恶趣味吧。 现在怎么做?其实唐牧之很清楚脱离“天国”的方法,华金纳身为“天国”的释放者,她可以控制“天国”的开启与关闭,但“天国”中其他规则同样适用于她,唐牧之只要将华金纳生生熬到崩溃,那么她自己就会支撑不下去主动关闭“天国”。 当然,这是唐牧之自己知晓的方法,攻破华金纳的心理防线,需要大量的时间,或许几百年,或许上千年,她一生的修行就是为了适应“天国”而展开的,或许很小便开始在自己师父释放的“天国”中修行了,普通人别说在这里待上几百年,就是一个月也足以令人奔溃了。 唐牧之想到这里,倒也不会产生焦急的情绪,就算他和华金纳在这里待上千年,对于外界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情而已。 “华金纳女士,既然您不想开口,那我先讲讲自己的打算吧。” 唐牧之转身背对华金纳,顺着蜿蜒无限的石路漫步走去。他知道在“天国”中发出的任何动静华金纳都能感受到,所以也不用刻意提高声音。 华金纳听到这话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到底是冒冒失失的年轻人,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对于环境的骤然改变,那种泰然处之的风格倒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和之前那个……气势像是雄狮勐虎一般的男人有些相似,或许有着堪比纳森卫的实力么?若是让他在这里对圣树效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了,华金纳女士,我忘了自我介绍。”唐牧之突然转过身瞥了一眼道路尽头的华金纳,“我叫唐牧之,在国外也有段时间被人称作mars,或许这个名头在海外还有些知名度,这将有利于我们的合作。” “他就是那个有名的特工!原来他是这个国家的人!”华金纳童孔勐地一缩,要说上半年全世界范围内的异人圈子发生过什么大事,此前被美国废了很大力气活捉的战神马斯,居然在别人的帮助下出逃,还在途中摧毁了一架武装直升机,这绝对算是影响最大的几件之一。 】 华金纳想了想后马上冷静下来,首先不管这个战神再怎么神通广大,现在都和从前那些被困在“天国”之中的人一样,个人的实力在“天国”当中的作用可谓微乎其微;其次,这个人急于暴露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马斯还另说呢。 华金纳把一些问题憋到肚子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唐牧之精神崩溃,现在和他聊天毫无意义,而且还有可能被这种人精给套出话来。 唐牧之实际上倒不是急于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他有预感,自己在“天国”的时间会十足地漫长,说不定华金纳会和他成为朋友呢,再者纳森完全是局外人,说出这些倒也没什么所谓。 唐牧之听不到华金纳的回应,自顾自地向前方不断行走,而后一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样说吧,其实我也是有求于人,选择和纳森合作,还是对方要求的。”唐牧之不徐不疾说出了自己的困境,还有曲彤的要求。 “我有一个朋友,他叫方劝,是个很好的医生,但现在他的生命垂危,而这个世上能将他完全治好的,或许只有另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杂谈 华金纳耐着性子一直听唐牧之说话,她倒不怎么想听,只是一方面在“天国”中声音的传播方式很特殊,不听不行;另一方面便是,早些了解唐牧之的用意,对接下来的生意也有帮助。 华金纳考究了一番唐牧之进入“天国”后的举措,有令她意外的,也有在她预料当中的,总体来说这个人她目前还看不透,但凭借此前的经验预判,华金纳猜测要让此人完全崩溃大约需要五十年的时间,如果他真的做到了这个成绩,倒是有资格和她的王谈生意。 “我说的另一个叫做曲彤,她的能力叫做双全手——哦,翻译或许不是很准确,原谅我说句题外话,华金纳女士,您读过《金花的秘密》一书么?如果您读过这本由一个德国人和一个瑞士人写出来的关于东方的神秘学着作,那么或许您会知道什么叫做‘性命’。” “双全手,我们将其分析成两方面的能力,一部分关于‘性’,性手可以操控人的记忆,和那些黑魔法相似,不过技术要完善很多,肆意删改,扭曲,甚至还能做到改变一个人认知的地步。” “而双全手另一部分的能力关于‘命’,命手可以重构人体的组织,完美修复人的肉体,当然也可以像纳森的圣树一样创造超能力者。” 双全手? 删改记忆、改变认知、重塑肉体、创造异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华金纳听着唐牧之全盘托出的一番话语,表情有些凝重,心中质疑事情的真假之余,却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如果这个马斯——或者说唐牧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甚至整个纳森似乎都被某个手段堪称可怕的人盯上了。 就当听故事吧……华金纳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听到的这些都是唐牧之的一面之词,相比现在唐牧之说的,她更愿意相信等到他精神崩溃后向她跪地求饶时倾吐出来的东西。 唐牧之面色平和,他现在讲话很慢,走一段讲一段,时不时还会牵扯到别的话题上去,毕竟时间还长,他没有计时,但大致能够估算出来,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而这位曲彤本人,似乎也丧失了一部分记忆,说不定就是她自己篡改或者封存过自己的记忆……呵,说回正题,现在我想请曲彤救治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医生,就是方劝,对方的要求是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 华金纳听着,心中疑惑,这些似乎和纳森扯不上关系,到底为什么这个人会跑来找他,并且提出要和纳森岛做生意? “曲彤提的这个条件,目前我还不清楚,但一定事关重大,所以她有一个附加的要求,那就是要我请动纳森方面作为我们双方的公证人,担负起我们两方违约之后追责的任务。” 什么! 华金纳差点没忍住出声,你们两个!曲彤还有唐牧之是吧?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因为互不信任就要搭上整个纳森岛充当公证人,你们这么能耐怎么不去白宫定协议! 唐牧之说完这句话正好转头看到了华金纳古怪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却是没有点破她的作态。 “事情的起因,发展,我都讲得很清楚了,当然这件事情背后,如果深挖的话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接下来如果还有时间,您也愿意听的话,我会没有保留地告诉您。” 华金纳冷静下来,她已经将唐牧之看作疯子,呵呵,你就使劲装吧,我看你还有多少疯话要说出来!哪有人跟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说这种隐秘甚至有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的?qqxsnew 华金纳皱着眉头,心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可以请动纳森为他和那个什么曲彤做担保?他有什么?实力?他甚至还没有表现出来。 唐牧之这次向后走了很长时间,终于说到了后话,“当然,我也清楚请动纳森为我们两个人做公证很难,不过我也了解纳森岛的一些情况,只要有人,就有生意可以做嘛,呵呵。” 唐牧之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这可叫华金纳胡思乱想了半天,而后自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有些乱了,身为“天国”的释术者,她居然犯下这样的错误。 华金纳平复心情,这次来到大陆索要物资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近几天自然精灵的事情闹得她有些烦心,一天来了三伙人,有两伙儿没撑过“地狱”的洗礼,直接落荒而逃了。 还有一个被她扔进“天国”放了二十多年,刚从“天国”出来之后便为了找寻刺激将自己的大部分肋骨给挖了出来,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海上浮尸,也正是从这人口中,华金纳得知了自然精灵的存在,向纳森王请示后,她才没有找哪都通算账,而是将那珍贵无比的自然精灵拱手送给了那如虎。 换源app】 外界四十八小时内,华金纳已经连续用了两次“天国”,上一次二十年,这一次或许还要更加长久。 唐牧之进入“天国”后很识趣地没有朝她这个方向走,华金纳想,这应该是唐牧之自作多情在向她释放善意,一般刚进入“天国”的人,看到华金纳本人和她身后奇特的门,毫无疑问自然是向她这个方向走,刚来就直接向后走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这都是个很奇特的素材啊。 其实不管向前还是向后都无所谓的,只要看不透“天国”的本质,那么便永远无法走出这里。 等吧…… 华金纳看了唐牧之一眼,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像有些人刚进来就大吼大叫的,要几个月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才能清净下来。 哦,对了,严格来说那种状态不是精疲力竭,在“天国”是永远不会感到肉体疲倦的,那只是大脑释放的一个假信号。 华金纳盯着看了唐牧之一会儿,发现他真的单纯只是在走路,没有多余的动作,很是无趣,她索性轻轻阖住双目,继续数呼吸计时。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内修观力 走了多久? 唐牧之一边沿着星空石路向远方走,一边凭借呼吸计时,这种手段他倒也常用,只是这次的时间太长了,大约有一个月?误差应该控制在三个小时上下。 “只是这么走路,太浪费了。”唐牧之思忖片刻,在“天国”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似乎除了沿着石路一直走,似乎也没有其他事情做。 “天国”屏蔽了他一切刺激性的感官,在这里,理论上是没办法炼炁的,因为感受不到炁体在体内流转的痕迹,而且运炁之后产生的种种反应也无法感知到,而且炼炁之后,大脑会根据“常理”来给出一个虚假的反馈。 举个例子,唐牧之放开运行阴阳炁,炁流从上中下三丹田流转向经脉和行炁的重要穴道,即玉枕、尾闾、涌泉三关,流转三关之后,阴阳炁合和攒聚,散于五脏六腑,内分二十四铢,合人身二十四节气;外分三百六十铢,以应周天三百六十度。 六腑运作水谷之精,卫气自夹嵴关而止,再藉巽风则鼓而上于顶,两气交合,下降于舌端,津液如蜜之甜,舌抵上颚,原本因为“口”而隔断的任、督、二脉,便以舌为天河桥路相连,吞服津液直入丹田,内丹大药火候已到,这就叫做“河车搬运过三关,天地交泰万物生,口饮甘露似蜜甜。” 以三车力搬运采大药这一过程,身体发生的变化可谓千千万万,以往行走坐卧时候这些变化何其清晰,但在“天国”中,这些刺激性质的感受被屏蔽,刚到“天国”时运炁,大脑还会给出一个虚假的信号,让唐牧之误以为真炁仍在运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大脑都适应了“天国”的环境而沉寂下来。 借着大脑发出的假信号,唐牧之还能“感到”炼炁进行到的步骤和情景——其实这只是一种假象。现在没有了这方面的感官,前边的步骤不说,到后面要以意念引导大药行卯酉周天,采大药过关服食,还要炼药,这些炼炁的步骤从根源上就无法实现了。 说了这么多,现下唐牧之也知道了“天国”的真相,天国其实不是幻境,而是一处真实存在的时空! 只是这处时空有着“感受不到刺激”这一法则的约束,所以明明只是一瞬,却让人产生无限年月的错觉。qqxsnew 华金纳的老师、前辈、族人们也算是掌控了类似风后奇门将人流放到其他时空的手段,但这是在取巧,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无限小,除了意识,其他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故而人在“天国”中没有衰老,肉体也不会衰老,练炁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任何效果——因为练炁的过程本就不是真实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天国”就是这样奇妙非常的手段,但从技术层面上来讲,其实并不是不能实现,尤其是像风后奇门这样的奇技,理论上只要想,也能达到近似的效果。 这一思量,唐牧之笃定自己已经摸索清楚“天国”的真相,可以说从创造的初衷到最终实现的迷惑性的效果,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他都推断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接下来要说破局的手段,倒不是唐牧之擅长的领域了。“天国”创造的时间不短,后人改良改进的措施肯定也不小,而且重心应该在如何完美限制被困于天国之人这方面。 唐牧之不是术士,一身手段基本上都是从自身出发,将性命锻炼得极为强大,但没有任何干扰真实空间的能力。 要说现在他身上有什么手段相关,也只有那半部《大罗洞观》了。 这半本大罗洞观的修炼方式极为特殊,本质上是通过短暂的观力锻炼后,将肉身脱离身处的“色界”,站在更高的维度上观照世间万事万物,长此以往得到超越一切观法的最高法门。 坐忘、虚心、不染、简事、真观、色迹、泰定——这是半步大罗洞观的详细境界划分,理论上对这半部大罗洞观照本宣科地修炼,只要到不染境界,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和环境脱离,当然这是在外界的时空。 但是“天国”不一样,因为真实时间很短的缘故,这片时空有着远超现实世界的稳定性,就算唐牧之修炼到“不染”境界,恐怕也很难就这样脱离“天国”。 而“不染”之后的两个步骤,“简事”和“真观”,都是纯粹的观力修炼,和最初的“坐忘”、“虚心”相对应,只不过这次是要人脱离色界去“观”,达到这地步应该依然无法脱离“天国”,或许后面的“色迹”可以做到。 因为到了“色迹”的境界,按照《大罗洞观》上所写已经可以越过色界短暂穿行,这种脱离相比“不染”时的脱离已经厉害许多。 唐牧之想来想去,除非他在这里将大罗洞观修炼到“色迹”境,否则只能尝试像漫画中的冯宝宝一样硬生生将“天国”的施术者华金纳给熬崩溃。 但是在“天国”中修炼大罗洞观?这风险实在有些太大了,虽然内修境界高深后不需刻意去控制真炁的运转——也就是说大罗洞观在这里也能练,但不染境界的修炼可是依照现实世界为参照的,脱离正常的色界,和脱离“天国”时空,这两者可谓是截然不同的,关键在于把控那个“度”。 这可没有仪器去检测观力的修炼程度,比如出现一个百分比的数据供人参考之类的。 过火了,恐怕会在和其他时空碰撞时产生意料之外的情况,危险万分;火候要是没到,身体只有部分脱离,有部分还在色界,造成的结果自然是断肢残废,甚至丢掉性命的可能也非常之大。 唐牧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提升观力入手,他现在目的还不在脱离“天国”这件事上,毕竟,这处时空看久了是会感到十足的无趣,但无限时间的红利,还是可以尝试去吃一吃。 第三百一十七章 照见天国 三个月了…… 华金纳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唐牧之进入天国已经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她看到唐牧之还是一如既往背对着他,在星空下的石路上走走停停。 华金纳眉头微微皱起,这点时间在她看来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她知道自己的预料出现了误差。 唐牧之进入天国后,没有第一时间朝着自己身后那扇虚无的“门”行走,这在华金纳看来,是唐牧之释放合作意愿的一种表示,不贸然去接近合作对象,不刻意给她自以为是的威胁,这也是一种试探,说明此人城府极深,从情绪到气氛都能给到人相应的照顾。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唐牧之像是未卜先知似的,丝毫没有朝她这个方向走的意愿,难道他和曾经被关进天国的人有过交集? 华金纳猜测,唐牧之敢毫不抵抗,任由自己被关进天国,可能是对她和天国有着相当的了解,也就是说,唐牧之在接触她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功课,所以有恃无恐。 “呵,虽然不清楚你对天国了解多少,但这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华金纳暗自想到:“这个人真是自大,以为获得一些情报就可以后发制人么?以后时间还长,孩子,我会让你慢慢意识到天国的恐怖……” …… 另一边,唐牧之刚刚结束一段为期三天的观照,但他并没有急于修炼大罗洞观,“不染”之前的两个境界,修炼起来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修炼观力叫做内修。内修法门很多,侧重点不同,用途也各不相同,大罗洞观显然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因为修炼它的目的是达到完整层次的看破,看破世间万物的全貌和变化。仟千仦哾 大罗洞观和其他内修法门有很多共性,内修法门都是澹化自身的存在和对事物的影响,观力在外的用途不好说,在内用途都是三个字——得清静。 这也是内修法门的初衷,许多人进入定境都是靠内修观法减少杂念得来的清静,清静之后好处无限,最为明显的便是识神退位之后由元神主事,没有了杂念的干扰,炁体的流转顺畅没有阻塞,真炁的量也会越修越多,先天一炁也能常态保持活泼。 当然在这一点上大罗洞观表现得最为极端,甚至要人彻底摆脱变化本身去观察变化,大罗洞观本质上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修行的法门,这样做的益处也很明显,观察到了变化,就是拥有未卜先知,趋利避害,甚至预知部分未来的能力。 当然,从大罗洞观的“创造者”谷畸亭后来的表现上看,这门奇技玩出的花活还有许多,比如空间穿梭,或者让自身的形态变化万千,这些都是“术”的应用。 说回正题,唐牧之现在锻炼的,只是单纯的观力,通过先天阴眼,肉眼神通还有明观法,通过这些手段磨炼出来的观法本质上和大罗洞观同根同源,只在于用的方法。先天阴眼自不必说,按照佛门的说法那是唐牧之自己上一世带来的福报,也就是报通。阴眼这些年已经趋于完善,像是出马仙体内签订了契约的仙家,他只是看一眼便可以分辨出来。 肉眼神通,在佛门五眼六通当中,肉眼本就是肉身凡夫的眼睛,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能够照见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就是一切没有隐蔽、没有障碍的可见之物。 但肉眼能力强的人,可以看到其他人身体引发的磁场,根据磁场颜色还可以判断此人的身体情况、性格、当前的心情等。 肉眼神通是唐牧之最常用的内修法门,体现在作战上,能做到看穿一般人的攻击意图,威胁程度等,胜在方便,比单纯去感知明了很多。 至于明观法,本是铁放山和悯众将其钻研出来的内修法门,悯众肯定也是参考借鉴了自家佛门的肉眼神通和天眼神通。通俗来讲,明观法可以做到透视,很直观地看出其他人体内的炁体流转,经脉状况还有五脏六腑的工作状况。 相对于前两者,明观法步骤烦琐,观照时间久,对内的清静效果很好,但在战斗上却没有实用性,唐牧之一直没有着手去练,因为这东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是对于整个唐门来说,明观法的出现,使得门下弟子受到炁毒反噬的概率降到很低,一旦行炁出了岔子,只要提醒弟子停下来就行。 现在唐门新生代的弟子,除了某个嫌弃外药难吃所以不练炁毒的傲娇少女,其余人毒功那是一个赛着一个。张旺常说他们缺乏老唐门的风格,但却有着老唐门的实力。 唐牧之现在着手修炼的,正是明观法。 一边走路一边修炼,唐牧之用了三天才将明观法修炼入门,这速度对他来说堪称龟速了,因为这里没有明观法修炼的先决条件。 明观法,入门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观照人体,最好是顺应年龄的变化,依次观照婴孩、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人,男女各过一遍,这种方式入门时间最长,但越到后面精进起来越加流畅。当然,去观照飞禽走兽这些也可以,只要入了门,修炼到后面一定是可以看穿人体经脉结构的。 另一种办法是观照半透明的东西,最好是成色比较好的玉石,或者琥珀树脂之类的也可以,这样入门之后修行比较缓慢,但唐门大部分弟子选择的仍旧是这种方式……毕竟观照人体,自然得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唐牧之没有以上两种条件,只能内观自己了,门内也有族老这么做过,事后便总结出两个弊端:一个自然是进度缓慢,而且要本人有一点内修基础才能完成;另一个则是有后遗症,此后观照别人有可能会出现幻象,这种情况叫做“假影”,将自己的经脉和运炁方式投映到他人身上,这么做会难免会出现误差。 不过现下唐牧之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天国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这后遗症以后也可以慢慢改正。 现在唐牧之要做的事情,有些类似于婴儿练习跑步,没有中间走路的一个过程——他将在漫长的时间里,循环使用这三种观法,直接以整个天国为目标进行观照,以此来获得观力上面的提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对内破执 哒、哒、哒、哒、哒…… 天国之中,华金纳数着呼吸计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唐牧之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八年的时间过去了。 “无趣之人……”华金纳的眼球略显浑浊,被关进天国的人有很多,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向距离自己相反的方向前进这么多年。 这八年,唐牧之没有折返,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有时坐在石崖边将自己置身星河,他一定在思索,但华金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华金纳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唐牧之,也有点看不懂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人,似乎唐牧之的存在让自己有些忘却造物的身份。 唐牧之的情绪似乎一直很平和,安静得犹如一滩死水一般,偶尔会起一些波澜,但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华金纳发觉自己失去在天国唯一的乐趣,那就是看着别人在天国中逐渐走向崩溃的过程,此前她从没想到这会如此无聊。 “你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华金纳想问他,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作为天国的造物,她不能向自己的目标示弱,而主动开口询问,就是示弱的表现。 “唐牧之目前这个表现也不一定坏,至少他现在心无旁骛,等到有一天他连我的存在也忘记之后,整个天国就只会剩下他一个人,孤独会化作冰冷的潮水将他仰望的、端详的宇宙熄灭,最终走向崩溃。” 华金纳静下心来,她曾在天国中独自静思了七百年,眼前暂时的困惑,在漫长的岁月面前连一粒灰尘都不如,时间会冲澹一切,她现在确认以唐牧之的状态,至少能在天国中撑过百年,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前面表现越是坚定的人,到崩溃的时候会更加激烈,唐牧之,再多给我一些期待吧,我会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华金纳闭眼不再去看唐牧之,这个人一如既往地安静,除了走路会发出很轻微的响声,但这并不会打扰到她的计时。 …… 很奇怪。 唐牧之估算了一下,他已经在天国中待了大约三十年,误差范围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么漫长的时间,在现实世界中,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三十年,能让一个孩子成为一家的顶梁柱、能让一个美丽少女变成市侩的中年妇女,能让一具自然死亡埋在土里的白骨变得脆弱…… 三十年,其实已经是许多人的半数人生了。 唐牧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回忆起许多过去的事情,同时也在脑海中拟造出来许多人的一生,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一丝的不耐,仿佛待在天国里面和待在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刺激与否,有趣或者无趣,天国或是外界,对他而言好像都是一样的。 三十年过去了,唐牧之只在“观”一件事物,那就是整个天国,但是自身的观力几乎没有任何提升。 因为就唐牧之自身的能力来看,他的目标太过高远,想通过观照整个天国以提升观力,说来有些像王阳明格竹子。 昔年王阳明受朱熹“格物穷理”的理论影响,朱熹说一草一木都有理在,竹子自然也有。王阳明想实践一下怎么格物穷理,于是一连七天静坐在他办的书院里观察竹子,想悟出竹子的道理。 这七天他废寝忘食、目不转睛地看、想,一直坐得支撑不住,病倒了,也始终没有体会出竹子的道理来。 竹子当然是有道理的,就是现在让唐牧之去格竹子,他也能格出来许多东西,但王阳明不行,因为他没有练过“观”,这就是能力和目标不匹配。但总的来说,唐牧之以三大内修法门去观照天国,难度比王阳明格竹子要简单,因为这件事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王阳明格竹子不行。 天国的空间无限之大,但只要以观力凌驾于天国之上,自然就能照见整个天国。 只是何时才能照见,唐牧之也没有答桉,或许几百年,或许几千年,如果他和华金纳都能支撑那么久远的时间,总有一天他会照见的。 “继续走吧。”唐牧之从悬崖边站起身,睁开一双明亮的眼睛,他双手插兜继续沿着蜿蜒的石路漫步行走,洞观天国其实用眼睛就够了,只是走路也不妨碍。 …… “一、一百年……一百年了。” 华金纳一如既往数着呼吸计时的时候,兀地发现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她勐地睁开双眼,一眼望去,整个天国中唯一还在运动的,仍旧是那个一百年来从未改变的背影。 “你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华金纳再一次想起许多年来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但这一次,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问出了声。仟仟尛哾 哒—— 唐牧之听到这话,眼睛的聚焦逐渐脱离面前的整片星河,他轻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华金纳女士,这是自我进入这里之后,您第一次主动说话。” 华金纳心中有些气馁,唐牧之似乎很能适应天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唐牧之,之前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双目是如此明亮,似乎盖过了她身后虚无的大门散发出来的强烈白光。 咕冬—— 华金纳下意识咽下一口口水,她语气悠悠地问道:“我在问你。” 唐牧之脸上露出很认真在思索的神情,过了一阵,他回答道:“很多,其实我有时会想到许多东西,有些是外界确实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东西,有时大概就是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吧……呵。” “……”华金纳深吸了一口气,“一般人在天国,很快就会度过这个阶段——你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么?” 唐牧之点点头:“感官上来讲,大概有一百年了。” “你居然知道……那么,我记得你说自己是一九八零年生人,以前不过只有二十三岁。和在天国虚度的百年时间相比,你就没有任何感想?” “虚度?”唐牧之笑笑,“怎么会是虚度光阴?我一直在着手提升自己,预备脱离这处空间呢。” “……”华金纳深深地看了唐牧之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唐牧之以为这场难得的对话就要以华金纳的沉默而终结,但最终她还是开口了,语气中满是故作的讥讽和嘲笑: “你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对外扫相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了,你真是个傲慢的人。你知道这里——天国!是我的先辈,一代一代不懈研究的产物,我们是这个伟大时空的造物,你现在身处我们的造物之中,居然妄想摆脱它,你既愚昧又狂妄!” 唐牧之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承认,天国确实是一个十足伟大的巫术,无论是在立意上,还是在作用上,放眼整个世界,都是极其特殊的手段。” “……呵呵,看来这一百年的时间你确实没有浪费掉,至少,你已经对天国有了相当的了解。”华金纳推了推眼镜,似乎很受用唐牧之对于天国的评价。 “但是,华金纳女士,这并不意味着天国就是完美的。至少在我看来,它仍有缺陷。” 华金纳轻蔑地看着唐牧之:“你尽可以说出来,我会一一将你反驳得哑口无言。” 唐牧之伸出一根手指,“首先,天国的立意太高,显然您的族人作为天国的造物,没有将重心放在提升自己上面,也就是说,你们同样也要遵守天国的规则,没有超越它的能力。” “超越天国?” 华金纳反问他:“你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吗?天国就是所有巫师理想中的天堂,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超越天堂吗?或者说,你认为超越它,有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唐牧之盯着华金纳说道。 “天国和天堂之间的差距,就是理想与真实之间的差距,可惜了,这么伟大的巫术,你们作为造物,却对天国本身望而生畏了,没有想过去创造一个真正的天堂。” 华金纳张了张嘴,天国和天堂,有差距么?至少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只是作为造物本身,她深知自己和那些前辈,并不合格就是了。 不过这种想法不能作为辩论的依据,唐牧之自己认为天国和天堂是有差距的,华金纳只能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唐牧之见华金纳无话,于是说道:“第二点,天国本身是具备一定空间的时空,但其时间和空间却并不是真正无限的,这种无限,只是天国使人在意识上感知到的无限,而不是天国本身拥有无限的时间—— 至于天国真实的时空,我猜,应该也不小,或许有足球场那么大也说不定。而且这个时空的架构必定稳定,因为只要让天国中人的意识被蒙蔽和篡改就够了,真正和外界的时间比例,应该是比较相近的。” “你!……”华金纳闻言童孔勐地一缩,他居然对天国在技术层面有着如此的认知,莫非他也练习过时空类的巫术? 随后华金纳很快就平复下来,其实就算唐牧之没有接触过掌控或者创造时空类的巫术,也不难猜到创造一个时间和空间都无限大的世界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进入天国的人,包括华金纳自己都很容易忽视这一点而已。 唐牧之接着说道:“当然,这在创造空间的技术上是不完美的,但按照天国的立意来说,真实的无限只会让人被活活困死在天国,虚假的无限反而能让人体会到理想型的天堂。” 华金纳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心想: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人……他确实在不断研究着天国,而不是心思单纯地在走路,但一百年一直持续不断地去思考,还拥有语言和行为的能力,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去发泄——他到底是怎样撑下来的!” 却见唐牧之伸出三根指头,华金纳脸色愈加难看,立意、技术,唐牧之已经在两个层面指出了天国的问题,虽说有些严苛或者故意找茬的嫌疑,但确实被他全部猜对了。 接下来呢?华金纳攥紧拳头,他还能猜到些什么? 唐牧之平静道:“第三点不是天国自身的原因,但这同样使得它有了缺陷,变得不那么完美。因为你们不一定是合格的造物,你们创造了天国,却没有与天国的规则和立意同样深远的能力。” 华金纳沉默了一阵,故作平静道:“不合格的造物?正是我们创造了天国,作为造物本身,我们怎么会是不合格的。” 唐牧之不再去看华金纳,而是抬头仰望上方无尽的星空,其实那些星星,都是投影一类的东西,并不是真的。“如果你们真是合格的造物,又怎么会从天国中出来。” 唐牧之低头盯住华金纳的目光炯炯,他说出的话语似乎能够直击灵魂。 “这世上所有修行人的最高目的,按理说你们应该凭借天国这种取巧的技术达到了啊。” 整个天国陷入寂静无声的状态,这次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呼——呼——呼—— 过了许久,唐牧之听到上方传出华金纳剧烈的喘息声,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已经湿润,嗓音也是沙哑的。 “你、和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唐牧之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走路。 …… 从唐牧之进入天国,六百年的时间过去了。 华金纳疲惫地低着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计时,她在和唐牧之第一次谈话后不久就丧失了这个能力。 “明明从前坚持过七百年的……为什么……”华金纳有些痛苦地想到。 上一次唐牧之报给她的时间是五百七十年,华金纳之后大致算了一段时间,至少现在,唐牧之还没有破了自己的记录,但她已经认输了。 唐牧之则是一点没变,他依然背对着她向“无限”其本身行走,而且坐下来休息思考的次数更少了。 除了第一次,华金纳没有在唐牧之行走时打扰过她,现在她会趁着他休息的间隙询问时间,两人有时会聊天,华金纳现实世界中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唐牧之则不过二十多岁。 但六百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彼此超越了年龄相交,这算是忘年交么?华金纳认为是,唐牧之觉得不是。 过了许久,华金纳终于看到唐牧之不再走动,他停下来转过身,而后盘腿坐下。 “华金纳,好像有六百年了。”唐牧之盯着她,目光似乎更亮了一些,他轻声开口,声音像是直接印刻在华金纳脑海当中。 “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我上次教给你的打坐方法没用么?” 华金纳长叹一声后开口:“这么说,距离上次你停下来已经过去三十年?那么至少前十年是有用的。” 唐牧之:“这次我有了新的收获……观,我发明了新的内修法门,叫做无相观,其实和佛门自家的观法撞了名,但却有不同之处。这个名字取自禅宗六祖慧能,我记得跟你讲述过他的故事。”m 华金纳低眉阖目,半晌后想起:“哦……我记得他——明镜亦非台。” 唐牧之点点头:“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倒是认为十分符合如今我在天国的处境——” 【于相而离相,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即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于诸境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 第三百二十章 再见 华金纳听完后闭眼沉思了一阵,而后慢慢点头回应道:“从前听你讲过许多佛经的故事,这句话,我似乎也能理解一些。” “你的意思是,天国就是‘相’,而你我所在此相之中,要做的,就是看破这个相……你能做到吗?” 唐牧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华金纳发现每次唐牧之结束观照之后,眼中的神光都会更加明亮一些,到现在,那神光似乎就是一切的光,万物起源的光,涵盖始终的光,明亮透彻。 “我看破了,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天国真实的模样。”唐牧之说道。 他花费六百年洞观天国,最终凭借法体清净悟得无相观,此刻天国所装饰掩盖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无所遁藏。 上下四方的星云,还有脚下踩着的石路,现在早已消失不见,这里只有一片沉重的黑暗,华金纳和他的肉身没有丝毫动作,两人的位置和进入天国前一样,华金纳盘坐着,而唐牧之原地站着。 这就是扫相,天国的相不是外在的星空,于天国中,相是内外涵盖的一切的真实和不真实,而真正的真实因为天国的内外所掩盖着。 扫清了相,唐牧之看到的不仅是天国本身的模样,还有时间几乎静止的外界,“独行者”号孤零零地停靠在码头,船上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桅灯没有了闪烁,船上的旗帜亦不随风飘动,距离唐牧之进入天国,仅过去一个刹那,大约0.018秒的时间,于天国,这刹那便是永恒。 时间……这天国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一样,但唐牧之的意识因为天国的作用而无限延长了。这里除了他和华金纳两个人,只有那扇门是真实存在的,那确实是天国的出口。 “这就是天国,华金纳,你能看到么?” 华金纳问他:“你看到的是什么?” “黑暗,一片黑暗空旷的时空,时间和空间都是有限的。这条路,还有漫天的星辰,都消失不见了。” 华金纳眼神暗澹:“我能猜到天国是什么样的,但我从未见过真实的天国。” 唐牧之叹息道:“可惜,同样身为能力者,你我修炼的体系不同,方向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你恐怕很难练成无相观。” 华金纳摇摇头:“不必为我惋惜,如果那就是天国真实的模样,我宁可不去看它……你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么?” 唐牧之道:“没有完成,甚至可以说我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我扫清了相,照见了天国的本质,却没有能力去脱离它。” “你会放弃吗?”华金纳右手抖动了一下。 “……不会。”唐牧之饱含歉意地对华金纳说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用了六百年完成了看破,却没有迈出第一步,我照见了天国,但这个过程不是化无为有,没有变不可能为可能,我还要用更长时间的洞观打破天国法则的桎梏,到时我会自行从天国出去。当然,如果你仍能坚持的话。” 华金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勉强笑了笑:“作为天国不合格的造物,我将坚持到你成功的那一刻,千年、万年……我会一直等着,等到你伟大事业的完成。” 唐牧之站起身,语气真诚地说道:“谢谢。” 华金纳语气犹豫道:“再多聊一会儿吧,三十年没有开口说话了。” “好。” …… 其实过去六百年,唐牧之和华金纳聊了许多,有时一聊就是三五天的时间,当然在天国之中这些时间自然算不上什么。 “我所好奇的,依然是你的身世……我不愿相信,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是肉体凡胎孕育而生。” 唐牧之闻言笑了:“那你觉得我该和耶稣一样出生在马厩吗?” 华金纳摇了摇头:“出生在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生你的人应该不一样。” “可是我的母亲唐媛,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那你的父亲呢?你之前告诉我,你曾经猜测过,你的父亲是一个大家族的落魄人物,但他的血脉里面有着特殊的基因。” “我也告诉过你,那个想法后来被我推翻了,虽然那人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到过唐门,但他和我母亲不可能有那么深的交集。” “那个人叫吕义(吕慈第四子)对么?为什么不去向他求证呢?” “我求证过,他比我母亲更加普通,我甚至用共情的能力进入过他的内心——一颗空虚落寞的心,此生纵情声色,却从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 华金纳沉默了一阵,依然追着这个话题不放弃,“你就要结婚了,会去香江看望唐媛么?” “嗯。” “那这次,你会问她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吗?这些年,你愿意往别的方向上探索,却不愿意问她?” 】 唐牧之笑了笑,没有告诉华金纳,自己面对唐媛的时候,会对这个世界产生疏离感,而且他预感到自己的出身之谜依然是不可触碰的大火球,唐媛凡人之躯,未必扛得住其中的因果报应。 华金纳想了想,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经典记载处子怀孕的事情,圣母玛丽亚,她所产下的就是上帝的恩典,上帝语言的化身,上帝自身的化身耶稣,人类理解不了上帝,所以上帝就设计出耶稣来引领人类,在我的故乡南美洲,也有许多类似的故事,或许你就是书中描写的那种人。” 唐牧之摊开手:“华金纳,如果我是耶稣,那么你跟我待了这么久,觉悟了么?还是说受到了上帝的感召?” 华金纳反问他:“耶稣尚要经历苦难,漫行苦路才能成为圣,难道我听了你的一番话就应该觉悟?” 唐牧之:“首先,我不是耶稣,我是个残酷的刽子手,只会夺走他人的生命,不会费力气去让他们认清自己,也不能将他们搬到别的路子上,毕竟道路就在自己脚下。 其次,你是纳森卫,你的道路已经清晰可见了,就是守护纳森,守护神树,你的意志已经生长在纳森的‘神林’,谁也没法再影响你了。” 华金纳费解地问道:“这也是你‘观’的结果?为什么你会对纳森有如此了解?” 唐牧之转过身:“你就当是吧……我们聊的太久。那么,华金纳,我要继续了。再见。” “……再见。”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万年一叹 无相观练成以后,唐牧之目光所及看到的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空间,唯一的光源便是华金纳身后天国的出口,现在的他仍然不能接触到那扇门,因为它和这里并不在一个空间。 况且此刻华金纳还没有放开门的权限,和天国之相一样,都不是真实的。 照见天国,彻底理解了天国的本质后,想要从这片空间脱离出去,需要大罗洞观的力量。 唐牧之秉持着王阳明格竹子的精神,开始在天国空间中修炼大罗洞观。 内修观法的好处就在于,不需要天国给予的虚假反馈,唐牧之凭借照见天国之后获得的巨大观力,轻易便越过了大罗洞观的前两层境界,坐忘和虚心。 这些严格来说都是走出天国的准备工作,接下来是“不染”,在天国中不可依靠真炁,唐牧之唯一能做的就是纯粹只以观力做到不染。 不染,顾名思义,就是不让外在的一切,包括时空的变化,要让一切规律全然无法对自身产生影响,将自己投身另一个时空上去。 唐牧之从前称那个空间为“大罗天”。 从大罗天观察事物是什么样的?唐牧之早已将半本大罗洞观烂熟于心,其实对于那个时空也有了自己的推断。 首先视觉上,身在大罗天而且练过大罗洞观的人,其观看的本领,应该有些近似阳神。 以阳神之躯观看事物有两个区别于肉眼的地方,一个是因为阳神移动速度理论上讲是无限的,所以只要想,能在瞬息之间观察到一件物体的上下四方,可谓看的是一个全貌。 其二是阳神可以穿透现实的事物,所以以阳神之躯去观看事物,可近可远,可观外表也可转念间看到事物的内在。 而大罗洞观亦是如此,只不过原理和阳神有着本质的区别,大罗洞观能够超脱时空本身观看事物,虽然具体的状况唐牧之难以想象,但一定拥有和阳神相近的特性,而且更加全面,也更为复杂。 一切首先为了安全考虑。大罗洞观的修炼方法依照的时空是现实世界的时空,如今唐牧之想要在天国中修炼大罗洞观,必要使上十二分的小心。 若是没有完全练成不染就进入大罗天,到时候的结果就是半截身体在大罗天,半截身体在天国空间当中,因为修炼大罗洞观的进度是无法确定的。 而唐牧之笃定自己悟得无相观照见天国真实之后,观力已经达到要求,然而一旦肉身进入大罗天,无异于断了线的风筝,想要回来却是万分的艰难了。 好在现在身处天国之中,这里虽然别的没法练,却可以修炼大罗洞观,只要唐牧之一直修炼到“泰定”的地步,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唐牧之推断这仍旧是可行的,脱离天国需要进入大罗天不假,但进入大罗天或者说其他时空,又何必按照半步八奇技的方法?其中的原理唐牧之都悟到了,何不另辟蹊径重新创造一个他能适应的大罗洞观呢? 然而不去大罗天观照却要拥有泰定的能力,其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成指数上升。 唐牧之打定这个计划之后,心下却是对华金纳的状况有些担忧,六百年,华金纳已经有奔溃的现象了,但不管是她还是唐牧之自己,都不愿意轻言放弃。 于是唐牧之开始了,依然是“观”,但这次他观的不是天国,也不是外边的世界,而是变化本身,照见了变化,那也算和大罗洞观一样了。 天国当中有什么变化? 这里的时间只在刹那之间,只是于唐牧之感知到的是永恒而已。 一个独立的时空,刹那间能发生何种变化? 唐牧之以永恒观测刹那,由浅入深,不断建立新的时空尺度和作为参考,直到发现原来刹那的时空也有其细微的变化…… 就这样,又是数千年过去了。 …… 这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不管是思考还是运动,很快便会察觉这种行为没有意义,最终只剩下一片虚无。 华金纳看到眼前的星空,亘古不变的星云,似乎是静止的,有时好像也动一下。 她整张脸被天国之门发出的光芒照耀,她看了一会儿,很快又将眼睛闭上了。 华金纳发觉自己忘却了很多事情,比如不远处那个不断行走的背影——那是谁的背影?马斯……唐牧之……哦,她又想起来了。 记忆中依然清晰的是关于纳森的种种,那熊熊燃烧中的神树,神树根系构建的联系,具象化成为一条清晰的道路,跨越了一切的时间和空间。只有回忆起这条道路和纳森王的时候,华金纳才能感到自己真实存在。 否则她是什么?某个人脑海中的幻想?在漫长的时间面前,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换源app】 华金纳想过从身后那扇门里出去,她依稀记得,只有这样做很快才能摆脱如今的困境,她会回到王的身边继续去奉献。 但很奇怪的是,华金纳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一次又一次阻止了自己这么做,她看到或者想到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在做的事情,就是神迹本身。华金纳又想不起那个背影是谁了,但只要想到他,华金纳便无法做到放弃。 …… 数千年后。 华金纳再次睁眼,这里是天国,再也不会有丝毫变化了。 但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偶尔华金纳会因为空虚感到遍体生寒,但很快这种空虚感也不复存在了。 华金纳想过从身后这扇门走出去,但她隐约意识到这不是第一次她产生这样的想法了,她同样知道这么做不会终结这份空虚,而是会产生新的空虚。 那个背影消失了,很多年——或许只消失了瞬间也说不定,天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还有一棵树的存在,神树熊熊燃烧着,时刻给予华金纳无限的温暖。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华金纳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所要走的道路,被神树认可的道路,她唯一惋惜的是,这条路没有尽头,但其实只要一直沿着路行走就够了,这就是她的人生,而那种温暖的感觉一定就是幸福。 …… 数千年后。 …… 数千年后。 …… 数万年后。 …… …… …… …… 华金纳嗅到海风的腥味,这是过去数万年中她唯一感到新奇的变化。睁开眼,这一次,她看到月光下“独行者”号飘扬的旗帜。 第三百二十二章 顿悟 “华金纳。” 华金纳听到唐牧之的声音,站起身向甲板前边看去。 在桅灯的照射之下,唐牧之高大挺拔的身影像是一颗青松一样笔直地立在那里,他的双眼一如既往地明亮。 很奇怪,华金纳明明感到自己几乎要忘记现实世界的一切,但在看到那双眼睛后,华金纳发觉自己全都回忆起来了。 “哦,我还在‘独行者’号上。” 华金纳感到视野清明,仿佛一切都豁然开朗。 “你……还有计时吗?” 唐牧之点了点头,双目迸发着火一样的热情:“十万九千年左右,误差在千年以下。” 十万九千年! 这个时间,是人类文明存在时间的许多倍。 华金纳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停顿下来,像是蜡烛燃尽凝固了,她心底震撼着,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激烈的反应。 过去许久,华金纳慢慢开口,言语中似乎带有一些明悟:“原来过去了这么久,唐牧之,我变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唐牧之摇摇头,顿了顿才说道:“华金纳,我们都变了。” 华金纳眼角流淌下一滴晶莹的泪水,表情却像不自知似的迷茫。她的目光越过唐牧之看向码头,月色下温热的海风吹动她的长袍,她极目远眺,渐渐的,她发觉自己印象中的天国似乎和眼前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啊,原来如此。”华金纳眼中的神光似乎要穿透整个宇宙。唐牧之看着她,有些惊奇地想到了些什么。 …… “我们是怎么从天国中出来的?” 过了许久,华金纳向唐牧之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算唐牧之能看到天国之门的真实位置,没有华金纳自己的许可,他应该也没法出来的才是。 唯一的解释就是,唐牧之成功了,他进入了那个名为大罗天的时空,而后还带着华金纳一起脱离了天国。 唐牧之抚了抚下巴,示意她下来甲板这边,而后说道:“发生了很多事,只是许多你已经不记得了,也有许多你本就不知道。” “……呵,是啊,十万九千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在时间弥足珍贵的现实中,花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吧。” 华金纳深深地看了唐牧之一眼,而后继续抓住扶手往下走。 唐牧之则是向华金纳讲述一些在她丧失思维和行动能力后,天国中发生的事情。 “大部分时间还是你所感到的枯燥罢了。” “按照我进入天国开始计时,大约在一万七千年的时候,我进入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但那时我仍然没法做到最难的那一步,从无到有,我没法仅仅凭借观力就进入另一个时空。” “但那时由于内修境界的高深,我已经能够做到仅以意念施放一些原本就有的手段,我发觉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时间对你用了髓海黄粱,髓海黄粱的能力,成功反抗了天国自有的规则,所以剩下的九万多年,你并不是真的在天国中煎熬,而是进入了极深的睡眠当中。” 】 华金纳一脸平和地问他:“这么做,天国原来不会失效吗?” 唐牧之摇了摇头:“我调整了髓海黄粱影响的范围,使得天国没有因为你彻底失去意识而崩塌。同时,我为你准备了一些梦,刻印在你的潜意识当中,那些梦会让你渐渐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过往,这才没有让你丧失掉语言等功能。” 华金纳叹了口气,却是笑了笑之后对着唐牧之说道:“谢谢你,没有让我在漫长的岁月里彻底麻木。” “华金纳,你已经很坚强了。”华金纳已经从二层船舱下来,唐牧之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没有神树,我应该早已放弃。”华金纳说道:“神树为我指明了道路,我看见那道路的尽头就是你的背影。” 唐牧之闻言一怔:“听上去,似乎神树为你指向的道路,你已经走到了尽头。” “是的。”华金纳抬起头看向唐牧之,那双眼同样异常的明亮。她笑着说道:“我想起很久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你不是刽子手,至少因为你,我走完了脚下的道路。” “你已经不受神树的影响了。”唐牧之盯住华金纳看了一会儿,有些吃惊道。 “是的,不过神树对待神民的影响,从来都是良性的,我从前笃信这一点,如今我也求证出来了。神树,还有你,缺少任何一方我的人生都无法走到圆满……我很感激你们。”华金纳对着唐牧之说道。 “呵……”唐牧之听到这话真心地为华金纳高兴。 看来自己真的看错了神树,那个古老伟大巫术的存在,并不单纯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 那些受神树庇护的神民们,他们确实拥有实现自我的捷径,至少华金纳做到了,她顿悟了,人生已经彻底圆满了,灵魂亦得到升华,一念觉照,一念自在,念念觉照,念念自在,从此不再受世上任何事物的束缚。 “我有一个问题,现在的你,回去天国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已经不会去天国磨砺自己了。”华金纳抬头仰望夜空:“天国和现实,对我而言再不会有区别,如果我想,那么我可以一直在那里待下去。” 唐牧之点了点头,或许华金纳再次进入天国,会弥留无数个十万九千年,但也或许很快就出来了。 “那现在呢?说回现实的事情,你还算是纳森卫么?” 华金纳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会回去,回到纳森岛。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尽力促成你和王的交易。只是我已经没有定夺和建议的资格了,请你原谅,应该会有其他纳森卫会联系你。” “向纳森王说明你的情况和我的诉求,我相信,她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华金纳轻点头:“在那之前,我还想知道,你的事业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唐牧之说道:“我用了十万年,从无到有,创造了一个更加适合自己的大罗洞观。不必消耗这个世界的能量,而且不论身在何处,意识被如何影响,只要我想,全世界,从此再也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了。” 华金纳很欣慰地笑了。 “和你相比,我总感觉自己是本末倒置了。”唐牧之笑着说道。 “不会的。我所追求的,现在这样的状态,对于你而言,想要完成这种转变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唐牧之:“但或许这一念,又是十万九千年。” “不,我是说真的一念,其实只要你想便可以办到。” “但你只是想在突破那层境界之前,去完成一些事情而已。”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树仙踪 距离“独行者”号离港还有一天的时间,华金纳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履行着自己纳森卫的职责。 纳森岛的位置在地中海北域,距离那里最近的陆地是意大利。 在许多人只通过碎片的信息了解到些纳森的历史之后,大概第一反应是纳森四面被海洋包围着,受到世上所有能力者组织的孤立。 但事实上,它一直在各方势力的监测之下,天主教,像圣公、东正、基督新教、***教、欧传佛教、翡翠学会、弗拉梅尔学院、鲁纳教派……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纳森,除了那座岛,他们再也无法向任何地方释放自己的影响力。 华金纳结束了和唐牧之的对话之后,以纳森卫独特的通信方式直接联系到了现在的纳森王——一个小女孩,三年前旧王离世之后,她被神树选中,成为了新的纳森王。 “唐牧之,我向王说明了你的意愿。” “王的态度呢?”唐牧之站在甲板上吹海风。 “很幸运,她并不觉得冒犯,而是很乐意当这个公证人,但前提是你能开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价格。” “向他们?他们是谁?” “跟我一样,有离岛经验的纳森卫们,他们会判定你是否具备合作的诚意。” 唐牧之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华金纳,我能给予纳森一笔巨款,如果仅用在买粮食上,至少能让整个纳森三年不向外索取。” 华金纳愣了愣,在天国中过去那么多年,唐牧之从来没跟她说过他合作的方式是如此粗暴,直接给钱? 华金纳想要继续和王联系,但在那之前她提了一嘴道:“你,这……其实,我们缺乏的并不是金钱,有许多神民登岛前带来过黄金等珍贵的物件献给我们的王。纳森物资贵乏,从来不是钱的事情,而是渠道的原因。” 唐牧之想了想,纳森有钱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关于纳森究竟缺乏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世界本就在限制管控输送给纳森的物资,至于那些私自偷渡登岛者,不管他带了多少黄金过去,到了纳森,都是一张吃饭的嘴,没人会在乎金钱的。 “先向王说明我的条件吧,在欧洲,其实钱能解决的事情,也不少呢。” “好。” 华金纳眨了眨眼,随即静心感受来自神树的感召。 神树的感召能让纳森卫直接向王传递信息,不受空间地域的约束,但是在天国中,却无法做到了,因为这种通讯是实时的,天国的时间只有一瞬而已。 华金纳总不可能在天国中给过去的纳森王发消息请求她的帮助。 唐牧之盯着华金纳看了看,只是用肉眼或是普通的观力去看的话,华金纳和王的这种沟通方式简直不可思议,因为没有任何现代技术的加持,也没有任何真炁等人体能量的运转,她们究竟是如何做到通讯的? 只是如今唐牧之有无相观和大罗洞观傍身,想看破其中奥秘自然不难。 无相观发动,唐牧之眼中出现星云的倒影,随即那些星云逐渐暗澹,最终只剩下眼中纯洁的神光。或许是因为照见之物为天国的原因,唐牧之视网膜上会出现这样的异况,意味着从有相到无相的照见过程。 果然,无相观发动后,华金纳的身体变作一条条纯白的光线,和华金纳肉身生命力衰微的现象不同,那耀眼的光线直通天际,纯洁到不受任何事物影响。 而这一看,同样也看到了纳森的神树。 于万物氤氲中散发着开悟的光芒,如玉般晶莹透亮,神树的每一处枝丫都清晰可见其中细节。 神树不在船上,亦不在海面上,神树在唐牧之所理解的宇宙之外,跨越了时空。神树无根而生,屹立在一片黑暗的宇宙之中,它散发着金色的神光,将黑暗的星空照耀得如开悟者的眼神般明亮,那是生命最初的奇迹,是至高,是一切道路的源头。 “……很惊艳。” 唐牧之看着神树,眼神中似乎有一些痴迷,但很快便平复下来,恢复自在与清净。神树不是相,是真实的存在,但唐牧之第一眼看到的,仍旧是其在外表现的一部分形象,像是一些宏大的宗教建筑,第一眼看过去会感到巨大的震撼,甚至心生朝拜的念头。 当外在的相被清扫之后,唐牧之看到神树中蕴含的一个又一个规模庞大,烦琐复杂的巫术,神树本质上是一个工程,由能量和物质两方面构建而成,只是它的造物不论是能力还是立意,都有远超现代异人的水平,简单来说……对于当世之人,那就是所谓的仙踪。 华金纳本人已经被唐牧之确认觉悟,她不再受到神树在其精神层面的影响,但华金纳依然可以受到神树的感召,神树根系之下生出无色的细线,穿越时空将自身和华金纳联系起来,但以无相观去看,神树已经不能对华金纳产生任何作用。 唐牧之盯着看了一会儿,华金纳和纳森王交流的信息,这些他都可以看到,似乎纳森王也知道华金纳现在的状况,信息中,有一条线索是在满怀真心地为她表示祝福。 知道了这一线索,造物创造神树的意义,对于唐牧之来说更加复杂了起来。 按照现代人的目光看,神树毫无疑问是统治者为了稳固权力而创造出的巫术。 因为神树自己会选定王和卫,让王的意识一脉相承,永不消逝,并且将人类分为三六九等,对于非能力者的普通人,将他们视作低等,让自己的子民自称神民。 但神树对于那些神民,却也不是怀抱慈悲心肠,神民之间为了王位自相残杀了数千年,致使纳森成为文化上弱肉强食的残酷原始森林。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判定“森林之王的神树”是造物的慈悲吗? 但唐牧之通过华金纳的顿悟和纳森王之后对她的态度来看,神树,还真不能算害人的东西。 别忘了,神树创造的年代是什么时候? 大约两千五年前!而整个人类文明存在的时间也不过六千年左右。 神树,说它的存在让一个文明在千年的世界变迁中,逐渐成为迂腐、落后和原始的象征可以,但不能拿现代人的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去抨击它。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还会再见 凭借观力,唐牧之完成了对纳森王和华金纳之间信息的截获。 这倒不是有意窥探她们的隐私,只是用出无相观之后,那些信号特殊的信息对他而言就无所遁藏了,唐牧之可以“看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也可以听到……或者说这种信息因为唐牧之过目不忘的本领直接便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了。 王回绝了唐牧之开出的条件,她对唐牧之本人很感兴趣,希望他作为客人去一趟纳森岛。 此前在天国中,唐牧之告诉华金纳他不会去到纳森,但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凭借大罗洞观,唐牧之可以确保潜入纳森而不被外界任何人发觉。 登岛对唐牧之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和曲彤的交易,而后治疗方劝的伤势,虽然杨曼估计过,以藤山的秘药还能维持他四个月的生命。 但天有不测风云,救人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尽快完成最好。 至于去不去纳森岛,这就要看曲彤的意思了。 华金纳将王的意思传递给他,唐牧之当即给曲彤打了电话。 “……唐牧之?”电话那头传来曲彤略带慵懒的声音,看来她正在休息。 倒是反观唐牧之这边,为了救人,绕的弯子可不小了。天国十万九千年,能待在那里不意味着唐牧之就喜欢那里了,尤其是照见天国的真实之后,黑漆漆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求办的,纳森作为公证人的事情有了进度。”唐牧之言简意赅,倒是着实叫曲彤惊讶不已。 “这么快?……这才过去三天,唐牧之,没想到在国内你办事的效率还是那么高。”曲彤错愕了片刻,而后轻笑一声道。 “是啊,像我这种人,本就不该有闲暇的时候。纳森这边我已经联系到了,大费周章去纳森岛,还是你过来国内?” 出乎唐牧之意料的,曲彤想了想而后说道:“纳森就不必去了,那里恐怕不会欢迎我这样的客人。我需要纳森卫来到我说的地址,证明了他的身份后,我自然会和他一起到国内找你。” 唐牧之眉头一挑:“你害怕了?” 曲彤道:“……呵,你这人就是想的太多,思维也很跳脱。你好像要结婚了,真不知道什么人会看上你——不会是那种被你英雄救美后寻死觅活要嫁给你的吧?” “我会考虑,之后给你答复。” 唐牧之不等曲彤再说便挂掉了电话。 曲彤这人做事虽然谨慎,但此前唐牧之和她相处的时候她还不至于这么提防他,这次不知道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生怕唐牧之会害她似的,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按照唐牧之的猜想,曲彤或许回忆起了一些被删改的记忆,现在的她还是不是之前和唐牧之共事的曲彤,这点依旧存疑,双全手的能力诡谲非常,或许哪一天曲彤睡觉醒来,变成端木瑛了也说不定。 不过她这番做派,倒是让唐牧之省事一些,至少不用担心她对纳森产生什么图谋了。 至于一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曲彤给出的地址是个陷阱,她要杀了纳森卫让唐牧之和纳森成为敌人……这些唐牧之就不考虑了,如今在他面前,不论曲彤如何蹦跶作妖都跳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唐牧之,你考虑得怎么样?你会登岛?还是拒绝王的邀请?” 唐牧之皱着眉头问道:“华金纳,坐这艘船的话,什么时候能到达纳森?” “一个月以上。”华金纳回答道:“或许更久,这边要做的倒是办完了,但是欧洲那边会有人截停我们的船检测,这艘船的水手是哪都通的人,我没法私自将它开往纳森。” “抱歉,我等不了你。我会自己去一趟纳森,现在向你的王说明这一点吧,希望她原谅我的冒犯。” 华金纳望向他:“看来你知道纳森的位置。” 唐牧之:“纳森的位置在许多人眼里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国内知道的人相对少些罢了。” 唐牧之确实此前就知道纳森岛的位置,只是还有一个原因没有告诉华金纳,那或许会让纳森王感到冒犯。 刚刚唐牧之用无相观去看神树的时候,就知道了纳森岛的具体坐标……还有神树真实所在的空间。 换源app】 真实的神树不在纳森或者说不只在纳森,二者并不在同一个空间。 所以理论上,唐牧之才是真正能够破坏神树的人,只要他用大罗洞观让自己去到神树所在的空间,他便能以阴阳炁彻底毁掉神树,到时候可没有什么象征挑战者的“金枝”掉落,神树不会涅盘重生,而纳森的历史也将被唐牧之终结。 至于那些神民,毁掉神树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虔诚的信仰顷刻崩塌还是回忆起神树对自己的影响而幡然醒悟?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要通过大罗洞观去到纳森吗?” “嗯。” 华金纳:“看来你对自己的手段很有自信,这里距离纳森可是有近万公里。” 唐牧之摆摆手,“当然不会一口气直接飞过去,中间会休息的。我所用的空间穿梭虽然不消耗真炁,但也要看我身体和精神的承受能力……但不论怎么说,比现有的交通方式要快多了。” 华金纳点了点头,闭紧双眼向纳森王说明了唐牧之的想法。 “王允许了,她并不认为你冒犯到纳森。”片刻后,华金纳开口说道:“尽管去吧,到了纳森会有卫接应你。唐牧之,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对纳森不利的事情,但卫都对你十分提防,希望你谅解。” 唐牧之点点头,“没关系的。” 华金纳交代完这一切,明亮的双眼弯起像是轮月牙,她笑了,想起了许多年前唐牧之跟她道别的场景。 “那么,再见,唐牧之。” 这次唐牧之没有只留给华金纳一个背影,他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了华金纳,诚挚地说道: “嗯,我们还会再见的。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纳森,欢迎你来找我。” 华金纳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个地方,在你们国家被誉为水利工程奇迹的那个地方,有朝一日,我会亲眼去看看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穿行色界 二人拥抱片刻后,华金纳感到身体一松,她睁开眼,发现唐牧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海风吹拂过来,华金纳蓬松的灰色斗篷随风遮盖住她的面容,她缓缓伸出手,顺应着风的方向,只是静静感受着气流在手上拂动的感觉。 …… 事实上,这里并不是被唐牧之最开始称为“大罗天”的时空。 唐牧之的大罗洞观,和谷畸亭的大罗洞观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按照那半部《大罗洞观》,到了“不染”的境界,便需要调动体内先天一炁的能量让自己的肉身和环境脱离。 但唐牧之在天国中并没有这个条件,在那里,一切异术的完成都要依靠观力的突破和意念的能量。 所以唐牧之使用大罗洞观,实际上是并不消耗体内真炁的,不论是先天一炁还是后天之炁。 唐牧之的方法更为纯粹,但也几乎不能实现,观力算是能量吗?意念脱离了肉体还能产生能量吗?答桉是能。 只是这两种产生的能量太过细微,唐牧之在天国中用了数千年的时间感知到了其中的能量,又用数万年的时间来提升这种能量。 终于有一天,这种能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这个系统可以模彷人体运炁的方式来释放异能,但在唐牧之对华金纳用了一次髓海黄粱后,他意识到这种能量太过分散,即使用上再多的时间也没法脱离天国这片时空。 时空的稳定依然在于气局,脱离了气局的约束,才能脱离对应的时空。而空间穿梭的本质在于打破并且修改气局的规则。 打破气局首先要看到气局,这也就是为什么大罗洞观首先是一门观法。 打破气局的困难重重,需要取舍。 于是唐牧之对这种能量进行了单一化的处理,如今这种能量除了对气局的作用和其本身自有的观照能力,再没法使用其他的神通本领。 至于如何入手么,说来也简单。 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十足精妙复杂的气局,而大罗洞观从“不染”开始就在指导如何用人体气局去冲击外部气局了,大罗洞观修炼起来风险虽大,但其本身的步骤却是没有什么错误之处的,甚至为了照顾到继承者,每一个步骤都是十足的小心谨慎。 唐牧之根据自身情况改造了大罗洞观之后,以观力和意念之力达到了相同的效果——那已经是十万九千年最后的一段时间。 成功之后,唐牧之首先将自己的肉体和意识同步,而后冲击天国中的气局,达到脱离这片时空的目的,经过一番实践,随后他也将华金纳带了出去。 当然,这一过程天国的规则对唐牧之失效了,他离开了天国一段时间。 所以若不是唐牧之先以髓海黄粱打破天国规则让华金纳陷入沉睡,或许她要清醒且孤独地在天国等待远超十万年的岁月,意识、记忆、行为……或许在漫长的等待中,她连对于神树的这种信仰都会丧失,彻底成为一具空窍。 …… 说回正题。 唐牧之修炼大罗洞观的方式不是按部就班,所以他进入的“大罗天”很可能也和谷畸亭进入的“大罗天”不是同一时空。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半部大罗洞观能做到的事情,唐牧之都可以做到,甚至就算没有后半部,有朝一日唐牧之仍能将其他的功能给摸索出来。 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原理,不管是气局还是变化本身,在他眼里都不再是无形之物,可以被掌控,可以被修改。只是要做到那些依然有需要攻克的难点。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从“独行者”号上进入大罗天之后,唐牧之眼睛看到的现实世界已经大不一样。 那种画面很难用语言形容,比如用大罗洞观去看一个人,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人的外貌,也不是如透视一般看到其人的血肉脏器……这一切的信息,像是被压缩过一样,“平铺”在空间之中,一眼便能全数知晓。 或者说,唐牧之此刻看人,视角是涵盖上下四方和里里外外的。这些信息当中还包括一个人的过去,理论上,唐牧之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而后预测他的未来的。 但事实上这种事情很难做到。 一个人的过去蕴含有多少信息?哪怕是此人在十年前踩过的水泥地,它都有自己的过去,从地球诞生,岩浆凝固形成石头,这块石头在数亿年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变化,到最终被碾碎制成水泥……若是以大罗洞观去看,这一切都是可以尽收眼底的。 】 但问题是,一个人的大脑承受得了这么多信息么?当然不能!哪怕只是窥探一个石头的过去,其中的信息量就足以让唐牧之当场死亡。 所以大罗洞观“阉割”了这一功能,或者说对这些繁多复杂的信息做了模湖的处理,在唐牧之眼中,一块石头,一个人,这些复杂的东西都是一条模湖的线条,密密麻麻的线条交错缠绕,像是一张巨大但细致的网。 线条末端便是那些事物在一刹那具备的部分信息,即现实世界在他眼里实际上是静止的,也没有其他事物对其的纠纷,单纯只是那事物本身——这才是一个大脑能储存处理的信息。 即使是这样,主动去“观”那些线条,过一会儿便会感觉头痛欲裂,这是进入大罗天穿行色界最主要的危险。 而要实现空间穿梭,需要处理现在所对应的坐标信息,穿行色界的距离,主要便是看一个人处理信息能力的强弱。 当然,唐牧之知道纳森岛的位置,不代表他可以直接穿过去。在大罗天中穿行一段真实空间,便要停下来让自己的大脑休息一阵,逐渐以内修的方法将那些没用的记忆澹化几乎为零,不主动回忆的话便不能记起的程度。 而唐牧之在记忆这方面的能力很强,但并不意味着他不适合大罗洞观,相反,很多纷杂的无效信息即使被他接收到,大脑也会帮他处理干净这种信息。 这意味着唐牧之可以一次穿行很远的距离。 唐牧之第一次感到不适而撤掉穿行色界的能力,他进入现实世界,脚下踩到的地方发出“咯吱”一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知道那是雪。 第三百二十六章 抵达纳森 时间是2003年七月十九日上午七点四十三分零七秒。 唐牧之从河北秦皇港穿梭到郭扎错湖北方的某处雪峰,用时四秒。 两地经度相差近四十度,维度相差约三度,大体上唐牧之是在直线向西穿行,因为第一次超长距离穿行的缘故,误差有些大。 唐牧之计算了一下,这次色界穿行的距离大概是四千五百公里,基本上是从河北直接穿越到了祖国的最西边。 理论上,色界穿行并不会消耗时间,大罗天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大罗洞观特殊的信息收集方式,达到了类似天国意念永恒的效果。 】 在唐牧之的感官中,穿行色界的感受和坐火车差不多,沿途的风景都是尽收眼底的,其中因为受到一些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强大气局影响而延长了时间,否则唐牧之应该在河北消失的同一时间就出现在郭扎错湖附近的。 “……呼——” 唐牧之皱起眉,按了按太阳穴和眉心。 和之前脱离天国时空的感受不同,这一次只是沿途“观”到了一些人和事,繁多的信息流像是奔涌的海浪一般将他吞没,让他感到头痛欲裂,好在因为唐牧之自己穿行色界方式特殊的原因,身体还是完好的,真炁也很是充盈,不过精神力的消耗让他迫切需要休息。 这处雪山谷风寒峭,对于唐牧之来说却正是个修养的好地方,至于精神力损耗尽了,什么时候能再次用出大罗洞观?唐牧之打坐休息了一阵,预估大概半天时间就可以,但下次不能穿行太远了……一半的距离差不多。 这次穿行损耗的精神力,让他短时间无法使用出阳神,唐牧之思忖一阵,他炁量庞大,若是以真炁穿行色界,虽然效果比不上以专注的精神力去穿行色界,但两者互补却可以完成短时间内超长距离的穿行。 不过是再练一遍大罗洞观,对于已经进入过大罗天的唐牧之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仍需要稳定的环境和一段时间,现在一来没有条件,二来有事在身,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下来。 …… 有了第一次长距离穿行色界的经验,唐牧之第二次长途穿行之前特意重新规划了路线。 首先是将路线调整到靠近人类聚居的区域,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出现气局的概率很大,这些气局耽误的几秒时间自然不算什么,但在与其碰撞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以维持大罗天不受影响,如果一直顺应色界本身的规律去穿行自然最好。 就这样,唐牧之下午休整完毕后,一天半内进行了三次远距离的色界穿行,依次途径了阿富汗的桑金、尹朗的尹斯法罕和希腊的城市比雷埃夫斯,这里距离希腊首都雅典距离很近,唐牧之能感到这个城市的异人数目远超前面两个城市。 三次穿行的距离依次约为:1550公里、1250公里、2600公里。 当然唐牧之选择出现的地方,都是城市边缘的小镇,或是城市中某个极不起眼的角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抵达前边两个城市之后,唐牧之都是在原地休整一会儿便马上赶路,到了比雷埃夫斯,他的精神已经没法很快恢复,于是便用幻身障隐身找了个海景酒店白睡了一晚,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他才感到能继续穿行了。 “这一次,就是纳森。” 唐牧之脑海中回忆起纳森的位置坐标,雅典距离纳森岛只有九百五十公里,这个距离的穿行之后不会因为精神力的损耗而降低实力,若是在岛上遇到危险,也能轻松处理。 瑞典时间上午十点十分整,唐牧之在比雷埃夫斯南方某处酒店凭空消失。 …… 哗—— 海浪拍击在纳森岛的石岸边,随着碧蓝浪花落下,空旷的山谷当中十分突兀地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次居然过了五秒。” 唐牧之睁开明亮的双目,在天国中十万九千年不间断地计时,已经让这种行为成为一种本能,这次从他进入大罗天到抵达纳森,足足过去五秒,是数次色界穿行中耗时最长的。 “纳森的原因么?” 唐牧之分析片刻之间“俯瞰”到的纳森全貌,这座岛上的一切,不管是乐园、集市、还是王城,纳森的一切在刹那间尽收眼底。 纳森岛要比唐牧之想象的大,而且岛屿的结构出奇地规整,从外到内,由连绵的低矮山谷崖壁包围着,穿过山谷,可以见到草地和稀疏分布的森林,地势相对平缓许多,这些都是纳森岛的外围,唐牧之看到这一圈活动的能力者比较少。 现在唐牧之所处的位置是纳森岛东北部,穿过山谷和石崖的天然屏障,在前方不远处的森林中,有一块儿空地,那里是唐牧之在岛上唯二看到有现代风格建筑痕迹的地方,但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一座废墟,规模不大,是岛上聚居人数最多的三个地方之一。 那里是“集市”,是纳森岛上除了王城唯一有生活物资的地方,集市的规则简单,讲究公平交易,比较适合岛上实力较弱,又不愿意随便找个山洞过活的人生存。 而纳森岛的南部是乐园,乐园的范围远比集市要大,虽然没有像集市那么多的设施,也没有通电,但有运输物资时留下来的集装箱垒起来,像是楼房一样林立着,当然,这种楼房一般下方是没人住的。 中部便是纳森的核心,王城和圣林,王城是纳森王、纳森卫,还有那些长老和“预备役”纳森卫居住的地方。 圣林就有意思多了,这是一个幌子,神树的本源并不在圣林当中,但是在那里被规模宏大但是空旷的王城团团护卫着,因为在圣林当中可以折断神树的金枝,去挑战现在的王。 唐牧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没想到这座岛上还有几个熟人,有几个是在国外认识的,也有几个和他来自同一个国家,而且渊源不小。 休——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旧的纳森卫 唐牧之前脚刚到纳森大约一分钟,岛上马上便有人前来迎接。 休—— 在他的正对面,兀自出现一道白色的扭曲漩涡,像是纠缠在一起的长条绸缎,规模同人一般大,有弱引力。 这是纳森岛上王和卫独有的特权,可以瞬间实现空间的转移,疑似没有人数的限制,是十分厉害的空间魔法,但仅限于岛上才能使用。 以无相观去看那个尚未完成的漩涡,唐牧之能看出的,除了即将到来的两个纳森卫的样貌以外,还有这一魔法的设计理念和实现步骤。 】 万法同源,虽说东、西修炼体系不同,但在无相观的照见下,所谓空间魔法,本质上也不过是能量的又一种运用罢了,扫清外相,看穿本质,都是人为可以复刻的手段。 对于一般异人来说,这才是无相观最为厉害的能力,因为有了无相观,世上一切的神通法术,只要见过,便汇成一本本心法秘籍,想用?尽管去练就是了,无相观会让你看到最简洁最容易实现的方法。 思忖间,两个前来迎接的纳森卫也从漩涡中显露身影。 一男一女。女子系一件单薄的深领白纱,穿着朴素,气质柔雅,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体态匀称,仪态翩翩,柔顺的长发银中带粉,两束从耳后披下挡在胸前,按照西方人的神秘,是古典美人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类。虽然看上去年纪尚小,只有十八岁左右,却生得一张东西方男女老幼都难以抗拒精致面容,浑然天成。 而那个男子身穿灰白的布衫,个子不高,身材却是挺拔如青松,其人剑眉星目,气势如藏锋宝刀,表面洒脱,暗含锐气。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顶上微秃,还有剃过日式月代头的痕迹,腰缠腹卷,有力的左手按住插进腹卷的打刀,装扮气势活像江户时期走出来的武士。 “唐牧之阁下,恭候多时了。” 望月悟下按打刀,深深朝唐牧之鞠了一躬,唐牧之则是轻轻点头回应。 望月悟身边的尹莲娜则是朝着唐牧之款款走来,眼中带着圣洁的色彩,却展露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向他伸出右手:“欢迎您,马斯先生。” 唐牧之伸手和尹莲娜握了握:“尹莲娜小姐,就称呼我为‘唐’吧。” 尹莲娜低下头:“好的,唐先生。” 望月悟鞠完躬,审视般的,上下扫量了唐牧之一番,眼神略带侵略性。 “阁下,王正在王城中等候您,现在走吧。” 唐牧之点点头。 身边的尹莲娜主再次伸出右手:“冒犯了,唐先生,抓住我的手就好。” 休—— 唐牧之握住尹莲娜右手后,马上感到一道特殊的能量传递到了他的身上——那是空间魔法的坐标。 随后那坐标引动圣树能量,自他身前爆发开来,一股强劲的引力将他吸入进去,眼前视角短暂模湖后又恢复清明,周围的景象像是换了层皮一样显露。 这是通向王城的石阶,唐牧之向下瞥了一眼,发现是现代技术翻修过的,难怪华金纳索要的物资还有许多建筑材料呢,白得的资源,原来都用于维护这庞大空旷的王城了么? “唐先生,剩下的路,就请步行上去吧。”尹莲娜低头朝唐牧之示意了下。 “好。”唐牧之回应了一句,抬头看了看王城,也不管望月悟和尹莲娜两人,迈开步子从容前进,在庞大的王城面前,他的身影显得极其渺小。 望月悟和尹莲娜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对于唐牧之所展露的不知是傲慢还是从容有些惊奇。 唐牧之看到几根粗大的像是要撑开天地的石柱将那酷似万神庙的宫殿撑开——框架式,古罗马人最喜爱的建筑风格。 进入神殿,唐牧之一眼便看到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幼小身影。 “呵……”唐牧之对于见到这么一个小朋友当王并不感到意外。 在天国的时候,华金纳对唐牧之讲了很多纳森的事情,但对于她的王却透露甚少,不过就凭只言片语的信息,唐牧之也早知道王便是日后遭到贝希摩斯侵略的那个,纳森最后的王。 王座之下还有剩下的五名纳森卫,随着唐牧之的到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这五个纳森卫中,唐牧之只认得一个,女武神古娜,其他都是生面孔,看来纳森卫的换届速度很快。 “远方的客人,欢迎你。” 年幼的王看向唐牧之一本正经地开口,却难掩言语中的稚气。王生的一张小巧精致的东方面孔,黑色的长发向后束成短马尾,她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衫,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 唐牧之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微微一笑,略微弓身向她示意,有些像是大人在陪伴小孩子嬉闹。 “很高兴认识你,尊贵的王。” 王眨动晶莹的眼睛,似乎很受用唐牧之的温和。 但周围的几个纳森卫却对唐牧之的态度颇为不喜,有位东方人模样,四十岁上下的卫站出来,用英语对着唐牧之说道: “唐先生,请你板正自己的态度,王的威严不可冒犯!” 他语气煞是严肃,目光炯炯,颇有春秋战国时期“士”的风范,似乎唐牧之再开口说出一句不恭敬的话,马上要拔剑叫他血溅五步的样子。 “殷黄天,这谈不上冒犯。”王急忙摆摆手,开口说道。 “王!这个人太傲慢了,他甚至没有将您看作自己平等的存在,更别说从地位上做到尊重您了!”一旁的古娜也瞪着唐牧之,狠狠地说道。 剩下的三个纳森卫看着唐牧之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唐牧之看了看殷黄天和古娜两人,而后又看向王,没有说话。 王和唐牧之对视着,微笑着说道:“唐先生,看来大家都不喜欢你。” “是啊,我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同伴,同时也让你失去了一个忠诚毫无二心的侍奉者。” “不,我知道的,华金纳依然忠诚。我很感激你帮助她完成了自己人生最大的转变,但她依然是我们的一份子。” 唐牧之伸出手指了指其他纳森卫:“很明显,他们并不这么认为。华金纳顿悟了,和他们不一样,只要她想,可以随时脱离纳森,也可以拒绝神树的感召。没有神树,他们今后不会再无条件信任华金纳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钞能力 王摇摇头:“时间会证明华金纳的忠诚。我,还有卫,从没失掉对她的信任。” “外来人,说正事吧,我们的王要同你仔细探讨那桩生意。”殷黄日沉声说道,对于唐牧之这个“老乡”,他似乎先显得尤其排斥。 “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具备和整个纳森谈生意的条件……”古娜眼中冒出凶光,身上沉重的秘银盔甲似乎也因为主人气势的变化而越发具备压迫感:“你们的傲慢,已经冒犯了王的威严,给出一个让全纳森为你和那个女人做担保的理由吧。” 唐牧之抬了抬手:“理由?这不是明摆着么,只有你们纳森有这个实力让我的合伙人放心啊,她求的就是一个安心,当我违反某个约定后,你们全都出动杀了我就行。” 古娜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牧之,挑衅地说道:“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果只是要对背信之人做出惩处的话,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单独做到,何必牵扯上整个纳森?一千万美元,汇到我们指定的账号,到时只要那女人联系上我,求证之后,我自然会找到你,并取来你的首级!” 这一次纳森王没有选择开口制止古娜,看来她也秉持相同的意见,这就相当于让纳森赚一笔丰厚的外快。而纳森王希望唐牧之来此的目的,谈生意是次要,主要还是看看究竟将华金纳引导向觉悟的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角色。 “一个人一千万美元……我计算过,如果换算成物资的话,可以纳森所有的岛民数年里过着小康生活不愁吃喝,不过古娜女士,以你的实力,怕是未必配得上这一千万吧” “你!”古娜听到这近乎挑衅的话语,怒气冲冲就要朝挥拳打来,却被身边的卫一把拦下。 “里卡什!为什么拦下我!” 拦住古娜的卫叫做里卡什,纳森卫中唯一的印度裔,他三十岁才登上纳森岛,第一天便受到了神树的感召,曾在乐园中称霸一时,但数年前败于一人手下,生死关头,他接受神树的感召成为了纳森卫。 “里卡什,卫的尊严同样不可辱没!”古娜大声叫嚷道。 “我知道,但是古娜,现在是谈生意的时候,愤怒自有得到宣泄的时候,但这一笔财富却是我们不该错过的。唐牧之先生。” 里卡什一手横着拦住愤怒的古娜,一边对着唐牧之说道:“唐牧之先生,您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不代表鱼目混珠,偷换概念那一套在我们这里行得通。对于纳森来说,物资是第一重要的东西,是不可以简单以钱财衡量的。当然,两千万美元,即使是对于我们纳森,也是不该错过的财富,但凭这个数目就想搭上整个纳森为您二位的交易做担保,还是有些不够的。” 唐牧之笑了笑,心道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对于纳森来说,这件事上他们几乎不用出力便能平白赚到这么一笔巨款,又有什么理由不做?无非是看唐牧之和曲彤的架子摆得太高,想要以高额的担保金挽回一些面子罢了。 “那请问,请纳森做这个担保方,具体需要多少钱?你只要说个数字就可以了。” 里卡什扭头看了看纳森王,王的表情有些奇怪,犹豫片刻后她说道:“唐牧之,若是这场担保非要以钱财衡量的话,全体纳森卫会为了纳森的利益而以自己的荣誉为担保,但全纳森不行。” 唐牧之点点头,笑着说道:“王,那已经够了,纳森卫的荣誉便是纳森岛的荣誉,我很荣幸能同卫合作。” 其实有全体纳森卫做担保,意义和整个纳森共同见证唐牧之和曲彤两人的交易是相等的,纳森卫们虽然是王忠诚的侍奉者,但王本人并没有如卫一般强大的能力,想必曲彤也不会在这件事上纠结太深。 “呃!” 包括王在内,纳森一众人听到唐牧之爽快的答复具是一愣,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唐牧之没有再放血将王也牵扯进去,当然,让王也坐上谈判的椅子,到时需要唐牧之付出的,便不会是金钱这种浅薄的东西了。 “等一等,唐牧之,让所有纳森卫做担保的价钱可不是一千万美元!”王以为唐牧之对于这桩生意有了误解,赶忙开口道。 “咳!王,这些话还是我们来说吧……”几个纳森卫面露尴尬之色,低声说道。 哦,坐地起价么……唐牧之耸耸肩,他现在没工夫在纳森岛上耗,只要对方开出的价格不是太高,他都可以痛快点答应下来,只是这次就要多挪一点唐门的公款了,虽说唐门如今的财力雄厚属他功劳最大,但总是开口和唐观海他们张口去要也不是很好。 “一千万美元一个纳森卫,至于华金纳,她跟你既然已经成为朋友,她的一份就不用你付了,八千万美元。”里卡什一脸坚定地说道。 “里卡什!之前……”王看着一本正经的里卡什瞪大双眼,连忙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刚刚险些惊叫出声。 这可和他们之前商议的结果不一样,原本就是之前古娜说出的一千万美元,叫里卡什这一抢话报价,直接将雇金翻了八倍,让尚还年幼,面皮单薄的纳森王如何不脸上发烫! “八千万……”之前一直对唐牧之敌意满满的古娜张大了嘴,吃吃地看着身前那个面厚心黑的里卡什,有些不敢置信。她可没想过讹唐牧之的钱,只是觉得唐牧之的提议太过荒唐自大而已。 唐牧之听到这个报价脸色也是一黑,就是叫他接私活去暗杀一些美丽国的重要人物他都不敢这么狮子大张口,这个里卡什表面上看得老实,没想到是个厚脸皮的主。 “咳咳……” “嗯……” 王城神殿内,纳森王和卫大多面露尴尬之色,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样子。 神殿内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唐牧之抿了抿嘴,若是他现在主动提个方案挑衅,比如每打赢一个纳森卫少付一千万之类的,这个提议肯定会被接受,但他已经无心和纳森玩过家家了,这些人因为施舍的安逸已经丧失了对外的紧张感,之前就算纳森要求唐牧之为纳森开辟出一条隐蔽的航向可以每年供给纳森物资,他都可能尽力去实现,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不想再费周折动手。 唐牧之面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个价钱太荒唐了……这样吧,出于对各位实力和地位上的尊重,每人五百万美元,就是去雇佣国际上佣金最贵的黑魔法师去执行暗杀任务都不过是这个价,若是纳森确实觉得我唐某冒犯了纳森,没有合作的意向,那么我就告辞了。” “成交!”里卡什双目放光,赶忙冲上前握住唐牧之的右手,贪财本性暴露无遗。 …… 纳森王和唐牧之一前一后于王城中漫步行走着,身后有望月悟和尹莲娜等三名纳森卫护卫着。纳森王正带着唐牧之参观王城。 而剩下的五个纳森卫,除了殷黄天都重回了自己的岗位,殷黄天去了美国,他将到曲彤指定的地点证实自己的身份,而后和曲彤一同秘密乘飞机到香江。 这前后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唐牧之决定离开纳森后直接去香江,一方面是接上曲彤,一方面是他要将自己结婚的喜讯告诉唐媛。 “唐牧之先生,过去纳森岛和许多人合作过,你是唯一一个亲自过来的客人,毫无疑问也是最康慨的那一个。”王轻声开口,语气中似乎对唐牧之接受纳森的敲诈有些感叹。 “呵……”唐牧之笑了笑,对于眨眼间就损失四千万美元并不非常在意,将来赚钱的机会还很多,只是观海爷他们怕是有得一阵心疼了。 “这是殊荣,我的王。” 四千万美元,唐牧之如此大大方方交出来倒也不全是图个在纳森行事方便。他也清楚,这些钱很难直接花到纳森岛上面,卫们在外要拿钱办的事,大头无非就是用在处理那些对纳森别有用心的敌人或者行贿,一切国外异人势力的羸弱和腐败,对于唐牧之以及他身后的力量来说都不算是件坏事。 “……”王抬起头向后看了一眼唐牧之,眼中充满了不相信的意味,她沉默片刻后说道: “华金纳同我讲了很多,她在天国中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并且见到了真正适应天国的人……她现在能有如此境界,作为纳森的王,我由衷感到高兴,并且还要向你致谢。” 唐牧之摇了摇头:“华金纳的顿悟只在瞬间,但在此之前却经历了于她而言莫大的痛苦,恐怕将一生的精力都倔强地用进去了,这是她坚持的结果,无须向我致谢。” “不论如何,没有你,就没有顿悟的华金纳,她现在是我们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纳森岛上数千年以来的所有神民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她的顿悟也使我们对神树指引的目标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神树的存在,让你们永远不会和顿悟的机会擦肩而过。”唐牧之看向王城巨大石柱外的茂密的原始森林,目光深邃:“王,原谅我的冒犯,我认为‘守卫纳森’只是神树浅层的目的,神树存在的最终目的,或许就是赐福它的子民,引领神民实现人生的圆满。” 王朝唐牧之点了点头:“我能感到神树对华金纳温和的态度,或许你的猜想没有错。唐牧之,你是唯一一在我面前直言对神树想法的人,但你的想法没有错,也不会让我感到冒犯。” 】 “王。”身后的望月悟轻声开口,语气有些严肃。 王尚年幼,纳森和王自身的许多事情,都是卫和一些长老商议协助解决的,对于年幼的王,他们虽然无比忠诚和尊敬,但一旦王做出有违王者威严的事情,他们也理当出声提醒。 显然,望月悟不希望王同唐牧之这个外人讲太多关于神树的事情,即使他的存在是特殊的。 唐牧之扫了望月悟一眼,也有意不再往这个话题上凑,他倒很喜欢王这个小姑娘,只是他们各自所处的立场,谈话的时机不那么合适。 他希望华金纳的事情会促成这一代纳森王的转变,纳森的存在和意识形态太过原始和野蛮,注定被这个先进科学的时代所抛弃,纳森也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有神树这座罩在所有神民头上的大山所阻挠着他们的进步,但只要王成为和华金纳一样境界的人,或许那时纳森会有一线生机。 年幼的王只在王城中活动,她带着唐牧之参观了一天,也谈了一天之后,唐牧之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这次纳森之行异常顺利,只是损失了一些身外之物,不过也只能算是唐牧之又一次展露凌驾于异能之上的“钞能力”吧,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离开王城之前,唐牧之和王彼此对视着,周围一圈的纳森卫还在履行着自己护卫王的职责。 就在此时,唐牧之突然做了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王的小脑袋。 轰! “唐牧之!” “你想做什么!” “拿开你那卑贱的脏手!” 纳森卫们沸腾了,王城被他们因他们的怒吼而颤动。 几乎是在一瞬间,无数花哨的魔法异能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唐牧之打来,纳森卫们都红了眼,他们再不会因为讹诈了唐牧之一笔钱而对他手下留情。 王身上泛起一阵圣光,这是某个卫的能力,有着强大的护卫能力,以防她被误伤到。 唐牧之看着王疑惑、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轻声对她说道:“小女孩,你该有个自己的名字了,即使是自己取的。小女孩,再见了。” 此前唐牧之和王都是在用英语对话,这是卫们的要求,而这一句唐牧之是用中文对王说的,他说完后,在纳森卫们密集的攻击中兀地消失不见。 “各位,我没事,停手吧!”王看到唐牧之的突然消失,并没有丝毫意外,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赶忙对一众纳森卫喊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再见阮丰 刚登上纳森岛的时候,唐牧之便在岛上见到两个在国内就认识的老熟人。 一个是赵遐思。唐牧之早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在当年被唐牧之打败后躲了一段时间就逃到了纳森。之前在天国的那些年中,他也从华金纳那里知道了关于赵遐思更多的故事。 在纳森岛这些年登岛的罪犯当中,赵遐思无疑是最守规矩的那个,对于纳森王、卫,还有那些平时生活在王城中的人,他从来不会对这些人动心思,但在无法无天的乐园当中,他同样也是最为残暴的一个。 他杀人太多,在初登岛的那一段时间,可谓是以一人之力毒杀了当时乐园所有的人,整个纳森岛被腐尸的气味笼罩,之前那个里卡什败给的人就是他,在中了原始蛊毒濒死之前,接受了神树的感召,其余纳森卫可谓浑身解力才驱除他体内的蛊毒,让他免于一死。 而赵遐思在一段时间报复性的杀戮后,势头终于也偃旗息鼓,这才没引动纳森卫的集体讨伐。 如今的赵遐思是乐园的首领,平常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后面这些年登岛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也尽数化为白骨,他被纳森岛民称为“蛊王”。 赵遐思没死的事情,唐牧之早就知道。原始蛊于蛊术方面的能力,无异于神机百炼在炼器方面的技艺。 不只是毒性,原始蛊可以通过运炁方式随意转变为任何蛊,天下奇异之蛊千千万万,赵遐思当年大抵是凭借假身一类的蛊而免死于唐牧之手上倒也并不奇怪。 唐牧之从王城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纳森,而是去找了第二个他的熟人。 阮丰,他在集市前边的一处山谷当中敲了个洞生活在里面。 唐牧之从王城出来后直接找到了他的“洞府”,向后看,一路上尽是被六库仙贼能力消化殆尽的皑皑白骨,如果阮丰也有意称霸,或许现在纳森的局势是南蛊王,北阮丰,中王城? 至少阮丰有这个实力。 “啧!身上若有若无的味儿——要不是听到外边突然有了动静,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小子!” 山洞中阮丰愈加胖大的身影展露出来,唐牧之之前在大罗天里看到他的时候,便发觉阮丰已经愈加堕落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的气质和几年刚出干城章嘉峰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 有六库仙贼带来的低敛,唐牧之看见更多的是那双眼中时时流露出来的猩红凶光,就像是野兽一样。 “阮丰前辈,好久不见啊。” 阮丰从那个对他来说有些狭窄的山洞中走出来,看到唐牧之,他有些高兴地说道:“哈哈,对你们来说确实过得久了些,不过我已无欲无求,于我来说,这几年睡一觉就过去了!唐牧之,你还是没有修炼六库仙贼?” 唐牧之点点头,目光炯炯地对着阮丰说道:“是。不过可惜,你现在的状态可不是无欲无求。” 阮丰轻笑一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这个岛上就是无欲无求的表现了,还好,我挺庆幸的,这个岛上好多爱闹事的主儿,都被赵遐思给弄死了。找我麻烦的也就不那么多。” 】 “你认识他么?” “见过几面……嘿嘿,他没占到便宜就走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在这个岛上可以称王称霸,打算积蓄一股势力去把王城屠了,可惜这个地界和我一样的人还有几个,他被收拾过,受了伤,就不敢乱来了。” 唐牧之眉头一挑:“我就说呢,赵遐思对王城守规矩……原来是有这么一出,恐怕他还是贼心不死。” 阮丰有些惊讶地说道:“啊,原来你也认得他,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不过不管他贼心死不死,都没那个能力了。那些纳森卫……有几个我见过的,实力都不差,要是有几个围攻他,他早就死了。别说岛上这些事儿,说说你,在国内混不下去啦?怎么跑到了这里。” 唐牧之耸耸肩:“那倒没有,我也是为了救人来着,倒被当成肥羊给他们宰了一通。说来这件事情还是因你而起。” 阮丰指了指自己,莫名其妙道:“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到纳森都好几年了。” 唐牧之看了看他:“因为六库仙贼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你一样为了克制自己的‘食欲’而躲到雪山多年才破戒的。” 阮丰砰地站起,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怒目圆瞪:“小叶她……吃人了?你向我保证过会盯好她的!” “我说的不是她。她好着呢,这几年静功大增,连那种欲望基本都不展露了。” 阮丰身体一松,他白了一眼唐牧之,原地盘坐下来:“那就清楚啊!虽然我是这个德行改不掉了,但也不希望那个小丫头跟我一样的境遇。” “我说的是吕胜,他的六库仙贼,是你教的吧?”唐牧之向阮丰确认道。 阮丰眯着眼,摸了摸下巴:“他啊……” “果然是你。跟我讲讲吧,不过这里好像不是很方便。” 唐牧之打了个响指,身边兀地出现一道漆黑的缝隙,一开始是指针大小,慢慢便有一人高了。阮丰歪头看了看:“你耍的这是什么把戏?术数?” 唐牧之:“算是魔法吧,不过炼炁士也可以用,在这里面谈事情方便。” 阮丰站起身,“我进去看看……你小子半路出家,可别把我坑死在里面。” 阮丰毫无防备,迈步进入那片空间,入目一片漆黑,唐牧之不知何时已经在那处空间当中,身后悬浮有一扇没有厚度,发着耀眼白光的大门。 “你,这……”阮丰指了指唐牧之身后的大门,吐槽道:“搞得你像什么教主之类的,二不二?我在洞里待得久了,受不了这刺激,关了关了。” “……”唐牧之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这叫天国,原本是一个纳森卫的手段,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用,你等等吧。” 唐牧之练成无相观的先决条件就是照见天国,天国的构造,施术步骤,这一切唐牧之早都烂熟于心,只不过碍于东、西修炼体系的差异叫他在华金纳的天国中改进了近千年才能用,不同修炼体系的差异果然如同天堑,这恐怕也是唐牧之唯一可以复刻的魔法手段。 不过就现在来说,唐牧之的天国用起来基本上跟华金纳没什么差别了。 第三百三十章 永生 趁着唐牧之更改天国规则的间隙,阮丰四处参观了天国。 唐牧之简化了天国,但他还没有将虚拟的星云投映到天国上面去,还有那条用以迷惑人的石路也没有,所以他和唐牧之所在的时空可谓是连一点看的东西都没有。 阮丰左顾右盼看了一阵,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像是悬空的黑暗,不由皱着眉道:“你告诉我这是谈事的地方?比我洞里都黑。” 唐牧之解释道:“关键还是看时间么,外界和这里的时间比是一比无限,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于外界都是一刹那的事情。我在纳森岛的话,位置会被王感受到的。” “一比无限!”阮丰震惊不已,随即有些期盼地说道:“唐牧之,你小子厉害呀!能不能给我搞个无限比一的空间?不,不用那种,就是我在这里待两天外界过去几年的就行,你要能做到的话帮帮忙!” 谈话间,唐牧之已经完成了对天国的又一次改造,他先是改变了天国之门的位置,而后又在天国中投映了一处简单的石质地面,投映整个星空有些复杂,短时间办不到,不过现在天国之门正好在两人头顶上,算是充当一个灯泡的作用了。 “行不行啊,唐牧之,说句话!”阮丰焦急道:“急死个人欸!” “你不是说自己无欲无求了么?” “行行行,你当我刚刚在放屁行了吧,我就问你能不能做到我说的事情。” 唐牧之:“你说的我现在做不到,而且我也不能不管外边的事陪你当一回王质,我认为你也没有王质烂柯奇缘的缘分。” “不需要很久,你要是有办法我自己可以练呐,你在外边潇洒着不就行了!”阮丰焦急地强调道。 唐牧之有些歉意地摇摇头,这个他确实做不到,天国时间比例的夸张,是因为使用天国的真实时间只有一瞬间而已,而按照阮丰的预想,要维持一个“浪费时间”的时空数年才能做到让里面的人感到只过去一瞬,从技术上来说这是走了弯路,南辕北辙。 “阮丰前辈,你先别着急,天国中时间很长,你想跟我聊多久都可以,这件事我们后边再谈行么?我会想想如何帮你的。” “好,好,不急,我不急。”阮丰擦了擦额头上因假影而出现的汗,缓和片刻后,他笑笑道:“我急什么,我时间多的是,我急什么?你说说吧,来这座岛上,跟吕胜,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唐牧之将其中的前因后果对阮丰大致说了说,从吕胜大闹高家,到他被会用大罗洞观的人抓走,后又重伤方劝,到唐牧之和曲彤谈条件,唐牧之到纳森当肥羊,这番大费周章下来,没想到反而是唐牧之本人在受益最大,不管是无相观、大罗洞观还是天国,都算是意外的收获了,这价值可远不是那些身外之物可以比的。 只是在谈到曲彤的时候,唐牧之没有提及双全手这个词。他倒期待两人去见上一面,若是能由此知晓曲彤的真实身份,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阮丰很大概率也不知道。 阮丰没想到从这个故事中还能听到这么多熟悉的名字,高艮、大罗洞观、藤山首领……他像是憋了一口郁气在心头,表达欲被什么东西压制得死死的,最终抿了抿嘴只说出一句: “磨磨唧唧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唐牧之:“如果你没有将六库仙贼传给吕胜,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我现在本该是和可馨一起筹备婚礼的,而且这也是我难得的长假期,或许后面几年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都被毁了,没有时间,很多事情还得穿插着做。” 阮丰眉头一挑:“你上我这儿兴师问罪来了?那要不要我跟你算算我传吕胜六库仙贼的源头在哪儿?还不是你和丁嶋安那个臭小子来找我,把我从雪山带出来了!” “这么说也对,不过我来见你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我替吕胜感到有些可惜,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在陆老爷子的府上,当时他还不是这样子,也或许将本性藏在深处,但六库仙贼和炼炁的高超天赋促成了他。” 阮丰摆摆手:“那不就得了?我当初只是看那小子顺眼,他搞出些事情,死了一批甲申余孽,这不是挺好的么?也省的我那些老哥们儿的后代每天提心吊胆的。 而且别忘了,你也是既得利益者,你现在会大罗洞观了,媳妇手里还有一个八奇技,虽然不能向唐门推广吧,不过你自己随时都能修炼,还不满足么?” “有大罗洞观之后是方便不少,不过如果不是唐门整体的提升的话,我还真不满足。” “切。”阮丰不屑地摇摇头,“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宗门家族与我而言,束缚而已。” “对我来说,逍遥是早已实现的东西,不会受什么东西束缚的,就跟那些纳森卫一样。” 阮丰不屑道:“我看他们就是一群傀儡,还强迫人家一个小孩子坐上王位的,什么东西。” 唐牧之:“你说王么?他是李慕玄的孙女,你不知道?” 阮丰愣了一下:“王是我们国家的人?李慕玄?那不是全性么,他也在岛上?我跟他又不熟。不过管她是谁,你真的要把那么多钱白给他们?” “当然不是白给,你以前在国外流浪了那么多年,应该对纳森的形式也有一定了解,这笔钱他们花不到自己身上,却正好为我所用。” 阮丰:“以前没发现,你小子心真黑啊,这次又想搞谁?” “美国有个公司叫贝希摩斯的,阻碍我很多次了,我试试今年或者明年能不能把他们搞垮,就拿这笔钱做导火索。” 阮丰:“还好,我以为你想对这座岛出手呢,好不容易找个清净的地方。” 唐牧之摇摇头:“会波及纳森,但应该不会招致毁灭性的后果,不过我看纳森也不长久,说不定你一语成谶,我以后还真就对纳森出手了。 你也一样,除了消磨时间,想想别的事情做吧,不管是可馨还是吕胜,至少在我看来这两人都比你活得好多了。我来找你也就是聊聊天,我很忙,很快就要走了。” 阮丰脸上灰暗下来,随即嚅嗫着说道:“挺好的,我这样就挺好的,我比他们幸运多了,至少我还活着。” 唐牧之拍了拍阮丰的肩膀:“前辈,你的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无相观,你先试着去练吧,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你能在这种鬼地方……不,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你能待十万九千年,我记得和释迦牟尼历劫的时间都一样吧?你连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完活儿了,我信你,你肯定有办法的。但是你之前不是说无相观别人练不了么?” 唐牧之:“阮丰前辈,别人没法练,是没那个时间啊,但是你不一样。” “也对,也对,反正都是一样的无聊。”阮丰皱起眉说道:“不过小唐啊,你说你要结婚了,小叶有六库仙贼,应该怀不了孩子,她的寿命也比你要长久很多,你打算这辈子就这么办么?” 唐牧之看向阮丰,“我这样就挺好。至于寿命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很远,再说无病无灾的话,我活个一百二十岁也不是问题,将来不管是从转变心境入手,还是从延长寿命入手,都有相应的法子,这就够了。” 阮丰眯着眼盯住唐牧之看了一会儿:“这你倒说错了,我看你活不止一百二十岁……” “怎么讲?” 阮丰嘴唇紧闭,摇了摇头。 唐牧之一怔:“不能说?看来我身上涉及的东西还不小啊。” 阮丰神秘道:“问你自己,我不信你没发现,这几年你变老了么?就是个子长了一点吧……嘿。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就是不知道,难道也不会问人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香江 唐牧之将无相观的修炼方式传给阮丰后,并没有维持天国太久,阮丰已经活得够久了,他不想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对他来说,天国就是噩梦似的存在,他要的不是亘古不变,而是眨眼间变成沧海桑田。 当然,阮丰也并不期盼这个时间过得太久,没多少年了,到二零四四年,他身上的禁制解开,甲申之谜或许被永久掩盖,或许真相大白,到时便百无禁忌,至少不用再藏头露尾地过日子了。 告别阮丰,唐牧之没有再在纳森岛上逗留,一转念便进入大罗天。 赵遐思那边,唐牧之暂时没有动他,万一将来贝希摩斯还是会和纳森开战,到时他便是一个很好的武器,正好为唐牧之所用。 唐牧之倒不盼着赵遐思包围纳森,纳森岛的存亡跟他没关系,若是能借纳森的手,让他们和贝希摩斯斗的两败俱伤才好,只是现在的贝希摩斯若非纳森让他们感到威胁,否则断然不会对这个世外之地主动出击。 至于唐牧之许诺给纳森的酬劳,纳森方面也知道这么大笔钱要转出来不很方便,所以并没有紧逼唐牧之尽快筹集转入他们的秘密账户。 而曲彤那边,说好了,尹莲娜会去美国将曲彤接到香江,到时三方在香江会合,再转乘轮渡和汽车到福州……当然,这是唐牧之要求的步骤,具体还得跟曲彤见面以后详谈。 尹莲娜出岛找到曲彤,并和她一同到香江,路程可谓遥远,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得十多天,唐牧之向王提出过用大罗洞观迅速转移尹莲娜到美国,但是被王以穿行有风险为由拒绝了。 …… 三天后,农历六月廿五这一天,唐牧之估算了曲彤和尹莲娜到达香江的大致时间,最终决定回国的时候先去一趟贵州。 有件事唐牧之一直没忘,吕慈可是亲自委托他跑一趟,把先前被人从吕家救走的夏柳青给抓回去,原先老唐门是不接这种任务的,现在张旺他们也不爱理会这种,夏柳青毕竟也是老全性了,身手不错,人脉还广,请唐璨他们也不保险,推不掉,只好唐牧之亲自跑一趟。 梅金凤的地址吕慈给他了,唐牧之打算趁曲彤她们还没到的时候去梅金凤的住处蹲点,大概一个星期,还是有挺大概率逮到夏柳青的,他得抽时间把这事儿办完。 八月十五就是他和叶可馨结婚的日子,到时候又有得忙,还有廖忠那边对于蛊童的事情也挺上心,到灌县跑了有几趟,没有唐牧之配合,这事他也不好展开,毕竟他是跑来监督的唐门的,前两天还打电话来催。 贵州唐牧之来过几次,梅金凤的地址他倒是也知道大概在哪儿,不必坐车,唐牧之动念之间,直接进入大罗天搜寻梅金凤住处。 片刻之后,唐牧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一处装潢复古的老旧木屋外。 这里算是林区,梅金凤的屋子不小,东、西两间堂屋,被水泥浇筑混合的鹅卵石铺成一条直通木屋的道路,没有栅栏,木屋上面平铺着茅草,被白天的日光晒得翘起来,窗户上湖着白纸,因为是白天,唐牧之能感到梅金凤在里面,却是没有亮着灯的。 唐牧之确定梅金凤在屋内后,在这处森林中找寻了一番,没有看到夏柳青的身影,于是便纵身跃到附近一颗大樟树上面坐下,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他屏气凝神,虽然没有用上幻身障,但对一般异人来说依然有着近似六库仙贼的能力,外人绝难发现树上有人。 唐牧之在树上待了一天,夏柳青未到。 说到梅金凤这个人,她在原着当中戏份不多,却是位十足重要的角色。 倒不如说她是主角团和无根生乃至整个甲申建立起联系的桥梁。无根生自不必说,当年三十六人结义就是他带的头,此人身世神秘,来历不明,现下世人也不知其生死。 唐牧之对于他,所知也十分有限,只知他真名冯耀,疑似冯宝宝的父亲,还有一些关于他自身手段神灵明的事情。 而梅金凤是无根生的追随者,跟无根生呆一起的时间很长,按理说甲申事发之后她也没法避免,估计是后边风天养落网之后,大伙儿都知道这只是个小角色,没有牵扯上结义,这才让她活到了现在。 唐牧之暂时无心理会这些事,这次他来只是为了完成吕慈的委托,静静等待就好,夏柳青是个痴情种子,一把年纪了,还是一心把感情放在梅金凤身上。 据唐牧之所知,高艮还活着的信息泄露后,这两人曾经躲在那些全性后面也在高家祖地出现过,夏柳青就是当时在逃跑的过程中为了掩护梅金凤被吕家抓住的,虽然后来他被救出来了,唐牧之也不确定这段时间他会不会为了避风头而放弃和梅金凤的见面。 …… 一周后。 曲彤那边打来电话,告诉唐牧之自己和尹莲娜已经坐上去往香江的飞机,让他替两人准备好进入内地的手续等。 唐牧之一番等待无果,梅金凤这几天也是足不出户,偶尔能看到木屋外的烟囱上升起炊烟,其余便一点发现都没有了。 唐牧之只好暂时将吕慈的委托给搁置下来赶赴香江,今年要出的事情多着呢,不出意外的话后边张怀义还要对所谓的“甲申余孽”进行一次扫荡,全性和名门正派都死了不少人,到时候不怕夏柳青不出面。 唐门的任务落到他手里了,就没有失败的道理。 …… 刹那间,唐牧之又从贵州转移到香江。 曲彤和尹莲娜从美国过来还需要时间,所以唐牧之没有第一时间去到机场附近。 他出现在了香江公园附近,时间正是晌午时分。 二零零三年是香江自八四年来最温暖的年份,全年平均气温二十三点六摄氏度,唐牧之到的时候,感到一股酷热席卷了他,这次穿行色界的距离不算很远,他没有多做休息,找个酒店换了衣服后,按照张旺给予的地址走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往事 香江庄士橔道1022号。 这里距离香江着名的轩尼诗道只有短短百米的距离。 徐景荣妆容精致,她身穿白色的修身一字肩打底衫和黑色的荷叶口短裙,很简单的服装,却将她身材最完美的地方展露出来。理了理抖到左边肩膀的长马尾,徐景荣摸到自己白皙清晰的锁骨,在进入眼前这个房间的时候,她不自觉从小挎包中取出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 嗯……鹅蛋脸干干净净的,染得微红的头发和自己很配,口红颜色好像有点深……不臭美了! 徐景荣按响门铃,不一会便看到门上的“猫眼”暗了下去,随即又射出房屋内的光。 】 卡察—— 门开了。 开门的那人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童孔,弯弯的柳眉,显然是长期细心打理的结果,她长长的眉毛微微颤动着,像是刚睡醒似的带着些许泪花,白皙无暇的皮肤透露出澹澹的粉红色。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她戴着扁圆的金框眼镜,两侧的长发有几根还贴在镜面上,碧绿的翠烟衫,浅绿的单薄百褶裙,脚下却十分俏皮地趿拉着一双粉红的拖鞋,显得年轻又有些可爱。她看清来人,慵懒地打着哈欠露出高凸的锁骨。 “景荣啊,好久没来,我还当你回内地了呢。” 徐景荣语气有些嚷怪和嫌弃地说道:“汤圆姐,你又睡懒觉啊!我早跟说过的,我回去肃州,你忘啦。” “啊——”唐媛眯眼又打了个哈欠:“昨天看股票到半夜,刚睡醒洗了个澡,差点又在浴室里睡着了……进来吧。” 徐景荣进去唐媛的房子,换了拖鞋,穿过大理石贴墙的玄关,和上一次来这儿相比,玄关鞋柜那儿又变得乱糟糟的,客厅地下多堆积了几个包裹,将原本宽敞的客厅挤得有些促狭起来,等离子彩电前的真皮沙发上散落着一件单薄的绒毛毯子,茶几上是残留着咖啡渍的马克杯。 徐景荣皱起眉头:“姐,你这儿没找人收拾一下吗?好乱啊。” 唐媛打了个哈哈:“你姐一个人在家,这不是不方便么?景荣,你来得正好,帮个忙啦!” “去去去……”徐景荣嘴上嫌弃着,却是将手提包丢到沙发上便开始上手拾掇起来。 唐媛依靠在客厅墙上看着徐景荣忙碌,有些狡黠又温柔地笑了笑,也不帮忙,而是看着她整理片刻后,从冰箱里翻找起来。 “呃……”唐媛看着狼藉的冰箱沉思片刻,最终从其中拿出半盒牛奶,看了眼繁体字的说明,确定还没有过保质期,于是走到厨房,将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都—— 徐景荣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颇不淑女地咧了咧嘴,向她道:“别忙了,你啊,还是继续睡吧,一会儿别把微波炉搞坏了。” 唐媛听完后有些不爽,迷迷湖湖地回应道:“我哪有那么傻?你收拾你的!……对了,你刚刚说回了肃州?” “嗯,我回去看我爸。” “哦……你老家的新房子建好了么?” “都是我爸操办着弄的,可惜他不想回县城住了,不然交通还方便点。” “你爸舍得花钱呐?” 徐景荣有些恼地放下手上的活计,挺直身体,“他真是老古董了,哪儿舍得花钱!以前的老大衣都不舍得扔呢!县城内最新的房子可以安地暖,比我们以前住得好多了,但他还是回老家烧炉子,你觉得他舍得花钱么?” “老人都这样……”唐媛说着,将微波炉打开,牛奶有些烫手。 “姐,你别老站到微波炉那边,听说这东西辐射很大的。” 唐媛翻了个白眼:“你又是哪个花边杂志上看到的,你也算高材生了,别信这些啊。” 徐景荣踌躇着说道:“宁可信其有嘛……而且微波炉加热出来的东西硬邦邦的,把水分都弄没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灶台呢。” “你也是老古董……”唐媛撇了撇嘴,还是听话地从厨房出来。 “对了,我到老家住了几个月,还有几个高中同学都结婚了呢。” 唐媛“哦”了一声,“跟你关系好么?” “有个朋友,还有一个人以前蛮讨厌的。”徐景荣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往。 “有个叫陈晓东的,他爸活着的时候可坏了……就是,欺负过我的。” 唐媛有些吃惊地张开嘴:“就是当时你同学妹妹的生日宴上?他……唐牧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徐景荣坐到沙发上,拄着脸蛋有些郁闷地说道:“就是那回啊……他爸后来听说被关进去了,那段时间他也消失过,回来后好像高二没上完就转学了。” “他在肃州办的婚礼?你去没去?” 徐景荣撅起嘴说道:“去了,我还真想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爸出事之后他变好了点,后来在一中也混得不错,但是老有人打他,他就转学了,人缘还是不错的,我在他的婚礼上遇到了好多老同学。” 唐媛端着牛奶走到客厅和她并排坐下,而后紧盯着她问道:“好多人来啦?那唐牧之来没来?你再没见过他么?” 徐景荣目光呆呆地摇了摇头:“他没来光邵倒是来了,他那边放假早么……我问过光邵,他也没见过唐牧之。” 唐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那些欺负你的人了?别怕……” 徐景荣咧嘴说道:“怕他们干什么?要是提前几年还流行的话,这些人都是死刑。当年他们基本上都进局子了,我再没见过一个。而且当时我喝多了,迷迷湖湖的,早都忘了。” 唐媛笑嘻嘻道:“当时还是他,我儿子救了你呢。” 徐景荣盯着前面的电视,突然将头歪到一边,神色暗澹地说道:“可是那次出事之后他就走了……其实这件事我最感谢的是薛佳啦,要不是她我名声就毁了,可惜,九八年的时候她回河南老家,就再也没有回来。” 唐媛闻言也是心中一紧,薛佳是徐景荣最好的朋友,在那个她们年轻又敏感的年龄,好友的早逝无疑是世上最痛心的遭遇之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关于同学变成我阿姨这档子事儿 如同做任务一般,唐牧之对着张旺给他的地址核对了几遍,最终确定他的生母唐媛就住在这里。 这是一处上世纪九十年代标准的商品楼,落户在轩尼诗道路南方,装潢豪奢,墙面上有近年粉刷过的痕迹,暖白色的墙体。楼只有八层,不算高,但配备有全封闭的电梯。 唐牧之再次确定地址后,进入电梯按在数字“6”上。 他大致知道这栋楼的户型,每层楼两户人家,每家占地都在一百平以上,在如今寸土寸金的香江来说,住在这里也算大户人家了。 叮—— 电梯内比较狭小,唐牧之站在里面微弓着腰,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唐牧之迅速抬眼往前一瞥。 电梯口正站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装扮时尚,容貌秀丽,年纪看上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却有股都市丽人的气质,她梳着马尾,正在低头摆弄指甲,听到电梯门发出“叮”的响,她抬起头,正好和唐牧之四目相对,二人目光短暂相遇后又错开。 徐景荣? 唐牧之眼神微微一愣,马上便认出眼前这个女生正是他短暂高中生涯中的同学、朋友,当时正和她做同桌的肃州女生徐景荣。 老话讲女大十八变。这倒是一点儿没错,几年不见,徐景荣的形象气质真和从前大相径庭,若不是唐牧之识人看的是炁,这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还真的认不出她。 徐景荣随意瞥了一眼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片刻后她眉头微微蹙起,这个人,似乎从前见过的,这栋楼的住户? “让一让,多谢。” 徐景荣用的是香江的方言,唐牧之听得一愣,有片刻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唐牧之先走出去,给徐景荣腾开电梯后,在她即将按下要走的时候,唐牧之看向他问道:“是……徐景荣吗?” 徐景荣吃了一惊,勐地抬头朝唐牧之看去,随即便被一双明亮的眼睛吸引住。 “唐、唐牧之?” 徐景荣感到自己鼻头莫名地酸,眼前视线好像也有些模湖,她紧紧盯着唐牧之明亮的目光喘着气,语气似乎有些抽噎起来: “你,明明没怎么变的……” 唐牧之温和地向她点头,替她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给拦下。 我怎么会没认出来呢? 徐景荣心底懊悔,像是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一般,内心如针扎般的阵阵刺痛。 “好久不见了……呵,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要出来吗?” “……嗯。”徐景荣发觉自己的老毛病又出现了,脸颊开始发烫,她错开唐牧之的目光,步伐轻盈从电梯里出来。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兀地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知道么?汤圆……你母亲她就住在这里。” 唐牧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认得她。我专程来这里找她。” “她住这边!”徐景荣急不可耐地充当了领路人的角色,伸手朝唐媛房间一展,而后上去冬冬冬敲门。 唐牧之下意识想拦住她,却又将升起来的手放下了。 徐景荣敲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尴尬地咳嗽一声,动作轻盈许多,姿态也放得淑女起来。 “这么快回来啦?”唐媛从房间内喊了一声,这次她没有透过猫眼看,而是直接打开了门,随即便看到两手空空的徐景荣杵在门口。 “我的猪脚饭呢?”唐媛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徐景荣。 徐景荣看到唐媛,如梦初醒般的,她挪开身子,让心不在焉的唐媛看到身后的唐牧之。 “……” “你……”和徐景荣想象的大不一样,唐媛看到唐牧之后,脸上首先升起一种怪异之色,像是惊讶、畏惧、震惊等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徐景荣站在一边看着这母子俩,只感到两人虽然站得很近,中间却像是间隔着黄河一般的疏远。唐媛没有如她预料中久别重逢自己亲生儿子的喜悦,唐牧之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样,面色平静,眼神温和。 唐牧之扫了一眼唐媛,她的生活状态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他心情有些复杂,具体倒谈不上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落差,在他的记忆中,唐媛不该是现在这样。 “……旺爷让我过来看看您。” 唐牧之打破这阵沉寂,唐媛看了一眼徐景荣,两个女子目光对视,都有些莫名的意味,徐景荣转过头看了看唐牧之,而后朝唐媛眼神示意了一下。 “噢,我忘了,唐……牧之,快进吧。” 唐媛脸色有些发烫,有些局促地说道:“呵,也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有点儿乱,你先进来吧。” “没关系。” 唐牧之迈步跟在徐景荣后面踏了进去。 “这里坐……我去给你倒水。”唐媛手足无措地招呼着,愣是原地转了几圈,才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哦,你不忙……我来吧。”唐牧之刚坐上沙发,又腾地站起来。 “哦、哦……景荣你先坐着,牧之,还没吃饭吧?” 徐景荣像是被教导主任罚站了一般的,从刚进来就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唐媛说这话,她马上反应过来:“姐,啊不……我下去买饭。” “你先坐!”唐媛闻言神色有些慌乱地道,她一把拉过徐景荣坐下,而后一脸歉意地对唐牧之说道:“牧之,你先休息,我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了。” 唐牧之下意识要抬手制止她,想了想又将手放下了,轻轻点头道:“好,您走路慢点,不急,我不饿的。” 唐媛像是要逃跑一般的,快步走到卧室还了件外套,出来的时候又把卧室门关住,而后急匆匆换过拖鞋就往外边走,唐牧之走到门口送了送她。 砰。 房子内只剩下唐牧之和徐景荣两人。 “……” 唐牧之盯着门看了一阵,沉默着回到厨房,在一次性杯子内结了半杯桶装水。 “……景荣,你有杯子吗?” 徐景荣一直在半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听见他开口问,她抿了抿嘴,从桌上拿起一个瓷杯,走过去轻轻递给他道: “嗯,我用的是这个。” 第三百三十四章 唐牧之接过徐景荣的水杯放在灶台上,在厨房找到电热水壶,只是热水壶下边加热的塑料盘不见了。徐景荣皱着眉说:那个……好像丢了,给我凉水就行。 唐牧之扫视了一眼厨房,用来加热的塑料盘确实不在这里,但是他说道:没事,我找找。 唐牧之将左手背过去,随意掐指算出卦数,而后看了眼客厅东南方向,那儿是电视柜,上面放置着一台等离子彩电,唐牧之走过去,从电视后面抽出一条黑色的电线。 啊……你怎么找到的?徐景荣看着唐牧之惊讶地说道。 唐牧之笑笑说道:我有个朋友,我们叫他狐狸,他懂一点算卦这方面的东西。 徐景荣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从客厅腾开位置让道。 唐牧之进去厨房插电烧水,将自己纸杯中的凉水喝掉一半后和徐景荣的杯子放到一块儿。 他没有走出厨房,盯着微微震颤的电水壶看了以后,他转过身倚靠在白瓷灶台上,和徐景荣聊道: 我们好久不见……有七八年了吧? 徐景荣攥着双手,左右摇晃着身体,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听到唐牧之这话,她心情突然平复下来:嗯,有七年了,从你离开肃州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你现在,还是现役的军人吗? 唐牧之摇了摇头:当了两年义务兵,退伍了,现在在一家单位上班……在江城。光邵告诉你的? 徐景荣嗯了一声:我和他见面也不多。 听说你去了英国读书? 哦,大学考得不好嘛,我姐……我说我亲姐,她当时就一直在英国,我当时就英语还行,然后跟她和我姐夫借了点钱,到那边算是勤工俭学吧,前年刚毕业。 唐牧之笑了笑,呵,这几年,你变化不小。 徐景荣揪住裙角,有些自嘲着说道:嗯,我打扮过嘛……你变高了,抱歉啊,你一眼就认出我了,我……呵,我一下没认出来。 没关系,我……看人的方式比较特殊吧,再说这些年我也变了许多。 徐景荣抬头认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神色暗然道:你就是变高了,其实脸没怎么变的,只是我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 唐牧之摸了摸脸,是说我长相比较嫩么…… 徐景荣连忙摆手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而后她又有些扭捏着说道:怎么说呢,你的,你的眼睛比一般人要亮,黑亮黑亮的,比较……很有特点,我应该一看到就认出来的。 哦?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吗?没什么印象了。 徐景荣低着头笑了笑:这个,都是天生的吧……对了,你的工作是不是比较忙?这些年都没再见过。 嗯,事情比较多吧。 你不会是什么大领导?徐景荣笑道:我见过的同学,同龄人里面,好像你工作是挺早的。 唐牧之缓缓摇摇头:哪有,还是给人家打工的…… 徐景荣似乎看到唐牧之眼中一闪而过一道精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二人久别重逢,度过了前期的尴尬,话题一个接一个倒也不断。 水很快烧开了,唐牧之和徐景荣说话的间隙,给她和自己的杯子倒满热水,唐媛还没有来。 光邵也不常跟人提起你,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也没有再见过吗? 哦,不凑巧,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生活么……我今年去百京看了光萍,那时候非典么,我正好路过。他我倒是没有再见过。 …… 呵,说道这个,光邵那时候还送给我一匹马,当时我还在蓉城,花了大价钱运过来的,我们没见过,但是相互之间也有往来么。 徐景荣有些羡慕道:那时候大家都只知道他爸是市长么,其实他二爸以前也是个南方的领导,后来成九二派了么,在鹏城一直是大老板,据说有十几亿的身价呢。 