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有喜》 第1章 筹谋 凌元九年,大华(huà)国。 夜深,沈府的婉心庭已灯熄烛灭,只留一阵蛙叫蝉鸣。 丫鬟问桃端着宵夜,拨开门帘儿,步微轻细地进了里屋。 望着榻上那个始终心绪烦乱,整宿辗转反侧,入眠不得的少女,无奈摇了摇首,微叹一口气儿,轻轻道:“小姐,进些宵夜可好?小姐晚膳用的少,奴婢炖了银耳燕窝羹。文火熬了七个时辰,又酥又软的,现儿个进用些刚刚好。” “罢了,且搁一边儿吧。我不饿。”少女声音甚是恹恹无力,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一股浑然天成的洋洋盈耳,娓娓动听。 “小姐,连着些时日了,您进膳进的甚少,此般下去,您身子撑不住的。”问桃声有急切。 “问桃,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儿。”少女半坐起了身儿,拍了拍榻边儿。 问桃搁下宵夜,轻手轻脚溜上床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道:“小姐可还在烦愁选秀的事儿?” “唉......” 这年约十四之妙龄少女,正是沈府唯一的嫡姐儿沈碧若。虽非倾国绝色,也皎若秋月,端得又是玉立俜婷。 加之饱读群书,琴棋书画皆精,更是让她有着许许书华清灵之气,应了碧若的亲母先夫人朱氏为此院落起的婉心庭之名中所期许的婉若惊华,惠质兰心。 望着这自个儿向来都引以为傲的妙人儿般的主子,问桃此时只得心痛叹息。 “小姐,这般下去可是不行。要不,再去求求老爷,兴许还有些许指望?”问桃晃着主子的胳膊急道。 “嘘......你轻些,别嚷了去!甭让那田氏派来的人给听了去。”碧若提醒道。 问桃赶忙捂上嘴,下了榻,又四处瞧了瞧,试着推了推门窗,而后回了榻上,继续道:“没事儿,门窗关的死死的。小姐,您去求求老爷,让老爷给说个情儿?” 碧若轻声儿叹了一叹,无奈道:“无用的。先前便求过爹爹了。可那田氏已擅自递送了我的小像儿和大名儿还有生辰做了申报,有田家的掺和,书选已过,进宫初选已是迫在眉睫。再者,爹爹向来惧那田氏。毕竟这现儿个从五品翰林院编修之职,为田府从中周旋所得......” “可......可进宫初选的官家小姐众多,小姐您若是有意藏拙,未必会被选上。直接被撂了牌子的话,岂不来得利落?!”问桃略有兴奋,晃着主子的胳膊得瑟道。 碧若摇了摇首:“唉......亦是无用来着,” 继而于问桃耳边,压低了声量儿,紧接着道:“今儿个爹爹打听的小道宫闻,当今皇上有意打压世家,抬举清流。虽说这田氏背后的田府依附世家,可并非我亲外祖家,而爹爹与清流之士往来密切,未有依附世家,沈府则尚算清流。且这皇上并非好女色之帝,遂即便我有意藏拙,亦未必会被撂了牌子。加之后位尚还空置,宫中三大世家出身的三妃必会参与选秀,若是我有意藏拙,不定会入了她们中某一位的眼儿,成了她们争宠的棋子。方方面面都估计到了,这田氏与田府果真好算计!” “夫人这样做为哪般?!小姐您平日里顺她让她,从不拂逆,她何苦要这般害您!”问桃激动。 “她到底非我亲母。其实,她亦非害我,她只是要沈家好,以给祖哥儿铺路。唉,不过是被那富贵权势迷花了眼的妇人之仁罢了。这些许年来她未有克扣我的吃穿用度,于我而言,已是个好彩了去......” 话音未落,碧若忽地若有所悟,面色渐呈了然,冷笑道:“哼!怪不得了当初爹爹请了女先生教习我琴棋诗画,田氏亦没阻拦,莫不是早就为今儿个这场子的事儿做打算了,我真真低瞧儿了她!” “可惜先夫人去得早,若是先夫人尚在,小姐您哪用遭这番的罪!奴婢听闻,那宫里头自古以来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问桃担忧。 随即灵机一动:“初选便初选,小姐想办法不过便是!若说小姐重病,亦或风寒而不可参与?” “已过书选的秀女若是抱病,亦或报亡故,君家会派人上门细细探查。若不属实,既为欺君大罪,重则满门抄斩!”碧若摇首否决。 “那初选小姐想法子被撂牌子便是......” “唉......此法亦是不可的来,”碧若打断道:“初选若被撂牌子,大体则为清白有失,亦或体态缺陷,亦或奇病怪症。初选被撂牌子即被遣送回府或回乡之秀女,名声大损,再难议亲!我是万万不愿在初选上做啥什子的法子来着!再者,” 碧若顿上了一顿,声音渐冷道:“你可是忘了,今儿白日午后,田氏来我这儿已作了敲打。若是被撂了牌子,便不得不议亲。我已到议亲之龄,她已用主母之权作主给选了议亲的人家。挑选的人氏不是年过半百求娶填房,便是年少重病久卧床榻,再不然便是一些低品阶儿官家的公子,颇有赌嫖的恶名。这般胁迫,只让我进亦不得,退亦不得。” 又想到爹爹虽真心疼自个儿,亦有帮自己之心,可这强势的主母身后亦有颇为强势的娘家,弱势的爹爹为了自个儿的青云梦对这岳家亦有所求,只要一经田氏搬出娘家再加上那三寸不烂之舌,父亲必要打退堂鼓的。 而自己的外祖亦早已过世,外祖家人口凋零,只一舅舅携了家眷已搬去远方,貌似在西北边,早已失了联系,渺无音信。 自个儿一女儿家的,又能找谁去为自己说道说道? 这些话儿虽未有说与问桃,可心里止不住涌上一阵凄凉。 问桃没了主意,六神无主,一阵慌乱:“那可怎地好,怎的好?这般胁迫,委实一蛇蝎心肠!不若......不若小姐选秀得了,选不上,咱们大不了逃了这地儿。若是选上了,左不过得个份位,享了这荣华富贵,用了这娘娘的身份令老爷休了那个田氏,让那田氏不但得不到富贵,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碧若食指点戳了戳问桃的脑袋,嗔怒道:“你家小姐可是这种用自个儿终身的幸福来换取报复他人之人?!真真是混话来着!再者就后宫那地儿,只怕我还未有报复了田氏,便早已被他人给吃了个干净!” 而后想到了啥,紧接着道:“是,宫里头享的确是荣华富贵,但亦步步惊心!一个不慎,或满门抄斩!用命拼杀出的富贵,我宁可不要。日子漫长,我要过随自己的心意的日子,不求富贵,但求岁月静好。宫杀非我所愿所想所盼之日子,这非娘亲所愿见。我只盼将来能一身清白,而非双手带血地去地下见娘亲!” “可是,宫中生活,小姐莫非害人不可,双手就勿会带血......”若桃声量渐低。 “宫中险恶,我勿害人,人勿一定会放过于我。你方才自个儿不是亦已说了,宫中乃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现儿怎这么快便忘了去?”碧若声有怒色。 问桃方知失言,觉着自个儿的脑袋着实不够用的来,拍了拍脸颊,懊悔道:“小姐莫要恼莫要恼,奴婢说错话了来!” 碧若摆了摆手,叹息道:“行了,不怪你,你又能想着多少。其实,光耀门楣的路子很多,未必选秀这条道。有几多靠后妃盛起的名门家族,能够成为根基底蕴真正深厚的百年世家?圣上又怎会真正倚信那些依靠后妃的家族?沈家想直起于青云路上,不若精心培养了祖哥儿去。牺牲女儿家或许可换来一时的兴盛,但若要百年世代的基业与兴盛,靠的则是男儿的一腔热血和满身才华。这般浅显的道理都尚未明白的来,还成日作着不切实际的幻梦,当真是糊涂!可见这沈府......唉!” 问桃虽未有全然明白了来这番话之含义,但是见到碧若那散发着执著的光芒的清澈明丽的眼眸,亦感觉到主子向来的通灵透彻的心思,更觉崇敬,坚定道:“奴婢见识短浅,亦无了主意。不过,奴婢唯一可做的,便是一辈子跟着小姐。无论小姐做了何样的决定,小姐让奴婢干啥,奴婢便干啥!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那刀山火海都不算啥。” 问桃是先主母亦是碧若的生母朱氏尚在世时为碧若所选之丫鬟,打小就伺候着碧若,主仆两一块儿长大,感情早已不可分。 闻此言,碧若拉起问桃的手,动容道:“谢谢你,问桃。” 随即忽地一个激灵:“问桃,你方才说了啥?若是被撂了牌子,便逃了这地儿?” 问桃一阵糊涂:“奴婢好似有这般说过,如此一来,那个田氏就没法给小姐议那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亲了去。” 碧若福至心灵地激动道:“好法子!我的好问桃,这确是个好法子!” 问桃被碧若摇晃地愈加糊涂,只半张着嘴,傻愣愣地望着正一脸兴奋的主子。 碧若于问桃耳边悄声儿道:“不错,咱们确是要逃了这地儿,不过,并非在被撂了牌子后,而是,此时!” “此时?” “对,择日不如撞日,便是此时!可若....我离了家去,你可愿跟着?”碧若犹豫道。 “小姐,奴婢早已发了誓,小姐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都要一辈子跟着您!”问桃坚定不移。 同时轻轻又急急地问道:“可是小姐能去哪儿?” “不晓得,没想过。可能去西北找舅舅?亦或者带上些盘缠银两,去远离京城的乡下买块田地度日,总饿不着的。嬷嬷给我讲过乡下的日子,很宁静,很美好的样子,”碧若憧憬道, “总之,天大地大,总有咱们容身的地儿不是吗?”碧若抓着问桃的手信心满满道。 “恩!小姐去西北,奴婢就去西北儿,小姐去乡下,奴婢就去乡下,奴婢这辈子只跟着小姐!小姐在的地儿,就是奴婢的家!”问桃始终如是。 “可是,” 问桃想到了某关键之处,又忧虑到:“可怎么个法子逃出去呢?夫人看得这般儿的严实,出趟子门儿必要派人紧跟着。门口把守的老婆子们还有那些管事妈妈们全是夫人的人,咱又不会那戏文子里飞檐走壁的功夫。老爷怕事儿又惧夫人,必不会帮咱们的。” “或许咱们可以换个装束,比如扮成个小厮儿。不过不行,扮成小厮儿的话,门口管事妈妈必会盘查陌生样儿的人。” 碧若又否定了这个变装的主意,随即又道:“今儿个咱们一起,慢慢想,彻夜地想,必能想出个法子出去的。那田氏敢情是个法海,能用那金钵拘了收了咱不成?” 两个女孩儿被窝里蟋蟋索索商量了半宿,随着一股子的睡意阵阵袭来,两个心怀大计的女孩儿便缓缓入了梦去。 ************************************************************* 次日午膳后,问桃伺候着碧若躺椅上小憩,边给碧若打着扇子边轻声道:“小姐真是要用这法子儿?奴婢这心里头儿咯噔咯噔的。” “总要先想法子出了这沈府才好,此次机会亦是难得,且试上一试!走一步看一步罢。实在不行了去选了这秀,了不得把自个儿弄个病儿,在宫隅一角自生自灭了老死了去便好!” 碧若说罢,便翻了个身儿。 忽地又想到了啥,扭头过来让问桃靠近,在问桃耳边儿捂嘴细语了番。 问桃点点头,便出去了。 日落西山,碧若带上问桃和三两个仆从来到了田氏处。 看了看田氏院落门口匾牌上的吾善居,碧若心底冷笑了声儿,便请人通报了去。 “哎哟,今儿个可来了稀客!” 碧若福了福礼后田氏虚扶了把,昂声道:“这是怎么地了?可不是给为母请安了来?可稀罕了去!得了得了,甭折煞为娘了!将来当了宫里贵人了去,为娘的可不得反过来给你请安了去?” 碧若因是原配嫡出,无须日日向填房继母请安问礼,加之碧若亦不喜这继母,则除了必要的年节,其余几乎从无踏进这院子。 “母亲为女儿这般操劳铺路,这份拳拳之心,女儿若不亲自前来衔草感恩,岂非不孝?”碧若低头道,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一撇。 “哎哟,你能明白为娘的这份心思比啥什子都强了去了!甭啥衔草的感恩了,为娘的受不起。只指望你将来荣华了去,照拂你亲弟弟一二。沈府就他一个哥儿,将来的门楣还不单靠他撑着了,这宫里头可不比外头,一念天上,一念地下。就是得了天子的宠,若没个硬实的娘家,你也没这命去呈这个宠!你是要当这天上众人景仰的凤,亦或是地下众人践踏的泥巴,全看你自个儿的修为了!” 田氏缓缓喝着茶,颇为得瑟,紧接着道:“可惜我娘家和娘家同宗无适龄女孩儿,沈家上下也只你一个,你又是投的嫡姐儿的好胎,若无这等的好福气,这等天大的好事儿就是仅着谁也不有可能仅着你头上的!你虽不是我肚里爬出的,可在情在理我亦要一门心思为你打算着,将来我一日去了后,亦可有这脸面得地见你老祖宗们还有你娘亲不是。总之了,你终是明白了你母亲我的苦心,甚好!甚好!” “谨听母亲教诲,女儿明白。女儿愿竭尽所能,还求母亲能帮上一二,”碧若起身,又深深福了福礼,恭声道。 “哦?”田氏正把茶碗送嘴边,听碧若请求后顿了顿,转而把茶碗放到杌上,好奇问道:“还怎么个帮法?” “女儿以为....”碧若将身子微微侧向田氏,抹着丝诡笑缓缓说道... 而后,碧若被田氏留用了晚膳,又聊上了一聊,才带上仆从们回去了自个儿的院落。 “夫人,这若姐儿忽地转变了性子,其中倒是有些古怪的来!”吴嬷嬷边服侍田氏拆妆边小声道。 “哼!老爷今儿个回来了后,便去了她院子。她这么忽地转变了性子,想必是给劝服了,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罢了。有此等觉悟可真真是好事儿!亏了我娘家大嫂的好主意!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能闹出啥什子的浪?”田氏嗤鼻不屑道。 “这倒是,那孙皮猴再怎么地,也逃不出这如来佛的手心掌呐!夫人可不就是这尊如来佛呗!”嬷嬷掐笑。 **************************************************************** 话说这碧若回到自个儿房里后,心里亦砰砰个不停,这般看来貌似这田氏也信了自己,算是好的开端了。 “小姐,” 问桃打了盆水,帮碧若边洗着手边轻轻道:“小姐可是想好了?只可惜了先夫人的嫁妆,那可都是给小姐将来出阁留的。也罢,这些死物儿将来也不可带了去。留着命比啥什子的都强!” “那些玉器瓷瓶也不可当了去,首饰书籍的也只好弃了。那些好书尤为可惜了。娘亲留的压箱底银票必是要带了走,还有留给我的这传家镯子!”碧若细细数到。 这被碧若日日戴着的镯子乃白玉所雕,玉质虽非极品,但胜在雕功。密密的一圈精雕细刻的细莲若开若放,流光莹动,不说鬼斧神工,亦堪为巧夺天工。因为被一代一代的传戴,镯子已被摩娑的光华透亮。 据娘亲朱氏生前所道,此镯子乃一祖上太公赠与太婆的定情之物,此后两老琴瑟了一辈子,便代代相传,予期代代美好。 于碧若而言,戴着此镯子,犹若生母相依,温暖如斯。 对了,还有画卷儿! 碧若从箱中取出了一卷长卷轴儿,徐徐展开。 画卷儿已日久泛黄,卷边儿略有起毛。 卷儿上画有两佳人儿,或抚琴,或扑蝶,或嬉笑,或耳语,栩栩生动,形若姐妹。其中一佳人儿,明显为娘亲之容貌。 碧若模糊记得,该画卷儿被娘亲生前日日瞧看,夜夜抚摩,好些次眸含泪光。 那时候不足七岁,尚还年幼的碧若问过娘亲画卷儿上另一佳人为何人。可是印象中,娘亲总避开所问,只顾左右而言他,从此碧若便作罢。 纵然被娘亲珍惜如斯,可一如此之长的画卷儿,卷成了轴后又是颇为厚重,实在不易逃亡时随身携带。 碧若感到极为可惜,也只得作罢,将画卷儿放回了箱底,只盼他日若是有缘,能拿回此画卷儿,虽然此希望甚是渺茫。 问桃伺候了小姐入睡后,趁夜无人,便把银票密密实实地缝在了碧若的贴身小衣里。这样早早得做了准备,逃跑时亦能有条不紊。 窗外晚风轻拂,树影婆娑。望着这满园的朦胧月色,问桃叹息不知还能在这先夫人亲手布置的婉心庭里呆留多久。 想罢便朝菩萨拜了拜祈了愿,只盼后头的事儿皆能顺顺利利,小姐一生安好! 第2章 脱逃 就这么温温地过了数日。 “向母亲请安。母亲赐予女儿这番机遇,女儿感恩不尽!”碧若早已梳妆完毕,带着问桃静心等候于田氏院落门前。 见着田氏出来,碧若福礼道。 “恩..你有这番心思,终终是开了窍了,好极,好极!”田氏见碧若已早早候道,颔首满意。 而后拉着碧若的手边走边道:“颜夫人此次寿辰,必会请了众多达官家的夫人千金,平日你缩在深闺,识人不足。这回子功夫你必要好好利用,多多结交那些千金,据为娘所探知,那吴府江府还有董家之女皆已过书选,与她们打上交道,知己知彼,相助于选,有益无害。颜夫人之嫡长女乃宫中贵嫔,育有三皇子,他日你若入了宫去,万不可交恶于穆昭媛,明面儿上更是要交好于颜贵嫔,都是育有皇子的,谁都不能得罪了去,田家还有好些事儿要指着颜家呢,你可是明白?” “是了,谨听母亲教诲!” “其余的,你更是放了这份心罢,你母亲我的娘家可已给你打好了关节。这次书选的公公在宫里颇为得脸,据说好些个贵人们都得掂量着看他颜面,这公公又和敬事房热络,在敬事房又说的上话,田家和他颇为熟络,要不这书选可怎这么容易就过了的?你的体态相貌,初选必是过了的,一旦复选,必有人为你说得上话。将来留了牌子,有敬事房的公公关照着,充冠后宫可不指日可待?” “母亲为女儿此般操劳张罗,女儿感激不尽!” 心里却暗道:“这真真是可笑了去!现今儿这皇帝是摆了明要捧清流压世家,这田氏让我交好于出身世家的颜贵嫔算啥什子的理儿?在人眼皮子底儿下左右逢源,当这皇帝是瞎的?想用这后妃之族的招牌来擦亮自个儿的脸面,却没这脑袋瓜和本事儿,还偏要弄得自个儿有多大的能耐似儿的!这果真是那田家出来的!祖母当初可怎让爹爹娶了这愚妇?唉....” 不过亦想到这些子的槽心事儿很快就和自个儿没了关系,今儿个出了这门儿,可就自由自在了! 碧若紧张之余,竟也夹杂着些兴奋和期待,不免脚步稍稍加快了些。 跟在后头的问桃此时只觉心脏要狂跳出胸膛,只得拼命低着头,好不招人怀疑,亦是觉得从来都没今儿个这么的刺激。 这说着就到了沈府门口。 门口早已候着两顶丝轿,两侧分别恭候着轿夫,四五个仆从及七八个家丁,见主子们出来,便忙碌了开来。 因着府里唯一的嫡姐儿书选已过,出于场面和安全之考虑,这出门的架势可比以往足了不少。 田氏正要被嬷嬷与仆从扶上马车时,忽得觉察到了啥,扭头皱眉道:“这些个日子你可是不节制着进膳食了去?瞧你这比先前肥了好些许。怎么个回事?” “回母亲,这些时日因着想得通了,亦心情略有舒畅,遂多进了些食。若入选,初始必被封赏低位,则不可带问桃入宫。遂趁着这些时日想好好品位问桃之手艺,以期他日在宫中不至于太过思念。”碧若强压着要狂跳出的心脏,逼着自己稳定了呼吸,解释道。 “听闻当今圣上偏喜窈窕之女,你这么可不好。俗话说道,过午不食。今儿个起,你的膳食由问琴负责,过了晌午,只可入些细羹汤。啧啧,这问桃也痴肥了些好许!你须得管上一管你的丫头!丫头的形象亦是你自个儿的体面!对了,过段日子给你找寻个舞姬,把你身段给练练!” 说完田氏便头也不回的入了轿。 一个半时辰后,眼瞧着就要到颜府,碧若拨开窗帘招了问桃过来一脸焦虑的样子低语了几句。 “停轿!”吴嬷嬷叫停了田氏的轿子。 “怎么地回事儿?”田氏不解。 “夫人,小姐的轿子给叫停了,可要老奴前去瞧上一瞧?”吴嬷嬷在田氏的轿窗边儿俯身道。 “她这唱的又是哪出儿?你且去瞧瞧,禀报了于我!”田氏不满道。 “吴嬷嬷,且禀报了夫人,小姐这忽地提早儿来了月事儿,一裙子儿的脏物。这可怎么地好?”问桃已急喘喘地朝吴嬷嬷跑了来,焦急道。 “这....”吴嬷嬷惊道:“这是怎么地?可有带换洗之物?” “奴婢给整忘了。因甚少出门,奴婢不懂这些子的规矩,呜呜呜!” 问桃这一副罪过不已的可怜呜咽相,适当掩盖了心里极度的紧张,也让问桃有了股子劲儿更加入戏,连自个儿都佩服自个儿这临场发挥出的妙哉的演技! “哎!你这婢子!且等着儿吧!瞧夫人可怎么地收拾你!”吴嬷嬷狠狠剐了问桃几个白眼儿,便转身去田氏那儿,把情况速速作了禀报。 只见田氏闻后急急下车,一股子气得恨恨走向碧若的车厢,猛得拨开门帘,扯拉起碧若,朝碧若身后查上了一查,果然一整块儿的触目红色! “怎不晓得带上些许换洗之物?!”田氏怒斥道。 一般大家夫人小姐们出门赴宴,必是要随身备两身儿衣物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有不可预见的突然状况发生,可在主人家里为女客所备的暖阁或是客院里就地换洗。 备这些衣物亦是贴身丫鬟的份内事,也难怪田氏对问桃火大了去。 “奴婢该死!因甚少出门,奴婢不懂这些子的规矩,呜呜呜,请夫人责罚,呜呜呜!”问桃继续呜咽,继续入戏。 “母亲,是女儿添麻烦了!恳请恕了女儿的罪!现儿个可怎么地好?到了颜府后借套衣服换了可好?”碧若面呈内疚。 “去颜府换?若让其他宾客知晓,在世家夫人里传开,说你不知礼数,无闺秀之风范,你我的脸面可往哪儿搁?你可是备选秀女,大伙儿的眼珠子可都盯在你的名节声誉上!”田氏愈发恼怒。 “那母亲与我同回府换洗了可好?”碧若一副要哭的惨样儿。 “那必是要迟上一个半还要多的时辰了!会把对颜府得罪了去!丫鬟们的衣裳亦不合身份!哎哟!这难得地出门一趟,且给我整合出这么个妖蛾子!”田氏捉急得就差打人。 “这附近可有衣饰铺子?”田氏扭头问吴嬷嬷道。 “回夫人,这最近的铺子离这儿尚有三大街之远,要花上些时辰,且这铺子里的掌柜皆是男丁,不大适宜。不过,这田府倒是更近些,田府是小姐的外家,忌讳少些,老奴以为,不若请小姐去田府换洗了。”吴嬷嬷建议道。 到底是老姜,思路快狠准。 “这主意好!不若这样了,我先去颜府,嬷嬷带着问琴问桃还有家丁跟着去田府!动作迅速些!甭耽搁久了!”田氏吩咐道。 随即又想到了啥后,紧接着道:“今儿晚上回来后问桃去吴嬷嬷那领罚,问琴晋若姐儿的头面贴身丫头!” “奴婢谢夫人提拔!”问琴赶忙深拜下去,欣喜道。 “老奴遵命!” 说罢,便把田氏扶上了轿,两批人马分别朝了各自的方向驶去。 “嬷嬷,嬷嬷,我的肚子好痛!”碧若轻呼道。 碧若一到小日子便腹痛,必须找大夫开药方子,这个嬷嬷是知晓的,所以倒是不疑有他。 “小姐且稍作忍耐,田府这就到了,到时便让田家夫人给您喝些汤药。您小日子时喝的汤药想必田府的药房是有的。” “不成了!我必须找个地儿方便,肚子本就痛,现儿个更是涨得难受,我瞧着那有片林子,可否让我速去了方便?”碧若拨开帘子哼唧道。 亦能看出这脸上已是一片发白,汗渍津津,妆容全无。 “小姐,这可不成,夫人交待了,要把您送到田府,您在田府干啥都成,这让您现在下车去方便万万不可。且勿为难老奴了去!”吴嬷嬷正色道。 “嬷嬷!我知道您在母亲面前得脸,可我亦是主子,现母亲亦不在,难不成您就成主子了?