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仙美美哒》 第1章 半脸儿 “半脸儿,你去哪儿?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任务完不成,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吗?” “半脸儿——半脸儿——,你给我回来——” “苏音,你疯了!” 身后的伙伴火急火燎地追赶呼唤,苏音充耳不闻。她的脑袋里只剩下刚得知的一件事情。‘他要订婚了!’ 她知道和他之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她也知道他们完全没有可能。她甚至从未想过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只一味地为他付出。 而如今,得知他要订婚的消息,苏音一下子懵了。 她有些不甘心。 “至少,至少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也或许,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呢?” 怀着这种固执的想法,苏音忘记了手下的任务,义无反顾地往回冲。再不快点就晚了,如果他已经和别人定下婚约,那时候,她还有什么资格开口。 一定要赶在订婚前告诉他,告诉他说,“我——” 想到这里,苏音突然顿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将心意说出口,这不是她这个身份能做的事,也不是她的性格能说出来的话。 想着想着,他就出现在了前面。 苏音吃了一惊,突然打起退堂鼓。然而即将失去所爱的恐惧给了她勇气,心一横,苏音开口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苏音满心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却丝毫没露吃惊之色,而是皱起了眉,满脸的嫌恶和怒气,“她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抱着这种龌龊心思。之前几次三番泄露秘密行踪,想来也如她所说,都是你做的好事罢?” 仿佛炎炎夏日突然变成了冰冻天地,苏音身心俱寒,僵愣在那里,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却张不开嘴,只剩下满心的焦急恐慌。 她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她从未背叛过他。 “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能背叛主子,背叛团队,背叛家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说爱?”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卑微低贱的炼人,一个任打任罚的奴隶,一个半脸毁容的丑女,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爱?” “枉我往日高看于你,对你悉心爱护,你却这样报答我的?” “半脸儿,顾全你自己的脸面,你就自我了结吧。我不亲手杀你,算是对你最后的恩义了。” 一句句冰冷的话语刺骨锥心,苏音感觉到心都碎了。原来,是不是被冤枉也不重要了。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这样一个存在。一个卑微低贱的炼人,一个任打任罚的奴隶,一个,半脸毁容的丑女。 辩解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音没有动作,面前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更是不屑,“连这点脸面也不顾了?让我亲手处置你,我还怕脏了手。来人,带下去,随便找个地儿处理掉,就说做任务时牺牲了。” 苏音心痛如刀割。最后的最后,他竟然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 “我只问一句,你之前对我的好,里边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 然而,他已经走远。听到或没听到,苏音得不到回答了。 “要杀便杀罢。反正,从一开始,被亲娘卖掉的时候,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连亲娘都狠心将我卖掉,我还能指望谁呢。” 闭着眼,泪水流了下来,血腥味散开,也不知道是流的血泪,还是被刺伤出了血。苏音不在乎了,黑暗的世界里,她只剩下后悔和绝望。 这辈子,她还没为自己活过呀。 …… “嘿,半脸儿,你怎么了?” 一只手粗鲁地摇着苏音的肩膀,苏音猛地醒了过来。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果然是泪水。 一小会的呆愣,苏音回过神来。‘原来只是个梦!’ 只是为什么这么真实,梦醒了心似乎还痛着。 “做噩梦啦?” 苏音点点头,“嗯,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梦。” 说是这么说,苏音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转头看了眼洞外,零星的光点子洒在地上。 “今天天气还不错。老天终于肯给这里施舍一点稀薄阳光了。” “对,正如我此刻的心情。”兔尾见苏音没事,手一甩伸展双手走向洞外猛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空气中夹杂着的,只有腐败潮湿的气息。 “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苏音咧嘴笑了笑,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个梦,记着梦的最后那种后悔绝望。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梦醒也记不清他的容貌了。只是那种痛彻心扉的心痛,除了当初被娘亲卖掉时,苏音再没体会过。 在梦中,梦中的苏音心里,那个人应该也是和娘亲等同的存在吧。 苏音甩甩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不过是个梦,和它较什么真。 看向洞外的点点阳光,苏音深吸一口气,“是呀,要出去了。” 七年前被送到这里,那时候才八岁,臂膀弱小,却要独面艰辛。如今出去,外面的天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原先爱着并恨着的娘亲,如今,几乎记不起来她的长相了。当初进到这断坟厂,苏音下决心一定要活着出去,质问她的娘亲,质问她为何如此做。 然而经历了种种,突然不想去质问了。问了又能得到什么好答案,难道亲口听到娘亲说出狠心的话,自己会好受? 那就这样了,已经被卖掉,她就再不是父母的女儿苏音,她是从断坟厂出来的炼人,半脸儿。 想到那个梦,苏音不由自主补充,‘一个要为自己而活的半脸儿!’ 正想着,三个男人从外走来,“半脸儿,兔尾,准备好了没?马上就要出去了。” “听说这次负责考验我们的,是鼎鼎有名的大天才,聂家五少爷聂云锦。传说他有才有貌,天赋卓绝到堪称古今第一。三岁便能悟剑,五岁便入了一阶,之后更是迅速突进,现在才十七岁,便已经是中级剑客了。知道中级剑客被尊称为什么吗?少师,年纪才十七岁的少师,那可是古今绝无仅有的。而且他为人大度温和,行事光明磊落。又说聂家出了他,以后只怕能够称霸四方,一家独大。哎,反正传得神乎其神,我恨不得早点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天才到底有多能耐。” 大象边说边挥舞着长剑,“总之你们两个快点啊!” 第2章 贝游 苏音不再念叨。 她将框里的衣服全都拿出,重又拾起捣衣棒认认真真洗起来。“咚、咚、咚”一声一声,均匀而又规律,十分用心。 手仍旧通红,可似乎麻木到没感觉什么凉意了。 寂静的夜,愈发寂寥落寞。 忽尔一声轻快的男声传过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半脸儿?” 苏音身形一凛,心中暗惊。这声音近在耳边,而她却待对方出声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她疏忽,还是对方实力太强? 苏音回头,见到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男子。男子比苏音年纪大点,十七八岁左右,穿着灰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超长的素白围巾,下巴藏在围巾里。微微凌乱的头发斜斜地遮住了眉毛,肤白唇脂,眼神灵动,看上去毫无心机。 男子见苏音看自己,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听说你来了秦家,我可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苏音嘴角牵强笑了笑,“很荣幸很荣幸,不过,你是?”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脚步一移,在苏音身旁的石头上大喇喇坐下,倏地又站起来,模样吃惊地大叫,“嘶——,好冰!” 苏音见了他这副模样,‘扑哧’一笑,又想到这是秦家不是聂家,复又收回了笑,眯着眼道,“我就是半脸儿,你呢?” 男子没再坐,到苏音身前散漫地蹲下来,一边就近里打量苏音,一边道,“我叫贝游,和你一样,也是炼人。” “噢,你也是炼人。”苏音眼神紧了紧,朝着男子上下打量,心中则很看重。 苏音也算是同龄圈炼人界的精英,而这贝游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从刚才他靠近,苏音毫无所觉,便知他的实力不低,不由不让苏音在意。 比起苏音,这个贝游低调了很多,至少苏音来之前,没听说过他的传闻。当然,绝大部分炼人,都是低调的,苏音是因着这不容忽视的容貌以及面具才出了名。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了言语,就这么坦诚而又直率地互相盯着打量,竟然都没有觉得不自然。 过了一小会儿,贝游指着苏音戴着面具的半脸,先开了口,“我猜,你炼化的部位,就在面具下面!” 苏音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大部分人看到苏音左半脸的绝美,就会忽略右脸面具下的模样,倒是这贝游,没有被左半脸所惑。 “难怪,难怪你会一直带着面具。你这面具真是精致好看,一般做不出来吧,哪里做的?” 贝游眼神清明,一点也不为自己发现的真相惋惜或者失望,转而又像好奇宝宝似地研究起苏音的面具来。 提起这个面具,苏音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暗了下来,不愿意回答贝游这个问题,转而指着贝游的脖子,道,“那我猜,那里是你炼化的部位。” 贝游闻言不再追问面具的来源,一手摸着围巾,吟吟笑道,“你猜对了,不过我不给你看!” 苏音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关心其他,低头继续洗起衣服来。 贝游又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特意来看你?” 苏音头也不抬,“还能怎样,定是因为传言所以来看稀奇呗!”为此,苏音一点不惊奇,名气出去了之后,特意跑来围观苏音的人比比皆是。 低头的苏音没有发现,贝游突然勾起嘴角,眼神眯了眯,全不复之前纯真无害的模样。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打着哈欠起身,“好吧,看也看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苏音听如此说,便随意点点头。她没必要对一个前来围观自己的人过分热情。 耳听着贝游走开几步,忽那脚步声瞬间消失,贝游声息全无。 苏音一时诧异,抬头看去,正看到贝游站在那里,回眸看着自己。 他道,“这河水寒凉,我知道附近有一口井,水温,族中人都是在那里洗衣,现在这个时辰,大约是空着的。” 他说的话,苏音听在耳里,却没有怎么在意,唯一让苏音在意的,是贝游瞬间收敛声息的能力。 苏音自认为藏匿技能突出,却也绝对做不到这样任意收发。如果说之前苏音没有察觉到贝游的气息,只是因为他修为也许更高,再加上自己走了点神,那么刚刚,苏音明明跟着贝游的动静,却突然瞬间察觉不到丝毫,可见他真的非常能耐,不容自己忽视。 只是,他为什么要特意在自己面前显露实力呢? 是示威?又或者刚刚自己的言行让他觉得不被重视,所以恼了? 看着贝游几可忽略的微微撅起的嘴唇,苏音觉得应该是后者。想到这,苏音即凛然又有点想笑,但都没表现出来,只接过他的话,“噢,是哪里?我正愁水太冰,手太冷!” “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就给你指条路你自己去。” 苏音谢过,待贝游走了,苏音收拾衣物,抬起油灯,边走,脑中就边将刚才的对话情景回想了一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贝游纯真浪漫,只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少年。也不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既然是秦家的人,而苏音自己估计得在秦家待上许久,或许可以找机会切磋一下。 找到贝游指的地儿,井水果然温暖。 “有这么好的洗衣地儿,竟然把我领去河边儿洗,这香兰香芝果然居心不良!” 苏音抱怨着,然后很快一葫芦洗好了衣物,赶在辰时前回了秦玉妍的院子。 刚问着地儿晾好了衣服,香芝好奇地跟了过来,眼睛打量了苏音许久,发现苏音唇红肤白,手背细嫩,没有一点冻伤的形状,不由有些奇怪,“半脸儿,你这身子骨儿可真好,洗了个把时辰的冷水,这气色,倒是比先前还好呢!” 苏音笑盈盈,立刻出卖了贝游,“是一个叫贝游的小哥给我指了条路,我在井边洗的,那水,真是温暖啊!” “贝游?!”香芝惊呼出声,显得有些气愤,“这个家伙!” 苏音眨巴着眼睛道,“这个家伙怎么了?我还得谢谢他呢,明明有这么好的地儿,你们竟然不告诉我。香兰姐姐说罚我洗衣,可没说一定罚我在河边儿。我这手,可是用来练剑的,要是冻伤了关节不灵活了,以后可怎么保护你家小姐呢?怕是我家少爷知道了,也会生气。” “那我不是没洗过衣服不知道嘛。”香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赶紧转移话题检查起衣服洗没洗干净来。 苏音本以为她们会在这衣服没洗干净上面再生名堂,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应付,但没想到不是,而是另一个侍女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糟了,我的一个手镯装在换洗的衣服里忘拿出来,半脸儿你发现了吗?” 苏音傻眼,“这堆衣服里边,连根羽毛都没有,哪有什么手镯?”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衣服里没拿出来,是不是被你拿走了?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呀,呜呜呜呜,娘啊!”那侍女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第3章 秦玉妍 看那侍女哭的真是伤心,苏音差点就信了她。 不过,她和香芝硬说是苏音偷拿了,这才让苏音知道,这不过是继泼茶水罚洗衣之后的又一波刁难罢了。 于是香兰姐姐又发话,“半脸儿,我们都知道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物件,连当初小姐看上了,她都不舍得给。既然是你把它弄丢了,就由你负责去把它找回来。否则,就别怪我们都不容你。” 苏音在去洗衣服的路上胡乱走着,压根没打算认真找。她边走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早饭都没得吃。说什么‘别怪我们都不容你’,你们倒是真打算容我呀。兔尾说,被送来这儿,肯定没好日子过,原来是真的。有什么下人就有什么主子,都说秦玉妍为人谦和有礼,人品高尚,看来不过是欺骗世人罢了。” 苏音不想饿着肚子和那批不容自己的侍女们斗,便想找地儿弄点吃的,这么想着,苏音立刻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厨房外几个丫鬟子一边拨着豆子摘着菜一边儿聊天,苏音隐蔽声息走近了他们也没发现。苏音鼻端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口水开始泛滥,扫了一眼伙房边上的库房,那里放了几碗香粥,还有一些糕点,兴许是给丫鬟子们留的。 苏音心道一声,“不客气了”,便走进去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喜滋滋听外边的丫鬟子唠嗑。 “你说,秦家是不是喜事将近了呀?今儿我碰见管采购的宋妈妈,她拿了很多婚服样纸送了进去呢。” 苏音挑了挑眉,成亲的喜事呀,那感情好,听说亲事很热闹,苏音还没遇见过呢,没想到要在秦家见识,这么大个管着东秦之地的家族,成亲之事一定办得很隆重吧,不禁非常期待。 “真的吗?那会是谁?” 小丫鬟子们听着这个八卦,立刻来了兴趣,纷纷乱猜最有可能是谁的婚事。 一人道,“那我猜,会不会是秦七小姐同聂五少爷的婚事要定了?” 此言一出,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一只碗摔裂的声音。 丫鬟子们吓了一跳,跑进厨房一看,只见库房里原本留着的几碗粥只剩下了一碗,糕点也被吃得差不多,而地上还摔裂了一只粥碗。没被吃完的粥,洒了一地。却不见偷吃之人的身影。 …… 傍晚,秦七小姐秦玉妍的院子。 秦玉妍从正厅陪长辈用过晚餐回来,便看到丫鬟侍女们中间仿佛有什么开了锅似地议论着什么,不由皱了皱眉。 香兰见了,上前呵斥开来,一个丫鬟禀道,“回香兰姐姐,之前您让我们去问半脸儿要手镯。可是,奴婢找了许久,该找的地儿都找过了,都没找到半脸儿的人影。问了很多人,也都说,自早上开始,就没见过她了。” 秦玉妍听见,诧异道,“人不见了?” 香兰示意那丫鬟复述一遍,又将早上苏音犯的事情以及惩罚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其实苏音的事,小姐都清楚,而且也是她示意的。 苏音是聂家聂五少爷的人,如果不是秦玉妍示意,她们谁又敢设计刁难于她呢。不过,秦玉妍需要置身事外,所以,香兰必须秉公无私一般在众人面前当做小姐不知情一样禀告一遍。 完了香兰又道,“香兰得小姐器重管着院子里外的事。香兰想着,半脸儿既然是聂五少爷送给小姐了,便是小姐的侍卫,自然也当香兰来管教。所以她犯了点错,香兰也就小惩大诫地罚了她。她弄丢了别人的手镯,便应由他找回。她领命去了,一日未回,我这才招人去寻,没成想却寻不见人影,不知所踪了。若是半脸儿气不过香兰之管,回了聂家,因此导致两家失和,那就是香兰之罪过了。” 一边回着,香兰一边心想,不会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真的回聂家了吧。她看了一眼小姐,眼角带笑‘若是这样,要除去这个眼中钉,就易如反掌了。’ 秦玉妍会意,嘴上温和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罪过,你不用自责。若半脸儿真是回聂家了,聂家问起,到时候由我去解释罢!不过——” “如果不确定她确实回了聂家,我们必须着力寻找。许是她对东秦之地不熟悉,迷路了也有可能。她是聂五少爷重视的人,聂五少爷将她借送给我,是看重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但我们绝对不能因此苛待于半脸儿,知道了吗?” 香兰和一众侍卫丫鬟应是。于是一边安排人手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找苏音,一边找人去西聂探问,这一去,最快得要十二天时间来回。 这边,秦玉妍到处找人,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苏音,也没听说哪里出了什么事故,于是放弃了寻找。 关着房门,她对香兰道,“这半脸儿才不过十五六岁,又被聂五少爷宠坏了,也许心骄气盛,一气之下,真的就回了聂家。” “再迟不过十二天,我们就知道消息了!这件事已经弄得秦家上下皆知,不管半脸儿回去怎么说,到时候聂家问起来,香兰只管赔罪道歉,小姐您不用管,夫人就一定会责难半脸儿的。聂五少爷对小姐一直痴心,出了这事,这半脸儿,饶是她长了一张诱人的脸蛋,终究不过是个炼人,聂家一定会放弃她的。没了聂五少爷和聂家的庇护,以她的容貌和低下的身份,迟早沦为他人玩物,那就不需要小姐操心了。” 秦玉妍眉头挑了挑,“你觉得我为她操心过?” 香兰一听,赶紧下跪赔罪,“奴婢不敢这么想。半脸儿不过是一个炼人,怎能和小姐相提并论,小姐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是奴婢口误了!” 秦玉妍缓缓将香兰扶起,“你这也太紧张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你是我的心腹,我待你亲如姐妹,你无需动不动下跪。” 香兰应一声‘是’感谢器重,心中却知道,自家小姐有多么厉害。姐妹之情,在她眼里又算什么。跟着她,务必以她为尊,无时无刻为她想着,一步也不要行差踏错。在她下边办事,着实费力,不过—— 香兰抬头看了秦玉妍一眼,眼里闪着精光,心里想道,‘比起那声名胜过小姐的聂五少爷,小姐的天赋虽低一些,却更有谋略,更有野心和胆量,前途也更加光明。只要得了她的器重,日后,我要飞黄腾达,也定指日可待!’ ‘这一次半脸儿之事完成,便可算小功一件了。’ 第4章 异宝? 虽然是初冬,但这里的树木叶子依旧深绿没有掉光,仍像往常一样遮天蔽日。 茂林下边,一个衣服上有些脏污的少女弄出一片空地,正烤着野鸡,一边啧啧啧表达着同情, “哎,可怜的花母鸡呀,实在是对不住了。你也真是倒霉,都躲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了,怎么就被我一双醒目的贼眼发现了呢?哎,替你哀悼半刻钟。对了,你瞑目哈,你的小崽子们我都放过了。我会等他们长大成鸡。到时候,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嗯,我想,应该就是安全的……” 听得这些言语,站在树后的贝游,嘴角勾了勾,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苏音至始至终也不知道贝游来过,并找到了她。她还计划着再耗两天再出去,就说自己到河里找手镯然后溺水了死里逃生呢。 说起那天的事,最初苏音也没有打算藏起来,可是一冲动,就做了。既然做了,那便做到底吧,于是就这么让它发生着。 其实也是听得猝不及防,苏音才方寸大乱失手跌了碗,再来就是触物伤情,不想呆在秦家,尤其是秦玉妍的附近,所以跑到了这个陌生的茂林中。 后来想想,她在聂五少爷聂云锦身边一个多月,只知他心怡秦七小姐秦玉妍,两人有一定交情,却从没听说两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自己才被送来秦家,离开聂云锦也就十多天,怎么可能这十多天就迅速发展,以至于都开始选婚服了。 所以,那个丫鬟子说什么‘秦七小姐同聂五少爷的婚事’,肯定是瞎猜了。 然而即便知道这个事实,苏音并没有因此开心一些。 那两个人这么登对,不管是才还是貌,又或者出身还是地位,都是同一个水平线上,更何况,聂云锦心怡秦玉妍,所以,配成一对也是早晚的事。 而苏音,在他们之间,充其量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炮灰罢了。聂云锦虽然宠信她,但是,秦玉妍随口提说借用一下,苏音便被丢了过来。 她早就被人警告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痴心妄想。其实,不用人警告,苏音也知道,自己和聂云锦之间,是天差地别。从一开始,苏音便决定将多余的心思藏在心底,只将他当做主子对待。 此时的苏音,越想越觉得自己逃的很窝囊。 “既然没抱希望,就不要这么牵怀挂肚惺惺作态了嘛,就像兔尾说的,不就是一点儿女情长,有什么大不了的,弄得好像丧了偶似得,说出去都丢人。” 苏音嚼肉嚼得更为起劲了。 …… 茂林另一边,四个头戴着红色头巾的男子正扛着类似锄头镰刀一样的工具包漫不经心地走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四处探看,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但又完全不抱希望。 那红色头巾上,都绣有一个繁体的‘异’字。 这四个人,都有着异于常人之处,只见其中一个耳朵超大,大如猪耳,一个眼睛很小,小如鱼眼,一个下巴很长,长似马脸,最后一个嘛,脸上很正常,脖颈手背,却都长满了黑色的毛发,像黑猩猩。 当然,那绣有‘异’字的红色头巾,并不是意指几个人异于常人,也不是异于常人的人的特殊标识。 而是代表,这四个人,是东秦异宝阁的成员。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长得这么奇特,这个,其实并不少见。 随便问上哪一个人,他们都知道,这些外貌奇特的,都是炼人,谁也不会对拥有这些特殊外貌的人大惊小怪。 就如苏音,也是一名炼人。 炼人,顾名思义,是凡人经过培养炼造而后天形成的人种。而所有炼人都需要付出身体被炼化的代价,才能真正获得修炼能力、成为一名炼人。只不过每个人被炼化的位置不同罢了。正如贝游所猜,苏音的炼化部位,就在右脸。 话说这四个异宝阁的炼人,是在执行异宝阁的日常事务——寻宝,而且是毫无线索大海捞针碰运气一样地寻找。 大海捞针有多难,他们寻到真正宝物的机会就有多稀罕。但尽管如此,每年四大家还是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满世界搜寻。 这四个炼人,明显是新入行,因此诸多抱怨。 只听他们嘀嘀咕咕道,“哎,我就弄不明白了,找来找去,见到的都是树呀,土呀,石头呀,小动物这些。听说这块地儿,每年都会地毯式地被搜寻一遍,也没找出个啥玩意儿来,干嘛还要一年复一年地来这里找呀。要是有宝贝,早就被发现了,还能轮得到我们?” “谁知道上边怎么想的?既然安排了,那我们就做呗。只恨我们运气不好,被分到这个地方,如果是去千森谷,随随便便就能寻得个异宝回来邀功了。” “千森谷太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搭上了。我看这里挺好,虽然找不到宝物,但没什么危险,本本分分挣些银两过日子,多好呀!” “就你是个没有出息的!” 这几人正聊着,从斜刺里跑出一个人来,猎户打扮,外貌正常,看样子是个凡人。猎户脸色惨白慌不择路,像是受了惊吓。 四个炼人一看,顿觉有戏,忙挡住了猎户。 “发生了什么事?” 猎户仍旧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道,“山岭那边长了很多奇怪的花,我的猎狗被花儿吃掉了。那花儿还能移动,吃了猎狗还不够,还一直追着我跑,好不容易我才躲开。我明明记得,昨天那里没有花,是今天才发现的。四位大人快去看看吧!” 四个炼人先是吃惊,随后大喜,不确定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猎户忙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 “那你赶紧给我们带路!对了,派一个人去通知上面,只怕我们几个人还应付不来。” 在他们一边赶去山岭,一边通知异宝阁的时候,毫不知情的苏音,正吃完了半只鸡,惬意地摸着肚皮,心想着把剩下的半只留待半夜吃,再要趁着火堆暖和,睡睡懒觉。等到晚上,天地阴冷,又该她活动了。 第5章 心意 苏音正警醒地趴在原火堆上睡觉,忽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像千万条蛇在草丛中穿梭,端的叫人身心发麻。 苏音一个蚱蜢坐起,只见声音来源处,许多成人脑袋大小的绿色花朵,连着根茎,像蛇一般席卷而来。 “天哪!!!” 头一回见此异状的苏音,惊呼一声,行动快过脑子,起身就跑,碰到一颗参天大树,抱着就爬了上去。等到苏音爬到树顶,拍着胸脯呼了口气,忽又觉得,‘干嘛要跑,不就是些低等植物还是动物嘛,大惊小怪。’ 尽管如此,苏音没有立刻下来,她朝下面看去,就见那些绿色花朵已经到了苏音原先躺睡之处。一看那儿,苏音拍头懊悔,那烤的香喷喷的酥鸡,吃了还剩半只,跑的时候竟忘了拿了。 难得烤这么好吃,苏音犹豫要不要去取回来,却见那绿色花朵中的领头羊,忽尔停下来,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那半只鸡边上晃了晃,然后一把将它给吞了下去,摇了摇,最后连骨头都没吐出来。 从苏音的角度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已足以让她大吃一惊。这一眼看去,好么,起码有不下一万的花朵,庞大的花朵群,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下脚之处。自己修炼的那柄剑被香兰罚没了,现在身上只有把小匕首,小暗器之类的,要是自己没跑掉,就惨了。 苏音从自己的记忆里搜寻这些花朵的信息,竟是毫无所获。当初训练时,专门有介绍奇珍异宝怪物的课程,苏音记了不少,却没听说过这种花。 那花儿吃了之后继续前进,一下子到了苏音的树下,这才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花竟然不是一株一株的个体在跑,而是茎连着茎的同株在生长。它的茎延伸着,茎上又生根,根又生茎,就这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繁殖。 绿色花朵的花心,偶尔张开,清晰可见兽齿一般锋利的牙齿。 这一发现,让苏音更是大为惊骇,有什么生物可以这么快速地生长繁殖?这速度简直是逆天了。 眼见着花儿将苏音包围,然后奔去了苏音抓野鸡的地方,然后苏音好心留下的小野鸡被花儿尽数吃掉,然后那花儿继续跑路,竟是将整个的广大山岭给占领下来。本以为还会继续扩张,却在苏音意料之外停住了生长,无数朵花儿密密麻麻,就这么张着血盆大口迎着风摇啊摇,摇啊摇,好似天然的陷阱,就等苏音落网。 “这是长累了歇会盹儿吗?真是成精了。”苏音嘀咕着,“幸好这些花儿,不是藤本植物。可惜我没长翅膀,接下来要怎么离开呢?” 苏音思考着离开之法,忽尔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树木太多,苏音看不了那么远,却隐约见着一顶绣着繁体‘异’字的红色头巾。一看头巾,苏音便知这是东秦异宝阁的人。 这里是东秦的地界,发生了这等异事,异宝阁会过来也是理所当然。 苏音突然想,这难道是什么宝物? 虽然没有参加过寻宝之事,但她隐约了解,四大家族,纷纷下了血本派出数不清的炼人四方寻宝。她还知道自己所跟从的主子聂云锦,似乎也对寻宝很感兴趣,可见上边对宝物的重视和饥渴。 苏音眼神发亮,心道,‘西聂远在西方,这里才发生的事,那边没那么容易得到消息。这未知宝物必定是非东秦莫属,而自己刚好在这里,如果自己能把这个宝物得了,少爷会不会非常高兴。’ 她看着脚下的绿色花朵,神情一改往常地沉静了下来。要从东秦手里夺得这未知的宝物,肯定非常困难,可是苏音愿意一试。她摸着右边脸的面具,下定了决心。 这面具,是苏音的主子聂云锦所送。 苏音成为炼人,半张脸炼化毁了容,从小爱美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绝望,每天活得非常悲观。她最怕听到别人对她右脸的惋惜,可是所有人见到苏音,第一句话都是为她惋惜。 唯独聂云锦,第一次见到苏音,便真心真意夸赞她长得美。他看到的,是苏音的左脸,而忽略了右脸。 苏音,就像一个企盼夸赞的孩子,她有缺点,也有优点,可是大家总盯着她的缺点,批评她,惋惜她,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而聂云锦,就像那灰黑中的一束阳光。