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传奇战士》 第一章 传奇系统 “我果然是穿越了。”萧战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无比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很奇怪,不知是兴奋还是惊讶,“我居然还带着金手指一起过来了。” 萧战指的金手指,就是呈现于他面前的,仅他一人可见的蓝色透明光屏。上面有一个穿着破旧囚服的男人,跟萧战长得一模一样,左侧是他的属性面板,上面依次显示着: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2 等级:1 经验:0/100 力量:9(普通成年男子每项属性,均为10点) 体质:9 精神:10 准确:10 敏捷:8 根骨:8 而在人物的右侧是几乎一片灰色的图标,分别是:背包,技能,任务,内功,坐骑,宠物,商城,声望,副本,称号,副职业以及“游戏尚在开发当中,敬请期待。”在这行图标里面除了背包和技能、任务可点击以外,其他都还没有正式开启。 “这不是我才下的那游戏的画面吗?” 萧战使劲儿敲敲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回想起穿越前的画面。 萧战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孤儿,但他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苦,相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算是比较幸福的。他并不是天生的孤儿,只是他的父母死得比较早而已,但也给他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只因年龄较小,所以一直寄宿在他的一个亲姑姑家里。 他姑姑对他很好,她自己也有一个女儿,比萧战小两岁,却从没有搞过什么区别对待,厚此薄彼,几乎什么都是一人一份。 到了十八岁之后,因为不方便,他便搬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也没去找工作,反正就父母留下的遗产,也够他潇洒一辈子了,所以平日里就玩玩游戏,与几个狐朋狗友出去旅游旅游,生活好不自在。 最近,盛大新开发了一款单机传奇游戏,以内容丰富,自由度高为嘘头,吸引了不少热血传奇的老玩家。萧战作为一名资深的传奇游戏玩家,他当然也不例外,几乎第一时间就购买了正版游戏光碟。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萧战刚一进入游戏,他便不省人事,再次醒来便来到了这一片荒凉的地方,就连身体也不是他原来那具。 对于一名梦想成为一名快意恩仇,执剑天涯的侠客的萧战来说,穿越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让他唯一感到不满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世和处境。 他出自南都豪门萧家,家中仆从过千,良田万亩,世代从商,称之富可敌国不为过。但坏就坏在他只是一个庶子,而且还是一个被开除宗籍的庶子。 他被发配至北部荒原,也是败这萧家所赐。 四年前,作为长房嫡子的萧傲艰杀婢女被揭发,本来只需打发些银两便可了事,但萧傲当时已经被“学宫”所录取,为了保全萧傲的名声以及前途,便让和萧傲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萧战出来顶罪。而当时萧战才十二岁。 不过此案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此案的主审官在多年以前曾与萧家生恶,他对于萧家李代桃僵的做法无可奈何,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无罪改为轻判,轻判又改为重判。又加之,死去婢女的父母已经被人收买,宁愿不要赔偿,也一定要“罪魁祸首”认罪服刑。 这杀自己的婢女和杀兄长的婢女可是两码事,犯事儿的若是萧傲,就算官司打到中都也判不了邢,但若是萧战…… “艰杀良家妇女,枉为圣人子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特判你刺配八年,流放两万里。” 这就是当时神捕府对萧战的宣判,没有人替他上诉,也没有人来为他送行。年仅十二岁的萧战,就在两个捕快的押解下来到了这北部荒原的采石场。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骂,但最终却让他活下来了,他很庆幸。 如今四年过去了,采石场的士兵换了一茬又一茬,犯人也总是走一批,来一批,算上萧战也是旧瓶装了新酒。 萧战完美地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就连那份仇恨也依旧刻骨铭心。 “你放心的去吧,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 萧战将他最后一丝执念驱逐出自己的脑袋,至此,念头一片通达,便专心地研究起系统的内容起来。 当时,官方宣传,这款游戏虽是取自“热血传奇”,但在很多方面都做了改动,让其更加贴近于现实。萧战不知道制作方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改进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和他息息相关。 首先取消了攻击,防御,命中这些外在表现,转为力量,体质,精神这类的内在身体属性。仅从这一项改动,就可以看出它的现实化。比如防御再高,也不可能将身体上上下下所有地方都包围住,只要被击中要害,再高的防御也挡不住。 同理,生命值和魔法值的存在也是没有意义的。就算生命值满值,到了寿命的尽头,该死的还是该死。 而对于那些还处于灰色不可选择状态的的选项,萧战已经在官方网站了解过了。为了增加游戏的可玩性,制作方为他们上了一把锁。必须触发隐藏的条件,并且完成任务,才能开启该项功能。只不过制作方没有透露是怎样的任务,触发条件又是如何的。 背包是一进入游戏便有的功能,所以萧战首先便打开了背包,但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背包里面空空如也。 没办法,游戏现实化之后,已经没了新手指导,自然也没人给他发放新手大礼包了。 还好,萧战在技能中找到了安慰。以前玩热血传奇的时候,战士第一个技能是在七级才能学习的基本剑术。在这款单机游戏中,萧战一级就可以学习基本剑术,基础步伐。 基本剑术(一级) 熟练度:0/100 简述:点,崩,击,劈,刺,撩,拦,抹,绞,架,带,斩,扫,提,压,截,削,推,挂,云,抽,挑,穿,捧,二十四式基础剑式,每完成一套增加一点熟练度。练成之后增加一点力量,一点体质,一点准确,一点根骨。 基础步伐(一级) 熟练度:0/25 简述:洛书梅花两仪生,阴阳九宫桩内行。八卦步法惊奇变,鸿鹄梭林倭轻盈。乾坤本末避其真,虚空闪进势如风。四象翻转天外现,顺逆九宫寻不停。惊弓步调终玄妙,踏破八方势如牢。浅龙行水浪涛岸,急速进身有万千。春意正是冬来路,太极幻化众生苦。不知人间多磨难,随遇而安身是胆。按照九宫八卦步的步伐每走上一遍,增加一点熟练度,练成之后增加一点敏捷。 第二章 任务 萧战对于技能很满意,正当他要打开任务面板是,一声呼哧响彻在耳边。 “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敢乘机偷懒。” 今日天气晴朗,是自十二月份以来,最暖和的日子,老兵油子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倚在稻草堆上,美美地睡上了一觉,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任务。 一个老兵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见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囚犯呆呆地盯着前面一动不动,他起先还不甚注意。他们和囚犯之间只是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本来没有深仇大恨,何必难为人。再说眼前这人他也认识,叫萧战来的,是众多囚犯中年龄较小的一个,来了三四年了,平日里干活儿也比较卖力。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休息一会儿,怎料他一呆就是半个时辰,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其他犯人岂不有样学样。 老兵抽出腰上的马鞭,就向萧战身上挞去,刮出呼呼的风声。 估摸着是还没睡醒,手脚还比较僵硬,老兵这一鞭没有打在萧战身上,却在他旁边的冻土上拍出一道鞭痕。 萧战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似的就要去干活儿。 老兵见自己出了丑,脸色红得难看,要是被那帮无良的丘八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今天你要是不把那堆石头搬完,就休想吃饭。” 禁食和鞭打是这里最常见的惩罚,但听在萧战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回事儿。 “叮……老兵乔三儿向你发布了一个日常任务——搬石头,是否接受?” “接受!”作为老玩家的对于这样的对话,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当下毫不犹豫地接受。 “叮……恭喜玩家接受日常任务——搬石头,任务奖励:五点经验值,三铜币;任务惩罚:一顿晚饭;任务时间:今日之内,超时未完成任务视作失败。” 萧战果断地接受了任务,高高兴兴地来到那堆石材面前,这才傻眼了。石堆距离城门大约五百米的距离,而面前有起码三吨的石头,要是老老实实一块一块地搬,就算搬到明天也搬不完。 萧战环伺四周,发现没有一样可以用于运载的工具。 “难道第一次任务就要以失败告终?真是出师不利啊。” 萧战有些郁闷,心中臆想着:我要是有一枚储物戒指就好了。 “啪!” 萧战猛地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是傻,储物戒指?我这不是现成的吗?” 没办法,思维定性,在现实生活中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背包这种东西。 萧战蹲在石碓前,东张西望地乘没人注意,将十几块石头扔进背包里面,然后装模作样地在手里抱着一块“大石头”,“步履蹒跚”地朝城门迈去。 背包承重显示的是50,换算成重量单位应该大约是五百斤,一次性装下几十块石头是不成问题的。但萧战不傻,一次性搬运太多的石头,很容易露馅的。 于是,萧战就这样磨磨蹭蹭,硬是让他在太阳下山之前完成了任务,刚好赶到饭点。 “大人,石头搬完了,请问你还有任务没有?” 额。 乔三觉得脑筋有些不够用,他明明看着这小子每次都只搬一块石头,还慢吞吞的,但他还不得不装成一幅我知道了的样子:“恩,就这样,去吃饭吧。” “得嘞。” “叮……恭喜玩家完成任务——搬石头,获得五点经验值,三铜币。” 萧战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每天有任务做,有奖励拿,有饭吃,有觉睡,这样的生活就是做神仙也不换。 但那都是在吃饭之前,自从看到这伙食之后,萧战就想说一句:“在我们那儿,这东西给猪吃都嫌磕碜。” 发馊的稀饭,全是破洞的菜叶子,比砖头还硬的馒头,我以前就是吃这种东西长大的? 萧战很难想象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难怪我没生过病,合着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萧战自嘲着将饭碗放在一边,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但他实在吃不下去。 “孩子,怎么不吃啊?不吃,明天哪里有力气做工呐?” 老孙头一口喝下去半碗稀饭,对着萧战劝道。 萧战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感激,喃喃道:“孙爷爷,我不饿。” 老孙头听萧战这么说,索性也一起坐在地上,看着天边回忆道:“你还记得你刚来这儿的时候吗,也是不吃饭。我就告诉你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不知道你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你不要忘记了你曾今发誓要回到南都,要让那个该死的家族后悔,还有……” 老孙头说着说着,语态变得很伤感。“还有看望我那可怜的孙女……” 萧战双目含珠,听着老孙头的回忆,让他想起了前世英年早逝的父母,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们说话的语气跟今天的老孙头好像,真的好像。 还有这一世,同样待他很好的娘亲以及他离家时年仅六岁的妹妹。萧战从前恨过她们,恨她们不救他,更恨她们不肯来送他最后一程。但萧战如今两世为人,他知道娘亲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不然不会不来送他。 萧战不愿看老孙头苍老的脸庞,因为这样他会忍不住哭出来。 咦…… 萧战忽然惊喜地从地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地跑向另一头的饭堂。他刚才见有一个囚犯拿着两个白花花的馒头出来才记起,这里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给猪吃的。 逢年过节的,远方的亲戚也会托人给这里服刑的囚犯带些银两以及新衣服过来。有钱,自然就不愁买不到东西,所以这里的伙夫每日都会做一些“干净”的食物卖给他们。 “馒头多少钱一个?” “一文一个。” “那我要……我要三个。” 萧战今日完后了一个日常任务,收获了三枚铜币,所以买了三个。 萧战是去也匆匆,来也匆匆,在老孙头眼中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萧战就回来了,手里面还捧着三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 “孙爷爷,我们先一人一个,留着一个晚上吃。” 老孙头没和他客气,接过了馒头,疑惑道:“你哪来的钱?” “哦,今天我搬石头的时候捡的。”萧战随口胡咧咧道。 老孙头:“……” 入夜。 “孙爷爷,我给你揉揉肩怎么样?” “好啊。” “不对,你要说:小战,你给我揉揉肩,行吗?” “好吧,小战,你给我揉揉肩,行吗?” “我接受。” “……” 第三章 家书 点 崩 击 劈 刺 …… 萧战手握着一根半手臂长的短木棍,借着微量的月光,笨拙地比划着基本剑法的二十四式。 木棍有些短,略微偏粗,萧战使起来颇不方便,再加上不熟练,往往一式要反复练几次才能成功。 他能练剑的时间不多,白天要做工,只有晚上可以在大家都睡着了,才能偷出空来练习。 好在这个世界的人的作息习惯与前世有大不同,一般睡得都比较早,但即便如此,一两个时辰下来,萧战也不过将将完成五套,收获五点熟练度。 萧战将短木棍放回原处,悄然地爬上“咯吱咯吱”作响的木床,一天的劳累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一切如旧,只是有一些让人说不出来的改变。 采石场还是那个采石场,北方的气候也仍然那么多变,打瞌睡的老兵,乘机偷懒的囚犯默契依旧,仿佛一切都想从前那样。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原来死气沉沉的采石场今日多了一丝生气,而这个改变都来自那个活蹦乱跳的身影。 “军爷,今天有什么任务安排给我,您尽管吩咐。” 乔三有些无语地望着萧战兴致勃勃的脸庞,脏兮兮的却充满了喜感,心道:莫不是昨日被我吓傻了?哎,罢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乔三良心发现,故意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任务,指着东面:“看见没,今天你只有把那堆搬完了,干什么都没人管你。” “叮……老兵乔三儿向你发布了一个日常任务——搬石头,是否接受?” “接受” “叮……恭喜玩家接受日常任务——搬石头,任务奖励:四点经验值,二铜币;任务惩罚:一无;任务时间:今日之内,超时未完成任务视作失败。” 萧战有些不高兴,经验和铜币都比昨天少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萧战还是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干活了。 乔三要是知道了萧战此时的想法,非气得吐学不成,老子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居然还被埋怨,这世道…… “叮……恭喜玩家完成任务——搬石头,获得四点经验值,二铜币。” …… 萧战现在的所作所为在张望看来显然是欠揍的,属于没事找抽的类型。张望一把将大铁锤杵在地上,没好气道:“我说,萧战你个臭小子,没事儿就滚远点,在老子身边转来转去,把老子都晃晕了。” “啊!”萧战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应了一声,这一抬头不要紧,可是脚下的步伐却又乱了。 “哎,又踩错了,又得从来。” 萧战也不想如此,他完成任务之后就又去找乔三,乔三无奈又给他安排了一个,但这次却没有生成任务。他郁闷地将活儿干完后,对于系统的尿性他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多半是同样的任务只能一天做一次,不然为何称为“日常任务”呢? 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系统的规定他只能接受。在采石场适合他的任务就只有搬石头,要让他去碎石,就凭他现在9点的力量,连普通人都不如,谈何容易。所以闲来无事,便练起了基础步伐。反正基础步伐与基本剑术不同,在这里连识字的人都没几个,更遑论深奥的“九宫八卦步”了。 在他看来,基础步伐只需要25的熟练度就可以练成,应该很容易才对,没想到这“九宫八卦步”这么难,一不留神就踩错了,练了这么多次,他还只成功了一次。 这专注于“九宫八卦步”的奥妙之中去了,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老张”这里,没来的被老张骂了一顿。 萧战失望的摇摇头,正欲避开老张,去往别处继续专研,忽见一风尘仆仆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裹着个厚厚的包袱,挥舞着信封,嚷嚷道:“谁叫林富贵,这里有你的信件。” “我!我叫林富贵。”信使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从草堆里面爬出来,火急火燎地冲着他招手,满脸写满了喜悦。 林富贵兴冲冲地接过信件,还大方地打赏了几枚铜钱,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拆开了封口。 呃…… 林富贵傻眼了,这上面的字除了自己的名字他是一个都不认得,不由焦急道:“哪位兄弟会识字,来帮我念念。” “别看我,我不会。” “我也不会。” 他的战友虽然很想帮他,但是这年头谁识字还来当兵,在家乡做点生意岂不快意许多,所以纷纷摇头。 萧战眼前一亮,就知任务来了,排众而出,试探性地问道:“我帮你念念?” 林富贵狐疑地打量了萧战一样,不确定道:“你行吗?”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大概就指地是萧战这个年纪吧。 萧战无奈地耸耸肩,不置可否道:“反正给我看一眼又不会少几个字。” 林富贵一愣,是这个理儿,爽快地将信封递给他:“你要是能帮我,以后在采石场,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叮……” 萧战撇撇嘴,将纸牵开,照着就开念:“相公亲鉴:陌头之柳色已绿,而君之音信久杳,每日登楼,不觉望眼欲穿矣。我初非效寻常女子,徒以儿女之情,与其丈夫相胶扰,特每隔若干时,亦当一通消息,使我知君在外情形,以慰远念。且高堂有白发慈亲,终朝倚闾望君消息,君果在外另有佳遇,忘有闺中黄脸妇,独不念生身之老母耶?我作此言,初非疑虑过甚,轻君人格,实以过去情形而言,殊觉心有难安。须知酒能乱性,色足戕身,酖毒妖狐,岂容迷乱;前此之事,几至失足,君岂遽忘?尚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并以近状详为告我。是为至盼!” 哇! 萧战刚念完,一种军士就纷纷赞道:“富贵,你媳妇真厉害,这话说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林富贵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是津津有味就对了,对于大家的恭维他也是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其实他心里也是纳闷,我那婆娘要说拿刀倒是熟练,拿笔怕是不太靠谱吧。 果然知妇莫若夫啊。 遥远的万里之外的渝州,一个脸色凶悍的妇人拿着一把杀猪刀,啪嗒一声拍在了巷口以卖字为生的中年秀才桌上。“给老娘写封信,回头我送你两斤猪头肉。” 秀才岿然不动,施施然摊开一张纸,道:“念。” 妇人也不需要酝酿,张嘴就来:“富贵你个天杀的。” 秀才面色如常,提笔就写:“相公亲鉴。” “老娘等你等了这么多年,我妹妹都生娃了,你莫要我守活寡不成。前日隔壁老王……” “陌头之柳色已绿,而君之音信久杳……” 妇人一边说,秀才就一边写,妇人停,他便停,反正给妇人一种我都是照着你念的写的假象。 一痛抒发之后,妇人畅快地拿起信纸,疑惑道:“怎么感觉字少了?” “字字珠玑。” 妇人很开心地点点头,满意极了。 …… 采石场这头,信使送完信,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待林富贵看完了之后,才道:“军爷,要不要写封回信?” 不仅是林富贵,其他的军士也有些意动。离家这么多年,也不知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儿子长大没有? 老父老母尚在否? 媳妇改嫁没有? 在消息闭塞的北部荒原,这些消息都是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 这信使是个做生意的料,就像哆啦A梦一样,缺什么有什么。一听有这么多生意,笔墨纸砚都给你摆好,就请上座。 萧战对于任务向来是来者不拒,毫不犹豫地坐在他们草草布置的案几上,提笔就开写。 …… “有些生疏了啊。” 萧战甩了甩有些酸涩的手腕,抱怨道:“写字还是个体力活儿,废了半天劲儿就赚了7点经验和7枚铜币。” 不管是写信还是念信,也不论数量,反正一天只有一次同类任务,这就是系统给予萧战的无声的答复。 …… 北方的夜晚总是那么明朗,月明星稀之下,萧战放回短木棒,裹着一身臭汗和衣而睡。今天相对昨天而言,进步了不少,可以完成八套基本剑术,但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萧战眼角溢出一滴泪水,沉沉睡去。 第四章 临时账房 “萧战,来跟我走一趟,我们头儿找你有事。” 一大清早,那个大言不惭要罩着他的林富贵就拉着他,不由分说地往外拽。 “头儿?”萧战有些迷糊。 “头儿。”林富贵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头儿就是我们百夫长。” 哦。 这样一说萧战就明白了,采石场是个百户所,最大的官就是百夫长,也只有他才敢在这儿称头。 “百夫长找我什么事儿?”萧战有些纳闷。 “我怎么知道。”林富贵一脚踢开面前的障碍,随口胡咧咧道:“说不定是看你字写得不错,招你当个账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战仔细一琢磨,还真有可能是这事儿。毕竟在这之前,他和所谓的百夫长没有过任何交集,而找自己的又是林富贵,所以这事儿估计八九不离十。 采石场不大,骑马的话,一泡尿的功夫就可以跑个来回。林富贵领着萧战不一会就到了百夫长的营帐前,连通报都不用,直挺挺地就闯了进去。“头儿,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萧战进来的时候,百夫长还在吃饭,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握着水壶……恩,不对,是酒瓶。 至于萧战为何如此肯定那就是酒瓶,呵呵,满营帐的酒味都闻不到,你瞎啊。 百夫长嘴上缀着酒瓶,见来人是林富贵,模糊不清道:“知道了,滚吧。” “得嘞。” 待林富贵出去后,萧战才抽空打量了百夫长一眼,啧啧,说实话,形象不咋样。 脸上脏兮兮的,比他们这些囚犯好不到哪里去,满面的络腮胡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其他的词估计都不太形象。但是脱下厚重的盔甲,只着一身暗红的单衣的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那新奇的胡髯,而是爆炸性的肌肉。 萧战不由自主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大腿和他胳膊的粗细,明智地忘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难怪大白天用烈酒就馒头,资本雄厚啊。 百夫长不理他,萧战也不急,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毕竟作为一名刺配犯,不能要求再多了。 好在百夫长不是什么穷酸秀才,三下五除二就把八九个馒头解决得干干净净,随手抹开嘴上的酒渍,抬起头,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就问:“会算数不?” 萧战一愣,道:“会。” 百夫长又问:“记账呢?” 萧战迟疑了一下,他显然是不会的,但却不愿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便这样回答:“只要让我看一遍样本,依样画葫芦还是行的。” “好!”百夫长听萧战这么说,兴奋地立马拍手叫好。这眼看就到年关了,他这百户所里的账务早已堆积如山,前任司会被调走一个多月了,上头也没给他指派个新的来。他自己就是个大老粗,能挥舞不下百斤的大锤,就是拿不住一支笔。要是不赶在下月二十之前把账本呈上去,莫提官复原职,恐怕就连百夫长都没得做。 如今萧战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急急忙忙地抓着萧战,把他带到了旁边不愿处的一个小营帐。呼哧一下解开布帘子,指着里面大气说到:“只要你在过年前,把这堆帐给我做完了,往后在这百卫所里,想干嘛干嘛,没人敢管你。” “叮……百夫长虬韧向你发布了一个临时任务——整理账目,是否接受?” 萧战咽了咽口水,这个馒头有点吸引人,他看中的不仅是那高达五十点的经验值,更重要的是虬韧的承诺。对于一个失去了四年的自由的人来说,即使是只能在百户所里自由活动也是难能可贵的。所以…… “接受。” “叮……恭喜玩家接受临时任务——整理账目,任务奖励:50经验值,30铜币;任务惩罚:无;超时未完成任务,视为失败。” 虬韧很满意地拍了拍萧战的肩膀,然后大笑着回去了,还美其名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估摸着虬韧多半又是回去喝酒了。 “嘶,这虬韧力气还真大,肩膀都差点给我拍散架了。” 只剩下萧战一人之后,他便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一边揉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同时拿起一本往日的账本观看临摹。 渐渐地,他似着了魔一般,对手中的账本是爱不释手,只听见他嘴里不停地嘟囔:“哎呀,十二车铁矿,每车铁矿重23石,你直接12乘以23不就成了,还一个一个地相加,业余,太业余了。” “还有这这这,百位以内的加减法都能算错,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 开始的时候,萧战还自言自语个不停,到了后来,连吐槽都无力了。 萧战疲惫地放下最后一本账本,皱着眉头揉捏太阳穴,心累啊,这军方的账房实在太不省心了。错漏百出不说,还乱七八糟的,纯粹给他增加工作难度。 无奈,萧战只得如逐浪淘沙般从臃肿的账目中将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先用一本空白的账本记录,待提取完毕后统一整理。就这样,临近太阳下山了,还余下五分之四的内容。 无奈,萧战瞅着天色渐暗,便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今日的成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长舒一口气,径直出门。 “噗通。” “哎呦!”萧战眼睛一黑,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一屁股墩子反弹到了泥地上。 “没长眼的狗东西!”方通见倒在地上的萧战一身囚服,晦气地咒骂一声,正欲掀开帘子,忽然醒悟道:“说!你进账房干什么?” 还未待萧战回应,方通便如暴雨连珠般咄咄逼人:“你竟敢盗窃军中财务,立刻交出来,我饶你一死。狗东西,遇见我算你倒霉。” 萧战双手杵在地上,抬头仰望他,心道:这年头当兵的,果然没几个智商正常的。百夫长虬韧长得像屠夫,这人又有被害妄想症,恩,还有点中二。 “是百夫长大人命令我过来的。”萧战免得吃苦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岂料方通神色一慌,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不可能,军机重地岂容黄口小儿随意出入,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囚犯。” 就几本破账本,还军机重地,你唬鬼吧。 萧战心中不屑地腹排着,嘴上却恭敬:“此事百夫长大人可以作证。” 其实他开口时,方通便已经信了大半,因为账房确实没甚值钱东西。而一般小偷被逮着都会做贼心虚,马脚不由自主就会显露出来,而这小子虽然弱不禁风但是眼睛倒是傥荡。但他反而希望萧战就是小偷,不然他就要好好琢磨琢磨虬韧的用意了。“虬百户命你来所谓何事?” “百夫长大人说年关将至,命我来整理账目。” 方通心下咯噔一声,强作镇定道:“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萧战奇怪地嘀咕,做个账目,能发现什么。难道…… 他忽然恍然大悟,我道这人为什么如此紧张,原来是做了假账,亏空了银两,甚至是……走私铁矿。 萧战心下大震,他之前在账本上发现了多处错误,原本以为是账房先生太马虎,现在看来是方通搞的鬼。 亏空银两不算什么,全军上下都有这个风气,只要不太过,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走私铁矿可是重罪,稍不留意便是满门抄斩。 萧战现在只恨自己嘴贱,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虬韧,沾染上这个大麻烦。显然虬韧是个糊涂蛋,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方通在他底下张牙舞爪。萧战宁愿相信虬韧只是单纯地需要他帮忙,而不是叫他来揭发方通的。 萧战如今是进退维谷,这告吧,走私铁矿肯定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靠山,他得罪不起。这不告吧,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是阴谋就总有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天。萧战不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要是来早了,他会不会被当成同伙对待,甚至被方通要挟,继续为他作恶? 萧战心思电转,沉默了几息,终于有了计较,故而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发现?里面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只能照抄算不算。” 方通拳头本来握得很紧,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如果萧战答得不合他的心意,就污蔑他是外族探子,擅闯军机重地,被就地格杀。但听到萧战的说辞之后,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和颜悦色道:“既然是虬百户的吩咐,你以后就好好做事,如果发现了什么问题,就来向我禀报,少不了你的好处。” 萧战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立马附和道:“是是是,小的以后就以……以您马首是瞻。”萧战本欲说得更加真切,但发现他连面前此人是谁都不甚清楚,找不到感觉,就随便呵呵两句罢了。 …… 待所有人都睡着之后,萧战没有受到账本危机太大的影响,照旧练起了基本剑术。两个时辰过后,带着收获了10点熟练度的喜悦,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正所谓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忧愁明日愁。 第五章 技能提升 正所谓虬韧(求人)不如求己,通过萧战昨日的观察以及从老孙头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上可以认定虬韧是个莽夫。他算是打定主意了,这事儿万万不能告知虬韧,不然回头他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而那方通的来历,萧战也打听清楚了。 正宗的******,其父方定远是镇北军的二等将军,而且手握实权。虽说掌握的是辎重营这样战斗力不强的部队,但是油水却是最足的。在诸多同僚当中也颇有威望,谁也不愿得罪他,要不然在粮草上给你动动手脚,恶心也是能恶心死人的。 之所以把方通调来采石场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正是因为现在万事太平,待在正规战斗序列,反而不容易出成绩。而采石场在去年发现有铁矿之后,立马摇身一变成为了香馍馍,谁都想来掺一脚,只不过最后被方通抢到罢了。 以方通试百户的品级来采石场做一名十夫长,打得就是把虬韧挤走之后自己上位的主意,然后在熬几年资历,出任千夫长也不是不可能。 有句话说的好,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敌人,萧战与方通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但他们确实实实在在的敌人,至少萧战是这样认为的。而方通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眼中那个字都认不全的小流犯,居然能够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将他的心思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然,在账房门口就应该把萧战扼杀在摇篮之中。 …… 孤日,浓云,轻雪,偏帐。 一连六日,萧战都埋首在这张低矮的长案几上,为虬韧和方通劳心劳力。他不仅要让二人都满意,还要将自己成功摘出去。 俗话说,水清则无鱼,如果一群五大三粗地汉子纯洁地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聪明人自然会有疑惑。萧战耍了一个心机,他将假账做得滴水不漏,百户所的收入支出被他精确到了每一天,每一人身上,反正就是让你从账上看去,每一枚铜币都对得上。而切切实实的真账却被他制成了图表,附在每项财务总结的背后,而且是用的阿拉伯数字,领悟力不够强的人绝对看不懂。 萧战是这样思量的,如果上头的人和方通关系不错,前面的账目就足以让大家都过关。倘若日后事发,他也有得推脱。 其实最佳的方案是虬韧出面,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方通擒下,严刑拷打凑齐证据,然后顺藤摸瓜将其党羽一网打尽。最后虬韧升官发财,而萧战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身为流犯,他不贪功,只愿虬韧能念着他的好就成了。 但很遗憾,这只能是他的美好幻想的,因为这个计划中最主要的一人也是最大的漏洞。虬韧作为一名战士,他无疑勇猛的,但身为一方主将,他还差得远。 在当今这个天下承平,刀兵归库,马放南山的大环境下,虬韧是为数不多以赫赫战功晋升的军官。他在两年前还是掌握镇南军主力的千夫长,只因做事莽撞,打了镇军右督尉手下的一名三等谋将,便被贬到了临近北荒皇庭的采石场。 谈到右都尉,则不得不提大顺帝国的军队编制。大顺国地大物博,故设十方镇军镇守边疆,十方卫军拱卫各大地方首府,以及禁卫军守卫中都。 萧战所在的军队便是镇北军,镇北军下分左右二督尉,镇北将军即左督尉,是整个镇北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左右督尉各掌15万军队,下设13处万户所,以及两万亲军。 萧战也同样弄清楚了方通为何叫虬韧为虬百户,而不是虬百夫长。因为军中有军衔和军职两种编制。百户是军衔,百夫长是军职。整个镇北军从上至下的军衔有,镇北将军,一等将军,二等将军,三等将军,万户,试万户,千户,试千户,百户,试百户…… 军职则相当复杂,权利比较大的就比如左右都尉,万夫长,军祭酒等等。 在军中往往军职比军衔重要,因为万夫长肯定不可能是一名万户,至少都是二等将军,甚至是一等将军。 只有虬韧这样的棒槌,当千夫长的时候还是一个千户,现在更是沦为一个百户。话虽如此,但虬韧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一声大丈夫。从军士们的嘴中听出,虬韧不仅对每个兄弟都一视同仁,而且从不克扣任何人的俸禄,甚至知道那位兄弟的家中有困难还主动接济他们。在战场上,他也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绝对不是那种那手下的命换功绩的伪君子。 不过敬佩归敬佩,该骂的还是得骂。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四年,做任务,升级,练技能,然后回到南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不想掺和军队里面的龌蹉,这很可能会让他一辈子都回不去。 …… 黑夜中,萧战一套基本剑术舞得虎虎生威,脚下踩着飘逸的步伐,在零乱的飘雪中来去从容。他将最后一式“捧”出,便收剑而立,脚下的动作也停下了。 “叮……恭喜玩家基本剑术等级提升,增加一点力量,一点体质,一点准确,一点根骨。” “叮……恭喜玩家基础步伐等级提升,增加一点敏捷。” 连续几日的修炼,终于让萧战在账本上交之前便将技能提升到了两级,现在他的属性已经不比正常人差了。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2 等级:1 经验:50/100 力量:10 体质:10 精神:10 准确:11 敏捷:9 根骨:9 基本剑术:0-400 基础步伐:0-100 背包:20铜币 在没有野怪可打,没有副本可下的日子里,做任务便是升级的最佳方式,他如今也有了50的经验,只要将账本一上交,他便可以升到二级,而修炼第二层基本剑术的等级要求是三级。 他最在乎的并不是等级,因为他至少需要十级才可以学习第一个主动技能,而这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反而是两个基本技能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惊异,自从基本剑术提升至第二层之后,他便感觉这二十四式基本剑招仿佛活过来一样,即使手提的是木棍,也给他一种如臂使指的错觉。 况且它还能增加萧战的根骨,虽不知其作用,但肯定和资质有关,他还是很重视的。 第六章 欺辱 寒风呼哧,在一望无际的大荒原上,马蹄声作,一队五骑人马顶着冰冷的飘雪飞驰。定睛一看,竟然人人身披黑色轻甲,在冬日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但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寒冷的侵袭。面容严肃,坚毅的眼神永远望着前方,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停。”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忽然勒在奔驰的骏马,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握拳向上一举。后面四骑便立刻齐刷刷地稳在前人一丈开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令行禁止恐怕指的就是这样的队伍吧。 “还有多远。” “半个时辰便可赶到。” 前人颔首,手中缰绳一抖,一人一马便如一根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后面四人则稍稍落后数丈之远。 …… “哎,果然和野蛮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萧战很无语,明明前日他便完成了虬韧交代的事情,但那莽夫就是一根筋,偏要萧战再检阅几遍,不到年关不准出来。 因为在他的眼里,时间是和效率是划上等号的,上一任司务每次都是踩着点做完的,所以别人干了几年就被调走,升官发财了。而萧战一看就少不更事,既然能力差就应该更加用心才是,故而命他就算是坐着发呆也得待在账房里面。 昨日,他将《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这些前世的“幼儿读物”默写了一遍,总算熬过了一天。 今日,《三十六计》才写了一半,便坚持不下去了,乘着没人,偷偷溜了出来。 正当他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时,一声急促的呼喊从背后传来,由远及近:“战哥儿,战哥儿。” 萧战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在采石场只有“小林子”一个中都人才会带“儿”字音。他的年龄比萧战还要小,原本是官宦之家,父亲是户部郎中,后因贪污赈灾钱粮,被推至应天门斩首,而“小林子”也因此被牵连,发配至这苦寒之地。 估计是年龄相近的缘故,两者的关系还不错,平日里多有往来,所以萧战称呼他为“小林子”,“小林子”也乐得接受。 萧战恍惚期间,“小林子”已经绕到他的前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孙……孙爷爷被人给打了。” 萧战心中一紧,但嘴上却不得不安慰道:“小林子,不要急,你先带我去,路上慢慢说。” 萧战听着小林子的叙述,心中是既焦急又愤怒,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越趟越快。如果说除了母亲和妹妹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值得他战斗的人的话,那个人便是老孙头。在采石场的四年,两人说是相依为命不为过。老孙头当他是孙子,作为他亲情的寄托,而萧战又何尝不是打心底将老孙头视为自己的爷爷。 现在有人欺负他的亲人,而且是一种蛮横的姿势,怎能让他不怒。 采石场面朝北部荒原,背靠十万大山,以前只产岩石,但从去年发现铁矿之后,便分出一部分人去开采铁矿石,老孙头也在其中。 矿洞对于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来说,是一个发财的好地方,因为只要每日挖到的铁矿超过十块,每多出一块,便可以得到一铜币的奖励。但这种奖励通常是和老孙头无缘的,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营养不良,老毛病也经常反复,基本上每日都完不成任务。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老孙头今日发现一处铁矿密集的矿坑,本想向监督的军士报告,讨些赏钱,没料竟被黄苟那群人给盯上了,硬说是他们先发现的。老孙头自然不肯,便与他们理论,但黄苟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几个人围上去,一人打上几拳,踹上几脚,老孙头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黄苟是采石场一霸,以前便是地痞流氓,在市井上为非作歹,后来惹到了一个官家子弟,便将他一干同伙一网打尽,打发到了这采石场。 到了采石场之后,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借着一起过来的几十个小混混继续欺良压善。让矿洞的那些没有力量又毫无背景可言的普通流犯苦不堪言,辛辛苦苦一天的报酬大多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待萧战赶到的时候,老孙头正神情痛苦地躺在地上,而他的胸膛却被一只脚给踩着。萧战见此,哪里还能忍耐,也不管人多人少,距离那人还有十步远就开始冲刺,转眼就到了跟前。 双腿在空中飞扬。而背对着萧战的崔虎只能疑惑地看着同伴眼中的惊诧,以及越张越大的嘴巴,浑然不知背后的偷袭。 在这个世界里,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弹石,就是将材质比较坚硬的打磨光滑,然后互相碰撞的游戏。在众人眼中,崔虎就是那个被击中的弹石,在空中飞跃了一两米,在地上扑哧扑哧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要知道地面不是水泥,也不是软土,而是由大大小小的碎石构成的凹凸不平的石地,以血肉之躯在地上滚两圈都会割出几条口子,更遑论从空中摔下来的崔虎。 看着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崔虎,萧战总算好受了许多。 没有人可以欺负了自己的亲人而不受任何代价。 