再者母亲可没说不让我中途方便,我现儿个是备选秀女,要是这回子的关键时候给憋出个好歹,您可担得起这责任?难不成您还怕我跑了不成?”碧若厉声道。 从未听过碧若这般得发火,吴嬷嬷心里头顿时猛得一颤儿。 想想也对,这要是有个好歹,自个儿亦是逃脱不掉。 亦想到若姐儿一个弱女子,横竖蹦踏不出个啥,只得道:“问琴伺候着小姐,好好盯瞧些,甭让人靠近了!还请小姐快去快回,这颜府的寿不容耽搁!老奴先行去田府通报一声,好早些许备上热水和衣物。得儿!罢了!问琴你速去田府通报,我留在此处伺候小姐。麻利些儿!” 问琴应了一声是,便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 “问桃也跟着,我且习惯了她伺候!” 说罢,便接过田氏留给的一用于换洗的备用外套系于腰间,再被问桃和吴嬷嬷扶下了车,进了林子深处。 家丁们则得了嬷嬷的吩咐,暂守在林子外围,以防生人靠近。 “且在那粗树后就得了,嬷嬷你在这守着,问桃跟着我伺候,我不习惯在小解时这么多个人在侧,很是不舒适,更是肚痛。还有,劳烦嬷嬷背对着这树可好!”碧若不容置疑道。 “小姐若有个啥子便唤了奴婢!”想着碧若本身就只信这一块长大的问桃,加上亦害羞,遂只让问桃跟着伺候亦不奇怪。 便转了身去,只暗暗呸了一声儿,心道这真真是事儿多,难伺候的来! 见嬷嬷背了过去,就在碧若步向那粗树的当口,问桃轻轻慢慢地移向一个早已看好的粗石,悄悄拾了起来,然后一个快步向前,猛得敲向嬷嬷的后脑勺! 嬷嬷还没反应得过来,便晕了过去。 好在问琴没跟了来,原是计划了主仆两每人敲晕一个,现儿个可省了事儿了。 碧若和问桃迅速拔下头上的珠花,发夹一扯,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只见里面是早已穿上了小厮儿的粗布衣。 是了,这就是为何田氏觉得她们长肥了的原因。 这里头穿着男丁的外套,加上问桃细心,特意在外套的腰围缝了宽带,里面夹着湿毛巾,以方便碧若在轿子内把妆容抹去显出病态。 加之还在各自的小衣里缝上了不止是银票,还有一些小型的玉佩,小金裸子,及问桃存下的俸银赏钱之类。 若不是碧若怕东西太多易被发觉且也增加身重,劝阻了问桃继续往小衣里缝东西,估计问桃恨不得要把朱氏留下的整箱的嫁妆都给缝了进去。 这样子的装备,精明的田氏只是想到肥胖而未想到其他真真算是万幸了! 这可不得不庆幸老太太当年把朱氏的那几箱嫁妆给了碧若亲自打理,以作补偿。 好在田氏自个儿本身出身高门,嫁妆比朱氏丰厚了去。 朱氏出身清门,娘家祖上是有些家底的,嫁妆不算寒碜但也不丰厚,比起田氏的嫁妆是远远儿不够了看的。遂田氏对朱氏的嫁妆不屑更不眼馋。这可是让碧若有了机会挑些值钱的轻便之物离家。 话说回这两主仆。 问桃速速替碧若挽了发鬏,戴上小厮儿式的发巾,亦给自个儿也草草地戴上个发巾,抓把土往各自的脸上粗抹了一把,便使出浑身儿的劲儿,拼了命地往林子深处狂奔了去。 第3章 乱粥 话说这问琴到了田府后,将事情做了禀报。 田氏的嫂子田大夫人亦去了颜府贺寿,只田老太太在家里头,听闻了这茬子儿后,赶忙命人备下了换洗衣物,且吩咐道碧若她们到了后直接给抬了轿子到客院儿门前。 问琴拿了件披风在客院儿门前等了又等,不见人到,便急上了几分,忙跑去大门口再等上一等,亦是不见人影儿。 算了算时辰,现儿个怎么着也该转到这路口了罢,连个声响儿都未听见,甚觉这奇了怪去了,焦急这寿宴可耽误不得,便和门口小厮儿交待了几句,然迅速从原路返回,瞧瞧又出个啥茬子。 回了原地儿,看到轿子还停在那儿,家丁站成一排在等着,面上亦露焦急之色。 家丁们见着问琴过来,忙见了救星般道:“琴姐姐,您老儿可是来了!进去瞧瞧可好?!小姐她们三儿都进去了大半宿,这没声儿没影儿的可是出了啥事儿?” 问琴听了这心里头猛得一跳,不祥之感愈增,忙提起裙裾冲进了林子去。 这一进来,便看见吴嬷嬷正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死猪样儿。 问琴大惊,忙死命推着嬷嬷喊道:“这是怎么地啦!嬷嬷!嬷嬷!你怎么地了?!快醒醒!快醒醒!” 估计被推得狠了嬷嬷慢慢悠悠地醒了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问琴那焦急的脸,扶着脑袋晕晕乎乎道:“我这是在哪儿,这是怎么地了?” 而后猛得反应了过来,边环顾四周边猛叫道:“若姐儿呢?若姐儿!若姐儿!” 可林子里只是哇哇了那么几声乌鸦鸣。 “还愣着啥!快去粗树后头瞧瞧啊!”嬷嬷边撑着身子爬起边推搡问琴道。 “嬷嬷,这是啥?这不是小姐的衣裳不是?还有珠花,小姐她们哪儿去了?”问琴尖喊道。 嬷嬷赶忙跑近了一瞧,只觉得一股子的冰凉从头灌到脚,看来这日子是要过到头儿了...... 话说田氏此时正在颜府与其他夫人套近乎儿的不亦乐乎。 当初儿田氏传出克夫之名时,甚少有闺妇们愿与她搭交情。自碧若书选过了后,好些儿个人都转而对田氏投机了去。 田氏此时从里到外满身的得瑟,瞬间得眼一瞥儿便看到了吴嬷嬷。 “怎么耽搁了这么些久?可知礼数?若姐儿可在?”田氏蹙眉不满道。 “若姐儿身体不适,请夫人速速回府。”吴嬷嬷略带颤声儿的强装镇定道。 吴嬷嬷打小儿就跟在了田氏身边,从来都进退有素,稳重守礼,忽地这般行事,才发觉吴嬷嬷半敛着双目有种不知名的心虚与恐惧,让田氏怦然地起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老奴恳请夫人速速回府!”见田氏呆愣住,嬷嬷压低声量重复道。 田氏见碧若没跟了来,心知必是出茬子了,也无心再在寿筵继续呆了下去。 遂赶忙寻了个理由,向主人家告了罪,便带上丫环嬷嬷们匆匆回了府,一路上心里亦是七上八下的来。 到了沈府一进吾善居,田氏还没来得及问,吴嬷嬷便关上门,嘣得一声儿跪地连连重磕道:“老奴有罪!请夫人重罚!” “说!”田氏厉声道。 吴嬷嬷便把和田氏分开后发生的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 ...“奴婢醒来的时候,便只见着问琴,还有地上的衣物和珠花。若姐儿和问桃不知所踪。老奴亦是一头雾水。是老奴的罪过,求夫人责罚打杀了老奴,老奴来世再给夫人做牛做马,以报罪孽!”吴嬷嬷继续嚎哭。 “可有四处翻找过?”田氏只感浑身儿发凉,声音发颤。 “派了家丁在林子里四次翻找了去,亦无所获。” “这可怎么...这要满门抄斩地啊!”田氏两眼儿一翻,晕倒在椅子上。 “夫人!夫人!您可要保重啊!您要拿个主意啊!现儿个这般可怎么地好?!”吴嬷嬷边掐田氏的人中边哭喊道。 田氏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六神无主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怎地会这般?” “夫人,可要再仔细地找找?多派些人手?” “快去!快去!给我仔细了找!往林子里头找寻了去!掘地三尺也给我找了出来!”田氏忿然切齿道。 此时只恨得直咬牙,咬得咯咯响,亦是无用的来。 吴嬷嬷正扭头要走,只见田氏又道:“且回来!此事儿除了问琴和那些子的家丁,尚还被谁知晓了去?” “老奴以为此事儿越少人知越好,禀报夫人之前亦不敢拿乔,遂斗胆遣了问琴只禀报了田家老太太说小姐腹痛难忍,已回沈府。然就这些子的家丁知晓。老爷亦无被告知,府中更是无人知晓!问琴亦是信得过,不过那些子的家丁....” 到底是老人,并无因着过于慌乱了手脚而失了理智。 “你尚不算太糊涂!带上问琴再寻了去!不准大张旗鼓,还用那些子的家丁,亦不准让府中其他人瞧了去!外人问起便道找寻丢失的发钗!总之给我往细里了寻!”田氏亦是很快调整了心思,麻利吩咐道。 “老奴遵命!”吴嬷嬷顾不得福礼,便一溜烟儿的离去。 “夫人,老奴该死,寻了三个时辰,亦无所获啊!本是顺了脚印了去,岂奈愈往里地上枯叶愈密,亦无脚印可寻踪,老奴这带回了留在地上的衣饰,那些子的家丁已被老奴看管住,问琴此时亦是被禁于别院堂屋,不过夫人放心了去,他们签的是死契,不敢乱传。这小姐和问桃是否被人劫了去?”吴嬷嬷跪地蹭膝到田氏面前边递上那些衣物边抽抽泣泣道。 “被劫个屁!你可仔细瞧瞧这衣物上可否是葵水!”田氏把衣服扔回了嬷嬷。 嬷嬷细细闻了闻,又摸上了一摸,猛然抬头道:“这嗅起来似鸡血,摸上去沙硬如朱砂丹蔻,这...难不成这若姐儿...” “哼!看不出这丫头片子还有这本事劲儿!真真是小瞧了她!”田氏猛拍了桌几恨道。 “是老奴疏忽,老奴疏忽了!”嬷嬷现在可完全反应了过来,惊恐得连连磕头,额头上亦磕出了血印。 “此事亦不完全怨你!瞧这样子,必是先前谋划好了的,谁能轻易知晓了去!只恨这两丫头计划的天衣无缝,外人竟是察觉不到丝毫!哼!” 田氏此刻撕裂了她们的心都有,紧接着又急道:“这可怎办,可怎办?!快!快去禀报了老爷,道府上有急事,着他速归。再去田府请了老太太过府,只道是...唉!罢了罢了,还是不用了,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只禀报了老爷即可!” “老奴即刻去!” “可有啥什子的急事?”半柱香的时辰沈如海到了来,气喘吁吁地道:“听闻今儿个你带了若姐儿去了颜府贺寿,可是发生了啥?” “老爷!这若姐儿可是要了咱整个沈府的命啊!!”田氏边嚎哭边把事情始末都道了个遍:“老爷,这可怎么地好?可怎么地好?” 嬷嬷亦早已关上了门。 沈如海听了后,一时反应不来,继而震惊得无以复加。 一方面恨这碧若至沈府上下的性命于不顾,一方面又担忧她这一个离去流落在外,这日子可怎地过。 “妾身已派人又寻了遍,惜无所获。现儿个除了自个儿人,亦无人知晓的说。我娘家也不知晓,这事儿不能告知他们了去。总之得想个法子,可要报若姐儿突发恶疾,再随意找个身段脸廓相似的尸首毁了容貌,好应对君家的查验?”田氏只感此时这脑袋正系在腰上摇摇欲坠。 什么荣华富贵,青云直上,此时此刻已是如过脑烟云,先得把命保住了再说! “假冒秀女尸首乃欺君大罪!”沈如海反对道。 “让秀女逃跑难道不欺君?左了都是欺君,至少找了尸首替代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不是!”田氏哭道。 “这个....事情重大,容我考虑个一二!你甭哭得奔丧似的,闹得我心烦!若不是你当初一味的...唉,不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亦不是抱怨的时候。 “老爷,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请恕老奴逾矩,老奴倒是想到了个好法子。” 吴嬷嬷犹犹豫豫地抽泣道:“这事儿自老奴的疏忽引起,若不是老奴听信了小姐,让小姐下轿去林子....” “甭废话了!有主意你快说!都啥时候了!”田氏斥道。 “与其死人换活人,不如来个活人替活人,亦可寻一丝活命的机会来,又可保了那荣华富贵,”吴嬷嬷愧疚事情因自己而起,遂拼了命的想法子,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此话儿可是怎讲?给我结结实实地说了!甭说一句虚三句的!主意好自当免了你的罚!”田氏感到有门儿,不耐道。 “府上有个针线丫鬟,叫杏儿,长得与小姐奇像。当年夫人着老奴给小姐院子换置伺候的人,人伢子带人过来的时候,老奴一眼便觉得这丫头长得和小姐七八分的像,尤其是那脸廓,眼眉及嘴角。因怕冲撞了小姐,引得小姐不快,本想打发,但人伢子道这丫头年纪小儿,可针线活儿做的顶呱呱的。当时府上针线房的大丫头正好患了恶疾,给打发到了庄子上,遂老奴便遣了这丫头去了针线房。她手艺当真是不错,排针脚尤其得好。”嬷嬷伏了身子向前献主意道。 “哦?有此等丫头,我怎没见过?签的活契死契?”田氏更是觉得有戏儿,感觉稍稍平复。 “她签的死契。只不过一低等针线房丫头,哪有这等子的福气给夫人见着,要不老奴先去寻了她来,老爷夫人看看可好?” “还不快去?!先勿说与她此事,且带了过来瞧上一瞧再说!”田氏急急道。 “老奴醒得!老奴这就去!”吴嬷嬷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途中吴嬷嬷亦是不甘地想到,当初便是提醒了夫人,这小姐忽地转了性子必有古怪。夫人不甚在意。这回子的功夫却是急了去,活在这关头儿丢了老命可怎地好! “私换秀女,可真真要满门抄斩啊!这法子太冒险!不如通报内务府实话说了去,”沈如海道。 “老爷,您糊涂了不是!实话通报难道不会满门抄斩?现儿个横竖都是个抄斩,不若拼了去。嬷嬷的法子倒是不错,瞧不准儿这命保得住不说,连那荣华亦还是有得盼的!”田氏不容置疑地激动道。 见妻子此时还心心念念着那荣华富贵,亦感这整出事儿皆因这妇人所引致,感念当初应了母亲娶了这蠢妇实乃大错。 亦难过这碧若竟绝决如斯,丝毫不为自己父亲的性命作想,遂现儿个只觉手脚冰冷,六神无主,又气又悔,只差了一口老血涌到心口。 第4章 船舫 “夫人,人可带来。这是老爷夫人,还不速速见礼?!”吴嬷嬷对旁边一耸着肩恭着背低着头的少女斥道。 “奴婢杏儿给老爷夫人请安。”少女被嬷嬷慌慌张张地拉了进来,差点一个趔趄。 亦是始终低着头,头脑一片空白。听了嬷嬷话后砰一声下跪磕头道。 话说这杏儿当时正做着针线活儿。吴嬷嬷突然间地冲进来,拉了她就往外奔,只道是老爷和夫人有要事相见。 杏儿可被唬了一大跳。 只道平日里她只埋头在针线房,本本份份地做着全府的针线活儿。除在全府下人听训时露上一面儿,从来都一房不出二房不迈,结识的人甚少了去,更甭说得罪人尤其是老爷夫人了。这老爷夫人干啥要见了她去? 自个儿倒是真心满足现儿个这样的安静日子。虽说是辛苦,可不挨饿不受冻,比以前那日子可好了去了!难不成要被赶了出去? 杏儿现儿个这心里头,可真真是七上八下的来,头脑里亦是飘过无数的最坏的可能性。 “头抬起我瞧瞧!”田氏令道。 杏儿战战兢兢地把头慢慢抬了起来,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不敢跟着抬。 田氏和沈如海顿时被震住了。 像!果然像!那眉眼,那脸廓,果然如嬷嬷所述。虽是亦有三四分的不同,毕竟碧若身上自小养成的书香气儿不是一个丫环可比拟的,但糊弄过已存在内务府的小像儿必是问题不大。 “你就是杏儿?”田氏声音略有激动。 “回.....回夫人,奴婢贱名杏儿。”杏儿抖抖嗦嗦道。 “家里可还有何人?”沈如海接着问道。 “回老爷,奴婢幼时爹娘双亡,家中本有老祖母和一个弟弟,他们于前年那场瘟疫去了。奴婢现儿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请老爷夫人垂怜!奴婢若有做错了的,求老爷夫人饶恕了奴婢,千万别打发了奴婢,奴婢只求能继续留在沈府做牛做马以报万一!”杏儿带着哭音跪求道。 “自然不会将你打发了出去!”田氏一个上前把杏儿猛得拉起,心花怒放道。 家无亲人,背景凄空,性子好拿捏,这些的种种让田氏仿佛看到了那几乎飞逝而去的泼天的荣华又逆转了回来。 田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又转,便在杏儿的耳边轻声问道:“你,且想过,那荣华富贵,凤鸣九天的日子?” 杏儿一听,愣住了。 向来只求温饱和一栖安身之地的她,被这突如其来地诱惑错愕地头脑一阵轰鸣,怀疑自个儿的耳朵出了问题,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就在沈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时,那厢的碧若和问桃始终马不停蹄地狂奔着。 说道人的潜能在极度压力下能得到无限的释放。此话此时放在她二位身上得到了绝对的印证。 笔者就不在这儿赘述她们跑得有多麻溜儿了,大家只需想象一番那正被猎人追赶的兔子或者小鹿,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也幸亏了曾经教导碧若的女先生,因为自己颇为传奇的不为人知的经历会一些武功,想到乖巧聪颖的小碧若蛮合自己的眼缘,加之体弱,便悄悄传授了几招用于防身健体的拳脚功夫。 且碧若日后亦有勤练。否则你让这么个娇养的小姐在短时间内有如此爆发力是不现实的。 问桃自不必说了,打小儿便在体力活中长大,身子骨早就练就出来了。 不得不再赞一下问桃的细心,居然还悄悄缝制了耐穿的男丁粗布鞋夹于自己的前后左右的腰间。 她们脱逃后寻了个地儿速速地换了脚上的绣花鞋,使得奔跑更为顺利。 所以说道,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儿古今皆宜! 她们一个脑袋瓜儿的向前飞奔,不吃不喝不停地过了三个山头,终于来到了一条浅溪边,停下了。 “这....这是哪....咱们要去...去哪个方向?”碧若气喘吁吁道,并捧上几口溪水猛喝。 “不....不知...奴婢凭着记忆...只...熟悉前一个山头前的路,现在....也不知打哪个方向去的好。” 问桃同样气喘,亦喝上几口溪水,然说话总算不费力了,又道:“小姐,可要歇息一下?” 碧若往来的方向细细的遥望上几眼,道:“怕后头有人追来,可又不知往哪个方向,怕又给绕回了君都可就糟了。” “那有个樵夫,奴婢去问上一问可好?”说罢问桃便要起身。 “不可!现并未离开君都许远,不可贸然与人搭话。透露了行踪的话,那前头的功夫可都白费了去。况且咱们现儿个的装束不似出远门,贸然问路必惹人怀疑!”碧若谨慎道。 “那可是走哪个方向好?”问桃担忧道。 “我有个法子,既是不让那樵夫怀疑上,亦可探知方向。”碧若对问桃耳语了数句。 问桃听后甚觉妙计,拍手称好,便忙向樵夫跑去。 “这位老人家,您可看见一只奶羊?我们兄弟俩丢了只奶羊,寻了好几个时辰,跑了几个山头。家里大嫂坐月子等喝羊奶下奶,这丢了可怎么地好?”问桃装着男音问道。 这说得还是和府上交好的小姐妹学的家乡土话。心道幸好和小姐妹学了这手,这回子功夫可真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俺并没见着啥奶羊,帮不了你们,”樵夫摆摆手道。 “那您老可知这前头是通向哪儿?可有路?咱兄弟两寻思着要否继续寻了去,可不认得路,实在不行只得弃了去!”问桃故作垂足惋惜道。 “过了这溪,穿过前头的林子,花上个一天,即到吴江码头。这左边穿过林子过个山头又是个密林,唯一的一条折道通回君都,这右边是山路,三个山头后是锦州,山头不好爬。这些路都不好走来着,估计这找羊也没戏。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樵夫道。 “得了,继续寻了去罢,嫂子那可误不得哎!多谢老大爷了!”问桃作揖道。 回来后,问桃把套得的话和路线告知了碧若。碧若坚决道:“锦州不成。听闻田氏一表亲好似在那附近。” 接着思了一思,又道:“吴江码头....恩!那必是江河,江河边儿定有船只,咱们乘船过江直下,可远离了君都,这路线最为稳妥!咱们连夜赶往吴江码头!你可能撑住?” “小姐甭小看了奴婢!小姐这般娇贵且能撑住,奴婢又有何撑不住的?”问桃自信抖擞道。 “咱们逃难,你甭自称奴婢了,咱们也要换个称呼。我跟母家姓,改姓朱,朱...恩...朱若隐,若然静谧,隐隐于市!你呢?你本姓啥?记得你说过你祖家姓陶?可要为你自个儿想个名儿?”碧若问道。 “好似是姓陶,奴婢打小就被送到小姐这儿,家里头也没音讯了。小姐赐我个名儿吧。”问桃期待道。 “那好,你回了祖姓,叫陶顺安,自由福顺,一世安乐。你卖身契我已烧了去,你不再为奴为婢了!这样咱俩的名字宜男宜女,不惹人怀疑。以后我唤你小安,你唤我若隐,可好?”碧若拉着问桃的手道,不,应该是若隐拉着顺安的手道。 本想给问桃取名世安,但世字乃世家大字,不宜身份,用了怕招来事端。 “谢小姐赐这么好的名儿!唤小姐的名儿万万不可!以后奴婢唤小姐作少爷!一日小姐,终生是我的小姐!”小安跪地感动到。 亦叹小姐这么一瞬间的时辰便想出了这么好的两个名儿,当真是才华横溢啊! “好了!不是让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吗?时辰不容耽搁,咱们继续赶路!越早到码头乘船越好,怕晚了那田氏寻人会寻到吴江去!”碧若拉起问桃穿过溪水,直冲向通向吴江的林子。 接着连夜就着月光穿过了整片林子,中途无视各种豹吼狼嚎且不带歇息。于她们来讲,这些豹狼远不及沈府的冷漠无情和宫廷的水深火热可怖,遂亦不觉着害怕。 且好在现儿个不是那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时分。恩!幸亏了这朝廷每届选秀都在夏日,这季节宜躲宜逃,总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业界良心了! 终在次日五更到了吴江。 此时天已泛白,只见码头停靠了三三两两的捕鱼船只,不见载人,便上前问了一问。得知最早船只晌午过后才载人启程,只得找了个地儿歇上了一歇,亦觉肚饿,想想已然整两天滴食未进,便寻思找个馆子买些吃食。 江边倒是有各种摊位小吃,包子馒头散发的香气让两人更是饿得头晕。 却更让人头晕的是,问桃把所有碎银小袋都缝到了贴身小衣里,轻易地掏不出来! 若隐强忍了把小安踢下吴江的冲动后,思量着找寻个客栈的房儿把小衣里的一些财物给整理出来。好在不是在船上闹这个尴尬,否则真没地儿说理去! 客栈倒是寻上了几家,找了想换身衣服的理儿问了几家后就给轰了出来,除非她们肯按整夜的费用付账,可把她们气了个够呛。 环顾了四周,发现码头右端折弯处隐隐约约有个龙角,貌似是一大船舫的船头,两人走进了一瞧,便是傻了。 这船舫好一个“宏华”二字了得,还有两层,二楼的观望台被黄幔折围。 “快走!”若隐拉着小安便要走,惊慌道:“此船舫乃天家所有,勿惹上是非!” 但半个时辰后,因饿得已无气力,只得没志气的又折了回来。 “无奴从与侍卫警戒,船舫主人应是不在,咱们暂且问上一问,希望能遇上善人,”若隐无奈道。 