被夸赞的那一刻,仿佛阳光洒进了苏音的心房,一下子把苏音的内心世界照亮,让她变得乐观,积极。 从那个时候开始,苏音就爱上了聂云锦。然后,她努力成为了聂云锦的贴身侍卫。没想到聂云锦竟然早就安排人给苏音打制面具,于是她成为聂云锦侍卫的第一份见面礼,便是这个精致的面具。苏音很珍惜这面具,除了洗脸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摘下。 那之后,戴上那半边面具后的苏音,迎来的,都是阳光。大家都夸赞于她,惊艳于她,然后传出了‘比天下第一美女美上一倍’的传言。 苏音并不看重这个传言,也并不看重他人的惊艳,这些,都是虚的,苏音不会为此真的以为自己足够美丽。只是苏音很享受当初那许多惋惜声中的那一句赞美。现在的这些赞美,能让苏音时时刻刻记着那一刻的心情。它就像黎明时的曙光一般,时刻给予苏音乐观心态的动力。 为此,也或者为了自己的心意,苏音一直想要回报自己的主子。然而跟着他这么久,苏音总是得到他的关怀照顾,却一直没有机会为他付出。 来东秦前,兔尾说会被刁难,苏音并不害怕,想的却是,既然是主子的意思,那么哪怕受委屈,也要达到聂云锦的期望,好好听秦玉妍差遣,并拼死保护她。可惜,苏音决心是好的,临来一天,就因为听到一句风言风语弄出了乱子。 现在,苏音看着这近在眼前的报答机会,不由雀跃不已。听命供秦玉妍差遣,那不过是本分,就算做到了,也算不上回报,更何况,苏音真心不起来。而自己若能得到这个宝物进献给他,那才能代表苏音的心意。 如此想着,苏音没有考虑后果,纵身跃了下去。 第6章 救我 丛高过苏音,苏音一跳进去,那些花儿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躁动起来。 根茎生长,像动物一般攻击苏音,苏音灵敏躲闪,试探性地用匕首砍中一根植物根茎。用了三成的实力,只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有灰白色的浆液流了出来。 苏音有二阶修为,却一刀砍不断一根植物根茎,可见这植物根茎,也并非普通植物根茎可比。 难度比苏音相像的还要大一些?这么多花朵儿,她只有一把匕首,因此必须珍惜修为和体力。她又用了五成之力试探,这回一刀剁掉了一朵花。 花骨朵掉下,苏音特意看了一眼,还好它被砍断了,就会像普通花儿一般死掉,而不是像断尾蛇一样还能攻击。‘这样就好办了’,苏音稍稍放心一些,欲要攻击下一个,手不小心碰到那断口处流出的浆液,‘嘶’地一下刺疼。苏音收回手一看,只见碰到浆液的地方,像被溶解一般黑了一小片,暗红色的鲜血流出。 “尼玛,居然能腐蚀!” 这回苏音紧张起来。 一点浆液就腐蚀了一小块肉,苏音细皮嫩肉不过几十斤,能经得起多少浆液呢。这里成千上万的花朵儿,就算苏音体力足够,将它们都砍了,但那时带着浆液的茎叶乱舞,密密麻麻躲也躲不开,不就活活能把苏音给凭空消化了。 发现这一点的苏音不敢再攻击花朵根茎。她闪闪避避之间,发现浆液并不能腐蚀木枝,便收了匕首,拾起一根粗点的树枝边打开攻击的花朵边前进。 好在,除了那些浆液太威武,那些花骨朵儿力气倒是不大,只要躲闪不被它张口吞下,几乎就很安全。 找到了规律,苏音便避着花骨朵的攻击,艰难拨开一条道路,向她判断的方向而去。她目睹了这些花是从那个方向延伸过来,这些花的源头定是在那个方向。 ‘今日无缘无故突然出现这样的现象,定是源头那里有什么异事。’苏音这样判断。 离开原地的苏音,没发现那支被她砍掉的根茎,很快又长出花朵,恢复了原状。 她更不知道,她没有带剑且没有大肆立刻攻击,是她今天极大的幸运。 另一边,三个炼人跟着猎户找到了绿色花朵之处,见花儿势头庞大,不敢擅自行事,而是等了异宝阁的人来。这里离秦家异宝阁不远,异宝阁因此出动了几乎一半的炼人,同时秦家本家人也来了一些,其中包括秦玉妍。 他们商议之后,一致认定宝物必定是在发源之地,应该是猎户最初发现此花的地方。 “我们一刻不能耽搁,得快些行动,若是让其他三家得知了消息,只怕又是一场争夺!”有人如此提议。 当今天下以四大家族为尊,东秦西聂南宫北郑,每个家族掌管一方地界。而国家,在四大家族之下虚设,实则听命于四大家族,为其掌管国家世俗事务。这四大家族,对领域范围并不怎么关心,关心的只有宝物。 各家族在其他地界都暗暗部署了探子,如果发现宝物异动,很快就能被知道,然后分布在最近的组织,不用请示,立刻就会过来争夺宝物。在夺宝之时,四大家族没有丝毫领域的概念,谁夺了宝,宝就是谁的。 这个人的意见很快被采取,当即就部署大量人力对花朵发起了攻击。他们当然也发现了浆液的腐蚀能力。 有人提议说,“把这些浆液收集起来,说不定可以有用。” 不过他的提议被人反驳了,“这浆液估计存放不了很久,不如培植这些花朵。” 反驳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那些被砍掉的地方,又会迅速地恢复回原状,而且攻势比原先更猛。 除了他,其他人也都发现了,有人喊道,“怎么办?它们恢复太快,恢复之后攻击更强,我们不能再砍了。” “我感觉修为消耗太快,就好像,好像被这些花朵吃了一样!” “我也发现了,我们越强,它的攻击和恢复能力就越强!” 这一发现使原先部署好的攻击队伍乱了阵脚,纷纷叫喊着自己的发现。秦玉妍不愧是传说中的才女,她当即喊道,“全体撤退。” 虽然她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但这不影响她的号召力,很快所有人都撤了出来,有伤无死。她建议只派少数身形敏捷的人,沿着猎户所说的方向,无攻击前进。 于是,只安排十多人前往,其中包括秦玉妍和为自己请命的贝游。而贝游,他看着前面的方向,若有所思。 再说苏音这边,她比秦玉妍快一步到达了花海的中心地带,可是这些花朵的根茎网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根本找不到源头。为了躲避花朵的攻击,她的体力持续消耗着,后边东秦的人估计也会很快赶到,苏音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如果他们赶到,那就没苏音什么事了。 必须快些找到! 苏音焦急地跑到树上观察,可是幸运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她没有发现丝毫特殊之处,却看到花朵波动间,东秦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视野。 “糟糕,来不及了!”苏音惊叹一声,复又爬了下来,慌乱中只好继续朝前跑。她也幻想偷偷地躲在树上,静看东秦的人寻得宝物线索后,来个渔翁得利。可是,她百分百肯定,自己若藏在那里,一定会先被发现的。她对自己的修为有自知之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跑开另想办法。 如此行动着的苏音,千辛万苦来到中心地带,最终又不得已离开了中心地带,然后跑到很边远的一棵树上歇了口气。 苏音大声喘气,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口。虽说身形灵敏,可在这密密麻麻的攻击之下,苏音难免不被花朵咬到,此时身上几乎遍布了被腐蚀伤痕,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这些伤痕倒无所谓,疼痛也无所谓,可恨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苏音摸着面具,喃喃自语,“小水,你要保佑我率先找到异宝所在呀。哎——” “救——我——,救——我——” 叹气间,苏音听到头顶传来的微弱求救声。 第7章 险被发现 苏音没想到头顶的枝丫上还呆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年约二十来岁,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张开,十分虚弱地看着苏音。 苏音注意到他的左腿,断到了膝盖上,看伤口,很明显是被绿色花朵浆液腐蚀。苏音判断,他一定是被花朵把腿咬掉了。 在此之前,苏音都没有发现他,而且是在他这么虚弱的时,由此可知,他定是个高手。若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在有防备的时候被绿色花朵伤到。 苏音眼神眯了眯,心道,‘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作出判断后,苏音****,“你是谁?还有,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宝物可能的所在。只要你将我送出这片区域,我就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多疑问?不管真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本来也是天经地义,你不知道吗?” 苏音偏头想了想,“可是,我遇难的时候,从来也没人救过我。也没人教我,我应当要救别人呀!” “不管怎样,我确实知道源头所在。这食人花,也是我带来的,只是没想到突然间它就疯长,我没有提防才被它咬伤了。” “食人花!我听说过,但我学过的没有这种,这也长得太特么快了!”苏音将信将疑,“你从哪里带来的!” “千森谷!”男子看着地上的花朵若有所思,“我发现这种花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大片。我觉得好奇,就在外围砍了几朵过来。一路上也没什么,就在这附近,确切应该说这花海的源头,我不小心掉了一朵,然后,这花就疯长成现在这样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事。信不信由你。要不是我失血过多,我大可等待他人来救。” 苏音听他说得详细,已经相信了大半。只是,苏音单枪匹马来到这里都伤痕累累,若是再带上一个比自己重许多的残号? 苏音摇了摇头,那就是两人送死。 那人看出了苏音的担忧,主动退了一步,“我可以事先告诉你源头在哪。这食人花原本没这么大威力,只要你去源头,找到原因,这些花也就好对付了!” 苏音有些吃惊,‘这么好?他就相信自己找到宝物后还会反过来救他?’ 那人看出苏音的吃惊,虚弱地冷笑一声,“你不信我,我亦不信你。要我告诉你源头,除非你先吃我一粒独门毒药!” 原来是这样。 苏音不禁有些犹疑,如果自己拿了宝物,救了他,他却不给毒药的解药,并用此威胁自己,自己岂不是落得两手空空还被人所牵制? ‘可是’,苏音看向自己来的方向,‘如果被他们先找到呢?’ 苏音摸着面具,眼皮一眨,瞬间下了决心。毒药或许能解,但若不应了他,自己什么也得不到。那就冒险一次吧,总要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成交!” “爽快!”头顶上的男人,嘴角虚弱地扬了扬,递出一瓶液体药剂。苏音接过打开,只见液体黄绿,黏黏稠稠,还没吃就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豁出去了! 苏音眼睛一闭拳头一握,视死如归般吞了下去。 …… 苏音万万没想到,男子所说的源头,居然不是花海中心,而是花海最边上的一个悬崖边。 崖不高,在苏音看来,也就是个八九人高的土坡模样,苏音干脆穿出花海,绕了一圈从崖底爬上去。 按着无名男子描述的位置,苏音找着了大概区间,可是到了跟前,苏音有些傻眼。这里没有无名男子所描述的、折了两片花瓣的花,也没见什么特殊的花骨朵儿,全都长得差不多模样。 要怎么才能找到无名男子所指的那朵呢? 苏音后悔自己没有仔仔细细问清楚点儿。现在再回去,既危险又怕来不及。东秦的人那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这里。 “不管了!”苏音低喝一声,拿着匕首就行动起来。 把这区间内的花朵都割掉,说不定就找着了。 这一回赶时间,苏音用了全部的实力,还加上了吃奶的力气,简直可以称之为蛮干。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那些割了又长回去,割了又长回的花骨朵儿,在苏音割掉其中的某一只时,突然就不再长回了。 苏音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带着惯性多割了几朵。等苏音反应过来,她突然意识到,她把所有割掉的花骨朵都扔下悬崖了。那带着诡异的花朵,肯定是崖下的某只。 苏音回头看向崖底,有些目瞪口呆。起码有百只人高的花朵,哪只是自己后来割下的呢? “哎,不管不管了!”苏音哪有时间犹豫,等东秦的人发现食人花不疯长了,行动就迅速了,她哪还有时间去挑挑拣拣。 苏音迅速爬了下去,在崖上找了根草藤,将那所有的花朵一葫芦全捆了起来,蹭蹭蹭地往茂林深处跑去,然后爬上一棵不起眼枝繁叶茂的大树,通通挂在了上面。 “呼——”苏音呼出一口气,记下方位后,又蹭蹭蹭地离开了那里。 虽然不想,但她必须返回去救那个树上不能动弹的人。鬼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玩意,苏音敢冒险,但也惜命得很。 苏音冒冒失失往回赶的时候,却发现东秦的人已经赶过来了。隔着花海看见两个身影,苏音心中叫了一声糟糕,又叹,还好先把那些割下的花骨朵藏起来了。 东秦被安排进了花海的,实力都不普通。他们很快发现了苏音。 苏音不敢心存不会被发现的侥幸,灵机一动,她将面具摘下收起,头发散落挡住半脸,在原地躲闪起花骨朵的攻击来。面具摘下后,一半边没有面具被头发遮住,另半边脸,因着这一天的折腾满是脏污,半生不熟的人,肯定认不出苏音来。 而且幸运的是,来的人,都不认识苏音,苏音也不认识,两人头戴绣着‘异’字的紫色头巾,应当是异宝阁中层的炼人。 见到来人,苏音赶紧喊话,“我看到那边有人取东西往南跑了。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你们赶紧去追!” 两人一听家门口的宝物被他人夺走,顿时焦急,对苏音说了句,“你快去通知主子们,我们去跟随!” 然后,迅速朝苏音指的方向跑了。 他们还当苏音是东秦的人呢! 这一瞬间,苏音嘴角扬起,为自己的机智自豪不已。 “不能得意忘形!”苏音随即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又朝无名男子的方向跑去。 老天保佑不要再碰到东秦的人! 第8章 橙色之物 苏音顺利爬上无名男子所呆的那棵树,发现男子已经晕过去了,仅靠绑在树上的衣带才没有掉下来。 苏音往远处一看,花海没了恢复能力后,很快被踏平,铺上了一层不会被腐蚀的树枝树叶,现出了站在树枝树叶上的东秦之人。 其中,苏音认识秦玉妍,还有围着长长围巾的贝游。 他们还是呆在花海的中心地带,但少部分人分散着去了四周,大约苏音之前遇到的,就是遣散去四周查看的。 苏音回头,看着眼前的无名男子,不知如何是好。带着他现在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但现在不下去,那些人靠近这里,同样也会发现。 “暂时不下去,拖一会也能多想一会办法。”苏音如此想着,伸手在无名男子身上摸索起来。如果能找到解药就好了。 这时的苏音,也没管什么男女之别,粗粗鲁鲁地,胡乱搜着,解药没找到,倒从男子怀中摸出一块玉质名符来。白色的玉,上面刻着‘宫’字。 这名符,代表的是南宫家族的人。一般炼人是没有的,那就不是炼人,而是南宫本家人,也即是上人。 在苏音记忆里,上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上人落得如此狼狈处境,不由有些稀奇。 话说,这里的本土居民呈现两极分化。 一边是四大世家的血脉族人,他们得天独厚拥有血脉的传承,从一出生就天然具备吸收天地间的混元之力凝练剑气的能力,并且拥有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比如聂云锦,比如秦玉妍。 另一边则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凡人压根不能修炼。尽管他们也会习练武术剑术,可是那种武术,在拥有修为的上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仅仅只就能用于强身健体罢了。 于是,前面的世家族人,被称为上人。后面的,便是凡人。这里的规矩,凡人见了上人,不能有丝毫妨碍,否则便是大罪,可见凡人地位之低。不多,地位不低也难,谁让上人得天独厚实力强大呢。凡人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但介于上人和凡人之间,有一类特殊的、后天炼化出来的人种。人不人,兽不兽的,就是炼人了。 苏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自己这类人的位置。 说好听点,比凡人强一些获得了修炼能力。 说不好听一点,是比凡人还不如、被世家买了性命、九死一生培养成、没有自由、只能供上人差遣的奴隶。他们有修为有实力,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实力永远跟不上自带血脉传承的上人。 他们被安排给上人,认其为主,或分派给异宝阁之类的机构。 混得好,像苏音跟了一个和气的主子,自然是好。 混得不好的,朝不保夕,还不如凡人来得自由自在相安无事。 三类人种,苏音最羡慕就是上人了。曾经多少次憧憬,自己要是一名上人,那该多好啊。 如果这样,她的容貌不会被毁,她和聂云锦之间,是不是就有可能呢。 又或者,苏音偶尔会想,自己如果没有被娘亲卖掉,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那么拥有美貌的她,或许也有一丝丝可能吧。 “咳咳咳——” 一声虚弱的低咳响起,将苏音惊回了神。苏音看向无名男子,他眼皮挣了挣,却没有睁开。 该如何带着他离开呢? 苏音正无法可解的时候,却见东秦那边有了异动。另一个方向突然跑回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众人就急急忙忙撤了开去。 天助我也! 苏音暗暗叫好,待东秦之人走远了,才开了一条路,将无名男子放了下来,朝着与藏宝之处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现场。 找到一个栖身之处,苏音采了草药给自己和无名男子疗了伤,喂了些水,就已经是傍晚了。看无名男子没醒,苏音便将他藏好,迫不及待去到了藏花骨朵的地方。 一路上,苏音不禁有些惊奇,东秦之人竟然一下子全走光了,花海就这么放着,也没人管。 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无名的南宫之人,又为何到了这里? 不过,苏音一介小小炼人,还管不了这么多事。 她来到藏宝之处,用树叶里外几层做了一副手套,就开始检查起花骨朵来。 才不过两个时辰,这些花骨朵已经焉掉了。苏音挑挑捡捡半天,也没找出哪一支比较特殊。 “不会又白忙活了吧?难道没有什么宝贝?” 花骨朵摊了一地,苏音却毫无所获,不由有些灰心。又挑了一遍,也还是如此,这让苏音倍感失望。 天已擦黑,夜渐渐变冷,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上,如今感觉出非常疼痛难受了。自己还喝了未知的毒药,宝物又没找到,东秦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这一天简直不要太倒霉。 苏音情绪略低落,又想着,这些花骨朵让自己白忙活,不能轻饶了它们,于是将花骨朵一捆,回了藏无名男子之处,准备用来烧火取暖。 回到那里,苏音却发现,那名男子,也不见了。 他断了一条腿,又那么虚弱,怎么离开的? 被人劫走了?接走了? 她的毒药怎么办? 事事都透着些怪异,苏音却摸不着头脑,只好背着花骨朵离开那里,另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栖息。 身体很累,不管怎样,休息一晚再说。 …… 第二天,天大亮了,苏音才醒来。应是昨夜太累了。醒来后的苏音伸伸懒腰,结果发现身上的伤口,居然已经全好了。 只除了衣服破烂点,身上赃物点,一切完好如初。 “哈?” 一个大写的问号悬在苏音头顶,忽又想起了昨天寻求的宝物,难道它被自己得了而自己不知道? 苏音不禁有些懊悔,她把那些花骨朵全都一把火烧了呀。如果那些不起眼的焉了的花骨朵是宝物怎么办? 有些不甘心地,苏音往烧火的灰堆里踢了踢,便踢出来一粒蚕豆大小的橙色的玉石。 一看外貌就不凡,苏音喜出望外,将它拾了起来。虽不知具体是啥,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个宝物。 好歹不负有心人,苏音没有白忙活。她又在灰堆里搜了一圈,发现再无其他之后,便在身上撕了块布条,将橙色玉石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藏在身上。 外边的阳光不算明媚,甚至有些阴沉,苏音却觉得刚刚好,拍拍胸脯,苏音满意地道,“少爷,总算有能报答你的东西了!” 之后,苏音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第9章 身份 苏音在晾衣服的地儿借了件衣服换了,把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准备回秦家。一去秦家地盘才知道,东秦昨夜主力出动,已经前往东部的俞明湖了。 其中秦玉妍等人也去了。 昨天花海那边他们突然离开,应该就是这事。 有人说,花海那边,是人刻意设的圈套,就为了缓住东秦前往俞明湖夺宝的步伐。如此大手笔,俞明湖必然是出了真宝贝。 都是江湖传言,做不得真,苏音急急忙忙赶回秦家。那里才能听到真实消息。只是还没回家,半路苏音就被一人拦住了。 “何骏?是你,你怎么来了?” 拦住苏音的,是与苏音同批炼化、又一起跟了聂云锦为主的熊掌。熊掌是其现名,只因他炼化的部位是左手,那里变成了兽掌。 而何骏,是他父母为他取的名字。苏音因为从小认识他,两个人时,便只叫他原名。 何骏比苏音高出一个头,他一把拉住苏音的手腕,抬脚边走,边走边说道, “你刚走两天,少爷就派我过来,让我同你一起保护秦七小姐。没想到我一来,却听他们说,你赌气回了西聂。秦七小姐说担当不起,不敢接受我们的保护,让我回去告诉少爷。但我知道你不是使小性子的人,所以我在这里等你。秦七小姐去了俞明湖,我们必须快些赶去,至少将功补过,否则——” 顿了顿,何骏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苏音缓缓道,“少爷对秦七小姐的心意你应该知道,我们只是下人,不管少爷如何和气,他毕竟是上人。在他眼里,我们能与秦七小姐相比?秦七小姐只要坚定拒绝我们的保护,就足以让少爷问我们的罪!” 听着何骏的强调,苏音心底一酸。 道理和现实,苏音都懂。 聂云锦对自己的爱护,仅仅停留在对下人的维护罢了。她哪敢奢望少爷会在秦玉妍面前维护自己。 她听说过不少例子,有些下人因为主子护短而开始蹬鼻子上脸,最后得罪到了主子喜欢的人头上,而后主子翻脸,下人死无葬身之地。 苏音记得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作为下人,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身份。 正是因为这两个字,苏音不敢丝毫表露对聂云锦的心意,也分毫不会奢望好的结果。 何骏是在担心自己。 苏音朝他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眼底突然一涩,苏音不愿意再多说,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擅自离开秦家,她怕水一样的东西掉出来,丢人现眼。 何骏拍了拍苏音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没说,“那快走吧,将功补过,还不晚!” 马不停歇地追赶,苏音来不及询问俞明湖出了什么事。不过,作为下人,这些与她没什么关系。她要做的,只是保护秦玉妍就可以了。 说是保护,其实也未必。秦玉妍是上人,而且是天赋极高的上人,她的实力比苏音高出不是一丁半点,真要是遇到危险,根本轮不到苏音来保护。 苏音这些侍卫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作跑腿、诱敌或者替死之用罢了。 何骏想是看出来苏音的情绪低落,突然开口说了另外一件事。 “我来之前,你娘亲正四处打听你。” 苏音闻言,脸色突然一沉。 何骏看在眼里,继续道,“我觉得,她并不像你想象的无情。她把你卖了,也许是有苦衷的!” 苏音冷冷质问,“所以,你告诉她,我还活着了?” “我没有告诉她。只是——” “没有只是。她把我卖了,我就不再是她的女儿!”苏音语气坚决,眼底全是恨意。 何骏嘴张了张,最终没再说话。 他其实想说,小时候,那时候还没被卖,何骏看见过苏音娘亲对着苏音的背影抹泪,眼底满含着温情。那时候,他多么羡慕苏音有一个娘亲啊。 不过,何骏也确实想不明白。自己家是因为穷得揭不开锅才卖了自己,苏音的家里却是小康的,为何也要将她卖了,而且是卖给地狱一般炼化炼人、一去便九死一生的断坟厂。 她娘亲,就不怕苏音年纪轻轻就死掉吗? 何骏知道苏音是用着怎样的决心和坚强、受了怎样的磨难和痛苦才从断坟厂活着出来。他自己,也是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受了苏音的鼓舞,才活下来的。否则,哪还有现在的自己。 所以,他十分理解苏音的恨有多深。 尤其是,在苏音因此毁容,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之后。 马儿继续驰骋,苏音一直抿着唇不说话。 何骏渐渐放慢了奔速,静看着苏音的背影。突然,他策马追上,偏头朝苏音大喊了一声。 “苏音,你要不要考虑嫁我?” 因为风大,苏音乍然听到,没怎么清晰,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 “没什么,好话不说第二遍,哈哈哈哈——”大笑着,何骏纵马跑去了前头。 苏音看着大笑跑离的何骏,突然又开朗起来,都已经过去的事,早就放下了,何必纠结。 “不如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到吧!” “好啊——” 两匹马,两个人,迎着风,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 俞明湖,此时铺展开了一副平常不该有的异景。 数以万计的鱼儿们,在湖边成群结队地游舞。只因湖边的石礁上,有一个人吹着笛曲,笛声悠扬又有韵律,十分动听。 据说是几日前,有一个路人心情不好,特意寻了这个偏僻的地方用唱歌舒展心情,不想唱着唱着,湖里的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鱼儿,竟然不约而同地来到附近,随着歌曲儿跳起舞来。 或游成一线,旋转,旋转,回游,回游;或相继跳跃,跳成一道彩虹的弧度;或集体翻滚,犹如波涛汹涌;或齐齐跃出水面,然后溅起水花无数…… 总之,这场面,因着鱼儿反常的举动,异常壮观起来。 不过,路人只是个凡人,他倒是没有什么坦然胸襟看待这个场面,当时,他以为见了鬼,迅速离开了。回去后同人说起,也没有谁相信。 直到南宫家族在外搜寻异宝的一人听闻,迅速看重,并不露声息地通知远在南方的族人,抢先一步到了这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毕竟是东秦的地界,东秦的人很快也得知。随后,其他两个家族的人也得知了。 一时间,四大世家的人,陆陆续续都集齐到了俞明湖。 第10章 未知的舞者 路人的发现可以反复重演。 只要有人在湖边石礁上吹曲或唱歌,只要歌曲优美,湖里的鱼儿就会随歌起舞。 唯一费解的是,谁也无法知道,导致这一现象产生的源头所在。有人试图观察描记领头跳舞的鱼儿,最后发现,哪只鱼都有可能成为领头者。 一时间,为了准确找到异宝所在,众多人议论纷纷。 秦玉妍刚到就被秦家家主叫了去。 “你为什么来这么晚?”家主的语气有些责怪。 “我在茂林被耽搁了,有人制造假现象引得我们去探索,浪费了一些时间。” 原来,苏音当时歪打正着,指向的方向,刚好就有南宫家族的人,秦家人追了一阵,正巧碰到了被阻拦住没有及时回秦家报信的族人,于是判定中计了,立刻通知秦玉妍等赶往俞明湖。 而南宫家族的人之所以出现在茂林,也确实是为了拖住秦玉妍。 秦玉妍是现任家主的女儿,非常聪慧,也是现任家主倚重的左臂右膀,凡事若有难点,都会找她商量。而秦玉妍也确实不负众望,总能提出独到的有意义的见解。 东秦原本不是第一世家,但现在是了。 那是因为,在秦玉妍十二岁的时候,因着争夺一件异宝,另外三大家族围攻秦家,眼见着就要大损,秦玉妍提出了一连串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和离间之计,使得三大家族起了内讧,保全了秦家,并削弱了其他三大家族的实力。 虽然那一次的异宝,并不是什么非凡宝物,但这一事件,奠定了秦玉妍在秦家的地位。碍着父亲是家主,唯恐一房独大,她没有掌着实权,但是,秦家没有谁不尊敬并信服她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你怎么还中计了!”家主又抱怨了一句,转而道,“快来看看,这一次该怎么确定宝物所在?” 一直微笑的秦玉妍对于父亲的语气有些不喜,嘴角微微一抿,但很快收敛起来,前去同父亲商议。 议论了一个多时辰,秦玉妍又去现场考察了一番,说道。 “鱼都是普通的鱼。我认为应是有一只喜欢歌舞的宝贝,具有控制鱼儿们的能力,才使得这些鱼儿随曲起舞。这个宝贝,或许混在鱼中间,或许没有,或许是水,又或许是其他,再没有用排除法排除掉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我想,一方面我们应该密切观察其他家族的行动,另一方面,在他们的基础上,我们一点点排除。先是水和普遍性的鱼儿变异,可以用大桶装一些水和鱼,若里边的鱼没跳舞,就可以排除广泛性的影响了。另外派人去湖中的其他地方安排曲乐,若是鱼儿不去那边,那大体就可以排除宝贝的移动性了……” 秦玉妍短短时间就做了精密的部署,家主用自己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很快就有人来报。 “桶装的水和鱼没有反应。” “在其他地方安排曲乐,鱼儿也会跟随前往,只是反映比较慢!” “多处安排曲乐,只有一处会有这种现象。” “在附近的独立水塘安排曲乐,没有这种现象”…… 秦玉妍听完所有回报,说道,“可以初步确定,这宝贝是俞明湖中能够移动的某物,而且移动速度并不快。我们基本可以只安排一处地方用曲乐吸引,最好是选择一个窄一些湾口,再派人将湾口封住。这样就缩小了搜寻范围,再派人下水查探……” 秦玉妍设想得不错,但是没想到那宝贝并不上当,每当想要封堵之时,鱼群群舞的现象就会消失。 很显然,它只愿意在广大的湖面舞台上起舞,不喜欢小水塘。 俞明湖很大,在这样大的区间内,要找到未知的宝物,实在也比大海捞针好不了多少。一时,事情又陷入了僵态,各家族只能派一些水性好的人下水盲目查找。 “看来,要找到这里的宝贝,大半只能靠运气了。”有人消极地说着,一边搬运从外采购来的物资。因为是一场持久战,又是深冬,临时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还有时间,嘿嘿!”贝游从旁优哉游哉走了过来,插了一句。 “诶,贝游,你不在七小姐身边守着,跑这里来作甚?”那人认识贝游。 “我来等人!”贝游边说,边就坐在了那些包裹之上。 “等等,那是粮食,你别坐那里。来,坐这个,都是棉被。”贝游似乎人缘很好,那人特意跑去另一边,给他取了一个棉被包裹来。“等人?秦家关键的人物都过来了,你在这等谁?” 贝游指着远处道路上出现的几乎看不清的黑点,道,“你看,马上就到了。” 那人往那边眺望了一眼,一马平川的路上,除了荒草,什么也没有出现。不由不信地甩甩手,“你慢慢等吧,我继续搬东西。闲的话,就搭把手!”就继续忙活去了。 不到一刻钟,‘得得得’的马蹄声儿响起,那人回头一看,果见有两匹马出现在视野,不由道,“贝游,你千里眼呀!” 贝游呵呵笑,“是啊,我上次还老远看见你调戏良家妇女呢。” “去去,我哪是那样的人,是那妇女勾引我!” “原来真有此事啊。” “啊,你诓我?!别,没有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家那位母老虎!” 贝游笑道,“我和你比较要好,放心,我不说。” “那就谢过了,改天请你喝酒。” 两人说谈间,远处的马儿出现在了跟前。马上坐着的人,正是苏音和何骏。 苏音看到贝游潇潇洒洒地坐在路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心里头有些纳闷。她热汗淋漓地从马上下来,就看着贝游等他说话。 何骏还不认识贝游,一下马便带着疑问地看看贝游,看看苏音。 