见崔虎的惨状,几个同伙儿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黄苟更是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萧战:“你个狗东西,竟敢伤老子的兄弟。” 萧战和小林子一人一边,将老孙头架起来坐在地上,萧战一手抚过老孙头的后背,头也不抬地回到:“狗东西骂谁呢?” “狗东西骂你呢。”黄苟毫不犹豫地反击道。 “噗嗤。” 黄苟听声音是从自己这边发出来的,恼怒地瞪过去:“你他娘笑啥呢?” “苟哥,他骂你是狗东西。” 黄苟神情一滞,一张黑脸瞬间涨得通红:“别他娘的叫我苟哥,叫我老大!” 那人这才发现自己闯祸了,赶紧认错:“是是是,老大,老大。” 解决了内部矛盾,黄苟这才********准备打理萧战这个罪魁祸首。“狗……兔崽子,你骂老子的事暂且不论,你伤我兄弟的事儿怎么说?” “你想如何?” “很简单,随便赔偿个几两银子的汤药费就成。 萧战觉得这个价钱很公道,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恩,可以。” 黄苟大喜过望,老孙头却急道:“小战,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萧战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对着黄苟道:“你的事儿我们算清了,那便来算算我的账。” “你又有什么幺蛾子?” “难道打伤我爷爷,你们不需要赔钱?” 黄苟听着萧战还想要钱,立马就不耐烦了:“你将如何?” “很简单,随便赔偿几十两银子的汤药费就成。” 黄苟索要几两银子,萧战就往上翻个十倍,看谁吃亏。 “小子,你敢耍我!”话说到这个份上,黄苟就算再傻,也清楚萧战是在耍他,哪能不怒,抄持这一把鹤嘴锄大步向萧战趟来。 萧战面对来势汹汹的黄苟,脑筋一时运转不过来,根本不知如何应对。眼见鹤嘴锄的钝断将要砸在他的肩上,身体却如条件反射一般后退,险险躲过了一击。 一击落空,黄苟也不停手,继续乘胜追击,仿佛不把他打趴下就不甘休。 萧战连续躲过几次攻击,顿时醒悟到这是基础步伐的作用,同时发现黄苟虽然凶猛,但他依然只是狗。全凭着一股子本能,根本不懂战术,所以萧战渐渐镇定下来。 故而萧战一边从容地劈开势大力沉的锄头,另一面却在不知不觉中拿起了老孙头身边的鹤嘴锄。 黄苟屡次不中,心中恼怒至极,羞愤之下用尽全身力气从上而下斜劈在萧战的肩部。萧战吓得亡魂大冒,身子一矮,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丝毫不顾及形象。 见黄苟毫不留情,他也动了杀心,索性舍得一身寡,也要和黄苟拼个你死我活。乘着黄苟用力过猛造成的踉跄,向他拦腰砍去。 黄苟虽然重心不稳,但是从余光中瞥见了萧战的偷袭,自然也有应对之法。毕竟大哥的名头不是平白来的,而是大大小小几十场战斗打出来的。 正当两人的锄头将要碰撞在一起是,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萧战下意识地扭头过去,发现是一个军士,忽听老孙头一声惊叫,转过头时便触上了黄苟狰狞的笑容。萧战暗道一声:要遭,心下一发狠,干脆再在手上加一把力。 两把鹤嘴锄激烈地相交在一起,摩擦出剧烈的火花以及刺耳的金戈声。 萧战本来占据优势,却被那军士的一声叫唤消磨了大半,到后来竟然没有拼过黄苟,一把鹤嘴锄脱手而去。 黄苟得势不饶人,撵得他到处乱窜。直到那军士慢吞吞地走到近十米处,黄苟才不甘地停了手。 “你耳聋啊!我叫你停手,没有听见?” 第七章 升级 萧战本想着军士能为他做主,岂料还未开口,那军士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甚至还倒打一耙。 萧战不服气地质问道:“我明明已经停手了,是他穷追不舍。” “狗屁!还敢狡辩,老子看得清清楚楚,岂容你胡说八道。” 黄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得理不饶人”道:“就是,你问问大家,当时是谁不依不饶的。” 不知谁先起了一句“狗东西干的”,后面的人也跟着这么喊。 黄苟听得眼皮直跳,明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他总有一种不可言喻的代入感,不爽道:“大人,他不仅对大人您的话熟视无睹,还仗势欺人,打伤我的兄弟。” 黄苟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狡黠的眼珠子里硬是挤出一滴眼泪,但也只是一滴,“哽咽”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后面的小弟一看大哥都跪下了,立马有样学样,异口同声地跪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程琼就一个小小的伍长,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一呼百应的滋味,得意地笑容绽放在他那菊花似的大脸上,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老子就是天”的气息。 这人得意啊,就容易忘形,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如此。 程琼亲切地拍着黄苟的肩膀,傲然道:“放心,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打你们,就是不给我程琼面子。谁伤了我的面子,我就让他后悔一辈子。” 黄苟最忌讳的便就是这个狗字,程琼或许是无意的,但他却不这样认为。“坏人老子做,却只能拿零头,你他娘的空手套白狼,还装模作样的。” 听着程琼和黄苟默契的对白,萧战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程琼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以为他们被自己的威严所折服,更是嘚瑟,居高临下地对着萧战说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 “我就知道你想强词……”程琼话都说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就像拉了一半的屎拉不出来又收不回去。“你……你怎么能无话可说?” 萧战白了他一眼,像看白痴一样,“对牛弹琴,图费口舌。” 程琼羞怒,“你竟敢辱骂于我?”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萧战也不再隐忍,步步逼近道:“你辜负皇恩,中饱私囊,是为不忠;蝇营狗苟,欺良压善,是为不义,似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徒,骂你又如何?” 程琼被他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半天喘不上一口好气,干脆抽出腰上的马鞭,就要像他挞来。 老孙头为他焦急,萧战却不慌不满道:“你不能打我。” 程琼咬牙切齿:“为什么?” “因为我要为百夫长大人整理账目,打了我,误了百夫长大人的大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琼却是不信:“小娘养的,你以为老子会听你信口开河。” 萧战浑不咧地将双手伸出去:“你有种就试试。” “……” 见萧战有恃无恐的样子,程琼迟疑了。耽误百夫长大事的责任,他担不起。 黄苟却是不依了,死皮赖脸的爬到程琼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掉:“大人,他不仅打了我的兄弟,还想抢我们的活计。” 黄苟是条聪明的狗,他知道程琼最好的是面子,最喜欢的是银子,只要抓住了他的这两条命脉,程琼他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大人,您看,这么密集的铁矿坑,有了它,我们就发财了。” 还真是。 程琼两眼放光,他一眼见瞧出这块矿坑的大概产量,而且开采难度极小,只要开采得当,很快就可以赚一大笔银子。 萧战扫兴地提醒道:“这是孙爷爷发现的。” 黄苟当即就反驳道:“胡说,这是崔虎发现的,不信你问问大家。” 周围要么是他的人,要么就胆子小,不敢说实话,自然附和者多,反对者寥寥。 萧战冷冷一笑:“那我孙爷爷的伤,你如何解释?” 黄苟理所当然地回应道:“自然是摔的。” 程琼也装模作样地仔细瞧了几眼,故作深沉道:“恩,应该是摔的。” 呵呵,萧战嘲弄道:“所以我才说是对牛弹琴,图费口舌。” 程琼当即恼怒:“你莫以为有虬百户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实话告诉你,虬百户早晚都是要走的,老子跟着方百户,收拾你就跟撒尿一样简单。” 萧战不屑地撇撇嘴:“说不定到时候我都已经走了,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嗤!”程琼嗤笑一声:“无知小儿,你懂个鸟蛋,虬百户马上就要调走了。” 萧战一愣。 “虬韧这个王八蛋。” 如果他会诅咒术的话,那虬韧应该死了不下一百次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夸下海口保我无忧。 “叮,恭喜玩家完成任务——整理账目,获得50点经验值,30铜币。” “叮,恭喜玩家等级提升至二级,获得两点自由属性点,请自行分配。” 呃。 萧战不知怎的,出来一小会儿,任务稀里糊涂就完成了。“莫非来人了?” 萧战正迷惑着,忽见程琼的背后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两个他都认识,正是虬韧以及方通。但其后的五个黑甲战士他却从未会过面,联想到任务的突然完成,萧战猜测他们应该是左督尉的亲军——铁血黑甲军。 黑甲战士此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收取采石场的年度账目,还有便是受上官之托巡视铁矿的开采状况,虬韧问心无愧,自然无不应允,但没料出了眼前这摊子事儿。 虬韧一脸黑气:“怎么回事儿?” 程琼作为当事人,有些做贼心虚,立马双手合礼道:“报告大人,有几个流犯闹事,我正在惩治他们。” “恩?” 虬韧不善地在众人身上扫了扫去,最后停留在萧战身上,不满道:“萧战,老子找你半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虽然虬韧也是自称老子,但萧战却没多少抵触心理,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带口腔的,并没有侮辱人的意思。 黄苟抢道:“百夫长大人,萧战平白无故打伤我的同乡,请大人做主。” “请大人做主。” 虬韧没有盲目相信他们,而是质问道:“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萧战干脆应道:“是。”又见虬韧要破口大骂,他赶紧又接道:“您先瞧瞧老孙头再下结论不迟。” 老孙头连忙在小林子的帮助下爬起来,向虬韧行礼:“大人。” 虬韧见老孙头年事已高,摆摆手算了,但见他浑身上下无一处好地,质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萧战落井下石道:“这位伍长大人说他是摔的。” “放屁!”虬韧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如此荒唐的说辞怎能让他信服。“你给老子摔成这样试试。” 萧战一把抹干脸上的唾沫,嘀咕道:“又不是我说的。” 萧战声音虽小,但虬韧还是听清了,瞪了他一眼,便朝程琼发泄去了:“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 程琼里面单膝跪地:“大人莫听他的一面之词啊。”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他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程琼眼睛提溜一转,便解释道:“崔虎发现了一处新矿坑,老家伙眼红便说是他先发现的,最后二人便争执扭打起来。后来这萧战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崔虎打了一顿,便成了这样。” 萧战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货头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醒了。其实程琼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他相信这下萧战肯定无从反驳。 黄苟本来就以程琼马首是瞻,自无自毁城墙之理,带着几十人也同时附和道。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虬韧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真谁假,只能问问萧战还有何话可说。 萧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问道:“敢问大人一句,一只狐狸的话可不可信?” 虬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不可信。” 萧战再问:“那一百只狐狸的话呢?” 虬韧那榆木脑袋似乎有些开悟了,“当然更不可信。” 萧战耸耸肩,一切都在不言中。 “……” 第八章 我杀人了 “咳咳……” 程琼是方通的人,定不会让他吃亏,开口道:“程琼的为人我很清楚,你既然指责他说假话,那你便要拿出证据。” 萧战莫名其妙地反问道:“我何时针对过程大人?” 方通不耐烦地挥挥手:“少给我玩文字游戏,有话就说清楚。” “在事情发生之前,程大人并没有到来,所以他也只是受了蒙骗而已。” “哦?”方通抓住了萧战的漏洞,狡黠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证据喽,那你又如何证明你不是那只小狐狸。” 方通不屑地扫了所有在场的犯人一眼,“要知道,你们都是犯过大错的流犯,尤其是你还是一名欺奸之徒,谈何信用可言。” 方通提及萧战的时候,嫌弃之意比他人更甚。 萧战漠然,这也算是他的痛楚,虽然很多人都清楚十二岁的萧战是没有那个作案能力的,但那又怎样?神捕府办的铁案,谁敢不服? “我但求问心无愧。”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无比清澈,就连天上飘落的白雪都为之失色。 虬韧最烦的就是处理杂物,要他杀人绝无二话,但要他断案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啊……”虬韧烦躁的大吼一声,拍板道:“他娘的,用最简单的方法,谁打赢谁就有理。” 跪在地上的黄苟眼前一亮,他觉得虬韧这个主意实在合他的心意,刚才要不是人太多,萧战已经被他拿下了。如今再来一次,萧战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当下打蛇上棍道:“大人英明,全凭大人吩咐。” 如果是之前,萧战也许还要犹豫片刻,思虑再三,他和黄苟的实力差距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大,但也在伯仲之间,他并没有万胜的把握。但如今他已经两级了,多出的两点自有属性刚好拥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 见萧战和黄苟都同意,虬韧大喜,有些兴奋地让众人让开,给他们二人腾出空间来。 自从被打发来这采石场之后,连个能过招的人都没有,他的敲山青铜锤早已饥渴难耐了。虽说无法亲自上场,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黄苟随手捡起一把鹤嘴锄,在手上掂量了掂量,有些不太满意,但也无法儿,整个采石场除了虬韧就只有方通可以配备刀兵,所以再不顺手,他也只有将就。 萧战则是走到黑甲战士面前,恭敬道:“大人,可否借剑一用?” 被萧战询问那人一愣,随即与领头对视一眼,只见那人微微顿首,并未说话。 “我这把剑斩过十二名马贼,一头猛兽,我希望你不要辱没他的威名。” 萧战伸出的手一颤,看到他毅然的眼神,同样坚定道:“我不会。” 萧战双手接过利剑,隔着空气都可以感受到其上的杀意与寒冷,在空中抖了一个剑花儿,大笑道:“好剑!” 此剑虽不是系统武器,不能直接给他战斗加成,但配合起基础剑法,绝不是黄苟可以挡住的。 这第一战,他赢定了。 眼睁睁看着萧战拿到一把顺手的武器,黄苟有些傻眼了。说好的公平战斗呢? “接着。” 方通是铁了心要萧战失败,最好是让他死在这场决斗当中,便将自己的佩刀取下扔给黄苟。 黄苟握着刀柄哈哈大笑,虽说不是他最擅长的大环刀,但砍头依然利索。 “好!” 这声“好”是虬韧叫出来的,在他看来,两个人一人拿一把锄头决斗像什么样子,只有刀剑之间的拼杀才能让他热血沸腾。 萧战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心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立场。 萧战和黄苟两人分东西而立,手中或刀或剑,待虬韧一声令下,黄苟便真的化身一条疯狗挥舞着大刀咬了过来。 萧战没有选择和他对拼,而是错开他的刀锋,一式基本剑术直点他胸膛。 黄苟感受到胸前的冷意,顿时亡魂大冒,强行变招,用刀背将萧战的剑撇到一旁。萧战自知力量不如他,手腕一转,一道圆润的弧线贴在刀身上划破了他的衣服。 黄苟蹬蹬蹬连退三步,看向萧战的眼中完全不掩饰他的震惊,他完全不知道有剑的萧战和没剑的萧战完全是两个人。更何况萧战在开打之前,便在力量和敏捷上各加了一点,如今他的属性已经今非昔比。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3 等级:2 经验:14/200 力量:11 体质:10 精神:10 准确:11 敏捷:10 根骨:9 基本剑术:0-400 基础步伐:0-100 背包:50铜币 力量可以让他在对拼时,多一分筹码。敏捷不仅使他的步伐更加轻盈,出剑也会更快几分。一点力量,一点敏捷,是当前的最佳加点选择。 想想当时黄苟是如何追杀自己的,萧战便得势不饶人,几息过后,黄苟的身上便多了几条伤口。 “真是邪门了。” 黄苟看着狼狈,但其实像这种入口不深的伤口,对他这样常年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不仅不能造成影响,反而会激起他的凶性。他所忧虑的是萧战力量不大,速度也不快,但出手准确狠辣,脚下也滑不留手的,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萧战越战越勇,技能也愈加得心应手,胜负仿佛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啊!” 老孙头! 是老孙头的声音。 萧战正要一剑拿下黄苟,结束这场战斗,忽然听见老孙头的惨叫,顿时扭头望去,入眼便是老孙头神情痛苦地跪在地上。 直此电光火石之刻,萧战听着耳后呼呼的风声,如背后长眼一般弯腰侧身,躲过黄苟的偷袭。 在后悔自己的大意与黄苟的卑鄙之时,萧战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倚天屠龙记》中武当派的一招天地同寿,正正切合他此时的场景。 萧战挽过利剑,如自杀一般插向自己的腹部,待要误伤之时,剑锋一转,便贴着腰间的囚服斜向上抵住黄苟的心脏。 哗! 此时情况当真凶险万分,所有人无不为萧战捏了一把冷汗。黄苟的刀刃就停留在萧战的左肩之上一寸之处,萧战要是再慢一点,他整条手臂就没了。 “漂亮!” 虬韧首先发声,“萧战你这一招真是漂亮,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有看过这么霸气的剑招。” 虬韧这次确实不算胡诌诌,天地同寿绝对当得起霸气二字,此招一出便是打的“敌死我伤”之意,对自己不够狠的人,根本使不出这招。 萧战对自己不够狠,但他肯定黄苟肯定比自己更怕死。因为他是一条野狗,而不是忠狗,而野狗都是怕死的。 此战算是萧战赢了,两人同时撤开武器后,他便向黑甲战士走去,准备向他道借剑之谢。 “卑鄙!” 萧战听到虬韧的怒斥后,完全容不得他丝毫犹豫,因为刀上寒意已经刮到头上了。他此时的潜力激发到极限,飞快地向左旋转一步,再旋转一步,再一步……连转五步,借着转动的向心力,一剑削向他的脖颈。 头颅! 好大一颗头颅在飞扬。 “我杀人了。”萧战任由喷发的鲜血冲刷自己的脸庞,手中的剑还高高举着,带着莫名的情绪自言自语道。 第九章 微型金疮药与乌木剑 “叮……恭喜玩家杀死一个普通人类(10级),获得25点经验值。” “叮……恭喜玩家拾得12枚铜币,微型金疮药(2),乌木剑。” 萧战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沾满鲜血的剑,直到系统的提示才被拉回了现实。“杀人原来这么简单。” 他曾今还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杀任何一个人,即使传奇系统逼他也不会去做,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直到黄苟身体中的血液喷发而尽,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反对这种一怒杀人的快感。 在游戏中杀人和现实中杀人是完全不同的,在游戏中他可以一日屠杀上万而照常吃饭睡觉,而在现实中莫说亲手杀人,就算看见血腥场面也有很多人受不了。萧战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因为他除了双手有些颤抖外,一切如旧。 但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大胆!”当方通出手攻击老孙头的时候,他就已经豁出脸面了。而一个已经没脸的人,除了他自己绝无二人可以让他从新拾起礼义廉耻。“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当众杀人。” 方通先给萧战定了性质,然后冲着他的手下怒喝:“还不将人拿下!” “是。” 虬韧大怒,腰间敲山青铜锤一解,立马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往下掉,虬韧稳稳抓住锤柄,在空中划过一道大圆,越过头顶,重重的打在地上。“老子看谁敢?” 嗡嗡…… 离得近的人只觉得一阵耳鸣,脑袋也有片刻的失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方通也想退,却不愿在虬韧面前扫了颜面,便硬生生让溅起的石子划过自己的面庞,带出一道道伤口。 霍! 众人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方通身上,全都盯着地上那个大坑去了。地面被虬韧陷进去足足一寸,自铜锤处向外扩散整整两米有余,坚硬的石地寸寸龟裂,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萧战眼皮不由自主地向上挑了挑,他早就听说虬韧天生神力,一把敲山青铜锤,重一百八十斤,在他手中轻如无物,杀得荒人丢盔卸甲。虽说不及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锤的三百二斤,但现在看来,他并不是拿不起,估计是没有一匹千里马吧。 据萧战从前的记忆,这个世界并不缺好马,比《三国演义》中赤兔还要通灵,还要强壮的宝马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异兽,疾如风,迅如雷,非人力所能及也。但这些东西不是虬韧这样无权无势,又喜欢惹是生非的莽夫可以拥有的。 方通抹掉脸上的几缕血痕,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滚动一下,嫉妒地暗骂:“莽夫。” “虬韧,你是什么意思?”方通生气地质问道。 虬韧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对着所有人大声道:“这场决斗是老子主持的,黄苟实力不济,被人打败理所当然。但他却卑鄙无耻,战斗结束还从背后偷袭,他娘的死有余辜。老子今天在这儿把话撂下了,从今往后,谁敢因为这事儿找萧战的麻烦,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霸气! 萧战默默地为他竖一根大拇指,这是萧战认识他以来,见过他最靠谱的一次。 论实力,十个方通都不是虬韧的对手,论权力,虬韧是采石场当之无愧的头儿,他便是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只得狠狠道:“虬韧,你包庇杀人犯,此事我一定向上面报告,治你徇私枉法之罪。” “向上面?”虬韧大声地嘲弄道:“是找你爹哭鼻子吧?” “哈哈哈哈……” 虬韧丝毫不惧方通的威胁,哈哈大笑着朝自己的营帐走去,估计今天心情大好,是回去喝个痛快吧。 言至于此,方通也没脸再呆下了,愤恨地瞪了萧战一眼,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萧战表示很无辜,除了账本的事,我从来没有得罪你吧,干嘛一直针对我? 他却没想过方通命令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向他汇报,他一次都没去过。还骗他自己字都认不全,方通又不傻,能够写几十封信不带重样的人,字会认不全? 所以在方通心中,早已认定他和虬韧已经是一伙的了,而萧战便是虬韧派来对付他的马前卒。 两个主事人都走了,五位黑甲战士便有些尴尬了,萧战连忙迎上去,将剑上的鲜血用自己的囚服抹干净,双手奉上:“幸不辱命。” “恩。”那黑甲战士默默地接过利剑,只是轻哼一声,并没有说些什么。 这也正常,在他们眼中,两个三脚猫之间的战斗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吧。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主人也没有任何挽留他们的意思,五个黑甲战士自然是准备打道回府。 “等等!”待他们走出去十几步,萧战忽然赶上去,将他们叫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身晶莹剔透,光亮洁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瓶中液体鲜艳如火,冬日的光芒都为它失色。“古人云,投我以木桃,抱之以琼瑶。借剑之恩,以此为赠。” 之前五个无论如何都不加辞色的黑甲战士纷纷动容,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接。 且不论瓶中液体为何物,仅是瓶身便价值连城,而如此珍贵之物只能沦为盛具,其价值可想而知。 领头那人道:“此物太过珍贵,我们不能收。况借剑之事只是举手之劳,我们受之有愧。” 萧战劝道:“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请你们务必收下。” 他们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那我们只取瓶子便可,瓶中之物你拿回去。” 萧战愕然:“瓶子只是一件盛具,本身没有任何价值,而瓶中之物才是真正能够救命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性命垂危,它或许可以就你们一命。” 听罢,他们再也不能掩饰内心的震惊,“你的意思是它能起死回生?” 萧战连连摆手:“起死回生是神仙都做不到的事儿,它最多只能保你不死罢了。” “那也是神药!” 黑甲战士这次没有再拒绝,他可以忍住财帛的诱惑,却无法抵住住对生命的渴望。作战的士兵大多数都不是在战场上厮杀而死的,而是回营后救治不利而亡。所以一瓶金疮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条命。 五人纷纷向萧战抱拳:“大恩不言谢,往日有用得到我张经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刘涛。” “我胡建。” “我李兴国。” “我盛青华。” 他们的话都不多,但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对萧战的感激。 …… “啪!” 萧战猛的一拍脑袋,我就是琢磨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这倒霉催的,我的《三字经》,《千字文》……还有《孙子兵法》都裹在账本里面啊。 萧战气得捶胸顿足,他倒不是吝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关键在于那都是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著作。尤其是《孙子兵法》,不管是哪个谋将看见了都可以一眼瞧出他的价值,到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这里没有黄河,但比黄河大的江多的是。 看着张经五人骑马奔驰的身影,他就算追上去,也连灰都吃不上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慎独”二字他还是学过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萧战很谨慎,在默写的时候,故意避开了那些有明确的时间地点的内容,皇帝二字更是万万不敢提,虽然他明知道自己身边没人。 事已至此,他再抱怨也于事无补,索性将烦恼抛在脑后,研究起他人生第一把武器起来。 乌木剑 锋利值:6 力量+2 耐久:7/7 装备需求:等级1级,力量10点 力量加二! 这款游戏萧战还未正式开始玩就穿越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游戏里面是如何设置装备属性的,但现在看来是极好的。 传奇的爆率是出了名的低,一般的怪物只爆金钱和药品,能够出一把乌木剑,萧战便已经很高兴,这还是沾了越级杀怪的光。 游戏里面,等级最低的人形怪都是十级的,他估计黄苟也差不多是十级。所以出一把武器,还算正常。 将乌木剑装备到装备栏中,萧战的属性就再次上升了一层。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2 等级:2 经验:39/200 力量:11+2 体质:10 精神:10 准确:11 敏捷:10 根骨:9 基本剑术:0-400 基础步伐:0-100 背包:63铜币 13点力量,虽然和虬韧还差得远,但足以让他在对付一般士兵时不落下风。这就是装备的作用,相当于让他平白无故升了一级。 虽然比乌木剑强力的武器多的是,但它却是现在最适合萧战的武器,因为在非战争期间,除亲兵以外,百户以下的普通兵士不可配备刀兵,而还是流犯之身的萧战更是如此。乌木剑徒具刀剑之形,不备刀兵之利,在习武之人眼中,它就是一小孩玩具,所以根本无伤大雅。 黄苟一死,他的党羽自然群龙无首,无论对萧战还是老孙头都再无威胁。萧战秉着只诛首恶的原则,大度地放过了他们。 …… 浓云遮月,似乎老天爷不愿给那些身在异乡,有家难回的游子与家人同赏一轮圆月的机会。 萧战摸过床板上冰冷黯淡的月光,喃喃道:“南都,你已经等不急了吗?” 第十章 突飞猛进 鲁迅有一句话,很符合萧战现在的心境。“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恩……应该可以在“我”后面加一个“们”字。 也许,在万里之遥的大顺中心,皇帝老儿正在他的“参圣殿”接受百官的朝贺,达官贵人的府上也正贴对联,挂灯笼,忙得热火朝天,就算是平常百姓家庭也会给家里人添置一套新衣服,布置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萧战不愿去想南都的萧府正在干什么,因为这只会徒增愤恨和烦恼。 在萧战回去之前,估计萧家会一直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人丁兴旺的萧家自然依旧垄断整个南方的药材生意,后院的老祖母会因为某个嫡孙的顽皮而开怀大笑,掌门人萧权看着今年的年度汇总而拍手叫好,长房大夫人数着今年的进项会心一笑,进入学宫四年多的萧傲则借着难得回家一次的机会,向所有人炫耀学宫的庄严,宏伟,肃穆,博学……虽然那就是个破院子。整个萧府上上下下,整日都愁云惨淡的估计只有他可怜的母亲和妹妹了。 这个年代,对于犯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都没有所谓的人性化的对待。过年了,顶多让你休息一天,“年终奖”是不要想了。 今年的元宵夜对于萧战来说不算太惨,虽然不能和那群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兵油子比。 萧战用所有的铜钱去伙房弄了一斤花生,十多个白面馒头,一壶自酿的白酒还有二两猪头肉,聚上几个关系还说得过去的朋友便算是过年了。 但萧战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特殊体质,竟然被带过来了。 萧战前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喝酒的,因为他是出了名的一杯就倒,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从某方面来说,还是一件好事。但坏就坏在,他倒下之后比清醒时还不安生。 他要耍酒疯。 他耍酒疯的方式各有不同,有时是唱歌,有时是跳舞,还有一次是稀里糊涂地告白。他本以为这具身体不算是自己的,这个毛病应该没有带过来,哪知…… …………………… 呃。 萧战扶着床檐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恰见小林子端着一盆水进来,怎么感觉画风有些不对。 萧战敲敲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怎么都想不起昨天晚上事情。 “战哥儿,你醒啦?”小林子放下水盆就问道。 “恩。”萧战敷衍地应了一声,便道:“小林子,昨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小林子立马就来了劲儿,这种表情他见多了,他表妹小时候看见洋娃娃就这副模样。双眼放光,夸张地比划道:“战哥儿,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有多威风,就连百夫长大人都夸你比军中的谋将有文化。” 咯噔一声,萧战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紧张道:“我不会说了什么犯禁的话吧。” 小林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战哥儿先唱了一首曲,唱着唱着自己就哭了,后来很多人就跟着哭了,就连那些军爷也不例外。” “唱的什么?” “战哥儿你没有说名字,我记得开头两句好像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水调歌头! “还好,还好。” 萧战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这首词虽然在前世很出名,文学性也很高,但采石场总共能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大家只是觉得朗朗上口罢了,听不出来太多东西。 “还有。” 萧战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恼羞成怒:“你有话能不能一此性说完?” 小林子有些委屈道:“我又没说完了。” 萧战瞪了他一眼:“继续说。” “哦。” “后来百夫长说你的词软绵绵的,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你气不过就又做了一首。” 正戏来了。 “什么诗?” 小林子苦恼地揉着脑袋:“我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有葡萄,美酒,琵琶,还有……还有沙场……吧。” 萧战通过他提供的片段,努力地将几个元素凑起来,轻轻吟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对对对,”小林子兴奋地应和道:“就是这首,百夫长听了当时就要收你为徒,说你的文治武功在整个采石场仅次于他。” “这个浑不咧,”萧战笑骂了一句,“我不会答应了吧?” 小林子一脸崇拜:“没有,你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骂着骂着,后来你和百夫长大人就差点打起来了。” 萧战听言,立马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仔细检查是否少了一两个零件。虬韧的蛮力,他是见识过的,就算是喝醉了他也承受不起。 新年一过,整个采石场又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很多人都是坐在地上吹牛打屁也没人管,但是样子你必须得做齐了。不过这都跟萧战无关,因为虬韧的承诺,只要虬韧还在这儿一天,他都可以随意活动。 萧战直奔矿坑而去,一路上不管是兵士还是流犯都会含笑地喊他一声“萧明月”,羞得他掩面而逃。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萧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老孙头伤还没好,萧战怕他吃不下,特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也不是单纯来看望老孙头。 自从程琼口中得知虬韧不久便会调走,而采石场将会成为方通的天下,萧战的危机感便越来越强,平日里似磨洋工般的做任务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了,他迫切需要一个提升实力的机会。 矿坑果然是最忙碌的地方,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响声,萧战见老孙头吃力地挥舞着锄头,连忙迎上去:“孙爷爷,我来帮你。” “啪!” 程琼非常恼怒于萧战的无视,一鞭子毫无悬念地挞在了他的背上,囚服上显露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嘶!” 萧战倒吸一口冷气,愤恨地瞪着他:“你****了吗,火气这么大!” 程琼却是一脸公私分明:“军机重地,闲人免进。” 萧战道:“我来帮忙不行吗?” 程琼应道:“行,你要帮这老东西,就得做两个人的活儿,做不完就得接受惩罚。” “叮……程琼向你发布了一个永久任务——采矿,是否接受?” 萧战根本不问惩罚是什么,当即就应下了。 “叮……恭喜玩家接受永久任务——采矿,任务奖励:每采集一块矿石即可获得一点经验值,一枚铜币,任务惩罚:无,任务时间:无。” 说做就做,萧战捡起老孙头的锄头,用力地杵在地上,没好气地威胁道:“这位军爷,你要是没事儿,就滚远点,待会儿免得小的误伤了你。” 程琼的奸笑声戛然而止,暗骂:狗东西,现在尽管嚣张,待会儿有的你受的。完不成任务,虬韧都保不住你。 想到这里,程琼便不在计较些许口舌之利,得意地哼着小曲站在一旁。 “白痴。” 程琼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块地根本就采不出来任何矿石,他只要换块地方,程琼定会以各种名义百般阻挠。但他任他狡诈如鬼,也得喝萧战的洗脚水。 “叮……恭喜玩家挖到一块铁矿石,纯度8/24。” “叮……恭喜玩家挖到一块铁矿石,纯度12/24。” …… 程琼目瞪口呆地望着萧战每隔一段时间便从一块白地中挖出一块铁矿石,做梦都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一种名为“挖矿术”的东西。 挖矿术以及采集术都是天赋的技能,萧战使起来就像本能一般,根本不需要练习。要不是因为手中的鹤嘴锄不是系统装备,萧战还可以挖得更快,采出的铁矿纯度品级也会更高。 自从有了“采矿”这个任务,萧战的实力每天都在以看得见的变化在增长。任谁也没有察觉整日老老实实挖矿的萧战,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到他们难以想象的高度。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6 等级:7 经验:632/1200 力量:16+2 体质:14 精神:10 准确:13 敏捷:15 根骨:11 基本剑术(3):478-2000 基础步伐(3):199-800 背包:58银币63铜币,12块铁矿石,一瓶微量金疮药 装备:乌木剑 余下两点自由属性点 这就是萧战挖矿一个月交出的答卷,力量、体质、准确、敏捷全部都有了大幅增长,尤其是力量已经快突破两人之力,完全有了朝大力士发展的趋势。 当然仅凭升级的十点属性点是肯定达不到如今的地步的,在他升到三级的时候,便可以修炼第二层的基本剑术与基础步伐了。练成之后两项基本技能共为他增长了2点力量,2点体质,2点准确,2点根骨以及2点敏捷,相当于升了五级。 除此之外,他还收获了58枚银币,其中一半是系统奖励的,还有一半是采石场的规矩。 开始的时候,程琼还想仗着有方通撑腰克扣他的“血汗钱”,待萧战亲自找虬韧理论之后,他便老实了。毕竟虬韧一天不走,他就依然是这里说一不二的话事人。 萧战想着如果虬韧不走的话,这样的生活其实还不错。每天凭着挖矿的100经验,三四年的时间也足以升到十六七级了,放在军中混个千夫长什么的应该绰绰有余。不说远了,就算是现在,在采石场,他也是武力值排行第二的人物。 至于战胜虬韧,他短时间之内是不敢想了,虬韧智商虽然不上线,但是武力绝对比大多数的千夫长都要强。 实力从剧烈增长,使得萧战迫切地想战上一场。 这几日,他的眼皮总是不自觉的跳动,虽然采石场依旧还是那样,该吃吃该睡睡,但当他看向北方那低沉滚滚的浓云,总有一种心惊肉跳,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十一章 军师步无锋 对于左督尉军师祭酒来说,这几日绝对是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刻。不仅要接受诸位同僚下属的拜贺,还要查看各户所的账目,以做到赏功罚过,绝无错漏。 “咦。” 步无锋的一声轻咦引起了侍候在旁的护卫的注意,但见军师并无吩咐便又回头盯着门外。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这才是做护卫的长治久安之道。 步无锋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想过从账本上做文章,因为一查全军上下无人能够幸免,所以他向来都只是做做样子,至于账本的真假他是从来不会过问的。但此时他不复之前的随意,而是命步风掌了一盏灯,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 步无锋是越看越有趣,看到一半忽然笑道:“有意思,要是我大顺的账房都似这般精明,那贪官污吏岂不全都得弹冠相庆?” 话里虽带着贬义,但是步无锋对这人的本事儿还是很佩服的,他自问就算自己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罢了。 “不对劲儿。”步无锋当世绝顶聪明的人之一,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过犹不及,这是一个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而这做账之人显然比一般人聪明多了,那他又岂能不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步无锋带着浓厚的兴趣仔仔细细将每个字都记在心里,这对于一个过目不忘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是什么东西?”直到他将采石场的账目看完后才发现每项账目的背后都附有一张图画,上面既有文字又有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他不认为这是记账之人的胡乱涂鸦,这显然是特意而为,旨在含沙射影。 萧战这几张图表本就不是给凡夫俗子看的,恰好他步无锋就不在此列。他照着上面的时间、地点从账本上对应上具体的数额,随着时间的深入,他内心剧烈的波动全在那文质彬彬的双手上展露无遗,喉咙微微颤抖:“这……这竟是一种全新的文字。” 萧战千算万算也不曾料想在他眼中抄家灭族的大罪,还及不上他用以掩人耳目的阿拉伯数字重要。 步无锋懂了。 他全都看懂了。 他明白做账之人是意图向他传递方通走私铁矿的消息,但又担心惹祸上身,便用上这个在他看来“大材小用”甚至是“暴殄天物”的手段。 步无锋正欲摊开一张白纸进一步验证数字的可行性,忽然瞥见案几上还有一本来自采石场的账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第,次谨信。” “……” 步无锋的表情非常奇怪,忽而微笑,忽而皱眉,忽而瞠目。但当他读到《三十六计》的时候,眼睛已经片刻难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突然拍案而起:“大才,大才啊。” 步风与步云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下意识拔出常年不离身的刀剑。 步无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不正常,使劲儿眨了几眼酸涩的眼睛,对着步风命令道:“速去将前往采石场执行任务的黑甲军士给我唤来。” “是。”步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上前接令,几个大步就跨出了书房,一路奔跑着赶向军营。主人的命令容不的点滴的折扣,既然是“速去”,那定是“速去”,不能有片刻耽搁。 既然称为亲军,驻扎的营地自然不会离镇北将军府太远,步无锋仅仅稍待了片刻,步风便将张经五人一起传唤到了书房。门口的步路以及步远卸下他们的刀兵,更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伤人的利器取出才让他们进去。 在外人面前,步无锋又是那个智计无双,算无遗策的军师祭酒。只见他已经从案几回到主位,一本正经地翻看着账本。 张经五人连忙上前跪下行礼,步无锋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起来吧。” “谢大人。” “我且问你们,采石场的账本可是你们去收拿的。” 张经道:“是的。” 步无锋又问:“那他们的现任司务乃是何人?” 张经显然对采石场的情况是有一定了解的,几乎没有犹豫就应道:“回大人,采石场的上任司务是秦时旀,但他已于一个多月前调任至新牧千户所,如今采石场的司务之位暂时空缺。” “哦?”这就奇了怪了,步无锋直起了身子,道:“那这账目是何人所做?” 