悄悄走进了画舫,轻轻慢慢地走过渡板踏上侧甲,便隐约听见一阵清扫的声儿。再往里一瞧,只见一穿着装扮颇为体面的中年仆妇正在甲板上清扫,忽地听见了啥,便朝她们望了来。 “大胆何人?敢私自上这船舫?可知这船舫何人所有?”仆妇见这灰头土面满身破烂的两人不声不响地上了船,怒斥道。 “这位大嫂,咱们实属无奈,请行行好,咱们两兄弟赶路,这衣裳已脏乱不堪,汗臭难忍,可否借此地让我两人稍作收拾,绝无耽搁!”小安低声下气地讨求道。 “方圆不出几里便多得是客栈!你们且去那问问,甭在这呆留了,快走快走!”仆妇不耐地撵人道。 “咱们身上包袱财物在赶路时被山匪劫了去,身无分文,客栈便硬是撵了咱们。只求借此地儿整装下自个儿,好去找些正经活儿干干,赚些路费银子,请大嫂行行好,行个方便,您大恩大德,小弟们定当报答!”若隐上前作揖道。 “这....” 看她们此时确一副可怜邋遢样儿,仆妇有所心软道:“此处不是你们所能停留之处,船舫主人乃天家贵人,你们且赶紧整理了去,快些离开!若冲撞了啥,不是你我能担待的!船中亦有其他奴仆,切勿惊动他人!” 说罢,便把她们引入了一个下人换洗房,没理会两人的千恩万谢,便出去了。 若隐的小衣里缝得是银票和金裸子,为紧急所用,便不必脱了衣物,只帮了小安匆匆忙忙的脱下小衣取出碎银袋子。 算了算,足够两顿吃食和乘船了,便又帮了她速速穿了回去。 这才刚把外衣扣了上,便听到外面轰轰隆隆得一阵有节奏的奔跑声,还有人喊“回避回避”,船舫厅一阵喧闹。 门猛得被推开,仆妇冲进来惊慌道:“坏了坏了!主子忽地提早儿乘船,这可怎么好?被发现私留你们的话怕是要难逃罪责了!你们先呆这儿甭出来!我倒是有个法子,到时候说啥你们就跟着应着!否则你我保不齐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便匆匆出去了。 还没等若隐她们反应了过来,便听见鼓号响起,一个尖锐的嗓子喊道:“恭迎王爷!” 第5章 躲藏 接着船头一阵齐刷刷的粗吼“恭迎王爷”,再听见舫厅一阵有男有女的“恭迎王爷”,那气势足以传遍方圆百里。 继而一阵咚隆隆的脚步依声往上,看样子是上了楼去。 等后头的脚步齐齐踏上了甲板后,一阵号角声响,船舫便缓缓开动了来,一刻都未有耽搁,这可是把若隐她们因着疲惫和饥饿,而暂且隐埋的对皇家和逃秀的恐惧,一股脑儿的给刺激了出来。 “小姐,这可怎么地好?可怎么办?”小安的脸面儿顿时刷白一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你莫慌!莫要说话!且依那仆妇所言,在这儿静静的候着便是!”若隐捂住小安的嘴轻声嘱咐道,心底却道这真真乃怕啥来啥,躲啥见啥! ******************************************************** 窝在了这换洗房大半宿,若隐只觉头皮发怵,饥饿早就抛在了脑边儿,只恨这下人房也只有个透气孔,没个正经的窗儿,否则索性跳下江也比此时无助茫然的好。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终是来了脚步声儿到门前。 门被猛得一推,进来两个人,走前头的还是那个仆妇,在她后头跟着一个年纪更显大些的同样穿着干净体面地妇人。 “桂嬷嬷,您且瞧瞧,正是这弟兄俩正找活儿,我瞧着他们倒也老实,就擅自留下了他们,本想让您过目,没想着主子提早儿进了船。我还没来得及通报。您瞧瞧可好。”仆妇道。 “崔掌事,你也是王府老人了,这些子的规矩甭用我多说。咱王府可非普通宗室,而是超品亲王府,进选奴才可是要经内务府验明种种,要是个来历不明的冲撞了王爷,你我可担待的起?”这桂嬷嬷不满道。 “哎哎!老奴逾矩!劳烦桂嬷嬷通融个一二。许他们做些个临活儿,正好这船上也缺人,那些子的活儿让他们做了去。到了洛河后给些银子便打发了他们,您看可好?”崔掌事赔笑道。 “罢了罢了,必是要和汪内侍通报一二做个登记。给他们身儿衣物便遣了他们活儿。”说罢便出去了。 “你们可是听见了,在船上只管了干活,甭惹事儿,掉脑袋没人保你们。这身衣物给换了上,再去膳房领活儿!麻利儿些!”崔掌事在一角落的小箱柜里掏出两套下人服扔给了他们。 “多谢崔掌事收留!敢问这船儿在洛河停靠?这船主人可是个王爷?”小安边作揖边问道。 “到了时辰便下船!这主子不是你们该问的!不该你们问的甭问,好好守了规矩!换罢衣服便去领活儿!”掌事面无表情地警告了番后便出去了。 小安感叹这皇家嬷嬷到底是不同,这气势可不是吴嬷嬷那种可比拟的。要吴嬷嬷的话,准一五一十八了个遍,到底是啥样儿主子就啥样儿的奴才! ********************************************************* 再后来这两儿在膳间洗了大半宿的茶碟碗盘,又被遣了去冲刷各种恭桶,船上人看他们面生好欺,啥累活儿脏活儿都指了他们。 这惜命的两孩子除了大气不敢喘,亦勿敢作他想,生怕这船儿还没靠岸他们便去阎王那报了到,只得埋头苦干,尽量减少存在感,直到..... “你且去二层把这茶递了给书房门口的汪内侍,甭耽搁。我去去便回!”一奴仆匆匆交代了下,不等若隐开口,便腹痛难忍状的跑了开。 “这...”若隐自然极为难,可亦并非是说不的时候,要是耽搁了茶凉了,这帐还是要算自个儿头上的。 *********************************************************** 捧着茶盅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攀上了二层,傻了眼,亦没看见啥什子的内侍在门前候着。 这船舫当真是大,楼下有船厅有膳房有下人房有库房便不提了,这楼上竟还有五六来个带门把儿的房,岔口有两拐弯处,不知该往哪儿拐,这岂不坑人吗? 若隐轻轻翼翼地走到岔口处,见一房门开着,便悄悄往里瞧了瞧,里边倒是不见人影儿,这间貌似是书房,桌上还摆着几本敞开的书籍,及一盏还冒着气儿的茶盅。旁边客椅的桌几上也有个茶盅。 该是这间了罢,现个儿这手上的新茶必是要换了那桌几上的茶,可在这候着好,还是自个儿就这么换了的好? 就在若隐犹豫不安的时候,前头拐角处的房间那儿忽地响起了开门声儿,门内出来了几个脚步声。 这回儿功夫,若隐可是一下子就失了镇定慌了神,居然嗖地溜进了这间书房,放下了茶在桌几上,无头苍蝇般环顾了四周,见到一个香木柜,便匆匆藏了进去。 其实,不光是笔者和大家,便是若隐自个儿,这将来某一日位极在某个特殊位置上的若隐自个儿,在过了十几乃至几十年后,已是儿孙满堂,也还是绞尽脑汁地想不明白,这当初怎么就想起来躲进了柜子里?! 其实,若她此时本着恭敬谨顺的态度劲儿,爽快麻利地下个跪请个安,举了茶过头顶候着,说不准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她亦不会和皇家扯上这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更不会被一个面不善心更黑的家伙坑去了一辈子!唉.....! ************************************************************* 话说这若隐刚进柜子里稳了呼吸,便有人进来了。 “真是大胆!哪个贱奴居然把茶盅就摆在了桌几上?!托盘亦是未有撤下!王爷,请恕奴才对下人们管教不周!”还是那个尖锐的声音,听上去似是位太监。 不过若隐此刻已是紧张到没这心思去考究这声音了。 “罢了罢了!换了这茶盅你便退下吧!不用守门口了,本王和二公子有要事商议!”一个听起来极为清朗俊闲,又带些慵懒温磁的声音说道。 这倒是让若隐颇为吃惊,听上去这王爷年纪倒是不大。 “奴才遵命!”说罢换了茶盅便出去了,亦不忘带上了门。 ************************************************************** “夏二,刚才所见识之雪剑,乃本王所珍藏,只随身于携放。你勿记挂!”一个声音得意道。 “啧啧,一个堂堂的睿亲王爷,哪个世间珍宝没见识过,居然连个破剑都不肯割爱,跟个穷酸小儿这般啬皮,好没意思!”另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 “你甭跟本王来这套!哪个比得过你这般的财大气粗,醉乡楼分号居然开到了君都城中,赚尽了那些大小纨跨的银子。夏老将军若是知晓,可是要打断了你的腿!哈哈哈!”此声音再次得意道。 “你可是饶了我!老爷子正是要寻思断了我的腿,我才偷跑了来投奔睿王爷你!你这般说,可要我又惊又恐的来!得了,小人索性出个血本,小人的醉乡楼里绿柳红莺是应有尽有,要不,给王爷挑上几个享乐享乐以为报答?”另一声音装作无奈道。 “得了!你自个儿慢慢地享乐罢!来日给夏老逮着了,甭再拿本王挡剑!哈哈哈!”这个所谓的王爷调侃道。 这“睿王爷”一出,若隐立即反应了来。这厮真真是名满大华的说。即使藏于深闺之中如若隐,亦听闻了睿王爷的诸多卦闻。 该王爷乃先皇之第九子,亦是老幺,为当年宠冠六宫艳绝天下的瑾贵妃所出。 先皇老来得子,龙心大悦,且当年后位空置,遂在瑾贵妃生产了九皇子后,即刻晋皇贵妃,位同副后,掌六宫之权,对此众人皆有一番猜想。 然皇贵妃于九皇子第八个年岁时忽地暴毙。后查出乃当年贤妃所为,贤妃被赐死,贤妃母族连坐。 因朝廷众臣们纷纷上议,先皇迫于压力不得不立后。 然登上凤位者乃当今圣上之亲母姚氏,与瑾贵妃同样出生清流。当时朝堂亦是一片反对,尤以根基颇为深厚的世家卢氏一派为重。 后因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当今皇帝景宁被封了太子,且娶了卢家女为太子正妃,亦纳了同样乃出身世家的严家女为侧妃后才作罢。 后九皇子被寄在新皇后名下,由皇后亲自抚养。 当年无家势无扶持的姚皇后还是姚妃之时,颇受生前掌理六宫的皇贵妃的照拂。二妃虽不至于情同姐妹,但亦是真心相待。遂在皇贵妃仙了去后,姚氏更是打心底儿的疼惜这八岁便丧母的九皇子,并往精细了里去抚育管教,诸事无微不至。 因着在皇后身边儿长大,名义上便是嫡皇子,遂太子登基后,即被封为亲王,号睿,赐了亲王府邸。 这睿小王爷和皇兄景宁年纪相差颇大,可关系乃是极为亲近,虽名为兄弟,情分却有如父子。 小王爷的武学剑术,甚至军政才学在景宁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手把手地给教了去,即便登了基当了皇帝,对这幼弟亦还是亲自教导。 闻该王爷承继了亲母的绝貌,可脾气乖戾,尤不近女色,府上亦无近身侍女,太后曾赐貌美宫女,被这个小王爷当场拒绝,把太后气得跳脚。 元后卢氏在太后示意下,曾办过游园,只邀正二品以上大员府上的嫡女,斗诗竞艺,旨在为这小王爷好好择一正妃。 本来太后和元后都有了心仪人选,结果人家坚定不屑地一句庸脂俗粉,恶丑难耐,不堪入目,让人作呕,把这些原本娇羞的贵女们辱得当场双目泛红眼泪汪汪,恨不得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从此这王爷就传出了龙阳癖的美名儿。 龙阳癖也就罢了,嘴巴上毒一些儿亦不算个事儿,却更让坊间谈之色变的是这睿王爷暴虐乖张的脾气手腕。 据闻曾经明阳大长公主的寿筵上,一位颇为自信且对这小王爷也不甚了解的无脑贵女,在花园假跌倒扮巧遇,给小王爷瞬间识破。 然凭这小王爷的一句,怕扔她出去会脏了本王的手,踹她会脏了本王的脚,他身边儿的几个侍从便即刻架起这贵女,大张旗鼓地穿过花园,人群,大堂,门庭等,把这贵女直接给扔在了公主府门外。 结果怎样不晓得。反正这贵女从此在名门圈儿里销声匿迹。 这贵女偏偏还是严贵妃的族妹,害得他那当天子的兄长许了好些好处给掌着东北兵权的严家以作安抚,终算是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去。 反正最后是连皇帝老子亦拿这幼弟没辙儿,只得随他去了! “坏了!难不成这啥什子的二公子正是睿王爷的龙阳伴?这二厮在船舫上游江幽会来着?”若隐给这突如其来的猜测吓得心梗。 这逃秀不成,还意外撞翻了一桩皇家丑闻!且还是这厮儿的丑闻!这唱得岂不是天要亡我的调子?! 若隐只觉这脑袋已经悬在脖子上,不是由自己能控制的了。只得无意识地取出袖袋里的莲心镯,死死地紧握在双手中,颤抖合十,只祈求娘亲显灵,护佑自己逃了这劫儿。 “话说回来,这次北边儿又来事儿,还有那大昭......你可是有对策?”这二公子道。 “先北上,再议。到了洛河你我便快马转陆路。他严氏死揪着东北兵权不肯吐,你家老爷子又和严氏不对付。还有那老匹夫......,哼!这自个儿的事儿都还没理清呢,活该了让人家大昭看了笑话去。”小王爷道。 “那个大昭公主....”二公子谐笑道。 “嘘...夏二,咱们玩儿个猜谜可好?顺便考考你的内力练得如何。”小王爷一脸神秘地轻声道:“且猜猜看,咱们这屋儿里可到底有几人。若是还有他人,且再猜上一猜,此人是男是女,藏于何处,有何意图,嘿嘿....” “厄....你这是何意?!”夏二吃惊不解道。 紧接着便听见一悠悠慢慢的脚步声儿,朝柜子这边缓缓踱了过来。 此时若隐已彻底地僵傻了,绝望感扑面而来,头皮发麻嘴唇青紫。看来是早就被发觉了... 娘亲..!女儿就要来与您相聚了.....! 第6章 失镯 忽地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混夹着“抓刺客!抓刺客”。 紧接着阵阵敲门声,外头有人喊道:“王爷,有人行刺,请随属下暂且回避!” “这倒不用!本王还是见识见识一番这些厮的能耐是否有些长进了!夏二,可跟去瞧瞧,哈哈!”这小王爷倒是听不出一丝惧怕。 “有何不可?权当解闷的来!活捉了可否?”说罢两人便要去离书房颇近的观望台。 小王爷不以为然道:“这倒是不用,左不过就是那些子的前陈余孽,老皇历罢了,这一个个不死到临头不甘心的劲儿,啧啧,只怪当初咱开国太祖没赶尽杀绝了去,倒是给如今惹来了这些子的麻烦事儿。颇让本王为难!算了,就当是练练功力了!本王好久没拔剑弄枪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技痒了,哈...” 这两儿的谈话声儿最后越来越小,看来是已经出了门。 此刻书房没人,机会难得!若隐一个不作他想,鼓起劲儿一个脑袋扎儿地打开柜门便乘乱溜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悠哉悠哉地踱了回来。 “哼!这么些儿小毛贼们,得让本王亲自动手,看来这侍卫是真得换上一换了!个个都顶顶不中用的,养着来做啥?” 小王爷自个儿用功夫亲自了结了两刺客后,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袖,便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儿回了书房。 打小儿就开始练功了,亦或多或少地有过那么些值得八上一八的历经险状,遂这点儿刺客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个事儿! 这一进书房,便瞧见柜门虚掩。手背探了探,里头的板子还有些温热。 咦?这柜板上....还有个镯子?玉质虽非极品,样式倒是别致罕见。 某人拿着镯子前后端详,嘴角露出一丝不明就底地笑意,思道,有趣儿,这事儿真真是有趣儿! 好在都躲着打斗相杀,也怕被刺客伤着,这回子船厅和楼道没见着一人,让若隐得以顺利地溜回膳房。 此刻在膳房蹲着一窝儿的奴从,本以为该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罢,可定睛一瞧儿,他们面儿上基本算是冷静。 啧啧,到底是跟着这厮儿走南串北地奴从们,这胆识儿和气度,倒实打实地给练就了出来。 自然了,只有小安一个的表现在这众多的淡定中有那么些儿的不和谐。 说道见识决定着气性儿,这话儿可是不假! “可把你给盼了回来!可给伤着哪儿了?呜呜呜......”见着主子总算是回来了,小安呜咽着扑上来便死抱着若隐不肯放手。 “莫急莫急!我这不是好好儿的!”若隐安慰道。 见外边儿已逐渐无声响,崔掌事壮着胆儿出去看了一看,又立马折转了回来,催促道:“得了!看样子是消停了!都起来该干啥干啥去!” “怎地现在才回来?哪儿偷懒去了?”崔掌事转身见着若隐,便怒斥道:“在这船上给行规矩些,甭乱跑,冲撞了谁可保不了你!还愣这儿干啥?赶活儿去!” 说罢便出了膳房。若隐舒了一口气。 “您刚才打哪儿去了?刚刚崔管事问我来着,我只道你好似去如厕,勿敢多说了去,”小安担忧道。 若隐只觉此时这后背脑门儿全是冷汗,仍是止不住的心颤,挽起袖子准备洗茶碟。 “你不晓得,刚刚可真是....”话儿还未完,若隐便忽地感觉到了啥地方不对劲儿。 这光秃秃的手腕儿和袖袋让她一阵莫名的心慌。 呆愣了一瞬间儿,猛然震惊道:“哎呀,我的镯子..!!” 那厢若隐终终是发觉了镯子的丢失,这厢这小王爷和夏二两个正津津有味地研究这从天而降地物件儿。 “呵呵,有那么点儿意思。你怎地说,文庭?”小王爷玩味道。 “看来果然如你所猜,这柜儿里该是藏了个人儿,这看上去,应该是个...啧啧,咱睿亲王景毓真真是气宇轩昂天下少有之男子,合该着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贵女,居然跟了来,还送定情玩意儿了?啧啧,在下可没这般待遇的来,惭愧,惭愧!”夏二公子接过镯子边翻看边取笑道。 “本王索性赐你两美姬,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让佳人儿们也给你送送定情物儿,尝尝这待遇,如此你便不惭愧了,可罢?”小王爷甩给了夏二两个眼刀子。 “哎哟!是小的说错话,小的嘴贱了。求王爷饶了小的这条命!”夏儿嘻嘻哈地故作求饶。 “话说回来,你倒是不觉得这柜里的和那刺客有关?”景毓抢过镯子道。 “该不是他们一伙儿的!否则咱二人在屋里的时候人家不动手,还留下这镯子来,如此暧昧为哪般?啧啧,仔细想上一想,咱小王爷是打哪儿惹上桃花了不是?哈哈!这今儿个又是刺客,又是香柜藏娇的,好玩儿!可真真比戏文子里唱地好玩的多了去了!哈哈哈!” 夏二拍手大笑道,好似刚才那两儿眼刀子也没多大的威慑力。 “不过,这话儿又说回来,” 夏二接着嗤笑道:“刚活捉了一个,随后咬舌自尽。正如你所料,这些子的刺客该是前陈余孽。数载前你搅了余孽组建的天宗教的老巢初试身手,还了结了身为前朝宗室的邪教头子,人家便是做梦都念着要找着你寻了这仇。不过瞧着他们那身手,还*复陈呢,真真是笑死了人!哈哈!” 没理会夏文庭的絮絮叨叨,景毓一直把莲心镯翻来覆去地端看着。 这镯子流光莹动,摸上去亦有溫华润泽之感,看得出是被戴了有好些个年头的了。 反复摩娑着这镯子上被精雕得一圈儿细莲纹篆,景毓的脸上渐显严肃:“这镯子打哪儿见过似的,怎这般地眼熟?” “小姐,这可怎办?说不准儿这镯子是掉在了膳间的何处,奴婢给您往细里了找找,您甭担心!”小安说罢便要起身。 “难不成是掉在了那书房的柜子里?不过,我可是记得,当时溜出来时确实是塞回了衣袖的。亦或者慌张匆忙中没有塞全,掉在了哪儿?唉!当时的状况真真是乱糟糟的,我啥都没注意了去。不成儿!我必须得找着儿!”若隐又难过又焦急道。 “您该不是还要回去那地儿?”小安惊道。 “没法子的,只得那么做了。这镯子对我来说,就是娘亲!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若隐边在盆边洗刷着,边细细悄悄地说与了小安。 其实若隐有过那么一瞬间儿的索性放弃了这莲心镯的犹豫,毕竟保着这条命亦是对地底下的娘亲的孝敬,也不枉自个儿千辛万难地逃了出来。 可没了镯子在身,那抓心挠肝的难受愈演愈烈,活儿也没劲儿了的干,整个儿的魂不守舍。且若他日下了这船,那必是连一丝机会都没了去。 于是终终下了决心,且试上一试,成也好败也罢,总是让自个儿求个心安了! 是夜,非主子近身的嬷嬷和内侍们都在内间歇息,舱外甲板有侍卫们严守,船舱里间船厅外间这部分有两小厮在守夜。 见这两小厮昏昏欲睡,若隐与小安轻轻摇醒了他二人。 “二位小哥,你们可累了不是,可要咱们替换了你们?你们好去歇息一番,”二人讨好道。 “这......”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了番,许久才反应了过来。 然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便一阵窃喜道:“本不准私自替换,不过,你二人要是乐意的话,换上个几个时辰,咱们再替换了回来也不是不可。主子或嬷嬷们有何需要的话,必要唤醒了小弟,千万甭亲自了去,否则会被责罚。小弟在此有劳二位了!” 若隐二人连连应允了后,这两小厮作了个揖便去下人房歇息去了。 船舱此时静谧悄悄。 按照事前儿商量的,小安留这儿盯梢着,若隐则开始在每个走过或没走过的地面儿及角落里细细的查找,连膳间也未放过,惜亦无所获。 若隐只得深呼了一口气,斗了斗胆子,顺着楼梯缓缓寻去,惜还是无所获,渐渐已到了二层。 二层亦是安静极了,静得让若隐甚觉奇怪。 按理说罢,这今儿个又是闹了刺客,且她藏在柜子里也貌似被察觉,怎么说这二楼也合该着被严密把守了去才是,怎这过道一个守卫或伺候的都没有?连灯烛都未被点燃,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甩了甩脑袋,强屏了呼吸,若隐掂着脚尖,踏着小细步,弓着身子,顺着这过道轻轻慢慢小心翼翼地寻了去,一路寻到了书房门前。 这书房门亦是关着。 “这可是大半夜了,都该熟睡了去,书房内必是无人,”思虑犹豫了番后,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仔。 便深呼一口气儿,悄悄打开了门。 书房内亦是漆黑一片。 环顾了四周,好在没啥子的特别,便凭白日的记忆摸索着去了柜子那儿,悄悄打开了柜门,摸上了一摸。