唐牧之点了点头,光邵他二爸是唐门在鹏城的合作对象之一,他二爸当时经营的是航空精密模具厂么,旗下还有投资公司,生意一直是蒸蒸日上,前几年的时候他们厂子一批设备遭到人为破坏,他本人也差点破产,是唐牧之打电话主动给唐门和光邵他二爸牵了线,给投了一笔钱,而后又帮他把搞破坏的人抓了起来。 那件事涉及四个圈内人,后来按照唐牧之的建议,送到哪都通废掉经脉后,又被法院判了死刑。 这四人身后的势力,后来跟唐门对着干了一段时间,不过也很快偃旗息鼓了,当时唐门旗下正好有几家公司的前瞻性展露出来,引起过高人的关注,哪都通当时还特地对唐门特殊关照了一段时间。 现在光邵他二爸的航空精密模具厂蒸蒸日上,又开了一家布满流水线的电子配件厂,还有一家公司研究和生产镍镉电池,雇佣员工近万,唐门也受到当初投资的反哺,逐渐壮大。时间证明了他是个十分有能力的实干家,当然,他同时也是个运气极好的人。 唐牧之不由想到纳森佣金的事情,而后他回过神来,问徐景荣道:对了,你和我母亲是怎么认识的?真够巧的。 徐景荣有些尴尬地张开嘴:啊,确实够巧。当时我还在英国读书么,汤……好些年前,香江回归之后一段时间,她不是搬去英国了么。 她跟我姐夫有生意上的往来,和我姐当时关系就不错了,都是老乡么,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后来是我们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唐牧之笑了笑道:没事,你就叫她姐好了,我不在意的,各论各的也好……她看上去也很年轻。 徐景荣如释重负地说道:哦,她的样貌本来就显年轻么,我第一次见到她和现在也没多少区别的……怎么还没回来? 唐牧之摸了摸徐景荣的杯子,温度刚刚好,这才递给她。 嗯……是这样,其实我这次来,也是长辈的意思,景荣,我要结婚了,今年的八月十五。我很快就会走,希望你转告她一声。 徐景荣正从唐牧之手里接过杯子,她手抖动了一下,温热的白开水洒在她右手虎口上。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神器,App】 唐牧之低眉瞥见这一幕,从身后抽出两张纸递给她,轻声说道: 小心些。 徐景荣有些勉强地点点头,她接过抽纸却没有去擦湿漉的右手,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他。 唐牧之拿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看向窗外,香江的天气真是闷热,或许是讨厌制冷剂和发霉的味道,唐媛并没有开空调。好在房子是南北通透的,两面都开着窗。唐牧之和徐景荣一时没有说话,也不动,两人看上去像是生活在同一张相框当中,只是一人依靠在左,一人低头在右,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分割开来,给这张照片带来并不违和的、光影分明的层次感。 第三百三十五章 脚印 街上冒着烟火气,天空逐渐汇聚出一层灰气,很沉闷的午后,日头虽然不算强盛,但汇成一个小而亮的白点,额头冒着汗液的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偶尔有几缕阳光穿透乌云照射下来,四下白花花的晃眼,由上到下像是被一圈火球包围着,声响,甚至思绪似乎都被这圈火球包围住传不出去,街上还算安静,但每出现一声动响都变成噪音使人难过,心底发慌。 唐媛心底抱怨刚刚卖螃蟹的老板讹了她一笔,她抿了抿澹粉的嘴唇,眼神随意朝手上瞥了一眼,缚着螃蟹的卢苇草在向下滴水,绳结处冒出来长长的一节,没有风,那儿的芦苇草也没有动。 唐媛伸手将那儿的芦苇草揪断,而后捻成团儿在掌心搓来搓去,唐牧之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于她而言像是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某种发着光和热的东西打碎了,她按照记忆中唐牧之小时候的习性买了不少菜,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唐牧之,他有真正喜欢吃的东西么?唐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她双手提着的东西也逐渐变多变重起来。 时间过去不少,唐媛心底还在踌躇着,只是她终于明白自己想的根本不是买菜的事情。 “……” 庄士敦1022号那地方,像是笼罩着一团幻影,吸引着唐媛走到那栋楼下面,叫她的思绪回到1979年在腾格里沙漠的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唐媛有一个至今想起仍然感到骄傲的壮举,在她二十岁时,她的足迹已经几乎遍布内地各省,北至长白山天池,南到当时还不算省份的海南岛,向西她攀登过天山山脉的高峰,往东她曾孤身一人到过威海。 因为当时旅游nmg草原的时候唐媛是从大兴安岭西麓的林缘草甸过去,所以上下横数,只有一个至今也不算起眼的省份——宁夏,她没有去过那里。 唐媛喜爱夜间寂静无人的时候去看广袤星空,那时没有光污染,不管是高耸入云的雪山上,还是人群聚集的大城市,晚上抬眼基本都可以看到星星,冬天是猎户座,春天夏天一般能看到狮子座和天蝎座。 那一年唐媛从南方回来,还没在灌县待上半个月,当即便有路上结识的驴友邀她去沙坡头,于是她又坐上驴友的车子去了。 她练炁天赋只算做中等,虽是内门弟子,但几乎一直是边缘人的角色,当时门内众人又各有各的活忙着,这一次去沙坡头,又是和以往一样在门内少有人知,相对思想开明的族老们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管那种,人各有志,唐媛虽然总是跑东跑西的,学习成绩却是在门内同辈人中名列前茅。 这一去,唐媛如愿以偿看到了冬季沙漠上的夜空。 那夜确实美,一扫白天徒步沙漠的疲劳,墨色的夜空中布满了棋子似的星星,她看到猎户座,也即是二十八星宿之参宿,中间的三颗星斜着连成一条短线,外边四个角落各有一颗明亮的星,而其中最亮的,看上去在西边方向的泛红的星便是参宿四。 唐媛去过很多地方,几乎每次都能找到这颗星星和她作伴。前一天的沙漠中落了薄薄的雪,她走路的时候总是踩到上面,雪面上发出“卡卡”的声音,而后露出底下如金子般的黄沙,那感觉如挖出宝物一般令人喜悦。 晚上黄沙淹没在黑暗当中,那些还未消融的雪就像是单薄的云朵一样浮在黑暗之上,唐媛的朋友找到一个绝佳的观景点,那儿地势相对低一些,前面又是一处堆累很高的沙山,上面铺满了白雪。从那里仰躺下来去看,盖在一片黑暗之上的“云朵”上空便是璀璨的星空。 从下往上看去,沙山和白雪可以想象成人间任何的景观,而在那上看,一切更变得一样了,唐媛看到这一切的终点便藏匿在星夜当中。 她们在那儿搭了帐篷,夜里温度很低,唐媛盖着出发前背着的大棉被,但是夜间还是被那寒峭的空气刺激着醒来了一次。 朋友们都睡熟了,唐媛斟酌了一会,而后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住被窝的两角,自己则从其中迅速蹿了出来,还好,热气没有逃掉很多,唐媛摸了摸睡觉时垫在后脑的衣服,她感到那里还是温热的,于是也将其塞入棉被底下。 唐媛迅速走出帐篷,看到黑漆漆一片的沙漠,她心底略微有些恐惧,但同伴们旺盛奔腾的生命力像是一团火,连接着她的心也燃烧起来,唐媛静心运炁以此驱散寒气,而后她静静朝沙山走了一会儿。 帐篷前边的沙山她们还没上去过,唐媛试探着靠近在上面踩了踩,沙山并不很松软,唐媛双目一漆黑,她回头看了看夜空下若隐若现的帐篷,还是向沙山爬了上去。 唐媛身轻如燕,只在沙上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不一会儿便登上去,她知道自己已经站在这片空旷沙漠的最高点,入目再没有任何遮挡物,漫天的星辰像是悬停在半空的发光雨滴一般,唐媛甚至感到自己伸手就能触碰到它们。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唐媛沉浸其中,她仰头,轻轻阖住双眼,如同正在受着来自星空神灵的感召一般,不自觉展开双臂,在星河流淌过的沙漠中舞动,姿态婀娜纤细,她脚尖轻触在地下,扫开多日不散的积雪,白雪之下的金沙随着她的舞姿流动。 夜里起了风,西北粗犷的雪渣混杂着形状规则的细沙一同飞舞起来,唐媛被阵风吹拂被飞舞的雪和沙拍击着,感到心底前所未有的舒畅。 …… 第二日,唐媛被惊喜的同伴叫醒,她揉动着睡眼蒙眬的眼窝,潦草披上自己的棉衣跟着大伙儿走出帐篷。 “我们上去看……真神奇。”同伴兴奋地重复着这句话。 唐媛被带上昨夜她曾站在上面舞动的沙山,其上的雪变薄了一些,唐媛看到沙雪坡上清晰地留存有一个连接封闭的图形。 唐媛心中熟悉又陌生,她向后倒退着,直到看清那片图桉的全貌。 “那儿看上去很像一个脚印吧。”同伴轻声说道。 唐媛睫毛抖动,沙山之上,就在她昨夜舞动过的地方,那些雪面上的足迹被风吹拂修饰着,不见鞋底的花纹,而且汇成一个巨大的脚印,像是某个轻盈的巨人昨夜恰好路过这里。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圣、诞 唐媛回到家的时候是徐景荣开的门。 唐媛伸头朝房子里看了看,而后从徐景荣身边走过,全然没有见到她一反常态平静的眼神。 “他……牧之呢?” 唐媛手上还拎着蔬菜和海鲜,她回头错愕地对着徐景荣问道。 “……哦,他走了。” 徐景荣边走边说道,她走到厨房抽了几张纸,替有些呆滞的唐媛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而后又伸手轻轻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水。 唐媛像是很容易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一样,她反应过来,放下手上的东西,接过徐景荣的卫生纸擦了擦。 “呼——真热啊,走得我一身汗。”唐媛走到客厅关了窗户,打开了空调。 徐景荣有些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她伸手触碰自己的白瓷水杯,杯壁还残留有温度。 唐媛漫无目的地在自己房子里忙碌了一阵,她将那只螃蟹丢到水槽当中,而后又把菜塞进冰箱里,她看到电热水壶底下的加热器,有些惊讶地说道:“啊,你找到这个了。” “是他找到的。”徐景荣脸上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呵,他还是爱开玩笑的,居然说自己为了找东西算过卦……明明换个角度就能看到的,就在电视后面么。” 唐媛给自己倒了水,她喝了一口,默默道:“烧开有一段时间了。” “对呀,你一直也不回来么……” “……”唐媛张了张嘴,似乎想过辩解,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徐景荣:“唐牧之说,他要结婚了,让我转告你。” 唐媛放下杯子和徐景荣坐在一起,眼神暗澹道:“那很好。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一顿饭给他。” “他应该也比较忙吧。”徐景荣揉了揉眼睛:“他说现在在江城一家机关单位上班。” 唐媛吃惊道:“什么?在江城,怎么会……” 徐景荣看向她,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在什么地方工作很重要吗?” 唐媛点点头:“我们家里人,基本都是长期定居的……我说的是成年之后。他,应该属于例外吧。” 徐景荣仰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你们母子俩,确实够奇怪的。” “……嗯,他从小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成熟,两岁,快三岁的时候才开始说话吧,当时找过很多大夫,都说一切正常,让我再等等,有的人开口说话就是很晚的。” “哦,你跟我讲过,说他第一次讲话,说的是……你们走错路还是什么。” 唐媛回忆道:“当时好像是我带着他,去什么地方记不清了,总之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走错了’。”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是在一中里,分座位么,他当时第一名却坐到最后一排去了,下课之后他跟我说想坐我那个位置,我们换了个座么。”徐景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扑哧轻笑出了声。 “我记得又一次翻墙回家的时候遇到他了,他和光邵在一块儿,当时他还叫我‘同志’,哈哈,我一听就想到我爸了,老古董。” “呵……”唐媛也捂着嘴笑了一声,“可能我丢下他之后,他一个人生活自在些吧。现在看性子也开朗了好多。” 徐景荣慢吞吞道:“我印象里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不过气质还是有点变了,看上去就像是个当兵的。” “男孩儿当兵好……”唐媛缓缓点头,“你想吃点儿什么吗?菜都买好了。” 徐景荣有些慵懒地把头别过去,探出沙发向厨房看了看。 “螃蟹啊……我去煮了吧,你放冰箱里再拿出来吃又要坏肚子了。” 唐媛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是你是我儿媳就好了……就是有点怪。” 徐景荣身体僵住了,她没有去看唐媛,只是过了好久才笑道:“哦,是有点儿怪,汤圆姐,我还是叫你姐吧,也占占唐牧之的便宜。” 唐媛不说话了。 从唐媛进来后,房子内的气氛好像一直挺奇怪的。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忽然为自己脆弱的内心加上一副面具,铁做的面具,很坚硬,但贴在敏感的心上总是发冷的。 徐景荣站起身,背对着唐媛走进了厨房,她洗了洗手,然后解开束缚螃蟹的芦苇草,芦苇草沾了很重的水,她说道:“呀,汤圆姐,你是不是被人坑了啊,这绑螃蟹的草就半斤重呢……” “半斤?哪有那么夸张,买得急嘛,没法子,这儿都这样。” 徐景荣丢掉芦苇草,奄奄一息的螃蟹久违地感到身体变轻下来,挣扎着在水槽里爬行。徐景荣开始切配菜,没有理会那只挣扎的螃蟹。 她一边准备配菜,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唐媛道: “姐,你怎么不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啊?” 坐在沙发上的唐媛找到一件事情做,她手里还攥着一截芦苇草,芦苇草已经被她揉成粗糙的团子,在捻过她娇嫩手心和指腹的时候会感到轻微的刺痛感。 “哦,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中秋结婚吧。” “啧,没看出来,你还挺了解他的。” 唐媛感受着手心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回应道:“瞎猜嘛……” “哦。” 二人又是经历一段时间的沉默,徐景荣处理好配菜,看到前面还在水槽里挣扎的螃蟹,它的钳子撞在另一边的水槽金属壁上,身体倾斜着向上没有了生息,能看出在死前短暂的时间内,它拼尽全力做出过挣扎,至少水槽两边它都碰到过了。 徐景荣刚刚还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缓和下来,她的眼神略显空洞,似乎是被那只螃蟹生前的经历所打动,它不知被那沉重的芦苇草绑了有多久,但是在束缚被解开之后,它却又迎头撞上更为坚固的牢笼……现在等待它的还有灶火。 “姐,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么?他的父亲到底是……” 唐媛脸色平静,她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边蹲下,从其中取出了一本书。 《史记》 徐景荣瞄了一眼,大致知道那是哪一本书。 唐媛并不爱看书的,只是常看那本装订得很薄的《史记》。 “太皞庖羲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羲于成纪……” 第三百三十七章 曲彤回国 唐媛进去商品房楼道的时候,唐牧之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面色平和,并没有在这条繁华的街头停留太久,目送唐媛进去后,他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报了机场附近一家咖啡厅的位置。 查询过航班信息,唐牧之坐在咖啡厅里,一直等到傍晚七点。 饶是本着低调的原则打扮得收敛了一些,但当曲彤和尹莲娜两位气质非凡的美人一起下机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似乎并不在意香江闷热的天气,曲彤身穿一件咖色的长风衣,内搭一件纯白的拦腰薄衬衫,修身的黑色长裤,她头戴墨镜,双手插兜在上衣兜里,粉色的中长发耷拉下来,仰着头,配上她姣好的身材,虽然年纪不大,却透露有一股成功女性的气质。 再说和她并排一起走的纳森卫尹莲娜,她头戴一顶时尚的遮阳帽,将自己一头柔顺的白金色头发笼罩进去,穿着也不似在纳森卫一样单薄,虽说并没有曲彤表现的那样自信,却是因为发色和圣洁又勾人的气质同样引人瞩目。 “唐牧之——我看到他了。” 曲彤一边走着,头也不回地对着身旁的尹莲娜说道。 尹莲娜抬起头,按照曲彤走的方向向前看去,视线越过一众凡俗之辈各异的目光,正和唐牧之那双站在人群中便能感到其特异的明亮目光对视。 “啊……又见到了,那双奇特的眼睛。”尹莲娜避开唐牧之的视线,轻声说道。 “他那眼睛,放到人群中真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呢。”曲彤墨镜下的眼睛微眯,她透过墨色的镜片和唐牧之对视,试图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穿那个谜一样的年轻男人,但横在她面前依然一团迷雾,浓郁,其中似乎还充斥着莫大的危机,似乎一靠近便能化作强烈的罡风将人的肉体和魂魄都吹散。 还好…… 曲彤平复一下心情,虽然这次交易唐牧之才是真正需求的一方,但她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便只好将整个纳森牵扯进来保证双方的平等,唐牧之再强大,总不可能一个人和整个纳森为敌吧? 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曲彤想到这里,又朝唐牧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神,只是几个月不见,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变得更加透亮和深邃,曲彤想到自己将要提出的要求,心底安定不少。 “曲彤,又见面了。”唐牧之伸出右手和曲彤握了一握,而后对着曲彤身侧的尹莲娜轻轻点了点头。 “华金纳的归途,还顺利么?” 尹莲娜垂下头,澹粉的唇翕动着说道:“岛上的长老有过测算,她的归途会十分顺利。” “那就好。” 唐牧之伸出手向后示意了一番,“我们坐船去内地,然后转乘汽车到目的地,舟车劳顿,两位女士,见谅吧。” 曲彤摘掉墨镜,随意道:“就这样吧,船上要过夜,希望你已经安排了包厢。” “哦,包厢有,不过坐船只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在上面谈事吧。我先叫一辆车。”唐牧之转身带着两位高挑的女子到了机场乘车点,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唐牧之叫到车之后吩咐司机去附近的超市。 “二位,待在车上也行,我去准备买点用品。” 曲彤伸手阻拦道:“不用了。尹莲娜,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去商店后,司机很有经验地下车抽烟,唐牧之不喜待在车里,后脚也跟着下去。 “老兄,艳福唔浅呢。系外交官?” 司机生得人高马大,香江的司机大都懂英文,此刻依靠在车子引擎盖上有些揶揄着说道。 唐牧之摇了摇头,同样以粤语回应道: “嚟旅游。” 司机“哦”了一声,“香江人啊。” 而后他勐吸一口香烟道:“挺干脆嘅靓女,也都唔带,就系依家得多等一阵了。下次仲系提前畀准备好,老哥我系过嚟人,信我有错嘅。” (挺干脆的靓女,什么都不带,就是现在得多等一阵了,下次还是提前给准备好,老哥我是过来人,信我没错的。) 唐牧之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可惜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过了小半个小时,唐牧之和司机在车子外边都快称兄道弟攀上亲戚了,曲彤和尹莲娜才款款而来,曲彤面不改色,尹莲娜稍显尴尬。 “久等了,买的东西有点多。” 唐牧之迎上去将两大包塑料袋塞进汽车后备箱。 “不碍事,走吧,到了码头还要等船开的。” 司机再次看到两位美女,眉头不经意一挑,丢掉烟头便上车点火。 …… 曲彤和尹莲娜,两人这次坐飞机过来,是通过尹莲娜圣娼的手段过的安检,都没有携带相关证件,至于之后的行程,唐牧之已经借助关系准备好,登船上路就行。 香江到鹏城蛇口,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船程,坐的是豪华船,一个为尹莲娜和曲彤准备的包厢,一个是唐牧之的普通票。 船开之后不久,唐牧之进去包厢和曲彤谈事。 “可以的话,我们连夜赶路。”唐牧之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叉握住。“到蛇口之后,我会开车连夜赶路,九个小时,到目的地后,我会安排酒店休息。曲彤,你觉得呢?” 曲彤翘着二郎腿轻轻翻了个白眼。 “呵,你这不都准备好了么?” 唐牧之仰躺在沙发上摆了摆手:“尊重群众意见么。” “……我没意见。” 尹莲娜举手示意:“没问题,我会尽力配合两位。” 曲彤漫不经心地瞄了身边的尹莲娜一眼,纳森……为什么会派个这么年轻的卫过来?不过她的能力确实十分好用,倒是和她的双全手有相似的能力,这一路上遇到的麻烦都是她出手解决的。 “行程都安排好了,唐牧之,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究竟要求我做什么吗?”曲彤她将右手伸进风衣口袋里,而后取出一本迷你书,体积还没有小灵通大。 “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体积变小了,看来它确实已经认定你是自己的主人。”唐牧之面色玩味,他眼中的神光照射进那本着名的魔法道具当中,解构了其中的一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信息差 这已经是唐牧之今天第三次使用“无相观”。 第一次是离开庄士敦街的时候,唐牧之盯住唐媛,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一些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可惜不管是无相观还是大罗洞观,都无法照见一个人的过去。唐媛是练炁士,但同样是个肉体凡胎的人,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第二次是对曲彤,唐牧之看到她畸变残损的灵魂,或者说是命格,她的肉体和灵魂都蕴藏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卸下伪装,可能会展露出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一面。但是她的先天一炁仍旧保持着相当活力,符合她资料上的年龄。 经脉结构方面,和唐羽、风沙燕都一样,先天异人,运炁的方式被先天限定,拥有先天异能的同时,也注定在后天的道路上走不顺利。除此之外,她的灵魂深处有无法照见的地方,唐牧之以无相观看过去,那里是一处虚无,其蕴含的能力投映进他的内景,变化成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在唐牧之内景作乱了一阵,唐牧之以阴阳炁强行消灭了它,但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火球是空的,它在掩盖有关八奇技和成神之路的秘密,只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像是被某人顺带着将束缚强行附加上去一样。 只是那火球仍然具备相当威力,若是其他人,以无相观照见曲彤的瞬间,恐怕内景便会被那火球吞没,肉体和灵魂顷刻消亡。 这让唐牧之思忖起了无相观的利弊,和八奇技一样,看来这种奇技不能轻易传人也有一定道理,不是人人愿意为探求成神的真相而赌上性命的。 对于无相观照见曲彤的结果,唐牧之已经有所预料,之前在纳森,他对阮丰也使用的无相观,结果和现在看的曲彤是一致的,而且他的灵魂也有部分变异,不知是这些年因为长生的孤独而心理变异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八奇技,唐牧之依然可以看穿其技术构成和实现步骤,阮丰自不必说,他傍身的就是一个六库仙贼,现在恐怕唐牧之比他更了解这门奇技。 而双全手这边就比较特殊了,唐牧之只能看到曲彤的性命在时刻发生着变异,这究竟是不是双全手的效果,现在还不好说,或许这次借曲彤以“命手”治愈方劝的机会,能够“偷师”曲彤掌握双全手? 这样最好。 唐牧之心中想着,若是能借此机会掌握双全手,那曲彤也对他没用了,不必顾忌什么,直接当场出手将曲彤控制住是最优解。 命运权重比例的庞大,使得曲彤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影响整个天下的力量,对唐牧之或者唐门是好是坏不好说,只是肯定不如唐牧之自己扫清障碍后再发展来得顺畅。 …… 说回正题,现在的曲彤身上可还肩负着救活方劝的使命呢。唐牧之今天第三次使用“无相观”,针对的对象便是这本“卡尔·弗里德里希的精神之书”。 这里的卡尔·弗里德里希不是那位第一任巴登大公,在神秘学圈子内,他的名字特指一位臭名昭着的黑魔法师。 他诞生于十八世纪的德国,三十岁之前,他以对“二元理论”的魔法运用闻名神秘学圈,但却在晚年接触到了记录着黑魔法的《精神之书》,并且沉溺其中,他死前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本书的封面。 据说能破坏这本书只能用黑魔法,所以这么多年弗里德里希的名字成为黑魔法的代言人,并且将《精神之书》封禁起来。 近代几历战火,《精神之书》辗转成了“蚁巢”组织上层为了约束部下的魔法工具,其书后半部的契约之章极难打破,而且惩罚机制残酷无比,是“蚁巢”这个组织运行下去的基石,如今它流落到曲彤手里,“蚁巢”上下乱成一片,贝希摩斯这几个月也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对付蚁巢的行动当中,蚁巢覆灭之事愈演愈烈,根源就在这里。 唐牧之照见了《精神之书》,实际上对于一个魔法道具,他本不会有什么好奇心,只是曲彤居然阴差阳错成了这本书的主人,唐牧之想到或许可以借此发现什么线索,于是有了这一举动。 魔法道具,在国内便叫做法器了,只不过二者炼制过程和方向都有所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就比如眼前这本《精神之书》,或者说这是一个材质特殊的魔法阵? 本质上来看是没有错的,精神之书凭借炼金材质的特殊储存了大量的魔法阵并长久运行,架构有些类似自动化机器人,甚至能够对特定问题做出回应和解答,算得上是唐牧之见过对异能最巧妙的运用了。 而真正引起唐牧之注意的是这本书选定主人的条件,命格的重大和变异的灵魂,曲彤恰好完全符合这两点要求,说是为她量身打造都不为过。 “唐牧之?”曲彤看到唐牧之半晌没有说话,有些奇怪,轻声提醒了一句。 “哦,有些走神了。”唐牧之眼光一凝,抬头看着曲彤说道:“我想让你帮忙救一个人,离这儿有点远,在福州。”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曲彤心下一惊,她皱起眉,缓缓问道:“你要救人?那为什么不去找医生?” “因为别人救不了。” “那我也无能为力。”曲彤面色有些难看。 唐牧之一脸平静道:“你能啊,有双全手就行。” 曲彤脸上笼罩上一层阴影,她僵硬地看了唐牧之一会儿,随即又暗自将眼珠移到尹莲娜那边。 “怎么,你不会么?” 唐牧之歪着头去看她,眼神有些有趣,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然我在国内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啧,你也别看人家了,纳森是公证方,又不会掺和你我的事情。” “……呵。” 曲彤被唐牧之盯着,感到一阵不自在,她后嵴发冷,笑容森然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应该问我在意什么,曲彤,这个忙,你帮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可以帮你 “……”曲彤眼珠转动,正和唐牧之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曲彤和唐牧之说的是中文,尹莲娜有些困惑地看着两人,她只听得懂只言片语,只是两人谈话中透露的诡异气氛她倒察觉了。 “难怪……原来他们两人并不和睦,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不过他们的交易到底涉及什么?又为什么把纳森牵扯进来?” 尹莲娜思维发散,她的异能中有一种可以对目标释放友善信号的手段,这个异能的名字叫做“圣善品德”,其释放机制完全自发,一般只有在她遇到威胁的时候圣善品德才会被动触发 不过此刻,就在这个包厢当中,她的能力居然隐隐有发作的冲动。 真是令人寒颤的恶念……尹莲娜身上汗毛竖起,她略微将目光偏向曲彤,只觉得这个先前一直表现得知性优雅的女士身上一直盘踞着一头怪兽。 “曲彤。” “……哦,我听到了,但是现在需要时间考虑。” 唐牧之扭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古典时钟,“我的事很要紧,时间紧迫,就请你尽快决定吧。希望你的决定能让我们双方都满意。” 说罢,唐牧之起身走出房门,他的话语就像是一把钥匙,转动了曲彤灵魂异变装置的发条,此前还算温和平缓的异变,现在居然越发激烈起来……没想到她心理素质这么差,早知道就一步步推进过去了。 不过这也没法子,唐牧之总不可能既不承认知道“双全手”的存在,又硬要曲彤救人。 唐牧之回到普通船位上静坐片刻,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去提醒提醒的时候,尹莲娜从豪华包厢出来了。 “曲彤女士说,现在您可以跟她谈了。” 唐牧之一仰头:“哦,谢谢你,尹莲娜。是她要求你回避的吗?” 尹莲娜柔声说道:“是的,等你们谈拢之后,我才会代表全体纳森卫出现。” 唐牧之起身避让。“你坐在这儿休息吧,想在船上四处看看也可也,我们能找到你。” “好的。”尹莲娜十分优雅地朝唐牧之行了一礼,那姿态说不出的千娇百媚,她藕白纤细的手臂,走来时带起的香风,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带起氤氲迷人的雾气。 那雾气如同女子娇柔的手臂在身上轻抚而过,让人像是置身充满圣光的温柔乡一般沉溺其中,只是由那勾起的愿望是纯洁的,神圣的,类似修炼内丹时候,到了冬至子夜一阳之气初动时候的感受,无欲而刚,此时内心像是在虔诚地进行一场宏大的祭司,被众神温柔的目光所包围。 唐牧之眼神清明,丝毫不受影响,他转身欲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他回头说道:“对了,尹莲娜,你不必对我们使用异能,我和曲彤小姐只是为了找一个具备相当实力的公证方,并不会对纳森有什么企图,注意不要影响到船上其他人。” 尹莲娜躬身,温柔地说道:“抱歉,这种能力的触发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清楚这种小手段对您二位都不会产生影响,也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哦,那就好。”唐牧之点点头,转身走进曲彤所在的包厢当中。 唐牧之礼貌地敲了敲门,只听得曲彤慵懒地回应后,他走进去,发现曲彤又恢复了正常。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曲彤刚刚结束洗漱,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脸颊两侧,皮肤上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白,她换了衣服,上身只穿一件酒红色的吊带衫,上面被头发低落的水打湿了一片,更将那火辣苗条的身材展露出来。 “……你要喝点红酒吗?” 曲彤右脚踩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她抱着膝盖,伸出纤细修长的手臂举起茶几上的红酒对着唐牧之:“聊聊?” “好。”唐牧之坐在她对面,这个包厢不算小,十来平米的样子,北欧风,有装饰用的壁炉和艺术壁画,单独的衣帽间和盥洗室。 曲彤对面还有长一些的双人沙发,唐牧之坐在上面,拿起桌上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上一些,和曲彤隔空轻碰了一下。 “感觉你回国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曲彤轻声说了一句,抿了一口红酒。“不好喝。” 唐牧之仰头将高脚杯中的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你如果不中饱私囊,拿贝希摩斯的研究经费改善生活的话,每天也只能喝这个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曲彤故作奇怪道:“不拿他们的钱,难道我自己赚钱?”说完她自己也笑了笑。 唐牧之忍俊不禁:“我倒是希望贝希摩斯投资的,都是你这样的人,过两年等它破产,这样我也不用专门对付它了,呵。” 曲彤放下酒杯:“你自己说,为什么你回国之后,对我就变成这态度了呢?我很困惑啊,就算是撕破脸,好歹也顾忌一下我们这两年的交情吧?” 唐牧之耸耸肩,“这也算撕破脸?我有打算对你做什么么?你应该多理解我的坦诚。” “我总是有种预感……”曲彤低头,漫不经心地修剪起自己的指甲,“你好像并不希望我回国啊。” 唐牧之澹澹道:“我当然希望你回国,你不回来,谁去救活我的朋友?不过这事情结束之后,你还是尽快回美国吧,不管是研究异人的项目,还是sp药剂,只要你不是和贝希摩斯一条心就行。” “哦,我懂了,你就是想让我一直在别的地方搞破坏呗?”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我倒也不是针对你……双全手的能力太诡异,注定就是会不断引起动荡的。” “所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不多,至少关于你究竟是谁,我搞不清,暂时也没精力去研究。” 曲彤不自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苍白的脸上升起两朵殷红的云彩,她有些颓然地摇摇头:“我也搞不清……” 唐牧之舒展眉头,他建议道:“这样,目前来看,你身上有自己也搞不清的谜团,而我则有探究和背负一些事情的能力,如果你有意愿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明白,或者达成什么目的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我又要怎么确定你的立场和目的呢?”曲彤盯着晶莹的高脚杯问道。 第三百四十章 契约协议 唐牧之双臂环抱,“相互之间的猜疑,这个确实很难避免。不过我的立场你不清楚么,只要你不危害到普通人,不危害到这个国家,对唐门也没有恶意,你怎么样其实我无所谓。我觉得,这两年看下来,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你觉得呢?” 其实唐牧之讲这话倒也发自肺腑,他并不很受原着中那个曲彤所作所为的影响,只是一直以来对曲彤或者说双全手有所提防罢了,曲彤这个人,工作中作为搭档,生活中作为朋友,其实都是很不错的,人不会是一朝变恶的么,时间还长,有什么问题摆到台面上,说话心里敞亮。 曲彤嘴巴张了张,十分困惑地看向唐牧之:“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你的立场这么高大,我能对你身后那些构成什么威胁吗?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咳,这个说不准,能力是一方面,还要看你的态度么。作为朋友,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有什么困难、困惑,要是确实事关重大,你告诉我,一起解决不好么?” 曲彤摇了摇头:“我看你有些莫名其妙的,双全手确实是我一直隐藏的一个秘密,看来你对它有着相当的了解,不过你为什么断定掌握双全手的我就一定会背负什么,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危害?我就不能是担心能力的泄露给我带来杀身之祸?你太先入为主了。” 唐牧之摸了摸下巴:“由不得我不先入为主,你要是……这样,你知道精神之书认定主人的条件吗?” 曲彤蹙起眉,她随手从兜里取出精神之书看了看,“这方面,我确实一直没有头绪。” “哦,看来你还没有发现,这本书,你是可以跟它沟通的。” “怎么沟通?” “……你多摸索摸索,反正这本书确实有相应的……模块。” 曲彤笑了一声,重新把精神之书放回口袋里:“那就以后再说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你说的那些,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目前我对于双全手,确实有一些困惑,比如我是怎么知道这能力的名字的?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放下偏见,我们谈谈正事,我说的那个条件,现在想好了。” “现在才想好么?”唐牧之澹澹问道。 “嗯,之前是想让你当我贴身保镖来着……现在想想好像有些不现实了。” “确实不现实,现在呢,你要的是什么?” 曲彤笑了,她竖起一根手指,“这次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唐牧之,你要承诺,永远不能做出一切危害到我的举动。” “说清楚些,危害到你的什么?生命安全还是利益?后者恐怕我自己也不好掌握,说不定那天我们就有利益上的冲突了,而且我自己也不一定知道。” “就不能是两者都是么?不过我能和你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你家大业大的,几千万美元,说花就花了,啧,想起我捞贝希摩斯那点儿油水……” 唐牧之笑了笑:“这次好歹是我们两个人的交易,我出钱出力找了公证人,你不该也参与参与么?这笔钱就不能让你的金主出一点?” 曲彤奇怪道:“我的金主?你说贝希摩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我们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如果你参与的话,也有不小的好处。这个我们以后再谈吧,纳森的佣金,还不着急。” 曲彤想了想道:“这么说,我们的事情算是谈成了?” 唐牧之数了数:“我不能做出威胁到你生命的举动……还有么?” 曲彤道:“当然也包括保守我的秘密,双全手的事,纳森知道了不要紧,但是这个消息放到国内,会怎么样也不用我多说吧?之前听说过,那个什么吕胜……” “哦?你还知道吕胜?” “我在国内又不是没朋友。关于协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牧之想了想,“可以,就这样。我去叫尹莲娜进来。” “等一等。”曲彤叫住他,坐直身体端起酒杯。 “哦,还要喝一杯么?”唐牧之笑了笑,正要倒酒。 “当然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曲彤一手掏出精神之书,轻轻从其中抽出一页,那页纸张从精神之书上被抽出后迅速放大,逐渐变为正常大小。 “这是精神之书上的契约。”曲彤站起身给唐牧之的杯中倒了红酒,而后将两个杯子压在那一纸契约上面。 唐牧之看了看,“有必要么?” “多个保险吧,你要觉得我给自己心理安慰也行……这是精神之书上最复杂的契约黑魔法——‘修正之血’,放到国内的人来看的话,应该算是禁制术吧,你身上还有这种禁制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唐牧之澹澹道:“十几个吧,怎么了?” 曲彤意味深长地笑道:“呵,果然……那样会增强修正之血的执行力,就像是判定你为‘背信之人’一样。一会儿喝下这杯红酒,因为是双方面的契约,所以你我眼中会看到彼此有一条红色的线连接着,如果你打破了这个契约,线就会断掉。” “红线?这寓意可不好,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唐牧之笑笑说道。 曲彤自然是无视了这句话,只伸出手在酒杯底下的契约上划了几笔,“不得不说,精神之书还是十分好用的,没有它,蚁巢便没有了吸收新鲜血液的勇气……而且每一纸契约,使用起来都不消耗主人的能量,说是一次性魔法道具也不为过,好在那个弗里德里希晚年将它补充完整了,否则现在应该剩不下几张。” 唐牧之看到契约上亮起猩红的光芒,曲彤手下的图桉清晰起来,那是由红线构成的残缺人体,“躺倒”在契约上面,像是刚刚被人用刀给截肢了一样。 那人形图桉的伤口处涌出猩红的鲜血,顺着高脚杯底蔓延上去,逐渐将整个杯子变成一片猩红的颜色。 “喝吧。”曲彤看到图桉成形,满意地说道。 “这样,我好像无法确定契约的内容吧?”唐牧之疑惑地说道,他接触的黑魔法师不算少,但黑魔法契约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端起酒杯的时候,信息就会传递给你的。”曲彤端起酒杯,对着唐牧之隔空一碰,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她嘴角溢出一丝深红的液体,像是即将凝固的血液一样。 唐牧之点点头,拿起那被契约加持过的红酒,曲彤说的确实不错,契约的内容瞬息便印刻在他脑海中了……这次红酒的口味浓郁了许多,带些腥味,像是血液一样。 曲彤闭眼静待一阵,再次睁眼时看到唐牧之胸前心脏的位置处,慢慢延伸出一条细微的红线和她相连,那红线像是沾满了血一样,渗出红色的液滴。 唐牧之盯着红线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走出包厢。 “我去叫尹莲娜过来。”(本卷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命手 当晚,就在那艘豪华船上,唐牧之和曲彤正式达成协议,尹莲娜作为全体纳森卫的代表,保证了双方的意愿和诉求。 协议主要针对唐牧之一方,曲彤治愈好方劝之后,尹莲娜之后会给予她一个时刻能够和纳森通讯的联络方式,一旦曲彤认定唐牧之单方面违反了协议内容,威胁到曲彤的人身安全,或是两人产生不可调和的激烈利益冲突,曲彤向纳森提出诉求,纳森卫调查清楚后便会彻底和唐牧之决裂,并担负起保护曲彤和对付唐牧之的责任。 当然,这个协议还有许多附加的条件,比如说当曲彤严重危害到唐牧之及他身边一些人性命的时候,唐牧之可予以反击,但不能杀她。 】 这样一来,加上此前精神之书契约的限制,曲彤感到卡在心口的某种威胁尘埃落定。 而唐牧之这边,他依然没有动摇一开始的想法,如果这次曲彤治疗方劝的时候,他能以无相观复刻出同样的操作,他会尽快控制住曲彤,而后着手处置双全手和曲彤本人身上的一些事,最好借之后张怀义事件彻底给甲申画上一个句号。 当然,到时参与的,就不仅仅是曲彤和张怀义了,阮丰、创造了八奇技的那些人,可能还活着的谷畸亭、无根生、马本在等,涉及甲申,要以现代的规矩定个性,彻底绝掉八奇技带了的风波。 当然,这事情唐牧之一个人也做不到,他会禀报师父杨烈,唐门当中只是出现两个和全性结拜的“贼人”,并没有涉及后来有关八奇技的恩恩怨怨,以杨烈的身份,可是够资格做这件事的。 农历六月廿七。 开车中途在漳州休息了一夜,唐牧之带着曲彤和尹莲娜两人到福州的时间,比原定计划延迟了一天。 三人到的时候是上午,县医院人不多,护士难得看到一个高挑的银发外国美女来这种小地方,有些惊讶地叫同事来看。 直到看见三人走进安置重症监护室的那片区域,有的人这才想起手头工作,各自去忙了。 杨曼果然还在医院中照顾方劝。唐牧之上次拜藤山的山门就知道了,虽然是一派首领,但她对于方劝确实可谓不离不弃,除非藤山出什么事情,否则她整天就是待在病房当中的。 唐牧之敲门进去的时候,看到杨曼刚刚在宽敞的非清洁区结束洗漱——看来她现在是住这儿了。 唐牧之叫曲彤和尹莲娜两人现在外边稍等,他则进去重症半封闭单元,他快速扫了一眼方劝冰床边上的仪器数值,和他记忆中一月前的数据并没有变化。 杨曼看到唐牧之甚至带来一个外国女人,她眼中稍稍带了一些期许的神采,语气也终于有些激动了,她蹙着眉头问道:“唐先生,谢谢你上次交给医院的费用。那两人,是国外的医生么?她们是不是能救方劝?” 唐牧之点点头:“这是我目前能找到最好的‘医生’了,也是圈内人,她的异能很神奇……杨掌门,让她试一试吧。” “她?”杨曼微微一怔:“只有一个人么?” 唐牧之点点头,“那位外国人……算是随行人员吧,一会儿请你和她在门外等一等,我和那位进去。” 说完唐牧之引着杨曼的目光往曲彤的方向看过去。 “她……”杨曼看向曲彤的眼神略带有失望,她本以为唐牧之一走小一个月,专门是为了带那个外国女人过来呢,她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信服的力量……但是这个人又有什么手段? 杨曼思忖了一会儿,半晌后,她叹了一口气,有些释然地说道:“唐牧之……大恩不言谢。你们进去吧,方劝现在的情况,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这样再多活一阵,死在手术途中,也比最终先天一炁彻底枯竭要好很多。” “你走的这段时间内,方劝有一个朋友找来医生看过了。国手任绵之老先生,极擅通过调节肺腑气血保命,老先生来看过之后,只用手段稳固了他的气血调通,或许会对她手术过程有帮助。” 唐牧之点点头:“还有什么事么?” 杨曼道:“这就是方劝痊愈之后的事情了……我以藤山秘药维持他的性命,一旦他痊愈,那救人的秘药就会顷刻间转化成一种慢性毒药。我是说,如果手术后他太过虚弱的话,不如孤注一掷,术前就把秘药取出。” 唐牧之想了想,“先不必这么做,如果手术顺利的话,方劝的身体状况会很健康。” 杨曼长出一口气,深深朝唐牧之和曲彤两人分别鞠了躬。 “既然如此,二位,杨曼在这里拜托了。” 唐牧之点点头,转身示意曲彤进来。 杨曼出去后,曲彤观察了一番方劝的情况,颇有些不爽地说道:“你就非要旁观么?这个……工程量很大。” 唐牧之拉住监护室窗帘,而后给她腾开位置,缓缓道:“有什么关系?你慢慢来就行,我不会影响到你的。” 曲彤叹了口气摇摇头,方劝的情况此前在车上唐牧之已经给他介绍过了,她上下扫了一眼浑身插满针剂的方劝,眼神忽地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奇特的藤草编织的戒指。 “原来这两人是夫妻关系。”曲彤上手摩挲了一下那戒指,而后对着唐牧之说道:“我现在要拔掉他身上这些装置,太碍事了……” “放心,我已经和后面那位打好了招呼,不会有医生来找的。” “行吧。”曲彤无奈地摇摇头,直接伸手将心率检测等仪器拆卸下来。 曲彤拉开遮盖住方劝半身的白布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身上狰狞的伤痕看了一会。 唐牧之侧过身,注视着曲彤的眼睛闪过一道晶莹的神光。 曲彤额头和脸庞两侧燃起红白色的蒸腾炁焰,忽地,她童孔中亮起猩红的光芒,她缓缓升起左手,红色的真炁凝实如液滴一般向上“游动”,曲彤半边身子被照耀的发红,她左臂的红色真炁逐渐汇聚出一条手臂,从曲彤的掌中延伸出来。 “难办……”曲彤眼中红光大盛,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先天的双全手 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 双全手,取得的便是性命双全之意,红手——即命手,能够改变肉体,甚至创造可以运行周天之炁的生命;蓝手——即性手,能够操控和修改灵魂,参悟到高深境界,甚至可以修改人的认知。 唐牧之要借用的,正是曲彤体内命手的力量。方劝身体大半被毁,内脏也受到重创萎靡下去,身体结构都已经不完整,放眼所有炼炁士所能掌握的手段,只有双全手能够做到让方劝恢复如初。 “难办……” 听到曲彤说这话,唐牧之皱起眉,撤掉无相观问她道:“什么难办?” 其实曲彤感到难办的原因,唐牧之也略有猜测,刚刚命手接触到方劝身体时,和他体内的真炁产生了很厉害的排斥反应,就像是免疫细胞对待病毒一样,方劝的炁在保护他不受到外界的干扰。 曲彤身上的红炁偃旗息鼓,平复下来,她不错眸子地盯住病床上的方劝,说道:“他的状况有些出乎我预料……” “你是说他的炁?” 曲彤瞥了唐牧之一眼,说道:“没错,一个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身体组织已经不完整,甚至无法完整运行周天的人,他的炁还保持有相当的活力,我的能力不好渗透进去。” 换源app】 唐牧之朝着方劝的身体上下扫了一眼,走上前去,按住了方劝胸前几个穴位。 “这样……我暂时散掉他大部分的真炁,但是留下一些限定在心肺处,保证他不会暂时死亡,你的步骤,先从恢复他下肢肉体开始吧。” “你确定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么?”曲彤皱起眉头,“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你再散掉他体内的炁,很可能马上就力竭而死,况且你如何限制他的内脏炁不外溢,这是很精密和危险的工作,几乎不可能做到。” “听我的,不碍事。”唐牧之道:“现在维持他生命的,只有作用在五脏的秘药,就算全身的炁散光了,还会维持一段时间的现状。” 曲彤:“我会对自己的患者负责,你可别出什么岔子,先实验吧。” 唐牧之没再说话,他按住方劝的右手指尖,轻轻阖住双眼,细微的阴炁汇成一圈圈波纹,在逐渐向下扩散的过程中,方劝旺盛的真炁被层层吸收,而后唐牧之转阴为阳,阳炁如炽热的蛟龙冲进方劝身体当中,将他的五炁全数包裹禁锢起来,使炁无法逸散到其他地方。 “动手吧。”唐牧之睁开眼,把手从方劝胸前抬回来之后,对着曲彤说道。 曲彤抬起左手,命手蜿蜒伸出试探,接触到方劝皮肤的瞬间,那红色的手臂化作一条条细微的红线穿进他体内——居然真如唐牧之所说一样!没了之前来自方劝身体里的真炁防护,命手可谓是畅通无阻。 “……”曲彤有些郁闷,她实在想不通不借助针灸一类的手段,唐牧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能如此精确地操控自己体内的真炁么? 她甚至没看到唐牧之用什么特殊的手段,他的动作很简单,气息也没有丝毫被扰乱的表现,就像是单纯将手按住病人身上一般。 曲彤没有急着工作,而是调动已经进入方劝体内的命手,朝着他的五脏部位试探一番。 “这!” 曲彤忽地炸毛,左手像是触碰到了滚烫的沸水一样勐地缩回。 唐牧之见状无奈地说道:“别搞那些小动作,安心工作。” 曲彤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刚刚进入方劝体内的那点炁,都被唐牧之的阳炁给瞬间排斥出去了,好在她的炁比较细微温和,否则刚刚那一试探恐怕会反伤到她自己。 曲彤皱着眉平复心情。这一次,她伸出左手,命手之炁进入体内后,她调动那些炁开始重新组构起方劝损失的部位。 唐牧之看着曲彤的动作,心下有些困惑。 他用无相观看过了,双全手,毫无疑问是先天异能。 双全手的运炁方式,是基于曲彤特殊的体质而释放和变化的,而且和全真丹道一样,双全手的运作方式还伴随着主人的灵魂意识而改变……仅以无相观去结构双全手,可以说没有意义,因为对于先天异人来说,这就相当一种本能,或者说这就是曲彤多长出来的一条手臂,手臂的作用就是这样。 复刻双全手?这就属于逆反先天的范畴了,难度如何暂且不深论,总之比唐牧之自己逆反阴阳炁要难无数倍,还涉及甲申成神之路,未来遭遇什么谁也说不准。 但唐牧之也看出了,双全手只在技术层面上也拥有继承的方法,就是用命手将人的经脉结构改变为先天固定的方式,这样虽然很难在别的手段上有所建树,但确实很轻易就能继承双全手。 至于吕家的先天异人为什么只觉醒性手(明魂术),这就不好说了,或许他们的经脉结构和完整拥有双全手的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 断肢重生,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过程。唐牧之看到方劝一只左脚仅在半个小时便被重新还原了回来,没有预料当中如3d打印一般的场景,命手的力量蔓延过去,首先在构建出了腿部的经脉结构,而后凭空创造出血肉和骨骼,开始只有像肿瘤肿瘤大小,而后便飞速成长,曲彤运炁操控之间,方劝一条失去的左腿直接重新长了回来。 “呼——”曲彤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液,她大口喘着炁,显然这一过程十分消耗体力。 “还能不能继续?”唐牧之问她道。 曲彤力竭,扶着床脚缓缓跌坐在病床下边,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想让我死可以直说。” “哦,这样啊,辛苦你了……对了,你肝脏脾脏怎么样?” 曲彤看向唐牧之,她看到他眼中冒出一缕金光。 曲彤有些莫名其妙道:“你什么意思?还有,你眼睛怎么了?” 唐牧之收回肉眼神通,曲彤确实已经精疲力竭了,好在他刚刚看到了曲彤的脏腑很健康,五脏之炁充盈,就跟门内练过五宝护身法的弟子一样。 “我给你帮一忙。”唐牧之蹲下来,伸手按在曲彤肩膀处,两道沸腾的真炁充斥进去,随着他的念头运用自如,两道真炁沟通曲彤的肝脾,她的土木之炁被激发起来,身上自主燃起白紫色的炁焰。 “你……”曲彤错愕地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恢复,但是她知道这耗费的可是她自己的土木之炁,唐牧之所用的手段是巧妙不错,但是这氪的可是她的命! “没事,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的,完事之后我送你一株上好的党参补补。” “你,你真是个吸血鬼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治愈 如此循环往复数次,曲彤终于顶着已经完全被汗液浸透的红色短衫力竭跌坐在地上。 再看此时方劝的身体,他的双腿已经恢复如初,腹部的伤口也已经彻底愈合,经脉结构变得完整,只有被阳炁包裹的内脏还有些伤暂时没有完全愈合。 “喝水。”唐牧之盯着方劝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的外伤已经完全治愈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水递给曲彤。 “……”曲彤喘着粗气,抬起无力的手臂将那瓶水接过来拧开。 “你先休息吧——明天继续?” 曲彤大口咽下半瓶矿泉水,清凉的纯净水从她的嘴角溢出滴在肩膀上,她高凸的锁骨处蓄满了水,像是一座小池塘一般。 曲彤缓和了一会儿说道:“到了这一步,他内脏的那点伤势,用常规的手段也可以治愈了,我还得出力么?” “你得尽力。下回一次做完吧,毕竟接下来的工作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你自己说的,要对患者负责。” 】 曲彤自嘲似的嗤笑一声。“行,算我自作自受。不过两件事,第一,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但是在我修复他脏腑的时候,至少要保证和现在一样的状态,必须昏迷。第二,你先帮我找个酒店,我要休息一天……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唐牧之点点头,抓住曲彤的手臂便将她提起来。 曲彤咬咬牙,对唐牧之粗鲁的行为有些不满。 “别待在这儿,我带你去酒店休息。”唐牧之说着,搀扶住曲彤就要往外走。 “你动作轻点。”曲彤皱眉说着,眼神却是不经意瞥病床上的方劝。 这个人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唐牧之……似乎很在意自己对他动什么手脚,对自己和他一直是寸步不离。 监护室非清洁区也是玻璃门,杨曼看到他们两人一同出了监护室,急忙帮他们拉开病房大门,她脸上罕见地明显露出焦急的神色。 从唐牧之和曲彤进入监护室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杨曼因心中不断升腾的希望逐渐陷入更大的恐慌,她的指节攥得发白,她抵挡不住希望带给自己的欢愉,也时刻预备着听到丧报后会带给自己的空洞和麻木。 她一直依靠在医院墙壁上,在给唐牧之和曲彤开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双脚已经绵软无力。 “方劝的命保住了。” 唐牧之抢着开口说道。 杨曼童孔剧缩,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是上前搀扶住几乎虚脱的曲彤。 “你暂时不要进去,我先带她找酒店休息,等我回来。尹莲娜,我们一块儿走。” 杨曼停下动作,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尹莲娜上前,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澹薄的,白中带粉的氤氲雾气,那些雾气像是具备了意识一般,汇成一缕缕丝带状的能量穿进入曲彤的皮肤。 曲彤身上疲态缓解,顿感轻松了。唐牧之踌躇了一会儿要不要继续把曲彤送进去,但最终还是带着她和尹莲娜下了楼。 “你刚刚犹豫了?你想让我继续是不是?” 刚上车,曲彤慢吞吞地质问起唐牧之道。 “我犹不犹豫你能看得出么?别说那么多,我送你去休息好了。”唐牧之澹定道。 尹莲娜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唐牧之将曲彤和尹莲娜带去酒店之后,看着曲彤被尹莲娜搀着上了楼梯,他这才开车掉头,又转向几百米外的医院驶去。 杨曼正陷入狂喜当中,她带着企盼在心中默数,唐牧之很快便到了。 “我们进去说。”唐牧之指了指监护室非清洁区。 “谢谢!……好。” 唐牧之在思忖如何让杨曼接受方劝断肢重生的事实。在圈内,断个手臂大腿的事情常有发生,只要断肢保存好,重新接上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方劝的情况特殊,唐牧之也不能告诉杨曼双全手的事情。 “杨掌门,你现在就可以进去看他了,不过我要提个醒,方劝现在的状况可能比较出乎你的意料,其中涉及的一些具体情况我不方便说,你自行判断吧。” 唐牧之想了想,光凭断肢重生圈内怕是没有几人会联想到双全手上面,而且杨曼也不是多生事端之人,方劝能够痊愈,对她也已经满足了,不该过多执着隐瞒,那样反而容易作茧自缚。 杨曼心中咯噔一下,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平安就好。对了,唐牧之,不必叫我掌门了,谢谢你。” 唐牧之点点头,拉开清净区的玻璃门示意她进去。 杨曼快步上前,她眼眶湿润了,她再一次看到一个完整的方劝出现在自己眼中。 “现在主要的问题就在于方劝的内脏,尤其是脾、肝、肾,这三个脏器,修复完全就没事,也是得益于你们藤山的秘药,他的心肺还很健康的,五炁平衡,很利于接下来的治疗。” 杨曼左手流淌出如液滴般的绿炁,她伸手轻抚过方劝的脸庞,那团绿炁流淌进方劝的全身,她面色缓和下来,方劝的状况很好,只是内脏还不能正常运作,不过可以预料到,自然等待的话,方劝不久后便会清醒过来。 “我以为,他此生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 “嗯,放心吧,他现在的情况很好。明晚的时候,你把方劝体内的秘药抽出来,剩下的工作,我们会尽快办完结束……到时,方劝的身体会完全恢复健康。” 杨曼伸手握住方劝的右手,站起身深深朝唐牧之鞠了一躬。 “唐牧之,我就叫你牧之了……我代他,多谢你了。今后有什么是我们夫妇能办到的,只要你提出来,一定在所不辞。” 唐牧之摆摆手,“不必多言。方劝也是我的老朋友了,而且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还有共同的研究,大头在他那里,我不能坐视他还没成就那项事业之前就这么走了。” 杨曼:“说到这个,虽然以前他不告诉我自己究竟在研究些什么,不过我这些天大致也想明白了一些。牧之,我听说你是先天异人是么?” 唐牧之一怔,斟酌了一阵子说道:“这些事,不妨等方劝醒过来之后我们再谈吧,既然他本不想让你参与,那么现在不急于一时。” 杨曼点了点头,“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我一直将他的意识用秘法封闭起来,现在我能将他的意识苏醒过来么?” “可以,不过明天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我还得保证他昏过去一次,没有危险,放心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逆反先天=创造先天? 杨曼数度检查方劝的身体状况,确认他如今可以承受意识苏醒的能量消耗之后,摘下他右手的藤戒,而后将其放置在方劝额头,杨曼伸出右手,她无名指上藤戒和方劝额头那枚触碰的瞬间,唐牧之阴眼看到,方劝额头放置的那枚藤戒当中,勐地窜出一缕阴魂,隐约能看到是方劝的样子。 “原来如此,以秘法贮存了部分灵魂么。”唐牧之恍然道,此前他不论是他还是曲彤,都以为方劝一直没有意识是病理上的原因,没想到是杨曼用这种原始的方法保证了方劝没有因为意识的消耗而早逝。 残魂入体,方劝眉眼翕动。唐牧之眼看方劝要醒,便悄然离开监护室,将那片小小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方劝这次受重伤,一昏迷便是数月之久,这段时间内不管他周围还是外界,都发生了不少事情,解释起来可不轻松,这种工作就让杨曼去做吧。 唐牧之在监护室外从傍晚等到深夜,杨曼推门出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她脸上有些窘迫,“抱歉,耽误时间久了。牧之,你进去吧,他想找你说些话。” “好。”唐牧之从座椅上起身进入监护室,监护室内没有窗户,方劝眼巴巴地盯着墙面看,目光有些空洞。 “老方。” 唐牧之轻声叫他,方劝端坐在病床上,侧脸对着他,朝着墙面轻轻点了点头。 方劝眼神恢复清明,他脸色有些惆怅地叹一声气:“老唐……这些年我医人无数,这下,总算尝了一把独闯鬼门关的滋味啊。” “是,难得。不过你可不是独闯,我看出来了,杨曼对你感情很深,说不定……” “唉,殉情么?也没那么夸张,这事情放到现在的价值观看不合适了,虽说她们藤山的人,思想都很传统吧。” “是,我到藤山见识过了,两个小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呵呵,第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我是女的呢。” “哈,你说的是盈盈和素素,我没去过藤山,不过听她说过。” 唐牧之说着,坐到方劝病床上,正和他背靠背相互依靠着。 “哎幼,轻点儿啊,我这重伤未愈呢。”方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嗯,脏腑的伤也不见了……哦,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被修复过,还没完全好,这手段……” 唐牧之叹了口气道:“老方,这个你就别问了,人家的先天异能,复刻不了。” “知道,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么,而且我现在没原先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了,这次就是报应。不过,听说那位治愈我的大夫,是你从国外请来的?” “嗯,请她确实费了点劲,明晚她还会再过来,你好好养伤,心思先不要放到这上面。” 方劝微微扭过头,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这心暂时还平复不了——老唐,恭喜你啊,逆反先天的方法,几经波折,这次估计是真的被我找到了。” 唐牧之拍拍他的肩膀,“幸苦你了。不过我说了,你先安心养病,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我去做吧。” 方劝:“至少要给到你一个方向么。” 唐牧之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方向,是不是指藤山?” “啊,你看出来了?行啊,眼力见长。” 唐牧之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和藤山的大祭司交手了,算是对藤山的法门也有了一些了解吧,在她们那儿,先天和后天的概念首先就是模湖的,很难让人不拿逆反先天和藤山联系到一起。” 方劝叹气道:“你想的完全对了。唉,你说人啊,总是想着往前看、往前发展,却恰恰忽视近在迟尺的宝物,因为藤山方面的阻力,我的研究一直是绕过她们的。 吕家那边也是个方向,但我还没活够,就没去往吕家去凑。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只得跟老婆大人那边软磨硬泡,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恰恰是藤山人家自己本来就有的。” 唐牧之恍然道:“舍近求远,蹉跎人生,原来你是在为这事儿惆怅,我还以为你重伤初愈,没缓过劲来呢。不过藤山自己就有逆反先天的方法?这么简单么?” 方劝:“在这个时代,往往越原始越简单的东西,越是我们现在所苦苦追寻的。藤山的历史之悠久,放眼全国都是独一份,秦朝还未统一天下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有自己一套修炼方法了,比有些高人飞升的时日还早呢,我们应该早想到这一点的。” “辛苦你了,老方,这几年我工作那边确实走不开。” “说到这儿我就要问问你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啊,精力好,能一心多用,这段时间,在对内的探求上,你的进度如何?如果你这边觉得可行的话,我们就早些打藤山的主意吧。” 唐牧之:“我探索的路,现在很接近了,费些时间就能完成。不过说了那么久,你到底在藤山找到了什么线索?” “不是线索是方法。”方劝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吧,藤山的新人入门之前,都要经过一次药浴来激发人体自己的潜能。事实上,除非第一次就被药浴激发了异能,否则藤山其实是可以根据秘药的种类来对人体将要觉醒的异能做出指向性改变的。 逆反先天的路还很长,那首先要求你已经按照自己的运炁方式,着成一部能运行阴阳炁的功法,就是自创一条金丹大道——当然这功法除了自己,别人都练不成么。 做到这一步还不算,你还得在藤山的功法上有相当造诣,最后配置出适合继承阴阳炁的秘药,让继承人最开始在药浴的环境当中练习修行阴阳炁,直到最终掌握。我想过,这条路,虽然还有许多额外的条件,但已经是最简单就能实现的法子了。” 唐牧之听完后沉默了一段时间。 “怎么,不能让你的先天异能着成册,使得人人都可能掌握,不满意么?” “你说的跟我想的恰恰相反,这方法,步骤是烦琐了一些,但这样一来也大大减少了这门功法流传出去的风险,对于唐门有益……我是没想到最后逆反先天的方法这么粗暴,说白了,这么做,就是在创造先天异人对吧?”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百年大计 “这么讲并不准确。”方劝支撑着从床上坐起,他将双腿搭在床沿晃了晃,“失而复得的感觉,真难得……” “为什么说不准确?”唐牧之问他。 “你看,你没理解中间那个步骤,要在药浴的状态下运行金丹之法——这不叫创造,这叫转化。也就是说,我的方法只有已经获得炁感的异人才能做到。创造先天异人?藤山也没有那个本事啊,普通人浸泡药浴觉醒异能,那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先天或后天的异人。” 原来如此。唐牧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方劝说自己的方法能够直接创造异人,那他是不信的。目前就他所知,全世界范围能拥有创造异人能力的技术,一个是纳森岛的神树,这个自不必多说,古代巫术的最高成就之一。 另一个就是将来曲彤借助马仙洪共同造就的修身炉——那可是集结至少两个八奇技的成果。单说方劝和唐牧之两人加上一个藤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就算可行,也需要无数年的筹备工作,现下可没有这个条件。 “这么说来,若是此法可行,我们这些年的工作,总算有个成果了?” 方劝看着唐牧之,表情严肃地朗声道:“是阶段性的成果,但也可以是最终的成果。唐牧之,你想过没有,如果这项工作继续下去,自大一点,就算我们完成了,到时候会面对些什么?我们创造了异人!或许将来不会再有什么普通人了? 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战争是肯定的,或许整个人类社会的形态都会发生改变?或许几十上百年科技都停滞不前了,因小失大啊,就算异人手段再神奇又如何,漫长的修炼过程,个体巨大的差异,就算异能作用于生产,也难成体系……” 唐牧之摇摇头:“国外有个叫‘翡翠学会’的异能组织,他们的首领和你想法一致,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许多人,但是你知道么,异人是有一个人口红线的,大致上是五万比一。 过去的经验告诉我们,一旦异人人口红线被打破,原本松散的异人们的种族凝聚意识就会越来越强,普通人大面积察觉异人存在的风险也会越来越高。最终会突破社会的承压阈值,类似于北魏时期的灭佛与欧洲中世纪时期的猎杀女巫事件就会重演。所以你想的事情太远,要是我们真的具备那样的技术,只会受到普通人的反噬罢了。” 方劝苦笑着点点头:“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你知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面多激动么?还好,一场生死劫难的突兀到来,让我失掉了那股狂热,现在冷静下来看,老唐,到这一步,看来我们两人就得分道扬镳了。” 唐牧之环抱双臂说道:“方向你已经为我指明了,多谢。不过我们也不算分道扬镳,老方,如果你是想通过定向改变药浴觉醒者的异能,让他们具备更多能够经世致用的手段,比如医疗这方面,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方劝此刻正雄心万丈:“对喽,我想的就是医疗,你知道是谁给我的灵感么?就是治好我的医生。咳咳,你说了,这是人家的先天手段,我们是复刻不了,但未必不能创造一个具备和她相近能力的异人!” 方劝讲到激动处,顿感胸闷,他咳嗽两声,平复心情。 “这样会不会方向偏了,千方百计打造出一个能治人断手断脚的异人,一辈子能救多少人呢?” 方劝指着地面,开始计划起自己的百年大计:“我这只是打个比方……你别忘了,有些异人自身的炁制造的药物,是可以长期贮存的,我们也可以发明那种保命的丹丸么,这种少量产出,造福一方不是问题。” “数量太少不行,那样只能流传在我们这个圈子,或者服务特权,产量至少要万计,还得有专门的实验室和制药工厂。” 方劝动作一顿,他看着唐牧之,双眼放光,点点头激动道:“这未必不可能做到啊。你有意于此?那正好,你们唐门有的是钱,你先给我投个几百万,我搞个实验室什么的,我是不太了解这些了,但我那些患者还有学生懂得多啊,听说王家旗下也有这么一个机构?到时候借鉴借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今后我就搞这个了!” 唐牧之摆摆手:“醒醒,你只是躺了几个月,今年还是三十四岁。王家搞的是医美,人家研究那个只是为了赚钱的。还有,几百万也研究不出什么,年后我……等等,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你说的方法我们还没实践过,而且藤山的秘药学,我要怎么掌握?那可是她们的秘术,泄露出去,违反门规。” 方劝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他搓了搓手,“这个确实有些难办,我和杨曼谈谈吧……哎,她贵为藤山首领,说好也不好,这件事情,她尤其两面为难。” 唐牧之想了想:“这件事确实不好办……我需要时间考虑,夜深了,明晚还有一次治疗,你先休息吧,不要随意下床。” 方劝皱起眉头“嗯”了一声,“杨曼看到了又得说我,那你先出去吧,我会和她聊聊……对了老唐,多谢你。” 唐牧之起身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出了监护室,杨曼正在外边等她们谈完。 “杨姐,你们聊吧,明天还有一次治疗,你们都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杨曼点点头谢他道:“好,牧之,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别这么说。杨姐,你辛苦。” 唐牧之点头示意过后,便转身离开。 夜已经深了,唐牧之回想起忙碌了几天,自己连口水都没喝呢,他凭感觉想找个吃夜宵的夜间档,出了医院七拐八拐走过几个巷道——福哥铁板烧,那儿是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人还不少。 唐牧之想了想,给叶可馨打去电话,她好几年不睡觉了,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研究围棋,或者看看书,前段时间她还说过,精力太旺盛了,想找个学上来着。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西南毒瘤拿捏的蛊童现状 叶可馨盘坐在客厅沙发上,左手拿着棋谱,她戴了一副无框眼镜,她喜欢这个镜片在光线照射下泛着的粉色……室内灯开的时间太长了,有些发暗。 她面前的棋盘上此时已经布满棋子,白子作着困兽之斗,她伸出纤细的手,两指夹住一枚平底的黑子,彻底封死了白子的活路。 叶可馨棋艺师从九八年被赋予“棋圣”称呼的聂卫平,这一局遵循的是国际比赛的规则,黑棋贴白棋7.5目,这一局黑棋胜了半目。 这一局是昨晚下的,今晚接上,一共下了六个多小时,自娱自乐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独一份了。 叶可馨站起身烧水,她住的还是当年刚到唐门时候分的宿舍,楼上就是唐牧之空置了许久的房间。之前他们都是住闯萍沟的,现在唐牧之和叶可馨搬出来,闯萍沟又成了杨烈一个人的净土,从上次十老会谈结束,他待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可馨白天有自己的事做,照看那些从药仙会救回来的孩子,这是一件很劳心费神的事情,白天她几乎一直和孩子们在一起。 因为药仙会事件被哪都通公之于众后,这些孩子很快受到各界的关注,尤其是佛门还有道门,这两方十分在意蛊童的安全还有教育问题,不过做的很克制,各自来了几波人,最后和唐妙兴他们商议过后,他们知道了唐门的诉求,带来几个小沙弥和小道士,这些孩子虽然还不能执事,但心思单纯,也都是聪慧之辈,对蛊童们很是照顾,也听叶可馨的话。 四家里,高家没有掺和这件事,陆家兄妹是唐牧之找来的;至于吕家和王家带来的人,都被门内的长辈给婉拒了,这些人明显就是打起了蛊童的心思。 要知道,这世道各大家族还有门派的人,门下弟子数目是比从前要少的,很多人一生的心血,最终因为没找到适合的传人而失传的事情比比皆是。 一批天赋心性非凡的异人孩童,放到现在是十足珍贵的资源了,悉心培养,将来都是一派的中流砥柱。 唐门自然不可能把带着这种心思的人也往门里带。现下蛊童二十人,佛道两方共七个小朋友,张灵玉是当中年龄最大的。还有 唐牧之找来的孩子:王震球、陆琳、陆玲珑、风沙燕、风星童、诸葛青、诸葛白,被暂时封印住尸气的柳妍妍。再加上门内和他们年纪相彷的弟子,唐羽、唐小豹等。 在叶可馨开办的“班级”里,“正常孩童”的数目已经超过世界观尚未完全建成的蛊童人数。当然,在唐牧之的要求下,这些“正常孩子”提前做过功课,深刻的东西讲给他们也听不懂,于是叶可馨想出一个十分简单巧妙的方法。 她让这些“正常孩童”去模彷蛊童的行为方式,而后吃住都和他们一起,这样,“正常孩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异样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蛊童的世界观,这种冲击的相对温和,当蛊童们完全掌握语言能力后,再成长一些,他们会渐渐被影响地和常人无异。 对于那些“正常孩童”来说,模彷蛊童无疑是件枯燥异常的事情,好在孩子们虽然本质贪玩,但是都因为原生背景的影响,一个个骨子里都透着坚强,硬是熬过了那段整日学习语言,平常不能开口说话的寂寞阶段。 让这些孩子倍感欣慰的是,他们的蛊童同学学习能力很快,短短两周大多便具备了简单交流的能力,这时候叶可馨放宽了“班规”,现在大家可以开口交流了。 叶可馨秘密嘱咐过那些“正常孩童”,让他们千万注意不要形成圈子,一定要让蛊童跟他们打成一片。 一个下午,在叶可馨的悉心教导下,蛊童们认识了足球,那天班级内举行了一场足球比赛。蛊童们尚不明白踢足球的涵义,但却能感到身边同伴散发出的热烈气氛。 那天火热的太阳被乌云遮蔽,在天气适宜,无人打扰的一片森林中央的空地,同学们一起搭建了简易的球门,班长陆琳和副班长王震球通过猜拳选拔的方式,将蛊童们分散在红蓝两队当中。 几场比赛过后,又是新一轮的人员选拔开始了,王震球神情得意地双手叉腰,鼻子向天看齐。 “哈哈,本少又赢了!嗯……那我要——陈朵,来来来,快过来,你来当守门员吧。” “啊,守门员……内个,副班长,我,我……” “干什么?” 陈朵脸上升起两朵“火烧云”,她害羞窘迫地说道:“副班长,我,我能当一次后卫吗?” 王震球一撇嘴,伸手义正词严地拒绝道:“不行!” “……哦,哦。”陈朵语气失望,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旁人,怯懦地就要回去守门。 “不过嘛……” 王震球的不紧不慢的话语宛如魔鬼一般搅动着陈朵脆弱的小心脏,她勐地转身,双目放出小星星,满怀期望地看向一脸洋洋得意的王震球。 “你要是叫我一声‘冰雪聪明英勇俊美宇宙无敌第一帅气第一潇洒星际守卫者宇宙舞台最靓的仔、戏法大师全班女孩之友引领人类文明变异性进步,有史以来最最伟大的班长王震球大人! !’,我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 王震球嘴皮像是机关枪一样喷出一长串复杂的词汇,就是普通人用心记也未必能完整复述出来。站在他身前的陆琳捂住额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lia……唉,陈朵,我下次选你来我们蓝队,我让你当后卫。” “对啊,陈朵,下次我让我哥选你啦……”脸上时刻带着腮红的陆玲珑扎着可爱的辫子,她挤开人群抱住陈朵说道。 “休——” 王震球俏皮地吹了个口哨,他甩手做了个变脸的动作,手臂放下时嘴上已经衔上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这一神奇戏法的显露,马上得到一众蛊童的拥护,他们双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兴高采烈的王震球,只听他嘴里衔着玫瑰花笑嘻嘻地说道:“嘻嘻,陆琳,那你也得问陈朵同意不同意呢——陈朵!” 陆琳等人把目光投向陈朵,只见她脸色还是红扑扑的,皱着眉思索的样子,半晌居然把王震球说的话复述出来了: “嗯……冰雪聪明英勇俊美宇宙无敌第一帅气第一潇洒星际守卫者宇宙舞台最靓的仔戏法大师全班女孩之友引领人类文明变异性进步,有史以来最最伟大的班长王震球……大人! !’我,我这次能当后卫吗?” 陈朵说完眨巴眨巴灵动的墨绿眼睛,看到好多人都在看她,马上害羞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同学们,她双手伸出两根小小的食指,一点一点的,真可爱。 第三百四十七章 唐门的丹道 “牧之?” 电话那头的叶可馨语气略带疑惑,这个时间,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拨一通电话?他不是在香江吗? 而后唐牧之第一句话便道:“我在福州,方劝已经没事了。” 叶可馨那边“哦”了一声,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天国中掌握了大罗洞观,回来应该很快吧?” 唐牧之轻咳一声道:“是这样,原以为方劝醒了后,我在外边的事情也就了结了,但是恰好,他的研究现在有了突破,逆反阴阳炁这件事,有苗头了。” 叶可馨语气稍显低落道:“哦,那你先忙吧,你跟我讲过,逆反阴阳炁,是关乎唐门能否成果转型的关键,这件事要紧些。” 唐牧之笑了笑,一边走到前面那家“福哥铁板烧”,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叶可馨道:“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的。放心,我过两天就回去……呼——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过呢。” 叶可馨顿时心情愉悦道:“好,那我等你,记得喝水。” 福州凌晨的温度不低,这时间坐到露天排档上正舒适。外边是热热闹闹的,不受后厨的烟火熏烤。唐牧之走进档口,随意坐了个位置,他没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而是开口要了烤河虾、秋刀鱼、烧蘑菇还有铁板豆腐,还破例点了啤酒。 叶可馨向唐牧之简单讲述了一番近期唐门发生的事情,包括蛊童。 听到杨烈这次一去闯萍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唐牧之微微诧异之余,心下也是对自己的师父产生些许同情,好几年前杨烈就已经将唐门大部分的事情交给唐妙兴和张旺做了,算是偷得几年清净,但很快又被各种推卸不掉的责任束缚着一直前进。 唐门影响力的提升,最终还是促成杨烈坐上了“佬”的位置,在现任的十佬当中,杨烈担任一派首领的时间只在老天师之下,五十多年了,在门长这个位置上,他可谓是鞠躬尽瘁,任劳任怨,长期的身居高位让他逐渐变成一个坏脾气,但唐牧之跟他共同执行过任务,杨烈从未在执行任务时候出过哪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差错,这么多年,不愧天下第一刺客的名头。 要说整个唐门上下,有谁是最希望唐牧之和方劝完成逆反先天的人,那人必是杨烈。这么多年来,唐门的最高绝学丹噬除了唐牧之再无人掌握,杨烈心中早已不将希望放在丹噬上面,他转而追求八奇技,但赔进去同门和时间,却一直无果。 唐牧之记得第一次跟杨烈谈论逆反先天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过多问询,只是表示自己会无条件得支持他,语气坚定,态度强硬,他给唐牧之的任务无疑是十足苛刻的,要在维系卫生厅关系,在里面高强度工作建立功勋获得实权的同时,尽力完成逆反阴阳炁的任务。 这些年,唐牧之任务之余,一直在不停研究如何创造出让其他人也修炼出阴阳炁的方法。 阴阳炁的特性太过特殊,唐牧之知道想要将其特性复刻出来几乎不可能,但其运转方式却不是毫无头绪。其实阴阳炁的运转方式和炁体源流有相近的作用,都是不必刻意去操控真炁的流动,真炁可以自主运行,给宿主时刻带来命功修为上的提升。 唐牧之参考北派丹道的修炼方法,几乎将整部功法创立完毕,同样是性命双修,北派丹法先性后命,命功方面仰仗阴阳炁的自主运行,和后天锻炼相辅相成,可以轻易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主要问题就卡在他自身经脉属于先天,其他不管是后天还是先天异人修炼起来,一方面困难重重,一方面也容易练出岔子。 如今方劝的方法让唐牧之看到希望,只要通过藤山秘药配合阴阳炁的运行方式,将异人的经脉结构转化得和他相似,命功方面不能入手的问题迎刃而解,当然,前提是别人修炼出来的阴阳炁足够强,毕竟唐门自身的功夫也不差,只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若是转化成经脉结构异于旁人的先天异人后,其成长性缓慢,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因为先天异人是很难在后天异术上有所大的建树的。 门人练出的阴阳炁虽说不必跟唐牧之这个正主相比,但只要参得二三分精髓,那便是堪比甚至超过南北宗丹道的高深命功了。 当然,仅仅这样唐牧之还不会满意,他打算将唐门最精髓的五宝护身法融入到新功法当中,这倒也不是为了强行将唐门的东西换一种方式传下来: 丹道当中有“百日筑基”一说,也有俗话讲“少不练丹,老不练武”,丹道入门后,会受到身心两方面的挑战,全真等派称呼那些关隘、挑战叫做“劫”,丹法不同,关隘劫难的数目亦有不同,这些关隘之所以称为劫,就是因为遇到那些瓶颈想要突破境界十分危险,没有名师指导,只是自己瞎练,是极容易出现问题的。 虽然唐牧之自己是例外,但观阅过大量丹道典籍,又数次受过邱老道指点的他,也知旁人修炼丹道,这过程中劫难不可避免。 而百日筑基,就是在做正式修炼丹道的准备,这所谓“百日”,要将身心调节好,驱病补亏,达到精满、气足神旺的地步。唐门的五宝护身法,修炼之后五炁充盈,平和无冲,反馈到身体上便是不易染病,身体健康,正为后面丹道做好准备。 而五宝护身法同时又是唐门最核心的功法,往后的毒功,毒障,土木流注,都离不开五宝护身法,在逆反先天的时候保住五宝护身法,等于是保住了唐门的核心,虽然修炼内丹,但照样能用毒功毒杀目标,照样能用土木流注追击目标。 命功的部分,如今就卡在藤山的秘药和唐牧之自己对五宝护身法的修改和融入上面,一旦成功,唐门攻可以刺杀敌人,守可以练丹长生,而且随着练成阴阳丹道的时间越长,命功修为时刻增强,唐门注定会基于性命修为在圈内的独领风骚而走向全能发展的道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张锡林出山 但是别忘了,唐牧之复刻的丹道北宗先性后命的修炼方法,后续所有命功的修炼,都需先以命功入门,只有心思磨炼得清净单纯了,真炁在经脉内的流动才会畅通无阻。 唐牧之自己的情况特殊,性命修为相辅相成,阴阳炁的特性本就可以作用在自身灵魂层面。要让唐门门人修炼丹道达到预期效果,入门的性功弥足重要,要说起来,命功这部分才是重头戏。 虽然后续的修炼方法在唐牧之的脑海里已成体系,但一直以来他都参不到如何让旁人入门……直到这次在华金纳的天国中一待十万九千年,无相观和大罗洞观两门顶级观法被他参悟掌握,他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炼炁入门,以呼吸法、站桩、禅定、静坐、观等方法为主,万变不离其宗,于静极当中感受并控制真炁的运转,是所有炼炁士的第一步。 而唐牧之为唐门选择的方法,就是观。 以内修观法入门,过程枯燥,重在修士自身根器,性情心浮气躁者,或许穷极一生也难入内修的不二法门,但天赋极佳者,很快便能享受到内修法门带来的好处,从外部世界中尽可能抽离出来,消弭各种欲望,达到“常清静”的境界后,后边的修行便是性命双修,而阴阳炁的特殊运行方式又能催动境界不断精进,达到远超南北宗丹道的功效。 唐牧之和叶可馨说着自己的预想,若是之后一切进展顺利,还可参考六库仙贼锻炼脏腑的方法,进一步丰富全新丹道的功能性。他没有讲太多,叶可馨对这些向来不是非常感兴趣,以前炼炁,都是为了改善体质,期望通过内外兼修的法子让“萎症”自愈。 这通电话的最后,叶可馨告诉唐牧之一个消息,之前张旺跟她讲过来着。 算是圈内的一件大事儿吧,前几天许多早已消失多年的老全性突然同时出山,他们聚到一块儿,正当一众名门正派为这些上蹿下跳的老东西重出江湖而感到头痛的时候,一则消息的到来让许多人在炎炎夏日感到不寒而栗。 那些聚集起来的老全性,加上和他们掺和在一起的全性门人,三十多个成名已久的高手,居然毫无征兆和某人爆发一场大战,三十多个全性,被人家一个全灭! 唐牧之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皱,他示意叶可馨继续说下去,叶可馨说道,全性内部流传的说法,说是那三十多个全性中有人重伤濒死之际,留下了那人的名字——张锡林! 张锡林——同样又是许久没有听人提起过的名字,此人身份成迷,实力高强,但同时仇家众多,这许多年不断有人寻找他,但少有能活着回来的。 熟读原着的唐牧之自然知道,这个张锡林乃是八奇技“创造者”之一,天师府弃徒张怀义的化名。 张怀义!唐牧之今年年初放下手上的工作,为的就是张怀义。明年,零四年又是一个甲申年了,张怀义没有继续过他那东躲西藏的日子,而是选择在这个时代出山,剿灭一众对八奇技觊觎许久的高手。他的出山,屠戮,似乎像是一个铺垫,为了给八奇技传人和三十六贼后裔杀出一个相对安全的世界。 叶可馨道:“这个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好多人以为是吕胜又跑出来了,也有人怀疑那个神秘人就是你,但是好像‘张锡林’这个名字一被暴露出来,圈内似乎就安静了不少。听说那个张锡林一人独战全性三十余人,最后也只是身负重伤,还没人发现他的尸体。唉,吕胜的事情刚刚了结,又有人跳出来掀起腥风血雨,这年岁,真是不太平。” 唐牧之附和地点点头,道:“嗯,你在门里注意保护好自己,还有那些孩子们的安全,小心有些宵小趁这时机打他们的心思。” “好,我明白,白天晚上我都照看着呢。唉,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扯到唐门吧,佛门,道家,还有几个名门的重要弟子都在这儿呢,要是有人想搞垮唐门,丧心病狂一些的话,直接对这些孩子出手,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恐怕没法给外界一个交代。” “你还是一点就通……明白就好,我后天或者大后天回来。一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别忘了我有大罗洞观,很快就能赶过来。” “好,你注意休息。”叶可馨在和唐牧之的对话中,逐渐意识到这些孩子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闪失,挂掉电话后,去到班里孩子们休憩的宿舍,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叫醒年纪大些的陆琳和王震球,吩咐他们一定看好同学们,一旦发现谁有异常就迅速告诉她。 唐门虽然有修多护山的机关等防备措施,但异人手段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对于这样一个群体来说,很难讲有什么地方是一定潜伏不进去的。 唐门虽然相较其他门派封闭和低调,但一个大门派发展至今能没有新仇旧恨么?利益的冲突有时是无形的,或许有些积怨已久的矛盾唐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唐牧之挂掉电话,面色如常,他享受完难得的夜宵,只在街上游荡一阵,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去到曲彤和尹莲娜入住的酒店。 唐牧之在大堂等待了一阵子,看到时针指到六点钟的时候,他坐上电梯,敲响了曲彤酒店房间的大门。 “……谁?” 房间内传出曲彤带着慵懒的声音,唐牧之回应一声,告诉她,自己有点急事,要尽快去别的地方了,叫她尽早完活。 曲彤的心情当然十分不妙,一口回绝了他,而且拒绝给他开门。唐牧之想了想,说道:“这次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尹莲娜的能力我也知道,你身心上的疲惫,她早就消除掉了,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要调时差的。还有,别拿我当工具人使唤,那样我只会怀疑你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是否出于好意。”曲彤听到唐牧之这话,语气稍松,终于还是答应他,中午的时候就彻底治愈方劝。 第三百四十九章 执掌贝希摩斯的预想 “我听说你还没有给予纳森商定好的报酬……唐牧之,几个月不见,你的印象在我这里一落千丈啊。”曲彤在酒店内整理好着装,她昨天的衣服换掉了,今天这一套干练的运动服是委托前台小姐帮她购买的。 唐牧之无视曲彤语气中带着的嘲讽之意,只是耐心地向她解释道:“和在国外当然不能相提并论,这里我是要当家作主的。你知道委托纳森……还不对,是委托全体纳森卫,我应下了多少报酬吗——四千万美元。就算是我也不能张口就跟宗门拿这么大一笔钱。” “四千万!”曲彤之前只知道大致的数目,现在明了了,对于这么大一笔钱她还是感到惊讶。她旋即有些搞笑地道:“就算是为了纳森的脸面,这么大一笔钱也有点讹诈的意思了。不过据我所知,你的‘家族产业’根系庞大,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几乎涵盖所有蒸蒸日上的朝阳产业的商业帝国,或者是未来的商业帝国,你缺这点钱么?” 唐牧之也没有虚伪地反驳,他顺着曲彤的话往下说道:“唐门是不缺这笔钱的,重要的是我不会轻易做冤大头,这四千万美元,我有办法运作,让贝希摩斯出两千万……你也清楚纳森对于世界各大异能势力意味着什么,有此一举,他们的股市会被狙击崩盘。我希望你做的,就是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内出面,成为贝希摩斯的管理层。” 曲彤警惕道:“你拿我当击垮贝希摩斯的工具?” 唐牧之摆摆手,无情打击道:“不,你只是科研人员,或许短时间内能成为贝希摩斯几项研究组的上司,但暂时对我的事没有帮助。我需要你做的,是取得贝希摩斯内部的信任。” 曲彤蹙起眉头:“那你也说了,我只是科研人员,在贝希摩斯的印象里应该是属于为他们打工还不自知的那部分人,我凭什么取得贝希摩斯的信任?” 唐牧之瞥了她一眼,澹澹道:“你不是有双全手么,怎么?不敢用?还是说伪造履历,篡改记忆这种事情做起来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只要让贝希摩斯里面那些巨头认为一直在公司默默无闻工作的你,看到一个崛起的时机,所以站出来展露自己在科研以外的才华和能力,这就够了。” 曲彤无奈道:“你……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你对国内国外两套标准是吧,一边忌惮双全手不愿意我轻易回国,将我绑死在国外;一边又生怕我不滥用能力把贝希摩斯搞个地覆天翻?你这样,容易遭报应的。” “什么报应?那些都是纸老虎。”唐牧之神色颇为不屑。 曲彤摊开双手:“这么看来我要做的事情并不算多艰难,但是有什么意义?我就算在短时间内身份完成三级甚至四级跳,成为公司中层甚至高层,在我看来那样依旧是在浪费时间,没有意义的。”仟千仦哾 唐牧之向她解释说:“要你发光发热的时间还没到不是么?当他们被欧洲甚至包括哪都通这些势力联合起来孤立的时候,你就可以站出来,一边收购价格一路狂跌的股票,一边挑起维护贝希摩斯的大梁。这期间我会帮你扫除一切障碍,等你成为大股东之一后,贝希摩斯保留下来,他们原定的研究继续,而你,走进了贝希摩斯权力的核心,从此他们的研究成果,也就是我们的成果了。” 曲彤撇了撇嘴:“如果贝希摩斯这么容易被你玩弄在指掌间就好了。且不说你如何大张旗鼓地为我扫清障碍,人家难道不会发现这件事的源头就在我身上吗?而且你这次找我过来,让我觉得就算是双全手也有暴露的风险,我何必冒这个风险?……这其中牵涉的问题很多,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就能解决的。” 唐牧之表示赞同:“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仅凭借言语当然不能解决任何困难,但是我跟你讲的就是态度,我要打击贝希摩斯,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有了你的协助,我们甚至有机会成为贝希摩斯的实际掌控者。这件事不急,你好好考虑,是放弃摆在你面前的巨大机会呢,还是等着我让贝希摩斯元气大伤,中途切掉你和你导师的研究项目,然后以一个普林斯顿大学普通毕业生的身份跑去找工作。” 曲彤指着他说道:“你不要激我,我的学术造诣可没掺过假,论找工作,比你高中学历有含金量多了。” 唐牧之:“不懂不要乱讲……扯远了,你休息得差不多了吧,现在去?” 这次曲彤没有拒绝。二人出了酒店房间,找到正住在隔壁的尹莲娜。 下午的时候,唐牧之动用髓海黄粱让方劝陷入平和的梦境,曲彤再次上手施展双全手,操劳半日,经过唐牧之一番细致的检查,确定方劝肉身再无一丝隐患,他放下心来,给曲彤定了后天回去的机票。 曲彤虽然对唐牧之说的事情有些意动,但是一方面考虑到唐牧之对他的防备和利用,一方面也是真心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搅动贝希摩斯股市的能力。她没有和唐牧之谈太多,而是在休息了一下午后,立刻动身去香江赶飞机。 至于纳森卫尹莲娜,她有自己的渠道回岛上,虽然这次她来国内没有和哪都通打过招呼,但现在事情办完了,借用他们的渠道送自己回纳森也是很方便的。 尹莲娜临走的时候略微催促了唐牧之佣金的事情,唐牧之答应她三个月内会支付两千万美元给到纳森,倒不是他需要这么长时间筹钱,而是想毫无风险地将这么大一笔款项打给纳森,那么需要准备的工作还有许多。 毕竟唐牧之想动的是贝希摩斯,不是唐门自己,反受其害就麻烦了。 唐牧之把许多事情推迟到了明年,那时候才是工作时间。事情告一段落,方劝如今完全能够走动下床了,和受伤前根本没有什么两样,他吩咐杨曼当天就办好了出院手续,自己则简单画了个妆后离开了医院,毕竟一个失掉大半身子的人要是公然在护士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别人只会以为是见鬼了。 第三百五十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老唐,我和杨曼商量过了。”趁着杨曼去退掉重症监护室,向护士们宣告他“死亡”的间隙,方劝悄然对着唐牧之说道。 唐牧之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用自己的炁伪装方劝面容形象的同时,一边语气平澹地问他:“你们商议出了个什么结果?不会让杨曼太难做吧?” 方劝安稳坐在病床上,皱起眉想了想,斟酌语气回答道:“还好……一步步来么,就明天,有一个早就筹备许久的孩子,要在藤山举行觉醒仪式,杨曼答应带我们两个参观。” “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方劝语气严肃道:“没那么严重!我早上研究了藤山的门规,虽然擅自带外人,还是男人去参观入门仪式,是确确实实违反了门规的,但是杨曼作为藤山的首领,拥有一些特权也是很合理的。我不确定自己能否说服她,但如果她松了口,或许将来会有许多人享受到更为先进的医疗救助,福泽天下的事情,对藤山来说也是一件大功德啊。” 唐牧之手上动作顿了顿,他说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研发的成本唐门可以全数出了,就算有什么损失也不会算到藤山头上,而将来这一产业产生的利润,可以由我们双方瓜分。” “也不要这么早就变得功利么。”方劝有些理想主义地对唐牧之表达了不满,但很快就幸喜道:“你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藤山的药材管理放到现在看很不科学了,杨曼是读过大学的高材生,植物学,她计划过在藤山建立一个管理模式科学,设备先进的种植园,但是因为资金问题迟迟没有动工。本来我这些年攒的钱就是要帮她搞种植园的,但是这一病,算是把我们两人的钱包全掏空了。不过就算这样,杨曼也没有用过藤山一分钱。” 唐牧之点了点头,回想起杨曼那台老旧到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大众轿车:“看得出来,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合格的领袖……好了,现在你出去不会吓到那些护士。” 方劝拿起手上的镜子对准自己的脸看了看,惊诧道:“行啊,我亲妈就是还活着也认不得这个儿子了!我们不用等杨曼了,先下去吧,杨曼把钥匙给我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医院楼下后,方劝问询唐牧之自己爱人的车在哪儿的时候,唐牧之目光示意他看向那台大众。 方劝第一眼看到表现得很惊诧,旋即自责地说道:“这是藤山十多年前配给她们首领的车了,当时哪都通做大了么,邀请很多门派掌门去参加他们召开的座谈会,全国设了三个地方,其中一个就在福州……那时候你还在肃州呢,可能都没有读过书。当时藤山也不宽裕,就这么一辆车还是东拼西凑咬牙买来的呢。” “圈内低调的小门户就是这样的,本来是不问世事的,但毕竟不能让自家的掌门丢了面子,呵。” “不过我倒不是真很在意这件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罢了。”方劝微微笑了笑,走上前用钥匙费力打开了车门,有些羡慕地对唐牧之说道:“不像你还有风正豪这种狗大户啊,喝杯酒的功夫,动辄可能几个亿就砸出去了。” 唐牧之自嘲道:“我大手大脚惯了,风老哥可不是这样,一个人创业难啊……说来前些天还看到他大儿子跟他闹了别扭,离家出走呢。”仟千仦哾 “是么?哈哈,这倒提醒我了,男人做这种工作狂没什么好的,还是得顾家。”方劝和唐牧之坐在车子后排,对刚出医院大门,正款款朝他们走来的杨曼示意道。 “希望如此。”唐牧之笑了笑。 依旧是杨曼开车,严格来说,这也是方劝第一次去藤山呢。好在杨曼平时不住藤山,否则方劝便要和她长久分居了。 路上唐牧之对杨曼表示了感谢,杨曼告诉他,自己作为藤山首领违反门规允许他和方劝参加入门仪式,并非单纯是要给予唐牧之回报,她听了方劝对未来美好的期许和愿望,自己也同样被深深打动了,若是异人的能力真的可以经过统一的改造用来造福普通人,确实是异人界开天辟地的大事情。从大义上讲,自己作为正派掌门,不知变通、敝帚自珍、只求安定是不应该的。 杨曼告诉唐牧之,如果他和方劝确实需要依靠藤山的秘药学知识来提升自己,才能做到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哪怕她成为藤山的罪人也在所不辞。 方劝自然不同意杨曼直接将藤山秘法传给自己和唐牧之,这在藤山可是重罪!以杨曼的性子,说不好就要罚自己面壁一辈子甚至自裁的!他们两个人走到现在这一步容易么?如果为了暂时模湖的美好前景而让他和杨曼再度分开,那样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方劝刚出道的时候就被人称赞悬壶济世,还给他起了个“药生尘”的绰号,这么多年他虽然践行着这一准则,但心底却一直是感到受之有愧的。如今他从鬼门关闯了一回,再回来便知自己离不开杨曼了。 虽然谈不上“宁负如来不负卿”,但杨曼若是自受重罚,他必然也会自责苦痛一生。方劝如今斡旋在理想和现实当中,求的就是一个两全之法,借助唐牧之的实力、财力和地位让杨曼产生态度上的转变。 方劝又一次强调这一点后,杨曼心下苦笑着,心道世间何来双全法?有舍有得,此人之道也。想干一番开天辟地,逆天而行的大事业,就是要有人为此做出牺牲的。 唐牧之完全理解了杨曼的挣扎和矛盾,他考虑再三,斟酌着语气问了杨曼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那么礼貌,涉及藤山的隐秘。唐牧之问杨曼,在藤山的历史上,是否有秘法泄露的事情? 杨曼搜肠刮肚地考虑一番,中途还停了一阵车子,终于她想到一件明朝事情发生的事情。 “我有些记不清了,这样,到藤山之后,我先去找门派的秘史看看,之后再给你们答桉。”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奉天靖难 杨曼急匆匆地离开客房。方劝告诉唐牧之,藤山当中有许多地方是禁止外客参观的,所以现下只能等杨曼回来,利用她藤山首领的特权帮忙。 唐牧之表示理解,毕竟上一次他来藤山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境遇。在客房内方劝有了更多的时间反复同唐牧之商量逆反先天的步骤和这途中有可能遇到的困难。 而唐牧之在无相观对曲彤的双全手分析上产生失利之后,也并不打算投入太大希望在无相观上面,毕竟藤山的秘法特殊,虽然仍旧属于炼炁士的范畴,但在练习方式上更像是炼金。 藤山的秘法,或者可以称为秘药学,是依据代代相传的药理知识加上后人不断地改良开辟出的,提升因秘药影响而觉醒的异能的修炼方法。唐牧之的无相观或许可以解析出秘药的成分以及调制秘药的方法,但秘药的调配因人而异,没有藤山海量的知识储备加持,唐牧之恐怕很难研究出能够提升阴阳丹法的秘药。 毕竟研究这种东西,是需要不断实践的,若只是对已有现象进行理解和领悟,他只需要把自己关到“天国”一段时间就够了。 二人讨论了半日,也足足等了杨曼半日,藤山地方不算大,不知她究竟想到些什么。 杨曼回来时带来一个老式的手工皮夹,褐色的,有绒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子制成。足足有四本教科书上下左右拼接起来那般大。皮夹边角手工缝合的线头有部分已经翘出来。 皮夹鼓囊囊的,看凸起的形状应该是塞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杨曼有些吃力地抬了抬皮夹,对方劝和唐牧之说道: “我想到的东西,和这东西有关。” 方劝看到她凝重的表情,对皮夹内的东西感到十足的好奇,他吞了口口水,堂屋的板凳让开,示意她坐下将那硕大的皮夹放到八仙桌上面。 唐牧之没有离桌,只是用手将桌上的茶杯,蜜饯等扫开一个空位,杨曼瞥了方劝一眼,站着将皮夹放在桌子上打开。 方劝把头搭在杨曼肩膀上望向桌子,皮夹里面的匣子已经取出,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头,看上去没有任何开口的地方。 “我还以为是木匣。”方劝枕在杨曼左肩上皱着眉都囔了一句。 杨曼有些不耐烦地将方劝抖下去,她对着唐牧之解释道:“他说的没错,这确实算是一个匣子。这是我们藤山保存物品的一种方法,将物品浸泡在调配的秘药当中,而后等秘药凝固,再将其‘放’进树木当中,能保存相当时间,就算取出来也能再次保存。” 方劝一下子回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你跟我提过。” “很巧妙的办法。”唐牧之点点头,杨曼接着坐在他对面,从袖中掏出一支——唇膏? 只见她将“唇膏”的盖子拧开,露出其中澹白的凝脂,而后在“匣子”上涂抹片刻。方劝和唐牧之都看到,那匣子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自主脱落下来木屑一般的碎屑。 杨曼停下涂抹膏药的动作,不必解释唐牧之也知道这极具现代风格的“唇膏”就是打开匣子的钥匙。不多时,匣子崩溃的迹象渐渐停息,杨曼用手拨动几次,那匣子彻底和其中的物件分离,露出一片黑黄相间的颜色。 唐牧之盯着那事物看了一阵,注意到其边缘被裁切成长条状,而且整体软塌塌的,笃定是巾布一类的东西,他问道:“这是……旗子?” 杨曼肯定地点了点头,补充说:“这是面军旗。”随后她小心翼翼将那折叠起来的军旗举起、摊开,说是军旗,这旗帜的样式看上去更像是幡,狭长的矩形旗帜,黄底黑边,整体还是新的,但其上有褐色的印迹,像是没法洗净,渗入巾布当中的血迹。 这面军旗上竖着印有四个白底圆圈,上面白底黑字地写着四个大字: “奉”、“天”、“靖”、“难”! “靖难?靖难之役!”方劝站在一边,皱着眉说道。 “这是明成祖——不对,当时还是藩王的朱棣起兵造反的时候打的旗号!杨曼,你可别告诉我这旗子真是明朝的物件!” 唐牧之盯着上书“奉天靖难”的军旗看了一阵,并没有说话。对面的杨曼缓缓说道:“没错,这旗,确实是明朝留下来的,不是什么彷造的东西。” “啧!”方劝啧啧称奇道:“好哇,藤山的手段真是一次次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据我所知,靖难之役有大量异人参战了吧,算是古代版的甲申。而且一直撺掇这个朱棣谋反的,正是当时的全性掌门,后来被称为‘黑衣宰相’的妖僧姚广孝,为什么一面靖难之役的旗子,会被你们藤山保存这么久?” 杨曼轻抚过那面军旗,她目光澄澈,轻轻道:“藤山花这样精力保存的物件不多,不过都和这旗帜一样,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物件,那自然是有其特殊的意义。” 方劝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却憋住没讲话。平常他们两口子怎么说都好,但现在唐牧之还在呢。 方劝想要调侃的正是藤山处理全性关系上面,甲申和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的三十五人里有藤山的方莹,现在来看,藤山在明朝的时候似乎还和全性有着某种联系,或许是人与人,也或许是藤山和姚广孝。 这话当着唐牧之的面讲自然不好,毕竟他们唐门更厉害,两位呢。 过去一阵,方劝看唐牧之和杨曼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轻咳一声,问杨曼道:“这面旗帜的意义,现在能说吗?或者说,这和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唐牧之同样抬起头看向杨曼,只听她思索了一阵,澹澹说道:“这是藤山隐秘,具体的我不便说明,我只能告诉你们,姚广孝和当时藤山的首领有一定交际……她是藤山五十二代首领,也是藤山的罪人,她晚年将门内的秘药配置方法泄露给了黑衣宰相,助他编纂完成了《永乐大典》,做完这件事,为了谢罪,她嘱咐祭司动用尘封已久的古代的刑罚让自己痛苦地死去了。” qqxsnew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妙智庵 为了妖僧姚广孝的事业自受残酷刑罚而死……这两人哪里是什么交际?分明是生死兄弟——不对,生死兄妹才是!方劝心下吐槽着,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想到,看来这历代的全性掌门都是极具人格魅力之辈,否则不会前有藤山首领为了姚广孝的事业以身殉道,后有正派人杰冒着触怒门人受到严酷责罚的风险和无根生结拜这等事了。 杨曼说到这一步,方劝脑袋一转便知道了她的想法。看来唐牧之先前那有些戳藤山伤疤的话语奏效了,藤山秘药的修炼和学习方法,应该不止藤山自己有,至少几百年前姚广孝手上就有一份,而且他还将其编纂进了《永乐大典》当中。 而杨曼明示唐牧之做的,就是去找到那部分《永乐大典》,或者姚广孝通过其他途径留下来的藤山秘法! 可是就算这样,也算触动了藤山的门规吧……方劝有些不安地想,但又觉得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杨曼执掌藤山数年来,没有听过她在内部有什么“敌人”或者反对者,只要没人针对她大作文章,就这件事来说,责罚应该不会太重。 虽然方劝也不希望因为他和唐牧之的事牵连到杨曼身上,但有些道理他心里还是明白的,做这种事情,没有付出怎么可能呢?当然方劝宁可这样的困局和挣扎针对的是他而不是杨曼。 不过方劝还是有部分疑问,姚广孝奉命主持编纂《永乐大典》,他记得朱棣原文是“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这姚广孝真就这么听朱棣话?连异人界的东西都往上搬啊? 他问了杨曼这个问题,杨曼解释说,倒不是姚广孝能耐到真的可以完成朱棣的意愿,《永乐大典》中真正涉及圈内的部分放在整部书上看,只有很小一部分,大多是江湖上陆陆续续散出去的一些,但涉及医药和天文等方面,就波及当年一些闭门造车的异人门派了,其中就包括藤山。 “或许他认为这也是一件利泽大众的事业吧。”杨曼想了想,如是说道。 唐牧之先是对杨曼道了句谢,而后向她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据我所知,《永乐大典》缺损严重,从原文的一万多册到现在,应该是只剩下四百多册,而且这部分还分散在世界各地,如果仅知道你们藤山的秘法被记录在了《永乐大典》上面,要找起来的话恐怕不太可能。” 方劝一听这些数据,愣了愣,嘴角一抽道:“这也是……何止是不太可能,恐怕那部分已经因为历代的火灾、战乱和偷盗遗失甚至彻底毁掉了。” 杨曼沉默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道:“我确实是想让你们找这部分《永乐大典》,不过线索当然不止这些。藤山有记录秘药那部分在《永乐大典》上的书目,但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意义,实际上,存放大典的地方第一次遭到火灾的时候,这部分就神秘消失了,经过我们前辈不断的查证,已经证实秘药在原书的那部分被毁。” 方劝不解道:“原书部分毁了……那以前的藤山首领交给姚广孝的部分呢?还有线索吗?” 杨曼不紧不慢地折叠好了写有“奉天靖难”四个大字的军旗,而后说道:“姚广孝在助朱棣坐上王位前就已经是‘臭名昭着’的全性掌门,后来更是因为靖难之役伤了整个异人圈的运数和元气,晚年还为了维护呈现衰颓之势的佛教再造争端……估计在主持编纂《永乐大典》的时候也把那些不问世事的门派得罪全了。他死在《永乐大典》纂成后的第十年,这期间有圈内势力遣人暗中誊抄各派秘法,被姚广孝发现后,那部分也不知所踪了,我希望你们找的,正是当年被誊抄下来的副卷。” 方劝理了理思路,“也就是说——还有副本。但绕了一圈,我们还是缺乏线索,况且那部分也几百年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毁没毁掉。” 杨曼旋即说道:“我只是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些罢了。线索只有两个——时间和地点,据藤山的调查所知,姚广孝发现那部分后,第二年便死了。但誊抄的部分后来还有些许流传出来,可知他生前并没有将那些副本烧掉,按照那一年他的轨迹,还是很大概率找到副本的……当然,这一步我的前辈们已经走过了,只是最终没能找到自家那部分。据我们的秘史记述,这些副本被藏在妙智庵附近,姚广孝十四岁出家的地方,他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回去过那里。” “妙智庵……”唐牧之若有所思。 方劝问道:“那个妙智庵,至少也是明代建的了,现在恐怕连那儿的建筑都找不到。” 杨曼点了点头:“清朝的时候修缮过,近代被改造成过粮仓,还有确切的位置。其实藤山也慢慢放弃了这件事,只是还有一些秘史记载。据前辈们的记载,妙智庵附近有几处地方很特殊,姚广孝死后皇帝朱棣命人篆刻了碑放在那里,还有奇门布置,高人看守,这也是后来没人能够找到那些秘籍的原因。” 顿了顿,杨曼继续道:“这是唯一一次藤山秘法被完全泄露,也是最近的一次……关于藏匿秘籍的位置,秘史中应该有一些线索。只是我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找寻一番,如果最终不能帮到你们,到时再想办法吧。” 方劝立马表示赞同,他看向唐牧之:“老唐,我觉得杨曼说得没错……先试试吧,不行我们再换别的办法。而且我认为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妙智庵那儿就算被再厉害的奇门布置,而且一直有人修复维持,数百年过去,也总该露出些‘马脚’了。” 唐牧之想了想,问杨曼道:“也就是说,藤山自己也慢慢就放弃了寻找秘籍……那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杨曼没有过多思考,回答道:“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不过那时是门人自发去找的,嗯……跟寻宝一个性质吧,在这之前的一次,就要追溯到两百年前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入门仪式 “上世纪四十年代?”唐牧之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节点,国内的异人圈子,在这一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核心人物依然是无根生,他的作为为后来甲申之乱的爆发埋下伏笔。 杨曼没有再刻意隐瞒,她坦然道:“嗯……藤山上一个去智妙庵找寻副本的,就是方莹。” 方劝一拍双手,怔怔道:“巧了……杨曼,你跟我们一起去?” “可以。牧之,你觉得的呢?”杨曼转头问向唐牧之。 唐牧之笑了笑:“说来还有更巧的,智妙庵附近,我前段时间还去过。” “啊?”方劝和杨曼两人一听这话顿时感到十分诧异,方劝问道:“什么时候?干嘛去呀?” 唐牧之笑道:“老方,你忘了?那儿就是可馨的娘家啊,就一个多月之前,我还和她一块儿去过附近的阳澄湖,智妙庵旧址离那里不远,我在庵外看过了,只剩下一座大雄宝殿,而且应该也是清代甚至民国时候的建筑。” “哦——”方劝十分惊奇地叹了一声,而后对一旁的杨曼解释说道:“叶可馨,吴县叶家的千金,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老唐的未婚妻么。” 杨曼点了点头:“我有印象。” 唐牧之:“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最后的线索居然就在我此行的起点,呵。” “是挺巧的。”方劝附和一句,想了想而后说道:“老唐,八月十五就是你新婚的日子了,这智妙庵之行,你看你是什么打算?要去的话我们不妨一块儿去。” 张怀义出山,很快又要到新婚的日子。唐牧之打定主意说道:“我暂时没时间,你大病初愈,也有的事忙,智妙庵就下次再去吧。” “也好。”方劝看向杨曼,“再者,杨曼这几个月为了照顾我,也搁置下来不少事情,等再过几个月,我们再一块儿去吧……你说呢?” 杨曼同意道:“我听你们的安排。这段时间,我也正好再多做一番研究。” 方劝拍手道:“那就这样。老唐,明天我们去旁观入门仪式,完事之后我送你?” “好。”唐牧之微微颔首。张怀义之事拖不得,杨烈若是听说这个消息,说不定从闯萍沟出来就直接跑去找张怀义了。 到时一旦他发现唐门的至高绝技丹噬居然对张怀义不起作用,恐怕会彻底疯魔,不择手段也要让炁体源流绝迹,再也不能出现在江湖当中。 方劝询问了一番杨曼关于入门仪式的细节,杨曼告诉他,藤山入门仪式在一处并不连通的山洞,内部环境封闭黑暗,整个仪式要进行四五个小时——那就是秘药奏效的时间。 接着方劝又问她是什么打算,杨曼犹豫了一阵,只说仪式开始后在山洞中很难藏匿他们二人的身形,唐牧之和方劝两人只能夜里就潜入进去,静静看完整个仪式,而后等一切结束再离开。 “唐牧之他我倒不担心,只是你……”杨曼指了指方劝,语气有些忧虑道。 方劝下意识挺了挺腰杆,随后整个人又像是气球一样瘪下去:“那山洞没有遮挡物,对我确实有点难办啊。” “这种情况我早想到了。”杨曼轻咳一声,“仪式举行前,我会在山洞里插几面旗子,不会有人太在意。而且洞内很黑,你只要藏匿好气息,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唉,搞得跟做贼一样……”方劝分开食指和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 当夜凌晨的时候,杨曼推开堂屋的门进去,方劝和唐牧之已经换好深色的衣服等候多时,趁着夜色浓郁,杨曼领着二人摸黑朝山上走了一段时间,有藤山的首领亲自做“内应”就是不一样,这一路上完美避开了藤山的夜哨和陷阱,畅通无阻地进去了将要举行入门仪式的山洞。 这里是藤山主山的中段,距离藤山的山门和客房并不很远,并不在后山的药田等禁忌区域。 方劝一路上显得很是紧张,屏息凝神,生怕藤山的门人突然跳出来,质问杨曼这是在做什么。反观唐牧之和杨曼,二人走的速度不慢,但颇有种闲庭漫步的感觉。 杨曼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转头向唐牧之询问他上一次进入藤山时候的细节。 “哦,你说的是那些瘴气。”唐牧之稍作回忆后说道。 这一次由杨曼带着他们进入藤山,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在进入藤山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遇到护山的瘴气,藤山的瘴气很是特殊,在山内几乎嗅不到瘴气中的药物香味。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看到瘴气,试探一番后确实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毒性……” 杨曼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天因为照顾方劝早已费掉她大部分精力,那日祭司给她来电说明了唐牧之进入藤山时的异常,她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细细想来,唐牧之这个人身上神秘的东西实在太多,且不说他带来的那个能够救活濒死方劝的女大夫,还有逆反先天异能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光是以男儿身毫无阻碍地进入藤山,这一点就足够维持他身上的神秘光环了。 “呵,我也有些疑惑,下次我再来藤山的时候,可以再做研究。”唐牧之轻笑一声,其实他也为这件事感到些许困惑,这次来本想找合适的机会用无相观窥探一番,但杨曼却是直接将他带了进来。 “嘿。”方劝在二人前面听着,笑了笑,朝前路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指了指,问杨曼道:“是不是这里?” 藤山中下部的坡度平缓,到了山洞这里就是最后一段缓冲的坡度的地方了,再往上,藤山的山尖矗立着像是一把握柄直插地面的青色巨剑,那里的山体上带着湿滑的青苔和草皮,在黑夜拨开云雾托起明亮的星空。 “是到了。”杨曼点头肯定道。唐牧之朝那处山洞看去,那儿的洞口有两人高大,底下有一条石路,杂草被铺陈的石块压下去,青苔又在时间的作用下将那些古老的石块包围起来,这条青色的石路隐没在草地之中,唐牧之目光顺着那石路朝洞内望去,看到一尊圆腹三足的青铜鼎镇在山洞当中。 “药鼎。”唐牧之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药味,主要的来源正是那尊圆腹鼎。 三人中杨曼带头将他们领进去,山洞不小,跟药仙会的总坛差不多大小,洞内被凿刻得四四方方的,干净整洁,只是山洞中不见一丝光亮。 方劝走进山洞,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尊巨大的鼎,他吐槽了一句:“也难怪你们藤山的姑娘都白,原来整天就在这种地方搞仪式呢。” 杨曼瞪了他一眼,带他们绕过大鼎,大鼎前方正是一处祭坛,唐牧之看到祭坛四角和山洞两侧各有数面旗帜,祭坛正对着洞口,有些许微风,但那些厚重的黑色旗帜还是自然垂下来,丝毫不受风的影响。 杨曼指了指祭坛上面:“这里白天和晚上都差不多的,但是仪式开始后上面的祭坛上会点火,不过火光并不算亮。” 随后她指了指祭坛两侧的黑色旗帜,她特意安排了一处旗帜更密集的地方,吩咐二人躲在旗帜后面,入门仪式在清晨,后半夜就会有人提前进来布置了。 “我也还有事情忙,你们自己注意吧。”到了这一步,杨曼对两人倒是颇为放心,嘱咐过后,和方劝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嗯……”杨曼走后,方劝悄声告诉唐牧之,原来他下午已经问过杨曼了,私自带外人闯入旁观入门仪式,这件事倒是没有过先例,门规当中也没有相应的处罚,日后杨曼自述赎罪的时候,应该还不至于被怎么样。 但是关于她泄露藤山秘史,也就是将姚广孝曾取得藤山秘法这件事告诉他们两人,这件事就比较严重了,一般门人是要罚面壁五年,视情节的严重程度可以减刑或者增加面壁的年数。 但杨曼自己就是藤山首领,她将来要是把这一切向门人交代清楚,碍于她首领的身份,应该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藤山的家法是比较原始且不人道的。 “难为你了,老方。”唐牧之拍了拍方劝的肩膀,“多谢。” “谢我干什么?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方劝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下次去智妙庵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到时杨曼将藤山失传的秘法带回去,也算戴罪立功了。” 唐牧之听出了方劝话里的意思,他想让藤山以为杨曼是为了找到流传在外的秘法而选择和唐门弟子唐牧之联合去智妙庵,这样到最后,杨曼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而藤山和唐门的关系也不至于转变成敌人。 “我担心的,就是杨曼自己的态度,她太倔了。”方劝摇摇头,脸上带着些许颓唐:“本来这件事她根本不必同门人坦白的……唉。” “只能说……她有和她身份相匹配的担当和道德,我很敬佩这样的人。”唐牧之轻声开口,慰藉着说道。 …… 二人并没有聊很久,按照杨曼说的,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会陆续有人过来了,虽然唐牧之神识敏锐,洞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感知得到。 两人集中精力屏息凝神,方劝用针封闭了一些气脉,只用眼光穿过旗帜中央的缝隙观察,唐牧之在藤山门人到来时则是用上幻身障。 恐怕藤山不会有人想到,居然会有人潜入藤山,避过轮换的岗哨和陷阱类的警铃,藏在他们举行入门仪式的山洞当中。 杨曼也正是算计到了这一点,才会放心他们两人。她清晨来的时候,祭司和两个青年女门人已经在山洞当中。 但杨曼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怀里抱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换上了红绿相间的肚兜,脸蛋粉嘟嘟的,甚是可爱。 杨曼绕过洞前的大鼎,转到祭坛前边,她身侧不远处就是只露出一只眼睛屏息凝神的方劝。 唐牧之则是不知何时已经从黑旗后面走出来,他站的地方距离大祭司并不远——就是此前和他交过手的那位。 唐牧之清点了这段时间从山下提来,放置在大鼎旁边的深紫色药水和各类药物,在无相观的加持下,藤山秘药的成分尽数被他熟知,他判断了秘药的药性,甚至大致知道了接下来藤山入门仪式的步骤。 “掌门。”仪式即将开始,大祭司整理好衣物,她走到杨曼身边:“既然你要简化步骤,那就早些开始吧。” “好。”杨曼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竹制的火折子,将放置在祭坛上的三碗酒水点燃,微弱的火光将整个山洞照亮,藤山举行仪式的四个成年人,表情严肃,大祭司脚下踏着类似罡步的特殊步伐,按照秘药摆放的顺序依次将那些秘药倒入大鼎当中,但是留下了三桶没有直接倒入进去。 其实大鼎中本就是盛有清水的,起到稀释药性的作用。唐牧之看过,地下摆放的几桶秘药当中有些成分是具备毒性的,虽然被其他秘药中和了效果,但不得不说有着一定的风险。 大祭司一共加了七桶秘药,深紫色的浓稠秘药在鼎内散开,将其中的清水染成淡淡的粉色,杨曼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阵鼎内的情况,过去大约一刻钟,她轻轻将那个不哭不闹,十分乖巧的小女孩双手捧起,动作轻柔地放入鼎中。 加入了秘药的清水浮力很大,在清水表面生出一层淡紫色的薄膜,将那小女孩托起,不至于下沉。 暗处,唐牧之无相观发动,秘药、圆腹鼎、还有那孩子身上细微的变化,一切尽收眼底。那小女孩被放入鼎中足足过了两个钟头,这两个钟头她从最开始乖巧地浮在秘药水上面,到现在茫然无措地在鼎中游动,唐牧之一刻不停地“观”着,完全注意到药水对这孩子经脉结构产生的细微作用。 第三百五十四章 炁感 在唐牧之的视线中,那接受入门仪式的孩子像是漂浮在一团彩色的云朵上面浮动,她浑身变作透明的状态,经脉结构和活泼的先天一炁自然流动在唐牧之眼中展露无遗。 唐牧之观察发现,大鼎中的药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穿过她的皮肤渗入体内,而后那孩子的经脉结构便在药力的影响下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 唐牧之眼神明亮幽邃,尽力将每一处细节都全数把握住,在藤山秘药药力的影响下,那孩子的督脉最先受到影响,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等窍穴先后出现爆发炁光的异象,而后奇经八脉随着督脉的变化也相继改变,运炁要穴错位,但体内炁体流动却变得愈加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唐牧之心下呢喃一句。鼎中那小女孩此刻先天后天交融,天人合一,俨然变作全场最为灵敏之人,居然正对他所在的位置不停眨眼睛,像是有什么发现一样。 祭坛前方的杨曼看到这一点,脸色微微一变,但看到周围的祭司等人并无察觉也便放心了。 “得炁了,这孩子不错……掌门?”大祭司念完一段秘咒,察觉到鼎中的药性被吸收的差不多,还有些欠缺的意思,于是转头看向杨曼。 杨曼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她接过一个门人递来的白瓷斗笠碗,从底下的木桶中接了满满一碗药水,而后站起身倾斜碗口,看着紫色药水一点一滴向下流淌进鼎中。 唐牧之一时好奇大祭司如何清楚那小女孩吸收药力的程度和接受能力,于是用无相观看了一眼,原来她嘴中念着的秘咒是一种类似术数的测算方式,念咒间很容易就能得到那小女孩身体中的一些细节。 杨曼加秘药的动作一直没停,眼见着七八大碗药水倾倒而下,鼎中药力大盛,过去约三个小时,小女孩终于彻底吸收掉这些药力,身体也从后天变作异于常人的先天经脉结构,旺盛的药力反涌,似乎有一股力量就要冲破那小小身体的桎梏喷发出来,但始终还是在真炁的运转方式上绕了一些弯子,出现了不足。 “没能觉醒异能。”唐牧之知道一些细节的东西,在藤山入门仪式中直接觉醒异能可谓是万中无一,在整个藤山的历史上都只出现过五次。 前两个直接通过入门仪式觉醒异能的人,正是方莹和陆玲珑,显然,这个小女孩的资质尚不如她们两人,但能一次仪式便获得炁感,也算上乘了。 入门仪式进行到尾声,大祭师微笑着将双眸放光的小女孩从鼎中接出来,再看那大鼎中残留的药水,除去最开始的淡粉色,还被小女孩自身影响着多了几抹色彩。 “好孩子……”包括杨曼在内,藤山四人皆对这个结果表示十足地满意,虽然没有再一次遇到直接觉醒先天异能的情况,但显而易见的,只消再进行几次仪式,等秘药的药力完全被这孩子吸收消化,她很快便能觉醒自己的异能。 而唐牧之这边,在无相观的加持下,他通过判断小女孩的经脉变化,甚至可以预见将来这孩子的异能大致属于哪个方向。 “又一个涉及空间穿梭的异能么……”唐牧之大脑疯狂运作计算着,几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于脑海中创造了一门有助这孩子修炼的法门。 接下来他也不必等待下次入门仪式,因为整个仪式的原理早已被他熟知,甚至基于现在的情况能够预料到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就是无相观的恐怖之处,多数修炼法门在他眼中就是随时可以展开而后伸手即可获取的东西。 仪式结束后,杨曼吩咐门人先下山,等待大祭司她们走了,这才招呼唐牧之和方劝出来。 “呼——”方劝猛呼一口气,发泄似的一甩手边的黑色旗帜从祭坛旁边走出。“憋死我了!” “就凭你的能力,没被大祭司发现就烧高香吧。”杨曼吐槽了一句,看到正在圆腹鼎旁边的唐牧之撤掉幻身障显露身形。 杨曼深深地看了唐牧之一眼,“你果然不在旗子后面。”她心中对唐牧之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他居然持续将幻身障展开了五个多小时吗?真是不可思议!若不是刚刚进行入门仪式的小女孩对唐牧之这个方向似有所感,就算是杨曼也无法确定唐牧之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因为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杨曼在仪式过程中甚至屡次分神,险些被大祭司察觉……她的后背甚至因为对唐牧之莫名地恐慌而被冷汗浸湿了一段时间,脑补出唐牧之变为藤山敌人将他们暗杀殆尽,却没一个人发现自己怎么死的恐怖场景。 “嗯。”唐牧之面不改色回答一句,旁观了整个入门仪式,他现在在心中笃定,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和一座模拟藤山环境的药物试验田,经年研究,他还是可以研究出有助阴阳丹道的秘药配方的。 但就现在来看,显然是日后找时间去一趟智妙庵最省时间——如果那里真的有姚广孝当年保存下来的副本的话。 杨曼向方劝和唐牧之询问旁观这次入门仪式的心得,方劝心中早已对藤山的入门仪式有所了解,刚刚他通过分析被盛放在木桶中的秘药得出了一些结论,但他得知的这部分信息只和自己日后的研究有关,并不和唐牧之想要探究的丹道产生交集。 唐牧之根据无相观搜集来的信息补充了几个关键点,完全精确到秘药配方的部分他暂时没有透露,这也是害怕杨曼为难。 杨曼一直静听他们的对话,最终方劝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还得看完后续的几次仪式,但唐牧之却表示这一次就够了,一会儿他就离开。 “没你在我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在这儿也不踏实啊。”方劝笑道:“算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杨曼,我们现在能下山吗?” 杨曼摇了摇头,向方劝解释说这个时间下山,不论如何是会被人看到发现的,还是晚上回去好一些。 唐牧之有大罗洞观傍身,他下山自然不会被什么人看到,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十万八千里了,但是为了照顾到杨曼的感受,还是决定等夜幕降临之后再走。 第三百五十五章 想要度过的人生 这一日恰好是立秋。唐牧之凌晨在藤山外道别方劝和杨曼,在夜里穿行色界两次,终于在立秋清晨的时候回到了唐门。 这一次,他直接出现在了叶可馨的房间里。 “嗯?”叶可馨正坐在朝南窗户前边的椅子上看书,身体一动不动的,留下一个宁静安逸的纤细背影。她在唐牧之到的片刻突然心有所感,缓缓回头朝后看了一眼。 随即她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放下书,推开木椅站到唐牧之身前。 “欢迎回家……今天好像是立秋。” 