贝游起身,笑嘻嘻道,“我专程过来等你们,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苏音用衣袖擦擦汗,“你等我们做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到?” “我神机妙算,我有天眼呀,哈哈。” 搬东西的那人先是看到苏音,惊艳于她的美貌,眼里冒了会光,听贝游这么一说,他反驳道,“你刚刚还说千里眼呢!” 第11章 误食 三人走向秦玉妍的帐篷,贝游说着说着,突然看进苏音眼里,“但我好像,在茂林,见到你了?” 尽管苏音事先编好了自己消失的理由,听得贝游一说,眼神还是闪了闪。如果贝游见到自己出现在花海中间,那就麻烦了。 “你看错了吧?我是为了寻手镯溺水了,到了河的下游。” “哈,那一定是我看错了。” 苏音不禁为贝游不再追问舒了口气,立刻转了话题问道,“贝游,你知道我的主子,聂五少爷来了吗?” 贝游还没说,何骏抢话道,“我来东秦的时候少爷还在西聂。我都是现在才到,少爷肯定还没有到来。” 贝游点点头。 苏音不禁有些失望,她还有些迫不及待见到少爷,想把那未知的宝物交给他呢。 光是选择什么样的场合,如何将宝物拿出,说些什么话,苏音都已经在心底反复演练了很多遍。她以为,一来这里,便能见到的。不过也没事,等几天就好。 到了秦玉妍帐篷,苏音跪地请了罪,并把自己编好的理由说了一通,另外何骏贝游还帮腔说了几句话,秦玉妍温和道,“原来是这样,我还道你不愿跟随我呢。你初来秦家,是我疏忽了。香兰姐姐确实严苛了些。我院子里的人事,都是香兰管着的。她是娘亲送与我,她的话,连我都是不敢违背呢。不过,她也是一心为我们好,断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次你溺水,也是意外,我在这里待香兰想你陪个罪,还望不要怪罪呢。” 苏音听了,心里直嘀咕,‘真是会说话呀,怪不得能落个人品高尚的名声!’ 话到这里,苏音要是不把自己降得更低,估计就会被戳脊梁骨了。苏音赶紧辩道,“七小姐言重了,我做下人的,哪敢要上人赔罪。” 秦玉妍笑笑,指着香兰道,“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没得让你们觉得我干涉太多。你自己好好解决罢。” 待苏音随着香兰去了她们共住的帐篷,香兰脸色立即变得严厉,当着一众侍女的面对苏音道,“你不要以为小姐的话就忘了本分。小姐和善,所以夫人才叫我管着些你们。半脸儿,这一次小姐饶过了你,却还要过我这关。若是一点不治你的罪,以后还如何服众?” 苏音知道就是会来这套,心里很不诚,但脸上真诚地应了声,“是,香兰姐姐。” “这样,眼前大家都忙着,你也下水搜寻搜寻宝物,如果能戴罪立功,就不追究你了。”香兰没打算征询苏音意见,说完指着香芝就道,“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于是苏音又落到了香芝手里。 香芝挑眉看了苏音一眼,很不友好地道“真是麻烦。你跟我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下水,会下水的,都是水性比较好的。明知苏音溺过水(虽然是谎称的),却还要苏音下水搜宝物,明显就是故意如此。 出了帐篷路上碰到何骏,他脸上有些担心。苏音说了给自己的惩罚,何骏说要待苏音下水,香芝很不屑,“谁做错了谁领罚,要是能代领,岂不是乱套了。聂五少爷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吗?” 何骏脸上露出不喜,但没话说了,只好用眼神安慰苏音。 苏音到湖边的时候,鱼儿们群舞正在进行,优美的曲调,和谐的韵律,流畅的激荡的群舞场景,令原本不情不愿的苏音心情舒畅不已。 何骏一偏头,看到苏音脸上带着了笑意,顿时也上扬了嘴角。 他一直记得,小时候的苏音特别特别喜欢跳舞,尽管她娘亲强烈反对并经常因此打她,但她一天天的,还是抵制不住诱惑。她跳的舞,确实好啊。七年过去了,何骏仍然隐约记得那时候她的舞姿。 苏音还想多看一看,香芝催着她下水。苏音也不介怀了,能和这些激情的舞者共同呆在水里,寒也罢,苏音都愿意。舞,是苏音未了的梦想,也是永远解不掉的心结。 怀着这样的心情,苏音在湖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冻得瑟瑟发抖才上来。并没有认真找宝物,当然,也确实没有丝毫的宝物线索。大家下水,纯粹瞎子摸象,胡乱碰运气。 找不到也没办法,苏音无所谓,只是,苏音竟没想到后头。 苏音上了岸,还没机会换衣服,就被领到一个独立的帐篷。里边还有几位女性炼人脱了衣服正在接受检查,旁边有人火眼金睛地监督。 苏音看到此景,突然一呆。 她身上还揣着在茂林得到的宝物呢! 那块橙色的玉石,一看就不是凡物,要是被当成她从水底得到的被收缴,那就要了苏音清命了。 苏音抿抿唇,这是要送给聂云锦的,自己好不容易才拿到,绝对不能被秦家的人知道,便宜了他们。 想及此,苏音趁着前面还有两个炼人接受检查,偷偷地将身上的橙色玉石摸了出来,又装作咳嗽时捂嘴将玉石丢进了口腔含着。 玉石一进口腔,苏音便感觉一阵清凉舒爽的口感,倒有点像是薄荷糖的味道。苏音脑袋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这不会是能融化的糖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苏音并没有当真。 眼看轮到了自己,苏音按着指示一件件脱了衣服,接受了检查,才换上对方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等到出了帐篷,苏音还能感觉到舌头下的一点点清清凉凉的,但是,待她找了个僻静地儿要吐出来时,却发现舌头下徒留清凉之感,啥东西也没有了。 “啊?” 苏音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用舌头在口腔里搜了一番,果真是没了。 “天,这是我要送给少爷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被我吃了,怎么办?” 苏音想到这个可能,顿时懊悔不已,有些为自己的糊涂没用自责。 这时候,她倒是一点也没有担心,吃了一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有损害。她只记挂着,又失去了报答聂云锦的机会。 第12章 美还是丑 因误食了橙色玉石而闷闷不乐的苏音,并不知道此时的俞明湖畔,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议论纷纷。 半脸儿,传说中美貌赛过秦七小姐的美人,有人信,有人不信。 以前得不到证实,这回半脸儿到了跟前,有见过半脸儿了的,大肆吹嘘名副其实,果真如此,于是其他的人也就蠢蠢欲动了。 尤其是那些将爱美之心摆在明面的,全都计划着怎么去看上一眼。 此时宝物只有线索但还没有出世,四大家族各占一方营地,彼此并没有什么冲突,仍旧互相来往。 很快,许多暂时闲着没事的人,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东秦的营地。 东秦的营地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秦玉妍的帐篷外,香芝一边斜眼看着众多的外来之人,一边皱着眉头翘着嘴巴走进去。 “兰姐,外边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嘛。要看就别处看去,跑到我们小姐这儿来做什么?这让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搁。” 香兰看着香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继续收拾东西。 香芝没领会,继续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小姐现在在家主那边,过不了一会就该回来了。到时候,那半脸儿再一回来,两人站在一处让人评头论足地比较,凭什么呀?” 香兰叹气般摇摇头,没有回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香芝看她这样,更是焦躁,干脆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我们小姐什么身份,半脸儿又是什么身份,能相提并论吗?……” “小姐大度,可是我们不能任凭他们乱嚼舌根。在我看来,小姐就是世界上最美的!……” “兰姐,你快想点办法呀,把那些人打发走,不能让他们欺负我们小姐的心情。” 香兰听得不耐烦,“打发什么打发,他们又没说是来看半脸儿的,这里又没规定不让人家来,我怎么去打发。你要是能耐,你就去呗!再说了,小姐都不急,我也不急,你瞎操心什么劲。凡事小姐自有打算,你看什么时候小姐吃过亏?” “吵什么呢?” 香兰刚说完,秦玉妍撩了帘子进来。 香芝神色一紧,生怕秦玉妍知道真相不开心,赶紧朝香兰使眼色。 香兰装作没看见,心底里鄙视香芝没长脑子,嘴上对秦玉妍道,“具体我也不十分清楚,香芝觉得是大事。” 秦玉妍听了便看向香芝。 香芝愣了愣,随即义愤填膺一般的口气道,“小姐,您看到外边的人了吗?他们都是听说半脸儿那个......很美,所以来看半脸儿的。我根本就不觉得半脸儿有多美,她哪里比得上小姐,我觉得应该把他们都赶走。” 秦玉妍听了面带微笑,“我还以为有多大事呢,就这点小事,没什么的。你们觉得我美,那是你们喜欢我偏袒我才这样说,在我看来,半脸儿真的很美,我是不及她的。做人嘛,要谦虚,懂不懂?” 香芝不服气,“不是偏袒,小姐您是真美,不仅人长得美,心地还善良,天赋又好,还异常的聪慧,我是真心觉得小姐是世界上最美的。那个半脸儿,也就那张长相而已,就是一个花瓶,哪里及得上小姐。我是觉得外边的人太过分了,他们拿小姐同一个下人比,简直是无礼之极,哼!” 秦玉妍眼底闪过不喜,不想继续听香芝说什么,便道,“随他们去吧,不碍事。既然他们是来见半脸儿,你就去把半脸儿找来。让他们早些见了离开,也好早些得个清静。” “哎——,小姐,你怎么还——” “小姐让你去你就去!”香兰看不下去了,提高点嗓门催香芝。 香芝满脸的愤愤,但没再多话,领命出去。 香兰看她走了,松了口气,轻唤一声,“小姐——” 秦玉妍道,“一会儿我就不出去了!” 香兰会意地点点头,心道,‘香芝就是没眼力见。小姐明知半脸儿的传闻还特意将她叫到身边儿,难道就没有一点打算?’ ‘不过也是,香芝就是这样才让小姐器重,小姐的很多事情,不就是香芝宣扬出去的。小姐得了个人品贤良的名声,绝大部分是香芝的功劳。这会儿,估计香芝又要去说小姐多么大度,而她多为小姐愤慨了。’ 果如香兰所想,香芝一出帐篷,就四处打听苏音的下落,并一路愤愤不平地将小姐的大度传扬了出去。 一时间秦家的人都在说这件事,传来传去,外边来看半脸儿的人也都听说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议论的声音小了点儿,而且多半是议论秦家七小姐的宽大心胸。 又有很多秦家的人过来秦玉妍这边打探,香兰一一接待了,待她们针对这件事聊到酣处,香兰眼神微闪地道,“虽然我不想说出来,但是你们没一个好奇,半脸儿右脸下,是什么样吗?” 再说另一边,苏音闷闷不乐,不想呆在人群中,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儿发泄。 何骏在营地中没找到苏音,便准确地摸到了苏音呆的地方。一块儿长大,一块儿经历了生死,现在最了解苏音的,大概就是何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音无力地摇摇头,“没什么,歇会儿!” 见苏音不愿意说,何骏也不再多问,在她身边陪她坐下。好一阵,他道,“那个贝游,你们很熟?” 苏音摇摇头,“没有啊,就是之前秦七小姐跟前的侍女刁难我,他顺便帮了个忙罢了。” “噢——”何骏应了一声,沉默半晌道,“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没想到何骏会这么说,苏音不明反问,“为什么?你和他也就见了一面吧。” “也说不上来,你放在心上就好了!” “嗯——” 两人无声又呆了会儿,香芝便问着人找到了这,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原来你在这里,我还当你又要玩失踪了。快点,有人找。” “找我?”苏音一瞬间想到的是聂云锦,转眼又觉得不可能,顿时疑惑,自己在这里无朋无友,谁会特意找自己。 “哪那么多废话,去了不就知道了!” 苏音回到营地才知道香芝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差。 随便一听,就听到了关于秦玉妍如何大度,自己身份如何低下,以及花瓶等等的说法。并也知道,所谓的有人找,不过是那些闲人等着围观自己罢了。 有一种淡淡的侮辱感萦绕在苏音心头。她又不是卖戏的猴子,还要特意被叫过来让人围观。 苏音一出现,那些人立刻品头论足起来,自然夸赞是有的,但因着香芝之前那一宣扬,这声声惊艳之中,还夹杂着类似的一句,‘确实美过秦七小姐,可惜只是个炼人/花瓶/身份低了些。’ 然而不管是赞美还是贬低,苏音都觉着无聊,加之本来心情就不好,便也懒得保持好脾气,只沉着脸想要回下人集体所用的那个帐篷。 却见从秦玉妍帐篷那边过来了许多人。有一个不认识的眉眼犀利的女子目光带讽,直盯着苏音走了过来,带头大声问道,“半脸儿,都说你美若天仙,我倒是好奇,你这右边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番迷人风景。” “是啊,你敢不敢将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有人发声质问。 “这面具下边,不会是鬼脸吧!所以才戴着面具不敢见人。” 第13章 十两魔鬼 声声的质疑朝着苏音的面具砸了过来。 也是自从拥有面具之后,头一次被这么血淋淋地攻击。 苏音看着这些人,突然觉得她们面目狰狞。 她从未说自己美过谁,也从来没有炫耀过或自恋过,她带着这个面具,只是自己喜欢,或也是求个心理安慰,这得罪谁了嘛? 用得着他们一个个地先把自己当猴戏看,又是声声攻击。 苏音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说话。 有人上前欲要自己动手揭开面具,苏音退开一步,一把手遮住。 苏音当时很委屈,她多想吼出来呀,“是鬼脸又怎么样,碍着你们的事了吗?碍着你们了吗?” 但是她忍住了,因为这样做,落得太下成,还得不到任何的安慰,只会让人更加看轻自己,也让自己像从前一般,又朝着敌世的消极心态败退一步罢了。 苏音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大方的笑,俏皮道,“要摘我的面具,可以呀。我就是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嘛——” 苏音停顿了一下,扫视一圈道,“我也没有义务揭开面具吧。所以,如果想让我揭开面具,那就用金钱来换咯。一次十两,童叟无欺,恕不还价。来,有谁愿意出价?” 这个举动,让意欲强迫苏音的人面面相觑。 最先发言的那个眉眼犀利的女子面露不屑,她掏出十两银子,“不就是十两银子,给,快些摘了面具!” 苏音开心地将银子接过,“谁出钱给谁看,你随我去旁边吧。” 其他人十分不满,但苏音没管,拉着那女子就去了一边,背对着其他人揭开了面具。 其他的人好奇地看着,只见苏音缓缓揭开面具,那盯着苏音右边脸的眉眼犀利女子,突然瞳孔睁大,捂嘴大叫一声跳了开去,惊容失色。 那一副形容,惹得其他人全都好奇不已,那一副天使面孔的旁边,到底长了个怎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样子。 苏音看着那人被吓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十两到手,还能吓到这些来意不善的人,怎么看都是自己赚到了。 她笑嘻嘻把面具戴上,转过身道,“怎么样,第一笔交易成功了,还有谁有兴趣呀!” 此时的大家,倒不纠结于苏音的美貌是不是名不副实了,他们只好奇,那面具之下究竟如何。 有人不想花冤枉钱,跑去问那个已经见识过的人,“如夏,你看到什么了?怎么样?” 苏音才知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叫如夏。 如夏却直摇头,“你们自己看,我也是花钱看来的。” 苏音没想到她还挺地道,大约是花钱被吓到了心里愤愤不平,只好发泄到其他坐等便宜的人身上。 不过苏音觉着这样挺好,方便自己挣钱。于是,苏音拿出一两银子,递还给了她,真诚而又开心地道,“你是第一个顾客,这个算是给你打折啦!” 如夏原本听了香兰香芝的话对苏音印象不好,为了替秦七小姐打抱不平,所以才会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现在看着苏音这副开心模样,突然觉得,苏音还蛮可爱的。 丑又怎么了,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要不是成为炼人被炼化了,哪会丑。 戴面具怎么了,大家不都把自己炼化的部位遮起来,而且大家还化妆呢,苏音却没有。 这么一想,如夏觉得苏音很不容易,顿时有些歉意地笑着接过银子,“谢谢老板优惠。” 没想到她这么配合,苏音大觉意外,一时觉得这如夏也是性情中人,倒像是兔尾的性格。 其他人见如夏前后反差这么强大,只因为看了苏音面具下的模样,顿时好奇心愈发膨胀。不差钱的,都拿出十两银子来,要目睹一番。 如夏手拦,主动担当起苏音的账房来,“来来来,钱我帮半脸儿接,大家排队一个个看。来来来啊,十两银子罢了,大家都是有钱人,谁还差这个钱呀。” 因着这一吆喝,现场热闹起来。 苏音心情愈发变好,真就开门做起生意来,还为了吓人,特意配合做出吓人的表情,简直就跟玩扮鬼吓人一样。 这边苏音玩得开心了,那边香兰傻眼了。 原本按小姐的意思,是要让大家知道,苏音不但不是美女,反而是个丑得不能见人还欺骗世人的丑八怪。也要让世人知道,以后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还要看蕙质兰心,能当得起第一美女的,只有小姐一人罢了。 结果因为苏音的从容应对,不但之前设计的反转没了,反而大家都忘了第一美女这一茬。秦玉妍没有出场,也失去了出场的机会。 谁也不会想起,他们最初的目的,是要见识苏音的美貌,并与秦玉妍对比。 如今,他们全都好奇起面具下的模样去了。 贝游不知从哪里踱步过来,在香兰身边站定,笑道,“兰姐,你那么有钱,也花点去看看呗!” 香兰瞪了贝游一眼,“就你天天游手好闲,要看你去看!” 贝游摇头摆脑,“无需,无需,只看左半脸足以。” 香兰斜了他一眼,回去向秦玉妍禀报了。 苏音这边赚足了钱,还交好了几个心直爽快的朋友,心里十分欢喜。来秦家这几天,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任人欺负,现在可算是有点根基了。 这一出之后,再没有人说苏音如何美如何美,而是议论起苏音天使与魔鬼并存的脸孔,没办法,苏音还是大家好奇的焦点。 当有人问起另外半边脸究竟如何魔鬼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讳莫如深地伸出两个手指头,“十两,我就告诉你。” 于是,苏音又多了个‘十两魔鬼’的称号。 话说秦玉妍那边,听了香兰的禀告,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自己特意从聂五少爷那边把苏音讨要过来,是为了正自己的名气,可不是为苏音。 原本还想着将苏音的丑宣扬出去之后,就借口她不服管将人退回的,现在事情有变,秦玉妍便换了心思。 “难怪聂五少爷会宠信,原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秦玉妍本是故意在看书,这会儿,书被她捏得起了皱。 第14章 咕咕咕 从秦家马不停歇赶到俞明湖,紧接着又直接下湖寻找异宝,再又是吞了本要送人的礼物,以及被围观一事,一连串下来,弄得苏音心力交瘁。当时还好,等到夜幕降临,苏音就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 帐篷里有个通铺,可以睡十多个人,但已经安排满了,没有苏音的位置,苏音便在旁边地上铺上干草自己搭了个床。 胡乱洗漱了一下,东西也没吃,苏音便和衣睡了。 香芝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苏音蜷缩在干草上,像个初生婴儿般。她右脸朝下,右手手腕下,隐约可见压着一把匕首。 一时起意,香芝轻笑一声,抽出自己的长剑,朝苏音的喉咙刺去。当然不是真刺,香芝只是想戏弄一下苏音。 却不想风驰电掣间,苏音猛地弹起后退,动作犹如软体无骨的蛇,弯出的幅度实在惊人。 她挥起手中之物就是一挡,迷蒙之中,却没有听到意想之内的剑剑相撞声,眉头一皱,身体动作就快过判断地闪向了旁边,并迅速起身。 等她起身,她才算真正清醒,并意识到自己的剑被没收了,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危机感袭心,苏音又狂退了几步,直到看向对手,见到香芝举着剑不再行动,这才将心安了下来。 心跳仍如鼓,如果这时候是真的有人刺杀自己,自己的小命怕是悬了。 苏音看着香芝,心里想着,元剑若是要不回来,至少也应该准备一把普通法剑防身。 香芝被苏音突然爆发出来的速度以及身体柔韧度吓了一大跳,自然也没有继续攻击。 她微张了嘴看向苏音,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下意识吞了一点口水,心中惊道,‘难怪聂五少爷宠信她,在这么疲累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警觉以及应变能力,着实不容小觑。之前说她是花瓶,看来是不符实的。’ 帐篷里静默了半晌,苏音将匕首收进袖子,略带不满地道,“香芝姐姐,难不成秦七小姐派你来杀我?” 香芝一愣,将剑收入鞘中,边道,“呃,不是,是我心血来潮想要试探一下你的实力。香兰姐姐吩咐了,要罚你替小姐守夜,怎么着我也得知道你够不够格嘛!” 苏音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直骂娘。 香兰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在这里没一天好日子过。白天又要下湖,晚上还要守夜,这不是要人清命吗? 心中这样想,苏音却没办法拒绝。何骏分析的对,没有个绝对能替自己做主的人,自己还真是除了忍耐毫无她法。 啊,要是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就好了! 苏音心里祈求一声,却也知道这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自己同何骏说的,出身决定了很多事情,没有出身,那就只有靠忍耐、努力和坚强。 但那是从前的,现在的苏音,突然挂上了谄媚的笑容,上前拉住香芝的胳膊肘,略带撒娇意味地讨好道,“原来是这样啊。香芝姐姐,还好你手下留情,不然我就成剑下亡魂了。唉,你看这样的我,哪有能力保护小姐啊。要我守夜,我可是不敢的。” 经历了白天之事,香芝对苏音也有所改观,不过她最终还是站在香兰那边,“这个你不用担心,香兰姐姐也不是只安排你一个人。而且我测了下,你也是够格的。” 苏音知道逃不掉了,便退一步道,“不行的呀,香芝姐姐。除非把我的元剑还我,不然,我在实力减半的情况下,实在不敢担当如此重任啊。我的命不咋滴,但你们不能拿小姐的安危冒险吧。” 元剑,是修炼者借以修炼的法剑。 修炼者吸收天地混元之力,提升自身的修为,这只是实力的一部分,相当于提升了身体机能和防御力。 要提升攻击力,修炼者就要用修为凝练剑气,而剑气的凝练,需要借助一柄特殊的法剑。借助这柄剑日以继日地修炼剑气,可以使得剑人契合,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 到了那个境界,法剑便成为了修炼者的元剑。同时也标志着,修炼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剑客。 用普通的法剑,当然也可以攻击。但对于剑客来说,元剑相当于剑修者的一半实力。 所以苏音才退而求其次,不能推掉守夜的活,能拿回元剑也好。 毕竟,不进则退,修炼终止一天,就会落后一天! 香芝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我问问香兰姐姐就是了。” …… 是夜,秦玉妍的帐篷外,苏音抱着刚刚拿回的元剑,轻柔地抚摸着。 她嘴唇微动,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碎碎念道,“好然然啊,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让你受苦了,以后姐姐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 然然是苏音给自己的元剑取的名字。 这是一柄墨绿色的法剑,款式很普通,略有些粗糙,剑柄除了刻着‘聂’家标识和苏音的音字外,便没有其他任何装饰了。 作为炼人,给苏音的法剑选择不多,也有精致一些的,但苏音选来选去,发现这把最普通的剑,性能与自己最相投,便要了它。然后它就陪伴了苏音六七年,从未离身。这次是她们第一次分开。 同苏音一起守夜的,是一个表情很少的男子,一条犹如毛毛虫一般的眉毛突兀地长在眼睛上面,这是他炼化的部位。 苏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苏音直接将他叫成了毛毛虫。按聂家的风俗,炼人都是按炼化部位唤名的。秦家却不是,全是主人赐名,名字也变来变去,全凭主人喜好。 毛毛虫对苏音的举动视而不见,只在原地闭着眼睛打坐修炼。 苏音也想抓紧时间修炼,但苏音累了这么久,实在心力交瘁,这样的情况下修炼,是极其容易走火入魔的。 想了想,苏音站起了身,不用剑气,只练起普通的剑术来。虽然对于修炼者,修为决定了剑客的绝对实力,但同等修为,剑招越厉害,实力更强。 夜,流逝,夜晚的寒风呼呼作响。 俞明湖边,奏了一整个白天的曲乐早已停了,此时分外寂静。 苏音眼皮子打架,恨不得立刻倒地入眠,剑术也越练越乱了。 “咕咕咕——” 却突然,苏音清晰听到了鼓泡泡一般的声音。 在俞明湖的方向。 苏音瞬间清醒,那声音又没了,只有呼呼的风声,仿佛刚刚听到的是错觉,又或是做梦。 因为不确定,苏音看向毛毛虫,轻轻唤了几声。然后,苏音哑然—— 原本以为在打坐修炼的毛毛虫,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装得真像,看来像自己这般尽职尽责的,估计没有几个的!’苏音吐槽了一下,决定不叫醒他,耳朵竖起,仔细听了起来。 第15章 替身 苏音这边仔细听着,没什么问题,还道自己是幻听。一回头却见贝游笑嘻嘻走过来,“后半夜我替你。” “替我?香兰姐姐说让我守一整晚。” “一个空帐篷而已。” 空帐篷?苏音错愕。 毛毛虫因为说话声醒了过来,斜看了贝游一眼,那意思好似,‘就你多管闲事。’ 苏音才知,毛毛虫也是知情的。秦七小姐去了哪里,苏音不知,却能明显表明,香兰是故意的。亏她熬了半夜没打盹,原来守的是个空帐篷。 “那小姐去哪里了?”苏音装出无所谓的笑容问贝游。 贝游摊手,“这个我也不知。你去休息好了,兰姐问下来,也算我的事。” 毛毛虫见状,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睡了。他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苏音记得何骏的提醒,也分不清贝游到底是好意歹意,便道,“我就在旁边打个坐,你自便。” 贝游不多话,苏音也学毛毛虫靠着墙以打坐的姿势睡了。 感觉没多久,睡熟了的苏音就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耳听着许多人向这边涌来。 贝游从树梢跃了下来,笑道,“醒啦。” “出什么事了。” “看样子是出大事了。”贝游一脸有热闹可看了的模样,而一同守夜的毛毛虫则已经跑了出去。 苏音没管贝游,也跟着跑了出去,然后看到何骏随着人群一起过来了。 何骏就在湖边守夜,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便小声讲给苏音听。 “昨夜湖里有冒泡的声音,仔细去看,又没发现异样。四方人分别下湖查探,结果今晨在湖底发现了一个人造的机关。机关被取上来拆开,研究出来应是一件水中奏乐、以诱异宝之物。然后湖边再吹曲乐,湖中鱼儿起舞的现象消失了。大家一致认为异宝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于是纷纷推测谁夺走了异宝。然后,都说秦七小姐聪慧,时常有一些奇怪想法。再者,有人说昨晚好像看到秦七小姐徘徊在湖边。所以,都跑来了。” 讲完这些,何骏又补充,“你不要多管,看着就行。” 苏音点头,装作阻拦任由人群涌了进去。 “请秦七小姐出来说话!” “请秦七小姐出来说话!” ……几声问下,无人反应。 有秦家的人插话,“必不是七小姐,七小姐若是得了,秦家岂能不知。” “呵呵,是与不是,请秦七小姐出来说清楚就好。我们也不是要抢夺他人之宝,只是要搞清楚,这异宝是不是已经被取走了,若是取走了,也省得我们一无所知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搜寻。再者,若是能见识见识,自然再好不过,想必得宝之人不会吝啬。” 两边吵闹不休,有女子揭帘而进,复又出来嚷道,“秦七小姐不在这里……” “不在营地又去了哪里?难道是得了宝,立刻跑了?” 伴随着质疑声,秦玉妍从外头回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情况,一来便道,“昨夜我与家父连夜商议,发生了什么均不知情,更别提得到异宝了。诸位不要被他人之言混淆视听。” “混淆视听,我看是秦七小姐故作不知罢。你来之前几天,这异宝都好好地在那里,昨天你一来,就大刀阔斧采取了许多行动,然后不了了之。你放话说只能凭运气,于是大家都如此想,夜晚便没有如何使力。结果当晚,异宝就不见了踪影,还发现了捕捉异宝的机关。这一切不是指向你,又是指向谁?” 七七八八的声音又混乱起来,大家认定了就是秦玉妍,秦玉妍及秦家家主坚决否认。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用嘴皮子能够辩得清的。 连苏音都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秦玉妍拿了异宝。尽管事实上,怀疑的天平更重些。 既然辩不清,再加上,秦家是第一大家,大家也不敢硬来,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一众人在俞明湖不死心地继续扛了几天,之后却始终没有鱼舞现象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精力的损耗,对秦七小姐的怀疑,就更加强烈了。 其他两家陆续撤离此处,只留下小部分炼人继续碰运气。 聂家因为有可能与秦家联姻,态度上客气一些,也是打了声招呼撤离。 秦家最后一个走,走之前开了一个会议,当然,苏音是无法参加的,故而也无法得知发生了什么。 但是,会议的结果却与苏音息息相关。 秦家拔营离开,苏音当然随行,一路上,明显能感觉到秦家大队被盯上了。只怕有什么未知的计谋。 秦家中途决定走水路,登船的前夜凌晨,香芝突然秘密将苏音叫到秦七小姐的房间,自己在外把风。 秦七小姐在内屋,香兰在外屋对苏音道,“现在有一个让你将功赎罪,甚至立大功的机会,你做还不做?” 功什么的,苏音不在乎,她想效忠的只有聂云锦。 所以,她不会什么也不清楚就答应,苏音问,“什么机会?” 香兰眼底不屑,“你只消回答做还是不做。你大概忘了,聂少爷已经将你借送给小姐,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否则就是罪责。小姐让我问你的意思,那是尊重聂少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如此强硬,何必多此一问。 苏音心里腹诽,嘴上道,“当然不敢忘记,主子确实让我保护秦七小姐安全,定当尽责。”如果不是为了聂云锦,苏音才不会尽责。 香兰‘哼’一声,拉着苏音梳了一个秦玉妍常梳的发髻,指着一旁秦玉妍的衣服,“把这衣服换上,留下你的半张面具,戴上幕离,一会香芝领你出门,巷道里有辆马车,你上了马车无论如何不要露头就算立功。等你功成,小姐必然厚赏,而且,小姐说了,你既然不喜欢这里,小姐也不会强留。小姐会与聂少爷讲清楚你立了功,聂少爷必也会赏你。” 能回聂家? 苏音不由有些喜出望外,还以为秦七小姐会占着自己一直不还呢。苏音已有半个多月没见着自家主子,早已十分想念。听了这话,对于假扮秦玉妍引诱暗处敌人的事,也有些心甘情愿了。 虽有危险,但原先在断坟厂危险岂会更少。苏音不怕危险,欣然领命而去。 马车行进速度飞快,被引诱过来的敌人,认为有猫腻加速追击。 苏音觉得,大不了被追上,自己不得已露面,对方知道上当了,就不会再对自己迫害。