没东西..! 估计没丢在这儿。不过现儿个这种状况合着也不是失望的好时辰,便转身准备溜了出去。 可这一只脚还没跨出这书房的门槛儿时,忽地.... “站着!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一抹慵懒的声音玩味道。 第7章 悸动 一股夜风淅淅嗦嗦的溜进了半开的窗棂,就着不知何时撒入书房内的朦然月光,让已然紧绷的气氛更是有种幽幽的诡秘。 若干年后,番番忆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若隐总要念上一念道:惊吓到了极致,反倒有了一种看淡生死的释然。此刻此时的某一瞬间,她就是满肚肠子的懊悔,怎不带上把刀子,好爽利地了结了自己,要不,就了结了对方。 “这人呐,不知深浅也罢。可若再来上个不知死活,那可便是自个儿的不是了。” 这抹玩味的声音顿了顿,边食指敲着桌面,边如幽冥般,一字一顿地缓缓道:“你呢,自是不该藏身于本王的书房,把话偷听了去,此乃其一。其二,你明知道今儿个一天都不得消停,还大剌剌地又返回于此,如此自作聪明了去,栽了跟头,便怨不得旁人了。” “不过,” 只听见某人起身,边悠悠慢慢地走近,边拍掌接着道:“就你这肥实的胆儿,本王倒是要选一声儿佩服!” 若隐此刻正以弓着腰身溜逃的动作定格在门槛儿边上,僵直着身子动弹不得,头脑空白一片,只道是生是死,便是听天由命了。 “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实属无奈!” 若隐索性转过身来,头坑着,跪在地上流利道:“小人并非有意藏身于柜中,更非有意偷听。小人乃船上临工,到岸后即刻走人。今儿个小人不得不亲自送茶给王爷,因着书房内无人,又忽地听见脚步声,一时害怕,便不作他想躲藏了起来。只怪小人没见过世面,更为王爷的尊颜所畏惧,遂不知如何面对。” 麻利的解释完这一通后,不见对方有何反应,亦看不见对方有何表情。 书房此时一片寂静,煞是糁人。 “左右都是小人的不是,请王爷责罚!小人发誓,躲藏时在并未有任何听见或看见!”大不得了便给发现真实身份,挟押回君都,左不过一个死字,豁出去了!遂没等对方开口,若隐再紧接着道。 “责罚不责罚,活罪死罪,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说,这镯子打哪儿来的?”小王爷冷声道。 “镯子乃家妹所有,为家母所赠之生辰礼,家妹年前因病早逝。生前与小人兄妹情深,遂小人留了镯子在身边儿以留个念想。”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编个故事对若隐还真不是个难事儿。 “哼!家在何处?你母亲是何人?可还在世?身边儿跟有何人?”小王爷愈加厉声。 “来...来自锦州,母亲亦已过世,家弟也在此船上,和小人一道打个临工。”也不知这小王爷的一声儿“哼”是何意,信了她的话儿抑或不信,若隐不确定道。 “头抬起我瞧瞧!”小王爷令道。 心知这回可真真是逃不过了,只恨自个儿怎地这么沉不住气儿,只愿小安甭给自个儿连累了去。 不得不抬起了头,亦看到了那张脸,心里头一惊,好一个令人窒息的妖孽!可想而知,当年名绝大华的皇贵妃又是怎样的倾国之貌?! 这么说来,这龙阳癖的传闻亦是真的,现儿个自己这一身男儿装,难不成.....若隐愈想愈心惊,忍不住打起哆嗦了来。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儿的功夫,若隐觉着这妖孽面庞好似有些许分儿的眼熟,仿若哪儿见过似的。 而这小王爷在若隐的脸上盯瞧了好一会儿后,便背着手转过身,冷冷唤道:“来人!” “是,王爷!”迅速进来两名侍卫。 “将此人关进舱牢!连同他兄弟一起!没本王吩咐不准放行!” “谨听王爷吩咐!”侍卫边答边把若隐拧了起来拽了就走。 “啧啧,咱睿王爷地盘儿上果然是卧虎藏龙的。这么一个小小奴才,忒嘴巧舌灵的,这话说的,” 一旁从头到尾沉默的夏二终终是忍不住了,拍着掌起身,继续嗤笑道:“噗!还以为是个佳人儿一饱眼福呢,却是个小奴才。唉!也难为了本小爷这觉也不得睡,生生给陪着熬到三更天儿,真真是没趣儿的来!” “你以为此人真真就是个小奴才?呵呵,咱夏二公子不是向来闻香识佳人儿吗?这回儿也忒惭愧了这付擅长。”小王爷谐笑道。 “怎么,他难道不是...?”夏二惊讶道。 “是或不是,现儿个不是说的时候儿。本王现儿个没着空去捣腾这事儿。等手头上的事儿都算计清了,再把这厮儿往细里了去查问!”景毓冷笑道。 “怎地不施些家伙逼问?享些皮肉之痛,便是不让他招,他死求活求着必是也会乖乖招了来,”夏二好奇道。 “这倒是不用。这东西,不想说实话,怎么都不会说。总有让他心甘情愿说的时候!”景毓不屑道。 “我倒是好奇了去。你到底想知道些啥什子的事儿?就一个镯子?这镯子看似亦无特别之处,除了别致些外。整个皇宫内库,随便一样玩意儿,便比这镯子价值连城了去了。” “夏二!有些事儿,不该你问的,闭上嘴就好。多问无益!”景毓面无表情地扔下这两句话便摇着扇子出去了。 画卷,镯子,卷中人影.....惊醒于这些梦境中,景毓起身披上锦袍,去桌边倒了杯茶,一眼望到了放在窗棂边的莲心镯。 镯子在月光的笼罩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冥。 虽不确定这镯子到底有个怎样儿的渊源,可每每看到它,亦再想到方才书房内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心里头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此刻,在舱牢里,两个瘦小的身躯正蜷缩在一起。 “小姐,这可怎地好?”小安满脸的惶恐不安。 “小安,我这可是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执意地去找那....”若隐害怕中夹杂着歉意,而话儿亦被小安急急打断。 “小姐,您千万甭这么说,奴婢的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奴婢只担心万一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奴婢可怎么地去地底下和夫人交代了去。”说罢这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且放下这心思!信我,会没事儿的。让我暂且想上一想,瞧瞧有何法子。”若隐强装镇定道,可自个儿的心里头亦是紧了又紧。 真真是奇了怪去了,为何那厮儿就这么地算了?原以为会有一番严拷审问皮肉之苦。可到头来就这么地给扔进舱牢了?听那问话儿的口气劲儿,貌似那厮儿居然是识得这镯子的? 唉...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子让若隐着实是摸不着头脑儿的古怪.... 也不知行了多少个时辰,忽地一阵号角传来。 “恭迎王爷”再次响彻方圆百里,连带舱牢也受到几番震动,惊醒了昏昏欲睡疲惫不堪的主仆二人。 看样子是到岸了,该是从桂嬷嬷嘴里听到的那个洛河罢。 “末将参见王爷!快马已备下,王爷可要歇息个一二再启程?”一属下单膝跪地行礼道。 “北边儿的事耽搁不得,本王即刻快马启程!”说罢,便一跃飞上骏马,正要喊驾。 可忽地又想到了啥,扭头便对汪内侍吩咐道:“舱牢里的那两个,给我带去这地儿的别庄禁了起来,吃喝用度样样不许短缺了去,等本王事儿解决了回来后再行决定!” “是了,王爷,老奴谨遵吩咐,请王爷放心!”汪侍卫上前跪地行礼道。 后头站成一溜儿排的嬷嬷奴才们亦是跪地称是。 说罢,几匹马便绝尘而去,只留下身后一舞随扬而起的尘灰和一阵齐整宏彻的“恭送王爷”。 “你二人速速起来,跟了咱家走!”汪内侍打开了舱牢门,对着她二人面无表情道。 和其他嬷嬷一道被安排在了同一辆儿马车里,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前往所谓的别庄进发,车厢周围有四名留守侍卫跟守着。 皇家内侍嬷嬷们到底是个个都混成了人精,知道啥人该得罪啥人不该。 揪着王爷这态度劲儿,便掐算出这二人必不是犯了何罪大恶极地过错亦或触了何忌讳,否则他们的主子早就令了侍卫拷起来扔进别庄牢房亦或立马就地毙了这狗命了,干啥还特特嘱咐了个要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可要说这二人没惹了王爷的厌恶看起来亦是不像,否则怎在舱牢被关了这十几个时辰。 拿捏不准儿时,最恰当的便是管紧了自个儿的嘴巴,清醒着脑袋瓜子,照吩咐该干啥干啥,无过便是功。 若是越了本份去寻了这麻烦触了这霉头,便是自个儿的折腾了。这便是在皇家当差的规矩。 于是这些嬷嬷们倒是真没给这主仆两难看,一路上相对无言亦目不斜视,当然更是谁也没这热和劲儿地去搭交情装熟络。 不过这一个个心里头是不是嘀咕着,这二人到底是个啥来头,若说惹了啥忌讳,可又怎地得了王爷这般亲自的嘱咐,连汪内侍给他们施个颜色都要掂量个一二,他们来船上做临工到底是啥什子的目的,便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确信儿的是,这崔掌事倒是一路的默默惶恐,不知晓当初收留了这二人到底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现儿个只得满肠子的悔恨当初的一时脑热和善心,白白给如今添了这茬子儿的事。愈想罢,愈看这二人不顺眼,可面儿上亦是不敢显现。 同样心里七上八下颠腹倒肺的还有若隐和小安。 这番子的场面,让她二人心里有得是对未来的一片索而无信,茫然无知,亦不晓得这股子的古怪劲儿到底从何而来,只得先随了他们去那别庄,而后或再慢慢筹划了。 第8章 选秀 话说自打若姐儿那日和田氏难得一次的出府串门儿后,便不见人影儿了。 原是还时不时去老爷书房那儿请个安,或去外花园转上一转,现儿个便是整个得窝在自个儿的屋里,面儿亦不露上个一二了,连婉心庭的内花园都不踏进一步了。 这倒是让沈府里的众奴从们甚觉奇怪了去。 贴身丫头问桃亦是不见了踪影,只道是犯了忌讳,被打发了出去。 在婉心庭当差的其他小丫鬟们亦见不着主子,连一个面儿都见不上。有个啥事儿,要紧的不要紧的,都必是要先禀告了问琴,再由问琴传了话或是跑个腿。 同时这针线房的一个叫杏儿的针线丫头据说也是因了犯错亦是被打发了出去,不过因着平日里一向闷不坑气儿的,本就无啥存在感,便没似问桃般被关注了去,亦或成为众人的八卦。 问琴也自那日起进了小姐身边儿的头面丫鬟,近日来颇得脸面儿,不过亦是行事低调的很,问三句答一句,嘴巴比以前更是严了去,众人都微词她端着架子。 有些胆儿大嘴巴又不严的亦是背后悄悄嚼起了舌根子,道这还没选上秀呢,便端着自个儿是娘娘身边儿头面嬷嬷的架势了。若是他日选上了,可还怎么地好了? 这话七拐八绕地传至问琴的耳中时,问琴只得摇头苦笑一番,这肚肠子的憋屈亦没处儿吐了去,唉....... 这田氏亦是三天两头去若姐儿的院儿,舔着嘴儿进去,哈着脸儿出来,一呆便是个大半宿,欢实儿地很。这场景搁着以前可是见不着影儿的。 最终,众人只估摸着这些罕见的种种皆是因着选秀,方方面面都要谨慎了去,便不再作他想,各忙各活罢。 “杏儿,咱全府的命都系一块儿了去,一个船上的蚂蚱,亦或说是全然拽在了你手上。做得好,便是全府通天的荣华;一个不慎,便是满门抄斩。沈府一日倒了霉,你自个儿也讨不了好,更甭提留着这条命儿了。你可是明白?”田氏半顺劝半敲打道。 “夫人,奴婢明白!奴婢亦不辜负夫人所托!”杏儿赶忙起身曲膝福礼道。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这日后为娘的还得给你施礼了去!你是沈府的嫡姐儿,身娇肉贵,该端的架子要端着,甭给人看轻了去!”田氏舔笑道。 随之,又换了副语气,厉色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儿个甭称自个儿为奴婢,你不是杏儿,这府里已经没有了杏儿!你是沈碧若,便是真真正正的沈府嫡出大姐儿沈碧若!可是明白?”..... “问琴,该如何伺候便甭用我多说,把杏儿,不,把若姐儿往细里了教了去。若姐儿的动作习性儿,表情个性儿,都给她细细灌输了去!不得有一丝疏忽!”田氏敕令道。 “奴婢竭尽所能,必不辜负夫人指望!”问琴恭顺答道。 “你只晓得一点,便是你的命也不是自个儿能掌控的!府上那些子知晓内情的家丁现儿个没踪没影了去。你亦是签了死契的,却还能蹦达着,可知这其中的厉害关节?”田氏继续敲打道。 问琴惶恐地扑通跪地,连声道:“奴婢晓得这其中的轻重,奴婢都晓得!求请夫人放心!奴婢必无会犯一丝一毫儿的差错!” 见问琴颇为识作,田氏点点头,便满意离去。 君都内的选秀终是轰轰腾腾地拉开了帷幕,亦到了殿中复选关节。御坐上正端坐着的,是大华朝第五代君皇凌元帝景宁,头戴帝冠,龙目半敛,神态庄严。 自元后卢氏薨了去后,凌元帝便再未有立后,遂后位空置至今。 而皇帝左侧下首依次坐着德太妃,容太嫔和阮慧妃,右侧下首依次坐着严贵妃和卢淑妃。 皇帝亲母姚太后因着身子不支,已是恙恙续续了数载,遂对这场选秀无心亦无力,只嘱咐了德太妃帮衬着些皇帝,将秀女们给仔细了相看来,亦嘱咐了皇帝不可不敬徳太妃的把关便罢。 大殿上这一帝众妃之前已选阅了众高品大员之女,现都只觉甚是眼花,微显疲惫之色。 此时正垂立在大殿门口,和其他秀女站成一排的杏儿从后背到额头已是汗津泠泠,心亦要跳到嗓子眼儿,只盼着自个儿能落选。田氏可是允诺过,若是落选,仍是沈府小姐,还给议门好亲事儿。想必这日子可比在宫里头提心吊胆的要好了去! “宣,从五品翰林院侍读沈如海之女,沈碧若!”司礼内监尖着嗓子唱名道。 杏儿低头恭顺地上前叩拜道:“臣女沈氏碧若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女参见德太妃,参见容太嫔,参见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慧妃娘娘,愿诸位娘娘福荣安康!” “沈碧若?沈如海之女?头抬起朕瞧瞧!”皇帝声音想起,颇带和慈。 杏儿强压着哆嗦抬起了头,撑在地面的双手亦是忍不住的发抖。 “恩....像,果然是像,”看到杏儿的脸孔后,景宁双目颇有些呆滞,眼眶微红,暗自叹道。 “皇帝!您可是疲累了,喝些茶歇上一会儿吧。”旁边的德太妃看出了景宁的失态,出声提醒道。一旁儿的严贵妃赶忙递了茶盅给皇帝。 景宁顿时回过神来,拂着盖子喝了口茶后,定了定心神儿,又继续问道:“家里可有何人?” “回皇上,家中有家父,嫡母。祖母与亲母已然过世,”杏儿细音轻声地答道。 “可曾念书?平日里有何消遣?”德太妃微笑道。 “回..回太妃,臣女只略为念了女戒,除此之外,并无念过其他。平日里喜好摆弄些女红针线,擅刺绣。”此时杏儿的声音略带颤抖,只盼着快些离去。 “无念过其他书....唉...可惜了她那一身儿的才学....”景宁心里头稍稍叹息道,面上亦是不显。 “恩!女子无才便是德,喜好女红,端庄贤容,很好,很好!皇帝,您看着如何,觉着如何?”德太妃点头满意道。 “臣妾亦是觉得,这沈府小姐温柔知礼,面善可亲,很得臣妾眼缘。”严贵妃附和道。 其实更让这严氏满意的,是这无什野心的双眸,还有那种见不得场面的小家子气息儿。至于女红,呵呵,皇帝颇为看重和欣赏才女,虽无显露,但自个儿伺候了皇帝数载,亦是给观察了出来。这般的好拿捏,又不通文墨,可不正好合了她的眼缘吗?至于皇帝那略微失态的反应,以后再说了去! “姐姐,合您的眼缘可没用的来。这自自然地,必是要看是否合了皇上的眼缘。日后都是要服侍皇上的,皇上的心意便是秀女们的福气,可不是吗?”慧妃捂帕柔声道。 “恩,慧妃论的好,确是这个理儿!”德太妃微微颔首道,随即侧首含笑轻问道:“皇帝,这沈氏女,您道是如何?可是满意?可留牌子?” 面无表情眉头紧皱地思虑了那么一会儿功夫,直至殿上众人几乎面露不解时,凌元帝景宁大手一挥,道:“留!” 御书房内,景宁细细缓缓地展开了一卷长画卷儿。 画卷儿上有两佳人,或弹筝,或扑蝶,或蹙眉,或耳边轻语,或共读书卷,或持扇娇笑,灵然若现,楚楚生辉。 “芙儿,我这么做可对?我也不知了去.....”景宁双手轻抚着卷上一手腕儿戴着莲心镯的佳人,轻声喃喃自语道。目光逐渐飘向远方,似乎在追忆着某段缥缈如烟的过往。 第9章 别庄 一入王府别庄,若隐她二人便被带进了尚算偏僻的后院厢房。 因着拿捏不准王爷的心思和态度,嬷嬷们亦不敢殷勤抑或造次,请不得又斥扯不得,只得面无表情平淡似水的指了她们一不算上等,可亦不算太差劲了去的住处,亦安排了一丫头伺候吃穿用度,算是尽了本份。 王爷亦没交待是否要她们干活,遂没在船上似的指派了活儿给她们干,权当养活在那儿了,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但是王爷点明了这二人不得离开,汪内侍便从扎守别庄的侍卫从中拨了两侍卫于门口看守。 该别庄乃当今圣上赐予睿小王爷在洛河狩猎之余为休憩所小住,或为王府家眷夏日时分避暑之用。 小王爷亦不是年年来小住,加之整个睿亲王府尚无女主子和其他女眷,遂该别庄平日只留有二三十来个修园,打扫和驯养喂食珍禽异兽之下人们,外加十一二个侍卫驻守于此。 此次从君都带来的侍卫都随小王爷快马去了北边儿,而跟随的内侍嬷嬷们都暂驻于此别庄,等王爷回程途中来别庄中转短住后,再随之回君都,遂也不用额外侍卫。 从进别庄到被软禁在后院的这一路,若隐倒是逮着机会细细留心了这庄子大体的格局路线。 别庄的面积自然是比沈府大了不知有多少个番儿去了,加上天然湖泊,假山石,葱绿齐整的草坪上还时不时蹦跳出两只公孔雀斗气争屏,湖泊上一群白天鹅扇动翅膀傲然赳赳,让没见过这等妙景的若隐二人从面儿上到心底里都是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即便她们被软禁所在的后院儿,别看偏僻冷清,但亦是有种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精致,看得出平日也是被往精心里了去打理的。 一个区区的王府别庄,都自有一股儿道不尽说不明的气派,可见在君都的睿王府乃至天家的皇宫大内,又是怎样的一番通天的景面儿! 到底是皇家别庄和在皇家伺候的奴从,个个训练有素的很,主子不在,还能打理的面面俱到,真真是让人打心底地选一声儿赞! 饱餐了午膳后,小安满足地舔了舔嘴边儿,在床褥上猛地一躺。 拍了拍吃得鼓起的肚子,又砸巴砸巴道:“这午膳着实是精细美味,还有个小丫头伺候着,奴婢这可是生平头一回儿被别人这么伺候着。看来王府的人对咱们忒是不错呢,还不指派活儿给咱们,敢情就这么供着咱儿了,嘻嘻...哎哟,这床褥真是软和舒服,可比小姐您在沈府的床褥子更是软和了去呢,啧啧!” 唧唧喳喳的同时,还不忘用后背在床褥上微微地颠上了两颠。 这般子的神仙待遇可是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饥渴挨饿并担惊受怕的阴翳顿时一扫而光。 初时被带进这屋子的时候,小安怯怯地问可要干活儿。那嬷嬷蹦出句“在这儿仔细了呆着,哪儿都不准去”后便离去了。 随后来了个小丫头,给她们有吃有喝,有床褥有衣物的伺候着。 这丫头本还想伺候她们净身洗弄来着,因着她们不想让人知晓自个儿女扮男装的私隐,便拒绝了这小丫头的近身服侍。 这些子的种种让她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儿头脑儿,不晓得这到底是个啥情况来着。 “反常即为妖,这事儿可不是面儿上的这么简单!”虽也放开了肚子饱食了一通,且在这软实的床褥上歇息了好一会儿,若隐的头脑还是保持着警醒。 “难道这饭食被下了毒?!”小安一向以若隐意思为大,听若隐这么正经道,小安心里头猛地一紧,赶忙从床上蹦起。 “这倒是不会。他们便是想害了咱们,早在船舫上就可以动手了,还用等着现在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去才来动手?”若隐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先甭操这么些心了呗,先好吃好喝地住上些日子,即便丢了这命,咱儿做个饱死鬼也比狼狈寒碜地去阎王那儿要好了去!嘻嘻....”松了口气儿后小安便继续手腿五大三叉地躺倒在褥子上。 许是繁碌奔波舟车劳顿了好些日子,聊了些许儿后,主仆二人的眼皮开始打上了架儿,渐渐地便入了梦去,寐地死沉死沉...... 等再醒来已是日头西落,残阳渐散。院落里的小池塘开始了蛙叫鸦鸣。 忽地敲门声儿轻轻响起,不等二人应答,门已被推开,还是那个小丫头,和午时一样,带了食盒进了来。必是送晚膳来了。 小丫头一声不吭儿地把膳盘一个个从食盒端上桌,见若隐她们直盯着她的脸瞧儿,面上便微露怯色儿,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只盼快些离去。 “这位姐姐,”若隐上前施礼作揖道。 小丫头被惊了一跳,拼命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若隐一个儿上前拦住了小丫头,再次作揖道:“这位姐姐,如此惊扰到您,实属抱歉,小弟并非有意冒犯。小弟只得几个问题想相请教。” “我啥都不晓得,我只得了上头的令儿伺候了您二人的住行,仅此便罢。其他的我真的不晓得!”小丫头急急地绕过若隐便要离开,颇为惊慌。 “这位姐姐,您别慌神儿!小弟亦无恶意,且保证会安分了呆守在这儿,不会为难了您去。只不过求请姐姐可否就指教小弟个一二,不会耽搁儿您太久了!”若隐边弯腰施礼边急急地恭敬道。 “这....”小丫头面显犹豫之色。 “小弟只想问上一问,这庄子可是某位王爷的?您可知为何我二人被囚禁于此?这其中可有个说法?”