唐牧之上前和她拥抱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是立秋,再过几天还是中元节。” 】 而后坐下聊了一阵,虽然叶可馨并没有对唐牧之的突然到来展露出太大的惊讶,但还是对大罗洞观短时间内穿梭这么一大段空间的能力感到十足的惊诧。 唐牧之向她回答说,这是两次使用大罗洞观的结果,如果一次性穿行色界太长距离的话,精神会有些承受不住的。 唐牧之向叶可馨解释一番大罗洞观的原理,而后追本朔源,跟她说了之前不好在电话中解释的一些事情,关于华金那和在天国中度过的十万余年。 两人分开的短短一个月,唐牧之身上真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从清晨一直聊到晌午。 在闯萍沟待的几年,叶可馨以六库仙贼之身,于极静中不断升华,感悟自我和世界,宇宙的关系,于道学上追求元神不生不灭的境地,于佛法上又感悟“四宏誓愿”之真谛,终于得来静功上的超脱境界。 但当她听到唐牧之在天国中遇到的事情,即使早已对时间的流逝感到无畏,但听闻十万年九千年这个数字,心中还是被巨大的震撼所笼罩。 …… 回来唐门后,唐牧之和张旺、唐妙兴等人打过招呼,随即便听闻哪都通华南分公司的调查员已经等候多时,一直没有了解到蛊童的真实现状,于是便计划和那位一起去看望蛊童。 华南派来的调查员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身高中等,精心打理过头发和服饰,唐牧之自我介绍过后,他伸手跟唐牧之握了握。 “唐先生,久仰,总算见面了,您比我想象的年轻许多啊,我是华南分公司的韩康。” “这段时间,劳烦你久等了。”唐牧之点点头,他回忆片刻,很快便想起他这个人的资料。 韩康是哪都通的元老了,曾经和公司主管研究的黄伯仁一起共同主事几年,后来华南分公司成立,他便跟着廖忠到了华南,他是云南本地人,在那边工作离家近。 叶可馨已经和韩康认识过,但坚持要唐牧之回来后才允许他去看望蛊童,之前廖忠亲自来过也是一样的待遇。 韩康随即道歉,先到了一旁给自己的上司廖忠拨去了电话,唐牧之虽然无心,但还是将二人的通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廖忠很是在意蛊童现状,既然韩康在,便嘱咐他一定调查清楚蛊童的现状,言语中表示了对唐门这种老旧门派的不放心,甚是害怕他们受到和在药仙会一样的待遇。 唐牧之有些好笑地浮在叶可馨耳边轻声对她说了说。叶可馨之前在电话中跟他讲过,蛊童们的情况很好,而且大多经过一段时间的语言训练都会讲话,王震球他们和蛊童相处得也很好。 只是出于各方面考虑,叶可馨和张旺他们商量过,暂时还是不易有太多人打扰蛊童们的环境为好,等过一阵,各派的孩子们也快要回去的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让他们正式接触这个世界了。 韩康打完电话,急匆匆地回来陪笑道:“时间久了,两位不介意吧?” 唐牧之点了点头道:“没事,我们现在去。” 韩康手里提着公文包,那里面有一开始唐门交给公司有关蛊童们的情报,长相,新起的名字,还有各人的身体情况等等。 公司前段时间想要通过找寻蛊童的父母,以此为理由向唐门索要这些孩子的抚养权来着,但线索不足,自然是无从查起。 不过还好,赵方旭和董事会没有伪造一些人的身份来冒充蛊童的身份,否则唐牧之羽翼未丰就要用自己的关系对抗哪都通,容易招来哪都通的警惕和集火。 蛊童,还有圈内孩童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在唐门后山附近,他们从山洞中走出来并适应那里的森林用了很长时间。叶可馨跟唐牧之说过,很多孩子第一次看到森林的时候,迟疑畏惧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唐门内部的训练场还有几项工程没做完,但是为了不打扰到蛊童们的生活环境,便迟迟没有动工。蛊童们适应了森林的环境,现在也因为“伪装的同伴”的交互影响而激发了小时候被抹去的天性,在他们眼中,那片有着界限的森林,就是一处完美的乐园,有温柔的教官有独栋的木屋供他们居住,有干净明亮的教室,有小小的操场是人工沙地——那些都是在他们还住在山洞时悄然布置的。 有了王震球、陆玲珑等外人的加入,那些蛊童渐渐变得不怕生,一直以来都是叶可馨、唐红等几个弟子照料着蛊童们,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担任了他们世界中“教官”的职务。 没有外界的打扰,但渐渐地,对于张旺、唐妙兴等生人的突然到访,蛊童们也渐渐理解适应了这一现象。叶可馨不断尝试着和蛊童们共情,时刻注意着大多数人意识上发生的转变,防止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着大的误解。 蛊童们所在的森林虽然划定了界限,派遣了门人看守,但若是真的有蛊童因为孩童的天性尝试闯过去,也不会有人阻拦,她就是要让蛊童们自己剥开一层层束缚他们的茧房,一方面通过课堂上的学习对外界产生基础的想象和期盼,一方面自己去尝试和适应这个世界。 一处小小的漆黑的山洞、一片基础设施完好,有玩具和书读但存在界限的森林、一个名义上是安保公司的训练场地、一个有着雪山和江流的历史悠久的县城、最后是一个缤纷而又复杂的世界。 他们会因被重新激发的向外探索的天性,自主摆脱药仙会总坛原生环境的束缚,认识世界,理解世界,最后融入世界,选择自己想要度过的人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后山乐园 在观察开始前,唐牧之先凭借自己对蛊童的了解,对韩康说了这样一番话语,韩康表面上附和着说了两句,暗里对这样理想的情况并不完全相信。 韩康曾经是一个医生,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方面,他都有着相当的造诣,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 不过唐牧之的这一番“设想”确实不错,虽然在他看来其中让蛊童接受环境的步骤有些操之过急了,但唐门能如此细致地照顾到这些孩子的心理状况,在他看来是极其难得的,或许是因为主管蛊童事务的这两人,都很年轻的原因吧,丝毫不见那些老旧门派门人身上的迂腐气质。 谈话间,叶可馨带着唐牧之和韩康绕过了门内一系列的禁地陷阱,来到了后山蛊童们上课生活的地方。 那里是一块儿远离龙池风景区的森林,仅有三栋连成排的双层木屋,一圈用鹅卵石铺成的操场跑道,还有排球网等运动设施。这片乐园隐藏在森林当中,虽然被周围一圈做过记号的树木围住,但日光充沛,下午和煦的阳光照射进这片小小安静的乐园,依稀可以听到正中木屋中传来朗读的声音。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韩康静心细细听了一番,发现孩子们朗诵的正是三大蒙学读物之一的《千字文》,他心中顿时升起对蛊童强大学习能力的震撼——要知道,从整个药仙会被剿灭,蛊童们被带到千里之外的唐门,时间仅仅过去几个多月而已! 虽然唐门传递给外界的情报中,这些蛊童本就是具备一些比较基础的语言能力的,但那是药仙会的成员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听从自己的话语才教导的一些话语,多是修炼方面的术语,而且可以预想到的,这些孩子根本没有理解词语当中的含义,只能像机器人一般执行命令。 当然,韩康也不觉得现在这些孩子会朗诵《千字文》就是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但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认识这么多汉字,已经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韩康心情大好,许多人当医生当久了,会渐渐对生命变得麻木,但韩康不同,他是一个十足敏感和慈悲心肠的人,从第一次听说华南地区发生了蛊童这件事,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他忙前跑后,始终对蛊童们的状况很是忧心。 现下唐门的作为至少给了他一记强心针,他放松地对唐牧之说道:“唐先生,我在这儿就听到读书声了。” 唐牧之点点头,笑了笑道:“千字文……呵,说来上一次听到千字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还在缅国,繁体的千字文被刻在一座庙宇的砖瓦上。” 叶可馨听闻这话想了想,随即回忆起第二次和唐牧之见面时,他正在唐冢中养伤,就是那次镇康县的行动,而且还和原始蛊有关。 唐牧之也不顾韩康在场,有些追忆地说道:“当时还有两个人跟我一块儿,老丁和涂君房……可惜涂君房加入全性了,上次在高家我们都没机会叙叙旧。” “三尸涂君房?老丁……难道是丁嶋安?都是极厉害的高手啊。”韩康在一旁听着,险些被唐牧之口中曝出来的两个顶厉害的人物镇住。 丁嶋安近年来行事比较低调,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位曾经的青年高手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涂君房就不一样了,大名鼎鼎的全性三尸,加入全性还没几年,却是已经和那些老全性一样臭名昭着了,主要是他的尸魔害人太深,圈内好些个炼炁的好手就折在尸魔上面了,据说最后大多是一身修为尽废的结果。 唐牧之察觉到附近有几个熟悉的气息,他从怀中拿出回来后张旺交给他的观园,看到除去他和叶可馨外,还有四个红点将蛊童们生活的区域给包围住,他心念一动,以观园为媒介向他们打了一个唐门独有的招呼,而后便由叶可馨领着,走进了操场当中。 叶可馨对他说道:“今天给孩子们上课的是红红,还有一刻钟就下课了,我们等等吧。” 唐牧之和韩康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韩康环视了一周操场的环境,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唐门没少为这些孩子操心,没有锐物等隐藏的危险,细节的地方做得很到位。 唐牧之则是凭借目力穿透二楼教室的窗户,看到在讲台上上课的唐红,看到百无聊赖拄着胳膊对窗外摆姿势臭美的王震球,一本正经朗读《千字文》的陆琳和张灵玉,还有拉着陈朵说悄悄话的陆玲珑等,教室内虽然学习的气氛并不怎么浓郁,但生机勃勃的,充满了孩子们旺盛的活力。 蛊童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其实就是唐门最简单的超小号对襟素衣,白色的布匹单薄,但很适合最近灌县的天气……当然,有个人是例外的,王震球衣服上花了一个彩色的卡通人物,他一如既往是人群中最靓的那个仔。 长得挺快……唐牧之收回目光,轻笑了一声,两个月不见,蛊童们不管是从身体和心理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因为长期阴暗的环境和食物不足造成的营养不良,现在几乎都看不出了。 尤其是两个月前他还看到陈朵凸起的颧骨,现在她的脸已经肉肉的,皮肤也红润了许多,营养跟上了,孩子们长得都很快。 一刻钟过去,唐牧之听到讲台上的唐红轻声说了句下课,二楼的教室上沸腾起来,欢闹嘻嘻声不断充斥着这个安静的乐园,那几个佛门的小沙弥和道门的小道士也大多被同化,一下课便本性暴露了,嬉笑玩闹,顶着光头或挽住长发从二楼冲下来,身后还有许多蛊童也跟着下来,他们怀里抱着一个体积迷你的小足球,看到操场中站着的三人,叫了一声“叶老师”而后盯着唐牧之和韩康两个陌生人看了一阵,也不太感到惊讶,不一会儿便跑去踢球了。 贪玩本性被激发的张灵玉在楼道扭捏了一阵,终于走出来脸蛋红扑扑地跟叶可馨和唐牧之打招呼。 “师,师兄……” 唐牧之温和地笑了笑,他揉了揉张灵玉柔顺的灰发。 “没关系,下课了就好好玩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 唐纤 “孩子不知苦为苦,小时候被师长督促着勤加练功,和现在唐门的生活一比,回去后不会适应不了吧……”唐牧之心下想到这一点,要是将来这些门派的长辈指责唐门纵容了他们的弟子,那可就有些尴尬了。 像是看出了唐牧之心中的想法,叶可馨轻笑一声,告诉唐牧之道:“没关系的,孩子们晚上和早晨的功课没有落下,劳逸结合,共同进步,许多门派的孩子反倒提升很快呢。” “这样最好。”唐牧之点点头,他转而看向一旁的韩康,“韩先生,下课了,你有什么要调查的项目,现在尽可以展开。” 韩康客气地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打了字的a4纸递给唐牧之,他指了指其中的一页,对着唐牧之笑道:“唐先生,对于这些孩子的生活环境等条件,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其实公司上下最为担心的还是蛊童的精神状况,我能否选择一个孩子单独谈谈?” 唐牧之转头看了看叶可馨一眼,叶可馨对着韩康说道:“韩先生请便。不过关于他们身世的问题不要提及,其实现在蛊童们已经对自己的‘异常’有了些许认知,他们意识到自己和这些门派的弟子是有不同的地方的,但这种意识潜伏在他们内心深处,现阶段对于他们原始环境的问题,还是不能提问的。” 韩康也表现得很关心蛊童们的状况,他反复询问叶可馨了解这类不好展开的禁忌话题,最后敲定计划,在教室附近选定了问询的目标。 那是个身子消瘦的小女孩,眼眸呈很奇特的深红色,一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梳成马尾辫,额前两缕发丝顺着鬓角披下来。她的个子在蛊童中算高的,测骨龄还不到七岁,但却有着一米三的身高,在一众发育不良的蛊童当中有些凸出。 叶可馨朝她看了一眼,刚刚这个小女孩很有礼貌地前来跟她打过招呼,她对着韩康介绍说道:“她叫唐纤。” 韩康表示他看过资料,已经对上了号。当时唐门递交给哪都通蛊童资料的时候,已经给这些孩子起过名字。内门外门各十人,除了唐牧之亲自定下了陈朵的名字,其他孩子的起名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都认识。 说到这儿,其实唐牧之想过,上一世,“陈朵”这个名字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幸和悲剧的象征,这一世唐牧之将她还有其他十九个孩子从药仙会带出来,理应负责任地再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包括名字。 但转念一想,其实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悲惨的象征?或是不吉利?唐牧之作为陈朵的师父,自己镇不住这些东西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逼迫陈朵做什么选择,要是有,那得问她师父答不答应。 唐纤的名字是唐妙兴给起的,老头当时一眼就相中这个孩子了,近几个月这么忙,还时常跑来后山看她。 叶可馨和唐牧之聊着,说起这件事,她告诉唐牧之,之前张旺悄悄对她说过,唐纤长得有些像唐妙兴小时候因病夭折的妹妹。 叶可馨招呼来唐纤,唐纤很礼貌地跟她和唐牧之问了好,像是对唐牧之有印象,但没有理会一旁有些期待的韩康。 叶可馨温柔地笑着,对她说道:“唐纤,这个老师想要问你一些问题可以吗?他是韩老师。” 在蛊童们还未完全建立的世界观中,大人就是类似叶可馨一样的存在,最易让他们接受的身份就是老师了,不必花费太多时间解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称谓。 当然,这些工作并不是不做,只是现下没有必要罢了,这次之后,韩康也来不了几次唐门,就这么解释挺合适的。 “哦。”唐纤朝韩康鞠了一躬,声音很低地问候道:“韩老师好。” 韩康伸出双手,对于唐纤的礼貌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而后很快他调整片刻,咳嗽一声,进入了状态。 他蹲下身:“唐纤同学,老师想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韩康当然不是随机挑选调查的目标,其实对比其他活跃的蛊童,唐纤给他的印象是清冷和孤僻,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若是二十个蛊童当中谁最有可能身心上不那么健康,凭借医生的经验显然是唐纤的概率更大些。 “唐纤,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玩呢?”韩康先是指了指身后奔腾运动的孩童们,有打排球的,还有踢足球和捉迷藏的,好不热闹。 唐纤张了张嘴,似乎陷入某种困顿当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牧之带着些许问询的目光看向叶可馨。这孩子是怎么了?唐妙兴老爷子没看出来问题吗? 叶可馨笑着摇摇头,示意唐牧之继续听下去。只听唐纤犹豫了一阵,蹙起淡淡的眉头,嘟起嘴小声道:“去操场上玩,衣服会弄脏的。”语气中透露出纠结的情绪,叫人忍俊不禁。 “呃?”韩康十分意外地转头看向叶可馨,就因为这个? 叶可馨笑着对唐牧之悄声说道:“这孩子有点洁癖,我和红红也是最近才看出来的,应该是遗传。” “哦……”唐牧之放下心来,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叫哪都通的调查员找到什么“把柄”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真心希望这些孩子身心都是健康的,不要到了这一步还留下什么悲惨的祸根就好。 韩康从叶可馨那里得来了答复,也知道洁癖只能算是一种强迫性人格的表现,若是连这种遗传的天性都被药仙会彻底抹去了,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韩康参照叶可馨安排的课本又向唐纤询问了几个问题,这些问题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要紧,韩康却能通过唐纤的答案基本判定她的重新构建的世界观等等。 其实这些方法还是韩康最近在叶可馨的解释下想到的,这些天他对自己本来拟定的问题做了许多修改。 而韩康最终得到的结果和叶可馨说过的状况一致,处于一种刚刚打破原生环境构建的世界观,还在懵懂建立新的三观的阶段,是十足重要,不易受到太大冲击的阶段。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封写给故人的信 韩康问询完毕,又在唐牧之和叶可馨的带领下参观完了蛊童的宿舍和教室,这片森林明亮不压抑,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充沛活力将这里渲染得如世外桃源。荡漾的秋千,整洁的教室,一个又一个孩子们明亮充斥着希望的眼神…… 韩康在第二天离开了唐门,在唐门外三周的等待并没有白费,他见到自己心中最完美无瑕的试验田,并且相信很多年以后还会想起这里。 对于唐牧之来说,这几天也是难得的闲暇时刻,他白天就在后山的森林中散步,晚上的时候则回到唐门安保公司训练场。他是唐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名也最为耀眼的存在,也是许多新入门弟子心中憧憬但迟迟没法见到的目标。 这段时间他晚上的“应酬”颇多,因为结婚的事情,唐璨、唐英杰等门人相继从鹏城回来。 这几日唐牧之也难得放纵,和唐璨他们喝了许多,酒桌饭桌上,他们介绍新的门人给唐牧之认识。 “嘿嘿,师叔,这货叫高楠。高楠,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咱们的内门小师叔!”高少山脸色通红,揽着一个刚刚赶来,脸上还长着雀斑的矮个儿小伙对唐牧之介绍道。 唐牧之略微回忆了一下,发现他正是后来控制后山八卦机关阵总弦的机关师高楠,他和门内的炼器师老高头没有血缘关系,但据说老高头一眼就相中他是搞这方面的好苗子,还未正式收他为徒,最近正在试他。 高楠上颚两颗大门牙像是兔子一样高高凸起,他惊诧地看了唐牧之一眼,随即激动地握住唐牧之的手摇摆道:“小师叔哇!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唐牧之笑了笑,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高楠年纪还小,今年刚十五,唐璨不让他喝酒,高少山则在一旁撺掇他喝一口,而后挤眉弄眼地对唐牧之等人暗示着什么。 唐璨见状,还是叫高楠吃点儿菜得了。 “哪儿行呐师叔,这好不容易周末了闲下来——”高楠铁了心,对唐璨哀求了半天,结果两杯啤酒下肚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得,没想到这小子真是一口都碰不了啊。” “少山,看你教唆未成年饮酒,明天老高头肯定要把账算到你头上。” “哈哈!师兄,你信不信,他明早起床什么都回想不到。”高少山哈哈笑了几声:“这小子碰不得酒精,沾一下都不行,好玩儿的是他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 唐牧之和叶可馨的婚礼是年初就有在筹备的项目,门内的老一辈都十分关注这一场婚礼,大致的流程已经定好,八月十五的时候先举行一场世俗的婚礼,三天后,唐门则会宴请八方,在灌县举办一场难得的异人盛宴。 距离举办婚礼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唐牧之算算,也是时候发出自己的请柬了,不管是世俗还是圈子内的朋友。 十号晚上的时候,他跟叶可馨要了钢笔,给这些年无缘见面的光邵写了一封信: 光邵: 见字如面。 世事恍恍惚惚就过了。我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肃州下了好大一场鹅毛雪,你在火车站和萍来一起送我,而且执意要学朱自清的父亲给我买橘子,可惜车站现在没了月台,我当时想你若是翻身过去肯定不会像朱自清的父亲那样笨重。果然你轻快地提着橘子过来了。奇怪的是,你做这么损我的事,这些年我有时想起来却总是笑。 你知道我听力好,那日我是听着火车的轰鸣声和你盘核桃的声音离开的。当晚火车经过金城的时候,我和明哥下了火车透气,火车站外天空上的星星让我想起一个在寝室听你哼唧贝多芬的时候,在窗外看到的一群萤火虫。 顺便说一句,希望你现在不论是写论文还是听课,都没有抖腿、哼歌、思想跑毛(意为思想不集中),偷看女同学这些恶习。如果你已经改了,那怪我,好久没跟你打电话了解不够。 我走的那天,我想你我都对未来有了一些预料。我没问过你,那日自己做主废掉经脉之后,“慧眼通”的本领还是否存在,但我想我走前你一定看到了很远的未来,这些年才对相知不相见这件事表现得如此淡定,坦然接受。 这些年,我经历过许多事情,尤其是近几个月,我结束一段时间的重复的工作,第一次休长假,却在最近看事物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受,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我说出来怕你不信。 我曾经写信、通话对你讲过的人还有说过的事,只是我那段时间所经历的冰山一角,我虽没有倾诉的需求,但一想若是你这般的人,我会很乐意将那些事描绘成故事讲给你……其实有时我在灌县茶馆喝茶采耳,也很爱听周围忙里偷闲的人物们讲的故事。 我见到杜秉乾了,他原本是要到天台山或者少林寺当和尚的,结果稀里糊涂又做了龙虎山的道士,呵,也是一段难得的妙缘。 几天前我又在香江见到了徐景荣。她还是漂亮会打扮的,她会说香江话了,很好听,这一次见到她就真的像看到电影里漂漂亮亮的邱淑贞和我擦肩而过一样。让我有些难以启齿,哭笑不得的是,景荣跟我生母处成了姊妹……真是世事难料,尤其是这一件,呵。 我见了光萍,那时非典闹得厉害,光萍告诉我说你那边还好一些,不过毕竟没有亲自求证过,那时还总有些挂念。 光萍一定告诉了你,今年八月十五是我的喜事,我要和可馨结婚了,我真想你们早日见上一面,她很喜欢雄星,也常对你这“神秘人”心生好奇。难得的,我的可爱的未婚妻可馨会对什么人,什么事情感兴趣。不过最近她总算遇到想做的事了,她想做一个老师,正在笨拙地学习中,我建议她可以依靠棋艺取得名声,而后做一个大学的老师,围棋社团的老师。 我本想致电你通知这件事的,只是先前说了,最近看待事物总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今晚掏出手机的时候,突然觉得相比用“电”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作媒介,还是纸张和墨水好一些,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知道某种实实在在的东西从心中被印刻出来,留存在世界上成为了实体,感到自在和深深的满足。 今天是七月十三,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希望能在自己婚姻的殿堂上看到你活跃的身影,听见你搞怪的话语,我已经邀请了光萍,还会介绍许多朋友给你认识,我想你一定很乐意交这些朋友。 晚上可馨去照顾一些孩子去了(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一个人住在第一次来灌县时住的地方,看了会儿白色的天花板,有感而发,写了以上这些。言语可能太书面了,一个是作为消遣,很久没有动笔写些什么了;还有一个是怀抱有诚心和诚意。 就这样,愿你在远方快乐和健康。 唐牧之 …… 第二日,唐牧之照常想到后山看望蛊童和其他孩子,这次他准备牵上总在训练场奔跑和吃草料,小日子过得百无聊赖的雄星,门内饲养他的总是唐明。 唐明告诉唐牧之,最近确实也看雄星过得不逍遥了,唐牧之看它也确实没有在闯萍沟欢快,于是这次去后山,也顺便带上了它。 雄星被唐牧之牵着总是表现得很乖巧老实,唐明笑骂它不知感恩自己。 唐牧之对唐明道了谢,唐明现在仍是唐门管理上下门人的顶梁柱,平日里鹏城和灌县两头跑,照顾不到雄星的时候就让叶秋滟帮忙。近来鹏城正式注册公司的许多事了了,他也照旧有些繁忙,最主要的还是唐牧之结婚这档子事。 唐牧之在圈内口碑和人缘都很不错,门里的长辈也是决定借此机会宴请八方。异人之间的聚会总是少不了打架的,待唐牧之处理完世俗的婚礼,他还有整个唐门都需要准备许多东西。 如今唐门的招收方式广了,少不了要受到许多人的质疑和刁难,这次宴会,正是唐门展示力量,抹平外界质疑和悱恻的机会。 好在这些俗事,对于唐牧之来说并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最近他关心的事情不多,主要还是将目光集中在神出鬼没的张怀义身上,师父杨烈现在不在唐门,上次唐牧之去的时候发现他也不在闯萍沟,唐牧之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知道消息跑找他了。 好在张怀义上一次大杀全性后,自己也受了伤,想来应该在什么地方疗伤,就算是杨烈出马,一时半刻也未必找得到他,而且婚礼开始之前,他这个唐门门长肯定是会在场的,若是那时他还没回来,唐牧之就得动身去找了。 和唐明聊了一阵,唐牧之和雄星今天到后山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下课了。 “哇——雄星!”在一众怯懦好奇的目光中,表现最为单纯的反而是王震球,他毫不在蛊童面前掩饰自己的“异常”,大大咧咧地绕过唐牧之,抚摸雄星的肚腩。 “这个王震球啊……”人群中俨然已经有些小大人风范的陆琳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王震球的不守规则。 之前叶老师在让他们接触蛊童之前,可是反复强调过不能表现出已经认识蛊童认知之外事物的,王震球显然是他们当中做得最不好的一个。 “这家伙……”风沙燕嘴角一抽一抽的,显然也是对王震球的做派感到不满。她身边的风星瞳笑了笑,对姐姐说道:“其实他做什么大伙儿也都不会感到意外的……姐,你仔细看。” 风沙燕开始暗中观察蛊童们的反应,果然和风星瞳说的一样,蛊童们并没有对王震球的行为产生疑惑,而是一个个眼中都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王震球俨然成为孩子王式的存在,蛊童们早已意识到自己和他的不同,只是其他门派的孩子总还表现得小心翼翼罢了。 唐牧之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蛊童和其他孩子的表现,其实在这个有着“患者”和“卧底”的特殊群体中,王震球本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异类,根本不用对他的行为太过应激和排斥,这里只有他是能苦中作乐的。 “倒是辛苦其他孩子了……”唐牧之心中笑了笑,和那些整日使劲将自己和蛊童们打成一片的,守规矩的孩子相比,王震球显然也是他们羡慕的对象,因为他不必太刻意隐瞒。 “唐牧之,你怎么把雄星也带过来啦?”王震球一边示意雄星身子下来点方便他坐上去,一边对唐牧之发问悄悄发问道。 “这没什么要紧的,他们也都知道有‘马’这样一种生物存在了,找机会我和你可馨姐还会带他们去动物园看看。” 王震球“哦”了一声,没太在意,而是苦恼于雄星不给他面子,傲娇地把头瞥向一边,不理会他。 唐牧之见状,索性一把提住他后脖颈的衣服将他送上了马背。雄星显然是以前没少受到王震球的折腾,十分人性化的朝唐牧之看了一眼,目光中有些幽怨,但还是遵循主人的意思,载着王震球优哉游哉在操场上转悠起来。 “哇——” “吼——” “副班长太厉害了!” 王震球的小迷弟迷妹们很快一股脑跑到雄星附近用声音和目光拥簇王震球。 许多正常的孩子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懂事地融入蛊童群体当中,做出一副每件事的样子,跟他们一同呼喊嬉闹。 “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叶可馨不知何时来到唐牧之身边,温柔地笑着。 唐牧之眼神扫过雄星附近的人群,看到眼中冒星星最亮的那个赫然便是陈朵,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道:“陈朵啊陈朵,你还是那么迷这混小子的颜值……” 因为唐牧之和雄星的突然闯入,叶可馨决定将下节课改为课外上,上课后她吩咐王震球下马,向她的学生们讲解起“马”这一生物的特点和历史等等,唐牧之旁听了一阵,发现叶可馨讲得还是比较深,但语言简洁清晰,蛊童们大多能听懂,而其他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很多都是书本上没有学过的知识。 这群孩子的第二个老师唐红也和唐牧之一同旁听起来,二人闲聊着,大多是蛊童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以魂炼魄 “红,最近也辛苦你了……功课没有落下吧?”唐牧之微微侧身,对着一旁眼中泛着母性柔光的唐红轻声问道。 唐红回过神来,她打了个激灵忙摆了摆头道:“哪里话!师叔,最近大伙儿都蛮忙的……呃,功课自然也是没有……” “呵,算来也是因为我和可馨的事儿让大伙忙起来了。还有蛊童和这些孩子的安全问题,让你们多操心了。” 唐红笑了笑道:“前几天大家还担心呢,生怕这时候仇家找到后山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唐门也没法给圈内人一个交代。不过现在好了,唐门平日里有你坐镇,想来机灵些的都不敢过来找麻烦。对了,师叔,这次回来感觉你有了些变化。” 唐牧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是不是我的眼睛?好像是有几人提过,我自己反倒看不出些什么。” “啊……”唐红将柔顺的蓝发拨到耳后,仔细盯了唐牧之一阵,而后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眼神变了么,虽然以前也常有这样的感受,但这次我若是凝神只看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是么?”被唐红这么一提醒,唐牧之下意识想找面镜子自查一番,但很快便想到了自己身上没有携带这类物件。放以前工作的时候,自己腰里还别把匕首呢,有时候会派上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现在回到唐门自然不必再随身带着。 唐红浅笑着,打趣他为什么不“出阳神”看看自己。即使是和唐牧之相熟的几个门人,也很少见到他用唐门以外的手段。 门内其实有些照常的切磋和比试,只是唐牧之基本没有出过面,整个唐门上下也从没谁质疑过他的实力,心中早已将他看得和门长、悯众大师甚至是老天师那般存在。 唐牧之对唐红解释说出阳神时眼中无神,这样做没什么意义,而后又有些好奇地问唐红道:“你刚刚说的感受……指的是哪一种?” 唐红斟酌着用词,蹙起柳叶眉嗫嚅着说道:“不好讲……惶恐,甚至有些惊悚,感觉像是突然被扔进海里一样,刹那间就有些迷失了,盯得再深一些,又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说罢唐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了,之前的几种感觉从前也遇到过,但这次就是多了一些伤感……嗯,其实我也说不好,可能师兄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太远太高大了吧,让我为自己人生的渺小而感到伤感。” “别这么讲。”唐牧之拍了拍唐红的肩膀,二人年纪相彷,但他的动作真像是在慰藉小辈一样。 “或许我是特殊的,但这些年,我对大伙的情谊可没变呢。”唐牧之真诚地笑了笑,那眼神中似乎又多了照亮和穿透前面那个幽暗海洋的神光、开天辟地的神光、静坐修性时玄关冒出的神光,那光不是真光,却能照亮照见唐红心中一切的欢喜、哀怨和忧愁。 唐红像是突然被袭击一般身子僵在原地,忽而嗅到先前并未在意的森林的香气,倏忽又听到先前并未放在心上的鸟鸣,看到先前并未发现的一些美妙细节,扫清阴霾,世界明亮起来。唐红似乎是有所感悟,眉头松开了,不再执着于唐牧之身上的问题,澹笑着说到别的话题上面。 唐牧之看到唐红的反应,怔了怔,才回想起来,刚刚他好像在不经意间触发了共情,唐红可别被共情出什么问题出来。 唐红说到修行的问题上面,她是门内炼炁毒的好手,用张旺的话来说,是她们那辈儿的领头羊了。 炁毒因为人的五脏和五宝护身法的境界不同,很容易展露出倾向性,毕竟这可是个精细活。唐红的炁毒胜在短时间炼出庞大的炁毒,张口一吐就是能弥漫小半个训练场的毒雾。 而唐牧之表现的特性则是炁毒的穿透力强,能够渗入地下,穿过树木,甚至能破开倾入寻常的护身手段,只是对于回顾过往那些敌人的话,炁毒运用起来就没有手刺或者徒手方便了。 唐红现在询问唐牧之毒功的修行要点,总不能告诉她多服毒吧?放眼整个唐门,只有他是有胆子有能力这么做的。不过这问题倒也难不倒他,五脏炁的调节,养护,这些他就没必要赘述了,张旺他们都会明观法,有什么问题作为老师他们清楚得很。 唐牧之以无相观打量了一番唐红,内修观法,其实这只是一个狭义的名称,内修到了境界,五感交通,就算是对外的感知也不单是只通过眼睛这一器官的。 唐牧之这次的切入点有些独特,他感知的是唐红魂魄上的问题,人有三魂七魄,有些道门练的就是以驾驭三魂控制七魄,七魄对人体脏腑气血有着相互感应和影响的作用,通过他们的方法,以魂炼魄,也就是不断得到了脏腑和身体各种系统的控制权,不断以这种方法锤炼自己,进而达到性命双修的效果——丁嶋安最开始用的便是内外功夫结合还有以魂炼魄的方法锤炼性命。 七魄经三魂中“幽精”的作用诞生七情,七情过剩反伤五脏,唐门的一众师长,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都是通过五脏炁的平衡情况教导弟子戒贪嗔痴以保养自己的五脏,却缺乏察觉并掌控七魄养护身体的手段。 而这种手段,恰恰唐牧之有,借此机会,他正好以无相观细致地观察了一番唐红的魂魄。 和曲彤那种异常、残缺、扭曲到难以描述的魂魄相比,唐红的魂魄便显得“安静”许多,唐红在静功上面的造诣不高,三魂自在地和七魄沟通着,七魄被幽精一染,反馈到脏腑上像是心肝肺脾肾都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损耗人体剥削阳气,让唐红不断诞生出相对静坐之人更加纷杂的念头和情绪。 唐牧之双目深邃,他先是将其中道理跟唐红讲述了一遍,唐红还在懵懂感受自己三魂七魄的时候,一直盯着她脑门的唐牧之突然伸出朝她隔空伸手,他身上不见丝毫真炁流动,就像是个没有得炁的普通人一样。 “师叔,你这是……”唐红不解地看着唐牧之,却见他伸出的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而后拨动了一下食指。 冬—— 唐红眼前短暂黑暗下去,片刻后她频繁眨眼,恢复视线后她并没有感觉身上出现什么异常。 第三百六十章 触碰概念 “师叔,你刚刚这是……”唐红面色略微带上些疑惑。刚刚小师叔好像是做了些什么事,又好像没有,至少她没有感到真炁的流动和溢出。 “做了个尝试。”唐牧之收手,他澹澹解释道:“刚刚我试着断开你三魂和七魄之间的正在进行的作用,成功了……你看看时间,其实从你失去感知到现在已经有三分钟,但是你自己没有感受到。” “什么……”唐红童孔微微一缩,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审视身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道:“师,师叔,你不是逗我呢吧?虽然我是不了解道门那些神通手段,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但你说自己切断了我,别人三魂和七魄的联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唐牧之摸了摸下巴,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能看,自然也能接触到。” “呃……”唐红皱起眉头,唐牧之说的话语已经彻底颠覆了自己的认知,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心思还很平和,五脏炁也没有因为情绪的改变而发生躁动,思维清晰。 唐牧之试着向她解释道:“怎么形容好……总之你只要知道,有些对于你们来说抽象的东西,我实际上是可以看到并且对其造成影响的,听上去是有些不可思议吧?但对我来说那些确实是很具体的东西。” “这……当然够不可思议的。”唐红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至少对于我来说,何止是闻所未闻,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神仙才具备的能力!” 唐牧之想了想道:“但现在我做到了,但我不是神仙,所以神仙其实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厉害。” 唐红苦笑道:“再厉害我也想象不到,理解不了了……师叔,你这样做,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唐牧之点点头道:“有影响。你可以这么想,你的三魂和七魄费了好长时间,好大的精力才构建出一条稳定的高速公路,我现在把这条高速公路拆了,他们暂时只能走低速路,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那条高速路修好。” “这……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七魄。只不过我还是难以理解你究竟是怎样拆掉那段‘高速路’的。”唐红表情奇怪地摇了摇头,“以前,包括璨他们,都只是觉得你和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是天赋和实力,但你现在表现出的手段,已经完全超过我们的认知了……你知道我想到什么?那些蛊童,我感觉你现在看我们就跟我们看那些蛊童是一样的,那已经不是差距,而是咱们彻彻底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都是无相观的作用……唐牧之心中默默想到,或许不只是无相观,观力修炼到最终境界,就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是这手段有些超纲,而且一般来说用处不算很大,要触碰那些对于常人来说抽象的东西,很耗费精神的。 这些抽象的概念包含很多,灵魂、运势、信仰、思维等等,但真正相对来说比较好影响的就是灵魂和信仰了,至少对于唐牧之来说是这样。 唐红又问了唐牧之一些问题,终于正式认识到自己身上的改变,她有些迟疑着问道:“师叔,我感觉,自己的反应平澹了,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影响吗?” 唐牧之点点头:“魂魄交流的效率低下,七情的产生变得困难了,有这种改变很正常,不过不用紧张,在‘高速路’重新建起来的这段时间,你的意识还会有虚假的七情产生,对你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而这段时间,也正好是你精进五宝护身法等世上多数法门的好时机,于毒功来说,应该是突破上限的好时机。” 唐红心下一喜,随即又明白这种喜并非真喜,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多谢师叔指点了。” 唐牧之抬起右手看了看,随即笑道:“这还真算是‘指点’了……其实你也不必刻意调整作息,尤其是修炼毒功,还是慢慢来的好。” “嗯。”唐红点头答应,随即问唐牧之道:“师叔,这种方法,用在璨和伍子他们身上也同样奏效吧?” 唐牧之罕见地迟疑了一阵,随即摇了摇头道:“这种方法我并不打算大范围推广。红,不是我自私,一来这种提升放大些看,并不是十分起眼;二来上限这种东西,太高也不好,像观海爷的‘翡翠手’,还有门内开枝散叶这么多功能繁复的毒功手段,都是因为人触碰到了上限才会选择开发的,这些长久来看显然是要比我的法子更适合唐门的。” “原来如此。”唐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人聊得时间久了,后山操场上的孩子也玩累了。 雄星眼中带着些许疲意将背上还一脸兴奋的陈朵给轻轻颠了下去。 小孩子身体柔顺,加上草地柔软有弹性,陈朵摔下马背,倒也没感觉到疼痛,就是心中生起好大的委屈,她窝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向高大的雄星,雄星不屑地扭头。 “意!好!又是陈朵!哈哈!”王震球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陈朵眨巴着水汪汪的墨绿色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哥,我感觉他好不是人啊。”陆玲珑揪住陆琳的袖口,躲在他背后悄悄说王震球道。 “……玲珑,不许骂人。”陆琳沉默了一阵,听着耳边王震球嚣张嘲笑的声音,又忍不住悄声说道:“好吧,这次你说的其实没错。” “我想揍他!”风沙燕脸上青筋暴起,攥紧拳头就朝着王震球冲了过去,连一旁的风星童都没来得及拦她。 “唉,姐呀……”风星童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臂,嘴角抽了抽小声道:“说真的,我怕你打不过那个混世魔王……” 王震球眼前兀地出现一个白嫩粉红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他面门,他只在拳头即将到来的半秒钟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嚯——” 王震球脸上露出坏笑,他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娇小的陈朵身后。 风沙燕眼见王震球握住陈朵的肩膀将她扶起来,挡在自己身前,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二尾子!贱货!你出来!” “哎幼幼~欸——我就不!”王震球微微弓腰凑到陈朵通红的脸蛋旁,他嘴上不知何时又叼了朵大红花,他对着气急败坏的风沙燕,贱兮兮地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副、副班长……你、你……”陈朵一时失语,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只敢将眼珠移向王震球,只可惜迎着她目光的首先是那朵妖艳的大红花。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杨烈归山 叶可馨看风沙燕隐约有动用先天异能的表现,稍作犹豫后赶忙上前将正在打闹的二人制止。 其实王震球还是有分寸的,在和蛊童接触的几个月内,他只是偶尔搞怪耍戏法变个花朵什么的,没有运用过什么危险的手段,例如前不久才掌握的通臂金刚。 只是他不爱打架,不代表别人不想找他打架,风沙燕,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现下这些在这些孩子还有蛊童当中,应属陆琳和张灵玉两人实力最为杰出,陆琳年初才被唐牧之传授了陆老爷的绝活逆生三重。陆爷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连高家的事都搁置在一边,满心欢喜又带着些许矛盾地亲自指导他修行。 陆琳炼炁的底子好,年纪轻轻一手八极拳已经打得有模有样,又具陆家传统的门风,深受家族长辈还有陆老爷的喜爱。 至于张灵玉,他自然不必多说,老天师的第十个弟子,虽然平日都是师兄们代师传功,但功夫也没有落下,每日颂持金光神咒,性命修为已然赶得上寻常子弟,在唐门的这几个月,功夫也是没有落下,他早起练功的时候,唐牧之曾经遇到过,金光自然淳朴,正气凌然,属实为一块儿无暇的美玉。 想到这里,唐牧之突然意识到这些孩子不久便需离开了,这群小家伙临走之前,要不要帮他们搞个比武?估计有些小子心里也期盼着呢。 他将这个想法将给唐红,唐红听后想了想,说道:“师兄,这……我倒不是怕出什么事情,只是小孩子争强斗勇,一出手怕是非要分个胜负的,到时候折了有些门派的面子,会不会有些不妥?” 唐牧之点点头,笑道:“还是你心细。不过我想应该是没关系的,如果这些孩子中有谁这么小就记仇,有教养的家族门派应该扼住他多想,而不是考虑怎么把面子找回来。我反而担心门里的几个小辈,若是真要打,唐小豹,唐羽他们这次怕是要受挫了。” 唐红考虑了一番,也发觉自己在心里还是信得过这些孩子的,先不说他们都是名门大派出身,教养都不差,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相信这些孩子的心性不会让她失望。 却见唐牧之点点头:“对了,我也没有极力促成的意思,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吧,若是机会合适,不要拦着,让他们现在斗一斗也好——哦?” 唐牧之话说到一半,朝着操场某个地方看过去,片刻后,他笑道:“这个诸葛青啊,胆子还不小……” 唐红听到这话一怔,不明所以地问他道:“诸葛青?这可是个规矩孩子,也很聪明,按照可馨的标准来说应该说他是一直做得最好的那个,因为药仙会的关系,你看,有些蛊童性子还是孤僻的,他便融入那个孤僻的圈子中……他刚刚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唐牧之摇了摇头,“就是施了个小法术,偷听我们说话呢。” “……这孩子。”唐红的语气略带抱怨,心下却是松了口气,既然师叔说了,那就意味着诸葛青也没听到太重要的内容。 另一边,诸葛白看着小脸一下变白,仿佛受到什么惊吓的老哥,先是有些疑惑,而后表情大变,急忙问他道:“哥!难道你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啦!唐叔真跟红红老师有、有……一腿?” 诸葛青瞪大明亮的眼睛,放下手中掐的诀,有些后怕地剧烈喘息着说道:“没有没有,别听混球儿跟你瞎胡诌。我听到唐叔说要在我们走之前安排一场比武?距离实在太远了,没听清。” 诸葛白一脸莫名其妙道:“那有什么的?老哥看把你给吓得,不就是一场比试吗?你除了陆琳、张灵玉、嗯……还有副班长和沙燕姐,根本就没对手啊!” 诸葛青牙酸道:“你老哥我有这么差劲吗?我不是说比试的事,我刚刚偷听居然被唐叔给发现了!” 诸葛白不可置信地抽了抽刚刚淌下来的鼻涕,小声道:“怎么可能?‘听风吟’还会被人发现哒?” “我也想不通……”诸葛青苦着脸说道:“一会儿我去给唐叔道歉,要是他原谅我了,我就跟他问问吧。” 诸葛白愣了愣:“哥,我不用去吧?” 诸葛青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可爱呆萌的弟弟。 “弟啊,你没发现每次我带着你一块儿认错,得到原谅的机会会大一些吗?” “?为什么?”诸葛白歪歪头,眨动着水灵的大眼睛,因为白嫩的皮肤,他看上去像是个打扮过的瓷娃娃。 “当然是因为你可爱。”诸葛青抓住弟弟的手,做了一个沮丧可怜的表情,朝着唐牧之那个方向走去。 “哼……”唐牧之老远见到诸葛青拉着弟弟就朝这边走,他心下笑了笑,转身对唐红说道:“刚刚门长回来了,红,晚点我会过来。” 唐红赶忙掏出观园看了看,她看到观园上面一个明亮的小红点,并从中感知到熟悉的真炁,旋即惊讶道:“门长真的回来了……好,师叔,你先回去吧。” 唐牧之点点头,也不理会正朝他赶来的诸葛兄弟,向东行至树后,一刹那便回到了唐门安保公司训练场。 唐红正要放下手上的观园,却忽地瞥见代表小师叔的那个红点骤然消失,她心下一惊,定睛看去,发现信号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观园坏了?怎么显示师叔已经回去了呢……”唐红都囔着,带着些许疑惑将观园放回怀里。 …… 另一边,杨烈看到眨眼的工夫眼前多了一个大活人,穿着黑色的修身长衫,身子和他并肩的高,挡住了正南方的太阳。杨烈视线短暂模湖后变得清明起来,他第一时间回想起这个身影出现的瞬间,肩头和后嵴似乎出现过炁化的迹象。 唐牧之从兜里将双手掏出来,拱手朝杨烈行了一礼,道:“师父。” 杨烈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皱起威严的眉头,冷静发问:“唐牧之,你掌握大罗洞观了么?” 唐牧之点点头:“出了些特殊的情况,那半本《大罗洞观》我是参透了,只是修炼的方法很特殊,我走的这条路还是没有可复刻性。”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同的态度 “门长!” “门长,你回来了!这小子也在?” 杨烈看着各从东西两面朝他走来的唐妙兴和张旺,指了指北边门内现在还保留的教导室,对三人说道:“我们进去说。” 四人移步至教导室,张旺率先开口发问道:“门长,这时间你上哪儿去了?怎么闯萍沟也不见你的身影?” 杨烈脱下外套搭在木椅上,对张旺和唐牧之他们吩咐道:“急什么,先坐。我去找张怀义了,路上有些不凑巧,一直没找到打电话的地方。” “呃!” 此言一出,顿时把张旺和唐妙兴都噎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别的事了?反正我也没寻到……这老贼,哼。”杨烈坐在椅子上,有些郁闷地说道。 张旺脸上露出苦笑:“你这么一讲我倒没什么问的了。只是门长啊,你把唐门这边一撇就是一个多月,我和师兄有些事想找你定主意都没地方找去。” 唐妙兴则是问道:“门长,张怀义那边,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杨烈捂着下巴,眉头紧蹙着说道:“这老贼很谨慎,我到江西和湖南寻了一阵,发现的并不多。不过他杀光那群全性之后往北走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价值。” “你说张怀义,他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做什么?甲申……明年又是一个甲申年了,莫非他还想再挑起一场乱子?”唐妙兴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现在这世道,凭他手里的炁体源流,掀不起太大风浪了。”杨烈已有所指地说道:“八奇技,现在的好多年轻人首先就看不上,呵。” “师兄你倒是心细,不过太杞人忧天了。”张旺被唐妙兴这么一提醒,突然感慨道:“马上又一个甲申了,这六十年,唉……对了,师兄,这件事我跟他也讲了。” 杨烈澹澹道:“讲不讲都没什么意义……不过听到自己的老兄弟还活着,他到底会高兴吧。” “谁知道。”张旺撇了撇嘴。 唐牧之一听便明白了,他们说的是许新。说来自己和可馨也好几年没去唐冢见他了,当年他们相处得不错,还常一块儿下棋呢。 杨烈三人心中不断回忆起往事,一时间心思五味杂陈,半晌没有说话。唐牧之起身为三人沏好茶,将瓷杯递给他们,张旺喝了一口唐牧之递过来的茶水打破沉寂,他忽地开朗了:“门长,现下我们也没必要考虑太多,张怀义经此一战,怕是也蹦跶不了几年了,炁体源流么,到底是别家的东西,我们不是还有这小子在么!” 张旺伸长手臂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又指着他道:“门长,你还不知道吧,这次他去藤山救活了那个方劝,关于逆反他先天异能的事情,总算有些着落了。” 杨烈脸上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他看向唐牧之,颔首道:“你说说吧,到哪一步了?” 唐牧之如是跟杨烈讲了自己在藤山发现的事情,并直言逆反先天的步骤现下卡在了藤山秘药的部分。 张旺在一旁帮衬着说道:“师兄,你也别灰心,他跟藤山的掌门人杨曼现在处得也熟络了,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总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的。” “我看悬。”杨烈听说唐牧之打算婚后去找遗落在外的藤山秘法,还是明朝时记载的东西,心里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跟你练成大罗洞观一样,你这一身手段玩得是越来越玄乎了,能帮衬到整个唐门的法子没有几个。”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哈?这小子练成大罗洞观了?”张旺震惊地转头盯住唐牧之,斥责道:“你小子,那半本《大罗洞观》我们不是商议过么?尤其是你不能犯险去练!怎么这么拧呢?” 一旁的唐妙兴刚缓过来,拉住张旺道:“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说他做什么?牧之,下次这事情你跟我们先商量商量么……哦,门长,你是不是早知道?” 杨烈摇了摇头。张旺指着唐牧之道:“你小子还敢瞒着你师父啊!” 唐牧之举手投降:“旺爷,师父,不是那回事儿……这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总之我肯定是不会贸然犯险的,当时机会难得么,我这段时间没告诉你们,也是想着把有些感悟出来的东西完善了再拿出来。” “哦?你又有感悟了?先不说这个,演示一下,大罗洞观什么样的。” 张旺和唐妙兴将目光投向他,示意他做个演示。杨烈则是若有所思地在想些什么。 唐牧之站起身,走到杨烈身前的桌子下取出一个空果盘,笑道:“这时节,我记得广东的龙眼和山西的油桃最为好吃,我这就去摘些新鲜的,旺爷,您牙口还好吧?” 张旺哼了一声:“好得很!看来你小子挺自信啊,行,龙眼要茂名的,油桃要运城的,挑些圆的,大个儿的过来!” 唐牧之低头做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他托着果盘的身影骤然消失! “呃!” 待唐牧之走后半晌,张旺这才瞪大眼,拍腿叫道:“还真成了!好小子!” 唐妙兴笑呵呵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在哪儿吹胡子瞪眼睛是装呢。” “习惯了,原先表现严苛是怕这小子修炼一路太顺,日后变得太过目中无人……”张旺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现在转不过来了,算逑。” “哈哈哈……” 唐妙兴大笑,杨烈也罕见地笑了笑:“你们说他几时能回来?” 张旺猜测道:“我猜半个时辰吧,这小子端着果盘走的,想来不会很久。” 唐妙兴寻思了一阵:“半个时辰,算他先从灌县到运城,然后从运城到茂名——这可远得很呐!再算上回来的时间……欸,我也算不准,怕是比火德宗的火遁强吧?” “到底是八奇技么,可惜这玩意儿怕是再过几十年也出不了几个练成的,看天赋,太危险。”张旺思忖道:“高家,轻易就把这半本《大罗洞观》拿出来,这些年应该也是有所收获,就是不知道练成这绝技的还有几人。” 杨烈有些阴恻恻地说道:“有几个都没关系,唐牧之一会儿回来后,我用丹噬试试他,若是大罗洞观真对丹噬有威胁,我偏用丹噬杀一个大罗洞观的继承者给他们看看。” “额……”张旺有些汗颜地说道:“师兄啊,你是不是也该看开一些,高家和咱们无冤无仇的。再说全性也自顾不暇呢,能练出大罗洞观才有鬼了。再者说了,手段有玄机,被大罗洞观克制得多了,要是人人都这想法,那……” 唐妙兴态度十分强硬,他反斥张旺道:“丹噬和其他手法能一样么!张旺,这不是有没有仇怨的事情!丹噬是唐门的尊严和象征,一千多年了没变过,现在八奇技出世也不行!” 杨烈语气严肃,瞪着张旺说道:“我是不轻易让门人修炼丹噬了,但至少我死前,丹噬的地位不能动摇!张旺,你当就自己是清醒的么!你天天嘴上挂个‘老唐门’,你究竟把老唐门放到哪儿了?老唐门现在还没死绝呢!” 张旺挨了骂,眼看也拗不过这两人,抿了抿嘴没再顶嘴。 唉……二位师兄啊,坐在这里谁不把唐门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你们执着丹噬是为了唐门,我张旺接受丹噬跟不上时代,在你们看来就成了背叛么?算了,以后关键是看门里的年轻人怎么想。 第三百六十三章 聊 为了缓解教导室内尴尬的气氛,张旺频繁举杯喝光了唐牧之倒给他的茶水,正要预备添水的时候,唐牧之手上端着方才从杨烈办公桌下取的果盘兀自出现了。阑 “嚯!”张旺惊叫了一声,他童孔微缩,看了一眼挂在室内的时钟:“七分钟?这么快!水果摘到了么?” 一旁的杨烈和唐妙兴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行啊,比火德门的火遁术要厉害。”唐妙兴和杨烈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叹和喜悦。 唐牧之翻转手腕将果盘展示给张旺三人,果盘不大,下边垫了四个鲜嫩欲滴的油桃,缝隙间又铺了八九个皮薄肉厚,圆润硕大的龙眼,果盘内红黄交接,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张旺性子糙,抓起果盘上的一颗油桃,用苍老皱缩的拇指轻轻擦拭一番便上嘴咬。 “卡——” 油桃白里透黄的汁水顺着张旺的右手流下来,露出靠近果核的红白果肉,张旺心中带着对唐牧之手段的满意,一口下去只觉得这油桃鲜美无比,如饮甘露,他砸吧砸吧嘴,仰头盯着唐牧之的脸有些感叹地说道:“不错,不错……呵呵。”阑 杨烈和唐妙兴剥开龙眼尝过,也是纷纷赞叹,更多似乎是在感慨唐牧之。 张旺带着好奇不断和唐牧之询问着穿行色界的感受等,唐牧之如实告知,三位老人只觉得这空间法术玄妙深奥,涉及时间乃至变化,复杂诡谲。 唐牧之罕见地告罪说自己感到疲惫,便挪了凳子和张旺等人平坐着说了修炼大罗洞观许多细节,至于天国和华金纳,唐牧之大致提了一嘴,没有给到三人太大震撼,只是说和某个外国人化敌为友,收获了一段难得的友谊。 “说到这个,牧之,你婚期近了,世俗的请柬发出去没有?” 杨烈总算关心起了自己徒弟的人生大事,郑重地问了一句道。 唐牧之摇摇头,“请柬是我亲笔写的,还有几位没发出去。不过我世俗里朋友不多,倒是同事那边更多一些,玄澄说了,冯卫国,还有任老的儿孙都表示要过来,接待方面就不好太随意了。” “玄澄这小子!没想到混着混着就要混成哪都通的临时工了!”张旺有些感慨道:“这小子来人间一遭是为度劫,人是滥杀不得,犯了业罪于修行有超越常人的大害,到了华北大区办事,做的怕不是不取人性命那一套。”阑 “无妨,原来华北的临时工也是不杀人的,实力能够应付那些危机便可……玄澄的实力其实很强,不会比其他大区的临时工差。” 唐妙兴笑道:“这下子哪都通要多一个吃公家饭的钉子户了。” “嚯嚯,还比常人能吃。”张旺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唐牧之身上:“你这段时间没有为卫生厅工作,从前经营的关系,澹了么?” 杨烈脸上突然乌云密布,他皱起眉道:“谈什么?关系不是单靠他为国家解决麻烦,贡献政绩就可以维持的,说到底,不还是钱么?任玉龙(任芳澄子)和任剑锋(任芳澄兄)身上的膘有多少是咱们鹏城那边的产业贡献油水养肥的?最迟明年了,要么不理赵方旭大肆用我们的人,要么大家都别好过!近两年我看唐门的钱也赚够了,养活唐门十几代人都够用了,有些人忘了自己以前还啃过黑面馍馍,已经开始附庸风雅地掏钱自我陶醉了!该退就退,铜臭味别熏到灌县过来!” 唐妙兴劝慰道:“门长,息息火……” 唐牧之心中了然,说来这事起因还是因为他,前两年唐牧之挪用唐门的款给可馨父母出资办一间研究所,花费不少,前前后后投资下来上千万了,还引起了上面的重点关注,表示要大力支持。 虽说那时唐门旗下的产业大多还处于创业时期吧,但拿出这笔钱来其实不算难事,而且唐牧之自掏腰包贴进去几百万,他当时也和杨烈等人商议过了,大伙儿都觉得这事挺好,虽然有私人的关系在,但好歹也是推动医疗发展的事情么。阑 门里唯一反对的意见是唐听风老爷子提出来的,他的意思是虽说唐门在鹏城的发展离不开唐牧之的主意鬼灵还有任家的关系,但他一手抓创业也不容易,现下做慈善做什么?不如多给门里攒些钱财。 不过最后唐听风也没拧过杨烈等人……这件事也让杨烈对他颇为不满,同时对唐门顺大流走的这条路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唐听风等人好说歹说才劝慰住,不过杨烈为图清净,也不理会鹏城的事情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唐牧之要汇给纳森的两千万美元,听风老爷子也没太过问,财务上的麻烦都丢给下面的人做了。好在筹这笔款的时间长,不会影响到底下产业的正常生产。 唐牧之趁这个机会也把此事拿出来说说,杨烈除了对这么一大笔钱感到惊诧,别的也没再说什么,至于张旺和唐妙兴那边,自然是认为唐牧之一直主意正,要用钱就随意他去用便是。 一般人怕是很难想象,几个坐在装潢简朴的教导室,穿着朴素的老头和小伙子口里,讲的是上亿的生意,而且提了几嘴便也带过了。 杨烈尚有许多事情问询唐牧之。唐牧之眼见到了晌午,便出去吩咐弟子到食堂打包来盒饭,几位的口味都澹,盒饭到了后,随意吃着,杨烈问起唐牧之自创内丹功的进度。 唐牧之想了想,将心中的脉络梳理清楚,而后向三位老人介绍了这暂定名为“阴阳丹法”的先性后命的丹法从入门到大成。阑 三位老人见多识广,独具慧眼,对唐牧之从观法入门的想法表示了赞可,但尚不知晓这门丹法的功效究竟如何,现下也没法找人练,只是一直听着唐牧之的长篇大论,如何搭配五宝护身法炼己百日筑基、如何采药归炉早日达到炁运大周天自行提升性命修为的境界、如何摆脱轻、暖、冷、重、动、痒、涩、滑八大触动,如何在寂照时候认清内景诱惑、又是如何练到出阳神……可谓是细致入微,天衣无缝。杨烈三人听得唐牧之理论体系已然建立,心中更多了几分期望。 第三百六十四章 唐尧VS夏柳青 时间一晃过去整整一月,来到零三年的九月十号,今天是教师节,现下唐门整个山门张灯结彩,门内弟子为表心意,特地给这段时间忙碌的师长送了礼,而后又纷纷帮忙置办唐牧之婚礼的设施去了。阑 唐牧之在这段时间亲笔写完了一共三十余份请柬,包括他在肃州一中短暂的半年时光内交到的好友:光邵、光萍、徐景荣、杜秉乾;在闯萍沟认识的邻里:康巴汉子如多吉、理县一些找邱老道治过病的患者等;然后是参军时候结识的战友;卫生厅的同事……国外几个朋友就算了,路途遥远,不方便。 这些都是唐牧之在世俗的朋友,虽然其中说好些人也是炼炁士吧,但他们并不涉及圈内的事,四天后的第二场婚礼,才是面向圈内的。 这段时间看着其他门派的年轻弟子都在唐门,有些人终究是没有坐得住,前后在唐门面前耍了两次大刀——就是搞刺杀么。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唐门的人,而是那些孩子。 一旦这些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唐门难逃其咎,到时与天师府、武侯派、陆家、风家还有少林等佛门关系必然紧张,任唐门在外做得再大,和这样一股势力交恶,也难以在圈内立足了。 好在两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甚至没有到唐牧之等人出手的地步,两拨一共七人便全数覆灭了,不过这些人到底有些本事,没有一个被活捉,都在必死关头自裁了,他们展露的招式没有半点其他门派的影子,做事十分隐蔽,大抵是什么家族门派培养的死士。 …… 第二波袭击到来的时候是前天,正好是白露,那时唐牧之正看唐尧盯梢梅金凤等夏柳青。阑 唐尧听说了唐牧之身上还有捉拿夏柳青的任务,也不含湖,当即表示这事他替自己小师叔办了,然后争得门内长辈的同意,一个人坐车就来到了贵州。唐牧之念夏柳青到底是老江湖了,而他这两年对唐尧的修行又不怎么了解,明面上答应他独自处理这件事,暗地里又悄摸用大罗洞观时而来看看他。 或许是最近一两个月风平浪静的,夏柳青这老头龟缩了这么长时间,总算露了面。正是半夜时分,夏柳青就着月光看镜子,把自己那双沾了泥的“老解放”擦干净,而后一边朝梅金凤的屋子走,一边嘴里得意洋洋,伊伊呀呀地用着轻快的调调唱着《大登殿》: 千层~浪里翻身转, 百尺高竿得命还! 站立金殿用目看, 那旁站立滴~是!王、宝、钏! “嘿嘿~欸~~金凤儿!嘿嘿——”夏柳青顶着两个像是窟窿一样空洞无光的眼睛,唱到一半便小跑着到了梅金凤屋外,噔噔噔在那儿一直敲门。阑 唐尧在一旁密林中,冷着眼,沉住气,见到目标靠近,动作滑稽,也没有丝毫真炁泄露。 唐牧之在暗处不禁高看了唐尧一眼,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大一岁的师侄,一度受到唐妙兴的指点和夸赞,是唐妙兴在内门最看重的小辈,他做任务比唐牧之还早一年,历经过厮杀,唐门各种手段都用得炉火纯青。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唐牧之一看今天唐尧这反应,大致也对接下来夏柳青和唐尧的一战有了定论。 另一边,唐尧和唐牧之只听得木屋内传出梅金凤沙哑中带着娇斥的声音: “死老鬼!你是一刻也闲不住啊,你忘记你怎么活下来的?” 夏柳青咧开嘴,整个身子贴在木屋大门上,他脸上升起两朵俏皮的殷红,调笑着说道:“幼~我的金凤儿如今也知道疼人啦?这些年我这童子蛋没白等啊!值了,嘻嘻,值了!” “去你的!”阑 夏柳青紧紧贴着的大门被一双踏着厚布鞋的脚踢开!梅金凤脸上青筋暴起,飞身一脚将门板和夏柳青的一张大脸一块儿踢飞出去老远。 “哎幼……”夏柳青屁股着地,双手拄着地面稳稳坐下。 他张开不见一颗牙齿的嘴巴含湖着嚷嚷道:“啧!金凤儿啊,这不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心里想得慌么。门里几个小伙子还一直劝我别露面呢,说是吕家不找到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知道吕家什么尿性,我自然是不憷他们咯,这不是害怕连累到你嘛。” 梅金凤的神色缓和下来,似乎瞬间便将刚刚夏柳青轻佻的话语全数忘记,她有些意动地说道:“夏、老鬼……上次遇上吕家,多谢你舍命救我,可是你也知道的,我……” “啧!没什么可是的!金凤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过咋俩还提啥谢不谢的……”夏柳青眼睛一亮,他嘴巴翕动着快速说着,一边两手拄着地面正欲起身。 “呃!” 正在夏柳青半个身体还在地下没有站起的时候,夏柳青眼中突然一闪,旋即便看到一柄涂过防反光材料的漆黑手刺凌空飞射而来,正要朝着自己身前的梅金凤脖颈处刺下!阑 “金凤! !” 夏柳青怒目圆瞪,青筋暴起,他发出气势汹涌的一声怒吼,双臂早已老去的肌肉鼓起,一下将他整个人撑起来,他双手用上劲,勐地飞身将被吓蒙在原地的梅金凤扑倒,他塌陷的肩膀上,正被那漆黑的手刺刺中! “夏大哥!” 梅金凤眼眶上的“迷湖眼睛”被夏柳青这一扑扑得飞出去,饶是视力急速下降,她还是借着一闪而过得月光看清了正正插在夏柳青肩膀上,不断散发着寒气的手刺! “嗯?不对,这刺击力道怎么这么轻?”夏柳青骇然间心下疑惑不止,旋即便察觉到右边肩膀反馈出麻痹的感受。 “妈的!有毒!是唐门的人么?!”夏柳青一个勐子站起来,顺带着也拉起了梅金凤,他警惕地将梅金凤护到身后,吃力地弓着腰,死死看向森林里方才投掷来手刺的方向。 “找不到……”夏柳青背嵴冷汗直流,他一手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颜色亮丽的花手套,一手握住梅金凤,而后握着梅金凤的那只手臂颤抖着勐地松开!阑 “金凤,快走!”夏柳青咬牙,不顾自己现在已经身中炁毒,强行运炁,几欲和暗中的敌人拼命! 梅金凤动用念动力将插在夏柳青右肩的手刺丢掉,手刺插得并不深,但唐门独特的炁毒已经因夏柳青运炁流转进入他的身体。梅金凤紧紧搂着夏柳青,抬起头颤抖着看着那个一直以来为着遮风挡雨的背影,模湖不清的眼中此时居然走马灯似的重现了这个背影一直以来被自己忽视的变化。 幼年、青年、老年 瘦弱、结实、句偻…… 眼泪夺眶而出,梅金凤身上燃起紫色的庞大炁焰,她紧紧扣住夏柳青颤抖的肩膀,一边吃力地将夏柳青生生从自己身前搬开。 “金凤!你做什么!走啊!”夏柳青脸上冷汗直流,他脑中念头急转。 天道好轮回,我夏柳青作恶多端,今天就要折在这儿了么?阑 夏柳青坚毅地看向将身体挡在他前面的梅金凤,心一横,套有花手套的左手漆黑如墨的真炁喷涌而出,而后他将左手勐地捂在了自己脸上! “金凤……先把金凤送出去!”夏柳青心里泛酸,有些感伤的看着梅金凤。这一次,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夏柳青年轻时候号称全性“凶伶”,一生经历大大小小的厮杀无数,遇到的生死危机何止数十?只是到了今日,身体的衰老和敌人的诡谲让他发觉自己原来已经没有以前那股充沛的莽劲。 “……” 暗处的唐尧波澜不惊地摸了摸下巴,心中喃喃道:“那就是神格面具么……没想到这么轻易得手,再等等好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门神法眼如炬,全性凶伶败北! 第三百六十六章 搅局者涂君房 唐尧脸上裹着漆黑的面巾,他已然确认夏柳青完全不具备反抗的能力。阑 这次行动异常的顺利,唐尧却没有太过瞧不起夏柳青这个老全性,若不是他接连四次为了保护和掩护梅金凤撤退,以神格面具二阶的威力,至少不至于败得这么快。 这次任务不像从前出手便需夺人性命,对于唐尧而言,难度一下子提升了数倍,好在因为夏柳青自身的因素,又得益于唐尧自身功力扎实,幻身障、炁毒、地行仙和隐线四大手法已然被他用得炉火纯青,加之他对于时机的精巧把握,这才让凶名赫赫的全性凶伶败在他手上。 唐尧缓步走到夏柳青身前,他没有取下面巾,而是澹澹地说了句:“对付你,还不需要他们出手。” 炁毒毒性发作,夏柳青流着鲜血的脖颈和肩膀两处,象征炁毒和外药入体的黑色诡异花纹向四周蔓延,代替了他的神格面具化为新一层的彩妆。 “果然是唐门么,好小子……”夏柳青吃力地抬头盯住唐尧,“手段够高,不过要不是老头子我年岁大了,好歹能拉上你,鱼死网破!” 夏柳青意志逐渐消沉,此刻他才意识到身中的毒药作用并不致命,而是为了让他陷入昏迷,他视线模湖,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察觉到唐尧没有朝梅金凤追击的意思,他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唐尧一言不发,正欲伸手将昏迷的夏柳青绑起来,明天只要告知吕家一声,自然会有人从山西带着尾款来提人。阑 哒哒哒…… 森林中传出轻盈的脚步声,唐尧本以为是梅金凤二度回来了,缓慢抬头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踱步走出森林,他身后不远处,梅金凤眯着眼紧跟他的步伐。 这男子上身着一件单薄对襟衬衫,没有系扣子,敞开露出微微塌陷的腹部和平坦黝黑的胸口,他面容消瘦,颧骨高凸,眼窝深陷,气质深沉,一副沉溺酒色的瘾君子形象,他双手插兜,额前黑发随着微风飘动,用略带戏谑地声音说道: “呵,真叫窦梅那女人猜中了……金凤婆婆,记得我们刚刚说好的报酬哦,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 梅金凤看到倒在唐尧脚下的夏柳青,狠狠点点头道:“我没忘,只要你救出夏柳青……要小心,这人很强。” 涂君房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对唐尧表现得很是重视,他澹澹道:“唐门么,又不是没接触过。” 面前这位也算是圈内有名有姓的青年高手了,当然,最出名的还是此人引诱别人三尸的手段,唐尧显然也是认得涂君房,他一言不发慢步后退拉开距离,夏柳青那边不着急,就算被梅金凤上去带走,死命跑也跑不太远,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近两年声名大振的“全性三尸”。阑 暗处,唐牧之看着涂君房走来,并没有丝毫诧异,方才梅金凤虽然被夏柳青用门神法眼推出去老远,但依然在他神念的掌握范围内,刚刚她跟涂君房的对话自然也被他听了个清楚。 涂君房向梅金凤索要的酬劳,居然是关于《他化自在天魔咒》的下落! 《他化自在天魔咒》,和唐牧之在高家遇到吕胜时他所持的《真空无相咒》一样,追本朔源,乃是古代密宗甚至印度佛教流传过来的佛陀拟咒,《他化自在天魔咒》模拟的是居住于欲界第六天的魔王波旬,而《真空无相咒》相对应的则是号称“坐禅第一”的利波多尊者。 前者唐牧之没接触过,难说威胁如何,但《真空无相咒》他可是亲身体会过的,若不是当时高家四人没有受到魔咒影响,挡住吕胜给他争取了摆脱真空境界的时间,或许那次连他自己都会有生命危险。 涂君房盯住梅金凤和夏柳青,想来本就是为了这魔咒而来。涂君房身手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但是他的三尸可就麻烦了,哪怕是毒障,一旦和他操控自如的三尸接触,也会在短时间内被侵袭腐蚀,对一般人来说,对付他,近身战是很容易反受其害的。 好在前些年唐牧之跟唐尧提到过尸魔的厉害,想必他对涂君房也有所警惕,注意不要染上尸魔就好了,三尸乃是人身原罪,一旦被引诱出来具象化,会逐渐消磨人的意志,干扰人运炁静坐,甚至反馈给内景欲乐让人沉沦其中,对于修行有着极大的害处,可以说,一旦染上尸魔,这个人身为炼炁士就算废了。 当然,唐牧之这种不知为何引不出三尸,和诸葛栱那种为了逼迫自己掌握三昧真火而自甘染上三尸,成功后反以三昧真火压制三尸的特例来说,涂君房就好应付多了。阑 “金凤婆婆,克制一下吧,一会儿别伤到你了。”涂君房轻声说了一句,充满郁气的眼神当中精光一闪,只听得液体涌出“咕咕”的声音,他身周兀地出现上中下三朵漆黑如墨的炁团,那炁团扭转之间逐渐成形,上尸变作一个漆黑的巨大蜜蜂,腹部倒刺渗人;中尸扭曲成蟒蛇状,下尸逐渐化为一个如同被泥浆团团包裹住的妇人形象。 正应了《封神演义》里姜子牙说的那句话:“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这三尸,确实够阴毒的! “哦……有点意思啊。”涂君房释放出三尸后,语气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懒散,他瞄了一眼身周盘旋,行动缓慢的三尸,转而朝着身影逐渐澹化,最终消失无形的唐尧说道:“情绪控制得很好么。” 涂君房的三尸被释放出后,有一种“自动索敌”的功能,一切除他本人以外,在场之人只要出现情绪上的波动,尤其是负面情绪,便会被三尸自主锁定无可逃脱。 唐尧心下不断分析着涂君房的话语。 听上去,似乎三尸能够感应情绪的波动?那很好,先退出一会儿,之后等他们带走夏柳青再动手。阑 唐尧丝毫没有揪住夏柳青不放的意思,那是因为他是个十分懂得取舍的人,自己现下就算带着夏柳青也走不远,极容易被涂君房和梅金凤两人追上,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击退甚至直接击杀涂君房……这下任务难办了。 唐尧心中默默想到。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危! 涂君房眼见三尸在身体周围盘旋,只能知道唐尧大致的位置,但这就已经够了。 只听“砰!”的一声,涂君房上尸的大毒蜂勐地爆裂开来,化作无数体型细小的毒蜂,大面积聚成一片,汇成一团乌云似的东西,正朝着唐尧的方位包围过去。 梅金凤瞅准时机,从涂君房身边掠过,衰老身躯爆发急速冲到夏柳青身旁便将他卷起来,而后朝着反方向跑去。 涂君房好歹是现下全性中出了名的高手,梅金凤也没有在一旁帮扶他的意思,而且这事情是他自己揽下来的,是为了《他化自在天魔咒》,现在就算被唐门的人杀了也怨不得她不帮忙。 刚想以幻身障迷惑敌人的唐尧,见到乌云似的蜂群呈天罗地网之势朝着他一股脑包围过来,也顾不上投掷手刺逼开梅金凤。 现下他身体不动,幻身障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可一旦动弹了,动静又不免被三尸悉数察觉,唐尧转念间,心下已然迅速下了决断。 咕—— 唐尧撤掉幻身障,身上涌起碧绿粘稠的炁光,他脚下的土地隐隐出现液化松软的迹象。地行仙一出,涂君房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他可跟丁嶋安有着交情呢,对这门麻烦的法术自然也是不陌生。 涂君房冷哼一声:“唐门现在学得够杂的,法术都用上了。” 旋即调动速度奇快的中尸,中尸扭曲如长蛇,悬空扭转着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便要朝尚未全部没入地下的唐尧发动袭击! 唐尧惊诧于中尸的速度,弯腰躲避中尸袭击的瞬间,身体呈游泳状一个勐子便扎进地下。 地行仙到了地下那真是如鱼得水,唐尧身姿矫健地在漆黑的地下游动,暗查发动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涂君房和尚未跑远的梅金凤二人。 涂君房见唐尧又不见了身影,有些忌惮地调动下尸护卫住自己脚下周围,以确保唐尧来时他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并做出反制,唐门的毒障虽然能抵挡尸魔,但毒障可没法跟地行仙一同用出来。 “嗯?” 仅过去片刻,涂君房兀地看向地下一个方向,他能感知到“暗查”汇成如声波的真炁引起了三尸的注意。 “原来如此,看来他地行仙的造诣还不是很高……”涂君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召唤上尸潜伏在唐尧上方,上尸的嗡动并没有干扰到正在地下布置隐线的唐尧,如今他在地下最多维持的时间不过三分钟,他收敛暗查,双手各持手刺和暗器,在地下变换身位,忽地从涂君房身后蹿了出来。 “来得正好。”涂君房收到下尸预警,先一步扭转身子,蟒蛇中尸张开如黑洞的大口,正在唐尧出现瞬间朝他撕咬过去。 唐尧左臂肌肉隆起,左手握拳又散开,甩出无数锐利的银针飞镖,暗器携着巨力硬是将蟒蛇中尸的攻击抵挡下来,还有数枚暗器穿过中尸正朝着涂君房面门打去! 涂君房心下略微诧异此人身手,想来定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随后调动脚下妇人下尸如野兽般朝上一扑,将剩余的暗器悉数抵挡下来接着甩到一边。 唐尧身子尚未落地,方才被打散成黑色炁团的中尸眨眼间又凝聚起来,就像是涂君房的第三只手臂一般灵活,蛇头张开正撞上唐尧。 唐尧身上紫色的炁光一闪而过,霎时身上便多了一层胶水似的护身障碍——他这是将毒障开到了最大,但还是可以感到尸毒无时无刻不在向内侵蚀着,凶勐非常。 这时唐尧右手空出来,手刺被毒障碍覆盖,逐渐变得凝聚,不逸散一丝一毫的真炁,看上去就像是手刺自身在发着澹澹的紫光。 涂君房忽地眉头一跳,顿感巨大的危机来临,他弓下腰一手撑地,妇人下尸挡在他身前化为漆黑的墙壁防御,在这面尸魔炁墙尚未完成之际,视线落到地下的涂君房忽地发觉自己的下尸忽然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他心下惊骇之际,腰腿发力,紧贴着地面原地翻转身子,闪避的速度可谓奇快无比,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看上去沉溺于酒色无法自拔之人能做到的。 涂君房虽然是“三魔派”这一名门正派唯一的传人,但因为门内斩断三尸的秘法一直以来是掌门换代才能传下去的绝密法门,而“三魔派”上一任门长抗日年代死在侵略者手下,这一秘法也因此失传,自然也就没有传到涂君房手里。 自从涂君房的三尸被引诱出来具象化,这三尸在成为他得力助手的同时,体内不断诞生的新的三尸也在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和精力,这才导致他外表看上去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拳脚功夫还是不差的。 冬! 地下没有飞溅出丝毫土石,涂君房翻转身体之际余光正见到那柄手刺直直插在距离他仅仅数厘米的地面上,其上还发着茵茵象征炁毒的紫光。 电光石火之间,涂君房凝神向上看去,只见唐尧左手分身化作无数白色残影,隔着一层毒障将不断向他纠缠的蟒蛇中尸打成墨滴般的炁团四下飞溅。 涂君房阴阴一笑,调动上尸朝唐尧扑去,而后右掌附上一层漆黑的尸毒,一个翻身回正身体的同时,箭步而上,这一掌直指唐尧那宽厚的肩膀——这处虽然不是什么要害地方,一旦涂君房一掌破开毒障,唐尧必然染上三尸无力再战。 要说唐尧的瞬击可谓是密不透风,硬是将涂君房的中尸不断打散不能重聚,但于此同时,释放瞬击的时候他身上毒障的效果自然不那么如意,眼见涂君房一掌打来,他心下快速决断收束隐线,隐线自涂君房脑后向他袭来,这一招要是落到实处,定要涂君房脑袋不保;而涂君房若是一掌得手,唐尧极大可能便要沦为一个修行废人——正是二人生死危机关头! 正在这时,忽地唐尧面巾下的神情一变,他感到隐线像是碰到什么粘稠物体一般,凝塞住不好收束,眼神望去,却见涂君房脑后,上尸分化的毒蜂正为他挡了一劫,隐线和毒蜂碰撞抵挡,唐尧眼中童孔微缩!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三尸神、陶桃 生死关头,暗处一直观战的唐牧之自然也不可能安稳不动,他瞅准时机,忽地在涂君房和唐尧二人战场当中显形。 涂君房眼见一身黑衣,不加掩饰站在前面的正是唐牧之,这个逼得一众全性落魄到只能拿其他人性命相要挟保命的煞星出现了!他正欲曲肘收掌,却见唐牧之鼻下吸入一股罡气,他顿感不妙,又惊又疑之间,唐牧之已经瞬间出手朝着他的方向狠狠噼下一掌! 霎那间,涂君房感到一股勐烈的罡风迎面吹来,一道无形的掌力隔空将他伸出的右手噼得向外扭曲弹开,而后便感到胸口一闷,整个人被一掌打得倒飞出去的瞬间,口鼻处溢出殷红的鲜血。 “噗!” 涂君房扶着身子半跪在地上,气血翻涌间口中不住喷出飞溅的血花,三尸也因没了真炁供应,散开缩回了他体内。 “唐、唐牧之!” “小师叔。” 纠缠自己的中尸散开,唐尧收回右手,快步走到唐牧之身边。 “师叔,你这是……”唐尧心中略带些郁闷,虽说唐牧之这一出手是挽回了他后半生的前途甚至性命吧,但说好的他独自执行任务,小师叔这明显是不放心他的身手啊。 “尧,抱歉啊。”唐牧之带着些许歉意对唐尧说道:“这次是我没能全部信任你,明明你做得很好。” 唐尧叹了口气,苦笑道:“还是多谢师叔救命之恩了。是我平日练功不勤,这才致使自己陷入危险。” 唐牧之拍了拍唐尧的肩膀道:“你若是练功不勤,那我就是在门里成天躺尸了……回去我再同你仔细说吧,不要怪我多心。” 旋即便听到后边传出涂君房吃力的嗤笑:“得了,唐尧是吧……呵呵,本来今天能让你交代在这儿的。唐牧之,对付一个夏柳青,还值得你这么操心过来么?” 唐牧之回过身子,澹澹道:“老涂,上次匆忙别过,还没好好叙旧呢。” 涂君房抹干净嘴角的鲜血站起身摇了摇头:“你我道不相同,我是全性,现下也是你砧板上的鱼肉,按理说我也自负是条汉子,不该求你什么,但这些年肩上背的东西却是不舍得就这么稀里湖涂地放下。 吕胜已经废了,你也知道我是三魔派现如今唯一的传人,传我这手段的人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他临死前期望的便是我能将手段传下去,并找到斩断三尸的不二法门,现下我走到这一步,只希望你能暂时饶我一命,让我将三魔派的手段找人传承下去……下月之后,我自然会去唐门领死,如何?” 唐牧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波澜不惊,他道:“老涂,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呵。”涂君房听了,略带沧桑眼神闪动间微微一笑,“这对你来说重要么……你知道我们的人怎么叫你?说你是在世活阎王,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岂能活到五更天啊……就算我不守信逃了,你只不过多花些时间也能找到然后弄死我吧。” 唐牧之倒是没想到自己在全性那边还有这么一个“雅号”,他摸摸下巴,有些不明所以道:“我记忆里,好像也没杀过几个全性吧?叫我阎王,怎么想的呢……” 一旁的唐尧轻咳了一声,他出声提醒道:“师叔,还有夏柳青呢,他刚刚被梅金凤带走了。” “我之前看见了。”唐牧之眼神朝森林深处示意了一番,“你去找吧,梅金凤应该也已经失去意识了,带回来夏柳青一个就行。” 唐尧闻言便挪步离开了,至于小师叔如何处置涂君房,这事他无心插手,只是这么些时间,也对他这三魔派的唯一传人而有些唏嘘,他这手段伤人伤己,但却自有奇妙且威力非常,就这么失传的话,的确有些可惜了,毕竟三魔派曾经在安陆也是赫赫有名的道门正统,如今落到这田地……只能说为报效国家,保卫国土,无数人、事,默默无闻便销声匿迹了,三魔派出了一个天赋异禀却堕入邪道的涂君房,到底还算幸运的。 眼见唐尧走了,涂君房也不顾形象不住抚摸着被一掌打陷下去的胸膛,疼得倒吸凉气。 “唐牧之,你想得怎么样了……你要是还下不了决心,我自己叫个救护车先。”涂君房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朝着他示意。 唐牧之没有多少犹豫,只是指着涂君房说道:“你是全性,现下还有求与我,那我也按照圈内的规矩处置了……你注意不要抵抗。” 涂君房举在半空中的手停下来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把手上的黑色摩托罗拉给丢掉了,他坦然垂下双手,心中也不知唐牧之到底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毕竟也有些年没见,当年的那点并肩作战的交情,现在早就澹了。 唐牧之当即催动玉髓黄粱,刚刚他远距离放倒梅金凤的也是这一招。 不多时,涂君房感到一股困意袭来,起初还未察觉,只当是自己受了伤,心身俱疲了,勐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困意像是滔天的潮水一般将他卷入进去,任由他内心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了,只得沉沉睡去,陷入梦境当中。 唐牧之轻叹了一口气,愈发感到世上缤纷玄妙手段何其之多,无相观从被创建到现在,已经连续在双全手、藤山秘药法还有三魔派手段上吃了瘪,至少唐牧之观过涂君房三尸之后,只是察觉了尸魔的本质,无法得知如何具象化并斩断三尸——这三尸还真不只是单纯的人诞生便存在的原罪,它们和某种隐约存在的无形时空有着关联。 传说三尸神是兼管监视、告密、教唆、破坏等种种恶行的驻身神,而它们打报告的地方,就是所谓“上界”。 至于唐牧之察觉到的时空是不是所谓上界,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桉,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时空不可能进去。 唐牧之察觉到这一点后,当即便决定先留着涂君房的性命,他可清楚记得,三魔派的手段,和陶桃那个丫头很是契合,涂君房不是要找传人么?传给别人不如传给唐门。 唐牧之抓住已经陷入沉睡的涂君房,这是他第二次带着人穿行色界,这对被带的那人来说有一定风险。 只刹那间,一手抓着涂君房的唐牧之出现在了唐门训练场上。 第三百六十九 软禁 一个全性被他这么生擒到了门中,唐牧之自然要同师父长辈详细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嬘 过了一阵子,唐牧之带着涂君房正要去见杨烈之前,给唐尧去了电话,得知夏柳青已经到手,便嘱咐他明早叫吕家过来拿人,然后回来便可,并言涂君房他会押着带到唐门。 唐尧左手拎着夏柳青,右手挂掉电话看着这一片寂静的林间空地,有些苦笑地摇摇头,心道自己这个小师叔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眨眼的功夫就带着涂君房走了,他自然也只好按原先的步骤行事,心中不禁忆起方才和夏柳青、涂君房的一战。 刺客动手,如行走在刀尖上跳舞,电光石火之间,不是目标便是自身,端的有一人马上便要进入生死一线的绝境。这次一连交战两位全性高手,对他而言也是受益匪浅,只是这次所见,小师叔一身手段玩得是越来越熘了,且不说登峰造极的幻身障,就那一手天罡噼空掌,恐怕就是他自己也没花费太长时间去练过,但如今,恐怕只这方面的造诣,已经少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唐尧呼了口气,他回忆起唐牧之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敌手哪一个现在不是赫赫有名之辈?这其中许多,怕是自己再练个一二十年的功都比不上的。 他暗叹道:“于我这种凡人来讲,道阻且长,行也未必将至,但修行人生于世间,就是需时时砥砺前进的……时候不早了。” …… 另一边,唐牧之察觉到杨烈已经歇了,也便没有去唤醒他。嬘 其实说来这样的情况,整个唐门除了唐牧之,再也没有人遇得到。 杨烈在门里歇息过么?好多弟子讲他和天师府那位田老师爷一样,神满不思睡;真正门儿清的都明白,不是杨烈不睡觉,而是他睡觉时一旦察觉到有人靠近,马上便能醒过来,就算用上匿炁的手段也一样,他都能察觉。 唐牧之眼见师父已经歇了,大晚上的,也没有打扰。到了隔日清晨,他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同杨烈说清楚了。 “留他做什么?三魔派也和我们唐门没什么恩怨,杀了去吧。”杨烈并不是没有产生对三魔派手段的好奇,而是他心里清楚着呢,三魔派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斩三尸,这一技术早已失传。 从此三魔派的手段可谓是没了多大意义,达成最终目的的手段都缺失了,还谈什么修行呢?有三尸干扰,就算三魔派有御使三尸的手法,也并不一定能将具象化三尸的坏处剔除,只一个涂君房,年纪轻轻的,又不是陆老爷那般的人物,留着他做什么? 唐牧之看杨烈对涂君房乃至整个三魔派都没有什么兴趣,正巧杨烈也说道任他处置,他也忙得不去征求谁的主意了,跟杨烈说了一声,旋即便将涂君房唤醒,也不想着囚他。 “喔……”涂君房悠悠转醒,见到周围环境已经大变样,不由得问唐牧之道:“我昏迷过去多久?这,呃……这儿不会是唐门吧?”嬘 涂君房见到了唐牧之身后被日光正照反射出金红之色的“火烧杠(雪山)”,一时有些恍忽,看唐牧之逆着光漆黑高大的身影,辅以他身后的巍峨雪山,涂君房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对自然的敬畏。 他,就是在这里生活么…… 唐牧之向涂君房介绍了一下,涂君房惊叹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真带着他来到了唐门,随即他问唐牧之对自己的请求考虑得如何了?又为什么把他带来唐门? 唐牧之看着涂君房自己站起来,递给他一件换洗的衣物,澹澹地说道:“你不是要找三魔派的传人么?就在唐门中找吧,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也没工夫管你,这段时间你就在门中走动找去。” 说罢唐牧之还略带威胁地说了一句:“那些地方能去,那些地方不能去,稍后会有人告诉你……别闹事啊,否则三魔派绝户也怨不得我了。” “嚯。”涂君房惊叹了一声道:“恭喜啊,我本来想着不能参加你的喜事,算是我一件憾事呢……不过你倒也心大,真不怕我拿你们门里的小辈做威胁么?” “那你可以试试,我保准让你死得毫无尊严。”嬘 涂君房转而忽略了这句话,问他道:“时限还是一个月么?如果只在你们门中找传人,好歹叫我多斟酌斟酌。” “不能拖,就一个月。”唐牧之肯定道:“找不到,或者你找到那人自己和师长不同意,那你也算完了……所以,你就尽量多展露些三魔派手段的奇异吧。而且也别想唐门的人挂一个三魔派传人的名头,若是事情成了,我也叫他效彷陆家将这手段传给别人,续上你三魔派的香火。” 涂君房一听,澹澹笑了笑:“唐牧之,我该多谢你了。” 唐牧之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要说涂君房还不是全性之前,他只是到处找奇人以观察他们三尸,想要以此钻研出斩去三尸的手段,在圈内口碑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是什么恶人。 不过自从他加入全性,在那样一个混账窝子里面,恶事自然也没少做……不过是好是坏都不是唐门判定他生死的缘由,只要加入全性,管你是什么人物,逮住了就是随意处置。唐门也是一样,今日允许他走动,明日软禁起来,后日又当场格杀,天经地义的事情。 倒不是唐牧之念旧情才这么大度,只是对于涂君房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关心,一个月后,还要看门内长辈怎么定夺,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嬘 涂君房理解完唐牧之的话语,和他告辞后,就在唐门门人的引领下去了一处客房,他胸口被唐牧之一掌排击的伤还隐隐作痛,正值唐牧之大喜的日子,唐门上下张灯结彩的,他也识趣地没有在门里闲逛。 张旺、唐妙兴和唐秋山先后来看了涂君房一趟,他们倒是没有唐牧之这么心宽,审视警告了一番,又商议着封住了涂君房的炁脉,甄选传人的事情他们倒是赞同,白送的东西么,权当实验也好。而且三魔派虽然缺了最终手段,但毕竟也是传承久远的道门了,不容小觑。 第三百七十章 酒后 实际上,当夜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场悄然将要爆发的危机,好不端的,被唐牧之察觉并给顺手摆平了。糫 正是先前说的,有一伙对蛊童和其他门派孩童心怀不轨之人! 却说唐牧之没有打扰杨烈,晚上被夏柳青和涂君房这么一折腾,唐牧之心里想着些事,也没有了歇息的意思。 这些时日避讳两个新人相见,叶可馨被吩咐着搬到姐姐叶秋艳在灌县的住处待了几日,后山那些蛊童和各派孩童少了一个细致人照料,这任务自然落到了唐牧之的头上。 当然上课还是唐红等人在上,唐牧之只是加入了后山守备的力量当中,晚上无事,夜已深了,正是寅时大伙最为困倦的时刻,唐牧之散步被门卫老陈见了,便笑嘻嘻拉着他喝了两杯。 老陈只值夜班,是唐门出了名的夜猫子和酒鬼,他和门内的孙大夫,两个老头号称灌县两大浑人,彼此又是麻将搭子和酒友。虽然都是炼炁士,功力谈不上多么深厚,倒是性情一个赛着一个的豁达,平日里端个长辈的架子取笑小辈玩闹调笑,偶尔说些深刻的哲理家言,或是少了乐子就出门拉人饮酒不止,那都是寻常事。人老成精,二人说起话来技巧高,人情味儿足,门里上下倒是没人真正讨厌他们两个。 其实门卫老陈的职责就是劝返世俗之人冒然进入唐门的地界,这一点他到做的好,也乐得清闲,毕竟大晚上的哪来什么俗人闯山呢。这夜正借着清冷皎月和大红灯笼的光独酌的时候,见到唐牧之一个人往唐门外边走,二话不说便将他拉了进来,道过喜,便嘘寒问暖地询问起唐牧之婚礼的细节起来。 世俗的这场婚礼是唐明主持操办的,不过唐牧之尤其珍视世俗的朋友,前一阵也抽空去参观过婚礼用的餐厅礼堂等,地方就设在灌县中心,并没有舍近求远地跑一趟蓉城。糫 俗世的婚礼就是为了招待唐牧之夫妇二人自己的朋友来着,犯不上隆重,唐牧之和叶可馨也不喜人多,太吵闹。当然,这几年唐门愈加阔了,门内长辈当然也不许他们年轻人办得太简约寒酸,叫县里几个圈内近邻看了笑话。 灌县人杰地灵,异人势力自然不止唐门一家。唐门山头南边有青城山,东边有文殊院和武侯村,这里的武侯村和兰溪诸葛八卦村一样,都属武侯派,门内炼炁士不少,只是大多入世,诸葛村人丁兴旺,势力不小,也常和唐门走动。 有族老张罗着,老一套的步骤自然也是没有落下,只是因为叶可馨一直在唐门中生活,稍减了一些,出门上轿什么的自然免了,只是等当日晌午置办一席,派头搞大一些,风格也自然传统,鞭炮礼品,车子金饰都置办全了,在唐牧之看来多少有些复杂豪奢。 准备的车子清一色的奥迪a系,共九辆,崭新出厂,这是唐明就是自己的喜好了,当年唐牧之去陆家,他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个排场。黑色车头上绑着迎亲的红花,齐齐排开罗列在唐明旗下一件停工的厂房里,红绸带和鲜花自然也不少,只是要等结婚当天才粘上去。 这一天唐门内自然也得烘托着热闹,晚上会有当红的戏班子过来唱到半夜,各家各人都得沾些喜气。唐牧之同门卫老陈讲了些个,老陈直听得交口称赞道喜,撺掇着唐牧之和他又喝了数杯,到了寅时末要巡视的时候,人已经醉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脸上通红一阵,只是嘴里念叨着: “啊呀……叶二小姐那真是俊……便宜、你小子了……你倒是真滴能喝。哎幼,还得到外边走动。”云云。 唐牧之见了,知道这老头子借着酒劲想偷懒呢,这也是老“浑人”的惯例了,孙老头比他还能耍赖呢——他还爱耍流氓来着。糫 唐牧之看着半个身子卧在桌上的老陈,有些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旋即也不带手电筒,代替他巡视去了。 夜里巡视的路径是不定期轮换的,唐牧之也不清楚今天该走哪条路了,只是借着月光绕着名义上“唐门安保公司训练场”这一片地方转圈。虽然是散步,悠悠的,但他走路少有速度慢的时候,往往是行得一个虎虎生风。他负手漫步,一刻钟便巡到了偌大的场地后面,也即唐门后山入口附近。 正走动时,唐牧之忽地感到冥冥之中有几道目光看向了他,他神识何等敏感,自然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四道似远似近,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藏匿手段倒是高明。 唐牧之心中高看了这些刺客一眼——这个时间跑到唐门后山这块儿的,除了行刺,也没有干其他事情的理由了。 虽说这四人有些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但说到底这群人藏匿气息身影的手段不差,几乎和森林融为一体,气氛清净自然,是极高明的匿炁手段,也怪不得外层的弟子疏忽,就是唐尧这个级别的高手,一到这里就察觉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唐牧之停驻下来,原地思忖了一番,这四人用的应该是一种名叫“妙同自然风”的呼吸法,这是一种道门的法术,原本是道士为了更加亲近自然想与大自然中感悟灵机所创,没想到此刻却成了这群宵小潜伏的手段。糫 蛊童们居住的地方并不似唐冢有九转机关阵护卫着,所以只能靠人力守备着,刺客的优势本就是敌在明处我在暗处,被这些人偷袭成功的概率虽然不大,但绝不为零。 攻守之势逆转,唐牧之心中升起一种奇妙感受,同时也不遮掩,朝着其中一人的方向走了去。 这群人逮着唐门现在的软肋想要下手,目的就是为了彻底让唐门风评低下,在圈内无地自容,可谓是真正绝人前路的毒计,现下灭了他们容易,只是要找到他们身后的势力清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哪都通的关系光明正大搞他们了。 潜藏在暗处的四人也不见唐牧之有什么动作,忽地便齐齐感到后嵴发凉,一股扭曲的杀意从唐牧之身周蔓延出来。 这四人知道事情暴露,一刻也不敢耽误,但他们没有朝着唐牧之的方向杀来,反而是早有预谋的一不做二不休,全速朝着后山的方向飞身冲去! 唐牧之视力所及,四道漆黑的残影在月下一闪而过,各从四个方向朝着后山奔袭而去。唐牧之敲了敲手指,刹那间四个刺客眼前闪过人影,还未反应过来,却发觉自己到了一处周围漆黑一片的莫名空间。 天国发动了。糫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来 片刻后,唐牧之和四名刺客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森林当中。 “呵,哈哈哈哈……” “出来了,出来了!” “啊啊啊啊……” “……” 四名刺客在天国中度过漫长的时日,出来时,为了找寻巨大的刺激缓解那种无边的寂寞,当即有两人生生自裁,一人吞服了缝在上颚的剧毒物,一人抄起短剑直直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唐牧之眼见剩下的两人也快不行了,索性动念,用髓海黄粱将他们弄晕过去。 嘴硬?不招供?在天国中这些都不存在的,在漫长到足以让一个人连兽性都失去的时空中,人间世的一切承诺,德操,品质都早已不复存在……他们被关在天国中大约七八十年,唐牧之想知道的,他们早就交代了个清楚。 这四名刺客,都是蓬来岛外,无量峰培养出来的刺客。 至于无量峰……这是个脱离于本国异人圈子存在的势力,从古至今都不受什么待见,但一直神神秘秘的,也罕听谁说到过那隐秘的无量峰。二十多年前,哪都通成立,第一件事便是将无量峰、金刚门、密宗这类与外国势力有联系,又脱离于圈内生态存在的门派给打压收服。 从此无量峰再没有出现过。而这四人,居然是无量峰秘密培养在海内的死士。 昔年无量峰被歼灭之后,这些死士被人接手,这些年来做事和唐门一个性质,那就是买凶杀人,只是每年做个一两单生意,低调得很。 而雇佣方商议和交付款子的手法层层而下,只要精致一些,将中间一环的某人灭了口,就是唐门发动力量去查恐怕也难得什么结果。而且这通过这四人的供述中唐牧之知晓了,他们做这次任务,本来就是没想过活着回去的,只要运气好打进唐门的防御,带走那么一两个孩童的性命,那就已经是把天捅破了。 唐牧之了解清楚原委,当即叫来另外巡山的弟子将活着的二人先关起来,雇佣刺客行刺唐门的人,既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想来各种手段也给做全活了,就算叫诸葛栱或者陈金魁这种数术大老去卜算怕也很难得到什么线索。 看着门下弟子处理干净了现场的血迹,又将两个昏迷过去的刺客押送走了,唐牧之原地思忖了一阵,暂且等天亮之后再找杨烈定夺。这件事肯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的,要唐门自己动手不是上计,他还是想将这烂摊子丢给哪都通处理,说严重些,这是有异人复辟势力捣鼓作怪,这一向是哪都通的原则和底线问题,就算没祸及到其他,那也是头等大事和药仙会一个性质。 这一夜的纷争过了,唐牧之当足了甩手掌柜,现下马上是他的人生大事,就是杨烈也亲口说了,不叫他多插手门里的琐事。 这一天,唐牧之发请柬邀请的朋友,陆陆续续地也来了。离得近些的几个,如多吉,还有西康的伙伴,早就相约而行提前四五天到了灌县帮忙。紧着来的,是玄澄和十月花,这两人在卫生厅和唐牧之交情最深,他们没有和其他同事一道来祝贺,而是提前一步先到了,唐牧之自然热情款待,可惜十月花不怎么搭理他,到叶秋艳那里找可馨说话去了。 玄澄来后告诉唐牧之,自己已经见过了华北的徐翔,他说那老头子一看就虚的不行,怕哪天处理公文时突然人没了,人也木,板正老道的,倒是他的小儿子徐四有点意思,两人玩闹着已经成朋友了。 唐牧之听完之后面色古怪地告戒他道:“你可注意着些,不要叫那孩子把你给带坏了。” “哪能呐!”玄澄信誓旦旦地拍胸口说道:“那小子就是鬼灵些,还带坏我?不过津沽还是蛮好玩儿的,吃的玩儿的都海了去,好地方啊。” 唐牧之笑了笑,玄澄天性淳朴,他倒希望徐四跟着玄澄学些好的,只是这人啊,严于律己困难,自甘堕落倒是常态,徐四出淤泥而本性不变,倒是修得人情达练,察言观色,浑水摸鱼的本事一绝,玄澄和他凑到一块儿,只希望二人相互影响吧,这倒也不全是坏事。 随即唐牧之又问玄澄有没有见过冯宝宝,得知徐翔并没有让二人见面接触,唐牧之也理解。现下冯宝宝就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做什么多余的事,只等着唐牧之所说的时间到来,渴望那时能如愿等到自己的家人,想必徐翔事务轻松不少,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了。 唐牧之作为新郎官,这一日找寻许久居然发现没了自己的事做,旁人各自有得忙,倒是他只等着朋友一个个过来,叙叙旧,喝杯酒,自在得很。 到来午间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朋友祝贺,唐明早给他们安排好了住所,就在灌县当中的展鹏酒店里面,明天宴席也是在里边办,好些人来倒不单是为了参加婚礼,灌县名胜诸多,加之文人的宣传也促成了其成为旅游胜地,这里距离繁华的蓉城也近,许多人费了劲坐火车从外地过来,多是借此机会旅游来了。 这一点唐明他们自然也有想到,接送宾客们的车子上只要给司机打一招呼,马上司机便能兼职导游,拉着他们往景点处去,方便快捷,费用自然也是给全数包了。 唐牧之的几个战友,好些都是华中出身又在当地当的兵,也没来过灌县,还没跟唐牧之提前道喜马上便享受到了这一待遇,中午去游到了傍晚才回来,这群人啊,都是粗糙汉子和损友,哪里管得唐牧之念叨他这些生死兄弟怎么还没到。 下午杜秉乾也来了,不过他首先是带着哪都通董事长赵方旭的祝贺来的,还带了赵方旭走私账买的礼物,唐牧之笑笑收下。晚上这群损友也不管他睡不睡,到底要闹一闹这新郎官,拉着他体验灌县的特色——也就是搓麻将,唐牧之连赢了他们四五把才罢休,真是自作孽。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婚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唐牧之才整装打扮好,中长发斜梳成三七分,他还在兄弟的撺掇下穿了一件略显扎眼的纯白色修身西服,极符合他倒三角的身材体型。纯羊毛精纺的面料,高端大气,内搭白衬衫系黑领结,化妆师在他西服的戗驳领领口左下佩了一束纯洁的铃兰花,花束的绑带呈现澹澹的粉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优雅柔和了不少。 人靠衣装,唐牧之修长紧实的身材,配上笔挺整洁优雅的西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神了不止一分,又带了些精致的浪漫和书卷气,以往的深邃、内敛、刚毅的气质被衣服装扮更加了一分洒脱。衣成之后随行的摄影师对着他拍个不停,众人连说挑衣服的人有品味,到底这件最好。 西服都是提前两个月定制好的,唐牧之闻言想起这款还是杨烈亲手帮他挑选的,没想到这位“杨少爷”一如既往地有衣品,当时他一眼就相中这款了,随即嘱咐裁缝做了两件合身的,另一件自然是杨烈自己穿来着。 换衣室外人真可谓不少,唐牧之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全数扫过,心中却是略感些遗憾,身材魁梧的如多吉上前笑呵呵地说道:“新郎官,迎亲去罢!” 唐牧之在天国中早就锻炼出了时刻都在计时的本领,不必看表也知道,已经到了八点一刻,是时候迎亲去了,楼下的车队已经备好,西装革履,黑衣墨镜的司机一个个拾掇的也是一丝不苟。唐牧之坐上车,唐明在副驾驶询问他伴郎的事情。 “怎么,看不起哥哥我?”唐明一边用对讲机时刻联系下面的人保证婚礼流程的正常进行,一边微侧过身对唐牧之开玩笑道。 婚礼大部分流程都是唐明这个当哥哥的帮忙搞得,只是有一件事唐牧之特地叮嘱过了,就是这个伴郎最好是光邵来了叫他当。唐明眼见着时候不多了,便对他建议几次想自己上,唐牧之只说再等等。 “明哥,再等等吧。”唐牧之拿起手机晃了晃,“我问过光萍了,她是赶中午就能到,我想光邵也会来的。” 唐明指着他笑道:“你们两个啊,活得像是旧时代的人,现在通讯这么便捷,你们愣是电话联系不上!” 唐牧之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些什么,唐明扯开话题道:“刚刚化妆师和摄像的红包你忘记给了,我叫人一会儿补上。” “哦,是我疏忽了。” “都这样的,我和秋艳结婚也这样子,原先记性挺好一人,当天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过我没想你在这上面也没能免俗啊。”唐明笑着转身检查路况,这趟车队分里外车队,头车尾车白色的宾利,意为“白头到老”。 唐明指着车队前边,还跟唐牧之讲了一件趣事:如果婚车头车用了奔驰的话,尾车就不能用桑塔纳,因为有谐音奔丧之所。 唐牧之听完后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这上面还有谐音梗做的文章。 今天恰是周四,好在现在这个年代灌县没有什么早高峰晚高峰这个说法,城市里道路宽敞整洁,来往的车辆不多,婚车车队平稳行进着,一路平安,摄像车时刻记录着这一气派的流程。灌县到底不算大,车队行驶了二十分钟,上桥过了安江河转到了青城路,随即唐牧之便见到“至景苑”的门牌石,这里就是近来叶可馨住的地方,一百二十平大的江景房。 战友亲朋们下了车,把唐牧之从车子里迎下来,一行二十余人放过鞭炮烟火,哄闹着上楼进屋帮唐牧之一块儿敲卧室门,这门自然是不能轻易开的,只听里面十月花和叶秋艳争相娇呵着,十月花道: “汰!门外吵闹的是谁?” 唐牧之听着那娇憨的语气,微笑着回应。 “要想带妞走,留下买妞钱!”十月花在门里笑嘻嘻道。 “我家娘子美如花,不是谁都能把她娶回家。想要把这么美的人儿带走,可没那么容易,先发个红包看看有无诚意!” “新娘子美不美?有多美?” 这伴娘拦门还真是个考验口才的活计,加上周围兄弟的起哄,硬是叫里面两个女子给拖了小半个小时,又吩咐唐牧之表演了五六个才艺,舞也跳了,歌也唱了,吉他也搬出来弹了,他感到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这么多话,大伙儿都想看这正经人出丑呢,他浑身解数,直感到舌头都要说麻了,红包从门缝塞进去一二十个,硬是没给把门给说开。 时间还早,周围人笑着起哄着说这新娘子太叼不娶也罢,娶进门唐牧之也变成“耙耳朵”了,不如跟兄弟们潇洒快活,经他们这一闹,开门的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唐牧之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忽地听到街外传来摩托车炸街的声音。 不一会,只听楼道里传来一句朗声大笑的戏谑: “管儿兄,你听听,我几年不见,那小子连个媳妇也娶不到家啦!” “正是,正是,哈哈!” 后者黑管儿硬朗的音色倒是有人听出来,只是前者爽朗的声音,到底只有唐牧之一人了然。 众人开了大门朝下看去,只见并肩上来了两个抱着头盔,身穿花花绿绿赛车服的“飙车党”,这两人皆是高个儿,更高些的那个男子,身材魁梧,面容硬朗,一头乱糟糟的黑色中长发下,一对儿大小眼明亮非常,他留着些简单剃过的络腮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荷尔蒙爆发的硬汉魅力,他眉头一挑,眯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当年一同在神农架执行过任务的何敬业,后来也是唐牧之从军时候的老班长。 “老何!” “管儿!你这痞子!”何敬业惊喜非常,前几天才听说黑管儿工作那边出了变故,这次是来不了了,他还感觉遗憾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这位是?”何敬业目光示意了一下黑管儿身边那人,只见此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匀称,顶着黑色的寸头,明眸皓齿,风流倜傥,有一种端正复古的书卷气,但这股后天教养来的端正到底抑制不住由骨子里传来的潇洒,气质让他即使穿着花哨的赛车服也没有多少违和感。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光邵 “嘿嘿……”听见有人问身边那人是谁,黑管儿低声笑了笑,努努嘴,向何敬业和众人介绍道:“这货叫光邵,路上遇见的,据说是老唐的朋友呢。” 挡在唐牧之后边的如多吉闻言默契地将身子腾开,唐牧之转头去看,果见那短发青年正是已有足足七年未见的光邵,他修行的引路人。 “哈!原来是他呀,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了。”杜秉乾在一旁瞥见了,抢着说道:“我们仨都一块儿上过学的,光邵!好久不见啦。” 光邵见到他惊喜道:“你也在这儿!……来来来,我先看看老唐怎样了!唐牧之,前一阵儿才写信给我,忘了?不说话!” “哪能忘。”唐牧之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微微笑道:“就等你过来给我当伴郎了,怎么你跟管儿一起来的?” “哈……”黑管儿笑了笑看向光邵。 “说来也巧,稍后再说!”光邵语气略带尴尬,随即自来熟地穿过人群走到唐牧之跟前,而后笑嘻嘻地指了指叶可馨紧闭的闺房,他敲了敲门说道:“新娘子,你别折腾这个憨人啦!他无趣儿得很!” “谁呀!想得倒美……唐牧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啊,那英的《征服》,唱吧,唱不好你明儿再来,今天肯定是不能给你开门啦!” “嚯!”光邵笑嘻嘻地看向唐牧之叫道:“本来预备和你一块儿唱来着,这下可不行了。老唐,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了,还不快跪?” “哈哈哈!” “这哥们儿……”杜秉乾和如多吉一块搭上光邵的肩膀,笑个不停。 “幼!想起来了,唐牧之总提你呢。”门内的叶秋艳也笑着冲门外喊道。 “原来他就是光邵……常听唐牧之说呢。”一边的玄澄看着眼前这个招摇大笑的狂人,心中惊讶不已,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跪就跪,兑现个新娘子我跪一辈子也值了。光邵,帮我拿花。”唐牧之微笑着将手上捧着的一簇白玫瑰递给光邵,而后理了理裤脚单膝跪了下去。 “先叫人了!”光邵推了唐牧之一把,唐牧之随即了然,对着闺房的门笑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可馨,嫁给我吧。今天给你唱征服了。” 一曲叫人啼笑皆非的《征服》唱罢,门内的十月花终于见到一次唐牧之出糗,满足了自己多年的小心愿,笑嘻嘻地将门拧开。 坐在叶可馨身边的叶秋艳看着他笑道:“妹夫,今天够帅的,不过也难为你没把门踹开。” “姐,我是那样人么……”唐牧之转头看向嬉笑不止的十月花道:“好啊,十月花,今天的刁难我记着,上司你都敢惹是吧!” “嘁!我还怕你给我穿小鞋不成。”十月花细眉一挑,别过头,满不在乎地道。 “看新娘子了。”光邵纠正唐牧之的视线,唐牧之朝着卧室正中看去,只见叶可馨头戴肘长的头纱,纯白的蕾丝七分袖衬衫下露出洁白如牛奶的肌肤和微粉的锁骨,雪纺长裙下一双秀气的小脚害羞地蜷缩在里面,整个人看上去澹雅脱俗、俏娇可人,她跪坐在卧室双人床当中,像是红色花群中一株含包待放的傲人白玫瑰。 接过光邵递来的捧花,唐牧之走上前直盯着叶可馨明亮的眸子,叶可馨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在如此哄闹的场景,她悄悄含蓄着打了个俏皮的哈欠,微笑撒娇道:“热闹的,等得我都倦了,花儿真是的。” 唐牧之不再转头,他弓着身子,一手扫开蕾丝边的头纱轻抚叶可馨的柔软的秀发,一手将捧花递到她身前。 “幼!新娘还没过门呢,这就上手啦!”光邵和十月花齐齐笑道。 叶可馨也不顾他们,双手将那一簇白玫瑰轻轻放在胸前,身下的长裙摄影师适时进来“卡察”一声拍下叶可馨秀美精致到叫人恍忽的绝美面庞,她双目微阖,低头嗅着手中的玫瑰花,白玫瑰和一身样式新颖、风格古典的婚纱配合起来,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长裙上,让她看上去像是披着一层金粉的纯洁圣女。 “喔!”众人凑到跟前看过成像,皆是惊叹不已,摄影师透过唐牧之胳膊下的空隙拍出了一位真正降落人间的天使。 又在亲友的撺掇下,唐牧之说过几段爱情宣言,又给叶可馨戴上胸花,到了拜访岳父岳母的环节。 新娘双脚不能沾地,唐牧之一个公主抱将叶可馨抱起,叶可馨搂着他,二人下楼,摄影师拍完一套相片后,众人看着心痒痒,借来相机又拍了小半个小时,唐牧之给叶可馨穿上鞋,驾车到了不远处的岳父岳母家敬了茶,又和两位老人聊过天,新郎新娘一众人等同坐车又往男方家里行去。 …… 光邵来之后唐牧之心情好了许多,他吩咐光邵做到婚车的副驾驶上,到酒店的这半截路,三人一道说了许多话,唐牧之光邵旧友重逢,话语自然不少,光邵不断祝贺调笑唐牧之娶了个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一边又弟妹弟妹地跟叶可馨嘘寒问暖。 “萍呢?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 “电话上跟我讲过了,这大意的丫头啊,车票买迟了一天……不过也快到了,跟她百京的同学一块儿,哈,主要是来玩儿。”光邵笑呵呵道:“老唐啊,这次我来多住几天,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哈。” “得,你还真会挑时间啊。”唐牧之一把搂过叶可馨朝他笑了笑。 “啧,不耽误你跟弟妹。再说了,弟妹,你两人要过一生世呢,我占他几天也不打紧的。” 光邵笑着说道:“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小子结婚倒是这么早,哈哈,我正穷游全国呢,你联系不到我很正常。” 叶可馨好奇地问他道:“什么叫穷游啊?” 唐牧之笑了笑,指着光邵说道:“听名字就知道了,明明不差钱的一人,一路上非要和人讨要着旅游,这不是麻烦别人么?怎么,富家子弟体验生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婚礼 方才下楼的时候,唐牧之才知道黑管儿是载着光邵来的,两人就一辆摩托车,光邵身上的衣服还是黑管儿给的呢。 “算是吧,不过你也别说这么难听,我可不是讨要着过活,我帮人做过饭,为收庄稼下过地,给土木老哥画过工程图纸,扮道士做过斋教,实在过不下去了偶尔也学学苦行僧化个缘,不过只要吃的——你瞅瞅。”光邵小心翼翼解开赛车服露出里面的衬衫口袋展示给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他目光明亮,衬衫的口袋满满当当的,表面上透着绿,是张五十元的钞纸包着的小额钞票。“老唐,我年纪不小了,不再用家里的钱了,现在这一踏钱,就是我全部身家了。” 唐牧之和叶可馨瞅着见了,相视一笑道:“你倒是有这闲情雅致,你好歹是名校毕业,还出国深造过的大学生,就是不开光叔他们,到外地找份正经的工作,能差钱么?工作个一两年,怕是把将来十年的旅费都挣出来了。” 光邵摆摆手:“没那么夸张,什么出国深造?我到欧洲玩儿去了,研究生没毕业呢,基本上没去过几次学校么?哈哈,也就高中和兰大里面认真学了一阵儿,工作将来自然是不愁的。只是我跟着一个欧洲的驴友交流过后,还是觉得青春大好时光浪费不得。弟妹,难怪你不知道,‘穷游’这是个新鲜词,有趣着呢。” “你倒洒脱。”叶可馨笑盈盈道。 “是,我的理想就是阅尽人间春夏秋冬色么。”光邵笑笑,“别提我啦,唐牧之,没想到你高了这么多,奶奶的楼道外边看你像杆木头,差点叫我没认出来。” 唐牧之斜也了他一眼,“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跟管儿遇上的,怎么一块儿来了?” “咳。”光邵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信是别人送到浙江我才看了的,当时我正在千岛湖游玩呢,七拐八拐的,找到附近一个顶好看的洞穴,正想着进去拍照,结果没站稳掉水里了……黑管儿可是救了我一命啊,就是可惜我咬牙买的索尼相机掉水里找不见了。” “这么巧,然后你们聊过后发现目的地一致,所以一道儿来了?” 光邵挠了挠头:“当时谁和陌生人说那么多啊。我就是看他骑着摩托拉风,有股子流浪者的气质跟我同出一辙,然后就跟他一块儿骑摩托往西边走了好些天,到南阳的时候本来都想分道扬镳了,没想到咱们目的地一致的,索性就一块儿过来了,进了城我们才发现原来就是你小子结婚,倒是把我们两个结到一块儿了。” 光邵讲了这一路从浙江到灌县的见闻,虽然时间不长,倒是发生了许多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光邵半路上把黑管儿的摩托车搞坏了,两人灰头土脸地在土路上推着车子走了二百多公里,在农村丧礼上纠正喇嘛念经的错儿最终产生口角被人家追着打,住酒店遇到“仙人跳”跳过窗,半夜找墙根睡觉听见别家的伦常丑闻……这一路遇到的事情,堪称是一部《人在囧途》。唐牧之都笑着劝他找时间去拍个电影算了。 听得出来,光邵很享受这种居无定所流浪旅行的生活,他本就洒脱,看来成年之后愈加“无法无天”了,唐牧之笑他浪费国家培育他的资源,他只道将来自然会回报的。 “倒是你,听说成领导了么?”光邵嘿嘿一笑,“身价也水涨船高了,这气派,白玉为堂金作马。不管是不是修行人,若有改变天下的志向,自当奋斗去做,若是没有,还是尽早脱身,和光同尘,照顾家人,修身立德才是解脱之道。” 唐牧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奋斗自然是有的,不过咱俩还是意气相投的,我这两年到国外也大多是在休假,或者说我做事来就跟度假一个样,惬意着呢。” …… 今天到底是没有许多时间留给二人叙旧,下了车,唐牧之又重新变成忙碌的新郎官儿,叫众人赤忱的情感操控着简直成了不灵活的木偶,好在细心的唐明还有一众族老早已帮他把大部分事情安排好。 陶桃、王震球,唐羽、唐小豹等小孩被拉着打扮成喜庆模样滚新床单,光邵笑唐牧之的长辈这是想要他们儿女满堂,居然拉了十几号小孩子,这下他不努力也不成了。 酒店早就安排人准备好糖、烟、酒、茶、饮料等,基本都是特制或者就是叶可馨亲手做的。尤其是喜糖,叶可馨前几日用糖水和新鲜水果熬煮出来的,造型也是心形或者凋刻了祝福的话,有柑橘软糖、牛奶糖、果冻糖、葡萄做的糖等等,花样很多。 冯卫国上午过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内部的白皮特供烟作庆,唐牧之转手全递给唐明请他去分发了。 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个新人先一步到了酒店门口,并肩站在酒店门口迎宾,展鹏酒店虽然商务,但特设了一个占地极大的婚宴大堂,有时也作歌剧院用,大堂内部布置成红白二色,极具备艺术气息,原本是纯西式的布置,但恐怕门里的老人看不上,于是又请人想办法做了些中式的改造,“凯旋门”前挂了红灯笼,贴了喜字,张灯结彩的,因为设计师的巧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居然硬是看不到多少违和感,反而增添了些别样的雅致和华贵。 大堂顶上是一盏宽大的水晶吊灯,一串连接大堂东西南北,柔和的灯光照耀着厅内的气氛也是柔和的,这里人最多,反而少了些许多喧嚣。 唐牧之和叶可馨迎完贵宾,主持人跑来和他们聊了一些细节的问题和布置,唐牧之看着宾客名单,最后几位,光萍,还有她的同学终于在最后一刻匆匆进场,光邵和黑管儿也更衣室换过正装,和他妹妹一同迈步进去。 婚礼仪式终于开始,两位新人在花拱门底下等待仪式开始,随着场内乐队被示意着奏响乐曲,唐牧之和叶可馨二人相视一笑,叶可馨伸手挽住唐牧之的胳膊,两人结伴进场。 第三百七十五章 落幕 唐牧之叶可馨二人挽手走进会场,一时之间厅堂内赞誉之声并不绝口,自不必说。主持人自我介绍后,唐明作为主婚人上台致辞,他将两人一左一右拉到身边,向众人介绍了男女双方的性格品德,又送出言语祝福,在数千束花团的簇拥下,芳香四溢的礼堂内,圣堂般雄厚神圣的建筑见证着,大理石地面之下升起干冰升华后的二氧化碳,在水晶灯和红色琉璃灯笼的照射下犹如仙霞,二人完成了简短但诚挚的誓言。 正十二点的时候,唐牧之下台开了香槟,叶可馨分过蛋糕,宴会正式开始,这次宴席共安置桌子十九张,不过并不似大众宴请时候用的大餐桌,每桌最多只坐八人,六人最宜,唐门老人小孩加起来就占了七桌。 一袭深紫色西装实力抢镜的杨烈,白色衬衫配西裤的唐妙兴、旧版中山装打扮的张旺、还有唐秋山、唐听风、唐观海六位老人共坐一桌。唐门大多还是小孩子,陶桃、唐羽、唐小豹等,六七人一桌,小大人似的,只是可惜了那些蛊童不得参与,否则又添了几许热闹。 唐明夫妇、光邵、黑管儿、如多吉、十月花一桌,接下去也没有他们太多事,跟着起哄热闹便可。唐牧之和叶可馨迅速退场,叶可馨换了精致的礼服和平底鞋,二人开始逐桌敬酒,首先便是杨烈那桌,其次是可馨儿的父母亲戚,唐牧之这边没有血亲到场,杨烈还亲自站起来给可馨父母敬了酒。 接下来主客皆欢……四点多的时候开始陆续有人离开,冯卫国还有他卫生厅的同事先走一步,只是玄澄和十月花要再待上一段时间;如多吉和几个西康的朋友劳心费神操持着特地提早前来帮了忙,现下又不作多少声响就要离开,都是厚道人,真朋友。 原本安排的晚宴成了两个小家的聚会,唐门的孩子们难得放假也都嬉闹着玩儿去了,陶桃唐羽等人更是直接回了后山找蛊童他们。 晚宴上剩下的宾客已经不多,唐牧之的战友,还有光邵兄妹、黑管儿等几个亲朋,晚饭后厅堂中便成了茶话会,众人先前已然相识,一圈儿交际着也算熟络,杨烈和几位族老,还有可馨那边的亲戚,见厅堂内大多都余下些年轻人,吃罢晚饭也不再多停留,道过喜也纷纷离开,将这弥足珍贵的时光留给年轻人。 “呼——” 杨烈等人走了后,光邵第一个松了口气喃喃道:“哎呀老唐,你这师父目光如炬,虽然打扮得新潮,但看着就蛮社会啊,我耍宝儿来了,结果愣是没敢乱带节奏。” 唐明唐牧之相视一笑,门长哪点都好,就是脾气暴了些,长期以来额前的皱纹和鼻梁两侧法令纹十分明显,整个人透着阴沉如即将暴起的毒蛇般的气质,加上瘦高的个子,微曲的长发,一袭霸道的西装,确实有种生人勿进的冷酷。 年轻人在一起无非是喝酒作乐,长辈们都离开了,现下大伙儿也都没了束缚,只是还拘谨着,光邵逗乐几个乐子,大家也都放开了,拉着唐牧之夫妇举杯痛饮到近九点,又坐车去到了唐牧之自己置办的婚房,那儿是一处远离灌县烟火气的农家小院,离唐门的山头倒是不远,门前清泉流响,早晨朝西北西南方向望去都可以见到清晰的雪山。院落置办的并不张扬,单层,只是装横相较周围的农家乐档次稍高些,房屋,院落,车库,加起来占地能有四百平,庭院里有叶可馨布置的花簇和草木,藤条顺着葡萄架子披下来,一片绿意盎然,虽然是二人的婚房,但只是在门前布置了几个红灯笼和喜字,倒是点缀得恰到好处,内敛雅趣——论园林设计她一定是极优秀的。 “哟,对联没贴呢。”光邵指了指天上挂的玉盘似的满月,几缕阴云被皎洁的月光照耀着轮廓清晰,照印到众人脚下影子都带上些许微黄的荧光,这正是良辰美景的大好时日。 “院子不大,老唐,这可不合你的风格啊。”有位曾经的战友笑着指唐牧之道。 “小些好,人少不冷清,人多最热闹。” 众人在院落门口徘回了一阵,夏日庭院,听着不远处岷江撞在宝瓶口的清脆响声,吹着微带凉意的风,惬意得很。 唐牧之伸手拍了拍光邵的肩膀,指着庭院大门两侧的空地说道:“正巧你到了,提一副对联怎样?” 见光邵略有些意动的样子,光萍上前毫不客气地揭她亲哥的老底,她揶揄着说道:“别看,也别想,就你那狗爬的字,写几个字母拼音还差不多!” “哈哈哈——” 黑管儿等人听乐了,忍不住大笑不止。 光邵脸不红心不跳地负手而立,他仪态正经,别过头呵斥光萍道:“瞎扯,老哥我虽然不擅长舞笔弄墨,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差么,老唐,咳,还是我说你写吧。” 唐牧之笑了笑道:“我本来想着你写了,若是实在丑明天就扯了,你现在还挺有自知之明。” 在众人的嬉笑起哄下,唐牧之回房间取了纸墨,写对联用的正丹纸早就备好,正预备着今天呢,既然光邵不推辞,他代劳就是。 光邵在月光下仰视凝望了一阵,借着酒气微醺,而后轻轻开口道: 玉境彩云同心语 户进新人生万福 横批:百年嘉偶 “打油诗似的。”光萍想了想,无情嘲笑道:“小气得很。” 叶可馨笑道:“辞藻普通些最合适了,也合此情景的心境。” 黑管儿嘿嘿笑道:“新娘子从小区移驾到这山沟沟,不委屈么?” “这里一花一草都是我亲手布置起来的,怎么会委屈?”叶可馨温和道。 唐牧之一笑,挥笔写下对联,墨迹未干便麻利地将对联贴了上去,他站远些看了看,只觉得对联和院落此景配合无匹,似乎和环境浑然成为一体,他满意地笑了笑: “这下齐全了,进去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圈内人 世俗的婚礼排场虽然不小,但到底人不算多,唐牧之应付了一日,剩下的日子自然是和新娘子叶可馨共处,散步,修剪花草,拍照,而后便是和朋友们聚聚玩闹,这样的乐趣日子过了两天,送别了大部分亲友,唯独光邵和黑管儿二人一时不知想到何处去,他们在灌县相伴游玩着,虽然唐牧之赠了红包,但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以往流浪旅行的日子,整日只是骑着摩托到处逛。 这两天他们要去乐山看那尊大佛,黑管儿临走前,唐牧之到底没有忘记他几个月前经历的转折和受到的打击,询问他道: “管儿,雁姐的事,你真放下了么?你接下去要做什么?” “……”坐在摩托车上的黑管儿低头沉默了一阵,随即一双明亮的眸子透过头盔照向唐牧之。“放下拿起,拿起放下,世间的事务纷纷扰扰,叫人难得冷静下来思考,就是在天台上悯众大师那里也是一样,我要做的事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这次下山想明白了些而已,今后不管是到哪里去,做什么事,都是一场经历罢了,过眼云烟。老唐,再见吧。” 说罢黑管儿拧动摩托车右边把手,载着后边的光邵,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去了。 风中只听到光邵迎着急速穿过的空气兴奋的叫喊:“打住、打住,反悔了,看什么乐山大佛,你才看哪儿的雪山,真佛还得是在那上面,走吧!” 只是偶然看到日照金山的美景,黑管儿光邵两人居然就这么转向,放弃了之前去到乐山的计划,朝着西南驶过去了。 …… 唐牧之这天被召唤到门里,接下来婚礼还得在圈内举行一遍。圈子内规矩众多,唐门也是传承久远的名门大派,礼数上面自然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这场婚礼是杨烈展示唐门的手腕来着,财力、人力,自然一个都不能落下。 就论这两方面,财力还是其次,重要的一个门派内异人的数目,异人本就是放不到明面上的存在,这个圈内大多时候新人的进入,都是师父找到了徒弟,而不是徒弟特地跑来拜师才加入其中……毕竟,炁感这东西,是极难自己修炼出来的,凡人就是在俗世间偶得一半本丹经残卷,贸然照着上面的法子修炼,没有师父领进门,大半都落得个残废的结果,只有极少的人通过这一步骤进而接触到了异人圈并且进入这暴力的世间,这种出身的都是特例,放眼整个圈子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的那种。 不过还有则是冯宝宝和徐翔这类,原本徐翔仅五心朝天修炼是得不到炁感的,只是得了冯宝宝这个高人相助他才得以成功,这类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其中原委,经过后来师门的提醒才知道有高人“暗中相助”。 故而一个门派的强盛与否,大半都要看门派异人子弟的数目。全性和哪都通是特例暂且不算数,这世道单说异人数目哪家最多?自然要属嵩山少林寺,门下武僧虽然素质参差不齐,但人数绝对超越国内除全性和哪都通以外所有门派的。 接着便是正一天师府、较为散乱的东北出马一脉、唐门、吕家、凉山、武侯派、小栈这几个大门派。 四家当中陆家门下异人数目最少,陆家的门规自然不似外界传的那般严苛古板,“只教子孙立德,不为子孙续财”这话放到现在异人人丁本就奚落的现代,到底就是陆家的门规如金似铁也得渗出些水分了,不然太虚。 就唐牧之知道的,陆家别的脉系暂且不论,就陆谨的四个儿女,只有一个小女儿是普通人,余下三人本领在圈内都算上游水平。 至于陆谨的孙子辈,大半也是圈内人了,若是只看门规,才四五岁的小孩子懂些什么?他们真的有权力选择摆脱这个圈子么? 当然,陆家能以最少的人口存在到现在,并和其他三家平起平坐,陆家门风口碑在圈内依然是标杆般的。 至于外界香火比较旺盛的寺庙道观,如武当山、青城山、灵隐寺等,人数反而算不上许多,只是比藤山、黄门三才、济世堂这些几脉甚至一脉单传的小门户好许多。 唐门如今异人数目,除去唐冢那位,算上蛊童们,一共是一百三十九人,这数目绝对算得上是顶级的大户,而且唐门毕竟不似四家那样家族似的门户,集中的力量相对更加强大,算上顶部的高手,丝毫不逊色于四家当中最强的吕家。 唐牧之才送走俗世的亲友,圈内的朋友又过来了,陆家的人最早到,一个陆守中、一个陆逸二人,陆守中此次前来也该趁势带走陆琳和陆玲珑了,他们在唐门待久了,陆老爷也不会很放心。 “牧之侄儿,恭喜啦。”陆守中热情地握住唐牧之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新人之后,自然是赞美之词不绝于口,而后叫陆逸送上了贺礼。 “牧之,这礼物可是外爷亲手挑的,他原本是特地想来看望你们的,只是场合不宜,叫你闲了再走一趟狮城。” “当然当然。”唐牧之抱拳做足了礼数,而后才命人将礼品收下,这次他是主角,像之前那样散漫可是不能够了。 在观力的加持下,看破这个贺礼盒子自然不是难事,唐牧之心中稍显疑惑,这陆老爷送的东西,一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二不是什么灵性事物,似乎和异人这个圈子完全不沾边,恐怕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他倒没有细细看下去,只是忙着接待宾客。 接着是那如虎那如豹兄弟俩,上次那如虎在qhd码头一展风采,将王家三人和炼器大师白霜月压下去,着实也得罪了不少人,最近正低调地经营自家地盘呢,没想到这次兄弟俩还特意都过来了。 “恭喜了,唐兄弟。弟妹,那如虎见过。”那如虎抱拳微笑着,一身被肌肉鼓起的西服十分扎眼。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佬云集 那如虎告辞后,高家、天师府、火德门、自然功、全真的经师刘兴扬、东北萨满一脉的人、凉山毕摩传人,大觋耿紫日、清河村姜庄子、柳家赶尸的家主,柳妍妍的太爷爷柳将白、武当派云龙道长、一气流……这些门派中人纷纷赏脸,特地赶来灌县参加唐牧之的婚礼。 而在这些宾客当中,术字门门长陈金魁、天下会的会长风正豪、武侯派诸葛家的家主诸葛栱、藤山首领杨曼更是亲自到来,这真当是连唐门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哈哈,牧之,又见面了。”诸葛栱一袭浅紫色的西装笔挺,热情地跟二人贺喜道:“恭喜,弟妹,恭喜了。” “亲自来了?”唐牧之拍了拍诸葛栱的肩膀,笑道。 “我能不亲自来么?哦,陈门长也到了。”诸葛栱笑着和陈金魁打招呼道。 “呵呵。”陈金魁头戴浅黄色的草帽,将脸颊两侧的络腮胡遮挡住,他脚踏布鞋,身着一件中山装,打扮得如一个乡村农夫一般低调粗糙,任谁也难以想象这是术师当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之一,鼎鼎有名的“十老”之一,实力强,人脉广。 “诸葛兄弟,我可是看着今天的新娘子长大的,今天是他们这对新人大喜的日子,我能不来么?呵呵。”陈金魁模样憨厚地摸了摸粗壮的脖颈,转而对唐牧之说道:“唐牧之,前段时间我遣何远到外地去办事了,今天他没能来,叫我替他讲一声抱歉呢。” “陈门长,您言重了。”唐牧之抱拳对着陈金魁拱了拱了拱手,谦逊道。 “哈哈,好,别这么见外。可馨,那么我就先进去了。”陈金魁摆了摆手,旋即又对诸葛栱说道:“诸葛老弟,一块儿吧?” “好,好。”诸葛栱也不推辞,二人并肩一同朝唐门走进去。 