谁知到得一处崖边栈道,马匹突然受惊,赶车人跳马,而苏音反应过来劈开马车时,已经悬在半空了。 苏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那一刻,苏音心中充满了遗憾,‘早知这么快就会死,当初就该坚定拒绝不来东秦了。可惜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翌日的阳光依然多情地洒下,苏音颤颤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衣服已经破烂,而自己躺在崖底的石台上,身体毫发无伤。 崖的更下面,狼群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可望而不可及。 居高临下看着狼群,苏音竟生出傲视群雄的尊贵之感,不由得笑了,“居然还活着。” 第一章 死生 “半脸儿,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不动手,你自我了断吧!” 这是苏音所爱之人,甩袖离去之前,对苏音说的最后一句话。 聂云锦离去的脚步那样冷漠无情,苏音含泪的眼里,满是震惊。 鱼眼端着盘子走到跪地的苏音面前,眉目间含着同情,“这是主子准备的毒酒,你饮尽罢!” 苏音仍旧望着聂云锦离去的方向,期盼着他回头看上一眼,哪怕一眼。可是,他没有。 鱼眼有些看不过去,安慰道,“半脸儿,赐毒酒,已经是我们下人最体面的死法。这酒,不会让人痛苦。” 苏音看向鱼眼,“可是,我为什么要死?我并没有出卖秦七小姐,也并没有弃她逃生。她叫我扮作她的替身,冒死留给她逃生的机会,我扮了,我差点就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活着回来,一切就都变了。为什么主子不信我,也不听我解释,就定了我的死罪?” “唉!”鱼眼叹了口气,“我这些话,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你还是太年轻,主子稍微对你示好,你就把他当成了善人。主子确实和善,可你不知道,在主子眼里,我们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他高兴了,就赏赐你,不高兴了,你就没有好日子过。” “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也知道,你敢回来,必然是没有罪过。但错就错在,你成了主子心上人的眼中钉。当初主子将你借送给秦七小姐,我就猜你日后不会好过。你却不明白,从那时候,主子就已经放弃了你,你的生死,早就掌握在秦七小姐手里了。” “所以,不管你怎么解释,在你和秦七小姐之间,主子只会相信秦七小姐。” “所以,只要秦七小姐说你舍她逃生,说你出卖了她,那么,这就是事实。” “所以,主子要你死,你就该死。” “毒酒,是主子为你准备最体面的死法了。我们反抗不了他们的,还是认命吧。” “归根结底,当初,你不应该戴上那副面具。希望你来世,能活得明白点。” 听着鱼眼苦口婆心的解释,一直不能明白的苏音,终于领悟了过来。 可是,领悟得太晚了。 苏音定定地看了一阵,接过毒酒,眼神变得分外清明,“鱼眼叔叔,谢谢你冒着危险解释给我听。” 她最后看了一眼聂云锦离去的方向,“也许,在主子眼里,我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但在我眼里,他给了我活着的阳光。如今他将阳光抽走了,但拥有阳光的这两个月,我也是值的。” “你能释怀,也好。” 苏音嘴角牵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心内自嘲了一句,‘爱错了人,才是我最大的错误’,仰头将酒饮尽。 这是苏音第一次喝酒,酒味呛鼻,但很快体会不到了。 鱼眼看着已经倒地的苏音,摇摇头走出去,唤来两人,“将她抬去乱葬岗吧。” 闻讯赶来的何骏和兔尾,得到的只有已扔乱葬岗的消息。两人赶到乱葬岗,堆积的尸体如山,臭气熏天,哪儿也找不到苏音的尸体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见她,她还说回来可以领大功的。怎么会这样?半脸儿,你怎么就死了?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死了呀!” 兔尾对着死人堆哭天喊地,早已泣不成声。 这是苏音的好友。 “兔尾,她不叫半脸儿,半脸儿只是个下人。你记住,她叫苏音,是一个擅长歌舞的乐观女孩儿。我们,为她立块墓碑吧。明天,我要去质问质问她的娘亲,‘当初,你为什么要卖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好的女孩儿,最终落得尸骨无寻,你就不心愧吗?’” 这是何骏,苏音的发小,也是唯一知道苏音来处和本名的人。 隐在暗处的苏音,看着这两个人,嘴角欣慰地笑了。 她这一辈子,至少还有两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她怎么舍得屈死呢。 她为娘亲死过,为所爱之人死过,这第三次,她是为自己而死,从今往后,也将为自己而生。 何骏和兔尾走了,之后再没有人来,孤零零的墓碑,立在乱葬岗的边上,墓里,埋着苏音的元剑和几件旧衣裳。 风呼号,天气确乎冷了。苏音趁夜出来,刨开假墓,取出自己的元剑,又将土埋上,也埋入了自己过往两个月的痴恋。 “我等你很久了!” 深夜之中,却有一个令苏音心惊的声音出现。 这个人,苏音认识,依稀记得第一次见他,也是在漆黑的夜里,透过朦胧的灯光,他悄无声息出现在苏音眼前。 他的实力,苏音一直无法得知,但必定比苏音厉害。 最关键,他是害苏音饮毒的秦七小姐的手下。是何骏凭直觉叮嘱苏音要小心的人。 苏音握着元剑回头,看着一半隐在黑暗中的贝游,标志性的超长素白围巾在风中飞扬。 “第一次黑夜见你,你小帮了我一次,这一次黑夜见你,你是来补刀的吗?” 贝游从黑暗中走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依旧灵动,“当然,不是,嘿嘿。” 苏音皱眉。 她一直看不透贝游,他总是莫名其妙出现,说一些轻快无害的话,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按秦七小姐其他手下的话说,他就是游手好闲之人。 往前,苏音也以为他就是毫无心机玩心很重,今天,他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说了那一句,‘我等你很久了。’苏音意识到,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说等我很久了?你知道我不会死?” “小丫头,你几乎死了两次,但还是不够淡定啊。” “什么小丫头,你不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 “嘿嘿,想套我话,别太天真呦。” 苏音气结,“那你等我,总该有所图吧!” “没所图,我只为告诉你一句话,你该回去见见你的亲娘了!” 苏音的呼吸顿住,“你认识我娘?你怎么认识的?你和我娘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回去见我娘?” “呵呵,小丫头,你问得太多了,自己慢慢想吧,下回见。” 贝游说完,退一步进入了黑暗,于是就像融入黑暗一般瞬间没了声息。 这等实力,苏音领教过,只是,当苏音将灯光迅速跟进那黑暗,那边却人影全无时,苏音才更深刻地意识到,贝游的实力,比当初想象的还要高很多。 难道,真的要去面对自己决意不再面对的娘亲吗?那个不差钱却残忍将年幼女儿卖掉的娘亲! 苏音看着黑暗,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疑问? 第二章 亲人 苏音离开乱葬岗,仍在思考要不要去面对那个她怨恨着的娘亲。 七年前,苏音八岁多,正是需要爹娘呵护疼爱的年纪。 苏音的爹是聂家一个庄园的管事。 当今天下由唯一能够修炼仙剑之术的四大家族主宰,分别是东秦西聂南宫北郑。在这四大家族之下,才是作为傀儡一般存在的国家帝王群臣。 由此可见,苏音的爹,一介凡人,不能修炼,却能做到聂家的管事,已经是莫大的前程,在庄园那一带,苏音家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那时,小苏音擅长而且喜欢舞蹈,得了不知多少赞美,这让她对自己非常自信。 爹爹时常抱着小苏音,满脸的得意骄傲,“音儿,你只管好好练习歌舞,爹会让你成为世上第一美女,哈哈哈。” 尽管娘亲非常反对,但有爹的支持,小苏音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当苏音爹外出办事。有一天,娘拉住苏音的小手,“音儿,你爹爹在外面想你了,让娘送你去他那呢。你想爹爹吗?” “音儿想~” “那你跟娘走,乖乖听娘的话,好不好?” “好的,娘~,音儿一定乖乖听娘的话。” 谁知这一听话,苏音就被卖给了聂家堪称炼狱的断坟厂。 那里是给聂家培养炼人的地方,是人都知道,被卖去那里的孩子,有去无回,九死一生。去了,极难活着出来。就算活着出来,那也是踏过死门关,扛过天大的折磨,最终身体被炼化出非人的部位,变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若不是家里实在穷得没办法,若不是贪那丰厚的卖银应急,哪家愿意把自家孩子卖去那里。 小苏音家境还算丰厚,却被娘亲欺骗卖到这里,小苏音对娘亲的怨恨可想而知。 一众孩子陆陆续续死去,唯有苏音等少数人,咬牙经历过重重磨难,变异煅体,坚强地活了下来。那怨恨,经过七年的沉淀,已经埋在了心底。 苏音对何骏说,“不想去质问娘了。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她将我卖了,从此与我再无干系。苏音早就为她而死,现在的我只是半脸儿,一个单纯的炼人。现如今,知道我是谁的,只有你,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原来是谁。” 于是,苏音出了断坟厂之后,从未回去过。直到后来,听何骏说,娘亲到处打听苏音的死活,何骏劝苏音回去见见,苏音的决定也没有丝毫改变。 未曾想事到如今,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贝游,劝自己回去见见自己的亲娘。 这里边的关系,苏音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应该回去见见她?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街道,苏音戴着幕离,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街道上,一位位母亲拉着自己的孩子,或呵护,或数落,或叮咛,或责骂,不管怎样,在苏音看来,都是满满的母爱。 忘了听谁说的,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或许,我是该回去看看了。就算不见,看一眼也好。’死遁的苏音,如今已是半个自由身,本来计划找个只有凡人的僻静之处隐世修炼和生活,既然有了疑问,那就在隐世前,回去看看吧。 就如鱼眼所说,活得明白点。 …… 远在西聂南部的边陲小镇,周围土地肥沃,水沟纵横,这里设有聂家的南玉庄园。苏音的爹,就是这个庄园的管事。 苏音的家,就在小镇上。 时隔七年,苏音已经不大能记清具体位置,只凭着模糊的印象寻找,没想到很快便发现了自家的外墙。 白墙上,还有记忆中苏音和小伙伴一起涂鸦的字画,歪歪扭扭,印刻着当年苏音存在的痕迹。 苏音没从正门进,转到侧面,偷跃了进去。这小镇上都是凡人,苏音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迹不被人察觉,易如反掌。 院子里的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苏音熟门熟路缅怀了一阵,去向大堂,正看见何骏拉着兔尾,怒气冲冲地离开,。 苏音愣了一愣,没想到何骏真的跑来质问娘亲,可惜晚了一步,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苏音还活着的消息,对何骏和兔尾两人有害无益,故而苏音避开了,没与他们见面。 等他们两打马离去,赔着小心相送的人转身,苏音才发现,那打头低首哈腰、油头肥脸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旁边的,照着记忆中模样,应该是苏音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还有不认识的少妇,就不得而知了。 记忆中慈祥的父亲,如今,已是非常陌生。 他面上的油光,以及由讨好何骏兔尾的谄媚笑脸,转身变成火气冲天的怒容,都不为苏音所熟悉。再见到他,苏音竟没生出丝毫亲近之感。 苏音突然觉得,自己把记忆中的父亲形象美化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长大了。 没有看到娘亲,苏音先父亲他们一步藏在大堂附近的耳房,耳中听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哭声,比父亲更让苏音熟悉和牵怀。 苏音扒开帘子看过去,正见着妇人趴在地上,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胸腔,“音儿啊,我的音儿啊,是娘害了你,害了你——” 那是苏音熟悉的娘亲,比之记忆中,衰老了许多,也黑了许多,整个人变得粗糙了。 记忆中的娘亲,五官明艳,非常美丽。苏音就是遗传自娘亲的长相和身段。看她如今的衰老以及痛哭模样,苏音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早知现在这般悲痛欲绝,当初何必狠心将自己卖掉。 苏音,还是恨着,不肯露面。 这时候,父亲一行人从外面进来,父亲脚步加快,抬脚就重重踢到了娘亲的背上,将娘亲踢趴在地。 苏音蓦地攥紧了拳头,模糊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也经常对娘亲家暴,只不过因着怨恨娘亲卖了自己,小苏音将那些事淡忘了。 紧接着,就听父亲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要不是你将她卖了,我就能将她培养成能歌善舞的美人儿,敬献上去,就能换我的好前程。你这个破鞋,都是你自作主张,现在那赔钱货死了,我还留着你干什么,打死你个臭娘们……” 父亲一边咒骂,一边残暴地踢打着,娘亲任凭打骂毫不还手,又好似已经死心了。 旁边两个哥哥以及少妇都在煽风点火,却不知道这边耳房,苏音像是听到了噩耗一般,惊立在那里。 原来,那个记忆中支持自己练习歌舞的慈祥父亲,却是做的这样打算。那狰狞的脸孔,印在现在的苏音眼里,是那么的难看。 事到如今,苏音才发现,她对自己的亲人,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第三章 拜师 在父亲的咒骂中,娘亲吼出声来,“你杀了我吧,音儿没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想死,我就成全你,早就看不惯你这怨妇了!”父亲走到一半,扛起一张木椅,朝着娘亲就毫不犹豫砸了下去。 “砰——” 木椅却没有砸到娘亲身上,直接在空中随着一声响而化了个粉碎,堂外吹进来的风,将木碎吹散了整个大堂,吹进一众人的口腔里,呛得咳个不停。 戴着黑色幕离看不清模样的女子,乍然出现在大堂,伸手揽住了苏音娘亲的腰,毫不费力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包括苏音在内,没有人看到,娘亲在见到女子幕离的一瞬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待堂内一众人回过神来奔出大堂,早已不见了苏音娘亲和陌生女子的去向,一时骇然。 苏音的一个哥哥惊慌说道,“爹,麻烦了。五妹虽然死了,可她还有朋友啊。她的朋友都是炼人,后娘毕竟是五妹的亲娘,我们可不敢再欺负了。” 苏音父亲也骇然醒悟,满腔的怒火消了个殆尽,后悔不跌地拍了下脑袋,“那怎么办,我刚才的作为,全被人看到了。会不会是刚才送走的两人,又回来了!” 另一个哥哥惊慌之下,率先冷静,“爹,也不用太担心。刚刚那人,若要责罚我们,当场就发作了。可她只将后娘带走,我们毫发无损,看来不会有事的。我们毕竟也是五妹的亲人嘛。” “噢,还好,还好。” “只是后娘被带走了,会去哪里?” “走了就走了,一个臭婆娘,要不是上头赏赐的,我老早休了她。走了更好,以后,你们就管梅娘叫后娘吧。” “老爷~,看来妾身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身后的对话苏音已经听不到,也不愿再听。 那样的父亲,那样的亲人,苏音从骨子里感觉不到爱意。而对于娘亲,苏音恨之深,应也是爱之切吧。 手中的娘亲,很轻很轻,苏音从来不知道,再见自己的娘亲,她会是这副模样。 在她走后,她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娘亲默不作声,也不反抗,就这么被苏音揽着,出了小镇,来到了一个无人的野坡。 苏音将娘亲放下,立刻退开几步,像个陌生人一样冷漠说道,“伯母,我是半脸儿的朋友。” 娘亲眼里热泪盈眶,看着苏音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句平平淡淡的话。 “谢谢姑娘搭救,请问姑娘名姓?” 苏音抿紧了唇,对她没有认出自己,稍稍有些失望。 顿了顿,她从身上拿出一些银两递过去,态度依旧冷漠,“顺手而已,这些银两伯母拿去,以后别再回那个家了。” 娘亲没有接,定定地看着苏音,“你可知自己服食了驻形妖果,经历几次死生,现如今,只剩下二十年寿命了。” 苏音大吃一惊,娘亲怎么知道自己经历了几次死生。 驻形妖果?二十年寿命又是什么东东? 苏音肯定,自己能够死而复生,是因为吃了一枚橙色的像玉石一样的东西。难道那就是所谓的驻形妖果? 可是,娘亲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甚至在家里被父亲打骂都反抗不了,她如何能知晓这么多。 而且还是一眼看出。 苏音突然想到了贝游。贝游让自己回来见娘亲,莫非是贝游告诉了娘亲自己的事情?但贝游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又为什么告诉娘亲? 怀着很多疑问,苏音反问,“是贝游告诉你的?” “贝游是谁?”对苏音的反问,娘亲疑问更多。 苏音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立时转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驻形妖果是妖界果实,百年开花,千年结果,至于橙色者,能保持生灵形貌常驻。只要不是瞬间致命的伤势,皆能恢复得完好如初,但那是以减短寿命为代价的。姑娘,你再不能让它生效了,否则你的生命,危在旦夕。” 苏音目瞪口呆。 她不小心吃下的,就是一颗以为是橙色玉石的东西。 她有幸找到,认为是异宝,原想送给自己当时爱慕的主人聂云锦,中途却出了意外,她放进嘴里含着躲避搜查,这东西像硬糖一样融化消失了。 然后,苏音就发现,不管自己受多大的外伤内伤,都能很快恢复,像没事人一样。 后来假扮秦七小姐引开敌人,苏音连同马匹一起坠落了悬崖,本已粉身碎骨,结果一晚上过去,苏音又活了过来。 那一次死生,是为聂云锦,是为聂云锦保护心上人才甘愿顶替牺牲。 没想到活着回到聂家,功劳没有领到,却被秦七小姐诬蔑,聂云锦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又赐了自己死刑。 然后这一次吞服毒酒还能活着,还是它的功劳。 苏音当时非常庆幸自己吃了那个橙色的东西,否则哪有这么多机会让她看清聂云锦,看清身边的人,最后还能活下来。 只是,娘亲竟然说,这是以减短寿命为代价的驻形,而自己只剩下二十年寿命。 还有娘亲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来的这些常识,在苏音听来,却如神话故事。 这一切都超乎苏音的预料。眼前的娘亲,突然变得分外陌生。 苏音发现自己确如鱼眼所指,一直活得太糊涂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所有的疑问,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娘亲没有正面回答,“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一切。包括这世间的格局,四大家族的来源,四大家族为什么不遗余力搜寻异宝,炼人究竟是什么等等,你想要了解的,你所不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我能教你修炼,即便是后天炼化的炼人,也能比四大家族的人拥有更高的修为。二十年寿命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跟着我修炼,永生都不是问题。” “你~”苏音张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娘亲说得越多,自己的疑问就更多。她好似处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而排除黑暗的办法,就是拜娘亲为师,拜师之后,明亮的天地就会呈现在自己眼前。 信,还是不信? “希望你来世,能活得明白点。” 鱼眼的话,再次回荡在脑海。 苏音承认了,自己一直懵懂无知着,然,不能再无知下去。 “好,我拜你为师。” 没想到再见面,苏音没有诉说被卖的怨恨,反而母女,变成了师徒。 第四章 天地 娘亲道,“看到你,就想到我的女儿,我不需要你的真名,就叫你音儿,可不可以?” 苏音没想到娘亲会这样说,有一瞬间,苏音觉得娘亲已经认出了自己,只不过像自己一般,装成陌生人。 苏音点头认可,“是,师傅。” “不用叫我师傅。我一介凡人不能自保,若被外人知道,岂不危险。我本名卫彩,叫我彩姨吧。” 听此名字,苏音呆愣。苏音的娘亲,名叫刘萍,这一点苏音万分肯定。但是卫彩,苏音还是头一次听说。 “据我所知,苏音的娘亲姓刘名萍。” “我即是刘萍,又是卫彩。刘萍,是音儿的母亲。卫彩,是你的师傅。” 娘亲眼神清明,仿佛什么都知道,苏音仍有疑问,没敢问下去。 在卫彩的要求下,举行了郑重的拜师礼。拜师过后,卫彩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左右画了两个圆,两个圆中间,画了一条竖线。 “音儿,你所知道的世界,并不是全部。这左边,是小众界,也即你现在所在的世界。这右边,还有一个世界,叫函谷界。” “这两个世界之间,有着几乎不能逾越的屏障,就是这条竖线。函谷界的人,很难来到小众界。小众界的人,去到函谷界,更难。” “小众界,住着凡人,寿命短暂,但繁衍速度快,威胁小。” “函谷界,住着许许多多族类,人类,只是其中一个种族。他们能够修炼,延长寿命,但繁衍速度慢,生命威胁太多。函谷界,也可以叫,修仙界。” “然后这四大家族,他们的祖先,并不是小众界的凡人,而是函谷界的修仙者。看他们都只会修炼仙剑之术,应该都是剑修。据我了解,函谷界几百年前发生过一次准仙级大战,应是那一次战争,无意间使两界之间的屏障开了一个口,四大家族的祖先不幸掉到了小众界。” “两界间屏障修复能力很快,他们来了就极难回去。小众界凡人怎能与修仙者对抗,凭借着绝对的武力,四家先祖,在小众界称起了霸王。他们四分小众界,成立了东秦西聂南宫北郑四大家族管辖之地。同时,将国家的管理,交给了傀儡帝王群臣。” “之前我说过,小众界的人,去到函谷界,极难,但并不是没可能。” “在创世之初,神为小众界的凡人留下了一线机会。只要小众界的人能够达到一定修为,便有机缘找到神预留的,能穿越屏障的宝物,前往函谷界。” “正是因为这个机会,四大家族才会不遗余力四处寻宝。在小众界,灵力很低,就算修炼速度达到极致,寿命也不赶不上修炼速度。四大先祖熬不过,便繁衍生息,让子孙后代去寻找,再将自己冻结起来,等待回归函谷界的时机。”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宝物在哪里,又是什么模样。所以至今,也没有找到四大家族真正要找的宝物。” “至于炼人。音儿,你们完全不必为自己的炼人身份感到自卑,也不必为身体变异出来的奇怪样貌感到困扰。未成年的凡人孩子,在那里经历身体和意志的锻造,最终能够获得修炼的能力,这也是神,为凡人留下的修仙机会,是神赐予的福祉。” “这不是四大家族所有,只不过为四大家族所霸用,用来培养他们的鹰犬下人罢了。其实,炼人和他们自封的所谓上人,没有阶级之差。甚至凡人,也是神的子民,并没有因为不能修炼而低一级。” “四大家族拥有修仙者的血脉传承,比之凡人炼化而成、后天才拥有修炼仙根的炼人,若是比天赋,当然比不上。” “但你要记住,在修仙的路上,天赋只是其一。修仙,最忌讳过速,过速则不稳,欲速则不达。根基不稳,后期必吃大亏。” “说到这里,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出来。” 卫彩将地上画出来的东西尽数抹掉,等着苏音发问。 苏音却没有立刻提问。 她在消化刚刚所听到的信息。 这些信息,解决了她许多的疑问。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大家族的族人会那么高高在上,为什么凡人和他们家族的人,生而那么绝对。 她也很高兴知道,原来自己和聂云锦他们这些上人,并没有地位之差。她和他们都是平等的。原先,苏音因为自己的地位,尽管爱着聂云锦,却丝毫不敢表露,也不敢心存妄想。现在看来,那都是无畏的自贬罢了。 虽然自己已将对聂云锦的爱慕埋葬,但苏音很高兴知道这个事实。 往后,待她拥有足够的实力,她要光明正大站到他们面前,告诉他和秦七小姐,他们的地位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她要问他们,害她饮毒的账,要怎么算? 她还想找到那去往函谷界的机会,去娘亲所说的函谷界看一看,见见那只活在故事书中的神话。 想及这些,苏音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曙光,比之当初聂云锦带给她的生活的阳光耀眼瞩目百倍千倍。 沉浸在此般期盼中的苏音,忘了问自己的师傅抑或自己的娘亲,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执意将自己送去很可能是送死的断坟厂成为炼人。 她对自己的娘亲,从骨子里,是信任和依赖的。 她激动万分道,“那nia——、彩姨,音儿没有问题了,请您教音儿修炼之道。” 卫彩更没有主动解释,她道,“天色不早,你我先寻一处地儿歇息,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苏音同卫彩,于是去到下一个小镇,在客栈要了两间客房住下来。 苏音在房间了坐了一阵,突然想到娘亲被父亲踢打,必是受了伤的,便趁夜自去了医馆问大夫拿药,并开了一些补药。 尽管没有相认,也没有得到解释,但苏音心底几乎已经原谅了娘亲。 苏音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客栈之后,卫彩的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 卫彩端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 贝游轻笑出声,“半脸儿不是提到过我了,我就是贝游。真是想不到,一介元婴期大能,居然入了凡人的身。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落平阳被犬欺。” 卫彩闻言身体一颤,再也坐不住了。 第五章 必然 “你从函谷界来?”卫彩看不透贝游的修为,对方却一眼看透自己,修为必在原先的自己之上,这令卫彩十分警惕。 贝游并不正面回答,“你不用紧张,我这可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 “嗯。帮你们,也为我自己。” “为什么?” “怎么说呢?神的世界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小众界药材稀疏,这些聚灵丹,我也是好不容易集齐药材炼制的,留给你宝贝女儿吧。” 丹药放在桌子上,贝游轻笑着离开了,留下卫彩思绪万千。 ‘神的世界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一句话,就轻松解释了他的一切行动,也破开了原先卫彩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疑问和难题。 神留下一条能让小众界之人通往函谷界的宝物,必有他的用意。 四大家族来此几百年,培养了多少炼人,几乎将所有土地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通往函谷界的宝物,这必不是偶然。 卫彩虽然入住刘萍之身存活,但刘萍身子依旧只是个死人。死人能够繁衍生命,这必然是神的恩赐。 卫彩将苏音送去断坟厂,纯粹是出于仇恨之心,并不认为苏音就是那个特殊存在。但现在想来,这里边也存在着必然。 所以,贝游的意思,自己生下的女儿,才是那个能找到通往函谷界宝物的必然。 然而,在贝游提醒之前,卫彩从未想明白这些。 这个贝游,推衍之术如此厉害,就算在函谷界,也定非一般人物。 卫彩得出了这般结论,却没有意识到,贝游只说了一句话,并没有告诉她,这就是他所推衍的全部。 …… 苏音熬好药端到卫彩房间的时候,卫彩正在本子上写划着什么。 见到苏音,她第一句话便问,“贝游是什么人?” 苏音怔了怔,“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之前听你说及,好奇而已。” “您知道东秦的秦七小姐吧。” 当说到秦家的时候,卫彩的眸子里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恨意,但一闪而过,苏音没有发现。 卫彩没有回应苏音,苏音继续道。 “东秦的秦七小姐,同西聂的聂五少爷聂云锦一样,都是享誉盛名的天赋顶级的年轻一辈人才。秦七小姐,更被封为第一美女。” 提起他们,苏音心中突然无限感慨,正是这两位,导致了苏音的两次死生。 “贝游就是这秦七小姐的下人,同音儿一样,他也是炼人,他炼化的部位在脖子上,所以才围着长长的围巾遮掩。” 这三个人,都与苏音有着莫大的关系,只是,苏音没打算与娘亲相认,没法细细说给她听。 贝游为什么要呆在秦家? 卫彩听了生出些疑问,但想及自己的遭遇,她语气突然发狠,“我倒要看看,究竟会是怎样个必然。” “啊?”苏音不知所谓。 卫彩转了话题,“音儿过来,这是我为你制定的修炼计划……” “小众界灵气浅薄,就算修炼一辈子,也无法筑基。我早先寻到兴隆山顶湖,依据风水走向设下了聚灵阵,而今聚灵阵应已吸入足量混元之力。聚灵阵里的灵气,比外界高出十倍。炼气阶段在聚灵阵里修炼,不计天赋,你的修炼速度也将比外界快十倍。” “另外,每五日服用一颗聚灵丹。聚灵丹效用,能够加倍提升修炼速度。两者加起来,也即你闭关一年相当于外界修炼十五年。” “第一步,你必须在聚灵阵闭关一年。我会指导你如何正确吸收混元之力转为自身修为。这段时间,除了日常和潜心修行,其余事情,皆不准过问。” “你现在是炼气初期,一年之后,我希望你能达到炼气髙期。若是达不到炼气髙期,你就别再认我为师,趁早放弃修炼吧。” 就这样,苏音直接被关在了卫彩带去的某处不知名大山山顶小湖边的山洞里,半步不得出。 卫彩非常严格,一年时间,苏音没从卫彩脸上看出半点笑意,整天板着个脸训斥苏音,让苏音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资质太差,或者太愚笨。 春去冬来,一年很快过去。苏音不问世事,日夜修炼,几乎都忘记尘世是什么模样了。 因怕满足不了卫彩也即娘亲的目标,苏音不敢丝毫懈怠,每天都只睡六个小时,其余时间全都投入修炼。 及至出关前一天,苏音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卫彩只告诉自己怎么渡过修炼难关,从未告知自己修为进度如何,从她的脸色来看,自己似乎差强人意。 出关那天,卫彩却意外地捧来几身新衣裳,语气淡漠,“你衣服都旧了,我给缝制了几身,洗洗换上。今日明日你可休息两天,或下山去集市逛逛,或其他安排,你自便即可。” “那,彩姨,我现在修为怎样了?” 卫彩面无表情地看了苏音一眼,“后天开始第二步,术法习练。” “所以我是达标了?”苏音激动不已。 卫彩没回答,将衣服放在木架子上,叮嘱一声,“若去人前,记得戴上幕离。”随后转身出去了。 没有得到丝毫的夸奖,苏音心里有些许失望。走至水边看着自己的脸,右半脸,覆盖着银白色的鱼鳞一般的鳞片,璀璨的眼眸,包裹在银鳞下却像地狱阴森的入口。 