若隐轻声的礼问道。 “此处乃睿亲王府的洛河别庄。至于其它,我确是不知,亦没这个胆儿去问。我只道伺候了您二人住行便罢。”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这算是啥什子的事儿?像见了啥鬼怪似的,咱们有这么可怖?”小安不满道。 “没辙儿的...”若隐正要去桌边儿用膳,忽地想到了啥,顿了一顿,恍然道:“鬼怪...鬼怪...对了!我似是有些明白了!” “您想到了啥?”小安刚坐下,听若隐这么一说道,便急急起身几步跨到若隐面前儿问道。 “这睿王爷的龙阳癖卦传,你可听闻过?”若隐在小安耳边轻声道。 “还在沈府的时候儿,貌似听过其他小姐妹私下议论过,我还和小姐您说了去呢。可不还记得?”小安不解道。 她确是不明白这一切和王爷的那些卦闻有何关联。 “这便是了!在船上给这王爷逮着儿时,他也见着我了,当时我亦是男装。然后这厮儿忽地将咱关进了舱牢,接着再送来这别庄儿好吃好喝还带丫头伺候的供着.....”若隐把小安拉至里间耳语道。 门口还有两侍卫,说话时必要小心着些才好。 没等若隐将话说完,小安顿时觉察了过来,大惊失色道:“这....难不成...这王爷真是有这癖好,看上了小姐您,要把您禁在王府里当男宠?” 一悟过话儿来,这小安说话便不经过脑袋瓜儿,啥词儿都往外蹦儿。 不过也顾不得她这般地口无遮拦了,若隐肃着面点点头道:“怕得就是这茬子!” “那小姐您是见过那王爷的样貌儿了?可是那龙阳癖的样儿?还在府上的时候,奴婢认识的一个小家丁,名儿叫柱四,便是有这个癖好,颜色和举动整个儿一女儿家似的,阴柔的很。”小安惊恐之余,亦不忘好奇个一二。 “那厮儿令我抬头时,我亦瞟过那么一瞬间儿。阴柔不阴柔我倒是不晓得,确是有那么一股子阴阳怪气的调儿,煞是糁人的来。不过那厮儿的样貌儿搁一男儿身上真真是罕见了去,我倒是颇为相信那皇贵妃是何等的绝色了。”若隐扶额道。 亦是对小安这丫头如此一般的八卦之心思颇感无奈。 “这般的说来,也难怪那小丫头那么地怕咱们了!那可怎么地好?等王爷发现咱们是女儿家身份,这逃秀的事儿也必是瞒不过的,到头来亦要丢了性命。”小安急得直跺脚道。 “总之了,此地万万不宜久留!必是要想个法子逃了出去!”若隐下定决心道。 偏偏同时又有上那么些许的疑惑道:“便是如此地话,可那厮儿又怎地对我那莲心镯多有疑问?难不成是中意上了这镯子?这些皇亲国戚啥宝贝没见过了去,怎会对这非极品的普通镯子这般兴趣?真真是好生奇怪!这皇家中人果然是没一个正常些儿的,务必要远离了去!” 晚膳时,不及小安把饭肴大口往嘴里拉扒着,若隐还是放不下万千的思绪,边慢腾腾地夹着筷子,边静静地蹙眉思索着些啥。 同时默默腹诽道:“怎觉得那厮儿颇有些眼熟的样儿?罢了罢了,该是我看走了眼神儿,想多了罢”...... 数日后,景毓一行人快马加鞭终是到了晋阳。 皇家驿馆门前,驿馆内侍和嬷嬷已领着众奴从恭候在门口。同时等候的还有领着三四个府卫的夏将军夏仲。 “老夫参见王爷!此次得睿王爷亲临,老夫深感欣慰!”夏将军上前施礼道。 “夏将军免礼。这数载辛苦将军镇守边部了。”景毓跳下马还礼道。 “多谢王爷体恤。此乃老夫之职责,不敢懈怠!”夏仲弯腰作揖道,随即面色又忽地一紧:“听闻王爷路途遇刺,老夫深为担忧。敢问王爷可是有被.....” “哼!左不过一些前陈余孽,老皇历罢了!”景毓眉梢挑上一挑,极是不屑。 又想着了啥,伸掌相请道:“不若,将军可随本王进驿馆详叙?” “王爷请!”说罢,夏仲便恭敬作请,而后随景毓进了驿馆,亦不忘甩给了躲藏在景毓身子后头的夏二好几个眼刀子。 一众侍卫和奴从亦浩浩荡荡紧随其后。 见着自家老爹一副要砍了自个儿的模样,夏二趁着机会拔腿就逃,转眼间儿便不见了踪影儿。 第10章 策逃(上) 若隐二人在别庄的这些日子,虽不至锦衣玉食,但亦是舒适温饱,又不用干活儿,吃了便歇息,歇息了再吃,遂前些时日一路上折损的精力元气亦得到了恢补,二人现儿个面圆红扑,腿脚生风。 日子看似是爽实了,可这心里头却是不踏实了去。 二人都清楚的很,他日若是那个妖孽忽地回来的话,那两儿的好日子亦算是到了头儿了,连活着这条命都未必捞得着! 遂她二人嘴上吃的油汪汪咂剌剌,见人便服帖赔笑着,可这小脑袋瓜子却一刻不止得滴溜滴溜地转,一丝逃跑的机会都勿能放过, 小安感叹道:这哪是逃秀,分明是逃命! 呵呵,可不就是逃命来着?! 可两人整日被囚禁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准去。 某次若隐尝试着出去,被两侍卫伸手给拦下了。这着实让人恼神。连自个儿所在的院子的位置都尚不清楚,怎可能逃出如此之大的别院? 翌日,若隐再次尝试着出门,自然又是被侍卫伸手拦着。 若隐不满道:“二位小哥,咱兄弟二人整日被禁于此屋,着实烦闷,可否允许我两在院里转上一转,溜达溜达?二位小哥可照此看守,我两又能逃至何处?” 其中一侍卫不耐道:“甭罗嗦了,你二人给老实的待这儿!我两得了令不许你二人出门。你两便是往死里了闷也没辙子!进去吧进去吧!”说罢便挥手将她们推攘进屋。 若隐冷笑道:“我兄弟两儿可是给了您二人机会来着,您自个儿不抓住,来日可甭怪咱没给您两儿脸面,哼!” 两侍卫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说的啥意思。 若隐咳了咳嗓子,紧接着道:“您二位可就没想过,为何我兄弟两个被禁于此处?呵呵,若说是因着我二人犯了何忌讳或罪过,您觉得王爷会让咱在这儿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顿了一顿,见这二人面有好奇之色,便把二人拉凑到一起,在二人耳边故作神秘道:“你们可有听过关于咱睿王爷的卦闻,就那个喜好男风的....呵呵,不瞒您二人,王爷确有这怪癖,这瘾儿还真不轻了去....” 其中一侍卫听此之说,赶忙挣脱开去,斥道:“大胆!天潢贵胄岂容你这般的造次?快闭了这张嘴!若再如此地闲话王爷,对王爷不敬,甭怪我二人不客气了!” “唉哟哟,这位大哥也甭这么激动了去,先把咱家的话听毕了,您想干啥都由着您!”若隐全然不在乎似得靠近两侍卫耳边,神色诡异道:“不错儿,王爷是不容咱造次,可王爷若是他日归来了后,必要纳我二人入了内房。谁让我二人无意中颇得了王爷眼缘呢?呵呵!到时候咱床帘子一拉,在王爷耳边吹上些风,造造您二位的次儿,那....您看可怎样?” 两侍卫听她如此这般儿露了骨的说辞,倒是即刻将信将疑了起来。 道从年到头他们只驻守着这洛河别庄,进身接触王爷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便王爷在洛河狩猎小住,亦只带着自个儿的近卫兵队,还有自个儿的贴身近身侍卫。遂这些常年只留在别庄驻扎的小侍卫们对王爷尚不了解。 不过确有听闻过睿亲王不近女色等诸如此类之八卦。且王爷每次来这儿狩猎小住时,亦亲眼见识过这近身伺候主子的要么是内侍,要么是嬷嬷。 即便在二道非近身伺候的奴才中,亦以小厮儿居多。而年弱近身女侍们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更甭说啥宠妾美姬之类的。 想想看那些子的其他皇家宗室亦是十八十九的年岁,便已是侧室美妾一堆,膝下更是有了好几个嫡子庶女。 且看看这自家王爷,还是个圣上亲赐金册之亲王,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不为过,可是甭说啥正妃侧妃了,连个通房和近身女侍,便是都没有一个。难不成这弟兄两还真是王爷的..... 见两侍卫面露犹豫,似有相信之态,若隐赶紧再添把火道:“信或是不信,那便是您二位自个儿的意思了,咱兄弟两管不了的来。不过,您二位若是甘心常年在这别庄死守着,那咱也不介意再在王爷那添个瓦加把砖,看看王爷是否愿听上个一二。您二位也瞧见了,咱被禁着不准离去,可见这王爷心里对咱是何其紧张了去了,呵呵...” 说罢,还作样子的点着个兰花指,拿着衣袖挡着半边脸儿,两眼微微斜看,抿嘴一笑。 看这二人眉清目秀,活脱脱一男生女相的样儿。尤其这个刚才对他们好一番敲打的白面小生儿,忽地来个莞然一笑,当真是灵秀动人,妩媚香华的来,连他们两个大男人看了都免不了心里猛地一颤和儿。 加之王爷的那些古怪传闻和王爷自个儿的妖孽相貌.....都道这般了,他们还岂无通透之理儿? “那.....可这上头交待了,不让您二位出这屋子...”侍卫为难道。 不过语气愈见恭敬,心里头却是极为不屑地呸了好几声儿。 这些自认最带男儿血性的侍卫是最见不得这些个靠男色取悦于主子来力争上位的小白面儿了,简直丢了咱大华王朝的脸面! “还不快去把咱的话儿带去给汪内侍?王爷只说了把咱兄弟禁于别庄,亦没说必得禁于屋内!”小安上前一步板着脸抢说道。 “如此这般,尚可!请二位静候消息。”其中一个侍卫说罢作了个揖,便扭头离去。另一个还留在原地暂且看守。 话说汪内侍和桂嬷嬷得了话儿后,先是上来直接狠扇了这侍卫一巴掌。 这两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毕竟一直在王爷身边儿伺候着,从未见过王爷有过啥什子的男宠,或好啥子的男风。 他们亦是对这些子的传言煞是气恼,不就是那不近女色来着,怎又和龙阳癖扯上个啥关系了。便是如此,他们也只能将流言卦闻禁止于王府内。出了王府地界儿,他们可就管不着了。 遂也只能整日暗暗地向天皇老子祈求,让王爷赶紧娶个王妃进府,至少纳个侧妃,便是置个妾室也是好的,省地他们这些近身老人们终有一日要给这些不靠谱的传闻给连累得早早见了阎王去。 不过到底是在皇家混成了人精儿了,在面对事件儿,尤其是反常事件儿时,总比平常人多了那几分缜密心思。即他们会把这事情掰细柔碎了的往复杂了里去琢磨。 遂后来静下心气儿来一思索,觉得确实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以前没男宠,亦不是说便没有这癖好啊,说不准儿只是没见着合心意的,这正符合王爷癖好干净的性子气儿。 这回终终是遇见了合自个儿心意的了,可不是把人给带回来还给禁了起来,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得不让人往这方面想。 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这两尊大佛给伺候好了,准没啥错处,其余的等王爷回来再说。 省得他日这两男姬在王爷跟前闹腾了去,弄得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终终是反正捞不着个好儿就对了! 琢磨到这般儿后,便准了若隐两个也可在外头转悠的意思,不过不准出别庄。 在别庄走动时,身后必是跟着个小丫头和一个侍卫,并且多调动了几个侍卫把守住别庄门口。回自个儿屋子后,还是那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不得离开。 汪内侍亦连敲带打了其他所有奴从和侍卫的嘴,严令不得私议和造传任何关于王爷的闲话,违者重罚甚至打杀。 最悲了摧的莫过于崔掌事。当初这二人亦是她收留的,这好端端的忽地成了王爷的男宠。这也就罢了,可若是他日王爷再在这两家伙的手上出个啥妖蛾子的话,自个儿的罪责必是首当其冲,甭想好好过活儿了。 就为着当初私留若隐二人的这茬子,她已是被桂嬷嬷和汪内侍好一顿训斥。 想着伺候了这么些年头,累死拼活的终是给提拔到这位置了,被这么地训斥还真真是头一遭,亦是当着其他小奴仆的面儿,崔掌事这心里头可是憋屈极了。 遂每次见着在庄子里悠哉溜达的若隐二人,崔掌事的一双眼睛便是恨地要溢出火儿来,差点儿没猛扑了上去,活撕了这两勾引王爷的男色妖精以解了这天仇大恨! 景毓此刻对洛河别庄的这一出闹腾亦是浑然不知。 晋阳皇家驿馆的书房内,景毓和夏将军正就着酒菜密商要事。 “哈哈!王爷,好一招借力打力,老夫佩服!不过,此事须得谨慎,一个不好便整盘暴露,全局尽毁。如此一来的话,便是愧对先皇和当今圣上对老夫的信重与皇恩浩荡了!”夏仲侧身朝天作揖并严肃道。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最是喜好和那些个跳梁小丑耍上一耍儿了。现儿个就拼谁的动作迅速了,兵不厌诈,文庭于此事上倒是能帮上个一二。”景毓不以为然地笑道。 “哼!那混吝小子整日只识玩乐,不务正业,老夫便是赶了他出家门都乃算轻省的!此乃正事,那孽障参和不得!”夏仲咬牙切齿地拍桌道。 “哈哈,夏二与本王打小儿就交好,本王最是信他不过。难得这严氏女....”话还没完,便有内侍在屋外恭敬了禀告: “启禀王爷,晋亲王府下了帖子,请王爷过府一叙。” “本王晓得了,你且退下。” “呵呵,夏老,这帖子....您对此有何见教?”景毓玩味道。 “王爷,晋亲王乃圣上和王爷您的亲叔父。依照礼法,若是想您过府一叙,亦或登门相见,勿须下帖,只需派人递传个话便可。他如此般行事,只怕是....”夏仲微微摇首抚须道,连带一脸的莫测。 “这只老狐狸,玩阴招儿最是上手,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哼!即是如此,本王倒也不介意和他耍玩儿上一番!”景毓不屑道,面上亦渐露阴冷之色。 “王爷,便是这般,这宗教礼法确是万不可缺,亦切勿打草惊蛇了去!老夫恳请王爷于此事上权衡利弊,仔细了斟酌。”夏老边起身施礼边劝戒道。 “呵呵,这没来多少日子,便有好戏开场了,真真是妙哉!妙哉!”景毓拍掌戏谑道。 第11章 策逃(下) 若隐二人得了可在别庄内围溜达的允,可是舒了两口气儿,心里头暗自欣喜的很。这么一来,这逃出别庄的机会可就增了番。 日日要出去个三趟,皆为膳后,名曰:膳后消食,活动筋骨。 这么听着亦是有那么几分理儿,遂别院的众位老人精儿们自然也勿多有怀疑,只消叮嘱了丫头和侍卫盯紧了她们便作罢。 看似是闲而无事的转悠,见什闻么都要显示一番没见过世面啧啧惊叹,实则已是却上心头。 每每溜达时,这二位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地闪着外人察觉不了的精光,正暗暗地施着一番气力,拼了命地把这别庄的布局,路引都刻在了脑袋瓜儿里。 别庄内侍卫和奴从当值的时辰安排亦是被往细里了去观察。 连着数日夜里躲在被褥里支支喳喳,一个逃跑大计终终被策谋的基本上算是有里有形了。 现儿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这东风恰恰是最拿捏不稳的,要的不仅是清敏机灵的脑袋瓜子,还有胆量和力道。 这两女孩子便只道日日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磨拳霍霍地静待着某个绝佳时机的到来。 某日,傍宿时分,落日西下。 小丫头如往常般来送晚膳。 这刚放下了食盒,正准备打开食盖摆膳时,忽见小安从里间探出了半个身子,亦捂嘴轻轻道:“这位姐姐,今儿个的晚膳可否端进里间?我兄弟身子又是不适,怕此回可真真是着上了寒,便索了性在褥杌子上用晚膳好了。” 小丫头一闻,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事儿,二话不说地跟着往里间去瞧上了一瞧。 只见若隐半坐在床褥上,双肩无力,满面通红,冷汗夹颊。 小丫头吃惊道:“怎弄了这样儿?奴婢得禀告了嬷嬷去,好请个馆医来瞧瞧!”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便是如此,可恳请了姐姐先将膳食端来,总是要用膳的。”小安边给若隐掖着被褥,边面露焦虑道。 “倒是罢了!我现儿个左右也无个胃口,你自个儿去用膳吧,可甭顾着我了。我躺上个把个时辰,发些湿汗,便会无事了。”若隐软弱无力道。 “这怎地好,若是让嬷嬷知晓了,必要责罚奴婢照管不利....”小丫头边急急说道,边上前靠近了若隐,用手抚了抚若隐的额面。 可这话还没说尽,小丫头的颈项便被猛的一劈,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大哥,这可怎么地好,这两兄弟中的一个眼瞧着不好了,不知需否禀告了嬷嬷去,您可来先瞧上一瞧?”小丫头半开了房屋门,朝门外的两侍卫轻声急急道。 “病了便赶紧请教了上头去,跟我二人说个啥什子的劲儿,咱还拦着你了不成?”一侍卫朝后甩了甩胳膊,不耐道。 “您这出话儿说的!我可是不知晓要请教了上头去?前次亦是一个样儿的,请了医官来瞧,没瞧出个啥什子,可把嬷嬷给气着了,连带着怪责我帮着这两兄弟来事儿,道今后再弄出这么个虚惊气儿,责罚免不了!您二人当日亦是在场,可给忘了?离这茬子可还没过多少时日呢!”小丫头连珠带炮道。 “这....便是如此,我二人又能帮上个啥?咱家又不是医官,还能瞧出个子丑不成?”一侍卫犹豫道。 “小妹我可是傻子不成?难道连这些个理儿都不知晓?可没让您二人给瞧病,只是来给帮上一帮,给瞧瞧这看上去可否是真的不好了。而后便是嬷嬷不耐,小哥您也可帮小妹我佐个证。谁晓得这回又是个啥情况,我可是给嬷嬷训怕了...”小丫头带着哭腔恳求道。 “得得!也罢!我且去瞧上一瞧,若真是有个啥情况,你给速速请了上头过来。这两儿咱可怠慢不起!” 说罢便进了屋,紧而跟了小丫头后头去了里间,且带着一肚肠子的唠念,只道这两小白面儿真真是事儿多,尽是出些妖蛾子! 一进去,便瞧见床褥上躺着个人,可还没上前瞧了仔细,后颈亦是被猛地一劈,两眼一黑地晕了过去。 “这位大哥,人确是不好了,连这另一个看着亦是有些不对劲,怕这二人都是中了啥毒,必是要把人抬出了院子得些新鲜空气儿,我可没这劲儿使,你兄弟备好了,等您进去搭把手!”小丫头对留在外头继续看守的侍卫急急道。 “怎中了毒?这可如何地好?这回子可是有得麻烦了!得了,咱先进去瞧瞧!”另一侍卫亦跟着进去了。 然这后头的事儿也甭用多说了,反正这倒霉到天上去的三儿,被若隐两个手脚极为麻利迅速地绑在了一块儿,每人嘴里亦塞上了一只臭袜儿! 是了,这在后头把两个侍卫连着给敲晕了的正是若隐。 话说在小丫头被敲晕了后,若隐赶着速度换上了小丫头的衣衫,梳上类似的发髻,一番巧舌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两侍卫给诓进了里屋。而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二人一掌给劈晕了。 当年和女先生学的一招半式的拳脚功夫,这会儿可是正正好的给派上了用场。 起初小安操心主子的安危,闹腾着要亲身上阵给这三儿一击,还理直气壮的拿出先前那吴嬷嬷的例儿。 “那日,可是奴婢亲手把那吴嬷嬷往细致了里的去敲晕的,敲得如何,敲得好是不好,小姐您道是给评判评判。难不成您是不放心奴婢来着?”...... 后来经过了若隐的好一番讲劝,小安又自个儿仔细着琢磨了大半宿。 想来也是,在王府别庄的侍卫和丫头再是奴才,也是伺候皇家的,和吴嬷嬷可不是一个界面儿的。 万一小安一个手劲儿没把握了好,便是会要了人命的。在自个儿手上闹出了人命的话,又是在皇家当差的人命,那便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乃至上天入地,亦是绝不会被罢休了去的。 毕竟这身上还背着个逃秀的陈年老罪。现儿个最好甭太招摇,否则便是十个脑袋瓜子都不够砍的。 想通透了这些理儿后,小安方才作罢。 说道若隐,怎么着也是和女先生学了自保之术,便再是绣花拳脚功夫,亦是实打实的招数。 这些招式盖括了适宜女子绝地反攻自保并偷袭手法,从后脑至颈椎,哪处儿至人于死地,哪处儿至人于昏厥,在女先生当年的细心教导下,若隐可是摸得门清儿! 可不,在这第二宗逃跑的最紧要的关头里,这颈部穴位及手劲力道被若隐算计和拿捏的恰到好处,遂终算是没弄出个人命儿! 加之这些侍卫常年窝守在这清冷无事的别庄,便是有再多的力气劲儿,亦是无用武之地。 毕竟是缺乏历练,武力身手毫无长进,更是没养成极度警敏的性子,和在船舫上见着的那些跟随王爷天南地北四处走动,亦有实刀真枪的打斗经验的侍卫们相比较,简直是天壤之别了去! 这些细节当然亦是在若隐的观察与算计之中。 否则要是把船舫上的那些强悍侍卫给搁放到这儿,就凭若隐这种小打小闹地拳脚功夫,甭说是把侍卫给瞬间劈晕了,即便只是给上个大耳括子,恐怕最终被打折了的,反倒是这姑娘家自个儿的小手! 而小安则负责了悄悄剪下被褥边儿和收集院中麻藤,以搓制为捆绑三人所用之麻绳。 言而总之,这主仆二人的合作可谓是天衣无缝,使得整个策逃真真是超乎想像的顺当。 而后二人又速速换上了这两侍卫的侍卫服,带上帽盔,拿起标枪,便出院门了。 当然亦是没忘了从小衣里拿些碎银,以便灵活使用。免得再次因着没法接触到银子而惹到其他妖蛾子。这些日子的闹腾便是起源于这茬子。二人这会儿可是牢记了教训。 此时天已是完全暗了去,除了蛙叫鸦鸣,偶尔唱出个蛐蛐响儿,整个园子亦是寂静无影。 古树们在月光的衬罩下,隐隐约约呈现着诡秘的张牙舞爪,让这偷摸并装模作样地穿越别庄的二人煞是感觉心糁得慌,这心是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偶尔路遇丫鬟与其他侍卫,因着天暗,且二人着侍卫服,遂他人没作他想,点点头亦算是过去了。 幸好这一路上没遇着内侍与大嬷嬷们,得以顺利穿过了后园,中庭湖泊,中庭长廊和大堂后园二道进门。而后,最终是到了别庄前庭一道进门处。 这处儿算是前门,终日有侍卫把守,进出须得令牌,且若隐二人面生,遂可就没前几地儿那么容易蒙混了。 好在这些时日二人借着在园子内溜达,已把这些侍卫守班的规律和规矩都给细细刻在了脑袋瓜里头。 到底是主子常年不在,这些侍卫看守的认真劲儿都欠奉。 这会儿不得不再赞上一把那船舫上的侍卫从。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一扎齐地站在船甲上,纹丝不动,瞧上去简直就似一溜排的木头桩子! 