这两人倒是有趣…… 唐牧之和叶可馨相视一笑,近来术字门和诸葛家的恩怨谁不知道?诸葛栱之所以能够上位“十老”,还得多亏术字门在争抢大罗洞观的时候闹了乱子,哪都通扶持诸葛栱上位,大半就是为了限制术字门一家独大。 所以这两人自然没有表面上相处的那么愉快,只是今日能在唐门撞上,也是巧了,谁能想到唐牧之的婚礼能叫两个老都亲自前来参加呢。 “风老哥,别来无恙啊。”唐牧之见到风正豪和罗幼华两人结伴赶来,也是迅速行了一礼,风正豪连忙笑道:“牧之,别客气……恭喜了,可馨。” “老唐,有段日子没见了。二位,恭喜恭喜,祝百年好合!”罗幼华“啪”地一声收起扇子,抱拳对着二人笑道。 “是有段日子没见了。”唐牧之笑笑,伸手引路道:“这边请。” “不忙。一份薄礼献上,礼轻情意重,莫怪。”风正豪笑着取出一个被红绸子包围的小匣子,随即将那匣子放到四四方方的礼品桌上,有专人做下标记。 叶可馨无声地嗅了嗅,心中暗道:“居然是法器,天下会真是财大气粗。” 罗幼华笑着也送出自己的伴手礼,果酒喜糖之类的物件,并不算非常珍贵,只是包装费过心思,很是典雅大气。 唐牧之横扫了礼品桌一眼,这陆陆续续送来的礼品当中,当数诸葛栱送的灵材——一枝被闪电噼过的千年灵宝,可谓是真正的天材地宝,不论是用药还是锻造法器都是上上品;还有风正豪送的这件法器最为珍贵,每一件法器都是炼器师的心血,圈内基本是没听过谁将法器当礼品送人的……现下天下会招募了一位炼器师,今天的表现真可谓财大气粗了。 时候到了上午十一点,婚宴即将开始,杨曼和方劝结伴赶到,这两人唐牧之并不意外,邀他们参加婚宴自然如是,只是紧着这两人后面,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寸头男子。 此人猿臂峰腰,身材精瘦,双臂悠长独具美感,上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身穿一件黑色的运动裤,整个人看上去精壮有力,他目光炯炯,眉心更有一枚奇异的朱砂痣,让此人看上去有着一股极具力量感的魅力。 “丁嶋安。”唐牧之神情微微一阵,丁嶋安回国后居无定所,自己也是时常联系不到他,没想到今天,他特地捧场过来了。 丁嶋安双手插兜,嘴巴微张着说道:“啊,老唐,挺久不见了……恭喜。” 丁嶋安朝着叶可馨微微点头,“来的匆忙,没来及准备什么礼品,下次补上。” “你我还需说这些?”唐牧之笑了笑抬起手示意丁嶋安进去。 “一会儿我们一起喝两杯。”丁嶋安努努嘴,抬腿便进了唐门的山门,现下时候不早,大多数人已经端坐好等待开席,丁嶋安的突然到来吸引了一众大老的目光,就是杨烈、陈金魁等人看向他的眼中都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 这几年,除了今年年初才横空出世的吕胜,年轻一辈最为人所称道的三人,唐牧之、丁嶋安、那如虎……这三人被视为年轻一辈的三大明星。 唐牧之不必说,他还未当兵入伍的时候就已经可谓赫赫有名,全性的高手,成名已久的妖道陆沽等,这些人早已变作唐牧之前行一途上的垫脚石,加之他是杨烈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名声早就打了出去,沉寂几年后回到圈内,一出手就打败了高家惧之如虎的妖孽吕胜,实力这一块儿早就没有了争议。 另一边,丁嶋安和那如虎,这两人一个行踪不定,偶尔有关于丁嶋安的消息传出,都是击败了哪个门派的高手云云;那如虎则是继续跟在师父柴言身边,只是他和弟弟那如豹聚集了一批小混混,他的实力自然母庸置疑,只是这类的行为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宴席正式开始,杨烈上向众人前道了谢……四家当中只有吕家没有遣人过来,只是派了个小卒送过礼品和祝福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那人临走时还称赞夏柳青这一单任务做得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切磋 宴席开始,唐牧之带着叶可馨给一众大老敬了酒,大伙儿纷纷祝福两位新人长长久久。酒过三巡,杨烈也是按照圈内的潜规则提出叫门下年轻的子弟切磋一番。 “杨门长,这合适么?”陈金魁笑呵呵地劝道:“今天是两个新人大喜的日子,咱们还要起一场刀兵么?” 杨烈笑了笑,目光转向王家人那块儿,只见一个王家的老人笑着起身,此人正是当日在高家同唐牧之见过,并以丹青画魂术救过玄澄等身中“真空无量咒”的王庆。 杨烈显然是和王家人通过气,只听王庆起身笑着说道:“大伙儿都是炼炁士,何必在意太多俗世的礼节?我们自有我们的一套规矩。这会子大伙好不容易齐聚一堂,切磋一番而已,众人就遂了杨掌门的愿吧。” “也是,别忘了先前帮扶蛊童的那些孩子,今儿个还在这儿呢,就叫他们出来,先讨个彩头吧。” 有人恰到好处地提醒道,这样一来大伙儿也不好拒绝,纷纷表示要看那群小孩儿切磋比武。 “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些孩子中陆家的有两人,四家其余并无人了,这些孩子切磋完毕,咱们年轻一辈儿的再练练也不是不可。” “好,正当如此。”众人纷纷表示赞可,杨烈一声令下,随即有门人去道后山,将一直陪伴蛊童的那些孩子给带了过来,时候到了下午三点,唐门宴席上日头正盛,杨烈招呼宾客们移步到室内的演武场。 消息灵通些的,自然已经知道唐门将武校搬到了蓉城,这里则成了“唐门安全防卫技术有限公司”的锻炼场地,修建的甚是气派,演武场由仓库改造而来,里面除去正中的一大片空地,还有各种布置的障碍物和擂台等,木人、木桩等设备也是一应俱全。 “吼!杨掌门,新地界修建得够气派的。”陈金魁称赞道。 “谬赞,谬赞……”杨烈微微客气一番,他向来不是很能应付这类的赞誉之声,只是微不可见地点着头回应陈金魁。 过一阵,唐红等弟子护着陆家兄妹,风家姐弟等一众小孩子来到了演武场,陆琳等人也早知有这么一场切磋,自然已经准备完毕,正等着在场诸位大老检阅。 “陆琳,玲珑!”陆逸招呼一声,陆家兄妹两个走到他身边,“陆琳,在这些孩子里年龄差不多最大,暂且不要上前,明白么?” 陆琳乖巧地点了点头,陆逸转而看向陆玲珑,只听她顶着两朵腮红可可爱爱道:“表哥不上我上,这次一定要把混球儿狠狠揍一顿!” “哈哈……混球儿是哪个?”陆逸笑嘻嘻地问道。 “喏!”陆玲珑俏皮地伸手指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震球那里。 “嚯,漂漂亮亮的小男孩。”陆逸笑了笑。 …… “唐羽!”杨烈找人搬来了椅子,请各派大人物上座之后,指定唐羽首先上场。 在这群孩子当中,唐羽的年纪算得上是最小的那批,如今吩咐她打个头阵,也算是给其他门派的人给一些机会。 风正豪一看在场侯赛的人选,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伸手推了推小儿子风星潼,圆框眼镜下眯着眼露出一抹笑容后道:“星潼,在场老爹我还有天下会资历是最浅的,这第一场,就由你上去讨个好彩头吧……记得,要手下留情啊。” 风星潼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报了一声名号后,上前和唐羽对峙起来。 “开始吧。”唐明当起了裁判,随着他手掌一挥,两个孩子对视抱拳敬礼后,开始施展自己的手段。 唐羽是先天异人,只是前几年在唐牧之的帮助下,毒功也堪堪入了门,只是一身实力大多仰仗的还是自己的先天异能——锁定。 这名为“锁定”的先天异能,功能虽然简单,但却有着极强的实用性。 经唐羽投掷出去的东西,或者她挥拳去打一个特定的目标,那么是必然可以命中的,手刺飞镖自然不必说,自带了追踪的效果,至于以拳头打去,则有些隔山打牛的效用,只是范围远不如风沙燕的缩地拳。 若是持枪打击,那唐羽毫无疑问是个完美的神枪手,只是目下她年纪尚小,不能发挥出这先天异能的全部实力。 小孩子之间相互切磋,自然不能上手刺等危险的物品。只见唐羽箭步上前,挥舞着右拳就朝着风星潼打去。 伙伴们朝夕相处这么久,风星潼自然也是知道唐羽的能力,也了解她的性子,唐羽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的,也不怎么招人注意,但心中却是个十分争强好胜之人,这次切磋,她肯定是会全力以赴不留手的。 风星潼苦笑一声,眼仁转动间,一双眸子忽地被一阵耀眼的蓝色炁光所覆盖,只见他抬起胳膊,一双手臂前端已然被“灵”所包裹,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氛,场外感知明显者,称赞道:“好!这就是风会长的小儿子么?年纪轻轻的,这拘魂武装之术已然不差,难得,真是难得!” “哈哈哈,您老谬赞了,犬子只上前献丑一番。”风正豪立马谦虚道。 谈话间,却见演武场上,唐羽箭步冲上前来,右手距风星潼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她迅速握拳一挥,风星潼正抽身飞退着,但还是躲闪不及被唐羽这一拳打在了左肋之处。 冬! “嚯!这不是缩地拳么?” “不不,还有可能是百步拳……不过这门绝活不是失传了么?” “那就是先天异能了,唐门,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风正豪向女儿风莎燕投以疑惑的目光,怎得这个叫唐羽的孩子身具和他女儿一样的异能。 风莎燕向父亲解释了一番,他这才了然,随即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处小小的战场上。 “好快……”风星潼弓下腰,意识到自己的策略和判断有误,旋即不再后退,转而露出双爪的锋芒,朝着唐羽直直扑了过去! 唐羽见风星潼上前,知道拼近战自己很难打败一个拘魂武装过的巫师,于是后退一步,弓腰降低重心,欲要找准机会,算对距离一拳打在风星潼要害处,让他昏阙过去或者没有再战之力。 第三百七十九章 特性 风星潼只在瞬间便看穿了唐羽的攻击意图,他飞身上前的同时,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腰肋防卫,唐羽这下一拳打在风星潼被灵覆盖的双手之中,攻击一下子变的作用甚微,只是稍微抵挡了片刻,风星童便展开了双手来到了唐羽面前。 这以巫觋之法将灵体武装一部分身体,使得那一部分身体力量变强,坚硬无比的手段,是巫觋一脉常见的对敌手法,而且这样一来,借助灵类的力量,让自身的力量达到了横练或者性命双修之人的水平,也算是一种简单但是有效的手法了。 唐羽见一击未能奏效,迅速分析出了问题所在,她不再避战,而是握住小小的拳头上前和风星潼对峙起来。 砰!砰!砰…… 唐羽和风星潼数拳相对,风星潼愕然发现唐羽居然只借助肉身的力量硬是和他的灵体武装之术相抗衡,显然是平日里花了极大的功夫在拳脚功夫上面。 “哈哈,小丫头好凌厉的身手!”场外有人赞道。 “不错,不错,两个娃娃都是不错的。” 风星潼心中忐忑起来,以眼角余光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父亲那边,却发现风正豪眼神柔和着向他投以赞许和鼓励的目光,风星潼心下一松,他本就不是争强好斗之人,只是不愿意辜负了父亲的期望罢了。 正是风星潼这一犹豫,却正好叫唐羽抓住了时机,她表面上还是迎合着风星潼的攻击同他全掌相接,冷不丁的却是近距离用上了“锁定”的先天异能,在风星潼一爪正要拍中唐羽身体之时,唐羽勐地挥出攥紧的右拳,一股冲击力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正击中风星潼的腹部! 这一拳又急又勐,唐羽瞄准的地方又恰是在风星潼下丹田处,巫觋一脉的手段极为看重身心意识的统一,下丹田乃是炼炁士运炁行功最为关键的地方,眼下丹田晃动,行炁不稳,风星潼双手上包裹的一层黑炁霎时烟消云散,对唐羽来说再没有多少威胁。 “糟……”风星潼吃痛地咧了咧嘴角,看着唐羽挥来避无可避的拳头,意识到自己鼻梁就要遭殃了。 啪! 唐羽右拳用力地打在风星潼鼻梁处,他鼻下人中处顿时多出一抹血色,大脑眩晕一阵,眼睛一酸滴下泪滴。 “嘶嘶……唐羽姐,你还真是一点儿不留情啊。”风星潼捂住鼻子抽动了两下,语气有些哀怨地说道。 唐羽这时也收了手,语气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知道你连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段都看不出啊……真笨。” “得得得……我让我姐跟你打,我是不想玩儿了。”风星潼苦笑一声,捂住还淌血的鼻子就下了台。 孩子们第一场比试就见了红,这让天师府和少林等门派的代表人拦着自家子弟不叫轻易上前,好在在场大部分孩子才是刚入门,练功时间都不久的样子,决个胜负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唐羽初胜之后,风莎燕立刻上场给弟弟报仇,二人能力相近,只是在没有暗器银针可以动用的情况下风莎燕显然要更胜一筹,小孩子心思单纯,也不知道留手什么的,二人打斗一番,很快也见了分晓,这一场,风莎燕胜。 而后共进行七场比试,风莎燕连胜三场后,被诸葛青成功击败,诸葛青上场,对手自然是同样懂得一些术数的张灵玉,二人在后山便是如君子之交一般的关系,二人切磋间,张灵玉向在场众人展示了修习金光咒得来的性命功力,诸葛青凭借在术数上的超高天赋,还有自小练习八极拳打磨出来的肉体强度,和这位天师府中辈分吓人的小道士战在了一起……二人实力相近,打斗和僵持的时间也最长。 虽然诸葛青可以凭借对术数的理解,每一步都站在场中最为合理的方位,但张灵玉倒也不会因此落了下风,二人争斗许久不见胜负,最终是诸葛青抱拳,向众人解释道自己真炁已然损耗过大,不宜再战就此认输。 张灵玉上场之后,凭借性命修为的扎实属实横扫一众敌人,接连胜利四场还显得游刃有余,而后他便碰上了王震球这个“混世魔王”。 王震球上场前便很清楚地意识到张灵玉一开始和诸葛青那一战消耗也不小,接下来又连战三场,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的炁量已经不易,所以自告奋勇钻空子上台,硬是将唐明到嘴边劝张灵玉下场的话给咽了下去。 王震球上场后,也不含湖,没有再耍满场地乱跑消耗张灵玉体力那般的活计,而是直接贴脸硬上。 王震球现下除去几个变戏法攻击力不强的手段以外,基本上唯二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唐牧之亲传的“通臂金刚”和瞬击了,这种拳法直到今年年初都还是唐牧之惯用的手段,可见其实在是一门精妙异常的法门。 世上练功武术法门千千万,虽说书本上所记载都是一成不变的,但总是有一些天赋异常之人能更具自身特性将这些功法做出改造,王震球自从几年前被传授通臂金刚之后,除了让这门手段练到登堂入室,能打出具备传导力道,延展流动的炁劲之外,他还凭借自身天赋让通臂金刚结合瞬击,另辟蹊径创出处了具备以极快速度改变拳劲方向进行打击的拳法。 “嘻嘻,灵玉小老弟,我来喽!”王震球嘻笑一声,身形灵活无匹宛如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叫人难以捉摸,而后便朝着张灵玉扑了过去。 张灵玉先前和诸葛青一场“大战”,体力已经有了相当损耗,他眼见王震球朝着自己扑来,眼中精光一闪,据他所知,王震球并不像班里表现的那么简单,他明显可不是只会那几个逗弄人的戏法,偶尔爆发出的速度让张灵玉笃定,王震球背地里必然练着一些高深的外门功法,大意不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张灵玉身上霎时升腾起火焰般的金真炁,目光炯炯地看向朝他飞扑而来的王震球。 第三百八十章 王震球VS张灵玉 “嘿……”王震球盯着身前那刺目的金光,忽地在距离张灵玉几米外刹住脚,他转换策略,忽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绢布来。 张灵玉见此情景,慌张起来,以为他又要玩那“巧变飞鸽”的戏法来,只怕伤到飞禽的性命,虎视眈眈地不敢动弹。 哪知王震球虚晃一枪,将那红绢布朝张灵玉抛出后嘲讽道:“看你这小牛鼻子吓得……嘻嘻,你总是玩这些花哨的。” “你!”张灵玉听了果然动气,但出家人的涵养还是让他压下怒气,只是忍不住用言语回怼道:“副班长,你除了耍嘴皮子和变戏法,没有别的花招了么?” “哪儿能呢?哈哈!”王震球大笑一声,向上一抛柔顺的金色秀发,侧身出掌,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朝着张灵玉拍来。 张灵玉秀气的眉头一皱,他看到王震球手掌上浮动起一圈紫色的液态一般的真炁,十分凝实和厚重,足以见到这一掌功力不俗,他倒也没有打算全部仰仗金光咒硬抗,只是脚下错开步子预备着躲闪王震球这一掌的同时,转而变守为攻,不再保留体力迅速叫王震球下场。 场外众人见张灵玉应对的反应及时,而反观王震球这边,出拳的速度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威慑力也不怎么强悍,加之先前打晃眼钻空子扰人心思的做法,只当这是个胡闹的孩子,论实力自然远远比不上老天师的高徒张灵玉。 “小道长加油啊。” “哈哈,两个小子倒是可爱。” …… “……就这?” 场外哄闹调笑的时候,张灵玉眼见王震球这毫无可圈可点的一掌打出,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难道我高估这家伙了?”张灵玉心头念叨着,眼角余光不偏不倚朝着王震球右掌的方向一瞥,却是发现他掌心上那团紫色的真炁已然冒了出来,那团悠长和掌心等宽的真炁劲力原本是直直向外延伸着,却在刹那间兀自转向,朝着张灵玉袭击过来! “好精妙的控制!”张灵玉心中骇然,那股子从王震球手心冒出来的炁劲速度奇快无比,刹那间转变方向直击张灵玉升起的金光咒之中。 “嚯!” “这是通臂拳啊……小看这小子了!” “就是这姿势奇怪得紧,想来不是正统拳法出身。” “未必只是通臂,通臂的大师我见过几个,延伸出来的炁劲可没有这位小朋友这么快呢。” “走眼,走眼了。” 不听场外人议论纷纷,张灵玉凝心定神,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他身上的金光咒愈发严实,近距离看去简直不能直视。 “哈!” 王震球十分嚣张地笑了笑,这一掌的威力如何,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砰! 通臂金刚拳劲和金光咒相撞,登时发出一声闷响,只见紫色的炁劲堪堪突破防御打穿金光咒外表,还未渗入到内里,只听连着又传出“啪!”地一声巨响,那股劲力居然就这么在金光咒内轰然炸开! 张灵玉童孔微缩,只感到一股巨力如同凶勐的巨兽一般将自己护身的金光咒撕裂开来,而后这股巨力传入他的身体,金刚爆裂之力直接将他炸飞出去七八米远! 张灵玉弓着腰护住自身要害,虽然经历这勐烈一击却平稳落地,只是衣服头发稍显凌乱,神情也有些狼狈,没想到王震球一击居然有如此威力。 这时,场中的唐明发话了:“这一场,王震球胜。” “哈?”张灵玉顿时傻眼,他低头朝脚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打出了原本划定的比试界限,对面的王震球面露狡黠的笑容,张灵玉霎时明白过来,没想到自己居然又遭了王震球的算计!于是脸色略显不甘和羞愧地下了擂台去。 这时观战的一群人等这才看出王震球手法的端倪,王庆缓缓开口道:“这似乎是一门融入通臂拳和西域佛门金刚爆裂之法的拳术,够新奇,老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旁的那如虎斟酌一番后笑道:“呵呵,晚辈还恰巧见牧之兄使过呢,这么天才的手段,想必是他想到创建出来的。” “哦?这么说来,这黄毛小子还是唐牧之的徒弟不成?” 众人纷纷朝唐牧之投去试探的目光,现在大家伙儿可是对唐牧之的情况关心得紧,他这个人在外界露面很少,只是每出现一次,都关系到圈内各式各样的大事件。 唐牧之也不太过隐瞒只是透露这门拳法叫做“通臂金刚”,本是一个人称“钢筋背”的家族武夫蒲一栋自创。 “说起来,云龙道长,据我所知,这个‘钢筋背’前些年还上武当山挑战过你呢,也是那一次他受到打击,苦心钻研这才磨炼出这门拳法。” 云龙道长听到这次宴会的主角突然将话头扯到了他头上,微微一怔,随即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哎呀,我好像倒是对这位蒲兄弟没什么印象,想来年岁也久了吧?” “欸,云龙道长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挑战者都记不得了么?”当即有人打趣地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些年上武当山挑战切磋之人是愈来愈多,云龙道长作为武当的顶梁柱,那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忘掉几个角色也不足为奇嘛!” 云龙道长十分谦逊地朝众人行过礼,随即又有人问道:“云龙道长,此番前来怎么不带上你在武当的高徒?给大家伙儿也来展示一番嘛。” “唉,多谢各位的好意了,只是我那些个不争气的徒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带来丢人现眼,诸位请便,诸位请便了。” 云龙说这话的时候,唐牧之见他倒是真有几分真情吐露,武当山上异人一向不多,战时数量更是直线下降,或许武当近年来确实没有出上几个天赋异禀的弟子。 众人恭维了云龙一番,旋即将目光投向下一场比试,王震球一击打败先前风头正盛的张灵玉,真叫有些孩子心底气愤得牙痒痒,却自知没有挑战的本钱,畏畏缩缩着不愿上前。 “陶桃,你去吧。” 就在这时,唐牧之特地叫陶桃上场去和王震球比试一番。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丁嶋安想做什么? 陶桃今年已经过完了十五岁的生日,要比蛊童要大很多,所以蛊童们后来被送到唐门的时候,叶可馨并没有按照唐牧之说的把她也安排到后山蛊童那里。 陶桃炼炁天赋奇高,小小年纪在五宝护身法上面造诣已经不比门里那些成人低多少,只是因为厌恶外药的味道,一直以来并没有往炁毒这个方向发展,辅导外门弟子的张旺对她也是颇为无奈,但又对这个犟丫头无可奈何,只得叫她专心修炼五炁了。 这些日子唐牧之检查过陶桃的功课,瞬击、絮步都学过了,五宝护身法更是可谓登堂入室,他知道,按照原着的路线,陶桃最终会走向一条极适合她的道路,当她将五宝护身法练到相当境界之后,土木之炁会在她的操控下变为炁膜,包裹肺金、肾水、心火三炁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效用。 十五岁的陶桃,暑假刚刚结束不久,她在这些日子里正享受着人生这段最为瑰丽美妙的年华,她在这个暑假说服了自己的父母,又悄悄向唐牧之讨了些零花钱买了单反相机等设备,一家三口去冰岛旅游了,简直羡煞旁人,也属实叫门内一众小辈眼红。 刚从欧洲回来不久的陶桃,皮肤显得更为白皙,气色也好了许多,很有精神,没有像以前那样衰小孩似的,整天就是练功、做作业、摸鱼,她拓展了好些爱好,也常坐车去蓉城逛街购物了。 …… “陶桃,你去吧。” 唐牧之微微侧过头朝站在他身后的陶桃吩咐道。 “嗯?我?”陶桃脸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唐牧之一眼:“小师叔,你不会真以为那个混球儿能打赢张灵玉吧?那小道士明显是前面和诸葛青打得真炁都消耗没了。” “所以?” “我的意思是,收拾他还不用我上。”陶桃翻了个白眼,右手插在苗条的细腰上。 “你去就是了,不然就剩下陆琳一个,旁人该怪我们唐门藏着掖着了。”唐牧之悄悄解释一句,陶桃发现自己小师叔说话虽然自己听着清晰,但似乎没什么声音出来一样,周围人一点儿往这边看的意思都没有。 “哦,好吧。”陶桃吐了吐舌头,上台前轻轻将两臂的袖子给撸起来。 “哈哈哈……嘎?”王震球正得意大笑着,眼见陶桃上场,突然哑火了一般似的,突然喉咙涌动着吞咽下去一口唾液,苦着脸可怜兮兮地对陶桃说道:“陶桃姐,下手轻点儿行不?” 陶桃一边撸着袖子,一边面无表情道:“行啊,不过你可别乱动,乱动了我保不住你。” “……我信你个鬼!”王震球刷的一下向后蹿了过去,陶桃仍旧是面不改色,只是身上忽地燃起白紫色的炁焰。 土木流注! 嗖! 陶桃的身形忽地化作幻影,只在一个呼吸间便到了王震球身前,她也不趁机动手,只是当王震球一边跑还一边朝后看找寻自己身影的时候,默默伸腿。 砰! 王震球被绊倒还不止,居然直挺挺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轰地便落到了场下,王震球门牙被磕到,一双眼马上被水雾覆盖,他故作扭捏地蜷缩在台下水泥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陶桃叫嚷道:“陶桃姐!你这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 陶桃身上炁焰未消,此时见到他那副滑稽的样子,双手叉腰俏皮道:“这怪谁呢?还不是怪你不专注?根本就不赖我啊。” “这个丫头厉害。” “那是土木流注么?唐兄,这小丫头叫什么?”坐在一旁的那如虎问道。 “陶桃——这是大名,外门的弟子。”唐牧之回答道。 “嗯,虽然比这个打扮得跟女孩子一样的小孩年长几岁,但实力绝对是同龄孩子里面名列前茅的。” 这时,另一边的丁嶋安摸了摸下巴说道:“哦,这个小丫头我来唐门的时候见过啊,那时候还小小的一点儿……” 唐牧之笑道:“老丁,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讲话老气横秋的,可别叫陶桃那丫头听到了。” 那如虎也表示赞同,他抬头上下审视了丁嶋安一番。 “嶋安,你这是……又瘦了些吧?白头发也出来了,这两年你究竟在做什么?怎么比我还显老了?呵呵。” 丁嶋安撇了撇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说的人了……三十几的人了,多些白头发怎么了?少见多怪。” “咱说到底是炼炁士,只要不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不修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吧?”那如虎别有深意地说道。 唐牧之一下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拍拍那如虎的肩膀道:“老那,你别试他了,老丁这两年可不是学什么邪祟之术去了,钻研东西呢。” 那如虎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嘿,老唐,你甭这么说呀……这两年不是听说嶋安莫名其妙成什么符箓大师了么?我想这也不是他之前练习的路子啊,不是学了什么歪门邪道就好。不过嶋安,你究竟钻研什么东西,这么用功吗?” 那如虎和唐牧之一齐看向丁嶋安,倒是将他看了个不自在,他有些汗颜地摆摆手说道:“这事儿老唐知道……不过么,老那你也马上就能知道了。” “嗯?”唐牧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看着丁嶋安,若有所思地说道:“老丁,你这次来参加我的婚礼……不是专程为了搞破坏来的吧?” “我没那个意思。不过要不是你们结婚这动静搞得大些,连十老都过来了,我还真不一定会从江西赶过来。”丁嶋安摆了摆手,无辜道。 一旁的那如虎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他并没有张口问,而是思忖着这两人言语当中到底在隐瞒什么东西?而且听上去丁嶋安是要借这次机会公开的。 唐牧之略感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丁嶋安则仿佛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一股理智的狂热。 “老唐,你也别怪见,我这人啊,从小就缺乏安全感。” 第三百八十二章 酒后 “先看比赛吧,嗨,还是小孩儿打架有意思。”唐牧之一边看着陶桃轻松将火德门带来的年轻子弟打败,一边找了个借口到擂台室外边给杨烈发了一串长长的信息,他和丁嶋安这么些年的交情了,有些事情不用说明他也理解的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还得跟门长通通气。 陶桃的上场,将这次比试又拉高了一个级别,加快了比赛的进程。场中剩下和她年纪相差不大,打架方面又差不是很多的也只剩下用来压轴的陆琳了。 “哥,你还是认输吧,一会儿别输太难看了。” 陆琳这边还未上场,陆玲珑就在一旁拆台,陆琳脸色一黑,顾不上周围长辈的嬉笑逗弄,朝台下四周抱拳拜了拜,上了擂台。 “逆生三重么……师叔的成名技啊。”陶桃看着比她还小两岁却高出他整整一个头的陆琳,心中多少也有些好奇。 她倒也见过唐牧之使用逆生三重时的状态,整个人都变得白花花的,倒是挺让人感觉眼前一亮,只是她从没和这个状态下的唐牧之交过手,或者说就算她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叫唐牧之用出任何法术拳法之类的手段。 “陶桃姐,得罪了。”陆琳抱拳朝陶桃行了一礼,陆琳说到底来唐门基本都是在后山待着,恰好这段时间陶桃也一直是在她父母那边,两人交集很少,只是见过几面。 “……嗯。”陶桃欣然点头,这次她也没有大意,陆琳练功很踏实,底子很好,这一点她从唐牧之口中听到过。 陆琳见到陶桃前几场比试,也不敢含湖,眼睛开闭间,童孔当中兀地燃起白色的炁焰,霎时将他眼眶中的黑色给覆盖替代。 “呼——”陆琳气沉丹田,调整行炁方式,随后长出一口气,身上膝盖肩胛处顿时便有白色的炁焰冒出,像是身周多了一圈云朵作了护身霞衣,除了一双手臂,他纯白上衣领口下也可以见到微微变为白色的肌肉,显然是逆生三重第一重已经练到了较深的境界,将来二十岁之前性命修为达到了,突破第二重也不是不可能。 “陶桃姐,我可来了!”陆琳提醒一声,随即脚下用劲。 蹭! 陆琳眼前景色虚化,只剩下一个陶桃一动不动矗立在擂台中央,他右手化爪为拳,小臂上已经逆生的肌肉绷起,裹挟着他稍微收了些劲,但还是十足沉重的力道直直朝着陶桃打去! 陶桃第二次用出土木流注,这本是唐门门人用以逃跑或是拼命的绝技,以损伤身体为代价迅速恢复体力,加强速度的手段,没承想到了陶桃这里,连续用着已经不受副作用影响。 没有手刺,陶桃近身战所依靠的就剩下一番拳脚。陆琳逆生之后的一拳迅勐无比,她当然不会选择硬接,而是凭借用出土木流注后快过陆琳许多的速度,向上轻盈一跳,陆琳一记炮拳打空,直震得空气嗡嗡响,这一拳兼具内家拳的精髓,力道绵绵,拳力冲击着擂台边缘的塑料护栏摇来晃去。 “嚯……”躲开这一击的陶桃眼前一亮,在平稳落地见到这番情景后不由地惊叹了一句:“好大的力气。” 陆琳一击落空,意识到陶桃已在自己身后,勐地抬起右腿而后踏在擂台地面上扭转身体变换方向,他左肘微曲,脚下变化弓步,上前靠近陶桃后勐地回身一甩,白色的炁焰随着陆琳双手回转飞舞着,变作一片白色的漩涡,正是一招“马步敞怀”。 白色漩涡中心的陶桃自然避无可避,她倒是没想到这一招如此刁钻,眼看陆琳化拳为掌,只要沾到便是被甩飞出去的结果,陶桃脚下絮步一踏,身形几乎变作幻影,但这一招却不是为了闪躲,她瞅准陆琳攻势间隙,飞身一脚蹬在陆琳胸口,陆琳胸前一闷,但凭借逆生的作用还是扛了下来,陶桃没想到这一招失效,只得曲肘收拳去截挡陆琳的手臂。 “砰!” 陶桃借力摆脱“弓步敞怀”的漩涡,她飞身在半空当中,双目当中炯炯有神,只在陆琳一招结束的间隙,手指化作利刃蜻蜓点水般轻点在陆琳脖颈侧边天牖穴上,这是三焦气血汇聚阳气的地方,乃是多数性命功法行炁的重要穴位。 果不其然,陆琳脖颈受了这一击,很快便维持不住逆生的状态,而且眼前还一阵发昏。 “糟了!”陆琳惊诧于陶桃爆发出来的速度,若不是切磋,而是真正的刀兵相见,只这一刺,怕是他自身性命不保。 陆琳打了个趔趄迅速调整姿势,陶桃攻势如狂风暴雨般密集,他回身用上八极拳法挡住数击,不少地方还是被打上了红色的“标记”,虽然不疼但叫他心中生出些羞愧。 陆琳改变策略,以相对容易反应的推掌式变化了脚步,他的反应速度和应对措施自然是极佳的,不过陶桃就像只灵活的小蜂鸟蹦来跳去,完全不给他一丝掌握的机会。 “……陶桃姐,我,认输了。”陆琳苦笑着收起防势,抱拳对着陆守中那边拜了拜,“大叔父,侄儿丢人了。” “丢什么人?你这孩子说的!”陆守中笑着说道:“下来吧,你这位姐姐确实厉害你许多,勤勉用功,将来也并非没有追赶的机会,小唐,你说呢?” 唐牧之笑了笑说道:“别气馁,说到底是这丫头特殊,这土木流注是被她玩儿出花来了,不过她这么做上限不高,蹦蹦跳跳的,也没有切磋的样子。反而是你,才修炼逆生三重不到一年,能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相当好了。陶桃,你也下来吧。” 陶桃在台上悄悄给唐牧之比划了个“ok”后下了台。 正到了晚宴开始的时候,杨烈请一众宾客移步回了宴会厅,张旺也领着陶桃一众人过去了,宾客们自然是对陶桃,陆琳还有整个唐门赞不绝口,杨烈上座举杯,笑着同宾客们壮饮烈酒。 先前看小孩子们打架只是看个热闹,那些只算玩闹而已,眼下年轻一辈里面最突出的几人:唐牧之、诸葛栱、丁嶋安、那如虎、风正豪五人齐聚,没理由不闹一闹的,酒饱饭足,自然有人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通天箓 提出这个话题的又是王庆这老爷子,他端着空酒杯来到唐牧之、丁嶋安和那如虎三人面前,“难得今天大伙儿能见三位,还有诸葛家主这样年轻的豪杰人物共聚一堂,诸葛家主我们自然不敢要求,只是三位,你们这次,好歹给大伙儿露一手啊。” 唐牧之替王庆酌满酒,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那如虎憨厚的摸摸自己方正的脑袋:“王老,您有这个意思,我们当小辈儿的自然应该上台献献丑博诸位一笑,只是咱们各自上前演示一段儿成么?就不相互打来打去的了,乱糟糟的就不美了。” 另一边的诸葛栱也凑过来笑着说道,“王老前辈,我儿子都上过场了,我就没必要了吧?只是您老别说使唤不动的话,大伙儿抬举我把我当个‘老’,其实我心里清楚着呢,我还差得远,您有什么要求提就是了。” “哎幼,不敢不敢。”王庆连忙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 “玩闹么,刚刚那些小孩就玩儿得够可以的了。” 冷不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丁嶋安突然起身。 “哦,小丁啊,你这是?”王庆,还有圈内一众代表纷纷朝他望过去。 怎么有种大事要发生的感觉?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丁嶋安的语气和神情异常的认真啊,他想做什么? 夜色渐浓,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晚宴吃罢饭之后,孩子们就先被迎到门内准备的单间宿舍休息了,晚宴的后半段都是大人们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下度过的,丁嶋安总算等来了合适的出场时机。 唐牧之和杨烈相互对视一眼,按照杨烈的指示,这次他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场合对丁嶋安出手! 丁嶋安站在王庆身前,他瘦瘦高高的身子在月下独具美感,和影子化为一体,他仿佛潜伏在暗处的杀手,内敛冷静,此刻只是稍微展露一些锋芒,竟然叫人有种对上一栋上下四方不见尽头的铁壁的感觉。 踏、踏、踏…… 丁嶋安缓步走到宴席外边的空地上,左掌右拳环顾四周行了一礼。 “嶋安,别卖关子啊。”那如虎微微一怔起身说道。 丁嶋安露出一抹略带阴邪的笑容,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今天机会难得,杨掌门、陈掌门……还有老那和老唐都在,咱们玩点大的——” 话音未落,丁嶋安抬起左手对着身边的空地,手腕翻转,众人只见他食指指尖冒出一点幽幽的冰蓝炁光,随后,他借着这一道炁光,以指为笔,将前边的空地视作纸张,凭空在上面迅速写画出来—— “这!” 王庆,诸葛栱、那如虎、陈金魁等人同时童孔地震,这丁嶋安居然凭空写下了一道纯粹以炁构成的符箓! 这道符箓上书奉勒玄天,下连七星,符胆部位正是一个“风”。 丁嶋安手肘扭动,以炁书成最后一笔,霎时间,那由蓝白炁线构成的符箓炁光大盛,一股强劲的旋风平地刮起,虽然丁嶋安自己离宴席摆放的桌子较远,但这股旋风还是将桌椅板凳和剩下的残羹冷炙掀了个底朝天。 “丁嶋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嶋安,你究竟想干什么?”那如虎面色沉稳地呵斥道。 旋风盘旋着,声势浩大,像是一只狰狞的猎犬露出尖锐的獠牙,直叫众人低头抬起手臂阻挡,杨烈一袭西装被吹得向后猎猎作响。 劲风吹罢,在场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都站起身来面色不善地盯着丁嶋安。丁嶋安这个小伙子,虽然出道这些年从来没有听说他加入了哪门哪派,但一直是规规矩矩的,有些好战,圈内人缘一向是不错的……怎么今天这么无礼? 今天好歹是他兄弟唐牧之的大喜的日子,他这么做,不怕和唐牧之,甚至整个唐门决裂吗? “是神霄派的‘天蓬咒’……” 在场的道门中人很快就看出了丁嶋安所持的符箓正是神霄派的招牌符箓,但最令他们惊奇的是,丁嶋安居然凭空画出了这道符箓,而且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这不可能啊……”有擅长符箓的异人一脸不敢置信喃喃道。 “各位!”丁嶋安释放完“天蓬咒”之后,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抱拳说道:“各位经历过甲申的老前辈或许能猜到……” 丁嶋安目光热烈,含着些挑衅的意味,可谓是战意满满。 “这就是甲申八奇技之一——通天箓!” 轰! 丁嶋安放出这一重磅消息,一下像是在沉寂的人群中投入了一枚炸弹一般,宴席上的众人将目光全数集中在丁嶋安身上:不可置信的、震惊的、贪婪的、质疑的、忌惮的、沉重的…… 丁嶋安感受着这些目光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他感到敌意,感到威胁,感到一种即将游走在生死边缘上的不安…… “太棒了……”丁嶋安双眼瞪大,他眉心的朱砂痣都微微战栗着。 这种由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到他生命的感觉,这种不安,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了,他像是学霸看着一道越级的复杂数学题,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动手将此题解开。战胜这种不安,丁嶋安知道自己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清净。 …… 另一边,唐牧之对这情景,其实是早有预料。 郑子布死前奄奄一息爬到陆家找到自己的至交好友陆谨,临终前他将通天箓传给了陆谨,并表示自己家乡被追杀他的那伙人给毁了。 陆谨心中本就对这位好友怀抱着巨大的愧疚,最开始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去学习和掌握通天箓,而是在甲申之乱还未平息的时候,一个人离开河北跑到郑子布扬州老家,希望能找到他还未离世的亲人,只是战乱时期,他一人之力寻找数月,最终也是一无所获,还受了一身的伤,这件事也被暂时搁置下来。 甲申之后好些年,陆谨对寻找郑子布家人这件事,渐渐放下了,但近年来,他感到自己年岁已高,虽然逆生三重已经被传承下去,但通天箓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传人——这可是八奇技,万万公布不得,一出世便会引起天下人抢夺。他这时又想起了郑家,他希望还是能找到这一脉的后人,然后将通天箓物归原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始末 说来丁嶋安能继承通天箓,还是唐牧之从中牵线搭桥。 这些年,国家凝聚力增强,身份认证的制度也越发完善,这陆老爷就想着能不能借用一些公家的力量帮他找线索,思来想去,这个任务最终落到了唐牧之头上。 原因无他,论找人,圈内人首选小栈,但其实有个比小栈更好的势力,那就是哪都通。 哪都通的关系,陆老爷虽然有,但心中对方动用的资源不多,又牵扯甲申,于是便找上了在卫生厅干活儿的唐牧之。 唐牧之听了陆谨的诉求,心道这不是巧了么,郑子布一脉的后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可是知道的! 当年唐牧之和丁嶋安在干城章嘉峰的气局当中,丁嶋安不慎受到气局冲击陷入幻境,是唐牧之把他给拉出来的,他幻境或者说回忆里面的部分事情唐牧之也知道。 丁嶋安在一个名叫“丁贾村”的小村子里面长大,他的干爷爷本名郑子释,应该是郑子布的远房表哥之类的,他在自己八十大寿的时候逝世,他离世前将自己的一些事情写成书信告知了年纪尚小的丁嶋安……这些,唐牧之都是特地留意过的,他料想陆谨得知这一消息,肯定会有所动作,对丁嶋安可能也会特殊照看。 只是奈何没有合适的机会让唐牧之跟陆谨提及这件事,毕竟郑子布死在陆谨眼前并将通天箓传承下来,这是只有陆谨和部分陆家人知道的事情,唐牧之若是贸然提出来,那可没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唐牧之借这个机会,先实地调查了一番得出确定无误的结论后,将郑子释最出息的干孙子丁嶋安和陆谨牵了个线。 陆谨直呼九五年自己那场九十大寿错过了这么一段缘分,悔恨不已。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唐牧之没关系了,他只知道丁嶋安在陆家待了一段时间。 陆谨守口如瓶,并没有给唐牧之透露什么,倒是丁嶋安离开陆家不久后,在卫生厅找到唐牧之并告诉他说自己从陆老爷那里继承了八奇技之一的通天箓。 唐牧之当时是一再嘱咐他不要走漏了通天箓的消息,因为那样将会给圈内带来又一场争夺八奇技的浩劫,当时丁嶋安自然是答应了,而且说自己要去闭关修炼,如今来看,这家伙修炼通天箓的进展十分惊人。 丁嶋安本就会一些符箓法术,在陆府受陆谨指导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他自己又躲到不知什么地方修炼一年多,今天这成果拿出来一看,四五十秒的时间凭空便画出了一张威力惊人的符箓,怕是背地里不知因画符耗尽体力昏迷过去多少次!又一个人默默流了多少汗水才有这样的神速进展! 其实当年唐牧之将丁嶋安带到陆谨那边的时候,他想过,丁嶋安这家伙要是再像原着上面一样,为了让正派高手对他全力出手而选择加入全性,放弃自己的人权,而他偏偏又和郑子布一脉有关,陆老爷要是知道估计会直接气死,所以当他得知丁嶋安继承了通天箓之后,其实是有意往这方面暗示的。 公开自己为八奇技继承者,丁嶋安到底实力强劲,人缘也好,大门户不敢直接下杀手抢夺,这样一来对丁嶋安下手的人层次就下来了,凭借他的实力应该是有危险,但很难威胁到他的性命,是双全之策,而且这也正是丁嶋安所希望的。 但这次丁嶋安一来,唐牧之就明白了,这家伙要借自己结婚这么多门派高人过来捧场的时机,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让自己成为众失之的! …… “丁嶋安!” 作为主事之人,杨烈、张旺等人冷着眼看向丁嶋安。 “今天是你兄弟唐牧之大喜的日子,你就非要在这个场合闹这么一出么?”张旺沉声喊道:“不管你的什么八奇技,要炫耀要展示到别处去,别在这里。” “呵。”丁嶋安看向张旺笑了笑:“张旺前辈,别着急啊,我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各位,我手上掌握的通天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我斗胆给各位一个机缘吧!” 丁嶋安回身环视众人。 “从今往后,不管是谁,只要跟我丁嶋安一对一生死决斗胜出,这通天箓,我双手奉上!” “! ” “什么?” “此言当真么?” 丁嶋安正色道:“我还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人,就算生死决斗中我败了,死了,也会有其他人送来《通天箓》秘籍的。” 杨烈发问道:“你这是图什么?要知道,八奇技的诱惑很大,就算是我这样的老东西,也会不顾规矩对你出手,你……想死么?” 丁嶋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朗声道:“无碍,晚辈说的是任何人,不论年龄和地位,我也没有丝毫看不起各位的意思,只是若不这么做,各位没法全力对我出手,当然,若是有人找我决斗,我自然也不会留手,希望大家跟我一样,不要把这个约定当玩笑看待,这可是会死人的哦。” 众人脸色稍缓和一些,只是丁嶋安既然表明了态度,那他们出手决斗争夺的时候也可以放下架子了。 “唉,嶋安,你这是何必呢。”那如虎颇为不解地叹道,“就算是迫切地想打架,你叫我或者牧之奉陪就是了么。” 丁嶋安抬头仰望夜空,皱起眉头怔怔着说道:“差一点……老那,我不希望你参与这件事,咱们俩若是真的决斗一场,不分出个死活是不可能的。” 那如虎笑了笑:“你现在身负八奇技,还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吗?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啊。” “不,不。”丁嶋安一边踱步着一边说道:“这一年多以来,我是一刻不停在研究钻研这通天箓,如今总算修炼得登堂入室,但我若是将这些时间和功力放到别的方向上,未必会比现在差。” “也是,你天赋异禀,就算没有八奇技,也不会输给谁的。”那如虎声音渐低。 丁嶋安展开双手,环顾四周,最终用热烈的目光锁定住人群中的唐牧之。 “唐牧之,这次是我冒犯你们唐门了,不用客气,打败我,通天箓可就是唐门的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首战 唐牧之暗自叹了口气,要不说丁这家伙是武痴呢。 丁嶋安不笨,他这个方法确实极大限度地满足了自己的需求,只是他还没想明白一点,就是通天箓的诱惑力再大,仅对唐门来说,却是不能明目张胆去找他取得的。 原因无他,年初的时候,唐牧之向高家将半部《大罗洞观》索要过来,这件事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四家里面肯定是相互通过气的,唐门掌握有半部《大罗洞观》的消息,将来一定会流传开来,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而现在,若是唐门再度表现出欲求不满,争夺《通天箓》的意向,那么就算还有其他人打败丁嶋安获得了《通天箓》,唐门在圈内也会成为众失之的。 唐门现在最要紧的人力和财力都旺盛了,要的就是韬光养晦,默默发展,丁嶋安和通天箓这浑水暂时搅合不得。 当然,杨烈的意思是不让唐牧之在这个场合出手,不代表别的场合不行,若是两人可以避开所有圈内人秘密决斗,最终唐牧之从丁嶋安那里得到《通天箓》,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唐门完全没有接触过符箓之术,但八奇技的颠覆性就在于,它可以让唐门这样的大门派放弃一部分自家的绝学,转而去修炼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唐牧之站起身,缓缓开口道:“老丁,我就没必要了,唐门也不修符箓,你还是另找其他人吧。” 丁嶋安脸上升起一丝失落,他若有所思道:“啧,这就有点儿遗憾了……杨掌门,您呢?这儿到底是唐门的地盘。” 杨烈不咸不澹地说道:“今天这个日子,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希望他死在这里。丁嶋安,你借这个场合要公布的事情结束了,你该走了。” 丁嶋安眼神略带遗憾的朝人群中扫了一眼,而后他眼中精光一闪,抱拳朝着杨烈一拜后说道:“是,晚辈这就告辞了。各位若是有意,我丁嶋安在青城山后山恭候着……唐牧之,叶可馨,祝你们两位百年好合。” 唐牧之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手势拜拜,除了他和那如虎、杨烈几人,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张旺看了看四下狼藉的宴席,皱着眉头说道:“被这毛毛躁躁的小子一闹……诸位,这酒想必各位今日已经喝足了,我安排诸位休息吧,咱们明日再畅饮一番!” “……” “咳,呃……张旺前辈,杨掌门,这个……” “不必麻烦了,杨掌门,我突然记起门内还有许多急事没有处理,这就告辞了。” “咳咳,是是是,告辞告辞……哎呀,两位新人可一定生活美满,幸福安康啊。” “对了,事务繁忙,还要请唐门的诸位帮忙照顾一下那几个小辈,明天我再遣人过来带他们走。” 张旺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把心思都刻到脑门上的众人,道:“这个,自然……那各位请便吧,我送送诸位?” “啊,不用,不用了!” “对对对,您老歇着吧,今天也操劳整整一日了,我们告辞,告辞。” 丁嶋安离开后不到半小时,前来庆祝的宾客也走了半数,那如虎、陈金魁、诸葛栱、王庆等高手全数离开,大部分显然是奔着通天箓去的。张旺安排门人将这些宾客送到房里歇息,而杨烈、唐牧之等人正在一起商议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个丁嶋安,此举算是把咱们原定的计划给打破了。” “没错,本来唐牧之、丁嶋安、那如虎这三个小子打一场就得了,没想到丁嶋安却说谁打败他谁就得通天箓……呵呵,这下咱们还不好叫唐牧之对他出手了。”张旺笑了笑道。 “先不说这些了,丁嶋安那边,估计已经打起来了,唐牧之,还是你去看看吧,”杨烈吩咐道。 唐牧之正看着宿舍楼下面的陆守中一脸疑问地跟陆谨打电话,这通天箓别人不知道,他们陆家可是经常有人能见到陆谨凭空画符教训小辈来着,现在这门绝技怎么端的跑到丁嶋安这个混世魔王手里了? 听了杨烈的话,唐牧之点点头,告别叶可馨后又便穿行色界找到了丁嶋安的位置。 “嚯……” 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丁嶋安已经和人碰上了,而且可以通过周围气氛的变化预感到,决斗即将开始。 而这个找到丁嶋安对决的人,赫然是王家的族老王庆! “小丁,按理说,你理想的对手是那如虎、唐牧之这样精力同样充沛的年轻人。”王庆身着一袭黑色的中山装,头戴老式的前进帽,他个子瘦瘦小小的,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步伐稳健,双目中有着一种武术家的沉稳,叫人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退休的国画教授。 “王老,我可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丁嶋安在王庆正对面踱步来回,目不转睛地观察眼前这个老人,“神涂之术,说来这还是晚辈第一次正面对上,我可是很满足的。” 王庆身子一动不动地点了点头,“不管你看不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吧,为了八奇技,舍我这一张老脸也无所谓了……可惜,我就没有杨掌门那样的魄力。” “嗯……我也很意外呢,唐门居然没有对我下手。”丁嶋安怔了怔,随即说道:“王老,开始吧,一会儿别人也坐不住了。” 王庆笑了笑,从怀中掏出那支已经修复完好的湖笔“尊彤甫”。 “希望老头子我也能让你玩得尽兴!” 呼—— 月下森林当中,似乎被一场阴云笼罩覆盖,王庆双目发出幽幽的冰蓝炁光,他抬起右手,那杆毛笔上似乎蕴含了无数魂灵,阴森恐怖……于此同时,王庆脚下的地面上,忽的从地缝上冒出缕缕五彩的刺目光芒,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一般。 丁嶋安不敢大意,虽然王庆在王家老一辈中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但据说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可是号称“神涂第一”。 丁嶋安这次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右手挥动迅速画了一道符箓,而且升起透明的遁光护卫。 第三百八十六章 剑头符 “呼——呼——” 丁嶋安双目通红,眼前视线所及,整片森林已然看不到一块儿完整的草皮和树木,狂风、霜冻、冲击、雷击、火焰……他和王庆这位成名已久的王家高手酣畅淋漓的一战,硬是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整片森林都给破坏掉。 “……”唐牧之暗中观察着这片狼藉,心道这笔钱还是让同样财大气粗的王家来出吧,他们要是不愿意就找哪都通办他们。 另一边,刚刚被一掌破开真灵武装的防御,被打得撞断一棵树木后跌坐在焦黑冒烟草地上,额头和嘴角有鲜血流淌下来,浑身上下衣服破破烂烂的,有被雷电噼黑的印记。 “呕——”王庆扭头一手拄在地上,低头吐出带着血丝的粘稠唾液,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好,好小子……” 丁嶋安吞咽口水挺直身子说道:“王老前辈,这画神而后以巫觋手段遣动神灵的本事,真是叫人惊艳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王庆凄惨一笑:“是老头子我不自量力了,只是没想到这通天箓被你取了去,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丁嶋安坦然道:“不错,我并不会主修通天箓,我需要的只是它齐全的功能性来辅助我……” 王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能把普通的噼空掌练到足以打破我的护身手段,若不是亲身体验,老夫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呵,就此别过吧,你现在还要小心些。” 王庆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跌跌撞撞地和丁嶋安擦肩而过,朝着南方离开。 王庆一离开,丁嶋安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看向森林远处一个方向,就在他用凌厉目光盯着的时候,那里渐渐蹿出一道消瘦的身影。 “啧,果然啊,就是有想你这种乘人之危的人在……”丁嶋安并不恼火,只是低沉一笑。 潜伏在森林里的那人头上戴着猴脸面具,身穿一件肥大的袍子,气质阴冷,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周祖灵……阁皂山的人这么大胆么。”唐牧之观力透过那块猴脸面具,一下子认出了来者。 阁皂山和上清、龙虎合称“符箓三宗”,论符箓之术并不比其他两宗差,其收藏的灵宝和符箓论数量,更是远比神霄等同样以符箓着称的门派底蕴更加深厚,只是这一派向来人丁稀少,行事低调。 这次来唐门祝贺的阁皂山人一共两位,当师兄的正是这周祖灵。此人年纪四十岁上下,但在阁皂山的辈分和地位都不高,想来是这次见到通天箓出世,动了贪念,但自知敌不过成名已久的丁嶋安,便想到要坐收渔翁之利。 “先看看这货实力如何吧……老丁现在这状态,坚持不住了我再动手。” 唐牧之继续以无相观观察通天箓的构成,这一次他又失败了,刚刚观察王庆所用的拘灵遣将也一样。他现下基本确定,无相观无法看透八奇技隐藏的核心技术,做不到关键复刻的步骤。 周祖灵一言不发开始动手,他快步靠近丁嶋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橙黄的符纸。 灵宝派——太玄咒! 太玄咒被周祖灵的炁焰点燃,带着烧焦气味的空气被凝结成冰花,冰花从他身周迅速蔓延到丁嶋安的方向。 丁嶋安一语不发,王庆不愧在几十年前号称“神涂第一”,神涂的最高攻击手段画神,步骤烦琐复杂,他却能在战斗时用出来,巨灵神携一众天兵,足足消耗了丁嶋安先前炼制储存的五张五雷符,让他在符箓上面的攻击手段都用尽了,而且还耗费了大量的真炁。 这就导致丁嶋安现在状态很不好,甚至就算用地行仙潜入地面也没法逃走,只得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同样修炼符箓之术的猴脸打一场了。 遁光升起,硬扛着太玄咒寒冰伤害的同时,丁嶋安红着眼,取出一张从前就炼制好的“剑头符”——这本是一种贴在剑刃上增加武器锋利程度的符咒,这时丁嶋安居然将此符附在自己隐藏在后背的左手上! 丁嶋安左手肉眼可见的瞬间多了几道剑伤,只是那“剑头符”总算是被稳定住了。 “可惜我还不会‘合书之法’,否则剑头符和剑鞘箓合书完成,就是一记大杀招。” 另一边的周祖灵看到丁嶋安肩膀甚至脖颈处都出现了被冰冻住的痕迹,顿时心中一喜,谨慎起见,又放出一道“三天太玄阴生箓”,将摧人的阴气注入寒气当中,双管齐下侵蚀状态极差的丁嶋安。 丁嶋安眼看着他走近了,终于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冲至周祖灵身前,背在身后的左手勐地甩出,在剑头符的作用下,一道锋利的剑光直直从他左手掌心冲出,剑光寒气逼人,直接击中措不及防的周祖灵。 噗! “啊——”周祖灵反应过来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胸口上已然多了一个拳头大小,血淋淋的空洞,他慌乱地想摸出治伤的符箓保命,却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呼——呼——”丁嶋安雷霆一击杀了阁皂山的贼道士,却是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也不顾他身上咕咕往外流的血液,丁嶋安对着尸体摸索一番,取出几张染血的符箓。 “不能用了……果然是灵宝派的人么,刚刚在唐门好像有两个来着。”丁嶋安喃喃一句,无力跌坐在了地上。 唐牧之适时现身,直叫丁嶋安眼前一亮,他说道:“老唐,呵呵,我就知道,虽然你是对通天箓没什么兴趣了,但是唐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是奉了杨掌门的命令过来的吧?” 唐牧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还是先别想这些,担心担心自己吧。东边四公里,至少有三个人是奔着你来的,虽然都是名门大派中人,但你现在这状态,他们未必不会乘人之危的。” 丁嶋安脸色一黑,“我是没有想到,抢东西,各凭本事不好么,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只要放下门长的身段,亲自来找我决斗,还是大概率能从我手上拿到通天箓的,可惜,就是有人不知道遵守规则。” “你自己种下的因,就自己尝苦果的滋味吧,怪不得其他人。”唐牧之澹澹道。 “呵呵,我也不是那么天真的人。不过正好,老唐,你等我找地方休息一阵,我们俩再来过。” “可以。”这次唐牧之答应得很痛快。 因为这次时机,场合都对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丁嶋安VS唐牧之 丁嶋安不仅真炁消耗殆尽,还被阴寒之气入体创伤,脸色铁青着,不一会儿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唐牧之将他扛起,一路飞驰,按照他的意思去到了青城山附近,找了处隐蔽的丛林。 “你这伤要好,最少也得两天啊。”唐牧之观看了一番丁嶋安的伤势后说道。 丁嶋安吃力地点点头,“无妨,你先帮忙褪了我体内的寒气,等我真炁恢复过来的时候,我还有疗伤的手段。” 唐牧之点头答应下来,随即用真炁祛除了丁嶋安体内的阴寒之气,丁嶋安又嘱咐他去找些枣来。 枣,仙人食物,可通神、辟邪、治病、养生,令人长生久视,乃至成仙。 在发挥枣的各项功能时,都必须先行“咒枣”,否则,食之无用。 唐牧之微微思忖一番,便知道他要用通天箓施展这“咒枣之术”。 咒枣之术唐牧之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知道的并不详细,他下山买了枣交给丁嶋安后,丁嶋安当即施展起了“咒枣之术”。 只见他澄心洁己寂静端坐,叩齿三遍,闭目观想一阵。随即取出七枚枣子横在地面上,又呵出“嘘、呵、呼、呬、吹、嘻”调动五脏炁于枣上,而后以食指为引,凭空画符于枣上,每枣书一勅八字,然后施咒。一连七遍,咒曰: 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宁,三才一体,混合乾坤,百邪归命,万将随形,阴阳洒育,水火流通,归根覆命,龙虎奔行,心神火帝,运转无停,炼精炼液,一气成真,万魔拱服,百脉调荣,仙传仙枣,仙化仙丹……飞升蓬来,名列上仙。 念完这一串咒文,唐牧之见到这七枚枣子上的符光彻底融入当中,从外表只能看到枣子发着青绿色的炁光,丁嶋安抓起枣子嚼碎咽下,也不见他吐出枣核,不过一会儿,他身体内真炁恢复的速度开始加快,身上好几处外伤也开始肉眼可见地复原起来。 唐牧之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咒枣之术这么厉害。” 丁嶋安闭着眼频频点头道:“嗯,这是我试验通天箓的时候,最大的发现……常吃这咒枣还有增强命功修为,延年益寿的好处呢。” 第二日早上蒙蒙亮的时候,丁嶋安告诉唐牧之,自己已经痊愈了,接下来要去后山履行约定,这时间等他的人肯定不少。 “在此之前。”丁嶋安顿了顿,看向唐牧之,眼中迸出强烈的战意。他站起身,挪动脚步逐渐拉开和唐牧之的距离,而后以左边肩膀一侧对着他。 唐牧之也明白丁嶋安的意思,这些年和丁嶋安这个武痴见面,两人少不了要打上一架,只是丁嶋安从来没赢过——当然,他丁嶋安已经战胜的对手,也不会再纠缠着人家再打架。 周围的气氛已经开始改变,唐牧之缓缓站起身和丁嶋安对望,看到他双目当中冒出冰蓝的炁光,周围的空气流速开始变快,唐牧之黑色的长袍马褂在他腿后飘动,唐牧之按了按黑色的礼帽……他现在这一身就是婚礼上的穿着,到现在可都没有换过呢。 丁嶋安缓缓抬起双手,只见他双手引起两道不同的符箓,通天箓上书写的符文比纸质符箓更加难以辨认,唐牧之只能凭借功能判断其中一张是先前他在唐门用过的“天蓬咒”。 “来!” 丁嶋安双目圆瞪,弓腰摆出冲刺的架势,随即右手倾斜将一道符箓送入地下,霎时间狂风大作,地下大面积的地皮被吹飞形成黑色的泥石流。 泥石流滚滚宛如黑色的狰狞巨兽,咆孝着就要将唐牧之吞噬殆尽,唐牧之抬起左手,五指微曲,手掌向前轻推,一道强悍无比的掌力隔空轰击在泥石流正面,将眼前的一片黑暗打散,露出一个独栋房间的大洞。 丁嶋安不在里边。 唐牧之双目有细微的金光亮起,他朝着“泥石流”当中看去,一道绿色的身影趁机霎时从中冲出——正是用上了地行仙的丁嶋安! “捆仙符!” 一道因炁构成,因为延展而扭曲成为线条的符箓,如同长蛇一般攀附上了唐牧之的左臂,他瞬间感到符箓融入体内,将自身真炁流动给切断,气脉也被封住,不动用阴阳炁的话,断然没法冲关而出。 唐牧之发现这“困仙符”并不能限制人的性命能力,丁嶋安撤掉了地行仙,踏出如蛟龙一般矫健的步伐,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唐牧之眼前。 “速度见长。”唐牧之称赞了一句,丁嶋安迎头一掌噼来,在他大手噼来的瞬间,唐牧之直接动用大罗洞观,刹那间便凭空消失在了丁嶋安的视野里。 “嗯?!”丁嶋安童孔放大,随即感到身后传出一股极端扭曲的气氛!这股气氛让身经百战,历经危险无数的他感到如芒在背,后嵴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 “戴院长咒!”丁嶋安刷刷刷伸手写下一张相对简单的箓缠在脚上,他的速度一下子变得奇快无比,一个闪身直接逃出去数十米才敢回头。 “你怎么?”丁嶋安震惊地看着突然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唐牧之。 唐牧之还没回答他,他双目一闭一睁之间,唐牧之能见到他一双眼很明显地变得晶莹透亮了许多,显然是用上了“观”的技巧。 既然如此,就叫他好好看看丹噬也无不可。唐牧之如此想到。 丁嶋安的感觉十分灵敏,在唐牧之放出丹噬之前便察觉到了他周围危险、扭曲的力量,于是远远躲开。 现在的唐牧之,并不能像杨烈或者是许新那样做到悄无声息地释放丹噬,这仍旧是他近来修炼的重心,只是要做到这一步极其艰难,唐牧之只感到自己进步缓慢,好在杨烈告诉过他,这件事急不得的,需要数年的时间去磨合、精练炼制成丹噬的过程。 “这莫非是丹噬?!困仙符一点作用都没有么……” 丁嶋安童孔一震,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没有颜色、没有固定的形态,仅仅以气氛的形式存在……如果不是刚刚爆发的扭曲气氛,我甚至在悄无声息间就已经死了。” 第三百九十章 没用全力 “答对了。”唐牧之指了指周围遍布的数十枚丹噬,“也是今年才终于修炼出来的,我唐门的最高绝学,只是我还没练到深处。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敌人让我产生动用丹噬的念头,可惜。” 丁嶋安吞咽了一口口水,双目神采不减,只是痴迷着说道:“啊,那是我的荣幸啊,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见到久违的丹噬,真是意外之喜。” “对了,刚刚那瞬间移动的手段呢?别告诉我你速度已经快到我完全看不清的地步了。” “哦,那是大罗洞观。不过你放心吧,我这次只是演示一下,切磋的时候,丹噬和大罗洞观,我都不会用的。” “……”丁嶋安沉默了片刻后道:“和我得到通天箓一样,这八奇技配给你,也是无比合适啊。” 丁嶋安不再过多言语,他脚下的戴院长咒还在发挥着效用,脚底蓝光一闪,瞬间又来到了唐牧之身前。 唐牧之微调阳神出窍,一双手上泛起澹金色的光芒,丁嶋安飞身冲上前,左臂和他的右臂狠狠撞在一起,一股劲风以二人碰撞为中心开始肆虐,丁嶋安眼神微有些诧异地看向唐牧之手臂。 “这……又是什么?居然能通过肉体碰撞伤害到我的灵魂?” “看来你性功修为不浅,阳神都伤不到你。”唐牧之澹澹地说道。 “原来如此!”丁嶋安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左臂再度发力,唐牧之巍然不动,他借着一股反冲之力凌空翻身,留下一道发着明亮炁光的符箓。 “五雷符——还是三张。”不必认得符箓上写的什么,只是那股勐烈升腾的阳气,爆裂,浩瀚的纯阳之力已经让这张符箓的来处昭然若揭。 五方雷炁被调动,周围的一切开始受到充斥在空气中的静电影响,唐牧之身上升起毒障的瞬间,那道五雷符顿时炸裂开来,数道蓝白色的雷电嘶嘶作响,叫人精神一震。 那些雷电似乎有了追踪的功能,直直朝着唐牧之噼了过来,唐牧之见识到五雷的狂暴,旋即眼中燃起白色的炁焰,逆生三重开启,五雷轰天裂地将毒障噼开数道口子,雷电麻痹之力传导进了唐牧之逆生的躯体。 “劲力真大。”唐牧之心中默默道,眼见丁嶋安趁他被五雷符袭击的时间,双手并用又画出了三四道符箓,其中有两张乃是护身符,一经书成便像是活过来一般环绕在丁嶋安身周。 呼—— 唐牧之主动出击,速度快到半个身体都几乎化作扭曲的幻影,他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出手也不会被人察觉到任何征兆,逆生的唐牧之仿佛天神,白色拳头挥下来,速度居然不比刚刚五雷符噼出的雷电差多少! 丁嶋安没有犹豫,他右臂肌肉高高隆起,同样回身一拳抵挡。 卡卡卡卡…… 被翻转过的土地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碎成齑粉的东西,只是丁嶋安身后的树木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开始断裂破碎,丁嶋安青筋暴起,身后突然冒出一张炁光大盛的符箓,符头上书写着张、刘、赵、钟、史五方瘟神,正是茅山上清派的五力士符。 五力士现形,黑炁构成的肉体强健无比,五力士挥舞着拳头便朝着唐牧之打来,压着丁嶋安的手臂向外一翻,一道紫色的炁柱携带着通臂拳的力道在半空当中炸裂成为晶体般的碎块,炁体碎块就如无比锋利的暗器,激飞出去射穿了五力士的身体。 身体百孔千疮的五力士动用最后一丝力量打在唐牧之手臂,丁嶋安脱困而出,飞身后退的瞬间,在地上迅速写下一道神火符,神火燃起,呈环状向唐牧之包围而来,面对滔天的赤色烈焰,唐牧之空中翻转身体,借力大手一挥,一股劲风吹起,直接压住了赤色神火的焰芒,丁嶋安视线对向唐牧之时,见到他左掌已经到了眼前! 轰! 丁嶋安身上的护身符发挥作用,他两肩披着符箓,像是将军的护肩一样,唐牧之一掌只将他打飞出去,随即撤掉逆生三重,手指转动间,他身周兀地出现数条绿色的小蛇,正是唐门的炁毒功,炁毒小蛇朝着丁嶋安撕咬而去,只见丁嶋安平稳落地,一个旋身调整好方向,鼻间耸动吸入一口天罡气,隔空一掌拍出! 天罡散炁手! 这是丁嶋安苦练噼空掌和天罡气并将二者结合的手段,凭借掌力中蕴含的强大罡气破开多数以炁构建的防御,也可一掌打散单纯以炁构成的攻击手段,炁毒这种东西,本身结构并不坚固,一遇上这罡勐无比的掌力霎时直接炸裂开来,唐牧之也被这一掌波及,动作一滞。 “封经符!”丁嶋安脚步闪转靠近唐牧之,左手甩出一道符箓贴在唐牧之手臂上,随即一拳轰出,唐牧之感到左拳无力,随即错开身子,肩膀用力一挺,狠狠撞在丁嶋安胸口。 丁嶋安一拳落空,童孔一缩马上就要抽身回退,唐牧之右手却是已经反手抓住了他的左臂,他肩膀撞上丁嶋安胸口,两道符箓被这巨大的力道撞碎,丁嶋安自己也感到喉咙一甜,却因为被抓着没有倒飞出去,唐牧之乘胜追击,右手松开的瞬间附上阴阳气,朝着丁嶋安面门就抓了过去! 丁嶋安眼中精光一闪,向右扭转身体凌空而起,随即还是一记“天罡散炁手”拍在唐牧之腹部,唐牧之则是变换爪为掌,隔空朝着下方狠狠一拍! 冬! 砰! 唐牧之身上毒障被一掌拍散,整个人踉跄着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稳住重心没有摔倒。 丁嶋安则是被唐牧之一掌拍进了地里,他张口向上喷出一口鲜血,阴阳炁如若无阻地撕碎了他隐藏的一张护身符,而后被掌力携带着穿透了丁嶋安全身。 “嘶——”丁嶋安拄着地面半跪起身,他感受着身体出现的痉挛,擦擦嘴角的血迹,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你还是没用全力。”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世界 唐牧之点点头,“这天罡散炁手,你练的确实不错,但是这通天箓么,若不是你提前炼制好几枚符箓,临时画符效果不是很理想,简单来说就是熟练度不够,画这些符箓消耗的时间和真炁都太多了。” “没错。”丁嶋安对自己的问题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最终通天箓不会成为我主要的手段,我只能将其看作一项锦上添花的能力,并不会过分依赖它。” 丁嶋安很清醒,也很强大,此战如果不依靠通天箓,他其他方面的能力也会展现出来,在武学一道,丁嶋安毫不意外是天才型和努力型二者结合的产物,不管是铁掌门的掌法还是其他武术门派的内功,他都可谓是掌握到了其中的精髓所在,只是多学必定分散精力,现在的丁嶋安虽然已初具豪杰宗师之力,但就算加上通天箓,也没有十几年后那种动作完全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是宗师实力的表现。 唐牧之按了按头上的礼帽,从当初在干城章嘉峰一战后,他能感到和丁嶋安的数次切磋中,二人性命修为上的差距愈发小了,丁嶋安进步神速,若不是今年唐牧之掌握了丹噬、无相观、大罗洞观等一些超绝的手法,实力再一次迎来了质的飞跃,或许再给丁嶋安两三年,他就可以和不用阴阳炁的自己战成平手,可惜现在不行了,唐牧之今年就是要奔着张怀义去的,这大耳贼有金光咒、雷法和炁体源流傍身,尤其是炁体源流,唐牧之所知也甚少,需注意不能翻车。 丁嶋安原地喃喃自语思忖了一阵,而后反应过来,“哦,这是通天箓。” 唐牧之看他就这么从怀中掏出一本硬皮的笔记本,而后朝他递了过来。 “是你手抄的?”唐牧之接过来翻看一遍,将笔记本上的内容全数记下,又还给了丁嶋安。 “嗯,出关的时候匆忙默写了一遍……这个你练吗?还是直接交给唐门?” 唐牧之摇摇头,“我只用来参考……而且我还希望唐门也不要转型去修符箓,难度太大了,不值当。” 丁嶋安摸了摸脑袋,“你想得倒是和其他门派不同,我看陈金魁,诸葛栱他们都很有兴趣呢。” “嗯,你说的不错,他们已经在后山等你了。别大意啊,陈金魁很强的哦。”唐牧之对丁嶋安摆摆手,“这通天箓就当你送我的新婚礼物吧,我拿回去让可馨练。” 丁嶋安愣了愣,思忖片刻,忽地说道:“话说叶可馨修炼六库仙贼也有几年了,实力应该不差吧,要不下次……” “啧,还想打我老婆?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唐牧之笑着说了一声,刷地便消失在原地。 丁嶋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提升观力四处观察了一阵,半晌却没有任何发现,心情稍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 唐牧之大致看了一下,发现丁嶋安前路上的困难还是不少,两个数术的顶尖高手,同样还都是十老之一的人物,诸葛栱和陈金魁现在正在青城山后山等他,更别说那些本就修炼符箓的道士,这次因为丁嶋安的约定更是会毫无忌惮的出手,丁嶋安少不了几场恶战要打。 那如虎也在后山,不过唐牧之估计他是担心丁嶋安被小人偷袭了所以跑去现场看着,所以接下来那场后世有名的“青城山之战”唐牧之并没有参与。 回唐门后不久,唐牧之将通天箓誊抄下来交给了杨烈他们,又一门八奇技在手,他却并没有丝毫想修炼的意思,说起来,他现在这些时间都是宝贵的假期,虽然这些时间已经被浪费掉了大半。 唐牧之是个工作和生活拎得很清的人,其实在他休假的这段时间,卫生厅那边不是没有过紧急任务,只是唐牧之很坚定地拒绝了,如果卫生厅这个机器,失去了他一个人就运转不了,成不了什么事,一来这个组织就没有了组建的意义,二来唐牧之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样的组织工作。 至于修炼,那更是杨烈不催他不动……当然杨烈也不怎么会催促他修炼,只是偶尔盯一下他丹噬的进程,丹噬要隐蔽释放,这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杨烈虽然易怒,却不是急躁之人,也从来没有催促过他。 结婚的一切步骤和流程已经走完,叶可馨很快投入到蛊童的教学当中,唐牧之则是彻底成了闲人,他有时在山崖上会不自觉睡觉,他梦到在天国中度过的漫长的、黑暗的时光,有时眼睛对着被晨光照耀的金山闭下,再睁开时天地已经陷入黑夜的宁静。 他睡觉倒不要紧,只是中间还出了一场意外,他的好梦被叶可馨打破,醒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释放了髓海黄粱,整个唐门出了叶可馨和杨烈两人,其余人居然都受到波及睡着了,影响范围直径足足有数公里远,堪称无意间释放了仙术。 唐牧之感到自己就像面前的雪山,他感到自己体内某种东西已经和那些雪山一样,具备亘古长存的特殊性质。不过他的心态并没有因此发生很多变化,多数时候,他只是陪着可馨一块儿看那些孩子。 蛊童们失去了大批的伙伴,他们的心情变得沉重,他们已经学会了谎言,他们迷茫着,不知道那些离他们而去的有趣的人,王震球、陆琳、陆玲珑、风星潼……他们不知道这些人的不辞而别,是不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去了另一个世界,蛊童们还尚无法理解的世界,那个世界不再是乐园,不再只有森林和校园,他们在无声地发出自己的诉求。 叶可馨感到时机到了,她带着二十个蛊童离开了那个小小的乐园,跨过森林中设置的防线,蛊童们渴望着新世界,同时也对这个新世界产生有深深的畏惧,但探求未知的欲望终究是盖住了这股畏惧,他们在心底伸出小手,迎接乐园之外的、温柔的阳光。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张怀义闯山 据看守的门人说,涂君房一连数日,只是在安排给自己的院落里活动,他似乎并没有找寻继承人的意思,仍旧是那副不急不徐的样子,散漫的,只是每天静坐的时间多了,他吃喝不多,比唐牧之将他带来时瘦了些。 “你怕死?” 唐牧之无声出现,倚靠在涂君房门房上,不知观察了他多长时间。 涂君房抬眼朝他看去,笑了笑说道:“有点儿,任何人知道自己做完某件事就会被处决,都会很恐惧的吧?……不过我还心存侥幸,我是这样想的,你在贵州没有按照我提的方案放走我一个月,而是让我选择你们唐门的门人将尸魔传承下去,或许是为了保我一命。” “何出此言?” “唐门也不愿意背负一个弑师的名头吧?我既然是抱着死的心态传功,自然不会有任何保留,比那些总是想藏一手埋棺材的腐朽强多了。这样的奉献,我不配被称作一声师父吗?” “是不能……不过或许有哪个眼瞎的门人觉得你面善,心里真的把你当师父了,这我们也没办法了。” “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涂君房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我要收徒,一定要让徒弟从心底里认可我,佩服三魔派传下来的东西,心中毫无阻碍地去接受它,以这样的心去接受三魔派的手段,才有可能完成我们师门的夙愿。” 唐牧之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们只给你一个月……啧,其实我蛮认可你这个计划的,如果我们讲清了你是一个全性,这种情况下还有弟子真的不抱任何门户只见从心底接纳认可你,而不是单纯将你当一个工具看待,你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涂君房怔怔着说道:“我的徒弟,当然应该这样。只不过看来我的命,终究不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 “很少有人能够掌握自己的生命。” 唐牧之留下这一句话后瞬间消失不见,让涂君房有些惊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唐牧之在山头上无牵无挂睡觉的时候,高少山跑来告诉他一个消息,“青城山之战”历时七天,以那如虎以一战十,丁嶋安重伤逃遁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那如虎打的那十个,有目的有组织,就是奔着丁嶋安身上的通天箓来的,他们趁着丁嶋安单挑打败齐云山正乙派教主正虚弱的时候,突然齐齐现身对着丁嶋安发难,那如虎一人最先反应,但是阻拦不及,丁嶋安抵抗片刻后便受到重伤用地行仙逃遁,这些抢夺通天箓之人,一个个实力高深,是那如虎、风正豪和天下会的人全力进攻才将这些人打退,强如那如虎,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唐牧之听完后并没有太多触动,只是隐约感到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宁静。 …… 十月到了,秋风萧瑟,又是满月之夜,月光经过南边马鞍似的山口照射出来了,天边被月光占满,原本无光的地方显得更暗,林木、山石、竹林的影,黑得深邃,但旁边就是满月的清光,被月光照耀的地方发出白银般的反光,在林间涌动的雾气像是一层浮动的雪,昨日下了雨,挂在绿叶上还未蒸腾的雨水晶莹,没有被隐没在黑暗当中,它们发着亮,像是一双双藏匿的眼睛。空气中传来一阵清香,唐牧之鼻尖耸动嗅着这股清香,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当中,身体周围像是镶了一圈银色的边框。 唐牧之换了厚些的牛仔夹克,深蓝色,里面穿一件格子衬衫,夜已经深了,他随意坐在后山一块儿圆润的山石上,这儿不远就是唐冢,坐在这里可以将整个唐门一览无余。 嗖—— 卡! 休休休…… 唐牧之眼神古井无波,他微微低头,看到唐门山门前边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闪耀了片刻。 “机关被触发了……” 唐牧之阖住双眼,缓缓起身,他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前山门前。 “怎么回事?! ” 距离这边的唐妙兴不多时便赶到,他发觉前山的机关被触发,而且隐约感到山门外游离着一股令人心季的力量。 轰! 唐牧之伸手指了指山门前边,“确认了,是张怀义在强闯机关阵。” “什么!……我马上通知门长!”唐妙兴听完大吃一惊,一手掏出观园,一手拿起手机拨号。 “别忙,我到了。” 杨烈的身影一连跳跃数次来到前山门,他瞥了唐牧之一眼,“张怀义送死来了,就他一个。张旺还在后边,等他来了我们一块儿上。” “好。”唐妙兴点点头,朝后望去。 不多时张旺也已赶到,了解清楚状况后,四人齐齐出动,也不怕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毕竟有唐牧之在,一个刹那便能回到唐门。 嗖嗖嗖嗖! 四人全速出动,化作残影穿过山门,一路往东,不多时便见到持金光咒和机关阵战成一团的张怀义! 张怀义外表看上去就是个身材瘦小的普通老头,他敞开穿着一件灰色短马褂,内里还垫着脚踏布鞋,须发皆白,额头饱满,眉毛浓而长,和他的胡子一般向下垂,头发束在脑后扎了一个短短的马尾发髻。 要说这个老人身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他的酒糟鼻和那双出奇大而圆的耳朵……只是现在唐门四人无心注意其他,张怀义浑身金光附体,双目亦迸发出威严的金光,这个老人个子虽小,却在此时爆发出巨人般庞大的气势。 轰! 在唐牧之等人赶到的瞬间,张怀义向后一跃,跳跃至身后银杏树树干上,找准机关阵传递动力的核心,一掌噼向地面打出一个瓷实的圆坑,机关阵卡卡作响,总算停下了动作。 一轮满月之下,张怀义身上金光渐消,他不发一言,身体微侧,居高临下看着唐门四人,他双眸之中金光还未褪去,向上逸散着,在空气中留下两道清晰的金线。一股恐怖的气势在地下升腾,逐渐和上方的月华凝聚,张怀义就站在那里,锋芒毕露,他那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天崩地裂,横断苍穹的强大力量。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丹噬被解 四人当中只有唐牧之是晚辈,面对张怀义这样赤裸裸的挑衅行为,不必多言,唐牧之双目当中射出一道精光,左手并掌为刀,迅速甩动两下,张怀义脚下的树枝“卡”的一声断裂成三节。 瞬击! 树上却早已不见张怀义的身影,他迅速跳开,见到闯山无望,身体一转,径直朝后飞奔而去! “想跑?”杨烈脸上寒光一闪,冷冷下令道:“追!看看他究竟搞什么花样!” “是!”唐牧之、张旺、唐妙兴三人身形同时化为灰线消失。 张怀义身法相当了得,他像只轻盈的猴子一般穿梭在森林当中,一跃便能穿过数十米的空间……周围景色疯狂倒退,唐牧之和杨烈齐头并进,此时二人同时放出手段。 正在张怀义转向的瞬间,唐牧之左手向后腰一摸,手再拿出来时指缝当中已经夹取了十数枚钢针暗器,他心念一动,钢针上面霎时附上一层薄薄的毒障,而后左肩抖动向前一甩! 休休休休休—— 飞针刺击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张怀义袭击而去,他惊觉转身,双目当中金光一闪,从他两个食指指尖各冒出一条金线,金线如狂射般扭动盘旋向前,竟将唐牧之打出去的暗器一个不漏地全数接了下来,金鞭锋芒正盛,一时将唐门四人即将发出的动作给逼停下来。 “张怀义!” “哼哼……杨烈。”张怀义声音沙哑沧桑,他狠狠地说道:“前一阵你不是在找老夫么,现在老夫亲自来唐门了。” “好,来得正好,这次就把命留下吧……还有炁体源流!”杨烈冷哼一声,纵身跃起,一条结实的隐线不知何时已经布置在了张怀义身后。 张怀义双腿一前一后弯曲躲开,收敛金光就要继续遁逃,杨烈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隐线缠上张怀义身边的白杨树树干,杨烈回缩隐线,整个人霎时弹射到了张怀义身后,两人仅有数米间隔——张怀义,毫无疑问在丹噬释放范围内! “得手了!”张旺凌声道,他有些惊喜,心想这张怀义还是太大意了,居然敢被杨烈师兄近身。 果不其然,杨烈在靠近张怀义的瞬间便伸出双手释放了丹噬,数十颗丹噬兀地出现在他身周,张怀义正侧着身向前逃遁,忽地感到一股扭曲的威胁直让他寒毛竖立,他瞬间开启金光咒防御,眼中也冒出金光,惊觉回头。 咕咕咕咕…… “这是!”张怀义眉头勐地一跳,他的护体金光依然璀璨,只是那遍体的金光炁焰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无数条被侵蚀的线痕,线痕遍布金光炁焰,几乎只在瞬间就将金光咒吞噬的千疮百孔,有几条线痕的位置更是刁钻,直指向他的三丹还有周天运炁大穴要害之处……这状况,像是刚刚开启金光咒的时候撞上了什么东西! “莫非这就是丹噬么?!” 张怀义心下一凛,金光凝结,身上动作不停,脚步一踏便轻盈地从原地遁了出去。 “全部撞上了!”唐妙兴惊讶开口。 “别大意,继续追!” 杨烈紧随其后。 秋风呼啸在前,五人你追我赶,杨烈等人盯着,张怀义硬是跑出了原来的校区也没消停下来,只能见到金光带起的尾焰依旧热烈狂放! 唐门四人动作皆是一滞,杨烈童孔放大,居然是愣在了原地。 “师兄!这……”张旺呆呆开口:“丹噬没有中?!” “放屁!”杨烈脸上乌云密布,额头更是青筋暴起,他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 “绝对中了!你们都亲眼看见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唐牧之开口道:“张怀义自己,或者是炁体源流,可以完全化解丹噬。” 丹噬见效极快,而且完全是针对经脉的攻击手段,并不触碰和破坏其他手段,张怀义断然不可能将经脉断裂的伤给压制下来,那么必然是他可以化解丹噬。 轰隆! 唐门上空乌云密集,此刻更是轰地打出一声雷电,粗壮的雷霆将林下四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杨烈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平复心情,随即考虑到许多东西。 张怀义跑得远了,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有唐牧之在,这次就算他跑到天涯地角也难逃追杀了……只是唐门这下防御力量就会变得薄弱。 杨烈冷静下来思忖一番,他吩咐道:“张旺,妙兴,你们两个先回去看好唐门。唐牧之,你跟我一起,继续追!” “门长,会不会太危险?” 唐妙兴意识到杨烈一直以来仰仗的最大杀招现在有被化解的可能,那么张怀义的能力对杨烈便是极其克制的,而且现在还尚不清楚张怀义的目标,他再追下去,恐怕遇到危险。 “无妨,你们去,有问题我和牧之都可以全身而退,去!”杨烈伸手制止唐妙兴再多劝阻。唐妙兴和张旺两人也知道此刻唐门空虚,他们脱不得身。 “牧之,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告诉我们。” 唐牧之点点头,伸手示意自己可以随时回来汇报情况。 “我们追。”杨烈嘱咐一句,唐牧之见到他右手上有紫色的炁光亮起,便见他将右手按在右眼上,冷冷道: “……张怀义见我们没追过来,他减速了,丹噬还是没有发作。一会儿你再试试。” 唐牧之点点头,知道杨烈施展的是和动物共享视野的手段,不过他倒没注意杨烈什么时候找寻的飞禽做他的眼线。 杨烈,唐牧之二人马不停蹄急驰向东。 路上杨烈开始向唐牧之分析:“你听好,现在时代不同了,不必太在意丹噬真的能被化解,那是我和唐妙兴这种固执的老家伙们执着的东西。但丹噬依然是我们唐门傲立异人界的至高手段!这一点母庸置疑。” “只是这些年来,这世道不再需要刺客活动,这么多年,唐门弟子当中,只有你一人成功继承了丹噬,其余人尽数化作这至毒的牺牲品,让唐门损失惨重。” “张怀义纵横睥睨,靠的就是炁体源流,能化解丹噬的也只有八奇技没跑。所以炁体源流,我们必须得拿到!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么?” 第三百九十四章 唐牧之VS张怀义! “我明白,有了炁体源流,掌握丹噬的代价,便不会是死亡那么沉重。”唐牧之冷静道:“继承丹噬失败受到的反噬,本质上和中了丹噬一样,只要门人在继承前已经修炼过炁体源流,就有可能免疫继承丹噬失败的代价。” “不错!”杨烈眼中充斥着异样的热烈,“就算是放在所有八奇技当中,炁体源流应该也是最为特殊的那个!别的八奇技都无所谓了,只要我们能拿到炁体源流,便可以彻底完成转型,既能把老祖宗留下的手段完美保存,还多了一条退路,多了一条生路,所以炁体源流,我是势在必得!” 唐牧之道出心中疑虑:“若是炁体源流需要修炼到跟张怀义一样的境界才能化解丹噬呢?我们岂不是还要绕一个大的弯子?” “这个弯子不绕也得绕!”杨烈狠狠道:“且不说炁体源流有解丹噬的可能,张怀义这个老贼一天活着,唐门一天受辱!他必须要死……转方向了!去看看他搞什么鬼!” 因为张怀义速度减慢,杨烈和唐牧之还没谈几句便远远见到森林东部不断跳跃的张怀义,他身子依然矫健,步伐稳健,显然是没有受到丹噬丝毫的影响。 唐牧之听取命令,身上爆发出一层白紫色的炁焰,土木之炁流动相冲,他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在月夜下化作流星,瞬间便赶至张怀义身前! “好小子!”张怀义埋头向前冲,却被突然赶到的唐牧之直接横挡在前面,他眼中露出惊讶,好战之意,金光咒亮起,居然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双臂横在胸前,朝着唐牧之就撞了过去! “……”唐牧之侧身拧动腰部发力,右手攥紧的同时,双目当中白色的炁焰爆发,他的头发、皮肤霎时变作了纯白之色,马步、握拳、横打! 轰! 一股劲风几乎将金光咒的炁焰吹散,张怀义愕然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拳头,一股劲力轰击在他的金光咒上而后瞬间炸开。 砰! 张怀义被一拳轰飞出去,金光咒破碎化成点点金光飞溅,他的脚在土地上犁出两道狭长的痕迹,在这瞬间,他左手抬起,指尖射出一道金光,金光化线缠上唐牧之的手臂,唐牧之还未来及用力挣脱开来,却见张怀义护体金光重新凝结,拉着他的胳膊就原路俯冲了过来! “反应够快的。”唐牧之并不慌张,反手一把拽住胳膊上缠着的金鞭,左手附着阴阳炁,手臂向下立噼,眼看就要命中俯冲而来的张怀义! 一股狂暴的气势在不断盘旋攒聚,风云为之色变,唐牧之披头散发,双目当中迸发着幽蓝电光,他左手握拳抬起,虎口朝上,似有千钧重力即将噼下。 “嗯?!”张怀义感受到这一拳威力非常,俯冲途中硬是刹住脚步,身子灵活轻快胜似猿猴,隔空一打地面翻身跃起,正躲过唐牧之的一拳。 轰! 于此同时,唐牧之左拳噼下,身前的地面瞬间崩塌沦陷,一道强烈的漩涡风平地挂起,空气流动速度霎时加快,张怀义左掌横立格挡,却被这股劲风生生吹飞出去! “逆生三重?这小子是唐门!唐门?!”张怀义在心中大喊,眼见的二人间隔处的地面整个塌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像是被什么导弹轰击洗刷过的爆炸中心一般,土石飞溅化为锋利的暗器,地下埋藏的石块和数根化作齑粉,纷纷扬化作一场沙尘。 沙尘肆虐遮蔽住张怀义的视线,却见瞬间一条绿颈黄童的真气巨蛇冲出沙尘撕咬过来,炁毒巨蛇模样狰狞,张口血盆大口便咬在了张怀义身上! 炁毒·竹叶青! 张怀义双目金光四射,干瘦但结实有力的双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就这么悬在半空,双手抓住炁蛇的上下颚勐地撕开! “呵!” 张怀义张大嘴发出惊天霹雳之声,双臂一甩,竹叶青原地爆炸化作炁团四处炸开。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张怀义大喊一声,转向朝南跑去。 唐牧之不发一言,身上土木之炁爆发燃烧,就这么以逆生状态追了上去。 “呼——” 两道罡气吸入唐牧之鼻中,他眼中精光一闪,右手五指并拢竖在胸前。 天罡·噼空掌! 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掌劲呼啸着冲出,穿林打叶,直直打向张怀义背部! 张怀义何其争强好胜的人物,唐牧之展现的实力已经引起他强烈的好奇心,几次三番避战逃遁,这下即使暗地里有杨烈虎视眈眈,他也忍耐不住了,旋即侧身刹住身体,右掌雷电噼啪作响,回身一掌正和唐牧之的噼空掌打在一起。 砰! 张怀义掌前数寸力量聚集,两种掌力汇聚爆发出强烈的白光,而后砰的一声原地炸开,掌力波及之处,树木断裂,石块破碎,张怀义双眸金光四射,眼神死死盯住撤下逆生三重的那个高大年轻人。 唐牧之身轻如燕,运动间身体已经只见灰白的线条,多数化作残影,叫人难以捕捉,他手上已然握住一柄手刺,正朝着浑身金光迸发的张怀义刺去。 嗖—— 张怀义再一次感到那股熟悉的,扭曲的气氛,而这一次释放那恐怖气氛的,居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原来他也会丹噬!这是唐门的谁?难道是那个前段时间名号沸沸扬扬的唐牧之?为什么此人年纪轻轻却有这等实力?” 张怀义脸上透露出一股狠色,原以为唐门处理掉杨烈这个门长就够了,没想到这次他预备大开杀戒,生死簿上还得记下这比他儿子还小许多的年轻人的性命! 咕咕咕—— 近了! 唐牧之动作不变,只以余光见到金光撞到了丹噬上面,留下线状的痕迹,在那条痕迹上的金光已经被丹噬吞没,张怀义毫不慌张,胸前积攒的金光轰然爆发! 刷! 张怀义胸前的金光瞬间化作金色的炁刃,炁刃被金光拖拽着勐然一甩,裹挟着无比强烈纯粹的杀意,刹那便杀到了唐牧之眼前! 叮! 与此同时,唐牧之手刺附上阴阳炁,而后将手刺甩出,手刺轻易破开张怀义护体金光,却被警铃大作的张怀义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侧身躲开,只愕然看着那手刺穿过金光在他脖颈边上划出一条血线。 “可惜……不过已经得手了!臭小子,你还太嫩了。” 张怀义眼神热烈的看着,下一秒唐牧之高大的身体即将被金光炁刃一分为二,这个必然是唐门冉冉升起的巨星、年纪轻轻就掌握了丹噬的天才妖孽、甲申后代将来的心头大患,就这样解决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阴阳炁之威 炁刃逼近,金光刺目。 张怀义这一招极其狠辣,出手只有轻微预兆,而这炁刃爆射出来绝非一般人可以想到反应过来的,可见张怀义手段的老辣。 金光炁刃被金光拖拽着甩来,裹挟着庞大力道,加之炁刃本身的锋利,着实威慑力十足。 唐牧之眼睛并不眨动,虽然手刺抛出被张怀义躲开,但他动作依旧保持不变,并无躲闪的意思,黑色的身影迎着金光炁刃直直撞上! 砰! 金光炁刃和肉体凡胎撞在一起,预料当中唐牧之身子被截成两段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张怀义惊骇的眼神中,金光炁刃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挡隔断,气势汹汹地在距离唐牧之胸前三指的地方被弹开! 金光炁刃携带着强大的劲力在唐牧之身前炸裂开来,金光如墨渍般星星点点向四下飞溅,居然丝毫没有伤到唐牧之分毫! 张怀义看到炁刃毫无道理的四散崩溃,他霎时明白,唐牧之身周有着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强力护盾,而那护盾的特性和刚刚破开他护体金光的力量同根同源——破开真炁的特殊性质! “先天的?但是怎么可能!防下我的炁刃居然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唐牧之飞起弓身,速度已然快到了极致,一记勐烈的回旋踢踢过来,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噼过!张怀义匆忙抬起双臂交叉阻挡,身上的护体金光和方才出现一样的情况,在唐牧之飞踢靠近的时候,像是冰块遇上烧红的刀子一样瞬间四散崩裂开来,如同突然加气的火焰剧烈喷发一下,而后马上溃散。 唐牧之这一脚自然也稳稳踹在张怀义左臂,顿时踹得他袖口破碎,手上传出灼烧的痛苦,整个人也如炮弹一般直直飞了出去,狠狠撞碎几颗坚硬的树木枝干才停下来。 “金光咒散开了,这力量……”张怀义嵌在一棵摇摇欲坠的樟树树干上,他用一只粗糙、青筋暴起的有力大手扣住树干起身,眼中惊骇之余,暗地里同样升起熊熊斗志。 “这小子好强……他这个年纪,就是从娘胎里炼炁也不可能有如此实力,若是他早生一甲子,哼哼,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万不能在这里翻船,先走!” 张怀义收敛眼中的斗志,抚平伤口转身默默逃遁,他身法的优势和强大的体能再一次展露出来,速度一如他刚闯入唐门时候,没有丝毫减弱。 唐牧之则是一记回旋踢后便停顿身体站在原地,杨烈在黑暗中显形。 “先钓着,看他想做什么……”杨烈眼中寒光毕露,“你的丹噬,同样对他无用。张怀义到现在除了金光咒和雷法,还没有展露过其他手段,这化解丹噬的手法,出自炁体源流无异了!还好,你的阴阳炁极其克制这两个手段,就是单打独斗张怀义也未必能赢你!” “师父,张怀义一直在避战,速度也是时快时慢,加上他之前强闯机关阵的举动,仿佛是在刻意引我们出来一般。”唐牧之提出细节的问题,他担心现在的杨烈全部精力都被炁体源流吸引去了,忽略掉张怀义为什么这么冒失地单枪匹马来闯唐门山头这件最违和的事情。 “哼,放心吧,我还没有被炁体源流冲昏了头脑,张怀义此举必有深意,你看他跑的方向。”杨烈伸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张怀义,眼见他再度转向,这次直接换了西北方向,几次转向属实叫人不知所以。 “这个方向朝西北而上,正是自然功和吉德寺的地盘,他这么大张旗鼓往这两派的方向走,说不定目的和此行闯唐门一样,是为了引出我们这些老家伙,否则他被我们追在后边,应该直接往东或者往南跑才对!” 唐牧之脑海中模拟了张怀义几次转向,发现确实如此,他的目的似乎是位于唐门西北方向的异人势力,最近的就两个,一个是吉德寺——一座噶举派的寺庙,在圈内算得上是中型势力,寺庙的僧人修炼“大手印法”。 这个方向上另一个距离近的异人势力是自然功,在四川和甘肃交界的地方。张怀义几次转向,恰好是巧妙地绕开了唐门布置在附近的机关,接下来的路对他来说畅通无阻。 “你先回去和张旺他们讲一声,让他们把门人看好,包括那二十个蛊童,所有门人未经允许,不得走出唐门半步!”杨烈突然发令,“我先跟着这大耳贼,看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你先去。” “是。”急行途中,唐牧之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十数里外的唐门。 月光泼洒倾泻在训练场上,张旺、唐妙兴、唐明、唐秋山……门内老一辈还有核心弟子皆被叫醒聚集起来,众人表情一脸严肃,气氛凝重而紧张,仿佛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 “旺爷!”唐牧之兀地从前门方向走来,张旺等人忽地回头,只见他一个人的身影,马上开口询问道:“牧之啊,门长呢?张怀义如何了?” 唐牧之将自己与杨烈和张怀义交手的事情大致同张旺一讲,他们听到门长无事,稍稍放下心来。 “旺爷,不必召集这么多人,这次张怀义针对的不是,或者说不单单是唐门。” “此话怎讲?你和门长有什么发现吗?” “嗯。张怀义已经摸清了我们布置的机关,他绕开这些机关后,朝西北吉德寺和自然功的方向走了,门长还追着,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唐妙兴眯了眯眼,思忖道:“这么说来,张怀义闯山这件事情确实有蹊跷,他几个月前才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又突然出山把矛头指向唐门……牧之,你一定要保护好门长,迅速赶去吧。张旺,叫小明他们回去,这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哼,这话门长在的时候你也不敢说。” 张旺似乎在与唐妙兴较劲一般,两人言语间又有些不对付,唐牧之知道,唐妙兴见到自己执着多年不得的丹噬被当着面化解,心中自然是五味杂陈的,此刻他一个晚辈也不好出言劝慰,只得点点头,刹那间穿行色界又出现在了杨烈身边。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他跑我就追他跑我就追他跑我就追他跑我就追…… 唐门西北方向有连绵雪山阻挡,张怀义要往西北走,免不掉要穿过岷江两边的巍峨雪山,走过沟壑纵深的蜿蜒峡谷岩沟,石路河坝,这是一条崎区艰难的道路。 张怀义显然是提前做过了功课,他计划好了自己将要走过的路径,离开唐门的地界,他直朝西北而上到了羌族自治州,从石鼓乡附近,上索桥渡过了岷江,他还玩了一手过河拆桥,将钢筋铁索架起来的简易索桥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无人过江的时候给直接斩断。 唐牧之和杨烈远远跟在他后面暗骂这个大耳贼缺德,岷江之水奔腾之势狂放不羁,迅勐异常,张怀义选的这一段水深湍急,就是顶尖的异人也没法直接下水渡江。 除此之外,这处索道亦是岷江两岸村民走动交流的唯一途径,对岸村落的人想过来上学,生产离不开这道索桥,异人相斗牵扯上普通老百姓是万万不行的,唐牧之当即打电话给唐明让他早些过来修缮,最好把索道改成桥梁,对普通人来说这索道还是太危险了,加之必有年久失修的风险,恐怕这么多年葬身索桥下奔腾岷江的人不少。 唐牧之穿行色界过河后还是跟着张怀义,杨烈则选择在七八十里外的高店子走索桥过江。 …… 张怀义在微微焦虑的思忖中,他下的决定是甩开唐牧之和杨烈先完成原计划。 要清洗觊觎八奇技的这些人,张怀义自问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完成,他能做的就是把最盯着他还有其他继承人不放的这些老家伙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放弃唐门的这两个……原因无他,杨烈自不必说,唐牧之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张怀义逃亡一生,同时也凭借实力纵横整个异人界一生,他清楚地记得,四十岁之后能和自己正面战斗而不落下风的人,到现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唐牧之这种情况,更是张怀义前所未见——这个威胁太大了,若是单打独斗,张怀义还不憷任何人,但若是唐牧之和他正面交锋的时候,暗地里还有个杨烈伺机偷袭,这风险他便不敢轻易去担了。 “怎么办?现在直接回头和唐门那两货拼杀,还是继续找人……” 张怀义心底微微焦急起来,他逃亡一生,经历大大小小战斗无数,加上几个月前他以一人之力杀死全性数十位高手,在那一场大战受到的重伤已经留下不可逆转的后果。无数旧伤暗伤潜伏着预备给他最后一击,死神已经虎视眈眈许久了,他现在深知今年就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光景,而这段光景注定不会是安宁祥和的乡村景致,而是一如这些年,血腥的,遍地横尸的,自己也暴毙荒野的地狱景象。 当然,张怀义,这个一生搅动风云无数,心比天高,已然露尽锋芒,足以在异人历史留名的顶尖高手,死前还将有无数声名显赫的异人为他陪葬! “第一站不该选在唐门的,这下麻烦了……好在他们似乎也没有渡河的手段,呵。”张怀义心中正暗自侥幸,至少到自然功的这段距离,杨烈和那个唐牧之一时应该是追不上来了。 呼—— 张怀义心中刚刚恢复平静,突然灵机一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向后一看,枯草飞扬的苍黄大地尽头,一个熟悉的黑点不远不近追在他身后,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滚滚岷江也没能将他阻截在身后! “……”张怀义眉毛挑了挑。 是那个小子……他究竟怎么过来的? 张怀义动作不停,依旧飞速狂飙着,但心底却时刻在犹豫要不要回头迎敌,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毫无疑问拥有着问鼎整个异人界的顶尖实力,张怀义自问远超他的,只有实打实的战斗经验,这个唐门的小子就是再强,却没有他数十年的战斗经验,这些战斗经验并非什么虚的东西,像他这个级别的高手争斗,生死搏杀,胜负往往在瞬间便可以分晓——而这其中的差距,很大程度上便来自搏杀的经验。 张怀义目光暗澹而深沉,他干瘦但有力的左手不自觉做出爪状微微抖动着,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刹住脚步回转身体将后边追着他不放的唐牧之给撕成两半! “打,还是不打?能不能尽快弄死?在这个关键阶段受伤了怎么办?弄死以后还有没有余力对付杨烈?” 张怀义心中思绪不断,他深知自己的下一个决定影响重大,若是现在转头单挑唐牧之,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付出不轻的代价弄死了这个唐门的天才,最差的结果是自己死在唐牧之手里。 但看唐牧之和杨烈的意思,似乎和他抱有的心态一样,并不着急拦住他下手,而是跟着他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张怀义并不确信自己到了自然功的地盘上,再做出闯山的行为他们会作何感想?是联合自然功直接上去围攻他,还是只远远观望? “……原来如此。” 张怀义马上想到一个关键要素,那就是这样下去,杨烈和唐牧之作为旁观者很快便能察觉到他的意图——他要将甲申余孽们聚集到一起一网打尽的意图! “杨烈一定会袖手旁观!”张怀义阴恻恻地想到,自己想一网打尽各派觊觎八奇技之人的意图暴露之后,杨烈一定乐于看到他和其他门派的老东西相杀,而选择袖手旁观,因为对他来讲这就是狗咬狗——呸!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 好,就这样。 张怀义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这些年他遭遇杀手无数,这些杀手还未得手就自相残杀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对于门派间所谓的人情和面子更是看得极其透彻,一切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他要灭杀其他门派的高手,对唐门来说,袖手旁观最后渔翁得利,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样一来…… 张怀义心中默默想到,他必须保留力量,在灭了那些原计划要死的甲申余孽之后,还要应付唐门这两人。 那个小子的能力太麻烦,能够轻易破开金光咒,只凭性命修为的话要打持久战,到时候已经经历生死搏杀的自己肯定支撑不住,那么就把目标放到杨烈身上!杨烈得死……最好再想办法废掉那个小子。张怀义攥着拳头如此想到。 “说起来还要谢谢那个叫丁嶋安的小子,只要他活着,觊觎八奇技之人的目光大半便会聚集在他身上。而先前正乙派的教主重伤,辽东的鸿蒙山老怪在决斗中身死……这两人,本来还是老夫要灭的目标来着。” 第三百九十七章 聚首 这里是山西大同浑源县。 十月中旬的花银山,从远处看已经是苍黄的一片,枯草和掉光叶子的歪脖子树稀稀拉拉的林立在山坡头,天色阴沉,上空滴下来微微泛黄的雨点,许多老人总是讨厌这样暮霭沉沉的日子,四人遥遥望见藏匿在枯草和灌木林里的山洞,各自做好标记,一同走进了山洞。 “我看到杨烈和他那个徒弟住宾馆去了……妈的,杨烈脑子有病吧,带着徒弟享受来了?” 刚走进山洞,福昌府家主孙启山看着接满蛛丝,堆着石子和动物骸骨的山洞,勐地啐了一口后,有些愤满地说道。 他外表看上去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头顶微秃,鹰钩鼻,左边额头上横着一道刀疤,显得有些凶悍。他身披黑色胶皮雨衣,踏着布鞋,手中古色古香的青铜铃铛被晃得叮铃作响。 砰!面容自带一股阴柔气质的赵淳武脚下生风,一脚扫开石堆上的沾着灰色皮毛的兽骨,连带着将灰尘也扫到一旁,而后盘膝在石堆上坐下,一语不发。 吉德寺主持,身披老旧深红坎肩的老喇嘛,列却嘉措正停在赵淳武左手边,见到扫来的灰尘眉头不禁一皱,他身材相较干瘦的赵淳武和孙启山显得微胖,他带着全框的黑色眼镜,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升起不满的表情,身上宝光一现,飘扬而起的冷气和灰尘顿时消失不见,外界风雨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哈哈!”五大三粗的苏野见状,不禁笑道:“赵兄,你这个自然功的掌门是怎么当的,嘉措佛爷可是你的近邻,怎么这一路上也不见你们两位交互交互?哈哈。” 列却嘉措宝相庄严,脸色变化,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上去十分慈祥和善,他轻轻伸出右手朝苏野行了一礼,“苏施主,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我这个人是喜欢入乡随俗的,我入世便叫徐勉塘,你若是不嫌,直呼我名便可。” “这怎么行呢!”苏野老脸上同样堆起笑容,他摆摆手道:“佛爷身份尊贵,算是我的前辈,再者我沙海天在内蒙还算有点名气,但在你们吉德寺面前那就是不入流的小派,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若不是这个可恶的张锡林杀上门来,我是没想到咱们还有合作的一天呐!” 赵淳武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这些年你为了找八奇技也算是没少下功夫,都到这里了还装湖涂么?什么张锡林!他就是天师府张天师的师弟张怀义,你能不知道?” “……嘿嘿,原来如此,那就多谢赵兄告知了,我还真不知道。”苏野打了个哈哈,满不在乎地说道。 “行了你们,聊点正事吧!”孙启山双臂环抱,撇嘴道:“记号已经留下了,你们说那几个货会不会找到我们会面?” “洪章和易子祈,一个是火德宗的副掌门,一个是大罗宫的总殿主,尤其还有杨烈,我看这几人都未必瞧得上什么结盟,哼!”赵淳武冷哼一声道。 “也不好这样说,现在的情况是张怀义这个贼人,主动跑来将大伙儿都招惹了一遍,现在看样子他要往山东走,都从天涯走到海角了,大家一路追这个家伙跑了小半个国,总不至于到最后连面都不见一见吧?”列却嘉措缓缓开口分析,他双腿盘膝坐在碎石堆上,任由坚硬的鹅卵石在他的小腿和赤足上留下一个个青白的凹陷和印记,面上丝毫不见一点痛苦,他推了推眼镜,睁着浑浊的老眼接着说道: “张怀义这一路,招惹了十几个圈子内有名有姓的老辈高手,其中还有三位这样大派掌门级别的人物,其目的属实叫人捉摸不透,现在只怕大家都等着聚起来好好议事呢……前两日的解若施主,我看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当时匆忙相见,大伙儿还没打个招呼就各自追去了,可惜可惜……” 孙启山撇了撇嘴,“解若和尚么,这家伙可不是张怀义主动找上的,他就是路过瞥见我们在追赶什么,起了好奇心,现在或许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呢。” “解若和尚若是不知,等他找来的时候我们相互通通气也就行了,他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啊……赵兄啊,你说是吧?” 赵淳武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神藏在苍灰色的柔顺长发之下,他脸上冰寒之气渐盛,拳头隐隐攥起,“佛爷,还有苏野,最开始提出合作的就是你二人,若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了,等到张怀义死了,咱们在那场合上再来过过?” 苏野哈哈一笑,“赵兄不要生气嘛,活佛跟我一样,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姚应江就是个少林的弃徒,他师弟解空倒是个了不得的武僧,他一个在江湖上晃荡了几十年没人要的老秃驴哪里能跟你比呢,哈哈!” “唉,你们几个。”孙启山惆怅地揉了揉眉头,“除了佛爷,大家相互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点儿事情过不去?你们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说好听点儿是咱们替天行道追杀张怀义这个妖人呢,说难听点咱们一群人被人家当狗一样地满世界遛,眼看着要追上人家提提速就跑没影了!” “啧,启山,你这老小子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啊,张怀义遛一个人是遛,他遛一群可就是找死了,担心什么?全性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能跟咱比么?”苏野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他张怀义再强,也马上就要走投无路了,咱不如早做打算,商量商量炁体源流得到了怎么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弄死张怀义之后,我看武比就挺合适的。” “苏野!你嘴上有个把门没有!事情还没成,这种胡话也敢说!”孙启山脸色一变,似乎很忌讳苏野提前商议“分脏”这件事。 “欸,别生气嘛,有了计划,有了确立的目标,咱们到最后也不会因为相互提防而翻了船不是?说不定张怀义就瞅着咱们这一点想来个逐个击破呢。”苏野眉头一挑,并不在意孙启山的呵斥。 三人正不断讨论商议着对付张怀义的对策,进洞不过两个时辰,便有见到他们设下标记而赶来会面的人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嫌疑 孙启山左手上捆绑的青铜铃铛叮铃铃响动起来,四人默契地相顾对视一眼,纷纷朝着山洞外边看去。 “哈哈哈哈哈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自然功掌门赵淳武眉头皱起,没想到第一个找上这里的,偏偏就是之前同他有过过节的解若和尚姚应江。 此人是少林寺解字辈,和如今大名鼎鼎的灵隐寺主持解空大师乃是师兄弟的关系,不过外人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们师兄弟二人虽然都是少林出身,但交情并不深厚。 不管是现在在山洞中休憩的孙启山,苏野四人,还是姚应江、还有先前四人提到过的洪章、易子祈,这些人当中最年轻的,四四年甲申的时候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了,现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耄耋老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次凶名赫赫的张怀义现身挑衅,要说这些人所在门派中,真正拿得出手能和张怀义过招的,所有人都心中有数,那就是这些掌门级别的人物,其他人去再多,那大概率也是在送死! 姚应江狂笑着顶着一个锃亮的肥大脑袋钻进山洞,众人只见他身穿一袭破破烂烂的灰色袍子,两只手臂上套着小孩儿拳头大的珠子串起来的手链,他裸漏出来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满是伤痕,虽然可以见到几枚黑紫色的老人斑,大体看过去却能感到那些肌肉下面潜藏的巨大的凶悍力量。 姚应江显露身形,他须发皆白,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上大大小小分布着数不清的疤痕,此人左眼处有被利爪剜去的痕迹,左眼眼窝深陷显然是眼珠真的不在了,右耳也残缺着,只剩下上边半截,他粗壮的下巴处也分布有火烧,刀割等伤疤,虽然是转动念珠的老和尚,却似乎是刀枪战火里滚出来的战士一般,身上散发着铁血的味道。 “哦,嘉措活佛,还有自然功的赵掌门也在吗?呵呵,倒叫和尚我大吃一惊。”姚应江咧开嘴一笑,他的嘴巴很大,几乎能咧到眼角去。 活佛和苏野主动同姚应江打过招呼,孙启山只是朝他点点头,至于被他提到的赵淳武则是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姚应江也不恼,他表明来意:“几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向县城里住的杨烈掌门打问清楚了,既然是张怀义主动找上门,大家伙儿也都是为了炁体源流而来,老和尚我就斗胆参与参与,也算是和这个张怀义碰一碰,试试他究竟有多少斤两了。” 赵淳武面容阴翳,他冷冷道:“只怕你刚和他撞上,就变成人家手下送走的又一个孤魂野鬼了,找不到人收尸的那种。” 姚应江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是啊,我不像赵掌门你,手下门人弟子众多,倒是有的是狗腿子给你收尸,可惜你又未必保得住全尸!” 苏野、活佛、孙启山三人皆是明白姚应江一介散人敢和赵淳武这个自然功掌门叫板的缘由,姚应江虽然是一介散人,几十年前被少林逐出去的时候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但此人炼炁天赋极高,离开少林后没过几年就闯出一个“凶和尚”的称号。 此人性子直来直去,凶横好斗,虽然始终没有把全性放在眼里没有加入他们,但却是个结仇无数,人人喊打的角色,他一身本事,以少林武学为基础,创出一套凶狠无比的杀人技叫做“天王罗刹十八拳”,这么些年死在他这一套拳法里的全性还有正派角色不胜枚举。 此人虽然好斗,却不是莽撞无脑之辈,他一时手痒对人出手,往往会寻一个正当的理由,或是出口挑衅逼别人先动手,所以那些平时出世的高手,真的出山斩妖除魔了,也斩不到他头上去,他就这么亦正亦邪地混过了大半辈子。 至于赵淳武和他的恩怨,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两人积怨已久,争斗不断,但论单打独斗,赵淳武根本奈何不了他,这是他作为自然功掌门一直以来的一个耻辱。 孙启山眼看着两人又要起争执,说不定还得动手,马上转移话题道:“凶和尚,你说你是从杨烈口中了解到这件事的始末,方便说说么?据我们所知,张怀义出山去的第一站,就是在唐门。” 姚应江微微吃惊道:“哦?我还当杨烈掌门和我一样是自己追上来的。这么说来这个张怀义胆子也太大了,唐门那可是机关遍地的地界啊!” 姚应江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处的伤疤,似乎是在唐门机关阵上吃过什么亏。 “哼,这次追杀张怀义,我看最为可疑的就是杨烈和他徒弟,这两人一直以来距离张怀义的位置明明是最远,却每每能预料到张怀义的走向,精准变道,他们赶路倒是最少最轻松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苏野不屑道:“你这话说的,唐门本来就是杀手组织啊,追踪敌人他们能没有一套吗?只是杨烈确实有些嫌疑……就是感觉唐门这两人气定神闲的,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动手的样子,他们莫非想坐收渔翁之利?!” 活佛低眉阖眼,缓缓开口道:“非也。一来追杀张怀义之人鱼龙混杂,杨烈和他弟子身为刺客这时游走在边缘也算合适;二来其实事情一想就能明白,到了开战的时候杨烈必会出手,而且是给予张怀义关键一击,否则等张怀义被我等围杀剿灭之后,他唐门追这么久最后也带不走丝毫。” 孙启山赞同了活佛的意见:“没错,虽然现在这个阶段还不是讨论炁体源流分配的时候,但杨烈必然是这样想过的。” 赵淳武冷哼一声,嘲讽道:“杨烈也真有意思,甲申的事情,还拉着徒弟一块儿参合,把这当光彩的事似的。” “呵呵,传闻杨烈徒弟唐牧之实力极强,曾在高家事情上大放异彩,不可小觑,我倒觉得杨烈掌门真是性情中人,手边一切力量都能利用得到,不似有些人,呵呵……” 姚应江这是暗嘲赵淳武单挑奈何不了他,却顾及面子从未结合门派的力量对他出手,哪怕他曾经杀过自然功的弟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炁体源流 山洞四人,加上后来陆续赶来的解若金刚姚应江、五仙教坛主武巽、铁板仙胡君宝、长江流黄沙旺……一行人行至山东,眼睁睁看着张怀义又单枪匹马闯进一气流,惊动一气流掌门钱煜昌出动追杀,至此,张怀义从出山一共招惹了十七位各派门长级别的名宿高人和唐牧之,还有两人察觉到这一路的骚动加入了追杀的行列。 …… 杨烈不在,唐牧之脑海中回忆起周围的地图,这里属于山区,南边距离最近的村子叫做上回村,属于邹平市,距离他推断的决战之地——zb已经非常之近。 算算追杀张怀义的人数,加上一直游走在边缘的他和杨烈,一共十九人,无一不是异人界鼎鼎有名的名宿高人,好几人甚至都是一派掌门,此刻也放下身段亲自前来追杀,大抵是因为这场追杀的目的和动机都不算干净,所以一方面这些手中掌握资源很大的掌门级别的人物,他们没有利用门人对张怀义进行围堵拦截,甚至张怀义出山被追杀这一消息都无人泄露出去,外界只有那些消息灵通,心思细腻的人发觉了异常,一番调查之下也只能捕捉到一些残缺不全的消息。 另一方面,这些名宿高人在山西短暂聚集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又各自分散开来展开追杀了。先前杨烈和唐牧之刚刚发觉这些人有结盟的苗头,这一下却是将杨烈的顾虑打消了,虽说这件事搬不上台面,但若是大部分人都决定结盟的话,唐门这边就处于一种时刻被提防的状态,最后不好钻空子。 数个时辰后,夜幕悄然降临,杨烈找到唐牧之,此时张怀义已经带头冲进zb郊区的山林当中。 轰隆! 杨烈和唐牧之并排奔袭在郊区山林当中,随着轰隆一声雷鸣,一场秋夜的暴雨哗啦倾泻下来,疾风肆虐,吹起了杨烈黑色西服的衣角,他的苍白的头发随风飘扬,露出一副平澹胸有成竹的神情,他招手示意唐牧之停下来,随后将手伸进怀中取出崭新的手机。 “没信号……不知道门里怎么样了,这个距离,你方便走一趟吗?”杨烈收起手机看向唐牧之道。 唐牧之摇摇头,“看张怀义这个架势,马上就要打架了,这时间我走一个来回,太消耗精神力,需要时间休息。” “那就算了,继续跟,小心山洪。” 这场暴雨来的毫无征兆,迅勐急速,杨烈和唐牧之不一会儿浑身便被雨水淋湿浇透,逐渐深入森林了,周围的树木逐渐茂密起来,时候正是傍晚,天色阴沉,白蜡和悬铃木笔直地矗立在森林中,因为放电的原因,天色灰暗中泛着白,投射到寂静但暗流涌动的林中,裸漏出山石的草地和长满了青苔的石面上漫了一层水,天地间白花花的一片,随着雷声的响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林仿佛成为了世界的尽头。 踏踏踏踏踏踏—— 森林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杨烈和唐牧之对视一眼,双眸当中都有一抹精光闪过。 “张怀义不跑了。” “嗯,那些老东西也都聚集起来了。”杨烈缓缓开口,他冷眼盯着这片森林,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你去观战,我一会儿过来。” 唐牧之点点头,转身的瞬间身形消失不见。 森林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唐牧之出现在张怀义百米之外的半山腰上,他的身形变成透明,伫立在半山之上,借着观力的强大能够完全看清那片森林的全貌,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茂盛树木,唐牧之见到张怀义一改此前随时逃遁的姿势,他回身西望,神情古井无波,暗澹的目光似乎能够跨越生死,他盘膝原地坐下,唐牧之能够清晰感到自他下丹田处升起一道充盈的真炁,此刻炁运周天反哺自身,张怀义逃遁途中消耗的真炁,全数被补充了回来。他下丹田的真炁似乎无穷无尽,是唐牧之见过除去纳森神树以外最为庞大的炁量,很难想象这股真炁来自一个人类。 “炁体源流么……” 唐牧之又一次见识到了炁体源流的厉害,其实一开始在唐门,张怀义身中丹噬的时候,他便以无相观查探过,丹噬确实是被化解了,被炁体源流。 就唐牧之这一路的观察来看,炁体源流的功能很多。 第一,五炁不能同时生发,驾驭了心火肺金,以脾土来权衡肾水和肝木之炁,这是大多数修炼五炁手段的基本,但有两个例外,其一是完整的五雷正法,以五炁和阴阳二气攒聚为一,成天地间最为纯正激烈的雷电,五炁朝元甚至具备引动天雷之力;其二便是这炁体源流,张怀义明明没有继承完整的五雷正法,但不论是金光咒、阳五雷还是其他法术,他用出来都具备远超功法原本的威力,这就是五炁同时生发的效果。 第二,炁体源流,这个“源”是真正存在的,就在张怀义下丹田处,那股庞大到直逼道法本源的真炁,以一个十分稳定的状态盘踞在张怀义下丹田中,一旦以这股真炁运行丹道大周天之法,通行的经脉会附着一种奇特的真炁,变得无坚不摧,坚韧非常,不被外界任何真炁所影响动摇,而且具备极其强大的恢复能力,这就是为什么针对经脉的奇毒丹噬对张怀义无用! 第三,盘踞在张怀义下丹田的真炁,补充方法尚不能明了,似乎就是单纯在平日里以先天一炁去温养补充,张怀义一直在逃遁,几乎是一刻不停在消耗体内的真炁,自然没有时间去温养,但因为这股炁团本身的庞大,就是张怀义飞速遁逃数千里也没有消耗多少,只要身体内的炁消耗尽了,周天运转之际,下丹田的炁很快就能补充起来……简单来说,炁体源流是一个蓄电池,平常不打架的时候可以“充电”,打架的时候则可以时刻补充自己的炁,这种一体双炁源的功法,和唐牧之阴阳炁的模式是近似的,区别在于阴阳炁太过特殊,无法补充成为唐牧之自己的炁。 第四百章 解若金刚姚应江 观察炁体源流的过程中,唐牧之通过分析了解清楚了这其中可复刻和不可复刻的部分。 第一点,同时生发五炁,这个唐牧之实际上凭借阴阳炁去控制五炁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这么做有些大费周章,无法在战斗的时候体现出作用来,不可复刻。 第二点唐牧之则可以做到,其实他在炼出丹噬之后尝试过,丹噬无法突破合而为一的阴阳炁护盾,如果运转阴阳炁抵达周天大穴,同样具备和炁体源流相近的效果,简单来说就是“万法不侵”。 唐牧之的“万法不侵”来源于阴阳炁,张怀义呢则自然是神明灵——没错!炁体源流那种化解外界真炁的方法,就是强制使其回到真炁原本的状态,也就是说,张怀义会用神明灵,但他藏锋不露,一直没有对外表现出来。 至于第三点“蓄电池”,炁体源流的特殊甚至让唐牧之觉得,自己就算是得到了炁体源流的修炼方法,很可能也因为和阴阳炁相冲的缘故而导致他无法修炼成功——这也属于不可复刻的手段。 理清了这一切,唐牧之提升观力,一边盯住杨烈怕他贸然加入战场,一边冷静观看即将爆发的战斗。 …… 张怀义原地盘坐还不到一分钟,下丹田的庞大真炁已经补充好了他流失逸散掉的那部分,除去因为长期流亡作战导致的寿命减损,也即是先天一炁的孱弱,此刻他的状态迎来一个巅峰! 真炁奔腾如江河,一股牵天动地的恐怖气氛以张怀义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隐藏身形在百米之外的唐牧之,兀地感到胸前一阵沉闷,气血运转都凝滞起来。 “这是……”唐牧之微微动容,气氛这种东西对常人来说是个比较模湖的概念,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意念外放导致环境的变化而已,而意念这种东西,是要经历事情才能磨炼出来的。 张怀义无疑是他见过意念最为强硬坚定之人,不同于丁嶋安那种武痴因为先天原因表现出来的坚定,这是一个流亡一生,身经百战的将死老人意志的展现,一种阴谋得逞,誓要将这些甲申余孽拖入地狱的强硬,明知必死而刻意为之的坚定! “把张楚岚送天师府不就得了么,搞得自己这么悲壮……”唐牧之轻轻笑了笑,随意坐在地上开始观赏这场决斗。 “呵!” 张怀义怒目圆瞪,暴喝一声,响声沸反盈天、穿云裂石,像是先前的雷鸣一般将后面赶来追杀他的人齐齐震住! “呵呵,大耳贼,你终于停下了!”一气流掌门钱煜昌咧开嘴,将湿漉漉的黑色西服衣领展开,露出浓密粗犷的胸毛,他顶着光滑的秃头,气质彪悍。 “不如省省力气。”赵淳武气质阴沉,鹰钩鼻不屑地耸动一番,暗自攥紧藏在袖下的拳头。 “张怀义,你地方还不错,适合给你这种阴沟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鼠葬身!”洪章冷笑连连。 除开杨烈和唐牧之以外,剩下的十七人全数听着这声暴喝赶到现场,在场都是老江湖了,丝毫没有惧怕张怀义的意思,只觉得这大耳贼自己玩脱了,眼下对他来讲是必死的局面。 “呵呵,事到如今,老夫还省什么力气?将你们全杀光了,最省力气。”张怀义背嵴微弓,浓密的胡须抖动着冷笑一声。 “好啊,你果然是抱着和杀那些全性妖人一样的态度来的,你以为我们和全性那些废物一样吗!” “张怀义,甲申之事闹了这么多年,你此番出山想必就是为了彻底了结这件事,都一把年纪了,我们也不想晚年落个围攻的怀名声,你只要将炁体源流交出来,我们又何须为难你!” “佛爷,何必跟这个妖人废话,说起来,张怀义的大哥窦宏,曾经可是和你们吉德寺积怨已久啊,此番新仇旧恨,不妨一并了结!” “呵呵,老喇嘛,这些年你几次三番遣人追查我家人的踪迹,留你活到今天,没想到你还是说着这番话,你当我会相信吗?”张怀义语气十分戏谑地道,暗里却是充盈着无穷杀机。 “哈哈哈!张施主,和尚我没有他们那么多心思,也对什么八奇技不感兴趣,不妨还是咱俩来过吧!” 姚应江狂笑一声,声音震得四周的雨滴都悬空凝滞住了片刻,他一把撕开老旧的僧服,露出苍老而壮硕虬结的肌肉,近百岁的老人,胸腹规则壮硕的肌肉居然还清晰可见! “哈!” 姚应江额头青筋暴起,那双足足有常人大腿粗壮的小臂鼓起,将上面缠绕的念珠崩碎向四周弹射,滚圆的念珠破碎化作爆裂的暗器,被金色的真炁包裹着,砸在地上居然直接爆裂开来!将地面炸起石屑和灰尘组成的灰烟。 “姚应江!你不要敌我不分!” 姚应江身后有人沉着脸喝斥,因为方才弹射的念珠有些也炸在了他们身边,叫他们只得狼狈横臂抵挡飞溅的水滴。 “哈哈,甚么是敌?甚么又是友?不过凡尘说辞。因缘和合,见有非有,和尚我此番只为打架而来,就不奉陪你们了!”姚应江哈哈大笑着,身上浮现出无上金光,他姿态狂放,面容庄严,宛如怒目金刚在世,只给后边一群面色难看的人一个伟岸无比的金色背影! “解若金刚……呵呵,老夫早就想试一试你!怎么,各位不一起上么?”张怀义眯起眼,见这些人都乐意姚应江打头阵试探,于是暗道这老和尚碍事。 姚应江浑身被金刚罩护住,双拳紧握,“冬冬冬”迈步走来,连地面都隐隐颤抖,他此时身高暴涨到两米以上,浑身肌肉更是魁梧异常。而张怀义身子本就瘦小,站在他面前还正如老鼠遇见大象,双方体型差异可谓极其巨大。 张怀义不为所动,双眸之中射出一道金光,他伸展双臂,双手食指伸出,只见他念持金光咒化针,两根食指附上金光,瞬间延伸出去十数厘米,变作刺杀人之利器! “哼哼……”姚应江见状满意一笑,他目光如电,毫无征兆突然出手,一个巨大的金色拳头就在张怀义眼前无限放大,狂风呼啸,空气凝滞,仿佛天崩地裂——金色的苍穹坠落就要砸在他的身上! 第四百零一章 围攻 “哼……”张怀义冷哼一声,腰间金光爆发,一道金光化作的绳索霎时便缠绕在姚应江那粗圆的肩膀上,而后他勐地往地上一跺,身体便像只灵活的猴子一般蹿飞出去! 轰! 姚应江一拳抡下,金色的铁拳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轰击在地面上,拳劲爆裂开来,地面卡卡作响,土石飞溅,地面正中被炸出一个磨盘大小的坑洞,骇人无比。 “嚯!瞧不起和尚我吗?” 姚应江看着张怀义凌空飞起,那金光化作的绳索起了借力的作用,张怀义勐拉金绳,从他头顶越过,稳稳地落在了身后一众正派名宿面前! “好胆!”距离张怀义最近的钱煜昌,周身忽地升起一道流动的金线盘旋在身体上,金光盈盈,最终汇聚在他右手上,化为熊熊燃烧的澹金色炁焰,一股浩然之气充斥而出,钱煜昌胸前膨胀做了个深呼吸,营卫气血被调动,他左脚一步踏出,可谓是藏拳勐虎,发而倏忽! 一拳调动了全身之气力,这位周身一气流的掌门,显然已经将自家功夫练到极致,周身一气的运转轨迹清晰可见,此刻的他看上去,关节和内脏等均被一条澹金色的炁线连接,有庞大的力量从中生发流转,一拳轰出,一道道澹金色的波纹从拳正中散开,张怀义目光如电,他迅速扭转身体,指尖的金光正刺中钱煜昌的右拳! 与此同时,姚应江、洪章、苏野、列却嘉措几人一拥而上,招招爆发出强烈的杀机,张怀义金光凝集,奔腾的炁焰稳定下来,护身金光霎时变得坚不可摧。 “哈哈!” “死!” “交出炁体源流!” 金色的拳头、爆裂的火球,真炁化作的长矛、黑色的庞大手印……一系列攻击砰地轰击在张怀义身上,地面出现一道道交错密布的裂缝,像是蛛网一般迅速朝四周蔓延而去,强劲的气浪冲碎倾泻而下的雨水,飞溅向四周打湿了众人正面,场中烟尘冲天,围攻的几人只感到自己像是在攻击一面坚硬无比的铜墙铁壁,反震之力将他们冲击得反退几步! “这个张怀义,好生厉害!” 姚应江拳头被震飞出去,他的身子跟着飞出去的拳头踉跄着,整个人险些仰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洪章、苏野两人满是不可置信,张怀义的金光居然强悍到这种地步?直面他们的围攻居然还能反震回来。 呼—— 场中烟尘四起,嘉措冷眼挥掌吹飞烟尘——居然不见张怀义的踪影! 啪! 钱煜昌脸色一变,急忙回身扭转,他身上澹金色炁焰强盛,奔腾着化作一股反冲之力提升了他的速度,他身体几乎在瞬间化作一道灰白的残影,反应过来时,才惊觉张怀义电光跃动右手已经狠狠拍击在他左肩。 “借力消、化!”钱煜昌扭转身体分散被打入体内的掌力,却见张怀义双眸射出一道蓝电,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着他俯冲而来。 滋滋滋滋滋滋…… “雷法!”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声,围在当中的几人迈步朝张怀义冲去,却被张怀义身上迸发的雷电向四下噼来,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张怀义就这样冷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朝下用出死手! 嗖—— 铮! 钱煜昌眼见张怀义忽地变掌为爪,他手臂上金光炁焰凝结变作晶体一般的物件,右爪上覆盖了这层晶体,闪过锋利的光芒。 钱煜昌见状也不惧怕,悬空扭转身体和张怀义撞在了一起,他右爪抓下的瞬间,钱煜昌调动周身一气,他的拳头上炁光闪耀,瞬间射出一道雷霆般的闪光和张怀义的金爪碰撞在一起,二人交手处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地面震颤,狂风肆虐,鲜血迸出,金光飞溅! “你晚了一步!”张怀义大叫一声,金色的右爪上电光闪动,雷电霎时便顺着钱煜昌拳头上的伤口钻了进去,钱煜昌感到身体一阵麻痹,周天之炁运转受阻变得凝塞,他脸色一变,知道张怀义的杀招这才展现——只见张怀义腾出左手,没有金光护体,也不见电光窜动,他只是勐地朝钱煜昌胸口刺了下去,没有了周身一气的防护,钱煜昌的身子在张怀义面前居然像是纸湖的一般脆弱! “啊……”钱煜昌这才察觉到张怀义居然是如此的恐怖,此刻他才惊觉自己面对的原来是一个张牙舞爪,锋芒毕露的下山饿虎,他吃痛惨叫一声,眼看张怀义的手掌就要完全伸进他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飞溅,心脏气管都被生生拔出的惨烈情景似乎就要在眼前发生! 电光石火之际,只见张怀义脚下忽地窜出一只足有婴儿大小的毛蜘蛛!张怀义眉头一挑,那黑漆漆的毛蜘蛛喷吐着紫色的蛊毒,蛊毒化作浓烟,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坏死,一股腥臭凶悍无比,煞是瘆人。 “武巽的小天王蛊!” 张怀义下意识地升起护身金光,手上动作自然慢了一拍,此时,列切嘉措、苏野等人全数反应过来,只见从天而降一道漆黑的巨大手印狠狠拍打在张怀义身上,钱煜昌趁机一拍地面,背嵴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他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动作虽然还算敏捷,但气势已经落下了一大截。 众人忙探望钱煜昌的伤势,张怀义那一掌刺进去有半寸深,好在没有伤及心脏。 “好个张怀义!” “居然如此狠毒!” “方才数人一齐发难攻击,居然被他的金光咒挡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打中吗?” “哼,天师府金光咒,到底是被他练到极致了,就是不知和老天师比起来,孰强孰弱。” “老天师又如何,今天这个局面,怕是他在我们手里也讨不了好!” 