这就是苏音炼化变异的部位。 半脸儿,十两魔鬼…… 这是苏音的标志,卫彩曾经打听过自己,必然听说过。 卫彩早就看到了这副模样,却丝毫不惊讶。 苏音已经百分百肯定,娘亲已经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了。 她还装作不认识。 她还是不给丝毫的解释。 木架子上崭新的衣裳,缝制得细细密密,一针一线,应该包含着娘亲的心意吧。 或许娘亲只是外冷内热,。 苏音抱着衣裳在脸上蹭了蹭,嘴角挂起丝丝笑意,轻语呢喃,“山不就我,我可以去就山嘛。” 换了衣服出去,湖边的茅屋里,卫彩已经做好一顿饭菜,一边打包行李。 苏音轻呼一口气,笑容满面地挽住卫彩胳膊,半靠在她的身上,撒娇般叫了一声,“彩姨~” 天知道,苏音第一次这般撒娇,心里不知道多打鼓。 卫彩却没给面子的冷言拒绝,“放开,有话站着说。” 苏音心里一咯噔,但还是硬着头皮笑,“彩姨,您做的衣服很合身,我很喜欢。” “量身定做的当然合身。”卫彩拨开苏音的手,自去餐桌旁坐下,“吃完饭,有什么想问的,一会可以问了。” 苏音勉强笑着,一声不响吃完饭,“我可不可以知道,当初您为什么要卖掉您的女儿?断坟厂九死一生,您就不担心她当时就死了吗?” 第六章 好巧 “若是通不过断坟厂考验,死了更好。” 万万没想到,等着苏音的是这样冷漠的答案。 苏音心底发酸,但还是不肯相信,“若是这样,那天您得知噩耗,为什么要哭的那么撕心裂肺?” “她既然通过了考验,我只恨自己没能在她死前找到她。” “所以,其实你只是需要一个炼人?你根本不爱你的女儿?或者,她压根不是你亲生的?”苏音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手心冒汗。 “炼人多的是,我并非必须要她。她是我亲生的。” “那你不爱她?” 卫彩沉默,苏音觉得她不会回答,而答案已经很明显。 “她本不应该来到世上。” “为什么不应该来到世上?你生下了她,难道不是你将她带来的吗?” “不是我愿意将她生下。她的存在,是我的耻辱。”声音冷冷。 苏音忍不住热泪盈眶。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娘亲有什么苦衷,却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就是她的耻辱。 所以,她才明知自己是她的女儿,却不肯相认吧。 苏音猛地起身背对着她,“我去集市了。”她不想当着她的面流下懦弱的眼泪。 “后天辰时,五福茶馆见。” 苏音没有下山去集市,而是跑进深山角落里痛哭出声。不知道答案的时候,苏音大可以怨恨,知道了答案,苏音只觉得分外凄凉。 深山中呆了一夜,苏音第二天才去集市。 凡人世界的集市依旧喧嚣,除了小时候模糊的记忆,这辈子,她与凡人世界的集市,还真是无缘。 苏音噙着笑,看到好玩的,好看的,新奇的,好吃的,通通都买了下来。身上银子不多,但苏音愣是舍得买,好似要把这辈子错过的,都买回来一般。 直至见到一处卖粗制面具的摊子,苏音停了下来。摊贩吆喝,“姑娘,要买面具吗?” 苏音不答话,透过厚重的幕离,仿佛看到了一面银色的精致的半脸面具。 所有依靠他人的赐予,都是短暂而又虚幻的。 如今的苏音,眼中无波无澜,却仿佛看到了函谷界的修仙者飞行,妖物说话,植物跑路——一个神奇的世界。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留恋这里的一切。 “给我那张最难看的鬼脸面具。”苏音笑着道。 第二天辰时,苏音准时来到五福茶馆,发现卫彩早已经坐在茶馆的角落里。 明艳的五官早已衰老,永远皱着的眉梢,不能忽视的黑眼圈,嘴唇抿紧,坐在角落里,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茶馆中的人。 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她,苏音发现,她变得陌生极了。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苏音去到她对面坐下,两手空空,昨天买的东西,全都送给了巷尾游戏的孩童,只剩下一副鬼脸面具,苏音揣在怀里。 再见面,苏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意嫣然,“彩姨,我来了!” 卫彩轻‘嗯’了一声,率先起身出门,登了一辆马车。 然后是十多天的路程,苏音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东秦。 卫彩对东秦似乎非常熟悉,并不问路,穿街走巷,径直就来到一处偏僻的幽院。院门打开,里面的一个老婆婆惊讶道,“二夫人?” 苏音吃惊,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 “妈妈还好?”卫彩的脸上仿佛露出一丁点儿喜意。 “老妇还好。只是二夫人,您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我们过来借助几天,不知方便与否。” “方便,方便,哪能不方便,这是二夫人您的产业,怎么问起我来了。” “好。” 苏音默不作声在小院里住下,卫彩撇开苏音和老婆婆出门也不知去了哪里。 之后,卫彩进了苏音房间。 “以下是为师给你的第一个任务,若完成了,我继续做你师傅,若不能完成,便就此打住。” 苏音应可。 卫彩给出三张图纸,一张上面画着一条红色彩带,彩带末端绑着鹰爪一样的细小尖刀,名曰赤纱。 另一张上面是一双蓝色翅膀,合起来,便成了蓝色的绣球,名曰,蓝翅。 最后一张,是秦家的方位布置,以及明卫暗卫所在,有了这些,凭苏音的隐藏能力,想要进出十分简单。很难想象卫彩是怎么得到这张图纸的。 “这两样东西,藏在秦家家主卧房里的密室藏宝阁,密室开关就是屋顶第九行九列的那片瓦。你去取来,至于那里的其它物件,你若想拿,随你自便。” 卫彩叙述的时候,眼底满是恨意,这让苏音心惊。 “彩姨,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卫彩短暂沉默之后,“此事你没必要知道!” 当夜,苏音换上了夜行装,按着地图摸进了秦家家主的卧房,外面的守卫丝毫没有察觉到苏音。苏音不禁感叹自己修为肯定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卧房里燃着灯,但秦家家主并不在,真是便宜苏音了。 顺着床爬上房梁,卫彩所说的瓦片所在非常好找——瓦片明显干净一些,一看就是经常被疼爱。 苏音碰着瓦片,向右推了一下,只见房梁一侧,突然开了一个门。这门设置在床紧靠着的墙的上头,轻易发现不了。 沿着床梁走进门里边,有木质台阶向下,一踏上台阶,门就自动关了。苏音检查了一下,有门锁,放心了才顺着台阶往下。 大约十平方米的密室,说大不大,却摆放了好几排木架子,装满了东西。想来都是宝贝。 苏音确定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这才点了火,按着判断搜寻起来。赤纱好找,就在一个木箱子里,里边还装了杂七杂八许多法器。 苏音顺手拿了两把匕首,和一包暗器。 法器可不是普通的武器能比,据说是要用徘徊的亡灵炼制,也不知真假。但法器比普通武器更耐用更锋锐就是了。 赤纱找着了,蓝翅却没有踪影,一个木架子翻过去,药草药品要多一些。 再转个弯,光线照向黑暗,一个修长的素白人影猛地进入眼底。 幽黑的窄小密室,杂物之间,本以为没有他人,突然却见着一白影,还一动不动,苏音猝不及防,差点就把七魂六魄吓散咯。 罪魁祸首却斜倚在一旁木架子上,右手一抬,“呦,好巧!” 第七章 杀意 苏音看清对方,正是一直神出鬼没的贝游。 苏音怕对方抓自己,想着自己带着面罩遮的严严实实,不怕被认出来,当时立刻转身要逃。 贝游下一句就道,“半脸儿,许久不见!” 苏音差点觉得他有些冤魂不散,但没表达出来,转身狗腿似地笑问,“真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贝游浅浅微笑,很是轻松自在,“这里是个宝库,我时不时过来借些药材!” “借?时不时?家主就不会发现并设防?” “那没关系,我有留张字条,就借些药材而已,他还不至于小题大做。” 苏音纳闷,家主难道是吃蒜的,“这也管用?” “管不管用,反正他若不配合,吃亏的是他。” 苏音有些想不明白,突然想及贝游神出鬼没的功夫,莫不是实力还在秦家家主之上。 “你还威胁他了?” “呵呵,差不离。”贝游又指了指头顶的位置,“好心告诉你,你要找的蓝翅就在上头。” 苏音愣怔,贝游怎么知道自己要找蓝翅? 每一次见到贝游,都会给苏音带来这样那样的疑惑。苏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询问一下。 又不知从何问起,便道,“你是秦家人,怎么不叫人捉我?” “捉住你可是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贝游摊摊手,说得非常理所当然。这让苏音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秦家人。或者是别家派来的卧底。 “你比其他炼人,特殊太多。” 贝游淡笑,“不说这个,你就没发现我这次有问必答,对你特别好?” “嗯?”苏音意外他为什么这么说。 “看来是没发现。”贝游有些小失望。 苏音仔细想想,确实感觉今日的贝游要稍稍,稍稍不同一些。 密室独处,贝游突然说对自己特别好的话,让苏音有些微微异样。 摇摇头,苏音眼神坚定下来,“那么,我要提醒你,不要对我太特别。” “为何?” “因为我会误会。同时,谢谢你提供蓝翅的消息,不管我们是敌是友,日后我会报答你。” 苏音说完,爬上密室房梁,果真找到了图案纸上的那个蓝翅。贝游真是没有骗自己。 贝游趁着苏音取蓝翅的功夫,在其他架子上熟门熟路取了一些草药,又回到原地抬头默默看着苏音,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待苏音爬下来,贝游突然道,“有没有人对你讲过,你是一个乖乖女。” 苏音再次愣怔,不知道贝游又要如何。 “讲真,你不适合修仙这条路。” 苏音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贝游。 但是贝游说的很认真,“如果割舍不下所谓的亲情,不如趁早放弃这条路。现在起,你要是想隐退于市集做个凡人,我可以帮你恢复容貌。” 不知怎地,苏音心头突然有些发涩,“你~” 为什么这么说? 话没说完,苏音挂上笑容改了口,“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贝游眼神一黯,转身投入黑暗,先行出了密室。 苏音看着贝游离开,心里头觉着发毛,也迅速离开了秦家。这一行不要太顺利。 昏黄的灯光下,贝游从怀中掏出一面方形镜,镜中的人影非常眼熟。 一身夜行装的苏音,熟练地避开暗卫,翻过秦家外墙,动作干净而又利落。 苏音奔回暂居的住处,第一时刻将赤纱和蓝翅献给了卫彩,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还拿了两把匕首和一盒暗器。” 整个宝库,就贪墨了这点小物件,也要禀报给自己潜意识希望依靠的人,真是个乖乖女。 爱哭却还坚强,偶尔还有些狗腿。稍微对她一点好,就会想入非非,缺爱又不够独立。还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这个个性普通,出身平凡,思维简单的小人物,该很容易被忽略吧。 然而,贝游的拇指摩挲着镜面,眼神有些晦暗,“难道这会是我的业劫?” 画面里,苏音期盼着卫彩的评价。 卫彩却不置一词,拿着赤纱把玩许久,递给了苏音,“你喜欢跳舞吧?” 当然喜欢,苏音从小的梦想。 苏音点头。 “那就不要把剑术当主功课了。修仙并不都需要使剑,任何法器都可以成为你的法宝武器。既然你喜欢跳舞,那就顺应心意,我教你跳舞吧。这赤纱,送你做法器。” 苏音笑得合不拢嘴,“真的?我可以既跳舞,又修仙,两者并不冲突?” 卫彩颔首,“随我再去一个地方,继续修炼!” 当日天还未亮,两人就离开住处去到一片野竹林。 卫彩先教苏音用赤纱跳舞,苏音骨骼肌肉柔韧有力,一学就会,确乎是极有跳舞天赋。 再教苏音赤纱的以柔克刚之术——缠,以苏音的微薄见解,这赤纱缠技,仿佛专门针对剑修而产生的。 果然,待苏音练有小成,卫彩便自己持剑与卫彩对练起来。 半年后,卫彩道,“小众界的剑修,除去那四大老祖不知底细,其余都不过尔尔,运用这赤纱缠技,以及你此前习练过的剑术对战经验,只要不是群起攻之,想要称霸小众界,不是难事。” 拜师以来,第一次听到卫彩评价自己的实力进度,这不说则已,一说就把苏音吓一跳,差点就被赤纱末尾的尖刀割到了自己。 一年半载的功夫,苏音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实力有这么大进步。 但是,没有实战过,苏音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自己该不会真的比那些上人还要厉害了吧。 往前,上人在炼人心目中的地位,就像小孩和大人。小孩子再如何使劲,总是不如大人的力气。 待苏音惊讶完,卫彩又将之前所盗的蓝翅给了苏音,并教会了苏音使用。 原来,蓝翅是专供低阶修士使用的飞行器具,只要输入少量修为便能发动,自由控制飞行。 卫彩说,“有了这蓝翅,就算群起攻之,也无需害怕了。可怜这秦家家主得了宝贝都不知如何使用,愚蠢之极。” 平原上,苏音突然发现远处人群急速奔来,不禁吃惊。 卫彩却看着那边,突然杀气腾腾,目呲欲裂,“音儿,该是你学以致用的时候了。我与秦家家主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此时,此刻,为师命令你,秦家主的犬牙,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不是你死,就是他活!!” 第八章 屠戮 突如其来的命令,打了苏音一个措手不及。 苏音不是没杀过人,断坟厂中,为了生存,杀,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苏音本质上却厌恶杀戮,血腥。 那时候是不得已,这时候…… 苏音吃惊地看着卫彩,希望至少能被告知,到底是怎样的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杀戮,她需要一个正当明确的理由。 卫彩见苏音不为所动,突然红了眼对苏音吼道,“他们冲我而来,我就站在这里,你若不杀,就自己逃吧。不是因着这仇恨,我早该随他而去,就不至于被欺侮,被强爆,最后还生出你这个耻辱。” 苏音听了,也跟着红了眼,“好,我听你命令。你给我一条生命,教我一身术法,我所拥有全是你给,这是我欠你的。你的仇,我帮你报。不过,报完了仇,我再不欠你。” 看着眼前汹涌而来的人群,苏音眼前迷糊了湿意,赤纱舞动,蓝翅伸展,苏音飞奔过去。 …… 半年前,秦家家主发现宝器尤其是蓝翅被盗,顿时大动肝火,发起全部炼人满东秦搜寻打探,无果。 半年后,卫彩住过的那家里的老妈妈提供线索。 她颤颤巍巍来到秦家门房,“禀报上人,老妇求见二夫人。老妇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只求再见二夫人一面。” 门房直说,“什么二夫人,没有没有,二夫人早随二老爷走了。老婆子你下面见去吧。” “诶?不对呀,老妇明明半年前见着二夫人了。二夫人还给我做了身上这套新衣裳哪。” 正当着搜寻无果回秦家的秦家知情人,听到这话,立时看重,细细打听之后,才知老妇见着的时间,大约就是宝器被盗那夜前日。 问及具体形情,老妈妈装疯卖傻,回忆了半天,道,“二夫人老威武了,带着许多许多天兵天将,呵呵呵。说什么了呢?哦,忘了,好像说,让老妇半年后来秦家找她,要给老妇大把的赏赐呢!对,赏赐,这老妇可没忘,老妇怎么老,也没这么糊涂呀。” 虽然说得乱七八糟,但秦家家主从中得出了讯息,“二夫人出现了,还拥有了许多厉害的帮手或手下。” 赤纱本是二弟送给二弟妹的礼物,而蓝翅,本也是二弟之物。偏偏丢了这两样,二弟妹最有盗走的动机。 对外虽然宣称二弟妹已死,但只有秦家家主知道,当初他看上了二弟妹的美色,用二弟妹和她刚生下的孩子逼死二弟后,欲霸占她。无奈她性子刚烈,差点害得他断了命根,他一怒之下,将她打包送给了当时正在商量合作之事的、聂家最最好色的长老。 之后听笑话说,长老毕竟老了,带回去发现享用不了这个烈女,于是听了一个宠姬的耳边风,一怒之下,又赐给了宠姬的一个丧妻之后需要填房的远房亲戚。 至于之后,秦家家主根本没将二弟妹放在心上。不过是美艳过人的凡人舞姬罢了,动动手就能捏死,也就二弟百般珍惜甘愿为其自毁修为,将性命送交家主手里。 不过此时,听了老妇的描述,再想及当初二弟就是娶了她之后,修为飞涨迅速盖过自己,差点夺走自己势在必得的家主之位,秦家家主突然生出怀疑。 时间对,动机有。 越想,越觉得就是二弟妹所为无疑。 把糊涂的老妇轰走,当天傍晚,一封信就送到秦家家主手上。 “狗贼,有胆你就来!” 背后是时间和地点。 据目击者说,当天的晚霞,格外的红,是血染红了半边天空。戴着黑色幕离的女子一身火红,像火焰一般随风舞动,赤色的纱带飞旋如风刀般收割着生命,蔚蓝的翅膀一伸展,女子飞上半空,恍若浴火重生的凤凰…… 秦家家主听得唯一的幸存者禀报,额头不尽冒出冷汗。 他没有去,不是没胆量,而是不屑。更何况,对方写了狗贼,他要是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但他派了几十位好手,自己的人,除了贴身的两个护卫,几乎全派出去了。 他命令他们,“活捉主谋,余者碎尸万段。” 命令的时候,他气宇轩昂,自觉马上能迫得她束手就擒。 哪曾想,自己的人,只有一个断胳膊被放了回来! 而对方,并不是老妇所说的天兵天将。 是两个女子,一个带着幕离,杀了半天都没看清容貌,另一个,还是个凡人,远远观战。 更何况,用的就是从他这里取走的,原属于二弟的东西,光明正大,摆明了就是冲他而来。 讽刺,真讽刺! 幸存者又带话,“改天她们还会登门拜访!”‘亲取狗贼性命’后边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秦家家主因为气怒又或者恼火,手背爆出了青筋,听得这话,他猛地在桌子上一拍,“好啊,我就让她有来无回!” 幸存者跪地不敢说话,嘴唇因失血而发白,眼里满是恐惧。那可是单方面的屠戮呀! 他祈祷着,胳膊没了,应该不用再战,好歹命保住了。 然而下一刻,秦家家主手一伸,扭断了他的脖子,“废物留着,还有何用?” 藏在暗处的两个贴身护卫,心底闪过惧意。 与他们一起共事家主的炼人,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了。当初以为跟着家主,此后必然风光无限,他们也没少狐假虎威欺侮他人占尽便宜。 没想到,转瞬丢了区区性命。 更连这个侥幸存活之人,最终也逃不过。 秦家家主自己的人手已无,于是第二日召集了整个家族的长老和拥有实权的族人。 “各位,有人骑到我秦家脖子上了。半年前藏宝库被盗,昨日又设陷阱诛杀我名下炼人,还公然挑衅上人权威,道是我秦家无人,改日登门,让我等洗干净脖子等着,简直狂妄之极!!!” “可恶,是何人敢这么张狂?!” “西聂南宫北郑,是哪家,敢挑战我东秦第一大家权威?!” 看着愤怒的族人,秦家主补话,“确实狂妄,正面对敌我们自然完胜,怕就怕他们来暗的。敌方不明,我秦家还需多多安排人手护住族院。” “家主尽管吩咐,我等必然全力相助,定把这目无泰山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涉及秦家地位尊严,顿时一呼百应。 秦家主暗暗得意,自己手下已无人,得趁机多挖些人过来。 至于来人,既然炼人对付不了,就不必再派。到时二弟妹和她的人送上门,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上人的绝对武力。 散场之后,秦玉妍单独找到秦家主,“父亲,敌人究竟是谁?为何与我秦家为敌?” 秦家主看着秦玉妍,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和颜悦色道,“玉妍,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何事?” “玉妍啊,我就你一个女儿。族人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如你。实话与你说,将来这秦家家主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你的。你在秦家乃至四大家族的名望自然不用说,只是这实力方面,你修为虽突出,却从未在人前实战过,到底还是不让人心服呀。这一次敌人上来,正是绝好机会,你要冲到前头,借机好好表现。” 第九章 女主 秦玉妍何许人也? 人品或待商榷,但聪慧绝对是真的,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十二岁,就在人才辈出的秦家一枝独秀,并保持这样的名声至今。 她丝毫不露地看到了秦家主那一丝隐晦的表情,表面上恭敬地领了父命,待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就派了心腹之人打听事情始末。 秦家主绝对没想到,他的一位心腹,早就被秦玉妍收买。 很快,秦玉妍便得知了准确消息。 香兰道,“看样子,这是家主的私怨,并不是挑衅整个秦家。” “是不是私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在算计我什么?” “小姐,什么意思?” “父亲就我一个女儿!” “小姐,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秦玉妍苦思冥想,想了一阵却想不出为何。 当时父亲确实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这绝对没错。 秦玉妍了解父亲,父亲平时最忌讳自己光芒毕露,他是自私自利之人,除非他逝去,否则才不会真心为自己打算。今天却破天荒让自己借机表现,这绝对有蹊跷。 二老爷,二夫人,这两个人,秦玉妍从未听说也未曾了解。在她懂事前就已经逝去的人物,也没必要了解。 莫非是敌人真的太过强大,父亲估计自己赢不了,所以借此打压自己的威风,顺便他出手相救,让人知道,女儿终究是女儿,要不是他这个父亲,便成不了气候? 想来想去,这个可能性更大。 秦玉妍并不是自满冒进之人,思及此,她想好了应对之策,对香兰道,“替我准备一副面具!” “小姐,这是?” “父亲说的对,这确实是我一展实力的好机会。但也要提防弄巧成拙,若是对方确实厉害,那么我输了,名声只怕会扫地。而我若戴上面具无人识得,赢了,大家都会猜测我是谁,我再自导自演揭露我自己,这更利于我的名声。若是输了,反正无人认识我,也不碍事。” “小姐英明,奴婢这就去准备,必不让人知晓面具是小姐所有。” 香兰离去,贝游走了进来,“连自己的父亲也要处心积虑?” 秦玉妍见着贝游,一反之前的主子态度,起身恭敬道,“师傅!您之前不是也认同妍儿吗?您说过,要成就大道,亲情爱情友情,这些只会成为绊脚石,必须舍弃。更何况,在利益面前,什么感情都抵不过欲望野心,父亲可并没有对我真心相待。” “交易而已,我从未收你为徒!” “师傅指点妍儿修炼之道,哪怕师傅不认妍儿为徒,妍儿不敢不尊师傅。” 贝游冷笑一分,不再与之争辩。若不是推衍出秦玉妍才是最可能取得通往函谷界机会之人,他又岂会给她指点一二,就为了让那个时刻提前到来。 眼看着那个时刻越来越近,贝游突然心生了烦闷。以往的许多事情,贝游都能胸有成竹,这一次,贝游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自己没能把控在手心。 秦玉妍见贝游有些走神,不禁产生了好奇。这个她完全看不懂的神秘人物,又有什么让他失神了? “师傅,徒儿或要面临一次实力的展示,不知师傅有何指点?” 贝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你隐瞒了七分实力,不是一直等着展露人前的机会?” “师傅无所不知。” 听得秦玉妍恭维,原本前来要提点秦玉妍的,突然没了心思。贝游眉头一皱,转身又走了。 秦玉妍看着很快没了贝游影踪的空处,淡淡地出神。 这时候,香芝跑了进来,“小姐,前面来了消息,有人造访祠堂,现在那里闹起来了,家主请小姐快去!”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香兰呢?” “兰姐说要亲自出去办事,已经出去了。” 应该是置办面具的事。 不过现在等不了她了,秦玉妍遣退香芝,叫来另一个心腹,道,“可有能够遮住面容的现成面具?” 那人想了想,道,“有是有,不过是一年多以前从半脸儿那里收缴的。因为精致,一直没扔。但是只能遮住半张脸。” 半脸儿? 要不是提醒,秦玉妍几乎已经忘记那个人是谁。也是,一个小人物,秦玉妍像拔杂草一般轻轻松松除掉的炮灰罢了,谁还会放在心里? 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会将她放在心上了。 加之又不是秦家的人,应是没几个人记得这个已死之人的面具。 秦玉妍道,“那便取来,另外再取一块不透的白色面巾。” 心腹领命而去。 …… 秦家祠堂,供奉着秦家先祖之下数十代族人的牌位,但不包括先祖。 先祖将自己冻结起来,保存在祠堂之后,这件事,除了家主能够代代相传,别人一概不知。 谁又能想到秦家几百年前的先祖,还存活在世呢? 这一日,初夏的艳阳刚刚好,祠堂外的古树精神抖擞,把新生的树叶一片片都伸展开来,吞吐着可口的阳光大餐。 秦家的下人不知大事将近,仍旧像往常一样洒扫清洗。 却突然,漫天飞下犹如飞雪一般的往生钱,细细密密,很快落了一地。 下人循着源头看去,见着一个披麻戴孝的明艳妇人,被一个长着蓝翅戴着幕离的黑衣女子飞载着,缓缓落地。 妇人的手中,拎着一篮子往生钱抛洒着。她一落地,黑衣女子退后并不跟随,而妇人一边抛洒往生钱,一边流着眼泪唱起了一首世人不知的招魂曲。 没有曲词,只有哀伤和思念包含在曲调中。 当深沉的曲调回响在祠堂周围,祠堂里外,立刻被阴森的气息包裹,白云遮住了艳阳,天仿佛阴暗了一些。 仿佛置身在了阴魂的包围之中,下人们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谁也不敢阻拦,扔下手中的工具就跑走了。 妇人目不旁视,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直直地走进了祠堂,将祠堂之门,紧紧阖上。 招魂曲被关在了祠堂内,阴森的气息,也因此跟进去了。 祠堂外,一身黑的苏音,面容藏在幕离下,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步步离开,走进了祠堂。 她的手里,拿着数百张娘亲亲笔写好的手书。娘亲命令她,洒遍秦家祠堂,洒遍秦家每个院子。 就在之前,她看过手书,字字血泪。 冤屈怨恨记载其上,娘亲一定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写了。 她终于知道了娘亲的仇恨。 娘亲深爱的丈夫,还有刚刚出世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孩子,在她最最开心,在她为了新生命和新生活而充满幸福憧憬的时候,被秦家家主还有他的帮凶,全都夺走了。 她失去了最爱的丈夫,失去了怀胎十月的孩子,还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她还要被侮辱,被折磨,最后落入暴夫手中,连为自己的丈夫送行,为自己的孩子送行,都没有机会。 她与秦家家主,果然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只是,在那仇恨里,苏音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是帮凶的那一边,是娘亲的耻辱。 娘亲并不允许她靠近祠堂一步。她是怕她的丈夫,看到她没能为丈夫守住的清白吗? 难怪娘亲会不爱自己? 也许,娘亲不恨自己,苏音就该心满意足罢。 只是,到底心难平。 第十章 对上 苏音飞起,将手书撒向秦家各处,复又飞回了祠堂。 到得祠堂,这里已经来了一些不关键人物,但都没有进入祠堂里面。 苏音见去,祠堂门紧闭打开,卫彩手持火折子以及一块牌位,“谁若擅闯祠堂,我便放火与祠堂同归于尽。” 苏音飞回,将余下的手书往人群中一洒,无声地坐在墙顶。 对于卫彩的仇恨,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能做,不过是按着卫彩的吩咐,等候秦家家主到来时,当众击杀之。 当众人捡起手书阅览时,卫彩又道,“秦家众人听着,我是已故二老爷秦东峻的妻子刘萍,手书上所写全部属实,如有虚构,天打雷劈。今日我来秦家,只为向秦东承这狗贼报我那夫君孩子枉死之仇。挡我道者,皆为我敌,其余族人,我无意犯之,还请诸位站好位置,莫要随意插手我与秦东承这狗贼的私人恩怨。你们记住,今日祠堂闹出这事,全怪秦东承这弑亲凶手。” 人群中因此议论纷纷,但少有人开口与卫彩对峙。 如果手书上属实,那么,祠堂内的妇人便也算半个秦家族人。这族人与家主之间的恩怨,孰对孰错,事情没有明朗之前,着实没法判断。 只有少数几人,此时跳了出来。 “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家主品行世人皆知,岂容尔等凡人贱民污蔑。” “已故二夫人早已殉夫明志,你如何证明你是她?”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侵犯秦家先祖灵位,并以此威胁,便是秦家公敌……”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有证据吗?若没有,那么你就是故意败坏家主名声,扰乱秦家秩序。” 等等言论接踵而来。 卫彩冷笑出声,“无耻走狗。我记住你们了。要我拿出证据,呵呵,他秦东承一手遮天,我一介凡女如何拿得到他的证据。要说证据,我的记忆就是证据。我今日前来,无意与你们辩个是非对错曲直,我来只为取那秦东承及其帮凶的狗命。拿了那狗命,我也就有脸下去面见夫君了。” “废话少说,赶紧将你们狗贼家主唤来!” 家主自然有人去通知,但此时有几位被卫彩激到,“狂妄小人,区区一介凡女,也敢挑战上人权威。有本事你就放下牌位和火折子出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苏音这时飞入人群中,赤纱一卷,就将那挑衅之人扔到古树边的空地上,滚了几圈,“有意见朝我来!” “嘘——” 人群中惊呼出声。黑衣女子那一手,太干净利落。 被扔之人并非废物,但在苏音手底却犹如老鹰抓小鸡,毫无反抗之力,不禁令众人不敢小觑。 再加上那能助人飞行的蓝色翅膀,在场之人,再不敢轻易挑衅。 苏音此番出手只为示威,故而并没有杀掉那挑衅之人,扔下之后,又将他卷起,扔回了人群。 “冤有头,债有主,叫你们家主过来!” 很快,秦家主以及秦家的关键人物都获得了消息,当然,手书也看了。 大部分人包括长老看后,将手书扔在一旁,“还有这事?难怪当初东峻突然逝世,东承道是修炼时走火入魔,原来是他搞的鬼。” “我秦家本就子嗣不多,东承这么做,实在是无德无义,狼子野心。” “这可是他的亲弟弟呀,这事若能证实,这般无德之人,实在不堪担任我秦家家主之位。”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不信手书,站在秦家家主之列。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家家主这边。他本还思考着怎么布置,突然闻听二弟妹已经到了祠堂,并将手书传得全族都是,不禁怒从中来。 “刘萍,别怪我对你不仁!”咬牙切齿说完这句,家主吩咐道,“去叫七小姐。” 祠堂这边,家主迟迟没有出现,又有几个意气奋发的挑战苏音,都被苏音打伤退下,一时众人都议论道,“此人修为不凡,而那招数,似是专门克制我秦家剑术。对方有备而来,大家莫要再轻举妄动。” 现场陷入了僵持。 突然一位白衣女子执剑从人群中跃出,袭向苏音。 白衣女子袭来之时,苏音终于感觉到了压迫之感。 苏音不知自己具体修为,但从平原一战,以及这里与人对敌能感受到,自己的修为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故而伤敌轻而易举。 此时过来的这股压迫之感,才让苏音真正感觉到了威胁。 苏音立刻肃穆以待,蓝翅一展,刹那间退开数十步。 她的赤纱缠技,适合远攻,而不适合近战。 白衣女子显然已经观察许久,并发现了这个缺陷。当苏音退开之时,白衣女子毫不停留持剑再次跟上。 她本突袭,再者祠堂地方狭小,不适宜苏音施展蓝翅,故而几番攻防下来,苏音都是忙不迭躲避的那一方。 待到苏音终于退至古树下,白衣女子再次追击而来时,苏音伸展蓝翅一个飞跃空翻飞到白衣女子的后头。 空翻之时,苏音趁机观察了一眼突袭的敌人,这一看就令苏音仇恨之心猛涨了起来。 原来突袭的白衣女子,尽管戴着面巾,但右半脸的面具上半截,苏音再熟悉不过。 这不就是自己被那秦玉妍手下收走的面具吗? 虽已不再需要这个面具,但苏音没有忘记,秦玉妍害自己坠崖,又害自己被主子赐毒酒,这份血仇,早就该算账了。 不管这白衣女子是谁,但她戴上了面具,便和秦玉妍有关。 