张经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感受到胸前的冰凉,咬牙道:“属下也不知。” 投我以木桃,抱之以琼瑶。这是萧战当日所言,他张经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虽然这事儿就像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但他也不愿出卖朋友。 步无锋自然察觉到了张经的不自在,但却没想过他敢隐瞒。毕竟作为亲军,最重要的不是武力,而是忠诚。故而只当他是因办事不利而羞愧,别无他想。 步无锋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恩,你们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 待张经五人退下后,步无锋盯着手中的账本怔怔出神,心中思忖:“拥有仓颉造字之能的大才,他若不愿被人发现,一般人定难以找到。” 但他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尤其是那残缺的《三十六计》无时无刻不撩拨他的心思,就连当初在学宫修身养性二十载的心境都已经躁动不安了。 这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征兆,心思浮躁则易贪功冒进,错漏百出,百万将士的身家性命皆葬于一人之手。 但他不是一个单纯的谋士,他还是学宫三十六院之一的院长,当世最年轻的大文豪,学贯古今,享誉内外。而又能成为大文豪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对知识抱有最狂热的追求。 步无锋忽然长叹一声:“步云。” “在。” “你派人去采石场调查一下。” “是。” 待步云将要走出书房时,步无锋又忽然将他叫住:“等等。” 步无锋心中思虑再三,终于下了决定:“罢了,你不用去了,还是……” 第十二章 荒人来袭 采石场,冬季的余痕还残留在内,低沉的浓云不仅是人们心头上蒙上一层阴霾,更压得嫩芽抬不起头来。 或许是畏惧于大自然的威严,当萧战看向远方电闪雷鸣时,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莫非有人在渡劫?” 想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神奇,萧战不靠谱地胡乱猜测着。 此时的萧战正漫不经心地拿着鹤嘴锄挖矿石,忽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作作声。萧战寻声望去,入眼的是一身穿红色军装,披亮银色铠甲的兵士,方脸阔耳,说不出的疲惫与焦急。他骑着一匹红黑杂色高头大马,在采石场中横冲直撞,口中还急促高喊着:“紧急军情,闲人退散。紧急军情,闲人退散。” 他这话很管用,几乎人还未至,就纷纷为他敞开一条道路。那人骑至虬韧营帐前,飞快地翻身下马,闯将进去。 “报!” “大人,荒人南下了。” 虬韧噌地一声从座上弹起,惊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虬韧觉得一张脑子根本不够用,急得来回踱步,连连问道:“荒人几何,何人领兵,现至何处?” 罗世安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几个问题,只能回道:“属下观其旌旗,将近千骑,半个时辰前以至三十里外的青羊河,恐怕现在已经近在咫尺。” 虬韧一掌将案几拍碎,如今留给他的选择已经不多了。要么逃,留下几十名战士已经上千流犯送死。要么拼死抵抗,全营玉碎,为国捐躯。 虬韧大步穿上随意仍在地上的战甲,抡起敲山青铜锤,取下架子上的号角,大步踏出营帐。 “唔……” “唔……” “唔……” 三声号角,意味着遭遇最紧急的状况,全营需要在五十息集合完毕,无论军士还是流犯。 闻号不动者……斩! 萧战几乎第一时间就将老孙头和小林子聚集到了自己身边,嘱咐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在我三丈之内。” 老孙头却摆摆头:“小战,爷爷已经老了,如果事不可为,就带着小林子跑吧。” 萧战死死地盯着老孙头,斩钉截铁:“不可能,我绝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老孙头见此,长叹一口气,便没有再说话。 许多人都看见了刚才罗世安疾驰的身影,料想定有大事发生,人人不敢怠慢,仅仅三十息的时间整个采石场上千人便聚集在了虬韧周围。 人多嘴杂,虬韧只觉得有一万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乱叫,一锤砸下,溅起漫天尘土,怒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只剩下心脏咚咚跳动。 虬韧没有功夫欣赏自己的杰作,言简意赅地高声说道:“荒人南下入侵,已经打到家门口了,现在,所有带把儿的,都给老子拿起武器,出城迎敌。” “是!” 除了虬韧的几十个老部下,几乎没有人响应他的号召,就连萧战也是如此。 没有想死,尤其是莫名其妙地死。 荒人为何入侵? 有多少人? 多少匹马? 有没有攻城武器? 现在行至何处? 虬韧几乎一项都没有说明,将嚷嚷要所有人出城作战,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萧战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奔过,他阅遍前世今生,从未见过如此儿戏的主将。好在有人比他更急,方通站了出来,质问道:“敢问虬百户是如何得知荒人南下,况且没有将军府的军令,你怎敢带兵出城。” “王八羔子,这都什么时候,你他娘的还窝里斗。”虬韧怒骂了一声,将罗世安唤了出来。 方通再问:“虬百户仅凭罗世安一人之言,便铁定荒人会攻打我们,那为何在我们之前的新牧千户所没有放出狼烟示警。” 方通虽有故意针对虬韧之嫌,但此问绝非无理取闹,就连虬韧自己都为此感到迷惑,但他相信罗世安绝对不会谎报军情,他只是一时看不透其中的缘由而已。 萧战觉得荒人南下是真的,已经打到采石场也是真的,所以他不愿因为虬韧和方通的内斗使得上千人为他们陪葬,故而拽着老孙头和小林子排众而出:“我知道为什么?” 顿时,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生在萧战身上,萧战面不改色:“荒人当中定有一精通天文地理之人,他料定近日多雷雨,所以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就算升起狼烟,我们也看不见。” 虬韧猛的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理儿。” 方通骂道:“你个小东西,懂个甚!”话虽如此,但他也算认同了萧战的解释。但他却不同意虬韧的战术,“荒人来势汹汹,仅靠我们一百人,根本毫无胜算。我建议立刻向大山撤离,寻求援助。” “放屁!”虬韧一口唾沫险些吐在方通脸上,“老子第一天看你,便知你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你要是敢跑,老子第一个就宰了你祭旗。” 方通吓得缩紧了脖子,他很清楚虬韧这种浑不咧绝对说到做到,到时候将他斩杀了,还会给他安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方通不敢再提撤退,只能强辩道:“你这是拿所有人的命去开玩笑。” 虬韧一瞪眼,“那你教教老子现在应该怎么做?” 方通舌头一短,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办法来,最后只能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出城作战,荒人都是骑兵,出城无亚于送死。” 虬韧大怒,“你的意思是要老子做缩头乌龟?我告诉你,老子年轻的时候杀过的荒人无数,从来没有怕过。要我躲在城墙后面,不可能。”虬韧一字一句地顿道。 “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所有人的命重要?” 虬韧不说话了,他自己一人不要紧,大不了一死,但他人是无辜的,没必要也没这个资格让这么多人为他陪葬。 “那你认为我们躲在城里,就能够挡住荒人?” “起码可以活得更久,说不定能够撑到援军到来。” 萧战虽然看不起方通,但他这次更倾向于方通的办法。荒人势大,但镇北军也不是纸捏的,只要让他回过神来,有荒人好看的。所以就目前而言,采用拖延战术是比较可靠的。 但是采石场虽然三面环山,但正门的防御力真的不忍直视。别看萧战每天都在往城墙搬石头,其实就真的只是搬石头而已。所谓的城墙就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一碰就倒。而真正具有抵御作用的就只有最外围的木头修建的防御工事,上面可容三人并肩通过。 但木头始终是木头,上千骑的人马一个冲锋就倒了,到时候一群手无寸铁,又饥肠辘辘的流犯,面对强大的荒人还不任人宰割。 虬韧和方通对于应不应该出城迎战的事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徒留下一干人等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萧战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系统声。 “叮……触发剧情任务——守卫采石场,是否接受?” 萧战还有的选择吗? “接受。” “叮……恭喜玩家接受剧情任务——守卫采石场,任务详情:力保采石场不失,则完成任务,每存活一人获得两点经验值。任务奖励:2000经验值,一金币,地图开启;任务惩罚:降低等级一。” 第十三章 掌控大局 等级降低一? 呵呵,萧战不会天真的以为任务失败的惩罚仅仅是掉级这么简单。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除非现在就开始逃,不然城破之后,他定无活命之幸。 “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萧战问道。 “你说!”“闭嘴!” 虬韧和方通的话同时响起,却是代表了两个相反的意思。到底关键时候拳头大的才是老大,虬韧一下就把方通给按了下去,“这他娘的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个鸟蛋的当讲不当讲,你有话就快说。” 萧战道:“我觉得方百户说的有些道理,我们确实不能出城。” 未待虬韧要破口大骂,萧战连忙接到:“将血肉之躯暴露在荒人的铁蹄之下,无疑于以卵击石,取死之道。” “但是死守也定是不成的。”萧战指着远处弱不禁风的木楼,戚戚然道:“荒人几个冲锋它便还无抵抗力可言。” 虬韧揪着头上的三千烦恼丝,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告诉我到底想干甚。” 萧战似没听到一般,“我料定整个北部荒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即使援军反应迅速,但估计也没多少人会理会我们这个小小的百户所。所以我们只能自救。” 虬韧听萧战分析得头头是道,急切问道:“怎么自救?” 萧战看了左侧一脸不爽的方通一样,道:“拒马万户所离我们只有四百里之遥,倘若一人三马,日夜兼程,说不定可在一天之内赶回。” 方通忽然抬起头,眼神中闪亮着希望的光彩。他二叔便在拒马万户所当任千夫长,如果要派人去求援的话,他定是最佳人选。“此计甚妙!” “屁话!”虬韧忽然脑瓜子灵光起来,“你认为我们可以撑过一天?” 萧战看着方通摇摇头,他的心思多半要落空了。他也不想想,萧战怎么可能放他走。“百夫长大人,此事便不须您担心,我有办法拖住荒人一段时间,但具体能够拖多久,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那谁能做主?” 萧战无奈地撇撇嘴,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分靠算计,七分靠天命,虬韧想想也是这个理,便问道:“你真能拖住荒人?” “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 这便是萧战的底气,整个百户所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要想活命,只能相信他,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 “那你总得告诉老子,你用什么方法吧。” 萧战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反正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听我的指挥便可。” 虬韧一双大钢镚死死盯住他,良久才斩钉截铁道:“好!老子就豁出一条命陪你玩玩,就算战死沙场,十八年之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而后虬韧又朝着所有人大声吼道:“从现在开始,萧战小子的话就是老子的话,谁敢不从,定斩不饶。” 他的老部下第一时间响应道:“是!”上千流犯则紧随其后应和着。 而方通的手下则在他的点头示意下,才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应。 方通见虬韧和萧战商量好了,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出发前往拒马万户所。” “不可!”萧战一把就将方通拦住,道:“你不能去。” 方通不耐烦地打开萧战的右手,义正言辞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在此十万火急之刻,每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休要拦我。” 萧战没有理他,而是迎上虬韧疑惑的眼神,道:“百夫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虬韧点点头,便将他引向一旁,站在萧战面前,眼睛却不时挑向外面。“有话你就快说吧。” “大人,方进千户长是方百户的二叔,只有方百户还在采石场,他才会尽心尽力。倘若方百户走了,莫提及时抵达,有没有援军都是一个问题。” 虬韧用他那张蒲扇般的手掌猛地一拍脑门,咬牙切齿道:“对的,对的,那龟孙肯定会见死不救,我怎么就没想到。” 虬韧很满意萧战的谨慎,对于守住采石场又多了一分信心。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方通老子来解决。” 萧战下意识地点点头,就见虬韧大步踏去,一个手刀砍在方通的肩上,然后命人将他抬走。 萧战无语了。 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就算打跑了荒人,方进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方通不在,他的那群手下也就群龙无首了,便于他对全局的掌握,还少了一个不时添乱的麻烦。 忽然!虬韧竖起手掌,示意所有人闭嘴,而自己却将耳朵贴在地上。 “轰……” 当虬韧再次起身时,神色已经十分凝重,声音低沉道:“荒人来了。” 哗! 这一时间人心惶惶,七嘴八舌的,全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闭嘴。” “谁再敢叽叽歪歪,扰乱军心,老子就先杀了他祭旗。” 这下安静了,虬韧便将话语权交给萧战,“看你的了,莫要让我失望。” 萧战点点头,遂转身五指并拳向天一举,慷慨激昂道:“开城门!” “……”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他们不知道萧战为何做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决定,但他们很清楚自己还不想死,所以都看向虬韧。 人以信立身,以威立言。萧战没有说话,默默地从一名兵士的手中夺过方通的佩刀,缓缓地拔出这把柳叶刀,一步一步走向人群,就这样站在崔虎的面前。 “他不敢杀我,他不敢杀我。”崔虎急得满头大汗,却仍不忘给自己打气。直到一片刀光闪过,他的头颅已经飞扬在这宽阔的天空时,终于才明白“他”真的敢杀我。 不到一息时间,所有人蹭蹭蹭往后连退三步,生怕自己又变成下一个刀下之鬼。 “叮……恭喜玩家杀死一名普通人类,获得25点经验值。” “叮……恭喜玩家拾得11枚铜币,微型金疮药。” 萧战没有功夫听系统的提示,而是将柳叶刀横在胸前,只说一声:“开城门。” 他的声音不大,后面的人估计听都听不见,但是效果却是千差万别。 有理不在声高,萧战将刀上的鲜血擦干,看着尚有余温的身体,他似乎更懂这句话一些了。 萧战没有将刀还回去,因为他发现只需要将乌木剑安放在装备栏即可享受到力量加二的好处,不需要拿在手中。 乌木剑虽好,但他的锋利值毕竟太低,力量再高,一剑也砍不死人。而在传奇里面,刀剑并无分别,剑是剑,刀也是剑。所以即使使用柳叶刀,也丝毫不影响基本剑术的流畅度。 萧战杀人之时,虬韧就站在不远处,他不仅没有阻止,相反,他对于萧战的杀伐果断非常欣赏。非常之时,做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荒人已经杀到脚下,萧战却不慌不满地命了伙房在木楼上起了灶子,搭上一口铁锅,配上诸多酒肉菜食,诚意邀请虬韧一同登台。 虬韧哈哈大笑,难得文绉绉地跩了一句:“固所愿,不敢请耳。” 第十四章 谈笑间烹肉退敌 看着远方漫天的滚滚烟尘,就算不用虬韧提醒,萧战也知道荒人来了。而此时采石场众人已经在萧战的命令下,迷茫地搬石头,碎石,挖矿,甚至是在草谷堆里偷懒睡觉。 从外面看上去,就和平日一模一样,仿佛外面的千骑荒人只是土鸡瓦狗。 荒人从百丈之外便开始冲锋,打的便是木墙不堪冲击,速战速决的主意。但至城门百丈之时,荒人千夫长忽然命令全军止步。 “聿……” 整齐的驭马声随风刮入虬韧的耳朵,再看荒人令行禁止的军容,虬韧只有一个念头:“十年不见,荒人更强了。” 十年前,荒人军纪涣散,打仗毫无章法,全凭蛮力。装备简陋,除了铁质的武器,身无片甲。 而如今,阵法紧密,进退有秩,军容整齐,比之大顺精锐部队也不遑多让。 虬韧的心思,荒人是猜不到也懒得去猜的,他们更迷惑的是为何兵临城下了,却城门大开,城内之人一切如旧。 一名百夫长见大人停滞不前,催促道:“大人,下令吧,我一个冲击就可以解决战斗。”而另一百夫长却不赞同:“大人,南人擅欺,谨防有诈。” 先前那百夫长却恼怒了,“库多克,你莫不是贪生怕死。” 库多克却不屑于跟他争辩,指着前方楼上的两人道:“大人,你看,男人胆小如鼠,但这两人在城墙上谈笑风生,分明是有恃无恐。” 千夫长赫尔巴旗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库多克的话。 赫尔巴旗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他在军师所创的军略院学习过五年,不仅熟读兵书,还对南人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 南人虽不至于像库多克所言的胆小如鼠,但绝非人人都是诸如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的人。 刀架于前而不惧,必有所持。这是一个基本的道理,赫尔巴旗不可能不懂。他所疑惑的正是南人所仰仗的到底为何物? 军师夜观天象,料定近十日整个北部荒原都将笼罩早雷雨浓云之下,狼烟难起,才选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昨日南人的一个千户所在他们铁蹄下惊慌失措,不到一个时辰便灰飞烟灭便是证据。 纵然南人暗哨先行一步,但他们一人双马,轻车简从也不慢。而离此地最近的户所也有两百里,南人绝无时间求援。况且他们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有心也无力。 赫尔巴旗自认心思缜密,断无错漏之处,但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症结所在。 军师曾言,站的高度不同,所看的风景也不相同,没有到达峰点,永远不要认为自己看到的便是整个世界。 赫尔巴旗一直将这句话深深的记在心里,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考虑已经面面俱到,他更愿意相信是敌人太狡猾的缘故。 暂且不提荒人进退难舍,虬韧现在已经将萧战当成神人看待了。 “萧战小子,你速速告于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虬韧本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了,他根本不信在城墙上摆上一口锅,就能把荒人给吓跑。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容不得他半点怀疑。 萧战夹了一块牛肉放在锅里,高深莫测地笑道:“因为他们的主将不是你。” 大实话。 其实萧战都很庆幸对方主将不是一个无脑的莽夫,不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枉然的。 在他心里,《三十六计》基本上都是在危急的时刻才会使用,因为每一计都是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最重要的是在这些计策中,最关键的一环竟然都是由敌人的意志所决定的。人心是复杂的,纵然是最熟悉的人你也不敢肯定他下一步是迈左脚还是右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才有了萧战那向天一指。 虬韧不懂萧战话中有话,只道是对面主将不如他,所以才被萧战挡在城外。当下大为受用,哈哈大笑着将萧战才下锅的牛肉夹走了。 萧战眼睁睁看着虬韧再次将他的牛肉夹走,气得将十几片牛肉一起下锅,这还得手快有手慢无。 萧战没好气地说道:“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的性命已经悬在了一念之间。” 虬韧这下没笑了,而是凝重的点点头,他是憨,不是傻,自然懂的。 忽然,一道黑色的闪电出现在萧战的眼里。 那是一支箭,而且是从百丈外射过来的。它的尾羽做了特殊处理,即使从耳边飞过,也不会有半点响声,但萧战还是发现了,不是因为他眼神有多锐利,而是“暗箭不射有心人”罢了。 他当初看《三国演义》的时候,诸葛亮在城墙上抚琴弄子,他便有疑惑,怎么就没人给他一箭呢。不说牺牲一部分人冲进去看看,远远地射一箭也比不战而逃好吧? 演义毕竟是演义,现实中荒人是不可能给他愉快装逼的机会的。一个思念间,箭锋已经突至眼前,但他没有动,因为已经有人动了。 远处的图巴鲁已经可以想象南人惨死在自己的箭下的情景,不禁道:“大人,您看,南人就会……” 话说一半,忽然戛然而止,图巴鲁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半,嘴巴大的可以放下一个鸡蛋。“怎……怎么可能!” 萧战依然可以感受到箭失上传来的寒意,因为它就停在距萧战眉心不到一寸之处。但却难以前进哪怕一根头发的距离,箭中端被一只粗壮的大手稳稳抓住,即使它的尾羽仍在不住地颤抖,也于事无补。 萧战以为虬韧会像一个忠实的护卫,将他按倒,然后再疾呼一声:“小心。”或者是从手中掷出某物将箭失打偏,然后岿然不动,镇定自若,一派宗师风范。 方法很多,但他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个。 “滴答。” 萧战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凭空摸了摸,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最近天气有些多变哈,怎么又下雨呢。”反正他肯定不会承认滴入铁锅里的那滴水是他流的汗。 虬韧将箭失随手扔在一旁,讪讪道:“呃,最近有些手生,差点滑了。” 噗! 萧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狠狠地瞪着他,仿佛在说:没把握,你还玩高难度动作,合着不是你的命就不在意,是吧? 再说图巴鲁一张脸羞得可以煮鸡蛋,强撑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可以将那南人射下。” 赫尔巴旗挥手阻止他,手上拿着缰绳,心里却想道:“图巴鲁虽然鲁莽,但是力大无穷是人尽皆知的,他全力一箭竟然被这南人给抓住了,恐怕就是我也难以做到。此等猛士定然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那城中……” 想到此处,赫尔巴旗便一通百通了,军师纵然料尽所有大势,但也无所做到面面俱到,事事巨细。 在他的猜测中,应该是有一支军队偶然经过采石场,便驻扎在了其中。 赫尔巴旗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着众将士道:“南人在城内部下天罗地网只等我们上当,他们以为我们还像十年前那样,可笑!” “临行前,大帅曾言,宁纵勿错,尊大帅令,撤!” 荒人们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地往天空一举,口中大喝:“尊大帅令!” 后队改前队,荒人千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间就只留下滚滚烟尘。 萧战非常看不起这种撤退了还要放狠话的行为,道:“我就算听不懂也知道,他们肯定在喊,我一定会回来的。” 虬韧嘴角一抽搐:“我以前和荒人打过战,他们说的好像是尊大帅令。” “……” 第十五章 老子叫萧战 “哦!”“哦……” “我们胜利了!” “荒人被我们打跑了!” “万岁!”“万岁!”“万岁!”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胜利,小林子将他从家里带来的裘袄扔向天空,张望兴奋得把鞋跑掉了,老孙头捏着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但最后都汇聚成一个声音:“萧战万岁!” 在这个世界万岁并不是一个犯禁的词汇,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可以用“万岁”这个词来表达对长寿的美好意愿。基本上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一个意思。 萧战前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于大家的推崇,心中的自豪是难以掩盖的。但他没有得意忘形,他不知道荒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可能是一个时辰,可能是两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但聪明人永远不会将生的希望,完全交由另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敌人。 待大家兴奋劲儿过了之后,萧战站在木楼上示意大家安静,因为这个地方站得高,看得远。 一场神奇的“战斗”让所有人对萧战信服无比,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需一个动作便可让上千人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很兴奋,很激动,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危机远远没有离去,荒人随时都可以回来。” 说到这里,萧战忽然停下来观察大家的情绪变化,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惊慌失措,也没有人高声惊叫。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充满期盼的眼神,那是对他的信任。 但萧战却知道那不是信任,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是不足以让所有人对他产生信任的,也许“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更符合萧战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荒人强大,我们弱小。” “荒人身经百战,我们初出茅庐。” “荒人装备精良,我们手无寸铁。” “荒人身强力壮,我们弱不禁风。” 萧战每提出一点,台下的众人情绪便低落一分,连将荒人打败的萧战都这么说,他们是必死无疑了。 “但是……”萧战见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又道:“尽管如此,我依然有必胜的决心。” “荒人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我们以逸待劳,此乃一胜也。” “荒人兴不义之兵,天道在我,此乃二胜也。” “荒人一人双马,来去自如,而我等退无可退,唯死战尔,此乃三胜也。” “荒人劫掠成性,利令智昏,而虬百夫长公正严明,此乃四胜也。” “采石场三面环山,我等虽无兵器之利,但山高墙厚,地利在我,此乃五胜也。” …… “荒人蛮横,军纪涣散,而我们虽乌合之众,但众志成城,此乃九胜也。” 萧战本只想激励士气,就算是欺骗也好。但渐渐地连自己都沉浸于编织的动员词中。 为什么一定要输? 刘邦赢了,曹操赢了,杨坚赢了,李世明也赢了,为什么偏偏我要输? 萧战扪心自问他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有一个时代的文明,就此而言,他不输任何人。当谈到第十胜时,他忽然拔刀向天空辟出一道霹雳,声嘶力竭地喊道:“最重要的,老子叫萧战,此乃万胜也!” “万胜!” “万胜!” “万胜!” 萧战话音一落,教场上立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人人表情狰狞,战而胜之之心空前强大。 虬韧就站在萧战的身旁,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当萧战提及“万胜”之论时,连他也忍住不为之热血沸腾,像台下的兵士和流犯一样高呼“万胜”。看着萧战狂放却并不高大的背影,心头居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这小子天生就是当统帅的料。” “现在,所有人分成四队,每队二百五十人。” “万胜”论一出,萧战的声望空前,一千乌合之众竟然在十息时间内自觉站成四队方列,没有喧哗,没有推嚷。 “很好,第一队何在?” “在!” “第一队将石块全都搬上木楼,尽力而为,多多益善,不容有误!” “是!” “第二队何在?” “在!” “……” 萧战有条不紊地一千人划分为四个部分,命第一队将石头搬上城墙,以做关门打狗之需。 第二队则是在正门所对的空地上挖坑,一寸深,一拳宽,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这是应对骑兵最好的方法。 第三队在矿坑的所有洞口洒上火油,铺上干草。第四队则收集采石场中所有可以使用的武器,菜刀也好,锄头也罢,只要能杀人的便是武器。 萧战没有给他们安排具体的任务,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荒人何时就会赶回来,所以才有“尽力而为”之说。 萧战心里没底,他从没有打过战,顶多是在书中以及电视中看过,他只能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具体能够达到怎样的效果,便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虬韧经验丰富,见萧战发呆,就知他怕了,上来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怕个锤子,比这大得多的场面,老子不知道见过多少。” 萧战白了他一眼:“有这次危险吗?” 虬韧神情一滞,尴尬地咳嗽两声,正色道:“说实话,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样的战,看似一千对一千,其实……” 不言而喻。 连虬韧这样的大老粗都知道指望一千个流犯发挥多大的作用,是不切实际的。 这是一场还没有开打,便已经失败的战争,而战斗的目的只是让“能活之人活,不能活之人……死”如此而已。 老孙头和小林子主动去矿坑了,其实他想让他们两去收集武器,待战斗打响之后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萧战已经不敢让他们在自己身边了,因为他现在是采石场名义上的“主帅”,也是大家所认同的“领导人”,如果连他都不能身先士卒,那所谓的“万胜”只能是更可笑的谎言。 但他们俩儿都不愿意,老孙头说他要乘着还拿得起武器,散发最后一点余晖,而小林子人小志大,一腔热血,要与荒人拼个你死我活。 萧战没有理由说服他们,更没有资格阻止他们,此战,不分男女老幼,都必须拼尽全力。 只为一活。 也许是上天眷顾,萧战提心吊胆了一夜,荒人还是没有杀回来。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再坚持四个时辰,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或许已经升到到半山腰了,只不过被浓云所遮蔽而已。 希望镇北将军不要像你一样被迷住了双眼,萧战看着那颗忽明忽暗的冬日有感而发。 越是这种时候,心情变越是焦急。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如玻璃一般一碰就碎。 忽然,萧战放在桌上的茶杯里荡起圈圈波纹。 萧战一惊,和对桌的虬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最复杂的情绪。 荒人……来了。 第十六章 命给我,尊严留给自己 荒人最后还是被萧战摆了一道。 萧战和虬韧就这样坐在正对城门距离其三十丈之处,笑意盈盈,仿佛是在嘲弄荒人的愚蠢。 凡是不可一而再,再而三,荒人上了一次当,如今故地重游,再见两人似戏耍小丑一般戏耍他们。那股冲天的怨气,几乎要比他们的铁蹄先一步踏碎整个采石场。 图巴鲁是一名勇士,而勇士是最受不得侮辱的。 就是这两人让我们抬不起头来,更是他们让我们丢掉了勇士的尊严。 当图巴鲁看见萧战和虬韧那可恶的嘴脸时,愤怒根本就控制不住了。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那匹枣红色骏马上,渐渐地从中军冲到了先锋,成为荒人锋失阵的箭头,向一把利刃一样刺进敌人的心脏。 这个比喻是恰当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城门受到任何形式的抵抗,就如进自家花园一样,任意驱驰。 “小子,你确定你挖的那个小坑有用?”眼看荒人就要踏到脸上了,虬韧不自信地问道。 “放心。”萧战尽管也没底,但还是大包大揽地说道:“一切尽在掌握。” 仿佛是为了响应萧战的号召,他话音刚落,一匹马率先倒在了陷马坑之下,后面的马匹避之不及,不是同样陷入陷阱,便是被前面的“死马”给绊倒,成为另一匹“死马”。 见前军受挫,乱成一锅粥,后面的荒人赶紧勒马驻足。而此时处于采石场以内的大概有荒人三百骑人马,萧战遂下令木楼上的众人将石头放下,堵住城门。然后纷跳下城墙,将以前修筑的石墙推到,至此上千骑荒人被隔绝成了两部分。 图巴鲁冲锋在前,他根本不顾后面的情况,一味地往前杀去,不将萧战碎尸万段势不甘休。 萧战感觉就像有一头远古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而来。图巴鲁胯下那匹马似有灵性一般,速度丝毫不减,却灵巧地避开了所有的陷马坑。 可惜,任你狡诈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萧战嘿嘿一笑,右手一挥,图巴鲁的脚下凭空出现了四根绳索,崩得铁直。饶是骏马再是聪明,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几乎没有悬念地被绊倒了。 直到图巴鲁飞在半空中,萧战才看清了这个当初差点将他一箭射死的荒人。 乱发漆髯,面黄近黑,身穿无袖亮银色板甲,手拿一柄长达一丈二的的重斧,端是一派经典荒人形象。 萧战不会给他将公平决斗的机会,一剑或说是一刀像毒蛇吐信一般,封住图巴鲁下落的轨迹。 图巴鲁不愧是一位身经百战,将战斗融入本能的战士,即使无处借力,他也能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躲过萧战这致命的一击。 “噗嗤!” 萧战刺偏了。 图巴鲁熟练的滚地翻身,捡起战斧,看了一眼肩上的伤口,嘴里叽里咕噜了几句,萧战没有听懂,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要是平时萧战肯定有兴趣跟他单挑一二,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一见图巴鲁向他冲来,便喊道:“百夫长,我们一起将他拿下,速战速决。” 虬韧对染对此颇为不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跑来帮忙。 “铛……” 虬韧随意一锤便将图巴鲁的战斧击倒,碰触出沉闷的响声。 图巴鲁受到战斧的牵引,差点一个踉跄飞了出去,饶是如此,虎口已然开裂,颤抖的双手竟然握不稳他的武器。 他忌惮地看了虬韧一眼,嘴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萧战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和你单挑。” “切!”萧战对此不屑一顾,大义凛然地说道:“他这是缓兵之计,莫要理他,一起上。” “……” 虬韧无言以对,只能在心中为图巴鲁默哀。 虬韧和图巴鲁是同一类型的战士,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路线,但也正是如此,在力量差了不止一个层次的图巴鲁面对虬韧,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几个回合过后,虬韧脸不红气不喘,而图巴鲁的战斧早已不知所踪,胸前的板甲与废铁无异,双手也无力地耷拉在腰间,除了眼神中战意依然沸腾,跟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萧战见他好像说了什么,便又问道:“他又说了什么?” 虬韧无奈道:“他说你是懦夫。” “呵!”萧战锵琅一声拔出柳叶刀,不忿道:“他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告诉他,我跟他单挑。” 也不用虬韧翻译,萧战先用食指指向他,待图巴鲁看向他后,一根倒竖的大拇指出现在他的眼中,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吼……” 图巴鲁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生命已经不是他仍然生存的意义,将眼前的敌人撕碎才是活着的唯一目的。 对于荒原勇士而言,尊严胜过生命。 图巴鲁面目狰狞,状似疯魔,如果是从前的萧战或许会不知所措。但当一个人杀掉第一个人后,便不会畏惧再杀第二个。 当图巴鲁张着血盆大口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武器也只剩下了那副吃生肉的好牙口。他没想过这样能够咬死萧战哪怕只是伤到,但勇士就算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萧战正色面对图巴鲁的濒死一搏,双手握刀,缓缓地将刀拉到身后。他要用最庄严的一击送他上路。 萧战之前不断的嘲弄,挑衅都是为了战斗的胜利,与人无关。 为了胜利他可以不折手段,但当胜负已分时,不管是赢还是输,都需要为对方保存最后一丝体面。 如果说图巴鲁是一头凶猛的野兽,那萧战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一道寒光划过。 一柄利刃刺进图巴鲁的心脏。 末根而入。 图巴鲁他那仿佛永不停息的脚步今时今刻终于在萧战面前止住了,再也不能迈出哪怕一步。 图巴鲁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坦然。他是无愧于心的,因为作为北荒皇庭的战士,一生戎马,大小战斗经历过不下百场,也曾命悬一线,但他的伤口没有一条是来自后背的。 图巴鲁死得很冤枉,萧战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坚定下来。 将刀从心脏中缓缓抽出,抹下他依然明亮的双眼,道:“命给我,尊严留给自己。” 第十七章 拼死一战 且说被挡在城外的赫尔巴旗,听到图巴鲁最后的嘶鸣,就知道要遭。图巴鲁虽然性情鲁莽,性格暴躁,对士兵非打即骂,但作为一名主将来说,最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手下。忠诚可靠,敢打敢冲。 他们从北部荒原一路奔袭,越过拒马河,踏平拒马千户所,然后分兵,星夜载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附近的户所,靠的便是军师的谋划以及出其不意。所以自然轻车简从,以至于一堵倒塌的石墙都可以挡住他们。 赫尔巴旗见状,心想要在短时间内清理出一条道路是不现实的,当机立断道:“下马,徒步进攻。” 铁手镯: 准确+1耐久:4/4装备需求:等级三,准确10 萧战杀死图巴鲁之后,便知荒人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形势将会更加不利。所以都只是瞥了才拾到的铁手镯一眼,便迅速装备上,与虬韧对视一眼后,朝着最近的荒人砍杀过去。 “叮……恭喜玩家杀死一名荒人战士,获得35点经验值。” “叮……恭喜玩家拾得18枚铜币,微型金疮药。” 萧战刀出如龙,任荒人板甲再厚,也遮挡不住脖颈的脆弱,往往荒人只是见他从身边飘过,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被带走了。 如果说萧战是穿林打雨,片叶不沾身的话,那虬韧便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锤下去,连人带甲一起崩飞,再落地时,已是一滩烂泥。 采石场的诸位得势不饶人,痛打落水狗,荒人坠马之后几乎还未站起,就有几把锄头,铲子一起招呼过来,待萧战连斩五人之后,尚有余息的荒人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而此时,城外的荒人也似蝗虫过境一般席卷下来。在同等数量的荒人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庞从自己面前消失,萧战无力挽救他们,哪怕只是一个人。 荒人也不知从哪里学的战阵,五人共进共退,同攻同守,仅仅就是五个人便将萧战的锋芒完全遮住。不管他从哪个方向突破,五人都会像五指山那样将他按回去,而他就是那只无论如何翻腾也翻不出如来手掌的猴子。 不远处赫尔巴旗,库多克像割草一样不停地收割着采石场众人的性命,萧战心如刀割。对他而言,大多数的人和他交情都不深,甚至和很多人都还有过节,但是……在今日,他们便是战友,是兄弟。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萧战狠狠地咒骂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着前面的一名荒人砍去。其余四名荒人不慌不忙地攻向他的后背,他们相信萧战一定会退回防守,而他们战友的危机也自然解除。 岂料萧战宁愿将后背留给敌人,也一心要将面前的荒人砍成两半,而那荒人镇定的眼神立马不知所措起来,只见一道天际穿过他的身体,便没了声息。 “哇啊……” 余下四名荒人气愤难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只求将眼前的南人碎尸万段。 萧战岂能让他们得逞,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凭空出现一把木剑在左手,挡住了三刀。 “哧!” 四名荒人奋力一击,萧战即使挡住了,不仅漏了一刀,在后腰上砍出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还向前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步伐。 萧战看了一眼伤口,还好,切口不宽,入口不深,只是皮外伤。“要是伤了老子的肾,把你们四个活刮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荒人那只有几个核桃大小的脑子根本想不通萧战的木剑是从何而来,竟然在战场上愣住了。 萧战乘此机会往嘴里怼了一瓶微型金创药,现在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疮药。微型金疮药只有愈合伤口以及微量补血的效用,萧战的伤口过长,一瓶不够用,他便再喝了一瓶。 十息之后,他感觉腰上的伤口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了。 战阵已破,四名荒人战士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四刀,四条人命。 荒人已然被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吓破了胆,愣是等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才失慌大叫,但一切都太迟了。 萧战解决掉四人之后,向乱战中央看去,除了虬韧似战场收割机一般一锤一大片,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 一切布置都已经完成了,而计划的最后一步是需要用鲜血来铺就的。既是敌人的血,更是自己的血。而萧战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让这沙场上敌人的鲜血更多一点罢了。 “老虬,这些杂鱼就交给我,你去将荒人的千夫长给杀掉,这样我们就赢了一半了。”萧战随手砍翻一个试图偷袭的荒人,使劲儿才拽住了杀红了眼的虬韧,大声喊道。 不是萧战太嚣张,而是因为到处都喊杀震天,一身的战斗力一半都在嘴上了。 虬韧见有人敢抓住他,差点一锤甩了过去,好在力量虽大,但掌控力分毫不弱。 萧战倚在虬韧背上,一刀将荒人挡了回去,抽空说道:“老邱,你认得哪个是荒人千夫长吧?” 而虬韧却已然杀将过去,嘴里不耐烦地吼道:“老子省的。” 虬韧是分辨得出谁才是荒人的千夫长的,他和荒人十年前便打过无数次交道,在北荒皇庭内部,地位越高,胸前的狼牙就会越多。而在场只有一人胸前佩戴了三颗狼牙,定是荒人千夫长无疑。 