眼下这守门口的两个侍卫正站不是站,坐不是坐,抱着胳膊晃晃悠悠地倚在门边,还时不时聊上个几句。 “哎哟,两位大哥,还守在这儿呢,里头的兄弟得了赏,都喝得饱饱的了。难为你们这般操劳,可要小弟两个替您二位几个时辰?里头的酒菜还都备着呢!”小安上前头施礼朗声道。 “您二位可眼生的很,没听说过又新进了当差的,难不成亦是打从君都那儿跟过来的?怎这些时日没见过你们?”一侍卫奇怪道。 “大哥好眼力。那天跟着汪内侍他们进这别庄,您几位可是没瞧见?这些时日在后院养伤来着,王爷船舫上遇刺,咱兄弟几个护卫不力,连自个儿都被伤着了,得了上头的允,便跟了内侍嬷嬷们来这里头,回头王爷回来后,便再跟了一起去君都。我兄弟二人现儿个伤养的差不离了,正好这会儿走动走动,替换了你们,你们好去歇歇喝上几口,汪内侍已经准了。”小安流利道。 “哎哟,君都来的,失敬失敬。这可怎地好意思,那就拜托二位了,我二人歇息片刻后便速速归来!”这两个侍卫一脸感激道,作了揖施了礼,便忍着馋虫,朝了酒菜奔去。 最后剩下的还有两个在最外头的大门口那当值的侍卫。 这两个侍卫虽没听得太清楚刚刚在一道进门的四个人都唧唧喳喳地说了些啥,但见这同班的两兄弟对正朝他们而来的两个新面孔倒是信任的很,还没说上几句便匆匆离去了,估摸了是从君都来的内侍派了来的,遂倒也没怀疑有他。 用了同样的手腕儿把这最后两侍卫给支开了后,若隐二人环顾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拨开了总门的门闸,飕一下地溜钻了出去,趁着满暮夜色,再次悄然飞奔而去。 第12章 碰撞 有了前一回儿的溜跑经验,这一回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二人跑得依旧如野兔般麻溜儿。加上这些时日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现儿个真真从里到外都是力气劲儿,施都施不完。即便腰肢上已是养出了一圈肥膘,也未碍到事儿。 可这人呐,有时一有了力气劲儿,便没了脑袋瓜。 这主仆二人只顾着向一个方向奔,而没注意到奔向的到底是何处。 就她们在别庄内探听所知,别庄位处洛河镇北郊。 按理儿照计划,二人溜出别庄后,应一路向北而进,便可远离君都所位于的大华南部。 可等二人终终是缓过劲来,停下来喘上了一口气儿后,隐约感觉在前边儿由近及远逐渐有了光闪灯烁和人影蝉动了后,愣了半晌,才惊觉这不仅还没离开洛河,反是到了位处别庄南边儿的洛河镇边围,前边儿便是洛河里镇。 得!方向给弄折反了! 此刻未至夜深,正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之时。 “这.....”小安犹豫地看着若隐。 “虽说最危险的地儿便是最安全之处。可毕竟还在洛河,用不着多少个时辰,他们便会寻来了。此地自是不宜久留。”若隐蹙眉思索道。 “可此时亦是不可再折回,这万一他们现儿个已是察觉,别庄四处必布满搜寻....”若隐继续喃喃道。 “小姐,咱们走镖局可好?走镖局去北边儿,不走官镖,走私镖,咱们带的银钱想必是够的!”小安灵机一动道。 “不成!”若隐脱口而出否定道:“疯了不是?甭管私镖官镖,不押物只押人的话,还嫌咱惹的乱茬还不够多?咱现在的这样的状况,越是低调不起眼越是好。” “唉...可惜咱们又不会骑马,否则买上两披马,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到北边儿!”小安叹气道。 “马匹非寻常百姓所能添置,须得官印或官府批示,遂便是咱们能骑马,也甭用肖想这法子!”若隐摇头道。 再者就马匹那个价儿,加之路途中对马匹必须的饲喂和养护,万一一个不甚把马匹给弄的病了,便又是一桩耗时耗精力又耗银子的麻烦事儿。 此时自个儿身上虽藏着银票,可也得为着长久之计省着用才是。便是用,也需用到关节点儿上。 忽地想到了啥,若隐低头边速速地脱还在身上的侍卫服边道:“把这身儿侍卫服给脱了,先进了镇子再说。这会儿功夫想必那些别庄的暂时是寻不到这儿的!” 小安一听,只道是小姐已经想出了好法子,略放下心来,遂也脱了侍卫服,和若隐找了个土坑把侍卫服给埋藏了,再搬了块大石头压在上边,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衫,便朝镇子而去。 估摸着是有皇家别庄在近郊约束着,这洛河镇瞧起来热闹又不失井井有序,夜市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食摊酒铺应有尽有,唱曲杂耍样样不缺,让这两儿刚刚跑路时的紧张气喘可缓解了不少。 二人这回倒是也不急了,小安边走边闻食摊散出的香气。若隐则四处转动的看墙面,一见着红黄色的官府印信榜文,便要冲上前瞄上几眼儿,然后舒口气儿。 “小姐,哦不,少爷,您瞧啥?可是担心那别庄已是发令通缉咱了?”小安发觉了自家小姐的异样举动后问道。 “就现儿个的场面瞧来,沈府还未有事,担心爹爹罢了....罢了罢了,可是有些饿了,找个食摊吃些东西可好。”若隐回过神来,提议道。 小安等的就是这话儿,一听若隐终终是说出口了,欢喜地双手直搓小面通红,琢磨着吃面儿抑或是带上几个大肉包。 找了个面摊叫了两碗阳春面,小心警惕地面墙而坐,着实安定了不少。 “这儿附近的夜路真真是不算安全,咱们过后包租个马车或驴车,明儿个天不亮便向北进发。这样耗些银子是不假,却胜在稳当。到了北边儿,寻个田地或铺子,安定下来,做些不抛头露面的小本买卖,总能再攒些身家,日子终归会过下去的。今儿个便在这个镇子找地儿这歇息一宿。”若隐在小安耳边细细盘算道。 小安一向以小姐主子马首是瞻,只要和主子一起,便啥都是好的。 见小姐主子颇为笃定,又作了这般长远计划,加之这些日子虽有波折,但在主子策算下次次都能化险为夷顺利脱逃,遂哪儿有不放心之理。 便只连连鸡啄米似的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妙主意!妙主意!奴婢其他的不成,刺绣活儿倒是真心不赖。他日奴婢在铺子后打下手赶刺绣活,必能贴补些银两家用!” “二位客官,可慢用!”眨眼的功夫,摊主便把两碗面端上了桌,再殷勤道:“二位可是外地来的,眼生的很。” “师傅好眼力,怎知咱们非本地的?”小安笑道。 “咱家从祖宗起便在这镇子了,哪儿本地的,哪儿新来的,用脚趾头便能掰得门清儿!”摊主嘿嘿地得意道。 而后又好奇道:“听您二位这口音腔调儿,可是打南边儿来的?” “祖籍确是南边儿的。咱们兄弟二人要赶路去北边儿,今儿个路过此地,明儿个一早便离去。敢问这镇子可有租借马车或驴车的地儿?”若隐放下筷子,彬彬有礼地作揖问道。 “客官可甭这般见礼。您问咱家可问对人了。前头路口左拐第一个岔路口的杉木两进门,便是老张家。他家专做这门生意,虽是私租,却带官府印文的,遂除了驴车,还有一马车。现儿个季暖,是迁徙运货的时节,连驴车都紧得很,更甭说马车了。要马车的话,可要早些去谈,晚了便没了。” “成!用完这面咱们便去!小安,用快些!”说罢二人便呼啦呼啦地把面条直往嘴里送,只道最起码得赶上辆驴车。 “要是您二人出得起银子的话,可去找官租。那是属官家的,比私租要贵上个几番,没驴车,只马车,顶顶都是健实稳快的好马!车夫都带些防身武艺,再出些银子可得两护身侍丁一路跟着。沿这条街到街口右拐,便见一巷口。就在巷口顶处,对面便是官衙,也是好找的很。前个年头还和顺风镖局结了亲家,安全稳当自不必说,您二人自个儿掂琢吧。” 说罢,这摊主见有其他客官叫了吃的,便继续忙活去了。 啥都别说,这官租是甭用考虑的,耗银子不说,在这关节头上可不能再和官家扯上个啥纠葛了。 二人吃了面后,便照摊主说的路线,匆匆赶去张家私租那。 “马车您可赶不上了,前些个日子给包租去了南边儿。您二人要是愿意,可包租驴车。好在洛河离北边儿更近些,驴车刚刚好,要是去南边,便会吃力了。您二人去北边哪儿?”张家私租的管事先生问道。 主仆两个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赶上人家关门打烊,不过见这二人诚心急租,怎么说也是一门生意,便接待了。 “恩....”若隐只道要去北边,离君都愈远愈好,加之路途中遇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槽心事,倒是真没仔细想过去哪儿。 “其实我兄弟二人的家母年前过世,便想离了南边,去北边做些小买卖。老师傅,北边儿哪的地界儿适合买卖?”若隐灵机一动道。 “北边儿当属晋阳最为盛繁。晋阳位处大昭国边界儿,两边多有商贩来往,热闹的很。守藩在那儿的晋亲王很是会治理,颇受当地百姓称许。老夫贱内娘家的子侄数载前去那儿做买卖,攒上了不少身家。且咱张家私租在晋阳有分号,亦是自家亲戚在打理,到了后驴车可直接在那休养,于您于咱家都惠实的来。”张老头子抚须道。 “听您这般道来,必是真心没错儿!且还有得赚,那更是最好不过了。那咱兄弟二人去晋阳!”听上去这晋阳确是个好地儿,若隐不假思索拍板定音道。 事实上,于若隐而言,晋阳最吸引她的魅力在于地界儿—毗邻大昭! 若是他日逃秀事发,抑或生出个其他要人命的事端,她们可极其便捷地速去大华所够不着儿的邻国避祸。 这么算来,晋阳确是占据着不大不小之地理人文优势。 “去晋阳赶驴车,五日四整宿,包伙包客栈,总共三十两。客栈与咱家相熟已久,向来合作,过宿可是比他家的便宜了去。可要护丁随送?您二人做买卖,必是带了本金,一路上怕会遭事儿。一个护丁十二两,您若是要,便算总共四十两,便宜了您二两的零头。”老头子拨着算盘建议道。 若隐思虑了一瞬间,觉着有护丁一路随送倒确是必要。这身上又是银票又是金银裸子,想来都不安心。 “现银或是银票?何时交付?” “均可。路启开程前须得交付。您二人明日一早启程,到时付银子即可。到了晋阳后,打赏等诸事随您的意思。” 商议妥定,若隐二人告辞,且照老张头指引,找了附近不远处一家客栈夜宿。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主仆两便整了装,速速出门。 刚过拐角,便见驴车和车夫及一护丁已如约候在门口。 交付了四十两后,若隐还给每人额外打赏了碎银,以求一路上多有关照。 坐上驴车,随着挥鞭声,车子缓缓驶动。 盖上车窗布帘,二人依旧紧慌,毕竟还在洛河,说不准儿这车子门帘忽地被扯开,而后再次被押送到王府别庄,如此之话,那可就真真悲了个摧了! 遂只能祈愿车夫能快些赶驶,早些出了洛河。可又不敢明着催促,生怕这车夫和护丁对她们的来历起了疑心。 驴车驶了大约七八个时辰,过了晌午,车子已顺着林间道穿过了两片林子。 据车夫所述,此时已过了洛河边界儿。 想来王府别庄是追不上来了,二人终是重重舒缓出长长的一口气儿,对未来的日子又开始充满了希冀。 几人正商议着何处停靠一番给驴子进些水,歇息个片刻,忽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后头过来了一对人马。 林间道不算宽敞,车夫正要把驴车往旁边赶去,好让出个位子。 然只听见“轰”得一下子,若隐二人还没反应了来,便随着剧烈的晃动瞬间栽倒在车厢内滚成一团,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第13章 林劫 此刻的突如其来让若隐二人头晕目眩,差点儿没滚出了车厢外头。 小安直接跌坐在若隐身上,遂早上一步的反应了过来,赶忙起身,抖唆惊颤地扶起若隐,抱着若隐从头到脚细细查看,生怕错过一个伤处。 好在车厢里头的地面乃木制,使得若隐没摔出个大麻烦,只额角边上擦出了些皮外伤,便是把小安瞧得豆大的泪珠子刹不住的往外冒。 若隐扶着上额,晕晕乎乎,等回过神来,仍是一副惊魂未定,打心底得恨不得举天悲鸣:“这唱得又是哪出儿啊?!” 车帘子忽地被猛得一拨开,护丁探进半个身子,慌张道:“二位小爷,可有给伤着?” “伤着了!怎么没伤着?您说有没被伤着!我家小...哦不,兄弟给伤着了!伤得狠了!怎么驾车的,不是说驴车慢是慢,可稳当着吗?!要是出了啥茬子,您怎么赔我个兄弟?!”小安连珠带炮,差点儿给上护丁几个耳括子。 “哎哟,小爷,您可真冤枉咱家了!咱们驴车是给碰撞的,喏,人家已停候在那儿了。小爷您二人先下了来再说。”说罢便和小安两个把若隐扶下了车。 出车厢后,还没看清楚对方人马,小安又止不住地暴跳道:“你们眼儿瞎的吗?没看见这停着驴车吗?....” 还没骂尽,便被护丁和车夫直往后拉劝道:“快消停快消停,甭说话了,甭骂了,那些是骑着骏马带马车的,咱得罪不得...” “骑骏马怎么着了,便是金马银马也不带这么不长眼儿的,您这些子土匪还是....厄?骏马?” 小安本是叉着腰继续嚷骂,突然间瞅见前头一溜排齐扎扎的骏马队儿,那雄赳赳地昂首抬胸地骏马们一看便知是从外域进的种。 外域骏马善奔好战,好似只可为高品大员和皇家专有。 低品官家和普通商户能用马便也只能是中原土马,各方面都比外域骏马次上一等。比方说沈府有的也只是中原土马。 难道这队伍是....小安终终是想起了啥,猛地反应了来。 这一路逃亡,小姐的准则便是防火防盗防官家防皇家,这会儿该是又没防上?厄...阿弥托佛..... “大胆!如此口出狂言,可知车内乃何人?!”一马上侍卫斥训道。 小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啥,这会儿可嚷喊不出了,只得慌慌怯怯地望向若隐。 若隐还有啥不明白的,早在出车厢那一瞬间儿的功夫,便是从扶着额头的手掌的缝隙里,瞧见了这些马即为非普通人所能用之骏马。 冰雪聪明的若隐即刻意识到,又是一群不能惹的障业。可小安一炮子杆儿似的,没看清就喷骂,都没来得及把她给打劝住。 好在马上无明黄装围,马车也无皇家标识或明黄挂饰,估摸着应该不是皇家人马。若隐舒出一口气儿。 再瞧瞧这自儿个乘的驴车,车厢被撞得翻歪一边儿,右首边整个轮子脱卸,撑围断裂,右顶塌落,后部底腰支木已是给撞斜,整个车厢算是废了。好在驴子算是安好,只是略有受惊。 车夫和护丁正面无血色地呈苦愁状,想说啥又说不出,对方又是不能得罪的,觉着这天要塌下了,今儿个怎这么邪门,以前可没有过的。 “官爷,” 若隐定了定神,上前作揖施礼道:“小民兄弟因护兄急切,未留意官爷身份,出口无状,小民在此给赔礼了。小民几人乃一介贱民,身无长物,艰难过活。小民和兄弟赶路,这驴车亦非小民二人所有,小民损失些租银罢了。这驴车乃此先生全部身家,以此过活度日,很是不易。可现儿个给撞......” “罢了,给他们结算银钱,到底是我们的不是。”车内传出一个极为好听温润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一年轻公子。 “属下遵命!”侍卫下马,拿出钱袋朝若隐几个跨步走来。 “主子仁慈,给你们几个赏赔,还不快跪谢!”侍卫呵斥道。 “谢官爷!” “谢官爷!” .... “这驴车几多银子?”侍卫边拆钱袋边问道。 “容小民算计算计。”车夫赶忙恭声道。 “甭墨迹!主子要赶路,没多少时辰耗这上头!” “是是是!小民疏忽了,驴子尚安好,勿用赏赔,车子因是百竺木所搭制,本价略高些,估算一白二十两纹银....”车夫战战兢兢地还未止住发抖。 “给个一百五十两罢。”这个年轻好听的声音又从车内传出。 “且拿去,还不快跪谢主子?!”侍卫递上三张五十两银票道。 “官爷大恩!”车夫和护丁赶忙跪下叩首。 没想着这官爷这般好讲话又出手大方,感激得差点儿没掉泪。 “那咱们的租银可如何结算,咱们可是先付了银子的,”小安对着车夫和护丁急道。 “这...”车夫正要开口说些啥,便又被车内的声音打断: “这两兄弟的租银路钱也一并给结算了。” “是!”侍卫再打开刚被合上的钱袋。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租银路钱加上给这二位的赏银,共五十两纹银!”小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生怕对方反悔。 “给他二人八十两罢,养伤银给一并算了。”这声音始终温和。 “谢官爷体恤!”拿了银票后,二人欣喜地连声道谢。 心道这高品大员真真是宽和待民,幸哉幸哉。 没等二人起身,这队人马已然动身,不再理会这四人。 “现儿个可怎办?赔银是拿着了,可咱还怎么赶路?”小安面露忧色。 “大爷,这方圆百里可有集镇或村落,咱兄弟二人必是要租寻他家的车马。”若隐问车夫道。 因着刚刚拿了如此之多的赏赔,心情自是爽实,车夫便热心道:“前头再过个林子便是义家庄,比村落大些,可没租车。您二人可跟着咱家回去,换趟车子再出发,可回程之路途已是远长。这两头驴子,你我四人每二人骑上一头即可。” 回去是万万不可的,此时王府别庄必是已察觉二人的失踪,洛河镇不会安全了去。 “大爷,您看这样可好,可否让头驴子与我兄弟二人。我两可自行赶路。”若隐作揖恳请道。 “这...主事尚未得知,再者这驴子的价儿...”车夫面露难色。 “老大爷,您还算驴子的价儿,可就不妥了。” 若隐不满地打断道:“咱的租银已是交付,现儿个也勿须退还,您家租号怎么着也是稳赚了。这茬子虽非你之失,亦非我二人之误。您得的赏赔已是比本金多出这番许。便是让头驴子于我二人,您可有损失?将此话传于您家主事,且瞧瞧他可明白。” “罢了罢了,您二人便是牵头驴子走吧。让驴子带着去前头的义家庄,给驴子喂食些野干草,喝些路边溪水便可。过了义家庄,再穿过两片林子一个山头,便是云州。那儿有私家租号,驴车马车都可租借。出了这番茬子,亦非你我所愿,实乃不幸。咱家在此告辞。望您二人一路顺风了!”车夫和护丁作了个揖,同骑上一头驴子便离去了。 若隐与小安亦是骑上驴子,因着是头次儿,有些手生,驴子被扯的歪歪晃晃。 过了半个时辰,练就熟识了后,一切上了轨道,驴子便可载着二人方方直直地向前溜步了。二人感觉煞是不错。 日落时分,天色渐晚,主仆两终是到了义家庄。 牵了驴子进庄后,暗叹这倒是个好地儿,虽没镇子热闹,可放眼望去,一片绿野芬芳,鸟语花香,静气宁和之感,若非还指望着他日事发后速去大昭避祸,还真真想在这扎根了下来。 坡地庄路寻了半个时辰,便看见一不大不小之客栈。打算在客栈住一宿,明早去云州。 一进客栈门,便迎上一小二。小二殷勤道:“哎哟,二位客官里请。吃食或宿夜?” “宿夜,小间儿便可。可否将咱的驴子给栓进厩里?”若隐道。 “得勒!”小二牵了驴子便去客栈后院马厩。 若隐和小安亦跟了进去,一看,便愣住了。 “这么些的骏马,可都是住客的?”若隐颇觉奇怪,心道这些骏马怎这般的眼熟?亦是想起这门口好似还停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厢。 “可不是?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勒。都是骑驴牵马赶路的,连大官家都有,包宿了整个三层,您二人可万万不得去三层打搅。瞧着他们是有些来头。” 小儿把驴栓在了驴厩里后,便要领着若隐二人去宿间。 “这......” 若隐猛地想起了啥,神色一紧,慌忙道:“这位小哥,麻烦您可否将咱的驴子给牵了出来,咱二人不住店了,想着时辰不多,必要早些赶去云州。” “啥?这大夜天的赶路去云州,可要过两片林子一个山头的,会遇着山匪。近些年,那片地头儿已是闹了好些回山匪了来,现儿个那可都无人敢夜宿赶路过林。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小二边劝道,边又回头把驴子从厩里给牵了出来。 “已是仔细着考虑了番,咱兄弟二人在此多谢了!”说罢,若隐便拉着小安,牵上驴子,逃也似的离去。 心念道这一路上的妖茬子已是多了满布兜儿的说,够了!这回功夫必不会行如此好彩,再赶上个啥什子的山匪这晦气儿,否则可还让她两个有条儿活路了! “此地亦是不宜久留!白日里的那些官家马队正在此客栈,可勿惹上是非。咱们索性连夜赶了去云州。”出了客栈,见小安张个嘴巴,一脸儿的不解之色,便对小安解释道。 借着月光,骑着驴子穿过了林子,正过半山腰。 此时二人已有昏昏欲睡之感,想着要否在树下小酣个半宿。 忽地听见“嗖”一声,一只箭飞来插入二人前方地面儿上,把二人唬地一个不备儿从驴背上滚了下来。 再“嗖”地一声,另一只箭又眨眼功夫地穿过了驴子尾巴。 驴子白日里已是受过惊吓,此时再来这么个刺激,已然崩溃地来回乱窜,而后忽地朝个方向逃了个没影儿。 “哈哈哈.....” “哈哈哈....”一阵阵糁人的粗笑声儿骤然响起,回音在山间游荡,听上去煞是可怖。 “想过了此林,先给咱家留下买路钱!哈哈哈....” 第14章 温玉 若隐二人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丛林里便忽地跳窜出四五个汉子。 其中一个满脸面儿的落腮胡子,一脸儿的恶狠粗渣样儿。每人背着个弓,手持粗刀,面蒙黑巾。 若隐心里直叫苦,这事儿当真是没得完了,本想着这好彩必不会落于自个儿头上,天晓得怎又受到这老天如此般地眷顾,还当真是邪门了! 二人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小安紧贴于小姐跟前,张开胳膊挡着。 此时虽已是绝望至极,心直道完了完了,却亦是本着一颗便是没了活路,也决不让主子先去的耿耿忠心! “诸位大哥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咱兄弟两个没多少身家,您看咱这身儿陋布粗鄙样儿,也就那毛驴值些银子,还跑了。咱的钱袋里还有些个碎银两,您便是拿去,恳请放过小弟两个一马。” 若隐说罢,赶忙着小安掏出钱袋,扔给了山匪,而后连连弯腰作揖。 这貌似乃山匪头子的大胡子接过钱袋,于掌上掂上了两掂,而后将钱袋塞进了自个儿的衣兜里。 却依旧是恶狠狠道:“呸!甭跟本大爷来这一套。就你们这样儿的,本大爷见得多了,赶路儿没个儿身家,当本大爷三岁小儿!将衣物鞋袜通通给脱了!自个儿动手还是咱兄弟几个动手,放老实些还有条活路。