苏音看清白衣女子的同时,她因为空翻而落下了幕离,自己的容貌也被白衣女子看了个清楚。 半张满是银鳞的脸,原来是个炼人。 扮成白衣女子的秦玉妍做出这般判断,同时心惊不已。 秦玉妍早判断对手和自己一般,已经达到了炼气巅峰的修为。关于炼气巅峰的修为,秦玉妍心知肚明,这小众界根本没有几个可以达到。更何况像自己这般年龄的,更是不可能还有别人。 秦玉妍能达到炼气巅峰的修为,全凭贝游这位不是师傅的师傅指点教导,虽然她知道贝游并没有尽心尽力,但只这样,就轻易让她突破了很多障碍到得炼气巅峰的修为。 贝游说,在小众界,达到炼气巅峰的修为,已是顶点。 秦玉妍为此骄傲不已,她从去年开始就中断了修炼,只剩下替贝游也替自己寻找通往函谷界的宝物。 她以为与她对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上人。 没想到此时,她看到了另一个炼气巅峰的年轻女子,而且对方半脸银鳞的标志显示她还不是上人,而只是一个炼人。 炼人能修炼到这等水平? 这绝对超出了秦玉妍的预料。 不过,更超出秦玉妍估计的是,她竟然没能认出,苏音就是当初的半脸儿。 第十一章 炮灰 “这白衣女子是谁?年纪轻轻居然这么厉害!” “白衣女子一出场,来敌就连逃三次,这回,该压一压她的嚣张气焰了。” “不管是白衣女子,还是黑衣女子,两人实力应该不相上下。听黑衣女子声音,也不老。咱怎么就糊涂了,这世上怎么一连出了两个年轻的高手?” “你们估计她们的修为如何?” “不清楚,但我曾旁观过秦家顶尖高手的对决,只能说,这两位对战时的威压,比之那顶尖高手,还要胜之。”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竟就观起战来。 好似古树旁的两人,不是在生死厮杀,而是在决斗比赛。 家主找了借口晚几步才过来,才在院子外,就隔着院墙听到了这些议论之声。顿时不再进去,心里暗暗吃惊。 “什么时候,玉妍的实力竟然比自己还高了?这狼子野心的玉妍,竟然对我都隐瞒了修为。还好是借今天的机会让她展示,否则,自己的家主之位岌岌可危了。” 家主在墙外打着算盘,并不打算立刻进去。 而在家主不远处的屋顶上,贝游淡淡地看着场上的决斗,眼里有些许的失神。 这是他一直期盼而等待的时刻,他为这一天的提前到来,已经运筹帷幄准备了八年之久。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为什么,又突然感到害怕了呢? 再说古树旁,苏音认出面具之后,眼神突然变狠。娘亲的仇加上自己的仇,叠加在一起,激发了苏音的求胜欲。 她不管周围人群,猛地将蓝翅全部张开往后猛飞,坚定地退开了白衣女子的近身战。 “啊——,啊——”原本守在祠堂前面的围观人群惊叫着向两侧退散开去。 苏音没管退散的人群,赤纱猛地舞成了光影。白衣女子秦玉妍也将元剑舞成了虚幻,两相对碰在一起,两人都感觉对方的实力,不容硬碰硬,否则两败俱伤。 狭路相逢勇者胜,秦玉妍不敢冒险自伤,在造成巨大内伤之前,快速收回了攻击。而苏音则不怕,仗着有驻形妖果保身,苏音冒着受伤的危险强势逼近。 周围的人群突然嘘声顿出,他们没想到,形势突然逆转,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黑衣女子紧逼白衣女子了。 然后,苏音干净利落,不给秦玉妍反转的机会,直接一记势在必得的杀招,袭向白衣女子。 秦玉妍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如此接近,她意识到这一次真的要栽了。与自己对战的黑衣女子,虽然看不到眼神,但她明显感觉对方对自己势在必得的杀意。 眼看着秦玉妍眼底出现了死亡的恐惧,剑不得出只能受死,电光火石之间,却听得一声叫喊,“住手——” 几乎同时,披麻戴孝的妇人,张开双臂横在了赤纱的攻击之前,双眼决绝,像在老鹰爪下护着小鸡的母鸡。 “娘——?!!” 赤纱的攻击几乎就要割掉突然横亘出来的卫彩的脖子,苏音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娘亲是为什么,几乎下意识地,苏音猛地撤回攻击,并强行退后,选择了自伤保娘。 猛然的收功,将苏音自己震出了内伤,同时,退后的不平稳,迫得苏音摔倒在地,回旋回来的赤纱末端的刀刃,在苏音的身上划出数道口子,鲜血横流。 疼痛袭来,然而比疼痛更痛的,是苏音不知道为何娘亲选择保护对方牺牲自己。 看着这反转,原本神情紧张担心白衣女子被杀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呼声。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要与秦家家主及帮凶死战的二夫人,为何却从自己人刀下护起了敌人。 而且还是以命相护! 屋顶上的贝游握紧了拳头,这一幕全在他预料之内,为何却如此不忍。 秦玉妍也不明白妇人为何护着自己,但她向来目标明确,眼看着本来可以杀掉自己的人受了重伤,秦玉妍不会放弃这绝好机会。 她没管妇人如何,绕过妇人举剑就朝苏音致命击去。 直指心脏部位,一瞬毙命之技。 见此情景,屋顶的贝游心口突然停跳。头一次,行动快过思想,他一刹那做出了解救苏音的行动。 然而,事情早已经发展得超出了他的掌控。 贝游本来唾手就能救下苏音,却突然,祠堂前对战边的那棵古树,猛地抽出一条枝桠,扫向欲要解救的贝游,并发出了仿佛古老神谕一般的低沉声音,“轰——”。 不用语言,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意思大概是,“旁人不得干涉。” 那一记横扫,威力十足,又来得猝不及防,贝游没能躲开,直接又被扫回了屋顶。 就这么一来一回之间,秦玉妍的剑,入了苏音的胸口。 一瞬致命,连驻形妖果也救不了苏音了。 苏音来不及低头看看,她眼瞪着娘亲的方向,死不瞑目。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所有在场的人群,除了卫彩和贝游,全都为古树突然的行为震惊在那里,目瞪口呆。 包括一击成功的秦玉妍。 也包括感觉到强大威压而看过来的秦家家主。 这一刻,苏音的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如一粒尘埃,淹没在时间里。 但是有两个人,他们忽视不了。 卫彩几乎同一时刻尖叫出声,然而,她只能看着苏音魂魄出窍,无能为力。 另一个,贝游,看着已经殒命的苏音,心突然刺痛起来。 他终于知道有什么超出自己的期望了。 在这场神所安排的必然里,有一个注定只能殒命的炮灰,不管她多么努力,多么坚强,多么的委屈,上天依旧不会给她一丝怜悯。 不知道从什么时刻,或许是市集上看她仰望天空对未来充满向往时,或许是看到深山角落里独自哭泣的她开始,又或许,是更那之前,她饮下毒酒,又或许更之前,当贝游推衍出了她的命数,总归是在某一刻,贝游的心,软了一处。 所以,在藏宝室他才希望她放弃修炼,希望她不要成为秦玉妍的垫脚石,成为小众界通往函谷界的垫脚石。 此时此刻,突然明白了自己心意的贝游,顾不得其它,迅速地飞向了苏音。 炼气期的魂魄还未凝结成形,脆弱的七魂六魄,再加上苏音已经绝望不想求生的意志力,这魂魄离开了滋养它的躯体,被风一吹,立刻就要散去。 只要一散,苏音就终将如万万千千普普通通的逝者一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贝游不忍心看到她就这么消散,哪怕是成为厉鬼也好。 他伸手一招,就将苏音的魂魄拢在手心。 未曾考虑后果,他嘴唇微动,念起了从禁书中习来的锁魂咒。 第十二章 母女 “你——,这?你这是禁术,你不怕音儿变成厉鬼夺舍吗?” 卫彩虽然很感激,但她知道贝游所做风险太大,诧异他为何会如此。 锁魂咒,是通过与自身魂魄绑定强硬锁住鬼魂的禁术,这样做的后果是,锁魂后,再难解绑。而若鬼魂因为外在或内在因素变成了厉鬼,到时候很轻易便能对锁魂之人夺舍。 所以,这锁魂咒才被列为禁术。 贝游抱着已经渐渐成形的苏音魂魄,因着锁魂,魂魄在贝游这里也拥有了重量,不到十斤,像个初生婴儿。刚刚成形的她,还没有能量立刻苏醒。 听了卫彩的话,他淡漠扫了她一眼。 “因怨而生恶,我绝不会给机会让她变成厉鬼。” 卫彩听之一震,贝游又道,“她已为你的自私而死,从此再不亏欠你分毫。若还有良知,就不要再来打扰她。” 卫彩眼神黯了下来,“我深知,不配做她的母亲。你放心。谢谢你。” “不用谢,你没有资格。” 卫彩有些窒息,她不再看苏音的魂魄,转而看向了地上的尸体。对于苏音,她确实半点资格都没有。 她看向白衣女子,这个,也是她的女儿。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只是,她现在是谁?是谁将她养大的?为什么她要替秦家家主出头?因为发现自己的女儿还存活,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当卫彩和贝游围绕苏音对话之时,其他人则早就忘记了之前的厮杀,之前的仇恨,他们全都围在了古树旁边。 地动山摇,古树像个老爷爷一般,艰难地抽出埋在地下的根茎,气喘吁吁讲道,“等了千万年,总算等到了。日子,过得太慢了呀。老夫怀念以往呆在主人身边的日子。完成这项任务,我也就功成圆满,可以归位了。” 其余人不知道小众界及函谷界之事,因此听了面面相觑,同时惊讶万分。他们的脑海里,只盘旋着这样的念头。 古树能动。 古树能说话。 古树很厉害。 古树成精了。 等等等等。 唯有秦玉妍、秦家家主以及部分长老知道实情。 他们意识到,他们经年累月寻找的异宝,终于出现了。 秦玉妍的嘴角咧成了弯月的弧度,一种激潮澎湃的心情充斥了脑海。‘师傅说得对,我果然是那个命定之人。’ 她转头看向贝游,却见贝游双手像抱着什么一般,眼睛,也向手中看着。 秦玉妍的修为,还没能开阴眼。她看不到以魂魄形式存在的苏音。她只看到,贝游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贝游并不是吝啬笑容之人,但秦玉妍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满含喜悦富有感染力的笑。见到这笑,她突然发现,以前贝游的笑,并没有一次是真心的喜悦。 秦玉妍以为她是为自己高兴,于是笑得更欢快了,她向贝游走去,却被披麻戴孝的妇人拦在了前头。 妇人的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她的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看到她,秦玉妍眼底闪出了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以命相护?” 按理,她与黑衣女子才是一拨的。 见秦玉妍疑惑的眼神,卫彩突然爆发出来,“你是我的女儿呀!你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儿——” 沙哑而又富含感情的一声,将原本围绕在古树边的众人惊醒。 他们复又看向白衣女子和卫彩这边。 古树虽然稀奇,但他们之前看到的反转一幕,也让他们心中充满了疑问。 随着卫彩这一声呐喊,众人明了过来。 原来,这白衣女子,竟然是妇人的女儿。 卫彩的呐喊,也唤醒了迷迷糊糊的苏音。 苏音猛地睁眼,震惊地看向卫彩和白衣女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白衣女子才是娘亲真心期待并疼爱的女儿,所以娘亲才毫不犹豫舍弃了自己。 下一刻,苏音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没死? 随即,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脑海,“醒了?” 并不像是人语声,苏音抬头看去,差点把自己吓一跳。 她发现自己被贝游抱在怀里,这简直不可思议。她赶紧从他怀里出来,站在旁边,却发现自己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刮跑。 贝游握住她的手,知道她满心疑惑,立刻解释,“虽然很遗憾,但你已经死了。” 死了? 苏音下意识看向地面,真就看到了自己的肉身,就这么瘫在地上,没有人去关怀一分。 贝游用巴掌将苏音的脸掰过来,“别看!” 这陌生的温柔,让苏音心里产生异样,又非常的诧异。 她看向贝游,说了一句,“这到底怎么回事?”却发现嘴巴动了,却没有声音。 贝游见此,一并解释出来。 “你死后,我收了你的魂魄。所以,你现在不是人,是鬼。以你现在的能力,还碰触不了实物,我能碰触是因为我将你收了。鬼不能说人话,只能用意念。你现在的修为,没法传递意念,故而不能向其他人说话。只能同我用意识交流。另外,也只有开光期修为的修士开了阴眼才能看到你……而且今后,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十尺。” 贝游一通详细解释,苏音明白了现状。 她终于还是死了。 来不及询问贝游为何收了自己,苏音看向娘亲和白衣女子。还好她还有机会弄清,自己究竟为谁而死,又为何而死,不至于死不瞑目。 白衣女子显然对于卫彩突然的话震惊到了。她看着卫彩,眼里满是不信,嘴上却非常和缓,“大妈,您别乱说,我有父有母,哪儿又能冒出一个来?” 一听声音,白衣女子的身份就都知道了。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秦七小姐秦玉妍。 又惊奇,没想到秦七小姐还隐瞒了实力,她的实力,怕是比秦家最厉害之人还要高啊。难怪她要蒙面出现,是怕太过出众,伤了别人的自尊心吧。果然是谦和高尚之人。 苏音知道是秦玉妍后,也不知是叹气,还是不甘,“我居然在她手里,死了三次。” 手被握紧,苏音看去,贝游看进她的眼里道,“你若想,随时可以讨回来。” “暂时不用。生前事,生前了,我不怨了。” 已经死了,恩怨情仇苏音竟也想的很开。 不过,贝游的眼神令苏音非常的不自在,她闪躲地移开了眼睛。 她无法立刻接受一个原本不熟的人,突然变得好似自己人一般。但又很希望,有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自己人的人站在身边。 这短短的一辈子,会为她着想的,只有何骏和兔尾了,然而那两个,也是无根之人,自身难保。 突然想起那两人,一年多不见,不知如何了。 贝游听她这么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苏音的头。这令苏音更加不自在地随风晃了晃。 第十三章 提亲 苏音思绪散漫,那边卫彩举起了秦东峻牌位对秦玉妍说,“音儿,这是你亲生父亲,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替你取好了名字,秦舒音,音儿啊,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娘。” 苏音再叹,原来连名字都只是秦玉妍的替代。自己的存在,真是一个错误。 “您我素不相识,您用什么证明您是我娘?您能说出我身上的胎记?” “我不知道,你一出生就被大夫人抱走了,我一眼都没有见过,连是儿是女都不知道。但我见到你就知道了,你就是我的孩子!” “大妈,别说笑了。”秦玉妍变得不耐烦,心里觉着,因为自己的名气,是猫是狗都来乱认。 她没搭理卫彩,转而又看向贝游。 贝游却没看她,偏头对身侧的苏音道,“想不想知道,为何她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苏音确实也有疑惑。 贝游不待她问,解释道,“卫彩,又或者刘萍,两人都是死人。卫彩是魂,来自函谷界。刘萍是死人,卫彩占据了她的身体,却不能魂身融合,只得以勉强存活,所以依旧是个死人。死人原本不能生儿育女,她却接连生了……。她生出来的孩子,身上粘着她的死人之气,开了阴眼便能看出来。” 苏音明白了。 难怪娘亲一介凡人,能够知晓函谷界的事情。难怪她当初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是她女儿,今天又一眼认出了另一个孩子。 她与秦玉妍,姐妹之间差距如此之大,“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 再看卫彩,一个女儿杀死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她竟对自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苏音三叹,“命已还,这次坚决应该放下了。” 除了卫彩和秦玉妍这边,另外一边,秦家家主对着古树激动不已,早已忘记自己对秦玉妍的设计,将秦玉妍还有其他人都忘去了脑后。 他满脸得意地向古树宣话,“我是秦家家主!” 他眼含睥睨,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你既然是我秦家出现,那便是秦家的宝物,秦家宝物,都归我这个家主管辖。’ 古树也是人精,一眼看懂了,冷哼一声没和他一般计较。 它看了半天热闹,最后瞥向秦玉妍,“看来你们还有事情要料理清楚,老夫先醒会儿盹,这块肥肉,老夫收了。” 它口中的肥肉,指的竟然是苏音的肉身。 当它伸展枝桠缠上苏音肉身时,苏音大吃一惊。虽然已经和肉身没有联系,但死后的自己沦为食物,这让苏音觉得寒心。 贝游比苏音反应快,他一步踏去将肉身抱住,拦在古树前头,“抱歉,这具肉身,您不能动。” “又是你这小子,你为何三番两次要坏事。你不知道,如果没有这肉身能量,老夫也不能送你们进入函谷界。” 秦玉妍对贝游的举动异常吃惊,又听得古树的话,她道,“师——,贝游,你这是作何?” 贝游没理秦玉妍,“这里的肥肉多的是,您并不差这一块。”他有意无意扫了秦玉妍一眼,一手抱着苏音肉身,一手拉着苏音魂魄就要走。 秦玉妍喊道,“站住,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将她带走?她是你什么人?” 古树也插口,“反正都是死物了,给老夫进食有何不可?”同时它不由分说甩出一根枝丫去阻拦贝游。 这一回贝游却有了防备,只见枝丫还没碰着贝游,突从贝游身上冒出一个淡蓝色的水泡,将贝游和苏音肉身包裹,同时把枝丫毫无压力地阻挡在外。 古树惊讶,“泡泡珠被你得了?” 古树口中的泡泡珠,也即蓝色水泡表面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笑脸,发出了孩童一般稚嫩的声音,“洞洞树,我已有了新主人,不准欺负。” 贝游嘴角勾起一丝笑,淡定地抱着苏音肉体一步步离开。 秦玉妍见贝游不理会自己,有些气急,又或者气闷。 她的侍卫香兰见状喊道,“贝游,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贝游还是没有理会,径直走了出去。 他们还想要拦,卫彩突然发声,“别忘了今天是我要来报仇!” 大部分注意力即刻被转移了去。 离开了秦家,被贝游拉着的苏音虽然万分感激,却满脑子不解,她轻问了一声,“你这是?” “肉身已无用,你希望给它一个怎样的葬礼?” 苏音听了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哀,最后道,“火化吧,然后洒在河里,不用立碑,也不用葬礼。会参加我葬礼的不会有几个,而且他们以为我早就死了,就不要再伤一次他们的心了。” “好,随你!” 当肉身随着火化成灰,苏音不禁感慨,“没想到最后是你给我送终!” “瞎话,我只是帮你火化肉身。你这不是还活着,何来送终?” “都成了鬼,难道不是死了?” “在修仙的世界,除非魂飞魄散,否则不是最终的死亡。放心,我会尽全力为你找到更合适的肉身。” 苏音大惊所望,“真的?难道我不用被黑白无常勾走?” 她还以为自己很快要下地狱了。 贝游失笑,“傻丫头,黑白无常只负责勾厉鬼,世间逝者千千万,要都勾去,地狱里岂不是鬼魂泛滥。逝者并不能都成鬼魂,也并不能都成厉鬼。有我在,放心,你不会被捉的。” “所以,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以另一种形态活着!” 苏音笑起来,“那我这也算是打不死的小强了。” 贝游不由自主又摸了一下她的头。 苏音讷讷躲开,“我还有许多问题,为什么我是被你收了?为什么不能离开你十尺范围?” “这个嘛,我出手比较快。”贝游打了哈哈并未告知具体实情。 “那你收了要做啥?” 本来收集骨灰的贝游突然转身看进苏音眼里。 当时救苏音,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贝游早就冷静下来。 不过,越冷静,他也越清楚的认识到,如果没有当时的冲动,他才会真正种下魔障。 “收你做妻子,你可愿意?”贝游突然眼眸深邃,放低了声音,音色磁哑深沉,一反往常的轻快,让人觉得,这句话有如千金之重。 “哈?开玩笑的吧。”但苏音基本还是不信,也不敢信。在她印象里,贝游不是个真诚之人,许是逗她。 “我是认真的!”贝游的眼神却并没有玩笑之意。 “那——,不会吧?也太突然了。”苏音开始半信半疑。 “不急,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 苏音愣了愣,发现再不能以玩笑对待了。 苏音是认真的人,一阵沉默,她道,“所以,你这是向我提亲?” “非正式的!” “只是,我又没甚好,还变成鬼了,你图什么?” “图你!” 贝游说得太直白,苏音轰地闹了个脸红。 这还是苏音头一次被人追求,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苏音大睁着眼睛,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贝游摸摸她的头,“不用纠结,我会等你。”随即转移了话题,“赤纱、蓝翅还有你的元剑法器,你都用不上了,我给你收着。” “嗯,还有鬼脸面具。” “这个,你有什么用处?” “不知道,就是想留着。我第一次在市集上买给自己的,留作纪念。” 第十四章 过渡一下 洒完骨灰,苏音和贝游返回秦家。不管是去函谷界,还是了解之后的事发展得怎样了,两人都准备回去。 沿途苏音一直想着事情,贝游将泡泡珠放了出来,“你的女主人,打招呼!” 泡泡珠围着苏音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苏音道了声,“你好!”又觉得仿佛答应了贝游似的,怎么想都不对。 泡泡珠见苏音嘴巴动了,冒出许多蓝色的泡泡,发出稚嫩的欢快的声音,“你好,你好,我叫泡泡珠,姐姐真漂亮。” 苏音听完很开心,“是吗?谢谢泡泡珠。对了,我都死了,脸上的银鳞还在不在?” 贝游摇头,“没了。” 苏音不禁抚上自己摸不着的脸,“这算不算一件喜事?” “值得庆祝。珠子,跳个舞。” “好呀好呀。姐姐唱首歌好不好?” 苏音被泡泡珠缠着唱了一曲。 泡泡珠化成了无数个,卷着树叶儿围着苏音和贝游,随歌起舞。阳光洒在泡泡珠上,晶莹透亮,让苏音有种置身梦幻的感觉。 眼前的舞蹈却有些熟悉,苏音奇怪地看向贝游。 贝游勾唇,“这就是俞明湖那只,喜欢跳舞,防御力极强。” 苏音大吃一惊,“他们都以为是秦玉妍得了,原来真是?”随即又觉得不对,“不对,是你得了?你是炼人吗?为什么又从函谷界来?又成了秦玉妍的手下?” “具体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我是函谷界来,但我不是她的手下,也不是炼人。泡泡珠是我得,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想到秦玉妍,苏音也不大想多说,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不知不觉,苏音落后一步走到了贝游侧后面。 她第一次看贝游的背影,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身量修长,身板儿挺拔,尽管穿着普通的灰色大衣,却隐隐约约中透出了雍容华贵之态。 苏音心里突然有种感觉,贝游就算在函谷界,也不是普通身份。 那么,现在的她,真的能配得上他吗? 其实,不是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不管以前如何,突然向自己表白的贝游,的确有让苏音心动。 只是,她再次一无所有,甚至连肉身都没有,她用什么呆在他身边。就算他不介意,她又能呆得心安理得吗? 苏音觉得,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而不是别人给予。 她现在根本没打算考虑自己是不是愿意接受贝游,她要考虑的是,以后自己的出路。 不管选择贝游,或者不是,她都希望自己与另一半,是能够比肩而立的。 以前的苏音,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的苏音,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自己的渴望。 以前,她被这样那样的人驱使着前进,现在,她想要变强,想要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不管是娘亲,还是聂云锦,还是贝游,还是其他,她都不想再被任何人左右了。 按贝游的说法,通往函谷界的宝物已经找到。既然能够去到函谷界,那个修仙的世界,苏音相信,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 此时的秦家闹开了花。 先是二夫人卫彩的事。卫彩提出自己报仇没有结束之后,将注意力拽了过来。从言语中发现白衣女子就是秦玉妍。 她一听秦玉妍成了家主的女儿,顿时怒火冲脑,指出了一个事实。 “秦家主根本不能生育,若不然,他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生的,不信可以让他们用滴血认亲来验证。” 秦家主的算盘,原本是想着秦玉妍将卫彩杀个半死,然后在她卫彩临死前告诉她,秦玉妍是她的女儿,让她死不瞑目。 但秦家主怎么也没想到,卫彩竟然一眼能够认出自己一面也不曾见过的女儿,同时还那么笃定。 于是,事情出乎了秦家主的设计之外。 事到如今,秦家主只得强说卫彩胡编,并打算先杀了卫彩。 谁曾想,这时候,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秦家长老出面了。 他们一方面是认出了二夫人卫彩,但更主要的是,古树既然找到,就可以叫醒先祖,秦家就不是家主独大了,而且还有一个修为明显已经盖过家主的秦玉妍。 如果秦玉妍不是家主亲生,那他们还怕什么。 境况完全改变,所以他们往先或有被家主威胁的,或有被家主迫害的,此时都借机出来替卫彩说话。 另外,秦玉妍见卫彩说的笃定,也有些产生了怀疑。 虽然她看不上卫彩,但她本来对自己的父亲就非常有意见。现如今,如果,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对她自己将更有好处。 于是,她也主张弄清事实真相。 当然,算盘如此,秦玉妍对外人表现出来的,却是看重生恩的意思。 有人则直接去将先祖冻结自己的冰层化掉,将秦家先祖唤了过来。 秦家传了几代,秦家先祖对陌生的后代——秦家主并不亲近,闻听秦玉妍是那个古树认可的人,此事又与秦玉妍息息相关,便替秦玉妍做主。 到了这里,秦家主避无可避,被查出,秦玉妍确实不是秦家主的女儿,而是二夫人的。 秦家主出事,树倒猢狲散,原先依靠着家主与其同谋的,纷纷落井下石地提供其他证据,证明秦家主和其夫人确实为了权利谋害族人。 秦家先祖当场发怒,解决了秦家主的性命。 苏音和贝游回来,刚好就见到解决秦家主的这一幕。 苏音心惊于秦家先祖的狠辣,毕竟是自己的后代呀。 贝游见状,用意识告诉苏音,“在函谷界,生死十分平常,如秦家先祖这般不讲丝毫情意的,大有人在。所以,你要学会识人。” 苏音因此对函谷界有了另一方面的认识。她还记得娘亲说过,在那边,生命威胁很大。 秦家主一解决,卫彩的仇已报,她的事情就不再是事情了。因为确定了她是秦玉妍的母亲,秦家人对卫彩也尊重起来。 秦玉妍本来还想表达一番对生母的感情,对家主养恩和父仇的矛盾之情,结果发现先祖下手狠辣,顿时就打消了这个打算。 她看向先祖,心中不由得叫了一声痛快。 先祖解决了这事,立刻迫不及待地讲起洞洞树的事情。相比起家主对洞洞树的刚愎自用态度,先祖对洞洞树异常的尊敬。 他施了一个大礼,道,“晚辈乃函谷界秦凉生。” 洞洞树不耐烦踱了几步,地板都被弄得震了几震。 “不用客套,老夫完成任务就走了。那小姑娘的肉身已无,老夫无力穿透小众界和函谷界的屏障,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没决定前,莫要来烦扰老夫的睡眠。” 讲完,洞洞树退回坑里继续睡觉去了。 先祖一脸的不懂,看向自己的子孙后代。 秦玉妍一眼扫到,贝游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秦家。 出于私心,她抢先道,“它的意思是,若要穿透函谷界,需要相当于炼气巅峰的能量。” 第十五章 死后的出名 先祖看向地上的秦家前家主,“要这些能量,需要十个他。” 苏音听得这话大感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自己当时的修为,有十个秦家家主那么厉害了。 真如娘亲所说,炼人也可以比上人厉害。这一点,让苏音对自己的信心更多了些。 很多人和苏音同样吃惊,人群中爆发出了议论声。 “黑衣女子幕离掉下来时,我看到了,她就是半脸儿,号称十两魔鬼的那个。” “真的吗?” “真的,我也看到了,确实是半脸儿,千真万确。” “这才一年多,她就有炼气巅峰的实力了?” “太不可思议了。也就是说,她这个炼人,在短短一年半里,就超过了家主十倍,和秦家天才不相上下。” “天啊,不是说炼人修炼不了很高的修为吗?” “如果我们这些炼人也可以很强,为什么我们还要以他们上人为尊?”后面的话,说的极为小声模糊,若不是苏音离开贝游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混在人群里,还真听不到。 议论就这么在炼人之间传了开去,连一些天赋一般的秦家上人,也因此惊叹不已。 此前半脸儿的死,微不足道,所以没有传开来,秦家的人基本不知道。香芝却是知道的。她没见过苏音另半边脸,但她当时确实感觉像半脸儿。 她不禁又想起了苏音坠崖却死而复生的事,所以,聂五少爷赐她毒酒会不会又死而复生呢?想着想着,仿佛有一股阴风吹在她的脖颈里,令她毛骨悚然。 她有些后怕地挨去香兰的身边,悄声道,“兰姐,据说之前的黑衣女子,是半脸儿。” 香兰吃惊,“半脸儿?怎么会,她不是死了?” 香芝颤抖了一下,“都说是的。我看着也像。兰姐,你说,她死了一次又一次,难道她本来就不是人?这一次,她会不会又跑回来?” 若是再跑回来,她的实力显然比小姐的还高,会不会找她们抱仇? 香兰还是不信,她溜去人群中问了问,发现大家都很肯定。为了求证,她又去向卫彩探听,“二夫人,奴婢小姐身边的侍女香兰。之前产生了误会,导致小姐与二夫人母女相对产生冲突,好在二夫人无事,只是不知那无辜殒命的姑娘是?” 卫彩是明白人,她在人群中也听了一些话,但她不知道苏音之前也是因为秦玉妍而死。 她道,“确实是半脸儿没错。”眼光扫了一眼贝游的方向,卫彩没说,苏音是她的另一个女儿。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如此说了。 香兰听了肯定的回答,脚底冒出了阴风。她看向和先祖商量事情的小姐,心里打起了鼓。 如香芝般,她也害怕苏音会回来报复。到时候,秦七小姐别说保护不了,就算能保护,也不会护她们这些侍女的。 也许是为了讨好卫彩,也许是太过害怕,香兰一冲动,跟卫彩道,“二夫人,这半脸儿,扮作小姐替身坠崖死过一次,因小姐而被聂五少爷赐毒酒死过一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了,她总是阴魂不散,会不会又回来向小姐报仇呀?” 卫彩听了心脏倏地缩紧,问出具体事情,这才知道,苏音死在秦玉妍手里三次。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为这次无意害苏音殒命自责愧疚外,那么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苏音的生母,而是欠了她一世罪孽的仇人。 ‘这一次,她真是被自己害死了!’想到这,卫彩黯然离开这里,去了祠堂。 不管苏音死后又涨了一次名气,那边秦玉妍同秦家先祖已经商量好了事情。 两人认为,既然是秦家后代找到了洞洞树,那么秦家不用再出力,剩下的交给另外三大家好了。 洞洞树已秘密传过话给秦玉妍,他只能护送三人,其余的人,要各凭本事。它打开的屏障通道,也不是谁都有能耐通过的。 等家主和秦玉妍秘密商议好,便散了场,并由秦玉妍安排,分派了三方人马通向其它三大家族。 虽然,不用秦玉妍安排,这件事已经以烽火传讯般的方式很快传到了另外三大家族,三大家族的主要人物,放弃了自己的守地,正往这边赶来。 再说秦玉妍志得意满地安排完事情,却听香兰说起,比自己还厉害的黑衣女子是半脸儿,她脸上的吃惊,绝对不比香兰香芝少。 她想起贝游抱走她肉身的画面,想到自己一身修为基本都是贝游指点,不由怀疑,苏音也是靠贝游指点才能死死生生,并且获得了比自己更高的修为。 不知为何,这件事情令她觉得非常不痛快,非常碍眼。那个半脸儿,从一开始传出比她还要美上一倍的传言开始,就仿佛处处成了她的绊脚石。 