虬韧一路横行无忌,荒人岂能没有准备,见他欲直捣龙城,荒人两名百夫长立即脱离战斗,挡在了虬韧前进的道上。 “给老子滚开。” 虬韧锤出惊人,势大力沉,荒人百夫长竟不能挡住他哪怕一击,像两只断线的风筝落在地上,流血不止。 “大人。”库多克见虬韧来势汹汹,立马护在赫尔巴旗身前。 赫尔巴旗却将库多克撇开,神情肃穆:“不管是为了赫尔部落的尊严,还是军略院的荣耀,我都不可能逃避。” 库多克知道他不能说服他,便道:“那请让我与大人并肩作战。” 赫尔巴旗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坚定地点点头。 两军主将对垒,为了彰显风度,说不得要“寒暄”一番,但不好意思,他叫虬韧。他虽然会荒人的语言,但他却不屑于和荒人谈话。 “受死!”虬韧一锤捣出。 “来得好!”赫尔巴旗也不是无能之辈,大喝一声,随后枪出如龙。 那是一道光。 虬韧眼中几乎没有了赫尔巴旗的影子,只见一杆长枪直插腹部而来。他无奈只能挥左手荡开赫尔巴旗的长枪,但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道了。 还没有完,库多克已然拦腰砍来,虬韧从容地向后退一步避开,但他却不知库多克擅使双刀,真正的杀招隐藏在身后。 “小心!” 萧战惊呼。 虬韧却无半点慌乱,反而是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狞笑。一脚闷心脚踹中库多克的胸膛,飞出去整整三四丈才摔在一名荒人身上。 库多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捂着胸膛,吐出一口鲜血,想要起身再战,却是痴心妄想。 肋骨断了。 库多克担心赫尔巴旗的状况,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萧战见虬韧遇到了阻碍便悄悄地潜过来,恰在库多克不远处。 “库多克!” 听到赫尔巴旗的惊呼,库多克猛地一回头,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寒气逼人,血腥淋漓的长刀。 呀眦俱裂,库多克睁目似胆,刀锋未至心先乱,他怕了,自然也慌了,结果……便是身首分离。 库多克没有爆装备,仅仅有两瓶小量金创药,萧战看都没看一眼,就要上前帮助。因为虬韧已经被困住了,这是由五名百夫长结成的战阵。 之前萧战面对五名普通荒人战士的战阵尚且要一伤换命,虬韧纵然比萧战更强,但面对五名荒人百夫长,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而此时荒人渐渐驱除了因出其不意造成的麻烦,越来越得心应手。除去隐藏在矿洞的两百人,场中尚存的已不到四百人。 伤亡过半。 这便是战斗半个时辰交出的答卷。 但荒人也不好过,萧战估计他们的伤亡也超过了三层。 看似差距不大,其实荒人大多数的死伤都是第一批扑杀产生的,而后几乎七八人才能换得荒人一人。 要是赫尔巴旗不死,再过一个时辰,除了他和虬韧,估计整个采石场将无人幸存。 如今虬韧被挡住了,那杀掉赫尔巴旗的任务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萧战很聪明,他见赫尔巴旗身边侍卫太多,便向赫尔巴旗提出单挑的意思。 赫尔巴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比划的是什么意思,但却认出了萧战便是戏耍他们的南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十几个荒人红着眼向他扑来,萧战本想逃,但退无可退,必须将赫尔巴旗杀死才有一线生机。 怒喝一声,萧战化身一道闪电,劈向一名荒人。 刀起刀落,第一个。 萧战顺着身后的力道,将就倒地滚了一圈。站起身来,便赶紧嗑了一瓶小型金疮药。杀一个人,萧战中了五刀,幸好他避开了要害。 对于拥有无限的红药的萧战而言,除了一招致命,没人杀得死他。 荒人似乎都有战场发呆的习惯,他们不明白身中五刀的萧战为何喝一瓶药后就变得生龙活虎。 第二个,毫发无损。 第三个,中两刀。 第四个,中三刀。 …… 萧战拼命了,他完全是在以命换命,起码在其他人的眼里是这样的。他们认为萧战只是回光返照,只要在坚持一段时间,他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萧战的一身囚服,早已分不清是本来的红色,还是血染的红色。上面有自己的血液,也有敌人的血液,但总归荒人的血液要多一些。 “他快坚持不住了。” 这是支持一个又一个的荒人前仆后继的动力,但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终于崩溃了。 刀出现风,其势如洪,面色红润,身手敏捷,哪里有半点的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的征兆。 虽然刀下倒下了不计其数的荒人尸体,但萧战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因为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同伴却越来越少。 还有他看似依然龙精虎猛,其实确实已经是樯橹之末了,微型金疮药和小型金疮药都只有小量补血的效果,他流了这么多血,哪是一时半刻补得回来的。 再者,他是人,不是机器,就算是一直挥一个时辰的刀也会累,更何况是战斗,不停地战斗。 就在此时,他升级了。 “叮,恭喜玩家升到第八级,获得两点自由属性点,请自行分配。” …… 第十八章 群狼啸月 职业:战士 称号:无 声望:7 等级:8 经验:2/2000 力量:16+2 体质:14 精神:10 准确:13+1 敏捷:19 根骨:11 萧战当机立断,将从前余下的两点属性点,以及才升级获得的属性点,一起加在了敏捷上。 武将不同于侠客,侠客高来高去,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速度比力量重要。而武将要的是马上功夫,讲究的是大开大合,所以萧战目前所见的每个武将都是力大无穷的类型。 但他不同,他总有一天是要回南都的,他的未来在江湖,而不在战场,所以敏捷是必不可缺的。更关键的是,对于目前的萧战而言,除了拥有虬韧那样可以破局的力量,不然几点力量属性是可有可无的。 但荒人都是骑兵,一旦下马,灵活性还赶不上步兵,而且他们的武器几乎都是长矛。在战马上是,一寸长一寸强,无可厚非。但陆上作战,尤其是空间狭小的地方,反而是一寸短一寸险。 萧战要发挥出他的优势,便是欺负荒人反应迟钝。 速度更进一步,萧战出刀如电,荒人根本看不清刀锋的轨迹,更追不上萧战的身影。 徒之奈何。 萧战几个闪身,抓住荒人的空隙,跳出了包围圈,一双鹰眼向赫尔巴旗射出一道精光。 赫尔巴旗不待招呼,长枪一抖,踏尘而来。手中游龙一掷,萧战感觉他不管往哪个方向躲,那枪眼都指着他的心口。 “娘的,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想一招就拿下我。” 躲不了就不躲,萧战架起长刀,严阵以待。 “铮!” 长枪撞在柳叶刀,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萧战用尽全力竟然只能是枪口偏开一寸,但是足以。他倒要看看没了武器的赫尔巴旗那什么跟他抖。 但萧战还是太年轻了,正当他要向赫尔巴旗扑去的时候,忽听背后寒气凛冽,凭空刮起一道罡风。 顾不得颜面,就地一个驴打滚才险险避过。萧战眼前飘下一缕黑发,痴痴道:“这是飞镖还是枪,怎么还带回收的?” 这次是他大意了,他完全没想到飞出去的长枪还可以飞回来。如果枪是转着来的也罢了,这直挺挺的来回也太不切实际了。 萧战不知道这也是荒人的战阵,八名荒人战士站在八角上,不管他将长枪扫到哪边,都会倒飞回来。且这仅仅是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阵中将会出现8杆长枪,任你再强也挡不住。 休提八杆长枪,两个回合之后,才增加到三杆长枪他就受不了了。他的眼睛没有猫头鹰的基因,即使反应再是灵敏,他也不可能每次躲过来自后背的偷袭。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就死定了。虬韧暂时是不能指望了,只能靠自己了。” 萧战心思电转,忽然……一抹邪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荒人目睁口呆,萧战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块石头,有头颅大小。只见他将手臂抡圆,蓄力到最后时刻才扔出去。 萧战很庆幸平时挖矿的时候,将品质18以上的铁矿石留了下来,本来想以后给自己打一身铠甲的,没想到今天却发挥了作用。 萧战掷得虎虎生风,如果撞到荒人身上,定是非死即残。荒人不傻,不可能让萧战打死靶,十多颗矿石投出去,一个人都没扔到。但也没关系,他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旨在破阵。 萧战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将赫尔巴旗的“飞枪阵”破了,赫尔巴旗不似一般士兵一样以为萧战有鬼神相助,只道他是手脚灵快,再有些特殊手段。但无论怎么说,对他忌惮更胜一筹是肯定的。 赫尔巴旗忌惮,萧战比他更忌惮。 他们总将北荒皇庭的人称为荒人,但萧战就想说一句:“我们好像更像荒人。” 装备简陋,木柄上带点金属就敢叫做武器。 军纪涣散,一群老兵油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打屁,打起战来还不如流犯。 团队意识差,整个百户所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会战阵的。以前总听兵士们吹嘘怎么强怎么强,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别说给他一千流犯了,就算给他一千镇北军,他也没把握打赢。 其实萧战是冤枉镇北军了,十年前的镇北军却是很强,与荒人一对一胜负难料,但是以百战百,以千战千,以万战万绝对是势如破竹,如砍瓜切菜一般。 十年前现任皇帝楚靖照以先皇亲弟的身份登基,朝野江湖多有不服,而楚靖照又生性多疑。自登基以来,一直推行“强干弱枝”之策,兵权自然是重中之重。碍于祖训——永不削兵,便退而求其次,不裁人数,只削战力。 不仅使得战士们十年未碰刀兵,战阵也早已荒废了,不然何让荒人如此猖獗。 而且荒人也确实打了镇北军一个措手不及。 首先,几十万军队,荒人是如何无声无息地度过拒马河的。拒马河,顾名思义,对于马匹来说,那就是天堑。 其二,荒人或许勇猛,但“蛮夷”二字绝没有夸张之意。十年前的荒人打战用的都是从大顺流通过去的废铜烂铁,普通战士更是身无片甲。 其三,荒人从前作战全靠猛打猛冲,何时讲过策略。如今这五人阵,八人阵耍的端是熟练无比。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在镇北将军府看来,荒人根本没有开战的动机。这个冬天不算冷,荒人应该不缺粮食。为何冬天的尾巴才刚过,荒人就迫不及待地南下劫掠,而且是以军户所为目标。 综上所述,此战,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在我。 大势暂且不论,且说萧战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和赫尔巴旗短兵相接了。 先看赫尔巴旗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上下翻飞,若舞梨花,进其锐似白蛇吐信,蛟龙出水。退其速,似狂风摆柳,密不透光。端是变化莫测,神化无穷。 再看……再看……萧战……哎,还是多看看赫尔巴旗吧。 萧战两辈子只打过一次架,一次仗,论经验谈不上丰富。论身体,比不上从小千锤百炼的赫尔巴旗。论武技,他只会基本剑术,还只有两级。 萧战只能在赫尔巴旗的狂风暴雨中苦苦招架,赫尔巴旗更像是戏耍一般,明明可以一枪了结了萧战,偏偏却总在关键时候收手。 忽然,赫尔巴旗应该是玩够了,神色一敛,高高跃起。 从前,有一式从天而降的掌法,它叫如来神掌。 而今,萧战见识到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枪法,它叫群狼啸月。 第十九章 全军覆没 萧战不知道这招真实的名字叫什么,但他将它称为群狼啸月是最贴切。 瞬息数十次的枪影就像在月圆之夜站在悬崖峭壁上咆哮的狼群,那轮圆月就这样高高挂在天空,不管狼群在哪里都可以找到它。 而盛天的眼睛就像那无处躲藏的明月,一道道枪击将要点在上面。 但是狼群也会在月亮被乌云遮蔽的时候无所适从。 “锵!” 一枚硕大的铜锤,似飞火流星一般将赫尔巴旗连人带枪砸了出去。 虬韧! 正是虬韧在危机关头掷出铜锤救了萧战一命。他和五个荒人百夫长周旋了快一个时辰了,终于破阵而出。而且是用最暴力的方法破的阵,五个荒人硬生生被他砸成了肉泥。 赫尔巴旗正是看到了这一幕,才想速将萧战杀死,然后敢去救援,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赫尔巴旗被虬韧砸飞出去,萧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双脚一蹬,像一只箭一样飞了出去,如追星赶月般抢在赫尔巴旗落地之前,飞快捅出一刀。 “噗嗤。” 是刀入身体的声音。 赫尔巴旗中刀了。 萧战得势不饶人,势要将之前的憋屈发泄出来,赫尔巴旗往下掉,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在他身上划拉出一道半人长的口子,几乎覆盖了赫尔巴旗整个上半身。 受此重创,还未落地,赫尔巴旗就发出一声惨叫,掩盖住落地的那声闷响。 “哇。” 赫尔巴旗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手中的长枪早已不知掉在了何处,双手无力地捂着肚子。他的肚子破了,露出里面新鲜的脏腑,和大肠小肠。 萧战的那一刀实在太狠,赫尔巴旗已经再无活命之幸,即使用了萧战的金疮药也不行。最残忍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却无可奈何。那种对未来最无力的掌控感,是所有人都难以忍受的。 萧战深刻吸取赫尔巴旗的教训,根本不跟他废话,第一刀剁下他的脑袋,第二刀插进他的心脏,将里面那颗尚在跳动心脏取了出来。 “叮……恭喜玩家杀死荒人千夫长,获得300经验值。” “叮……恭喜玩家拾得2枚金币,金项链,中型金疮药(2)。” 萧战如此作为,不是因为他与赫尔巴旗有深仇大恨。而是因为在北荒皇庭,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在他们的风俗信仰中,死后是可以回归长生天的。 死只是换一个地方活而已。 但长生天不接受无心之人。 所以在北荒皇庭最残忍的酷刑不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而是挖心。 而在战场上,如果有敌人敢挖掉荒人的心脏,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赫尔巴旗是赫尔大部落的主要继承人之一,他的心脏被挖,不仅目前的荒人会疯狂,甚至整个北荒都会震怒。 但萧战管不了这么多了,什么都是虚的,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最现实的事情。 他在矿坑铺下了火油干草,如果赫尔巴旗还活着,他肯定会看穿萧战的把戏。就算赫尔巴旗死了,其他的百夫长也会在最短的时间接管过军队,一样是徒劳。只有激起荒人最大的愤怒,让他们失去理智,才可以完成这个计划。 这就是所谓的这个计划需要的是敌人的血,更是自己的血。在战场上,有什么比鲜血还能够激起一个人的愤怒的呢? 当赫尔巴旗的心脏被握在手中的时候,萧战感觉有一万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虽然没有真的一万双,但论杀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荒人百夫长被一个流犯偷袭了一刀,砍在了后脑上。 被卡住了。 那荒人百夫长转过满是血液的脑袋,就这样死死看住他,眼中没有一丝生气,而那把菜刀还生在荒人头上。那流犯似见了魔鬼一般,颤颤巍巍地撒下双手,踉跄着连退几步。忽然情绪崩溃,哇哇大叫着逃跑。 荒人百夫长没有杀他,而是一把将头上的菜头取下,奋力扔在地上,双手朝天一捧,像是端着一样至高无上的东西。 “长生天。” 其他荒人也纷纷跟着那荒人百夫长,朝天一捧:“长生天。” 一阵饱含血腥的微风吹过,萧战浑身一颤,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在他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虬韧很严肃地告诫过他,挖荒人的心脏是对整个北荒皇庭最大的挑衅。 本来计划是让虬韧来做这事的,因为他够强,只有他才能从荒人的群情激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当时情况万分紧急,萧战顾不了许多,只能迎难而上。 “杀!” 随着荒人百夫长的一声杀气腾腾的怒吼,数百荒人像蜂群一样朝萧战围杀过来。人人面容狰狞,眼中杀气四溢,不杀萧战誓不罢休。 萧战则似一只无头苍蝇在荒人不断缩小的包围圈里面乱窜,每每将要冲出去了,又被堵了回来。 好在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虬韧带着幸存的几十人为他打开一道口子,萧战眼前一亮,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溜了出去。 荒人岂能让他如愿,马上又如潮水般追了过去。但他们是下马的骑兵,萧战是敏捷十九的战士,而且还刚升了级,血量体力充沛,几息时间就被拉开了大半距离。 萧战自然不会真的将他们甩开,甚至还担心有理智的荒人反应过来,遂将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捏在手中耀武扬威地挥了挥。 “吼!” 萧战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萧战与荒人算是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了。 贼军势大,不可硬拼。 萧战见状,缩紧了脖子,眼明手快地钻进一个矿洞。 所有的矿洞都是连通的,里面虽然错综复杂,但就算乱走,花一定的时间也是可以走出来的。 所以萧战命令余下的两百人隐藏在矿洞附近,出来一个就杀一个,只要安排的“诱饵”出来后,就把所有洞口都堵住,点燃火油,将荒人闷死在里面。 萧战很庆幸他在矿坑挖了一个月的矿,不仅让他升了好几级,更让他对矿坑的形势了如指掌。七下八下地便钻了出来。 这一露头,就见无数根刀枪棍棒像他头上砸来。 “停停停,是我!” 萧战连忙出声,不然没被荒人杀死,最后被自己人误杀就太冤了。 “是战哥儿!” “是战哥儿!” 小林子惊喜地喊道。 众人一听立刻住手,将萧战从坑里拉起来,围着他欢呼雀跃。 萧战制止了他们的庆祝,立马放信号,令大家将所有动口堵住,点燃火油。 采石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堵洞用的石头早就准备好了,萧战一声令下,整个矿坑到处都是石头滚落的声音。 硝烟滚滚,整个采石场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下。 黑雾弥漫,阴风怒号,鬼混呜咽声若隐若现。 当最后一声嘶鸣尘埃落定,一切便结束了。 …… 我们赢了。 我们完成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 战斗悬殊,孤立无援,但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所有幸存的人都在用他们最亢奋的方式庆祝,萧战也不例外。 “叮……” 第二十章 地图 “叮……恭喜玩家完成剧情任务——守卫采石场。” “叮……恭喜玩家获得2000点经验值,一枚金币,地图开启……” “叮……恭喜玩家提升至第九级,获得两点自由属性点,请自行分配。” “叮……恭喜玩家连斩十人,并带领队友全歼荒人千骑,获得刽子手称号,请自行装备。” 刽子手: 称号 效果:全属性加一 如果前面的奖励都是意料之中的话,那“刽子手”这个称号,便是意外之喜。全属性加一相当于平白无故升了三级,而且还增加了一点固定属性根骨。 根骨是自由属性点不能增加的,现今萧战只发现了两种办法可以提升根骨,一是修炼基本剑术,二便是称号。 意外之喜暂且不提,萧战将才从赫尔巴旗身上的爆出来的金项链拿出来。 金项链 敏捷+1,力量+1,耐久度:8/8 装备要求:力量10,敏捷10,等级二 不错,加了两个属性。 将金项链装备上之后,再在力量和敏捷上各分配一点,萧战的属性便成了这样: 职业:战士 称号:刽子手 声望:12 等级:9 经验:345/3000 力量:17+3 体质:14+1 精神:10+1 准确:13+2 敏捷:20+2 根骨:11+1 基本剑术:528-1000 基础步伐:219-400 背包:3金币89银币72铜币微型金疮药(13)小型金疮药(3)中型金疮药(2)铁矿石若干 装备: 乌木剑 铁手镯 金项链 收起属性面板,萧战默念一声“地图。” “嘤……” 萧战的脑海里荡起一丝涟漪,一幅清晰的地图便出现在眼前。 说他清晰并不是说他的比例尺有多大,而是说他分辨率很高。地图上他是看不见人的,只有表示敌我双方的颜色。 绿色是队友,白色的中立,黄色的不友善,红色是敌对。现在萧战的地图上几乎都是白色的,而红色的只有一人。 他不是荒人,而是方通。 萧战早就知道方通视自己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所以他是红色,萧战并不意外。但连老孙头和小林子居然都只是中立的白色,萧战很疑惑到底什么样的交情才称得上是队友。 现在地图只有一级权限,只能勘查方圆一里内的敌我双方的情况,再远就一片漆黑了。 虽然现在范围还小,但萧战也不急,因为地图的范围是根据等级来提升的,待以后他的等级上去了,权限自然也上去了。 而且现在地图只是平面的,上面的光点也不能现实人物的具体信息,这些都可以在权限上去后一一呈现出来。 忽然,萧战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白点,然后迅速出现了十几个白点,几息过去,地图上已经呈现出一片白色的光圈。再联系动荡的石子儿,其他人或许有些慌忙,以为荒人的援军来了,只有萧战才知道应该是新牧万户所的人。 但他们没有直接进来,而是被采石场倒塌的石墙挡住了去路。 方进有些犹豫,他不知当进不当进。 一方面他担心他侄儿方通的安危,另一方面却贪生怕死。他在墙外看见了荒人的上千匹马,便料定荒人肯定还没有离去,而此时采石场中的喊杀声已经停了,大家都在收拾战场,所以给方进一个荒人已经大获全胜,采石场全军覆没的假象。 方进一咬牙,指了旁边一个平日里对他阳奉阴违的百夫长道:“你翻过去看看,战况如何了。” 被他叫住的人姓钱名荣,性格倔强,从不攀援富贵,武力不强,却心思缜密。面对方进三番五次的招揽都熟视无睹,方进找了很多方法收拾他,但都被他躲了过去。 但如今他明知方进是叫他进去送死,也不得不从。 将手中长戟递给手下,从马背上拔出陆战用的长刀,轻手轻脚地爬上了石墙。 紧紧看了一眼。 钱荣惊呆了。 满地的尸体。 青衣亮甲的荒人,同是红衣,但在材质和样式上略有不同的流犯和镇北军。 而在整个采石场中还站立着的没有一个荒人。 采石场中最大的官是百夫长,但是一眼望去最惹人瞩目的并不是人高马大的虬韧,而是被众人拥簇的萧战。 身高不高,却让人过目不忘。 钱荣看见他了,萧战也看见钱荣了。萧战冲他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萧战不认得他,但他认得钱荣身上的铠甲,刀兵铠甲都被收入各州府之后,只有百夫长以上的人才能佩戴盔甲。而他不可能是方进,自然是方进手下的百夫长了。 钱荣深深地看了一眼,便下墙去。 “大人,荒人已经败了。” 方进嗤笑一声:“钱荣,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钱荣面无表情:“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钱荣可不吃他这一套,反正方进针对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会因为他好言好语就会有所改变。 “你。” 方进纵有千般说辞,也被钱荣堵得无话可说。 你叫别人去前头探路,你却不信,别人叫你自己去看,就是方进这样的厚脸皮也无话可说。 方进无奈,气到:“毛然,你去看看。” 毛然心想钱荣都没遇到危险,也无甚大事情,便欣然领命。 须臾之后,毛然便带着震惊而归,颤颤微微道:“大……大人,荒人真的败了。” 这下方进真的动容了,不确定道:“荒人真的败走了?” “千真万确。” 方进眼睛骨溜一转,哈哈大笑道:“荒人定是察觉我等的到来,望风而逃了。哈哈哈……” 方进的手下早就被他训得没有半点脾气,若干人等无不狗腿地恭维着。 方进大手一挥:“入城!” 上千人浩浩汤汤地爬上倒塌的城墙,这才几个时辰前也是有过的景象。只不过前面那一千人已经死了,现在尸骨就还在采石场中,不知等待在一千人的又是什么。 …… 兴奋过后,萧战便要为接下来的诘难发愁了。 虽说新牧万户所墙高河深,荒人必不可能去拨动它的老虎须,但是如今荒原各处肯定狼烟四起,新牧万户所能够派出的援兵肯定有限。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百户所,竟出动上千骑兵,那领兵之人定是方进无疑。 而且看这方进对方通的疼爱也不是一般的叔侄的关系,方通受了委屈,方进为方通出头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战摩挲这光洁的下巴,思索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 第二十一章 厚颜无耻 萧战也仅仅是想想罢了,真要动手也迟了,因为方进已经来到他的眼前了。 “你们的方百户呢?” 方进一来,就居高临下,一副可不一世的样子诘问道。 他问的正式程琼,这狗贼不知道打仗的时候,跑去哪里躲起来了,虬韧的手下死伤大半,他居然还活下来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程琼以前便是方进的手下,一见着方进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恶狗扑屎般扑了上去,一把眼泪,一把鼻屎,道:“大人,您可算来了,不然方百户都要被他们害死了。” 方进一惊,坠起他的衣领,急道:“说清楚!” 程琼道:“方百户在开战前便被虬韧给打晕了,说他要是敢跑,就拿他祭旗。” 方进一听,还好,但随即又是大怒:“岂有此理,此战要是败了,我侄儿岂不是必死无疑。” 话锋一转:“好在我及时赶到,才将荒人赶走。” 程琼没明白这仗跟方进有鸟蛋的关系,有些傻眼,但忽然想起他们以前的作为,就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此仗全是大人您的功劳,不然就凭采石场这些废物哪能坚持到现在。” 方进听得“龙颜大悦”,很高兴地拍着程琼的肩膀道:“很不错,你现在是伍长吧,过后我就将你调回来,做个十夫长,也算不委屈你。” 程琼没想拍两句马匹就可以升官,还可以脱离采石场这个苦寒之地,立马就表忠心:“多谢大人,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方进脸带笑意,欣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带我去找方通吧。” 方进话音未落,他的眼中便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正是方通。 且说方通被虬韧打晕之后,就被他绑住关在了柴房里,但绝没有半点虐待他。但他此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那模样比浴血奋战几个时辰的流犯还要更惨几分。走进一闻,竟然还有一股尿骚味。 要不是对方通实在太熟悉,方进几乎没有认出这是他的侄儿,连忙迎上去:“通儿,怎生弄得这副模样。” 方进痛哭:“二叔!你要为我报仇啊!” 方进安慰道:“你尽管说来,二叔定为你报仇。”方进这话说的是势大气粗,这也难怪,在整个采石场就他最大。虬韧没被贬之前,尚可以和他同等对话,现在……丧家之犬罢了。 “呜呜……”方通一想到伤心事便悲从心来,一个大男人当众就哭将起来。 其实方通的这副惨样真是他自找的,且说虬韧将他打晕扔在柴房之后,不到四五个时辰便醒来了。四下里寂静无声,柴房地处偏僻,幽静深远,又正直夜晚,方通自然有些心虚。尤其是从前还干过不少亏心事,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鬼敲门。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翻来覆去把自己折腾得不轻,尿意也越发难忍耐了。 到后来众人推倒石墙,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传到方通耳里,一个没忍住……尿了。 虽然裤裆湿漉漉的,但方通的注意力还真没在上面。命都没了,要脸何用。 外面砍杀声穿过层层阻碍,响荡在幽深的柴房里,方通的那个心脏啊,就似十五个半深水桶,七上八下捣鼓。 后来战事越激烈,喊杀声却越小,方通反而更加恐惧。声音越小,证明战事也快平息了,他也事到临头了。 方通凭着一股求生的欲望,不停地在地上摩擦,最后居然让他把绳索给磨断了,居然自己给跑了出来。这一见方通带兵前来,一时情难自禁,大哭特哭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管是不是情理之中,也没人敢笑话他,当然……除了虬韧这个憨货,完全没有祸事临头的自觉。 “哈哈哈!”虬韧满脸血污,敞胸露怀地大步走了,指着方通大笑道:“听个声响也能吓尿,你个软蛋也算是镇北军最奇葩的十夫长了。” 萧战就站在不远处,离方进不近不远。这一见虬韧不缩起尾巴做人,反而主动挑食,他就无语抚额了。“我看整个镇北军最奇葩的是你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方通大怒:“虬韧,我要杀了你!” 虬韧嗤笑,双手环抱,轻蔑地瞧他一眼:“老子就在这里让你砍,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爷爷。” 萧战听得稀里糊涂的,即是老子又是爷爷的,你究竟是他老子还是爷爷,能不能说清楚啊。 “放肆!”论撒泼耍赖,一万个方通都不是虬韧的对手,方进怕方通吃亏,抢先一步呵斥道:“虬韧莫不是又忘了上下尊卑,见了上官,还不赶快过来行礼。” “屁的上官,鸟蛋的上下尊卑,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他娘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阶段。在他哥发迹之前,他确实是一个泥瓦匠,这是整个新牧万户所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没一个敢提起。尤其似虬韧这般,当面撩拨的更是没几个。 “虬韧,我要杀了你!” 要不说是亲叔侄俩儿呢,这生气的时候的反应都一模一样。再看,恩……站在一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同样的威胁,虬韧都没心情搭理他,轻哼一声都欠奉。 方进气急,“虬韧,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虬韧道:“你他娘还好意思提,等你来,仗都打完了。” “莫不是我们救援及时,荒人会放过你们?” “嗤!”虬韧指着这满地的尸体,道:“小小荒人,岂是我的对手,老子已经将他们杀光了。” “痴人做梦!”“就凭着一群残兵败将敌得过上千荒人,你可知我出发之时,已有四个千户所,十二个百户所被歼灭了,无一幸存。” “是不是,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懒得与你争论。” 方进见虬韧如此笃定,反而有些不自信了,问道:“程琼,你怎待说?” 程琼夹在中间,只得细声细语地回到:“大人,荒人真被全歼了。”但他很会察言观色,立马又道:“但这都是大人您的功劳,没有您的策应,区区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是荒人的对手。” 方进本来心下一凉,但听完程琼的说辞之后,眼珠中黠光闪过,忽然哈哈大笑,转身对着他的一干人马:“兄弟们,此战全歼荒人千骑,大家功不可没,赶紧打扫战场,事后自会论功行赏。” 方进想的很全面,虬韧的百户所里,可战之兵不过一百,而且连人手一把武器都做不到。相比而言,他带兵即时赶到,全歼荒人更加合情合理。在整个镇北军都节节退败的大环境下,他的战绩绝对难能可贵,升任万夫长是不可能的,但往上提个一两级,定不是难事。 虬韧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方进明目张胆地抢功劳,顿时大怒,抡起大锤朝方进虚点,“兀那方狗,你还要不要脸。” 方进往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道:“兄弟们,打扫战场吧,休要理他。” “谁敢!”虬韧奋力一锤将面前的大地敲出一块裂缝,怒吼道。 虬韧的勇猛是全军皆知的,方进的手下也不敢去锊他的老虎须,一时间进退两难。 “虬韧,你敢违抗军令!” “狗屁军令,老子又不是你的手下。” 方进似乎料到了虬韧会有此言,狡诈一笑,从怀里搂出一块令箭。正面书“新牧”两个大字,背面则现“见令即见人”五字。“临行前,王猛将军委我便宜行事,就是怕你不懂尊卑,以下犯上,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 虬韧沉默了。 他敢打所谓的三等谋将。 也敢当面嘲笑方进是泥瓦匠。 甚至敢右都尉面前振振有词。 但王猛的话他不得不听。 王猛是十夫长的时候,虬韧是他手下的兵。王猛万夫长,他便是千夫长。两人的情谊非同小可,多少次刀山火海,风里来雨里去的,在虬韧眼中王猛便是他的亲大哥。 他不明白王猛为什么要将令牌交给方进来钳制他,但他所能做的……只有服从。 萧战见此,心下咯噔一声,就知要遭。 他猜到了方进会发难。 猜到了虬韧肯定不买他的账。 猜到了两人会冲突。 但万万没料到虬韧会被一块令牌吃的死死的。 其实王猛是有自己的思量的,虬韧跟了他几十年,虬韧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杀红了眼,连敌我都分不清楚的人,王猛便是怕他有了援军,脑门发热,朝荒人发起反攻,平白送了将士性命。所以才交给方进一块令牌,要他在关键时候制止虬韧。只是没想到,方进居然如此大胆。 萧战只求方通把他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功劳,你想要,便拿去吧,反正我是一个流犯,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也轮不到我。 萧战为虬韧默哀一声,你就自求多福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啊。站在萧战的角度看,方通升官发财了,把虬韧依旧留在采石场,也挺好的。 但是,他还是高估了方通的小心眼,“二叔,我还有一事要禀报。” 方通的眼神就跟电子眼似的,穿过人群“抓住”了萧战,道“开战之前,虬韧曾与一流犯密谋开城投降,请二叔裁决。” 第二十二章 鱼死网破? “哦?竟有此事!”方进眼前一亮,但多年的老练很快就将其掩盖下去,故作惊讶道:“虬韧,枉王猛将军对你如此信任。”一副恨其不争的嘴脸。 虬韧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手中的敲山青铜锤跃跃欲出。“休要血口喷人!” 方通眼皮一跳,忙躲到方进的背后,才敢继续狐假虎威:“二叔,我就是因为看穿了他们二人的阴谋才被他们打击报复,此事采石场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方通本来不知萧战的计策的,只因劫后余生,所有人太过于兴奋,而萧战烹肉退敌的故事又是最精彩的部分,人人都以此为谈资,便被方通听了去。 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他自己没偷听去,程琼也会告诉他。再说,普通人哪能想到方通指鹿为马的功底深厚到如此地步。 事涉己身,萧战再也不能坐壁上观了,只得出声辩解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方进皱着眉头呵斥道:“哪里有你一个流犯说话的份。” 萧战不置可否:“那大人的意思是您要乾纲独断,办一言堂喽。”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贼配军,”方通气极反笑:“本官办不办一言堂,又是岂容你随意置说的。” 言下之意,老子就算办一言堂,你也得闭嘴。 萧战耸耸肩:“大人既然承认了,那小子便闭嘴吧。” 若是平常的打击报复,他忍了,但这勾结荒人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如果罪证落实,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祸。萧家那群王八蛋他巴不得他们早点去死,但连累了母亲和妹妹那就不行了。 方进被萧战三言两语绕了进去,气得说不出话来,方通赶紧在他背上抚慰一番,提议道:“二叔,这小子徒会逞口舌之利,他只是一个流犯,不用给他讲规矩,让他吃一顿打,便知分寸了。” 方通认为此计甚好,喜道:“不错,来人,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萧战眼中杀气闪过,无不威胁道:“古有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伏尸二人。我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荒人千夫长的脖子硬。” 萧战忽然语气森森:“哦,对了,荒人心脏味道还真是不错,不知你叔侄二人的心脏又如何。” 方进、方通不知其中缘由,听得云里雾里,而当时在战场是厮杀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程琼更是不堪,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大……大人,他把荒人千夫长杀了,还将他的心脏挖出来了。” 方进不是方通这样没见过世面的角色,怎能被萧战轻易唬住,呵斥道:“胡说,荒人千夫长明明是我通儿奋力斩杀,关这流犯甚事。这流犯分明是荒人同伙,还不将他给我拿下。” “老子看谁敢!”虬韧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震得在场所有人鼓膜阵阵颤抖。 方进现在有了收拾虬韧的法子,根本有恃无恐,又拿出了令牌,“你想违抗军令。” 虬韧还算有良心,这次没有妥协,而是强硬地反击道:“功劳你自便取去,但是老子绝对不允许你动我一个兄弟。” 萧战诧异地望了虬韧一眼,这个浑不咧一样的人,何时将我当成兄弟了,不过……被人认同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虬韧你也算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和流犯结为兄弟。”方进奸笑一声,“那你们合谋勾结荒人的罪名就更难逃脱了。” “此人被发配至采石场这苦寒之地,定然怀恨在心,对我大顺不满,故而勾结荒人,出卖我镇北军机密,为荒人铁骑打开城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战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战发现其实他不管如何辩解都是无力的,因为方进占着最大的公理——强权。有利于他的说辞都将否决,不利于他的臆想都将被采纳,在采石场这一亩三分地上,方进便是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这个理儿。 萧战讨厌这种命运不被自己掌握的感觉,死并不可怕,但他从灵魂深处厌恶甚至是恐惧以最憋屈的方式死去。 浴血奋战一天一夜,兄弟惨死,功劳被抢不说,反遭陷害,累及家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冤的事情。 他从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如果有怒气而不能发泄的话,对他来说,生不如死。 “老子受够了!” 萧战发泄似的将柳叶刀拔出来,狂放地哈哈大笑,仿佛面前的都是土鸡瓦狗,“老虬,还能战否?” 虬韧先是一愣,随即也是将锤子抗在肩上,一副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方进等人,“老萧,老子的敲山锤早就饥渴难耐了。” 萧战和虬韧对视一眼,将杀气全部涌向前方,歇斯底里地大喝道:“来啊!不怕死的都上来!” 鸦雀无声。 怂了。 方进的手下一个个踌躇不前,萧战他们不放在眼里,但是虬韧的勇武,在新牧万户所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发起狠来,冲在前面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乃至于被虬韧指着的那名士兵,双腿不停地打着摆子。 方进有些为难,他摸不准虬韧到底有多大的决心,如果虬韧真的想鱼死网破,他绝对是首当其冲的,断无活命之能。 方通见方进犹豫了,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凑到方进耳根前小声说道:“二叔,我们何不暂且放过他们,只是将他们收押起来,这样,他们有了生的希望,自然也不会拼命了。到时候我们便有充足的时间收集证据,将他二人勾结荒人的罪名给坐实了,就算王猛将军也保不住他。这功劳还不是我们的了?” 方进听完,惊喜地望了方通一眼,“通儿,此计甚妙,便依你行事。” “咳咳……”方进用两声咳嗽打破僵局,道:“虬韧,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和王猛将军关系匪浅,我们何不将此事交与将军裁决。” 虬韧也不傻,狐疑道:“你会这么好心?” 方进大义凛然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我问心无愧,有何惧之。” “好!”虬韧当即拍板。 “等等!”萧战连忙叫住虬韧,“小心有诈。” 萧战压根不信方进会妥协,定然有阴谋在后面等着他们。 虬韧却很自信,拍拍胸脯自信道:“老萧,你放心,王猛将军跟我亲如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 虬韧用他和王猛的兄弟情谊做保,他还有何话可说呢。更重要的是,没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愿与方进鱼死网破,不然,天下之大,没有他的一处容身之地。 南都,是他两辈子的执念。 所以在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的作祟下,他选择了观望。 第二十三章 南都萧家听过没有 萧战任他们将自己的双手束缚起来,心下冷笑:“以为这样我便奈你们不得?” 休说是绳索,便是铁链,萧战也能在一瞬间就解开。背包这么好的工具,他要是不懂得利用就太傻了。 方进对虬韧倒是重视,在他身上套上了3条大铁索。虬韧也是信心十足,不管方进如何折腾,他都一一顺从。 采石场中长期停放着几辆押解犯人的囚车,方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监牢,便将他们二人关押在了这里。 而囚车外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兵士,恰好是一个百人队的数量,深深体现了方进的忌惮。 而这对兵士中领头的那人,萧战也见过,便是之前被方进派来探听“敌情”的钱荣。 虽然钱荣对方进阳奉阴违,但方进还真不相信钱荣敢私放囚犯。要是他真敢,方进反而拍手称庆了,刚好连证据都免得“收集了”,直接一个畏罪潜逃,虬韧和萧战纵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顺带还将钱荣这个“吃里扒外”的反骨仔给收拾了。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萧战和虬韧“死意”已决,要与他们鱼死网破,首当其冲的便是钱荣,方进依然可以作壁上观。实在是一石多鸟之策。 要不说方进能以一区区泥瓦匠的身份,干到千夫长这个位置呢,除了他大哥的提携,阿上欺下,勾心斗角的能力也至关重要。 “娘的,凭啥同是一个千人队的,别人就喝酒吃肉,我们就要风餐露宿。” “少说两句,这样的事情,我们还见得少吗?” 先前那兵士满肚子的牢骚发泄不出,哪能简单就善罢甘休,继续埋怨道:“你这话说得倒对,这样的事情,我们见得还少吗?我看啊,这次功劳又没我们的份儿。” 此言似乎戳中了他的软肋,惨叫一声,“哎呀,偌大的功劳,我们竟然半点油水都捞不着。” “住嘴!”钱荣在他俩身后听了半天,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声呵斥道:“我们姗姗来迟,明明徒劳无功,哪里来的功劳。就算予你,此等昧心功劳,你便能安心取之,不怕地下的同袍找你索命?” 听到钱荣的说辞,萧战正在大家的上下眼皮,暂时和好,让他抽空打量钱荣一眼。只见他一双横眉,发怒时如张弓伸臂,一对剑目,凝望时炯炯有神,方脸阔耳谈不上英俊,但一见便让人心生好感,是一个正气可依靠的人。 两个兵士被一番训斥,连连称诺,钱荣就算再受排挤,也是百夫长。只要钱荣一天是百夫长,他们便生不起半分抵抗之心。不过私下里的怨忿,纵是玉帝也管他们不得。 待钱荣走远后,循着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两人瞬间恼羞成怒,但见萧战和虬韧隐隐间也脸带讥笑之意,恶从怒中来,一鞭子打在囚车之上。 天地良心啊! 他现在困得不行,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嘲笑他们,他只是觉得钱荣这个人还有些意思罢了,没料竟招了无妄之灾。 柿子挑软的捏,虬韧他们是不敢去撩拨的,自然将怒气撒在萧战这个小角色身上。 正当他们又要鞭挞而来,不在萧战脸上印上几道痕迹就不甘休似的,萧战忽然若有若无地哼唧道:“听你口音,好像是南都人士。” 萧战指的是后面那人,胡进喜一愣,质问道:“你怎待知道?” 萧战似没听到一般,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进喜骄傲地昂起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胡进喜是也。” “哦。”萧战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南都治下有一葫芦县,全县的人都信胡,你是不是那儿的人。” “是又怎的?” 萧战听完,神鬼莫测地回了一句“那就好。” 