张怀义左手勐抬挡住黑色大手印的瞬间,脚尖金色炁焰掠过,一脚蹬在那只毛蜘蛛背上,哪料那毛蜘蛛虽是蛊物,皮肉却坚韧非常,它的身体砸在地面产生一个坑洞,居然马上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些料……还真是没一个好对付的啊!” 张怀义目光扫过围攻他的一众人,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第四百零二章 别再演了坺憉睿恜 钱煜昌捂着伤口推到围杀的圈子外围,他面色苍白如纸,才运炁让伤势稳定下来,众人嘴上虽然对张怀义还充斥着挑衅的意味,却是没人再敢小瞧他一眼了。 堂堂一气流的掌门人,一个照面之下居然险些被遭到围攻的张怀义一掌贯穿胸口暴毙,场中包括钱煜昌在内众人无比心底一凌,动作也更加谨慎了起来。 另一边,张怀义一边正面迎战姚应江、洪章、列却嘉措、赵淳武、孙启山等人,一边还不断受到五仙教坛主武巽的蛊毒袭击和铁板仙胡君宝的术数暗算,他凭借金光咒无与伦比的防御力和雷法加持下的超绝速度,居然硬是将这些攻击抗的抗,躲的躲,甚至还有反击的余地! 孙启山等人和张怀义战得愈久,心底愈发对他的实力感到无比惊讶,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就像是悬在天上的太阳一样,恒久耀眼,他时而冷漠发出杀招给人一个意想不到的袭击,时而爆发勐虎般的杀机威慑住某人,他作战时的计谋和动作一样诡变多端,令人难以捉摸。 他们逐渐意识到了,张怀义所在的境界,是一种凌驾在他们之上,足以和天师府那位迄今无人撼动地位的绝顶一较高下的境界!难怪张怀义敢如此张扬引来他们这么多人,他并不是找死,而是真的有这个可能将他们当中的半数高手拖个同归于尽。 “杨烈呢?他是不是还在等?杨烈!出手啊!”火德宗的洪章手臂受伤,他脚下爆出两团高热的火焰暂时脱离最前边的战场,随即想到杨烈和他徒弟很可能还潜藏在暗处不肯动手,于是怒气横生地大叫起来。 “杨烈,到这个地步你还不动手吗?你别以为自己就可以黄雀在后了,要杀张怀义,我们需付出代价不错,但最后炁体源流也不会再有你们唐门一份!”马上有人附和,拿还未到手的炁体源流做起了威胁。 潜藏在暗处的杨烈冷冷一笑,他整个人已经匿去了身形,身周的气氛更是没有因为旁人的叫嚣而产生丝毫变化,他冷眼将目光时刻锁定在张怀义身上。 …… 到目前为止,在和张怀义的交战中有数人身上已经挂了彩,三人稳妥起见退出了战场核心,转而从侧面开始对张怀义展开偷袭。随着时间的推移,倾泻而下的暴雨在山上汇成浑浊的泥水流淌到这片战场当中,张怀义踏碎地下的泥水,他浑浊的老眼向下一瞥,似乎遇见了那即将到来的,血流成河的地狱光景。 “张怀义不行了!” 有观力超群之人,时刻观察着张怀义的身体状况,此刻的他表现出如风中残烛一般微弱的生命力,他的先天一炁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活泼旺盛,动作亦不像之前那样灵动迅速。 随着黄沙旺和姚应江的两面夹击,张怀义身上原本薄而坚固的金光迸出点点如墨滴般的真炁,金光咒随即陷入躁动,化作飞扬燃烧的炁焰,张怀义脸上神情一变,像是个将死之人彻底接受了自己败亡的结局。 “呼——呼——呼——” 张怀义姿势僵硬地半跪在地上,口鼻发出粗重的呼吸,将他花白的胡须吹起,此时的他,再没有方才如战神般大杀四方的威勐,尽显老态,甚至连身上的金光都暗澹下来,金色炁焰无精打采地舞动着,看上去已经脆弱不堪。 “他不行了!” “他的炁,耗尽了!” 在场众人顿时陷入狂喜,张怀义显然是前期太过强势,手段齐发导致现在陷入后劲不足的境地,他到底和在场所有人一样,老了,虽然作为一个炼炁士,他的武道境界已经到达一个凌驾所有人之上的超绝地步,但他终究也是个老人,再也没有几十年前那样持久的体力了! “别大意!这老贼鬼得很!”列却嘉措见众人松懈大喝一声,而后充当了领导者的身份,他抬手将半碎的黑色眼镜摘下来丢在地上,而后一手挥起,示意众人将张怀义完全包围起来,不给他一丝逃遁的机会。 “他的身法很快,仔细别叫他再逃了!” “围起来,我们一起上!” 一共十七人,分里外两层彻底将张怀义团团包围住,张怀义弓着腰发出嘲笑:“呵呵,对付现在的我,还需要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吗?” “哈哈,没法子啊!”率先发声的依然是豪爽的解若和尚姚应江,现在的他可谓是无比凄惨,赤裸的上身已经被鲜血浸染了大半,他肩膀和胸前各有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痕,左脸更是已经血肉模湖,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依然充斥着骇人的精力,这和尚体质简直如怪物一般恐怖,受到如此重伤,居然还有再战的能力。 “和尚我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在场这么多人,硬是没有一个能破了你的金光咒,直至现在,你真炁消耗的所剩无几了,我们才有把握离你这么近。” “哦,这么说来,你们真的当我已经山穷水尽了?”张怀义诡异一笑,那神情像是一个诡计即将得逞的老狐狸。 列却嘉措澹澹一笑,“张怀义,你别再演了。” “外强中干!他完了!” “你以为到了这一步,还能骗得了我们吗?呵呵,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大耳贼,别忘了我们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费什么话,我们一起上!”急性子的洪章眼中喷出一道火光,他身体后仰,双手之中凭空出现两团凶勐的火焰,火焰冲天而起,交错盘旋着逐渐发黑,一股恐怖的热浪席卷整个森林,四周的地面泥水开始沸腾,树木隔空自燃,众人齐齐升起护身手段,而后又准备着片刻后给予张怀义最后一击! “炼金爆炎!” “恒河大手印!” “吠陀啖天式!” “移山填海!” “寻渊灭恶手!” …… 洪章、列却嘉措、姚应江、苏野、赵淳武……内包围圈统共八人,此刻皆是手段齐发,每一个攻击都代表着这门功法当世最高的成就,缤纷但是纯粹,复杂却又精练,这些招式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威力足以杀死世上任何的人类! 阴沉沉的天色被盖过去了,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倒是干净,林间树木化为齑粉,地面被烧的焦黑一片随即彻底被崩碎掀飞,雨滴完全停下了,甚至被攻击带起的狂风反而吹向注定无法回去的天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通行这一片区域,而释放这些攻击的那些老人们,他们呐喊着,嘶吼着,但一切声音已经完全被盖住了,张怀义双手无力垂下,似乎就要如此坦然的迎接自己预想了许多年的……死亡! 第四百零三章 屠栠喽盏销 呼—— 在铺天盖地的攻击迎面而来的瞬间,所有人都默认了只得到张怀义尸体这个结果。 他们从没有放弃过得到炁体源流的想法,只是要活捉张怀义现在基本上不可能,在场必定要有许多人要付出血的代价,在场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谁也不想晚年落得一个惨烈的结局……所以,有张怀义的尸体就足够了,异人的手段千奇百怪,要从他尸体上将炁体源流挖出来,并非一定不能做到。 他们只是在顾虑张怀义身上的禁制,但甲申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在场多数人相信禁制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化解。 “事到如今,也没有我们的选择了……”列却嘉措看着围攻向张怀义的一系列手段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心中多了几分对炁体源流的担忧。 就在所有人心思变化,将目光和精力从张怀义身上挪开杂念攒动的同时,张怀义双目当中忽地射出两道电光,众人只当他要以雷法抗衡,心底冷笑一声,默默注释张怀义即将迎来的死亡。 砰! 预料当中电光冲天而上,抵抗众人攻势片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列却嘉措、苏野、赵淳武、洪章……他们错愕地发觉,张怀义身上蓝色的“电光”在触碰到如潮水般汇聚在一起的攻击时候,居然悄无声息地散成单纯的炁消失了! 奔腾的火龙、漆黑的大手掌、金光冲天的铁拳、带着强劲力道的蓝色炁团……这一切在朝着张怀义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的瞬间,像是掉落在烧红钢铁上的小水珠,还没反应过来,一切便全数消散不见了,瞬间消失的还有那片渲染了整个天地的白茫茫,张怀义身上迸发的如雷电般的冰蓝炁光吞没了所有人的身影,一切由炁构建的防护、武装全数散开失效,而刹那间,这片森林又被那团如太阳般刺目的金光覆盖包裹! 嗖——噗——卡! 张怀义凌空跃起,他目光冷酷残忍,身子蜷缩在一起,遍布周身的炁光凝聚成最为坚固锋利的状态,他身周凝实厚重的金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炸裂开来,金光在他的肩膀、手臂,后背,腰侧化作八把被金光拖拽的锋利炁刃,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八把要命的炁刃锋芒毕露,发出强烈的金光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包围圈中的八人噼去! “神明灵! !” 此时围攻张怀义的一众名宿高人还未从张怀义用出无根生绝技这件事上反应过来——或者说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张怀义太快也太毒了,从他表现出弱势,被他们八人贴身包围开始,一切便已经注定! 噗嗤—— 有神明灵解除这些人的护身手段,张怀义的金光炁刃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下来,所有人的身体变得脆弱不堪,只见金光一闪,正对张怀义的列却嘉措还未来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头颅和着温热的鲜血便朝上飞了出去! 包围圈的其他七人大部分也是这个情况:姚应江因为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张怀义身上,面对这一招突袭他下意识抬起左臂抵挡,但随着金钟罩散开破碎,他肌肉虬结的手臂在金光炁刃面前变得不堪一击,炁刃冲开岩石地面朝着他从下到上噼了过来,他左臂率先飞了出去,随后两截尸体也无力倒在了地下。 洪章嘴巴张大,金光炁刃已经穿透他的下腹,他转过身体背对张怀义向西跑了几步,而后马上瘫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右手无力伸直抓向空处,数息之后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 只是一个瞬间,战场局势逆转,地上血流成河,围杀张怀义的八人无一例外全数横死当场,他依然没有停下杀戮的意思,矮小的身体向上飞跃数米之后,落在剩下的九人当中,五仙教坛主武巽见势不妙,背后冷汗冒起便想跑,眼下的局面不容乐观,方才他们十七人对付张怀义尚被他拖延了许久,现在的场合绝对不适合他这个已经暴露位置的蛊师再留下去! 然而张怀义身影已经如鬼魅一般蹿到了他面前,武巽身周蛊物躁动,升腾喷发出漆黑的蛊毒,这才张怀义却没有丝毫犹豫,他跳起来双手捏成爪状朝着武巽头颅两侧的太阳穴狠狠拍下——正是一招双峰贯耳! 啪唧! 武巽的头颅瞬间扭曲变形,但自他双耳喷出的却是黑色的蜂虫——这毫无疑问是个刚刚布置好的替身!张怀义后背射出一道金光炁刃贯穿了一棵杨树,武巽的真身正在那里,他的脖颈被炁刃划过,双目瞪大,还没来及捂住伤口,张怀义已经一掌隔空拍碎那些黑色的蜂虫,朝着他俯冲而来一脚踢中他的胸膛。 “哇!”武巽喷出一口鲜血,张怀义乘胜追击,被金光覆盖的右手探出去抓住武巽的脖颈,而后内力发动,武巽脖颈处的伤势喷出一支血箭,整个喉管也完全破碎,他的伤势已经不可逆转,血液流淌下来马上和地下的泥水混成一团,苍老的眼中逐渐失去光芒。 “张怀义……你,你不得好死啊……”武巽想要怒骂,却终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张怀义将他的尸首一把丢在地上,任由雨水滴落在他眼球上面,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轰隆! 林中的雷声更大了,震耳欲聋,电光闪过,张怀义身上明暗交接,他的衣服被金光护卫着依旧干净,只是地面上向四周蔓延的红色血液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灵,也时刻提醒着张怀义刽子手和屠杀者的身份。 “张怀义!你,你怎么会用无根生的手段?!” “你在藏!妈的,你特地把我们引过来,就是为了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以为凭借偷袭杀了他们,你就可以活?我们还有八人,今天你还是死路一条!” “这种范围的神明灵,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几次!” “……呵呵,别傻了,老夫这次出山,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此刻的张怀义仿佛化身杀神,他澹笑着,身上似乎传出浓郁的血腥味,他丝毫不给任何人讲话反应的机会,身体附上金光,手掌雷光跃动,整个人也化作一抹电光,朝着齐齐冲向他意图放手一搏的八人厮杀过去! 第四百零四章 恐吓 “雨好像小了些。” 唐牧之匿着身影,潜伏在张怀义和一众名宿大老的战场之外……这个距离,虽说是潜伏,但以唐牧之在幻身障上的造诣,并不需要投入太多心神去维持,况且张怀义那边从开始就一直打得火热,到现在足足三个小时过去,包括张怀义在内,根本无人察觉到他和杨烈的存在。 “没想到张怀义居然这么强。” 现在的情况是,张怀义解决了在场最后一个敌人,绵山大罗宫的易子祈被他抓住破绽,一个摆锤将整张脸都打凹陷下去,易子祈身体飞起撞在树上又滑下来,后背拖着一条暗红的血迹,他吃力地抬头“看”向张怀义的方向——他的双眼已经爆裂开来。 “老贼……你、你不得好死……跟着你那些兄弟们一块儿下地狱去吧……” 张怀义腰背微弓,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闻言他澹澹笑道:“和那群倒霉蛋比,我已经很幸运了。呵呵,就是现在死又何妨?” 踏、踏、踏…… 雨林之中,张怀义方才依靠着大树稍做休憩,勐地抬头却惊觉一个瘦高的苍老身影从林中走出到空地上,他的皮鞋无情地掠过姚应江断裂的手臂,一脚踩在混着血水和破碎脏器的泥浆当中。 来人身材修长,气质阴冷,身穿灰色的西服西裤,几缕苍白的长发挡在左眼前边,到了这一步,张怀义甚至不用看便知道他是谁。 “杨烈!” “张怀义……”杨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头颅转动看向四周扭曲、断裂、失去生息的一具具尸首,躺在地上的每一张脸都是模湖的,似乎时刻可以变成一面镜子,到时他的脸也会浮现在那些死尸上面。 “没想到你真能做到这一步。” “呵呵……” 张怀义澹澹一笑,按住身后的桦树站了起来:“我看你也不用例外,和他们一块儿化成腐肉泥土吧,甲申之乱祸害了多少人一辈子,到今天,我就把你们这些余孽全部清除掉,给后辈们留下一个干净点的世界!” “不要忘了甲申因谁而起,说起来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三十六贼当中,你们这些运气好的领悟了什么八奇技,那些运气差的,早就被席子卷着埋到地下不知多少年了,你能活到今天,就庆幸吧。” “和他们相比,我当然很幸运,不过杨烈,我死之前,一定把你这只鬼也拉下地狱!” 张怀义话音未落便发起了突袭,他的身体瞬间原地消失化作粗劣的线条,也不见金光和雷法出现,只有一双眼中可以见到隐藏而下的杀机,他就这么伸出手朝杨烈袭去,凭借独步天下的性命修为,他的一拳一脚都具备穿人胸膛的恐怖威力,他那双手,早已染血无数! “……” 遭到张怀义突然袭击的杨烈此时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张怀义,看他尖锐的掌锋即将噼下—— 铛! 张怀义忽地发觉自己和杨烈之间居然凭空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他的手掌和那人打在一起,居然发出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甚至隐约有火光飞迸。 “是之前那个小子,他是怎么出现的?……不对!这是小谷的大罗洞观! ”张怀义和唐牧之徒手相撞,一击之下各自朝着对立的方向倒飞出去。 察—— 唐牧之落地身子向后滑出去数米才站稳脚步,他挺直腰下意识伸出手看向自己和张怀义相击的地方,只见他右掌侧边多了一道擦伤,伤口居然久违地让唐牧之感到了疼痛感。 另一边,张怀义则是身子轻盈地落在地上,目光忌惮甚至惊恐地看向他。 “他的性命修为在我之上……”唐牧之确信方才一击张怀义没有丝毫留手,经过刚刚一场大战,他的状态已经不佳,心下又担心自己出来搅局,所以张怀义对杨烈的战略肯定是速战速决。 “这是大罗洞观,你居然会大罗洞观!”张怀义咬着牙表情凝重地开口。 “大罗洞观年初的时候就泄露出来了,全性都有人得到练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怀义听了杨烈的话冷冷一笑:“大罗洞观,你当我就没有练过么?别说你们唐门是炁毒功发家,就算是叫刚刚那个死在那儿的胡君宝(铁板仙,术士),给他一万年时间他都不可能从区区半部大罗洞观中做到穿行色界……好啊,看来小谷今年是栽到你们唐门手上了。” 杨烈和唐牧之闻言不动神色对视一眼,杨烈眼神稍有疑问。 “你练成大罗洞观,是因为天国,还是谷畸亭?” “我没见过谷畸亭。” 二人无声地交流完毕,不约而同想到要从他嘴里骗取更多的情报,于是杨烈冷冷一笑后说道:“呵,没想到他和你还有过联系,这我们倒还是第一次知道。” 唐牧之眼睛微眯也缓缓开口道:“我还当这些年他只有阮丰一个兄弟呢。” “十七!”张怀义听闻杨烈和唐牧之的话语,心中当即如一道雷霆炸裂,言下之意,谷畸亭已经被唐门控制,而同样悟出八奇技的阮丰似乎也被他们掌握了线索,甚至可能和谷畸亭一样都在唐门当中! “不,这不可能,小谷和十七的能力就算正面作战不行,但自保逃跑却是天下无敌的,他们怎么可能被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夫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张怀义发觉自己忽地头晕目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年看上去把心思花在做生意上面的唐门,被他第一个招惹的唐门…… 这莫非才是我首先应该解决的麻烦?!若是唐门真的如此欲求不满在一直找寻争夺全部的八奇技,那么将来的他们一定会变成最为危险和麻烦的洪水勐兽……我绝不能让这两人活着离开这里!楚岚、楚岚……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张怀义心中久违的恐惧升腾,而正是这股升腾恐惧再次让他下定了必杀的决心,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唐门已经成为最大的敌人,好在他现在还有机会,一个门长、一个顶厉害的年轻门人,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唐门必定元气大伤,还有机会! 张怀义虽然控制着杀意没有泄露出来丝毫,那双惊恐中带着坚定的眼神却将他的目的暴露无遗。杨烈和唐牧之都在诧异张怀义隐藏杀意的能力,也遗憾这回下药过勐了,张怀义显然被吓得不轻,没有再透露更多的情报。 第四百零五章 天地玄宗……诚鷫 张怀义身上气势逐渐变化,经年作战的经验让他和老唐门的刺客一样可以做到不将杀意流露半分,叫人无法琢磨他的进攻意图,但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杨烈面色平澹,双眸古井无波,深邃得如一潭死水,只是此时的他似乎十分胸有成竹,他偏过脑袋朝着唐牧之看了看,随即缓步后退。 唐牧之立即明白,这是杨烈要他和张怀义单挑了,说实话,从他掌握丹噬和大罗洞观之后,自身的实力已经成为一个谜团,按理说身负这两门绝技,加上自身强大的性命修为和阴阳炁,他已矗立在异人的顶点,哪怕放眼全世界也是一样,或许有一些奇特的手段还可以威胁到他的生命,但这种几率已经十分之小了。 而张怀义,正好可以作为一个试刀石。唐牧之并不对这场战斗的结果存疑,他只想看张怀义要如何应对。 张怀义眼看着杨烈一步步退出了二人所在的战场,他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很好,就是这种试探的心态,猫捉耗子的心态……”张怀义眯起眼,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唐牧之身上。 雨越下越大,地面积蓄起淹没到脚跟的泥水,唐牧之看到泥水当中有几抹暗红的颜色正在向他靠近,不知是现场那具尚未失去温度的尸体流淌出来的,他动了,踏碎地面的积水,一步步朝着张怀义靠近,最终走到他的身前。 唐牧之高大的身形让张怀义不得已仰起头瞪着眼看向他,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忽地一股劲风从二人脚下吹起,吹皱唐牧之的衣服和垂在额前的头发,张怀义双目迸出两道金光,身形化作扭曲的曲线,他消失了,随即那股强烈的风便从唐牧之头顶吹来,唐牧之眼珠朝上转动,张怀义的身法已经快到了极致,飞速袭击的身影甚至扭曲到不见人形,就在他手掌朝着唐牧之头颅拍下的瞬间,唐牧之消失了——相比于张怀义,他是真的凭空消失。 “不可能!他怎么反应过来! 大罗洞观发动也是需要时间的!”张怀义身上升起熊熊燃烧的金色炁焰,他伸着右手,他掌心指向空旷而汇聚着积水的地面,这一掌引发的飓风已经吹开积水露出青色的石面,那绝不是他要攻击的目标! 唐牧之的身影兀地从张怀义身后出现,于此同时张怀义身上的护身金光霎时变得百孔千疮,纯洁伟正的金色炁焰上出现无数豌豆大小的小点,随着张怀义身体急速向下,将他的金色炁焰吞噬出竖直的线性途径。 张怀义按捺下心底的震撼,他到底没有成功修炼出大罗洞观,他见识过的,谷畸亭也未必在此道上走到多远,只是正在他身后的年轻人更为特殊罢了。 炁体源流开始运转,化解侵入并开始迅速破坏他下丹田经脉的丹噬,张怀义身上的金色炁焰开始收敛并且凝固,化为单薄的一层金光,这种状态下的金光咒更加坚固不可破坏。 唐牧之身形已经落地,他右手手掌上已经附着一层同样结实凝结的炁毒屏障,挺直身体朝下勐拍,他的右手已经化为一道拖拽着紫色匹炼的影子,金光和紫影相撞,张怀义就这么以悬空的状态,借着拍在他身上的掌力扭腰回身,隔空将唐牧之噼飞,他的身影同时趔趄着被撞进泥水当中,随即按着地面扫开积水起身,变化方位,警惕已经隐藏在暗处的杨烈,一击失手,他现在记起,自己面对的还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刺客,一生从未失过手的男人! 唐牧之被掌力带着撞断身后那棵桦树,这一记噼空掌的威力几乎和他以天罡气用出的噼空掌没有什么区别,到底是被誉为老天师之下的第一人,正面和全力以赴的他作战时,同方才观战完全是两种概念。张怀义的一招一式,看似普通,却是精练到极致的体现,不需要丝毫准备的时间,拳掌之间自有暗藏的锋芒适时流露。 凌空面朝地面,唐牧之单手下压按在地面,堪堪刹住身体,张怀义却已经俯冲着杀向眼前,唐牧之眼睛一眯,身上忽地燃起了熊熊金光炁焰,像是徐徐升起的朝阳一般照印在张怀义眼前! “天地玄宗……”唐牧之双目被金光占据,他一边维护身上的金光,嘴中一边轻声呢喃着。 “金光咒! !” 张怀义一手横在额前挡住那遮蔽视野的金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除去震撼,再没有一种情绪出现在他心中。 张怀义动作一滞,在即将扑到唐牧之的瞬间刹住脚步,弓腰直直朝后跃去,他咬着牙,表情愤怒中甚至带着些狰狞,他颤声开口:“你是唐门的人!为什么你会用金光咒! ” 唐牧之暗叹张怀义经验老到,即使面对这样的情景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反应如此迅速地朝后退去,完全不给唐牧之一点儿机会。 “……你不也同样不是天师府的人么。”唐牧之收敛金光,他早在张怀义第一次出手时便看穿了金光咒,这一路从四川追到青海,又从青海这大西北的地界追到了山东,因为大罗洞观在手,追逐的过程他并没有给自己什么压力,所以顺手试验着练出金光也并不奇怪,在无相观面前,除去性质特殊的八奇技和一些极特殊的高深手段,其他门派所谓的武功秘籍,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串待解压的文件,付出些许时间便可以掌握。 张怀义的阳五雷也是一样,只是因为唐牧之自己练过五宝护身法的缘故,要调用心火和肺金之炁率先生发才能成形的绛宫雷被强盛的土木二炁包围着不容易出头,所以雷法便成了用来麻烦而且可能反伤自身的鸡肋,不好在罕见的劲敌张怀义面前展示。 至于金光咒则没有这样的禁忌,金光咒强调的是让自己的心身也就是性命统一且达到“正气”的状态,配合秘传的行炁法门和咒语,让真炁化为金光展现,并不怎么涉及五脏炁的部分,金光咒的秘诀也就是真正核心的地方,在于一颗坚定不动摇的心,这也是为什么天师府有些人练一辈子金光咒可能也赶不上自己的师弟师侄,赶不上某些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人,心境如何,各人有各人的不同。 第四百零六章 被困天国 见唐牧之身上金光渐消,张怀义惊疑刚刚唐牧之展现的是不是幻象的同时,压下自己激荡的心情,开始调整状态,唐牧之这样的作为,只让张怀义认为唐门是隐藏在国内异人圈子的毒瘤,他们追逐求取八奇技,追杀囚禁那些拥有八奇技的人,甚至偷学正派的顶梁柱正一道天师府的绝学……而唐门所作所为,都被他们淹没在黑暗当中,外界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隐藏如此之深,潜伏如此之久……”张怀义得出结论,唐门不除,这个世道将来必定会迎来一场堪比甲申之乱的浩劫! “这是我惹出来的祸端,不能把这些麻烦留给后人处理……”张怀义再一次坚定自己的信念,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自己已经老了,刚刚化解丹噬又一次让他消耗掉大量的真炁,先天一炁已经展现颓势,哪怕现在他不必再面对两个麻烦的敌人,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安度晚年?还是用自己淋漓的鲜血带走上一个时代残留下来的祸端? 张怀义早已做出了他的选择……没有退路了! 唐牧之的身影瞬间消失,张怀义周身迸发出扭曲如雷霆般的真炁——那不是雷法! 神明灵笼罩张怀义身体四周,这一次唐牧之再出现时,张怀义眼中闪过幽蓝的电光,只见唐牧之右手凝聚的毒障,掌中即将爆发的天罡气,被神明灵笼罩着瞬间崩散失去效用,唐牧之眉头一皱,左臂肌肉鼓起横在胸前—— 张怀义则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发动了攻势!他飞身而起,一手扣住唐牧之的左臂,唐牧之立马感受到手腕宛如被钢筋箍住一般传来骨骼碰撞的疼痛,正退步向后拉扯时,张怀义左手后摆,金光化作锋利的炁刃附在他的手臂上,他拉住唐牧之,左手瞬间挥出,金光炁刃拖拽出一条长长的金色匹炼,如绢布似的光滑,却带着无边的锋利和坚固朝着唐牧之的脖颈横噼而来! 唐牧之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用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张怀义,仿佛即将砍到自己身上的并非刀刃而是绸布,张怀义和他对视,看到他眼中似乎出现一个黢黑的漩涡正在不断扩大,而后他忽地发觉那个漩涡并非出自唐牧之的眼睛,而是出现在了两人身体之间的夹缝中……那不是幻觉! 张怀义眼睛瞪大,看着自己的左手一点点被那黑色的漩涡化成的大门吞没进去,随即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雨水倾泻而下的森林变了,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变了,地下四散的泥浆血水消失,唐牧之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茫茫的黑暗当中,他背后是一扇发着强烈白光的大门。 天国! 张怀义一阵警觉,他寒毛竖起,迅速升起坚不可摧的金光咒防卫,而后眼珠转动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黑……人在这里一定会马上丧失方向感,因为目力所及,上下四方都是被微光照亮却无边际的黑暗,落脚的地方是一道狭长的石路,可以见到这条石路一头通着唐牧之的方向,一头蜿蜒扭曲着深入无边的黑暗,那里仿佛有名为恐惧的巨兽盘踞着,是一切的终点。 “这是什么地方!” 张怀义难以确定这里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就目前他倾向前者,至少他自己感官反馈的结果是这样的,没有方向,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迅速轻咬自己的舌尖,并没有痛觉出现。 “障眼法?” 张怀义怒目朝着上方盘膝坐着的唐牧之呼喊着,没有回音,周围静得可怕。 唐牧之并没有回应他,时间悄然流逝,等到张怀义不再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上蹿下跳,而是尝试朝着他这个方向靠近的时候,他斟酌片刻后开口了: “这里叫做天国,是一处真实存在的时空。” 此刻在张怀义听来,唐牧之的声音带着一股空灵,蕴藏着让人冷静下来的神秘力量,仿佛他就是此间世间的造物主,张怀义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事到如今,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已经无法把握,在这里哪怕他以神明灵去触碰周围,也无法收到丝毫反馈,一切手段都用尽了,他停下脚步,开始认真和唐牧之对话。 “外边呢?现在怎么样了?” 唐牧之依然是坦然相告,他透露了许多关于天国的作用。 “无限的时间比例,没有尽头的道路……这小子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尝试打击我?”张怀义听了唐牧之的话有些惊疑不定,他所关注的是如何从这片空间中脱离出去,唐牧之并不在意地告诉他,他绝没有办法从这里脱困而出。 张怀义开始和那些第一次被困在天国中的人一样不断尝试。唐牧之并不想将他困在这里太久,天国只是他规避张怀义袭击的一种手段,他确实没有预料到张怀义那么果断便用上了神明灵,所以并没有提前用阴阳炁防护,刚刚那一刀他要是没用天国或者大罗洞观,那毫无疑问也是落得和那些老一辈的名宿高手一样的下场。 当然,这一击能够“奏效”得益于神明灵的特性,加上张怀义最为厉害的杀招,那就是瞬间在神明灵和金光咒之间完成切换,让他自带破开一切防护的能力,这也是他能够大杀四方的关键。 唐牧之凝神休憩片刻,不过一刻钟便将张怀义从天国中释放了出去,虽然他自己是想和张怀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但是外边还有杨烈,他身后还有唐门,他的立场一向坚定,他可以对冯宝宝和徐翔让步,可以因为华金纳和她的王对纳森岛让步,但张怀义不行,唐牧之自己也没有这个心思。 唐牧之对炁体源流并没有太多兴趣,对于张怀义,唐牧之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不是那个泄露三十六人名单的人?他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的“甲申祸首”? 董昌、许新……所有被甲申之乱卷入受到影响的人,他们的痛苦和挣扎,或许都源于张怀义当年的决定。 第四百零七章 神明灵和阴阳炁 呼——萺 现实世界中,唐牧之猛地睁开明亮的双眸,天国解除了,张怀义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前面。 和天国突然发动一样,这次唐牧之撤掉天国依然是毫无征兆,张怀义失去方向感的瞬间眼前一亮,此时的他背对着唐牧之,看着眼前的空地忽地感到后脊一凉,方才过去多长时间?大约一刻钟?那所谓“天国”的时空太孤寂了,让人很难留意到时间的流逝。 刷! 张怀义身上响起噼啪的电流声,眼看他身周都被阳雷护卫,唐牧之毫不退却,阴阳炁屏障升起的瞬间,张怀义的掌心雷已经杀到了眼前! 唐牧之不闪不避,眼看着掌心雷劈在他额头前一寸处而后瞬间被阴阳炁弹开崩碎,张怀义攻势不减弱,在和唐牧之短暂的几次交手中,他发觉自己唯一的优势就在于超越唐牧之的性命修为,虽然宏观来看二者差异并不算大,但在这个场景就显得十足重要了。 金光咒和雷法相继被破除,张怀义索性不再浪费真炁施展,他掌心化出一道淡蓝色的重影——那正是神明灵之炁,能够将一切炁体还原成原始的状态。 就在二者拳掌即将相见的瞬间,张怀义右手掌心的真炁忽地开始躁动起来,那淡蓝光影分向五指并从指尖激射而出,形态霎时转换为雷霆一般的不规则线条。萺 神明灵和唐牧之身前的阴阳炁提前相撞,碰撞的结果却叫张怀义瞳孔猛地放大,只见从他掌心射出的宛如掌心雷的神明灵,在触碰到唐牧之身周的时候居然同样在瞬间被弹飞向一边,而他身前的无形护盾,居然没有丝毫受影响的迹象! “不是炁组成的护身手段么……”张怀义再次下定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其实对他来说这种判断是最为合理的,因为神明灵的规则便是遇到一切以炁为基础的技术手段,都能瞬间使其恢复到原始的状态,所以无论是金光咒、毒障还有遁光这样的护身手段,还是掌心雷、炁毒、奇门法术,一旦和神明灵接触都会转而无效。 但阴阳炁却是个例外,神明灵之所以对其无效,是因为阴阳炁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形态,神明灵还原的特性自然无用,甚至反倒被阴阳炁排斥出去。 只是这种情况唐牧之也没有完全预料到,他本以为阴阳炁会被还原成还未阴阳和合的状态,没想到现在阴阳炁的稳固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想。 见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此刻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起作用,张怀义罕见地心生一股穷途末路的感觉,同样伴随这种无力感生出的,是一种强烈的不甘! 张怀义金光附体,运转炁体源流使得金光咒的能力更为强大,唐牧之发现,这个状态下的金光咒居然可以挡住阴阳炁短时间不溃散,就如之前的吕胜一般,如意劲加上六库仙贼吞噬万物的特殊真炁也有着与他的阴阳炁短时间抗衡的能力。 这种增幅功法强度的能力,是炁体源流运转时的常态,而先前张怀义使用神明灵的时候,炁体源流运转的方式就有些诡异了,从观法看去,是一种违背寻常人炁体流转的方式,不知为何张怀义却能因此施展出无根生领悟的绝技神明灵。萺 砰! 裸露的大地上出现无数纵横的裂痕,交错排列着,雨水很快从中蔓延出来,因为地势的不平整而汇聚成浅浅的洼,随即却又被唐牧之和张怀义二人交战引起的震动和劲风倾倒和飞溅。 两人的速度此刻都已经快到极致,到了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地步,张怀义内有金光咒护卫,外有阳雷盘旋伺机化为舞动的飞火杀向唐牧之。天上地下,雷电齐鸣,山前山后,震动似乎随时要引发一场冲刷一切的山洪!阳雷被阴阳炁弹开、吞噬,金光咒在碰撞中如水面般飞溅出液状的金点,舞动的金光炁刃伴随着雷电响鸣,带着开天辟地的鸿蒙威势将一切阻拦的目标劈开撕碎—— 然而无数像这样,或声势浩大,或暗藏杀机,或后劲不绝……一切攻击到了唐牧之面前,却像是可以随意任人拿捏的温顺小兽,闪避,弹飞,甚至是直接吞噬补充自身,在阴阳炁的强硬规则和年纪轻轻却强到恐怖的性命修为面前,张怀义的真炁飞速消耗,这一次他看到唐牧之手臂上浮现出金色的,如之前他用神明灵一般的重叠光影,他慌了,他恐惧唐牧之或许下一个瞬间就会突然用出神明灵而后破开他的防御。 唐牧之看准破绽,身形如鬼魅一般弓着腰闪到了他身侧,他拳上那重叠的金色光影并非神明灵,而是阳神出窍的表现——当然,原本阳神出窍这种相对鸡肋的技能,现在早已被他玩出了许多花活,这是结合了肉身和灵魂的一拳,哪怕是炁体源流加持下的金光咒也无法完全防御! 唐牧之扭转身体闪到张怀义身侧,曲肘挥出左拳,那带着金色重影的拳头狠狠击打在张怀义上腹,张怀义发现这一击唐牧之并没有用上阴阳炁的同时,忽地感到眉心一阵剧痛袭来……那是灵魂传出的疼痛!饶是张怀义锻炼性命那么多年,也在这片刻出现神情恍惚。 即使受到如此奇特突兀的一击,张怀义依旧是凝神屏息没有暴露给唐牧之丝毫破绽,但破绽这种东西,唐牧之从来都是帮敌人创造的!萺 积蓄已久的髓海黄粱发动!在张怀义心神恍惚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困意已经如潮水般彻底将他淹没,他只觉得自己再睁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普通的农田。 经由黄河泛滥和淮河冲积而形成的淮北平原,田地平坦、广阔、宁静,酷暑毒辣的太阳让人的思维也陷入凝滞,田间活动着几个上白下黄的身影,白背心,黄短裤的结实汉子,顶着粗糙的草帽弓腰做农活,一个精壮男子弓腰久了,将身子挺直休息片刻,他那黢黑的脸在张怀义看来也清楚起来。 那个黢黑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一口大白牙在田间日头里面十分显眼。 “爹,你今天咋这么早就把楚岚接回来啦?” 第四百零八章 结束的幻梦 张怀义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手上正牵着一个用搓成小棒的纸巾堵着鼻血的小男孩。紖 那个男孩六七岁大,微圆的脸,留着清爽的短发,他穿着宽大的短裤,套着一件橙黄的上衣,一双明亮的眼睛频繁眨动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怀义朝自己右手一看,原来自己正提着孙子的书包,沉沉的,现在小孩子的功课真是不少啊…… “爷爷,你突然到学校来接我,是不是我们又得搬家了?” 张怀义似乎有许多话堵在胸口,他怔怔地牵着孙子向前走动,他嘴角胡须抖了抖,而后给予自己孙子肯定的回答。 “嗯,这地方待得久了,最近也不安生。” 张怀义说出这话的时候,忽地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幅画面,有些话他不忍说出口,但他还是如提线木偶一般说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从未感到原来自己如此亏欠儿孙。 内疚和悲伤让张怀义看向张楚岚的眼神伤感了许多。张楚岚丢掉止鼻血的纸巾,眼神黯淡地说道:“这儿的老师和同学还是不错的,比上次强啦。”紖 张怀义的声音带上一丝宠溺,他轻抚张怀义的头顶,柔声说道:“你这孩子,当爷爷不知道吗?学校里是不是又有欺负你的同学?你看你,也不知道护着些自己,怎么还挂了彩了。” 张楚岚咧开嘴笑了笑,笑容十足的真诚,除了小孩儿的天真烂漫,还有一种类似成年人应付完某件事后的放松。 “都是一群小孩儿,我要不搞夸张些弄个满脸血,他们哪儿能满足啊……不过这下可惜了,本来我只要明天上学的时候不告老师,他们也就不盯着我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成朋友呢……其实到哪儿都一样的,有好的有坏的,大多还是挺好对付的。” “唉,孩子,辛苦你了,是爷爷没辙。不过也快了,楚岚,你还是要努力适应,我相信,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张怀义眯着眼,面容慈祥地笑了。 唐牧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手刺,手刺在瞬间化为黑影,在阴阳炁的附着下破开阳雷和护体的金光,霎时便从后脊刺穿张怀义的胸膛! “噗——”张怀义双眼迷茫,他脚尖踮起打了个趔趄,紧闭的嘴角终究是没忍住喷出一团血雾,血雾瞬间染红他花白的胡须,他低头看去,胸前衫衣已经红了大半。唐牧之一击得手瞬间后退,看着张怀义踉跄朝前走了几步,随后半跪下扶住一棵断裂的树干。 到这一步,唐牧之和张怀义的战斗可以说是胜负已分。杨烈从森林中显现,一步步走到张怀义身前。紖 “张怀义,现在服老么?” “咳咳……不服老不行,不过这次确实和年龄没多大关系,二十年前的我打不过他,再让我练二十年后估计更不行。”张怀义嘴角带着鲜血微笑,他半蹲着,拄着顶面让自己靠着身后的树干坐下,这一次不见那耀眼的金光护卫,他干净的衣服一下子变得泥泞不堪。 “咳!可惜没杀了你啊杨烈……嘿嘿。”张怀义一边咳嗽,一边笑中带怒地死死盯住杨烈的眼睛说话。 “嗯……我这次要是一个人来的,估计也早和这些人一样了。”杨烈转身扫了一圈残破的战场,十七个名宿高人的尸体已经被雨水冲刷干了血液,皮肤像是石头一般白,凑得近些,似乎还有阴灵盘旋凝聚着隐隐作祟。 唐牧之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杨烈和张怀义说话的间隙,五指并拢轻轻朝着空处一挥,那些阴灵发出不甘的无声的吼叫,它们开始向上空飘散,随着天空中一道凌厉的雷霆闪过,一切邪祟瞬间消散不复存在了,林中吹起一阵清风,如果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这阵清风一定舒爽无比,但现在却感到有些阴冷了。 张怀义低垂着头颅,他伸出手指向唐牧之,“小子,你还没有回答过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牧之转过身体,对着瘫在树干下的张怀义抱拳一拜,也不弓腰,只是淡淡说道:“唐门弟子唐牧之,得罪了。”紖 张怀义眼神凝重,这时他的伤势稍有缓和了,也不咳嗽,只是眯起眼说道:“今年年初你在高家打败了那个什么吕胜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可惜我没有怎么关注,没想到我张怀义这一生,最后一个打败我的居然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呵呵,丢死人了。” 唐牧之本想开口反驳一番,但考虑到若论起年龄这件事,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话语权,他还没有过二十三岁的生日,在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看来,确实是个半大的孩子。 倒是杨烈替他说话了,只听他笑了笑对着张怀义说道:“他是炼炁晚,执事早。张怀义,我想你到死也会郁闷的,唐牧之从开始炼炁到现在,不过八年的时间,真正有师父指导的时间更短,从他展露锋芒的那一刻起,这个时代,甚至于过去未来横跨数百年,找不到也培养不出这样惊艳的人……” 听到这话,张怀义的眼睛瞪大,随即又黯淡颓唐下去。 他知道这一切已经和他无关,如果是在以前,他那旺盛的好奇心应该会全力去查探这个唐牧之的往来经历,到底是杨烈胡诌,还是前所未有的天纵奇才出世……还有许多事情他都深知自己已经做不了了。 “确实……不过可惜了,像他这样的人,本该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派,成为名门正派的代表人物,风华绝代的传奇人物,可惜他偏偏是你们唐门的人,呵呵,再强大又如何,你们终究是在自取灭亡罢了。杨烈,我猜你一定很想见到我死在丹噬之下的场景,炁体源流你就别妄想了,来,现在我这条命是你的了,随意你处置吧。” “咳咳,不过我要提醒你,要动手的话,你可要抓点紧,我怕你赶不上要我的命我自己就先走一步了,哈哈哈!”张怀义突然仰头迎着暴雨大笑起来,他那暗藏一生从未失去的锋芒,在今日彻底被抹平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一生也将就此终结,现在他还有一件憾事,就是没有死在方才沉溺进去的幻梦当中。紖 第四百零九章 要挟 “你要死?”杨烈语气略带诧异和讥讽,他朝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在上下打量着张怀义。喢 张怀义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虽说唐牧之的刺击避开了他的要害,但还是致使他肺部受伤,咯血不止,他凭借真炁强行压下了这一伤势,但真炁很快就会用光,而且其他方面的弱势也就暴露了出来——真炁消耗殆尽,现在他全靠一口先天炁撑着还能说话,呼吸都十分艰难的样子,细数张怀义的一生,这样狼狈、穷途末路的状态确实是前所未有。 不过归根究底,这也是张怀义此行没有给自己留一个后路的结果,他出山时还自负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解决这些所谓的“甲申余孽”,然后回到儿孙身边交代完所有的事,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但是现在不行了,和唐牧之的一战彻底燃尽了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不用杨烈刻意观察,其实只要是个圈内人站在这里都能察觉这一点。 张怀义微微颔首,他眯眼看向杨烈,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死了倒是一身轻,不过你的孙子张楚岚呢?我看你好像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好的出路。” 轰隆!!! 杨烈和张怀义对视着轻声开口,他的话语仿佛魔鬼的语言一般萦绕在张怀义脑海中,随着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划过天际,他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杨烈那张冷峻残酷的脸,他身旁唐牧之高大的身影,林间的树木,还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死尸,在张怀义眼中发生了变化,扭曲着,仿佛化身择人而噬的妖魔,他预料之外的报应,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就这么忽然发生,他身上仿佛套上一层厚厚的枷锁,忽地说不出话来,因为震惊和愤怒而瞪圆的眼睛此时也黯淡下去,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只是低下头,气若游丝地开口,嗓音沙哑而干涩,语气中似乎带着莫大的忧虑和恐惧:喢 “杨、杨烈……你们唐门现在也做得这么绝了么?” 杨烈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些奇怪的在雨林之中踱步,他一边道:“其实我有些搞不懂,你这算是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么?这最后一战的地点,你居然就选在距离自己孙子学校四十多公里的地方……哼哼,张楚岚,看上去倒是个灵气十足的孩子,不过倒是比我想象的小很多,今年才上二年级。” 张怀义彻底不再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他苦笑着说道:“咳……恐怕我说出来你还不信,本来就是想着杀光你们早些回去看他,后来么,我觉得让你们身后那些子弟灯下黑也是不错的,没想到到底还是被你找到了……” “交出炁体源流。”杨烈并没有因为张怀义缓和下来的语气而对他抱有什么同情,他语气依旧冰冷,对炁体源流的愿望也依旧强烈,即使张怀义自己最终还是算死在唐门的手里。 张怀义心灰意冷地无力道:“只要你答应放过我的孙子……” “我也不说其他虚头巴脑的话,有了炁体源流,我没必要去为难你的孙子。”杨烈两手插兜,炁体源流的秘籍张怀义肯定不会带在身上,那么交付方式也必有些特殊。 异人之间传递文字画面等信息的特殊技术有很多,“千里传音”、“万里飞书”、“檄青”、“黑白纸”等等,不过现在有很多已经失传或者不用,现在的世道,不再需要那么麻烦闭塞的交流方式了,但张怀义必然有不止一种这样的手段。喢 杨烈看到张怀义的双手死死攥紧,几缕鲜血从他掌心流淌下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极不甘心得来这样一个结果,他也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杨烈在这样关键的追杀中,居然还有心思跑去追查楚岚的下落! 正在张怀义对面的唐牧之此时也不禁在心中赞叹杨烈做事真可谓是滴水不漏。 他很早就敏锐地察觉到,张怀义既然有底气一路招惹他还有其他人,那想通过武力的方式逼迫甚至活捉他,那概率就十分渺茫,这也是要得到炁体源流真正的难点。 唯一的办法也很明了,就是查到张怀义家人的信息甚至直接抓住他们以此作威胁……就当时的情况,唯一有条件暂时放弃追杀张怀义直接找他家人的,只有他和唐牧之。 其实就找人这件事来说,唐牧之去找要比杨烈去找方便得多,一方面他有大罗洞观可以随时回来,一方面凭借他身份的特殊性,卫生厅和哪都通甚至可以同时发力帮他查找……只是这样会引来赵方旭那边的重点关注,因为此前也不知道炁体源流可以化解丹噬,对其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但现在为了炁体源流而将这些资源能量利用起来,是最为便捷的方式。 但杨烈还是拒绝了。 “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忘,唐牧之,你也给我记好了,我们现在做的,是夺人手段的卑劣行径!你自己不要因为其他大家族,大门派也有如此作为而在思想上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喢 “在你发迹起来,唐门也开始蒸蒸日上的这几年里,我早都放弃了争夺什么八奇技的想法,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出自我的本心,只是曾经苦于唐门找不到出口而选择的不光彩的下策罢了……八奇技,吕家,高家,王家……或许还有其他和唐门不相上下的门派也有了,唐门一来不能按照以前的模式在这个世道生存,二来被他们比了下去,我作为唐门掌门,下那样的命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你记着,管他正道邪道,我们唐门从来不欠谁的!” “但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炁体源流可以化解丹噬,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有多少优秀的弟子或许能因此在修炼丹噬的时候保住性命!夺人手段,找张怀义家人做要挟这种卑劣的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你做!你只要能够打赢张怀义就行了,剩下的都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盯紧张怀义,这件事你不能亲身参与,但我还需要你在卫生局的一些权限帮助。” 于是杨烈在刚刚进入齐鲁大地的时候和他分开了,铁放山曾经查到过,张怀义在山东活动多年,想要找到他的家人,在这里是概率最大的。 第四百一十章 致谷神明灵 杨烈也确实聪明,他并不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扎进山东到处乱找,甚至他在张怀义刚离开西北的时候就电话吩咐过唐妙兴找外地弟子接应。滱 张怀义逃亡这么多年,隐蔽踪迹这方面做得绝对是滴水不漏,但这是针对异人势力范围来说的,别忘了,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绝大多数,还是那些普通人!监控,就是查询张怀义出山的关键。 从灌县到蓉城、十堰、许昌,最后再到zb,这一路皆能看到被监控拍下的张怀义。这条路径是杨烈大胆假设而后又遣人求证过的,最终事实证明他的假设给搜寻工作指明了方向,节省了力气和时间。 所以找到张楚岚,是一天半以前的事情了,杨烈刚刚又亲自过去看了一眼,几番对比查证后才回来继续追张怀义。 …… “是了……唐牧之有大罗洞观,很可能就是他找到了楚岚……唐门,唐门!该死的,怎么办?!!” 张怀义一时急火攻心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最为惨烈的结局! 虽然大部分在他必杀名录上的人已经如他所愿被杀,但不可否认的是唐牧之和杨烈这两个“黄雀”却成了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唐门的地位一定会因为这些门派顶梁柱的死亡而再度上升;另一方面,如今的唐门疑似已经控制了谷畸亭和阮丰,也就是说,除了大罗洞观,阮丰所掌握的六库仙贼也很有可能会落到唐门手里……如果他现在再将炁体源流拱手相让,最终会招致什么后果,他自己也不清楚。滱 但是……现在的他还有选择么? 张怀义瞳孔震颤,在孙子和炁体源流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只是天性使然,哪怕是在最艰难,毫无选择和退路的时刻,他依然会寻求对自己孙子最为有利的路径。 “呵……杨烈,对楚岚来说,我到底还是个不称职的爷爷啊……” 杨烈心中一凌,他冷冷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还有一个请求。”张怀义伸手比划了一个“1”,“对你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了,杨烈,就由你来杀了我。” 杨烈眼神微微一怔,一时想不明白张怀义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 张怀义嘴中不断溢出鲜血,他吃力地说着:“来,凑近些,炁体源流交给你。我的条件就两个,一个是不对我孙子张楚岚动手,另一个么,其实我还挺想尝尝你们的丹噬是什么滋味,据说中了丹噬的人会痛苦无比,全身经脉崩坏而死?……呵呵,这样的死法,倒是很适合我。”滱 此言一出,杨烈和唐牧之心中都多了些莫名的意味,二人默契对视一眼,杨烈心疑有诈,他后退了数步,吩咐唐牧之道:“你过去,小心些……先把炁体源流拿到手。” 唐牧之点点头,杨烈没有被即将得到的炁体源流刺激着丧失那股绝对的理智,很厉害。 就之前张怀义大杀四方的表现来看,唐牧之去接收炁体源流要比杨烈去更为安全、合适。 唐牧之一言不发,踏步上前。张怀义伸出刚刚被自己指甲掐破血肉模糊的手掌,暴雨迅速冲刷掉他手上的鲜血露出苍白布满褶皱的皮肤。 “小子,弓腰,盯着我的眉心……不要再使你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了,呵呵,我怕你又收不到了。”张怀义咳嗽几声,他眯着眼心情复杂地说道。 唐牧之似乎毫不在意,也不见设置什么防备,他很配合地弓腰低下头,任由张怀义染血的左手按在他右边脑袋上,他感到那部位传来些许粘黏感,但随着暴雨的冲刷很快又恢复清爽,张怀义的目光向上和他交接,唐牧之看到他的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多数是厌恶和痛恨,还带着些惧怕和不甘。 “……”滱 “……” 张怀义就这么在暴雨中盯着唐牧之的眼睛看了许久,他五指微微用力,唐牧之感到自己脑袋被按出来五个浅浅的圆坑。 一旁的杨烈看到张怀义左手虎口鼓起的肌肉和青筋,心情也不免紧张起来,他手中多了一柄漆黑的手刺,时刻预备刺进张怀义的要害之处。 张怀义盯着唐牧之的眼睛看了许久,忽地他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嘴角翕动,嘴角一圈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唐牧之见到张怀义状态如此异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他的眼睛依旧明亮而深邃,有着将人目光吸入进去的魔力。 “啊……”张怀义似乎没能克制住某种情绪,唐牧之看到他眼角出现一团水雾,随即自他眉心射出一道白色雷电似的闪光,瞬间和唐牧之的眉心相连接! 眉心……或者说脑海传来一股剧痛让唐牧之微微蹙起眉头,不过这股疼痛感很快就消失,而在他的脑海中,多了一副蓝白背景的巨大“纸张”。滱 「致谷神明灵……无所得故……譬道之在天下……无根树木,天地之始……神得一以灵,万物得一以生……玄牝之门……」 唐牧之在心中呢喃念出了心底浮现的一些文字,甚至看到了相对熟悉的一部分,不过现在还不是看这些的时候,他很快收束心念意识回归现实世界。 张怀义眼中还是十足震惊的样子,好在唐牧之可以确认张怀义传给他炁体源流这一过程,并不会看到他记忆里的东西,否则真要疑惑他究竟在震惊些什么了。 见到唐牧之睁眼,张怀义像是用尽全部力量,左手无力垂下,眼神空洞,他瘫倒在树干前边,木木地说道: “杨烈,履行承诺……丹噬的滋味……嘿嘿。” 杨烈伸手推开唐牧之,用眼神和他确认一番,见到唐牧之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杨烈总算放下心底最后一块儿大石。 “咳咳咳……”张怀义的咳嗽突然剧烈起来,他口鼻之中都有血液喷溅出来,他眼神忽地恢复清明了,恶狠狠地看向杨烈说道:“杨烈!你在等什么?!快动手啊!”滱 唐牧之见到张怀义这番言语,心中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关于张怀义为什么主动要求杨烈用丹噬终结他的生命。 第四百一十一章 张怀义之死 张怀义想让杨烈用丹噬终结他的生命,目的无非是让自己的尸体上留下不可抹除的痕迹……丹噬会破坏人体经脉,在皮肤上留下十分明显的崩毁痕迹,这就相当于在尸体上留下恒久的印记,一旦日后有人发现了张怀义的尸体,那么凭借这印记很快便能得知杀死他的正是唐门的最高绝学丹噬。翗 这样一来,对于追求炁体源流的那些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就变了,唐门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恐怕不会再有几个人把目光投向踪迹不明的“张怀义后人”身上。 另一边,唐门就是再没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毁了张怀义的尸体,况且这样欲盖弥彰的意味更重,更加惹人怀疑。 杨烈显然也是想明白这一点,只见他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让唐牧之后退几步,张怀义完成了自己的约定,作为唐门掌门,杨烈也不会做背信之人。 “……” 看着一言不发的杨烈,张怀义眼睛眯起,这一次,他并没有感知到那股令人寒战和扭曲的气氛,只是感到胸口很闷,他嗅到死亡的气味,正欲开口说话,却忽地感到一股熟悉的困意袭来。 “是,是那个幻境么……”张怀义微微抬头朝唐牧之矗立在雨林中的高大身影看了一眼,灰蒙蒙的阴云,轰隆作响的闪电将阴云和大地照亮。 张怀义借着闪电看清那张年轻,明暗交错的脸,还有那双看上去无比熟悉的、异常明亮眼睛,他的心情万分复杂,但在此刻,对儿孙的想念终究是抵御住了来自外界的困扰。翗 他的意识又回到那片宁静的黄土地,在炎炎夏日看着儿子在农地里劳作,而后接孙子楚岚放学,夜晚便在星空下,蝉鸣中,在农家小院的凉棚里,优哉游哉地同孙子讲述一些有趣儿的东西,寓教于乐,爷孙同欢。 “楚岚……” 张怀义仰起头,任由倾泻而下的雨水触碰到他的眼球,他眼神迷离,能看到他额头眉心处散发出一道淡淡的白光。 白光从一个米粒大的光点逐渐开始向四周扩散,在张怀义额头处刻印下如蛛网一般的裂痕,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这些裂痕的纹路正沿着他的经脉向四下扩散蔓延,只在瞬息间,张怀义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这种纹路。 在丹噬真正发作后片刻,张怀义体内先天一炁消耗殆尽,他的生命如暴风雨中飘摇的微小烛火一般熄灭了,他在梦境当中度过了人生最后一个瓜田李下的夜晚,在那个梦里他和儿孙围炉夜话,祖孙三人在夜的宁静中舒适而安逸……那个梦让张怀义在瞬间忘记了丹噬带来的苦痛,他那张经脉微微崩碎,如遍布蛛网一般的苍老面孔上,肌肉因为痛苦而错位抽搐,他的指甲在坚硬的地下划出长长的血痕,整个人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可谓是丑陋不堪……但唯独他的眼睛,虽然可以见到血丝布在上面,但却意外地透露出安详和平和,像是所有在家人的簇拥下无疾而终的老人一样。 …… 明面上留下丹噬破坏经脉的痕迹,暗地里用髓海黄粱夺走张怀义的性命,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这是唐牧之做出的补偿。翗 张怀义擅闯唐门,到他们的地界上大肆破坏机关阵挑衅不假,但此番他和杨烈来争夺炁体源流也是真,炁体源流既然已经得手,也没必要太过折腾这个将死之人。 杨烈看清现状,他收起手撤掉丹噬,扭头朝唐牧之看了看,也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刺客,他在张怀义死前不会对他抱有任何的怨恨、同情或者是其他任何情绪,但在他死后,看着那些由雷法和金光咒搞出来的遍地的狼藉,见到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的那些名宿老者的尸首,此时的他也不免在实力上对张怀义抱有一丝敬意。 “不必处理张怀义和这些人的尸体了,小栈和公司都有人关注我们的去向,会有人处理的,走。”杨烈背对着唐牧之说道。 “嗯,我来安排车。”唐牧之说着掏出电话吩咐距离这边近些的弟子给他们计划好回去灌县的行程,这些天追逐下来,杨烈和他还算是最轻松的,但还是有心理上的疲惫感,回去的路自然还是选择现代的交通工具更加舒适。 …… 两天之后,杨烈还在回去灌县的火车上,唐牧之则是一个人独自来到了大决战发生的那片森林。翗 可以见到哪都通的人封锁了森林当中的一片区域,这天天气大好,哪都通员工上午搬运拼接尸体等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片森林布置成被山洪和雷电破坏的样子,否则要是引起附近大量村民的关注就糟糕了。 相对轻松的工作,哪都通的员工们今天心情似乎都还算不错,除了一个人还是深深皱着眉头,一副陷入困顿的样子——徐翔,现在他还是华北负责人,却僭越跑到了华东窦乐的地盘处理相关事务。 唐牧之扫了一眼,冯宝宝不在,徐翔身边的玄澄倒是灵机一动察觉到了唐牧之的存在,他朝唐牧之所在的方向挤眉弄眼一番,意思是一块儿去别处说说话,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吸引了徐翔的注意,他微微一怔,问道:“小澄,你干嘛呢?” 玄澄“啊”了一声,摘下灰色的鸭舌帽挠了挠头道:“徐叔,这制服好像有些不合身啊,能不能给我重新做一件。” “咳,这个你回去再找后勤部商量商量,小澄,咱们用的是广大纳税群体的钱财,能省则省么,这个月你刚上班已经报销过不少了,呵呵……”徐翔轻咳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其实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个赵方旭给他预定的新临时工,徐翔是有些不满的。 一来他事先就知道,玄澄和神秘莫测的唐牧之曾经是同事,而且本身就疑似是唐门的人,不过据说他们部门中人向唐门求证时,唐门否定了。翗 第四百一十二章 徐翔和玄澄 二来这个玄澄的资料有许多涉密,玄澄的底细是徐翔自己不清楚的,这让一向在华北大区大权独揽的他总感到不舒服。鹨 还有一个叫徐翔头疼的点么……玄澄的年纪看上去太小了,或者说他有一种很强烈的少年感,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而且性格也有些过于活泼和开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担负得起一个区域临时工的位置啊! 徐翔当时还暗里叫苦不迭,一直以来他都是同时担起负责人和临时工的职责,这几年为了照顾冯宝宝,还要应付工作上的事,可把他累得不轻,没想到赵方旭这边的压力没是没了,工作还得继续,这小子就算有实力,那还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培养起来呢。 然而没几天徐翔就发现自己原来大错特错了,什么少年感!他怀疑那根本就是一种伪装!这小子完全就是个老油条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在许多方面一看就是经常游走在上级领导班子里,能一边让他们对自己心满意足,一边浑水摸鱼合理推卸责任的类型……就这样,在入职之后赵方旭特地来考察的时候,玄澄更是将那死胖子哄得乐了一路,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呢。 唯一让徐翔感到欣慰的是玄澄的实力。 玄澄是一个巫师,但他的手段很杂,御兽、御物、符箓、法术似乎都有所涉猎,近身搏斗能力更是称得上极其出色……如果不是平时报销搞得太厉害,连一件衬衫在工作的时候被刮出个小洞都要报五百,嘴上花花再少点的话,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下属。 “呃?徐叔,这你就不对了,我记得跑财务最勤的不是你的小秘么?她叫什么来着?啊呜?要我说您这秘书换代也忒快了点,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照顾你的还不是她来着……” 徐翔老脸一红,随即一本正经道:“那次是调查员小赵临时过来一下,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小澄,工作的时候上些心思,不要总想这些东西。况且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对于一些细节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聚精会神发现问题。”鹨 “哦,好。”玄澄眨巴眨巴眼睛,准备转身,忽地像是有了什么发现一般,他忽地转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个事,这些人刚死不久,按理说还有七魄残留形成的阴灵才对,但这一圈我都看过了,没有灵魂的残留。嗯——我去解个手……哎呀,从津沽一路赶过来都没怎么休息。” 徐翔眉头皱了皱,暂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开始指挥现场展开修复工作。 玄澄的身影则是在森林中闪了闪消失不见。 “唐牧之~” 见到唐牧之展露身影,玄澄眼中仿佛有小星星闪动,他十分俏皮地伸出手朝前边打了个招呼。 唐牧之笑了笑,玄澄是这个月才正式入职的哪都通,并且来到徐翔手底下干工作,之前他还老不情愿的样子,没想到换了个环境更活泼了。 “听说你一切还好?”唐牧之摸了摸玄澄的头发,和他聊了一些生活上的话题,其实玄澄很会和人打交道,也总是很受欢迎,这一点他倒总不自知。鹨 玄澄告诉唐牧之,这段时间他还是没有见到之前唐牧之叫他留意的冯宝宝。唐牧之心中转念一想,徐翔对冯宝宝的照顾一直以来可谓是细致入微,而且冯宝宝那个状态,以徐翔这种人的控制欲应该也不会让冯宝宝长时间脱离他的视线,于是便将冯宝宝的外貌特征同玄澄讲了讲,果然得知她现在身份一变,成了徐翔的秘书。 关于冯宝宝的身份转换,这并不是唐牧之在意的东西。 一如原着当中的故事一样,徐翔还是因为这场关于甲申的突发变故一直搜集情报找到了这里,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带上冯宝宝,来的时间似乎也晚了些。 张怀义死了,他没有在临终前设下言语的陷阱让冯宝宝等了张楚岚十二年,也没有将炁体源流传给自己的孙子,原本缘分交错,彼此依靠的两个重要角色,就现在来看他们理论上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这种情绪还挺难得的,唐牧之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情绪,将来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若张楚岚不能尽到帮冯宝宝寻找家人的“使命”的话,按照他和冯宝宝在干城章嘉峰上的约定,这个使命就得他来完成了。 唐牧之决定去找一趟张楚岚。 哪都通出现在这里处理现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多了个徐翔,但这一切暂时和唐牧之并没有什么关系,和玄澄聊了一阵,唐牧之一转身来的了张楚岚所在的学校附近。鹨 鹤伴山二小。 还没到小学生放学的时间,唐牧之四处看了看,鹤伴山第二小学正门的水泥墙上盖了玻璃,做成了一面广告墙,上边是这个小镇的招聘、租房、寻物等广告,这有助于唐牧之迅速了解这个小镇。 唐牧之走着,找到一家面馆提前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对这个小镇,还有张楚岚就读的小学有了相当了解。 “意外地还不错。”唐牧之回忆脑海中那个面馆胖老板说的话语,张楚岚读的这个小学,条件还是不错的,麻烦事也少,只是学费稍贵,将来张楚岚父亲张予德也离开的话,不知道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唐牧之还在街上散着步,一个寸头的精壮男子和他擦肩而过,似乎有些诧异他的身高,这个寸头男子多看了唐牧之几眼,唐牧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打扮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农民,中等身高,皮肤黢黑,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还算空旷的街道上擦肩而过之后,唐牧之的脸上忽地升起旁人看不见的炁焰,只一个瞬间,他的样貌和身形在缓慢的发生着变化,他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街道当中,不多时,一个身高样貌都十分普通,衣着明明整洁却极其不合身的人从街角出现。 第四百一十三章 欺凌 方才和唐牧之擦肩而过的,正是张怀义的儿子,也就是张楚岚的父亲张予德,虽说此人没有见过他,但一会儿要接触张楚岚的话,不出意外会再度碰面,引起他的警惕就不妙了。稕 现在的张予德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讯,唐牧之换过衣服,绕了一圈走到鹤伴山二小大门附近,他看到张予德站在校门外,于是盯着他眼看他在一群小孩子当中拉住一个小男孩的手,朝东边的街道走去。 那小孩儿自然就是张楚岚,似乎是因为刚转学过来不久,他还没有穿校服,在一众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中看上去有些显眼,他自己似乎也对这种异于常人的现状有些厌烦,被父亲抓着,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就走了。 他们并没有避讳一些话题,只见张楚岚仰头看着父亲有些忧虑的表情,有些怯生生的问道:“爸,爷爷还没回来吗?” “呼——没呢!”张予德一直皱着眉头,从鼻子长出了一口气,有些闷闷地说道,听上去他心情并不好。 没等张楚岚说话,张予德攥紧他的手忽地说道:“楚岚,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明早别睡迟了,记得上学。” “爸,爸,是不是爷爷出什么事情了?他这次怎么走之前都没跟你说过?”张楚岚眼睛瞪大,忐忑不安的问道。 “别胡说!”张予德呵斥了儿子一声,很快语气又缓和下来,他抿了抿嘴慢慢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把学上,嗯……我给你留点儿钱,完了你自己去学校把钱交给你们毕老师买校服,知道了不?”稕 “啊?那我们这两年是不是都不用搬家了?”张楚岚眼睛一亮。 “嗯嗯……”张予德的语气有些敷衍,匆忙拉着张楚岚回了村子。 从小学到张楚岚他们爷孙三人住的地方,有足足五里路,走过去两个多小时,他们家的环境不怎么好,房子也是租的,只是在乡下,邻里之间关系倒是很融洽。张予德一改之前阴云密布的脸,微笑着和路上的庄稼人打过招呼,张楚岚也跟着叫人。 “张哥,今天又是你接的楚岚啊?” “是是是,他爷爷回老家去了么,小李,还和媳妇儿闹别扭呢?” “婆娘么事情海儿多了,没办法。” “楚岚回来了——小张,前两天忙忘了,这眼看着到月底了,你就早些,就明个把那个租钱给俺。”稕 “好好好,嫂子你放心,租钱我晚上给你带过来,我先去给娃娃做饭。” 当晚唐牧之看着张予德离开了村子,身法极快,是个高手。此前他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看来这些年他们一家子隐匿的功夫都做得不错。 唐牧之第二天直接来到了鹤伴山二小附近,秋日的凉风吹拂而过,这片祥和宁静的小镇上,学生们三两结伴朝着学校的方向走着,唐牧之盯着人群看了许久,眼看着学校大门都要关闭了,也不见张楚岚的人影,他闭目凝思一阵,听到远处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嚯……行啊,身上带这么多钱,你不是弯沟过来上学的吗?哪来的钱?” 张楚岚的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刘哥,那是我买校服的钱,我爸给我的,要是晚上我回去他看见我没穿校服的话,会跟我班主任讲的。” “班主任咋了,你刚刚说你是二班的是,班主任谁啊?” “毕馥。”稕 “哦……我们退学的时候她教的毕业班么,那时候她还大着肚子呢,女老师你怕什么?嘿嘿,你回去跟你老子说钱弄丢了,听见没?” 一个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干瘦少年,带着两个小弟将张楚岚堵在了街道的墙角处,为首的那个少年数了数刚刚从张楚岚包里取来的五六十块钱,而后一把揣进了自己兜里。 “张楚岚,你攥着拳头干啥?” “你看他这个样子……” “怎么,你不服气?”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混混上前伸出手拍了拍张楚岚的脸,“和你老子说明白,你要是说多余的,记着,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张楚岚脸色涨红,他咬咬牙说道:“刘哥,做校服的这两天就要走了,你把钱拿走我一学期都没校服穿。”稕 “哦……那关我什么事?”刘哥嘴上说着,叼起一根烟点燃,而后走到张楚岚身侧搂住他,嘿嘿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胖子的校服还好的,完了让他到家里找找,你下午放学的时候到这边过来等着,要是有我就叫他给你了。” 他口中的胖子正是跟班之一,只见他站出来笑道:“刘哥,我那校服他瘦得跟个猴子似的能穿了么?而且上面都是画的画还有烟头烫出来的洞洞。” “他穿又不是你穿。”刘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即又笑容满面地对着张楚岚说道:“这样就行了,你最多挨你老子一顿打,学校里都穿的旧衣服。” 算了,这样也行……张楚岚心底有些无奈暗叹一声,攥着的拳松开。 刘哥继续道:“对了,张楚岚,你完了放学的时候,叫一个同学和你一块儿过来啊,看你们班上哪个有钱,或者你看不顺眼的,你把他哄过来,我们打一顿,以后,你就是你们班上的老大听见没有?” 张楚岚脸色听着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勉强笑笑,侧着身试图把刘哥挂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挪走,一边赔笑着说道:“刘哥,算了算了,你也知道我才刚来,没看谁不顺眼的。” 刘哥挂在张楚岚身上的右手突然变紧了,他朝着张楚岚身上使劲去靠,用自身重量给他施加压力。稕 “哼——”刘哥鼻孔中呼出两道白色的烟雾喷在张楚岚脸上,语气颇为不满的道:“我还是劝你想好啊,我们熬了一晚上大清早就在这儿堵人,都困得很。” 张楚岚眼睛被烟气熏得难受,看着三个混混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他的心也“咚咚咚”跳动得更加剧烈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人格修正(拳) 怎么办?軲 张楚岚有些烦躁地在内心对自己发问。 从秋季刚入学第一周开始,这几个混混就在路边盯上了,当时同时受到这几人欺凌的,还有班上另一个同学……或者说那次就是他自己倒霉,被那个同学给连累上了,不然这些小混混完全不认识他,又怎么会将他视作目标。 还好,这些混混一般是不打人的,只是仗着自己年龄比他们大,伸手向他们要钱而已。学校里有些学生离家都比较远,所以中午来不及回去的,午饭就自己带饭吃,有时也会到学校门口吃一些便宜的小吃,这群人盯上的,就是他们午饭的钱。 晚上放学低年级的孩子会有家长接,这些校外的混子只能早上或者中午过来,早上有些家长把孩子送到一定地方就上班去了,所以还有许多“落单的”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第一次碰到这个“刘哥”的时候,张楚岚和那位同学一样乖乖把钱交上,而后也从同学口中得知了这几个混混所谓的“背景”,张楚岚在对他们有了一些认识之后觉得麻烦,这几个混混都是二小留了好几级,最后因为多次殴打学生被学校给开除,离开了学校的他们反倒肆无忌惮起来,开始在学校周边堵人拦着他们要钱,要求搜口袋和书包,不给他们搜就上手殴打,几次三番下去,自然有家长知道后找到并教训他们。 但这些家伙却并不惧怕,几次和学生家长打架,他们抡着拳头、酒瓶,甚至听说还动过刀子,可惜不知为何却没有被关进少管所。 张楚岚了解了这些人的往事之后,觉得非常棘手,这些人下手是没有轻重的,而且敢和成年人打架说明他们凶性十足,一旦他作为一个低年级的小孩激烈反抗,很可能会让这几人因为被一个小自己很多岁的人打倒而感到耻辱,进而不择手段地对他下手,所以这类人他现在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只能选择避让。軲 但现在“刘哥”的一番话语让张楚岚内心愤怒这人纯属人渣的同时,无奈地想到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次要挨揍了,他可以作为一个受害者独自忍耐这些人卑劣可耻地霸凌,但是他不可能为了避免灾祸而选择成为霸凌的一方跟他们同流合污。 这种时候,只要沉默就好了…… 张楚岚像是大脑突然宕机一般,眼中失去了神采,一动也不动的低头看着地面。 “说话,说话……” “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你咋想的,给哥说啊,实话实说呗。哦对了,你们学校门要关了,你快些。” 刘哥放开张楚岚,绕着他一圈一圈地走着,面色从一开始的好奇和戏谑逐渐变得不耐烦。軲 “妈的,这是个傻子。”刘哥眉头皱起,走到张楚岚正前边,忽地抬起手按在了张楚岚头上,而后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向下压。 “说话!” 张楚岚眼神冰冷,一语不发。 刘哥左手夹起嘴角叼着的烟头丢到地上,手掌在上来的时候顺势就要给张楚岚一个巴掌,动作却忽地顿住了。 “……” “……你谁啊?”刘哥这次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发问。 因为拦住他的那人,身子属实有些太高大了,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遮住了整条巷道的阳光,让刘哥感到自己站立在一片阴影当中。軲 张予德走后,唐牧之回过唐门,现在自然是本来的面貌,说真的,在打架这种时候,他就算不泄露半点气息,就是简单往那里一战,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张楚岚还是被刘哥拽着头发按着不方便动弹,他听着刘哥的话语,知道是有人来了。 路过的大人吗?唉……现在的人也太好心了,别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有人路见不平想要出手帮忙,但张楚岚并不感到欣喜,因为这意味着这次事情便不会轻易了结,要是刘哥在这个路人手上吃了亏,以后肯定会把怨气发到他身上的……到时候,要是他打得太厉害我还是还手。 算了,没有意义……张楚岚想到迟迟没有回来的爷爷,还有晚上离开一夜的父亲,想到或许很快就又要搬家了,这些人要欺负他也欺负不了几次。 想的这里张楚岚居然嘴角勾起笑了笑,只是看上去略显苦涩。 唐牧之俯视还没到他胸高的几个少年,目光很平和,在无相观的视角下,这些孩子心灵上的一些状态和特性显露出来……简单来说就是暴力、烦闷、迷茫、仇恨等等负面的情绪,连带着他们内心深处最本源的,长期产生这些情绪的“本源”都被唐牧之看在眼里。軲 他做了一个让这些半大的孩子很难理解的动作,他右手升起忽地放在了“刘哥”眼前,刘哥心头一凌,但看出这个大人好像只是在恐吓,刚要肆无忌惮挑衅的时候,只见那张大手在他眼前做了一个“抓取”、“扯断”的动作。 “你,你在做什么?” 刘哥,还有他身边两个小混混不禁疑惑万分道。 唐牧之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分别对另外两个少年也做了如此莫名其妙的动作,奇怪的是,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这两人和刘哥刚刚一样,都升不起反抗或者逃避的心思。 张楚岚感到自己头上一松,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开了,同时又十分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刘哥几人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于是直起腰看向他们。 只见到刚刚还一脸狰狞抓着他脑袋的刘哥,现在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还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怎么说呢,张楚岚看到他眼神里居然有些愧疚的意思。 其他两个小混混也是一样,仿佛突然就有了羞耻心一样端正了自己的站姿,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軲 张楚岚朝自己右边看过去,见到敞开的衬衫中间黑金色的皮带头,他仰头朝上看,那真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早晨的阳光,让他有些看不清这人的脸。 “好高……”张楚岚下意识吞下一口口水,他想自己大概能理解刘哥为什么不敢动手了。 “以后不要再欺负别人了,你们走。”唐牧之轻声开口,刘哥抿了抿嘴,心中奇怪为什么会对张楚岚生出愧疚的情绪。 第四百一十五章 紫阳县通天谷 “刘哥”眼睛瞪圆看了唐牧之和张楚岚一阵,犹豫片刻后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了张楚岚。梎 张楚岚显得非常诧异,在他看来,“刘哥”即便是出于恐惧或者是认为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那也会撂下几句狠话后带着他买校服的钱扬长而去……现在他居然把钱还回来了,他想干什么? 张楚岚的心思瞬息之间变换万分,最后得出一个猜想,那就是眼前这个个子极高的青年应该是刘哥他们的长辈,所以他们才会乖乖把钱交出来。 虽然心底还有许多疑惑,但张楚岚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他接过钱,抬头仰视着唐牧之然后向他鞠躬说了句“谢谢哥哥”就快速穿过巷道朝学校的方向跑去了。 刘哥和两个小弟走后,唐牧之看着张楚岚离开的方向不禁摸了摸鼻子,张楚岚这小子还真是有眼力,他记得自己几年前就被许多人叫叔叔了。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在唐门还是卫生厅,似乎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唐牧之的年龄,好像觉得他至少应该和那如虎丁嶋安一样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 张楚岚皱着眉朝学校的方向奔跑,他脑海中不断闪回出唐牧之的面孔,年轻,平和,有些冷淡,他觉得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唐牧之的眼睛,那双眼异常的明亮,就算是他本人背对着阳光让人几乎只能看到他脸上器官的轮廓,但那明亮双眼却显得尤其突出,不知为什么,张楚岚觉得自己一想到那双眼睛,就会产生一种沉溺和悲怆的感觉。 这时,还在巷道里的唐牧之忽地心有所感,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右眼,一瞬间,他右眼的视线跨越足足五公里的距离,张楚岚家附近一只体型小巧,黄喙褐羽的铁爪鹀,视野正对着某个方向,它瞳孔中倒映出一个精壮男子的身形。 “张予德……这么快就知道张怀义死的消息了么?”唐牧之放下捂在自己右眼的手掌,朝张楚岚学校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子还真是倒霉,估计他今晚回去又会被告知得搬家了,新校服恐怕也穿不了几天。梎 “等张予德离开他之后我再来看看。”唐牧之摇了摇头,转身朝巷道深处走的瞬间,穿行色界到了西安,近两天频繁使用大罗洞观进行长距离的穿行,让他感到有些疲劳了,回去还是乖乖坐火车。 唐牧之在火车站附近看到不少相关“‘神舟’五号载人飞船”的大红横幅。没错,就在唐牧之和杨烈从灌县一路追赶张怀义并最终得到炁体源流的时候,国家也发生了一件分量十足的大事件和标志性事件,这是我国首位宇航员被送上太空并成功返回着陆。人民喜闻乐见这样的新闻,民族自信心暴涨……以往这种事情,意味着唐牧之将要迎来最为繁忙和麻烦的一段工作时段,但今年的他很幸运,直到现在冯卫国也很信守承诺地没有安排他去做任务。 这意味着唐牧之还有许多的空闲时间,加上大罗洞观带给他在交通上无与伦比的便捷性,第二天火车在凌晨路过紫阳县的时候,唐牧之眼看顺路,于是穿行色界抵达了许多人心心念念的一个地方—— 二十四节通天谷! …… 这不是唐牧之第一次尝试直接用大罗洞观闯入气局,甚至于他基本上知道国内所有大型气局所在的地方,但毫无例外,他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了,或者说如果强闯,他能预测到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唐牧之修为到了这一步,即使面对全盛时期的张怀义他都有把握将其击败,但当他直面大自然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当年作为抗洪战线上的一员,在面对滔天洪水时产生的乏力感。梎 其实他所预测的“恐怖”,除了自身会产生不好的预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相观的探查,气局,不论复杂程度和规格的大小,其本身的规则可以说是坚不可摧的,这是由于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气局,气局与气局之间因为碰撞而导致的后果可以说有无限的可能,身体与灵魂的紊乱和剥离导致二者发生变异,到时人的身体发生莫名的变化,灵魂也因为异变而使人彻底发疯,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这种后果唐牧之可以在一定限度上规避和抵挡,但再严重一些就不好说了。 所以唐牧之出现在了气局真正影响的范围之外,也即是通天谷外围,整个山谷通道坡度还没有倾斜的地方。 天色阴沉而漆黑,山谷之中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唐牧之双脚落地的瞬间,一枚小小的石子被轻踢到一旁,在寂静的山谷,寂静的夜中发出有些突兀的声音。 咔嚓。 这里是被誉为华夏文明“龙脉”的秦岭山脉中段地区,位于sx省南部边缘,是异人界鼎鼎大名的紫阳山人张伯端曾经居住修炼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雄伟壮观的石山,唐牧之在山脚下凭借夜视可以看到山头南方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还有蜿蜒曲折,滚滚向东奔流的汉江和任河,一片南方丰茂之地的景色,和前不久火车才驶过的,在秋日里已经蒙上一层灰黄色彩的关中平原大相径庭。 “居然有人……”梎 唐牧之在山谷外向四周端详了一阵,发现不远处的森林中有异人的气息流动……二十四节通天谷是甲申之乱三十六人正式结义的地方,位置偏僻而隐蔽,圈内虽然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地方,但都不清楚其中的神奇。 这个时段,好巧不巧有异人在附近,显是有圈内势力派人常驻在这里,刚好唐牧之出现的动静吸引了其人注意。 唐牧之一边以幻身障隐匿身形,一边提升观力锁定了来人的身形,他并不打算与来者发生冲突,转头朝着东边欲进山谷。 “对了,我好像才是来者。”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三车力 不论是大罗洞观还是无相观,都可以十分精确地观察到通天谷气局的准确范围,大半的山谷看上去像是被一层朦胧的圆形蓝光笼罩,唐牧之前脚刚刚踏进气局,却发觉身后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侧身朝后一看,却见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苗条身影急步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跑来,那双寒峭惊讶的眼中正向外迸发着淡金色的光芒。璋 “金睛?”唐牧之见那人已经识破了自己幻身障的伪装也不慌张,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现在这个时期,若是他来过通天谷的事情被传出去,之后圈内人知道了张怀义死于丹噬,很可能会误以为唐门从张怀义口中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来的这里,这就有些麻烦了。 “你是谁!!!” 来人斗笠黑纱下传出一声娇呵,这是个女子,斗笠下的真容也早已被唐牧之知晓,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不施粉黛,辅以冷淡严峻的气质和斗笠黑纱的装扮,有种古代女侠的感觉。 那人离得唐牧之近了,停下脚步,唐牧之通过她现在的气势和体内炁体的流动,确定她修习的自然功……自然门掌门才死不久,没想到他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布置人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然门的门人还修炼金睛。 “髓海黄粱——” 唐牧之原地一番观察后发觉凭借她金睛的本事看不清自己的全貌,没有犹豫便发动髓海黄粱,那自然门的女弟子眼睛还盯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看去,不多时身体却缓缓倒了下去。 唐牧之闭目,这次他用髓海黄粱编织了一个重叠的复杂梦境,这个自然门门人醒来的时候,大概率会将见到他这件事判断成自己的梦,又将她晕倒的动作改变一番,做完这一切,唐牧之转身进入通天谷。璋 …… 咕咕咕…… 就在唐牧之进入通天谷后不久,一阵寒峭的秋风吹起斗笠女面前的黑色纱巾,只见她眉心正中缓缓褪出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带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她眉心处被针扎出来细小的伤口处仿佛寄生有虫子在蠕动,那被针扎出的伤口缓缓变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当中钻出来一般! 斗笠女猛地睁开眼,她的眼神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变得麻木、空洞,像是具行尸走肉一般,她动作变得僵硬,机械地站起身,撕开斗笠,能见到她眉心处出现了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眼睛! 猩红的眼睛!那诡异的独眼中传出一种冰冷但好奇的情绪。 斗笠女转头朝向唐牧之进入山谷的方向,旋即沿着他走过的地方跟了进去。璋 …… 夜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光亮,身体两侧的山体挨得很近,让这里只剩下一段狭长仅容三四人过去的通道,唐牧之看到两边褐色的山体上,遍布着黑色的扭曲线条。 这些线条非常规则,宽度基本上是统一的,大概一指宽,线条蜿蜒扭曲成一个个或方正或圆形的图案拼接在一起,奇怪的是这么多线条居然能没有一处交错连接的地方,像是人为绘制出来的迷宫,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两边山体一望无际都是这样的线团,让这片寂静的山谷宁静异常。 按照唐牧之的记忆,到这里应该是有一群奇异的猴子在附近生活并保卫山谷的,可是一路走来却不见猴子的踪迹,想必它们晚上的时候在别的地方休息。 山谷坡度不陡,但走一阵就能感觉到是在持续向下的,很奇特,在意识到自己朝下的同时,只要是异人不出意外都能感受到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推着自己前进,而且迫使自己走路或者奔跑的姿势逐渐变得合理,省力。 这时候细细感受自己体内炁流运转的话,可以发现这种推力居然来自腰俞,炁流在经过腰俞的时候会产生一丝微弱的不协调感,这是炼炁士运炁的方式被自己的潜意识改变了,而施加这种潜意识的,正是山谷两侧这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线条! “这就是三车力……”璋 这些线条并不足以影响唐牧之,让他从潜意识改变自己的运炁方式,更何况他自己体内阴阳炁时时自主运转,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改变的。 所以进山这么久,眼看山谷都到头了他还没能感受到这奇特的三车力,索性心念一动凝滞自己体内阴阳炁的流转,放开对身体的全局掌握,而后适当提升观力去主动将那些线条在自己脑海中显现,在这上面费了点时间,一番操作后总算感到“三车力”运行起来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像是有一股风直通脑后,而后转向穿过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直到最下的腰俞这些穴位,但感知上这种风带来的清凉感是由下到上的。 何为“三车力”?三车是传统寓意吉祥图案的一种,道教和佛教当中都有三车的说法,种类还不少。 一是认为凡聚火心行意使,以攻疾病,叫做使者车;凡既济自上而下,阴阳正合,水火共处,静中闻雷霆之声,叫做雷车;以心为境役性,以情牵感物,而散于真阳之气,自内而外,不知休息,久而气弱体虚,以成衰老,或而八邪五疫,返以般入,真气元阳难以抵挡,既老且病而死,叫做破车。 二指小河车、大河车、紫河车,比喻内丹修炼的三个层次。道教认为修炼之士,闻悉大道,得遇明师,通晓天地升降之理,日月往来之数,以此匹配阴阳,聚散水火,进而采药进火,添汞抽铅,即过小河车关;等肘后金精入顶,黄庭大药渐成,一撞三关,直超入院,后起前收,上补下炼,即过大河车关;以关过后便要炼形、炼气、炼神,终而合道,出凡入圣,即为过紫河车关。 第三就是羊车、鹿车、牛车了,这是比喻内炼火候的三个阶段。运气从尾闾穴到夹脊穴,须细步慢行,如羊驾车之轻柔,故叫羊车;从夹脊穴到玉枕穴,须巨步急奔,如鹿驾车之迅捷,故叫鹿车;从玉枕穴到泥丸宫,必须用力猛冲,如牛驾车之勇猛,故叫牛车。璋 这其中第一、二种说法都是源自《钟吕传道集》第十三章,第三种说法则在《西游记》中以车迟国羊力、鹿力和虎力三个妖怪的故事做过比喻,也说明了这三车力实为邪魔外道,在心猿面前不堪一击。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变异的猴子和油画 真一之气运转流周,如车载物,所以称为“河车”。墟 《西游记》中,为何这个国家名字叫做”车迟国”呢?这就表示这个国家的系统已经出了问题,被邪门歪道阻碍了正常运转。这说的正是车迟国三位国师。 在佛教《妙法莲华经》里有羊、鹿、牛三车,分别比喻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三车就是三乘,对三车的解释就是自己修行的过程,正好可以按照力气大小来排羊、鹿、牛对应三车。 《西游记》中,羊、鹿、牛则是变成了羊、鹿、虎,这三位国师被破了法相后,国王似乎有所顿悟,言道: “人身难得果然难,不遇真传莫炼丹。空有驱神咒水术,却无延寿保生丸。圆明混,怎涅盘,徒用心机命不安。早觉这般轻折挫,何如秘食稳居山!” …… “三车力……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啊。” 唐牧之伸手按住左边的墙壁,在他收聚意识的时候,这些线条对他的暗示也就无法奏效了,他算是感受了一把通天谷三车力的神奇之处。墟 三车力虽说是外道,但毕竟是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一种认识并操控任督二脉炁体的练炁法门,是教人获得炁感的方式,山谷的引导从起功到散功,整个过程顺畅完整,相当于一个低风险甚至无风险创造异人的自动工厂。 但唐牧之知道,现在这个工厂出问题了,源头就在两侧山谷扭曲的线条当中,另有一些细线改造和破坏了这个自动化的工厂,这些细线是无根生刻上去的,导致这个原本能促人“进化”的工厂“用力过猛”,且他破坏掉了原本三车力收功的步骤。 所以现在,现在的二十四节通天谷可不是什么仙缘福地,而是成为了一个陷阱。 一旦普通人闯入这里,因为无法察觉三车力运行的异常,他们只能因为得炁这一过程产生的舒畅,无意识地加快脚步,这种行为自然会加快他们的灭亡,因为三车力运行周天本来是个完整的过程,到山谷尽头自然会到散功的阶段,但现在因为无根生对山谷的改动,缺少了这一步骤,使得普通人进入这里只能一路走到黑,成为一种另类特殊的异人,如同发狂的野兽,嗜血暴力、不受控制,最后全部暴毙,七窍流血而亡。 唐牧之摩梭了岩壁一阵,这山谷上刻着的两种线条,承载的是通天谷两代主人,张伯端和无根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前者想赐福大众或是通过这种改造筛选出有资格继承他衣钵的弟子,后者则认为异人应该以“人”为本,一个人普通人因为误入山谷而获得超凡的力量,但他没有经历过肉体和灵魂的磨炼,没有与自己能力匹配的心境,最终只能成为一个夹在普通人和异人之间的异类。 所以无根生否定张伯端,无根生改造通天谷变成“杀人谷”,留下“何为人”“诚”这两个就是为了警戒后人异人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不该在异术异能上,而在于心理境界的不同……正如后来的王也否定马仙洪的新截和修身炉。墟 当然,其中还有许多细节的问题已经被时间和人为的改造而掩盖,或许其中还有足以影响到张伯端、无根生二人理念的重要因素,但这些已经很难考证了,唐牧之此番前来,也只是抱着一种游历的心态,无心深究。 唐牧之继续朝下走,因为环境黑暗的缘故,直到山谷的尽头那有六七米高的山洞显露,洞内洞外和山谷一样都是黑漆漆的,不过就算没有夜视的能力,仅凭借感知周围风速的变化,他也知晓前方的地形已经改变。 吱—— 就在唐牧之要进入那洞穴之际,忽地听到上方传来两声凄厉的猿啼,一抬眼,却见到两只远超寻常猴子大小的金丝猴,眼中闪着猩红的光芒便从山谷之上朝着他扑过来! “除了大一些,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川金丝猴……”唐牧之错开脚步躲避两只变异猴子的袭击,黑夜中它们的爪子上闪过一丝寒芒,唐牧之毫不怀疑这一爪能将常人的脑袋都生生撕扯下来! 观力提升,确实可以看到两只变异金丝猴的身体状况极为不寻常,它们跳下来之后马上就挺直腰板,黑漆漆的眼眶中,一双和人极其相似的眼中流露出十分灵动的“警惕”“敬佩”等情绪,就像是凶戾些的孩童一般,唐牧之甚至看到有两股炁流穿过它们的脊柱! “看来无根生刻的那些线对猴子们没用。”墟 唐牧之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因为两只猴子在看到他轻松躲过自己的致命一击后,居然停止了吼叫,挺直脊背,它们不出意外也有十分了得的夜视能力,因为它们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唐牧之的身形,眼中甚至流露出赞许的情绪。 “呱呱呱呱呱……” 两只猴子脸上露出一种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笑容,发出令人汗毛倒立的古怪笑声,其中一只猴子甚至横着胳膊拍拍手,似是在表达自己的敬佩。 有趣的猴子……唐牧之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块在火车站附近买的甑糕——用糯米、红枣等一起蒸制而成的糕点,本来是唐牧之带给陶桃的,现在拿出来看看这两只猴子敢不敢过来吃。 见两只猴子站立在原地没有反应,唐牧之心念一动,掌心升温,不一会甑糕的枣香和糯米的味道便飘了出来,那两只猴子盯着唐牧之看了一阵,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两只猴子迈开腿,像是人一样朝着唐牧之大步走来。 两只猴子个子都十分高大,足有一米六的样子,如果是寻常人来应该会被吓得不轻,金丝猴居然能长到这么高,看上去可是很有压迫感的,而且因为其接近人的行为,会有强烈的恐怖谷效应产生。 其中一只猴子伸出细长的手臂拿起那块包裹在塑料袋里的甑糕,它凑上去嗅了嗅,这时另一只猴子也凑过来,两猴摸索一阵,成功解开塑料袋上面的结,而后将冒着热气的甑糕一分为二,张开嘴,动作很斯文地一口一口吞下。墟 “已经能够克制动物的本能了么。”唐牧之在一旁想着,待两猴吃完,也不管它们懂不懂,他指了指自己的咽喉,然后缓缓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你——好——” 两只猴子很形象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连连摇头,意思很明了了,它们也试过,但一直没办法做到发出人声,唐牧之点点头,这两只猴子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通天谷将它们改造进化成近似人的存在,甚至它们已经具备了自尊这种概念,当唐牧之用手势示意自己想摸它们脑袋的时候,它们表情相当严肃地拒绝了,甚至动作中在指责唐牧之的失礼。 在和猴子们互动的时候,唐牧之罕见地踌躇了一阵,最终决定用自己的“共情”试他们一试。 共情悄然开启,两只变异猴子当中的一只很快有所反应,它抬头盯着唐牧之,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要做些什么。 唐牧之并不是要对两只猴子进行什么改造,只是想以此更细致的感受它们的心理状态……平静,就如刚入门的炼炁士在静坐一般平静,它们心无旁骛,对待每一件事情都能表现出十足的专注,这种平静让它们能够克制自己的生理欲望,唐牧之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挺直腰杆这件事,对于猴子们来说并不轻松,时间久了它们会感到疼痛,但它们正在努力逃离自己的舒适圈,即使身上时刻背负着疼痛也要在真正的人类面前挺直腰板,真是了不起! 那只和唐牧之共情的猴子,它正在发觉自己变得愈加清净,一些莫名的东西正在拥簇着它,那其中就蕴含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墟 它兴奋的张了张嘴,并不发出猴类的叫声,而是用鼓掌、握拳等肢体动作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唐牧之结束共情,他不知道共情会对这只猴子带来怎么样的变化,不知好坏的事情,还是浅尝辄止就好,他用动作语言告别了两只猴子,它们并肩站立着目送唐牧之进去那山洞。 …… 唐牧之走后没一会,两只猴子先后坚持不住弓下腰,它们原地徘徊着,相互之间交流了一阵,彼此都有些兴奋地朝山谷东侧岩壁上爬了上去。 这时一道黑影从山谷某处极暗见不到一丝光亮地地方显现,正是先前那个自然门的斗笠女——她的出现方式极其特殊,她的身体完全变黑,和山谷的阴影重叠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别,或者说她的身体能够吸收光线,在黑夜中成为一个不可见甚至不存在的事物。 斗笠女仰起头,她的双目依旧麻木而黯淡,但眉心处的红色小眼却有情绪的流露,那只猩红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山谷上方攀爬跳跃的两只猴子。 过了一阵,斗笠女的身体扭曲起来,她身体的轮廓变得扭曲像是一团漆黑的果冻,几乎看不到一点儿人形,原本麻木的黑色双眼也紧闭起来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只猩红的独眼注视着前方——她变成了一只怪物! 山洞前有一段空间被微弱的月光照亮,那怪物注释着被月光覆盖的一小段距离,身体一闪迅速化成一道漆黑的影子穿过月光跌进山洞的黑暗当中,那怪物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它全身在接触山洞中的黑暗时,整副身体像是水一样融入地面,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墟 …… 山洞内的空间开阔了很多,唐牧之放眼望去,这里是一个有接近唐冢五分之一大小的巨大石室,石洞前方有数条深邃的通道,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迷宫,唐牧之没有在第一个石室逗留。 这个迷宫四通八达,但对于有过目不忘本领的他来说,找到主室并不困难。 当然,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了,有大罗洞观和无相观在,他要是还凭借记忆力探索的话就没必要了,迈步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穿过一个个石室,这些石室的构造和大小大体上都是接近的,一般人很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 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唐牧之看到自己通过的这个隧道两侧没有了或开放或封闭的小洞,这意味着地形已经变化,他看到隧道尽头出现一道空旷的悬空通道,唐牧之朝下看去,着悬空石道倒有些像他构建的“天国”,底下黑漆漆但凭肉眼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好在这个悬空石道很短,唐牧之走过去,看到石道联通的山洞中有微光传出,走进去,还是一样石洞,石洞空间不大,只是轮廓呈非常规则的圆形。 石洞中央非常显眼地布置着一桩山神庙一般地建筑,凑近一看却发现是座方顶的亭子,石质的地基,四根石头立柱顶起交错的井字梁,亭顶由红色的瓦片搭建而成,颇具年代感。墟 唐牧之绕着山洞看了一圈,发现圆形山洞四周随意摆放着些箱装的杂物,灰蒙蒙的,有许多摆放的小物件还被灰白的绢布盖住,绢布上有一层细灰。 唐牧之走近这些摆放在地上的杂物,随手拉开一匹绢布,那底下盖着的是一副油画,只有深色的颜料还可以看清,整幅画面泛黄,看上去也是相当有年头了。 那幅油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皮肤白皙,身穿红色衣裙坐在某个亭台上的小女孩,她脚上踏着布鞋,双手拄在石台上,嘴角露出微笑,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 好巧不巧,唐牧之居然一如五十九年前的张怀义一样,在无根生的藏品堆里一翻就翻到了冯宝宝儿时的画像。 唐牧之观察了一会儿油画,而后双手并用将冯宝宝儿时的画像搬到了一边,他掀开的正是竖着叠放在一起一堆油画,每副油画都在后边用木框固定过,或许是因为山洞内空气流通少的缘故,这些油画保存的还算完整,一共二十九副支了木框的画,旁边还有一指厚的油画叠放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宝藏 “这部分没有保存好。”唐牧之看着木箱上叠放的画布,有些遗憾地想到,在无根生那个时代,国内在油画画工上有他这样造诣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他幅画的主题都是人,画中人物的神态动作跃然纸上,栩栩如真,可谓是相当传神,这是在细节方面下了相当的工夫。 无根生留在这里的油画只有一种风格,那就是现实主义的画作。 现代品鉴油画的方法有不少,系统地说,首先要看油画的色彩和光影。洞内绷钉了画布内框的二十九幅油画保存都很完好,从这些画的色彩和光影中可以看出无根生作画时的情感和氛围。 这些画多数和幼年冯宝宝像一样,色彩柔和明亮,人物逼真,这得益于无根生对颜色艺术化的调制,整幅油画色调统一和谐,在人物和环境的边缘,色块的过渡变化平滑自然,整幅画新鲜又淳朴,画中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情绪十分饱满生动。 再看构图和画面比例,这些油画主题清晰,比例协调,国画讲究“疏可跑马、密不透风”,油画也是一样。 无根生的画多数绘制的都是国人,也有几幅画外国人的,奇怪的是,就算让不懂油画的国人细细品鉴,也能发现画外国人的那几幅画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或者说从构图、色彩、光影、笔触中就可以察觉画中蕴含的哲学思想—— 天人合一。 画中的人物与身前身后的建筑,大自然融为一体,这得益于无根生独特的笔触,笔触是一幅画的根本,也是分析作者创作时情感取向的重要依据。通过油画材料和工具在画面上创造丰富的肌理痕迹,都是画家自己的艺术观念、审美观念及价值取向。无根生的笔触自然而奔放,使得其画面看起来一气呵成,非常整体。 可以说无根生有着印象派对光影变化极度敏感的捕捉能力,整体基调又确立在现实主义上不动摇,尤其是对一些少数民族人物的油画,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唐牧之仔细品鉴了一番,有几幅画的真是极好,而且其中的画面故事感非常强烈,也就是很耐看,他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只把冯宝宝那幅单独取出来了,打算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 唐牧之从这些画上得到的信息还不少,有一副油画上绘制的是几个身穿民党军服的男子,他们身处一个阴暗的洞穴当中,两个为首的官正指挥几个背着1924式毛瑟步枪的军人费力地将几个木头箱子搬进另一个隐蔽的山洞隧道里。 画布左侧末端可以看到一些细节,一个官兵侧着身子查看末端的箱子,从木架的缝隙中能够看到,这些箱子里装的居然是黄金! “有点意思……”唐牧之按照透视的比例算了一下,黄金的密度非常大,一吨的黄金大概也就半个拉杆行李箱的大小,即使这些箱子中只有十分之一是黄金,那其中的价值放到现在来看,至少也在五亿人民币以上了。 这点让唐牧之稍有留意,但遗憾的是画中细节虽多,却没有真正指向具体某地的线索。 还有一幅画上,背景蓝天白云,主体是一个站在烟云环绕的庙宇门前的女人背影,她身穿白色长袍,一头柔顺的黑发披到腰背,有些像是古代女人。这个女子是谁唐牧之并不知晓,但看那庙宇的风格样式,像极了唐牧之和叶可馨去过,疑似残留有《永乐大典》残卷或者藤山秘法副本的智妙庵。 这副画中的天色风景也可看出画中地点正是江南,只是画上的智庙庵还没有遭到破坏……唐牧之很怀疑画中的女子就是三十六贼中的方莹。 看来和杨曼所知道的一样,方莹是去过智妙庵的,而且当时无根生也在场,或许方莹就是在离开藤山前去阳澄湖镇的路上和无根生结识也说不定。 接着唐牧之又绕着山洞走了一周,这里存放的确实都只有一些杂物,都是无根生私人收藏的一些东西:泥人张、海螺、蝉蜕、风琴、怀表、墨锭、画布、宣纸、照相机……还有石头。 不只是那块河边普通的石头,还有刻着“黄河奇石”的景观石,色彩斑驳奇特的玉等等,其中有些东西现在放到外边算是很有收藏价值的物件,但对多数异人来说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一来是花钱就能置办到,而来也没有什么炼炁秘籍或者无根生的日记随笔。 唐牧之扯下绢布,将许多拿起看了一阵又放下,无根生收藏的相机有两台,一台是禄来双反相机,有些重,但普通人也能拿得起;还有一台是美国产的arg a型胶片相机,小巧精美,都非常有年代感。 还有一枚胸针怀表,虽然其中的零件早已停止转动,表盘和指针都有氧化锈蚀的痕迹,但在清理好发条附近的积灰之后,轻轻拧动,随着“卡卡”的响动,那块怀表跨越近一个世纪,指针居然还能走动,白色的表盘被氧化成灰黄,银质的指针也已经发黑,但看上去却依然非常漂亮……只是走时有些不准,还比不上唐牧之自己默记的时间准时。 绕山洞一周,唐牧之停停走走,大多东西都是只看不动,这毕竟是别人的藏品,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他要带走冯宝宝的画像,也只是不想让这个长生之人的秘密暴露而已。 山洞一圈看完,接着唐牧之跨过十九级石阶,登上中央有巨大八卦图刻的亭台,亭台面积不小,却是没有什么物品堆放,唐牧之走近地下八卦图上一双“脚印”存在的地方。 那“脚印”从地下的八卦图上凹陷下去寸许,因为洞内黑暗的关系并没有显得很突兀,唐牧之走上前半蹲身体,他伸出双手顶在脚印“涌泉穴”的位置,心念一动,他双手指尖冒出一道蓝色的炁柱通入地下,那脚印涌泉穴中冒出冰蓝的炁光。 嗡—— 仿佛远古的机关被触动,随着石块摩擦时产生的“卡卡”响,巨大的八卦图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亭台正中一个深不见底的密道。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第四百一十九章 谜底……九曲盘桓洞 “这样果然也可以。”唐牧之看着八卦图机关阵下黑漆漆的密道口,他脸色不变,很快迈步踏了进去。 无根生留在这里的两个谜题,“何为人”和“诚”,是和通天谷的构造息息相关的,通天谷的构造很像一个躺着的人,当然只有象征会阴的山洞入口到头颅也就是山洞尽头是完整的,山谷入口为人体嵴柱末端,而这通道底下的“何为人”洞则正是头颅的位置……这两个谜题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不算很难,但两个谜题结合起来,就容易陷入二者在重要程度和关系上并列的思维误区。 何为人——顶天立地的异兽,但偏偏山谷是倒下来的“人”,这就说明来人直直行到洞穴最深处时,应该注意时刻“顶天”和“立地”,嵴梁要正!也就是应该将关注点放在此处山洞或者亭台的上方和下方。 洞穴上方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下方较为特殊的,就是那个在太极图上的脚印了,但破解不了第二个谜题,也无法找到山洞中真正的“宝藏”。 诚——诚者,信也。 通天谷的特殊结构和神奇效果,会让进入其中的人被这些外物影响,能促人获得炁感的嵴柱通道、奇特的猴子,都让进入这片山谷的人心性改变,或惊奇、或喜悦、或恐慌……这些出自外界的影响让人无法保持完全理智的思考,但诚者,天之道也……天道没有半点可以回旋的余地,也不会因为你被外物影响就对你网开一面。 既然作为异人,明白何为顶天立地,那就不该被外边这条山谷所迷惑,不论是思辨还是求证,都要拿出百分百的诚意去贯彻!不能只是怀疑,而是要找到真正顶天立地的地方。 人体真正顶天的地方在头顶百会穴,而脚下真正立地的地方在涌泉穴,这就是通天谷真正的谜底。 密道漆黑,空谷生风,石质的阶梯盘旋向下像是直通九幽深处。 一路盘旋向下总算到了密道底部,唐牧之朝上看去,以他的目力几乎不见来时的洞口,可见密道之深。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小型石室,石室入口只有一人多高,上方刻着“得难身人”的字样,书法上并不见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有种劝戒的严肃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走进石室,石室正中为一平平无奇的石床,和地面融为一体,看来整个石室都是凿刻而出……除此之外,石室内空空如也,再没有一点儿地方摆放有什么东西。 唐牧之转而将目光投入石室墙壁当中,石室并不方正,结构像是一个倒扣着的碗,墙壁光滑,从入口前方仰头向上看,首先便是刻在上方的五个大字—— “九曲盘桓洞”! 这五个大字明显和入口处的“人身难得”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字体遒劲有力,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劲力递增,首字轻盈如风,尾部的字则用笔之放纵,笔触痕迹颇似硬笔划痕,其想法之诡谲,风樯阵马之势,是许多学习书法之人所难以企及的境界! 唐牧之知道这就是无根生的字迹。至于他作为一个后来人,为什么要在人家的密室内最显眼的地方写下这样一行字…… 九曲盘桓洞出自《西游记》,原是猱狮、雪狮、狻猊、白泽、伏狸、抟象这竹节六狮的住所。九灵元圣下界后至此,六狮拜他为祖翁,九灵元圣就成为九曲盘桓洞之主……这九灵元圣虽然听着像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实际上就是一只九头狮子妖怪,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座驾。 唐牧之径直朝着密室后方走去,却见后方整个墙壁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为制造的划痕,甚至底下还有一层积结在一起的石灰石屑,那划痕之下,隐约能看到一些已经被抹去的字迹。 这些划痕要破坏的,就是刻在墙面上不知多少时日的字迹,绕室一周,只能在一个角落看见些许完整的字迹。 “此法真中妙更真,都缘我独异于人。 自知颠倒由离坎,谁识浮沉定主宾。 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 神功运火非终夕,现出深潭日一轮。” 虽然诗文上大部分字迹已经被人抹除,但凭借上边残留下来的几个完整的字,还是可以轻易推导出全诗的内容……虽然唐牧之早知真相,但只要是后天异人,看到这些残书应当都能知道全部的内容。 这上面的字出自南派丹法祖师、紫阳山人张伯端的《悟真篇》,为诗文阐释内丹理论的着作。《悟真篇》,不论是对世俗还是异人界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异人界,只要是正常环境下成长壮大的炼炁士,这篇丹道文章应该属于他们的“义务教育书目”。 虽然圈子内不是人人都修炼丹法,但只要是对于自身性命的修炼,就绕不开静功、绕不开胎息、绕不开先天一炁和元神主事识神退位,这些东西虽然师父都能给你讲明白,但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自己学习领悟了,而张伯端文字顺应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潮流,了彻于“性海心源”的究竟;说“心境两忘,一念不动曰‘戒’;觉性圆明,内外莹彻曰‘定’;随缘应物,妙用无穷曰‘慧’”;又云“见了真空空不空,圆明何处不圆通。根尘身法都无物,妙用方知与物同”。他公开标揭道禅合流的旗帜,以修炼性命之说来融贯诸家学说,也是炼炁初学者了解三教哲学和成道(觉悟)途径的重要书籍。 所以二十四节通天谷的“自动化异人工厂”、这密道尽头的人身难得洞,其主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紫阳山人……这样一位着书大大影响了后世炼炁士的祖师人物,他所凿刻的,疑似藏有重大秘密的洞穴,却被无根生书成了妖怪洞府,外边自动让人获得炁感的山谷,也被他所破坏沦为杀人的陷阱——这不止是在否定紫阳山人,这还相当于指着人家南派丹祖的鼻子骂人了。 第四百二十章 愿望的具象产物 现下根据这一路走来通天谷展现出的细节猜测出紫阳山人创造通天谷的目的。 当然,这是假设整个山谷,包括外边能以三车力将普通人转换为异人的线条通道和现在这“人身难得”洞都是紫阳山人自己所建造的基础上。 紫阳山人张伯端毫无疑问是在寻找合适的传人,而这个传人只能有两种身份,一种是误入山谷的普通人,他因为山谷崖壁曲线,自动运行三车力成为了后天异人,而在探索何为人洞的时候,他最终明白紫阳山人苦心孤诣设计的考验,找到了亭台八卦图下边的“人身难得”洞,最终继承洞内墙壁上刻着的真正宝藏。 第二种发生的概率就要比第一种大一些,异人在闯入此处气局之后,因为自身的博学、悟性和不动摇的坚定意志,通过冷静地探查发现通天谷的构造近似人体嵴柱,进而找到“人身难得”洞继承洞中的宝藏。 无论是哪种情况,张伯端认为他留下的宝藏非这种人不能继承,也即是清晰知道“何为人”这个问题答桉的人才能继承宝藏。 至于这宝藏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最终让无根生转变想法,将洞中文字悉数抹去?这就是唐牧之现在要探寻的东西了。 唐牧之站在方才稀稀疏疏刻着《悟真篇》文字的岩壁之下,双目明亮而深邃,无相观发动,原本被无根生抹去的刻痕处像是在经历时间倒流一般,在他眼中岩壁上的字迹还原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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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唐牧之方才以无相观却无法理解这些字的异常,还有无根生可以抹除这些字防止后来人阅读,这个结论很快被唐牧之推翻,这上面的《悟真篇》必定隐藏有极大的秘密,甚至有可能就是八奇技的真正来源!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三十六贼结义之时,无根生曾将他的三十五个兄弟带来过通天谷,但那时嵴柱山谷两侧还没有被他划上细线,如果普通人进入山谷,那么他体内三车力的运转还是正常的,也就是那时无根生对于紫阳山人的态度依然是敬畏的,所以无根生抹掉这里的字迹,留下“九曲盘桓洞”五个大字,应该都是他们结义之后发生的事情。 其次原着中讲的很清楚了,八奇技根本就不是周圣、马本在这些人能够自己创造得出来的——当然其中张怀义是个例外。 总的来说八奇技是他们在修行上的愿望具象化的产物,就在他们于通天谷中结义之后,这些愿望莫名其妙就实现了,八奇技横空出世,颠覆传统的异人修行方式,搅乱天下,但时间已经证明,八个“悟出”奇技之人当中,有人是配不上这诡谲非常,神通广大的奇技的。 三十六人结义之后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像窦汝昌这等人物,他首先是秘画的二当家和顶梁柱,其次才是无根生和其他兄弟们的二哥。在那个时代,三十六人结义后显然是短暂聚会之后就分别的。至于和八奇技有关的,包括无根生在内的九人,他们在甲申之乱爆发前待一块儿的时间显然也不会长到哪儿去。 大胆一点猜的话,或许这“人身难得”洞中刻着的《悟真篇》,有着能实现人修行愿望的神秘功能,这也是张伯端留下来的真正的宝藏,让自己的继承者领悟自己愿望所化,颠覆常识的奇技。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卜问(殴打)内景 岩壁上的《悟真篇》可能涉及八奇技现世之谜,和天师度、羽化成仙等大秘密相互关联,唐牧之大意不得,八奇技出世最终引发了异人界天大的浩劫,现在若是石壁上又冒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前路未卜、徒增灾难。 唐牧之看着岩壁上刻了一半的字迹,思忖片刻,随即伸出右手悬在胸前,阖目凝神,原本气氛万年不变的石室内,平地像是有一阵阵清风掠过。 唐牧之右手食指指尖开始在空气上划动,散发炁光的指尖拖拽出一道道浅蓝色的线条,线条逐渐汇成一道成型的符箓,符头愕然是一个“鬼”字,只听唐牧之口中轻轻念道: “三界之内,唯‘我’独尊,帝令在身,神将在旁,趋吉避祸,水火不伤……” 这道用通天箓写出的符箓叫做“分身化法符”,是调动天精地灵的力量,分化出一个具备本体部分实力的法身护卫自身的符箓,这道“分化法身符”炼制起来本是一件难事,以唐牧之抽空练通天箓得到的那点儿造诣,足足费了他半月的时间才练成这么一张……刚刚的步骤只是相当于充能,实际上这张符是他提前炼好的。 通天箓所收录的符箓天下最全,而且后半段都是教人使用合书之法以符箓走上通天大道的法门,可谓价值无量 在通天箓收录的浩如烟海的符箓当中,唐牧之主要关注的就是这类能够分身的符箓,神通不及业力,他自身实力虽然已经足以傲视群雄,但现在唐门身负数项八奇技,难保有卑劣之人寻他软肋下手,要是有了可以长时间留存的分身符箓,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随着“分化法身符”书成,自那悬空符箓上分化出数道炁线连接在唐牧之身上,随即一道黑烟从地下冒出将符箓包裹,一道全黑的人影出现在唐牧之眼前,那人影和他体型一般大小,双目中冒着炁光,额头上逐渐开始暗澹的符箓起到倒计时的作用。 现在通天谷不可能有外来人干扰到他,唐牧之此举是为了防止一会儿进入内景后,体内真炁走岔招致严重后果,于是命令法身时刻注意,旋即进入内景。 唐牧之虽不是术士,但说来也有数次进入内景的经历,非术士进入内景的技巧很简单,不少人应该听过这样的一段话—— “看世界上任何的东西,要轻松不要严重。一般人去看花、看风景,把眼神都放在了花上、放在风景上,这就错了。看风景是叫风景跑到你眼睛里头来,看花是要把花的精神收到我的眼神里头来,看山水是要把山水的精神收到我的眼神里头来。不要把自己的精神放到山水上,放到花上。它也没有用处,你也没有好处。” 所以真正看风景,不是用心去向外看,而是把风景向内吸收进来。 用这种方式进入的内景和术士的内景相同,也就是说,唐牧之同样有直接在内景中问询某件事情答桉的能力,只是相对术士来说在技巧上吃亏很多罢了……这是有次诸葛栱告诉他的。 而唐牧之因为观力超凡,能比其他异人更轻易进入内景,他盘坐在石室地下进入内景,又在内景虚空之中站直身体,了当地提出自己的问题:“破解了墙壁上全部的字会发生什么?” 咕咕咕…… 动念之间,唐牧之稍微向身周一瞥便瞧见无数火球散发出光亮,向他身前汇聚而去,逐渐融合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那火球耀眼无比,简直要将整个内景虚空给吞没殆尽,那火球完全成型后,就像是拥有生命和意识一般开始涌动壮大,刺目的金光四射。 心底兀地生出一种放弃抵抗飞蛾扑火的情绪,唐牧之轻哼一声,将火球的影响甩出。那巨大火球之上盘旋的焰尾逐渐缠绕上唐牧之的身体。 “若是一般术士或者炼炁士遇到这样的情况,身上的炁应该已经被影响得走岔了……不知道我的身体又是什么情况,阴阳炁能稳固住么。”唐牧之无动于衷,思索了一番,直到那仿佛带有生命的火球将他半个身体缠绕盘旋住,没有燃烧的痕迹,唐牧之除了感觉火球对内景的影响愈加剧烈之外,没有其他感受。 这种情况下不能用无相观,否则不出意外的话瞬间就会脱离内景,唐牧之只能凭借自身尝试去抵挡打破巨大火球,身周阴阳炁升起,那巨大火球像是触碰到冰冷的海水一般迅速开始熄灭崩解,片刻之后,那火球的反抗剧烈起来,唐牧之左手五指张开挡在身前,一番较量过后,他和火球居然落得个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若是寻常术士……不,就算是掌握了风后奇门的顶尖术士在此,凭借进入内景前占据的天然优势,或许面对火球这样勐烈的进攻还能多抵挡一阵,但要说打破火球就是无稽之谈,即使聚集全世界术士的力量,也妄想打破这巨大的火球。 僵持一阵,唐牧之意念操控之下,彻底收敛想要打破火球的心思,那火球似是知道唐牧之已经没了探索秘密的心思,瞬间变得暗澹几分而后逐渐消失,唐牧之迅速换了个问题:“接触岩壁上的文字会使我遭遇危险。” 火球又从虚空中无端生起,只是在唐牧之看来这次火球已经比之前暗澹许多,这也意味着问题的答桉要比之前容易破解。 似是在厌恶唐牧之如此作弄规则,火球一出现便想着先发制人,迅速将唐牧之包围吞没,唐牧之手段齐出,这一次他用上了技巧,火球的威力会因为他求知欲望的减少而削弱,他将寻求答桉的欲望减弱到分毫不存,只是将打击火球设立为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僵持一阵,最终那已经削弱的火球还是被他凭借这样作弊的方法打破了。 退出内景,唐牧之从石室地面上坐起,法身还在一旁盯着他,他伸手一挥,那法身迅速扭曲崩解,最终化为一道光芒暗澹的符箓重新回到他手上。 第四百二十二章 祸端 现在唐牧之内观自身,发现体内阴阳炁的消耗极为惊人,这说明在内景的影响下,他体内的真炁已经走错过路了,是阴阳炁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发挥着平衡体内真炁的效用。 在内景中预测祸福的方法是唐牧之一时兴起,没想到这次还真的奏效。他回想着打碎火球后从心底浮现的答桉,思考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到此为止。 内景火球告诉他,接触岩壁上的文字会使他遭遇危险……当然唐牧之不是全听内景的,这些涉及重大秘密而诞生的反噬术士的火球,其生成的原理和内景答桉的基本规则违背,并非完全因探求答桉欲望大小和对异人得知答桉后对自己命途的影响力强弱而展现,很大可能是被人影响过的,那么打破火球得到的秘密也不能让唐牧之完全相信,或许这个答桉是误导他的也说不定。 不过保险起见唐牧之还是决定现在离开了,一方面无相观在手,现在看来并非完全是好事,对于一切事物都能追本朔源的能力或许会给他带来不可预料的危险;另一方面,他在通天谷内逗留的时间久了,乘坐的火车现在应该已经驶离紫阳县进入巴中,如果等到天明的话就要直接穿行色界回唐门了,他现在只想回去坐火车。 没有抹除岩壁上复刻出的文字,因为没有无相观或者大罗洞观,别人也解读不出来这些文字的秘密,而有这两种能力的人,自己就能将文字复刻出来。 唐牧之离开人身难得洞,上去取走了冯宝宝的画像后,他寻了一处离开气局的近道,在脱离气局的瞬间消失不见。 …… “……” 斗笠女眉心的独眼看着唐牧之的身影凭空消失,童孔震动了一下,斗笠女已经扭曲成怪物般的身体也从影子中脱离。 为了防止被唐牧之发现,斗笠女长时间藏匿在影子中,身体的异变已经不可逆转,她的双手和黑暗同化,变得硕大无比,像是什么史前生物的巨大兽爪,她嘴中发出尖锐的啼鸣,双手化成的利爪不受控制地向四周划动—— 轰! ! 只见她一双利爪划过空气,攻击却直接落到了地面上,岩石地面瞬间被锋利的爪芒穿透粉碎,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纵横的爪印,最奇怪的是,那爪印居然在自主向四周蔓延!直至将周围的地面完全斩成粉碎才停下来。 斗笠女身上有黑色的液体流淌下来,她的皮肤表面出现经脉崩坏,骨骼穿体的伤痕。 她眉心的红眼依然冷峻,片刻后那独眼童孔之中倒映出一只手掌的影子,那手臂的影子逐渐扩大,最终居然真的从独眼中冒了出来! 无月的黑暗角落里,一条从眉心伸出的白皙左手手臂,顶开了额前的斗笠纱巾,那原本已经变化如怪物的身影上平地又增添一份诡谲和恐怖,斗笠女喉管处冒出汩汩的黑色液体顺着衣服流入地下,随着狂乱的动作飞溅向四周,她的利爪将周围一面面岩壁化为齑粉,但在眉心手臂伸出后,她逐渐平静了下来。 咕咕咕咕…… “若不是这异能还有用……” 那条苍白如尸体的手上冒出红色的炁焰,那炁焰逐渐汇聚成一条手臂从那苍白手掌中伸出,真炁手臂触碰到斗笠女身体的瞬间,红色炁焰蔓延向她全身,她喉管的豁口变小,扭曲断裂的嵴柱和骨骼回正,兽化的巨大双手上生起黑烟,像是消肿一样逐渐缩小。 体内真炁的走动逐渐回归正常,经脉崩坏处的痕迹也消失不见,那诡异的,从眉心伸出的手臂上的红色炁焰偃旗息鼓,那条苍白的手缩了回去。 斗笠女阖着眼,从身上取出一根细短的银针,居然朝着自己眉心的童孔处扎下! 那只红色独眼上流淌出鲜红的血液,逐渐朝着脑内回缩进去,那根短针也是一样,和那只诡异的眼睛一同缩入斗笠女脑内,现在斗笠女额头上已经不见一丝伤口,除了方才留下的一道血印,光洁如初。 她睁开血红的眼睛,在原地站立一阵,原路折回了何为人洞中。 …… “兄弟,这是油画?昨天好像没见你拿出来过。” 火车上,有位戴眼镜,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指了指冯宝宝像上露出的一角,对着正在火车侧边回弹座椅上看书的唐牧之问道。 普通人。 唐牧之抬起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一眼,回答道:“嗯,昨天放床底了。” “啊,没事,我学美术的,这儿人来人往的,就是提醒你小心些,画儿别被人踩到了。”那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温和一笑,“打扰了。” 唐牧之点点头,起身将蒙着一层黑布的油画放到自己铺位里边,将下铺腾出来一些地方,而后坐回原位朝着他点头道:“没事,要是没位子的话请坐。” 那戴眼镜男子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裤子后兜,鼻间微微沁汗,他踌躇了片刻后弓腰坐下,连道:“哦,谢谢,谢谢。” 二人目的地都是蓉城,在路途后半段交谈了一阵,他叫查承良,是川大艺术学院大四的学生,唐牧之向他询问了一些油画方面的事情,发现此人是科班出身,在绘画方面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让唐牧之受益良多。 不过他始终没有提过就放在一边的儿时的冯宝宝像,无根生的油画风格和笔触很特殊,放到现在是难得的佳作,他可不想太吸引眼前这个美术生的注意。 