听香兰说怕她再次回来,秦玉妍心底觉得,似乎是贝游偏向了她。不由恼道,“怕什么,以她的智商情商,她一次也逃不出我的把控。” 说完,秦玉妍觉得自己在下人面前得意忘形失了态,看向香兰的眼里,闪过杀意,香兰低着头,没有察觉。 另一边,贝游带着苏音四处散心。 “我叫你音音,可好?” 苏音听着,不自觉颤了颤,“这个,太——,亲切了吧。” “不,我觉得刚刚好。” “可是……” “或者,叫音儿?” “不,更不好。” “傻丫头?” “别,我不傻。” “小丫头?” “我不小了。” “呵呵,那半脸儿?” “算了吧,我不喜欢。” “想来想去,还是叫音音,刚刚好。” “你可以叫我苏音!” “太生疏了,不喜。” “那,好吧,音音就音音,以后我叫苏音音得了。” “要离开小众界了,音音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贝游突然转了话题,苏音虽然听着音音的说法别扭,却也无可奈何。说起未了的心愿,苏音仔细想了想,道,“我还不知道何骏和兔尾怎样了?” “还有呢?” “还有……”苏音想到了以前喜欢的聂云锦,一年半过去,已经很少想起他了。“没了。” 已是无关的人,苏音觉得并没有什么与他相关的心愿未了。 贝游看到苏音神情变了几变,眼神微眯,猜出了大概。他故意又问,“真没其他心愿了?” 苏音摇头,“没了!” “噢。我倒是有一个。” “什么心愿?” “有一个人,我一定会让他进入函谷界。” “谁?” “小人物一个,音音不必认识。” 第十六章 久违了,愤怒 贝游带着苏音去了一趟聂家,打听到何骏和兔尾早就离开聂云锦,成了聂家寻宝阁的成员。现在应就在东秦境内,或许已经赶到秦家了。 听到这些,苏音心里非常感激两人。他们是为自己放弃了好前程而选择了苦累的工作。 又回到秦家,辗转已经半个月过去,此时,三大家族主要人物包括三位先祖,都到了秦家,开始了讨价还价的事情。 洞洞树只能护送三人安全,其他人会有危险。秦家秦玉妍和秦家先祖秦凉生肯定是在三人之列的,那么三大家族的先祖,便只有一个能中选了。 他们还记得当初掉入小众界的九死一生,能够不被空间屏障里的乱流绞碎,只是他们的侥幸。若非必要,谁也不敢冒险。 一个名额,却有无数人想要。 于是,秦玉妍计划着敲诈一笔。 首先,十个秦家家主那样的能量,算上已逝的秦家家主,还要九个。秦家主那样的修为,小众界不是轻易能有,而且就算有,他们谁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所以,这个只怕要牺牲掉整个家族的炼人,再加上部分地位不高的上人。 其次,秦玉妍盯上了各家的宝贝,还要看谁给的宝贝比较中意。现在知道了,这些宝贝,其实是当时先祖掉落时,与他们一起,从函谷界掉落来的。 讨价来讨价去,最后是西聂先祖中选。毕竟是第二大家族,底蕴比较深厚。再加上因为聂云锦,两家交情相对较深。 不过这事情,聂家先祖美了,其他聂家的知情人全都哭了。 想想看,要牺牲整个聂家的炼人,并几位上人,还有几乎聂家的全部宝贝。 而付出这样的代价,只能护送聂家先祖一个人过境。聂家的其他人,要么冒险,要么留在小众界。 当聂家先祖走了,留在小众界的没有底蕴的聂氏,与南宫北郑,还有什么可比性? 这笔交易,除了聂家先祖,对于聂家的所有人,无疑都是输家。 结果太残酷,于是本来只是上面封锁商谈出来的结果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已经在秦家的、听到消息的聂家炼人此时闹了很大。 谁也不想牺牲自己。 既然已经知道了上面的决定,他们没法硬来对抗上人,但打不起还不能躲吗? 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溜走的准备。 然而,秦玉妍手段比较快。在西聂中选之后,秦玉妍立刻以秦家代理家主的权利命令把守秦家,封锁消息,不准一人离开,违者格杀勿论。 甚至当场杀鸡儆猴诛杀了几个炼人。 秦玉妍这一举,让一直认为秦玉妍温婉谦和的人认识了她的另一面,狠厉无情。 有人开始怀疑,秦玉妍以前的那些人情味,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现在怀疑也晚了,秦玉妍掌握了该有的权势和地位,她已不怕。 苏音同贝游回到聂家,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如果是这样,那何骏和兔尾岂不是也在其列?” 苏音第一个想到了他们两人,随后又对贝游道,“不对,如果只能护送三人,秦玉妍一个,秦家先祖一个,聂家先祖一个,这就有三个了,那,你怎么办?” 贝游敲了敲苏音的脑袋,“我都不急,音音何急?” 贝游一副优哉游哉淡定自若的模样,让苏音放下心来。 苏音点点头,想起何骏和兔尾,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具肉身就给洞洞树好了。反正我不疼不痒的。现在要害得何骏和兔尾,就算救了他两,也还有许多无辜的炼人,我于心不忍。” 贝游听得这话,默了一晌。 他看着苏音焦急的模样,脸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看进苏音眸子里,非常严肃地唤了一声,“音音!” 苏音察觉到不同,呆愣地看向贝游,不知怎么了。 贝游就这么沉默地盯着,让苏音费解了一小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贝游看苏音表情变化,恰等她纠结的时候说道,“音音,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确实很伟大,但是,你不会觉得一丝儿不甘?” 苏音愣着没说话,贝游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苏音脑海里转过不少以往的画面,眼里一涩,回道,“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儿不甘?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我再问你,你就心甘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沦为它物嘴里的食物,又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成为秦玉妍,秦凉生,还有聂家先祖去往函谷界的垫脚石?” “当然不,我当然没有心甘情愿,我不甘心。” “我还要问你,何骏和兔尾等被他人擅自安排了牺牲的命运,只为一人的前程,你觉得这是应当?” “不,我觉得这不应当,绝对不应当,凭什么?凭什么!” “是。凭什么!” 贝游语气更重地重复了苏音的一番话,让苏音愣了愣。贝游紧接着继续,“你既然知道这不应当。那凭什么你要为不应当的事情牺牲自己?这个时候,你更该愤怒,而不是后悔,而不是委曲求全。” 苏音知道贝游的意思了。 也许是阶级地位以及出身带来的自卑,也许是被教化了,也许是一直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导致苏音该愤怒时不再愤怒,该反抗时不敢反抗,而是习惯性地思考,怎样才能保全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哪怕委屈一点,向现实屈服,以保住性命,保住大局。 就像聂云锦赐死她的时候,她该愤怒的,她却没有,只有苦涩,并为自己还有能够活命的机会感到心安。 就像当她知道自己是娘亲的耻辱时,她并非没有觉得自己无辜,她该反抗的,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觉得伤心彻骨,只想早些了结一切远离。 这种种遭遇,种种的小人物姿态,像温水煮青蛙一般,使得苏音忘记了什么事愤怒,忘记了,除了认命,她还有反抗这一条路。 哪怕,反抗的后头是粉身碎骨,但至少活得更潇洒自在。 苏音想明白了,但还是做不到。 “你说的很对。最初的我,也是敢愤怒的,敢反抗的,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我愤怒了,我反抗了,那么,早在断坟厂,我就已经死了。我活不到现在。即便是活到现在,我不愿看到何骏和兔尾被牺牲掉,我也想与聂家先祖对抗,可是,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我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愤怒有用吗?” 话到最后,苏音感觉到自己的无可奈何,对于出身阶级见识能力等等等等的无可奈何,对于命运的无可奈何。 贝游当然知道苏音的无可奈何,他这么一举,并不是要责备苏音,他是要让苏音记起她内心深处的愤怒,让苏音萌生出反抗的意志。 听苏音说出这番挣扎的话,贝游伸手将她低着的头缓缓扶起,轻柔道,“音音,你忘了,现在的你,已不再无能为力。” 说这话的时候,贝游是温柔笑着的,嘴角微勾,自信从容。 苏音第一次从另一个人那里获得安定的感觉。苏音明白,贝游所指的,是他自己。但是,她真的能够把另外一个人,当成自己的能力吗?靠不靠得住,能依靠多久? 贝游仿佛懂得苏音的想法,不待苏音说出什么话来,又道,“音音若不敢依靠,说明我还未能取信音音,这真是一件伤心的事。” 大男人一个,却朝苏音憋屈了嘴巴,似乎真是伤心可怜的模样。 “我——”苏音也不知该反驳还是该安慰,说了个我,又说不出什么来。 “好吧,在音音信任我之前,我委屈一点,音音大可利用我好了。利用我表达音音的愤怒,利用我救音音的朋友,利用我使音音变得更强,利用我获得音音想要的,都可以。” 第十七章 假善良 许是贝游一个大男人故意装出很委屈的模样,略略有些滑稽之意,苏音噗呲一下笑出来。 一笑出来,之前的不甘、委屈、无可奈何等等就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苏音道,“贝游,谢谢你。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以利用你。我已经想清楚,在我没有变强之前,确实需要借助你或者别人的力量。你愿不愿意帮我?” “甘之如饴!”贝游恢复了悠然自若的笑,“这一次,音音看着即可,算我送给音音的第一份礼物。” …… 聂家先祖行事迅速,很快就命令已在聂家的炼人聚集到一处,先处理这部分人,其余的回西聂再执行。 不过,炼人们这一次并没有照办。秦家很大,大部分都躲了起来。 秦玉妍期盼着早些进到函谷界,听了很是气怒,“不过是炼人,早来晚来,都是一个死,还能斗得过我们上人。主动请死,或许看在衷心的份上,对你们凡间的家人照顾一下。不主动,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来人,搜遍全族,将那些聂家的炼人都给我清出来,一个也别放过!” 在秦玉妍看来,炼人真的就比她们低一等。原先炼人们也是这么觉得,但现在,因为有半脸儿的一战,炼人们已经改观。 包括秦家的。 也许是同仇敌忾,也许是同病相怜,这一次,秦家炼人对秦玉妍的举动非常不积极。 最后还是秦玉妍主动出马带着上人将人搜了过来。 秦家大广场上,秦玉妍越俎代庖,主动教训起了聂家的炼人。 苏音跟着贝游来到大广场,正听秦玉妍高声宣扬她所谓阶级之观。 “你们凡世有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叫死忠。更何况,我们上人,地位高于你们的君,而你们炼人,地位远低于臣民。我们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这是规矩。谁要是反抗,那么,当场凌迟!” 虽然反抗的心思已经萌芽,但在场的人大都不敢对着干。 却有一个人大声嚷了出来,“奶奶的,反正要死,我豁出去了。秦玉妍,老娘早就想骂你了,你个卑鄙无耻谎话连天妒忌自私的小人,你三番两次陷害我们半脸儿,就是嫉妒她比你长得更漂亮。你怕她抢了你的名气,抢了你的聂云锦。我呸,你们两个都是一路货色,披着羊皮的狼,都不是好东西。” 骂人的,正是苏音的朋友兔尾。兔尾本质上就是泼辣爽快的性子,骂起人来顺溜得很。 苏音听了虽然爽快,但为她捏了一把汗。她看着贝游,“请你一定要救下她来。她这是真不要命了。其他人都无所谓,我只请你一定救下何骏和兔尾。” 贝游点头,“当然!”却仍旧不急。 那边聂云锦也在场,脸色变得煞白。 这几日来,事情急骤转变,秦玉妍一飞冲天,再也不理会他这个昔日故交。 聂家先祖要放弃聂家后代,聂云锦在聂家的地位,乃至整个小众界的地位,一瞬间变得渺小无比。 今日再听得这话,更是将他往日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之一旦。他不像秦玉妍,对于名声,他看得很重。再者,当初毒死自己的侍卫半脸儿,也是舍轻取重,偏向了秦玉妍而已,本质上,他并不是苛待下属之人。 没想到如今,鸡飞蛋打,令他名声扫地了。 秦玉妍并不认识兔尾,当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我拉出来,凌迟伺候。” 何骏就在兔尾身边,他没能拉住兔尾,见她祸已闯,再者反正逃不掉死亡的命运,干脆也不忍耐了。 他脚一动挡在兔尾前面,“顺从也是死,反抗也是死,横竖一死,兄弟姐妹们,我们不如站起来,杀他们一个两个,也算值了。有胆的跟上。” 随即,提剑便刺向了附近修为较低的上人。兔尾见了,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出动。 往前上人欺负侮辱炼人的事,他们见多了,见惯了,阶级的仇恨,一瞬间爆发出来,立刻不可收拾。 许多人应声而起,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秦玉妍没预料到会这样,慌乱中只顾气喊,‘反了,反了!’,而没能立刻决断。 贝游见时机成熟,对苏音笑道了一句,“你的两个朋友还不赖,值得栽培。”说完,他拉着苏音的手飞到了人群中间。 “大家稍安勿躁!” 这一声,明明很平静的语调,却像高音喇叭一般,传遍了整个大广场。其中含着无形的威压,庄严肃穆,不容抗拒。 广场上原本愤怒的人,一时间平静了许多,纷纷停止了攻击。 贝游从人群中间一步一个脚印般从容而又威严地走向秦玉妍的方向。 秦玉妍见着贝游一出现就解决了慌乱的局面,不由喜从心来。 她以为,贝游是来助她,忙起身迎上贝游,小声唤了一声,“师傅。” 贝游嘴角含笑,却径直从她身边目不旁视地走过,在高位站定转身。 站定之后,贝游用意识对苏音道,“跟班不在,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着实不方便。” 苏音心道一声,‘真懒。’但没说出来。 贝游又道,“音音有意见,提出来,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苏音佯装轻咳两声,瞥了瞥广场上的人,示意‘别忘了正事’。 原来,广场上的人,都盯着贝游呢。 贝游飞的那一手,自然压住了这些没见过人能飞的。 更何况,里边的一些人知道,贝游是个炼人。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谁的心里都在想,这又有一个炼人修为超过上人的,这回他们有主心骨了。 而且,贝游就这么一走一站,再有无声地扫视全场,风度着实非凡,无声的上位者的威严震慑住了所有人,这比秦玉妍的言语恐吓强多了。 然而,秦玉妍的一举,让下边人困惑了。 只见秦玉妍满脸的得意之色,缓缓走到贝游身边站立,好似贝游是他自己人一般。 贝游在开口前,还含笑冲秦玉妍点点头,仿佛礼让似的,这令苏音费解,却令秦玉妍喜笑颜开。 第十八章 真虚伪 下边人看到,立刻有人喊了出来,“贝游,别忘了,你可是和我们一般的炼人,别站错队了呀!” 贝游于是道,“各位,我是给大家带好消息来的。”笑嘻嘻的语气,有些不着调。 但他的内容,无疑给下边人带来了希望,“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能让我们免于一死吗?” “不,不,不,我不会让你们免于一死!”贝游摇着手指头。 下边人心里一个咯噔,失望了。他们觉得贝游表达的意思,是不会站在炼人那一队。 “怎么,难道你的所谓好消息,是让我们死的痛快点,舒服点?”有人出言反讽。 贝游没回答谁的话,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慢悠悠说着。“但是,我选择与谁做交易,谁就能不死。” “不但不会死,我还能带去函谷界。别问我函谷界是什么,不知道的,这交易就免了。” 原本已经视死如归的人,突然仿佛看到了希望。 “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 附近其他的上人也都瞪大了眼睛,“什么交易?” 连旁边的秦玉妍也大吃一惊,“什么交易?” 他们关心的是进入函谷界的事。 贝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站着说话太累,你们,五个一组进来,没有名额限制。” 说完,贝游转头笑对秦玉妍道,“七小姐,烦你在外边打个下手。” 然后不待回应,径直走进广场边的凉亭里石桌边坐下。 尽管大家一头雾水,但贝游的话,愣是让他们信服。或者跟信服无关,纯粹是抱着希望。 秦玉妍意外听话地站在凉亭外组织秩序,在炼人看来,前面的石亭,仿佛又变成了一个陷阱。 苏音不解地问贝游,“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她那么听话?” 贝游一边从身上拿出一本厚厚的绿皮册子,一边道,“她那一声修为,是我教的。” 苏音一窒,“你——” “音音别吃味,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来这里八年,不想再等几个八年,故而提前将她的修为提起来罢了。” “谁吃味了?”苏音撇过脸去,又转回来,“你让她守在那里,外边的人敢进来吗?如果是我,我一定觉得你和她一拨的。” “那如果是音音,音音会进来吗?” 苏音想了想,“当然要进,这里有唯一可能存活的机会。就算是假的,也要来试试。” 贝游笑了笑,“所以,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要之无用。” “你要他们做什么?” 贝游眨眨眼,“暂时保密!” 苏音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贝游将绿皮册子翻开,里边是空白的纸页。 外边放进来五个人。都是聂家炼人,苏音眼熟,但不认识。 贝游指了指空白纸页,简单说道,“你们的机会,就在这里!写上你们愿意臣服的血书,按上你们的手印,我保你们活着进入函谷界。” 苏音明了,原来贝游是要趁机收些手下。 五人当然迟疑,“你确定你能保我们活着进入函谷界?” 贝游微笑,“不相信可以请回。” 他们没有退路,反正是死,反正一直都是下人,臣服便臣服,能活就行。 于是,五人毫不犹豫分别在不同的纸页上用五指血写出了贝游念出来的誓言,署名按手印。 等这五人写完,贝游留下两人,“接下来,由你们来教后边的人怎么做!” 另外三人则负责出去解惑。 苏音道,“你可真会偷闲。” “怎么叫偷,音音,这叫物尽其用。” 苏音失笑,看向外边何骏和兔尾。许是因为之前带头起了冲突,这时候,他们有些犹疑,并没有拥到前头。 贝游将苏音的脸掰过来,“音音,接下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恩报恩。你看着,谁以前欺负过你的,指出来,我留给你处置。有恩的,也指出来,一并把恩情报了。” “这?”苏音本是局外人一般,听了这话,顿时兴头大涨,“好,谢谢你!” 贝游摸了一下苏音的头,“我等音音不再跟我说谢谢的那天。” 苏音尴尬看去外面,真就看到了一个以前有过仇怨的。 “你看,那个叫银环蛇,和我同一批出的断坟厂。她使计给我下过泻药,害我考核没发挥好,还死去活来疼了两天。平时也经常嘴欠与我作对。” “嗯,记住了,还有没?” “还有就没了,其他人都是正常竞争过,被逼的,算不得怨。” “好。恩呢?” 苏音又回想了一遍,在人群中搜了一圈,回道,“有一个,聂云锦的暗卫鱼眼。临死前他语重心长开导过我,说实话,我挺感激的。不过,他似乎不在里边。”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稳重一些,闹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上了年纪?你认识他?” 贝游顿住,他不能告诉苏音,从俞明湖开始,他就时常用澄辉镜监视着她的举动了。 贝游咳了咳,“嗯,偶尔知道而已。不在没关系,我在这里,该来的,迟早会过来。” 苏音嗯了一声,又道,“何骏和兔尾是我朋友,你能不能别让他们签这个血契。” “听音音的。” 她们说话的功夫,很快轮到了苏音所说的银环蛇。银环蛇是一个还挺漂亮的女性,就是偏尖酸刻薄了点。 她一进凉亭,见贝游在看她,便深深地回看了贝游一眼,还补了一个妩媚之极的笑。 贝游含笑,对正在指点签血契的两人道,“这位姑娘,就不用签了。” 银环蛇喜出望外,嗲声回道,“谢公子恩赐!” 苏音突然觉得好笑,不签,不代表就要带她进入函谷界呀,她就自恋地脑补贝游是看中她抑或怎地所以给她开后门? 却见贝游还是一副笑脸迎人,“你先出去等着!” 银环蛇以为有戏,扭着腰走出去了。 贝游没看她,对苏音道,“之后怎么处置,音音只管吩咐,我照办。” 苏音看了等在外面笑容灿烂的银环蛇一眼,对贝游道,“你对谁都笑得出来?”虚伪的很! 贝游摊摊手,“我自己开心而已,为何不笑。还有,音音不要在心底说我坏话,有意见提出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让苏音直言了,苏音没忍住,便说出了心里话,“真虚伪!” 贝游呵呵呵笑出声,“谢音音夸奖。” 苏音额顶冒出黑线。 另一边,亭子里的人听贝游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笑,都看了过来。 贝游微笑看着他们,泰然自若,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倒是让那些看过来的人尴尬癌犯了,忙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第十九章 打脸一下 聂家炼人虽多,但到了秦家的并不多,很快就都登了血契,剩下何骏和兔尾,最后才过来。 却被秦玉妍拦在了凉亭外。 “之前的事情还没了结,你们两个,不准进!” 苏音听了很生气,倏地站起身走出凉亭。贝游起身跟上,拉住苏音,免得她被风吹走。 苏音气道,“这秦玉妍,****什么事!” 贝游安抚了一下她,笑对何骏和兔尾道,“你们两个,不用进来签了。” 何骏狠狠瞪了贝游一眼,“我就知道,你是秦玉妍的帮凶。不签就不签,你将半脸儿的尸身藏哪里去了?” 贝游笑道,“原来你听说了。” 兔尾早前听何骏说过一些,此时猜到贝游的身份,气汹汹道,“赶紧将半脸儿交出来,否则我和你拼命!” 贝游摇摇头,“已经火化水葬了。你们不知道洞洞树要吃她么,我这可是帮了她。” “你——”虽知确实如此,何骏对贝游还是没有好印象。哼一声,他拉着兔尾走了。 银环蛇在附近听了,扭了过来风言风语道,“看样子,你们被拒了。啧啧,与半脸儿为伍,就该是这个下场。” 何骏和兔尾没心情搭理她。 苏音见何骏和兔尾气走了,瞪了贝游一眼,“你为什么耍他们?” 贝游做委屈状,“这回音音冤枉我了,我没有耍他们,是他们先入为主。” 似乎确实如此,苏音语结。 两人在意识里说着话,另一个先入为主的人插了进来。 秦玉妍以为贝游是看她的面子不与何骏和兔尾签,便将之前对半脸儿和贝游之间的猜忌忘到了脑后。 她心情极好,也没有立刻追责何骏和兔尾,嘴角微翘一副了然的神色对贝游道,“师傅,除了洞洞树,您是不是有其他安排?” 贝游颔首,“当然,之后还要你协助,也该将其他三家的上人,炼人,都叫过来了。” 秦玉妍笑着领命而去。 这一次签血契的,只限于聂家的炼人。 此外在场的还有四大家族的上人以及其他三大家的炼人。 因为秦玉妍站在贝游这边,还像是惟命是从的模样,他们没一个人出来提出质疑。 等秦玉妍走了,他们纷纷向聂家炼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秦七小姐好像放过你们了?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聂家炼人只能将血字臣服的誓言说了,再也说不出其他。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太神秘,“这贝游,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七小姐对她惟命是从?他一出来,就不追究你们的谋反?连上古神树都只能保送三人进函谷界,他又有什么本事保你们这么多?” “别提,早前上古神树攻击贝游,贝游身上也有异宝,还认他为主了,上古神树还奈何他不得。他说的,一定可信。” “对呀,你说得对。可是,他怎么就不管我们这些人了。我们能去签血契吗?” 想要签血契的呼声顿起,银环蛇在人群中听得这些,心里格外得意,她逢人便神秘兮兮地道,“到时候我帮你们问问?” 其他人问,“你怎么帮我们问?你认识贝游公子?” 银环蛇笑容得意,装神秘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不管这些人如何,这边贝游拉着苏音去了四大先祖聚集之处。 聂家先祖虽然获得了第三个名额,但其他两家先祖,仍是不肯放弃,还在秦家上房里磨着嘴皮子呢。 这时候,有人上来报告了广场上发生的异事。 “什么,真的?那个叫贝游的说能带人去函谷界?” 来人仔细说了大家的推测,并贝游能与上古神树抗衡的事情,此消息就变得格外可信。 两位先祖特别意外。 已经安坐上首的秦家先祖和聂家先祖,则有些不怎么开心。 他们这边你争我抢,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将以往在函谷界的同门情谊都闹掰了,那边却有人放话,要将那么多炼人都带去函谷界。 这不是活生生地打脸吗? 而且打得啪啪响。 另两个先祖则是欣喜得要去会会那贝游,才出院子,就见围着超长素白围巾的贝游被许多人跟着,踱步过来。 先祖本不认识,但此刻不用猜就知道贝游是谁了。 郑家先祖当先迎了上去,半恭敬半质疑地道,“您就是贝游?” 贝游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道了句,“无极门。” 只这三个字,郑家先祖的质疑全都打消了,他道,“幸会幸会,原来也是函谷界过来的道友。” 贝游笑着直奔主题,“想我保你们回函谷界,就拿出诚意来。” “当然,当然。” “那就借一步谈话。”贝游径直领着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大约半个时辰,贝游噙着笑慢悠悠出来。 连郑家,宫家两位先祖都和贝游做了交易,这说明,贝游真是有料啊。 秦家先祖脸上挂不住,但碍于面子不好对贝游发作,便叫来了秦玉妍。 秦玉妍安排了贝游吩咐的事情,来到秦家先祖面前。 “你怎么办事的?那叫贝游的把我的脸面都踩脚下了。”秦家先祖皱着眉头直接问责。 秦玉妍听了,一点不着急,微红着脸道,“是自己人,先祖无须挂怀。” 先祖看出一点意思,直接问道,“你对他有意思?” 秦玉妍点点头,“他是我师傅。我现今的修为,全靠他提点。” 秦家先祖听后满意地点头,“丫头眼光不错。那贝游,我都看不透,修为不低呀,要抓就趁早,去了函谷界,你就不值钱了!” 秦玉妍心娇气傲,本还未先祖的赞美得意,听得最后的话,心中冒出不喜。 待她从秦家先祖那里出来,她突然生出了别的想法。既然去函谷界有贝游可以做靠山,那自己何必将秦家先祖也带去约束着自己。 不过,先祖倒提醒了她。在去函谷界之前,她得将贝游抓紧了。 秦玉妍还是蛮有信心的。自己有美貌,有聪明才智,天赋极好,还是神安排的命定之人,贝游都亲自找到自己指导自己修炼,这样的自己,如果主动表白,贝游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第二十章 走咯 自从贝游与郑宫家两位先祖商议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有关他的议论,包揽了东秦之地几乎全部的话题。 有重新认识贝游的,有质疑贝游能力的,有猜测贝游和秦玉妍关系的,有说贝游过往事迹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众人费解。 郑家先祖和宫家先祖,竟然先后收了何骏和兔尾为徒,并举办了正式的拜师礼。 这简直稀奇又稀奇,也不知两位走了什么****运。不应该是贝游吩咐的呀,毕竟,贝游连血契都不给他们签呢。 还有聂五少爷聂云锦,不知从哪里得知,秦玉妍和贝游是相好,想到秦玉妍突然与自己疏远,聂云锦心里很不是味道,天天躲着人藏在角落里。 他实在无法接受,如果想要去函谷界,只有去求这个情敌。但如果不去求,从今往后,他就只能呆在小众界,被人抛弃了。 想了许久,他决定忍辱负重,委屈一下。等到了函谷界,他仍旧有机会和他一决高低。 然后是十天之后,当四大家族的上人和炼人都聚集到一处,贝游终于出现。 原来,这几天,贝游带着苏音将小众界好好游玩了一遍,做最后的告别。 于是,苏音才知道,原来灵魂也是会累的。不知是不是认知的新事物太多了,太激动了,所以感觉晕晕沉沉,无力思考和行动。 而且还不能通过睡眠补回来。 只能靠贝游抱着走。 “贝游,你说怎么办?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累,感觉好不起来了!” 对于弱小灵魂的事情,贝游也不是非常了解,不由有些担心。所以,在苏音出现累的症状后,他就迫不及待回来,要赶快处理小众界的事回函谷界。 为了速战速决,贝游一回来,就让所有想去函谷界的人,聚集在广场。 他宣布道,“所有炼人,除去个别的,签下臣服的血契后,我都可保进入函谷界。” 炼人们狂喜,却有几个排除在外的,心里非常不解。 分别是,秦玉妍身边的所有侍卫,以及秦家的如夏,聂家的鱼眼。 秦玉妍借着空余时间走到贝游身边问道,“为什么我的人,一个也不要?” 苏音不舒服,贝游没有心情笑,皱眉道,“你比较特殊!” 秦玉妍欣喜异常,轻声道,“那香兰就不要带了。” 贝游点头,秦玉妍娇羞 当炼人几乎全部签了血契,四大家族的上人跳了出来,询问贝游他们是不是也有可能。 贝游迟疑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骄傲惯了,真的愿意臣服于契约簿的持有者?” 契约簿的持有者? 难道不是贝游自己? 贝游解了疑惑,“当然不是我,这本契约簿,我会送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猜想,这送的人会是谁。 贝游又道,“而且你们认识,正是小众界的人。” 众人都看向了秦玉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觉得,站在贝游身边的秦玉妍一定就是那个人。 如果是她,有何不可。 众位上人除去聂云锦,都表示同意。 贝游也不揭破,便道,“如果上人签这血契,还要加上一点,你们将来可能获得的宝物,主人如果想要,必须无条件奉上。顺便告诉你们,血契一成,便属命理,不能做到,就成业劫。除非不修仙,否则谁也逃不过。” “为什么炼人就不用,我们上人反而要加这一点?” 贝游冷笑,“因为我是炼人!” 这回答令人不服,“不对,你明明是函谷界过来,也是上人。” 都这时候了,还在为自封的所谓上人身份骄傲自满,贝游挥手,“不签可以退后!” 他们就怂了。 上人中,也有两个不让签。 其中一个,是聂云锦,另一个,是宫家的宫少宁。 当宫少宁到眼前,苏音认出来这就是在食人花花海中被吃掉半条腿的那个。当初苏音吃下毒药的事情,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苏音心里十分介怀,便央求贝游问一问。 当贝游问出这个问题时,宫少宁诧异为什么由一个陌生人问出来。 他道,“我并没炼制毒药,那其实是我炼制失败的丹药,没有任何副作用,还很补身体。醒来时我已不在花海,我被侍卫找到救走,本想找那姑娘感谢救命之恩的,却始终不知对方是谁。” 苏音才真相大白,因为欣赏宫少宁的正派,也让贝游不签带走。 贝游对苏音道,“这人痴迷于丹药,将来或可成就一位丹师,不签可惜。” 苏音这才问,“其实刚才就想问了,你说这契约簿要送人,是要送谁?不会是糊弄大家吧。” “音音难道不知我指的是你?” “我是鬼,不是人。” 贝游轻笑,“原来音音纠结于这个,怪我表达不清。” “如果是送我,我更不想签。只是,你送我这个做什么用?” “我替音音收着,日后就有用了。” 待该签的都签过了,贝游要求当天就走。 秦玉妍道,“在走之前,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贝游眼神清明,“一切等到函谷界再说罢!” 秦玉妍忽尔拉住贝游的衣袖,欲语还休,“是很重要的事。” 贝游一挥手拂开,“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回函谷界重要,别忘了你我当初的交易。” 秦玉妍看到这种回答,心里突然没有底气。自己暗示的很明显了,贝游不可能不明白。 或者是真不明白? 但秦玉妍骄傲,也拨不开脸面说的太清楚。 秦玉妍忽然又觉得,也许贝游不善于表达这种事情。 他说要将契约簿送给小众界的人。