胡进喜不明其意,但不详的预感却非常清晰,恼怒道:“你个贼子,有话就说清楚,你说一半是鸟个意思。” 萧战无精打采地打量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乞丐一般怜悯,淡淡道:“没事儿,你继续,我就是算算你在我这打的鞭子,我得从你妻儿老母身上找回了多少,才算公道。” “休想要诓我。”胡进喜一惊,有些色任厉茬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谈何报复我。” “嗤!”萧战不屑地嗤笑道:“坐井观天,听过南都萧家没有,以萧家的势力和财力,收拾你一个小小的破落军户,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事涉家人,胡进喜虽然被唬住了心神,但好歹保留了几分理智,狐疑道:“你真是萧家的人,那你何故沦陷至此?” “若不信,你可问问他,老虬可是从来宁折不弯的人物。”萧战先给了他一个建议,但随即又无所谓道:“你姑且不信,到时候祸事临头,便是有一百颗后悔药也救不了你的家人。” 虬韧是向来不屑于说假话的,不明就以地点点头。 胡进一见,顿时头涔涔,背渍渍,手中的马鞭哪还能握得住,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一对迷眼不知所措地胡乱转动,手脚不自在地不停搓动,就如他那七上八下的心情一般。 胡进喜怕了,但赵大谷却不服气,“老子籍贯潭州定远,你萧家再强也鞭长莫及,我便是打杀了你,你又能耐我何?” 萧战又好笑,又好气,“我本是拿你不得的,但你自报家门,我就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全家死无全尸。” 赵大谷心神大震,强撑道:“不可能。” 萧战冷笑一声,手中凭空出现一枚金币,扔在胡进喜脚下,不屑道:“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不幸的是,我萧家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这话有些犯禁了,萧战是故意的,平时有空没空,给萧家招点仇恨是很有必要的。 但正是这狂悖之词将胡进喜二人吓傻了,呆呆地立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萧战其实也没真打算将他们怎么样,顶多是吓吓他们罢了,威严地说道:“把钱捡起来,去给我俩弄些酒肉来,恩……酒就算了,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胡进喜没想到因祸得福,赶紧将金币拾起来,连连称谢。 他只是一个普通兵士,每月俸禄只有两枚银币,一枚金币相当于他几年的收入,哪里不对萧战感恩戴德。 待胡进喜二人离开后,方圆五丈之内,没一人敢靠近,银子虽好,但命更重要。开始他们还以为萧战是一个软柿子好,现在才知道囚车里面的两人都是招惹不起的铁疙瘩。 被他们这一搅和,虬韧和萧战都没了睡意,索性就坐起来,隔栏相望。虬韧先道:“老萧啊,你这一出手,管老子一年的酒肉了。” 萧战不置可否,而是道:“就你这百夫长当得最憋屈,别人顿顿大鱼大肉,声色犬马,你却连把像样的武器和宝马都没有。” 萧战真心为虬韧打抱不平,以前还没甚感官,但亲眼见识了虬韧杀人如屠狗般的武力值后,才道做一个百夫长,真可谓明珠暗藏。 当然他的脾气和智商是硬伤,以一方主将的标准来评价,方通都比他合格。这次要不是萧战在此,全军覆没的就应该是他们了,而且荒人还损伤无几。 “老子就是看不惯现在那些当官的媚上欺下的嘴脸,想当年战友就是袍泽,都是可以将背后托付给对方的亲兄弟。”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当年的故事呗。”萧战想着索性无事,听听也无妨。 虬韧浑浊的大眼中闪烁出绚丽的神采,一双有力的大手在木栏上拧得咯咯作响,在他的缅怀声中,一段传奇的故事娓娓道来。 第二十四章 愿永坠地狱 一夜闲话。 熬过了那最困的一个阵仗之后,精神反而越发亢奋。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囚车洒到两人的脸上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两人相似一笑,算是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了。 “亏你们还有心情笑,祸到临头还不知。” 萧战循声望去,暗道又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儿,上来找事儿,一看,原来是钱荣,便正色道:“此话怎讲。” “昨日,方进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就算官司打到王猛将军面前,你们也是输定了。” “不可能!”虬韧当即大喝道。 见是虬韧说话,钱荣上前抱拳道:“虬大人,晓叫你得知,您的手下已经全部被方进关押起来,威逼利诱。而那些幸存的流犯,则逼他们通通写上证词,稍有不对便非打即骂。昨夜有几人不愿,现在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萧战心下咯噔一声,颤声道:“那里面有没有一个大约六七十岁,叙着白胡子的老人。” 萧战眼睛死死地盯着钱荣,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但是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有。” 钱荣只说了一个字,便使得萧战心神一颤,他不愿知道再多的东西,他怕会听到更加不利的消息。 “方进,我必杀你!”萧战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萧战曾言老孙头便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三人之一,更是他毕生都难以报答的恩人。当初萧战孤身一人来到采石场,衣难着,食难咽,寝难安,全靠老孙头帮他打理。 在南都时虽然生活不如意,被众多兄弟姐妹讥讽戏弄是常有的,就连下人偶尔也敢和他吆五喝四,但从来没有为吃穿发过愁。天晓得萧战是怎么活过来的,而且还一直健健康康,老孙头功不可没。 在萧战的记忆力,才来的第一年,他吃不惯那些残羹冷炙,是老孙头一点一点从“鸡蛋里面挑骨头”将完好的部分择出来,喂给他吃。也是老孙头每夜拖着疲惫的身躯给他按摩,揉捏小胳膊小腿。因为他以前缺乏锻炼,身体也处于发育期,一旦过于劳累,浑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 老孙头是杀过人的,是渝州的一个地主老财,他觊觎老孙头儿媳妇的美貌,便暗中派人将她掳回去给强占了。为了保留最后的一丝贞洁,老孙头儿媳妇投河了。 后来老孙头的儿子四处报官,就寻求一个公道,但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们一个平常百姓家庭,怎能斗得过财大气粗的地主老财。 上天无梯,入地无门,这便是对于老孙头家最真实的写照。 这世间最悲哀的便是弱者得不到同情,强者作恶依然可以逍遥法外。乡里街坊的指指点点,仿佛老孙头一家才是败坏了风气,应该下地狱的人,他儿子受不了压力,自缢在了县衙门口。 老孙头虽老,但尚余三分血气,将唯一的孙女托付给一位亲友后,他在那地主老财没夜都会去的青楼蹲守了半个月,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其勒死在了女人床上。 老孙头杀了人之后,径直去了神捕府投案,他没有跑,也不想跑,更不能跑。 老孙头本来判的是死刑,点的是秋后问斩,但他沾了党派斗争的光。 这个案子本身是县衙办的,如今一连死了三个人,便是指责县衙徇私枉法,办事不公的最佳理由。神捕府为了打击县衙,遂给老孙头轻判了,一面张扬神捕府善恶分明,另一面也突出县衙的无能。 老孙头对小孩子都是极好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小林子,他都当成亲孙子对待。萧战无法想象如果老孙头突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能不能承受得住。与荒人作战时,即使已经将老孙头和小林子安排在了最后的矿坑,但也时常担心。没想到,最恶毒的攻击永远是来自于身后的…… 萧战红着眼睛嘶吼道:“如果老孙头有什么不测,我发誓宁愿永坠地狱,也定要教方家满门,上上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着萧战充满仇恨的誓言,就连虬韧也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血气,不知是该安慰还是劝解。 “你没有机会了。” 方进带着方通排众而出,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们已经活不过今天了。” 虬韧大怒:“放你娘的臭屁,将军才不会上你的当。” 方进哈哈大笑两声。 一笑虬韧的天真。 二笑他叔侄二人即将升官发财。 “虬韧啊,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死到临头了还装,有意思吗?” 虬韧道:“老子听不懂,你说的个鸟蛋意思。” 萧战在一旁阴测测地说道:“老虬,他这是要先斩后奏啊。” “他敢!”虬韧喝到:“方狗,你莫不是以为凭着三条软绵绵的面条就可以锁住老子。” 方进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大笑不止,良久才道:“虬韧啊,虬韧,看来我是误会你了,你是真傻,不是装的。哈哈哈……” “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已经中了疲麻散,你看看你还使得上力气不?” 虬韧抓住木栏的大手用力一捏,竟然只能抓下一道白痕。 什么时候! 萧战与虬韧相视,眼珠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难道是昨晚的肉食……” 萧战眉毛微微上翘,没想到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他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在用餐之前,命胡进喜和赵大谷二人试菜,而且让他们挨够一个时辰,才准他们离开的,但还是中招了。 这疲麻散竟然要几个时辰才能见效,但好在萧战不知为何自己和虬韧同吃同住,但他却没有中毒。 方进没有看到他所想的,萧战虬韧伏地乞饶的场面,便进一步打击道:“听说你和一个老头关系不错,你再等等就能和他团聚了。” 萧战猛得一抬头,“你说什么?” 方进掏了掏耳朵,不爽道:“那老家伙不识抬举,老子让他指正你勾结荒人,竟敢不从,不杀他难平心中之愤。” 死了…… 萧战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屁股坐回去,眼泪啪嗒啪嗒滴在车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虬韧好像在大吼,方进的笑声很刺耳,方通也似乎又说了什么,只不过他们都进不到萧战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萧战抹干泪痕,忽然抬起头来,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你可不可以放我一命。” 方进若有所思道:“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钱?” “绝对物超所值。”萧战收敛他所有的恨意,循循善诱道:“我一月前,尚不是方百户的对手,但如今我却有不下荒人千夫长的实力,这个秘密能不能值我这条命?” 方进来了兴趣,道:“先说来听听。” 萧战故作犹豫,:“这秘密只能说给你一人听,你且附耳过来。” 方进不明有他,萧战双手被束住,人又关在囚车里,量他也无甚作为,便一步一步走向萧战。“屁事多。” 萧战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注意着方进的身影,手中攥得紧紧。 机会只有一次。 萧战的精气神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眼神像一把玉韫珠藏的宝剑,只待他绽放的那一刻。 第二十五章 步云 萧战不是一个匹夫,所以他不会“匹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杀掉方进固然一时爽快,但他曾今发誓,如果老孙头命有不测,就算永坠地狱也要灭掉方家满门。 与方进一命换一命? 不值。 方通的柳叶刀早就被他收入了背包当中,只待方进靠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他。 九步 八步 七步 …… 萧战在心中默念着。 两步 正此时,萧战欲暴起,耳边忽然响起越来越清晰的轰隆声。萧战听过两次千骑奔袭的场面,作出的正是这样的声响,但都不如这次来的震撼。 萧战猜不出到底是有一匹马,还是有一千匹,甚至是上万匹,因为所有的马蹄声就像在听从一位指挥官的指挥,永远踩在同一个节点上。 精锐! 萧战的心中闪过两个字。 他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良机已失,强自行事,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反而让方进有了防备。 但萧战却并不怨恼这不合时宜的不速之客,他觉得这或许是他和虬韧的转机,说不得正是虬韧口中的王猛赶来了。 且说方进只差一步便走进萧战的陷阱,忽然停步转身问道:“你们听到没有。” 方通随诸位百夫长皆点头称是。 方进心中一紧,惊道:“难道是荒人再次来袭?” 虬韧可以清晰地看到几息之前不可一世的众人忽然面如死灰,嘴唇干涩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虬韧浑身无力地抵在木栏上,嘴上却战斗力十足,哈哈大笑一声,讥讽道:“哈,真是一群废物,听到荒人的名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老子栽在你们手里,真是倒了百辈子的血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战似乎听出了虬韧的意思,来者并非王猛,亦不是荒人。 上天为你关了一扇门,定会为你开一扇窗,虬韧的战斗本能是天赋的,他可以仅从这几里外的马蹄声就可以分辨出来者何人,萧战绝对不怀疑。 那还会有谁? 步履从容,进退一致,奔腾如雷,不动如山,即使未见其形,萧战也可以闻到那股冲天的血杀之气。 如此军队,非十年不可成。 而在整个北部荒原,就有两只这样的军队,而恰又在左督尉的地盘上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铁血黑甲军。 萧战对于铁血黑甲军的感官却是不错的,一方面是因为张经等人当初与他并无半点瓜葛,但却宁愿得罪方通也要借剑给他,虽然他们并不一定将方通放在眼里。但黑家军的品行可见一斑。 其二便是昨夜,在虬韧的故事中,黑家军一直扮演的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形象,往往虬韧这样的傻大个反而能够一眼看穿人心,所以黑家军或许就是他们的救星。 且说方进虽然一时慌了神,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不管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派一人前去查看总是没错的。 这个任务又落在了钱荣身上,刚才钱荣通风报信都被方进看在眼里,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却表明钱荣的心和他们早就不在一起了。 不一会儿,钱荣便回来禀报,言简意赅道:“是黑甲军。” “呼!” 在场上千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没办法,荒人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别看他们抢功劳的时候,说杀这个荒人十夫长,那个荒人千夫长的,其实真要打起来,方进这一千人,给荒人填牙缝都不够。 不看看别人拿的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一堆破铜烂铁,估计拼不了两下就得报销。这些都是十年前的武器,这些年也没有保养,自然生锈得厉害。 镇北军的新式武器都保存在辽州府衙,必须有皇帝以及军部同时下发的命令才可开启,所以镇北军与荒人军队的差距不只在于个体,装备上的差距更是天堑。 得知黑甲军到来,方进本想一刀杀掉虬韧和方萧战一了百了,但是又觊觎萧战所说的秘密,便道:“将两人给我带走,不要让他们发出半点声响,不然唯你是问。” “是。” 待萧战二人被推到某个阴暗的角落之后,方进命令道:“钱荣,周末,你们各带一百人,为黑家军清开道路,不得有误。” “是。” 方进敢在虬韧面前耀武扬威,但面对黑家军他就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位虽是天差地别,实力上的悬殊更让他生不起半点冒犯之心。 方进等人从里往外,黑家军从外往里,两头使劲儿,没用多少工夫,便开出一道可供五马共驱的通道。 烟尘滚落,一列列整齐的队伍踏着节奏走来,首先探出头来的是一只硕大的马头,窥其一角,便可知它是何等威风。 骄傲的眼神从钢盔铁甲中露出,庞大的身躯却依旧踩出了优雅的步伐,光亮柔顺的毛发犹如流水一般干净清澈,当它看见面前的人类时,还不屑地打了一个响鼻,仿佛在嘲笑他们没有见过世面。 如果说骏马一丈的身高给予众人的仅仅是震撼的话,那马上之人留给他们的便是惊艳。不是青楼那种自称蒲柳之姿的惊艳,而是见者无不赞颂一句“好个威武将军。” 黑衣劲甲,黑色如墨般的头盔仅露出一双剑眉星目,一杆亮银色长枪散发着阵阵寒气。 来者正是步云。 话说当时步无锋叫住步云,吩咐他出动黑甲亲卫,亲赴采石场寻找“大才”。岂料才出一日,忽得报荒人来袭,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但却余下了两千黑甲军,嘱咐步云定要将大才请回。 步云深知主人对大才的在意程度,未免意外发生,一路日奔夜行,饥餐渴饮,总算在两日之内赶到。 直到派出去的探子得知采石场中荒人已被全歼,这才得以安心。 方进不知来者何人,故而上前参拜道:“敢问是黑甲军中哪位将军。”方进说这话时,他是很不自在的,他这辈子瞻仰过无数人的鼻息,但是在马鼻之下低眉顺眼,还是头一次。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步云坐于马背之上,整个采石场的情况一览无余。此时的采石场已经看不出半点大战过后的场景,因为方进怕露出马脚,把荒人的尸体就地掩埋了,当然矿坑里面的除外。 步云举目望去,看都没看方进一眼,只是问道:“虬韧在哪?”语气平淡至极,似木偶一般。 方进丝毫不敢着恼,只是惊惧于黑家军找虬韧有何事,便道:“晓教将军得知,虬韧勾结荒人已经东窗事发,如今被我收押在囚车中,等候押解至新牧万户所,让王猛将军裁决。” 见方进答非所问,步云第一次低下他的眼,一字一句道:“虬韧在哪?” 步云的话语像大锤一般一锤一锤敲在方进的心上,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裂而出,脑袋中根本容不下半点杂念,慌忙应道:“我带大人前去。” 见此说法,步云这才收回寒剑般的双目,领着两千黑家军跟在方进的后头。 方进现在已经七窍脱了六窍,他怕虬韧在大人面前胡说,但更畏惧于步云的赫赫声威。能够将领两千人的黑家军统领,地位绝不下于一名万夫长,论武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军中大多将士只是炼体,臻至深处,增力万斤也是可能的,就说虬韧随意一击,也有千斤之力。而真正的高手都是炼体兼练气的,在江湖中炼体或许不大常见,但在军队中却是人人如此。 如果说炼体讲究的是勤学苦练的话,练气则需要的是天赋,虬韧就是因为缺少天赋,才止步不前。 而据方进所知,黑家军的每位统领都是外功兼内功高手,强如黑家军大统领曲天罡,破天戟一挥,内气离体数丈之远,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方进只能祈盼步云问完就走,休要管闲事。 第二十六章 会上天堂吧 “你便是虬韧?”步云骑在高头大马上问道。 看来虬韧确实对黑甲军很有认同感,难得没有自称老子,道:“找我何事?” “是就好。” 步云翻身下马,来到虬韧的囚车前,问道:“军师让我寻找一人,一月前他曾为你整理账目,他是谁?” 虬韧一愣,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是从不屑于说假话的,但他曾保证萧战绝不将他做账之事宣扬出去,虽然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索性闭口不言,泼了步云一身冷水。 方通是做贼心虚,以为他走私铁矿一事被军师得知,前来兴师问罪了,脑门一发热,口干舌燥地抢道:“将军,账目是下官所做。” 方通的想法很天真,他以为只要慌称自己疏忽出错,便可躲过一劫,却没有想到步云所言根本与此无关。 步云寻声望去,见方通年不过二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欺骗军师等同谎报军情。” 方通瞳孔一收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喉咙不自觉滚动,道:“下官晓得。” 步云有军师的吩咐,自然不能轻易地相信方通,遂问道:“共敌不如分敌,你且接下一句。” 方通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勉强笑道:“将军所言何出?” “愚蠢!”步云银盔下的露出的一角闪过一丝杀气,面带寒霜:“你莫不是把我的话当成儿戏?” 方通本来胆子就小,哪里经得起步云的恐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匍匐在步云脚下,讨饶道:“将军息怒,下官知罪,下官知道账本是何人所做,求大人开恩。” 步云见方通死到临头,还敢威胁他,怒道:“速速道来,你没有讲条件的权利。” 方进连忙劝道:“将军慢来,给下官一个面子,饶他这一回。”而后狠狠瞪了方通一眼,道:“既然知道,还不快快告知将军,将军还会在乎你一个小角色不成。” 方进这话说的讲究,既暗中捧了步云,也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两点。 一,他算老几,步云连他哥都不放在眼里,更况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凭什么给他面子。 二,萧战恨他入骨,岂能让他如愿。 “将军!”萧战抢在方通之前出声道:“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 步云猛地一转头,将目光放在萧战身上,看得萧战浑身不自在。“你识那人?” 萧战从囚车上站起来,拱手道:“做账之人,正是在下。” 步云见萧战身陷囹圄,却自有一番从容,一派气度,心生好感,威严道:“若不是你,且告诉我真人,我不追究你谎报军情之罪。” 萧战笑道:“谢将军提醒,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小人省得。” “好。”步云赞道:“好一个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现在已有三分相信你便是军师口中的大才。” 步云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能够被军师称赞为大才,定是非凡之人。 虬韧更是好不要脸,道:“哈哈哈,老子早就说过,老萧是整个百户所里,论文治武功仅次于老子的人。连军师都这样说,那准没错。” 虬韧这话说的,可真是无赖之极,就连步云这么严肃的人也忍不住低声一笑,但随即就正色道:“话虽如此,但军师有三个问题要我问你,第一个你已答对,还有两题。” 萧战道:“且问无妨。” “好,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请问和解?” “以逸待劳。” 萧战语毕,步云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忽然上前恭敬道:“见过先生,军师得知先生大才,特遣小将来请先生到镶北城中讨教学问兵法,请先生万莫推辞。” 步云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在萧战和步云之间看来看去,却分不清是谁给他们带来的震撼感更大。 步云,黑甲军忠勇营都统,二等将军。 萧战,因奸杀被流放的贼配军,无名小卒。 还有比这震撼还来得更大的吗? 萧战连忙上前虚扶,自嘲道:“将军少礼,我就是一个被刺配至此的流犯,担不起将军先生的称呼。” 萧战又道:“将军不是说有三题吗,尚余一题,将军为何不问?” “军师言两题足以证明先生身份,最后一题军师想当面请教。” 萧战连称不敢。 步云命人将萧战从囚车中放出来,便道:“先生还请上马,军师已在镶北城虚席以待。” 萧战拱手道:“将军稍待,我有些事情还需处理,可否准我收拾一下。” “自然。”步云理所当然地说道:“军师命我等以礼相待,别说片刻,即使是再久,我等也不能违背。” 萧战似忆及某事,明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沉声道“不久,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言毕,萧战三步两步并作一步,急匆匆的赶往老孙头所在之处。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希望被人欺骗过,因为如果方进是骗他的,老孙头便还活着。 萧战粗鲁地推开房门,入眼的便是两人。 一人躺在床上,萧战几乎听不到他的鼻息。另一人比他还年轻,此时满面泪痕。他循声望去,见来人正是萧战,愁苦的小脸上出现一丝神采,惊喜道:“战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萧战的视线根本没有放在小林子身上,眼睛直直盯着躺在床上的老孙头,悲从中来,扑也似的跪倒在老孙头床前。 小林子也一起哭道:“孙爷爷就快死了,他说他一定要见你最后一面,所以坚持到现在。” 什么! 萧战一惊,老孙头还没死! 萧战连忙伸手探到老孙头的鼻下,在将左耳贴在其心脏处,虽有生机,却依然十分微弱。 萧战顾不得惊世骇俗,手中凭空出现一瓶金疮药,往老孙头嘴里灌进去。 一瓶。 两瓶。 …… 金创药似不要钱一般,一个又一个的空瓶洒在地上。 在萧战眼中,再珍贵的宝物,也抵不上亲人的一丝一毫。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用!” 萧战看着老孙头毫无起色的心跳以及气息,悲痛欲绝。 萧战知道无论什么样的金疮药都已经没用了,看看老孙头满身的伤痕,便知他身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老孙头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和他的孙女,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一定要等到萧战平安回来,然后给他说说话。 萧战缀着泪问道:“小林子,孙爷爷可曾留下话给我?” 小林子一面呜咽着,一面说道:“孙爷爷说不要为他报仇,要你平安地回到南都,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他都支持你。” 什么是亲人! 亲人便是在自己弥留之际,心里想着的依然是你。 “孙爷爷还说,他孙女叫孙瑶,现在应该已经十五岁了,住在渝州的青天县,右后肩上有一个红色耳形胎记。如果你有能力,一定要帮他找到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健康快乐。” “对对对……” 萧战要知道就是这个,他明白老孙头此生最大的执念便是他的孙女,老孙头的恩情无以为报,孙瑶是他一定要找到的。 萧战紧握住老孙头越来越冰冷的手,坚定道:“孙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萧战一字一句地顿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是我此生最郑重的承诺。” 萧战话音一落,他便感受到老孙头手臂上那微弱的力道也消失了。 心愿已了,老孙头已经没有再停留的理由的。 …… 萧战亲自为老孙头点燃火把,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萧战不禁回忆起老孙头的一生。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堂的话,他应该会去吧…… 他是一个好人。 而且他是笑着离开的。 第二十七章 去沙取金 步云就站在一旁,神情肃穆地看着萧战慢慢地将老孙头火化,然后将他的骨灰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坛子里面。既没有安慰,也没有催促,仿佛看淡了生死。 待萧战做完了一切,步云才问道:“先生,可否出发?” 萧战却反问道:“我想带走两个人,可不可以?” “先生请便。” 两个人。 一个是小林子,另一个人则是虬韧。 萧战钥匙都不用,便为虬韧劈开了囚车,道:“老虬,一起走吧。” 虬韧的药劲儿早就缓过去了,只是懒得动而已,见萧战为他打开了囚车,索性一用力,将身上的三根铁索挣断。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虬韧朗声道:“怕个锤子,老子还不信方狗还杀得了我不成。” 虬韧所言不差,全盛时期的他,在上千的围攻之下,自然难逃一死,但方进也跑不了。方进是一个惜命的人,当然不会与他玉石俱焚。 “但是,若方进再用王猛将军的令牌要挟你怎么办?” 虬韧却满不在乎地回道:“一个大男人,休要再絮叨。老子难道还会上那狗贼的当不成?” “是的。” 萧战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气得虬韧厚重的胸膛上下起伏,半天都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也罢。”萧战叹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我便在帮你一次。” 萧战说完,便不管听得云里雾里的虬韧,转到步云跟前,道:“将军,方进有一块令牌,号称是王猛将军给他便宜行事的,您见多识广,可否帮我鉴定一下。” 步云点头。 方进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印证,坦荡地拿出令牌交给步云。步云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真的。” 萧战颔首,“可否让我看一下。” 步云问都没问方进的意思,就递给了萧战。 萧战接过令牌,忽然展颜一笑:“果然是真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战利落地爬上马,道:“将军,可以出发了。” 步云:“……” 步云方道萧战是一个正经人,没想到办起事来也是如此……如此率性,竟让他无言以对。 步云强忍住笑意,翻身上马,正要下令动身,忽听方进拦道:“将军,那是王猛将军的令牌,还请还给下官。” 步云拿萧战没办法,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脾气,沉声道:“让开。” “将军!” 步云不耐烦了,手中长枪一抖,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方进面前,“滚!” 见此,方进便是再是不肯,也得闪到一边去。 “二叔,救我!” 方进光顾着令牌去,差点把方通给忘了。步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已然提醒过方通休要欺瞒于他,不然军法处置,方通一意孤行,那便怪他不得了。 他虽不至于当场便将方通就地正法,但将他带回去交给军师处置是少不了的。 令牌只是身外之物,但是方通可是他的命根子,方进连忙挡在步云前,恳求道:“求将军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步云不屑道:“镇北军的军规,从没有年幼无知,从轻发落一说。” 见步云油盐不进,方进也有了怒气,威胁道:“难道你定要与我方家撕破脸皮不成。” 步云嗤笑一声,“好大一个方家。” 方进满面羞红,怒道:“我大哥乃是方文武,掌管整个左督尉的粮草,你敢小瞧于我?” 步云已经不屑于再和他说话了,长枪一扫,将方进荡到数丈开外,不伤其身,却又可使他昏迷过去。 可惜了。 萧战本想再激他一激,说不得方进头脑一热便拔刀相见,这样也省了他许多麻烦。但这样也好,如果轻易让他死了,就便宜他了,只有让整个方家都生不如死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 步云为了照顾萧战与小林子,没有似来时一般火急燎燎地日奔夜行。 萧战你让他骑马走上两圈问题还不大,但要他奔袭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而小林子是纯粹身体吃不消,本身年纪就小,这两年营养也没跟上,所以小林子的身体比寻常十二岁的孩子还要瘦弱一些。 一路上,他们不只一次地遭遇过荒人的军队,但一见黑甲军上空飘扬的铁血大旗,全都匆匆绕道而走。而他们也不曾理会荒人。 步云的不作为在萧战的预料之中,毕竟步云为人就是如此,只做分内之事,绝不多管闲事。 但荒人的反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都说荒人残暴,见人就杀,那些实力比铁甲军差太远的便不说了,但他们曾经遇见过一支三万人的荒人铁骑,装备精良,连个照面都不打,就引兵避让,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战争永远不是目的,荒人反应的背后隐藏的才应该是这场战争掀起的真正原因。萧战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他只能从一些零星的片段出揣摩出一些端倪出来。 以前荒人南下,一般是在冬天难以为继的时候,南下劫掠,但今年虬韧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荒人绝对不缺粮食。萧战姑且相信他。 那不为粮食,莫非是为钱财?女人?地盘? 论钱财北部荒原是整个大顺最贫穷的地方,除了遍地的牛羊马兽和矿石,别无他物。这些东西如果运到南方倒有些价值,但在这里确实不值钱。 若是为了女人就更不可能了,萧战来采石场四年,就没见过一个没带把儿的。 要说地盘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性,毕竟不管地盘有没有用,只要抢到了就是一种功绩。但萧战观荒人的作风,所到之处,无不杀光,烧光,抢光,根本没有准备长治的打算。 连续两日,萧战茶不思饭不想,直到那三万荒人不战而逃,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不管荒人最本质的原因是什么,但肯定有一个目的。 那便是练兵。 荒人的军队确实比以前更强了,但从虬韧的嘴里,萧战得知,荒人作战十分勇猛,一旦打起来,只知杀戮,不知他物。但那日萧战屡次见荒人在战场上发呆出神,这可是战场大忌,乃取死之道。 而他们遇见黑甲军,且不论能不能胜,就算能胜,死伤也过于惨重。避而不战,恰好符合练兵的宗旨。 荒人几十万军队南侵,却不动各万户所,专门挑软的捏,估计打的就是去沙取金的主意。 第二十八章 大爱,不战 镶北城乃是前朝辽州的首府,到了大顺时期,因为与荒人接壤,所以将首府迁到了万山府,故而镶北城成了一座纯粹的军镇。 镶北城虽然不大,但由于是北荒皇庭和大顺商旅往来的要道,所以城里很繁荣。街道两旁,商号林立,茶坊酒肆,青楼红馆,旅舍客栈,俱都齐备。虽然没有南都中都那般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繁华,却也不乏商城人烟辐射,熙熙攘攘的景象。 但近日荒人南下,镶北城已经戒严了,离城数十里的地方,萧战便看见许多黑甲军在巡逻。要不是因为他和步云在一起,免不了一番擒拿盘查。 萧战带着小林子随着步云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头上的那块刺额金匾,萧战忽然问道:“不是要见军师吗,为何到镇北将军府来。” 步云解释道:“军师就住在镇北将军府。”似是看出了萧战的疑惑,步云难得多说了几句:“军师和镇北将军是至交好友,多年前,便是镇北将军亲自前去学宫,将军师请出山的。镇北将军府地缘极广,于是便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让军师居住,一来方便,二来安全。” 萧战点头。 看来这步军师和镇北将军的关系真是极好了,不然也不会住在一起,如果各怀异心,时间一长,定然露出马脚。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萧战还未见所谓军师和镇北将军的面,便已经对二人心生好感。 步云引着萧战穿过数个回廊,两个花园,一处池塘,来到一进院落中。而小林子已经被另一兵士带下去休息了。 “请在此处稍待片刻,军师正在与将军议事,稍后便会前来。”步云亲自为萧战斟上茶水,说道。 萧战受宠若惊,连道:“不忙,不忙。” 他不是恃才傲物的人,所以对步云的礼遇很是不习惯。若是有真材实料便罢了,但他那些学问真是只有半吊子。倘若将军师惹急了,一怒之下斩了他的脑袋,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是低调点,攒攒人品吧。 …… 与此同时,军师确实是在与镇北将军议事,不过,议的却是萧战本人。 步云将近日从采石场收集的信息整理成册,呈给镇北将军雷从虎。 雷从虎师从东极万刀门,是万刀门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 万刀门顾名思义,便是有一万口刀,其实远远不止。在万刀门创立之时,确实恰好一万把刀,但几百年过去了,万刀门虽然依然只有一万弟子,但刀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数。 因为每代弟子死后都有人前去,亲自将万刀门的宝刀取回,再加上游历在外的弟子寻得宝刀,送回门中供奉,长年累月下来,已然没人知道万刀门究竟有多少口刀了。 这些刀中,有小刀,飞刀,软刀,硬刀,长刀,短刀,甚至菜刀,凡是有价值的,能杀人的,便可供奉于万刀门的刀林中,而雷从虎用的便是关刀,那关刀的上任主人就是号称“除恶必尽”的刀圣慈悲心。 没错,他就叫慈悲心,他自称“心怀慈悲心,刀斩坏心人”。 雷从虎或许武功不及慈悲心,但也算没有辱没他的名头。三十二岁出师,奔赴当时战乱的北部荒原,打下了“镇北三雷”的称号。 其势如雷,震天雷。 其刀如雷,轰天雷。 其声如雷,惊天雷。 有句话说的好,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雷从虎在年轻时从千佛寺的一个和尚那儿学到了一式佛门神通——虎豹雷音,发怒时如雷鸣乍响,实力不济者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就为这事,千佛寺与雷从虎势不两立。 这事儿暂且不提,且说雷从虎打开信封,一边与军师闲谈,一边默念。渐渐地,谈话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他一个人看,军师笑着等候的局面。 “好!” “嗡……” 雷从虎忽然大喝一声,震得在场诸人纷纷皱眉捂耳,除了军师依然笑意从容。雷从虎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好一个老子叫萧战,此乃万胜也。” “好霸气的宣言,我辈之人就该有如此气概。” 步无锋笑道:“从虎兄可算说错了。” 雷从虎疑道:“为何?” “他年不过十七,何以与你我同辈。” 雷从虎惊道:“当真十七?” “当真。” 雷从虎一愣,又无所谓道:“十七就十七吧,贤弟十七之时也比之不差,我要是再年轻几十岁,说不得要和他畅饮三百杯。” 步无锋却依然摇头:“恐怕你又要失望了。” 雷从虎恼道:“我哪里又错了?” 步无锋想起步云提前传回来的信报,忽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待心情平息之后,才将萧战醉后之事道来。 雷从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地说了一句“当真是个趣人。” 步无锋收起玩闹之心,正色道:“难道从虎兄只见到这一点?” 雷从虎道:“无锋,你真当我看不出来。说句实话,换地处之,我不一定比他做得更好,更难得的是他只是一介流犯,却可以将上千乌合之众团结在一起。” 步无锋也赞同道:“是啊,从得虬韧支持,到打压方通,杀崔虎建立威信,再以疑敌之策赢得数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到最后斩杀荒人千夫长,引敌入矿坑。一环扣一环,心智如妖,再过十年,无论江湖还是朝堂,必有他一席之地。”饶是年少成名的步无锋也有些感慨。 见步无锋对萧战如此推崇,雷从虎却有疑,“你既然看好于他,为何不将他直接引来相见,却将他晾在会客室。” 步无锋苦笑道:“我本以为可以创出新文字,总结兵法奇技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隐世高人,如果是这样我必立刻将其荐为座上宾。但他年纪太小,心智过人,却命途坎坷,我怕他对大顺心生怨恨,倘若有一天他成为大顺的心腹大患,我岂不是成为千古罪人。” 对于步无锋而言,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如萧战所说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容不得他不谨慎。 他从中都来到北荒,不仅是因为雷从虎的热情相邀,更是为师长弥补过错。 在他那一届学宫诸学子中,他步无锋虽说出类拔萃,但在一人的光辉之下,也得黯然失色。那便是如今北荒皇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不战先生。 不战是一名孤儿,无名无姓,不战是成年后,他为自己所取,旨“大爱,不战”之意,他爱好和平之心一览无余。 也许是他的天资真的高到令上天都嫉妒的地步,终身孤僻,无几好友,一生挚爱的女人被时为十方侯的苍伏云所害。苍伏云的妹妹是当今天子最爱的妃子,所以即使有整个学宫为不战讨回公道,也被苍贵妃难以匹及的圣眷打压下去。 不战一夜白头,远走北荒,立下了“一人血,千万人偿”的诺言。而步无锋的恩师也是在那一年去世的,于是他便跟着雷从虎来到了镇北军,只是为了阻止不战的报复。 身为这世间最了解不战的人之一,这次荒人兴兵南下的原因他一眼便猜出了一二。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战的目标根本不是镇北军,所以步无锋在下达收缩兵力的命令后,便稳如泰山。因为他始终认为荒人的麻烦总是暂时的,内部的矛盾才真是灭顶之灾。 第二十九章 他是好人,而我是恶人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萧战抓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军师将自己请来将军府,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除了不能到处走动以外,也算礼遇尚佳。但就是如此,他多次请求拜见军师,都被步云以“军师军务繁忙”给挡回来了,当真匪夷所思。 他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在采石场的时候尚能苦中作乐,在将军府的生活不比以前好一百倍? 闲来无事,萧战便整日苦练他的基本剑术和基础步伐。 此处不同于采石场,萧战那点小秘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一心一意地修炼,一连七天,将基本剑术和基础步伐双双练成了第三级。 职业:战士 称号:刽子手 声望:45 等级:9 经验:345/3000 力量:20+3 体质:17+1 精神:10+1 准确:16+2 敏捷:23+2 根骨:14+1 基本剑术:28-5000 基础步伐:19-3000 这是萧战近十日来,第一次研究自己的属性,一场战斗之后,称之为实力倍增不为过。以传奇后期庞大的经验需要,也许战场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人力有时尽,就算站着让自己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升到35级。如果可以开启组队系统,让上万人为自己厮杀,那升级还不是易如反掌? 萧战正在歪歪自己一身极品屠龙灭神的场景,忽然瞥到地图上有一个小白点在向自己靠近。 应该是步云无疑,这几日,他总共都没见过几个人,大多数都是与步云在接触。萧战就不懂了,步云作为黑甲军统领,为什么总是做些传令小厮的活儿。 “萧兄弟,军师请你去前厅一趟。”步云开门见山道。 萧战实在听不来步云“先生”的称呼,软磨硬泡才让步云改了口,这才听得舒服多了。 萧战说到底还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如果没有那些仇恨与恩怨,他或许会活得更快乐。 萧战一愣,没想到这步军师总算准备见我了。“步大哥,军师找我何事?” 步云引着萧战,边走边说道:“还记得方通吗?” 萧战心道,怎么可能忘,要不是被禁足了,我保证每天都会去“好好照顾”他。“难道是方进来了?” 步云微微点头:“不只是方进,他爹方文武也来了。” “方文武?”萧战轻声念道:“莫不是辎重营的统领?” 步云还是点头,萧战就迷糊了,方文武上门,关他何事。 许是看出了萧战的迷惑,步云则说道:“军师说此事与你有关,便将此事交与你全权处理。欺瞒军师之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谎报军情,往小了说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所以军师说怎么判这个案子,全在你个人。” 萧战只听得心脏扑通地跳动一声,感觉似要破体而出一般,惊道:“真的?” 步云严肃道:“军师从不开玩笑。” 萧战不知是怎么走到前厅的,反正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折磨方通的场面,又如何让方进悲痛欲绝的,不知不觉中竟已经来到了前厅。 此时前厅中有三个人,被缚住双手的方通,恭敬地坐在主位右手下侧的方文武和方进。 说实话,方通与方进更像一些,方文武长得圆脸大耳,细眼稀眉,低鼻梁,厚嘴唇,谈不上端正,离英俊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他有一个好习惯,便是逢人便露七分笑,此时就算自己的儿子身陷囹圄也带着些许笑意。 