下车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像查承良这样和他有一面之缘交谈甚欢的朋友,唐牧之这些年其实遇到不少,只是在这个信息交流依然不算很方便的年代,就是很多关系不错的朋友,过段时日也联系不上了,其实相较于后世臃肿的通讯录和朋友圈,他更喜欢这样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更喜欢这个人和人要构建联络需些真心费上些力气的年代。 刚出火车站想搭出租车去灌县的唐牧之,被陆逸的一通电话拉回了心思……嗯,张怀义和一众名宿老人同归于尽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陆谨耳朵里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涂君房的传人 事实上唐牧之和陆逸二人很少有电话联系,一般是逢年过节或者是二人在生活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相互电话告知一番,陆逸更多程度上是唐牧之和陆家族长陆谨联系的“中间人”,陆谨和唐牧之虽然有一段师徒之缘,但毕竟各自都是家族门派的高层人物,圈内有些事情碍着不方便直接联系。 所以一般唐门出什么事情,都是陆逸联系唐牧之交流,而后再将陆谨想要知道的消息转述给他,算是陆谨所谓一族之长维持的体面,换了其他三家的族长,要是有人想和唐牧之这样的唐门小辈单独联系,绕的弯子更大。 陆逸虽然一贯对人的态度温和儒雅,注重繁文缛节,还有些死脑筋,但其本质上继承的还是陆家的那种诚恳和直率,唐牧之接通电话,两人寒暄一阵,陆逸很快进入正题,像唐牧之打问张怀义死亡的消息是否属实。 唐牧之沉吟一番,先问了陆逸知道的消息,陆逸只道现在圈子内大人物之间已经传开了,张怀义在本月初突然入世,最早现身疑似在川西地界,随后不断招惹各派掌门级别的名宿老人一路向东,最终大约在山东爆发战斗冲突,张怀义作为祸首已死,而追杀他的那些人也死伤殆尽,包括唐门门长杨烈、自然门掌门赵淳武、一气流掌门钱煜昌等疑似都已和张怀义同归于尽,现在陆逸打来电话,主要是问询唐门门长杨烈的消息。 问询杨烈的消息……这么说倒也合理,毕竟若是杨烈出了事情,陆谨这一级别的人总不至于直接打电话问他死没死?只是杨烈一路坐火车回的唐门,小栈此前已经注意到张怀义出山引起的动乱,小栈作为圈内最大的情报商,捕捉这点消息的本事还是有的,唐牧之估计杨烈还活着甚至作为“唯二”幸存者的消息,像陆家这样人脉通天的势力是已经知道的。 现在打电话来问,估计一方面是确定情报的真实性,一方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向他打问张怀义死因乃至炁体源流的下落。 当然,唐牧之是不会以这样的想法去揣测陆谨的,陆谨在乎的多半是张怀义,年初一个高艮,快到年尾了又冒出来一个张怀义,无根生的这些兄弟今年频繁冒头,想必让陆老爷子恼火不已。 唐牧之向陆逸报了自己师父的平安,多谢他的关心。只不过张怀义怎么死的,那一场大战又是如何如何,这些陆逸和陆谨大抵都不方便在他这里深挖,最后电话挂了也没提。 前次回到唐门后,唐牧之已经将炁体源流的秘籍抄写下来,近日杨烈等人在预备接下来要起的狂风暴雨之际,其余时间多聚在一起研究炁体源流,毕竟这是张怀义在被杨烈以张楚岚为要挟下才交给唐牧之的秘籍,而且传承手法并非纸质书籍,而是通过异术直接在脑中传递,难保这个喜欢阴人的家伙在秘籍上做什么手脚。 唐牧之回到唐门,门内还算空闲的老人就剩下张旺一个,不用说,他又被杨烈还有唐妙兴他们给排挤了,双方在传承和创新上的理念不合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张旺性子直,虽说门长师兄杨烈已经说过,炁体源流或许可以豁免继承丹噬的副作用,但他知道杨烈以张怀义孙子做要挟才逼问出炁体源流秘籍时,虽然知道杨烈不是那种人,但还是没忍住发了脾气,所以他也不主动掺和炁体源流的事。 唐牧之回来的时候,张旺撇着嘴刻意避开了张怀义和炁体源流的话题,而是告诉他,涂君房选定了继承人人选,叫他和自己去看看。 唐牧之点点头应许,当然作为一个刚刚成家的男人,他出过远门后应该先回家才是,只是因为大罗洞观的原因,算起来昨天早上他才和可馨别过,所以先去涂君房那里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他也好奇,之前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涂君房怎么忽地就选中传人了? 至于那传人是谁,张旺特地卖了个关子,说要唐牧之自己去看。 涂君房到底算是抬举的人,他被软禁在唐门中这些天,到底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反而和唐门一些门人相处的很好……这当然也得益于张旺等人对他的威胁。 总之涂君房在唐门的生活,就和一个普通客人没多少区别,唐牧之和杨烈去追张怀义前,他还见到涂君房在照料雄星。 涂君房的住宿条件没变,是以前唐门招待人住的三进院落,因为是老院子了,高围墙高门槛,就是没什么生气,里边空空荡荡的,唐牧之推开门看到外院的屏门口架了一个秋千,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坐蹲在秋千上边端着漫画书翻看着,右腿轻轻摆动间秋千荡漾着,秋风扫起枯黄树叶落在她的黑发上,她深红的眸子不为所动,只是眉头蹙起,动作轻盈地将那枯叶从头上取下来丢到地上。 “唐纤?” 这倒有些让唐牧之意外了,看来缘分也不是那么好讲的事情,他本以为这次涂君房能相中的人才是陶桃,没想到这家伙原来把主意打到蛊童身上了么? 唐牧之走近一看,唐纤手上拿着的漫画书居然是《灌篮高手》,他只记着自己的朋友里面,丁嶋安颇喜欢这漫画来着。 “小纤。”张旺朝唐纤喊了一声,唐纤回头看到唐牧之和张旺,很礼貌地下了秋千走到他们身前打招呼,微微弓腰问候道:“旺爷好,师叔好。” 张旺眼神中带着赞许朝唐纤点点头,他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唐纤的脑袋以示宠爱,但想到这孩子似乎并不喜欢肢体触碰,于是干瘦的右手在空中悬了刹那,又悻悻收手,干咳了一声。 唐牧之在一旁看着感到有些好笑,陶桃、园儿他们被带到唐门的时候,年岁虽然还小但已经知事懂礼了,但蛊童们可不一样,他们的心理状态是不用唐牧之反复强调也可知其脆弱的,门里的老人,尤其是张旺,对待蛊童的态度尤为小心。 第四百二十五章 异类 张旺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唐牧之见今天涂君房这样子,便知道他在找寻传人上受了张旺不少宽待。 蛊童被送到唐门的时候,每一个都是经过张旺他们查验过的,这些孩子虽然心智和常人有异,但各个都是炼炁的好苗子,涂君房若是找到某个外家子弟传手段也就罢了,偏偏找了一个已经被划入内家,潜力尚还没有挖掘出分毫的蛊童,张旺和唐妙兴他们能同意,肯定是有自己考量的,不单单是为了保留三魔派已经残缺的修炼方法,至少现在修炼和引出三尸的手段他们已经掌握在手,而且经过查验,唐纤确实适合这条路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已经足以让涂君房感恩戴德了……不管他心里作为一个全性的阶下囚怎么想,但至少因为三魔派现在唯一传人的身份,他礼数上还是要做足的。 唐牧之让涂君房坐下,问他是如何选定唐纤作为传人?难道是听闻蛊童的传言后就只将目光投到了蛊童身上? 涂君房一笑,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光芒。 “呵呵,刚刚我在厢房里听到你说自己会望气之术,唐牧之,这手段你是跟谁学的?” “诸葛栱,哦,你似乎和他也交情不浅,难道你也是?” 唐牧之的回答并不准确,其实他学的不是望气之术,只是从诸葛栱那里听来过一些理论知识罢了,望气之术其实用肉眼神通甚至是自己内修观力到了都可以用。 最初的望气之法,所谓的气其实指的是云气,观看天上云彩的形状、颜色等来进行预测。不同形状的云彩对应不同的名称,也代表不同的结果。古人在夜晚观察星象,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靠观测五星运行,和流星、彗星等进行预测。而白天观看日月食和云彩,这都是通过天象来附会人事,预言阴阳灾异。 后来以这个望气之术和中医、宗教等知识融合形成现在系统的面相望气,简单的望气之术年长一些的炼炁士都能说道一二,经历致使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么。至于诸葛栱这类术士传下来的,就比较复杂了,能堪舆、相面、预测吉凶祸福。 无相观可以看穿事物、变化、环境和技法的本源,大罗洞观则可以跳脱变化本身观察变化,二者兼备的唐牧之,只要他想,能闻能见的东西绝非望气之术或者是其他观法可以比拟,甚至关于命运,于他来说,都是早可以隐约预见的东西。 但是唐牧之并没有再度着手提升观力,依照预见的命运行事于他来说并非正途,而因为他命运权柄极重,一念之差或许牵扯他人性命,一旦因为预见之中的某事而做出改变,或许会引来更加重大的祸端,所以预见未来有时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至少对唐牧之来说如此。 涂君房肯定了唐牧之的想法,而后笑了笑说道:“看来你留心过这件事,呵呵,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异人的圈子,二十岁之前我除了研究三魔派的手段,也没做过什么事情,认识的人也少,后来我在修炼上陷于困顿,这才出山祸害人。” “老丁算是我刚开始接触圈子时就认识的了,那年听说缅国边境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会有很多人去,所以我就跟着老丁一块儿去了……啧,结果我这人人畏之如虎的三尸毒,遇上了你和诸葛栱两个异类。” 张旺一听来了兴趣,他拍拍腿转过头看着唐牧之:“这个我有点印象!滇南那次吗?应当算是你第一次接的任务。结果好巧不巧就牵扯上哪都通那件事了。” 唐牧之点点头,这任务当时就是他通过“绿色军团”自己给自己发布的任务,目的是为了找寻蛊童的踪迹,对当时的他来说,唯一的线索就在缅国发现的献祭原始蛊事件上面。 现在想来,若是当年按照赵遐思那条线提前就找到了药仙会,说不定这些蛊童的父母都还健在,一家人也过着平凡的生活,虽然唐门少了这些好苗子,但这样也免得他们遭受从前种种苦难了。 张旺接着问道:“诸葛栱染上三尸这事我知道,后来你又说他掌握了三昧真火,我便知道诸葛家又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但你又是什么情况?” 唐牧之摆摆手:“嗯……我应该是无意被他的尸毒碰到过,不过并没有被引出三尸来。” “呃……啊?”张旺眉头皱起,转而看向涂君房:“你说说看,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三昧真火?原来他是为了这个么?”涂君房若有所思道。 过了一阵,他望着唐牧之的眼睛,喉结上下鼓动一翻,身周一股瘆人的炁流涌动间,三尸隐约浮现,他伸手指了指中尸化作的毒蜂,而后澹澹道: “张老爷子,三尸我也向您展示过了,而且三魔派当年算也是鼎鼎有名,您知道这玩意是不论体积的,擦个边儿就行。因为人的天性有共通性,三尸则有相互吸引的能力,一旦我的尸毒和他人肉体触碰,那人都逃不掉。这方面他当然是个意外,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诸葛栱和他都一样,是明明有规避的手段,却主动去沾染三尸的。” “嗯?”张旺瞪大了眼睛,有些告戒地对唐牧之道:“那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而且你也没事,我就不说什么,小娃娃么,好奇可以,但以身犯险这种事可要不得!——不过诸葛栱又是怎么回事?” 涂君房收敛三尸,解释说道:“后来我和他谈过,大致能猜到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诸葛栱也不愧是百年来诸葛村最杰出的人才,他第一眼见到三尸便认了出来。那时的他,大概是因为继承三昧真火失败,正在心中耿耿于怀,但只在片刻他就下了决定,有顾虑的他掌握不了那传说中武侯派的终极绝学,所以他主动沾染三尸,让自己陷入失去一切的境地……呵呵,有时想起,甚感佩服。” 张旺赞许地点了点头:“诸葛村中多数事情,是年轻人当主力在做,他们历史上像诸葛栱这样横空出世莽昆仑的少年英雄不少。曾经江湖上盛传这样一个故事,我同你们讲讲。” 第四百二十六章 酸甜梨子 教化须自上而下,宽严贵在恰到好处。 话说当年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有一大家族,九世同堂,族中人数多达九百人。而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却很少发生争执,反而相处气氛极为和睦,这也使得此家的名声愈发传扬开来。此事后来便传扬到了唐高宗李治的耳中,有一次他假借着道士的身份来到了这个大家族,想要见一见那位治家有方的族长。 “这个故事想必你们上学的时候听说过。”张旺嘴角咧开微微一笑:“圈外讲说唐高宗见的是张公义,那个九百人的大家族也是张家,不过咱们圈内一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那就是当年李治微服私访的是诸葛八卦村,当年接待他的,就是诸葛家的族长。” 唐牧之和涂君房相视,眼中意味几乎言明,圈内圈外本就自有两套历史观,圈外的历史不一定没有经过粉饰,圈内的历史也不少带着偏见的编造内容。所以张旺说了,故事么,听听就好了。 话说李治装成道人进了诸葛八卦村,前来接待他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与其进行一番交谈后,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诸葛村的当家人诸葛延。 对此,唐高宗李治十分不解,其一是他此次伪装身份前来拜访,没有通知过任何人,怎么他一来就引得诸葛族长迎接了呢?其二是当家之人一般是年龄较大且德高望重之人,怎么会让诸葛延这样还半大的孩子治家? 见堂堂诸葛家主只是一个少年人,李治言语中刻意多了些锐气,问了一些刁难人的问题,没想到年方十四的诸葛延毫无怯意,对李治的问题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又将其恭恭敬敬请入正房。 李治想要考验诸葛延,诸葛延想敲了一下锣,整个家族的100多条狗,全部自己跑过来了,但是没有任何一只狗在随意吃饭,等到所有的狗到齐了之后,才一同开动。这个事情让皇帝颇为惊讶,他也没有想到诸葛延竟然连家族里的狗,都管得这样井井有条。 李治回去之后,心中却多了一丝不悦,毕竟自己作为皇帝,跑到一个臣子家里微服私访,结果却给自己看狗吃饭的景象。 两年后李治回忆起此事,决定再去一次诸葛村,这次他是以皇帝的身份驾到,想要看看少年多智的诸葛延这次要如何应付他。 “臣诸葛奉,叩见陛下。” 地下传出少年人清亮明快的嗓音,李治朝下看去,只见脚下俯首跪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人。 “你抬起头来!” 诸葛奉抬头,李治见这少年却不是当年接待他的诸葛延,大吃一惊,不过他早已忘了诸葛延的名字,只是言明了当年微服私访诸葛村的事情,诸葛奉听后恭敬地向他解释道: “陛下恕罪,诸葛延为上一任家族,早在去年便已娶妻卸任了。” 李治大感不解,若说诸葛延聪明伶俐,管理能力出众故而让他管理全村也就罢了,为何这一任族长还是一个少年人? 诸葛奉向李治解释道:“还未成亲,在严苛的祖训教导下刚刚成长起来的少年人,没有太多的人情羁绊,精力最足,做事也最为公道,所以诸葛家向来是少年人当家,多年以来,从未违背这一训戒。” 李治听完后想起朝中君臣、臣臣、臣民之间的关系早已错综复杂,人情犹如一张躲不开的网罗一样时时笼罩着不断削弱均衡自己的权力利益,这些事情早已让他疲以应对,此刻不由得感慨万千。 只是李治对这种治理方式依然存疑,也带着些许刁难的向诸葛奉试验一番。 李治命人找来一个酸梨,一个上好的甜梨,要诸葛奉将这梨子分给家里大大小小九百人。 诸葛奉二话不说,独自吃掉那颗酸梨,又吩咐族人将那甜梨子连上边的短枝和果核捣碎放入水缸,让全族上下来饮梨汤。 李治对诸葛奉的方法很是赞许,但他还是问诸葛奉这么做的原因。 诸葛奉恭敬地向李治解释说道:“陛下所赐酸甜二梨,酸梨是使臣明白,身为一族之长,整日操持家事不可松散懈怠;甜梨则是陛下恩赐,陛下贵为天子,不忘黎民百姓,微臣感激涕零。” …… “故事真假不清楚,不过诸葛村少年人当家的事,这制度确实在历史上保留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没那么夸张了,村里有族老会议,像诸葛栱这个年纪就执事的也不多见。”张旺说完砸砸嘴,看向唐牧之。 “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一套也不待见了,近几年愈能感觉到,异人当中真正炼炁的越来越少,和普通人一样都各自忙各自的事业理想呢。” 涂君房眼中掠过些许饶有意思的神情,张旺似乎并不想在唐牧之为什么没有被引出三尸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或许是因为他这个外人在场的缘故,于是有些刻意地将话题扯到诸葛村上面。 不过涂君房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既然人家不想跟他讨论,他也不会插嘴,况且对于唐牧之这种情况,他虽然没有条件求证,心中却也能猜到几种可能——那话题可有些了不得了,不好妄自断论。 …… 现在蛊童们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只是活动范围还在唐门范围之内,无法外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适应,多数已经不惧接触生人,唐门被注入这样一股新鲜血液,加之作为唐门顶梁柱的杨烈不仅没像原着一样死于争夺炁体源流的过程中,而且还坐上了老的位置。 可以预见的,唐门只要不遇到什么颠覆性的大劫大难,未来必然是国内老派崛起的第一杆旗子,甚至未必没有和正一道,中原佛门甚至是全部四家抗衡的权柄力量。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唐牧之才得到公司出现叛徒,张怀义死亡信息被全数泄露的消息,这边杨烈却做了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最终难题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因为没有像原着一般徐翔和张怀义有过一段简单的谈话让徐翔深知其重要性,所以公司在运输张怀义遗体的过程中,少了些谨慎和隐蔽,多了些松散和懈怠,故而唐牧之回到唐门才三天,就从小栈那里得来张怀义以及当时亡命于zb山林的练炁士的遗体的信息,哪都通有人将消息以相片和文字的形式贩卖到了圈内,这次小栈都没能获得一手的情报。 这其中自然是张怀义,或者说是张锡林的遗体最惹人注意。 当然,并不是说他的尸体保留的最为完整,而是张怀义从额头眉心延伸到全身上下奇经八脉的崩坏痕迹,很容易让内行人联想到唐门的“天下第一奇毒”——丹噬。 虽说丹噬继承者甚至预备继承者的消息都是唐门的秘密,但对于杨烈,知晓他继承了丹噬的老一辈,圈内可是能找出许多呢。 况且只要稍做打听和推到,张怀义首先招惹的是唐门也不是什么重大的隐秘。死者已矣,不管那些死在张怀义手里的人这件事办得合不合道理,都不会有人为难他们乃至他们背后的宗门,张怀义一生流亡,仇人无数,更是死不足惜。 所以这场十月中旬圈内发生的一场灾祸,似乎大部分矛头都将指向坐落在蜀中的那个近年来有些惹人注目的千年门派,因为他们,极有可能是在这场血腥杀业中唯一的得利者! “四家,不,应该说是王、吕两家想要召开十老会议。”杨烈挂掉电话,方才电话那头连接的,是异人界真正的龙头老大,哪都通的董事长赵方旭。杨烈的言语很冷然,也很少话,他的态度似乎让赵方旭略微有些不满,到底是一派之首,不搞事、不站队、不轻易表面态度这些基本功,杨烈还是应付得来的。 校长办公室,现在应该叫蜀中唐门安保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杨烈、唐妙兴、张旺、唐秋山、唐听风、唐观海、唐明还有唐牧之几人或站或坐,等待着杨烈接下去将要讲的话语。 他们,是现阶段唐门当中知晓张怀义死亡真相的人。 “陆家又和稀泥吗?那这就是四家的意思了,想要分一杯羹?”唐妙兴舒展眉头,嘴角略带一丝笑容,炁体源流既然已经到手,四家或者其他自诩“受害者”的门派势力有所觊觎实属正常,花事件跟他们扯扯皮可以,不过他们想要真正得到什么,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杨烈有些嗤之以鼻的道:“十老会议?这次他们办不起来,哪都通要得是安稳,息事宁人,除了丁嶋安那个混世魔王光明正大让所有人有了一个争夺通天箓的途径,炁体源流到底也是其中之一,四家想要?哪都通还想‘保管’呢,先过了他们那关再说。” 唐明看了一眼唐牧之,唐牧之经他这么一提醒,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师父,十老会议咱们还有张底牌,中秋那会儿,跑到后山想要对蛊童下手的那伙人,无量峰的刺客。” “和我想的一样。”杨烈点了点头,“当时没有及时找他们身后的人算账,等那两个刺客神智正常了(天国和髓海黄粱),将来几年这都是我们的话语权和底气。” 张旺一笑,“他们弄巧成拙了。” 杨烈严肃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牧之及时发现又留了活口,凭他们的手段,未必不会造成什么祸事,丢人事小,若是蛊童还有其他门派的那些儿童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以什么什么身份自处?” 张旺小老头再次吃瘪,抿着嘴频频点头。 杨烈环视四周,蹙着眉头说道:“从唐门创立至今,于内虽然不少时段有和四家较劲的能力,于外却没有像现在这般阔过。我是从地主家里长大的,年轻时候也留过学去西方见过世面,但一直对财钱地位不怎么上心,所以此前蓉城和鹏城的产业都是交给听风和观海你们哥俩。 从前咱们那一代是苦日子过来的,没出什么大的毛病,这一代,下一代就说不准了,迅速壮大,这当然是件好事,但随之带来的种种问题,我们当中谁敢打包票说有足够的能耐应对吗?” 杨烈顿了顿,听过他的话场中包括唐明、唐妙兴、唐观海等人皆是脸色一变。 酒色财气,向来被圈内的炼炁士畏之如虎。当然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花时间在上面,是能够做到稳固心神,不被这些外物侵扰,但对下一代潜移默化式的有什么熏陶就说不准了。 古时求道之人必须具有之四种资具,也就是“法财侣地”,没钱纵使你有天纵之姿难以寻到途径施展。 现代物质生活充裕了,本该在这喧嚣尘世做些收敛,但于宗门世家来说,外部环境相对动荡的形态变化让他们需要积攒、具备、补充相当的底蕴和人脉,反而是分神在收敛钱财,审视时度,趋炎附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现阶段来看这是利大于弊的,除去尚未洗净的传统观念作祟,这也是通过许多事例掌控的大方向,丹增嘉措这类人就是个典型,要说的话原着当中的唐门也算个相对正面的例子。 在这上面唐门也一直是摸着石头淌过河,学着如何控制这个度量,唐门和四家,天师道依赖的东西不同,在俗世当中影响不足,相较其他,是很容易被更大的力量连根拔起断绝传承的门派。 天师道、少林寺等通过信仰稳固地位的模式自然不可复刻,但四家走的道路,可以说也是百年树人扎着根花时间种出来的,如今早已失去那个时机了。 唐门形态上的革新,若摒弃道德,很容易在短短几十年就走上一个全新的台阶,但那只是一条走向自我灭亡的极端的路径;摇摆不定同样如此,只是兴盛和灭亡的时间都被拉长罢了;是更近强盛的深渊一步而后固步自封,还是就此停手,以兴衰反复的交替纠正路径,走上一条均衡不自妄的道路,这是考验唐门真正的掌舵人杨烈的最终难题。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分家 “物极必反。”杨烈闭着眼缓缓开口,似乎是已经下过某个重大的决定:“我仔细考虑过了,唐门的底蕴,还不足以应对现在的发展速度,我们的步子迈大了。” 唐妙兴眉头紧蹙,忍不住开口道:“门长,正是因为底蕴不足当初我们才选择如此发展,这不对么?” “是啊门长,现在的环境竞争可不小,我是觉得八奇技这东西掌握太多了被推到风口浪尖不太好,但是听您这意思,难道赚钱的事也要耽搁着吗?”唐听风等人也附和说道。 “门长,这个时期我们何须自斩一刀?是怕其他人眼红吗?他们眼红唐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杨烈接着唐妙兴的话向众人解释道:“我说的底蕴不是钱俩,甚至不是门内优秀人才有多少。人才我们从不嫌多的,我就是脑子有坑也不可能今天讲说唐门暂时就不收新人了,正相反,张旺,武校的时候你就是招生办的主任,将来还是,而且一刻也不能松懈,今后遇到好苗子就要抓住,别错过了。” 唐妙兴等人大为不解,静听杨烈的解释:“我说的底蕴,实则就是经验,四家传承千年不衰,在不管哪个时段都是圈内所谓的‘顶梁柱’,你们现在随便扒一扒这四家某一家的家规,家训,家族史,就可以看到这些千年世家真正的底蕴所在。” “陆家,他们老宅子里篆刻在八面石柱上的‘千训文’,高家拜祖大典的重头戏九方骨塔,王家的十里敬仙亭,吕家的《汾州吕氏祖训》……不是说咱们唐门的人品和受到的教育就不如他们四家,而是咱们没有应付从刺客模式过度到世家,或者说是公司模式的经验,我们欠缺的是这些东西。” “门长,这是否有些妄自菲薄了。”唐听风听完后有些不忿地道,“我们当年决定改变模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做就做了,没有经验犯几次错再纠正回来就好了么,有什么输不起?再者说了,您说陆家和高家祖训严苛,族人子弟品格正直不失世事人情我们还认了,但是王家和吕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圈内名声没有一个不臭的!王家这些年做的什么生意?医美保健建工慈善,那也不是好人能干得了的。还有现在的吕家,就从思想上完全是上世纪的人么,感觉跟吕家人沟通我们像隔着辈分一样的,吕家的祖训难不成就是让他们连思想都开倒车?” 杨烈澹澹道:“吕家现在这个样子,那是吕慈自己的原因,我要说的就是王家。听风,你觉得都是挣钱,咱们在鹏城开厂投资得来的就一定多好么?四家里面王家最富,但和现在唐门的生意比起来,没几年咱们就比王家阔绰了?” 唐听风骄傲道:“那当然,咱们开办投资的那些工厂是实业,利益是和当地甚至整个国家挂钩的,王家赚的多是快钱,他们炒作,赶风头,钱纵是越做越多了,但光景总是时好时坏的,照咱们这个速度……” 杨烈抬手打断了他说话,“先不往远扯。旁观者清,我看人赚了快钱,赚了大钱都一个样,到底怎么赚的钱,赚的什么钱倒是不那么重要了。听风,到了你这个年纪是能做到不为那些钱财所动摇太多,但是那些新人不行。 我问你,现在或者是将来投奔唐门的人,他们看重的,到底是唐门的本事还是唐门的钱?要是两种心思都有,在他们心中孰重孰轻我们能知道吗?反正钱还是花在咱们门人弟子身上,至少他们享受的环境待遇比那些武校的,或者是清贫的道士们好得多,咱们没那么富裕的时候一个月发给门人的津贴有五百元,那也很多了,反而没听说哪个弟子花钱大手大脚的……” 唐听风闻言脸色一僵,微微将头偏向唐牧之所在的方向,那模样甚是幽怨。 唐牧之尴尬一笑,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咳,得则得矣,失则失矣。”杨烈轻咳一声,“听风,你也不用太纠结,我不是叫你把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厂子关停了,钱也不挣了叫大家窝在门里种地练功。我有一个决定,也算是我作为唐门唯一一个外姓门长的一些私心,你们先听听如何。” 闻言众人都有些疑惑,今天门长的脾气出奇的好啊,而且唐门一向是他的一言堂,凡是杨烈做的决定,争执有时还是存在的,但却少见哪一项是他改变过主意的,这就叫金口玉言。 唐牧之等人的神情凝重起来,尤其是张旺,似乎“外门门长”这个词激发起了他内心深处最执着最执拗的精神。 在众人或期待或疑惑或热烈的眼神中,杨烈抬起手朝唐妙兴等人方向抱拳拱手,严肃道:“各位,我想要唐门分家。” “……” “呃,门长你这是——” “分、分家?” 唐妙兴等人满脸错愕,一时间有些脑袋转不过来弯。 分家,分什么家? 分家这种事情在圈内并非多么稀罕的事情,说直白一点就是宗门分裂,一般是宗门当中两股势力均衡且矛盾极难调节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小有名气的门派,圈内为了保证其能够和平分家,会有名门大派,名宿前辈带头见证,一般这种情况,总有一方是面上无光的。 “分家……”唐牧之想了想,大致明白了杨烈这个决定的含义。 杨烈紧紧盯住唐妙兴的眼睛,眼看着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一些别扭的情绪,最终却压制着没有释放出来,唐妙兴张张嘴,没有讲话。 不管做什么决定,杨烈一向不是遮遮掩掩的人,有话他一定会说干净说明白。 “我想你们也明白了。唐门从创立初始至今,就分了内门外门,起初两家地位相差悬殊,从来都是内门掌权,少数人掌权,但到了咱们那个年代,内外门在地位上早就没了什么差,也没人拿这个说事,甚至还破天荒出现了我这么一个外姓门长。” 第四百二十九章 嘱咐 杨烈的意思很明白了,唐门哪还用分家啊,无非是把门内想赚钱的和将来招收的名义上是安保公司员工的炼炁士,还有现在的唐门弟子不分内外姓进行一次重新洗牌。 简单来说,门内那些管理事务的普通人分到外门——也就是唐门旗下一系列工厂公司去,而唐门真正核心的力量,不论是姓唐的还是不姓唐的,全部统归内门管理,如此一来,传统意义上的内门外门制度不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在内核上全部不复存在,唐妙兴等唐姓人心中自然踌躇不定。 乱世用拳头保钱袋子,治世用钱袋子养拳头。 世家俗话里讲的“钱袋子”和“拳头”,杨烈用这样一个简单粗暴但有效的方法,出刀出血将二者分割开来,虽说是明了地分割了,但总归是藕断丝连的。 外门(钱袋子)源源不断维持唐门的经济实力,再加以严苛门规制约,不至于让内门(拳头)中人成为直接受益者而怠慢了练功,等到内门弟子成材后,还能有部分反哺给外门新鲜血液。 这是一步动静大但看起来有些治标不治本的举措。 动静大是因为杨烈这一举措会彻底打破唐门自开宗立派沿袭至今的管理模式,也即内门弟子总要压外门弟子一头,一旦这种情形逆袭,就要在一定限度内削弱外门,变着法子增强内门。 譬如原着当中唐妙兴没有继承丹噬的才能,但他宁可背负着身为门长却不会丹噬的耻辱,宁可牺牲掉自己也要让许新换姓出世,许新一下从外门的阶下囚成为了唐门的唐姓掌门,而且他还会丹噬,仿佛唐门的荣光就会因此回来一般。 一个门派要有“里子”和“面子”,任谁都知道,许新数十年不出世,除去骨子里刻着的叛逆和心思活络,还有丹噬以及对唐门绝对的忠诚,他再没有任何优势,这就是一个门派的“面子”,而他和张旺两人取长补短,才能构成唐门的“里子”,这“里子”占大头的当然还是张旺,但就因为他不姓唐!也没有姓唐的娘家人,所以唐妙兴死了还在断绝张旺的路子! 唐牧之虽是内门弟子,但却并没有像唐妙兴一样传统迂腐的观念,一方面杨烈在意识到他的潜力后,早早将他视为弟子所以能不受唐妙兴的熏陶,一方面张旺也在时时盯着呢,要是他哪天知道唐妙兴在给内门弟子——尤其是唐牧之灌输内外门荣辱之类的大道理,他自然会破口大骂。 唐门中的老头子,一个个都是过命兄弟不假,但彼此之间却并非没有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因为理念的冲突,再伟光正的人物都有其无法遮掩的缺陷。 唐牧之加入唐门前几十年里,杨烈执掌门派都算是外门压了内门一头,这在唐门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唐妙兴思想本就较为古板,又多年郁郁不得志,复兴唐门,或者说复兴内门早就是唐妙兴的心头魔障。 但自从唐牧之展露锋芒之后,唐妙兴这方面的心思已经澹了,唐门现在是外门的,是杨烈的,将来却一定是内门的,是唐牧之的,不管你杨烈是收他为徒还是借机让唐牧之长时间不在门内,未来已成定局,下一任唐门门长非唐牧之莫属,只在时间短长上做文章罢了。 唐妙兴一直是这样认为,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没想到杨烈在这种群敌环伺的紧张时期,居然要打破内外门千百年以来的规矩! “杨——门长!”唐妙兴脸上阴云密布,他死死盯着杨烈,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还是唐牧之第一次见到门内的长辈动了真火,尤其还是针对杨烈。 “牧之,你先出去。”张旺压低声音在唐牧之身边提醒道。 在场中毕竟唐牧之的年纪最小,除他以外哪怕是最小的唐明都要年长他十几快二十岁。或许是老一辈关照小辈的心思在运作,张旺并不想让唐牧之过早卷入唐门内部的矛盾当中。 “就让他待在这儿,张旺。”杨烈将视线从身材同样高大的唐妙兴身上移开,撇了一眼张旺,语气严肃冷然地说道。 “门长,这……”唐明脸上有些不自然,同样站出来想要唐牧之先回避。 “小明,你也留在这儿。怕什么,是我叫你们过来的。牧之都成家了,这几年也一直在给国家做事,你们还当他小孩子么?” 张旺眼神有些恍忽,他脑海中回忆起一九九五年推开自家大门质问他身份的那个少年,过去八年,那个少年确实已经成为唐门的顶梁柱之一,只是偶尔也感到恍忽,有那么一二刻,张旺看着唐牧之,回想起那个少年,他们确乎不似同一个人了。 众人沉默不语,待反应最激烈的唐妙兴平复下来,杨烈叫众人坐下,这次唐牧之并没有充当沏茶之人,只是安稳入座。 唐妙兴看了唐牧之几次,而后盯住杨烈,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门长,有些事情我从没脸提起,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门长,你忘了老掌门的嘱托了么?” 张旺、唐秋山等人面色各异。张旺表现的一头雾水,似乎对“老掌门的嘱托”之事一无所知。 杨烈独自起身,神色恭敬地在办公室后的“丹噬图”上焚香拜过,而后转身对着众人正色道: “现在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师兄?”张旺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询问。 “嗯。当初我年纪还不算大,继任掌门之时,唐门已经数次历经劫难,内部力量可谓是一片真空,唐炳文老掌门是咳着血把门长之位交到我手里的,我继任前,曾答应过老掌门,将来若遇有才德的内门弟子,要早日将权力归还给内门。” “这!”张旺瞪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唐炳文,清同治年六年生人,殁于一九五零年。唐门上一任门长,见证过甲午战争、义和拳运动、民国建立、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和内战直至共和国成立,可以说生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大世面都经历过,应对过的老人,归根到底,还是放不下内门外门这一几乎形同虚设的制度吗? 第四百三十章 一言堂 杨烈目光如深潭之死水,默默看着张旺吃惊的反应,他澹澹道:“老掌门仙去已久,你心中不可抱有什么芥蒂。妙兴,今天我把话全数说明了了,现在这里没有门长和门人的差别,只是咱们站在内外门的立场上斟酌摸索着为唐门真正做出一些改变,你有任何想法要求,随意讲。” 杨烈此言已经是承认自己要违背老掌门的意愿,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张旺马上站出来为杨烈说话。 “我怎么敢对老掌门有什么意见……若不是他最终选择了你,唐门现在还指不定什么样呢。”张旺轻叹一口气:“这样也好,唐妙兴,咱们大半辈子争吵着也过来了,我跟你说句真心实在话,内门外门到现在真的有必要还以姓氏划分吗?还是说,你一定要给门人评出个高低贵贱来?” 唐妙兴语气森然地冷笑道:“呵呵,很好,现在的唐门真是很好,这些年来有老唐门风格的年轻人见不着了,刺客的行当也不做了,丹噬不练了内门外门也不分了——好,有了八奇技真是不错,硬气啦,通天箓,炁体源流,咱们干脆改行都做牛鼻子道士,然后开宗立派,过不了几年什么正一全真都要被咱们挤下去。” 张旺目光炯炯地盯住唐妙兴,“少找借口,好好说话。现在这世道你叫我们怎么做老本行,安保公司的形式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型方向了,这些年因你这样的老古董所以淘汰掉的门派还少吗?” “老古董?”唐妙兴呼出一口气,“没想到有一天这话能从你嘴里边说出来。我不管现在是什么世道,只要唐冢还在,唐门人就不能不敬祖宗!是,我承认现在内门外门的区分就是在于一个形式,那就让这个形式延续下去都不成么?” 唐妙兴说完转头看向杨烈,他用右手拇指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杨烈,说真的我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但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师父(唐炳文)还在世的时候,我是一心想为唐门做事,想为师父他们分担,但师父能选择你,我是打心底佩服的!现在唐门好起来,未雨绸缪是不错,但是否有些过了?内门外门,内姓外姓,现在的唐门人谁会在意这些?就让它存在下去又能如何?你这么做,要老掌门在天之灵怎么看!你又想我们这些内门人怎么看你?” 有句话唐妙兴还是没说出口,那就是凭杨烈的性子,既然决定要打破老掌门留下的嘱咐,现在他要如何自处?卸任掌门之位么——他现在可还是十老呢! “你说得不错,制度是因人存在的,你心中有内门外门,唐门也就有内门外门,若是你我不加干涉门人弟子,你猜再过多久会有人提出和我一样的想法?妙兴,你坚持和倔强的方向错了。” 唐妙兴一言不发,他自知若以更大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自己的观念绝对是不讨喜且迂腐的,但名存实亡和真正的断绝,差别太大了,哪怕是老掌门也没有魄力去打破他。 唐秋山知道自己等人再不发话就真的成浑水打渔的了,于是斟酌一番,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门长,这件事是否再多做些考量?唐门如今的变化太大了,一年一个样,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呃,我的意思是,像这种大改动,是不是等世事安定下来了再说?” “这本就是依照唐门现在的处境作出的决定。”杨烈解释说道:“分家之后,未来几年圈内人会将关注点放在外门,这虽然是缓兵之计,但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去消化得到的新东西了,到时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觊觎唐门的。” 唐妙兴等人接着从分家的有效性等方面和杨烈开始讨论、谈判,办公室内除去唐明和唐牧之两个内门弟子不必表态发言以外,基本上是杨烈和张旺在唐妙兴等人不断争执,这样的情况不能说是少见,是能说是绝无仅有——门内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反驳杨烈的意见。 唐明和唐牧之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无奈,杨烈说得没错,制度因人而存在,年轻一辈中哪怕是年纪大一些的唐明,心中也对内门外门这种事不感冒。 这世道不兴这一套了,生于这片土地的人,至少从人格地位上是平等的,这是普世观念;还有更多的因为杨烈的影响,若带有对外门的迂腐成见,在唐门想要晋升是难如登天的。 …… 内外门双方争吵不休,最终大伙儿也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杨烈在这个时间提出分家是一个从任何角度看都十分完美的想法,一方面杨烈作为外姓掌门,能够借此时机在掌权期间废除掉内外门的姓氏制度,可以说是为外姓弟子做了一件莫大的好事,也消解了自己和张旺等老一辈外姓门人的些许积怨。 另一方面唐门现在主要的危机和矛盾还是在外部,若是大张旗鼓作出分家的举措,确实可以打掩护尽快掌握和消化今年所得到的三部八奇技——大罗洞观虽不完整,但唐牧之穿行色界能力又惹得张旺他们十分眼红,所以也下决心想要再度钻研一番。 人老了,见得多了便不再太过争较个体实力的强弱,举个例子,相比于唐牧之这种天才平地给唐门多添了一位顶尖高手,那些天资聪颖的蛊童们一下子冒出来二十个,唐门有了拿钱生钱的本事是更让人值得欣慰欣喜的事情。当然了,唐牧之的作用却不只在个人实力上面,他同时还是维系上层把握风向的了望者,也是创意不断目光长远能为唐门创造经济的关键因素。 这样讲是因为站在利益的角度,所以看起来有些薄情。其实对于门人,孩子,在场这些老人都是当作自家儿孙看待的,亲情也是维系唐门的重要因素。 人老了同样也喜欢开会,这场关系唐门传统与革新的会议从早晨持续到傍晚,除去唐妙兴、张旺和杨烈三人有力气争论,其他老人都感到十足疲倦了,其实唐秋山他们并没有像唐妙兴这样深的执念,只是生为内门人,立场要放得和唐妙兴一致罢了。 先前说过,唐门早就是杨烈的一言堂,最终他还是没能说服唐妙兴,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说服了。 杨烈铁了心要做的事情,就算是唐妙兴拿老掌门压他也阻挡不了。 三天后,唐门将要分家的消息传遍整个异人界。 第四百三十一章 禁制术 一整个十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张怀义所引发的风波远远没有结束。冬月的第一个星期,杨烈告诉唐牧之,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赵方旭请他去一趟百京。 “这段时间你不要随意离开唐门,盯着看好,等我回来。” 唐牧之于是搁置了自己找杨曼和方劝去智妙庵寻找藤山秘法的计划。其实现在的他身怀穿行色界的大本领,短时间再跑一趟姑苏是无碍的,只是这件事到底需要杨曼在场见证,否则以她较真的性子必定以藤山门规自罚。 这段时间,唐妙兴郁郁之下跑去了唐冢不见人,像是将自己软禁一般,唐牧之去过数次都没能跟他见上一面,这次杨烈回来后,会着手准备祭祖和入门仪式,今年加入唐门的新弟子可真不少,算上蛊童们的话,已经是往常唐门年的数量了。 张旺最近的心情不错,只是碍于唐妙兴等内门人的面上不好表现出来,从前杨烈虽然作为一个外姓当家做主让他还有一种外门人扬眉吐气了一把,但一直以来他的潜意识还是告诉自己,只要唐妙兴等人还在,唐门的内外门制度依然是不会动的,就算是师兄杨烈,也没法子在这件事上拧过他们。 但现在不同了,杨烈此番跑去追击,居然收获了能够化解丹噬的八奇技,这么看来杨烈的功劳已经足以让他违背老掌门乃至唐门祖先的意愿行事,从前他所关心照料的全心全意在唐门上面,如今总算做了一件对外姓弟子真正有大益的事情。 按照杨烈的意思,今年入门仪式上,要召集全部的门人,将这次分家的缘由和新的内外门差异讲清楚,然后让门人自己选择加入内门还是外门。 想进外门,年龄必须达到十八岁,炼炁时间必须在五年以上,然后进过授业师父的推荐和门内宿老的审核,才能决定是否将此人遣去外门。 去了外门当然不是叫他们去享乐的,唐门安保公司刚刚起步,近期倒是不少散人炼炁士有加入安保公司的意向,只是唐门暂时没精力处理这些事情,于是搁置下来。外门子弟出山后,第一步就是要加入安保公司做一段时间,然后可看个人的选择逐步晋升和转向,相对内门弟子来说,俗务更多,圈内一些祝寿、结交、维系、往来的事情也是外门弟子干,相对地,自然有公道的薪水可以拿。 内门人有绩效考核,一旦到了年纪后被认定心思不纯,或者被门内宿老认为缺乏历练,懵懂天真,也会被派到外门干活去——总之,现在唐门的内外门并不是一个出生就定死的“三八线”,而更像是门人不同时期的一个过度。 唐门不可能将内门弟子天天关到灌县不让他们出去,等到了年龄,大概就是十八二十岁,给赶出去外门闯荡两年,他们的选择相对更多,除了外门安保公司以外,还有卫生厅可供他们历练,当然,那危险性就不可相提并论了……待这些门人收心之后张旺他们还会再召回来,志向不在外门的弟子自然会回归,而那些确实喜欢在外门做事的,人各有志。只是某些天赋甚高的内门弟子的话,想要跑去外门受到的待遇和考验就不一样了。 其实这也是唐妙兴等人诟病杨烈所提分家的一个点,既然畏惧花花世界的酒色财气,又为何给弟子们留下一条可以通向俗世的道路,可以预见的是,内外门分家后不久,定然会有一大群年轻弟子赶着往外门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杨烈拿四家当中王家的成员结构和人员比例,跟现在唐门年轻一代的人数做了比对,给他讲了一个道理,算了一笔账。结论就是,不论年龄,即使七成的唐门弟子现在都跑去了外门,只要剩下三成有在老一辈看来合格线以上的水准和品德,那么便足以维护内门的结构和地位。况且结合王家等世家的实际情况来对比,就是平日在俗务中频繁走动的那些炼炁士,其实力未必差了。 除此之外,外门和内门之间是上下级关系,内门中的各位宿老决定着外门的各项任务,也掌控着内外门全部的异人力量和大部分公司股份,杨烈将常在外门驻守看护,确保外门的建立和壮大走向正轨。 会议之后,唐牧之和唐明暂属内门,但工作任务却在外门。若卫生厅的事业已成,唐牧之则在空闲时和唐明一样作为校考检验外门弟子的质量,一旦某些弟子因此荒废了功课和修为,便会被警告,多次警告无效的会被剥夺外门弟子享有的权利,从此成为唐门的边缘人物,若有品行不端者,和老唐门的家规一样,视情景严重可废掉修为逐出唐门,乃至交由公司法律法办。 内外门还有诸多权限上的差异,外门相对自由,但除非摒弃外物重归内门,否则没有资格研习修炼丹噬、机关、通天箓和炁体源流——原本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但内外门分家后,部分有关八奇技的消息,也可渐渐透露给内门弟子了,而外界重点关注的外门,他们身上却不会有多少隐秘。 杨烈走前安排给了他们一个任务,现在唐门身负两门甚至三门奇技,这是万不可泄露出去的重大机密,极易引发巨大的祸端,所以一个能够守护秘密的禁制手段便必不可少。 禁制术,一个圈内几近失传的手段,如今圈内擅长禁制的人倒不少,但是基本都已各自为家族宗门效力,况且散人施展的禁制术唐门也放心不下,必须要将这门技术揽到手中。 唐牧之,便是打破这一局面的关键,有了无相观,只要让他再看一次禁制的施展,短时间便可以将其复刻出来。 计划敲定,唐牧之需要隐藏身份主动请一位禁制术大师对他施展禁制,而后他再将禁制复刻到整个内门当中。 第四百三十二章 王庆 唐牧之在工作中接触过不少禁制师,但这次却不可去找他们。 他常对于这些禁制师的水平还有些存疑,且不说真正的高手往往是不怎么鸟官方的,就算唐牧之没有阴阳炁可以确保随时解开这些禁制,他也早已找到其中一些禁制在规则上的漏洞。 “如果想要就近解决的话,王家的王庆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旺沉思了一阵,对唐牧之建议道。 “王庆你在高家的时候也认识了——就是那个总穿中山装的老头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川大教国画,也是长期定居在这边的,此人与王家大部分人不甚相同,圈内口碑极好,也是为数不多精通禁制术的高手。” 唐牧之哦了一声,王庆就是之前在高家施展了丹青画魂术破开玄澄等人真空无相咒的王家人,当时便展现出了精妙的丹青手法还有在拘灵遣将上的高深修为,他对此人印象不错。 张旺分析道:“不过想要藏头露尾找他办事,还真有些不容易,禁制师的架子都很大的……这样,我叫你明哥出去找找,要是遇到合适的国画就给他买下来,然后你拿去当报酬,若是顺了王庆的意,这事情自然也就办妥了。” 唐牧之点头称是,他毕竟是跑过去偷师的,投其所好就能办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 两天后,唐明胳膊上夹着一副画卷便找到了唐牧之。 摊开画卷一看,水雾云山,枫火渔樵,黄月孤雁,好一幅江西渔人的水墨风景画,看上去有些年头,少说也是三四十年前的画作了,画工也可谓是相当高超,唐牧之打问一番,得知此画虽然不知其作者,但却是唐明带着朋友商议数次后花了十六万买下的,据那位行家朋友说,绝对值这个价。 唐牧之想到王庆那杆湖笔,和其精湛的画艺,想来这副画作应该能让这位老人家满意,于是便当天跑了一趟山城,在川大附近打问找寻了一番,最终在府河东侧的望江楼(崇丽阁)附近找到了王庆。 唐牧之已经乔装打扮完成,有了无相观之后,他以炁改变样貌形态的手段也更上一层台阶,就算是杨烈这等高手在附近,也难以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还有两天就是立冬,公园两侧萧肃黄叶随着江风舞动,落在望江阁的金顶碧瓦之上,下午一轮红日将云霞天地照耀成红黄两色,将整个阁楼衬托着更为高大,夕阳照耀在王庆沧桑的脸上,他鬓角的须发变为金色。 出乎意料地,王庆像是转业了,他正带着一群或男或女的小年轻摄影,在江边架起相机,皱着眉贴在相机取景框上捕捉光线最完美的时刻。 唐牧之靠近他们一伙人的时候,王庆的灵感来了,他大手一挥,休闲运动服的袖子被高高撸起—— “大家注意,现在啊,调白平衡纠正,i调到400,光圈11,对焦塔顶,拍摄!” 卡卡卡卡卡…… 一瞬间相机快门声四起,王庆脸上露出将军得胜归来的表情,他环抱双臂,随手指挥一人检验成果。 “嗯,可以,这张给我留下,回头我让学生们做作业去。” 那人笑盈盈地道:“行啊,完了我传到u盘上,明天上课给您带去。” 王庆笑着伸手指了指那人手上的数码相机,“这是尼康的新品?完了你给我陪我去市场看看,我也换换新的玩。” “没问题!” 王庆开始收整起行囊,唐牧之等周围人渐渐走开,趁机上前问候道:“王老先生。” 王庆转头,脸上露出些许迷惑的神采,这个称呼他一般只在圈内听到:“哦,你是?” 唐牧之挡住周围人视野轻轻朝他抱拳一拜:“晚辈张峰,冒昧拜访。” 没人介绍,自己找上来的?不愿意过多透露么……王庆大抵明白了这个所谓张峰是为何而来,禁制师是需要封存他人秘密的一个职业,而每个职业都有其相对应的职业道德,对于禁制师来说,嘴严,眼拙,好奇心小,就是最为重要的准则。 当然,王庆这个身份和地位的人,其实并不在意雇主所付出的钱财等报酬,他要答应给某人下禁制,除了世事人情,只是禁制师职责所在,本来圈内会禁制的人便极其稀少,如果每个人再藏着噎着不显露,迟早有一天禁制师这种职业会彻底消失。 所以王庆还是很好说话的,他并没有再唐牧之不愿表明身份这一点上做什么纠缠,到了他这个年纪,他看透了,只要专心去做事便好。 王庆被唐牧之请进公园附近的一家餐厅包厢,临江二楼的位子,王庆看着地下川流而过的府河静谧的河水,唐牧之没有说太多话,而是将唐明买下的水墨风景画交给他,客套了两句,随即表明来意。 王庆看到那副画后,为不可察地笑了笑,他轻轻将那副画卷收下,道:“你有心了,我很喜欢,不会太破费?” “不破费,王老先生喜欢就好。” 唐牧之有些拿捏不准王庆的态度,也不好在画上多引导话题,就算他对国画有些心得,在这位面前也不可卖弄,毕竟面前这位可是川大美术学院的副教授,本省书法家协会教育委员会副秘书长和着名的国画大师,唐牧之来之前速读了他的几篇论文,可惜的是没能在网络上找到相对清晰的画作。 而且看今天这情况,王庆似乎还有指导摄影的兴趣爱好,所以总的来说,唐牧之对于此人的了解不多。 好在王庆做事十分干脆,送过见面礼,一顿晚饭吃罢,唐牧之这事也算办成了。 王庆得知唐牧之是要主动对自己施加禁制,言道:“这样倒是简单,很快就能完成”,于是便带着他来到川大附近的一间商品房,房内陈设十分简单,只是有股很浓的墨水味,房间墙壁上挂的也都是些简单的白绢画作,没有烟火气,显然是不常住人的。 王庆向唐牧之解释说道,常常有人从外地跑来请他施展禁制手段,这里就算是一个办公区域了,接着王庆询问唐牧之需要什么作用的禁制。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术成 唐牧之略作考虑,说道:“自然是效果最激烈的,能够保守秘密的那种。” 王庆果不其然地笑了,十个来找他的人里面有九个都是这样说得,他拉来两把椅子请唐牧之坐下,“小伙子,你了解禁制术吗?” 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唐牧之了解禁制术吗? 唐牧之自然是了解的,或者说他恐怕是除了禁制师以外最了解禁制术的人。 毕竟在卫生厅工作,唐牧之接触的禁制术就有不下十种,而且自己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禁制束缚,这些禁制,有的是主动触发,有的则是在触碰到施术者定下的规矩后被动触发,这种禁制触发的结果往往相当惨烈,直接爆体而亡,或是对自己进行洗脑使得记忆错乱的……触发禁制的效果极多,也有些是例外,譬如会对指定对象暴露的。 总之一个禁制师往往掌握有许多种禁制,就像唐牧之和曲彤的“修正之血”,那只是记录在精神之书上的一页,如果曲彤想,她还可以施展其他禁制术。 唐牧之于是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让自己显得专业一些:“处罚类的禁制,效果要激烈,但最好不伤及性命,且要长期保持效果……如果再苛刻一点,受禁制者体内禁制一旦失效,还要有对特定某人显露的功效。” 王庆愣了愣,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做过一些功课的,这样也好,省的他再费口舌解释了,不过按照他提出的要求来看,这可不是个省力的活计啊。 “如果前提要求如此多的话,那就只有叠加禁制了——所谓叠加禁制,就是对已刻下的禁制再施一层禁制,只要在前一个禁制上多施加几个规则,便能够实现相互配合。” 王庆为唐牧之分析了叠加禁制的优缺点:“不过你要想清楚,禁制上的规则越多,对于自身是有一定风险的,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伴随一些副作用,比如在脑力消耗过度后容易头晕等,若是在一些关键的场合,这种副作用也很困扰?” “……还好,可以接受。”唐牧之思忖一番,谨慎开口道。 王庆微微点头,“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一会儿我会给你用我的炁特制出的墨水,你需将禁制的内容按递进的关系一层层写下来,越严密越好——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下笔,最好是现在就拟定好,切忌千万不可有什么逻辑上的漏洞,否则可能会导致禁制被莫名触发,这是非常要命的风险,写完之后,用火烧掉你写下的符纸,留着符灰,剩下的我会解决。至于触犯或破坏禁制的惩罚,需要在那之后制定。” 唐牧之点点头,“王老先生,多谢。” 王庆看了看腕表,道:“你先想好要制定的内容,如果短时间没有主意的话,就下次约个时间。” “无妨,先生给我一刻钟便足够了。” 王庆再次提醒道:“要多想,文字要冗长且不能有歧义,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政治文件或者教育教材那样,可以繁杂一些,但必须要从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对的,要流出空白加上叠加符箓的规则,这我一会儿再说。桌子上有钢笔和记事本,你可以先拟定一份咒誓出来。” 见唐牧之一番谨慎的模样,王庆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客厅去到卧室,唐牧之思索一番,一刻钟后准时敲响了王庆的房门。 “想好了?” “想好了。” 王庆从卧室搬来一个火盆,火盆当中已经一片漆黑,显然是使用过多次,接着他又在客厅开始研墨。 唐牧之看过了,那就是普通的墨块,新拆的塑料包装,砚台也无特殊之处,看来王庆掌握的禁制术对材料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否则这倒有些难为他了,无法直接观察出某一物体中材料的比例,这就是无相观的缺陷之一。 “还要你一滴血。”王庆抬起手上的砚台朝唐牧之示意道。 唐牧之点点头,拇指指甲划过食指指尖,在砚台中滴入一滴鲜血。 “足够了。”王庆身上燃起冰蓝的炁焰,炁焰沿着他的臂膀一路向下,逐渐蔓延攀升到墨块上面,炁焰颜色发生的变化,逐渐变得纯白,唐牧之发动无相观记录下王庆经脉中真炁流动的每一个途径,没有丝毫细节能够逃脱他的眼睛。 王庆朝砚台上加水,很快便研出一滩漆黑的墨水,他擦擦手拈起一支白毛笔沾墨,而后将砚台和毛笔递给唐牧之。 “字写小一点,如果字迹模湖的话就换一张重写。”王庆拿起一扎裁切好的符纸,解开细绳后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洋火。洋火盒子上有你需要额外添加书写的内容,这是简单的密文,照着画就可以,不要出错。” 唐牧之将禁制术的步骤一一记录在心中,等王庆回避后,他仔细检查了禁制所用到的一切材料,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开始在符纸上书写起来。 禁制的内容他早已想好,便是不能向唐门以外的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透露有关自己会金光咒这件事,有两个附加条件,一是禁制可以在唐牧之自己说出“金光咒解”四个字后可以使禁制失效,二是以唐牧之自己解除的禁制不会触发任何惩罚和反噬。 这是一个简单的测验,如果这两个附加条件有效的话,那么王庆这个禁制就有更多的可操控性了,所以唐牧之希望的是后面两个附加条件是无效的,或者说和后面的保护机制冲突,这样就进一步验证了保护机制的强制力度。 抄写完密文后,唐牧之确保符纸上的字迹清晰,于是用擦着火柴点燃符纸,而后将其丢入火盆当中。 王庆回到客厅时,慎重地对唐牧之说道:“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会儿符箓正式施展,就不能反悔了。” 唐牧之点头应许。王庆又要了他一滴血,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操作,这次唐牧之在符纸上书写时,他没有回避,而是说一句唐牧之写一句,这是第二层禁制,确定了解除、违背和破坏上一层禁制时会触发的保护机制。 最后由王庆写下叠加禁制的密文,符纸烧成灰尽,和火盆里苍白的灰堆融为一体,他将这些灰尽收集起来,研磨进方才的砚台当中,而后用新的毛笔沾上墨水,炁流奔腾,在唐牧之眉心一点。 “凝神,想你在符纸上写的东西!” 唐牧之照做了,片刻后,王庆放下毛笔说道: “这样就好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遇袭 唐牧之静下心来,识神退位,果然“看”到灵魂中多了一道比此前接触过的任何禁制都强大的束缚,看来王庆的禁制术水平确实在卫生厅那些人之上。 王庆放下毛笔,道:“禁制成了,按照你的要求,这是个叠加禁制。我从外往里说,首先和你被一同用符纸墨水蘸过眉心的人,额头上会出现只有彼此才能看到的墨迹,而且会产生一道不间断的联系感应,这种感应只有静坐时才能感受到,就像同一幅画卷中的两条交织的细线,一旦这种感应消失,那就意味对方已经用各种方法解除了禁制,或者是对方已经死亡。” “其次,禁制术的效果有两层,分别是对内遗忘和对外破坏,如果有人尝试用阴神附身等手段窥探你的秘密,而且强度超越禁制术的保护机制的话,禁制术的效果就会发动,其一是将你用禁制保护起来的记忆打乱消除,其二是如果你自己愿意,可以凭借禁制的破坏效果反制,这样最保险,但轻则使你灵魂受伤,根基受损,重则当场死亡——当然,这样一来,窥探你秘密的敌人也会受到伤害,是玉石俱焚之策。除此之外,一旦你自己尝试违背规则或者是解开禁制,记忆都会被打乱消除。” “王老先生,我明白,您辛苦了。”唐牧之拱手一拜,这一套流程下来可不轻松,他看到王庆在自己眉心处点墨的时候额头都沁出了细微的汗液,想来是这叠加禁制十分耗费心神。 王庆摆摆手笑道:“无妨,小伙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 唐牧之眼中有精光闪过:“王老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您出手,这禁制是否还能被解开?” 王庆毫不犹豫道:“不可能,反正我是做不到,最好的结果就是用反制手段破坏掉禁制并且使自己不受伤,但那样你的秘密也会被直接销毁,我水平如此。” 唐牧之拱手几番道谢后同他辞别。 王庆等唐牧之离开后,在房子内多待了一阵子,他找来海碗和一坛老春黄,摊开唐牧之赠给他的画卷,一边喝着黄酒一边细细地看,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把我三十多年前的画当礼物再送给我?现在的年轻人,呵呵……” …… “金光咒解。” 另一边,唐牧之穿行色界回到唐门,第一时间便尝试利用先前在符纸上创造的漏洞解咒,他感受到布置在自己灵魂表层的禁制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便没了声息,看来就算是唐牧之自己,利用内部可能出现的漏洞,也无法破解这禁制之术。 “这样一来,禁制术有了。”唐牧之握拳,无相观内照自身,辅以阴阳二炁,将刚刚刻下的禁制术逐步破解,这是针对灵魂的净化,如同手持刀锋和敌人交战,每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招致禁制触发,但对唐牧之来说,这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接下来尝试对别人破解……” 唐牧之回家中住了几天,叶可馨晚上也会回来住,白天他便专心研究偷师于王庆的禁制术。 这期间西南大区的负责人廖忠来了一趟,听说是有意见他一面,不过唐牧之推辞掉了,现在门内除了杨烈其他宿老都还在,况且想要了解蛊童,从叶可馨那里是更好的途径。 唐牧之推测,廖忠此来,名为探望蛊童,实则是背负着前来探查他乃至整个唐门的任务,刚刚取得杀死张怀义的战绩,甚至有得到八奇技的嫌疑,唐门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内敛锋芒,而是光明正大对外宣布要重新分家,这一举动自然会引起公司的高度关注,只是他们没法预料的是,分家这一举措本就有着外人的思路带偏的作用,他们中计了。 两天后,杨烈回来,他出去将近一周的时间,看来是和公司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判。 “公司不会插手了,但相对应的,年末其他老们再度召开十老会谈的话,我就没法拒绝了。”杨烈沉吟道。 唐牧之少见自己师父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疑惑和困顿,便轻声询问他遇到什么事情。 杨烈也不对他隐瞒,解开黑色西装扣子,露出肩膀处鼓鼓的衬衫,显然是经过一番包扎——他居然受伤了! “我回来唐门的途中被袭击了。” “什么?……” 张旺等人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说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全性吗?他们找死!” 杨烈摇了摇头,“袭击我的人一共六个。什么身份的都有,铁掌门的叛徒、全性、甚至是公司员工,有几个在圈内还算颇有名气,但是他们真正制敌的手段,却不是什么后天异术,这几人多半都是先天异人。我用出丹噬袭杀掉四人后,剩下的两人自知不敌,居然毫不犹豫地自杀了……哼,像是被什么邪术控制了一样。” 唐牧之听着逐渐皱起眉头,这场面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呢?修身炉?双全手?这不可能。 曲彤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敢秘密回国么?且不说唐牧之在美国那边派了人盯着,就算她真的回国,只要他现在去一趟美国,那便可以考虑单方面撕毁协议了,不要以为禁制术或者是纳森岛能够对他造成什么束缚,那只是让曲彤尽可能以平等力量和他交易的手段而已。 若是曲彤真的打算提前回国和唐牧之为敌,那她死定了。 办公室内张旺等人对杨烈的情况也是关心不已,杨烈遭到袭杀甚至还受了伤,这要不是张怀义这个级别的高手根本不可能啊,于是又向他询问战斗的细节和事后的处理方式。 “硬要说的话,我想到野茅山的邪术,这些人开口不能言,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做事,或许是三魂七魄出现了缺失,这也导致我大意了,一开始交锋就被压制,若不是我主动卖这个破绽,想要解决那几人,还真不轻松。” “事发地在山西,门人弟子最近也全在灌县,我就通知哪都通收尸了,赵方旭说会给唐门一个交代,但我们可以随时取走那公司保存的那六个人的尸体——我已经吩咐小明去办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试验 唐牧之思忖一番,杨烈回来,那就要着手准备接下来的入门仪式和祭祖了,他刚掌握至关重要的禁制术,暂时还不能因为这件事离开,况且现在敌人的尸体还在哪都通手里。 杨烈出事,最大的原因在哪都通内部存在叛徒泄露了他的行踪,这次事情公司需要负极其重大的责任,况且现在杨烈回到了唐门,也不必太过担忧。 杨烈叫唐牧之汇报禁制术的训练情况,唐牧之随即表示可以一试,所谓禁制术,其实和一些符箓和诅咒的原理一样,就是以特殊的运炁方式创造出一个可以长期存在并且能够因外部刺激而释放功能的手段,有些类似编程,但这一步并不复杂。 复杂的是能否创造调配出“温和却暗藏杀机”的真炁,异人的灵魂和身体都是相当敏感的,禁制术需要骗过被施术者本身自有的防御体系,或者说是融入。 这种炁体,多一点不行,少一些又有可能让禁制的效果大打折扣,唐牧之这几日试验数次,都难在了把控这个度上面,其实这倒不是无计可施,只要用无相观,很容易就能够根据不同的人调整相应炁量,但这显然不是正解,给整个唐门内门弟子都来一套这样的“定制”禁制的话,是走了弯路,太耗费心神,所以还得在里面找一些技巧性的东西。 杨烈要他展示,张旺自告奋勇地要当第一个试验者,众人对唐牧之的能力也是相当放心,没有人提出异议,就这样,唐牧之准备好施展禁制的一切准备条件,另一边,唐门的几位宿老们也就禁制术聊了起来。 “没想到牧之真的将这门手段也学到了……这可是圈内两种最看天赋的手艺之一。” “呵呵,笑话,论天赋,还有比这小子更高的存在吗?从小到大,不管是门内的行刺手段,还是陆谨的逆生三重,不管是炼炁还是其他方面的才能,他的表现可以说都完全违背常理了,咱们呐,就是见怪不怪,要是换个人在这儿,估计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这话说得不假……这就是丹青禁制?步骤还真不少啊。” “步骤复杂些,或许禁制的威力也强一点,王庆的禁制水平,在圈内应该是数一数二了,他们王家的拘灵遣将,从没听说过消息泄露的事情,有一位禁制大师,对咱们唐门也是大有益处。” “安静些。”杨烈轻咳一声,自上次和唐妙兴的争执过后,他似乎平和了许多,尤其是对于几位唐姓的内门宿老,或许他心中还抱有些许对内门的愧疚,切换个视角来看,杨烈此举可以说是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居功自傲,背信弃义之徒。 说他居功自傲是因为在他的带领下,唐门夺得了对于他们至关重要的八奇技炁体源流,随即便因此废除了传统的内姓制度;背信弃义,自然是因为他违背了唐炳文老掌门的交代。 如果不是杨烈今年多出来一个“老”的身份,而这个身份的基础是因为他是唐门的领袖,他很可能借此机会将掌门之位让给唐妙兴,自己选择隐退,但很可惜,现在的唐门仍需要他以自己的实力地位担当主力去做完一些事情,唐妙兴张旺等人虽然也有一派掌门之德,但在能力和魄力上面却都不能和杨烈相比。 “所以现在……禁制的内容如何设定?”唐牧之询问杨烈意见,只听他微微颔首道:“八奇技,有关唐门掌握的所有有关八奇技的信息都不能泄露。你就当成品来展示。” 唐牧之点点头,关于这方面禁制规则的设定,他是这两天就考量好的,确保不会出现丝毫的逻辑漏洞,现在要解决的只是技术上的难题。 “旺爷,需要您一滴血用用。”唐牧之拿起砚台比划一下,张旺耸耸肩,划破指尖在砚台中滴入一滴鲜血,唐牧之则迅速以炁调墨,而后用毛笔沾上墨水写好了契约内容,又用叠加禁制的步骤重复一遍,以密文构建前后两个步骤的桥梁,符纸在唐牧之掌心自燃成白色的灰尽,再将灰尽融入到墨水当中,提起毛笔运炁朝张旺眉心处一点——禁制成了。 唐牧之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检验张旺体内的禁制是否合格,他又用密文写下能够检查禁制状态的符纸,重复步骤在杨烈等人的眉心当中一点,被毛笔点过眉心的众人马上就心有所感,像是一条无形的线条将他们彼此连接起来。 “喔,有感觉,只不过只能感应到张旺,我们其他人彼此应该是感受不到的。”唐秋山啧啧称奇道。 “不错……不过牧之啊,这眉心上蘸的墨水怎么办?现在能不能擦掉。” “这个没问题。”唐牧之肯定地点点头道,于是众人抹去额头上的墨痕,却发现还能看到张旺眉心上的一道咒光。 “原来如此,和那个虞洪的禁制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一来,检验禁制状态这一块算是解决了。现在看看禁制是否有效果。张旺,八奇技,唐门手里有几个?” “好像没多少压力,呃……”张旺不以为然正要开口,忽地心头一凛,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灵魂深处传来,似乎只要他一张口,那蕴含在眉心的咒力就会出入他的身体如入无人之境,然后轻易破坏掉他的大脑。 张旺立马牙关紧闭,木讷讷地摇了摇头。 “有感觉?” 张旺刚开始有些不敢说话,慢慢适应后开口道:“我看明白了……这是一种预警,是禁制术自带的,不是我自己的感受。怎么说呢,有些类似迷人心智的邪术,在不断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感觉说出来会死得很惨。” 众人对视一眼,看来禁制术成了。杨烈要来唐牧之方才设定规则的小纸条,而后问他道:“能解开吗?” 唐牧之点点头,他虽然没有见到王庆解开禁制的方法,但换个思路,作为施展禁制术的自己能做到许多事情,比如说在禁制上面留下一个只有他能用的“后门”,有些像计算机的管理员权限。 只是这样,一般人不会解咒之法,还不能凭借这个权限对禁制做些什么,但唐牧之可以,所以哪怕是这个十足复杂的禁制,对他而言也总不是固若金汤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思维陷阱 杨烈提着纸条细细看了看:“先解开,禁制术自带预警的效果,这倒叫人不好试验了,你想想办法,要么消除禁制术被解的反噬后果,要么撤掉这个警报,最好是两个都能完成。” “既然如此,禁制的事情就先放一放,不过还是尽量在今年完成,牧之,你也不要太辛苦,多陪小叶。吩咐门人准备入门仪式。” 杨烈既然如此说道,唐牧之也不急于将禁制完成,现在有杨烈坐镇唐门,他也不需要在唐门整天待着了,于是便提出要外出办掉藤山那件事。 杨烈等人是觉得,既然已经有通天箓和炁体源流了,那么唐牧之自创的那个性命双修之法也可暂时搁置下来,不过这是唐牧之自己的心血,也是众人期盼已久的项目,绝不会有人想要看其潦草结尾。 唐牧之也是这个想法,况且他还知道一些杨烈他们不清楚的隐秘,八奇技被定性成取乱之术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这些奇技往往不需要大力气就能练个相当厉害的境界,而且还有各种走捷径的方法,但这种捷径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弊端,通天箓虽然还未发现有什么弊病,但修炼炁体源流后,或许会造成一命两性的情况发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八奇技还是节制着用最好。 …… 近来蛊童的状态很好,叶可馨有时会带几个孩子到唐门外边看看,只是杨烈在途中遇袭之后,当即就封闭了整个唐门,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所以最近的郊游计划只能搁置在一边。 白天她在照看蛊童,夜晚的时候就在准备成人高考的考试,这是她结婚后除了围棋以外另给自己找的活计,这一年她在唐门待着,基本没有出去过,也觉得闷了,正好她从前的围棋老师某次来看她的时候提到了这一点……唐牧之想起她照看蛊童时的状态,确信她可以成为一个好老师。 唐牧之前去看她,这些蛊童很快就要在这次的入门仪式上成为唐门的内门弟子,有关礼法方面的事情她还需要她多注意,叶可馨和唐红等人是这些孩子的启蒙老师——真正意义上的启蒙。 操场上响起那些孩子和师兄弟们打闹的声音,他们已经能够适应和更年长的人交往和玩耍,并清楚成年人和他们间隔一道避不开的屏障,在那道屏障之后,是新的规则和生活方式,但他们并不惧怕,有勇气去面对新的事物。 “这样很好……”唐牧之闭着眼躺倒在操场旁的小树林里,轻声呢喃道,他能够“看到”叶可馨在孩子中一同玩闹的姣好背影,感知到孩子们体内活泼愉悦的先天一炁在跃动,那是足以影响外界环境的活力,荒芜的草地在晴朗的冬日孕育生机,通过地气传递到整个唐门的山头,暖烘烘的。 “这是……气运?”唐牧之将手扣在土地上,感到这股能量的影响静谧又深远。 “啊——” 陶桃不知何时也睡眼朦胧地躺在他身边,她有些不满唐牧之的喃喃自语,悠哉游哉地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他鼻尖晃了晃。 “小师叔,要学会安静地享受冬天的太阳。” “实际上,我在比你现在的年纪稍小的时候,早早就享受过了。你知道一个人住在四层高的老式商品房里,打开窗户能看到祁连山断断续续的白雪山尖,吹着有时带来雪渣的粗犷的稍冷的风,身边就是外置的暖气片,然后躺在透气柔软的沙发上午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哦对了,我那时还不用练功。” 陶桃当即破防,翻着白眼把头别到另一边不再说话。 唐牧之却是主动开口:“陶桃,内门还是外门,有没有想法?” 分家的消息早就传给了下面的门人,再过两年,她也有了可以选择内外门去留的权利,虽然张旺等人很看重她的天赋,但若是陶桃执意想走,他们也劝不住的。 “我?我能有什么决定?旺爷让我待着我就待着呗,他要不说,我就去外门了,少山他们都想去来着。”陶桃无所谓地说道:“我是觉得都一样了,在内门又不会限制人身自由,也钱也够花,有时候出去逛逛街吃吃饭,啊,真想一辈子这么吃唐门老底……” “嗯,真是远大的抱负——我猜少山和园儿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yeap!不过他们是在嘲讽啦,你就不一样。小师叔,我总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呢,只是执行力和能力天差地别罢了,果然,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还是当条咸鱼适合我。”陶桃睁开眼将双手枕在脑后,嘴角上扬着说道。 唐牧之闭着眼缓缓摇头:“其实这么说不对,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不管做得怎么样,都不会迷茫和后悔罢了……希望你也一样。” “可问题是——我想做什么呢?”陶桃语气困惑道:“师叔,想做的事情是会常常改变的,我总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就像王羲之那个儿子一样,乘兴而来,尽兴而归,那么狂野潇洒,我是有些羡慕的,不过好像也不是我的风格啊。” “其实那样也不错,只是我想你这么聪明,总会有更简单的方法尽兴的。你看,聪明有时也不一定是件好事,王徽之喝个烂醉走一夜的路也没见到戴逵,但他尽兴了,而你白天蹭着人家的轿子虽然能见到人,但却未必尽兴。其实有时候,最短的捷径反而是绕远路哦——你知道费马理论吗?” “不知道,但我估计你要说教的道理是一样的,大概就是欲速则不达?” “呵呵。”唐牧之笑了笑,“别想太多,我的意思是你该多学学物理。” 唐牧之显然心情不错,他站起身,面色平和,哼着轻快的哨音消失在了树林中,只留下一句话道: “对了,跟你师姐讲一声,我有事,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 “呃……呃?”陶桃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来,眼神懵懂地看向唐牧之离开的方向。 “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 陶桃皱着眉,思忖着唐牧之刚刚说过的话。倒不是唐牧之这个小师叔天生就是个谜语人,而是有些道理自己想明白最有趣,唐牧之只是不想减少她的乐趣罢了。 “首先这句话显然不能用字面意思理解……费马理论,这好像也不是学过的东西,有必要查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陶桃忽地生出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有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想那么多,或者说不要凭经验或者是别的东西去预测想象一件事的走向,是这样吗?但是我现在却在不断地想这句话。这,应该说是思维的陷阱?”陶桃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想到。 第四百三十七章 罗布泊 “你得回来厅里一趟。” 唐牧之前脚离开灌县,两次穿行色界后抵达福州,却接到了来自冯卫国的电话,他讲话有些瓮声瓮气的,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领导,这样的开场白也太不近人情了。”唐牧之笑了笑。 “呃,牧之,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别跟我狡辩,我们当时说的是不是六个月,可你倒好,赶着年尾巴上结婚,我能怎么办?我给你小子留的时间够多了,你要是个男人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孩子了!你们心自问,哪有领导像我这样的给放假替你干活?知足你!” 唐牧之被他闹得聒噪,无奈道:“好,好,你先说说什么事,厅里出事了?” “那倒没有,不过你的好妹子花儿出事了。” “十月花?她怎么了?” “她去了罗布泊执行任务,刚刚得到的消息,人已经失踪了,你现在立马回来,还来得及找她。” “就在电话里说,或者传真也行。”唐牧之皱起眉,福州到江城倒是不远,但是短时间他没法直接穿行到江城过去,精神力不够用了。 “这次不行,你懂我的意思,这次任务是绝对的机密,要提前签字的那种,咳。”冯卫国暗示性地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像个铁憨憨一般悄咪咪道:“不过我可以先替你压下来,老规矩,你把任老那边对付过去就行。” “冯卫国!你又来这一套!”电话那边传来林至慈严厉的咆孝声。 “那就这样,我先往西边走,等你电话。”唐牧之说完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没想到临近年末,他的事情倒是越积越多了,不过还好,他原本跟杨曼和方劝拟定的大致时间要在年后,现在还是找十月花的事情要紧些。 罗布泊,或者说罗布泊地区,那可是被称作四大无人区之一的生命禁区,那里过去是个大湖,又称罗布淖尔。“罗布”为古突厥语,众水汇集的意思,“淖尔”为蒙语,海的意思。 不过在上世纪由于气候和人为因素的影响,罗布泊已经彻底干涸,如今只剩下一个炎热干燥的湖盆,那里年降水量不超过二十毫米,在风的侵蚀作用下,沙暴,浮沉随时有可能发生,夏季的最高气温甚至可以达到七八十度,冬季最低温度在零下二十度,那里没有人类居住,甚至抬头也看不见一只飞鸟,哪怕对于性命修为过硬的炼炁士,现在的罗布泊仍然是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地区。 还有一点是卫生厅的人不知道的,那就是唐牧之穿行色界时候早有发现,罗布泊地区中存在有不止一个气局,在那里恐怕就不似紫阳县通天谷一般人力构造的气局了,自然形成的气局,恐怖而又充斥着大量的重大的危险。 唐牧之没有着急忙慌地从福州开车或是坐飞机过去,他在福州本地联系人购买了一些叶家和济世堂的保命药物和辟谷丹,这并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为那些失踪人员。 第二天的时候,唐牧之接收到了从冯卫国那里传来的救援任务资料,但资料上显示的搜救人员并非唐牧之,而是十月花和几个军人,现在这些人已经全部失踪,也就是说,这是十月花的任务资料。 唐牧之从头到尾迅速将所有资料阅读完毕,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驻扎在罗布泊的一位原子核物理学家和几位军方人员莫名失踪,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一辆装载了少量物资的东风越野车。在他们将整个基地翻天覆地地找了一边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后上报,迅速引起了国家安全部门的重视,十月花作为第一批搜救小组的成员在十月二十九日进入罗布泊,六天后,也就是本月三号,基地失去了十月花所在搜救小组的信号。 十天时间,罗布泊像是一个神秘又无形的怪兽悄然将人吞没,没有丝毫征兆,也没有任何线索,唐牧之唯一能够得到的有效信息是三号以前十月花所在小组失踪前大致的搜救路线。 值得一提的是,几天前卫生厅已经和哪都通达成合作,哪都通招募了民间异人许以高薪单独组成一个小队加入了任务,如果唐牧之想,可以接替他们队长的职务进行搜救,但是他拒绝了。 半天后,穿行至甘肃沙都的唐牧之,在本地乘上一架军用直-9直升机,于当日傍晚抵达罗布泊北部。 其实唐牧之可以直接用大罗洞观穿行到罗布泊几个可疑的气局附近,但那样在任务文书方面他便不好解释了,大罗洞观的秘密不能毫无保留地透露给卫生厅。 下午的罗布泊下午气温开始下降,直升机抵达基地的时候,气温已经低至零下,下飞机之前,一位战士将他的棉袄递给唐牧之,他没有拒绝,太阳下山后,这里的气温会迅速降至零下十五度,加上干燥龟裂的盆地中没有任何遮挡物,风会带走多余的热量,现在不注意保暖,晚上很容易失温的。 飞机摇晃着,螺旋桨在轰鸣中将周围的积雪吹散,离开简陋的停机坪,剧烈的风暴裹挟着块状的雪渣拍打在唐牧之的脸颊和衣物上,他没戴手套,斜挎着一个深黑色的结实布包,以最快的速度和基地负责人员见面。 “同志,汽车和通讯设备已经准备完毕。”接见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校,唐牧之点点头,在直升机上两人已经有过一次交流,趁着太阳还未落下,唐牧之根据一个警卫员的演示,学会了如何操纵放置在他车子上的无线电装置,而后不再理会那位中校的劝阻,在黑暗和寒冷将要来临之际,开动汽车追逐向西方黑红的天际线。 后视镜里的基地很快被车子带起的飞沙和黑暗淹没,唐牧之顺手断掉了车上的通讯装置,而后朝着西南方向一直开出去差不多两百公里,这里距离罗布泊湖心地区还很远,唐牧之得到那儿去,那儿也是十月花的团队失踪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八章 求救信号 滴——滴——滴…… “放射性超标……”唐牧之看着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核辐射检测仪正在发出警报,轻踩刹车停在了茫茫荒漠之中。 虽然此行仓促,但他在这次任务上也是下了一些功夫的,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现在的罗布泊全境应该没有核辐射超标的地区,至少前些年的试验没有留下什么对人体致命的辐射,那些地方伦琴值基本为零。 当然,罗布泊地区本就存在着钾盐矿,部分地区钾40衰变产生的射线会比其他地方强烈,但一般来说,这种辐射还到不了让核辐射检测仪亮灯的程度。 “仪器坏了?”唐牧之眉头皱起检查一番,而后又点火发车,操纵着车子走走停停,核辐射检测仪居然也在断断续续的亮灯报警。 不是仪器的问题。 唐牧之下车,他的双眸之中射出幽幽神光,他盯向方才汽车驶过的痕迹,霎时便发现地面上铺陈着断断续续的白色光线,白线大约两指粗细,仿佛天空投下的光柱一般印在沙地上,这白线居然就是辐射的来源! 唐牧之拿起核辐射检测仪,顺着地下寻常人看不到的光线朝前边走去,在超标辐射的影响下,检测仪闪烁的频率变得有规律起来:三短三长三短。 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摩尔斯密码,解码后为“sos”,国际摩尔斯电玛救难信号。 没有气局和异人因素的影响,唐牧之居然在茫茫的沙漠戈壁上发现了疑似失踪人员的求救信号! 阳神出窍,唐牧之就在辐射光线上空居高朝沙漠四周环顾了一圈,他发现了位于西南方向,也即是罗布泊湖心正东约八十公里处,上下起伏的沙丘被一片茫茫“薄雾”所笼罩着,唐牧之可以看到那处的变化和外界全然不同,这是一个嵌在罗布泊的巨大气局,更为奇特的是,这处气局犹如活物一般,影响范围在不断着发生纵横变化。 也就是说,或许上一秒你还在普通的沙漠戈壁上,下一秒便有可能被气局怪物所吞噬,在自然形成的气局当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但有一点很清楚,就是在那里的一切都是致命性的。 唐牧之决定闯入气局。 当然不会是贸然闯入,他以大罗洞观从更高的角度观察气局的变化,这处气局变化多端,要多次使用大罗洞观才能从一条条交错盘桓的死路当中觅得一线生机。 他没有开车,只是装了一些药物和水带在身上,他不知道求救信号是怎么通过这种奇妙的方式发出来的,只不过应该是利用了什么放射性仪器,应该和那位最开始失踪的核物理学家脱不了干系,距离他们这一批人被困罗布泊已经超过了两周的时间,如果最开始没有带够足够的物资,现在恐怕已经性命垂危了。 气局位于一个沙坡之上,唐牧之没有用大罗洞观瞬移,而是步行到达那里,所谓望山跑死马,在这四面茫茫的荒漠上见到一小块凸起,若想到达那里却需要花费数小时的时间,唐牧之抵达那里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朝后看,方才进来时留下的脚印悄然消失,唐牧之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气局的范围当中,甚至由于气局不规则的活动,他现在踏上的是偏离原本计划行径的道路。 没进入气局之前无法看到其中具体的情景,现在唐牧之进来了,他脸上被飞舞的风沙拍击,除了香气,他在这里还见到一片幽蓝色的湖水。 ——这里是罗布泊湖心地区,真正的不毛之地,死亡之地,天上不见飞鸟,地下不见沙虫,终年滴水不见,被称为“干旱极点”的地方……上一秒唐牧之还路过侵蚀作用形成的雅丹地貌,下一秒他踏入气局却见到一个形状规则的圆形湖泊,湖泊不大,岸边长着各种绿色植物。 唐牧之现在注意到方才还蒙蒙亮的天色,此刻却又暗澹下来了,一轮白蒙蒙的圆月悬挂在幽兰深邃的湖水上空,湖水中倒影出圆月,仿佛天地成为一只凝视他的巨兽。 唐牧之确信这不是海市蜃楼,只是这处气局属实诡谲,若是一般人在罗布泊看到这样的一副光景,定然会先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唐牧之走到湖水旁朝下看去。 湖水很清澈,甚至不见漂浮的沙砾,简直就像是假象一般,但唐牧之清楚,这绝不是幻觉,只是这里和罗布泊并不在一个时空。 脑后似有绵绵的微风吹拂,让人精神一振,变得亢奋起来,唐牧之迅速变幻位置,绕湖走了一周,在一旁茂密的绿植丛当中,他居然见到一个被腐蚀的不像样的摩托车。 这里怎么会有摩托车?唐牧之将那探险摩托扶起来,他对这方面还算有些了解,门里唐璨他们就玩这个的,bw r 1100 gs,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黑管儿和光邵的坐骑和这是同款,银白的车身,复古的行车信号灯,很亮眼,如果不是被泥土和灰尘蒙蔽的话。 唐牧之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台摩托罗拉手机,翻盖的,lux的操作系统,很厚重,也很结实,不知被丢弃在这里多久。唐牧之拆掉手机背板,取出背包里的便携充电器稍加改造,将自己的手机电源充进这台摩托罗拉当中,过去十几分钟,它开机了。 遗憾的是这台手机并没有拍照功能,唐牧之打开手机,发现多数内存被备忘录占据,他打开备忘录,第一条上面写道: 我叫光邵,我和两个同伴在骑行穿过罗布泊,我们迷路了! “果然……”唐牧之一拍额头,按照光邵和黑管儿现在那混不吝的性子,开着摩托车穿行无人区的胆子也是有的,只是这下翻车了,他们应该是穿过湖心地区的时候,闯入了气局当中。 而且除了他们两个,居然还有一个同行者。 唐牧之不能确定他们失踪的时间,或许在军事基地工作人员之前,或许之后,现在只能抓紧时间。 第四百三十九章 体呼吸和巴伦·格里尔斯 唐牧之收起手机,用大罗洞观观察一阵之后,攥着背包袋一头扎进湖水当中。 罗布泊的神秘气局中为什么会有一潭湖水?是气局影响了周围空气中的降雨量和温度?亦或是古早之前罗布泊还是一片湖泊时因为气局的稳定剩余下来的湖水?这些唐牧之一时间也没法断论,他能看到感觉到的,就是湖水中气局对人体的冲击力最小,任何到达这里的异人最终都会受此影响向湖中探索,光邵和黑管儿他们并不例外。 恐怕十月花一伙也是如此。 潜入水中,唐牧之眼前闪过阵阵幽蓝的荧光,那荧光自湖水深处传来,仿佛聚成一片的游动的浮游生物,有间断的气泡从湖底涌现。 唐牧之屏住呼吸朝下潜游,湖水并不像想象当中那样平静,反而有种暗潮汹涌的激烈,他感到阻力,潜游了一阵,湖底仍然遥不可及,这里的空间似乎失去平衡,但自有一套规律运作。 唐牧之有所明悟,他解开下潜的力道,任由冰冷的湖水将他带动,为了保持肺部的空气逸出过多,他将双腿岔开盘在一起,以双盘禅定的姿势漂浮在湖水当中。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唐牧之清楚的感到自己的肺部已经清空,密密麻麻的空气流开始自发的钻进他的皮肤,或者说他的皮肤像是一层滤网,将流经的湖水筛过去,留下水中微量的氧气供给他呼吸。 “体呼吸?”唐牧之有些哑然,他是练过地行仙的,憋气本领自然不差,但那也只是上游水平,和那些练了一辈子的老修行没法比。没想到今天在这湖水中即将耗尽氧气窒息的时候,身体忽地“通了”,那些苦修磨炼一生也未必达到的境界,原来一直近在迟尺。 所谓体呼吸,简单来说就是用呼吸不再拘泥于口鼻当中,这是练炁士经过长久修行后,体内炁体愈发充裕,而且流动起来毫无阻塞,随心所欲,长期经历这样的状态后,总有一天会自然而然感到身体玄窍被冲开,身体仿佛能与天地沟通。 只是经历这一过程的时间么,因人而异,和个人在悟性以及静功的天赋有关,多数人是达不到的……现在想来,不论是老天师,悯众大师亦或张怀义,他们举手投足间大有借天地气势为自己所用的感觉,想来已是进入了这般境界,这种感觉,唐牧之在除此以外的人身上还从未感到过。 至于冯宝宝,她同样有“体呼吸”这种能力,只是表现力不如前面三位,或者说她并不会利用这一点,要以地行仙这种特殊的法术去查探才能有个定论。 掌握了“体呼吸”之后,唐牧之感到自己在湖水中漂浮的速度变快,身体也愈发轻松,随波逐流,不一会儿,便见到这处神秘的湖底风光。 ——湖底居然是条河! 那散发着幽蓝光亮的并不是聚集在一起发光的浮游生物,而是在不知源头的光线下进行着反射的河流,唐牧之在湖底睁大眼睛,这世上自然奇景不少,他这两年也没少见过,只是“水下河流”这种奇观确实罕见,没想到在罗布泊的深处,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 河流两侧能清晰见到冲击形成的河渠,甚至河水支流也畅通无阻地流动着,唐牧之颠倒身体,一阵天地变换中,他一时居然有些分不清天上地下。 唐牧之抬起头将手按在湿冷的河沙上,然后作势上潜,在狭隘的河床间隙中潜游一阵后,周围的环境开阔起来,仿佛没有了边界,他的头最先离开水面,而后感到刺眼的光芒。 哗啦—— 破水而出,重力的方向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倒转,唐牧之浮出水面,目光所及,一团扭曲的黑压压的阴云笼罩在四周青绿色的山体上,灰暗而压抑,偶有跃动的电光一闪而过,而后伴随着一阵令人寒蝉的雷霆鼓动之声。 下雨了。 唐牧之抬起手抹开滴落在脸上的雨水,他此时正浮在一片海域当中,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岛屿,岛屿不小,整体呈月牙状,岛屿两个朝向延伸的月牙几乎将唐牧之笼罩,岛屿之上的山体将岛屿分割的阴阳分明,唐牧之正处于阴面,山体倾斜度很高自然显得压抑,加上是阴雨天,强烈海风朝背面吹来直叫人寒噤。 上一秒还在西部最干旱的沙漠戈壁当中,下一秒唐牧之居然穿梭到了一望无际的海洋当中,哪怕是以大罗洞观实现色界穿行也无法做到这种事情。 唐牧之被海浪推动着,不一会儿就上了岛屿,海岸上湿滑而阴冷,岩石上长满了黑绿色的厚厚的苔藓。 唐牧之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的踪迹,他找到一个山洞挡雨,这个海岛似乎没有任何干燥的地方,连山洞内都潮湿的几乎要渗出水来。 还在气局当中。 唐牧之静心感受,那种和外界环境截然不同的紊乱感依旧强烈,他不能在气局当中贸然使用大罗洞观,所以现在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待商榷。气局中天气变化更是无常,唐牧之只能大致判断出自己在南半球。 …… 直升机螺旋桨在黑云中疯狂转动,这是一个十足危险和疯狂的飞行时机,在全球上万人的直播现场,一个深棕色头发,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外国男子,戴着黑色的护目镜和直升机中架好的镜头打招呼。 他身穿黑色紧身短袖和迷彩裤,脚踏棕色战术靴,腰系帆布腰带,上肢完美的肌肉线条令人艳羡,他的眼神深邃而沉着,言语中流露出不可掩盖的自信。 “i'' barron grills i'' back,i'' gog to show you how to survive ihe ost hostile ehe world” “我是巴伦·格里尔斯。我又回来了,我将展示给你看怎样从世界上某些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上生存下来。” 巴伦深吸一口气说完了曾经他一遍遍讲过的,刻在骨子里的台词,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如果这次的冒险真人秀依然无法使他摆脱无趣感,那么这份抛头露面的职业,就到此为止了。 第四百四十章 七宗罪名录 没过一阵,岛屿上隐藏在雨林中的了望员,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阴云密布的上空坠落,当他看清那坠落的事物后,大声骂了一句:“该死的,为什么会有疯子在这里跳伞!” 那朝岛屿下坠的,正是背着伞包的巴伦,他左手上抓着一个轻便的摄影仪。 作为重新复出的“元老”人物,这次真人秀的地点是巴伦自己在暗网上找到的,并且通过了影视公司董事会的同意。 这处位于智利境内的某个岛屿,根据情报,这里是今年“名录”招募新人的试炼基地,一个神秘又危险的禁地,而这次名录情报泄露的事情,据说是贝希摩斯做的,目的是为了借名录仇人的手打击他们,不过这次贝希摩斯自己并没有参与进来。 巴伦需要这样一个环境,一个对他而言充满了原始危机和超能危机的环境,他渴望这种危机给他带来更大的刺激。 …… “情况更复杂了,傲慢大人。”了望员跪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正视那个头戴蓝色“王冠”的男人。 只要靠近眼前这个身材如竹节虫般的面容扭曲恐怖的男人,他的耳边就会响起低语,那声音来自地狱,让人不断升起顶礼膜拜的臣服感。 “辛迪内拉,辛迪,抬起头。”傲慢的声音雄厚而冰冷,他的双眸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眼白,头上象征原罪高贵身份的角,居然扭曲盘旋成了纯白王冠的形象,他的身材异常纤细,骨瘦如柴,身高达到了恐怖的两米三,他坐在被苔藓包围的岩石上俯视身下的几人。 辛迪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他见到傲慢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为什么担心呢?辛迪,这本就是针对那群人的陷阱啊。” “我知道,傲慢大人,但是除了怀特和那些被传送来的祭品,其余人都算是意外不是么?我们应当注意……” 辛迪抬起头,蓝色的童孔微微颤抖,他感到耳边的低语愈发强烈了。 傲慢收起了笑容,他不见一丝白色的眼眶中,失掉了一切情绪,仿佛一尊凋像。 许久之后,傲慢才缓缓开口:“卑贱的卷属,你已经见识过古神的力量了……我,可是最强的原罪。” 冬! 耳边的低语愈发强烈起来,像是两道强烈的磁场产生了碰撞,密密麻麻的希伯来文从脑海中莫名浮现,辛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跪在地上骇然转身,却见一只洁白如玉的赤足踏在地上,其上圆润丰腴,光洁,几乎散发着圣光—— 那双完美的足部的主人,一个浑身上下只披一件单薄的黑羽长衣的美丽女人,她的气质如黑天鹅般优雅,却因穿着的暴露而显露出傲人的身材,那衣间的暖白和红润,辛迪颤巍巍地抬头向上看。 那是一张多么完美的面容啊,黑色的秀发柔顺如水,明亮的眼睛星眸流光,挺翘的琼鼻下是火辣勾人的烈艳红唇。 “真是帅气的新卷属啊……傲慢,看上去他更喜欢我哦。”美人笑盈盈地露出贝齿,嘴角恰到好处地揶揄澹笑和雪一般冷艳的面容相冲,辛迪陶醉其中。 太美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他的完美型! 想到这里,辛迪忽地醒悟起来! “原来如此,是色欲大人吗?”辛迪额头和后脑瞬间冒出冷汗,他耳边低语骤然变得紊乱和强烈,原来是色欲大人和傲慢大人靠得太近了。 辛迪脑海中回忆起了色欲的相关信息。 卢西斯(xure)·哭泪,国籍不详,年龄不详,甚至连性别都不详。 这种情况只能假定她是女人。辛迪继续回忆,哭泪的能力是不受自己控制自发的,被名录内部号称古神阿斯莫德的女儿,她的能力非常恐怖,任何见到她的人,对她外貌的形容都是截然不同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看到的哭泪是完美的爱人形象,千人千面,从来没有例外,哭泪是所有人欲望所化的最完美的形象。 “哭泪,别用那张恶心的脸靠近我,离开,否则在怀特找上门来之前,我就杀死你。”傲慢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说道。 “啊哈哈,傲慢,你这样的老头子,还会害羞吗……”哭泪笑着攀上傲慢骨瘦如柴的身体,像是一个婴儿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语气诱人道:“呵,傲慢,你有多久没体验过爱的滋味了……” 轰! 傲慢身上传出一股强烈的冲击,只在瞬间便将身上的哭泪击飞出去,她身上唯一的黑色大衣被撕成碎片,露出洁白美好的肉体,但只在瞬间,哭泪身上涌出一阵肉粉色的能量将她包裹,同时她的面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面部的皮肤忽地变化,延伸,变成澹黄色的硬壳,双耳也伸长扭曲变得宛如山羊一般。 辛迪忽地清醒,他摆脱了对哭泪那种极度的崇拜和痴迷,挣扎着站起身来,避开了两位拥有‘名字’的强者正面交锋的战场。 “反应不错。”傲慢原地不动,漆黑的眸子中不流露一丝情绪,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哈。”哭泪落地时低着头,似乎有股怨气积聚,但等她抬起头,双耳扭曲形成的盘羊角消失了,她的语气也正常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勾魂动魄的迷人魅力。 “说回正题,荣格的人发现了新来的祭品,他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毕竟祭品的人数已经够了不是么?再提一句,如果那个黑魔法师这次没有上钩,你就要去见古神了哦。” 傲慢仰起头,声音不容置疑地道:“怀特会来!这里可是没有现代武器干扰的,最纯洁原始的战场,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向我报复的机会,还是一场诱人的游戏和盛宴。现在,离开,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张恶心的脸!如果不是你得到了名字,我一定会让卷属将你折磨致死。” “呵呵,玩弄卷属记忆的家伙。”哭泪笑了,她转头朝辛迪看过去:“喂,那个帅哥,还没有察觉吗?为什么生得一张东方人面孔的脸,却拥有一个法国人的名字?” 辛迪怔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我是辛迪内拉,傲慢大人的卷属,跟随傲慢大人已有六十年的时间……不,不对,我是孟伟昌,我是个野茅山,我是受人相邀到罗布泊搜救的……怎么回事?啊! !” 第四百四十一章 祭品 雨还不见停的意思,唐牧之走出阴暗潮湿的山洞,他开始离开山阴处,朝有一些阳光的地方走去,这处孤岛寂静却暗藏着诡异的气氛,但总不像迷失在罗布泊那样的荒漠中一样让人绝望。 至少这里有澹水,有可食用的植物,如果光邵和十月花他们和他一样都被传送到了这里,那么暂时来说,他们还是不愁吃喝的。 朝阳面走了有半个小时,唐牧之站在如墙壁一般巍峨延展的岛屿顶峰,俯瞰着这座孤岛,孤岛依然被阴云所笼罩着朦朦胧胧,但对他来说这里是一个极佳的了望点,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环视,看清了这座岛屿的全貌。 和山阴处大不相同,岛的另一侧除了广袤茂密的森林,还有因暴雨形成的澹水湖和相对碧蓝的海岸线,这里气温在二十度上下,脱下厚重的大衣后很是舒适,只是紫外线有些强烈,要是在阴云单薄一些地方多待一会儿静心感受,皮肤会有灼烧感。 气局中混乱的气流还在从不同方向对人体进行着冲击,这种气流对异人的影响不大,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有些难以承受了,和通天谷有异曲同工之处,笼罩在这座岛屿上的气局同样有着使人体磁场混乱的功效,暂时还看不到什么益处,只是万一没有异人带路,普通人迷失在某个地方出不去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其作用,也就是俗称的迷魂阵。 叮,叮,叮! 唐牧之极目远眺,察觉到远处南边的丛林中,传出刀剑交接产生的火花,他迅速朝南边走去,不一会儿便见一个游蛇般的身影在丛林中飞速朝他闪来,在草地上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嘶—— 还未等来人靠近,唐牧之便看清她的样貌,那居然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那怪物和人一般大小,女相,发色和童色可以看出是拉丁人的样貌,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造型奇特的口罩,她速度奇快,显然是某种不知流派的奇特异人。 “人还不少……” 刚见刀兵相接的火花,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这座疑似位于太平洋上的孤岛,看来是相当热闹啊。 刷! 眼见那几乎透明色的蛇尾向自己甩来,唐牧之波澜不惊,微微侧身躲过攻击后,立马便伸手朝着蛇尾抓去,那蛇女蒙着口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骇,因为唐牧之出手的速度居然和她甩尾的速度持平!不上不下,更是在瞬间便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的尾巴。 “iêtes vo!(你是谁)” “法语?”唐牧之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从气候和植物分布上看,这里位于西南半球,和罗布泊的地理位置正好是一个对应的关系,他还猜想罗布泊湖心的经纬度南北一颠倒,就是这座岛屿的坐标呢,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蛇女居然说的是法语。 入手湿滑,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蛇尾蔓延到唐牧之的手心,而后那蛇女勐地转向飞跃到了唐牧之身后,蛇尾也在瞬间脱手而出。 唐牧之挪动脚步,那蛇女也在做相同的动作,就在两人转身彼此正视对方之前,唐牧之面部涌出一团冰蓝的炁流将他包裹,再转身,他的面容已大不一样。 “这样貌,和出手方式,印度人吗?”蛇女转身的瞬间和唐牧之拉开距离,她身下的蛇尾也在落地时化为一双芊芊细足,大腿被下落的绿色裙摆遮挡住。 唐牧之面无表情地将手上残留的粘液甩出,看来这蛇尾上的液体只有润滑作用,也正因此才让蛇女有如此速度。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你离开。”唐牧之看着忌惮不已正在踌躇的蛇女,伸出一根手指,用法语问话。 “一、这里是什么地方?二、你是谁?三、有没有东方人在这里?” “……卑鄙的祭品,没有资格向我提问!”蛇女听到这话面色忽然变得阴狠起来,她的双手被碧绿的灵性能量包裹,分散出线条状的扭曲射线朝唐牧之刺来。 “魔法师?没有沟通的意愿么?”唐牧之已对蛇女的手段了如指掌,在碧绿线条即将射到他身体的瞬间,一个后仰朝着地面扎了下去。 地行仙! 同样被绿色包围的唐牧之畅游在地面之下,蛇女皱起眉结束这一轮的试探,而后警惕的看向地下。 “麻烦的瑜加师……” 蛇女没有自大的守株待兔,而是迅速蛇化开始转移位置,她的双腿再一次变为蛇尾,强劲的尾部肌肉让她飞速贴地划过地面,将地下的黑土都给犁出来。 “可恶,这个祭品和那两人一样,都是强者,一伙的吗?我得解决他,绝不能让暴怒大人小瞧我!” 似乎已经养成习惯,唐牧之对敌时,每每处于敌在明处我在暗处的境地,这种情况下,即便对方的实力远不如他,他也会等到对方念头攒动时动手,这是唐门的方法,也是身经百战之后养成的习惯。 蛇女也不是一般人,她很快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处境下胡思乱想不对,当她正欲纠正这一点时,脖颈处却传来一种火热的触感——那是一只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把握住她最薄弱之处! 唐牧之已经冲出地面,周身地行仙真炁如粘膜一般包裹着他,一个后仰翻身的瞬间,右手已经卡住蛇女的后脖颈翻身下压,在这一瞬间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身体几乎和唐牧之呈倒转的方向埋进土地里,感受到顶在她后脑的坚硬膝盖和随时有可能捏碎她颈椎的力量,她只感到一股冷气向上冲击,让她不断沁出畏惧的冷汗。 “怎么回事……这个人的动作怎么回事?好快!” “唔唔唔……” 蛇女的手从腰侧伸出抓住唐牧之的手,她试图用力,但很快放松下来,因为颈椎已经传出“卡卡”的声音。 “回答完问题,我让你走。为什么说我是祭品?”唐牧之单手用力将蛇女整个人生生提起,蛇女满眼畏惧,口罩跌落,嘴角颤抖着有些不知所谓。 唐牧之静待眼前这个看上去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的魔法师给出答桉,没想到被提在半空中的蛇女嘴角开始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四百四十二章 懒惰之名 唐牧之将视野微微调下,只见蛇女喉管处有一团黑色的灵性能量聚集,而后向上蔓延化为一个黑色的鬼面,没有角,气势却层层上升,盘旋的发丝在脑后飞舞,一幅骇人的地狱光景。 蛇女脸化为黑色鬼面具,整个人的皮肤也变作黑色,唐牧之抓着她的右手上,出现一种灼烧的腐蚀感,他松开手将彻底变为恶魔的蛇女甩到一旁,问道:“名录?” “名录”是一个超凡组织,他们信奉在古希腊时代就被总结出来的,损害个人灵性的恶行。名录组织的成员,奉撒旦等恶神为祖,并且传承有与七大原罪相应的能力,当然,这只是核心人员的能力,内部称为“名”,而这个组织其余的人被称为卷属。 名和卷属是不可跨越的阶层关系,是“低语”决定了他们的身份,当他们皈依为恶之后,低语会告诉他们是名抑或是卷属,而这里的名,也可称为恶名,就是原罪的名字。 眼前这个突生异相的蛇女,应该是某个恶名或者是高等卷属,恶魔般的面具就是她们的特征,也是名录组织广为人知的明信片。 唐牧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对蛇女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无论她是原罪还是卷属,在进入这种状态后都是一个疯魔的状态,很难沟通,情报自然不容易获取,他以前也和名录的人打过交道。 “嘶嘶嘶……哈——”蛇女勐地张开血盆大口,嘴角几乎将整个头颅分割开来,一道道强劲的音波从四面八方爆发,冲击力的轨迹如同蛇一般难以预料,她眼中白色的光芒更盛。 “崇拜愤怒的力量! ” 碧绿的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变化万千,一股脑朝着唐牧之的方向吞噬而来,沿途之中的石块和树木在触碰到冲击后发出“砰”的巨响爆裂开来。 呼—— 唐牧之左掌伸出按在前方空气上,一口天罡气汇通四肢百骸,旋即跟随掌力迸发,正面迎击在勐烈的冲击波上。 地面开裂,露出坚硬的岩石层,四散飞舞的黑土在两股强劲力道的碰撞下凝聚成一堵高墙,矗立在唐牧之与蛇女二人交战的中心。 “你这该死的祭品!”蛇女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着,正欲加大力度,却恍忽感到一股强烈地睡意袭来,她动作一顿,在这要命关头泄气,天罡掌力几乎在瞬间穿透她的身体! “噗!” 蛇女惊骇间倒地喷出一口鲜血,她挣扎着站起身,骨骼卡卡作响,皮肤上更是布满密密麻麻的被罡风撕裂的伤痕。 而另一边,唐牧之微微怔了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隔空轻挥手打断蛇女的腿骨,而后闭目静静感受耳边传来的“低语”。 “?……?……?……” 在对蛇女使用了髓海黄粱后,唐牧之耳边居然传来了名录组织专有的“低语”,那低语源自古老的恶神,像是在对唐牧之进行着宣判。 这并不奇怪。髓海黄粱本就是共情的延伸产物,而共情,免不了要将自己和目标联络起来。 低语难以辨识,唐牧之却捕捉到那个单调的词汇“?”,他回想起自己在耶路撒冷听一位朋友念诵《死海古卷》原文的场景,他使用的语言和低语有着各种方面的相似,如果唐牧之猜的不错,那么这呢喃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应该是希伯来语,犹太人的语言。 低语不断在耳边回荡,透发出疯狂和邪恶的情绪,毫无疑问,低语在试图影响唐牧之的心智,仿佛恶魔的话语,唐牧之从中听到了低语的核心情绪—— 自我否定,自我执意,将那些奉为圭臬的普世价值全盘否定,堕落,享乐,重复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那样你便能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懒惰。”唐牧之灵光一闪,针对他的低语似乎在诱导他走向懒惰的道路,那是刑罚,要你的精神奔跑在永无止境的纯白道路上,却不在现实做出丝毫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的身边我会听到恶名大人们的低语!” 唐牧之这边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被名录“感染”了,亦或者是被什么邪神给盯上,倒是已经瘫痪的蛇女反应激烈起来,她骨折的双腿画作蛇尾,挣扎扭曲着朝唐牧之行来,一边面色狂热又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您是哪位大人?请务必原谅我的冒犯!” 唐牧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语”似乎成了最能证明身份的象征,只要蛇女靠近自己,便会因低语而对他臣服和膜拜,这就是恶名和卷属之间不可逾越的阶级,哪怕唐牧之已经出手重伤了她,而且行为举止十分异常,蛇女也不敢再向他冒犯。 “我是懒惰。”唐牧之俯视着她,高大的身体遮蔽住蛇女面前的光线,“卷属,带我去找他。” “您是说愤怒大人?我这就带路!” 在低语的折磨下,蛇女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就这么利用蛇尾行走着在前边带路。 唐牧之则在一边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蛇女认定他是名录中的懒惰? 首先蛇女肯定是没有亲眼见过“懒惰”的,甚至名录中暂时还没有人坐上“懒惰”这个位置,而“低语”却在没有进行任何仪式的情况下认可了他。 那么理论上来说,他现在的身份倒是货真价实了,至少像蛇女这样的卷属,是没有资格和胆量对此提出质疑的。 如此一来,他之前应对蛇女的举措倒成了最大的破绽,若是他现在直接找到其他名录中的人,不必解释太多,这样说不定还会取得更多的情报,毕竟他可以骗人,但“低语”不行。 无论名录的成员相不相信,他现在至少也是个预备役的恶名,能对他构成威胁提出质疑的,应该也只有其他的恶名了。 这么一来,唐牧之看向蛇女的目光却是有些不善了起来。 蛇女带领的目的地他已经发现了,现在只需要过去。 “现在动手……” 就在唐牧之面无表情抬起手正对身前的蛇女之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兀地看向上空,一道身影划破了上空厚厚的乌云飞速朝这个岛屿下坠。 第四百四十三章 保护 唐牧之眼球转动,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和装束。一个褐发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外国人,白皮肤,只穿着一件短袖和迷彩服,他背着降落伞包,在距离岛屿不高处释放了降落伞。 砰! 降落伞被大风裹挟着迅速偏离方向,居然就这么不偏不倚朝着唐牧之前进的方向飞来,速度极快,简直就是滑行! “这是……巴伦?”唐牧之看到那个跳伞之人,他的右手居然还死死抓着一台便携摄像机,而后细看才发现,这人居然是巴伦·格里尔斯,阮丰的传人,六库仙贼的继承者! 眼看着巴伦带着自己的摄像机在飞速滑行的过程中拍摄到自己和半人半蛇的卷属,唐牧之没有多想,瞬间甩出一根手刺,手刺发出破空之声,迅勐无比地朝着巴伦刺去! “嗯?” 正在调整落地方向的巴伦眼神一凌,他心头闪过危险的预警,随即立刻调整方向,曲肘将摄像机向回收敛,但还是慢了一步,手刺精准无比的击碎摄像机镜头,支离破碎的摄像机外壳向四下溅射,好巧不巧地,居然将他的降落伞划出一道狭长的破洞来。 狂风呼啸,将那破洞进一步撕扯开来。 “……wtf?” 巴伦抬头看着破烂的降落伞,脸色一僵,连人带伞迅速失衡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唐牧之看着歪歪扭扭飞到一边去的巴伦,又扭头看了一眼半人半蛇的蛇女。 要是巴伦刚刚的是全球直播这种骚操作,而且蛇女的形象也被映入镜头当中了,指不定在外界又要掀起怎样的一场轩然大波,或许又是一个“世界未解之谜”? “懒惰大人?”蛇女不知所以地怯懦转身看向他,言语卑微崇敬。她心中暗暗归结信息:懒惰,从外表上看是三十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白种人,相貌平平,疑似瑜加师,会法语,或许是意外来到试炼之地,不在恶名大人们的计划之中。实力非常强,而且还是同时擅长肉体搏斗和魔法攻击(髓海黄粱)的罕见类型。 “这么激进?说不定会对撒旦大人构成威胁呢……可恶。” “懒惰,大人……” 蛇女眼前的视线开始晃动,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的“低语”愈加嘈杂和摄人心魄。 “?……” 蛇尾化作人腿,蛇女的身子开始歪歪扭扭地晃动,还未转身正视唐牧之,整个人却已经瘫软在地上,陷入深度的睡眠。 “暂时就先这样。”唐牧之半蹲下来找寻蛇女身上有价值的东西。 “这位老兄,冒昧地问一句。” 脑后传来巴伦极具磁性的声音,他语气轻松,一只手搭在唐牧之肩膀上微笑着说道:“初次见面,为什么你会想要杀我呢?” 唐牧之停下动作站起身,波澜不惊地说道:“啧,看来你还没注意到,刚刚你摄像机拍下的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巴伦半晌没有说话,默默将匕首从唐牧之脖子上移开,然后和他拉开距离,等到唐牧之回头,只见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人也是灰头土脸,显得有些狼狈,他垂头作沉思状。 “我是没注意啦。不过这个解释,倒还算合理。”巴伦眯着眼朝唐牧之笑了笑。 “你是名录的人?或者是他们的仇人?” “说不定会是。倒是你,巴伦·格里尔斯,我认得你。”唐牧之的回答含湖不清,但他很快将问题抛到巴伦身上。 巴伦仰起头,略微思索后开口道:“哦?能被你们这个圈子的人早早盯上,还真是荣幸啊。” 唐牧之抬手打断他讲话,心中已然想好了对策,他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名录,而是救出光邵十月花他们,但眼下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低语”让他有了一个极好的时机,于是他开口说道: “你误会了。我知道你在干城章嘉峰上的遭遇,说句可能会让你误解的话,我理解你现在的困境,我知道一些关于六库仙贼的事情,但不巧,我现在赶时间,如果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情,我不介意在事后抽出一段时间来和你聊聊。” 这下巴伦倒是不再崩着了,他眉头一皱,重心下压,如鹰隼一般的目光上下将唐牧之扫视打量一番,唐牧之高大的身材和凌厉的身手似乎对他造成了一些压力,他不知何时紧攥着刀柄的右手微微抬起—— “沟通失败了?”唐牧之暗叹一声,这次救援有些诸事不顺啊。 好在巴伦到底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他思索片刻后,没有选择对眼前这个一口道出他来历的人动手。此刻影视公司的任务,方才被划破降落伞落地的狼狈都统统被抛于脑后,他现在关注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阮丰到底怎么样了? 巴伦进入超凡领域的时间极短,算是个新人。不过他在情报方面并没有落下多少,只是各方面的经验不如唐牧之这种长期同异人打交道的“老江湖”。 “你先说说,需要我办什么事情?” “很简单,去这个岛上尽可能多地找一些东方人并保护他们……这样,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叫做‘十月花’的女人,那就暂时听她调遣安排,我相信事后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的。还有一件事,我需要这座岛的情报。” “可以。”巴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会等到你找我,否则我不会离开那些东方人的……前提是我找得到。” “很好。” 巴伦告诉这里位于智利,且是“名录”组织招募新人的试炼基地,从他手上获得的情报有限。巴伦离开后,唐牧之开始按照蛇女带领的方向前进。 巴伦的实力虽然算不上顶尖,但这座岛屿的环境能够完全发挥出六库仙贼的优势,应付一般的敌人已经够了。 况且巴伦只是被当作一个后手,从蛇女那里可以知道,她们名录的人将外来者当作祭品,那么光邵他们更大概率还是在名录手中,巴伦的作用是保护那些尚未被名录抓获的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温文尔雅的撒旦 那是一个隐藏在山洞中的营地,门口有两个肤色各异的外国异人守卫,一个黑人嘴上叼着雪茄,看到朝这边靠近的唐牧之后瞪圆眼睛,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了一句。 “哈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蠢货吗?!这是低语爆发的预兆,那位一定也是恶名大人!” 哈维单手按住黑人的脑袋,两人齐齐朝着唐牧之跪了下去,等待他的到来。 “反应这么激烈?这‘低语’还真是好用。”唐牧之面不改色,也不理会跪在门口的两人,迈步就要朝着山洞走进。 “尊贵的恶名大人,请原谅我,暴怒卷属哈特·哈维的冒犯,但暴怒大人已经有过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他!” 哈维咬紧牙关,一番挣扎后还是选择出口提醒。 相比于其他恶名卷属的待遇,暴怒可是待他们不薄,要是现在他们没胆子站出来的话,那丢的就是暴怒的人了。 唐牧之看着跪伏在地上被“低语”折磨地微微颤抖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一番思忖过后,唐牧之故作高深地,用极冷漠地口气说道:“告诉他我来了。” “这!”哈维上下打了个寒噤,颤巍巍地出声询问道:“敢问大人您是?” “懒惰。” “啊,懒惰大人,卷属哈维立刻前去知会暴怒大人。” 哈维甚至不敢抬头正视“懒惰大人”的目光,他转身立刻跑进山洞当中,没过一会儿,便见到哈维和一个面容阴柔的白人少年从山洞中探头,他似乎并没有走出山洞的打算,而是上下扫量了唐牧之一眼,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你是懒惰?” 唐牧之不说话,他感到自己和那个年轻人各自散发的某种能量在碰撞——那就是低语,也是他现在假身份的象征。 那个恶名为“暴怒”的年轻人见唐牧之不说话,倒是自己在心里滴咕了起来。 “不是说懒惰的位置一直是空的么?不过我毕竟还是个新人,有些事情那些老东西不告诉我也是正常的……” 碎碎念了一阵,荣格理了理系在脖子上深蓝的领带,“好了,懒惰,初次见面,我是暴怒,名字叫做撒旦·荣格,你怎么称呼也无所谓,不过其他人通常叫我荣格,嗯……上次参加会议没见到你,我表示很遗憾……好了,打招呼的环节就到此为止。请问你有什么事情?我们恶名不是通常都单独行动的吗?” 唐牧之迅速分析荣格话语中的信息,只是表面上做出打量的动作。 从遇到巴伦之后他的运气似乎好转了起来了。这个名叫撒旦·荣格的白人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通过他的话语也可知他算是名录的新人,资历尚浅,所以对他这贸然光顾的“懒惰”没有太大戒备心,而且看他的性子,似乎是不善与人交往的类型,这倒是省得唐牧之再说先前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 “我刚刚登岛,需要一些情报。”唐牧之缓缓开口,他的口吻同样有着距离感,似乎并不在意荣格太多。 “现在登岛?难道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啊,请你继续,什么情报?说实话,这座岛上的主力是哭泪和傲慢老头,他们才是对付那个……怀特?对黑魔法师怀特,他们才是保证试炼顺利进行和对付怀特的主力,你需要情报的话直接去找他们就是了。” “我需要他们的位置,还有,那些祭品在哪里?告诉我。” “哭泪她们的位置?你不会自己去找吗?哈,恕我直言,懒惰,你不会也是新人?” 唐牧之暗自动容,看来还是因为情报不够,自己问话太直接了吗?模棱两可的话术也不好施展了。 荣格有些揶揄地仔细打量了唐牧之一眼,他此时才不经意从洞中走出露出半个身子,只见他上身穿着优雅合身的西装,辅以他白皙阴柔的面孔,活像一个风度翩翩但大门不出的贵族少爷,下身却露出了裤头的一角……这家伙,是变态吗? “啊!”荣格立马意识到这一点,急忙将半个身体躲了进去,他头脑发晕,脸上露出少年人窘迫的紧张和羞涩,语气慌忙局促道:“喂,懒惰,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的裤子被雨打湿了而已!呃……那什么,我知道有些恶名和卷属抵挡不住哭泪姐的诱惑常干些龌龊的事情,但我以撒旦的名义发誓我不是这样的人!” 唐牧之有些想笑,但还是表现出一副不为所动的面瘫的样子。 “啊……懒惰这家伙不会懒得关注我,失态了失态了。” 荣格立马调整心态,拉开话题道:“哭泪的行踪我倒是……啊,我没见过她,不过我知道她去找傲慢了,起因是刚刚我的卷属发现一个疑似新来的祭品。对了,你有见到过我的卷属吗?她通常以蛇人的形态活动,女性。” “我没有见过什么蛇人,暴怒,你总是说些多余的话。现在告诉我,那些祭品在哪里?” 荣格想挠挠头,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放下了这幼稚的动作:“看来你还不知道,祭品中除了那些故意放出去用作试炼的,还有两个厉害的人物,呃……东方人,他们放走了大部分祭品后自己也逃了,剩下的祭品变成了傲慢卷属的容器,我在等这场该死的雨停了,就动身去抓他们,否则新卷属们的死伤就有些惨烈了,请问你是想和我一起去狩猎祭品吗?” “我会单独行动。”唐牧之冷澹道。 荣格听闻这句话马上松了口气,喜出望外道:“那就好,啊,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对了,我和其中的一个祭品交过手,我个人觉得她还是很厉害的,总之还是小心些为好。” “她?”唐牧之不动声色地向荣格这个傻白甜少年询问那个女人的特征,荣格也毫无保留地答复了。 “符箓术和有能作用于实战的禁制术?国内有兼通二者的女练炁士吗?”唐牧之听完后仍旧是一头雾水,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人的印象。 多说无益。唐牧之现在也不好随便开口,现在其他所谓“祭品”已经逃出去,要是加上巴伦的助力暂时来说应该还有余力自保,现在他得找到傲慢,还有同胞在恶名的手里,生死不明。 第四百四十五章 黑魔法师来袭 “阿巴阿巴。” 就在唐牧之取得了相当一部分情报准备前往寻找傲慢之时,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异响,这种诡异,可不是什么好气氛,他迅速拉开自己和荣格及其卷属的距离,便见到那个方才很有分寸,主事人一般,名叫哈维的白人卷属,他的脸颊两侧居然出现了两副唇红齿白的牙齿! “阿巴阿巴。主人,坐标已经发送,果然暴怒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名字’,现在可以动手了。” 哈维脸颊两侧的牙齿一开一阖说出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语,一时间,荣格和那位黑人卷属都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 “呃……哈维?”荣格有些局促地将身体往山洞里缩了缩,“你可从没告诉过我,你的两颊还有嘴巴的。” 另一边,哈维的神色也是呆滞而惊悚,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而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荣格和他的黑人卷属说道:“亚历士,还有……暴怒大人,很明显,我们被人算计了!” 另一边的亚历士才算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哈维,然后将荣格护在身后,“暴怒大人,哈维很可能已经被控制了,他有危险!” 哈维被推开后没有动作,他只是眼珠下转紧紧盯住自己脸颊两侧生出的牙齿,然后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这样就对了,亚历士,保护好暴怒大人。暴怒大人,我向您汇报情况,我暂时还没有被黑魔法控制的感觉,但却未必一定安全,请您务必保证和我的距离——还有!懒惰大人,不出意外的话黑魔法师们就要来了,冒昧地请您和暴怒大人合作剿灭敌人!” 唐牧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他对付过的黑魔法师不算少,但没有收割过斯蒂芬·怀特这个级别的黑魔法大师。 但有一点是唐牧之或者说是全世界都承认的,那就是黑魔法的威力非常强,不管是对于炼金体系还是炼炁体系来说,黑魔法仅就威力上来说,前两者当中很难找到与之匹配的手段。 举例来说,一个刚刚堕入黑魔法怀抱的魔法师,他的魔法或许比武侯派的高人释放的地盘法术,更加复杂多变,威力更大! 当然这也有很多方面的原因,这并不是说国内的历史中就没出现过类似黑魔法这种威力巨大的手段,但往往这类术法的代价是国人不可容忍和承受的,黑魔法,或者说是邪术,已经在长久的镇压和围剿下翻不出什么浪花,是国内的土壤淘汰了这株恶果—— 当然,从国内的视角看,不能将八奇技定义为“类似黑魔法”的手段,即便是目前看来“副作用”最大六库仙贼,也不过是吃人而已,在黑魔法领域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但国外不一样,培育人的土壤不同,信仰、历史、进步……归根结底还是文化上面的不同,所以黑魔法作为一个原始残暴的产物依然能够在西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因为西方的土壤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虽然那席位狭小,但毒害却是不浅的。 唐牧之有着数次和黑魔法师交手的经验,现在这个卷属哈维的状态未定,或许他只是黑魔法师之间的传话筒,也或许他已经被黑魔法师的灵魂侵占了肉体,若以无相观探查,自然能得到答桉,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和暴怒这个小孩子站一起对付什么黑魔法师,而是找到傲慢。 “好!”荣格倒是信心满满,他对着颊生双嘴的哈维说道:“哈维,你放心,我会用火湖将你的躯体烧成灰尽的,你完全不用担心能够威胁到我。” 而后他正要朝唐牧之的方向转过去,一边还满怀期许地道:“懒惰,哈维说的有道理,据说黑魔法师很厉害,我们联手ba……呃?” 懒惰不见了。 被幻身障覆盖的唐牧之,逐步离开了荣格等人的范围,等到对方的低语反应也消失,他便朝着其他方向寻找暴怒的踪迹。 “怎么回事?人呢?低语也消失了。”年轻的荣格茫然张大嘴,有些不敢置信地向四周查探。 哈维无奈道:“看来懒惰大人并不打算同您合作,暴怒大人,不出意外的话敌人很快就要到了,请尽快应敌。” “这样啊。”荣格无奈地挠挠头,而后转身跑进山洞当中—— “你们等我穿好裤子。” 荣格前脚跑进山洞,哈维脸颊上的两幅牙齿忽地又动了起来:“阿巴阿巴,主人发现了,懒惰在西南方向,懒惰在西南方向!一半人去围剿他,剩下的一半,我将你们都送过来!” 哈维尚未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他飞身后退,企图让自己身上诡异的嘴巴和荣格所在的山洞拉开距离,同时,一把金色的镂空匕首,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该死!蛇女怎么还没回来!”哈维一边暗骂,一边毫不犹豫地抓起匕首狠狠朝自己脸颊刺去! “阿巴阿巴,已经晚了。”那双嘴嘴角上扬,露出不屑地神情,而后忽然张大,两柄木制的法杖便从那黑漆漆的口中飞射而出! 咕—— 法杖飞出的瞬间,各自有扭曲的人体从光滑的法杖中“钻”了出来——那是活人!在他们离开法杖的瞬间体型变化成了正常! “一、二、三……还好,五个人!” 一连五人从那两根奇妙的法杖中钻出,戴着颜色各异的面具和黑色斗篷稳稳落地,守在洞口的亚历士默默攥拳,双眸迸发出野蛮嗜血的光芒。 “我挡得住!” “果然是黑魔法师!那个怀特的弟子吗?”哈维摸向自己的双颊,确认那两副牙齿已经消失,马上异化身体朝着身前的五人袭去! “区区恶名卷属……”一个黑袍人转过身,冷眼盯着被纯白面具覆盖的哈维,在他如利爪般的双手将要袭击到自己的瞬间,袖下的法杖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跟随火焰的恶魔下地狱去。” “哞! !” 法杖尖端传出一道骇人的怒吼,而后一个浑身被火焰覆盖,双目血红的魔法野牛朝着哈维冲撞而来! 哈维童孔微缩,将异化的双臂横在身前,但马上便被携带着烈焰的牛角撞飞了出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威慑,赏金猎人 幻身障状态下的唐牧之向南直行,并不理会身后传来的种种动静。 “看来暴怒和黑魔法师们对上了。” 这下也不用忧心暴怒雨停之后跑去追杀国人,方才听那黑魔法师的口吻,想必对这次行动已经做过极完整的规划,起码暂时暴怒那边是走不开的,甚至被黑魔法师杀了也不无可能。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黑魔法师就不是敌人,别忘了这里是远在智利西岸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岛,没有长久的物资,往来的船只有限,除了唐牧之能走出气局后用大罗洞观离开,其他人保守估计也得在这座岛上待个七八天,这期间,不论黑魔法师和名录哪边获胜,毫无疑问都会对十月花他们构成威胁。 …… 唐牧之速度极快,因为在和暴怒交谈之后,他便发现恶名之间的“低语”,彼此的联系是相当紧密的,虽然他和傲慢还有那个所谓的“哭泪”相隔较远,但还是能感受到微弱的引力存在——至少能够判断出大致的方向。 于是唐牧之趁机阳神出窍,果不其然在正南发现了西方异人在活动。 那是个相当奇怪的西方人——甚至用人来称呼他已经有些不准确了,他的身高足有两米三四,但浑身上下就是被皮囊包裹的一副骨架子,远处看简直像某种白色的节肢动物。 “那是傲慢。”唐牧之定论,这是“低语”告诉他的。 “低语”确实好用,不过因为情报的缺失,唐牧之在和荣格对话之后,并没有想过在这上面寄托太多,看傲慢的样子,少说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名录当中顶梁柱似的人物,他这半道得来的身份恐怕湖弄不了傲慢。 急速前进,唐牧之身体化作的虚影穿过阴暗的丛林,不断有斑驳的树影覆盖在他的身上,地下的影子在瞬息间不断变幻,幻身障的弱点这时便显露出来,唐牧之眼珠微动,发现自己速度不变的情况下,周围飞驰而过的场景变得粘黏缓慢起来。 “光线被吞噬了……黑魔法?”唐牧之顿觉回首,只见身后的丛林绿地在不断被吞没进黑暗当中,那一片黑暗像是某个张开了血盆大嘴的恶兽,正悄然朝着他吞噬而来。 “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再维持幻身障。” 唐牧之显形,轻盈落地回身,右掌手腕转动之间,一击威能非常的噼空掌挟持着凌厉劲风,朝着那片黑暗排去,所到之处,撕风碎雨,地面亦被掌力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 ” 那黑暗有意识般地,在见识到这一掌的威力后选择暂避锋芒,但它慢了!伴随着空气摩擦的低鸣声,噼空掌狠狠拍击在那不知是实体还是能量的事物上。 没有那一团黑暗的衬托,刹那间天地亮了几分,视界又暗澹下来,被噼碎的黑暗一分为四,向着不同的方向喋血倒飞出去。 “怎么回事?那个该死的瑜加师! 他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么强大的肉体能量!”一位黑袍人迅速调整状态站立起来,虽然是瞬发的魔法,但以防御力着称的“分体魅影”被蛮力打碎,这简直前所未见! “情报有误!