这现下四处儿没个人影儿,丢了命没人给拜祭可甭怪本大爷我不给情面了!” “大哥,跟这两小子还罗嗦个啥劲儿!不识时务的,便拖回山寨几大刀给分了!”旁边一同样儿面丑鼻歪的小弟不耐道。 “小...小姐,这怎地好,您可会使女先生教您的防身功夫?您甭管小安,小安给您在后头挡着,您赶快施出些功夫逃了。”挡在前头的小安哆哆嗦嗦地轻声道。 这等糁人的场面儿真真是头回儿见着,小丫头吓得已是面无血色。 “我怎可丢下你自个儿逃去?!想都甭想!且我这点儿功夫同时对这么些大汉们,可真施不出力儿了,逃亦能逃到哪里去!”若隐已然微微镇定了来。 紧接着悄声道:“先拖着,诓上一诓他们,总会过去的。大不了咱一块儿死,下辈子做姐妹!” “小..小姐...”小安已然哭出声儿。 “嘀嘀咕咕个啥劲儿,这时辰了,甭记挂着跟本大爷动歪脑筋,和本大爷玩儿鬼鬼祟祟的一套没啥好处!商量的咋样了?要钱或是要命?哈哈哈...”大胡子吼着嗓子不满地催道。 “大哥,咱可没这么多时辰和他们耗,直接给拖回寨子得了,看这两小子精皮白面儿长得跟小娘们儿似的,嘿嘿嘿...”几个山匪边阴声儿笑着,边提着刀围着她们走了来。 若隐二人便是向后退也没个路儿,心道这回儿真是绝路了。 小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若隐已是稍稍磨掌摸拳,实在不行,便拿出看家功夫拼上一拼,能劈到一个后脑便是一个,指不定能慑住其他几个。 一个在若隐后头的山匪已是靠近,正伸出魔手向若隐的后领口。 若隐忽地一个转身,拉拽住这山匪的手臂,胳膊腕顶住山匪肩头把山匪向下一摁,另一只手掌往后脑猛地一劈,这山匪还没反应了来,便一头栽倒在地。 看那脸色苍白又口吐白沫,显然是毙命了。 其他几个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给惊愣住了。想不着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面儿居然有这等本事劲儿。 见一个兄弟丧命在若隐手上,几人提起警惕,眯上贼眼,举起刀慢慢靠近她们,若隐则继续摆示着施功夫的架势,毫不示弱。 小安见主子一瞬间儿的功夫便已了结一个山匪,吐出一大口气儿。 受到主子鼓舞,顿时气势一振,也摆弄出一个耍功夫的架势,昂头挑眉,睁圆双眼的死瞪着这帮山匪,似乎那些山匪和提刀已是阻挡不了她骤然的霸气外露。 可实则这心里头却是止不住砰砰个不停,直哀嚎当初怎不也和女先生抑或跟着小姐学上个几招。 当年小姐可是问过自个儿可有兴趣学些功夫的。因着觉得这啥什子的功夫实乃无趣,便摆摆手作罢。 现儿个关键时刻,方知功夫的利害之处,真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那个络腮大胡子靠近后,猛地举起大提刀,劈向了若隐二人。 二人则紧然闭上了双眼,道是听天由命了。 等了半晌,这刀似是还没落下来。 二人微睁一只眼睛悄悄瞅上了一瞅。 嘿!这大胡子正举着刀张个嘴巴,一动不动地定格在眼前儿。 再看看其他山匪,亦是各自摆着或提刀或举刀向前倾的动作,纹丝不动,整个场面儿煞是好笑。 现儿个啥个情况?二人顿感不解,四处张望。 “呵呵!”只听见上头传来一阵清笑。 抬头一瞧,只见一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正遥立于枝梢上头,斜靠于树身上,轻摇纸扇,腰系玉萧。 一袭黑发和轻纱衣角随微风舞扬,伴洒着朦色月光,这景面儿真真像一副水墨画,好看极了! 没等若隐二人反应了来,白衣公子便轻盈一跃,呼地跳了下来,于二人眼前翩翩而立。 这下可瞧着仔细了。 这深宿的,见着山匪虽晦气儿,却亦不算个奇事儿。 可现儿个又见着个如此神仙般的人儿,又是身处此等地儿,啧啧,罕见,罕见! 若隐和小安两个已是被这妙公子的忽地从天而降而惊讶的目瞪口呆,哑巴了般不知说啥才好。 公子摇扇轻笑道:“深宿赶这夜林,还是山路,可不是个好主意来着,呵呵!” 若隐先从惊诧中反应了来,连忙道:“刚刚可乃公子出手相救?咱兄弟二人在此敬谢公子救命之恩,请受小弟们的一拜!” 说罢便拉着小安跪地叩头。 公子赶忙将二人扶起,温言道:“路见不平乃人之天性,亦不算啥,勿此言恩!我只将此些山匪用石子点了静穴,亦无做啥。” 啧啧,这声音亦是如春风般的清朗悦耳,听得人拂心静气,就像是.....咦?不对,这声音怎这般地耳熟,好似在哪儿听到过的。 若隐还没静了这气儿,便又是心里头一紧,开始满脑袋瓜的思索。 “你二人去哪儿?无马无车,赤手空拳的,这山路可不易过,山匪不定可不止这些个,呵呵!”公子轻轻摇首道。 “咱兄弟二人正准备赶往云州,在那儿借租辆马车便北上去晋阳。时辰不容耽搁了,小弟们再次敬谢公子相帮。他日若是有缘,必当撷草结环相报。”说罢若隐弯腰作了揖,拉着小安便要继续赶路。 “俱闻此山头另侧东端便是山匪寨子,山匪必不止这些个,最是喜夜间觅食。若又是给逮着了,尤其于你们这女儿家的,那可便更是大大不妙了去。呵呵!”公子摇扇,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 “多谢公子提...厄...您.....”若隐大惊。这下子就给看出是女扮男装了? “您...好眼力!您是如何...”若隐吃惊到语塞。 “呵呵!”公子但笑不语。 “厄...小姐,您头发...”小安盯着若隐上头,滴汗道。 若隐往头上一摸,顿觉挫败。 想必刚刚在劈倒一个山匪时,发巾已是掉落,而后再使出功夫架子面对大刀们时,头发渐散,现儿个亦是全然散开,自是给暴露身份了去。 “.....” “您二人自个儿瞧着办罢,本公子可要回去歇息了去,”公子打了个哈欠,便转身要离去。 “公子,”若隐赶上前,福礼道:“未知公子居于何处,可允许咱姐妹二人于府上借住一宿,明儿一早便会离去。” “呵呵!你就不怕本公子坑骗了你们?”公子眉梢一挑地戏谑道。 “公子实乃正人君子,若非如此,刚刚亦勿会仗义出手相助!”若隐稍闪过一丝犹豫,而后语气坚定道。 “哈哈哈,是否正人君子,可非你说了算。本公子府上离这可是远着呢,你二人若是愿意,便可跟于我身后,回头去义家庄客栈,本人亦是借宿于此。”说罢,便摇扇而去。 若隐二人紧跟其后。 走之前,小安亦是没忘把扔给山匪的钱袋赶忙又从山匪衣兜内寻了出来,还朝这大胡子狠狠扇了几个大耳括子。可还未解气的来,便又朝大胡子几个恨恨地吐了几口唾沫,方才骂咧地离去。 这厢小安为又拿回了钱袋正喜滋滋来着,那厢若隐却在蹙眉绪思,自言自语。 “义家庄客栈...这声音...难不成..”若隐猛地想到了啥,却终是未问出口,只道明儿一早便悄悄离去,万不可惹上此人。 “敢问公子缘何深夜至此?”若隐忽地想到,就这个时辰,此公子独自于这山林中,且立于树上,好生奇怪的说。 “呵呵!”此人笑而不语,悠然摇扇,漫步向前。 就那从容的背影,亦是如此般温润如玉,优雅俊逸。 “小姐,此公子真是好看,又和气,说话儿声音也是好听的很。奴婢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公子,啧啧。”小安花痴道。 “可是忘了我先前说的了?反常即为妖!且不论他究竟乃何方人氏。就这深更半夜的,独自一人在林中,还躲于树上,谁又晓得他倒是想整啥妖娥子?看人切不可只流于表面,可是明白?”若隐悄悄斥道。 “哦,奴婢晓得了,”小安撇嘴嘟囔道。 随着这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地悄声议论,白衣公子嘴角微微上扬,抹出一味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15章 邀行 相互搀扶着走了好一段路,若隐二人已是气喘吁吁,汗渍泠泠。 可这白衣公子倒是依旧清逸悠悠,气定神闲,这一番风采让若隐心底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终算是到了客栈门前,还是先前那家客栈,此时二人皆为一副极其窝囊疲惫之相,只恨不得一屁股腚儿的坐倒于地上吐出这满肚肠子的槽心气儿。 见若隐还是一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儿,小安赶忙帮着稍作整理,将头发匆匆向后拢并,一绕一扎,亦不忘包上发巾。 “公子,小女子二人出门在外,诸事不便,遂不宜显露女儿家身份,还恳请公子协涵。”若隐福礼道。 “呵呵!”公子但笑不语,先一步跨入了客栈。 “哎哟,客官可是回来了,”还是那个小二,见这先前已是入了住的包了整三层的大客官进来,一个溜步儿的跑上前弯腰殷勤道。 随即见着在公子身后的若隐二人,诧异道:“您二人先头可是离去了不是?说是要连夜赶去云州,可怎地此刻又..” 这话还没完,便只见她二人满面的尴尬与狼狈,顿时悟出了些啥,赶忙知趣道:“回来就得!二位客官请,客官楼上请!您二人先前要的小间儿咱家还给空留着勒!” 说罢便把手中抹巾往肩头上一搭,伸出胳膊便给若隐二人乐呵地向前引路。 而此时这白衣公子没道一句话儿,转眼间的功夫已然飘然上楼,没了踪影儿。 “您二人的毛驴呢?可要咱家给栓进厩里去?那公子可是大客官,您几个认识?怎打一块儿回来的?可是真给遇着山匪了?” 小二边带路,边叨叨念念地八卦好奇道,丝毫没理会到二人的沉默与不耐。 来到一层左进的第一个门儿前,小二打开门,向里指道:“就这间儿,甭看地儿小,住您二位正正好。回头咱家给您二位送些热汤来。可要些吃食暖暖身子?” 若隐摆了摆手。小二见状撇了撇嘴角儿,转身下了楼去。 “小姐,那些子被点了穴的山匪就这么给放那儿了?不去管了?穴道可自个儿解开不?若是穴道可自个儿解开,那那些儿恶人岂不是还会作恶多端,祸害他人?刚才就该趁这时辰了结了他们的!”小安坐在床褥上念叨着。 此时二人已是收拾打理妥当,准备宽衣就寝。 “这倒是甭用咱操心了。只瞧着吧。今儿个奔波了一天,早些歇息,明儿一大早便动身去云州。一定要赶早的来!”说罢,若隐便也卧上了褥子,转身入了眠。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二人便已起身。整装妥帖,付了宿银,打算尽早地赶往云州。 这一只脚刚跨出客栈,便愣住了。那一人马已是浩浩荡荡地候于客栈前,一副整装待发之势。 “这...这好似是昨儿个大白天的碰撞着咱们驴车的人马。那些骏马我可还记着清醒呢,还有给咱赏赔的那个侍卫也在,瞧!”小安惊叫道。 “嘘!闲事勿理!咱们快走!”若隐拉着小安便要速速离去。 “呵呵!既是碰上了,又是同路,本公子倒是不介意捎带你二位一程。”若隐她们前脚刚要走,那公子后脚就踏出了门口,朝她们朗声道。 若隐听闻,后背一颤,不得不停住脚步,无奈转身作揖道:“多谢公子美意,咱兄弟二人心领了。其他之处不宜扰烦,便先行一步了!” 这“兄弟”二字咬得尤为重。 可还没转身,便又听见这公子笑道:“哈哈哈,便是随你们意,看不出你倒是怕本公子怕的很。” 听到这份上,若隐只得拉着小安又回头,作揖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公子既是此般好意,咱二人若是不领情,倒是矫情且不识时务了来。那便叨扰公子了。” 公子面带笑意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而后拨开窗帘和车边侍卫说了些许。 侍卫对若隐二人道:“我家主子请二位上车同行!”说罢便拨开车帘作请状。 “这...这不合规矩吧。你家主子乃身份尊贵之人,岂能与小民同车而行?可不折煞了咱小民二人?”若隐犹豫不解道。 “我家主子让您二人上车,您二人照办便是。莫磨蹭,主子还得赶路!”侍卫面无表情道。 罢了,既是相请,想必自个儿亦没越了规矩,再有个啥茬子这责任可不在自个儿身上。 再者就自个儿现儿个这副落魄样儿,也没啥可被诓了去的。且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了人家,这般躲避态度必会让人起疑。 想罢,若隐和小安便一头钻入了车内。 车帘被放下,侍卫打响了个号后,马队缓缓进发。 刚一坐定,若隐脑袋瓜便闪过一丝极为不妙的念头,此事儿不太对劲儿! 自个儿一介贫民的破落户装扮,亦是和这公子非亲非故的,人家何故要邀自个儿同行?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呀! 糟了!说不准儿,人家已是起疑了来。两人女扮男装已是被此人知晓了去,女儿家持着这副装扮长途赶路,这本身儿便是个古怪,也难怪人家会起了疑心。 难不成...难不成她逃秀事发,君都派了人来追捕,为了顾及皇家颜面,只道是暗访,而后秘捉?这可如何是好?! 可这眼瞧着,亦是不像啊! 他们现儿个的行进方向,明显了是往北边儿去。若是来秘捉她们的,必是要往君都所在的南边儿走,且也犯不着让有着待罪之身的二人和官家主子共乘一辆车厢。 恩!想必不应是来秘捉她们的。 瞧着此公子亦并无什恶意,兴许是看在咱二人女儿家家的一路奔波,一时同情顺带捎上一程罢了,并无他意。 唉,这些时日一路上频频遇事儿,担惊受怕的,弄得自个儿反倒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了。 罢了罢了,此事上左不是个味儿,右也不是个理儿,便走一步算一步罢,多想无益! 这边儿若隐在七上八下,抓心挠肝的思纷绪扰着,那边儿小安正啧啧惊叹着车内布置。 此布置真真是担得起一个“雅”字的来! 一围圈儿的白狐椅垫,车壁上还悬挂着山水图,图中气势一看便知乃出自大家手笔。更让人叫绝的乃一立式古木书架,上边儿布满书物。 马车行的稳稳当当,遂这些书籍和挂图亦是纹丝不动。 车厢内无人言语,只时不时传来两声翻页声儿。这公子正在津津有味地读着书,貌似是啥游记。 若隐颇觉气氛尴尬,便忍不住开口道:“那.....您且不好奇我二人乃何人,为何掩饰女儿家身份奔波在外?” 公子嘴角上扬,头亦是没抬地悠悠道:“呵呵!本公子对别人的闲事儿没什兴趣。若是想道来,总归都会道来。若是不想道来,亦可寻出一万个戏码来编排。” “......” 不到半晌,车便停了下来。只听见外头此时一阵热腾腾的敲锣打鼓,还有笑闹声儿,喝彩声儿。 侍卫在外头道:“主子,此事已是办妥,您可瞧上一瞧?” “罢了,继续赶路吧。”公子双目依旧停留在书物上。 而后想到了啥,挑了挑眉,朝若隐二人道:“若有兴趣可向外瞧瞧,保管有趣儿的紧。” 若隐小安听闻,便赶忙拨开车帘。乖乖,这场景儿可着实把二人给震撼住了。 只见成群成队的村民们正把好些个被捆绑的赤身*的人一圈圈地给围住,朝这些子人又是抽打,又是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整个一闹哄哄而不可了得。 而后一队拿着长枪的官兵列队赶到,拨散了村民,再猛地拖起这些个赤身*之人便要拽走。 只见带头的官兵边狠狠给了其中几人几脚,边还恨恨咬牙道:“早就想活逮了你们这些个扰民恶匪山霸,好在老天终究长眼。你们且等着瞧,这下可是有你们好受的,哼!” 趁着这些人被官兵从人围里拖出的一瞬间功夫,二人再仔细地瞧上了一瞧。 咦?这些子可不正是打劫她们的那几只山匪不是?除了当时在场的,这里头可还有好些个没出现在那儿的山匪。难不成这山匪老巢也被给....... 这下子,若隐可是全然明白了为何昨儿个夜里头,这公子会出现于此山林中。敢情此乃一夜半除恶济民的夜游大侠! 想到这,若隐心情顿时大爽的来,噗嗤一笑,作揖敬道:“公子好身手,小女子着实佩服!” “呵呵,路过此地,着手下们去解决了此事罢了,此乃顺带,亦勿须本公子亲自动手。谁让正赶上本公子心情不佳,算是那些山匪自寻倒霉罢了。”公子轻描淡写道。 随即继续事不关己的沉浸在书物里。 若隐这回儿可是被这公子的气势所折服,心道好一个云淡风情的公子,翩翩有度,心怀仗义,遵文守礼。 再且瞧这一车子的各式书物,路途亦不忘阅览群书,必是一才学满腹之人,此乃真君子,可比先前在船舫上见着的那只不知所谓的妖孽强了不知多少个番儿! 厄....怎好端端儿的想到了那个妖孽?这是怎么地了?若隐自个儿给吓了一跳,重重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便不再作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可不止是若隐。 这不,这旁边的小安亲眼瞧了这些山匪的下场后,喜气洋洋得一塌糊涂,若不是在别人家的车里要讲些规矩,可差点儿没跳跃翻腾,拍手称快。 已然忘了自家小姐这正逃难的敏感背景儿,这丫头现儿个只边流着哈嗒子边暗叹:啧啧,也就这妙公子才能配得上自家小姐,要是小姐有个这么个姑爷,那地底下的夫人必是要乐得再活了过来!要不,咱当回红娘,撮合撮合....可不知这公子是何来历。高品大员和皇家必是不可,小姐防这些子跟防强盗似的。若是商户,抑或书香门第..... “公子,小女有一事相请教,敢问您来自何方?亦乃何人?”若隐终是斗胆问出了缠绕于这二人脑袋瓜子已久的问题。 小安立马竖起耳朵,要细细了听。 “呵呵!来自于何方亦乃大华子民。”公子摇首轻笑道。 “.....” 马车行了数个时辰,眼瞧着要进了一个大镇,估摸着此镇便是云州。 “公子,多谢一路相携。前边儿便是云州了,可让小女子二人此处儿下车便可。此次大恩,来日必当撷草结环相报答。”若隐带着小安起身福礼道。 公子没搭话,只面无表情地继续阅书。若隐二人见状,只得讪讪地回了位子坐下,心里头嘀咕着不晓得这家伙此乃何意。 谁知这队人马没进镇子,而是直接踏上了镇子边围的林荫官道,一刻没停的继续向前驶。 若隐二人甚感奇怪,顿时又有了些惊惧之感,忙急急道:“我二人只在云州停下即可,您此乃何意?” “呵呵,安静些呆着吧。这一路都是去晋阳的,若是再把你们租借的驴车给撞毁了去,本公子可没银子赏赔了。”公子若无其事道,同时给书翻了个页。 “......” 第16章 芙嫔(上) “住手!给朕住手!不要!芙儿.....”凌元帝景宁大汗淋漓,口中不住的叨念纷嚷,身子辗转反侧,整个床榻被晃的咯吱作响。 “皇上,皇上,您是怎么地了,可是还好?您可别吓臣妾!”一旁的严贵妃被惊醒,见皇帝此等模样,亦是被惊吓住,赶忙坐起,拿丝绢轻拭皇帝满额角的冷汗。 景宁醒来,一眼儿便见着严贵妃焦虑的面孔,长舒了一口气儿,但仍是一脸的惊恐,惊魂未定地连连喘气儿。 “皇上,您可是梦魇了?可要臣妾....” 未等话音落下,景宁便是打断严贵妃,起身命道:“且罢,来人!” 严贵妃见状,赶忙跟着起身下榻,正要命人取锦帔披上伺候,便被景宁挥手打断:“爱妃且接着歇息,朕还有要事处理,勿用再等朕的来。” 接着鱼贯而入一溜排儿的内侍宫女,低头恭敬着伺候了皇帝穿戴整毕。 而后景宁一语不发速速迈出了里间,只道:“摆驾御书房!” 尚还半坐在床榻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严贵妃,只得咬着唇,呆呆地目睹皇帝就这么匆匆离去,倍觉委屈,双目通红,面色更是气恼得又青又白。 “芙儿?福儿?.....此乃何人?”贵妃咬牙自言自问道。 御书房内,景宁再次小心缓缓地打开那已是被无数次抚摩过的画卷儿。 望着卷儿上那戴着莲心镯的佳人儿,泪眼婆娑,思绪纷纷。双手颤抖地抚上这画中佳人的面颊,更是咽而不语,伤感至极。 “摆驾芙仙阁!”过了半个时辰,总算稳了稳神绪,景宁唤道。 贴身内侍蒋公公赶忙低头进来,恭敬地轻声劝道:“皇上!请皇上三思!您刚从贵妃处出来,若是现儿个便去了芙仙阁,贵妃必是会迁怒于芙嫔娘娘。芙嫔娘娘进宫时日尚短,多少双眼珠子正死死盯着呢.....” 听罢蒋公公此言,景宁思虑了一瞬间,点首赞道:“恩....此话倒是有理,确是朕疏忽了!” “老奴惶恐,请皇上恕罪!”蒋公公忙不朔地跪地叩首道。 “罢了,你亦是无说错!”景宁摆手道,再顿了顿,冷声道:“且摆驾馨兰宫!” “老奴遵命!”蒋公公低头倒步退出,随即尖着嗓子唱喊道:“皇上摆驾馨兰宫!” 心里头却暗道:这个节骨眼儿摆驾慧妃处,皇上真真是好手腕儿,出手便是利落,啧啧! 翌日,刚会过朝臣的凌元帝已是微感疲倦,在御书房内慵懒地倚坐于紫檀木书椅龙座上,手撑额面,闭目养神。 “皇上,贵妃娘娘着奴才给皇上奉上芙蓉参汁一盅。据称此香盅乃贵妃亲手炖制,皇上可要用上些?”蒋公公微瞅着景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且放下吧。”景宁懒懒道,双目仍是紧闭。 贴身内侍蒋公公见状,便只将香盅谨慎置于桌上,而后给景宁轻轻打扇。 过了半晌,景宁微睁龙目,慢慢拿起香盅,抿上了一抿。 “皇上,此乃睿亲王从晋阳所发之急件,您可过目?”见皇帝已是稍作恢复,蒋公公便将一封被蜡印封存的信件双手恭身递上。 “恩?你个老家伙,如此急件,怎这个时辰点儿才禀报上?胆儿也忒肥!” 景宁一听是乃最为疼爱的幺弟来件儿,即刻龙目大睁,神采奕奕了起来,边责备道,边急急坐直了身子,接过急件,细细了的读。 “是,是,皇上教训得是,此乃老奴逾矩了!”蒋公公掐笑哈腰道。 见皇帝主子的精神头这会儿算是提上来了,这正紧绷着的心头终可一松。 “哼!那个小孽障可是舍得递个话儿了?朕只道他玩野了,忘了君都为何地了!”景宁边阅着边继续嗔骂道,那初始的满面儿疲惫亦是一扫而光的来。 “哼!那老匹夫,守藩亦是不安分!”还未阅尽,景宁便拍桌怒道,信件亦是被揉了个烂碎。 “皇上息怒!老奴得句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蒋公公将手中拂尘向后一摆,弯腰恭礼道。 “有何话道来便是!你乃朕身边儿老人,朕的脾气你是晓得,甭支吾遮掩的!”景宁龙目一敛,不耐道。 “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那些个不安分的宗亲王爷,哪个儿又是没有守藩的。正是因着守了藩,天高皇帝远的,再者因着要防着外头,亦是不得不给些兵力于他们,遂他们那胆儿可不才愈见肥实儿了去。