萧战还是没有见到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步军师,因为步云已经开口说道:“诸位,军师已经将此事交由萧战全权处理,他的决定便是军师的决定。” 步云话一出口,方进的心便已经凉了一半了。在方进眼中,军师素来仁厚,在他手中迎回方通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但萧战可是明言要他方家满门生不如死的人啊。 萧战此时便想仰天大笑,风水轮流转,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萧战再怎么隐藏,他的冷笑声还是出口了:“方进,没想到吧,才过几日,你便落在我的手里头。” 方进冷汗涔涔,方文武却不明就里:“小兄弟,此言何故?” 萧战冷哼道:“问问你的好儿子还有好兄弟吧。” 方进不敢看方文武的目光,他总不能告诉他你儿子伙同自己为了贪图功劳,把他爷爷给杀了吧。只能支支吾吾地回一句:“说来话长,现在先救出通儿才是要事。” 方文武不愧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明知萧战与他二人有仇,却依然笑盈盈的,“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这样,我作价10枚金币,我们就算了了此事,如何?” 萧战气极反笑,“有趣,有趣。”忽然又变得面目狰狞:“那我将你全家杀死,每人作价10金币,如何?” 饶是方文武再深的城府也被萧战讥得怒气横生,方进更是见有人撑腰,怒斥道:“萧战,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子给你商量,是给军师面子,不然你算个屁。” 萧战知道他只是狐假虎威,但那又如何,当初方进何尝不是仗着王猛的势,才能够困住虬韧的。萧战只是笑笑不说话,反正今天方通是死定了。 方文武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小兄弟,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尽管出价,我都答应。” “啧啧。”萧战不屑的砸吧着嘴:“昔日,方进说不杀我孙爷爷,难平他心中之愤。今日,我原话奉回,不杀方通,难平我心中之愤。” 话已至此,方文武也没什么还隐藏的了,无不威胁道:“今日又军师护着你,我拿你不得,但军师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我劝你还是收下这笔钱,从今往后互不相欠。” “你威胁我?”萧战斜着眼睥睨着他。 “不是威胁,这只是善意的劝告。” 就是威胁。 “呵呵。”萧战冷笑道:“我这人最怕有人威胁我了,因为我一紧张,就忍不住要杀人。” 萧战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走向方通。 “爹,二叔,救我!”方通眼见萧战向他步步逼近,忍不住求饶道。 “哼!”步云内力勃发,将刚准备起身阻止萧战的方进和方文武按了回去,道:“军师命你二人,只能说,不能做。” 方文武再也无法保持他那恶心的笑容,咆哮道:“萧战,你敢动我孩儿一根汗毛,我定要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萧战忽然回头对着方文武咧笑道:“麻烦,我祝你成功。” 说实话,方进就算因为掌管辎重营,贪污了不少军款,但是在富可敌国的萧家面前,真的只能算是穷人。 县官不如现管,如果他是南都的府尹,萧家还要忌惮几分,但方家……只能用呵呵二字来形容。要方进真有这实力,萧战不介意先给他引路,然后再杀了他。 萧战那只看似瘦弱的右手,像提一只猴子一样将方通悬在半空中。他却不急着杀死方通,手指一点一点用力,充分享受玩弄方通,折磨方进以及方文武的快感。“你们知道吗?我孙爷爷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 萧战的眼神渐渐变的游离:“孙爷爷叫我不要找你们报仇。” “哈哈哈……”萧战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不报仇?你觉得可能吗?” 萧战忽然一松手,被掐得差点背过气的方通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萧战松手的同时,听到了两声粗重的喘息,和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呼。 萧战其实一早就知道军师是不可能让他真的杀了方通的,就事论事,就因方通冒充一个“所谓”的账房,就将他处死,而且是让一个外人动手,传出去,军师岂不寒了众将士的心。 所以这只是对萧战的一场考验,如果他一意孤行,要将方通杀死,步云肯定会阻止他的。 步云刚才确实有些失误了,不仅让萧战瞧出了端倪,就连方进和方文武都看出来了。既然有了把握,方进便肆无忌惮了,嚣张地狂笑道:“哈哈哈,萧战,你这辈子都斗不赢我们,你就和你那无用的废物老头一样。我告诉你,老子在折磨他的时候,那老不死的还求我放了你,你说可不可笑。” 方进似要将刚才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他越是求我,我就是越要折磨他。”方进癫狂的模样似要比萧战更加夸张一些。 萧战垂下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是啊,我也是个废物。” 萧战说这话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声音失落的可怕,就连步云也忍不住动容。“但是……” 萧战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所有人屏息听着他的下言,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话语所吸引。 “嗵。” 萧战突然猛的一发力,一个膝撞如惊涛拍岸般打在方通的太阳穴上。 萧战敢保证这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一击,精气神被他提升到巅峰,只为了这一击不被步云阻止。 “叮,恭喜玩家杀死一名镇北军十夫长,获得100点经验值。” “叮……恭喜玩家拾得12枚银币,小型金疮药(2),回城卷轴(1)。” 他成功了,方通的脑袋似一个从百米高楼掉下的西瓜,瞬间四分五裂。他的头颅牵引着身体一起撞在了前厅的中柱上,白的,黄的,红的,洒了一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是,萧战已经做完了一切,只剩下那句未完的话。 “他是好人,而我是恶人。” 第三十章 书房问对 萧战虽然杀掉了方通,但他的心情并不舒畅。他想要的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他们,让方家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让他们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脚下颤抖。而不是像这般,还要仰仗他人的威信,偷袭得手。 他还不够强。 不管是实力,还是势力。 实力够强,他一人一剑便可独步天下,谁人敢惹。 势力够强,只需要一句话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抢着为他效命。就如军师一般,人未至,仅凭一句“只能说,不能做”便可让方进二人投鼠忌器。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的机会。 好在这个机会没有让他等太久,杀掉方通的第二天,步军师终于召见他了。 这次应该没错了,因为步云所要带他去的地方,是军师的书房。军师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军师所住的院落比萧战那个小院子大多了,而且戒备极严,说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不为过。 在进入书房之前,萧战浑身上下被摸了个干净,就连今天拿来上茅厕剩下的竹纸都被收了出来。 “你把它带在身上干什么?”门前侍卫盘问道。 萧战理所当然地回道:“上茅厕。” “你上茅厕还要用竹纸。” 萧战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我嫌竹条割屁股,用纸擦不行吗?” “你!”侍卫气急。 忽听门内传来一声苦笑不得的声音,“行了,让他进来吧。” 那侍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房门打开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算不算从门缝里看人。 萧战摇摇头,将胡思乱想抛出脑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屋内。 房间确是宽敞,布置也不俗。左壁上挂白马踏云图,颇为神俊,只是其上有一独角,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之作。右势下玉女金童,参随着学宫第一圣,栩栩如生。 窗明几净,粉墙洁白,几件古玩器宝,诸多珍惜典籍,说不出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雅致。 萧战进来的时候,屋内只有两个人。 他和军师。 军师正在写字,似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如果是一般人,见此情况,肯定是要侯在一旁,即使太阳下山了,也不敢打扰于他。 但萧战不是一般人,昨天的事应该是让军师不满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如今的情况只是另一个考验罢了。 凡是看两面,谨小慎微故而长久,但这并不一定是军师所看重的人。 “咳咳……”萧战假装咳嗽两声,故意引起军师的注意。 军师还是没抬头,仿佛纸上的文字深深吸引着他的眼睛。 萧战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步军师要和他耗到底了,正当萧战要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军师忽然道:“你来接着写。” 军师第一次抬起头来,萧战才真正见到了他的容颜。 他头戴一顶淡蓝色软翅儒巾,面如银盆,两道剑眉,一双俊目,高鼻梁。四方口,天庭饱满,地角丰圆,身穿一件淡蓝色海清,风度翩翩,仪表从容。 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黑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这…… 传言军师已然四十有六了,今日一见,分明是二十余岁的世家公子模样。但萧战却知道他定是军师,因为就那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风度,便不是一个没有丰富阅历的人随便可以拥有的。 萧战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几张纸,上面写的是他随手涂鸦的三十六计,但只有前面十五计,军师的意思是让他补全剩下的二十一策。 萧战自然无不应允,很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原本是步无锋的位置上,点点墨,提笔就来。 萧战很庆幸他曾今是一个中二少年,在穿越剧横行的时候,有很多人都尝试过许多方法穿越。电击是最常见的,玩游戏的几率也比较大,跳河,撞车,估计尝试的人就比较少了。 萧战也很想穿越,但是他没有干这些傻事,而是似乎认定自己会穿越一般,从网上将各种文言名著背得滚瓜烂熟,这还不算,像什么炼铁技术,造纸术,制玻璃,火药之类的,他都知道配方,就等着万一哪天穿越了,用得上。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付诸实践的只有那寥寥几人罢了,而萧战就是其中之一。 半柱香后,萧战将所有器具放回原处,将纸呈给步无锋。 步无锋就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根本就离不开手。 其实倒不是因为三十六计有多么高深,里面的大多数计谋步无锋都懂,而且还会灵活的应用,但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个人将这些计谋整理在一起过,这才是难能可贵的。 在学宫,所传授的皆是“正道”,讲究的是大势,而三十六计皆是奇策,甚至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谋,所以步无锋才会如此好奇。 步无锋对那几张纸爱不释手,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看完才问道:“那些奇怪的文字,和你在账本里写到的东西,是你自己所作,还是有人传授。” 萧战不置可否地说:“如果我说是我小时候,跟一个游方道士学的,你信吗?” 步无锋摇摇头:“不信。” 步无锋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根本没有一丝气恼,仿佛根本就不曾有过这回事情一般,又问道:“你觉得这三十六计,哪一计可谓之上策。”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萧战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步无锋是真的好奇了,这题本就没有答案,他只想通过萧战的回答来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此时他更想听听他真实的想法。 萧战言简意赅的说道:“未言胜先言败。”言多必失,既然没多少干货,就少说两句。 “未言胜先言败。”步无锋反复琢磨这几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行军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从古至今,从未有一人能够百战百胜。人非圣贤,孰能不过,如果每场战斗之前,已经将退路留好了,来日定可整军再战。 步无锋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萧战的这个说法,又道:“既然你熟读三十六计,那我问你昨日为何一定要杀死方通,以你的才智,假以时日,整个方家都要仰仗你的鼻息,何必急于一时。” 萧战一愣,没有想到步无锋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军师谬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不胜惶恐。 只见步无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萧战无奈,“如果一定要找个原因的话,我只能说人心难测,神鬼莫知。” 第三十一章 唇枪舌战 估计军师对萧战的回答还算满意,并没有对萧战杀方通有太多的苛责,便让他回去了。 回房一炷香的时间,步云又来传唤他,但这次不是军师,而是镇北将军。 镇北将军唤我何事,我与他素未谋面,又无瓜葛。 步云提醒道:“不仅是雷将军,军师,右都尉,右都尉军师祭酒,以及几个一等将军都在。” 步云虽然只说了名字,但他的意思萧战还是听懂了,萧战谢道:“多谢步大哥。” 步云摇摇头:“你自己小心就好。”跟着步云,七转八转,来到镇北将军府的议事厅。只见一虬髯大汉一身劲衣高坐主位,左手下步军师稳如泰山,还有两位将军,右手下有四人,不过萧战一个都不认识。 大堂中央站着两人,正是恨萧战如骨的方进以及方文武。 “见过镇北将军。”萧战站在方进身旁,拜见道:“见过诸位将军。” 反正大多数的人他都不认识,统称为将军总是没错的。 雷从虎道:“你便是萧战?” “小人正是。” 雷从虎笑道:“这二人举报你出卖我军情报,勾结荒人,意图谋反。” 萧战处乱不惊,道:“证据呢?” 雷从虎将目光放在方进身上,你告人,你得拿出证据来啊。 方进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进了胸膛,将整理好的“罪证”交给各位将军细看。 “好大的胆子!”首先出声的是雷从虎右下方排第一位的人,应该是右都尉将军无疑。“一个小小的流犯,居然可以指挥百夫长行事,左督尉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右都尉将军将整个左督尉都牵扯进去,丝毫不给雷从虎一点脸皮。萧战看他也是颇为年轻,估计三十岁左右,就不知是不是与军师一般驻颜有术。 不过左右都尉不和的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估计面皮早就撕破了。 按理来说,无论是采石场,还是方进,方文武都是左督尉的人,属于左督尉的家事,为何右都尉也会掺和进来。 萧战看了一眼老是神在那里搓着几缕山羊胡子的左督尉军师祭酒,莫非这都是他的主意。 为什么萧战会这么想,因为这右都尉一看就是个无脑的角色,多是上面派来给边军添堵的角色,家世应该不简单。 雷从虎表现得比他看起来要镇定得多,只是沉声说道:“陈旭,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 陈旭故作惊讶:“啊!是吗?证据确凿,难道我还错了不成?” 雷从虎看了军师一眼,两人似乎有什么约定,“萧战,你有何话可说?” “将军,可容我问几个问题?” 雷从虎还未发话,陈旭就迫不及待地训斥道:“你一个流犯,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萧战毫不示弱地反击道:“我与镇北将军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莫非比镇北将军还大不成!” “好大的狗胆!”这次出声的是右下第三人,“敢与将军如此说话。” 萧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连说一句都欠奉。他算是看清楚了,这方进和方文武为了报仇,已经投靠右都尉了,所以不管萧战如何恭敬,右都尉也不会放过他。还不如索性撕破脸皮,一心倒向军师和雷从虎。 雷从虎也算霸气,根本不理二人,“你问吧。” 萧战领命,对着方进道:“我想问问方千户,你是用什么方法,将荒人全歼的?” 方进早有准备,只是将萧战的办法换了一个主角而已,然后在添上自己的功劳。 萧战笑道:“那我很好奇,方千户如何认定我勾结荒人的。” 方进怒道:“你和虬韧大战之前,敞开城门,还不算勾结荒人?” “可笑,那最后荒人进来没有?如果不是我,你所谓的方通能够有如此多的准备时间埋伏荒人。” “这……这只是因为荒人和你没有接上头,所以撤走了,但他去而复返,肯定是你通风报信。”方进强自辩解道。 萧战冷笑:“说了半天,原来方千户所谓的证据都是自己的猜测,我只有一句话,要想害我,拿出证据来。”萧战又添道:“休要拿你那所谓的证词来,无罪就是无罪,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千个人说你有罪就是有罪的。” “更何况,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你强迫的。” 萧战将方进辩得哑口无言,向雷从虎拱手道:“将军,我觉得讨论我是不是通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相信这么多天,镇北军一定抓了许多的荒人俘虏,我可以将他们全都杀死,已正清白。” 好狠! 原本在场诸位只是将萧战当成一颗博弈的棋子,现在看来就算他是一颗棋子,也是会杀人的棋子。 萧战没有给大家太多感慨的时间,又道:“倒是方千户抢占军功的事情,证据确凿。” “方千户说他赶到之时,荒人尚余几百人,那请问方千户,你们伤亡几何啊?” 方进一时被萧战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想出合适的说辞。 “你当然说不出口,你一个千户所,毫发未伤,就将荒人一网打尽,真是佩服佩服啊。”萧战落井下石,无不讥讽道。 这时那个左督尉的牛鼻子老道也就是军师祭酒,终于说话了,阴测测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方千户抢占军功。” “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而你一介流犯,诬告军中千户,视同扰乱军心。我建议将他就地正法,已正军心。” 萧战猛的一转头,向牛鼻子射出一道精光,好歹毒的心肠,一言不合便夺人性命。 牛鼻子,老子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回来的。 萧战道:“我当然有证据,那就是……” 正当萧战将手伸向胸口时,忽听一声急促的“报告”。原来是一传令兵捧着一封书信。 “报告将军,城外三十里处,发现许多书信,里面俱是同样的内容。” 雷从虎道:“呈上来看看。” 雷从虎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看完,看完之后,一言不发,传给其他将军观看。直到所有人都看完,雷从虎才一掌将桌子拍碎,怒道:“方进,你竟敢谎报军功。” 方进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纸,越看越惊。心那一似十五个水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一般,动弹不得。 萧战从方进背后偷偷看了几眼,才知道为什么方进的反应会如此巨大。 原来是荒人发给镇北军的威胁信,那日采石场一战,说是全歼,其实还是走了几人。他们通过自己的情报组织,查出了萧战的底细,要求镇北军将萧战交出来,不然就血洗镶北城。 萧战早就知道心脏是荒人的逆鳞,但绝对没想到荒人反应如此过激,竟然以屠城相威胁。 不过,荒人倒是帮了萧战的大忙,如今萧战的罪证算是完全洗脱了,反而是方进就是有一万嘴也说不清。 “来人!”雷从虎见方进无话可说,对着门外喊道:“将方进给我拉下去,重……” “且慢!”不知方家给了牛鼻子什么好处,铁了心要保他,“将军,荒人之言未必可信。既然将军不信任自己的手下,何不将他调到我右都尉中。至于这个小兄弟,既然他有如此才能,又立有大功,不如将他从流籍转为军籍,也算没有埋没人才。” 雷从虎最后接受了这个交换条件,萧战不知道为何步无锋和雷从虎为何如此看重自己,但是对他们而言,是没有吃亏的。 方进是不能再用了,扔给右都尉也好。而从流籍转为军籍需要左右都尉同时签署,不然也不需要由右都尉来提出。 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战争时期,就算左右都尉早已离心离德,在这个时候,也要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不然,谁都不能好过。 第三十二章 战争系统 陈旭虽然莽撞,但是他对牛鼻子几乎是言听计从,所以牛鼻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 虬韧抗击荒人有功,官复原职,回到新牧万户所从新做千夫长,品级也向上提了两级,以后再见面也该称呼为虬千户了。而他的诸多手下除了程琼等寥寥几人,几乎人人官升一级,也继续跟着虬韧。 至于采石场那些幸存的流犯们,暂时还留在那里。按理说立下功劳,应该将他们返还原籍,以示皇恩才对。但是流籍是由刑部管理的,以这些年刑部与军机处的关系,一次性释放这么多人,那是不可能的。 在大顺朝堂,如今呈现五足鼎立的局势,皇权在上,但也不是绝对的权威,算是最强大的一足。其下六部,军机处,参政院,神捕府分庭抗礼。 而六部中的兵部因为军机处的设立,早已名存实亡了,这也是军机处与六部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之一。 当然,表面上只有这四方势力在皇权之下角逐,其实还有诸多势力在暗流涌动。 东西厂卫,宗人府,外戚联盟,十方侯,开国国公,每一股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庞大力量。 这些事情本来和萧战毛关系都没有,但是就因为他们间的复杂瓜葛,让萧战又欠了军师一个人情。这一来一去的,萧战觉得就算把自己卖给步无锋也还不清了。 萧战现在还不清楚步军师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萧战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权利。 想让小林子直接脱离流籍是不现实的了,萧战只能求步军师将他转为军籍,也好让自己照顾他。 但没想到步云居然说小林子有练气的天赋,论资质比萧战好了不仅一筹。 萧战估摸着步云口中的天赋,应该指的是根骨,他的根骨只有15,仅比普通人好一点,所以不能练气。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说资质差的人,就算再努力也达不到内力外放的地步,还不如专修炼体,一样可以成为高手。 萧战没有和步云争辩,毕竟可以增长根骨的能力实在太过逆天。再说他也不需要步云教他,哪天触发了内功系统,一样可以学习。 此事暂且搁置。 从流犯到伍长,萧战算是一步登天了。恩……一步登天也许有些夸张,但加入军队确实为他打开了新篇章。 在他被认命为伍长的那一刻,“战争系统”终于开启了。 “战争系统”共分为六个模块: 技能,这种技能不同于萧战的战士技能,它是一种战场技能,不具有直接攻击性,而是间接地提升队友的能力,或者削弱敌人的实力。萧战只有一种技能,鼓舞术,可以提升麾下士兵半成的士气。而后再想提升技能等级,就必须要功勋值来兑换。 功勋商城,不是正式的商城系统,里面也不卖装备和各种传奇道具,货币也不是金币或者元宝,而是功勋值。功勋值其实就是杀戮指数,每杀一个士兵获得一点功勋值,一个伍长五点功勋值,以此类推。而商城里面的道具也是五花八门的,有提高行军速度的行军令,减缓疲劳度的美人图,一功勋一百公斤的粮草,甚至还有预测未来三天天气状况的锦囊。基本上与战争有关的东西,里面都可以找到,但就是没有直接提高战斗力的东西,也算是系统做的一种平衡吧。 仓库,萧战是一名伍长,所以自带了一个十立方米的空间,用来储存粮草等东西。 战阵,就是萧战曾今在荒人身上的见过的阵法,没有玄幻仙侠小说中的那么神秘,其实就是利用“双拳难敌四腿”,“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等原理,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以多欺少,以强打弱的局面。现在萧战只会一种阵法,即三才阵,而且熟练度仅为一,能够发挥的作用等于零。更多的阵法可以自己领悟,也可以找人传授,还可以在商城里面用功勋值兑换。萧战就在商城的最后一页,看见了需要至少十万人才能组成的御天降魔阵,竟然需要三十万功勋值。 沙盘推演,系统可以模拟出敌人的大致兵力,由萧战自己推演,可以反复进行。如果是一场大型战役,沙盘推演的意义不言而喻。 最后便是训练,训练分成两个部分,分别是个人能力,与团队协作能力。这才是萧战最看重的地方,士气也好,战阵也罢,战争归根结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在战场上强一点,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就拿荒人的阵法而言,五个百夫长组成的阵法够强了吧,但还是被虬韧给破了。如果萧战手下每个人都有和虬韧一样的实力,还要什么策略,讲什么阵法,直接简单粗暴地碾压多好。 他手下还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战争系统的事暂且不提,先来谈谈萧战上任的地点——飞鸟渡。 飞鸟渡不是一个渡口,在北荒也找不到渡口。 它应该称之为关口,一个把守北荒直通辽州的关口。 飞鸟渡正对北部荒原,只要翻过几座山便是一马平川,左右皆是十万大山,猛兽横行,蛇鸟繁多,一般人根本走不出去。而后便是辽州腹地,所以飞鸟渡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飞鸟渡就修建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之间,除了飞鸟,人迹难至,所以才以“飞鸟渡”得名。 至于萧战为什么会被派到这个地方来,还是步无锋的意思。 镇北将军府。 雷从虎:“既然你要收他为徒,为何不把他留下。” 步无锋缀了一口茶水:“他还太年轻,心性未定,做事情太冲动,多受些磨砺是好的。” 雷从虎有个疑问,“那你也不该将他派到飞鸟渡啊,要知道,冯举莫可不是一个老实人啊。” 步无锋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笑道:“他虽然不是一个老实人,但他却是个聪明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把握得好这个度,既起到磨砺的作用,也不至于将他给磨平了。” 雷从虎点点头,对步无锋的智谋他向来是佩服的。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他和陈旭不一样,他是一刀一枪杀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要想坐镇一方,除了武力超群,智慧也定然不差。 与此同时,雷从虎与步无锋口中的主人公,跟随着一名黑甲军翻山越岭,行过了三日,飞鸟渡已经在望了。 PS:给大家解释一下,战争不是本书的主旋律,战争系统也不会太变态。里面其实大部分内容都是可以通过努力完成的,除了功勋商城是影响力大些以外。如果大家觉得这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书评区给我留言,我很高兴跟大家一起探讨关于本书的后续发展。 第三十三章 捡起来?叼起来!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 高低不等谓之山,侧石通道谓之峪(其实是山由,但是我打不出来),孤岭崎岖谓之路,隐虎藏豹谓之穴,上面极平谓之顶。而飞鸟渡就在这个顶上。 从远处望去,两座山峰形成一个“凹”字,飞鸟渡恰好就坐落在那个“凹”字中间。 在进山之前,萧战便弃马步行了,翻了两三座山,行了二十多里路,萧战终于来到了新的起点——飞鸟渡。 站在飞鸟渡前后左右的张望,将会看到一派神奇的景象。 两面峭壁,左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崎岖似峭,悬空似险。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横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 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辽州天险。 “来人止步!”两个兵士就像水浒传中的看门喽啰,一人手持一杆长枪,斜靠在山门前,色任厉茬地呼喝道。 萧战正要拿出军师给他的文书,为他带路的黑甲军就已经说话了:“飞鸟渡就在眼前,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就此告辞。” 这黑甲军办事是真的干脆利落,半句话不肯多说,一路到现在,总共加起来说了不到四句话,五十个字。 萧战连忙拉住他,从怀里揣出十枚硬币,强行塞到他手中,道:“兄弟,难为你走一趟,一点小钱,不要推辞。” 那黑甲军深深的看了萧战一眼,接过银币,还是没有说话,拱拱手算是道别。 萧战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才叹了一口气,对两人说道:“我是新来的伍长萧战,麻烦带我去见一下千夫长大人。” 其中一人细细地打量了萧战几眼,才接过他的文书,然后……看不懂,不过页脚下的印章他是认得的。“你就是萧战?” 萧战点点头:“恩。”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规矩,新来的都要交……交……五枚……不,十枚银币,才能进去。” 明知他是敲诈,但萧战丝毫不恼,爽快地交了进城费,便跟随着其中一人进了飞鸟渡。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犯不着为了区区十枚银币给自己招麻烦。不过萧战也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以后站稳了脚跟,给他们俩穿穿小鞋是免不了的。 飞鸟渡是镇北军的重要关口,而且是个千户所,所以每年下发的军费是虬韧那个鸟不拉屎的采石场几十倍,乃至一百倍不止。 所以在采石场,百夫长都只有住营帐,而在飞鸟渡,人人都有石堡木屋可以居住。而作为千夫长冯举莫的府邸更是不简单,看着眼前的建筑,萧战很难想象在这深山老林之处,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萧战本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何番景象,只是他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里面仅仅给他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他感觉在自己被无视了,从进飞鸟渡到现在,他便像一个透明人似的,没人招呼他一句,也没有人在意过一个外来人。 镇北军或许真的落寞了,除了黑甲军,其他的全是乌合之众,从上到下透着一股乌烟瘴气。这其中或许有着飞鸟渡已经十几年没有遭受过攻击有关,但是未免太过了。 执勤的人有气无力,训练时懒懒散散,无事之人不是聚众赌博,便是谈论女人,没有一丝铁血之气。 当然萧战也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但是他从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萧战在门外等候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一个小兵来招呼他了,不耐烦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那人神情颇为倨傲,仿佛天生高人一等一般,走到萧战身边看他一眼,又连走了好几步,见萧战还没动,才说话。 萧战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见此,那人又冷哼一声:“乡巴佬。” 乡巴佬? 我什么时候成乡巴佬了? 我虽然在采石场那个地方呆了几年的,但好歹曾今是城镇户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比你强多了吧。 萧战口里不说,心里嘀咕,直到那人引着萧战到了地方之后,又说了句:“一点尊卑见识都没有”,萧战才明白。 心里就呵呵了,是你一出门就给我甩脸色,莫非我还要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不成。再说我是伍长,而你只是一个小兵,是谁不懂尊卑? 一个小角色,萧战犯不着和他动气,也不会给他面子,见他使命完成,自顾自地进了屋子,从始至终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说萧战是自顾自地进去了,因为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保守,他在外面时便听得里面喧闹声震耳欲聋。 里面大约有五六十人,七八个人围成一桌,有的在要骰子,有的是玩牌九,或是搞轮转,大冷天,人人只着一件单衣,赤着胳膊,大声吆喝。他感觉仿佛置身于赌坊,而不是军营。 萧战的到来,最多让他们抬起来看一眼,便没了兴趣。 萧战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目光落在一个中等身材,大众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质的“普通人”身上,道:“属下萧战,见过百夫长大人。” …… 一只乌鸦从萧战眼前飞过,他……又被无视了。 又要等? 今天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他不想在等。 萧战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喝道:“百夫长!” 顿时鸦雀无声,百夫长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吵什么吵,没见着老子正玩得高兴吗?” 萧战没接他这话茬,道:“我是新来的伍长,请大人交接一下。”萧战说着递过去文书。 许海一把拍掉萧战的文书:“滚到一边呆着去,等老子玩高兴了,再来搭理你。”回头又站在板凳上高呼一声:“接着玩!” “哦,接着玩!” 数十人跟随着高呼。 萧战却依然保持着文书被拍掉的姿势,淡淡道:“捡起来。” 萧战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计。 许海掏了掏耳朵,朝萧战身上弹出一坨耳屎,不屑道:“你再说一遍,老子难道听错了。” “捡起来。”萧战依然淡淡的,却让人觉得一寒,仿佛有一阵冷风刮过。 “老子要是不捡,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现在不捡,待会我会让你用嘴给我叼起来。” 此时的萧战表现得与之前完全不同,面对门卫的敲诈,他一笑置之,冯举莫的无视,他耐心等待,小兵的轻蔑,他也无所谓。但这都是厌恶,不管他表现得如何,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所以他对他们置之不理。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侮辱,尤其是比他弱的人的侮辱。 许海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弯着腰大笑不止,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其他人虽然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但都陪着干笑着。 可能是鼻涕都流完了,许海终于停止了大笑,跨过板凳,用他的额头顶在萧战的鼻子上(萧战的基因比较好,就算只有十六岁,也比大多数的成年人高,虽然看起来比较瘦,但底下都是肉),嘴中的恶臭铺面而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用嘴将它叼起来。”说着许海亮出他的大黄牙,用他的脏鞋在文书上拧来拧去。 他错了。 他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萧战,更不应该将萧战视为人人可欺的软柿子。 一个敢在将军府杀人的人,永远不要怀疑他的胆量。 许海话音一落,萧战就如一头暴起的猛兽,一个膝撞,将许海顶到天上。这还不完,势大力沉的手刀又砍在了他的背部,噗通一声落地,溅起阵阵灰尘。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只剩下许海的惨呼声。 许海是练过功夫的,萧战下手不轻不重,所以他除了看起了惨一点外,没受多少伤害。 烟尘落地,许海像一只癞蛤蟆一样,五体投地一般趴在地上。他的两个小弟,忌惮地望了萧战一眼,连忙将许海扶起来。 许海没有半点领情的意思,给他们二人一人一个巴掌,将口水喷在他们脸上:“还愣着干什么,跟老子上啊!” 两人也不傻,捂着脸上的巴掌印,下命令道:“一起上!” 一声令下,数十兵士从四面八方朝萧战涌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抄来一把木剑,对着当头那人就是一剑,接着又是一脚,将人踹飞出去,顺便带倒几个人。 萧战面对围攻,临危不乱,一把木剑舞得赫赫生风,滴水不漏。空间狭窄,能够同时攻击他的便只有寥寥七八人。几个不懂战阵的人,勉强凑合在一起,根本拿萧战半点办法都没有。 萧战且战且退,忽快忽慢,时而翻腾跳跃,时而正面御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竟然无人可挡。 萧战收剑而立,方圆一丈之内,没有一个站着的。 心急想立功的,都已经躺下了,聪明的,胆小的,都躲在后面。 萧战一步一步走向许海,无论是躺在地上呻吟的,还是站着双腿打摆的,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叼起来。”萧战冷冷地说道。 时过境迁,开始叫他捡起来,不肯。现在,萧战要他叼起来。 虽然摄于萧战的勇猛,但许海笃定萧战肯定不敢拿他怎么样的,他是百夫长,而萧战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 以下犯上?那是军中大忌。 “我劝你赶紧放下武器,不然休怪军法无情。” 屁话! 萧战不屑地唾了一口唾沫,我跟你谈军法,你跟我讲尊卑,我跟你讲实力,你又跟我军法。当老子傻不成? 军法?萧战总感觉很滑稽,很可笑。一个百人队里面,超过半数的人在聚众赌博,论军规,许海乌纱帽难保。 对于许海,萧战还是那句话,“叼起来。” 见萧战油盐不进,许海羞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战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他身旁两人推开,抓起许海的头发,对着桌棱就是一顿猛磕。 所有人噤若寒蝉,最让人恐惧的不是许海牙齿脱落,血沫横飞的场面,最让人恐惧的是不管许海怎样呼喊,怎样挣扎,萧战都是一副肃然的样子。既不说话,也没表情。 疯子! 所有人心中冒出这样一个词来,恨不得将这两个字贴在萧战的脑门上,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远离他。 但毕竟他不是真的疯子,如果是真的,那许海就死定了。忽然,萧战停手了,抓起许海那只剩下十几颗牙齿的脸,对着自己,“叼不叼?” 许海早就被萧战的凶性所折服,三魂七魄不知飞走了多少,哪里还敢嘴硬,操着模糊不清的口音,连道:“叼,叼,叼,我叼。” “很好!”萧战放开许海,自己就将带上的文书捡起来,笑着说道:“这种小事,我怎能劳您大嘴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许海又摇头:“不是,不是。” 许海现在脑袋里只剩下一堆浆糊,根本分不清萧战的意思,弄得自己也晕头转向的。 “好了。”萧战将文书递给他,道:“找个人带我去看看我的兵吧。” 对于自己的第一批手下,他可是期待很久了。想着想着,萧战的嘴角又升起一抹笑意,让众人不免又打了一个寒颤。 第三十四章 不服? 萧战看着眼前的这“奇形怪状”的五人,才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按理说在整个百人队有一半的人都参与赌博的情况下,除去执勤的人,剩下的都应该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才对。他本来很庆幸自己手下的五人都没有参与赌博,但如今才发现,不是他们太自律,而是太奇葩。 “你就是新来的伍长?” 萧战寻声望去,只见一人斜躺在大通铺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吊儿郎当地问道。虽然他语气不善,但萧战却没在意他的态度,见他太阳穴鼓起,手脚遒劲有力,气息绵长,就知他定是一个练家子。 看来是个桀骜不驯的主。 萧战决定晒他一晒,没有第一时间理他,而是将目光放在其他四人身上。 态度最好的是一个中年大叔,面容和善,面相憨厚,一见萧战进门就起身接迎,他知道手下五个人的名字,但却对不上号。 萧战冲他点点头,看向屋子最里面那位。如果说先前第一人还需要些眼力才可以看出他的实力的话,这位就太明显了。,身长两米,浑身布满爆炸性的肌肉,萧战进来的时候,他就正举着两个巨大的石锁锻炼。但萧战觉得他可能不是先前那人的对手。 剩下两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战五渣了,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另一个看起来比萧战还小,见着萧战也面带恐惧,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哎。”萧战摸着额头,无奈道:“报下名字吧。” …… 还真是令人头疼呢。 萧战见没人反应,就先指着那个中年大叔说道:“说说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还有什么特长。” 中年大叔赶紧回道:“报告伍长,我叫田方亮,通州开县人,今年四十二岁,特长……恩,我不知自己的特长是什么。” 这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不能欺负,这是萧战的原则。“恩。”萧战点点头,微笑道:“好了,你坐下吧,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伍长,没那么多规矩。” “你呢?”萧战指着那个瘦竹竿又问道。 话出口没几息时间,萧战就后悔了,这哪是闷葫芦啊,分明是个话唠。开始萧战问话,他是不清楚谁先回答,所以不说话。这萧战都点名道姓了,他自然没有了顾及,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似的,一直叨叨个不停。 “小的叫贾永富,福州天波府人,今年三十一岁,特长就是能说会道。” 贾永富谈到自己特长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小孩继续说道:“他叫王大虎,你别看他这样子,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所以别人都叫他王小狗,也是南方人。” 当萧战看向王大虎的时候,他又羞涩地低下头了,对“王小狗”这个侮辱性的词汇没有半分反应。 萧战走到他的身前,神情严肃地抱拳道:“萧战。” 王大虎对萧战的行动始料未及,急得眼珠胡乱打转,学着萧战的样子不伦不类地抱拳道:“王大虎。” “恩。”萧战轻轻拍了他的一下肩膀,示意他坐下就好。 王大虎感激地看了萧战一眼,羞涩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如果萧战现在打开了战争系统的面板,就会发现王大虎的忠诚度突然从0蹿升到60及格线上。 王大虎因为身材瘦小的缘故,本身就自信心不足,又长期受人欺凌,嘲弄,能够在这个时候给予他尊重的人,才是难能可贵的。 贾永富话唠归话唠,但是他反而能说出一些从他们本人那里听不到的东西,萧战索性就让他将所有人都介绍完。 “那个大块头叫郭桓,北方人,你看他那肌肉就知道,端的是力大无穷,人送外号傻大个。” 傻大个? 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 郭桓自己还没反驳,就有人捏得拳头咯咯作响了,“贾永富,你莫又不是皮痒了不成。” 