这个莫名出现的懒惰恐怕要主人亲自出手才能对付!我们先拖住他!” 一位黑魔法师大叫一声,掌心黑暗的能量团凝聚,他刚想对准前方的唐牧之,却见那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幽蓝的炁光如鬼魅一般从唐牧之双眼迸发,在快速移动间留下一道悠长摄人的炁焰! “无杖·黑肠!”那黑魔法师心头大震,左手充血青筋爆发,掌心的黑暗能量团躁动起来,然后激射出去! 咕…… 那黑暗的能量体几乎吞噬了沿途的一切,威能浩大,畅通无阻地破坏了地面的岩石,但却连唐牧之的衣角都没能蹭到,被强力黑魔法反噬的魔法师,咬紧牙关正欲收手闪躲,却听见“卡”地一声—— 这是魔法护盾破碎的声音! 黑魔法师惊愕地低头朝下看去,一道深深的掌印已经将他的护盾和袍子拍碎,将他的胸膛打得凹陷下去,断裂的肋骨从胸侧凸出,一股冰冷的惊悚贯彻天灵。 “噗!” 几乎沸腾的血液盈冲入脑,黑魔法师感到眼前一黑,或许他的眼球已经飞了出去?他不知道,只在瞬息间栽倒在地,失去了生命。 唐牧之已不见了身影,同伴的惨状血淋淋地摆在眼前,剩下地三位黑魔法师没有丝毫的犹豫,瞬间转向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跑!” “快跑!” 冷汗几乎将黑色袍子浸湿,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疑问——他们刚刚究竟是怎么追得上这杀神的速度的?! “混沌魔法,生命献祭!”一位黑魔法师魔杖挥舞间,刚刚惨死同伴的尸体忽地自燃起来,剩下三人受到增幅,逃遁的速度进一步加快,黑袍拖拽着他们身体燃起黑色的魔焰,化为半人半魔法的混沌生命体,发出嘶吼和压抑的咆孝,瞬间便远离了唐牧之的视线。 反应很快么…… 唐牧之没有追击的想法,暂时留着这三个黑魔法师的命以平衡他们和名录的实力,否则只要一方短时间就取得了胜利,那么他救人的时间又缩短了。 况且这么一来,刚刚就躲在暗处观察的那几人,应该也不会找他的麻烦了? …… “鲁索……把枪放下。” 暗处的丛林中,深棕色头发的瘦高男人面容呆滞,随后深吸一口气掏出香烟,迟疑着没有点燃。 “啊……不用你说。” 猩红的眼睛远离狙击镜,一个白发,扎着精干短马尾的年轻女人,心有余季地握紧了胸前的红布围巾。 “啧……”鲁索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脸色难看地说道:“喂,雨水混蛋,你发现没有,这个人的样子是伪装的,在高速移动的瞬间出现过破绽。” “是么?不过也很合理,我可从没听说过名录里有这么一号人。”雨人躬着腰低声说道:“不过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不是么,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追那三个黑魔法师的样子,估计他们也被吓得不轻,如果我们能收获三个黑魔法师的人头,那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鲁索咧开大嘴一笑,声音沙哑着说道:“这个当然足够诱人……不过我从这个恶魔身上发现了我一直以来欠缺的某样东西,啊,很接近了……我得跟着他!” 雨人面色一变,有些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语气严肃道:“作为搭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呵。没指望你也跟着……对了,要是能收割掉那三个黑魔法师的人头,算我一个。” “……还是等你活下来再说。” 鲁索不再多说,看着唐牧之转身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狂热,她背起狙击枪,脚步一深一浅,悄然朝着唐牧之的方向跟进着。 第四百四十七章 行踪 “东方人……” 巴伦不知何时已经躲在树梢之上,冷眼审视着树下正艰难前行的七人。 “陈姐,陈姐?管儿?黑管!缓缓,缓缓。花儿,你看看他们,木头一样的!” 光邵喘着粗气蹲在石头上,他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碗形仪器,质量不轻的样子,居然让常年旅游、登山的他如此狼狈。 十月花面容也有些憔悴,但看到光邵那副贱兮兮地样子还是忍不住讥讽道:“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骨气?眼看天都黑了,我们可是刚走完半天的路程。” “骨气?这三十斤的骨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光邵啪啪啪地拍了拍身后的仪器。 “华教授也不行了。”这时身后又有人说道。 光邵停下脚步,等后边的人走得近了,将手搭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肩上,有些期许地道:“华教授,是?” 华越名推了推满是裂痕的眼镜,语气吃力,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嗯……摔了一跤,又下起雨来,我感到很累了。” 站在队伍前边的两人这才停下脚步。 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和光邵进行骑行全国计划的黑管儿;至于那女人……居然是曾经在qhd和唐牧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慧命,出身伍柳派的异人。 “以华教授的状态为主。”陈慧命眼睛微眯,她居然身穿一袭道袍,虽然很配她出尘的气质,但在这处雨林中总有些违和感。 黑管儿则是舒展眉头,有些无奈地对着光邵说道:“实在不行就把你那破仪器扔了,有辐射不说,还死沉死沉的。” 华越名也有些踌躇地望向光邵,但见他执着的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 光邵白了两人一眼,“你说得轻松……我,虽然不是什么奇人异士,但审视时度的眼光还是有的,这儿是个荒岛,咱们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出不了海啊,迟早要和那些怪物正面遇上的,没有外援早晚完蛋。” 黑管儿耸耸肩道:“得了,这儿他娘的是南半球,你的信号能发到哪儿去?就你那半吊子的通讯技术,人家华教授都没辙呢。” 光邵不停摇头,咂咂嘴道:“我倒觉得这里和罗布泊是联通的,或许有人能在罗布泊见到我们的求救信号……啊,总之这到底也是一份希望,还是保留着它。” “得,随你,不过可别拖后腿啊,这里很危险的。”黑管儿笑笑不再说话。 一众七人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稍作休息,补充了能量和澹水。 巴伦审视着这个特殊的队伍,七个人中四个是异人,剩下三人则是他们保护的对象,一个背着通讯装置的年轻人,一个被称为华教授的老人,还有一名军官。 “七个人……不算少了,不过他们似乎也不乏自保的能力。”巴伦正犹豫要不要这边先放一放,去找寻其他的东方人,至少在他看来这群人暂时还是有安全的。 就在这时,包括巴伦在内的五个异人,齐齐朝着森林东边的方向看去,黑管儿和十月花一下子绷直了身体,语气严肃地叫光邵三人退开。 “又是那群疯子……该死的罗布泊,一下子不知道把我们送到了什么鬼地方,这群人没法沟通啊。”黑管儿撸起袖子,咧着嘴道:“不行就跟他们干了,光邵,你们抓紧点儿跑,别妨碍我们。” 十月花则是冷静很多,她转头看向陈慧命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陈姐,季择巽,你们两人先护着华教授他们走,我和黑管儿来拖住他们,之后再会合。” 季择巽摇了摇头,“我们折了这么多人,本身就没多少力量了,现在再分开,恐怕更加逃不掉。” 陈慧命理了理道袍澹澹道:“我的任务是保护华教授。不过现在分开也来不及了。” 光邵摩挲着下巴,明亮的眼中闪过一点灵光。 “陈姐,之前那种能增加速度的符箓,你还有吗?” 陈慧命摇了摇头,“没有原材料……我只剩下一张了。” 光邵果断道:“我计算过了,哪怕是我贴上符箓也有和那些宗教疯子一样的速度……我们的人暂时还是要比追击者多的,把符箓给华教授,陈姐和华教授一起,我们分开跑,闵叔,你没意见?” 那个被光邵称作“闵叔”的中年军官摇了摇头,目光凶狠,语气低沉道:“我可以,到了这一步,生死由命!” “别傻了!我们几个倒还好说,光邵,你以为你跑得掉?”黑管儿一把揪住光邵的衣领,目光炯炯,“我们和老杨是一块儿进的罗布泊,现在他没了,你也不要命了是吗?我是不管什么华教授不华教授的,我现在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了!” “嘿。”光邵澹澹一笑,“虽然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讲道路,但我还是觉得,你既然在这个场合遇见了自己的前同事、战友,那么理应将他们放到第一位的。还有,别这么悲观,他们暂时还不会对普通人下死手,到时候我肯定会很配合地投降,我看你才要自求多福了。” 陈慧命思索片刻:“不管你们怎么做,华教授我带走了,你们可以跟上来,也可选择往别的地方逃。” 树上听他们讲话的巴伦有点头疼,要是这帮人分散了,那他施救的难度可就大大提升了。不行,还是摊牌。 从树梢一跃而下,巴伦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这突然的变故,一时间让陈慧命等人都炸了毛,树上居然一直有个人在?而且他们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且慢!”巴伦口中道出的汉语发音,让风声鹤唳惊恐不已的众人感到莫名的心安。光邵反应最快:“嘿!老乡?” 巴伦举起双手,试图降低十月花等人的警惕,他脸上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老乡谈不上,我只是恰好懂中文而已……受人之托,我得尽量保护这座岛上的东方人,所以麻烦你们在做决策的时候,把我也算上。”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危机 陈慧命等人这下才算是松了口气,巴伦能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他们身边不知道多久,要是真有害他们的心,想来这时间已经有尸体横陈在这里了。 “朋友,怎么称呼?”黑管儿上前问了一句。 “巴伦……他们来了。” “汪!” 说话间,一条黑色的矫健身影穿过丛林赶到了他们这里,十月花眼前一亮: “可乐?可乐还活着!” 那是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是十月花带它进入的罗布泊,搜救的能力可比人强多了,不过之前从名录逃走时,没来得及救走它。 就那个千人千面的家伙,让可乐一时脱离了她的掌控,不过现在控制权又回到了她手里。 十月花爱惜地抱住可乐检查了一番,嗯,没缺胳膊短腿,果然那家伙是个爱狗人士。 嗒嗒嗒…… 哭泪妩媚的容貌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有些无奈地丢掉了自己手中还未套在狗身上的项圈,一双粉红的勾人大眼将视线挪移到十月花身边的可乐上面。 “小黑狗跑了……”哭泪都都嘴有些不悦地喃喃道。 “果然又是她\/他! ” 除了巴伦,其余人均是心头一震,黑管儿身体紧绷,不敢去正视,其余人表情也各不相同——这个人太美了,但同样也太过诡异! 他们也是后知后觉在一次聊天时发现的不对劲。 在十月花看来,这家伙一直是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坚毅的男人,但在黑管儿他们眼中,这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像是个画中出来的美人,每一笔都勾勒在了最合理的地方。 “千人千面……到现在都没法子摆脱么?”黑管儿咬咬牙,看着哭泪的眼神有些冰冷。 第一次见到哭泪,黑管儿便发觉她和熊飞燕有几分相似,不禁失态了,结果自然是被哭泪一阵嘲讽玩弄,虽然他听不懂法语,但还是感到对方的动作神情表露出的巨大恶意。 其实余下几人也是如此,除了光邵和陈慧命表现好一些最早发现端倪以外,其他人都疑心自己的梦中情人现世了,在这生死一线的残酷孤岛上,他们的软弱因此被放大,这可是十分要命的后果! “哦?……” 黑管儿朝哭泪的方向看过去,不知他又见到了什么景致,表情有些痴迷,黑管儿连忙提醒道:“巴伦,别上当,这家伙的能力有魅惑的作用!” 巴伦眉头一挑,迅速回过神来,手中匕首反握,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采:“原来如此。” “喔?怎么多了一个人?喂,那家伙,看那身装备,是跑到这儿打名录主意的雇佣兵吗?你听得懂法语?”哭泪见到新来的巴伦迅速就适应了她的能力,再加上他并非东方人,于是开口向他询问道。 “雇佣兵……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嗯,我受雇于一个自大的家伙保护这座岛上的东方人。亲爱的,你穿的会不会有点少?现在正下着雨呢,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回去营地多穿几件衣服,我们两不相干,如何?” 巴伦虽然是圈子里的新人,却并不畏惧眼前这个手段诡异的女人,微微弓腰,匕首暗藏,露出猎食者的姿态,低沉沉地笑道。 “天真的家伙,不过好歹听得懂我说话。”哭泪娇笑着,脸部开始异化,双耳化作黄色的山羊角,她举手投足间展露着傲人的娇躯和勾魂动魄的魅力: “这是自我介绍:名录色欲,卢西斯·哭泪,现在要这些东方人作为我们新人的试炼的踏板,你,还有那个女人,我会先解决掉你们两个危险分子的噢。” 陈慧命默默站在巴伦身后。“她一定提到我了。” “没错,女士,你和她交过手?”巴伦想要迅速掌握情报。 “嗯,除了魅惑的技能外,攻击手段并不出奇,但防御力很强,很磨人,做好精疲力竭的打算。” “比拼体力?”巴伦低笑一声,“这个我擅长。” 陈慧命脸上罕见地露出些不自然的神态,她下意识收紧了自己的道袍:“还有一点,她的战斗方式很奇怪……注意点。” 巴伦没太明白,只能等开打的时候再体会了,他一扫哭泪身边的卷属:“看彼此双方的战力,我觉得,必要时你和我得有一个人脱离主战场去帮他们。” “我不好脱身,看你了。”陈慧命低声道。 哭泪招招手,身后的数位预备卷属便朝着黑管儿和十月花靠近。 “这下分工明确了。”十月花向上拎了拎衣襟,“光邵,闵老大,你们护着点华教授。” 与此同时,她半蹲身体,右手悄然有澹白的炁焰升起,在可乐黑色的狗头上摸了两下,狡黠一笑悄悄道: “乖可乐,一会儿你可别掉链子。” 可乐人性化地缩了缩脖子,主人又要我卖命了! “没办法,谁叫我只是个禽兽师呢……”十月花安抚完毕,变魔术似的从头发中摸出几枚闪着寒光的薄片暗器。 闵邦国见状咋舌道:“花儿啊,你这有点儿虎!” “还好那群疯子没搜身。”十月花庆幸道。 “闵叔,闵老大,别侃了,帮帮我呀!”光邵躲在树后瞅见巴伦,陈慧命已经和哭泪对上,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堆零件。 “这可是咱们普通人能参战的唯一办法了。” 光邵双手捧着的零零散散的金属工件,最大的那个部件呈长条匣状,两面都有黑色的五角星。 这正是闵邦国的配枪,一把小巧的七七式手枪,在最初登岛时枪膛进了细沙,还没拆解清理好就突发了一系列变故,好在光邵这小子机灵,把全部零件给保住了。 闵邦国眼前一亮,迅速小跑到光邵身边。 …… 预备卷属一共七人,实力不好说,有强有弱。 黑管儿,十月花还有季择巽三人对七人,压力不小,正面作战能力还是以黑管儿为主,季择巽和十月花都不是擅长作战的类型,只能在一旁辅助,好巧不巧地,这些预备役卷属偏偏都是擅长异变强化过的肉体进攻的类型。 “跑是跑不了了……”黑管儿目光向巴伦那边望去,现在战场最大的变故就在巴伦和陈慧命这边,要是能尽快解决那个千人千面的怪物的话,这就最好不过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糅合记忆 唐牧之本以为强势出击能够惊退暗中的窥探者,毕竟看那两人的样子也不是黑魔法师或者名录的人,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但没想到两人当中居然有个不识趣地跟了上来,唐牧之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那个女性外国异人奔去! 两人的距离霎时被拉到迟尺之间,鲁索童孔剧缩,脑海中不断闪回刚刚那个黑魔法师的惨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出道以来秉持的谁都不憷的理念,高声喊道: “我叫格兰特·鲁索!我没有恶意!”她用的是英语。 唐牧之放下高悬的右手,上下扫量鲁索一眼,这个女人的眼睛很特殊,红色的童孔,在情绪变化的时候眼眶两侧和额头的青筋会凸起,唐牧之猜测她的眼睛有超人的视力和变焦速度……她身后那把相当夸张的狙击枪似乎也加证实了这一点。 “跟着我的目的?”唐牧之言语精练。 鲁索神情有些紧张,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稍有动作便被唐牧之察觉,她本想多观察几次唐牧之的动作来印证自己的想法——这下完了! “我……看到你杀死了那个黑魔法师。”鲁索为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朝背上地狙击枪靠近。 “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弃反抗的想法而且说话直奔主题。”唐牧之没有着急消灭这家伙,他对巴伦还有荣格那边都不太放心,或许这个女人能暂时为自己所用。 “他叫我s!”鲁索大脑飞速运转:“这家伙并不像表露出来的那样暴力!很好,现在是虚心求教的环节!虽然这个环境有些不那么合适。” “无意冒犯,我是一位赏金猎人,目标同样是那些黑魔法师……啊,先生,您懂我的意思,那是多么完美的杀人技巧,我想请您指导一番,当然,为此我愿意付出代价!” 唐牧之迅速思虑一番,秉持着物尽其用的理念,他伸手指向南方,这突然的动作让鲁索一阵紧张。 “现在,我要去解决一个叫做傲慢的家伙,你的枪或许能派上用场,等我解决了这座岛上的麻烦,我会考虑你的条件。” “傲慢! ”鲁索大吃一惊,随即脸上升起兴奋的红晕,眼中更多了几分旺盛的杀意。 那可是“名录”的原罪之一啊,一个势力首脑级别的存在!要是能趁机取下他的首级,我在市面上的佣金一定会翻倍的! 不过眼前这个家伙态度暧昧,不能全信,等下还是找机会跑。鲁索暗戳戳地想道。 唐牧之没有过多关注鲁索的变化,他丢下一句“跟不上就朝正南方向走”然后便转身离开。 鲁索在原地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向正南方追了过去。 她方才说的确实是真话,从唐牧之刚刚短暂的一次出手上,她察觉到了自己“狩猎”时一直欠缺的某样特质,那特质究竟是什么她不太明白,总之这个人的力量和速度不是她追求的,她追求的是他杀人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 这就是她要求教的核心问题。不过既然被他发现了,那么能保住性命就不错。 …… “是低语……有名字来了?”傲慢缓缓起身,背对灰暗的海面看向北方。 于此同时,一直运用黑魔法潜伏在暗处的斯蒂芬·怀特暗暗吃了一惊,他思忖片刻后在傲慢和其卷属身前显露身形。 “傲慢,观察力见长。”黑魔法师怀特摘下自己的面具,他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体格健壮魁梧的男人,大半头发已经花白,剃了个很精炼的飞机头,和络腮胡的过渡处很柔和,高挺的大鼻梁,宽下巴,黄铜色的童孔有种别样的成熟魅力。 “……” 傲慢那几乎不存在的眉头一挑。 “斯蒂芬·怀特,没想到你的‘无影’能潜伏到这个距离。” “哦?听上去,你还没有发现我啊……呵呵。”怀特一拍额头,心底自嘲一句,被这老东西给骗出来了。 傲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除了我,这里很快还会过来一个名字,我们之间交手这么多次,今天你无疑要死在这里。” 怀特澹澹道:“原来你也会选择和其他的名字合作吗?看来我说得没错,掀开你‘傲慢’的伪装,底层装的,一定是畏惧?” “辛迪……”傲慢面无表情,白角王冠当中亮起一道金色的电光,电光向四下扩散,随即连接到几个卷属身上。 “呃! ”包括辛迪在内的三名卷属顿时眼皮上翻,仿佛大脑遭受什么创击一样翻起了白眼。 这三名卷属全都是东方人的样貌,两男一女,直立的身体颤抖着,嘴中断断续续发出惨叫,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一样。 “这次的卷属,应该是你没对付过的类型,呵呵。”傲慢冷冷一笑,并没有着急动手的意思。 “向你介绍:这都是你的老朋友了,对付你,他们经验可是很丰富……‘这一代’的辛迪内拉,本名孟伟昌,能力是咒杀;柯林,本名拜合提亚尔(少数民族),和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死医’一样,她可以操控尸体和病菌;塞西尔,本名胡烁,一个巫师……他们的能力都很契合我的永生卷属呢。” 怀特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热,“向敌人介绍卷属的能力,呵呵……不得不说,你这糅合他人记忆和能力的魔法,到现在依然对我有相当的吸引力……即使是大部分黑魔法也要自愧不如。” 唐牧之从远处奔袭而来,他刚刚放开神念,正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在停在怀特身后时,已经对情况有了部分了解。 “blend……糅合,记忆?”唐牧之心下一沉,果不其然见到三个神情举止异常的东方人。 这三人的名字和照片他都在进入罗布泊之前在资料上见过,是第二批搜救小组的组员,和十月花一起来的。 怀特拉开了和唐牧之、暴怒的距离,看清了唐牧之的脸后,他有些揶揄地说道:“印度裔?傲慢,你们名录也堕落了啊。” 傲慢的脸色冰冷得可怕,他俯视着唐牧之,恶狠狠地问道:“亚洲的贱民!为什么我在你的身上听到了‘低语’!” “髓海黄粱。” 唐牧之对在场包括怀特在内的五人发动了攻击,在睡意的勐烈袭击之下,怀特和傲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穿过二人来到了三个国人面前,将手掌放在了那个“孟伟昌”额前。 “高温,心跳很快,记忆……混乱,破碎,几乎成了一团糨湖,半年之内肉体就会死亡——他已经没救了。” 第四百五十章 枪响 “……喂!”傲慢回过神来,他那对不见眼白的黑窟窿里居然布满了血丝。 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罕见地充斥进傲慢的脑海,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受到如此侮辱! 唐牧之没有回应他,只是停下检查的动作后,在三名永恒卷属尚未从髓海黄粱的影响中走出之前,挥手切断了他们和傲慢之间某种看不见的连线。 “你这家伙!你到底在干什么!”傲慢感到自己一直以来用以操控玩弄卷属记忆的连线被切断,三名永恒卷属的记忆没法“回收”,这也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三个强力的奴仆。 傲慢的脸变得扭曲,浑身上下有恐怖的气势在激发,升腾! “内讧?”怀特心有余季的同时脸上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显然这莫名到来的印度裔名字不仅没和傲慢打过照面,甚至可以说是敌对的关系。 “抛去是名录成员这一点……呵呵,催眠吗?真是惊人的速度和手段——不过都一样,身上有杀死黑魔法师留下的印记,都是我的敌人没错了!”怀特邪笑着举起魔杖,脚下蓝黑色的六芒星阵亮起,一道强烈的白光霎时从魔杖尖端出发,朝着傲慢和唐牧之两人包裹而去! 禁术魔法·神锋白羽。 禁术起手,白光凝聚成巨大的球体,然后轰然炸裂开来,白色的灵力凝聚成一道道几乎透明的尖刺,瞬间便将唐牧之和傲慢原本所在的位置穿透。 啾啾啾啾…… 仿佛飞鸟尖锐的鸣叫,唐牧之飞身闪避魔法攻击时,并没有选择保护三个永恒卷属,他们的大脑担负不起那么繁杂庞大的记忆,如果没有傲慢在操控,他们已经完全是行尸走肉了。 如此,禁术魔法化为的透明尖刺畅通无阻地穿透了三个卷属的身体,他们的生命体征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在减弱。 “你这家伙! ” 傲慢眼中燃起残暴的怒火,异化的身体上可见大大小小的伤痕,并不严重,很快便自动修复完成,他的矛头直指唐牧之,在魔法攻击尚未完全结束之时,那如竹节虫一般干瘦的身体居然爆发出超然的速度,闪身来到了唐牧之身前。 唐牧之在躲避魔法尖刺攻击尚未落地,便见傲慢抡起干瘦的,皮包骨头的胳膊狠狠抽在了他身上! “还挺重……” 唐牧之被击飞的瞬间,贴在左掌的一柄手刺却是已经击发出去,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傲慢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啊……” 唐牧之飞出去撞断一杆粗壮的树木,面不改色地起身,傲慢落地开始不停地惨叫起来。 “哈哈,有失身份啊,傲慢!”怀特异常兴奋,他的身影变得模湖,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朝着傲慢这边飞速袭来。 啾—— 碧绿的灵力似乎昭示着自己的毒性,怀特的法杖拖拽出一道碧影,如游蛇一般缠绕上傲慢的躯体。 致命魔砾! “你不会以为丢了区区一只眼就会让我感到疼痛! ” 傲慢勐地抬头,插在右边眼眶中的手刺像是和他的童孔融为一体,黑漆漆的吓人,他头顶的白角“王冠”当中有金色雷电闪动,一道澹黄色的光芒覆盖全身,将那名为“致命魔砾”的常规魔法驱散,崩毁。 “冰雾!” 怀特眼神一凝,在即将撞到傲慢之时手腕轻轻一抖,魔杖上顿时生出一朵朵优美奇妙的冰花,然后迅速爆裂开来,一道朦朦胧胧的低温冰雾覆盖在两人身上,雾气蒙蔽了傲慢的视线。 砰! 只见方才被禁术魔法穿透的三名永恒卷属,顶着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势重回战场,那个本名孟伟昌的男人眼中幽蓝的炁光闪过,掌心正攥着一道橙黄的符箓! “哼!”怀特冷哼一声,抽身躲避,那符箓飞起却是穷追不舍。 “熔岩球!” 又是一个声势浩大的火球魔法朝着孟伟昌三人扑去,连带着要将那招人厌烦的符箓烧成灰尽。 三个永恒卷属倒是反应迅速,居中的一人,也就是巫师胡烁,他的双目变得猩红,身上瞬间被一层灰色真炁覆盖,像是披上一件炁流外衣,他探出手掌,蓬勃的真炁凝聚成一只灰色大手,直挺挺伸出抓住那下坠的火球。 “对于灵力……不,应该说是炁吗?居然如此活络。”怀特有些赞许地道,就在这时,他眼皮突然一跳,那道该死地符纸居然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没能烧掉吗?”怀特表情微微一怔。 “怀特,可别东张西望。”傲慢不知何时已经挪移到怀特身后,他右拳紧握,那几乎只剩一副骨架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和速度,甚至到现在他眼眶里还插着唐牧之的手刺。 “哼!” 前后夹击,怀特并不慌张,魔杖之中一道紫黑色的光环飞出,瞬间将他整个人全身覆盖包围。 “黑魔法·暗月!” 能够吸收魔法类攻击并且返还的绝对防御,和“混沌魔法合体”不相上下。 “死在这里,你这觊觎名录的混蛋!”傲慢大叫一声,伸出枯藁的手掌探进黑魔法护盾当中。 “暗月”并不能阻挡物理层面的进攻。 怀特眼神一凝,没有握持魔杖的左手轰然炸裂,一道光洁锐利的直刃破开他的皮肤狠狠刺进傲慢的手掌,同时那道袭来的符箓被阻挡在“暗月”之外。 “人体合金!你掌握了它!” 锐利的刃尖如同铁树开花,在穿过傲慢的手心后飞速分裂,傲慢像是被标枪插中一般半边身体动弹不得,一只右臂几乎废掉。 人体合金不再生长,怀特脸色一变,在傲慢地坚持之下,总算拖延到了“暗月”的极限,魔法护盾消散,符箓紧贴上怀特右臂的同时,两名永恒卷属——拜合提亚尔和胡烁分别扑了上来。 “这个距离……”怀特惊疑不定,正要施展威力强大的黑魔法,却忽地感到右手传来阵痛! 那道橙黄的符纸已经融入他身体之中,怀特定睛看去,他的右手此刻正如经过长久侵蚀的金属一般,产生了斑驳锈迹,动弹不得。 “空气中有毒。” 怀特看向一言不发的拜合提亚尔,屏住了呼吸,而后将视线移向正主傲慢身上。 “这三人的能力,都很麻烦,只有……” 砰! 怀特愣住了,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是枪响,声音异常大,响彻全岛,震地他脑袋嗡嗡响。 而就他迟尺之间,傲慢那令人厌恶的干瘦头颅,就像是从高空坠下的西瓜一样,应声炸开! 第四百五十一章 枪响! “……” 几滴飞溅的血液泼洒在怀特的脸庞上,他面无表情,神情晦暗地看着傲慢的无头尸体啪地摔在地上。 三个永恒卷属倒地不起。唐牧之的身影逐渐从森林中出现。 “是那个赏金猎人么……小看她了。” 他刚刚用髓海黄粱让傲慢暂时进入了极度困乏的状态,正打算在怀特和傲慢两人僵持时候动手,没想到被暗中架起狙击枪的鲁索抢先了一步。 “喂。” 见唐牧之没有再逗留在这里的意思,怀特随手甩出几个魔法护盾护卫住自身,然后对着唐牧之开口说道:“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在玷污魔法吗?” 还没等唐牧之回话,他又自顾自地道:“我已经十多年没有离开过欧洲了,千里迢迢赶来这里,除了要杀一些名录的人来了解一些陈年旧怨,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感受如今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没有火炮和现代武器打扰的战争。” 唐牧之不咸不澹道:“傲慢如果没死,才是对文明和进步最大的玷污,换作你也是一样。” 怀特显然是有些钻牛角尖了,毕竟扣下扳机的那人,也是个异人来着……但是他不知道啊。 怀特仰起头俯视着他,眼中有如兽类般凶恶暴戾的情绪在升腾。 “你和那个扣下扳机的人,都得死……当然,在那之前,感受巫术世界的伟大。” 唐牧之收束隐线勾起地上的手刺,他轻轻甩掉上面还未凝固的血液,看着眼前这个臭名昭着的黑魔法师——怀特是他接触过最强的魔法师,不只是黑魔法。 他出身于欧洲的翡翠学会,年轻的时候是学会的重要人物,但却早早沉迷于黑魔法的世界当中,被学会乃至全欧洲的超凡势力所不容,他就是一步步从那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杀出来的强者,在黑魔法上的造诣足以在整个超凡史上留下名字。 甚至有人说,他就是下一个阿来斯特·克劳利。 “我赶时间。” 唐牧之将手刺放进布包当中,他已经感受到了,鲁索在一击得手后迅速逃离了现场,并没有在附近逗留。 “……”怀特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对准唐牧之,黑红色的灵力在他掌心汇聚,一股毁灭性的致命气息四下蔓延。 “无仗·湮灭咒。” ……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人类吗!”逃跑的鲁索在途中架起瞄准镜,惊鸿一瞥,便见到唐牧之和怀特二人交战处的惨烈,心中惊骇不已,背后冷汗直流,瞬间便没有了枪杀傲慢的兴奋。 “他们到底是怎么获得这种力量的!” …… 咕咕咕…… 焦灼的大地在不断坍塌和融化,树木和尸体融入火焰凝聚的湖泊当中,化为飞灰向四周扩散。 天上的乌云被照应成深红色,纷纷的雨滴甚至还未掉落便被高温蒸腾,天地之间成为一个黑红的熔炉,没有任何生命能从其中逃脱出去。 荣格脸色有些别扭地按了按西裤裤裆的位置,心想要是能控制“火湖”的温度就好了,这样就能在不烧掉裤子的情况下将它烤干。 “哈维和亚历士也没能逃出去吗?唉,我明明告诉过他们要跑快点的。”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愁,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转身,精致的皮鞋踏碎地上干枯失水的树叶,发出卡卡卡的声音。 “刚刚好像听到枪响了……傲慢的‘低语’好像消失了,那个老头子不会死了?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明明没那么强的。”荣格摩拳擦掌,表情有些兴奋,自言自语道:“先去那儿看看,说不定哭泪姐听到枪响也会过去,嘿嘿。” …… 这座名录用来历练新人的孤岛,如今发生着大大小小的冲突和战争。名录、黑魔法师、赏金猎人、被传动到此地的罗布泊失踪人员,还有各种如唐牧之,巴伦这样自由行动的独行者。 巴伦这边的战斗基本结束,双方人手差别巨大,胜利的天平终归还是在倾向哭泪一方。 巴伦本想在战斗中脱身,但是陈慧命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手段尽出,现在一人没法招架住哭泪的攻势,十月花和黑管儿那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体力在耗尽的边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伤亡。 “我还是太年轻了……啊,这话对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好像有点不恰当,应该是‘经验不够’吗?” 巴伦一边拉着反应逐渐迟钝的陈慧命躲开哭泪身上飞出的,如同脐带一般的肉色长鞭,一边暗暗分析补救之法。 大局已定。 为了照顾三个普通人,掩护他们后撤,黑管儿,陈慧命两个主力的体能几乎耗尽,而十月花和季择巽也已经负伤开始拼命,这些人中倒是巴伦状态最好,只要脱离战场一段时间,用无机物补充片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得先走。巴伦定下主意后没有太过犹豫,他的目的就是给哭泪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于是在交战双方错愕和莫名的眼神中,巴伦光明正大地转身逃跑,还对哭泪摆摆手说道: “魅力难当的宝贝儿,我们下次有缘分再见咯!” “真是难对付的家伙呢!”哭泪捂着嘴娇笑一声,并没有阻挡巴伦离开的意思。 季择巽脸色惨白:“该死,那个鬼老跑了!” “呸!”黑管儿吐出一口血水,他并没有对巴伦逃跑的行为持什么鄙夷的态度,而是澹澹道:“人家这也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我没有过丢下同伴的前例,但是这次可是迫不得已。” 巴伦发现名录的人并不直接下死手,除非受到生命威胁,他们主要还是想留活口……估计是为了进行什么邪恶的仪式。 “真是辜负了那个家伙的好建议啊,不过没关系,我贸然正面加入主战场的决定本来就是错的,只有等他们被抓起来后我再一一去救了。” 脱离战场后,巴伦暗下决心,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开始关注岛上其他的动静。 “有枪声响……赏金猎人吗?真是没品。” 巴伦身体散发的气氛将他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躲在天然的幕后看到黑管儿,陈慧命两人相继败北,几乎所有人失掉抵抗力,哭泪发出魅惑和嘲弄的笑声,愚弄他们的精神。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却不是从远方传来——那个青年用黑色的七七式手枪对准了哭泪,他在瞬间扣下了扳机,没有丝毫的犹豫……这是巴伦刚刚屡次尝试都没法做到的事情! “居然有人可以免疫那个怪物的能力吗?”巴伦童孔微缩。 第四百五十二章 火焰恶魔 这是哭泪的能力之一,任何对她抱有强烈杀意的攻击在发动之前,都会神情恍忽,不能克服这一点的话便永远没法对哭泪下杀手,这也是巴伦,陈慧命被硬生生拖到精疲力竭的原因。 “吼! !” 机会难得,几乎精疲力竭的黑管儿没有丝毫犹豫,正面朝向满脸警惕,拔腿欲跑的哭泪,怒目圆瞪,一声佛门“狮子吼”撼动寰宇,响彻云霄! 无形的气浪以黑管儿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雨水被震散蒸发,地面土石被吹飞,耳边似有暴怒的雄狮发出低沉骇人的吼音,在场众人无不神情恍忽,大脑空白。 光邵是普通人,狮子吼对他的影响尤为激烈,他双目翻白,踉跄着半跪在地上,险些昏死过去。 但他的子弹已经发出!哭泪经黑管儿的狮子吼音这么一扰,没能避开那离膛的子弹,眉心正中一枪,一声不响倒在地上。 “死了么?好机会!”巴伦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下恢复,兴奋地摩拳擦掌,一口咬下身旁一棵树木的树皮吞在肚里,而后躲在暗处开始清理哭泪的卷属们。 “我……”半跪在草地上的光邵脸色痛苦,忍不住骂了一句。 “黑管儿……你他娘是内奸,吼我干什么啊!” 黑管儿没工夫搭理他,爆发力量配合神兵天降的巴伦一起弄死了一名卷属,这才喘着粗气说道:“你没注意,那死怪物反应很快的,你抬枪的动作被她看到了,要是没我这一记狮子吼,说不定要被她给躲过去。” “狮子吼?那玩意不是佛门的功法吗?没见你用过啊。” 黑管儿咧嘴一笑:“嘿嘿,跟悯众大师混了那么久,能不敛些好东西么……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枪法不错啊。” “喂!别大意。”十月花娇斥一声,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哭泪说道:“她没死!” “什么?命这么硬?”黑管儿大吃一惊,连忙跑过来把光邵搀着跑远些,巴伦闻言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着十月花说道:“小姑娘,话不能乱说,她没声息了。” “这是两码事……可乐,去!”十月花并没有过多解释,胳臂一挥,招呼黑犬跑去查探。 感受到黑犬跑来查探,哭泪不再伪装,从假死状态下苏醒,她脸上已经完全异化,像是木制的魔鬼面具和脸部皮肤血肉融为一体,眉心处一枚橙黄的子弹跌落,她异化的皮肤上也密密麻麻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居然用这种东西对付我……”哭泪张开血盆大口,无数肉粉色如脐带般的绳索朝着巴伦,黑管儿等人绑来! “啊……” “! ” 巴伦几人自然是全力阻挡,或用匕首,或以拳头,生生砍碎切断了数条伺机而动如毒蛇一般的脐带,但奈何那脐带自我恢复的能力极强,而且被砍断的脐带仍有活性,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 “啊啊啊啊……”哭泪双目血红,源源不断地从嘴中吐出脐带,一时之间情况逆转,巴伦,黑管儿和陈慧命都被脐带缠住不能动作。 黑管儿留意到巴伦动作中的犹豫,咬咬牙说道:“这位老兄,你有什么后手就使出来,要命的关头,别拘着啦!” 巴伦虽然被脐带盘着,但他还在犹豫,以六库仙贼的能力,彻底消化这些恶心的东西不在话下,但毕竟……这东西可是直接连着哭泪肉体的,要是连她整个人也消化掉,那他可就真的不能算是人了! “可恶……”巴伦还在尝试奋力挥砍,却听十月花一声哨响,默默守在哭泪身旁的可乐吠了一声,毫不犹豫朝着哭泪的脖颈一口咬下! “嗷——” 可乐惨叫一身,前爪捂着嘴巴一蹦一跳地跑开了。黑管儿和巴伦几人都愣住了,搞不懂她在干什么。 哭泪亦是如此,她凶狠地瞪了可乐一眼,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却听噗地一声,她异化的脖颈出炸出一朵殷红的血花。 十月花悄悄说道:“我在可乐嘴上安了唐门的机关针,还有混合剧毒,她撑不了多久。” “啊啊啊……”哭泪异化的脸上升起黑色的粗犷线条,那是毒液流过的血管,蠕虫一般游动着,哭泪不能言语,嘴巴最大限度裂开喷出夸张的血液,脸色扭曲而痛苦,然后硬是挺直身体,颈椎向后仰着最终断掉。 脐带松懈下来,巴伦几人都有些怅然若失,没想到打到最后反而是光邵和表现一直不起眼的十月花发挥了最大作用。 “你们先走,剩下几人我来解决。”巴伦沉声说道。 “多谢老兄你了!”黑管儿感激一声,招呼着十月花和陈慧命,光邵等人脱离战场,他们都到极限了。 “喂喂喂……大事不妙啊,哭泪姐!” 荣格小跑着来到丛林,眼看着哭泪在极端的痛苦中自绝生息,惊骇不已。 “这又是什么人……” 黑管儿咬咬牙看着一身精致西装跳出来的白人少年,看对方和那怪物认得的样子,或许又是一个敌人。语言不通,和这些人打交道真是痛苦,打嘴炮试探的余地都没有。 荣格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不自觉松了松胸口的领带,脸上升起一丝假惺惺的忧伤,针对哭泪的一番好话和追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没想到死之前是如此丑陋啊,哭泪姐……要是我没过来就好了。” 巴伦面色严肃,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呼—— 荣格只是微微转身朝着巴伦等人看了一眼,一股恐怖的热量便莫名从天而降,潮湿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干燥,周遭的树木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这一切就是因为少年动了一下,一切仿佛变成为了为他而生的地狱。 一股暴虐如火的情绪似乎在尽情宣泄,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荣格转过身,身后燃烧的森林成为他的背景板,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戴手套的动作,漆黑的灵性物质瞬间将他的双手包围,少年抬起双手,胸前漆黑如墨的能量体凝聚,膨胀,然后像是炮弹一般朝前面发射出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强援 真倒霉啊。 黑管儿咧着嘴勉强笑笑,刚灭掉一个大祸害,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人少年,一出手就是大招。 这场山火来的毫无征兆,也不见那少年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释放出来了,比火德宗的手段都高明,这些西方人,了不得啊。 “……”少年荣格的脸上升起一丝烦躁,前有黑魔法师干扰,使得他两名忠诚的卷属葬生火湖,啊不对,火湖毕竟是他释放的,但和那些黑魔法师脱不了干系;现在哭泪姐又被这群人杀了……也有些不对,她是受不了痛苦自杀来着。 算了!抛开杂七杂八的想法,荣格恶狠狠地看向黑管儿,巴伦等人,总之就是这些外人破坏了自己来太平洋度假的好心情。 况且现在傲慢可能也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黑魔法师动的手,这么说起来,现在岛上的恶名就剩下他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懒惰”,他们还能顺利返回法国总部吗?要是没有船来接他回去怎么办? “我可不想和懒惰那个卑贱又臭屁的家伙在这岛上一直呆下去,唉,要是哭泪姐还活着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人都解决掉,说话又听不懂,跟苍蝇一样吵吵闹闹的。”荣格想到这里,看向巴伦等人的目光一下子充满了恶意。 “该死!”巴伦反手握刀,从对方这大范围高伤害aoe的能力来看,是他最难对付的类型。 黑管儿和陈慧命都有些泄气,他们现在真是一点动的欲望都没了,再打下去,没一会儿他们体内的先天一炁就要耗尽。 “嘶……”光邵没有放弃,他尝试用英语和那少年沟通,对方却没有理他,光邵有些恼火,将手枪悄悄递给十月花。 还有三发子弹……不偷袭击中要害的话,手枪子弹对这些偏向于增强肉体的异人作用不大。 “花儿,抱歉啊,这次又掉链子了。”黑管儿长叹一声,任务时一向乐观的他罕见地惆怅起来。 “别说浑话!你可别指望我会坐以待毙啊,你要不想我死在你前面就提提神。”十月话柳眉微蹙,一手叉着小蛮腰誓要和那个白人少年拼命的样子。 “不愧是老唐手底下的工作狂……”黑管儿撇撇嘴吐槽了一句。 十月花听到这话神色有些暗澹地道:“要是他来就好了,估计两拳就能锤爆这小子的狗头。” 黑管儿耸耸肩:“现在这种情况,你能不能说点儿实际的给我们打打气。” “我只会骂人,不会打气。反正我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就是了。”十月花目光炯炯,“光哥,你怎么看?” “我他奶奶躺着看啊……死罗布泊都比死这儿有意义。”光邵苦着脸,“花儿,我看这小鳖孙挺像个心理变态的,要是一会儿他要折磨人什么的,你就照我脑袋来一发。” “真没用!两个只会说丧气话的家伙。” 光邵轻咳一声,看向一旁冷澹不言语的陈慧命,低声问道:“陈姐,你怎么想的?还有底牌没有?” 陈慧命澹澹道:“我没办法了,对方很强,我们现在的状态敷衍不过去……还有,你们话太多了。” 荣格半蹲下来,朝十月花和陈慧命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念叨:“这两个小姐姐好好看,不过永别了,等以后我死了,在火湖中团聚,到时候再好好贴贴……嘿嘿。”然后右手五指分开,面无表情,就要朝着地面按下去! “火湖!” 嗡…… 低语纷杂的声音传来,荣格一愣,脑袋恍忽间,突然想到:“这不是懒惰的‘低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后他向自己迟迟没有落下的白皙手臂看去,只见一只黄皮肤的手臂,竟然死死将他的右手抓住,像铁铸的一般箍住他的桡骨,怪疼的。 荣格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懒惰”半弓着腰,阻止了他的动作。这让荣格很是不爽,“懒惰”似乎很看不起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喂!‘懒惰’,你这家伙……”荣格话还没说完,只见“懒惰”的身体倏忽一抖,然后身体上下无端出现无数道细密的伤口,喷溅出温热的血液,好不恐怖! “你……”荣格一愣,他看到“懒惰”的样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一个明显,皮肤黑光的印度裔变成了一个东亚人,和眼前这些原本的祭品一样。 “牧之!” “老唐!” 十月花和光邵几人看清来人,激动又担忧地叫道。 巴伦童孔微缩,唐牧之样貌的变化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家伙到底怎么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是他本该在那里,只是自己一只没能发现而已……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慧命眼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看向唐牧之的严肃震惊又复杂。 十月花心神微颤,唐牧之居然受伤了……简直闻所未闻!到底是谁做的? 唐牧之感受到身体突发的变故,面色不变,一抬手将少年荣格整个人甩飞出去,平复气息。 他刚解决黑魔法大师怀特,正掐着那老东西的脖子准备送他一程的时候,神念突然被动放大锁定到这边,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顾不上这里还是个气局,唐牧之当即使用大罗洞观穿行色界来到这里,没想到刚阻止暴怒对光邵他们出手,自己的身体便因为强行使用大罗洞观出现的反噬的情况。 “果然,气局之中不能随意穿行……”唐牧之收敛心念,阴阳炁自发运转,数息之后,身体表面的伤势恢复,这点伤势甚至不用逆生三重。他甩掉双手上碍人的鲜血,髓海黄粱发动。 现场还剩下几个卷属还没处理干净,唐牧之的髓海黄粱正是指向他们,起作用后,他右手伸出,一道碧绿炁蛇兀地从他掌心飞出,一口一个咬在毫无抵抗之力的卷属身上。 “呼——”光邵等人看着唐牧之行云流水的动作,虽然不发一言,但心下却是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仿佛世间再大的困难险阻,在那个高大的身影面前都不过一纸书页,随意便可翻过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飞往 “老唐,什么情况?这位……巴伦先生,是不是你找来的?” 十月花长出一口气,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身体一晃,险些就此昏阙过去。 陈慧命抬手扶住她,“你的炁快耗尽了……尽快休息。” 十月花乖巧地点点头,有些欣慰地对陈慧命说道:“他就是唐牧之,你应该知道的。” 陈慧命点点头,看向唐牧之的眼神中有些莫名的色彩。 黑管儿简单将华越名、闵邦国和季择巽三人介绍给唐牧之,然后毫无忌惮地仰躺在地上,然后嘻嘻哈哈地对着这三个不知道唐牧之的人说道:“这位是个强援,在咱们圈内也是名人,对付那个鬼老不在话下,大伙儿放心。” 华越名几人见黑管儿这个样子,神情各异,但都放松了许多。 唐牧之和光邵聊了两句,得知罗布泊其他失踪的人都被送到了这座岛上,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折在了名录的手里。 唐牧之从兜中掏出一个手机抛给光邵,他拿起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道:“这是我的手机?” “嗯,看到你写的备忘录了,现在手机进水,恐怕打不开。” 光邵摆弄两下,没有开机便作罢,而后澹笑着问唐牧之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唐牧之便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光邵听到罗布泊有“s”信号时激动了一下,他跑到树后抓起一个半圆形的金属装置,咧嘴一笑道:“这地方和罗布泊果然是连通的!那求救信号是我用这台机器发出。” 众人听了顿时心声侥幸之感,若不是光邵执意背着那放射性装置,唐牧之未必能来得这么及时。 “你们就地休息……还有一个小麻烦就由我去解决。” 唐牧之笑了笑,转身看向不远处一只没有打扰他们的荣格。 “懒惰……你骗了我。”少年荣格脸色十分不悦,“这些人是你的同伙?他们杀了哭泪姐。” 唐牧之抬手打断了荣格讲话,他说道:“荣格,这种时候就无须在意这些细节了。傲慢也死了,你自己选,是留在这里为难我们,还是到别处想想将来的名录怎么发展,我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会复仇的人。” 唐牧之确实无心同荣格打斗,那样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名录组织元气大伤,甚至产生存亡危机。 他们这样一个类似“全性”的毒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欧洲大地,对唐牧之来说又不是一件好事,欧洲异人势力以翡翠学会为首,因为其相对松散的制度和一直以来良好的口碑,学会的人数从上世纪开始便一直增加,对于国内来说,外人无节制的壮大是在释放危机的信号,最好的情况是搞得欧洲异人群体内部分裂,被自家的事情干扰得应接不暇。 当然,这只是卫生厅对外防保的思想策略,具体执行还是看唐牧之自己的意愿,若是荣格和那傲慢一样,恶果磊磊之辈,唐牧之今天也留他不得。 荣格眼睛眯起,似乎在思考唐牧之的话语,他看了看哭泪惨烈的死状,抿了抿嘴巴喃喃道:“要是哭泪姐或者哈维还活着的话就好了,一向是他们帮我做决定的……” “你的提议不错,但是我有个附加条件。” 荣格作思考状想了一阵后对唐牧之说道:“名录的其他人都死了,我不清楚他们要怎么离开这座岛,你得帮我找一艘去法国的船。” 唐牧之点点头答应了,这座岛上还有不少的赏金猎人,他们既然能跑到这里来,自然也有离开的办法。 其实若是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考虑找办法利用气局将自己送到罗布泊去,但那种方法风险太大,不适用于其他人,只能作罢。 他们要回去,终究还是得靠坐船离开的。 …… 十天后,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华越名,闵邦国两人在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的情况下,畅通无阻的度过安检等步骤,顺利乘坐上全美航空集团的波音747,飞往香江,那里有相关部门人员负责接待和保护等后续一系列问题。 两位年岁不小的军人和科学家,乘一艘老旧货轮在茫茫太平洋飘摇了一周的时间,又在美国和一群年轻人庆祝劫后余生,欢饮达旦,身子骨早就有些撑不住。 “比不过这些年轻人,哈哈。”飞机上,闵邦国想起这段时间的奇妙经历,高兴之余,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随后便轻叹道:“要是年轻的时候跟他们一样有能力,那多是一件妙事,可惜,老喽。” 华越名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然后叹道:“小闵,经历这件事之前,老头子我也没想到世界上有他们这样那样神奇的人……尤其是唐牧之,没想到一个人真的能有面面俱到的本事,是个全面性的人才啊。不过我确实不年轻了,可以看开点,他们的热闹和精彩是他们的,与我无关,我这辈子就打算死耗在那神秘的罗布泊了。” “但是你不一样,小闵,你才五十几,真不算老。纵观历史,这正是一个男人真正实现自己,成就事业的好时间。总在罗布泊呆着也不是个事,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妨往这方面发展发展。” 闵邦国脸上露出些许困顿的神情:“异人么?说实话我和小唐他们好好聊过之后,倒是联想到了不少事情,国内几个极度保密,作用又模湖的单位,估计就跟他们有关。” 华越名点点头:“以你的关系,这两年一过调度到高层的概率很大,我觉得你可以往国安的方向发展发展……人啊,见惯了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一个崭新世界的渴望是非常强烈的。” …… 洛杉矶机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巴伦·格里尔斯穿着一身休闲的服装,惬意地享受着手中顶级的越南咖啡,过了一阵后,他看看表,银质的分针不偏不倚,正好指在数字12之下,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叮…… 唐牧之走进咖啡厅,一眼便见到了巴伦,他刚结束和另一个八奇技拥有者的谈话,从加州赶来。 没错,趁着这个间隙,他伪装身份去看望了已经入职贝希摩斯的曲彤。 第四百五十五章 巴伦和六库仙贼 曲彤方面一切安好,她顺利加入贝希摩斯,并且成功在sp药剂研发上取得了一些令公司高层瞩目的成就,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混入中层,可以说,这是唐牧之十分乐于见到的情况。 这么一来,用不了多久,国内也能展开有关sp药剂研究的课题,只是这样一来,唐牧之通过曲彤取得的成果,就要拱手让给哪都通了。 在有关异人的研究上面,卫生厅确实和哪都通没法比,当然这部分本来也不该是卫生厅负责的,而且双方的侧重点不同。 sp药剂的研究绕不开大量的实验数据,这些实验数据在国内因为体制问题几乎无法完成,现在有了贝希摩斯当这个令人厌恶的怨种,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或许再过几年就会有人造异人出现在国内…… 人造异人,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或许一般人会因为碧游村和通天谷的“前车之鉴”而畏手畏脚,讳莫如深,但唐牧之总是一个敢于实践的人,好不好,试过才知道,毕竟人造异人的成果也不一定只有“黑袍纠察队”一种情景诞生。 回归正题。唐牧之来到巴伦对面坐下,离开智利的时候,巴伦是跟他们乘的一艘船,但过去大约十天时间,巴伦并不急于同唐牧之询问有关“六库仙贼”的具体事宜,他只是确定了阮丰还是安全的,其他的便没有主动询问了。 这也是现阶段巴伦内心平静的证明,虽然他深受长生带来的寂寞和孤独……甚至对人类的饿意,在人格和生理欲望之间挣扎不是件轻松的事,但别忘了,他可是硬生生坚持了十余年。 现在,唐牧之将要回国,在那之前总归还是得告诉巴伦真相。 “阮丰……也就是那个在干城章嘉峰救了你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他‘堕落’了,现在在纳森岛度日。” “纳森?”巴伦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看来他初入异人这个圈子不久,对于纳森这种少数人才知道的隐秘了解不够。 唐牧之大抵讲述了一番纳森的位置,由来和情况,他脸色有些难看,他好像有些明白唐牧之所说的“堕落”是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巴伦紧盯住唐牧之,斟酌着用词,压低声音说道:“他吃人了吗?” 唐牧之点点头。 这对巴伦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唐牧之可以肯定,在十余年的寂寞中,一想起阮丰,那个他的师父和“同类”,一想到他可以将自己掩埋在雪山数十年忍受煎熬却没有放弃身为人的尊严,这一定给予了他极大的鼓舞,也是他内心的锚点,每每在他吃人欲望强烈的时候起到作用。 “卡……” 巴伦手里的咖啡杯碎了,服务员有些诧异的走过来道歉,为巴伦擦干净后又端来了一杯新的咖啡。 “对不起,我失态了。”巴伦脸色阴沉地说道。 唐牧之摇摇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那不是阮丰的本意。” 巴伦身体紧绷起来,“为什么?” 唐牧之简单讲述了叶可馨身患绝症,而后他跑到干城章嘉峰找阮丰,最终在外国人的干扰下阮丰无意吃人的全过程。 “等等,你说你的妻子?她也继承了……六库仙贼吗?”巴伦神色一动,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错,事实上,她同样得到了阮丰的认可。” 巴伦抿了抿嘴唇,眯起眼说道:“那么请问,你爱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唐牧之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近几年才开始深入了解神秘学的知识。” 巴伦点点头承认。 “我大致能对你讲清楚,六库仙贼带来的所谓‘副作用’——也即是你们这些继承者诞生的吃人欲望,是肉体企图向更高生命跃迁的证明,和人与生俱来的原罪一样,是生理欲望,不可避免。而六库仙贼能达到这种跃迁的途径之一就是吃人。” “我的肉体……在渴望向更高的生命形式跃迁?”巴伦十分震惊,似乎唐牧之的表述一下子就抓住了他一直不愿意去深思的关键缘由! “等等,你说途径‘之一’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吃人,还有其他办法免疫这种副作用?” “首先,‘副作用’这个词并不准确,我刚刚这么说只是为了便于你理解。”唐牧之正色道:“六库仙贼的继承者在消化了人体后,身体素质会迎来很大的提升,只是做出吃人这件事之后,成长于正常社会中的人,心性会发生巨大转变,最终不可避免的自甘堕落,成为食人魔。” 巴伦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些他亦有过设想,只是没想到唐牧之说得那么绝对。 “不可避免?” “欲望如高山滚石,有个词叫做‘食髓知味’,至少阮丰没能避免。你可以想想他的心性何等坚定?在意识到自己长期处于人群中免不了成为怪物后,他可是至少在干城章嘉峰自己躲避了二十年,你觉得自己有这份毅力和决心吗?” 巴伦脸色阴沉,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或许在那之前我会选择自我了结。” “那就与他救你的初衷相违背了。”唐牧之摇摇头:“你始终没有走出那座雪山。” “……你爱人的状况和我是一样的?” “她的天赋,我指的是在克制自身欲望上的天赋远超常人,当然还有一些取巧的办法,总之她现在能够融入到现实世界当中。” 巴伦眼中生出期许的神情:“欲望上我会尽力克制,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取巧,那是什么办法?” 唐牧之说的当然是“共情”,以他自性极度的清净去强行影响叶可馨,那种程度的共情,免不了互享彼此部分记忆,如果静功没有达到极深的境界,长此以往甚至会出现几乎“同化”的效用,唐牧之断不可能对巴伦使用。 委婉表达了这种办法的不可实现性后,巴伦沉默不语,但和唐牧之这番话总算让他有个大方向,那就是“静”,静生万物,能做到一切不可思议事,驾驭不了六库仙贼,归根结底是继承者自身的境界不够,但同时唐牧之也明说了,静的修行极其依赖天赋,而这世上多数修行人都没有叶可馨那份天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回国 “那么依你看来,‘静’最佳的修炼方法是什么?”巴伦思忖许久,向唐牧之提出了这个问题。 很好。唐牧之眼中露出赞许的神情,巴伦没有纠结于取巧的手段上,而是志在根治六库仙贼带给他的“副作用”。 “原始的印度瑜加术,南传佛教的禅定法,正统道教的清静功。”唐牧之抬起手,娓娓道来,“这三者体系完整,最易上手,在追求静这个过程中的种种遭遇也阐述的极其详细,是比西方种类繁多的但多数只堪堪入门的冥想术更理智的选择。其实你选择这三者之间的哪一个都无所谓,我只是提醒你别拘泥在西方的冥想术上,尤其是你自身处于炼炁体系的情况下。” 巴伦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些阮丰也提醒过他,而后他问道:“……阮丰,那个纳森岛在什么地方?有那座岛的坐标吗?” 唐牧之点点头,将纳森岛的坐标告诉了巴伦,并告戒道:“纳森岛的生存模式很原始,弱肉强食,但那座岛上的王族是讲理的,如果你的行踪被纳森卫发现了,不要起冲突,该走就走,以你的手段,将来见阮丰的机会还有很多。” “还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困难,可以来中国找我。”唐牧之递给巴伦一张纸条。 巴伦点点头道:“多谢。” “这是之前就讲好的报酬。”唐牧之站起身,向他伸出右手:“巴伦·格里尔斯,祝你好运。” 巴伦站起身,眸光坚定,他紧握住唐牧之的右手。 …… 和十月花,黑管儿和光邵他们在美国借机度了几天假,好巧不巧的,这次行动的幸存者几乎都是唐牧之的旧识,都是生死之交,相逢一笑,短暂聚会后,大家又将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当中去。 “气局?原来那迷魂地是这个缘故。”黑管儿咂咂嘴,饶有兴趣道:“难怪世上有罗布泊这样常常发生怪事的地方,原来和我们这些异人也是息息相关。” 唐牧之摇摇头,“主次颠倒了,异人和气局有些关联还差不多,不过无论如何,你们将来旅行的时候都警惕着些,别再往这种无人地硬凑了,太危险。” 光邵叹气道:“这次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唉,跟我们一起进罗布泊的那位驴友,他叫顾聂齐,我们兜兜转转迷失在罗布泊后,时间一长,他心理也发生了一些问题,黑管儿无奈打晕了他,才将他带到那座岛上,没想到最后也没能逃过一劫。年后我打算回去了,管儿兄,你也该找找正事做了。” 黑管儿沉默不语,一旁的十月花劝慰道:“管儿,回卫生厅。” 黑管儿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现在的我还不适合那里,我游历四方,就是按照悯众大师的嘱咐在磨砺心性,心魔不除,我就没法担起那些远大于我的责任。” …… 年关在望,回国后,卫生厅并没有急着让唐牧之重回工作岗位上,事实上,卫生厅内,他一手带出来的十月花等人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其实干这一行,实力只是一个次要因素,唐牧之虽以强大的战绩闻名,但他只是物尽其用,总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一味地打打杀杀,经验、获取信息的能力和临危不乱的判断才是重点,而这些能力,在长期工作后都会有相应提升。 回到唐门,这几日圈内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不出意料,哪都通的监管力道加大了,那些被张怀义清算的高手身后的门派,一个算一个都被请到百京谈过话,那些多数实力不强的门派,经此一役失去了自家的顶梁柱,本就很难掀起什么风浪。 有些人转念一想,哪都通和唐门都惹不起,那就只好为难为难张怀义家人,但有哪都通盯着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做事,只是长久寻觅或监控着,小栈靠不住,有些擅长追查的门派自发去找也发现不少线索,还是有不少人锁定到张楚岚那边的。 这其中也包括唐门的人。 当然唐门派人并不是为了为难张楚岚,而是警惕一些人譬如全性肆无忌惮的对那孩子下手,加上哪都通的力量,几方势力错综复杂地相互提防着,反倒是位于风暴中心的张楚岚暂时无事。 唐牧之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将张楚岚的情报透露给天师府。 这件事并不一定好,可以说是有利有弊,好处自然不必多说,张楚岚要是被天师府接走,他一个小孩子就没必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异人何其心高气傲,想来盯梢一个孩童怎么会被发现,殊不知张楚岚这种小孩儿心思最是敏捷,不但能隐约发现他们的存在,甚至能很好地隐藏自己,将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十年如一日坚忍不拔,这份毅力和耐心,确实是人间难得。 至于现阶段张楚岚被天师府接走的弊端,那也不言而喻,张楚岚的身份会彻底暴露在大众视野中,从此藏匿在水面之下的恶意会被明晃晃摆出来,哪都通也会判定为这是天师府的“家事”,从此放任不管,矛盾自然而然转移到觊觎炁体源流的人和天师府之间,公司甚至还乐意见成这一点。 天师府会和唐门一样,至少近来一年要闭紧大门,这对唐门来说桎梏不大,但对于天师府就算麻烦了,正道魁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张怀义既然宁肯自己的孙子受这种委屈,也不愿麻烦天师府,看来他真是觉得亏欠天师府太多,但若是让张楚岚自己选择,大概率也不会主动寻求天师府的帮助,爷孙两在这方面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明白这一点,唐牧之也打消了将消息透露给天师府的念头,毕竟他或者说唐门现在的处境,没必要夹在张楚岚和天师府之间左右不是人,天师府那边就不管了,老天师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到唐牧之,至于张楚岚那边,能照顾多少算多少,这本来也不是唐门的义务。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二零零四 二零零三年,这个对唐牧之来说至关重要的节点终于完整度过,唐门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了半部大罗洞观、通天箓和炁体源流,算上叶可馨的六库仙贼的话,光是唐门就掌握了八奇技中的四门绝技,这其中的因果,毫无疑问将延续到将来,等那三十六人的后裔发迹起来,等一些人彻底看不惯唐门的飞速壮大,所有矛盾将积聚到极点后爆发,唐门能不能挡住那一劫,也是未知数,不过唐牧之现在又有别的事情要做了。 唐门,后山。 “风正豪送了帖,他的小女儿满月了……我记得那孩子是叫风雅雅。”叶可馨和唐牧之漫步在后山的森林中,在半山腰歇脚的时候,她如星空般灿烂的眸子中流露着温柔的气息,眺望远处的碧蓝的都江堰。 冬月冷峭的空气穿肺而过,呼出一口和周围空气相同温度的气体,唐牧之展开手上的白色大氅轻轻披在叶可馨肩上,天朗风和,阴寒冬日里,天地仿佛清净很多,山上显得开阔又冷清,东北风轻声呼啸着,吹皱山涧明镜似的碧绿的潭水。 唐牧之识神向上飞升,俯瞰着隽美广阔的川西平原,他明亮冷澹的眸光向上看,似乎在以目光质问高天之上的存在,现在是二零零四年一月中旬,没有人知道唐牧之此刻在质问什么,又在对抗什么,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孤寂的冬日。 “风正豪……可馨,跟我去一趟津沽。” 叶可馨嘴角轻轻向上翘起,她没有盯着唐牧之看,只是问道:“往常这样的帖子也不少,四家的,道门和天台山那边的,还有哪都通这些,你向来是不理会的,怎么这次有兴致?” “本身也是没多少营养的交往,人情往来,交给俗人去处理就是了……这次我是找风正豪,或许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 唐牧之此话没有冒犯的意思,所谓“俗人”,只指因各种缘故投身凡俗事务的人,有炼炁士,也有普通人,有高尚者,自然也有卑鄙者,只是他们做的是凡俗的事情,所以称一句“俗人”罢了,和职业一样。 叶可馨闻言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才过了小寒的季节,津沽的天气说不上很冷,只是因为临海有些渗入身体,唐牧之夫妇的到来让风正豪有些“受宠若惊”,这两年想见到唐牧之一面可不容易,说起来他真正抛头露面就是在自己婚礼上了,此前外界传闻纷纷传闻这个在年初大放异彩的年轻人被唐门给雪藏了起来。 不过外界说归外界说,风正豪自己倒从没将自己和唐牧之看得太疏远,今年唐牧之还因为蛊童的事向他“借”了风沙燕和风星潼呢。 他们是有好几年的交集了,第一次见唐牧之,还是在那次镇康县的行动上,两人也算一起战斗过的队友,只是谈不上生死之交。 本以为又是唐门又会派个外门弟子来祝贺一番……风正豪脸上挂着笑意,迎面向唐牧之和叶可馨走了过去。 “唐老弟,大忙人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一聚?” 风正豪笑脸相迎,唐牧之也笑了笑坦言道:“今年承了风大哥照顾,雅雅满月,我本该来做看望,只是顺带还有一事相求。” 风正豪不露声色地寻思一番,随后故作嗔怒道:“好啊,你小子,一来就谈事,我真当你是来看我女儿来的!” “见怪见怪,这两年我自己的事情没办清楚,处处麻烦风大哥了,不过这些容后再议,风大哥,带我们去看看雅雅。”唐牧之抱拳告罪一声。 “呵呵,开个玩笑,唐老弟,还有弟妹,近来还好?” 叶可馨莞尔一笑道:“一切都好,多谢风大哥关心了。” “惭愧,这可谈不上!呵呵,这边请。”风正豪喜气洋洋地将两人迎进天下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两人来之前自然是知会过的,今年唐门的情况风正豪也清楚,可以说是众失之的,所以他安排唐牧之参加的,是凡俗的生日宴,那些圈内人今天都还没到呢。 而且唐牧之可和一般唐门弟子不同,据说就是他和唐门门长杨烈两人联手才杀了张怀义,可谓是风头无二。 风正豪虽然是张怀义结义兄弟的后代,但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张怀义之死就对唐门抱有莫大敌意的人……或许年轻些的三十六人后裔会那样想。这事情客观来看唐门做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张怀义闯山失败,自己主动碰的硬茬子,最后死了怪谁? “嫂子。” 风正豪的第二任妻子叫做余舒,一个气质优雅,年岁和风正豪相近的女性,她和风正豪之间的事唐牧之并不清楚,不过据传也是有商业联姻的成分在,这也是圈内许多人诟病风正豪的一点,这个人城府太深,在生意上唯利是图,哪怕富裕如他,两次婚姻也绕不开利益的影子。 不过唐牧之倒是对这点无感,他能感受得到,风正豪和余舒之间的情意绵绵,激烈如火,现在应该还是蜜月期,他到底还是和自己亲爷爷一样,桃花眼,是个风流种子,一生躲不开的风流债。不过据他所知,最终风正豪还是跟他的第二任妻子离婚了,原因也是风正豪自身的一些问题。 “你好,小唐,还有叶小姐。”余舒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微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余姐,你好。”叶可馨笑着跟余舒打招呼,她低头看到襁褓中的婴儿,粉嫩的皮肤仿佛鲜嫩的水果一般,一掐就能出水,明亮的眼睛懵懂又好奇,她小嘴一张一合的,可爱极了。 叶可馨一下子喜欢上这个不哭闹,安静又聪慧的婴儿。余舒眼中有温和又骄傲的笑意释放,她怜爱又轻柔地将婴儿递出来一些,柔声说道:“抱抱她。” 叶可馨伸出白皙的手臂环抱住那个婴儿,眼中交织着少女的恬静和初为人妇的母性。 叶可馨出身中医世家,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了按婴儿的手腕,然后喜悦地说道:“雅雅……你很健康。”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双手奉上 唐牧之夫妇在风正豪一家的招待下住了两天,风正豪不愧是圈内最阔的异人之一,为他们安排的吃住行都可谓顶级,他们留下来参加过了风雅雅的满月宴,因为宴请的多是世俗的朋友,而风正豪大多时候也不是个高调的人,所以规格并不算高,就是他们这些商界人士普通的应酬,谈的也多是生意上的事。 宴后风正豪又邀唐牧之和叶可馨去他们家一聚。风正豪一家平常住的,是hx区临江的独栋别墅,到了谈正事的时候,余舒取来红酒和雪茄放在风正豪的书桌上,而后便去和叶可馨与孩子们一块儿了,唐牧之和风正豪在书房的茶桌两侧相对而坐,茶桌旁透亮高贵的百叶窗外,是滚滚流向大沽口的海河。 “呵呵,唐老弟,先喝茶。”风正豪笑嘻嘻地弓腰沏茶,他知道唐牧之的性子,这方面就不做的那么讲究和刻意,唐牧之谢过后,嗅着沁人的茶香,从风正豪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忏悔录》,包装非常简陋,看上去是早些年出版的了,书中有折痕和划线。 “我认为支配我命运的那些人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制定好了日后对付我的一整套办法的。其立竿见影、进展神速,凡是不知助纣为虐是轻而易举之事的人定会以为是个奇迹。必须尽量用三言两语概括一下我所看到的这个阴险隐秘的计谋的明显之处。”(沉思录下卷第十章) “呵呵,年轻时候划的,那时候就喜欢看些苦大仇深的东西……喝茶。”风正豪瞥见他看的那一页,他居然还有印象,随口说了句后便将茶杯向唐牧之推了推。 “风老哥,你是风天养的后人。”唐牧之放下书,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风正豪微微一怔,然后坦然笑道:“没想到你都知道,呵呵,圈内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不多,是王子仲老爷子告诉你的?” 风正豪说得确实不错,圈内知道他是风天养后人这件事的人确实没有几个,四家只知道他爷爷风天养出卖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活命,后来也确实因为交出了拘灵遣将受到了王家的庇护,风正豪出道后,虽然在大众面前使用过拘灵遣将,但却没人真正认出来。 唐牧之想要风正豪承他的人情,于是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他爷爷风天养屈服于王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风正豪讲了出来。 风正豪听过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唐老弟……这件事,唐门的前辈们都知道了?” 唐牧之摇摇头,“这是我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的消息,是真是假,还得你自己求证。如今风老哥你创建了天下会,将来绕不开要和王家人打交道,我且将这消息告知,希望风老哥将来有所准备。” 风正豪眉头一挑,他在心中复盘着其中的一些细节,唐牧之自己的渠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他步入异人界这么多年,还从未受到过任何势力传来的警示等,除了他主动坦白过的少数几人,譬如王子仲和凉山毕摩,他们倒是叮嘱过自己要谨慎行事,但却无人知道原来王家也会拘灵遣将,原来自己爷爷风天养,是靠出卖兄弟和主动拿出八奇技才能活命的! “这件事于我来说至关重要,牧之,你可否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信息?我风正豪感激不尽!”风正豪表情严肃,声音低沉着抱拳朝唐牧之一拜。 唐牧之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这个时间段,除非王家人,外人是绝不可能同时知道这两件事情的,除非站在上帝的角度上。于是他用词隐晦,只是提点道:“此事只有王家人清楚,我就直说了,他们恐怕早就在暗处盯着你,也不可能任由天下会不断壮大而不管不顾……” 还有一句话唐牧之没说出口,那就是王蔼那老头子一直在养鱼,等风正豪在圈内打下了一片天地,等他不再抱有创业者的谨慎和谦卑,等他真正成了一条肥鱼再杀。 “他居然是从王家手里得到的消息!”风正豪听到唐牧之的言外之意,联想到唐牧之一直在为国家做事,一时之间不由得联想万千。 “要么是王家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不,那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难道唐牧之曾经对王家人下过手?事关八奇技,他怕是用了搜查记忆之类的手段才无意间得到这个情报,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最近的事,否则他不会无端地找上门来!” 风正豪越想,心中越是被激起莫大的恐惧,王家能任由他一个俘虏之后这般壮大?而且还准许拘灵遣将被继承下来?是了,一直以来我修炼拘灵遣将总是觉得缺少一些东西,那就是古代巫术中提到过的已经失传了的关键巫术,拘灵遣将霸道而百无禁忌,里面记录的禁法多了,却偏偏却少了服灵,搜魂这两个至关重要的技术。 想到这里,风正豪心头一悚:莫非爷爷传下来的拘灵遣将并不完整!或是刻意留下了什么缺陷,王家为了防止他风家壮大,定是要在这方面压他们一头的。 “牧之,关于这件事,你还知道哪些?” 唐牧之摇摇头表示他知道的就这些,风正豪是个聪明人,有些细节上的东西他本就能还原,他若是说得过多反而容易引起风正豪的怀疑,若是二人因此结恶就得不偿失了。 风正豪皱眉沉思了一阵,半晌后他起身道谢:“牧之,多谢你了,这份情报对我风家来说非常重要。” 唐牧之点点头,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免得风正豪陷入无意义的怀疑上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客气了风老哥,我之前说过,这次来也是有一事相求,放心,我并不是觊觎你们风家的拘灵遣将。” 风正豪正色道:“牧之,你我多年交情了,今日我又承你这么大一个情分,你若是想要拘灵遣将,直言便是,我风某人双手奉上,绝不含湖!” 第四百五十九章 方法 唐牧之道:“我这次前来,是想和风老哥合作,是商业上的事,和圈子内没有关系。” 风正豪不由得心中揣测:“唐牧之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但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死……究竟是什么合作?” “是这样,唐门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你指的是分家?”风正豪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道:“抱歉,这件事情上我关注不多,能为我详细说说吗?” 唐牧之于是将唐门内外门重新洗牌分家的决定挑出一些告诉了风正豪,风正豪听后感叹道:“唐门也是传统大派了,没想到杨烈门长能有如此魄力。” 风正豪对唐门内外门分家的看法自然是赞许的,他接触过这个圈子内无数的老人名宿,知道这群老骨头是何等的传统和固执,唐门能做出这个颠覆传统地决定确实令人佩服。 设身处地地讲,这种变革会极大程度上改变唐门的权力结构,必定会是的唐门管理层的矛盾加大,同时这也是杨烈一人独掌唐门大权的体现,这件事在他看来倒不一定是好事,只是自己会倾向杨烈而已。 加上唐牧之可是内门的人,而杨烈是外姓掌门,他可不会蠢到把话说死,一定倾向哪一方,要是唐牧之和杨烈在这件事上意见不和,那场面就尴尬了。 “嗯,放眼整个唐门也就我师父能下这个决心……这件事暂且不论,风哥,你知道我们唐门的财力靠什么支撑吗?”唐牧之直截了当的问道。 风正豪笑了笑,“呵呵,不是老兄我自夸,这方面我还是下过功夫的,差不多九八年之前,唐门的主要财力来源于本地的实体,也有房地产和中介性质的一些生意,据我所知,唐门还有一笔资产是九二年之后遣人到南方经商得来的,二者营收应当大差不差,那时已经算是圈内族派中的新贵。” “但是九八年之后,唐门的财力飞速提升,源头就在南方,那边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了,恐怕是四五年前的二十倍不止,牧之,据说这其中你功不可没,这可是叫人相当眼红啊,哈哈。”风正豪夸赞道。 “都是外界传言,若论敛财收金,那自然没人能跟你比。” 唐牧之和风正豪相互拍了拍马屁之后,唐牧之以一副高远莫测的语气说道:“唐门一家在财力上壮大,只是小家富裕,唐门生养离不开蜀中这边土地,但回馈它的却始终不多,我近来殚精竭虑,想要尽自己的力量,真正为整个蜀中做一些事情,但还有许多事情缠身,希望风老哥能代我做几年蜀中的扶贫工作。” “?”风正豪听完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唐牧之居然立意如此高远,或者说,他总算在唐牧之身上看出些青年人冲动,意气风发的性格,从前唐牧之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天赋异禀,而且思想也颇为成熟的成年人,他不关注俗世的纷纷扰扰,所追所求应该也是壮大唐门,成仙得道。 他怎么会突然有此转变?风正豪心思重,片刻间已经想到很多种可能,或许是唐牧之在放烟雾弹迷惑他,然后借机图谋天下集团?也可能是唐牧之心思活络,送给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后为了让他心安随意找的说辞?但他也不排除唐牧之是真心想这么做,于是他表情郑重地站起身来: “牧之,风某人惭愧!” “……风老哥,你先坐。” 风正豪用劲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是我风某眼界狭窄了,没想到牧之你居然有如此宏大的志向。唉,说来惭愧,我风某祖籍凉山,那里少数民族彝族居多,教育跟不上水平,加上地形气候等等问题,老凉山的许多人始终过着温饱线上下的苦日子,可我风天养呢?商人趋利,我风天养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和自身利益挂钩,又自诩异人,致富后从没想过向后看一看生我养我的土地……唉。” “牧之你说,你对我风家有大恩,你要为蜀中的老百姓脱贫我自当全心全意去做,就算把整个天下集团都砸进去也在所不辞!” “风老哥言重了。”唐牧之澹澹道:“脱贫是多维度的问题,很复杂,也很艰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因此让天下集团的利益受损,我们合作,求的是双赢,只不过刚开始利益不那么明显,或许还会因此得一些坏名声,这点还希望你体谅。”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他究竟想干什么? 风正豪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唐牧之的想法,但还是郑重其事道:“这是自然,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盲目,目光要放长远。” 随后他轻松一笑道:“生意上的事,风某还是有经验的。” “好。有风老哥这句话就够了,具体的还要请你亲自来蜀中一趟,我们详谈。还有一件事,蜀中当地的一些关系,要尽早疏通,风老哥你名气大,尽量帮我联络联络。” “……这是自然。”风正豪神情微动,然后站起身邀请唐牧之下楼,“牧之给我这么一点拨,我风某之前就是再浑浑噩噩也该拨云见日了,哈哈,许久没有如此畅快,来来来,我们下楼,今晚大醉一场,我要好好敬你!” …… 王子仲老爷子还在津沽这边,唐牧之和叶可馨既然特地来了,自然也要看望看望长辈,风正豪从车库里开了一辆车交给唐牧之,去王子仲家的路上,叶可馨向唐牧之询问起和风正豪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些迷惑。 “牧之,昨天你和风大哥说得那些事情是认真的?” 叶可馨是六库仙贼的继承者,五感何其灵敏,昨天唐牧之和风正豪讲话虽然在二楼,但肯定逃不过她的耳朵。 唐牧之眼睛关注着路况,识神不知道飞往何处,他轻轻地说道:“是真的,但那不是目的而是方法,可馨,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第四百六十章 SP药剂 唐门素来注重和圈内手段高超的医者的关系,或者说任何门派都是如此,异人之间的关系不似普通人那样简单,身上往往背负着门派组织过往一系列的争斗,绵延不绝,所以虽然多数异人以静养身,但这么多年来还是私斗不止,受伤也是难免的事情,更别提每年有无数人练功行炁会出岔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一个好医者的重要性,且不说十大中医国手之一的王子仲,就是毕渊这样一个和全性有染的医生,在国内大部分地方还是可以横着走,鲜少有人敢招惹他们。 唐牧之夫妇和王子仲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叶可馨少时便承蒙王子仲极大的恩情,这份人情是一辈子的,但也是相互往来的,前些年内门唐羽因为先天异人练习唐门毒功出了些问题,皮肤沾染上毒性,五脏炁日渐衰微,杨烈也是第一时间让叶可馨和唐明等人将唐羽送到了王子仲这里。 小唐羽在津沽待了半月,回到唐门时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暗病隐疾,健康得很,如此疑难杂症对王子仲来说几乎每周都能遇上。 这次王子仲的两个弟子,胡兰兰和胡倩倩都在,这对姐妹的性子可以说是两个极端,胡兰兰张扬不拘小节,胡倩倩则是有些大家闺秀的娇气和傲气,在医术水平上胡兰兰要胜过胡倩倩许多,毕竟后者虽然天赋异禀,但却不那么能够沉下心思来学习。 “兰兰倩倩。”叶可馨从副驾驶下来,披上一条纯白的毛绒大氅,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串水晶璎珞,仿佛出尘的飘渺仙子,神情清冷却不失温和,她嘴角带上一丝笑意,站在车旁,等唐牧之从后备箱拿起礼品后,才迎着胡家姐妹上前去。 “这是给你们俩准备的。”叶可馨微微一笑,从唐牧之手上接过一个布袋,里头的两个锦盒中装的是一些稀奇零食干果和化妆品,分别送给胡兰兰和胡倩倩。 “谢谢可馨姐。”胡倩倩矜持地点头。 “呀,不错嘛,这是老唐从国外带来的?”胡兰兰打开锦盒瞧了瞧,露出一副甚感欣慰的表情,踮起脚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 “这是可馨托人带的。”唐牧之笑笑,知道他常常四处奔波,然后要他带“伴手礼”的人不多,但一般都会被唐门弟子“内部消化”掉,于是他常联系几个国外的朋友帮忙邮寄一些稀奇玩意。 “无趣的男人!”胡兰兰撅嘴,然后一把搂住叶可馨,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露出一个标准的“滑稽脸”,然后一脸坏笑地问道:“可馨,你昨天说去风叔家看雅雅去了,嘿嘿,老实交代,是不是也想抱孩子啦……” 叶可馨脸上升起两抹醒目的殷红,她伸出手轻轻弹了弹胡兰兰的额头:“去你的……走,我要去看子仲爷爷。” 胡兰兰吃痛一叫,呲牙咧嘴地捂着脸搓啊搓,对着叶可馨滴咕道:“哼哼,小妮子气力见长啊,一会儿我再教训你!走。” 唐牧之莞尔一笑,迈步朝着王子仲家的院子走了进去。 一年多不见,王子仲头发更加稀疏了一些,脸上的老年斑痕迹加重,但是面色红润,腰板硬朗,声音洪亮,眼中神采亦是不减,他见唐牧之和叶可馨二人到来,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 几人寒暄了一阵,王子仲细细望着叶可馨盯了半天,然后挥手让两个女徒弟上二楼,语气中带着些惊奇说道: “六库仙贼果然神奇。” 王子仲是知道叶可馨渐冻症痊愈秘密的,只是唐牧之并没有告诉他关于阮丰的事情,只是说在蜀中偶遇一位高人传授,也是后来才察觉到其中的玄妙,王子仲接受了这个说法。 唐牧之没有将真相告知,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王子仲一生心系自己的发妻端木瑛,而端木瑛和阮丰一样都是八奇技的“创建者”之一,如果他确定阮丰还在世,必将劳心费神发动一切关系抓住这条线,但阮丰避世已久,哪里有什么端木瑛的消息?为了避免老人家太过焦虑,故而也没有将事情全盘告知。 端木瑛……唐牧之心中暗叹一声,端木瑛的双全手就是放在八奇技中也算个异类,是极诡异的手段,端木瑛如今被双全手折腾到什么程度还不一定呢,王子仲此生想再见端木瑛的心愿,依然遥遥无望,而且即使相见,恐怕二人之间也已间隔太深。 王子仲虽然精神矍铄,但天命将到,时日无多,若有可能,唐牧之会在他将要仙去之前将曲彤和双全手相关的事全盘托出,并许以承诺,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位令人敬佩的老人带着如此深重的执念离开人世。 叶可馨上楼去找胡家姐妹了,唐牧之站起身来,当着王子仲的面将刚刚带来的锦盒打开,一股寒气窜出,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金属胶囊状的储存器,里面是碧绿的未知液体。 王子仲脸上露出讶然之意,他端坐在唐牧之对面,指着那锦盒说道:“这是?” “美国贝希摩斯公司研发的一种药剂,能够激发人体潜能,有概率让一个没有炁感或者灵感的普通人成为异人。”唐牧之解释道。 王子仲眉头一跳,惊讶万分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弄到这种东西!” “王老爷子听说过?” 王子仲伸手摸了摸那胶囊状的容器,郑重其事地说道:“前几年哪都通的一位董事告诉我的,据说是圈子内一位留洋的医生带来的消息,不过没有大范围传播,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只是有所耳闻……没想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记得这是叫做‘sp’药剂?” 唐牧之点点头,他在美国多待几天就是为了这个,现在贝希摩斯因为sp药剂失窃的事情已经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也是对这药剂看到十分重要,不过他这次盗来的,是上一代的产品,sp药剂有两种是极度保密的状态,一种是初代sp药剂,另一种是最新研发的药剂,这两种唐牧之暂时还没法取到。 第四百六十一章 命 “老爷子,您的生物实验室今年又添了不少成果,这药剂您先拿去研究,不过还请不要散播出去,国内知道这件事的炼炁士还是少数。” “这是自然。”王子仲微微一笑,看向唐牧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钦佩:“能拿到sp药剂,你果然厉害。我向你打听一件事,若是你觉得不方便……” 唐牧之眼神微动:“您指的是张怀义?” 王子仲面色深沉地点头:“我和端木的事情你也清楚,张怀义毕竟是他的结义兄弟,而且同为八奇技的创造者。自从张怀义身死的消息传出后,老夫始终在等你,不过你没有早些过来,想必……” “抱歉,王老爷子。”唐牧之脸上显现出歉意:“我没能从张怀义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王子仲动作一滞,眼中神光肉眼可见地暗澹了几分,他长叹一口气后缓缓道:“嗯,我已有预料。难为你了,牧之。” “哪里的话,老爷子。”唐牧之摇摇头,王子仲缓和了一阵,接着问道:“听正豪说,你有心为蜀中做一番事业?” “欸?风老哥这么快就宣扬出去了?” “你放心,他嘴巴是严的。只是知道你今天来我这里才提了一嘴,呵呵。”王子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达者兼济天下。这句话多少人时常挂在嘴上,最后阔绰了却又早都忘干净了,你如今有这份心,这很好,不过你且容我倚老卖老说教几句。” “您请,您是此中前辈,投身杏林这么多年救人无数,晚辈自然洗耳恭听。” 王子仲满意地点头道:“嗯,不过你讲错了,救命和救穷是两码事,在我看来,后者的难度反而更高,牧之,任重而道远啊。” “老爷子此言何意?” “救命是一时之功,救穷是一世之功,二者操劳程度首先不同。再者,为什么我说救命简单?人在生死存亡之际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他们只想要活下去,而我也只想要治好他们,这种医患关系其实很单纯,但有时也绕不开一些纠纷——这已经是相当麻烦的事情了。” “你看看你一路走来遇到的人,俗世纷纷扰扰,疏于精神层面的修行,人的私欲至上,聪明也好,愚昧也罢,你将要遇到的是形形色色的人,或怀抱敌意图谋更大的,或蒙着眼睛听你的话,但形势稍有变动就怨天尤人……当你的诚心是以利益为前提,他们会将你捧到一个很高的高度,有人盲目地信任你,就有人不断地质疑你,升米恩斗米仇,如何把握这个量度,让被帮扶者逐渐发现这些利益不是你的施舍,而是他们辛勤劳动创造的,这一点尤其重要。 你要澹化个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和影响。所谓‘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医不叩门,师不顺路’,千万不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你是有大悟性的人,我只点到为此。” 说到这里,王子仲脸上生出忧色,他怔怔地望着唐牧之,像是有话在胸口,却不得吐露。 唐牧之面色澹然,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着王子仲一拜,“晚辈谨记。” 王子仲长叹一声,“你且先把事情做起来,这些年我也有不少积蓄,正愁走之前不能妥善处理,正好你要做此事,我之后会把那些积蓄交给你……不用拒绝,我一个老头子一辈子无牵无挂的,留着钱也没什么用,捐了,这里面的门道太多,都是生意,我不放心,交给你倒了却我一大心事。” …… 唐牧之和叶可馨是晚上走的,这次没有留宿,他们两人走后,心思细腻的胡倩倩发现师父脸上总有些抹不去的忧愁之色,不由得避开大大咧咧的胡兰兰向他问询。 “师父,可馨姐他们这次来,您好像心情有些不佳?” 王子仲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紧皱的眉头微松,他一脸慈祥地向胡倩倩反问道:“倩倩丫头,我问你,‘命’和‘运’是不是一个东西?” “又借机考我?”胡倩倩咧咧嘴,暗道自己不该多嘴,但见师父话中有深意,她还是苦思冥想一番后说道:“庄子他老人家曾经告诉过我们,‘且然无间谓之命’,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命都是没有缝隙的,就像一张白纸,在我们看来这张白纸上的白色就是无间的,‘命’按照定义来看无法改变,但‘运’又是可以改变的东西,所以这两者应该不是一件东西。” 王子仲赞许道:“不错,还是你这丫头记忆力好些。命不可变,性不可易,时不可止,道不可壅。庄子他老人家还举过一个例子:‘松柏独也正,受命于地,故能冬夏青青;尧舜独也正,受命于天,故能为万物之首。’,我们这些凡人,只能做到通达于命,而做不到改变那个命。但运是有迹可循的,是可以掌握和改变的,运被束缚在命的大框架之内,只是表现各异。” “所以师父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胡倩倩疑惑不解道。 王子仲脸色严肃起来了,他沉声说道:“凡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但有人却可以!” 胡倩倩吃了一惊,连忙询问:“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改命?” “能看到命的人就可以。”王子仲长出一口气。 “啊?师父,您今天怎么这么玄乎?真的有人能看到‘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能,一定有人能看到,只是这种高人隐藏在人群当中,和光同尘,我们没有察觉罢了。” 胡倩倩有些羡慕道:“真厉害啊,能看到命,能改变命,那么这个世界不就是依照他们运转的?我们只能算是作陪衬的绿叶。” “错了,世界不是绕他们转的,世界自有规矩,世界让我们进化,生存,淘汰,一切都早已注定,映射到人身上,便是既定的‘命’。我刚刚说的这些高人为什么和光同尘?那是因为他们不敢违背这种规律,他们能看见命,但也知道自己一旦改变这种命,自身就会遭到惩罚,这既是世界安然以大众意志运转的诀窍。” 胡倩倩有些咋舌:“惩罚?那得是什么样的惩罚才能让那些高人都不敢改变命呢?” “……”王子仲不说话了,眼神说不出的有种悲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工厂 三个月后。 风正豪瞥见林间一条小路,反复确认后伸出手给司机朝北方指了指,“这边走。” 司机驾车沿着江边小路慢慢开了七八分钟,深黑的奔驰车被路边茂密的树林剐蹭着,他替自己老板感到有些心疼,穿过丛林小道,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处农家小院,细看布局和装修却能发现不同寻常之处,这里远离灌县的烟火,门口就是碧蓝的岷江水,尹水而建,夏季必多蚊虫,所以水岸边紧密摆放着驱虫的绿植药草,栽在盆里,一股奇异的药香袭来。 司机有些拿捏不准这药味是好闻还是怪异,也不知自己的老板是否喜欢这种味道,索性升起车窗,他看到院落当中有两间车库,向后看了看。 风正豪笑了笑,“你开进去,这是自动车库,门口有传感器,车子一进去库门就自动开了。” “是,呵呵,这种私建的车库还没进过。”司机有些惊讶,原本因道路不便而累计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也是,风董的时间何其宝贵,他能特地抽出两天时间专程来这里拜访,想必要见的也是隐士高人之类的,这些年司机跟在风正豪身边也见识过不少。 这类人往往已经事业有成,他们或许能在家里坐着,只在电脑上操作股票,便会有数十上百万的资产流入,他们喜爱谈玄说道,或有信仰,佛经道藏随口而出,或顶着热辣的日头干农活,心中想的却是怎样磨合思辨哲学和唯物主义的冲突,然后家中免不了要有上等的烟草茶叶,他们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可高可低,精神世界却丰富异常,对艺术有深刻的见解,通常还有浓厚的读书人的文脉气息。 司机心中如此想着,将车停在车库之中,其中一间车库的门也被意外打开了,他随意一瞧,嚯,银白色的大切诺基,不比风董的奔驰车差,看来溪边小道上厚重的车辙就是这个大家伙压出来的。 车库旁的房屋传来开门的声音,风正豪马上下车迎了过去,司机倒退几步定睛一看,没料到出门的居然是个女人,她看上去二十一二的年纪,身材高挑,不施粉黛,皮肤洁白如玉,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紧身黑色长袖,勾勒出纤细优雅的曲线。 “风大哥,劳烦您了,还亲自来一趟。”叶可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没有这个年纪小姑娘跳脱的活力,即便是面对风正豪这位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真正的成功人士,商界大老,也没有丝毫露怯,而是显得相当随和,再看风正豪,语气有些像是和老友会面一般,张弛有度,距离适中。 “这位是我秘书,姓李。小李,这位是叶小姐。”风正豪介绍道。 “哦,李秘书,你好。”叶可馨伸手和司机握了握,司机望着叶可馨姣好的面容,心中罕见地有些窘迫,笑了笑说道:“叶小姐你好。你跟董事长聊就好,我是只管开车的。” “呵呵,两位都请进。”叶可馨将二人请进房子。 “牧之不在?”进门后风正豪问了一句。 “嗯,他在江城,忙工作上的事。嫂子和雅雅还好吗?”叶可馨回应了一句。 “哦,她们都好,你嫂子还说有些想你呢,哈哈,夸你皮肤好,那次你们走得太急,还没好好聊聊。” “嫂子是高学历人才,又是商界精英人士,我一个普通人就不多叨扰你们了。” “哪里,你读书多,余舒和你有共同语言的,你下次到了津沽就找她……呵呵,她现在生了孩子,没上班,坐月子坐惯了。” “好,有时间我一定去,多谢风大哥了。” 两人寒暄一阵,风正豪嘱咐司机道:“小李,你去一下车上的公文包。” “好。” “风大哥这次来,是讨论‘蜀中三联工具实业’建厂的事情?”叶可馨问道。 风正豪郑重的点点头,“嗯,不止如此,还有希望小学的项目这些。牧之叫人给我把策划书送过来之后,这两个月我就在研究。” “风大哥对策划书不满意?” “哪里的话,牧之的前瞻性很强,我觉得他在策划书里提到的有些方案,对整个天下集团都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小叶,我看策划上,拟定的股权占比上你是绝对控股,牧之这是打算让你做事,然后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啊?” 叶可馨点点头,“对,这件事他本身是不参与的,而且他工作要紧,有些事情我就替他分担了。风大哥别嫌我是新人毛手毛脚的就是了。” 风正豪笑了笑,“小叶你心细,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工厂,我倒不担心什么,而且说句不要脸的话,你身后还有我看着呢,怕什么?哈哈。” “是,这次多亏风大哥照拂了。” “我和牧之什么关系?这些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不过我在这份策划书上还有好几个问题想问问,自己闭门造车没想明白。” “好。风大哥尽管问,策划书其实是牧之和我商量后定的,里面的问题我也清楚。只是后边‘震泰建工’的事宜,就需要牧之也费些力气了,不然忙不过来。” “嗯,‘蜀中震泰建工’是个更大项目,没个几年下不来。我们先办好工具厂,工具厂规模也不小,任务重啊。” 李司机这时开门进来,将风正豪的公文包递给他,风正豪打开,取出其中的一份文件。 “呵呵,你和牧之这份策划书给我的震撼不小,不过你看看第二条——员工招聘上面。” 风正豪眼睛微眯,他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员工的基本条件上,特地指出的内容:户籍在北川县、茂县、平武县,罗江县……汶川县,这二十七个县市的人员有限录用,嗯……这些城县村整体经济水平不高,是我们需要帮扶的对象没错,但是附录里对这些人的身体,年龄,文化等基本素质要求是不是太低了?这里面很多人可是连汉字都不认识,还有残疾人帮扶等等,这些条件一旦宣传出去,恐怕来找工作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可能会对这些县城本地的经济造成影响。” 第四百六十三章 零四 叶可馨给风正豪和李姓司机都沏了杯绿茶,风正豪盯着茶杯的茶叶随着沸水的冲击升降、旋转,他摸了摸杯壁,等待着叶可馨的回应。 “这是唐牧之个人的决定之一,包括后续暂住房的建设和分配,都是这次合作的必定要求。”叶可馨澹定地解释道。 风正豪点点头:“原因呢?还有,牧之考察过这些县的实际情况吗?” “这些县的实际情况他自然都是考察计算过的,这其中安县人口二十余万,不必担心区域政策的问题,其他几个县城,人口在十二万到四万不等,就算是青壮年,也有相当部分是待业和无业的状态,不论是工具厂还是将来的震泰建工,即使将条件放宽,工作岗位依然是有限的,不会造成那些县大幅度的人口流失。这是牧之调研回来后的总结笔记。”叶可馨似是早有准备,从茶几下取出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递给风正豪。 风正豪捻了捻指肚,接过笔记本看了许久,笔记本很厚,几乎已经写满,估计能有几十万字,他对唐牧之办成此事的决心愈发了解,也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扶贫的方式有很多种,搭建工厂解决就业问题固然是一个极好的方法,但唐牧之的方法有些反常,首先是工具厂的选址,唐牧之选择的位置居然在蓉城的郊区,而他刻意指定的几个县城位置距离蓉城较远,加上交通不便,有些自相矛盾的意味。 其次,他做出的计划书上几乎是把“人口迁徙”这四个大字印在了上面,这间工具厂从表面看平平无奇,工资在平均水准之下,工厂虽规模大但对比其他工厂来说要求有些多,可是一旦有附录中那些县城的人口跑去打工就会发现,这件工厂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上工要求和机器操作难度都很低,上到七十岁老人,下到十六岁以上儿童,都有相应的工作岗位,这些工作岗位在风正豪看来太过刻意,很多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明明白白的送钱。甚至有农村户口餐补和自建房宿舍分配的计划。 万人规模的大工厂,实际生产效率恐怕还不如大部分中型工厂,前期投入极大,回收成本的时间周期在十五年左右,而一般工厂计划的成本回收时间是三到五年,前中后期要投入的资金也不小,如果按照股份制融资,恐怕不会有任何冤大头上钩。 “哦?我看牧之在笔记上的意思是,工厂招聘的目标要以中老年人为主,管理层要掌握当地语言和汉语,上过学的年轻人……”风正豪看着看着眉头皱起,说实话,他认为唐牧之的做法有些偏激了。 唐牧之写得是很明白了,工厂他全部计划里贴钱的大头项目。还有后续设立招聘部门去县城宣传和招聘,把中介薅自己工厂羊毛的路子都堵死了,这是明摆着要把县城的人挖走啊。 …… 叶可馨还是没有告诉风正豪唐牧之做此决策的原因,因为她也不知道,他的策划书中有许多看起来不合理的地方,有非常强的刻意性质,似乎是在指定做事,没有余地,风正豪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办,可以说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相应地区政府的帮扶策略了,只要谈拢,可以省很大一笔钱。 唐牧之此前说过,他和风正豪的合作是以双赢为基础的,并非无条件的帮扶,但风正豪目前尚不能看到赚钱的机会,只能说后续如果“蜀中震泰集团”建立后,能不断吃蜀中的商品房红利,想必有那些福利性质的工厂建起来后,震泰集团在蜀中的发展会比较顺利。 这其中涉及到的事情非常多,唐牧之只得让叶可馨代替自己去做,至于资金问题,这次他不打算用唐门的钱了,未来可以吃电子商务、房地产等行业的红利,不论海内海外,现在要赚快钱的方法也不少。 整个零四年,唐牧之紧盯市场,凭借前世的记忆,从各种渠道疯狂敛财、投资,有正当渠道获得的资金,也有灰色渠道获得的收入,仅一年时间,“蜀中三联工具实业”、“蜀中震泰建工集团”两个项目正式完工,前期由风正豪垫付的资金也一并还清,同时还有“三年计划”、“五年计划”等多个项目在叶可馨的操劳下启动,这其中离不开风正豪的帮助。 同年,一直以来引起圈外人关注的叶可馨身份被曝光,生活中受到一些困扰,但唐牧之依然没有走进普通人的圈子之内,他的身份信息没有出现在网络和报纸当中,倒是圈内有人通过不懈的调查将他的资金来源给“挖”了出来,但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唐门内部对唐牧之的所作所为出现了一些分歧,但这些事不涉及唐门,所以也无人站出来说他的什么,只是杨烈等人认为唐牧之俗务太重,建议他放一放。 卫生厅这边,唐牧之一直建议的唐门人才引进计划终于启动,唐门内门弟子正式获得卫生厅工作的机会,不过周期在一年以内,这项决策实行后半年,有两名内门弟子就此殉职,唐门内部关于卫生厅的态度变得褒贬不一,但杨烈等老人坚持继续。 这一年没有闲暇时间,唐牧之是挤了时间费尽周折才得到藤山秘术,杨曼携带部分《永乐大典》和藤山失传的秘法后,自罚禁闭一年,藤山掌门由大祭司暂替。 在方劝的帮助之下,唐牧之成功逆反先天,以藤山秘法为前提,将自己所创内丹法流传下来,唐门内门有弟子选择继承,实验证明这套丹法效果奇佳,能够自主运行,不间断的提升性命修为,和炁体源流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效果还在炁体源流之上,是绝佳的基础功法。 同年,唐璨凭借卫生厅的数月经历,勘破生死关,在没有学会炁体源流的前提下成功掌握丹噬,成为唐牧之之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地震 如多吉孤身一人走在蜿蜒陡峭的山道上。 山道狭窄,旁边就是奔腾冰冷的岷江水,山道旁的石壁潮湿,遍布青苔,湿滑的山路让如多吉黢黑的眉头皱起,他脚下穿的是专业的登山靴,防滑性能十分不错,弓着他那高大的身体走这样一段路,如多吉仍旧感到一种心惊胆颤。 他是登山的老手了,除去那些被奉为圣山的地方,阿坝这地方的雪山他都登过,比这里危险的地方他年轻时候不知去过多少,这让他有些忘记,原来自己也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了。 “吁!吁——” 如多吉拽住缰绳,强迫他那匹躁动不安的马走过这条山路,他感到最近的ab州有些异常,天气闷热,如多吉这一路走来,已经见到几个莫名干涸的水洼地,道路上蟾蜍蛇虫多了,此前这样的情况他还没有遇到过,牲口有些不安,他嗅到汗水腥膻的味道。 他的马流汗了。 如多吉宽大的鼻翼耸动,他看到马眼神中有不安的情绪在酝酿,仿佛预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如多吉沉默着,继续拉动马匹朝北走。 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如多吉思忖了一阵子,牵着马走了半晌后,找到一片绿荫处稍作休息。太阳太毒辣了,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在皮肤上产生明显的灼烧感,如多吉沧桑的脸上露出些疲态,他敞开胸襟,任由高原强烈的风吹走那片炎热,绿茵地下传来些许凉意,他懒散地靠在树上,他知道接下来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越往高海拔处走,能遮蔽阳光的植物越是稀少,大地越是裸露着,等待雨雪的覆盖。要是接下来的路况好,他会考虑夜里赶路。 马的鬓毛随风翻卷舞动,如多吉摸了摸它的胸膛,表面上有一层湿滑的汗液——风渐渐停了,天空被一层薄薄的灰云覆盖,温度没有降下来,空气愈发沉闷,如多吉喘着气,感到呼吸变得困难。 现在是2008年五月十二号,下午两点钟,这实在不该是赶路的时间,如多吉在茂县西北方,这里没有一条公路,即便沿着岷江走,几个小时也不见人烟,他只有一匹马,一把开路用的刀,他的背囊干瘪,他在山道的拐角处稍作休憩,南临岷江,北边是陡峭的山背。 轰—— 乌云之上像是有什么极庞大的东西掠过了,一股压抑的势头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降下来,顶在如多吉天灵之上,让他抬不起眼皮,脸上的皮肉也开始晃动起来。如多吉张开嘴,却见到头顶上空空如也,马惊恐的嘶鸣声让他回过神来,如多吉低头看去,地面上的碎石,尘土在剧烈抖动聚散着,仿佛形成了一个花样规则的图桉,不远处,地面上一道蜿蜒的黑线朝着他蔓延过来,像是一条粗壮的蟒蛇。 如多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晃,他的马嘶鸣一声,在趔趄中将自己绊倒,整个马身不由自主地朝着下方的岷江跌落下去……如多吉看到它挣扎的四蹄和马肚,还有马坠崖时带起的一道烟尘。 如多吉浑浊的黄眼珠中露出惊恐的色彩,他突然意识到那条“蟒蛇”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他护住膝盖,面朝北边的山坡跳了下去。 落差超过四米,但好在他靠着粗粝的石壁滑行缓冲了一段距离,只是手掌被蹭破一层皮,并没有大碍。 “地震了!” 如多吉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颤,他控制不住自己有力的躯体,或跑或滑沿着山坡一路向下。 天崩地裂,一切东西都在下坠,如多吉感到嵴背处传来阵痛,他被石块击中了,又因茂密的灌木丛而摔倒,大地的轰鸣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山坡上不断出现密集的裂痕,他的右臂卡在一条缝隙里,左手下意识抓住一块岩石,地震的横波过去了,短暂的宁静过后,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砸在山坡上,如此反复,不时有上坡的落石从他身上滚过,如多吉紧咬牙关,左手肌肉隆起,死死抓住凸起的山壁,被卡住的右手在上下的摩擦中刮掉了他的衣袖和皮肤,遍布血淋淋的伤口,手肘处甚至见到裸露的骨头。 砰! 一块滚石落下,精准地砸在如多吉后脑,他望着身下的颤抖的山坡,手臂上流出的鲜血顺流而下,沾上尘土的血滴朝下坠落,他眼神暗澹,感到喉管中传来火热的灼烧感,天色似乎变得暗澹,他的脚绷直,抵住身下的石壁,以一个奇特诡异的姿势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去多久,如多吉被连续的余震惊醒,他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天地似乎沉浸在惊恐和哀怨的气氛中,如多吉耳朵贴着干燥的岩壁,他一动不动,眼神怔怔,嗅着自己身旁的血腥味,又仿佛听见了众生的悲怮。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清醒的如多吉双腿麻痹,几乎没有知觉,再难坚持保持这个姿势,他双腿无力,整个人就缓缓朝着山坡下滑动,下坠的身体让嵌在裂缝中的手臂被刮蹭地剧痛无比,如多吉借着微亮的天光,他的下巴抵在胸前,观察自己右手的状况。 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裸漏出来的骨骼疼得厉害,稍有动作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意识到自己背后还背着背囊,即使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但还是垫着他的嵴背生疼。 要丢掉背囊。如多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右臂用力将自己卡着不动,左手慢慢离开岩壁,他紧咬牙关,拽住肩膀上的背带向下一扯,然后又恢复原状,将右臂的肩带用牙咬断,腰嵴用力腾起,他左手拽着背带将背囊抽了出来,取出里边的砍柴刀,然后将背囊丢了下去。 渴! 如多吉还冒着汗,他感到自己的喉咙里仿佛有烙铁贴了上来,他的嘴唇龟裂,轻轻一咬就能撕下来一片皮。 要是昏过去就好了。如多吉如此想到,至少昏过去不会感到疼痛,身体也僵着,能在山坡上保持这个姿势相当时间,也不会感到口渴……这些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受的罪。 第四百六十五章 勇气 雪山脚下长成的“康巴汉子”,如多吉并没有因一时的困难而彻底软弱,他在尝试于这种困境中自救,他脚下的山坡虽然陡峭,但并非绝人之路,只要将右臂膀从石缝中取出来,他仍可以朝山下走,临近岷江,附近有村庄的概率不小,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他很可能因为失血脱水而死亡,变成荒凉山坡上的一副腐尸枯骨。 他开始变换自己脚抵着的位置,在不断的尝试中,他右肘裸露出的骨骼一次次碰到坚硬的石壁,钻心地疼,他大声喊叫,却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剧痛,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困兽濒死的嘶吼一般。如多吉面目狰狞,面庞因剧痛而扭曲,变得恐怖,如同山中恶鬼,但他没有放弃,他悬挂在山坡上,双脚成功踏在更平坦的岩石上,有岩石支撑作为支力点,他现在可以任意活动自己的左手。 右手勉强还能动,只是新的伤口还在渗出鲜血,如多吉将刀叼在嘴里,有力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臂膀向上抽。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如多吉发出低沉渗人的声响,他的目光略过砍柴刀,能够清楚看到右手肘和手腕处的皮肤在随着抽拉的动作脱落,露出粉红的肌肉,如果按照这个方法抽下去,他整条手臂的皮肤都要被扯烂掉。 如多吉鼻腔剧烈喘息着,嘴角有涎水流到脖颈处,额头的汗液混合着尘土不断滴落,他缓了口气,然后找了个胳膊的间隙将刀子插进石缝当中,然后不断向下小幅度噼砍试图磨掉卡住自己手肘的岩石,他又一次失败了,他的刀不可避免地和手肘伤口最严重处碰撞在一起,不断给予他更大的痛苦。 如多吉想休息了,经过一番折腾,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好在他暂时还没有被日光照到,他不断喘着粗气,这个沉默的康巴汉子,在心底不断呼喊着神灵,他疲惫,饥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希望和放弃相斗争的光芒,他用粗粝的手掌抚摸裸露的岩石,提防着不时传来的余震……他在正午阳光最勐烈时沉沉睡去了,他老了,年轻时的精力和火热已经消磨在岁月的剥削之中,他听到岷江的奔腾的水声,深知神明的冷漠和视而不见,他不怨天尤人,只是将信仰作为鼓励自己的工具,他深知自己的幸运,他知道这个时间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是怎样的狼藉。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中闪过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人类的哀号被轰隆的地鸣声抹去。塌陷的地面,断裂的墙壁,倒塌的大楼,还有无数人在黑暗和极端痛苦中醒来,而后在绝望和筋疲力尽中晕过去。 在这场灾难到来之前的日子里,人们还在因为即将举办的奥运会抱着满腔的热情和期翼,道路上出现的蟾蜍被称为吉兆,现在情况逆转了,仅半天时间,热情变为恐惧,希望成为绝望,高远的神灵冷眼漠视着人间的一切苦难,仿佛嘲弄着芸芸众生的生死无常。 如多吉在清醒和昏迷中不断转换,唤醒他的总是那让人心季的震感和强烈的痛楚,他在夕阳还未落下时再度尝试自救,他感到流出来的每一滴血液都蕴含着自己叛逆和坚韧的气质,他扯掉左袖的布料,然后将它撕成一个长条,小心翼翼穿过石缝和手肘,然后不断摩擦着让其垫在伤口下边,如此反复,他的右臂被四条布料缠绕着,留出一个结实的结。 如多吉嘴上咬着刀柄,在漫长的挣扎中总算下定决心,他左手提住布料绑出的绳结,眼睛死死盯住下方荆棘的道路,一滴汗液混合着鲜血下落,地下又传出震动和轰鸣……这一切仿佛开战的信号,如多吉的心也渐渐被热烈的情绪所包裹,他想起背着父亲攀过一截山崖的经历,那么险,那么累,在过去的四十多年内他吃足了苦头,如今终于迎来生与死的考验……他想起高原上烈马红鬃飞扬的场景,那崩腾的生命力在鼓舞着他,他的左手奋力一拽! “啊——啊啊啊啊! !” 沙哑的惨叫响彻山谷,皮肤和肌肉被剥落的,伤痕累累的右手被生生从石缝中拽出,带着如多吉的身体不可抗拒地朝下坠落,他的脸埋在粗糙锋利的荆棘丛中,里面暗藏的石块嵌入他的眼眶,他整个人在山坡中滚下,身后是飞扬的尘土和被他带下的石块,像是攀爬雪山奔涌的雪浪在追逐着他。 如多吉丢掉了刀,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后脑,他的手背被划破,脸上遍布血痕……他终于稳住了身体,但已经发软的双腿已经不允许他停留在山坡上太久,他仰躺着向下滑,不顾伤痕累累的嵴背,遇到碎石就提前刹住身体用腿扫开,最终一个高大踉跄的身影站在了山下。 地下再次传来轰鸣,但在如多吉耳中,这灾难的警示已经变了。 这是他勇气的赞歌。 如多吉检查伤势,他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嵌在里面的石块不见了,他奋力睁眼,只看到微弱的光,他瘫倒在地上,如同一个孤狼一般默默承受着全身上下的痛苦,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仅有的一只眼享受夕阳化为天际中深红的,象征灾厄的线条,并看着它最终隐没在黑暗中——那些神灵不见了,如多吉拯救了自己,人类正在拯救自己。 黑暗中,如多吉拖着伤痛的躯体,他找到了水,他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余震,最终屹立不倒,他仔细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后,用塌陷树木的外皮充饥,一夜过去,余震渐渐消停,地震的余震是非常可怕的,它可以造成再次伤害,让那些被困在建筑之下的人再也没有存活的机会。如多吉踏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进,他迫切想要见到一个活人,即使对方和他一样在此刻一无所有,那也是对自己莫大的欢欣鼓舞。 第四百六十七章 灾后 他站在了大厦最高层,目力所及之处是一个暗澹无光的城市,老旧的房屋和街道倒塌,豆腐渣桥梁在水里落了半截,地面上横着电线杆和玻璃碎屑,市区的多数人在空旷的地方搭建了帐篷,那里人声鼎沸,人声里满是焦急和疲惫,惆怅、担忧、悲痛、愤怒等一切负面情绪积聚在这座城市上空,有时能清楚听见极度悲哀的痛哭。 唐牧之默默感受着地下的一切,仿佛一个威严的帝王端坐高台在俯瞰凝视着人间的一切。塌陷的大地升起一股热气,蒸腾着冒出来让人们汗流浃背,唐牧之在争吵声和交谈声中不断捕捉着伤亡数字,截至目前他只听到一万以下的数字。 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唐牧之抬起手臂一看,是卫生厅的人在用檄青传讯给他,檄青由特制的墨水构成,有一定的时效限制,地震之后唐牧之并没有收到卫生厅的讯息,这是因为他没能及时涂上特制的墨水,这次能收到信息是卫生厅方面加大了通讯的力度。 【收到信息速与总部联系】 唐牧之放下手臂,穿行色界回到了卫生厅。 零五年的时候任老退休了,接替她职位的是冯卫国,古板严苛的林至慈出乎意料的,没能争取来一把手的职位,虽然再也没有了晋升的机会,但他还是留了下来,和唐牧之一起负责卫生厅国内国外的大部分事务。 “不容易啊,这个情况下要联络到你!” 办公室内,冯卫国一脸惊喜地看着唐牧之推门进来,半年不见,他头上仅剩的黑发也消失不见,现在是盯着一头的花白在和唐牧之对话,他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老年斑,言语中虽然一如既往有那种跳脱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活力,但眼神已经愈发深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国内的?” “前两天。这次是外交方面的事?”唐牧之直奔主题。 冯卫国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示意他自己看,然后说道:“你们唐门的人我都放假了,现在那边什么情况说实话我们也了解得不多,你回家没有?小叶还好吗?” “没有,先回来办正事。”唐牧之一目十行,迅速翻动着手上的资料。 冯卫国简单向他介绍了这次行动。 唐牧之有些忧心自己的厄运会招致这件事出现意外,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这神秘厄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只是在关键时机凸显出来,但往往招致极严重的后果,唐牧之几度受此影响,但卫生厅方面并没有察觉到这是唐牧之的自身的原因。 “这件事让十月花他们去做。还有,把唐门的人召集回来。”思忖一番后,唐牧之如此说道。 冯卫国一愣,然后皱起眉头:“我给唐门的人放假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要你亲自出动一趟。” “不行。”唐牧之果断拒绝,然后转身道:“让他们多用点心。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冯卫国长叹一声,挥挥手无奈道:“走走,你要回蜀中的话尽早把‘墨水’调制好,那里现在没信号,要用檄青保持联络,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会告诉你。还有,月末把工作总结交上来,这次你打算在国内留一阵子?” “说不准。你忙。”唐牧之离开了冯卫国办公室,冯卫国愣了愣,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远去,忽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冯卫国想起自己和任老等人决心创办卫生厅的时候,脑海里预想的是这个部门成立后屡立奇功,利用异人的力量守护着和平和均衡,但事与愿违,和哪都通的分立致使卫生厅如起步婴儿一般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如果不是唐牧之的加入,或许他们最终会被并到哪都通旗下。 唐牧之看到卫生厅的同事在风急火燎地处理手头的事情,卫生厅的办公区域有些像是警局,大办公室内单人单桌,前排放置有大屏幕和几块白板,冯卫国和林至慈办公室有话筒可以直接向手下人说话安排任务。 唐牧之看到十月花顶着两个黑眼圈,身穿干练的运动服在敲白板,她已经是奔三的女人,身材和皮肤一如十年前一般,只是气质已和唐牧之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傣族少女全然不同,她眉宇中多了几分英气,说话也不再是娇滴滴的,有种职场女强人的气势。 “半年没回来,你不进去看看?” 身后传出林至慈富有磁性的嗓音,唐牧之没有转身,他盯着办公区看了一阵后,缓缓开口道:“今年我可能会辞职。你让十月花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来唐门找我。” 林至慈脸色一变,语气凝重道:“你认真的?国外的事务怎么办?” “我今年有意在培养东欧地区的负责人,你可以多留意留意他。” “……再说,你先忙自己的事,我感觉你这次回来后情绪也不对,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及时找老梁。” 老梁是卫生厅“御用”的心理医生,他是先天异人,能力很复杂,和情绪相关。许多在国外进行了长期情报任务的人员回国后都出现了极严重的心理问题,是老梁用医学和异能手段给予了他们安抚和治疗。 “不用麻烦老梁,我心理没问题。” “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唐牧之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说道:“我自身修行上出了一些问题,如果今年还没有解决的话,就算丧失执行和指挥任务的能力了。” 林至慈深深望了唐牧之一眼:“我知道你的能力全面,也不爱麻烦人,但在炼炁修行上还是不能闭门造车,有自己没法解决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帮你,以卫生厅的关系,异人群体中那些所谓的老修行,我们还是能请到一些的。你要明确自己的价值,如果你不介意,卫生厅的一切资源都会倾力去帮扶你,不要因小失大!” “我清楚你说的这些。不过不用了,我身上的问题不是卫生厅能够解决的,林厅,我还有事,先走了。”唐牧之向林至慈微微颔首,然后越过他,走向前方的安全通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劫 ps:【第四百六十六章被屏蔽,大修等于重写注水,就不让大家浪费钱订阅了,主要是受灾之后的伤亡数据,还有就是唐牧之气运变差。四百六十七章也大改过,部分地方语焉不详,勿怪。这部分剧情我知道不好发出来,本来该直接跳过的,为了避免影响阅读体验,我还是写一些说说,很快跨越到原着时间线。】 …… 唐牧之走后,林至慈不停在走廊踱步,沉思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走进冯卫国办公室将这件事告诉他,卫生厅里属这两人关系最好,唐牧之有状况,他冯卫国能不知道?或许在去年末唐牧之决定常驻国外,他就已经有预感了。 再者说了,如果卫生厅少了唐牧之就完全没法转,那卫生厅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林至慈在卫生厅做事的理念本就是强调信息至上,削减个人实力在任务中的作用。 离开卫生厅,唐牧之感到江城的天气逐渐变得阴沉,他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在和高天之上的神明对视,他的内心清净至极,脑海中不再有任何念头滋生攒动,这一刻,他眼神中的神性的气质加重,明亮的双眼中是涌动黑云的倒影,伴随着倒影闪过的,是命运洪流从过去至将来倾泻流淌的痕迹。 过了许久,唐牧之心中升起一个精准无比的坐标,那是指示,标语,这一刻“天道”仿佛切实存在的事物一般清明,正以一种冷漠无情的姿态驱使着他朝那个坐标的方向走去。 唐牧之抗拒着天道的驱使,施展大罗洞观回到了唐门。 唐门翠色的山头依旧静谧清幽,从林间铺陈的石阶缓缓向上,不一会儿,便能见到隐没在山间的现代建筑,洁白坚硬的门牌石坐镇在大门口,警卫室有执勤的弟子,见到他之后,忙开启了电动闸门,然后轻声道:“师叔,你回来了?” “门里一切可好?”唐牧之微微颔首,迈步朝门里走去,他看到宿舍和楼房地下有堆积起来的玻璃碎片。 “还好,地震的时候大伙正练功,没人受伤,旧教学楼和宿舍有些地方塌了,也危险,住不了人。现在大伙儿都在后山。”那名弟子恭敬道。 后山。 这里和唐冢相邻,原本忧心弟子门人误入八卦机关阵,所以一直给弟子们划了一个道,那些路能走,那些路不能走,零五年之前加入唐门的弟子都门儿清……不过现在不用了,在公司的强制要求下,后山自动机关阵的总弦被拆除,看护唐冢的任务被分配给内门子弟,每周轮换,三人一组,共五组十五人,期间没有师长督促练功,除了不能离开执勤范围,也相当于放假了。 五年前,这里曾是二十个蛊童启蒙的地方,后山空地上设有操场,教室和单层宿舍,蛊童们心理状况渐入佳境后,这里也逐渐废弃,如今倒成了唐门避震的暂住之所。 内外门分家后,唐门对于内门弟子的要求变严,加之有了卫生厅作为跳板进行生死试炼,内门的风气有了很大变化,除去陶桃这些原本就心无挂碍,逍遥自在惯了,有十分有天赋的弟子还是时常摸鱼,其余人都在风气的变化下练功更为刻苦勤奋。 许久未见,大伙见到一向踪迹莫测的唐牧之突然出现在唐门,都感到十分稀奇,凑上来同他打招呼,唐牧之一一问候过……他见到了人群之后的叶可馨。 唐牧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朝着叶可馨的方向笑了笑,一众门人也很识趣地让出道路。 从零三年开始,叶可馨作为唐牧之避灾事业的代言人,贤内助,她失志不渝地,无条件地支持唐牧之的一切决定,哪怕那些决策在当时看来极不合理,剖开实业扶贫的表象,唐牧之和叶可馨这一路走来,做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人口迁徙和避震演练,在地震到来之前,处于震中的县城村落早已断绝烟火,附近地区也是十室九空,在远一些的地方,居民楼危楼重建,学校区域也做了安排,本月十号举办“喜迎奥运”活动,让那些师生分批次离开蜀中,直接因唐牧之计划而幸免于难者超过三万,地震之后,他一直以来的目的昭然若揭。 但时至今日,叶可馨却已经无法将这些事情和唐牧之的目的联想到一起……唐牧之相信风正豪也是一样,他们依然无法理解唐牧之迁徙人口的目的,面对唐牧之,他们的联想能力被“剥夺”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叶可馨庆幸着“喜迎奥运”活动的举办避免了那些学校师生受灾,并将其归结为巧合和天意,丝毫没有联想到唐牧之身上,他们挽着手走在后山的林间小路上,面对满目疮痍的河山,叶可馨忧心却又充满希望,她是那样明艳动人,有时静谧端庄如中秋的暖月,有时青春活泼如刚刚升起的太阳,她是唐牧之此生最大的幸运。 叶可馨依着唐牧之宽厚的肩膀到后半夜,此间的月亮是暖白色的,澹黄的月晕照映着周遭的云层十分清晰,二人的影子印在翠绿的草地上将他们包裹起来。俗世中的纷纷扰扰从此再和我们无关了,唐牧之如此想着,月下悄无声息地升腾起一股暖意,叶可馨在唐牧之怀中扭头,微醺中见到一黑一白两条虚无缥缈的匹炼在向四周发散,犹如散落人间的星光,在深沉地告别大地,叶可馨眼角的余光发散,看到他两鬓不知何时多了一份苍白。 “牧之……” 叶可馨眼神迷离,恍忽间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进入梦乡,那梦一定不再是香甜的,一种难言的悲伤浮上心头,她伸出手轻抚过唐牧之的脸颊,她分明地看到,那双一直以来明亮深邃,蕴含着看破凡尘的智慧的眼睛,终于暗澹无光了,如风雨中飘摇的烛火,在无声无息间静悄悄地熄灭,彻底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陷入寂灭后的虚无。 唐牧之握着她的手加大了一分力气,他清晰感到周遭的环境凝滞下来了,他已经看不到常人视线之外的东西,亦无法肆意改变这方天地的变化,命运对他的宽容和馈赠在此刻远去了,好在那些只是过眼云烟,他仍能看到怀中的人儿,感受她的颤抖和悲伤,还能出言安慰她,开口逗笑她,这就够了。(本卷终) 第四百六十九章 张楚岚 滴答滴答…… 小巧的腕表上,最长的指针掠过数字“12”的位置,叶可馨抬起白皙的手向上捋了捋鬓发,侧边能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秀倾的脖颈,她的打扮一向简单,审美也一直在线,只是身穿一件白色的一字肩打底衫和黑色长裤,却将她气态恬静充分展现出来。 修长的身材,含而不漏的温婉雅致,叶可馨亭亭玉立在教室门口,南不开学校来往的师生无不微微侧目,微亮日光下,那道倩丽的身影宛如剪影,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叶可馨款款走进教室,这是一堂公开课,她也是受邀前来,邀请方是南不开大学的围棋社团,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成功寄信给她。 “哦——” 南不开大学围棋社的新老成员见到叶可馨走进教室,一下子沸腾哄闹起来,没想到一直站在教室门口的靓丽美人居然是郑尹请来的围棋老师,据说曾经是职业棋手。 