但小众界,也就自己和他最为亲密。不是送给自己,又是送给谁? 或许,他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秦玉妍如此想着,便不再坚持,又道,“供洞洞树穿破屏障的能量,师傅有什么办法?” “你把洞洞树叫来即可。” 所有的人集中在广场上,包括贝游保证过的和没保证过的。 贝游拿出了一枚能量果。这也是一枚妖果,比一个练气巅峰的能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东西,洞洞树能吃,一般的修炼者却不能。 秦玉妍见了,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既然有这果实,怎么不早说?我们还为这个操心了很久呢!” 贝游讥讽,“我若不拿出来,数百个人的性命就会被你牺牲掉不是?” 秦玉妍回答得冠冕堂皇,“这也是为了大业!人总免不了一死,这样死,对于他们那些废人来说,算是物尽其用。” 其实,贝游并不是好人,至少以前绝对不是。从前,他觉得,这也算理智,客观,现实,理所应当的。 但不知为何,现在再也无法认可这种自私的言论。 贝游不再与其说话。 洞洞树吃了妖果,打了一个饱嗝,枝桠一伸,将秦玉妍卷了起来。 犹如一束金光,包饶在秦玉妍周围。 众人抬头仰望,仿佛仙女回归。有多少人,到现在还将她当做心目中的女神。 这其中,包括曾经的天才,现在的小人物聂云锦。 他抬头仰望着,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远远地甩开,再也见不到她。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被抛下。 突然,他面子也不要了,尊严也放下了,他奔向了贝游所在的地方。 尽管向一个情敌开口求情,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但比起前途,比起美好的未来,他更愿意接受,大丈夫能屈能伸而此时他必须屈就的现实。 聂云锦跑到贝游面前,第一次开口对话,“无论付出什么,只要将我也带去函谷界?” 贝游看着聂云锦,眼底有些鄙夷,“你是为那位?” 聂云锦看向秦玉妍,“我会和你公平竞争。” “不必了。对于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做我的下人!” 怀里的苏音动了动,仿佛有些不满。 贝游含笑低头,“直到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做我的下人!” 苏音已经累得没有力气说话。她不知道,原先自己对聂云锦的心思,贝游全看在眼里。 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贝游偏偏要将聂云锦收为下人。 以为是因为秦玉妍? 聂云锦道,“可以!”聂云锦知道,贝游是要给自己难堪。故意让他求着成为情敌的下人。 秦玉妍融入了洞洞树之内不见了身影,只听洞洞树一声低吼,树的枝桠全部收回,只剩下一条主干。最后主干‘轰’地一下,仿佛劈开了空间。主干末端凭空消失不见。消失不见的那处空间,波纹荡漾。 洞洞树根部附近裂开一个同样波纹荡漾的缺口,就等着冒险者进入。 广场上的人,都等着贝游告知该怎么行动。他们不知道,贝游究竟是有什么把握能把他们全都带进函谷界。 只见贝游手一挥,一个硕大的泡泡珠出现,然后变成无数个小的泡泡珠。 泡泡珠将贝游选定的人圈住,然后升了起来,飞进了洞洞树的根部。 大家惊喊,“真的,真的能进入函谷界!” 原来一开始,他们虽然签了,但并没有完全相信。 陆陆续续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四大先祖,还有贝游不同意签血契的人。 银环蛇还有秦玉妍的侍卫,包括香兰香芝跑到贝游跟前。 银环蛇等了许多日,也没见贝游找自己,不由有些担心。这会儿见秦玉妍的侍卫也没有被送走,便信心高了一些。 她想,他和他们是一样的待遇。肯定不会差。 贝游却没管已到跟前的他们,直接让泡泡珠将如夏,鱼眼,和宫少宁圈住,飞了起来。 三人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签订血契,贝游也会带他们去函谷界。 原本,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希望。 待她们一走,赵家,宫家先祖也被圈了起来送走,这是意料之中。 聂云锦再被送走。 在场就只剩下少数坚决不肯去函谷界的,以及想去函谷界,却没有签血契的兔尾何骏,银环蛇以及秦玉妍的侍卫等人,并秦家,聂家两位先祖,秦玉妍还没有将他们送走。 香兰冲贝游喊道,“贝游,该送我们走了吧!” 银环蛇也娇羞道,“贝公子。” 贝游嘴角突然勾起,低头对怀中出声说道,“你还希望怎样?” 苏音闷声闷气,“让希望破灭,你不是已经帮我报仇了。够了。” 贝游心想,苏音还是太善良。 但没有反驳,只抬头向对自己的自言自语诧异的银环蛇和香兰等人道,“看来是不能了,音音不让我带你们走!” “谁?”叫得这么亲密,会是谁? “噢,我忘了,你们管她叫半脸儿!” 这话一出,贝游转身走向了何骏和兔尾,泡泡珠一卷,贝游,何骏和兔尾卷到了一个泡泡珠内,飞向了洞洞树的入口。 广场上,只剩下银环蛇和香兰等人垮了脸。他们万万没想到,半脸儿似乎还活着,而她们,因为半脸儿的缘故,被特别丢在了小众界,再无机会进入函谷界。 秦玉妍无法保她们,香兰香芝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押错了宝。 眼看着洞洞树缺口渐渐合上,通往函谷界的路就要封堵。 秦家先祖和聂家先祖突然大喊,“等等,怎么回事?我呢,秦玉妍,洞洞树,别忘了还有我们。” 然而,眼看着洞洞树毫不停留地合上了,很快消失在异空间。 广场上除了小众界的人,空无一物。 秦家先祖和聂家先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被抛弃了。 亏他们信心满满地认为洞洞树一定会带走自己。 洞洞树明明说了可以带三人,难道是秦玉妍放弃了他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来?等了几百年的回家机会,就这么被抹杀了吗? 还不如没有事先的约定,他们就会和贝游做交易,付出什么都愿意。 可是没有后悔药吃了。 他们被丢掉了。 忽然间,两人感觉到身体里的修为,迅速地流失,最后消失殆尽。 两人惊吓到,立刻修炼检查,结果发现,连小众界微量的混元之力,也都消失了。 凡界,终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凡界。而两人,彻底变成了凡人,再无修仙的希望。 与他们一样,那些还留在小众界的炼人和上人们,也都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凡人。变异的部位也恢复了原样。 所以说,神,最终将小众界和函谷界,彻底地分离了开来。是不是经此一趟,两界之间,不可能再来往了呢? 第二十一章 陌生的世界 被贝游卷进泡泡珠的何骏和兔尾非常吃惊。 “你为什么会带上我们?”何骏问道。 兔尾更为夸张,“难道你要将我们扔在半路,被空间碎流绞碎?” 贝游无奈地轻笑,对怀中人道,“马上要到函谷界,音音心情若何?” 苏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睁着眼睛看着位面之间的虚空。 千颜万色的流光流转不息,却一点儿也不闪眼。仿佛有一种柔和安宁的气息,但苏音早从贝游那知道,这是最最危险的,人一进去,立刻就会被流光绞碎,连渣渣都看不到。 何骏则心惊,“音音?”难道是苏音? 怎么可能?何骏往贝游手上看了又看,什么也看不见。 贝游又看向何骏,“诚如你所想,音音,也即半脸儿,正在我怀中。不过,肉身即毁,只为魂魄之身。” 何骏和兔尾惊得嘴巴大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兔尾指着贝游手中牙齿打磕,“这,这,半脸儿在这里?她还活着?” 贝游点头,“是,还活着。只是以你们的修为,暂时还不能见到。” 何骏和兔尾对视一眼,眼中交流了无数个信息,欣喜与不解交加,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最后何骏心情复杂地看向贝游,“先前把你当成秦玉妍一伙,错怪你了。对不起。也谢谢你救下苏音。这份恩情,来日必当相报。” 这番话听得贝游心中不喜,他道,“我与音音之间,无需你来道谢。”一句话将何骏放在来外人的位置。 何骏皱眉,却没说什么,陷入了沉思 兔尾见气氛有些尴尬,指着泡泡珠外道,“快看,外边五彩斑斓呢。” 贝游也补充,“这等景象,或许这辈子只能见一次,还是不要错过为好。” 不错过也要错过了。 本以为从小众界到函谷界会是千万里的距离,谁知才几句话的功夫,眼前一暗,再一亮,便到了另一个世界。 仿佛和小众界差不多,可是,身体的细胞,犹如吸饱了水一般舒张,呼吸间仿佛都有沁甜的味道。 混元之力充沛得,几乎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然而这还只是修炼者的世界。 从小众界被泡泡珠送来的人,都集中在广场上,沉迷于这不同于以往的舒适之中,只顾得观察新世界,谁也没有一点儿言语,也想不起来一点儿言语。 苏音只是灵魂,却也感觉到,精神头变好了一些。 她叹道,“这果然是修仙界。小众界真的无法比拟,当初你到小众界,会不会有种陷入泥坑不得出的感觉呢?” 贝游点头,“音音说得丝毫不差。” 苏音又道,“你刚刚问我心情如何,我只能说,我什么也不想说,只需要时间来适应,然后梳理思路。” 贝游再点头,“能理解。” 他扬头看了看,忽尔欲言又止,“这地方…” 忽然间,天地刹那乌云变化,轰鸣作响,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广场上的人突然惊醒,发出惊呼。 贝游难得因为吃惊而身形一顿,看向乌云中央之下,只见秦玉妍依旧沐浴在金光之中,修为迅速飞涨,一眨眼,便从炼气巅峰升至辟谷。 苏音也看过去,在同一番景象之外,她还见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女性灵魂,悬浮在秦玉妍附近。 刚要问贝游,贝游轻叹一声,手一挥,所有被泡泡珠包饶的人,包括贝游,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顷刻间,一道不弱的雷劫降下,砸在秦玉妍的身上,引得秦玉妍浑身痉挛,几欲昏厥。 雷劫之后,一道意念进入脑海,秦玉妍自然而然知道了,原来自己修为的迅速提升,是因将停留在小众界的人的修为,全部给了自己。 如此一来,秦玉妍不禁为自己临时起意不想带秦家先祖和聂家先祖的决定感到庆幸。 否则的话,她哪能拥有现在的修为成果。 秦玉妍正想着,却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悬浮着飞了过来。她环扫一看,之前还在场上的人,现在都不见了人影,包括贝游。 初来这里,她两眼摸瞎,如果贝游不带她,那会非常被动。 她有一点心慌。 那陌生的人飞过来,说道,“妍儿,我是你娘!” 秦玉妍乍一听吃了一惊,不明白怎么回事。再一仔细看,发现陌生的人飘飘忽忽,不像是实体的模样。 “妍儿,你因为修为提升至辟谷,所以能看到娘亲。我是刘萍,也是函谷界的卫彩。你不用怕,以后,娘会一直守护着你。” 原来,这个陌生的女性,正是附在刘萍身上,并生下秦玉妍和苏音的卫彩。 她将刘萍与小众界丈夫葬在一起,脱离肉身,随着一位随机选中的炼人,一同包饶在泡泡珠内,飞升了函谷界。 待秦玉妍仔细听了卫彩的来历,秦玉妍扬唇笑了,“老天待我不薄。” 另一边,贝游将熙熙攘攘千余人一转眼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周边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天地间云雾缭绕,看不清近处远处,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亭台楼阁,仿佛到了瑶台仙境。 郑家宫家两位老祖知道怎么回事,他向贝游施了施礼,道,“我等必然遵守约定,在此替您指引所有小众界带来的修士修炼,直至有五位达到我等开光期修为。” 他们发现,秦家先祖和聂家先祖没能来到函谷界,两人因此心存侥幸,幸好自己上了贝游的船。 哪怕会要为此多等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但至少,他们到了函谷界。 而那两个人,怕是永生永世也回不来函谷界了。 贝游点头,带着何骏兔尾以及如夏,鱼眼,宫少宁,飞到了悬空的宫殿。 几人还在恍恍惚惚之中,泡泡珠终于不再包绕着,脱离了他们,与主体合成了一个,朝贝游晃了晃,仿佛请示一般。 贝游点点头,它便飞去了云雾深处。 五人呆站着,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等着贝游说话。 当然,除了五人,还有另外一个,苏音。 这个新鲜的世界,还等着他们慢慢去适应,去学习,去探索。 贝游轻笑一声,道,“我大概和你们解释一下,其他不懂的,你们自去探索。” “首先,你们三人。之所以不用签血契,就带来这里,是因为半脸儿。” 简单一句话,如夏和鱼眼懂了,他们没想到,和半脸儿这么微弱的一点联系,就为他们带来了福报。虽然疑惑贝游为什么和半脸儿扯在了一起,但他们没有问出来。早晚会知道的。 但宫少宁不懂,疑惑地看向贝游。 贝游道,“至于你,半脸儿是要感谢你当初在花海给她喂的不是毒药。” 宫少宁才知,原来那个小姑娘是叫半脸儿。 细细想来,真是微妙的缘分。 贝游继续道,“其次,函谷界凶险,这里是我自己的空间,很安全。因为没有签血契,你们拥有自由。可以选择出去函谷界,也可以先在这里修炼到一定程度再出去。不过,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很显然,三人都选择了在此,先熟悉一下环境。 之后,贝游将宫少宁三人,送去了下边,同其他人一起,接受郑家先祖和宫家先祖的指引。 悬空宫殿这里,只剩下何骏和兔尾。 贝游道,“至于你们,音音的意思,你们就在这里跟着各自的师傅修炼。” 何骏和兔尾点头,他们知道,苏音是为他们着想。 贝游于是分别送给两人许多修炼必须的物件,将两人也送了下去。 待这些都处理完,贝游摸了摸苏音的头,“音音,只待为你寻得肉身,这处随身空间,给你。契约簿,也给你。这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喜欢吗?” 第二十二章云阙松间 苏音略有些吃惊地看着贝游,好一阵没说话。 说实在的,苏音实在无法把自己当成贝游身边的主角,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馈赠。 贝游也不强迫,转而道,“在带音音了解函谷界之前,需先解决灵魂乏累的事情。至于这个随身空间,反正是音音的,作为客人的我,就不带音音熟悉了。” 苏音只觉眼前一晃,就又到了之前來函谷界一开始所在的地方。 秦玉妍已经离开。 苏音举目望去,是一个硕大的八卦台,悬浮在碧绿的巨大湖泊上,碧波如潮水,轻柔冲击着八卦台的边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很惬意,很优美。 贝游道,“这里是历劫台,没有条件的修仙者,会来这里历劫。只是没想到,秦玉妍竟然直接突破辟谷,并超乎寻常地可以接受雷劫洗礼。”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神所安排之人。 苏音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贝游低头柔视一眼,将苏音放下单手扶抱着站立,另一手画着符号一般舞动几下,凭空就出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旋风涡流。 贝游嘴唇微动,似是对着涡流中说了几句什么,随即手一推,旋风涡流便集缩成一条细微不可见的透明线条,唰地飞了出去,不待眨眼,便没了踪影。 苏音好奇地看着贝游,贝游笑道,“传音术!” 苏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即,眼前一晃,聂云锦出现在眼前,想来是贝游将他从随身空间抓了出来。 聂云锦恍惚地看着贝游,很不情愿地躬身道,“主人什么吩咐?” 贝游轻笑,“主人就免了,并非什么人我都收。你只需在我身边看着,就够了。” 聂云锦满脑子不解,明明说让自己做下人,却不让自己认主?成为自己的主人,那才是对他这个情敌最大的侮辱呀。 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 贝游是要告诉他,他不够格。 然而,聂云锦还是想歪了,虽说他确实不够格,但更主要是,贝游压根不屑于也没打算侮辱他。 侮辱一个比自己弱小太多的人,那本身反过来是对强者的侮辱。 而且,如果侮辱他,岂不是把苏音往他那边推,贝游没这么少根筋? 贝游将他带在身边,是要让他知道,他眼光是有多么的差。也要让苏音将这初恋的朦胧美彻底打消了去。 当然,贝游绝没打算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传音术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两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御剑飞行而来。 苏音羡慕憧憬着,哇,真正的修仙者诶! 两人到得贝游跟前却直接躬身行了一礼,眼里冒出激动的泪花,闪闪烁烁的,像星子一样。 也不知这泪花是真是假。 “少尊,可算是找到您了!”激动得不能自已。 贝游淡笑,“是我自己出现。” 两位仙风道骨立刻答道,“是,属下没能找到您,属下无能!” 两人说着这些话,语气里却毫无歉意,只管拿眼睛往苏音这边瞅。 聂云锦先是惊讶于贝游似乎身份很高,随即奇怪这两人为何不一而同看向奇怪的方向。 苏音对贝游道,“他们在看我!” 贝游点头,“开光期以上修为能开具阴眼。这函谷界能见到你的人,很多。” 苏音露出喜色,终于不再是毫无存在感的隐形人了。 她迫不及待宣告自己的存在,朝两位招了招手,“你们好,我叫苏音,很高兴见到你们。” 不知怎的,有种新生的感觉, 苏音表现得太自然,而且,最关键是,美呀,一笑倾城,美色太撩人,弄得满肚子疑问的两位属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讷讷道,“属下弦歌。” “属下桂几。” 他们其实更想知道,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脆弱的女鬼,到底和自家主子什么关系。 可是,主子不提,他们不敢冒昧问出来。 贝游其实也想介绍,只可惜某人还没有确切的回答,介绍深了有强逼的意味,介绍浅了自己又不愿,故而干脆不介绍,只看了聂云锦一眼,对桂几吩咐道,“聂云锦,带回去。” 桂几偏着脑袋很疑惑,主子为何不多说一句,弄不清身份关系,让他们做下人的,很难办。 贝游体谅属下,勉为其难补充两个字,“外人。” 桂几很有默契地立刻懂了,“属下领命。” 随即又问出苏音听不明白的问题,“不恢复?” 苏音不懂,贝游却非常懂。 点了点头,那位桂几就带着聂云锦飞走了。 剩下的那位弦歌,伸长了脖子等候吩咐。 贝游似是对弦歌,实则对苏音解释,“我的行踪,暂不能被他知晓。在此之前,不能动用修为,但凡需要,你来。云阙峰!” 弦歌一惊,更加惊讶地打量了苏音几眼,贝游若无其事地看过去,他就立刻老实了。 被环抱着站在弦歌的飞剑上,苏音不自主地抓住了贝游的衣襟,低头往下看。 此时位于云端之下,飞剑破风而行,脚下山河平原,快速飞掠。 然而,这御剑飞行,也并无特别之处,因为时不时见到其它御剑飞行之人。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认识贝游,全都很尊敬地与弦歌打招呼。弦歌简单回应交流,也丝毫不会提及贝游的存在。 苏音有些好奇地看向贝游,贝游正看着远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素白围巾之上,凌乱刘海之下的五官。 这样近处看着他,苏音觉得很异样。 很快低下头,心中却盘旋着一个疑问。 当初初见,苏音以为他是用围巾遮挡炼化的部位。如今确定,他并不是炼人,那么,他为何还要一直带着它。 有一种直觉,或许,现在的贝游,根本不是他的真面目。 苏音心中生出些许矛盾,她对贝游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她有点想要了解他,却又不敢。 那时候她像个傻子一样崇拜和痴恋高高在上的聂云锦,最终身心俱伤。 这时候的贝游,比那时候的聂云锦,还要高高在上,离她还要遥远得多。 这么一想,很快就涌现满眼的绿意,苏音张眼看去,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松林。 每一根松针,犹如水润饱满的玉条,端的很是生机勃勃,充满灵气。 连修仙界的普通植物,都这么神奇啊! 第二十三章 鬼魂的出路 “闭目塞听,在此等候!” 到得松间,贝游吩咐弦歌。 弦歌应了一声是,周身立刻仿佛蒙上了什么,苏音注意到弦歌的眸子,突然变成灰灰色,双眼无神。 贝游笑着解释,“顾名思义,这是闭目塞听术,下属必备。” 苏音点点头,环顾了一下,“这是哪里?” “云阙峰入口。云阙峰是已故母亲的地盘,如今,属于我。母亲在此为我留了一道神念,但凡有不懂之事,我都会来这里求教。” 听说贝游母亲已逝,苏音有些遗憾地用眼神表示安慰。原来也是个缺娘的孩子,同病相怜。 口快一步,苏音又问,“那你爹呢?” “父亲呀,就是他追杀我来着!”贝游说得很随意。 “啊——”苏音微张了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这岂不是和自己的出身有些类似,娘亲视自己为耻辱,将自己卖给断坟厂,父亲呢……,不提也罢。 苏音有心想说句安慰的话,却想不到怎么说。 贝游却笑了,“音音认为我现在年龄几何?” 突然被问,苏音愣了愣,“二十岁上下?” 贝游大笑,“二十岁呀,早不知多少年前了。音音,在函谷界,万不能以外貌断人年龄。有老者,或许只有几十岁,有幼者没准儿已经千岁万岁。” “啊,那要怎么看?” “函谷界不看年龄,看修为。修为高者,为长,修为低者,为幼。” 苏音默了默,戏谑道,“那我岂非还是婴儿。” 贝游含笑点头,“所以,作为婴儿,音音该尽到婴儿的本分,大可放心尽情地享受我这家长的照料。” 苏音脸色倏地一红,别过脸去,“你还没说你多大了?” “这个嘛,早记不清了,大约,三百来年?这样的年龄,早已不是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音音不必多想。” 贝游淡淡地解释着,苏音却又吃一惊。 刚刚还怀疑贝游现在的样子不是本来面貌,三百来岁,会不会是个满脸皱纹白头发白眉须的老爷爷? 一时间,苏音以往的常识令她无法接受,眼里闪烁着异样。 贝游说完,一眼看懂了苏音表情,眉头一皱,脸色有些发黑。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受到这般猜测诋毁。 苏音下意识地知道贝游恼了,连忙又别过脸去。 贝游将她掰过来,注视着苏音的眼睛,摸着自己的素白围巾道,“这绒巾,是封印。八年前历劫时遭父亲暗算,差点走火入魔,我放弃本尊修为,用其破函谷小众界屏障而入,才得自保。本尊尚未恢复,故而另外九身用这绒巾封印于体内。再以绒巾变幻容貌,隐去气息,父亲才能找不到我。虽然我很想以真面目见你,但还不到时候。只是,如果音音因此胡乱猜想污蔑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苏音眼神躲去一边,情不自禁吐吐小、舌头,含糊不清嘟囔道,“三百多岁,本来也是老爷爷了!”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贝游年龄这么大之后,苏音心底反而安心了些。和他比起来,自己才十六岁,年轻着呢,还有的是时间追赶他,根本没必要因为彼此的差距而自贬。 看苏音在自己面前难得放松下来的小模样,贝游突然笑开了花。 做老爷爷辈似乎也不错,至少苏音因此放松了些,会像少女一样在老爷爷面前展现自己了。 贝游叹了句,“随音音喜欢吧。”然后拉着苏音走进了松间深处。 松林本无路,但随着贝游到来,松树一层层让开,渐渐现出了路。 明明一直在走直线的样子,苏音回头一看,却再看不到停在原地的弦歌身影。 这说明,和她直觉的一样,他们走的不是直线。 再看前面,径直向前走了半刻钟,松树林终于到了尽头。 最后一排松树让开,眼前柳暗花明,现出了一座鸟语花香的小华亭。 穿过华亭,便是一个仿佛精雕细刻而出的白玉洞府。 洞府周身,清透的水,从上贴壁悄无声息地流下,最终在低处,掉入包饶洞府的五彩鹅卵石小水渠,发出滴答滴答,犹如自然乐章的曲音,清幽而又宁静。 从小竹拱桥进入洞府,里边却是内里乾坤,比想象中要异常空旷很多。 只是陈设尤其简单,空空落落的,只在正前方有一方白玉石台。 贝游停在前面,毫无情绪地唤了一声,“母亲!” 就像一句咒语,‘母亲’之后,白玉石台立刻发光,然后从上现出一个朦胧的幻影,依稀是白衣飘飘的模样,“吾儿何至?” 苏音想着,是不是要拜见一下,贝游笑道,“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思的神念,它负责答疑,其余什么也不是。” 幻影好似点头,“正是。吾儿何至?” 贝游指了指苏音,“毫无修为根基的凡胎鬼魂,为何会乏累?” “思维消耗魂凝力,鬼魂也需进食。可食花魂,草魂,木魂等素类强魂健魄。适量补充兽魂充当荤食。切不可食用同族魂魄,不可食用魂阶高于自魂的魂魄,以免心智被夺,成为他物所控之厉鬼。” 幻影回答得果真毫无情绪可言,就像是一本教科书,干巴巴地讲述客观的事情。 贝游又道,“当如何进修?” “鬼修无望,旋马坡埋着最后一名鬼修,或有修炼之道。若不走此途,可夺舍,可制仙身,走肉体凡胎修道一途。然夺舍一途业孽劫数深重,制仙身无害,是为最佳。” “仙身如何制?” “上仙能制。” 贝游听了,皱起眉梢,‘上仙啊上仙。仙界与此界泾渭分明,一旦飞升,除非封印记忆修为下凡历劫,否则不能回归下界。又如何求得抑或成为上仙给苏音炼制仙身。 此路不通。 便只有夺舍一途了。 贝游看向苏音,“夺舍,你可愿意?” 贝游解释了一番何为夺舍。 苏音立刻摇头,“我不愿夺舍,不是有什么鬼修的方法,我试试那个!” 贝游很犹豫,不用听人解释,他早知道,鬼修无望,只会蹉跎。 苏音又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贝游暂时依了苏音,又问了一些事情,包括自己本尊修为尽丧该如何恢复,都得到了该有的解答,然后两人离开了云阙峰。 第二十四章 路遇少君 弦歌听令载着两人前往旋马坡,途经一片花海,三人降地。 苏音望着眼前繁花盛开的花海,不知要如何食用花魂草魂。草木能成精,不会是要在这花海中抓成形的草木精吧。 眼前浮过一些如同小娃娃一般的精怪,或者大叫着奔逃,或者哭天抹泪地求苏音不要吃它们,就像小人儿一般,苏音感觉自己也许下不去口。 不过贝游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苏音的想象。 “音音魂阶较低,只能食用普通花草。”说着,贝游亲手摘下一束晶莹剔透的花,递到苏音嘴边。 苏音愣了愣,用手去接,却一穿而过,碰不到实体。 贝游轻笑,略晃了晃花束,宠溺道,“我喂音音,张嘴!” 旁侧自动当着透明人的弦歌身子颤了颤,眼神怪异地看了贝游几眼,仿佛不认识了一般,最后默不做声自觉地向后退开了。 苏音略迟疑,随即张了口。 贝游很主动地将花送进苏音嘴里。 苏音想着,自己只是鬼魂,这花不就会穿头而过?怎么吃? 难道贝游来喂,自己就能吃到? 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苏音很有些怀念各种美味。 不由脸上挂上了喜意,然而,贝游没见得更特殊,苏音眼看着花束从自己脑袋上穿过去,失望地看着贝游,张着风扫而过,空空如也的嘴,一阵尴尬无奈。 贝游又笑出声,道,“音音,吃东西该咬一咬,嚼一嚼。” 苏音黑线,老爷爷真把自己当婴儿不成,还教自己怎么吃东西。 嘴里没东西,嚼空气啊—— 贝游又道,“音音只管照我说的试试。” 苏音默了默,半信半疑地嚼了嚼。 说实话,自己这身体,还真没有嚼的实体感,就有种棉花随风飘的细微感觉,却不成想,这一嚼,还真有一股子清爽甘甜的味道。 不同于以往活着时吃过的任何一种味道,这花魂的味道,来得异常纯粹可口,沁人心脾,食后神清气爽。曾经想象中的琼浆玉液,也就这般了。 一瞬间,苏音觉得,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当一个鬼魂,也值当了。 贝游看着苏音满足的神色,眼神更加温柔,随即又摘了几束鲜花,间歇摘些青草,就这么悠悠然喂起苏音来,乐在其中。 苏音想要自己动手,奈何不能。没有摘下的花草儿,魂力比苏音还强,毕竟苏音还是个最低阶鬼魂哪,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贝游伺候了。 正吃着,忽尔一阵狂风从头顶扫过,端的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怪异得很。 苏音正纳闷着古怪,盯着天上瞎看,贝游却停下手里喂食的动作,看向了后边。 就听后边传来一个气势很强的女声,“弦歌,你出现在这里,可是有少尊的消息?” 少尊? 弦歌的少尊,不就是贝游? 那个女子是谁,贝游认识的人吗? 苏音心里有些在意,回头看去,一袭红艳映入眼帘。 就好像盛开的红牡丹,不远处的女子,妖艳,美丽,气势,高贵,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敢哪怕在心里亵渎于之,轻辱于之。 红艳女子悬站在弦歌面前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弦歌,眼里含着审视,但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苏音心里有些异样,转头看向贝游,只见贝游波澜不惊地,目不斜视地看着那名女子,没有注意自己。 在这两个人之间,如同以往站在聂云锦和秦玉妍之间,苏音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依然相当相当渺小。倘若被放弃,她依然无能为力。 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和贝游是什么关系。 苏音很有些在意地,再次回头打量女子。 弦歌此时已经回复,“回少君,弦歌无能,依旧未能获得丝毫线索,不知少君可有建议?” 被称为少君的女子,注视着弦歌,观察了几眼,直到确认,弦歌不像是撒谎。 她眼里闪过失望之色,略扫了弦歌身后的贝游和苏音一眼,看到苏音时,略为一停留,随即就收回视线,对弦歌吩咐,“弦歌,你知我和少尊的关系,如果少尊有任何线索,第一个通知我。” 弦歌低下头,并未答话,但也像是默认了。 女子随即,火焰般一闪,身影不见,如风般又从苏音的头顶刮走了。 苏音才知,刚才怪异的风,便是这个女子。 苏音心中很多疑问,看了看弦歌,又看看贝游。 弦歌目送着风吹远了,才用请示般的眼神看着贝游,贝游道,“送到旋马坡,你就可以回去了!” 弦歌会意,“那,属下再另安排人来?” 贝游摇头,“不用。” 苏音感觉,贝游是在防着那个火一般的女子。她说她和少尊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心里有疑问,但苏音没有问出来,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去问任何。 贝游似乎也没打算解释,吩咐了弦歌,就对苏音道,“音音,我们换个地方再进食吧。” 苏音点头,轻嗯了一声。 随即三人启程,毫无停留地直接奔赴旋马坡。 旋马坡,并不是一个坡,而是一处墓冢区,满眼荒芜,黑漆漆的土层覆盖,像是被火烧过。 墓冢也不是一般的墓冢,而是无数的墓碑,横七竖八高高低低地插在地上,上面刻着斑驳的字迹,不知道,已经风吹日晒了多少年月。 一到旋马坡,四周便变得烟雾弥漫,光线十分黯淡,耳中偶尔听来几声乌鸦的嘶哑的鸣叫,更衬得这地儿阴森森凉沉沉了。 苏音虽变成了鬼魂,也觉得这里瘆得慌。 弦歌将两人送到旋马坡,便依命离去。 苏音看向贝游,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贝游拉住苏音的手,笑道,“这里,我也是头一回来。听说这里是个迷障,除非变成鬼,活人是找不到鬼修墓葬的。这是音音的地盘,音音别忘了罩着我。” 仿佛真把苏音当成了依靠,苏音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直接要走。 应该说,自从见到那被称少君的女子,苏音便没有说过话,似乎有些走神。 贝游自然看在眼里,在苏音走开一步的时候,他却没动,直手上略一用力,又把苏音拉了回来。 苏音愣住,贝游看向苏音眼里,“音音没有要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