贾永富一缩脖子,躲在萧战身后,小声道:“他就是我们宿舍的霸王,叫严端。以前在四方武馆当过弟子,会真正的功夫,就连以前的伍长也不敢管他,人送外号阎王爷。” 阎王爷。 好霸气的名头。 萧战问道:“他们四人都有外号,那你的外号是什么?” “这……”显然贾永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哈!”严端大笑一声,讥讽道:“他肯定说不出口了,他可是墙头草啊,墙头草。” 王大虎,田方亮面露尴尬,郭桓却跟着傻笑一声。 和事佬,田方亮。 王小狗,王大虎。 墙头草,贾永富。 傻大个,郭桓。 阎王爷,严端。 萧战怎么觉得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人是靠谱的呢,不是太狂,就太闷。不是太精,就太憨。 萧战感觉他的精英养成计划,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嗨。”严端冲着萧战一挥手,语气桀骜道:“我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我。” 萧战说道:“我就是你们的新任伍长,你们可以叫我萧战,当然……”萧战咧嘴一笑:“也可以叫我头儿。” 头儿这个称呼,萧战是从虬韧那里学到的,他感觉还不错。 “嗤!”严端不屑地嗤笑一声:“就凭你?你配吗?” 萧战不置可否地回到:“我配不配,你没资格管,更没能力管。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头儿,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服从。” 严端听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伸出食指指着萧战的鼻子挑战道:“打赢我,你就是我的头儿,不然……你就要做我小弟。” 严端以为萧战肯定会接受她的挑战,因为前面几任伍长都是这样被他收拾的。虽然不至于真的当他小弟,但那些被打败的伍长往后也落不下那个脸皮管他。 萧战却摇摇头:“我本来就是你的头,根本不用打,你也得听我的。” 严端嚣张气焰为之一滞,恼羞成怒道:“怂货,没有半点英雄气概。” 萧战气笑了,“你说的英雄气概就是所谓的草莽之气吧,我确实没有。” 就在严端以为萧战说什么也不会跟他打之后,萧战话风一转:“要我接受你的挑战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输了从今往后对我言听计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叫你吃饭你不能拉屎。” 严端对自己信心十足,叫嚣道:“来啊,谁怕谁!” “请!” 萧战拉开架势,解开腰上的柳叶刀,甩在大通铺上。 严端撇撇嘴,道:“我劝你还是拿上武器,不然我怕你一招都过不了。” 萧战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确实不用一招。” 话音一落,两人拔地而起,严端出拳,萧战出掌,当真是针尖对麦芒。但明眼人一眼便瞧出来,萧战不仅慢了,而且偏了。 严端冷哼一声,竟然再次提高了速度,眼见他拳头就要印在萧战的胸膛上,他忽然停了,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严端看着自己脖子边上的木剑,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招都接不了就败了。 不是严端自负,江湖上可以一招拿下他的人不计其数,年轻一辈的也有不少,但他扪心自问,从没有输得如此诡异过。 他的拳头里萧战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 仅仅一寸。 他本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凭空出现了一把木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木剑固然无锋,但他输了便是输了。 萧战长叹一口气,收剑而立。他何尝不想正大光明地打败严端,但当严端一出手,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胜他的把握,尤其是在不用武器的情况下。 严端应该就是步云所说的练气高手,现在应该还处于明劲阶段,就不知明劲三十六道,他处于哪一道了,但就刚才刮起的罡风判断,应该已经达到三十道了。 萧战没有告诉他木剑出现的秘诀,也没有让他兑现诺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此战姑且算作平手,我们以后再战。”人固然可以不择手段,但对于自己未来的手下兼战友,他不能不要这个脸。 严端却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怒道:“我严端向来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头儿。” “随你吧。”萧战无所谓地摆摆手。 瞥了一眼系统,忠诚度才30,看来是口服心不服啊。 第三十五章 送屎 萧战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严端,所有人都长嘘一口气。大家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友善,但能不见血就是好事儿。 严端虽然为人傲气了一点,但是没什么坏心思,也从不欺凌若弱小,不然贾永富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而萧战,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萧战给他们的印象也应该不算差。 相貌端正,眼睛眉毛虽然略带凌厉,但总体而言,是一个看上去就比较正气的人。而且他岁数不大,让人觉得他应该比较好相处。 此时的气氛谈不上和谐,不过比之前的剑拔弩张好多了。眼见太阳便要下山了,萧战拍拍手问道:“平时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吃饭。” 贾永富猛地一拍额头,懊恼道:“遭了,因为……恩,忘了饭点了。” 贾永富的原话应该是“就是因为你耽误,所以害得我们忘记饭点了”,但是摄于萧战的地位和实力,不得不将墙头草的风范发挥到极致。 其余四人中除了郭桓外,倒都没什么反应,毕竟少吃一顿又不会死。再说就伙房那群人做的饭,只能说吃不死人罢了。少吃少受罪。 只有郭桓,食量比较大,几乎每顿都没有吃饱,这偶尔遇上错过饭点的时候,真是生不如死啊。 萧战当然不会让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出现问题,又问:“这里有没有小灶?”他还不信就许海的作风,会和一帮兵油子同甘共苦。 “肯定有的。”贾永富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跟谁有莫大的仇恨似的,“那帮当官的,怎么可能吃那样的猪食。不过那都是有钱或者有权的人,才吃的起的。” 萧战“哦”了一声,从怀里揣出十枚银币,递给王大虎,说道:“我既不是有权的人,也不是有钱人,但好歹也是你们的头儿,今天请你们吃顿好的。” “你去弄点好酒好肉过来,大家庆祝一下。” 王大虎一愣,指着自己说道:“我?” “就是你。” 王大虎哼哼唧唧地说道:“我不会。 “我说你会,你就会。” 贾永富忽然凑到跟前来,搓着手笑嘻嘻地说道:“他胆子小,要不我去吧。”王大虎连连点头:“对对对,让他去吧。” 萧战果断地拒绝,一定要王大虎亲自去,其他人都不行。 王大虎这种症状在二十一世纪,其实是一种常见的自闭症。通常是因为自己某方面的缺陷,长期不愿意或者畏惧与人交流造成的。所以王大虎越是不情愿,萧战越是要强迫他。 萧战态度坚决,王大虎纵是有百般埋怨,也得听命行事。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萧战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酒就算了,军中忌酒,我们应当以身作则。而且喝酒伤身,所以还是不喝为妙。” 王大虎自然无所谓,萧战却听得严端小声地嘀咕道:“切,不喝酒,算什么大丈夫。” 萧战听到了,但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假装没听到。毕竟这一杯就醉,醉后撒酒疯的习惯实在羞于启齿。 “咳咳……”萧战干咳两声掩饰一下尴尬,闲来无事,便和田方亮聊一聊他的家事。毕竟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小兵的,可不常见。 田方亮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老老实实地告诉萧战:他是泰昌七年从的军,至今应该已经十九年了。 按理来说是经历过十三年前那场北方大战的,如果真是这样,现在怎么也混到百夫长了。可是他却在那场战争中当了逃兵,战后他没有远遁他乡,而是主动回到镇北军请求处置。所以没有被处死,只是被打发到了飞鸟渡,但是永不擢升,也不准探亲,更不准退伍。 萧战没问他原因,因为没有必要。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何必徒添烦恼。 不知不觉,萧战和田方亮聊了个把时辰,月亮都已经升到山腰了,却还不见王大虎回来,萧战便道:“贾永富,你去看看,王大虎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来。” “哦。”贾永富没有抢到之前那个肥差,有气无力地应和道:“估计快了吧。” 萧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贾永富立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贾永富大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王小狗被……被三队那群王八羔子给打了。” “什么!”严端弹地而起,一脸不忿之气地瞪着贾永富。 萧战脸上的杀气也是一闪而过,嘴上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别急,你先说说三队的人为何要打王大虎。”萧战最后三个字说的抑扬顿挫,给贾永富传达的意思非常清楚。 严端焦急地说道:“管他什么关系,敢打我们的人,先弄死他再说。” 萧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严端便羞红了脸不再言语,而后示意贾永富快点说。 贾永富听得萧战的意思,赶紧给王大虎改了名,一五一十地说着。 原来王大虎以前便是三队的人,只不过后来被人给赶到了十队罢了,所以这瓜葛是由来已久。而今天恰恰是萧战让王小虎去取些吃食来,遇到了三队中常常欺负他的人。那帮人见王大虎手中的食盒,就想占为己有,王大虎自然不肯,结果……结果还不明显吗? 萧战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么多的事,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怀着满腔愤懑和怒气,萧战带着四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事发地点。 他们到时已经曲终人散了,只剩下王大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萧战一言不发地将王大虎扶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们在哪?” “啊?”贾永富不明其意,萧战就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我问,三队的人住在哪?” 贾永富连忙应道:“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 “带路。” 随着贾永富行了几百米路,来到一处有着十多间小平房的院子。 萧战一间一间地踹开房门,然后每次只问一句话:“是他们吗?” 如果不是,萧战便给里面的人道歉,然后来到下一间。 …… “王小狗那杀才,总算干了一件好事了。”一人啃着猪蹄,模糊不清地说道。 又有一人哈哈一笑,“那狗东西,弄丢了东西,指不定回去还要挨一顿打呢。” “老大,你说他们宿舍的人会不会找上咱们啊,毕竟阎王爷可不是好惹的。”有一人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他嘴里的老大大口吃着红烧肉,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个球,他严端再厉害也不敢来我们三队,不然看我不弄死他。” …… 萧战一脚踹开房门,再次问道,“是他们吗?”但这次只见着贾永富连连点头。 “很好!”萧战从门旁拿下一个脸盆,对着田方亮说道:“去茅房把这个盆子装满屎来。” “啊?”田方亮愣了一下,立马又回道:“哦。”这就是老实人,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你的用意,只需要服从就行了。 屋内的刘松六人本吃的高高兴兴,嘴里也还谈论着刚才欺负王大虎的飒爽英姿,突见有五人硬生生踹断门栓闯了进来。本来还有些疑惑,但认出了被搀扶着的王小虎和严端,便懂了。 老大刘松祸到临头还不自知,大言不惭地讥讽道:“我听说过负荆请罪的,但这上门送屎的还是头一次。” 刘松回头哈哈一笑,又冲着萧战他们说道:“难道你们是来送死的?” 萧战的头一句回答出人意料“我们确实是来送屎的。”但下一句话便原形毕露了“不过,我是送你****。” 刘松笑声一滞,像看傻子一样:“你们敢到我三队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战轻蔑地笑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与严端说道:“我要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手脚却不能动弹,你能不能做到。” 严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比之前的伍长要多一点血气。” 说完,严端双拳同时扑出,就像一只出林的猛虎,每拳每脚都击打在刘松六人的关节处。到了明劲后期这个层次,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道,恰好能够暂时截住其经脉的流通,却不留半点伤痕。 仅仅二十多息的时间,六个人,便只剩下躺在地上哀嚎的能力。 这时田方亮也“打屎归来”。 闻着这股臭味,萧战皱起了眉头,但随即又展颜一笑。 长沙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这军中的屎不知是不是也是如此? 萧战狞笑着,将就他们喝汤的汤勺,从屎盆里盛了一勺,捏着刘松的下颚,一下就灌了进去。眼见着他要吐出来,萧战又紧扣住他的嘴巴,硬生生让他吞个干净。 “咕噜。” 萧战清晰地听到多声喉咙滚动的声音,就连严端也觉得肚子中有东西在不停的翻滚,虽然根本就没吃晚饭。 萧战本来没什么想法,但见他们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突然也觉得眼前的东西很恶心。道:“你们来把这些屎喂他们吃干净,我帮你们望风。” 萧战说着就已经走到门外了,忽然又伸出头来:“对了,一定要一滴都不剩。” 众人:“……” 听着屋内声嘶力竭的讨饶声,仿佛比失去贞洁的少女还要痛苦,再看着天上的明月,萧战的情绪无比的畅快。 这时候,要是再来支烟,整个人生就完美了。 第三十六章 赌神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不管是萧战大闹“赌坊”,还是“上门送屎”,过了两天也仍然没有人来找他麻烦。 萧战的诸多应对之策都没了用武之地,但后面一想,没有动静也算是正常。 许海身为百夫长,被萧战一个小小的伍长扇了脸面,而且还是他自己的手下,就算再舍得一身寡,也没脸再另寻他人收拾萧战吧。但以许海的为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萧战的直系上司,打理他的办法多的是,不急在一时。 而刘松六人也同样如此。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法之下的潜规则更是如此。 萧战和刘松同为伍长,被打了脸,只能说你实力不济,如果你这个时候跑去找上头帮忙,便是坏了规矩。而坏规矩的人,将会遭到各方的共同打击。 萧战觉得这规矩还不错,关键是这个规矩对他有利,不然他就会是那个打破规矩的人。 萧战这几天还算清闲,虽然许海每天都将执勤的人物交给他们这一伍,但看在还有经验拿的份上,萧战暂且忍了。不过也忍不了多久了,等到他熟悉了环境了,与严端五人完成磨合之后,这点小小的经验就无关紧要了。 训练手下,磨合战阵,升级,练技能,哪一个不比执勤重要一百倍。 许海以为以萧战的脾气,最多几天就沉不住气,就会擅离职守,没想到一连几天萧战都带着人老老实实地执勤,就连被他寄予厚望的严端也只是一天到晚的抱怨,并没有付诸行动。 由于萧战的隐忍,许海反而先行动了。 这一日,许海派人来请萧战到他屋内一叙。 两人对桌而坐。 许海先是对当日之事道歉,随后又提出为了消弭双方的纠纷,郑重邀请萧战参加晚上的赌博。 赌博,萧战以前是没兴趣的,因为这种全凭运气的游戏,不适合他这样的人。但今非昔比,赌博对于他来说不再叫赌博,称之为取钱游戏估计更加贴切。既然有人想送钱,萧战自然无不应允。 和许海虚与委蛇了半天,说得连他自己都快相信和许海之间真的是好兄弟了,双方才“挥泪告别”。 萧战回到宿舍,将晚上参与赌局的事情说与了严端四人听。 贾永富立马拍手叫好,嚷嚷着要去给萧战助威。他本就是一个投机的人,赌博恰又是投机之事,他怎能不爱。 田方亮却有些迟疑:“头儿,许海恐怕没这么好心,谨防有诈。”王大虎也附和着点头。 萧战笑着拍拍田方亮的肩膀:“我当然知道许海不安好心,难道这几天每日都是我们执勤,你们就不想找回这个场子。” 严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静静地听着萧战的下文。 本来因为处置刘松六人,将严端的忠诚度提升到了45,连续值了几天的勤后,又回落到了30,估计他觉得萧战是个怂货吧。 “他请我去赌博,能有什么新奇手段?无非就是出老千,高端一点就是欲擒故纵的老办法,放心,我有把握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战都这么说了,田方亮也不好再劝,只能听之任之。 入夜,萧战带着五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挺向许海的赌坊。 整个赌坊被许海点亮了几十盏煤油灯,将整个院子照得灯火通明,萧战笑盈盈地踏了进来,入眼的是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子,但却只有两个座位。人很多,但都像服务员一样站在两旁。这让萧战想起来前世赌神里面的画面,只不过逼格低了不少,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许大哥,你这是要和我对赌啊。” “萧老弟,此话差矣,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我兄弟情深,就是玩玩,还能伤了感情不成。” 萧战舔着脸寒暄,没想到许海脸皮比他还厚,牙齿都没补齐呢,就敢称兄弟情深。 “许大哥所言正是,那今天怎么玩?”萧战见桌上只有两副骰盅,莫非是玩骰子,直接比大小? 许海说道:“嗨,随便玩玩,一人一副骰盅,里面三颗骰子,一枚银币一局,谁大谁赢。” “行。”萧战毫不犹豫地应道。 “请。” “请。” 客气过后,萧战随意地在拿起骰盅,在桌上胡乱晃了晃。等到许海也停下后,率先打开两副骰盅,一看,“哎呀,二,三,三,八点,这把我输定了。” 许海面带笑意:“萧老弟,这玩骰子,你得有必胜的决心才能赢,只要不是三个一,都有赢的希望。”许海一翻开他的那副骰盅。 三,一,一,五点! “耶!”贾永富一看赢了,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许海苦笑道:“萧老弟,你的运气可真好。” 萧战哈哈大笑,仿佛真的因为运气不错而开心。“不错,不错,今天的运气真的不错,看来我要赢大钱了。” “再来?” 萧战肯定地答复道:“再来!” 一连十局,不管萧战的点数是大是小,许海都比他要小,有时刚好小一点,有时又是天壤之别。萧战仿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般,每完一局就又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局。 十局之后,许海苦着脸道:“萧老弟,今天运气这么好,要不我们玩大点?” 萧战满不在乎地说道:“随意!” “好!”许海拍掌高声道:“爽快,我们接下来一金币一局,萧老弟你看怎么样?” “奉陪到底。” 还是那两副骰盅,还是萧战首先翻开骰盅,五,五,五,十五点。“看来今天真的是战无不胜了,居然又赢了。” 许海笑道:“不一定哦。”许海说着,露出三个骰子,六,六,五,十七点,胜! “啊!”萧战愤怒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可能输!怎么可能!” 和事佬田方亮在后面扯了一下萧战的衣服,劝道:“头儿,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萧战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别碰我,我马上就可以回本了,只要赢一局,我就赚了。” “接着来!” 萧战三,三,四,十点。 许海一,二,三,六点。 萧战胜。 许海笑嘻嘻的翻开骰盅,结果却让他自己都一愣。“怎么回事儿?”但随即又付诸一笑,毕竟再好的千术也有失误的时候。 第三局,萧战胜。 第四局,萧战胜。 第五局,萧战胜。 …… 第十局,萧战胜。 萧战已经连赢了九局了,如果是付现钱的话,许海得交上八枚金币才行。八枚金币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从采石场的物价就可以看出来,五十枚银币就可以让一家三口一年衣食不愁。八枚金币,许海固然拿得出来,但也要让他蛋疼好一阵子。 一直输,许海有些急眼了,那份虚伪的兄弟情谊也懒得遮掩了,“萧战,敢不敢跟我来局大的?” 萧战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娘的“兄弟,兄弟”的喊,恶心了我半天,自己撑不住了,就想开门见山,没那么容易。“许大哥,我看不如算了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休息吧。” “啪!”许海愤怒地一拍桌子,“今天你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 许海一挥手,萧战才发现,帘后竟然放好了一排兵器,虽然早已生锈,但杀人还是可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战沉着脸问道。 他那天可以单枪匹马地大闹赌坊,就是仗着对面没有武器,不然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同时进攻。 许海也不敢真的杀人,武器只是一种威慑罢了,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和我玩最后一局。” 萧战半起的身子又坐回了凳子上,“怎么玩。” 许海说道:“最后一局,我们赌五十枚金币。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两人都不动骰盅,就随便找一人出来,他帮我们二人摇骰子。” 萧战沉吟片刻,道:“好。” 只见一人排众而出,从几张桌子里面抽了一张出来,移到另外的灯火通明之处。看来许海确实已经对萧战神鬼莫测的能力害怕了,他明明在骰子上做了手脚,却还是把把都输。索性让萧战连桌子都碰不到,不信他还能赢。 这人端得是赌术了得,左右同时开工,两副骰盅带着六个筛子在空中龙飞凤舞,叮当作响。只听得“啪”的一声,两副骰盅同时落桌。落地之后,那人根本不给萧战任何的反应时间,就突然翻开了他的骰盅。 一,一,一,三点。 …… 一阵冷场之后,许海忽然哈哈大笑:“萧战啊,萧战,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哈哈哈。” 萧战沉默一阵后,也跟着大笑。 许海道:“你笑什么?” “我赢了五十枚金币,难道不应该笑吗?” “你莫不是傻了,三点也想赢?” “许百夫长,你先前不还说这玩骰子得有必胜的决心。就算是三点,也有赢的可能。”萧战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移出去那张桌子,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慢慢地伸向骰盅,眼见就要掀开了,萧战忽然又收了回去。 笑道:“许百夫长,要不你自己先看看?” 这世上没有比三个一还要再小的数了,许海根本不信萧战还耍得出什么花样,但为了谨慎,他还是先掀开一角,自己看了一眼。 忽然!许海啪的一声又将骰盅盖了回去,顿时冷汗直流,不知所措。 六,六,六,六,四个六! 如今的情况不是点数比萧战的小,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打开。众目睽睽之下,纵然他是百夫长,也背不起出千的这个黑锅,不然必定众叛亲离。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赌博经常输的人,肯定免不了想,自己经常输,是不是因为许海出老千的缘故。 最后还是萧战替他解了围,说道:“许百夫长,我也不要你的钱,你给我写一张欠条。如果我心情一直好的话,那这张欠条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自然也不会找你还钱。如果……我哪天要是不舒服了,哼哼……” 虽然萧战语气不善,但许海还有什么选择,他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舍不得。虽然这欠条签得就像卖身契一样,但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 萧战心满意足地收了欠条,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说道:“哦,对了,许百夫长,这明天执勤的事儿……” 许海连忙接道:“执勤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呢,您尽管放心,以后都有人替你执勤。” 目的达成,萧战潇洒地回头,摆摆手:“谢谢您呢。” 第三十七章 战阵 经此一役,严端五人终于初步归心了。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萧战不管人品,武功,还是智慧都比他们任何人强,当他们的伍长绝对是绰绰有余。 而且萧战从来没什么架子,除了对吃的比较挑剔外,几乎没有缺点。而且开始的时候,大家对萧战经常“针对”王大虎还很不解,但经过十多天的时间,他们渐渐发现了王大虎改变,更是对萧战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一日,王大虎第一次主动找上了萧战,“头儿,我想变强。” 萧战收起手中的木剑,道:“为什么想要变强。” 王大虎这次竟然没有脸红,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萧战:“我不想被人嘲笑,更不想被人欺负。” 萧战严肃道:“这可是一个很大的目标,我也被人嘲笑过,也被人欺负过,也许将来也还会如此,在一定程度上,我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 萧战拍拍王大虎的肩膀,说道:“好了,我的计划也是时候开始了,你去将他们四人一起叫来,我有话要说。” “恩。”王大虎用力地点点头,转身小跑着离去。 就算王大虎没有主动提出,萧战也琢磨着是应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了。 他们五人,在萧战眼里,没有一个是合格的,包括严端。战场不是江湖,不是一个英雄主义横行的地方,一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上是极其有限的。你杀得赢十个,百个,你还能杀死一千个,一万个不成。人力有时尽,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可以赢得胜利。 萧战不仅要教他们战阵,还要教他们识字,兵法,野外求生甚至是权谋之道,他不知道自己能够传授他们多少,因为他连自己有多少斤两都没底,但他想让自己的每一个手下都变得更强,甚至最强。 想着,想着,萧战就听到了严端充满埋怨声的大嗓门,“王大虎,你说头儿找我们有事儿,人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萧战从转角处出来,笑道:“严端,你这沉不住气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严端一看是萧战便没了脾气,蔫头耷脑地回了一声“哦”,就不再多说。 见严端偃旗息鼓了,萧战也没再打趣他,毕竟今天是有正事儿的。“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以后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你们被我接管了。” 接管? 贾永富话最多,立马就问道:“头儿,接管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们都将按照我的指令做事儿。” 萧战话音一落,严端就先说道:“我严端以前就说过,只要你赢了,以后就以你马首是瞻,所以这话不用对我说。” 萧战深深地看了严端一眼,这就是他最欣赏严端的一点。纵然他有百般缺点,生性桀骜,不服管教,喜欢找事,做事冲动……但言出必行的优点是再多的瑕疵也无法掩盖的。 接着是傻大个郭桓闷声闷气地说道:“严哥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萧战点点头,郭桓与严端之间的故事,萧战从贾永富那里听说过,也不在意,他们这种小山头思想。 老实人田方亮这么多年的棱角早就被磨平了,不管萧战要他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拒绝,你问都不会问。 而王大虎更是不必说,本来就是他主动要求的,所以只剩下贾永富最后的一个人了。 “额……都看我看嘛,头儿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真是的。” 贾永富是五人当中唯一的一个聪明人,不然也当不来墙头草,现在萧战声威正盛,他这根墙头草自然要靠向萧战了。在没找到更好的靠山之前,萧战的话便是金玉良言。 “很好。”萧战一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说道:“现在我宣布往后的计划……” 萧战的强军计划分为三个模块: 第一部分是武力,这是重中之重。在战争系统里面每十五天是一个周期,每完成一个周期的任务,将会视情况,提升队员的一到两点属性,这和资质还有本身所处的层次有关。当然这是最低等级的训练,单项属性最多提升五点。更高层次的训练需要萧战达到一定的累计功勋以及官职。 第二部分是战阵。萧战如今只会一种阵法,三才阵。三才者,天地人,天在上,地在下,人在中。三才阵又分为大三才阵和小三才阵。大三才阵,萧战的人数不够暂且不提。 小三才阵横队,“狼铣居中,左右各一长枪,长枪左右短兵和牌,一伍平列”,这种阵法在狭窄的地形上尤为有用。小三才刚好需要一伍之数,恰是最适合他们现在的阵法。 第三部分是兵法。在学习兵法之前,他们还需要识字。五人当中,只有贾永富和严端读过书,剩下三人除了自己名字外,大字不识。至于教他们兵法其实和训练战阵是一个目的。 萧战从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予自己帮助,他们五人更像是萧战撒下的第一批种子,等到以后他的队伍壮大了,他们就能帮助萧战训练更多的人。何况萧战如今被困在这飞鸟渡中,既能强大自身,又能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目前而言,萧战就制定了这三个计划,往后还有更多的项目就给看情况而言了。如果他们领悟力好,进度自然就快,如果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萧战也没那个功夫去等铁树开花。 从此,严端五人每日造成在萧战的监督下,完成各种各样在他们看来奇形怪状的动作,午后又拿着锈抢破盾演练不知有用没用的阵法。最让五人痛苦的还是晚上的认字,除了贾永富,就连识字的严端也连连叫苦。他当年读书本就是被逼的,后来还不是加入了四方武馆。而贾永富懒人一个,是因为对于他来说,只要少留些汗就是好事儿。 第三十八章 三月之约 说句夸张的话,在这飞鸟渡这个“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的地方,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也许过了几天,又或者已经十天了,这日,萧战还是雷打不动地带着五人进行修炼。虽然他们整日地叫苦,但萧战相信只要再过几天,他们便能感受到修炼的作用了。 “哟,这不是王小狗吗?”萧战寻声望去,只见十几个人簇捧着一个瘦高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直奔他们而来。 萧战在人群中认出了刘松,不自觉眯起来双眼。 来者不善啊。 带头那人生得尖嘴猴腮,鼻尖还长了一颗大痣,虽有以貌取人之意,但却是一看就不像好人。 萧战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三队的百夫长。 刘松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上面出头。跟着附和道:“老大,王小狗的队友不也是小狗吗?” “对对对!”牟苏平很高兴地拍着刘松的肩膀,大笑道:“都是小狗,都是小狗。” 萧战丝毫不恼,论嘴上战斗力,这帮与世隔绝的兵油子还差得远呢。萧战皱着眉头,用手扇着鼻子,说道:“我怎么闻到这么大一股屎味呢?” 严端也是个闹事不怕大的主,有样学样道:“是啊,莫非有人满嘴喷粪?”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牟苏平听声音似乎是从他们后面传过来的,恼怒地看过去,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人这么不长眼,在对头面前丢老子的脸。 “对,对……对不起,老大,我鼻子进了东西,没忍住。” 牟苏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有下次,老子撕烂你的嘴。”那人连连称诺,牟苏平便暂时放过他,先收拾萧战要紧。 牟苏平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说道:“你们十队难道没有教过你见到上官应该行礼吗?” 萧战领着众人冲着远处的茅厕恭敬地行礼道:“大人吃好。” “噗嗤!” 他娘的又是谁! “对……对不起,老大,我的鼻子也不小心进了东西,没忍住。” 牟苏平气急,他算是明白了和萧战逞口舌之利,没有半点胜算,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闲话少说,前日你们十队的人打了我三队的人,你说这事儿怎么了?” 萧战莫名其妙地说道:“十队与三队的事儿,你找我一个小小的伍长做什么,与我们百夫长商量去。”萧战这招很妙,兵对兵,将对将,牟苏平跨过许海直接找他麻烦就是坏了规矩。闹大了,整个三队的脸面都不好看,毕竟他们不占理,而且还有人吃了屎。 牟苏平本来也不想管这事儿的,如果只是下面的人的一场简单的斗殴就算了,但萧战逼人****,无异于让整个三队的人****。你说他怎么忍。 牟苏平听完萧战的话,诡异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在之前已经找过许海来,他说这件事情他不管,叫我们自己解决。” 萧战神情一冷,“你想怎么解决?” “很简单!”牟苏平竖起一根手指,“要么你赔偿我们十枚金币,要么你就当着飞鸟渡所有人的面将粪池的屎给我吃干净。” 萧战听完,哈哈大笑,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牟苏平恼怒道:“你笑个鸟蛋。” “我是笑你太小气,区区十枚金币罢了,就算五十枚我也给得起。” 牟苏平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出现一道道钱串子,“此话当真?” “若你真是能拿出五十枚金币,我保证没人敢在找你麻烦。” 萧战笑着扬起从怀里面拿出来的欠条,大声道:“许百夫长,这张欠条我就给他了啊。” “慢着!” 许海连忙从人堆里面钻出来,一把就想夺过萧战手中的欠条,只不过被萧战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牟苏平问道:“许海,你不是说此事你不再过问吗?” 许海悻悻地收回手,心道:你以为老子想管啊,要不是这小子手上捏着老子的把柄,你就算把他宰了,老子也不会管。关系到自己的利益,许海马上就翻脸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的,欺负我十队的人,就是不行!” 牟苏平像看新奇动物一样,“呦呵,许海,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牟苏平的语气就像呵斥下属一样,根本不给许海半点面子。 飞鸟渡有十个百人队,越往后地位就越低,而十队恰是飞鸟渡名副其实的废物营,十队的人基本上都是从其余九队中清理出去的,所以许海的地位仅比其他队的十夫长高一点罢了。不然萧战当初也没那么容易以一敌数十。 许海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作,只能强撑道:“此事本就是你们三队的人不占理,你还想怎样?” 牟苏平冷笑道:“我三队的人怎么样,我自会管教,轮不到你们十队的人多管闲事。” 萧战不屑道:“那我十队的人怎么样,也不该你多管闲事。” “你!”牟苏平的气势为之一滞,干脆摆出一副老子就吃定你的样子:“老子不管,两条路我已经给你了,你自己选。” 萧战按剑而立,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我要是不选呢?” 牟苏平根本不惧萧战,右手一挥,后面十数人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凌人。 王大虎虽然依然自信心不足,但是对萧战的忠心是不言而喻的,举着一块破盾,一杆锈抢,挡在萧战身前,“头儿,我帮你。” 牟苏平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嘲讽道:“王小狗也敢动手了?真是可笑。来来来,我就站在这儿,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跟着你姓,敢……” 牟苏平忽然不可思议地望着王大虎:“你真敢!” 王大虎畏畏缩缩地收回长枪,“不是你让我动的吗?”王大虎只是轻轻的在牟苏平的衣服上点了一下,但确确实实是达到了牟苏平的要求。 牟苏平肺都要气炸了,就要喊道:“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慢着!”萧战忽然喊道。 “怎么?你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萧战摇摇头:“我只是有个提议。” 牟苏平道:“有话快说,老子就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既然你们看不起王大虎,那我们便来个三月之约,三月之后就他们五人,而你们也出五个人,不管是谁,只要能够打倒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便算你赢。你赢了五十枚金币,双手奉上,你输了,不仅要给王大虎道歉,而且从今往后见着我们绕道走。”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啪!”萧战与牟苏平击掌立誓,“今天在场的人都做个见证,三月后谁要是违约,就受万人唾弃,全家不得好死。” 第三十九章 练箭 打发走了牟苏平等人,萧战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萧战并不愿意与他们发生冲突。别看他现在如鱼得水的,连续戏耍了几位百夫长,似乎已经无人敢惹的样子,其实已经危如累卵。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会有团伙。飞鸟渡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其间关系盘根复杂。萧战的以下犯上,得罪的已经不是仅仅两位百夫长,而是整个飞鸟渡的权利阶层。现在无事倒罢,一旦萧战涉及到他们的利益,绝对是墙倒众人推的下场。说不得现在冯举莫已经对他心生不满了。 这还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来自方文武的黑手。方文武手下只有四千人,论实力,是比不得诸位万夫长,更休提黑甲军的众统领,但他怎么说也是二等将军,而且掌管的是最重要的辎重营。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战争打的是什么?战争打的不仅是明面上的战斗力,打的更是经济实力,后勤力量。孙坚兵败汜水关,折了大将祖茂,他不是输给了华雄,而是输给了掌管粮草辎重的袁术。由此管中窥豹,一位军需官在一定时机,确有左右一场战争的实力。 所以别看方文武只是一个二等将军,但他手中掌握的权力,以及在诸多千户所,万户所的地位不比那些万夫长小。从这个角度来看,冯举莫不愿意理他反而是见好事,起码证明了他不会主动针对萧战,不然在飞鸟渡这个一亩三分地上,萧战绝对寸步难行,时间一长,活命都难。 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得罪了这么多人,萧战决定闭关修炼三个月,一方面专心磨炼严端五人,同时他也早就想找个时间整合一下近日所学。 基本剑术固然强大,不仅可以增强四项属性,而且其本身也是一种兼顾料敌预先,与后发制人的精妙剑法。虽然没有太大的威力,但是一点,一崩,一砍,一刺之间,都直指对方要害,端的是神奇。但萧战渐渐的发现,他的招式虽然精妙,但是缺乏变通,仿佛是剑招在控制他,而不是他在控制剑法,很多时候剑招一出,便再难收回,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而且,他的攻击手段也太过单调了一些,手中没了剑,战斗力就削去了一半了。论身体素质,萧战和严端差不多,但要是空手搏斗,萧战应该挨不过十招。虽然他的乌木剑一直装备在装备栏中,但有些时候,在狭小的空间里,武器根本无法施展,他便只有任人宰割了。在这个方面,严端或许可以帮到他,但萧战没有准备让严端教他武功。 严端虽然已经被逐出四方武馆了,但无论从江湖道义还是师门规矩上讲,他都不应该再将武功外传,不然定为众矢之的,为所有武林同道不耻。况且如果萧战真的要学武功,早在将军府的时候就让步云传授给他了。 他所说的并不是步云的家传功法,而是军中自有的一套武功,专用于奖励有潜力而且立下大功的士兵。偌大一个军队,拥兵上千万,还会缺功法不成,不管是练气的还是练体的,不然以虬韧的草根背景,也达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战找严端帮忙的原因,主要是将基本剑术的精髓融合到每招每式中,让其成为他的本能,而这需要大量的战斗经验的积累,严端可以帮到他。 除此之外,萧战还想练一门远距离的武器,比如弓,弩或者暗器之类的。不同于其他,萧战在这方面有一个天生的优势。不管是弓还是弩还是暗器,最重要的因素都不是杀伤力,而是准确性。力量大的人多的是,堪称力大无穷,天生神力的人萧战也见过不少,他们能一箭射出百丈远,但是却射不中五十步之内的一枚箭靶。 力气萧战不缺,而且会越来越大,而准确也是如此,这也是萧战剑法平常,但却专刺要害的原因。 弩,是最容易上手的武器,但是对材质的要求太高,在皇帝楚靖照下令打开辽州军库之前,他是不要想了。 暗器倒是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有背包,便于隐藏。还记得当日,正是他出其不意地甩出铁矿石,才破掉荒人的飞枪阵的。不过暗器在战场的作用微乎甚微,所以萧战暂时没有将它列入考虑的范畴。 说来说去,如今最适合萧战的武器只剩下弓箭了,这也是他最中意的武器。以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萧战最欣赏的人物不是天下第一的吕布,不是义薄云天的关羽,也不是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赵云,而是老而弥坚,白发苍苍依旧可以百步穿杨的黄忠。 想象一下,两军对垒,双方相距数百丈,你慢悠悠地从背上取下长弓,对准对方主将,一击毙命,这是何等的威风。最主要的是,这一箭对地方的士气给予巨大的打击,这才有了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名头。 再者,弓箭不像弩那样稀缺。虽然上了品级的弓箭不好早,但是一般的铁线弓飞鸟渡可以随意拿出来几百把。这要归功于飞鸟渡的特殊地势,若有敌来犯,弓箭才是最好的抵御手段。 所以……萧战准备练箭。 七日。 一连七日,萧战似着了魔一般,在靶场一箭接着一箭,不到月上山头根本不会罢休,就连他们五人的战阵练习也只是偶尔指导一下。 “嘣……”一道黑色的闪电水平地掠过地面,笔直地劈在离萧战五十米开外的箭靶上,铁箭从靶子背后露出带着些许铁锈的箭端,数息过后,尾羽颤抖的声音还经久不息。 “哎。”萧战见天色渐晚,有些遗憾地收起弓箭,叹了一口气。 他的视力极好,即使光线暗淡,靶子在五十米之外,他也能清晰地看清楚满是箭头的靶子上那根新的铁箭。不能说相去甚远,但是离靶心还有一指的距离。对于一个才练过七天的箭的人来说,这或许已经是一个值得称赞的成绩,但是萧战还不满足。 以他的力量,即使是一百米外的靶子他也射得到,就是能不能射中就得看天意了。别看他在五十米的距离,箭箭上靶,这是因为他故意压制住本身的力量,不然一松手,铁定飞偏脱靶。 所以离箭法登堂入室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好在他根本没有将三月后的赌约当成一回事儿,有足够的时间拿来练习。他始终相信任何东西只有自己掌握的才是真实的,不然他早就一门心思的升级了。 