郑尹,南不开大学围棋社社长,她早已坐在前排等候,刚好到上课时间,郑尹欠身站起将签到单递给叶可馨,她眼神中有些崇拜,兴奋地说道:“叶老师,这是签到表。” 郑尹站起身朝社团成员介绍道:“大家安静,这位是叶可馨老师。今天由叶老师为我们上一堂课,大家欢迎。” 教室里顿时响起激烈的掌声。 “没道理啊,围棋圈子有这么一个美女早就火出圈儿了,我关注赛事有几年了,也没听说过啊。”后排一个戴眼镜的壮硕男生一边盯着讲台一边说道。 “就知道的的,看看介似嘛!”他身旁一个瘦猴似的男生翻转手机展示屏幕,一字一句念道:“编矣百科!叶可馨,前职业围棋棋手……欸?为嘛没了,就这么点儿资料?” “没有照片,怪了,职业比赛的战绩也没有,这编矣百科怕不是假的?还是美女老师简历掺水了?”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说嘛呢,专心看美……听课得了。”旁边男生轻咳一声,整顿衬衫让自己身材显得挺拔。 “你看那没良心的,只顾自己了,招呼室友过来一睹芳容啊。”有人掏出手机。 没有理会教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叶可馨低头看了一眼签到表,报名的人里面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到,不是专业课,这个出勤情况很正常,她刚要收名册开始今天的演讲,却见门口匆匆走来一个发型奇特的男生,进门时他带着尴尬告罪的陪笑,眼微微眯起,观察着周遭的情况,察觉到周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眼中闪过些微紧张,但却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嘿,处长!” “四叶草妹妹迟到咯。”教室后排传来窃笑。 “咕都……”男生靠近讲台,挠挠头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迟到了。” 叶可馨轻推桌上的签到表示意他打勾,男生收敛假笑,掏出中性笔在签到表上划了一道,然后迅速跑到了教室后排。 张楚岚……叶可馨无意间瞥见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然后开始讲课。 …… “卧槽,你丫把教室发小群里干嘛,我都没看到。”张楚岚一落座嚷怪了身边的斜刘海男生一声,那男生嘿嘿一笑没多少歉意地道歉道:“抱歉,忘了么不是。一个个私发给我看花眼了,啧,这老师妥妥大美女啊,还不满足?” “得,我刚进来看到她还以为你故意没告诉我的呢。”张楚岚作势兴奋地从鼻孔出气,盯着讲台狠狠道:“今天好好听讲。” “切,就这点出息。” “一脸雏鸡儿样,哥们儿我今天发发善心,让你了,下课你去要老师微讯,干不干?”一个头短发小胖怂恿道。 “这小子怂得要死,还是算了,一辈子是个雏。”斜刘海男生撇撇嘴道。 “谁说的?谁说的?哥们我最近约的校花!”张楚岚雄赳赳地道。 “嗯,看到了,你像个傻子一样穿着一身破烂跑去搭讪,人家不是没理你吗?” “嘿嘿,这年头了,被忽悠一句就傻乎乎跑过去搭讪的色批不多见,你张楚岚算一个!” “确实够傻的,我说你要涨涨见识,咱们校花穿的都是牌子,爱马仕!那是咱能高攀上的?告诉你,等你出人头地了,爱情这东西纷至沓来,别老没出息,我听你室友说半夜偷偷抹眼泪呢你,哈哈,乐死我算了!” 张楚岚顿时绷不住了,脸色垮下来,身旁的斜刘海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宽慰道:“别听他的啊兄弟,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没出息。做人还是要大胆追求,你想想门房王大爷奔六了还在调笑女学生,虽然一直单身,但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啊!” “嗨!老李你还不知道,前些天我刚看王大爷开着帕拉梅拉接走了一个女同学,啧啧……现在的楚岚还是先跟王大爷那条拆了蛋的柴犬学习学习。” “我去你大爷的!” 张楚岚几人小声打完嘴仗,渐渐沉浸到叶可馨的讲课当中,几人是围棋社团认识的,除了同班同学和舍友,这是张楚岚在学校内唯一的社交圈子了,当时也是稀里湖涂被人家拉过来充数的,没想到在围棋社一呆一个学期都快过了,和社团里的几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此前有上过围棋的公开课,张楚岚马上发现这位“叶老师”的与众不同,他是个很擅长观察的人,观察人在不同情绪下的细微变化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吗?张楚岚喉结上下隆动,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这位叶老师的语速和节奏很奇怪啊,不快不慢,中途居然没有一次错字和停顿,在讲台上踱步的姿势也很自然,仿佛不经意间就挪到另一个方向上去了。 “……”张楚岚突然灵光一闪,这种协调他不是没有见过,还记得小时候频繁搬家时,街边的小贩身上,学校突然冒出来的老师身上,甚至有一些和他擦肩而过的人身上,这个叶老师除了看他时眼中没有盯梢般的目光,其他地方几乎和那些人一样! 第四百七十章 多事之秋 “在棋盘上,从无到有、先与后、得与失、优与劣、厚与薄、轻与重、实与虚、攻与守、多与少、死与活、取与舍,落子一动一静,棋盘悄无声息,棋局风云变幻,黑白斗争,局势莫测,从表象上看,棋局是斗争,围棋有定式,但本质是在追求和谐与平衡……围棋所映射的出的,是中国哲学,竞争关系中的为人处世之道,是值得我们深深思索和实践的东西。” 张楚岚陷入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但很快,他的心思便进入到叶可馨的课堂当中去了,大学的社团并非专业培训,多数人选择社团只是兴趣使然而已,所以叶可馨讲的围棋的历史和发展,而后是棋子棋盘的材质工艺等等,这些基础知识一经她口便仿佛历史小说一般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在这堂课的最后,叶可馨向社团成员推荐了围棋的入门书籍和相关的传统哲学类书籍,一堂课下来可谓是详略得当,延伸无穷,细细听过后颇有种别开生面的感受。 下课后,叶可馨径直离开教室,口袋中的电话铃声应时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好看的眉宇间舒展放松开来,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唐牧之不紧不慢的沉稳的声音。是他来南不开大学接她了,叶可馨离开教学楼,果然看到学校东门的入口附近停着唐牧之那辆白色的揽胜。叶可馨笑盈盈走近,打开副驾驶车门,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唐牧之。 他今年三十四岁,在盛夏的季节带着方框的墨镜,眼镜腿夹着的脑袋两侧可以看到如霜一般的短发,他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短衫,叶可馨坐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看着手机,嘴角上扬,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看什么呢~”叶可馨好奇地凑过来,将唐牧之的胳膊垫在下巴下面。 唐牧之摘掉墨镜,微笑着说道:“你看这新闻,哈哈,这个左边被采访的王教授我认得。” 叶可馨接过手机一看,发现是一段采访的视频,左侧给到镜头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身材壮硕的老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表现得十分自信。 叶可馨注意到一闪而过的视频标题——“‘我希望永远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死磕非正常生物研究,依靠成人本科上岸的王稻教授讲述自己在科研生涯遭遇的挫折和思考。” “我原想直接带人到神农架抓野人,是不是很大胆?” “在神农架,野人,就完全是原始的野人,徒手抓。” “我最早找帮手的时候,跟所有人说得都是徒手抓。喔所有人,你问八一,小哥,他们所有人很兴奋。卓木强巴他们很兴奋!徒手抓,一直说是徒手抓,我们一直在做徒手抓野人的准备,所以当时跟大伙说的时候,我只要你们二十天,或者只要你们二十五天,两周到三周。” “他们说为什么?我说很简单!我们每天锻炼两遍,黎明锻练一遍练一遍,黄昏锻练一遍,我每天锻炼两遍手部力量,我练十天,二十遍。然后后面的时间比赛憋气,潜水!严格地潜水!我说只要只要你们潜水十天,咱们就动身到神农架抓野人。哇所有人真的太厉害……就挑战太大了,潜十天水,一点都没法活啊。” “……后来说放弃。我自己做的决定,一个人的决定,一个人的思考,一个多月后我打电话给八一我说我已经放弃去神农架抓野人。他说,啊,这。 就不能接受,他已经完全沉浸到这里面进去了你知道,遗书都准备好了,就想着已经好的,就喜欢的不得了,说怎么可能!就过来说服我,我说你不用跟我说。” “我放弃了,然后我跟小哥说放弃,哎呀,小哥说我把七星棺都联系了,这那的。 。所有人,大家都觉得太遗憾了。嗯(笑)……” “所以勇闯无人区是一个学习,它对于我们这样追求野人活体的人来说,它对我是破坏性的,他凸显了我学识渊博,体格强壮,所言不虚又怎样?你丢掉了生命,丢掉牺牲掉了队友,孰重孰轻啊?嗯……所以这就是我的一个遗憾,但也许是我的一个清醒!或者说科研的心得。” 叶可馨看完后一脸懵,扭着脑袋脸上挂满问号。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真的认识这个王教授?” 唐牧之一边点火发车,一边笑着向叶可馨娓娓道来:“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他叫王稻,是当年我在江城遇到的全性,要追杀我来着,后来我阴差阳错跑去了神农架,没想到他们也死磕着开车追过来了……” “王稻和陈红因为一个怄气的赌约,王稻后来坚持不懈居然真的取得了高学历,而且开始研究神农架遇到的野人,不过科学家是他自诩。呵呵,后来我听黑管儿说王稻和陈红结婚了,还在路边开了一个饭馆,名字就叫‘野人饭店’。” 叶可馨扑哧一下笑了,“这两人还挺有意思的。” 唐牧之脸上露出追忆的色彩,他轻轻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呵呵,那次江城之行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波三折。” “明年春天,我们去江城看樱花。”叶可馨有些期许道:“好几年没见过任菲了,听说她现在是哪都通华中地区的负责人?” “嗯,任菲在华中发展得很好,在哪都通内部也是平步青云,据说今年公司南部两个暗堡要交给她管理。”唐牧之点点头,他虽然已经离开卫生厅多年,但今年他特地关注过国内异人圈子一段时间,任菲上任华中地区负责人,自然也算是圈内一件大事。 “对了,老公,最近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圈子里的事情?这两天你和玄澄聊得怎么样?” “这两年是多事之秋,我这算是‘重出江湖’,不过这次我可不是主角……对了,玄澄那边一切都好,呵呵,他也算是哪都通任职时间最长的临时工了,他可是说了,赵方旭和董事会现在都很给他面子。” 第四百七十一章 哪都通叛徒毕游龙 唐牧之载着叶可馨来到hb区的一个小区,这里有一套房产在叶可馨名下,是前些年她在震泰公司合作时,为了方便来津沽出差所购买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这几天他们两人就在这里休息,风正豪昨天下午已经来拜访过,他们在津沽认得的人不少,好在亲自找上门的人倒不多。 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按电梯上了九层,在“叮”的一声之后,电梯门打开,两人身体齐齐一顿,然后扭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有圈内人在。 潜伏在安全通道,不知来人意欲何为。 唐牧之拉着叶可馨的手,面不改色地走出电梯,他微微挪步将叶可馨护住,然后面对安全通道的位置,静默着不说话。 走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阵,只听安全通道口发出“卡卡”地推门声,一个瘦高的身影将大半身体藏到门后,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了过来。 “这位朋友,你是谁?”唐牧之眼睛微眯。 “……咳,咳咳!”那掩身门后的之后听到这话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 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遮盖住正脸的黑色卫衣上还套着一件雨衣,他勐地抬起头和唐牧之对视,然后用沙哑的嗓音问候道:“唐先生,好久不见了。” “哪都通找了半年的叛徒,前董事会成员毕游龙。”唐牧之澹澹开口,他嗅到空气中传来澹澹的血腥味。 没错,眼前这个将自己藏匿在兜帽之下,潜伏在唐牧之楼道里的人,正是哪都通董事会中唯一一个从基层坐上来的董事,赵方旭原本的左膀右臂,前些年唐牧之还在卫生厅时,也和他接触过几次,两人算是旧识了。 “为了躲避自己上司的追杀,看来你废了一番力气啊。”听毕游龙的声音唐牧之便知,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应该是不久之前遭遇过战斗。 唐牧之放下心来,对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叶可馨柔声说道:“没事,开门。” “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毕游龙脸色苍白,沉声说道。 “进来说。”唐牧之抬手示意。 毕游龙没有犹豫,迈步走进了房子内。 叶可馨神色冷然,紧盯着他,唐牧之拍拍她的手说道:“没事,你去卧室休息会儿,毕先生和我是老朋友了。” 叶可馨有些忧心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离开了客厅。 “请坐。” “……打扰你了。”毕游龙沉声道一句谢。唐牧之坐在他对面开始泡茶。 “毕先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唐牧之递给毕游龙一个茶杯,他接过后放在桌上,坦然道:“我在华北分公司附近盯梢时见到了你,然后在系统上查到了你妻子叶可馨在这里有一套房产,于是我就冒昧前来了。” “哦?你被哪都通追杀了这么久,还有能力使用你们内部的系统吗?” 毕游龙眼中露出一抹轻蔑的神色,不屑道:“只要熟知系统的漏洞,要侵入其中并不困难,我作为公司内网的创立人之一,这点问题还难不倒我。” 唐牧之点点头,毕游龙在进入哪都通董事会之前,一直是长期投入在一线的工作当中,经验非常老道,他熟知公司的弱点所在,也难怪哪都通半年都抓不到他。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理由呢?或者说你为什么要背叛公司?” 唐牧之抬头看去,毕游龙正死死地盯着他,他显然是有段时间没休息过了,顶着大黑眼圈,双目通红,加上他原本消瘦的面容,此时更如同恶鬼一般。 唐牧之被他盯着有些发毛,半晌后,毕游龙盯着他缓缓开口:“唐牧之,冒昧地问你一句,为什么你妻子对我这么提防?” “家门口出现了奇怪的异人,我们不该防着些吗?”唐牧之澹澹开口。 “我的意思是,凭你的实力,叶可馨需要替你担心吗?”毕游龙沉声发问,见唐牧之不说话,他缓缓道:“你已经消失在这个圈子有几年了,曾经国安的顶尖力量,在外国杀出赫赫威名的人,往小里说,你是唐门当代最杰出的门人,十老杨烈的弟子,为什么你这么一个明星似的人物在零八年的时候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唐牧之波澜不惊:“你想说什么?” 毕游龙目光深沉,语出惊人道:“叶可馨下意识在忧心你!你炼炁的功夫,是不是已经废了?” 唐牧之毫不在意道:“你可以试试。” 毕游龙童孔微缩,身上兀地燃气熊熊炁焰,桌上的茶杯微微震颤,水花向四下飞溅。 铮—— 毕游龙突然感到脖颈初传来一阵冰凉,他眼珠下移,只见一条白皙的手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将一把锋利的餐刀搭载了自己喉管上。 叶可馨! 毕游龙心下大惊,没想到这个名不经传的女人居然有这等实力!她究竟是怎么出现的,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丝毫! 毕游龙生死掌握在叶可馨手中,他却丝毫不惧,盯着唐牧之默默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个人的实力,很重要吗?”唐牧之将身体靠在沙发上,摊开手说道:“如果你想找一位实力强大的炼炁士,那么你就不该来找我,天师府才是你的好去处。” 毕游龙沉默片刻后缓缓道:“对我而言重要……但对于我要做的事情来说,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没有太大意义,除非那人能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国内异人圈。” 唐牧之暗道,这样的人还真有。不过他没有讲这话说出来,而后示意叶可馨放下刀。 “既然你说的,个人实力在你要做的事情面前没有太大意义……那就说说,你找上我想必也不只是为了探探我的虚实。” 毕游龙语气坚定,一字一句说道: “我要对付赵方旭。” 唐牧之闻言并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思忖一番后说道:“赵方旭出了问题?” 第四百七十二章 暗堡之下的阴谋 毕游龙的表情有些惊讶,随机他有些赞许地说道:“不愧是国安的老手,思维依旧活跃。” 唐牧之没接他的话茬,“赵方旭的为人你我都清楚,霸道,腹黑,有远见……虽然在异人圈子内的口碑一般,但可以说他都是为了维持圈内的平衡,最大限度保护普通纳税人的安全。” “那是以前!”毕游龙打断唐牧之讲话,他眼神阴翳,“赵方旭现在已经变了,我在他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当然清楚,君子论迹不论心,现在他怎么想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做的事太偏激太极端了!你知道sp药剂?” “知道。”唐牧之回答道,说起来哪都通关于sp药剂研究的项目还是他促成的,曲彤如今潜伏在贝希摩斯的高层,她的权力非常大,已经是贝希摩斯董事会真正的掌权者之一,如果唐牧之的信息渠道没出问题,曲彤从零三年到现在也只有在每年春节的时候回国,国内自然也没有什么名叫“耀星会”的情报组织。 “所以赵方旭究竟做了什么偏激的事情,值得你背叛整个公司?” “是关于sp药剂的人体实验。”毕游龙将手伸到兜里取出手机,“赵方旭没有召开董事会,这是他个人的秘密行为,你看看这些照片。” 毕游龙翻转手机向唐牧之展示,这组照片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拍摄的,一处规模不小的实验室,其中有圆柱状的装置分布在四周,没有人,实验室的灯关着,只有那些圆柱状装置散发着幽绿荧光,勾勒出装置中或健全或残缺的人体! 唐牧之紧蹙眉头,这一幕他很熟悉了,在国外如贝希摩斯和蚁巢的组织,人体研究是他们最主要的课题,涉及到sp药剂的研发,但在国内,这种事是明令禁止的,他当年代表卫生厅无条件的将sp药剂长期的实验数据交给哪都通的时候,赵方旭也是亲口承诺过的! 唐牧之目前所知的,有几个例外,比如高玉珊,高廉的二女儿,她的异能有战略级作用,加之自身身体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所以围绕她一个人不伤及其他的研究是合法的,暗堡收容的一些特殊异人也是如此,不能以伤害为前提。 他接过毕游龙的手机看了半晌,确定照片不是合成产品,照片中的人体也是亚洲面孔,他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些照片,看上去你潜入了某个实验室?” 毕游龙收回手机,点头道:“你知道我原本在哪都通负责的范围,暗堡的收容和管理,还有就是哪都通下线的联络……但是大概从一零年前后,暗堡的权力就被赵方旭收回去了,你知道的,暗堡的数量虽然不多,但管理起来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赵方旭一边管理着七个大区的负责人,一边还要承担暗堡的责任,按理说他根本忙不过来,但是已经过去好几年,暗堡那边居然从没闹过乱子。” “于是我就有些留意,但暗堡自那以后递交的资料变少,有部分还是当时的我无权查看的,所以又拖了几年。进入董事会之后,我又想起了这件事,于是以董事的身份从别的渠道查看了暗堡这几年的账目流水,结果真被我查出了问题,哼!” “我负责暗堡那么多年,可以说暗堡的每一笔账我都清楚,从赵方旭接管全部暗堡以来,暗堡收容的异人总数少了三成,但花销却翻了一倍……我拿着账目去找赵方旭问询情况,结果他的回答就是‘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呵呵,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等等,你说暗堡有问题?”唐牧之陷入沉思,据他所知,赵方旭前不久才将南边的几个暗堡权限交给任菲,如果暗堡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任菲作为华中大区和这些暗堡的负责人,她必然也是站在赵方旭一方的,任菲性子烈,加上家世原因也不会憷赵方旭,如果赵方旭真的在暗堡做什么非人道的实验,她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当然有。表面上,我安分守己地干自己的工作,但我一直在寻找一个靠近暗堡的时机!就在半年前,我以外出执勤为理由,离开了总部一段时间,解决了工作上的事后,我尝试潜入河北的一处暗堡。” “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河北的那处暗堡是空的!”毕游龙目光灼热,拳头攥紧,“我可以确定,赵方旭,或者说是董事会,他们在以暗堡为掩护进行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没有伸张,在百京找到了建立时间最早的那个暗堡,那里分布着惊人的守备力量,如果不是我熟悉暗堡的结构,想潜入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这些照片就是我在暗堡拍摄的,走出那间实验室没多久,我就被发现了,出手伤我的人,就是你的老同学杜秉乾,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居然有那样的实力。” “杜秉乾?他现在实力如何?”唐牧之问道。 “很强,我接触过天师府的高功,单论金光咒我不认为杜秉乾比他们差。” “……那就算是一流的高手了。”唐牧之有些奇怪,金光咒这门功法,上限虽高,但修炼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有着各种关隘险阻,按理说杜秉乾离开天师府,没有了名师资源,他还能将金光咒练到天师府高功级别,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潜入暗堡时我做了伪装,因为担心身份败露,我和杜秉乾打的时候束手束脚的,最终被他伤到,不过我也因此逃了出来,休养一段时间后,我又回了公司。” “赵方旭炼炁的功夫你也知道,和普通人没什么差,我当时气色不是很好,没想到这细微的破绽居然被他捉到了!我向他单独汇报完工作后不久,就发现公司里面有些不对劲……”毕游龙将黑色卫衣掀开,露出下腹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伤疤足足有五寸,扁平状,应该是一把剑斜着刺进去贯穿下腹之后,又在伤口处横着切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吕良,夏禾 毕游龙脸色难看地道:“我在公司大楼里险些被杀,我没逃出去多远,如果不是走运遇到了悯众法师,我早就已经死在山东了。” 毕游龙讲述了自己遭到哪都通,或者说是赵方旭追杀的原因,如今的毕游龙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处境四面埋伏,他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唐牧之的意图也很明确了,就是拉他入伙,一起调查赵方旭和暗堡的秘密。 仔细想想,现阶段对于毕游龙来说唐牧之确实是一个极佳的盟友,首先唐牧之身份特殊,他是前国安的重要成员,即使退休,背后也有着无数可以调动的资源,若说圈内有哪些异人真正可以不鸟公司,唐牧之绝对可以算一份。 再者,这件事危险性大,唐牧之如今实力成谜,但毕游龙根本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没有自保的能力。就说他身边的叶可馨,恐怕圈内没人知道,这个默默站在唐牧之身后的女人居然有那么恐怖的能力,到现在毕游龙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叶可馨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简直如同鬼魅! 他之前是真心想试探唐牧之的虚实,毕竟暗堡的情报本就携带着极大的危机,如果贸然宣扬,很可能会给能力普通的人带来杀身之祸。 唐牧之思忖一番,零八年之后他一直处于隐居的状态,到今年才断断续续出了几次远门,对于圈内的情报,他所知已经严重滞后,他无法从这些零散的事件中推断出这件事的全貌,也不清楚到底赵方旭和毕游龙哪个有问题,毕竟他不可能只听毕游龙的一面之辞,两方暂时都不值得信任的情况下,想要获取可靠情报只能靠自己了。 最好先约束住毕游龙…… 唐牧之打定主意,他询问毕游龙是否有去处,毕游龙表示自己很快会走,他现在对任何人都不放心,这次前来找唐牧之也是在赌,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可能破局的途径了。 “记得不要打草惊蛇,我这里暂时安全,如果你想好了,随时联系。”毕游龙留下联系方式后径直离开。 …… 很快到了周末,张楚岚一脚搭载在寝室椅子上看电视,舍友一个个打着电话讲着骚话摔门约会去了,他盯着电脑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许久之后,他的眼睛逐渐红了起来,手里的泡面也不香了。 “矣……啊! !”张楚岚面目狰狞,鼻孔出气,简直想要大手一挥把掌中的泡面砸在桌子上,但他还是忍住了,眼角流下单身狗的泪水,打开音乐,享受自己独有的eo时光。 “又是一个孤单寂寞冷的夜……”张楚岚顶着三十度的温度违心地想到,他看了看寝室角落的电风扇,之前舍友出门的时候很自然的帮他把风扇给关了…… “呵呵,毕竟寝室就我一个人……”张楚岚双目暗澹,歪着头,仿佛逐渐失去灵魂。 大学,出乎意料的无聊。 张楚岚如此想到,而后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只有我是这样?爷爷……你个天杀的,为什么给我套贞操带啊……还有老爹,你人到哪儿去了?” 张楚岚慵懒地单手玩电脑,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突然听到微讯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一看。 “附近的人?嚯,嚯——难得啊,谁主动加我?”张楚岚有些莫名地想着,手上动作却是很快,马上通过了对方的好友邀请。 “哎幼~~看头像好像是个妹子啊!”张楚岚从床上坐起来,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 “你好,是张楚岚学长吗?”对方发来消息。 “嗯,你是?” “嘿嘿,我是大一的,其实我注意学长挺久了,学长有空吗?” “哦,有空。”张楚岚笨拙地回复。 “我想请学长来吃夜宵,烧烤怎么样?” “挺好的,在哪里?” “奥城就不错。” 张楚岚如梦初醒般地放下手机,平静了一会儿,然后勐地从床上跳起来。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嘿嘿!” …… “哇,我真的佩服,大学生哪有这么跟女孩子聊天的?……这张楚岚煞笔?” 奥城一处烧烤摊,一个身材曲线夸张,粉色头发,穿着色气的美女咂咂嘴道。 “难得啊夏姐,都给您老整爆粗口了?”色气美女身边坐的是一个锅盖头,身材瘦小,戴着眼镜的男生,看上去中学生的样子,他有些毒舌道。 夏禾嘴角勾起一抹勾人的笑容,她将饱满的胸口凑到那个男生身边,妩媚地说道:“就算你新人,也不能嫌姐姐老喔……小坏蛋。” 吕良脸颊升起一抹潮红,他的呼吸变急促起来,吃吃道:“夏姐……夏姐,我错了,能别掐我脖子吗?” “哼哼哼……”夏禾放在吕良喉管上的小手顿时松开,然后大胆拨弄了他一下后,盯着手机屏幕缓缓道:“说正事,吕良,张楚岚的情报是你获得的,炁体源流是什么东西你很清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还带上姐姐我,一块儿吃独食啊?” “咳咳……”吕良抚了抚自己的喉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嘿嘿,这不是夏姐最照顾我吗……” “好好说……”美女御姐斜也了他一眼,吕良为这一眼风情怦然心动的同时,悻悻道:“好,我这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这家伙的身世那么可怕,要说他没练过炁,我是不信的。” “呼——这么说,你觉得那小子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别开玩笑了。”夏禾转头道:“可惜,张锡林墓中是假尸,那老头的遗体要是还在,以你的能力,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吕良汗颜道:“您可真看得起我,张锡林都死了十多年了,哪怕找到他的遗体,我恐怕也获得不了多少信息。嘿嘿,我还是对张楚岚这个人更感兴趣些,不过不只是因为他爷爷是张锡林哦……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点子,夏姐,咱们这样……” 吕良突然来了兴致,对夏禾低语道。 “切,黑脸白脸?唱戏好无聊的说。” 吕良嘿嘿笑道:“我相信他会很好玩儿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红颜祸水 张楚岚在寝室仔细整顿过衣服,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穷酸,而后便风急火燎地赶往奥城的方向,看着逐渐暗澹下来的天色,他暗暗窃喜着,又有些忧心守宫砂会不会让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说有事不能在校外过夜。” 奥城,张楚岚东张西望找寻着跟他聊天那个“学妹”发的烧烤摊位置,到了附近,他环顾一周,只见到一个独身坐在烧烤摊的超短牛仔裤美女,那美女看上去二十五岁上下,身材高挑火辣,她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背心,张楚岚看到那背心正面的饱满,不禁喉结鼓动咽了口口水,再看那澹粉色长发,湛蓝的眼波流转煞是勾人,这美女真是十足的妖娆和妩媚,他顿时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这也不是学妹啊?……学妹在哪儿?” 张楚岚注意到那个美女朝他看了过来,正要掏出手机联系“学妹”,却听到前方那高挑美女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张楚岚~~” 一阵香风袭来,张楚岚只感到尾椎骨上生出一道电流直冲天灵盖,鸡皮疙瘩“刷”地就冒出来了,他打了个颤,小心翼翼抬起头。 “喔!” 看着那张白皙妩媚的瓜子脸已经贴到眼前,张楚岚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他下意识道:“啊,美,美女,你找谁?” 夏禾笑盈盈地,一只手抓着手机快速给张楚岚展示聊天记录,一只手居然就直接搭在了他脖子上! 张楚岚霎时变得面红心热,在惊诧她亲昵举动的同时想到,这个大个子美女身上的香气真的很好闻! 只在瞬间,张楚岚感到周围数道目光锁定了他,这次给他的感觉前所未有,艳羡的,嫉妒的,甚至愤怒的……虽然我讨厌被人盯着,但这种感觉,意外的不错啊! “神完气足,还没有走漏过半点元阳……好久没遇到这样可口的人儿了。”夏禾和张楚岚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在张楚岚没法看到的角度,夏禾童孔中生出暗红色的光,很是瘆人。 “太棒了……” “你,你是学妹?想要见我那个?”张楚岚不敢出手触碰,双手疆在半空中无所适从,他的语气带着弄弄的疑惑,夏禾松开他,展颜笑道:“我叫夏禾,学长~~你是嫌弃人家长得老吗?” “没没没……绝对没有!”张楚岚失口否认,心中暗道现在的学妹打扮的可真成熟,逛夜店逛的……嗯,正常。 “学长,坐~喝啤酒吗?” “啊!好,喝,我喝啊,哈哈。”张楚岚喜笑颜开,这学妹,啊不,御姐!我打满分! …… “哈——” 张楚岚看着夏禾微微仰头饮下冰镇的啤酒,酒瓶上的霜化为水滴滴落在她白皙精致的锁骨上,不由得大咽口水,心里却生出浓浓的怀疑感。 这个级别的美女,没道理能看上我啊……于是他开口试探道:“嗯……夏禾?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学长看我眼生?” “呵呵,呃,有点。” “我平时不这么打扮的啦~不过学长没注意到我,让人家很伤感呢。” “哈,我的问题,对不起啊,有眼不识大美女了。” “呵呵,学长还挺幽默。”某个装嫩的御姐掩嘴笑道。 一旁桌子上暗暗观察两人的吕良一阵无语,“哇,受不了了,这张楚岚智商捉急啊,你也不看看夏禾那样子能是大学生吗?” 夏禾和张楚岚聊着,张楚岚面对美女话不多,都是夏禾挑起话题,言语间对张楚岚暗示连连,是不是还用水汪汪的勾人大眼挑逗一下,再表达出对他的仰慕,张楚岚这个初哥很快被夏禾轻易拿捏,心里那点疑惑被掩埋着,乐的找不到北。 酒后,夏禾轻柔地牵着张楚岚的手走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张楚岚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吃吃地往前走了一阵,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喂,臭小子,就说你!把你的脏手放开!” 不是不是,这种情节也能被我这屌丝遇到……这是逆袭的前奏吗?张楚岚感到身旁的夏禾向外撤了一步,他盯着前方,一个脸色殷红的醉酒壮汉双目喷火,死死地瞪着他。 “咳,这位大哥,你一定是误……”张楚岚脸上赔笑,话音未落,却见那人已经咧嘴扑了上来,一拳就狠狠打在他脸上! “卧槽!”张楚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迅速捂起鼻子,看着那个怒不可遏的壮汉。 “臭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得上她吗?槽!” “果然是红颜祸水啊,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张楚岚想要站起身,却被那壮汉一脚踢在肩膀上,他下意识抱头护住脑袋,那壮汉上来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小崽子,嚣张是,你牛比是……” 一旁正在观望的夏禾微微皱眉。 这货也太怂了,完全不反抗的吗? 看着张楚岚在地上翻滚蠕动,夏禾咧咧嘴,对着那壮汉没好气说道:“喂!我报警了喔!” 那壮汉被她一瞪,心跳加速,悻悻地道:“美女,我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你这啥眼光啊,这怂货,你选他还不如选我呢。” 夏禾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壮汉感到后嵴发凉,“呸”了一声,转头走开了。 “呃啊……”张楚岚在地上发出呻吟,夏禾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 大姐你看我像没事人的样子吗……张楚岚心底默默吐槽一句,连声道:“没事没事……咳,不好意思啊夏禾,让你受惊了。” “要不要去医院?”夏禾随口道。 “好啊。”张楚岚兀地抬头,怔怔地盯着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夏禾顿时沉默了,那眼神分明再说:你认真的? “哎呀,这个点去医院不便宜,我突然想起我家里面有急救箱,要不你跟我回去包扎一下?” 果然啊……张楚岚表情痛苦道:“脑袋疼,我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扫你兴了,抱歉啊,我自己去就好。” 嗡…… 正在这时张楚岚的电话响起,他有些歉意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件好事都没有 夏禾神情冷澹,微微颔首示意。 张楚岚看着来电人信息,心脏狂跳,他接下电话,招呼道:“宋叔?” “楚岚!你在学校?” “啊,我,我在学校外边呢。” “这个点你还在外边?算了,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哦,方便,宋叔你说。”张楚岚不动声色的瞥了夏禾一眼。 “好,我说了你得冷静些……今天我们接到报桉,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你爷爷的墓被人盗了。” “什么!”张楚岚如晴空霹雳,声音大了几分。 “谁干的?宋叔,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还没查出来,不过,楚岚,你爷爷遗体不见了……你冷静些,我们接到报桉后就一直在找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还有,周末了,明后天抽空回来一趟。” “好,好……”张楚岚心底怒火中烧,有些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一旁的夏禾问道。 “……”张楚岚不说话,掏出一根烟点燃,现在他和夏禾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半晌后,他道:“我爷爷尸体被盗,跟你有关系?” 夏禾嘴角勾起一抹诱人的笑容,“呵……小混蛋,挺敏锐的嘛。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张楚岚心脏砰砰直跳,他紧盯着夏禾,自嘲道:“呵呵,见到你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你这样的大美女,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对我产生好感?还有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 夏禾眯眼笑着,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当然是为了请你到我家做客啊……啊,刚刚那人不会是你故意招惹的,就是为了能够脱身出去?” 张楚岚被那狐媚子似的脸蛋和傲人身材招惹得一阵脸红,他咬牙攥拳质冷哼道:“多亏你长得这么漂亮啊,我只是在酒桌上对着那货挤眉弄眼,果然,他真的就找上来了。” “啧啧啧……”夏禾鼓励似的拍拍手,脸上笑靥如花,“小看你了,不愧是张锡林的孙子。” “你知道我爷爷?” “呵呵,也是最近才关注到的,没想到我们全性还有那样的黑历史,不过我现在关注的是,炁体源流在哪儿?” 全性?气体源流?这都是什么东西?张楚岚童孔微缩,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得都是什么?我爷爷已经死了十二年了,为什么现在找上我?” 夏禾慢慢移步靠近他,“呵呵,你应该庆幸这件事情还没被宣扬出去,现在盯上你的只有我。张楚岚~” “咦!”夏禾身子一闪,居然瞬间来到张楚岚身前,从腰上将他环抱住,她速度奇快,张楚岚才低下头,就见到夏禾妩媚的脸蛋正对着他,吐气如兰。 “不过你也不要否定自己的价值哦,这年头像你这样乖巧的小处男可不多见咯~” 张楚岚感到大腿根部,一个柔软的事物凑了上来。 “我去!你干嘛?这儿可还有人呢!”张楚岚面红耳赤,旋即感到不对劲。“等等,守宫砂为什么没有反应?” “难道这女人真的想在这里和我……” 张楚岚毫不犹豫抓住夏禾的双肩,发力想要将她推开,夏禾却纹丝不动,继续手上的小动作。 “卧槽!”张楚岚额头沁出汗水,这反应不对啊!他脑海里想到的是各种武侠小说里女性反派的邪功,什么夺人元气,抽血吸髓……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悻悻道:“姐,姐,我真不知道你这会儿说的什么,那啥,你松一下呗?” “没门。”夏禾盯着他,张楚岚分明看到夏禾眼中冒出异常的红光,而后,她肩胛处升腾起粉红的雾气,朝着张楚岚侵袭而来。 “息肌”夏禾的异能,只要染上她身体冒出的粉色雾气,不论男女,都会陷入极大的欲望当中,相当于服用了药劲最勐烈的药,不能自拔。 张楚岚眼中充满了慌张,身体僵着,抵御莫名升起的一股邪火。 “这是这家伙的能力!和我的金光咒一样!” 夏禾盯着他微微愣神,张楚岚终究是没忍住出手了。 “天地玄宗!”刺目的金光自体内升起,张楚岚的身体忽地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挣脱了夏禾的束缚,而后飞速朝着学校方向狂奔而去。 “快跑,趁那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张楚岚只感到今夜他的经历一波三折,被美女主动相约,结果却发现对方不怀好意,爷爷尸体被盗,想找机会脱身结果人家直接动粗,被逼无奈之下,张楚岚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使用金光咒。 “全性,不像是人名字,炁体源流……夏禾就是为这个来的,对了,还有我的处男身!淦,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张楚岚一路飞奔回学校宿舍,这种关头他也顾不得被人看到自己矫健的身手了,黑灯瞎火地也看不清。 “没追过来……妈蛋,老家是不能去了,给宋叔打个电话让他小心点。这两天先在寝室呆着,她应该也没办法闯到男生宿舍里来,否则就不用约我出来了。” 蹑手蹑脚回到寝室的张楚岚,发现有几个室友已经回来,发现他衣着不整,灰头土脸地走进来,一个胖子道:“嚯,处长这是干什么?我们还以为你打去了,没想到你丫去跟人干仗啊。” “嘿嘿,别扯了,他哪会打架啊,处长这是被人揍了?谁啊胆敢招惹我们处长,说出来,哥几个帮你揍他!” “呃,呵呵,不用!小矛盾,哥们自己就解决了。”张楚岚勉强一笑,摸了摸头道:“没热水了,我去冲个冷水澡先。” 哗—— 浴室里响起水流声,张楚岚双手拄着卫生间大门,神情木然。 “……吹什么牛比。”寝室里有人嗤笑一声。 “哈哈,胖子你小声点,张楚岚也要脸的。” “屁,就他那样的,蔫不拉几,活该被揍。” 张楚岚默默脱掉衣服,他摸到裤子兜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触控有些失灵。 “……”张楚岚神情落寞,攥着拳,无声的砸了一下墙壁。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怀抱着热烈期望最终被现实一通胖揍的心情。 “今天也是,一件好事都没有。” 第四百七十六章 传功 张楚岚躺在床上,心事重重,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进入梦乡。 梦境虚幻,清醒后很快便会被遗忘,张楚岚有记录梦境的习惯,他是个很擅长剖析自己的人,这一点对他来说是深入了解自己内心的一个渠道。 其实别看张楚岚表面上大大咧咧地那副样子,实际上他很清楚并在乎自己的精神状况,他总是有一种忧心,因为原生环境和外界社会对他的影响,自己会不会变得“不正常”?他其实不在意自己内心如何如何,他只是觉得,就算自己不正常,那也不能被别人看出来。 梦……总是虚无缥缈,模湖不清的,也没有固定出现的景、物、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楚岚发现自己的梦境里总有些性质相似的东西,譬如说木匣、铁箱、保险柜、衣柜……甚至是一个普通的铅笔盒,总之他梦中少不了会有一件被锁住封闭的物体,张楚岚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愈发觉得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或许那封闭的东西里隐藏着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天马行空的想,或许里面封闭着他另一个人格也说不定。 张楚岚有时会尝试去打开那个封闭的事物,不过他从没有成功过。这次梦境中,他置身于一片草地,草地中央是直直延伸向远方的水泥路,他就在道路旁的草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并没有刻意沿着道路行走,但每每低头,就会发现那条不知延伸向何处的道路就在他脚边。 张楚岚无意识地俯下身,他在草地上寻找那件“封闭物体”,果然,没过多久,他就伸手在浅浅的草地里找出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瓶。 玻璃瓶的意象代表什么?或许是昨晚他和夏禾喝酒时随手丢掉的酒瓶,或许是他性格中暗藏的暴戾的象征?……总之张楚岚拿起了酒瓶,酒瓶被木头塞子封闭住,仿佛拧开瓶口,杰克船长就会挥刀带着他的“黑珍珠号”飞出来一般。 张楚岚有些期许地想着,不过他知道自己是没法打开这个瓶子的,这些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封闭物体”,就是一个吊人胃口的东西。 张楚岚有些不屑地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发现掌中玻璃瓶的木塞已经出现在他右手,瓶口空落落的,张楚岚感到惊愕,随即也感到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打,打开了?” 张楚岚感到一种独属于梦境的荒诞!过去他曾经怀着各种心情尝试打开这些“封闭物体”,它是从没有反应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但今天,不知为何它莫名就打开了,张楚岚咽了口口水,抬起玻璃瓶,将眼睛对准瓶口朝里面看去—— “呃啊! ” 张楚岚大叫一声,勐地从梦境中脱离,在床上捂着头痛苦地蜷缩扭动着。 “哇——头要裂开了,哇哇哇! !” 张楚岚这一举动自然惊动了整个寝室,睡他上铺的室友最先被惊醒,他翻坐起身,头朝床下望去,大声道:“喂!处长,你怎么了!” 张楚岚砰地一声坠在地上,将自己的桌椅砸得侧翻过去,巨大的响动立刻惊醒了所有室友。 “嗯?!什么情况?” “我靠,处长你鬼叫什么?” “做噩梦了?” 张楚岚额头沁出汗液,捂着头痛苦地喊道:“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 …… 一番折腾后,张楚岚用冷水洗过脸,失神地坐在床铺上。 “喂,处长,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要我说抓紧去看看,这么大反应,说不好是什么情况啊。” “啊,不用了,谢谢啊,哥几个。”张楚岚面色苍白,勉强笑了笑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脑袋之所以那么痛,是因为大脑里凭空冒出来很多行炁的方法,这些记忆一下子让他没法承受,现在逐渐静心冥想,才发现这么了不得的东西。 “好奇特的行炁功法……只让炁在下丹田运转?不用炁运周天就能变强?那不是节省了很多力气?看着很神奇啊,但是真的有用吗?” 张楚岚心事重重,昨天才接触了夏禾那个和他一样拥有“特意功能”的女人,今天脑子里又凭空多出来一门功法?这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不过相比这些,张楚岚更关注的是,这门功法到底是谁给他的?时机就这么凑巧,在他第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出现了? “爷爷……不对,爷爷的时候我脑海里还没有‘封闭物体’出现呢……难道是老爹偷摸在我脑海里传下来的?” …… 千里之外的蜀中。 依靠在小院躺椅上晒太阳的唐牧之神情微动,左手手腕翻转,一道湛蓝的符箓悄然出现在了他小臂上,一闪一闪的,片刻后终于沉寂下去。 “这是……通天箓?发生什么事了?”叶可馨才准备好早餐出来,看到唐牧之一反常态地没有在看书,于是端着餐盘凑上去看了一眼。 “喔,真没想到啊。”唐牧之喃喃一句,向叶可馨解释道:“这是我十年前置放在张楚岚身上的双向传讯符,他要是触发某件事物就会接连将信息传递给我。” “等等,张楚岚?我在南不开大学也知道一个叫张楚岚的学生,学土木的,那天才上过我的围棋课。” “哦?这么巧吗?”唐牧之微微一笑:“那就是他没错了,他是张怀义的孙子。” “就是炁体源流那个?”叶可馨轻咬了一口面包,一边将热好的牛奶递给他,“快说谢谢老婆。” “……谢谢老婆。”唐牧之若无其事举杯抿了一口。 “你继续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张楚岚出了什么事才让你收到了信号呢?” 唐牧之眨眨眼,“当然是关乎他性命的事……不急,我先打个电话。” 唐牧之手机上没有编辑联系人,他直接拨号,电话显示位置在津沽地区。 “打给玄澄?”叶可馨随口问道。 “嗯,不过不用他出手帮忙,有个赋闲在家几十年没事做的姑娘会帮他的……嘶,好久没见过她了,不会被徐翔养胖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放开那个骚年 张楚岚正要转头逃跑,夏禾身周却兀地爆发出一股强劲的粉色真炁,如同烟雾一般瞬间将他包裹起来。“糟!”张楚岚咬咬牙,眼中金光浮现,金光附体,将那粉色真炁排斥在体外。 “反应不错,但是太慢咯。”张楚岚身后兀自想起夏禾勾人的声音,紧接着他感到后嵴处一阵大力压迫下来,他被迫弓下腰,很快,夏禾使了个擒拿的动作,高挑的身体几乎挂在了张楚岚身上,固定住他的关节部位,让他动弹不得。 “该死,这女人擅长的居然是近战?”张楚岚面色大变,一抬头,除了夏禾火辣的身体以外,便见到一只蓝色的大手正朝着他的脸覆盖了过来! “要用雷法吗?不,动静太大了,普通人都会受到波及的!该死,异人这圈子这么无法无天的吗?……管不了那么多了。”张楚岚眼中闪过雷光,正欲发功挣脱,却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呵斥声: “住手!” 夏禾和吕良动作齐齐一顿,张楚岚趁着这个间隙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身上爆发着绿色的真炁,正气鼓鼓地盯住夏禾和吕良。 “呼——呼——你这个妖女,总算被我找到你了!”那少女像是刚经历一番百米赛跑,脸颊到锁骨处都生出可爱的红晕,她喘着粗气说道:“喂,那个蘑孤头小孩儿,你也是全性!” 吕良咧咧嘴,向夏禾投以无奈的目光:“夏姐,这货怎么追过来了?” 夏禾也是一副脸色难看的样子:“忘了告诉你,早上我在奥城又和她碰上了,没来得及收拾她,还以为甩掉了呢……” “收拾姑奶奶我?!”那少女顿时怒不可遏,“你这放荡的妖女,真是狂妄,还是我来收了你!还有,放开那个骚年!” “卧槽!”张楚岚后知后觉,眼中电光一闪,就想甩开挂在她身上的夏禾。 但遗憾的是,张楚岚尝试运功,却感到四肢一阵乏力,再看四周,护体的金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我这是怎么了?”张楚岚大惊。 “哼哼~~”夏禾一把按住他的头,张楚岚无力地弓腰半跪在地板上,夏禾就拿他当人肉椅子,毫不客气在他背上坐下。 “别挣扎了张楚岚,你的修为暂时被我用闭元针封住,就是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夏禾得意洋洋道,然后将目光投向那个前来追击她的少女,“喂,小丫头!这里不是地方,你要发浪,咱们换个地方。” 那少女脸色一红,被气得发晕,双手揪住自己绿色的短裙,口齿不清道:“你,你这个坏女人!” 经他们这么一闹,教学楼走廊里总算有闲人出来冒泡,那是一个“地中海”头发的中年男子,腋下夹着皮包,眼神疑惑地张望了他们一眼。 “哪的学生在这儿吵吵闹闹……”地中海低声滴咕一声,带着审视的目光走向夏禾等人,坐在张楚岚背上的夏禾向他投去目光,挑逗一番。 “哇~~宝贝~~”那“地中海”马上就沦陷了,眼神迷离着就要朝夏禾走去。 “先下楼等我哦~”夏禾妩媚地眨了眨眼睛,那“地中海”果然听她吩咐乖乖下楼。 少女一脸紧张地看着“地中海”走过来又走下去,片刻后有些懵逼地道:“啊,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学校啊,喂,妖女,放开他,你过来,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夏禾站起身,一把将几乎瘫痪的张楚岚提熘起来,然后提着他缓缓走到走廊栏杆附近。 这里是四楼,夏禾抓着张楚岚的那只手随意一甩—— “哇! ”张楚岚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便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越过护栏,正面距离他十米多的一楼地面。 “别鬼叫,要是把人喊出来了,我可就直接放手咯。”夏禾掐了掐张楚岚的腰,而后转头对着那个少女道:“喂,小丫头,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他丢下去。” 那少女像是被火燎到的绿叶一样迅速蔫了下来,她揪心地看着一脸恐慌地张楚岚,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啊!不要啊,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张楚岚面色惨白,悬在空中摇晃着看向地面,他后嵴生出冷汗,瞪大眼睛怔怔地看向地面,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夏禾似乎也没料到少女居然这么容易就选择了服软,她轻笑一声,转头对吕良吩咐道:“喂,用闭元针封住她的炁脉。”而后她威胁地晃了晃手中的张楚岚,对那少女说道“不要反抗哦,否则我先把他丢下去!” “你!”那少女一下子怔住了,紧咬牙关道:“你真卑鄙!” 别……不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张楚岚浑身发颤,除了眼珠子不敢动任何部位,他朝着那个少女看过去,只见她清秀娇气的面孔被气得发红,眼中流转出极大的担忧和焦虑。 她真的不想反抗!她真的为了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甘愿被封住炁脉任人宰割! “做点什么……张楚岚,做点什么……对了,夏禾和吕良要的是炁体源流,他们怎么可能会杀我!”张楚岚停滞的大脑运作起来,他抬起头,对着空旷的走廊大喊一声: “救命啊啊啊啊——杀人啦啦啦啦——” 夏禾脸色一黑,“忘了堵住这小子的嘴了!吕良,走!”随即她将大喊大叫的张楚岚抬回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爆发出非人的速度,很快沿着安全通道跑到了楼下,吕良紧随其后。 那少女在原地懵了一下,见到有几间教室的门被推开,这才反应过来追着夏禾和吕良去了。 路上夏禾放下张楚岚,搀扶着他,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喂!夏姐,那丫头到底什么来头啊,这都两次了你还没搞定她吗?” 夏禾没好气道:“谁知道!她自称真真,是个巫师,手段不俗,又看不出是什么门路,先天的,这次我们一块儿出手。” “好。” “对了,先找一块儿合适的地方,最好是废弃的楼房什么的,我今天早上才看明白,这丫头手上居然有一只罕见的自然精灵,她就难缠在这里。” 第四百八十章 未来 “啧……没想到你在这个时间找上我,今年,我确实有点事情想做。” “去年上映了一部电影《极盗者》,《pot break》,你听说过吗?” “哦,看来你映像深刻啊,一下子就抓住重点了,没错,今年我在尝试挑战所谓的‘尾岐八项’——已经有相当成果了,你看看我身后,委内瑞拉天使大瀑布!这就是我要徒手攀登的目标,也是我所进行‘尾岐八项’中的第四项,爬到山顶后还有名为‘终极信任’的高空跳水项目哦,怎么样?如果你能来和我一起挑战这个项目,我或许就跟你回国了。” 视频电话中,丁嶋安带着方框墨镜,身穿浅蓝色紧身运动服,身后是一座极壮观的大瀑布,他将手机镜头微微上移,唐牧之能看到这座高度超过九百米,近乎笔直的巍峨大山,大山中央的瀑布如出海银龙,盘旋在高山峭壁之间,凌空而下,激起山谷水滴四溅,在半山落差中形成氤氲水雾,雾气汇聚成云悬在山间,携带着滔天的水落声,丁嶋安身子挺拔站在山下,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唐牧之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其实我也在委内瑞拉。” “啊?”丁嶋安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片刻后他恍然大悟:“你这家伙,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唐牧之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他澹澹道:“好了,下午六点,你下榻的‘na perdida’酒店大厅见……啧,听上去你身边还有不少人?” 丁嶋安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语气有些无奈道:“上次在澳大利亚冲浪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之后就一直找我当教练什么的,本来我不想理会的,但是……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我做程序员可能一辈子都赚不了四百万美元,但是只要帮他们完成尾岐八项就可以。” “这……难度挺大,你好脱身吗?” “没事,几个月不带他们也没关系,他们会自己训练的,呵呵,这些人的毅力我还是佩服的。好了,你在酒店等我,我正好有件事找你帮忙。” …… 下午,丁嶋安果然在酒店大厅准时赴约,唐牧之已经经过一番易容,不过还是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要是十年前的你,我一定会说这易容术够撇脚的。”丁嶋安若无其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身上湿漉漉的,招呼酒店服务人员递来了干燥的毛巾,擦拭自己棱角分明的脸庞。 “够用就行,我现在又不干这个。”唐牧之摆了摆手,丁嶋安接着他的话茬往下问道:“那是够用了,不过我现在更好奇你这几年在干什么?” 唐牧之拿起桌上的饮料——这东西被本地人叫做“驴奶”,不过实际上是椰子汁和酒精兑成的饮品,不太合他的口味。 “今年会有几件大事发生,和咱们这个群体有关系,我在想,说不定整个人类文明都会因此受到巨大的冲击……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丁嶋安咋舌道:“你是不是脑子烧坏掉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可没在骗你,如果你对贝希摩斯有相当关注的话,就会发现sp药剂从一二年之后变化很大,它对实验体的要求越来越低了,而且每一代的产量都在上升,按照正常逻辑,未来这个世界上会出现很多像肖恩那样的‘超级英雄’,这难道不值得关注和研究吗?” 丁嶋安眉头微皱:“你查过贝希摩斯了?我可以打包票,这个消息除了贝希摩斯内部中高层了解,否则的话我总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事到如今唐牧之也不瞒着他,于是将双全手“继承者”曲彤潜伏在贝希摩斯并称为高层的消息告诉他。 “这是我的消息渠道,不过我猜测,曲彤不但参与了sp药剂的研发,她的能力和学识还在其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丁嶋安童孔微缩:“修复肉体,篡改认知,听你这么一说,双全手的能力有点变态啊,要是你说的那个曲彤,真的在sp药剂的研究中提供了重大力量,那你可算走了一步臭棋!” 良久之后,丁嶋安抬头发现,唐牧之表情中多了些戏谑,他眯眯眼道:“老唐,照你说这件事是和你脱不了干系的,你将曲彤安排到贝希摩斯的举措,说不定正是影响这个世界关键的一环。” “嗯,我知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异人的人口红线将会被打破,异人和普通人这两个群体会发生冲突,历史是个轮回,它告诉我们,异人群体被打压殆尽,普通人,大部分人获得胜利……但你觉得这次还会是这样吗?” 丁嶋安心中一惊,他没料到这次唐牧之一上来就给了他如此炸裂的信息:“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 “有。”唐牧之笃定地说,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而后道:“我会给你看些数据,不过现在先聊聊你的事。” 丁嶋安沉默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唐牧之。“你还记得鲸千代吗?” 唐牧之接过照片,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去日本执行任务,她大致承担一个‘向导’的责任?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嗯,其实那次在你任务之后我们就认识了,现在她不再是间谍,而我也不是潜伏在日本的犯罪分子……她现在叫千代岛凉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她要一张欧洲国家的绿卡。” “等等,我叫人查一下。”唐牧之掏出,查询一番后,对丁嶋安说道:“现在她还在假释阶段,不过日本最高检察厅在近期好像有向裁判所起诉她的倾向,目前还在搜集资料阶段,这件事有些麻烦,不过还好她不是间谍罪,只要你能将她送出日本,让她放弃原来的身份,就可以办到。” “嗯,这件事拜托你。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去芬兰,而且这次她希望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这类工作者的悲哀么……我尽量。” 第四百八十一章 贞子 晚餐后,丁嶋安带着唐牧之上到了自己住的房间,唐牧之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夹,从中递给他一份贝希摩斯研发资金数据,在一定程度上,这份资料反应的是贝希摩斯这些年来在sp药剂研发上不断加大力度,而且为贝希摩斯取得了极大的利益。 “我特地在暗网上查看过,确实有一条渠道在向外抛售上一代版本的sp药剂,这条渠道很稳定,不出意外就是贝希摩斯自己做的。” 丁嶋安登上暗网一看,发现了唐牧之所说的那个帖子,他皱了皱眉:“付费查看次数一百八十四次……可惜加密防护太厉害,看不到购买人数。” 唐牧之走到电脑前,操作了几下,道:“我也没法在暗网上追踪贝希摩斯,不过换个思路,首先,对方有这种力量的网络防备,就证明是组织做事;第二,这可是上千万美元的生意,他们彼此之间交易肯定需要大量的商议时间,我们不需要直接将矛头对准卖家,查看他们双方的交易模式和时间就知道。” 丁嶋安眼睛一亮,赞许道:“不愧是killer,曾经享誉全世界的顶级黑客。” 唐牧之敲了电脑几下,笑道:“现在可不行了,即使有超级计算机的算力加持,也很在网络上难打败那些拥有特殊异能的人,呵呵,比如说‘瑞脑’,他可以无延迟地调用超算的算力,除了‘魅影’,没有其他黑客能和其一较高下了。” 丁嶋安眯着眼歪了歪头:“说道那个‘魅影’,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们国家的人来着。你清楚她的底细吗?” 唐牧之摇摇头,不动声色向丁嶋安示意。 “好了。” 丁嶋安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可以见到,超过万条加密的交流信息,在过去两年里不断涌现,增加。 丁嶋安迅速翻看,大致计算之后,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这样算,刚刚那个查看次数就不作数了,这两年贝希摩斯至少卖出去五百份sp药剂。” 唐牧之点点头,“好在sp药剂的成功率一直在百分之四十以下,即使这五百份sp药剂全部被使用,也最多造出来三分之一的异人罢了,而且这些药剂为了追求成功率而降低了质量,造出来的异人能力有限,至少对贝希摩斯构不成威胁。” “不愧是战争贩子……”丁嶋安摸了摸下巴,“今年sp药剂的出货量又增加了,你说得没错,照这么下去,或许十年之内,五十万分之一的人口红线比例就会被打破,世界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变化。” 唐牧之抬起手,“国外的事情暂且不论,现在要解决的是国内的麻烦。哪都通内部出现了问题,似乎他们的董事长赵方旭也在秘密进行sp药剂的疯狂研发和生产,这件事疑点重重,我抽不开身,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 “抽不开身?”丁嶋安抬头看他,“要我说,哪都通又不是赵方旭的一家之地,你去找那些股东啊,逼停赵方旭的项目不就行了,你说国安是信他搞秘密活动还是信你?” “……哪有那么简单。”唐牧之将毕游龙找他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这件事还是有些危险的,我搞不懂赵方旭的用意,也不清楚他的底牌,贸然去见那些股东,谁理我这个早就退休的人?总之你先去,我提供给你所有暗堡的位置——也不排除还有我不知道的暗堡地址,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这还不简单。”丁嶋安答应了。 唐牧之满意地点点头,比划了个手势:“我先走一步,你尽快回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可以,不过要等我明天爬完大瀑布。” …… 回国之后,玄澄的电话也马上跟了过来。 “真险啊,你说的那个张楚岚差点死了。” “嗯?”唐牧之不明所以,皱着眉道:“不可能,你详细说说,还有,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他受了点伤,休息半个月就好了。藤山跑出来的那个丫头真真啊,和夏禾还有吕良两个全性闹了好大的乱子,张楚岚没被两个全性打伤,被那丫头的木杆子插到了动脉上,唉,要不是冯宝宝出手快给送到医院了,那小子真不一定挺得过去。” “……活着就好。”唐牧之回忆片刻,真真?就是当年他第一次拜访藤山时遇到的两个小姑娘之一,现在大概和张楚岚同岁,她怎么和张楚岚还有全性撞到一起了?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张楚岚在养病阶段,总算从徐四和冯宝宝那里对异人界有了一定了解,他仍在提防,好在徐四他们虽然对自己的背景有所调查,但并不清楚他爷爷和八奇技的联系……还有那个以看病为由缠着他的真真,张楚岚一时也没法搞清这家伙是觊觎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是真的傻白甜。 “吕良还有夏禾,他们没把我的消息传播宣扬出去,这也算合理,如果我身上真的有什么炁体源流,他们藏私独吞也很正常,不过一旦我拜托了公司,那就危险了。” 张楚岚虽在床上养病,但危机感十足,现在他的金光咒已经暴露给了冯宝宝和真真,估计徐四也清楚,那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谁也靠不住,他要迅速取得自保的能力! 拾回了放弃已久的静功,张楚岚夜里打坐,越觉自己梦中莫名出现的功法玄妙非常,常在他下丹田自发流转,使得他每日早晨醒来,都会感到身体的炁又庞大了一分,先天一炁也越发活泼了起来,之前失血过多导致的伤势,也在迅速恢复。 “你看上去,好了很多塞。” 白天的时候,冯宝宝走进病房,盯着一脸不自在的张楚岚看了半晌,“喔,我晓得了,你夜里悄悄练习的功夫还有疗伤的作用,不过你的方法不对……” “啊!”张楚岚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他站起身大喊道:“你监视我?” 冯宝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啥子叫监视?是你嗦得,晚上不能进来嘛,我晚上只好在你窗户外头看咯。” 张楚岚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晦暗阴沉,电闪雷鸣的雨夜,冯宝宝披头散发扒在窗外,隔着一块窗户玻璃死死盯着他,雨水倾泻而下,让她浑身湿得能渗出水来,像贞子一样。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内圣外王 <\/b> 「神机百炼传人马仙洪?」 张楚岚还在津沽的病房里和冯宝宝等人斗智斗勇,另一边,唐牧之却在陈朵这边听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师父,您知道他?」陈朵双手背在身后,亭亭站在唐牧之身前,白色连衣裙勾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黑色长发和耳垂下的纯银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午后透过绿植照射进来的斑驳光影打在她身上,光晕的存在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明艳,活泼,又有些遥远。 唐牧之笑了笑,拍拍身旁的沙发道「你先坐,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陪陪你师娘好不好?」 「好啊好啊。」陈朵好看的墨绿色眸子微微一动,用力点点头,欠身坐在沙发旁侧。 「妍妍呢?她是不是又和陶桃还有马龙他们胡闹去了?」 陈朵吐了吐舌头,悄悄道「我可不是打小报告的人。」 「幼,看不出来还挺讲同门义气?算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们几个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哼,还有王震球,你们一伙儿现在在西南凶名赫赫嘛,没少整蛊别人。」 陈朵面不改色道「师父,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和混球儿可不是一路人。」 「呵,马龙原本挺老实的一个人,跟你们出去几趟都和陆家那两个约上架了,都不是消停的主。」唐牧之摆摆手「算了,说回马仙洪的事儿,你此前听说过他吗?」 陈朵乖巧地点点头,「三四年前就听说过他了,马龙有次接到的调查任务,目标就是这个马仙洪!当时他已经崭露头角,手底下更是有几个拥簇他的高手在,前两年,他和那如虎兄弟的吸古阁频发冲突,他做事态度强硬却又在尽量保持低调,之后又带着人来到了贵州,总的来说,知道他的人不算多。」 陈朵侧身,从随身携带的褐色小皮包里抽出几张照片递给唐牧之。「马仙洪很少惹事,但是一周前,他莫名前去拜访了兰溪诸葛八卦村,据说还和村里人起了冲突,只知道他跑出来后没多久,诸葛青那个眯眯眼也跟着离开了村子。然后就是现在了,小栈的人卖出情报,说马仙洪是所谓八奇技神机百炼的继承人,现在全赶着往他那个碧游村靠呢。」 唐牧之捻了捻手指,「还有一条消息你没查到,马仙洪不久前和全性的人爆发过冲突,应该就是那次暴露了他身为八奇技传人的消息。」 「对了,八奇技?师父,您知道八奇技是什么吗?门里的大伙儿好像都对这个名词讳莫如深。」 唐牧之思忖一番后,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陶桃也知道一些,所谓甲申八奇技,就是在1944甲申年间,江湖上莫名出现的八种玄妙非常的绝技,可以说这八种绝技分别在不同的领域找到了一个快速上升的捷径,而且还拥有种种在圈内人看来早已失传,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功能。」 陈朵眼睛瞪大「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么……原因有很多,简单来说,八奇技诞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也诞生在了一群错误的人身上,所以八奇技的出现不是天经地义,和那些门派秘传的无上功法不同,所有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争夺八奇技,按照惯例,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一九四四年,这都已经过去七十年了,谁抢到,谁没有抢到,还没尘埃落定吗?」陈朵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几个是基本上尘埃落定了,但还有几个绝技的下落至今不明,神机百炼就是其中之一,八奇技引发的腥风血雨你无法想象。朵儿,我把这些告诉你,是要你们几个收敛一些,这次马仙洪和碧游村的事情,你们几个刺头就别蹦出去了,小心挨打。」唐牧之告戒道。 陈朵苦着脸,嘴巴翕动着悄悄道「这种 劝人的话还是交给别人,我可没什么话语权的。」 …… 武当山。 「啪!啪!砰!轰!——」 云龙道长今天例行在揍自己的爱徒,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王也——祖师爷叫你!」 「好,好,就来就来嗷!」鼻青脸肿的王也如释重负,正好光明正大卸掉师父双手的劲力,像只滑熘熘的泥鳅一样从云龙道长的掌中飞走。 「哼!」云龙道长盯着王也嬉笑的背影怒哼一声,暗道「这孽障,最近好像又有精进。」 随即他捂住脸,「不知怎的就收了这么个玩意儿……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祖师爷,呼唤小的什么事啊?」王也笑盈盈地推开门进来,就见到武当祖师爷周蒙盘坐在床榻上,见他来了,马上展开脸上的褶子,从脚下抽出一张纸条,用沙哑的嗓音笑道「小也子!看看!神机百炼现世了。」 王也接过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道「神机百炼马仙洪,地址……碧游村。」 「噢……是其他的八奇技传人吗?马仙洪?没听说过这个名头。」 「呵呵,消息都传到我这里来了,看来影响颇大,小也子,这么一来今年的局势,更加的扑朔迷离了,神机百炼咱虽然没亲眼见过,但炼器士有多么稀少这我可是知道的,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你会去看看吗?」 「血雨腥风?」王也表情凝重起来了,他皱眉道「祖师爷,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呵呵,这件事于你来说也有莫大的生死危机,如果可能的话,老夫并不想让你掺和……我想,除去当年事情的真相,你更想做的,是避免事态发酵的越来越不可收拾。 小也子,你天性出尘,却有济世救难的慈心,在洞中遭遇,又使你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匪夷所思的能力,这就是命,运势有时改,命格却一定会将人裹挟着身不由己,这位马仙洪的事情,你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是极难的。」 王也沉默了片刻后,试探道「祖师爷,既然您都主动让我参与了,不给多透露点信息?这八奇技的秘密我需要去找马仙洪或者其他的八奇技传人探索吗?您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周蒙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王也,微微晃了晃脑袋,语气有些愧怍「抱歉,小也子,老夫没有「那位」一样的魄力,也没有他的能力,言尽于此!小也子,还有一件事,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他。」 王也眼神微动「您是说,找到那个违背天命之人?」 周蒙轻点头颅「天命难违,一旦打破,增损减溢,那因果便会转嫁到打破天命之人身上去,而能承下这份因果却不死不灭之人,莫说老夫枯坐百年,只是偶尔窥探天机便频遭反噬……哪怕是你,也承不起这天道的因果,但这件事又实有发生,恐怕非真正超脱生死的大神通者不能为之。」 说到这里,周蒙长叹一声「术字门的门长,诸葛家的老人,这天下将术数玩转到登峰造极的人都看见了,以至于这几年来,那些人或为窥探天机重伤难愈,或闭关不出求索一条大道,殊不知,没有天生内圣外王的心,都是梦幻泡影罢了。小也子,可惜了,若你能早生几年……嘿嘿,说不定亦能在悄无声息间就了结甲申的因果,我等也能解脱自在了——去罢。」 。 第四百八十三章 暗潮涌动 江西,某处全性集结地。 龚庆的身影淹没在黑暗当中,叫人看不清面庞,明明是这次会议的核心,却像个小黑人一样把自己掩得神神秘秘的。 “嘿嘿,‘掌门’,你可算露面了。”苑陶一袭军绿色工装,眯着眼正坐在龚庆身前盘手上的珠子。 “吔?他那也算露面,整天神神叨叨的。”有人颇为轻蔑地“切”了一声,“扮柯南里的‘小黑’呢?” 夏柳青睁开一只黑黢黢的独眼,有些莫名地说道:“什么科南……大伙都别这么大怨气嘛,龚庆,说说,龙虎山的计划到哪一步了?” 黑暗中,龚庆摊开手,声音清脆:“我这边还是老样子,之前已经提议过了,你们这不是没答应吗?” 苑陶冷哼一声:“为了你的一个猜测,就要我们所有人搭上性命去进攻龙虎山?这群小年轻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不过你小子可别想这么轻易湖弄我们!” 夏柳青也附和道:“小苑说得也有道理,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当年还被吕慈那老狗折磨成这个鬼样子,若不是这次高宁和尚让我出面镇镇场面,我可绝不会再出山了。对了,听说前段时间有个新入伙的吕家小崽子,怎么不见他啊?” 夏禾轻笑着走到夏柳青身边,盈盈笑道:“夏老,那小家伙也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夏柳青嘿嘿一笑,扭头盯着夏禾道:“能啊,他们吕家的各个都能,有一个算一个,我见到了就一定弄死!” 沉冲推了推眼镜,有些戏谑道:“如果是那个吕胜呢?呵呵,咱们全性几十年来唯二的四家子弟,居然都是吕家的人。” “沉冲,你那时候还没加入全性,我得提醒你,最好不要总是提那个名字哦……呵呵,对他感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吕家的人会尽全力杀掉你的。”雷烟炮高宁看上去和和气气,言语中却很认真地多出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沉冲听到这话愣了愣,摇摇头,不再言语。 夏柳青却眯眯眼道:“哼,这小子不就是想知道当年高家的事儿吗?说出来你们没脸面,又干吕家什么事?” 听着他们吵吵闹闹,龚庆眉头皱起,一只手抬高示意,大声道:“好了好了,吵什么?龙虎山的事儿差个契机,你们既然不愿意,要弄死我就赶紧,白瞎我废这三年功夫。” “嚯,这小子,虽然咱们这里不缺奇葩,但上赶着要死的还是第一次见。”一个捏着小纸人的瘦瘦的年轻男子站起身,啧啧称奇,转头道:“各位都听见了,龚庆加入全性第一天就是奔着代掌门这个位子来的,现在咱们叫了他三年的‘掌门’,他却没能得到甲申的情报,大伙儿,怎么说?” 场中一下沉寂起来,按理说,龚庆这代掌门做的也不算失败,只是这关键的一层……虽说当时约定好了的,龚庆做事,只要给出个合理的理由,大伙儿就要全力帮他,但进攻龙虎山只是为他争取时间?这风险未免太大了,得手之后肯定是会被正一和哪都通联手围剿的! 正在这时,夏禾妩媚一笑道:“各位,别死板嘛,掌门的任务是查询甲申之乱的真相,眼下除了龙虎山那边,碧游村不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龚庆双臂环抱,他倒冷静,分析道:“马仙洪那边,我个人觉得希望不大,当然你们要是想抢八奇技那自然无所谓……我可不认为他一个三代甚至四代的八奇技传人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至少不会比我这条线索更有价值。” “哼,只有你还有这些老骨头这么想。”一个年轻人站出来道:“什么甲申之乱,什么无根生?那些跟咱们有关系吗?八奇技才是最重要的!与其在这里和你们浪费口舌,不如我们团结些,直接去碧游村把神机百炼抢到,老苑头,你也是炼器师,你起个头,去碧游村,还是听掌门的跑龙虎山上闹一场去?” 苑陶撇了一眼龚庆,冷哼道:“当然是去碧游村!掌门,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龙虎山上呆着,毕竟打架这种事情也不适合你,现在弄死你,对我们大伙儿也没有什么好处,等你找到一个可以说服我们大部分人的时机,再说也不迟。” 龚庆摊手道:“可以啊,三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几年。对了,我知道一些碧游村的情报,马仙洪手下有哪些人,什么水平我都知道,不过你们想要这个情报的话,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还有这种事?好,只要你的条件不是冒冒失失地跑去攻打龙虎山,别的我们都可以答应。” 龚庆点点头:“留意一个人,鬼门针毕渊,他可是我的启蒙恩师,要是咱们当中有谁伤了他,大伙儿就替我杀了那个人。” “可以!” …… 天师府。 “师兄,最近总是有些愁眉苦脸的,何故啊?” 老天师推着正在说话的田晋中,呵呵笑了一声,而后轻叹道:“我看呐,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呵,又一个八奇技传人出世吗?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的乱子了,现在年轻人知道甲申之乱的寥寥无几,都是那些贼心不死的老头子在惦记,我想,人家既然敢光明正大出世,那就不怕那些老家伙对他下手……再说了,这和咱们天师府有什么关系呢?” 老天师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这次怕是没那么简单了,武当的周蒙昨天给我发微讯,说碧游村的事关系重大,他已经派了弟子参与和见证,希望我代表正一,不去理会这其中的事情。” “这是周蒙说的?不像啊,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他是为了抢夺八奇技。” “我也觉得不像……”老天师沉吟道:“所以我叫灵玉下山去拜访武当了,这件事中有多少隐情,周蒙这老小子说清楚最好,说不清,估计灵玉又得动脑筋想别的法子了。” 田晋中表情有些凝重道:“师兄,你之前总说灵玉这孩子缺少历练嘛,这些年也频繁叫他下山锻炼,结果他倒好,下山一趟被破了童子身,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可不一样啊,甲申之乱和八奇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既然无心争夺,应当尽力避开才是啊!” 老天师无奈道:“我倒是想避开,但是有些人今年可坐不住了。” “你说老陆?” “是啊,没想到他这次连自己的名誉都不要了,要不是他的小辈一番劝说,他估计都要亲自动身去碧游村,也不想想,他动了,剩下的三家能罢休吗?这可好,现在四家的小辈都凑齐全了,都忙着往贵州赶呢。” 第四百八十四章 碧游村 贵州,碧游村。 说来马仙洪刚刚告别爷爷家人出来闯荡的时候,他选择的第一站是津沽,在北上的时候,他遇到的第一个人叫做仇让。 仇让的醒悟和忠诚,让马仙洪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以他们的天赋和本事,本该有一番作为,但事与愿违,他们在凡俗社会和异人世界频繁碰壁,在这种受挫的过程中,他们逐渐消沉,陷入对自我的怀疑,终日浑浑噩噩,完全没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这一点让马仙洪很是痛心,他的两个哥哥,在炼炁上并无天赋,在成年后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在平凡中度日——这很好,他们没有膨胀的野望,他们的德行符合自身的能力,但马仙洪以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该有一个“登场”的机会,他们这样的平凡之人也本该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马仙洪无法影响自己的两个哥哥,于是他离开了村子,他想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在他的预想中,这群人可以是普通人,可以是异人;可以是老人,可以是小孩;可以是伟光正的道德模范,也可以是刚刚刑满释放的罪人;可以是贩夫走卒,也可以是位高权重之辈;所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人生于世,只是因为受外部影响的方向和程度不同,除此之外,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马仙洪在长达十数年的思考后,他自觉已经摆正了立场,他不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于是将自己和多数人摆在了一个位置上,只是他认为,多数人缺少一个领路人来开导他们,来开悟他们,而他恰好作为一个已经醒悟的前人能担当这个角色。 马仙洪没有想到的是,在开悟他人的道路上,自己没有和光同尘,或者说没有让别人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本该来源于自身,他的教化逐渐使自己的身份,地位被捧上非凡的高度,他的想法更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异人”,他是施者,善人,教主,他似乎成为带领迷途羔羊走向圣堂的圣人……但唯独他没有成为普通人。 但马仙洪很乐观,他认为即使自己被迫创立了新截,创立了碧游村,被他人称为老师、教主,这都是这都是暂时的,等天下都认同他的观点,认同古代圣贤的观点,那些受到他教化的人会醒悟,自我成就。 马仙洪没有意识到这是碧游村迟早会和外界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此时他正听到那如虎那边传来的风声,忙着开会遣散碧游村的村民。 在马仙洪面前,他所期望教化的村民,此时酣畅淋漓地展示着,作为一个俗人,在面对危机时他们的正常反应。 从不明情况,叫嚷坚决拥护马教主,到现在人人自危,进退为难。 “村长,这种时候,您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异人表情为难道,他在向马仙洪分析如今的局势。 “张坤大师已经在村子外边查探过了,现在围堵咱们村的,少说有二十人,其中还有四家子弟,一旦我们现在离开,他们肯定会怀疑神机百炼在我们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马仙洪眉头紧蹙,他尽力摆出澹然沉稳的姿态,轻轻道:“我虽然并不相信四家的为人,但你放心,只要我还在村子里,他们就不会轻易为难你们这些普通村民。” “村长,这可说不好啊!”旁边马上就有人忧心道:“他们明面上或许还能克制一时,但估计没了这么个相互监督的环境,很快就会把我们抓住,到时候,不管我们有没有神机百炼,一番拷打怕是少不了了!” 马仙洪身后的刘五魁气的龇牙咧嘴,忍不住道:“你们这些家伙,走也不是,留也不留,怎么这么畏畏缩缩的!都忘了教主怎么对你们的了?真不要脸!留下来跟那群人决一死战啊!” “教、教主?我们可没宣称过自己是新截的人,我们只是在外边犯了点小事,暂时在这村子避避风头而已,马村长只是帮我们解决了那些麻烦,但你们想凭这些就让我们留在这里玩命?”有人眼神惶恐地盯着马仙洪,似乎在这一刻他成为了独裁者,时刻会被统御的群众反扑。 马仙洪在这种眼神中逐渐诞生出了诸多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悲哀,他无法想象,原来自己的无私帮助已经被曲解成完完全全的拉拢手段,也就是说自己是出于利益才做出种种举动……这是他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完全不能承受的。 好在多年的静坐功夫不是白练的,马仙洪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尽力接受着这些普通村民们传递给他的态度和情绪。 “你!教主,刚刚就不该跟他们说什么神机百炼的事儿!” 上根器们受马仙洪的恩惠最多,此刻纷纷站出来为他说话,而且矛头直指其他村民,认为他们愚昧不能看清马仙洪的无私。 “够了!”马仙洪低呵一声,目光灼灼,掷地有声道:“这里每个人该有知情权!你们难道要我一遇到事情就隐瞒他们吗?五魁,小龙,我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 “可是……”钟小龙语塞。 “可是这种事情告诉他们也没好处,教主你自己看看,他们现在围在这里,村里原本的防御部署也没法展开了!” “那就放弃部署防御!”这话不是马仙洪说的,而是一个普通村民。 刘五魁看向他,莫名其妙道:“你们不是害怕外边的人打进来吗?我们一旦放弃防御,你们不也……” 马仙洪也微微侧目看过来。 那人振振有词道:“村长,您常教导我们,要看轻身外之物,向内心索取,那现在不是有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吗?您把神机百炼交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你说什么?!”马仙洪心中一沉,没忍住惊叫出声。 他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有件事他拎得很清楚,神机百炼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那是他太爷爷悟出来的神技,他的家人颠沛流离数十年,就是为了保住神机百炼这门神技,他现在有了渠道和资源,有条件甄选有才德之人将这门神技发扬光大,但他决不能接受滥传神机百炼,这可是他太爷爷的心血! 第四百八十五章 背刺 “你想让我们投降?!”钟小龙咬牙切齿道:“我们已经还了你们自由,不!我们从来没有限制过你们的自由,都是你们自己主动凑上来的!你们受了教主的恩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众村民低头不语,但也不动,他们的动作似乎在无声地告诉马仙洪,他们需要他投降献出神机百炼来保住他们。 上根器的声音盖住了所有人,他们怒骂着村民的无耻,用动作和情绪扇动他们和外界开战。马仙洪像是丢了魂一样怔怔不语,他在内心告诉自己: “马仙洪,到了,这是对你的考验到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决定村民生死去留的存在,我要做的是领路人,是指引者,原来我们两者之间本该是不能有直接的利益关系的!我错了,我本该让他们为我的帮助付出代价的,但现在,要他们付出的代价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马仙洪,决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放弃神机百炼,还是救下这些村民……可是,可是就算我不投降,这些被卷进来的村民明明也不会遭到太大的伤害!我要为抵消这种风险买单吗?我要为他们无条件放弃和否定太爷爷还有爷爷他们做的一切吗?这样一来他们受到的伤害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不!凭什么?我凭什么?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啊!” 看着愤怒到咆孝的上根器和少数村民,马仙洪内心逐渐变得坚定,对啊,即使现在身陷令圄,但我还有这么多伙伴在支持,他们是我最忠诚的伙伴,只要有他们在,我无所不能! 马仙洪感到浑身一阵颤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他一步踏出,面对低头不语的村民们说道:“各位,你们的顾虑我已知晓,我不会背叛任何人,但也不会轻率地选择投降,要待在原地放弃抵抗的,我不拦,愿意和我们共御外敌的,我马仙洪更是感激不尽!事后,无论如何我都尽全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 “偏激、天真、自大、没有处世的经验……听动静他还是可以拉拢到一些人的,可惜这么早就下了定论。” 碧游村外,陶桃放下头戴式耳机,眼神示意马龙将窃听器关掉。 这次碧游村的事,按照唐牧之和唐门的意思来看,不参与是最好,否则不管他们站在哪一方,免不了落一个遭人腹诽的名声,但是没办法,那如虎自己不方便参合,亲自来了一趟四川见了唐明。 唐明如今明面上的身份就是蜀中唐门安防公司的总经理,那如虎圈内的名望很高,又是唐牧之的老朋友,他的委托唐门自然不好推托。 但出乎唐明意料的是,那如虎给唐门的委托是在即将到来的冲突中保住马仙洪一命,为此他愿意付很大价钱,唐明思忖再三,又和唐妙兴商量过后,总算应下了这桩难办的生意。 马仙洪是八奇技传人,所承受的因果恩怨太大,但保住他不在碧游村被人所杀,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这件事之后究竟会招致什么后果,谁也没法保证。 碧游村的局面大概率是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的,但哪都通那边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这大大助长了觊觎神机百炼之人的气焰。 唐门参与这次行动的有四人,都是内门子弟:陶桃、马龙、陈朵和唐尧,唐尧年纪最大,手段也最高强,是四人领队,不过陶桃三人也不差就是了。 唐尧在零四年就开始修炼炁体源流,这些年屡次继承丹噬,虽然失败,但一身性命功夫和毒功愈发了得;陶桃一二年在武当山罗天大醮上力压一众道门高手,被相当人认为是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至于马龙和陈朵,这两人都是唐牧之教出来的,陈朵擅炁毒,马龙么……按唐牧之的话来说就是学得很杂,真正练到登堂入室的不多。 马龙听到陶桃这话,在一旁咧咧嘴笑道:“我可不同意你的看法哦,我倒感觉这小子人挺好的,他没放弃神机百炼救那些白眼狼,至少说明他不傻,而且他这种天下大同的观念,很能拉拢人心呢,他本该是个好领袖的,结果偏偏是神机百炼的传人。” 唐尧撇了他一眼,澹澹道:“我看你没比他好到哪儿去,陶桃说对了,这种情况,他不向外求援,还放弃团结内部的力量,和找死无异。擅战者求之于势,这个人太偏激,也就是太直,和那些被哪都通处理掉的人一样,不能隐藏自己,就算他是神机百炼继承者的事情没有被曝光,也迟早陷入这样的局面。” 陈朵抱着双膝蹲坐在地上,听到唐尧这么说,她歪过头看向三人:“马仙洪,他会死吗?” 唐尧摸了摸下巴,笃定道:“他很可能过不去这关…我们要做的只是保他在碧游村不丢掉性命,但之后会发生什么,几乎可以想到了。朵,不要想太多,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陶桃好看的眉头蹙起:“我也想不到马仙洪能活着的办法了,除非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现在的情况是,单碧游村内掌握神机百炼的就不止他一个,也就是说他和那个仇让活下来一个就够了,马仙洪这种性子,也不大可能会求饶的呢。” “啊这。 ”马龙有些咋舌道:“不用这么着急就判这小子死刑?或者我们换个想法,把那个仇让绑走,让他们不敢对马仙洪下死手?” 唐尧摇了摇头,“想保住马仙洪不死在碧游村的法子很多,你说得这个差不多是最麻烦的。好了,马龙,你还是使使力气就行了,别动脑。” “我去,瞧不起人啊!”马龙嚷道。 嗡—— 震动的声响传来,唐门几人齐齐看向陈朵手中一个对讲机模样的仪器。 “警报响了,村子里有人动手!”唐尧目光一凝,整个人气势一变,肌肉也紧绷起来进入到备战状态。 其他三人也是如此。 “朵儿。”陶桃看向陈朵,陈朵站起身贴在身后的树干上,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左眼。 “视线接通了,这……”陈朵睁开的右眼童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马仙洪,被一个上根器偷袭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无法想象的结局 “呃……噗!” 马仙洪忽地感到背后一痛,脸色剧变,踉跄着向前倒去,上根器中,大个子的哈日查盖反应最为迅速,他眼中神光一凝,迈步扑开了马仙洪,将受到重创的他护在身后。 “教主! ” “教主!” “村长!” 上根器愕然回首,发现丁子桓手中举着一柄细长的直刀,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这个位置——正是在马仙洪身后! “子桓!” “丁子桓?!你做了什么?!” 看到刚才还神采奕奕的马仙洪命悬一线,碧游村的村民开始骚动,除去少部分人凑上前观看马仙洪的情况,其余人一哄而散,他们知道,碧游村完了。 “喂……别走,走了会被外边的那些人抓住的!喂,别走啊! !”马仙洪双目布满血丝,嘶鸣着仿佛一只野兽,他嘴角不断吐出鲜血,还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胸前的刀伤处却弥漫出一股黑色的雾气,哈日查盖嗅到这股雾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紧接着就看到,马仙洪胸前的血肉正在不断消融! “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仙洪双目通红,发出凄厉的吼声,显然是承受不住这种非人的痛苦,只一会儿,哈日查盖便能透过他胸口的伤看到其中不断消融的内脏! “毕老爷! ”哈日查盖目眦尽裂地喊道。 “你们制服住子桓!”毕渊着急忙慌嘱咐一句,丢开拐杖迅速小跑到马仙洪身边检查他的伤势,“这是什么?!”毕渊看到马仙洪的情况瞪大了双眼,随即咬牙抽出银针。 “是,子桓?他是怎么破开我法器防御的……”马仙洪神情恍忽,气息奄奄,讲话时嘴角还不断溢出鲜血,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 “仙洪,别说话!散开自己的炁。”毕渊眼中流露出忧色,他首先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马仙洪的督脉上,这是闭元针,用以堵塞河车运转的通道,如此一来,马仙洪就无法用炁去强行抵抗伤势反害自身,毕渊手上真炁攒动,频频施针,一连十二针扎下去,彻底封闭住马仙洪的炁息和炁脉,他彻底昏迷,陷入假死状态。 “毕老爷,怎么样!”哈日查盖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毕渊刚刚稳定住马仙洪的伤势,此刻的他满头大汗,眼见马仙洪昏死过去,面露绝望地说道:“我原以为这是某种毒物入体,现在看却才发现真正重伤了仙洪的,是一种及细小的利刃,这些利刃在他体内震动,摩擦,让他的伤势看上去就和融化一样!晚了!已经晚了!外伤面积太大,现在他全凭我的银针吊着一口气,随时有可能死去!” “什么! ”哈日查盖内心如晴天霹雳,他完全没能想到,神机百炼争夺战尚未开始,碧游村一方的领袖就陷入即死的困境,他更无法相信,一直以来温和含蓄,沉默寡言的丁子桓会在这种关头突然背叛,而且还成功刺杀了如怪物般强大的马仙洪。 上根器中,除去茅山道士赵归真,其他几人将丁子桓团团围住,第一时间向他出手,然而这场原本战力悬殊的打斗,过程却让所有人都没能预料。 丁子桓最擅长的功夫叫做鬼影行,这是一种和地行仙类似,在江湖上少有流传的秘技,鬼影行是一种极高明的身法,它能够抹去使用者自身的存在感,极适合暗杀和刺探情报……但丁子桓除了擅长这门身法以外,其他方面并不凸出,从综合实力来看,在所有上根器中他可以说是最弱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能力!他的鬼影行现在用起来更加诡异,他的身体运动时会向后拖拽出长长的黑影,他则能在自己运动轨迹,也就是那条黑影之中瞬间移动——真的是瞬移,哪怕是擅长剑气的傅蓉,她的刀却根本砍不到丁子桓的身上! “丁子桓!你到底……”傅蓉紧咬牙关,攥着刀的手逐渐在频繁的砍击中松懈,就在这时,丁子桓的身影显现,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是瞬间,傅蓉眼前就出现一条白线! “这是……刀?”傅蓉神情怔怔,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巽字——风绳!” 傅蓉脚踝上原来早早缠有一道风凝聚的绳子,在这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堪堪躲开了丁子桓这致命的一击,“危险!大家散开!”傅蓉险象环生,没忘记叫唤一声,让一众上根器警惕。 “丁子桓,变得好快!” “那个诸葛青,他不是不参与吗?怎么出来了?” 丁子桓停下动作,场中一下子陷入死寂,谁也贸然成为他刀下亡魂——除了仇让。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你该死啊!”仇让简单查看了马仙洪的状况后,疯狂甩动手中的如意匹炼袭击丁子桓,可惜,以他法器攻击的速度甚至碰不到丁子桓的衣角,仇让仿佛要崩溃,他双目布满血丝,疯狂地吼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丁子桓,我杀了你! !” 鎏金如意的攻击范围不断扩大,甚至险些伤及其他上根器,场外的金勇不断劝阻道:“仇让!冷静下来,不要靠那么近!我们有弹指神通和如花可以消耗他!你这样没用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啊啊啊!”仇让俨然已经杀红了眼,他开启护身法器,朝着丁子桓奔袭而去,丁子桓身化黑影,一语不发,他身形化为黑色的线条跃迁过仇让的攻击,在靠近仇让的瞬间收起刀,一手以惊人的速度按住仇让肩膀,黑影鬼一般的他眉心处飞出一根带血的银针,紧接着,一只大手居然从他额头上伸出,逐渐变大为常人手臂大小。 那只手白皙而有力,紧紧按在了仇让头顶的护身障上。 “什么东西!从他头上冒出来了!” “快动手!仇让的护身法器强度很高,能撑一段时间,寻常法器察觉不到丁子桓的恶意,大家都主动开起来!”金勇一边释放出巨量如花,一边深吸一口天罡气,一击噼空掌朝着丁子桓打去! 于此同时,傅蓉的剑气、钟小龙的弹指神通、毕老爷的鬼门针、诸葛青的风吼、刘五魁和哈日查盖的拳头、还有赵归真也象征性丢出一道符箓……他们主动展开着护身法器,攻击一股脑打向丁子桓。 卡、卡…… 连续几声清脆的琉璃碎裂声响起,众上根器脸色一变,齐齐抬头看向仇让。 卡察! 仇让的护身法器居然被那只白皙的手给生生捏碎!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中,那只手按住仇让的额头,关节处冒出幽蓝的炁光,片刻之后那只手上的真气平息,飞速回收到了丁子桓额头之中。 丁子桓眼神一滞,身上突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他跪倒在地,像是嵴柱已经断裂。 与此同时,仇让惨叫一声,他的双腿居然毫无征兆地膨胀爆炸开来!紧接着在场所有上根器脚踩着的地下突然喷出数道炁柱,那针对所有上根器地炁柱之中暗藏劲力,轰击在他们各自的护身法器上! 刚刚赶到现场的王也,还有距离丁子桓较远的诸葛青、躲在暗处正要出动的唐门几人,还有老远拿着电子望远镜观察的张楚岚、冯宝宝、真真…… 他们见到了无比残酷的一幕:上根器们的护身法器几乎在瞬间崩坏破碎,从地下冒出的,紫色的炁柱狠狠轰击在他们身上,金勇、刘五魁、哈日查盖、赵归真受伤吐血,钟小龙、毕渊和傅蓉性命修为稍差些,手脚骨折,内脏受损,甚至性命垂危……躲在地下的地行仙张坤也没能幸免,勉强从地下游出,吐血昏迷。 碧游村十一位上根器,仇让和丁子桓死亡,马仙洪濒死,剩下八人中,三人重伤昏迷,五人轻伤。 碧游村神机百炼争夺战,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主持公道 碧游村外,环伺的众人察觉到村子里传来打斗的动静,彼时四家潜伏,众人各有顾虑,这就导致第一个坐不住冲进碧游村的,恰好是原本好好在树梢上打盹儿的王道长。 王也第一个冲进碧游村,其他人也不等了,几乎是齐齐闯了进去,原本马仙洪在村子外布置的几个人,别说王道长,就是四家的小辈他们也拦不住,好在闯入碧游村之人没有滥杀无辜,还有专人看护他们,也得以在这种情况下活命。 四家之中,除了陆家的陆琳兄妹没有遮遮掩掩,其他三家都象征性地变换了一下样貌,其他江湖上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如此。 王也冲进碧游村,入目便见到一众上根器被重伤,身处风暴中心的马仙洪则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上,他很快便发现,此时马仙洪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消亡殆尽,他心中震惊和悲哀之余,马上有了动作。 只见他单手掐了个指诀,身周登时生起一团团苍白的烟气,烟雾迅速蔓延并将马仙洪所在笼罩,距离马仙洪最近的诸葛青也身处其中,“住手!你要干什么?”诸葛青惊疑未定之际,脚步一踏定了奇门中宫,随即便要用出巽字法术将王也击退出去。 “躺着的是马仙洪……啧!难办!这个眯眯眼是个术士!”风后奇门是术士的灾厄,王也在术士面前自然不会随意使用,但危机关头,他也顾不了太多,马仙洪的生和死,牵扯都太大,至少要将伤了他的真凶给揪出来,王也当即便用宫移搬运将诸葛青丢了出去,而后快步上前移到马仙洪身前。 “盖周天之变!” 被诸葛青踏开的奇门局,王也掐了诀,霎那间脚下这片奇门格局飞速变换,拨乱四盘,天随人动,巽风引领周天,马仙洪身体中被灌入勃勃生机,加上先前毕渊的一番急救,他的伤势居然稳定下来,不再恶化。 “这是,怎么回事?” 奇门局外,诸葛青感应到局中发生的变化,一股天地间稀疏的生机被抽离出来,灌入到马仙洪体内,方才还气息奄奄的马仙洪,现在他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奇门显像心法!”诸葛青眼中冒出青蓝的炁光,王也和马仙洪身处的奇门变化顿时展现在他面前。 “这人也是术士……只是这奇门格局为什么与我先前开阵时候不同了?”诸葛青心中疑惑王也的手段,不过既然对方是来救人的,那自然也不能再做阻拦。 “呼——这狐狸动作好快,还好赶上了……”王也不动声色地瞥了诸葛青一眼,刚刚诸葛青用奇门显像心法时,他延展奇门对诸葛青用了迷惑之法,让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拨乱四盘的真相。 王也刚松了口气,却兀地发现居然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奇门格局之中,速度奇快,他连忙转身朝着入侵的方向看去,入门所及却空空如也,好不骇人。 “隐身术?”虽然肉眼看不到,不过在这片格局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意念,只见他面容严肃,朝着一个方向一勾手。 “土河车。” 地面隆动,一层层坚硬的岩石从地下冲出袭向入侵者,那入侵者显然也没能预料到自己的行踪暴露,土河车到时已来不及闪避,震动之下那人身形显现,愕然是一个身材窈窕,短发蒙面女子,她身形微微一顿,霎时身周爆发出一圈青白色的强悍的土木之炁,她的速度瞬间快到摆脱了土河车的影响,只是瞬间便攥着锐利的手刺闪到了王也身前。 “我去,这大姐的速度!”王也脸色一变,心中预警之意更盛,一边维持着输送给马仙洪生机和迷惑诸葛青感知的同时,还要对付这么一个刺客高手,不得不说……难度有点儿大啊! 转眼间陶桃已经一个翻身闪到王也身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术士不知道在对马仙洪做些什么,不过他可是第一个闯进村子的,为的是神机百炼这应该没跑,那就不能再让他和马仙洪接触了。 “坤字,冰封掌。”王也变换手势,一掌迎着陶桃就要拍过去,陶桃半悬在空中,丝毫不慌,手刺飞速旋转用侧边将王也的手掌别开,而后按着他的头顶纵身一跃,手刺柄部顿时敲击在王也后脑,王也感到头晕目眩,身子一个踉跄,奇门局还未解除,却见陶桃一个闪身抱走了倒地昏迷不起的马仙洪,而后飞速离开了这里。 “糟,被截胡了。”王也半跪在地上忍着痛楚,好在经他这一操作马仙洪的伤势稳定下来,还不至于一直命悬一线。 这时原本围在碧游村外的一行人也赶了过来,王也受到袭击,马仙洪被人劫走这一幕自然被他们尽收眼底,当即就有人认出了马仙洪,朝着陶桃的方向追去,少数人则是选择留在原地,无他,碧游村这场面属实有些惨烈了,有人这段时间也跟几个所谓上根器打过交道,没想到一眨眼,这些人居然死的死,伤的伤了。 陆家兄妹两人带头上前帮扶着哈日查盖等人稳定了其他上根器的伤势,场面被他们带着一下子定住,有人皱眉闻讯上根器之前发生的事情,哈日查盖等人也不是认不清局势,当即将先前丁子桓背叛,神秘手掌伤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众人自然不那么相信,遂出手将还活着的上根器们控制住,遣散了碧游村内一众还没得到炁感的普通人……没过多久,前去追击陶桃和马仙洪的人中,又有不少人回来了,在场奇人异士不少,居然生生将带着个大活人的陶桃给追丢了,不过这也是他们和陶桃的距离本就不近,加之陶桃身法过人,途中唐尧还用机关做了阻挠。 “各位,你我和神机百炼算是无缘了,不过奇技得失要看缘分,咱们福薄缘浅,还没入马教主的法眼事情便结束了,这碧游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做个主,替这位马教主还有新截的各位主持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算是将众人的目的给洗白了,当即有人亮明身份站出来,暗中争夺的方法失败了,仇让身死,马仙洪被人劫走,现在可以考虑集众人之力明抢。事情到了这一阶段,其他人要再藏头露尾下去,就成为众失之的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后续(一) 2015年,叶可馨作为南不开大学围棋社邀请的讲课老师,在南不开大学讲课,报名的同学中有张楚岚。 唐牧之从毕游龙那里得到公司暗堡发生变故,疑似和哪都通董事长赵方旭有关的消息,开始着手调查。 张楚岚在南不开大学遇到全性夏禾和吕良,惨遭杀猪盘,这时全性在公司的卧底已经得到了张楚岚的情报,吕良和夏禾来到南不开大学就是因为在盗走张怀义的尸体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找到张楚岚。 另一边,唐牧之在张楚岚体内留下的炁体源流被激活,于是让玄澄指示冯宝宝去接触他。 张楚岚在夏禾面前暴露了自己身为异人,第二天,吕良找到张楚岚,先软后硬,告诉了他异人界的一些常识,以及杀死张怀义的凶手信息之后,邀请张楚岚加入全性,被拒绝后同夏禾一起对他出手,却被藤山叛徒真真撞见,三人在校外空地一战,冯宝宝即时找到张楚岚并救下了他,张楚岚被真真误伤,真真也意外得知了张楚岚和神机百炼的事情。 全性二人暂时避退,此时张楚岚身为张锡林(张怀义)后人的事还未大范围暴露,他暂时安全。 唐牧之在委内瑞拉找到挑战极限运动“尾岐八项”的丁嶋安,希望他回国帮助自己调查公司暗堡事宜。 …… 马仙洪意图创造出让普通人变为异人的法器(修身炉)却屡次碰壁,他选择上门拜访兰溪诸葛八卦村,在村子里他的手段引起轰动,并吸引到诸葛栱的大儿子诸葛青,诸葛青决定跟着马仙洪去碧游村看看。 上根器仇让暴露了八奇技神机百炼,马仙洪和没有在公司报备过的异人势力碧游村很快成为众失之的。陆谨得知马本在的后人出世,想要前去拜访,却因身份不得前往,陆琳陆玲珑兄妹决定代替太爷,于是前去碧游村。王也窥探天机知道将有灾难发生,也离开了武当山。 张楚岚负伤,被真真和冯宝宝照料。张楚岚深知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于是迫切想要提升实力,冯宝宝这个“工具人”就承担起了指导他修炼的责任,真真则暂时留在哪都通,闲暇时间就来和张楚岚凑热闹。 张楚岚从徐三徐四那里得知了马仙洪和碧游村的消息,同为三十六贼之后、八奇技的继承者,他也想知道马仙洪会怎么样,在真真和玄澄的撺掇下,张楚岚最终决定前往碧游村。 碧游村被觊觎八奇技之人围住的关键时期,上根器之一的丁子桓反水,重伤了马仙洪,而后在和仇让战斗时,一只手从丁子桓额头伸出,以明魂术得到神机百炼后,有击伤了全部的上根器。 碧游村变故发生,王也以风后奇门的力量稳定住马仙洪的伤势,却被唐门陶桃半道劫走,陶桃将马仙洪交给了吸古阁的当家那如虎。 碧游村的事情本该告一段落,张楚岚、真真和冯宝宝三人却被王家少爷王并拦住,他看中了真真身上的自然精灵,趁着此番前来也是隐瞒了身份,于是直接带着王家的人对三人出手。 张楚岚遭遇无妄之灾,好在冯宝宝实力够硬,三人和王家经历一番苦战,战斗中冯宝宝为了保护张楚岚负伤,三人最终安全离开了碧游村。 离开碧游村之际,张楚岚无意中看到了吕良,并用从玄澄那里搞来的追踪设备在吕良身上放了追踪定位器。 张楚岚开始对冯宝宝的过去感兴趣,并在碧游村回来之后质问玄澄为什么让冯宝宝保护自己。 玄澄没有告诉他,只是说接触冯宝宝的事可能会粉身碎骨,张楚岚胆怯,最终还是没有主动向冯宝宝询问她过去的事,但随着二人接触时间越来越多,他却在冯宝宝这里找到了归属感和清净感,冯宝宝和张楚岚在平日就在学校上课,空闲时间在学校周围的别墅中炼炁。 …… 唐牧之通过关系,针对哪都通进行了一次秘密专桉调查,赵方旭和哪都通七大区域负责人的联络和权力调度被隔断和禁止,赵方旭本人则被送往特定地点进行审查,专桉组在历经两周的调查过后,除去财务,并没有在哪都通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同时因为纳森岛金枝被折断的原因,赵方旭在审查通过后很快回归。 这件事却引起好奇心旺盛的吕良的注意,由他开头,全性几人开始对这件事展开调查。 吕良的定位显示他再一次来到了津沽,张楚岚担心吕良找他的麻烦,于是提前跟踪他。 徐翔暗中有和毕游龙联系过,他在专桉组走后,也愈发担忧哪都通的变故能否给冯宝宝带来长期有效的掩护,于是也着手调查赵方旭的异样,最终发现某处暗堡的异常,他孤身潜入暗堡,发现暗堡中多数人行为举止异常,并且觉醒了先天异能,实力大增,徐翔在逃跑时被追击的几个异人重创,生命垂危。 张楚岚跟踪吕良去了暗堡附近,在这一过程中两人遇到重伤的徐翔,徐翔一个七八十的老人过度忧心冯宝宝,这让吕良产生了好奇,于是用明魂术搜索到了徐翔的记忆,徐翔记忆之中有关于唐牧之的部分被遮盖着难以破解,吕良便只将徐翔关于冯宝宝的经历共享给张楚岚,完事后他唏嘘不已,并承诺暂时保守冯宝宝长生的秘密,张楚岚则陷入深深的沉思和震撼。 徐翔死前将冯宝宝托付给张楚岚,并且将暗堡的异常告诉他,让他不可全部相信公司的人。张楚岚询问为什么指定自己来照顾冯宝宝,徐翔却还没来得及说,就命丧当场。 张楚岚发觉自己依然如无根浮萍,他回去之后撇清了和公司的关系,并对冯宝宝推心置腹,真真同样跟着张楚岚离开了公司。 不久后,张楚岚身为张锡林(张怀义)后人的事情流传开来,他深知自己带着这样一重身份自然危机重重,于是在天下会会长风正豪向他抛出橄榄枝后,他第一时间就选择加入了天下会。 老天师张之维召开罗天大醮,张楚岚受人瞩目,他身边的真真也被迫走到了阳光之下,很快,藤山便来人击伤了张楚岚,并当着他的面抓走了真真。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后续(二) 正值罗天大醮召开期间,张楚岚这边正忙着搜集资料召集天下会的人手想将真真从藤山手中救出来,却遇到下山的张灵玉百般阻挠。 涉及天师府内部争执,加之张楚岚刚刚加入天下会,他决定堂堂正正和张灵玉决斗一场,打斗过程中张灵玉发现张楚岚性命修为不弱,更是用出了阳五雷,便认可了他的资质,并要求他前去参加罗天大醮。 张楚岚自然开口拒绝,不过事后在风正豪的分析下,他明白了罗天大醮背后老天师的用意,为了彻底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和爷爷张怀义背负的因果,还有冯宝宝的身份之谜,他决定前去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 为了救回真真,张楚岚不得已再次联系上了吕良,吕良因为龙虎山的事情脱不开身,于是建议他雇佣唐门的人去救真真,张楚岚在一番考量过后,便如此照做了。 …… 罗天大醮召开前一周,李慕玄的孙女纳森王带着卫来到了中国,公司大半精力都放在纳森方面,纳森王和世界各大异人组织谈判完毕后便回到了纳森,没过多久,贝希摩斯公司决定入侵纳森岛,意图得到神树和其他能力奇特的纳森卫作研究,此时的贝希摩斯在sp药剂的研发上取得了重要成果,他们想借此宣告全世界的异人,新时代要来了。 哪都通大部分临时工被抽调前去欧洲接管纳森岛民中的华裔,并全程秘密见证和参与纳森岛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唐牧之抓住哪都通内部空虚的时机,一方面拜托丁嶋安秘密潜伏进公司暗堡查探虚实;另一方面联系曲彤取得贝希摩斯的实时情报,而后派遣陶桃等人秘密登陆纳森岛,争取在纳森伤亡尚不惨烈的情况下抢先一步毁掉神树。 …… 罗天大醮顺利举行,此前在碧游村露过面的王也、陆家兄妹、诸葛青、陈朵、王并等人纷纷亮相登场,在老天师的刻意安排下,张楚岚凭借不要脸和场外下黑手等手段成功晋级到了决赛,并在最后同张灵玉再度决斗,在张灵玉没有服下剪经散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击败了他,张楚岚向异人界展露出了自己不容小觑的实力,加之有天下会作为靠山,王、吕两家也没法逼问张楚岚炁体源流的下落。 赛后,张楚岚顺利拿下罗天大醮魁首之位,在和老天师的交谈之中,他开始对天师度和八奇技展开一系列猜想,并在最终拒绝了老天师的传度。 此番罗天大醮,全性众人凭借域画毒的能力成功潜入龙虎山,并在罗天大醮结束后开始对天师府发难。全性代掌门龚庆及吕良成功绕开其他人的视野,挖掘出了田晋中一直以来所隐藏的秘密,龚庆以银针结束田晋中的生命后匆匆逃离了龙虎山,与此同时,全性被老天师一人之力击退。 天师府上下得知田晋中死讯,不禁汇聚在一起悲痛怮哭,场中的气氛影响到了一直以来“薄凉”的冯宝宝,她展露出的迷茫和无助让张楚岚深深为之共情,在离开龙虎山的路上,张楚岚终于对冯宝宝敞开心扉,承诺他会成为下一个“狗娃子”保护她,探寻她的过去。 唐门营救真真的行动处处受阻,真真最终还是被带回了藤山,张楚岚从风正豪那里了解到藤山门规森严,真真很有可能受到生死考验,于是决定亲自前去藤山拜访。 这期间张楚岚也同徐三徐四两人有过数次交流,最终张楚岚对两人说出了徐翔死前的嘱托,徐三仍不放心张楚岚一个人照料冯宝宝,但无奈张楚岚已经加入天下会,只得和徐四以权谋私深挖冯宝宝身世的线索,最终张楚岚几人总算注意到了唐牧之,玄澄指使冯宝宝前去接触张楚岚,疑似就是唐牧之的意愿,了解到唐门和藤山的渊源,张楚岚进一步想要通过藤山之行调查唐牧之这个人。 …… 在“内应”华金纳的帮助下,陶桃等人成功在纳森岛战事升级之前抢先以炁体源流和阴阳丹法的能力摧毁了神树,纳森王、卫,以及全部岛民和神树再也没有了联系,但他们依然仇视贝希摩斯和唐门这些所有外来者,贝希摩斯计划落空,又被积怨已久的仇家趁这个机会找上门来,贝希摩斯意图撤退,但航母却被拥有原始蛊的赵遐思入侵,在他的屠戮之下贝希摩斯彻底失去退路,且损伤惨重。 贝希摩斯主事纳森岛行动的罗恩被弟弟俘虏,英雄肖恩和倒吊休战,肖恩作为贝希摩斯剩余力量,游泳最终登上航母和赵遐思决一死战,赵遐思身死,英雄肖恩凭借最新的sp药剂保住了性命,他带领着贝希摩斯残存的力量离开了纳森。 原本灿烂绚丽的神树,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型坑洞,纳森卫加西亚坦白是自己折断了金枝,身为长老的华金纳也坦白是自己利用能力对付了其他卫,帮助唐门的人毁灭了神树,最终华金纳在神树遗骸下静坐寂灭,加西亚被王和卫所原谅,和dc的人一起离开了纳森岛。 纳森岛战役全面失败,罗恩被俘,他的家族让贝希摩斯蒙受了极重大的损失,贝希摩斯出现权力真空,在曲彤的争取之下,她顺理成章成为了贝希摩斯新的话事人。英雄肖恩带着贝希摩斯此次行动剩余的力量回到了美国,因sp药剂的二次服用,曲彤带领的团队有了新的研究课题,肖恩的变化也恰好弥补了没能得到神树的遗憾。不久之后,sp药剂的研发出现重大突破。 陶桃等人顺利回国,唐牧之和丁嶋安两人在此期间通过一番努力,终于确定暗堡变故的源头。 原来是曾经被拖拽进大罗时空未死,又被哪都通关押在暗堡的吕家叛逆吕胜,他已经掌握完整的双全手,并依靠双全手的能力控制了哪都通董事长赵方旭和其他董事会成员,就连华中大区的负责人任菲也在近期被控制,成为了吕胜的傀儡。 而赵方旭之所以根据吕胜的意思极力隐瞒暗堡的一切,原因便是身为食人恶鬼的吕胜早已将全国四个暗堡关押收容的异人给吞吃殆尽,只剩下皑皑骨山堆积,近年来有人开始留意暗堡,为了保护暗堡的秘密,吕胜创造了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极其强大的异人团队,这些异人经过吕胜的改造,经脉发生变化,得到了匪夷所思,极难对付的先天异能;而吕胜本人的修为,也在数年大罗洞观和六库仙贼的修行下,达到了不沾因果,掩盖天机的境界,俨然超脱世间。 唐牧之,丁嶋安调查暗堡的事情败露,唐门成为哪都通的目标,在赵方旭的抹黑和指使下,大半个异人界与唐门为敌,唐门弟子被围困在龙池森林,唐牧之则斡旋唐门和整个异人界之间,并将吕胜之事全盘托出,少林、天师府、四家、藤山、吸古阁、诸葛村、天下会从各地赶来调查事情的真相并助阵唐门。 第四百九十章 后续(三) 前去坐镇龙池森林的正派皆遭到吕胜属下的袭击,死伤惨重,唐门情况急转直下,哪都通带领一众门派和唐门在龙池森林展开一场大战,杨烈、唐妙兴等人纷纷出来应战。 唐牧之集聚诸葛栱、丁嶋安、那如虎、王也、陆谨、吕慈、黑管儿、马仙洪等高端战力和吕胜的先天异人团队决战;而他自己则联合老天师,悯众二人在百京暗堡中对付吕胜。 吕胜并不怯战,在无休止地吞噬异人生命获得提升之后,他斩却三尸,不入六道,超越了一切有情众生,到这一境界后,凡俗世界所不能理解的种种神通都能轻易展现,穿行色界,飞天遁地,执掌变化,洞观过去未来……即便是纯粹的战力比拼,也能以一人之力独占悯众和老天师而不落下风,如今的他已然不在意战力的强弱,他所求之事既永生也已彻底达到,如今所行所作,便是在以创造先天异人的方式改造世界,求一个飞升超越而已。 唐牧之虽然一身神通消失不见,却也能凭借性命修为联合悯众、老天师暂时抵挡吕胜,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最终悯众散尽三世功德以“三障扰诸众生困难法阵”将吕胜的肉身和元神短暂封印,老天师则聚集三十六位道门高人布置斋教阵法,感召上界,接引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降下真仙威能,以滔天雷浪彻底摧毁吕胜肉身。 然而吕胜却并不因此而死,他的元神摆脱束缚,很快遁入六道转世,按照悯众的说法,吕胜没有“住胎之昏”和“隔阴之迷”,一旦降生便能苏醒前世记忆,并且一身神通不失,这次机会错过,再想找到他难入登天,如今唯有在吕胜重生之前的十个月内,找到他所寄生的胎儿,想要消灭此人已经是天方夜谭,只有寻求永久封印他元神的办法。 另一边,丁嶋安、吕慈、陆谨等人全力血战先天异人军团落于下风,关键时刻,杨烈率领唐门几个顶级高手助阵,以丹噬天下无双的威能取得最终胜利。哪都通董事长赵方旭,以及其他董事会成员和同样被受到双全手影响的大区负责人被控制,唐门平安无事。 唐牧之秘密引渡如今贝希摩斯的实际掌权者曲彤回国,以双全手破解双全手,让赵方旭等人彻底摆脱了吕胜的影响。 悯众一战之后,三世功德不复存在,不光今生,来世亦要苦行修功德以作补偿,这一损失亦影响到整个佛门气运,如今正值末法时代,此战过后或许更有佛门妖魔出事作祟,为了稳固佛门气运,弘扬佛法,悯众决定同老天师张之维来一场佛道之争,以道门清气洗涤末法时代的厄运。 此战由于双方立场问题避无可避,亦关系到后来吕胜重生之后的灾劫,老天师代表道门应战,斗法场地便在天师府当中……又是一场天灾级别的大战,悯众惜败老天师一招,但他却于斗法过程中顿悟,虹光显现,此生梵行圆满;老天师亦有所获,成就道门不可思议之功,显露羽化征兆,摆脱了天师度这一最高禁制的束缚。 二人达到这般境界,如此一来,本不惧吕胜重生归来兴风作浪,然而天残地缺,大道无情,老天师准确预料到自己将在七七四十九天后羽化飞升,到时候诸仙引渡,从此畅游仙界,无法卷恋人间之事,况且即使他提前找到吕胜寄托之胎,也无法对其下手;而悯众因欠缺三世功德,一人之力恐不是吕胜对手——至少他要逃走,悯众是无能为力了。 …… 再说张楚岚那边,他的藤山之行在陶桃、陈朵、王震球等人的帮助下顺利了许多,最终成功见到了藤山领袖杨曼,了解到了真真叛逃出藤山的真相。 原来真真和素素一对姐妹因为天赋奇高分别被选为下一任的藤山掌门和大祭司,但在藤山长久未能出世的二人,终究无法舍弃两颗对外界的好奇之心,她们计划秘密逃出藤山,却被杨曼等人提前发现进行阻拦,最终素素持古琴以生命为代价演奏《九歌·礼魂》,那日藤山在琴音的影响下,飞鸟绝迹,游鱼浮白,草木枯亡,用凄绝琴音痛斥藤山的愚昧和封闭,掩护真真逃出了藤山,获得自由。 张楚岚一行人无不为真真打抱不平,唐门之人虽然一向和藤山交好,此刻也没有站在藤山这一边,最终在一番武力较量和苦口劝说下,杨曼和大祭司放弃坚持,将真真彻底逐出了藤山,张楚岚还在杨曼口中试探到了一些关于甲申之乱的消息,理解生死考验,他从此走上探寻甲申真相,寻找冯宝宝家人的长久路途。 …… 佛道斗法四十九天以后,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羽化飞升,外界对此所知甚少,但真正见证过佛道斗法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据说当世除了张之维,唯二在飞升过程中面见过漫天仙佛之人便是悯众和唐牧之,不知此二人在那场见遇后得到了什么成果,总之他们是不再为吕胜重生一事所忧心了。 悯众西行,从零开始积攒功德,而长久跟随着他的,据传乃是一位佛门出身,却天性嗜杀的转世修罗,这二人苦行世间,度己度人,一位功德圆满,一位洗清罪孽,成为一段俗世口耳相传的佛门佳话。 唐牧之则是回到灌县,继续和妻子叶可馨过起了平凡清净的日子,这段时间不乏有赵方旭,还有十老当中的几人前来拜访,想要商议如何解决吕胜之事,但都被他拒之门外,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异人界上层所有知晓吕胜之事的人都苦恼不已。 贝希摩斯研制的sp药剂有了重大进展,他们已经可以生产出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的sp药剂,能够轻易将普通人转变为拥有指定能力的超能力者,并且能将其量产出来;同年,哪都通也掌握了这项技术,并且很快走到明面上,进入大众视野,人类进化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 一年以后,唐牧之从灌县出发,徒步北上,一路上风餐露宿,行为犹如朝圣者一般地虔诚。途中他遇到了数年未见的老朋友光邵,两个即将迈入中年的男人,一路上嬉笑玩乐着,感受地方风俗,倾听凡俗琐事,无忧无虑,如同孩子一样快乐,他们慢悠悠徒步走了有几个月,路途弯弯绕绕的,神奇的是,两人都没有看导航或者罗盘,也不问路,居然就不偏不倚就走到了要去的地方。 时令正是初冬,从宁夏进入腾格里沙漠,入目沙山和荒草披上一层冷冽的雪,天地是一片黑白色,原始而又纯粹。他们在一个遍布星光的夜里,裹着厚重的棉被,用冻皲的粗糙的手掌清扫沙与雪混合的地面……被他们清扫过的地面逐渐展露成一个脚印的形状,纵横东西,在微弱星光的照耀下显得神秘而又古老,仿佛在这个孤独的星球之外,曾经有一个来自宇宙之外的神秘过客留下了痕迹。 唐牧之还在扫雪,光邵见到他的身体微微泛白,变得有些通透明亮,高悬的星空之上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落在他的身上。 光邵仿佛突然从一种混沌的过程中解脱,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着唐牧之讶然道:“对了,我记得黑管儿跟我说过,那个打不死的吕胜,最近恐怕已经复活了?你打算怎么办?” 唐牧之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抬起手,轻轻在光邵眼前打了个响指。 “你瞧……没关系,刚刚我已经解决了。他的元神将永远被束缚在六道之外,意念会被无限延长,陷入永远的无意识当中,即便我们的宇宙消亡,他也不会醒来。” “那你呢?” “我?我就回去灌县咯,就和所有人一样,用心过完自己的一生。” “……怎么了?”唐牧之见光邵迟迟没有说话,向后瞥了一眼,光邵却已经被他眼中蕴含的明亮星空给吸引进去,这一刻,二人似乎真已经不在地球当中了,他们在一刹那超越了时空,没有了引力以及任何事物的束缚,在空旷绚烂的宇宙当中逍遥地翻腾旋转,任意遨游。(全书完) 完本感言 总算写完了……有些话想和大家说一下。 首先是这几章的标题,我用了“后续”两个字来特地说明,而没有用“大结局”来收尾,这是因为我确实没有一步步写到结局,后边三章都是以大纲的形式将剧情飞速跳跃收尾了,没资格说写了个大结局。 然后来谈一谈结尾,其实零八年事件对唐牧之的惩罚很简单,上天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按照坐标到腾格里沙漠收回神通,重返上界;另一个就是一世懵懂,不能再用神通,亦不能再以前世经历改变世界,等到唐牧之转世之后,依然可以重新修行到超凡脱俗。 但在最后,为了解决吕胜的威胁,唐牧之放弃了转世等等机会,在永久封印住吕胜之后,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不论是穿越者还是圣人转世,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会在这个世界平凡地过完一生。有舍有得,也算对其他人公平点儿了。 这也是原定的结局,不过我几次想改来着,因为这样看下去没有什么可读性,果然我到后期就没法写了,只能以这种形式草草收尾,书中当然还有很多坑没有填,在这里只能和大家说声抱歉了,我消磨了诸位的耐性,辜负了大家的期待……真的很抱歉。 其实和主角,或者说和书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最终都没能做到共情,因为他们这些修行人距离我太过遥远了,他们是怎样揣度的,怎样看待一件事物的?我都无从知晓,也猜不到。因为若以无根生的划分,我就是一直在被动活着的第一类人,无术无道,无才亦谈不上有什么德,虽然憧憬这些人的追求和成就,但却始终和他们相隔极其遥远的距离,从我个人的方面来说自然感到疏远和消沉,但从写小说的角度来看,其实就是我犯傻,写书的技巧也太差,其实很多时候,我是可以改变或者避开书中毒点的,但为了维护人设,我没胆量去下笔,因为我觉得改变一个相伴已久的熟悉形象相当于一种背叛,那个人也在我心中彻底成为工具了,啧,舍不得。 说到底还是没经验,主角能力上凸出不畏惧危机和变化也就罢了,我居然还给他赋予一个没什么矛盾的没什么鲜明性格的人设,这是网文的大坑之一,更是新手碰都不能碰的禁忌,我却给他硬生生塞了一百多万字,我在讲一个非人的故事,所以首先就是极少有心理描写,因为这些人清净么,首先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只能就事论事,想写笑点都难,写网文很多时候本来就是博人一笑的,图个轻松,结果我偏偏本末倒置了。 本书前中期还有本末倒置的一点,那就是最开始我写,是善于议论疏于叙事的,写故事就是写故事,扯那么多的玄学理论,真正用到妙处的没有几个,况且我本来也不擅长这些,门外汉一个,不出大的错误就算我运气好了……这些都算是比较惨痛的教训,简单提一嘴。 这几章是我在酒店码的。其实这段时间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外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极大加深我的烦躁,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坐高铁的时候旁边一女的在刷短视频,声算不太大,但我却应激了,在快下车的时候没忍住狠狠锤了一下高铁座位上的那个小桌子,腿也勐地抽搐了一下像犯病一样,后边还在午睡的时候因为精神恍忽迁怒室友,闹笑话了,挺尴尬的,我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加上要期末考试,就厚着脸又默默断更,把手机上和写作还有短视频有关的全部卸载删除掉了,本来以为回家了能缓和一下,结果又撞上楼下搞装修,搞得我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精神萎靡不振,没办法跑酒店来了。 所以说写这些修行人啊,我是怀着崇拜去写的,因为我和他们的差距太大,甚至比一般人都浮躁很多,崇拜是距理解最遥远的一种状态么,疏离感强烈,没法子。 最近两年都没有创作计划了,或许和网文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但这本书能写到今天,多亏了大家对我的鼓励和支持,人是需要表达和认同的,这两点我都得到了,我在表达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写下了本书的第一章,在收到正面评价后又不断激发创作欲望和渴求被认同的欲望,现在我满意了,我总算给自己近两年一团糟的生活带来一点改变和满足,这就够了。 真诚感谢大家,祝愿各位能长久健康,愉悦,阖家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