还是那个点儿,萧战最近七天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回到宿舍的,只不过萧战见他们五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遂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贾永富最沉不住气,气愤地说道:“头儿,今天整个千户所都发饷了,就我们没有?” 萧战皱着眉头说道:“为何?” 严端阴沉着一张脸解释道:“我们找许海,许海说二队根本就没发,二队的人却说,明明点齐了银两,摊派给了许海。” 萧战有些疑惑:“此事关二队什么事儿?” “头儿,你有所不知。”贾永富见萧战资历太浅,不知道飞鸟渡的规矩,于是说道:“我们千户所只有一个万户,那就是千夫长冯举莫,这自不必说。还剩下两个千户,分别是一队的百夫长齐刚,二队的百夫长霍夫。他们两个是千夫长大人的左膀右臂,深得信任。齐刚掌管的一队是我们飞鸟渡最强的战斗力,你平常见不着他们,是因为他们一般都在外面帮千夫长大人做事。而霍夫掌管的便是钱粮,每个月的饷银都是由他点齐发放的,所以严端才有此一说。” 萧战点点头,怪不得他们沉不住气。边军的俸禄本就不多,许多人都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参军的,为的就是那稀薄的二两银子。尤其是田方亮,今年四十多岁了,儿女早就到了成婚的年龄,虽说许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妻儿子女了,但偶尔的书信往来,还是让他割舍不下那份亲情。他从三年前就开始省吃俭用将每月的俸禄结余下来,就为了给他离家时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的娶妻。如果每月都是如此,最难受的应该就是他了。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了。 萧战沉吟一阵,才故意笑道:“哈哈哈,看你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往后你们的俸禄,没人发,我给你们发。” 五人整齐的抬起头,看向萧战,神情不一。田方亮沉声道:“头儿,我知道你仗义,但是就算你能给,我们也没那个脸拿啊。” 萧战不以为意,故作大方地说道:“些许小钱,何必挂念。”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萧战又说道:“我还没告诉你们,我是南都萧家的人。” 贾永富惊呼道:“头儿!你说的是那个富甲一方的萧家?” 萧战勉强笑道:“正是。” “发了,发了!”贾永富差点高兴地跳起来:“这次终于跟对老大了。” 贾永富一脸殷切地看着萧战:“头儿,这辈子我就跟定你了。”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贾永富那么夸张,但都或多或少有些惊喜,不管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他们都知道南方商盟,盛世药房的名头。而萧家正是南方商盟的领头人之一,其名下的盛世药房更是遍布整个大顺。五个人的粮饷,对于萧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得到了这个消息,五人算是彻底放心了,高兴之余,却没人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萧战真的是萧家的人,何以到这番田地。 有些事,不提也罢,藏在心头便可。 第四十章 方文武的黑手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拳头解决的,就算能,那也是最大的拳头,显然萧战现在的拳头还不够大,不够强。 如果霍夫给他来明的,开宗明义地要欺负他,萧战自然不用担心,甚至可以仰仗大势还回去。但是克扣粮饷这事,除了他们五个人的供词外,没有任何证据。若是强行出头,不仅讨不了半点好处,反而恰好落入他的圈套。 萧战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没到飞鸟渡之前,他们五人从没被克扣过俸禄,他一来,什么事都接踵而至。显而易见,这是一件有预谋的针对。 倘若是其他人,萧战还要斟酌一下,是不是自己不经意间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但是这人是霍夫,萧战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辎重营统领。 掌管粮饷的百夫长。 这两人要是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萧战和许海以及牟苏平之间都是小恩小怨,说白了就是些许银两,或者是服个软认个错的事。但他与方文武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杀子之仇,就连军师都不能阻止他。 方通的死亡,有军师的一半责任,是以明知方文武已经与左督尉已经离心离德了,雷从虎和步无锋还暂时留他在那个重要的位置上,未尝没有稳定军心的意思。同时双方也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替子报仇,天经地义,但是军法如山,法大于情,方文武是不能直接将萧战弄死的,所以才拐弯抹角地收买霍夫,借刀杀人。 说白了,萧战和方文武就是被囚禁在笼子里面的猎人和狮子,狮子不能用爪子,猎人不能使武器。狮子这个比喻或许有些不恰当,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方文武确实算得上猎人,但是萧战离狮子的地步还差得远,顶多就是一条蛇。 一条蛰伏的毒蛇,从来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伸出自己的头颅,喷出牙齿中的毒液。萧战也是如此,他对霍夫的隐忍,不是因为他选择息事宁人,而是他肯定霍夫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不知道方文武是怎么收买霍夫的,但代价肯定不简单。 萧战从贾永富这个话唠口中得知,霍夫绝对是一个贪婪的人,而一个贪婪的人,是从来不会放下已经到嘴的事物的。所以萧战根本不急,只需以逸待劳即可。 霍夫的下次的试探不会太远。 在飞鸟渡处于正南方的冯举莫的府邸的西侧不远处同样有进院落,大小只有它的三分之一,但里面装潢却不差多少。 此时这间院落的主人正高坐于主位之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着下面人的回报。 “大人,萧战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大堂正中之人恭敬地说道。 有的是人喜欢别人叫他老大,有的喜欢“将军”,萧战和虬韧喜欢“头儿”这个称呼,而霍夫却之钟爱“大人”这个称谓。因为“大人”让他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年少时,那个威风凛凛的知县。那个知县给了他很大的影响,成年后的许多作为都是与他分不开的。 霍夫这人怎么形容呢?用萧战的话说,那叫怎一个丑字了得。 身长不到六尺半,却有着两百斤的体重,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行走着的冬瓜。所以他从来不吃冬瓜,也忌讳别人提起“冬瓜”这两个字。 这还不算,如果远观还觉得他有几分萌意的话,仔细一看,便惨不忍睹了。肥头大耳,满腹偏偏,油光满面,这是第一印象。紧面皮,大小眼,扁平鼻,薄嘴唇,尖下巴,单独列出来已经是万分难看了,凑在一起可想而知。 霍夫曾今对这副面孔深恶痛疾,但在一定程度上要感谢这副面孔,不然以他的能力,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就连军师也说过,冯举莫是一个聪明人,那他定是聪明人没错。而聪明人都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毛病,便是多疑。银子本身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但上头不会让每个独立的卫所的领头人将所有权力都攥在手中,尤其是飞鸟渡这么特殊的地方。 所以分权是整个大顺最根本的基调,不管暗地里如何,明面上你必须将权力分散出去。但是基于统一协调的考虑,上头通常会让你推荐一个得力的人,如果没有差错,多半就是这人了。霍夫就是这样上位的,他没有太多的能力,只是因为他长得丑,受人排挤,而冯举莫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予他帮助,仅此而已。 霍夫听言,疑道:“他怎么会没有动静,难道没人告诉他。” 那人低着头,道:“不可能,他的手下来找过了好几次,他不应该不知知道。” “怎么会呢?”霍夫将茶杯放下,不停地在桌子上扣着手指。 “大人,您说他是不是听说您的名头,怕了?” 霍夫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没错,看来我高估他的胆量了,我也是被误导了。我以为方将军花了大价钱要整的,肯定是个狠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怂蛋。” 那人始终不敢抬头,低声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霍夫本来就没有什么头脑,能够想出什么好点子,道:“要不我找人打他一顿?” 那人先是称赞一句“大人好谋略”,随即又道:“只是这样他岂不是有了警觉,方将军要的是他的命,打草惊蛇了就不好办了。” 听到他的称赞,霍夫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竟是欲抑先扬,生气地将杯子砸在地上,飞起的碎片在那人脸上刮出一道血痕。怒道:“你这蠢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那人不管是被呵斥,还是脸皮被水片划破,都不曾露出半点怒气,依旧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着:“大人,他如今是十队许海的手下,您不方便收拾他,但如果把他调到二队来呢?到时候,您岂不是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霍夫猛地一拍脑袋,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霍夫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转口道:“我正准备说来着,没想到还是被你这个蠢材给抢了。” “大人说的是,小的脑袋笨,就是嘴快,及不上大人万分之一的。” 霍夫哈哈一笑:“放心,事成之后,重重有赏,哈哈哈……” 霍夫见大事可成,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了,忍不住大笑出来。 第四十一章 阳谋 如果刚才这一幕被萧战看到了,或许他对霍夫的忌惮还会再小一些。稍微有些识人之明的人都应该可以瞧出来,不管是情商还是智商,他的手下都比霍夫自己高了不只一筹。 对于这样的人霍夫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拉拢,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让他彻底归心。二是打压疏远,让他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时,同时也要承担以后被报复的风险。最蠢的选择便是霍夫这般,既要用他,又要侮辱他。除非他是天生的贱骨头,不然霍夫总有被反噬的一天。 萧战不认识他,但他却是一个聪明人。他叫张启年,曾今是一个读书人,现在是个看透了所谓的公平正义的狗腿子。或许你可以说他和贾永富一样是一个墙头草,但他的韧性比贾永富强了不止一倍。同样是见风使舵,贾永富是一吹就倒,而张启年却很会把握时机,看穿本质。同样,他比贾永富更能忍,也比他更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霍夫和张启年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从冯举莫手中拿来了萧战的调令。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千夫长有赏惩擢谪十夫长以下的兵士的权力,以霍夫在冯举莫心中的地位,这事儿办得容易而迅速。 …… 萧战拿着手中的调令,脸上阴晴不定。 这才在十队站稳脚跟没有几天,与手下五人也建立起了默契,辛苦了一个月,成效还没有见到,这就要被调走了? 不过,凡事分两面,此事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严端五人暂时不用担心被他所牵连了,而且萧战虽然已经不在十队了,但他相信他们五个人也不会背叛于他,就算贾永富也是如此。 贾永富一直对萧战是萧家的人深信不疑,似乎要抱定他的大腿了,每日殷勤得不行。 再者,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前他和霍夫相隔十万八千里,只能被动挨打,如今近水楼台,不仅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有时候甚至可以反戈一击。 话虽如此,但总的来说,萧战是不爽的,十队是飞鸟渡的废物集中营,就算没人逼他,他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的。但那时自愿离开,而不是像今日一样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逃走。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战站在门口,嘴里嘀咕了一句,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霍夫的议事厅。 见着主座上的霍夫,萧战一愣,早就听说霍夫长得丑,但没想到会这么丑。 霍夫觉得萧战的目光很刺眼,他不喜欢所有人看他,尤其是萧战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怒由心生,拎起茶杯就朝萧战额头掷来。 萧战冷笑一声,微微偏过脑袋便躲了过去,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霍夫。 霍夫简直快把肺都给气炸了,自从他成为二队的百夫长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的脸,没有人! 有些人是畏惧他的权威,而有些人则是实在觉得那张脸看不过眼。但霍夫不管,他更宁愿相信是所有人都敬畏他,或者说尊重他。而萧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敢正面挑衅他的人。 霍夫的眼中冒出火光,此时就算没有方文武的委托,他也一定要萧战生不如死,才能一泄心中之恨。张启年一看霍夫要中计,连忙拉住他,给他使眼色。 霍夫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你就是萧战?” “属下正是。”萧战正视着霍夫的眼睛,说道。 “那你可知我是谁?”霍夫指着自己说道。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问我。萧战撇撇嘴,道:“你是霍夫。” “你!”霍夫那焰腾腾的怒气又快按捺不住了,“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你好大的胆子。” 名字不就是拿来喊的吗?萧战无辜地说道:“不是您问我你是谁的吗?” 霍夫气急,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手中的调令是由千夫长大人亲自签署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二队的人了,你明不明白?” “哦。” 霍夫:“……” 霍夫感觉萧战这个人根本油盐不进,而且不管他说不说话,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生气。 好在他身边有一个明事人,知道萧战是在故意激怒霍夫,赶紧劝住霍夫,示意他直接宣布正事儿。 “萧战你听着,我们二队和十队那些废物不一样,我们不养闲人,既然你到了二队,就必须要做事儿。” 萧战呵呵一笑:“愿闻其详。” 霍夫感觉很憋屈,从前都是他看着别人,别人就会闪躲,而这萧战反而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只能尽快说道:“飞鸟渡的粮油有些不够了,现命你去镶北城运十车粮油回来。” “叮,飞鸟渡百夫长霍夫向你发布了任务——运粮油,任务奖励:500点经验值,50枚银币,一枚牛角戒指。任务惩罚:无。是否接受?” 萧战没有急着答话,奖励虽然诱人,但总得有命拿才行。问道:“敢问大人,十辆车,我如何运回来。” 霍夫随手一挥:“这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二十人随你去。” 萧战笑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有什么资格领这个头啊?”他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事情虽小,但是被人抓住不放便可无限放大,到那时萧战再想洗清就迟了。 霍夫似乎早就料到萧战由此一说,从新拿出另外一份文书,道:“我向千夫长大人进言,说你对我大顺忠心耿耿……而且才智出众,已经将你提拔为十夫长了。”霍夫说了一通萧战的赞美之词,看似在捧他,其实是在夸耀自己的能力。看只要我仅仅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伍长就可以升任十夫长。 萧战心下冷笑,你以为我会被这小小的糖衣炮弹就冲昏了头脑。糖可以留下,炮弹给你打回去。想到这里,萧战不咸不淡地回道:“大人,恐怕没有这么好心吧。” 霍夫丝毫没有阴谋被戳破的尴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事关重大,在临行前你需要立下军令状。” 萧战冷哼一声:“我要是不立又如何?” 听完萧战的话,霍夫突然大笑不止,一扫刚才在萧战那受到的憋屈,狞笑道:“你立也得立,不立也得立。” 萧战冷声道:“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立也得立法。”他不傻,这个所谓的运粮油任务,一看就是个陷阱。 “呵呵。”霍夫早有准备,见萧战不听话,便道:“你要是不立,我就将你在十队的那几个手下调过来,到时候……嘿嘿。” 霍夫的笑声很难听,像嘶哑的驴子,笑起来更难看,跟癞蛤蟆没有两样,他没有将话说全,但这更有威慑力,留给萧战无限的想象。 说实话,萧战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他与严端五人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生死相依的地步。他真正担心的是霍夫层出不穷的手段,有千日做贼,却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怕哪一天真的不小心着了道了就麻烦了,还不如将计就计,看霍夫到底耍什么花样,说不定还可以一举将他拿下。 计定,萧战假装生气道:“你敢!” 霍夫越发嚣张了,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敢!你奈我何?” 萧战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良久才深吸一口气,不甘地说道:“我签。” 霍夫见大势已成,一拍手,张启年便递上来一张军令状。萧战看了几眼,便犹犹豫豫的签了,显得极为气愤。 萧战要是没有完成任务,他将被贬为小兵,还要承受一百大板,估计在霍夫在看来,由他亲自监督,一百大板,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死定了吧。 萧战不得不高看霍夫一眼,阴谋已经对他不大起作用了,只有这样的阳谋才让萧战避无可避,明知是陷阱,还是不得不往里跳。 萧战深深地看了霍夫和他身旁的张启年一眼,一挥衣袖,退出了议事厅。出了门口,只听得里面传来霍夫张狂的大笑声。 萧战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许海虽然有些愚钝,但是他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只有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霍夫?方文武?我们走着瞧。” 第四十二章 夜宿金光岭 “熊哥,你说这百夫长是不是抽了,怎么找个黄毛小子来领导咱们啊。”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一兵士满脸不忿地抱怨道。 显然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听言也纷纷附和道:“就是,他区区一个十队的废物,凭什么我们要听他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被称之为熊哥的人先是狠狠的瞪了起头的那人一眼,又抽空瞥见前头开路的萧战离他们似乎有些远,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这才冷笑道:“你们懂个锤子,以为这是件好差事?告诉你们这帮子傻货,别说给我升一级,就算让我做千夫长,老子也不干!” 吴三金,也就是最开始出声抱怨那人,扣着脑袋不解道:“熊哥,你这话是啥意思?这运粮油的差使儿,哪次不是有着大把的油水捞啊?” 熊哥悠悠地说道:“就看你是有命赚,没命花喽。” 吴三金携着众兵士抖了一下,颤声道:“熊哥,你别吓我。” 张熊看他那怂样儿,猛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把:“废物,老子又没说你。”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别看这小子现在威风,等回到飞鸟渡,他就死定了。” 张熊看着萧战可怜兮兮地说道:“他得罪了霍百夫长,依着霍百夫长的性子,能够让他好过?你们好好想想这些年被霍百夫长记恨的人,现在要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张熊想起那些被霍夫整死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抖,再看诸人,比他还要不如。心下戚戚,道:“这次任务其实就是一个陷阱,霍百夫长逼他立下了军令状,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回到飞鸟渡他只有死路一条。” 吴三金小心翼翼地问道:“熊哥,这运个粮油还能出什么差错?” 张熊冷哼一声:“呵,本来运个粮油,要是不出毛病,来回十几二十天就成了,但要是故意有人使绊子,能不能运回去都成了问题。” “霍百夫长为他准备了三条计策,任他狡诈如狐,也逃不出霍百夫长的天罗地网。” 吴三金思量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受他牵连?” “放心,霍百夫长已经承诺过只要我们让他完不成任务,我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你们就等着领赏吧。” 听张熊这么说,吴三金等人就放心了。萧战的死活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萧战死了,最多就是又腾出一个十夫长的位置,但多半轮不到他们。萧战活着,他们也顶多觉得有个岁数可以当他们儿子的上司感到变扭罢了。 …… 萧战远远的走在前面,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注意到他的队伍中有一人在地图上呈现的是红色。 红色意味着什么? 是敌人。 萧战轻笑一声,他本不清楚这二十人中,到底有哪些是霍夫派来对付他的,或者说全部都是。在他的推算中,二十人全是卧底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人越多,消息走漏的几率就越大。但人太多也会给他造成一定的麻烦,因为他随时都要提防更多的人,怕一时疏忽酿成恶果。 但既然知道了这人就是张熊一人,萧战就轻松了许多,先找个法子将他除掉便是。但还未等他先下手,张熊就先发难了。 “哎呀,我走不动了,这都走了一两个时辰了,也该休息了吧。” “是啊,我也走不动了。” “谁爱走谁走,反正我不走了。” 萧战听着后面的埋怨声,慢悠悠地走过去,假装不懂道:“怎么不走了。” 张熊假惺惺地说道:“萧十夫长,这你看都走了两个时辰了,是否可以休息一下?” 萧战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道:“那你觉得休息多久合适?” 张熊见萧战这么好忽悠,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这山高路长的,天气又热,我看不如在此停留两个时辰,休整一下。” 萧战听言,心下呵呵两声,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你一休息就要休息两个时辰,霍夫命我在二十五日内返回,不然就要吃棍子。照你们这脚程,我岂不是死定了? 萧战无所谓地说道:“行啊,反正我在霍百夫长那里立下了军令状,玩不成任务就免不了一死。”萧战说到此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衬得这深山老林越发地恐怖。“但我保证,如果是因为你们拖延时间造成的,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萧战一字一句地顿道,无不威胁之意。 萧战此话一出,张熊的笑脸似被活生生地掐住一般,一时间进退两难。当兵这么多年,真话假话,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萧战显然不是善茬,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托他下水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细思极恐,张熊越想越心惊,冷汗不知不觉沾满了后背。 萧战见此,伸出右手在张熊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不要紧张,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萧战语毕,将手在他身上擦了两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哦,对了,如果没事的话,那就继续赶路吧,我们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金光岭,没问题吧?” 不管是张熊还是吴三金等小兵都纷纷点头,哪敢有半点不情愿。实力比萧战强的,他们见过,地位比萧战高的,更是不少,但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拍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萧战惹到了霍夫,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必死之人,所以不管他们如今藏着怎样的小心思,都一定不能让萧战记恨他们。 经过萧战的一番威逼利诱……好吧,没有利诱,只有威逼,不管萧战如何折腾,那二十人都不敢有半点怨言,居然真的让他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金光岭。 这个世界不似前世那般,连个老虎都成了珍惜保护动物,飞禽猛兽在这里随处可见,十万大山里的奇珍异兽更是数不胜数,夜宿荒野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也是萧战一定要加快行程的原因,如果不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金光岭,他就必须在之前的驼峰夜宿了。但他担心霍夫的幺蛾子太多,会耽误不少时间,早做准备是好的,所以他并不是单纯的想给张熊一个下马威。 金光岭这个名头不是萧战给它取的,这个名字由来已久,在外人眼中,比飞鸟渡这个关口还要耳熟能详得多。许多到北地游览的学子,如果没有到金光岭一游,回去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辽州。只是近日荒人南下入侵,辽州通往金光岭的道路都已经封锁了,所以萧战到的时候,这里除了一队驻扎的军队,没有其他任何人。 关于金光岭,有许多传说,萧战觉得最靠谱的一个还是每日清晨,日射金光,霞透金色,金染峰顶这一自然现象。当然,这是萧战自以为的,传唱度最高的,其实还是昔日天听寺的开山祖师的“禅机大师”在此处羽化成佛,故而每日清晨会降下佛光的传说。 对于这样的说法,萧战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从不信所谓的神佛之类的,如果有,那也不过是更加强大的人而已。人类总是将自己难以解释的事物诉诸于神佛,或许这样可以让他们心安吧。 第四十三章 花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萧战便率着众人出发了。虽然对于未能欣赏到金光岭的奇景有些遗憾,但形势容不得他有太多的闲情逸致。 半天时间,他们出了十万大山,摆在萧战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沿着十万大山边缘一路向东,行个大概四五日后,向北直行通往镶北城。二是穿过北部荒原,往东北方向径至镶北城。 第一条路比较安全,沿途有两个千户所,一个万户所,还有诸多邮亭驿馆,茶坊酒肆,就算有荒人马贼肆虐,也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萧战就算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 至于第二条路就要万分小心了,镇北军如今是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了,无论荒人如何猖狂,如何烧杀抢掠,都据守不出。 萧战在步无锋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这场战争的消息,步无锋将这场战争称呼为博弈,而不是战役什么的。 最讽刺的是,在这场博弈中,执子的双方都不是战斗的主力。萧战还记得步无锋谈及此事时语言中的那般忧愁,他说整个大顺从上到下都弥漫这一股盲目的自信,没有到过边军的人,根本不知道在大顺停滞不前,甚至后退的十年中,边境诸国通通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刻,镇北军就同时向皇宫以及军机处递上了两份奏折。双方的反映截然相反,但他们的想法竟然是一致的——荒人不足为虑。 镇北军据守不出的命令并不是雷从虎下达的,而是由军机处直接传过来的,目的就是让皇帝感受到荒人的气焰之大,已经到了毁家灭国的地步。 一句话,损失越大,军机处的筹码就越大,他们就越是有跟皇帝讨价划价,从新强大军队的资格。 朝中大事暂且不提,萧战最终还是选择了抄近路,尽管张熊等人极力反对。 他是这样想的,去的时候,人人轻车简从,就算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也可以随机应对,所以走第二条路危险应该也不大,而且这样可以节约更多的时间。 行了个两日,萧战发现路上的人家越来越少,游牧的部落也不见几个,偶尔还会遇到一群一群狼狈逃窜的牧民。 又过半日,整天居然没有发现一处人家,就算有也只不过一处空壳而已。连日的夜住晓行,饥餐渴饮,别说他那帮手下了,就连萧战自己也觉得受不了了。他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吃饼的人,开始还可以接受,后来就光是看看就觉得恶心了。这连续几日都吃那种军队里面大规模出产的炊饼,萧战感觉浑身上下都快造反了。 忽然,萧战眼尖,在碧绿的草原上发现了几株白色,那是荒人那边流传过来的“棉花房”,跟萧战前世的蒙古包有几分相似。萧战此时没空思考两者的差距,好不容易见着一户人家,急忙拍马赶上,翻身下马,问道:“有人吗?” 这时从帐篷里面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很深,一直从额头蔓延到脖子,脸颊两侧缀着两团腮红,应是北地的阳光造成的。老人见萧战穿着镇北军服,硬是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请问这位军爷有何贵干?” 萧战对老人向来很尊敬,主动揖手道:“老丈勿扰,我们是镇北军的,因为连日赶路,我们想在此处休整一下,顺便买些吃食。尽管放心,我会约束好我的部下,他们定然不敢妄为。” 老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这一点,萧战一说完,就拉着萧战的手往里屋走,还边走边喊着:“花花,快出来招呼客人。” 老人话音一落,萧战眼前骤然出现一个充满灵性的小姑娘,一双眼睛纯洁真挚,两弯眉毛活泼可爱,一只小鼻不塌不翘,唇角的一颗小痣更衬得她俏皮可爱。说实话,与前世许多粉雕玉砌的公主比起来,她谈不上漂亮,但那种天然的灵气是一般人难以匹及的,也只有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才可以见到。 萧战心生好感,鬼使神差地摸着她的头,道:“小姑娘好可爱,今年几岁了?”话一出口,连萧战都忍不住一愣,他从没有如此主动地亲近一个人,更何况只是见过一面。 我离家的时候,瑶瑶也是这个岁数吧。 也许是萧战见这小女孩与他记忆中的妹妹有几分相似,所以才情不自禁。 小女孩也没有南方女孩的那般羞涩,开朗地说道:“大哥哥,我叫花花,今年七岁了。” 老人见萧战与花花投缘,也笑着说道:“花花的父母出去放牧了,下午应该就会回来,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帮你们弄些酒肉来。” “我告诉你啊,我们这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味道纯正,而且不容易醉人,你可一定要尝尝。” 萧战连忙摆手:“老丈人千万不要,我们有任务在身,在此休息片刻就得再次出发,不宜饮酒。下次!如果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尝尝您的佳酿。” 老人见萧战态度坚决,也不强求,只是叹着气:“哎,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我听说死了好多人,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走喽。”老人的运气中包含着安土重迁,故土难离的情谊,萧战有些惭愧,又有些无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好在老人见萧战有些沉默,便主动下去为他们准备吃食了,这才缓解了萧战的尴尬。待老人走后,萧战便和正为众兵士倒着茶水的花花聊道:“花花,你有读过书吗?” 花花抬起头,充满憧憬地说道:“我没读过书呢,我阿爸阿妈说,等他们把这批牛羊卖了,就搬去城里,这样我就可以读书了。”花花问道:“那大哥哥读过书吗?” 萧战眼睛有些酸涩,迎着花花纯净的大眼睛点点头。 花花喜道:“太好了,那大哥哥可以教我认字吗?”花花连忙放下茶壶,从帐篷一角的箱子里翻出来一本薄薄的小书,表面没有半点灰尘,像新的一样,说道:“阿爸去年从城里给我带回来了这本小书,可是阿爸,阿妈还有阿爷都不识字,所以阿花也看不懂,大哥哥可以给我讲一讲里面说的是什么吗?” 萧战接过花花手中的小书,见书面上写着《女训》两个字,便轻轻合上了书籍。笑着说道:“它讲的是一个灰姑娘如何成为公主的故事,花花想听吗?” 花花拍着手欢呼到:“要听,要听。” 萧战把花花唤到身旁来,抚摸这她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道:“在离大顺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生活着一位……” 灰姑娘的故事也许让花花这个从小生活在草原的女孩难以产生代入感,但这是萧战能够想到的最能激励她的故事了。 人没有梦想,和咸鱼还有什么分别。 花花想读书,萧战觉得如果没有战争,她的梦想应该是能够达成的,或许许多年后,萧战都会听到花花这个草原诗人的名头。 故事在萧战的口中,不长。所以故事讲完了,老人也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羊肉,牛肉上来了。 张熊等人这些天很听话,萧战便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儿上为难他们,让他们尽管吃,自然有他买单。 一顿茶足饭饱之后,萧战拿出二十枚银币当作报酬,但老人说什么也不肯接,“军爷为我们守护这片土地,小老儿可以在这安身立命,全都是仰仗你们的保护,又有什么脸面收钱?” 老人一句话,让萧战惭愧得不行,说什么都不肯依。说实话,当兵他虽然不抗拒,但从没有过保家卫国的想法,只是将军队当作自己未来的一个跳板,所以老人的礼待让他受之有愧。 最后老人耐不过他,就又给每人掂了一两斤牛肉挂在马上,这才心满意足地与萧战挥手告别。 萧战骑在马上,听着后面的喊声:“大哥哥,有空还要来哦,花花还想听你讲故事。”萧战强笑着回头大声喊道:“一言为定。” 萧战仰面望着天,感觉眼中有些晶莹,北地的正午太阳如此之盛,很难想象在这里长大的花花的眼睛为何会如此纯净。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难道是真的吗? 第四十四章 夜探 “有些麻烦了。”萧战瞧着渐渐西落的太阳,略带担忧地嘀咕道。 同样的,论经验张熊比萧战丰富得多,有空没空就乘萧战不注意,讥讽道:“我说什么来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看来我们今天要夜宿荒野了。” 其余的人也有过不少次运粮的经历,自然也懂得夜宿草原是有很大的危险性的,但他们才领了萧战的好处,而且这几日也发现萧战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所以只是随意附和了张熊几句就不在言语。 张熊以为大家已经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得意的笑了两句也跟着闭嘴了,心里却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霍夫的任务。 “停!” 奔驰在最前方的萧战忽然勒住了马匹,急声叫停众人。萧战仓促地环伺四周,道:“跟着我走,快点!” 草原也不是一路平坦的,正好不远处就有一处低洼处,可以用于隐蔽。萧战命众人将马嘴堵上,自己却匍匐在斜坡上,冷冷地注视着荒人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荒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听到一连串地大口喘气的声音。 萧战这次倒是没有呵斥他们胆小如鼠,在荒原这种一览无余的地方,想逃掉荒人的追击,萧战都没有半点把握。虽然对方也只有四十人,但收拾他们这二十个残兵弱旅,应该不要太轻松。 萧战很庆幸,如今正是下午,阳光从西面照射过来,让他先发现了荒人,而不是荒人先发现了他们,不然且不提死伤惨重,任务能不能完成,是否可以逃过此劫,尚且要画上一个问号。 萧战吃了这次教训,前行时愈发小心,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忽然,萧战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身上杀气四溢,浓郁地似一条条匹练一般无情地抽打着地上的绿草。 “走,回去!” 张熊被萧战的话吓得手中马鞭一抖,回去?回去送死?张熊颤声道:“荒人可能还没有走远,我们不能回去啊。” 萧战心中焦急,根本不多废话,一刀斩断他的鬓发,威胁道:“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你只需要服从,懂吗?” 发丝一簇一簇地飘落,张熊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刀刃上的冰冷,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 张熊一应允,其余人更没有反对的资格。萧战一言不发,领着众人急匆匆地原路返回,速度竟比来时更快上几分。 日暮的的霞光,为草原披上一片血染的红色,将萧战等二十余骑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如萧战此时的心情一般,影子再快也追赶不上前面的奔驰的骏马。 太阳一点一点地朝西落去,渐渐地,落到了水平面之下,这时萧战止住了步伐,看着前方映入云层的火光,萧战无形无色地说道:“你们就在此等候,不要轻举妄动。” 萧战返回的路线上满是荒人的铁蹄印,张熊等人就算再傻也知道萧战就是冲着荒人去的,赶紧劝道:“萧十夫长,军机处有令,命我们不得主动挑衅荒人,不然军法处置,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萧战冷冷望了他一眼,当冰冷的目光滑过的时候,张熊浑身一个激灵,纵然有万分不情愿,也得将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打发了张熊等人,萧战下了马,乘着夜幕悄悄潜了过去。 萧战感觉自己的人格被分成了两个,一边想着如果花花他们还活着,自己应该如何营救他们。另一面却想着,如果花花死了,那这个帐又应该怎么算。 有的人纵然是朝夕相对也不过是路人,有的人只是萍水相逢,那便是朋友。萧战曾经说过自己是一个恶人,相对于老孙头来说,他确实不算是好人。但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正常人来说,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黑暗,他其实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人。 为了报仇,他可以牺牲很多不相干的人,即使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同样的,见着好人他也忍不住想帮助他,希望他可以过得更好。 花花和老人都是淳朴的人,遇见萧战等人,且不论盈亏,连好坏都不分,就将萧战等人迎进屋中,浑然没有半分的不情愿,或者是忌惮。 尤其是花花,萧战虽然没有和她相处多久,但萧战觉得她是一个值得拥有快乐的人,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利益纠葛,她也定然可以拥有快乐。 眼见营帐就在眼前,萧战把不相干的事情全部暂且放下,仔细打量起“棉花房”内外的形势。 萧战老远就听见了房子里面的喧闹声,一猜便知是因为荒人抢占了花花的房子,在里面寻酒作乐,就是不知道花花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走进一看,发现四周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没有问到半点的血腥气味,心里便安心了许多。血迹可以被洗清,尸体可以被掩埋,但是血腥味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 也许荒人也没有想到在这千里旷地会有一只二十人的镇北军敢跟在他们后面,竟然连一个站岗的人都没有,隔着布帆萧战都可以听见里面划拳的声音。虽然萧战听不懂,但估计也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意思吧。 花花家共有四处棉花房,但不管哪一间都没有窗户,萧战就地寻思了一会儿,决定从最外面那间开始查起,因为那间最小也最安静,所以最有可能把花花关在那里。 萧战见屋内一片漆黑,悄悄地掀开帷布滚了进去,骤然间点亮一根火烛,透着微弱的灯光,萧战眼前印入三张脸庞。其中一人正是今日盛情款待萧战的老人,不过他此时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眼睛也微闭着,显然是被打晕了。而另外两人一男一女,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皮肤粗糙,红色染变了两边脸,应该就是老人口中的花花父母。 萧战一面很庆幸他们还活着,但同时有两个疑问。花花去哪了?荒人为何又不杀了他们? 萧战从背包里面取出一壶水滴在老人的眉心处,就见老人微微转醒,先是见着微弱烛光下的萧战一愣,而后焦急地说道:“大人快走,荒人在这里。” 萧战连忙让他小声一些,又低声问道:“花花呢?花花去哪了?” 老人思索一会儿,忽然急迫地说道:“遭了,花花被抓去伺候他们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战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还活着就好,他就是怕花花已经惨遭不测了,道:“这两人是花花的父母吗?” 老人连连点头,萧战遂割断他们的绳索,将他们弄醒,说道:“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回去救花花。” 三人听言,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也要去。” 萧战不假思索地就拒绝道:“不行,你们去只能给我添麻烦。”萧战说完,似乎觉得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便道:“你们放心,我绝对将花花平安地送到你们手里,我萧战说到做到。” 三人见萧战态度坚决,而自己似乎也确实帮不上忙,只能托后腿,苦求无果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萧战身上,只有老人说道:“大人,注意安全,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怪花花命薄,千万不要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萧战离去的身形一顿,回头深深望了老人一眼,但没有说话就转身离开。 就凭老人这句话,花花他一定要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