且瞧瞧那些子在天子眼皮儿底下坐守君都的宗亲们,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蒋公公边缓缓道,边上前给皇帝的香盅内添上些芙汁。 “哼!朕亦是不晓得?撤藩岂是容易之事?只恨那老匹夫居然胆敢勾结严氏,当朕乃对万事浑然不知的蠢钝之人!这严氏,呵呵,这宫里头的一个贵妃可还不够他们那胃口,将朕为小儿般耍弄,真真是反了天了!” 说罢景宁一个重掌砸向御椅扶手,龙目圆睁,满面通红的激怒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蒋公公赶忙上前递上香盅,轻劝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等暗地勾结现儿个可不是已被皇上察觉了去,可见皇上乃英明神武之帝!” 景宁听罢,噗嗤一声儿,怒极反笑道:“你个老家伙,尽是油嘴滑舌,虚腔假调,看来朕是惯着你们过了分,整个儿亦是无法无天的来!” “哎哟,老奴对皇上的忠心,那可是日月印证,天地可鉴,请皇上明鉴啊!”蒋公公作势要跪倒叩首。 “得了得了!甭来这套!”景宁龙目斜了一斜,给了个白眼儿,摆手道。 “话说回来,皇上,睿小王爷自打小儿便被皇上亲自教养,文采武略样样拔尖。您想想,那年头,小王爷才那么丁点儿大,便亲自剿了天宗教的老巢,可见是个极为能干的。这会儿小王爷人在晋阳,加之有夏将军坐阵辅助,想必这事儿......” “哼!夏老那个老蠢货,忠心是够忠心,可都这么些年了,还只是那么点儿能耐,只望先皇没看错人!”景宁颇为不屑。 随即又微微一笑,抚须点首道:“不过,正是这颗忠心才最是要紧了去!夏氏家族历来无后无妃,族规严明,族中无论男女,亦是只联姻清流之门,立功从来靠的都是夏家男儿的真才热血,朝堂上若是多上几个如此朝臣,我大华朝鼎盛万年指日可待!” “皇上,大华朝有如您此般圣明之君,必会千秋万代!”蒋公公掐媚恭敬道。 而后话头一转:“正是夏氏此般气节,与朝堂其他重臣多有不合....” “不合好,朕要的便是不合!可指望夏老这回甭辜负了先皇与朕于他之期待!”说罢,景宁又抿了两口香盅。 “可那个大昭国....”蒋公公接过香盅放回桌上,轻声随口提到。 “哼!我大华与大昭历来多有纠葛,望于此事上,大昭勿有参合。至于那个啥什子的公主,你有何见解?若是劝睿儿....”景宁思绪道,颇显犹豫。 “哎哟,皇上,奴才只是奴才,对于政事可是不宜多有参与。承蒙皇上恩宠错信,今儿个老奴已是多嘴,多有逾矩。恳请皇上恕罪!”蒋公公忙不及地跪地叩首道。 公公这后背实则已然冷汗泠泠,心里头可是在翻海倒浪地暗暗嘀咕道,皇上主子您这事儿上可是甭坑老奴的来。所有关乎那小魔王的此等事上,咱家可是不敢多嚼一字儿。若是一个不对劲儿,给那小魔王知晓了去,可还有咱家的好日子过,啧啧! “哼!你个老滑头.....”景宁嗤笑道。 忽地想到了啥,赶忙道:“笔墨伺候!” 随即速速动笔写上了一通,而后封存印上蜡印,交于蒋公公道:“此密件快马加急至晋阳!” “参见皇上,敬事房奉牌!”御书房门前一内侍于门侧恭声禀告。 “免罢!今儿个摆驾芙仙阁!现儿个正是荷浓叶茂之时,于芙仙阁摆全荷斋!”说罢便起身,摆了摆龙袍,甩了甩宽袖,缓缓离去。 “皇上起驾芙仙阁!”...... “皇帝又去了芙仙阁?”寿宁宫内,正在理佛的皇太后姚氏凤目微闭。 被贴身嬷嬷庄姑姑耳语了一番儿后,手中佛珠骤然停止转动。 被侍女和庄姑姑小心翼翼地扶到了贵妃躺椅上,太后手掌往扶手猛的一拍,叹气道:“这个不听劝的逆子!” “太后,千万要保重凤体!您万不可动气!”庄姑姑边抚顺着太后心口边担忧道。 “把皇帝给请到哀家这儿来!”太后厉声道。 “老奴恭请皇上圣安!”景宁的龙辇还未到芙仙阁,便遇着庄姑姑问安,颇有拦截之势。 景宁眉头紧蹙,道:“庄姑姑可为何事?可是太后身子欠安?” “皇上,太后有请,请皇上前去寿宁宫一叙。”庄姑姑低首恭声道。 静默了半晌,景宁终是道:“摆驾寿宁宫!” “儿子问母后安!”寿宁宫内,景宁行帝礼道。 “皇帝,你坐下吧,”太后半卧于贵妃榻上淡淡道。 “母后寻儿子于此可有要事?母后身子可安好?”皇帝递上一茶盅。 “怎么?哀家这为娘的,现儿个要见儿子,非得有要事不可?可见哀家这年事已高,左右一不中用之老物,改明儿索性去国和寺等死作罢。”太后低沉幽声道,不见喜怒,这茶盅亦是接都没接。 景宁讪讪,只得将茶盅放回于桌几上,柔声哄道:“母后,您这又是怎么地了,可是有啥事儿让母后如此动怒?太医言母后现儿个须得凡事放宽心,万不可动怒,否则于凤体不利。” “哼!只要皇帝您不让哀家动怒,哀家便宽心!”太后将头侧去一边,冷冷道。 “儿子平日国事繁重,于母后确有疏忽。还请母后饶恕儿子的不孝之罪。等儿子将手头上的国事处理干净了,便带您去南海行宫避暑,您看可好?” “哦?哀家看您国事再繁重,可那芙仙阁却是去得勤快的很,一刻不带耽搁的!”太后扔给了皇帝一个眼刀子。 “母后,这沈氏出身清流,温娴知礼,选秀时亦为德母妃所称赞。您怎对她有如此偏见?”景宁温声道。 “皇帝!您甭和哀家打马虎眼儿!可是当哀家年朽不知事儿?哀家还没病糊涂呢!”太后忽地坐起,颇为吃力地手撑扶手,怒声道。 景宁和庄姑姑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太后,拿了靠枕垫于太后身后。 太后怒得一把拨开景宁的手,低声劝斥道:“皇帝,于此事上,适可而止!此乃哀家之令!” “母后....”景宁面呈无奈。 “哼!一从五品小官之女,自被留牌子起,尚未学满宫规满至二八日,便进了宫。一入宫门即位居高位,还被赐封号,芙....芙嫔....芙仙阁...哼!皇帝,你便是为个女子而此般地罔顾祖制,当真乃为着她好?这宫里头多少双眼珠子可是在盯着她.....” “母后,祖制亦为人定。祖宗乃皇帝,朕亦乃皇帝,帝意即为祖制!朕决意已定!恳请母后于此事上勿再操心,枉劳损心神!”景宁面无表情道。 “吾儿,你可仍是在怪哀家....” 可这话音未落,景宁便忽地起身道:“母后,朕还有要事相处理,明日再给母后问安,请母后保重凤体康和!” 说罢,便头亦没回地快步离去。 “逆子....这个逆子!他竟胆敢在哀家跟前自称为朕!他...他魔怔了不是....”太后哆嗦地伸手指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浑身发颤,怒极语塞道。 “太后,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皇上自打小被老奴看着长大,皇上乃啥样儿的性子,不止老奴清楚的来,太后您更是清楚的很。皇上亦非故意与您对着干,实乃情非得以啊...”庄姑姑边紧紧慌慌地顺抚着太后心口,边眼泪鼻涕一把地急急劝道。 “情非得以?哼!好个情非得以,他忘了他乃皇帝,乃大华江山万众子民的皇帝,岂容他如此感情用事!看得出,他还在怪哀家当年....唉!”太后终是无力地倒在椅靠上,颓然哽咽道。 “太后.....” 太后消缓地挥手打断,一口怒气吐不出得摇首,终是无奈道:“罢了罢了,怪便只怪吾儿出自景氏。这景氏自开国,便尽出情种啊!唉.....作孽啊,实乃作孽,真真是作孽的来!” 第17章 芙嫔(下) 芙仙阁幽置于宫廷东南一隅,与其他宫室相隔甚远。 因是建于廷内小南山半坡上,地势颇高,与雄立于宫正中轴高阶楼台之上的帝王殿与乾清宫遥遥相望。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奢丽壮澜,芙仙阁更似一庄野闲居,千年古木侧绕,粗磨玉梯拾阶而上,曲静幽通,五进居室由紫杉木栅栏围绕,简而不陋,清爽雅致,虽与讲求肃穆厚重的整个宫廷布局显的格格不入,却自有一番有仙悠灵然的脱俗之气。 就着芙仙阁晨光充耀,夕落清风的先天优境,每逢盛夏时节,院里人工琢造的莲池内的仙荷便悄然争放,清香满院,让这芙仙阁便是被称为世外桃源,不,应是世外莲庄亦不为过。 此宫阁乃凌元帝景宁登基同年命人打造,历时三载方才完毕。 众人纷纷猜测何人将入住此等独出心裁之宫阁,却是一直被空置至今载,直至.... 现儿个虽是宫阁有主,可这入住之人,却毫无这宫阁所具的洒脱悠然之气,有得反倒是一股子抓心挠肝的心绪不宁。 不错,这心绪不宁的芙仙阁主人正是替沈碧若选秀的杏儿。 话说这杏儿当日被留了牌子后,短短三日后即被封为正六品嫔,位居娘娘位,赐号芙,还尚未学满祖制所规之学时的宫规,便被一顶宫轿接入宫门,还被赐住有着种种猜测与传说的芙仙阁。 近些时日,芙嫔娘娘一时成为了大华宫廷私底下口口相传的风云人物。 因着皇帝赐免了她向太后和三妃的晨昏定醒,便更是成了其他众妃想着法子要一探究竟的神秘女子。 总之了,自这芙嫔进宫那日起,各宫的丝绢瓷器玉饰的销损量已是悄悄达到了自凌元帝登基数载以来的最高。 为何悄悄?那自然是各宫主子可不敢明着这么耍性子的来,否则便是告知皇帝,她们罔揣圣意,她们对圣意不满...这便是自寻冷宫,重则自寻死路的来。 您若是问严贵妃娘娘现儿个那隐藏在心底的最为悔不当初之事,她必是要凌厉着双眸,绞着帕子,恨恨道:“哼!若早知有今朝,本宫选秀当日必不会褒荐这妖精祸水,予她机会施了何种妖术把皇上迷得此般地神魂颠倒,连祖制都可罔顾了去!” “皇上......” 见景宁已在这芙仙阁书房的一架筝前,不言不语呆坐了两个时辰,芙嫔嚅嚅喏喏道:“皇上,您可用些茶点?闻您颇喜荷香,嫔妾着人烹了莲茶,蒸了莲子羹。” “恩...且用些罢。”景宁接过羹盅,搅了一搅,却并未入口,只温言道:“芙嫔,你可中意这芙仙阁?” 芙嫔赶忙跪下福礼道:“承蒙皇上错爱,如此美境,嫔妾岂无欢喜之理?嫔妾只心有余悸。嫔妾无德无能,何能承皇上此般重恩厚待,嫔妾惶恐!” “罢了,你且坐着说话,甭动不动便跪朕!”景宁虚扶道。 一旁的问琴赶忙将主子扶起了身。 “你娘....你娘当年可没教你才学书画?” “回皇上,嫔妾的娘亲...娘亲去的早,实值嫔妾年幼,亦未有将才学相授...”芙嫔轻轻弱弱道。 “唉...也罢,才气于女子而言,实则亦非福分。她可不是为这一身的才气所....”景宁喃楠自语到,双目飘向窗外正随微风轻舞的风桐枝,有种心不在焉地唏嘘。 “皇上,您说了啥?您怎地了?”觉着皇帝反应颇为古怪,芙嫔小心试问道。 景宁猛然回神,定了定心绪道:“朕只是想到了些许过往罢了!” “启禀皇上,启禀芙嫔娘娘,全荷斋到,可是摆膳?”门外内侍恭声禀报。 “且摆膳吧!芙嫔,此全荷斋乃朕之最爱,荷叶摘制于你院中莲池,清淡爽口,很是适合这天儿,你且尝尝。”景宁起身说道。 “谢皇上,嫔妾惶恐!”芙嫔赶忙起身行礼道。 “问琴,这一切....我这心里头,可真是七上八下的来,”芙嫔不安地念着。 因着杏儿初始便被封正六品嫔位,依祖制可带一侍女入宫,问琴自是成了不二人选。 “娘娘,此些种种虽是略有些超乎寻常,不过,请您且放宽心。奴婢眼瞧着,皇上似乎对您确是用心至极。您便且心安,只要安分守己,必可保平安。”问琴边打扇边轻声细语地劝慰。 随即再柔声道:“娘娘,您要习惯自称本宫!” “我......本宫知晓了。” 芙嫔微微点首,可依旧没放下担忧,面显犹疑道:“皇上对本宫即便是用心,可自进宫那日起,至如今,却从未让本宫真正地侍寝过。皇上每每于本宫这过夜,必只于窗前抚着那把筝坐上一宿,满面愁思。且自从得知本宫不会弹筝后,此筝便不再让本宫乃至是碰上那么一碰了,这真真是古怪的来....” “娘娘,您尚未真正侍寝一事,万万不可告知于他人,切记切记!否则,怕遭致大祸啊...”问琴顿然停住打扇,俯身于芙嫔耳边悄然谨声道。 “本宫自是晓得的,你且放心!”芙嫔点首道。 随即一个念头在脑袋瓜忽地一闪而过,便急急拉过问琴的手,于问琴耳边悄悄问道:“对了,问琴,皇上可是与小姐之生母先夫人乃旧识?缘何皇上每每总要问上些先夫人之事儿?本宫真心觉着这好生不解的来。” 问琴蹙眉拼命回想着些啥,即而摇首道:“这决计乃不可能之事儿。自奴婢进沈府,先夫人已然逝去。据闻先夫人平日里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陪着小姐,教小姐念书写字的,如此便何来与皇上相识一说?娘娘您莫要胡乱猜测,更不可罔揣圣意,这若是给人抓着了把柄...” “本宫只尚有此疑惑罢了,亦也只说于了你听。在这宫里头,本宫便是有个疑问,亦决计不嚼与第三人知晓。问琴,总之你莫担心,本宫虽不聪慧,亦非蠢笨之人。此时此刻,不仅整个沈府,便是本宫自个儿的脑袋,都是挂在腰绳上悬乎晃荡着。本宫有自知之明,亦是晓得该如何做的!”芙嫔杏儿显出一脸儿的严肃。 听罢,问琴紧握着主子的手重重点首道:“娘娘,奴婢一直在您身边儿,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人不害您,您不害人。您未必非得如夫人所期盼,锦簇荣华。奴婢只愿跟着您,平安度日,此已足矣!” 言辞神色间亦是有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这些突如其来不同寻常的种种,让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的杏儿始终如坠五里雾中,惶惶不可终日,遂愈发怀念起往昔在沈府针线房赶针线绣活儿的恬淡日子。 寿宁宫内,庄姑姑伺候完太后汤药,把太后缓缓扶上床榻伺候寝眠。 “唉.....哀家年事已高,亦不想再操如此闲心。便是不理宫务,终日理佛,可一些事儿在哀家心里头,又是何曾真正放下过...”太后坐在榻边幽幽自喃道。 “太后,您且放宽心便是。便是信了皇上罢,皇上必是个明白的。”庄姑姑边铺褥边细细宽慰。 “但愿如此。到底儿大不由娘啊!唉...他再是魔怔了去,亦还是哀家的亲儿子。”太后无奈道。 “太后,如若不然,索性把那个芙嫔....”庄姑姑忽地恍然一动,立马停下手中的活儿,于太后耳边低语。 “万万不可!如此般便真真会断了哀家和皇上间的母子情份。这样的事情,哀家这一辈子,断断不会再做第二次...”太后摆手,蹙眉断然道。 “老奴这是糊涂了,还请太后恕罪!”庄姑姑赶忙施礼请罪。 “行了行了,你也是为着哀家着想罢了。且看看那沈氏可乃安分之辈。她若安分便罢。可若是不安于室,胆敢利用皇帝的情份造风弄雨,那便甭怪哀家.....” 太后凤目微敛,顿了顿,声音渐冷道:“哀家这些年头冷眼瞧来,那穆氏整个一木纳不中用之辈,亏着哀家明里暗里为着她母子二人操持,否则....哼!现儿个,终归还是需要两个出身清流且贤巧之人。那严阮卢三氏,蹦达得也是有些久了...” “太后说的极是。便是现今,太后依旧为着皇上的千秋大业如此般地殚精竭虑。母子到底连着心,太后的苦心,皇上终有一日必是会理解!”庄姑姑握着主子的手哽咽不已。 晋阳皇家驿馆内,睿亲王景毓披着锦袍,深宿未眠,只借着烛光仔细翻看这只已被摩挲过无数次的莲心镯。 每每见镯,便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且心伴着丝丝无法言明的悸动。 午夜梦回中的画卷儿,卷中佳人儿,似乎与这只镯子都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缘何此镯会出现于那女扮男装的丫头片子手中?还躲于船肪柜中,真真是有趣儿! 再者,那丫头所言,绝非实情。哼!等手头上的要事儿处理干净了去,必要回别庄找那丫头仔细了询问! “王爷,洛河别庄快马急件,您可要一阅?”门外侍卫见屋内仍是烛光闪动,便斗胆禀报。 “呈上来!”小王爷慵懒道。 翌日,刚练过武的睿小王爷正独自于驿馆湖中亭歇息,并一如既往地赏莲品茗。 池中栽种着北方木莲,虽无南方风莲睡莲等莲芙之艳华绝芳,端得却是一股子得清致香明,低调且不失独特,极为景毓小王爷所钟爱。 可某人此时对此景却是心不在焉。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道不明的诡笑:哼!居然给逃了,呵呵,好手段,好胆量!妙哉,真真是妙哉! 第18章 景琰 晋阳东南外郊,一颇招人耳目的马车带着侍从马队缓缓驶入吴镇。 “主子,此刻已是吴镇,距晋阳约莫七八个时辰,可是继续行进?”一侍从下马禀问。 “且先行过了吴镇,于前头小林子的溪边儿可作歇息。”一温润的声音缓缓道。 “属下遵命!” 这车里头正坐着已和车队行了三日两宿的若隐主仆二人。 “公子,此次如此大恩,小女二人不盛感激。此乃您先前赏赔于我二人之八十两银票,请公子务必收回!”若隐递上银票,点首坚决道。 “罢了,既是送出之物,于本公子,从无收回之理。”白衣公子手摇纸扇,微微笑道。 “此马车较之于先前驴车,更是舒适与快上好些分。我二人已是得您恩惠。若再收受这赏赔,我二人岂非成贪图他人便宜之鼠辈?请公子务必收回此银票,否则小女便是与其当您面儿烧了此银票,亦是不愿惭愧度日!”若隐索性将银票拍放于车内桌几上,一整面儿不容置疑的严肃。 “呵呵,倒是看不出,你人不大,确是固执硬实的很。罢了罢了,”公子摇首笑道,只得将银票放入了袖袋内。 “敢问公子,小女尚有一问,您当真不好奇我二人来自何处,缘合扮作男儿身远行?您且不怕,我二人会使您招致麻烦?”若隐始终好奇。 “哈哈哈,本公子至今,所招致之麻烦,可何止一件儿,亦不差你二人这一宗了。” 话声儿顿了顿,眉角轻轻一抬,又玩味戏谑道:“不过....这千金小姐带着丫头逃家出走,也算是戏文子里的常年老调了,望本公子今儿个可甭赏看个现人现唱的来....” 若隐二人听罢,待反应过来,一时没克制住地大惊失色,双面涨得通红,正要张口道,马车猛地停住。 只听见外面侍卫为难结巴道:“主子,这....这.....您可是出来瞧瞧,这如何是好....” “哦?何事?”公子拨开车帘道。 “您..您且瞧...” 顺着侍卫指得方向望了去,忽地愣住,再速放下车帘,微笑摇首道:“喏,这更大的麻烦,现儿个可不就是说到便到了,呵呵!” 若隐二人两两相望了望,不甚理解,正也要拨开车帘瞧上个一二,便听见一声音骤然响起:“明知本小姐在此,怎还不下来与我相见?” 声音似一年轻女孩所出,颇为蛮横。 这话儿可把若隐给心惊得实实猛打了个激灵。 这算啥什子的话儿?身为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可能这般地张扬放肆? 想上了一想,便不再敢拨开车帘,亦是赶忙打住了正好奇地拨开车帘要瞅上一瞅的小安。 “主子,这可怎地....” 侍卫还未问完,便被公子冷冷打断道:“甭理会她,继续行进!” “属下遵命!” “夏小姐,请您高抬贵脚,让出个一二。若是撞伤着您......再者,主子之令,小人不敢违从!” “绕道便罢!”公子冷声。 “遵命!” 马车猛地一个转向,若隐二人差点一个趔趄。 “景琰!!你道是何意?!景琰,你站住!哼,咱们且走着瞧!你等着!你且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喂.....”那名女子扯着嗓子急急嚷喊道,听得出在恨恨地跺脚。 “唉.....”公子无奈摇首,失笑叹道。 若隐还没从这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回过神儿来,只道是傻愣住了,腹诽道:“这北边儿的女子,可都是此般的惊世骇俗?” 不过,再转念想到自个儿现儿个这女扮男装逃家的行径,暗暗叹道:“且罢,自个儿又有何资格能诽念人家呢..” 忽地转念,打了个冷颤, “景琰?景琰何人?谁为景琰?井炎?哪个景?” 若隐猛地望向公子,疑惑道:“景琰?” “敢问公子姓景名琰?景字儿为哪个字眼?”若隐小心着轻声问道,语声略有哆嗦。 “本公子之姓名为何于小姐您此般地重要?”公子此时已是从无奈中回过神来,听罢若隐此问,便停下手中摇扇,蹙眉不解道。 顿时发觉自个儿无意的失态,若隐赶忙清了清嗓子,整理了思绪,“小女子只想着了景字,此乃国姓,若是公子乃....” “呵呵,便是此姓了。”景琰轻描淡写地继续摇扇道。 此时的若隐只觉天旋地转,万鸦过空。 拼命躲避皇家,可逃亡地这一路,却偏偏与皇家人不断地莫名偶遇,亦是有着种种莫名的纠结牵扯,此般孽缘,让若隐只道是长江送流水,无语问苍天! 直至驶入了晋阳城门,若隐的脑袋瓜子还在千回百转,亦是有股抓心挠肝的难受与坐立不安。 “你好似很惊怕本公子。” 自打知晓自个儿的名儿后,这丫头便是面呈古怪之色,一眼便能瞧出这眼前的镇定乃是强装。 “公子乃皇家贵胄,小女子于公子面前不敢拿乔,恳请公子饶恕小女失仪之罪。”若隐定神肃言道。 “哈哈哈,皇家贵胄......”景琰微微摇首,朗朗而笑。 若隐却是隐隐觉着,这笑声儿听着,似是有股子的苦涩之味儿,伤怀之色亦是于景琰面儿上一闪而逝。 兴许是自个儿眼花耳鸣了吧,恩,一定是的! 也罢,反正这些与自个儿无关。现儿个只想速速下了马车,速速离去,与眼前这家伙离得越远越好。 “主子,已到王府。”侍卫禀告,并得允拨开车帘,等候主子下车。 “公子,这一路承蒙您诸事相帮,我兄弟二人得以保命,乃至顺利到达。此般大恩,他日必当结环相报。”说罢,即拉着小安福了大礼,便先匆匆下了马车。 侍卫见状,于若隐二人跟前猛地伸出长枪阻挡,厉声道:“大胆!我家主子可曾出口,允你二人就此擅自先行离去!此地盘乃....” 然话音未落,便被打断:“罢了,且让他二人离去。” 听罢,侍卫便速收回长枪,让出了道。 “喂,且等等。”景琰叫住若隐。 侍卫听罢,再次伸出长枪阻拦住若隐二人。 若隐不解,回首望向景琰。 “你且记着,无论本公子出自何方何处,亦乃大华子民,你勿须怕我,呵呵!” 依旧的温润如玉,如沐清风,让若隐似是有股瞬间的恍神和莫名的心跳。 若隐颔了颔首,再行向景琰作了个深揖,便和小安头亦是未回得离去。 路过朱红丹漆高门时匆匆瞥上了一眼,只隐约瞧见门匾高悬着“晋王府”二字。 “恩?此二人乃何人,瞧这身装扮,缘何一路与景琰同车而行?哼!” 若隐此刻浑然不知,此时她已是被一默默隐暗在王府大街尽头左拐角处,手牵快马并身着红衣的少女,用一种蛮而不解的眼神,给死死地盯上了.... “参见世子爷,老奴恭迎世子爷回府!世子爷您终是回来了!”大门内快步跨出一面带浓浓笑意,年约莫五十的锦衣老奴,向已下车的景琰施礼道。 老奴身后跟着三四名奴从。 “莫叔勿与我此般见礼!”景琰整了整衣袖,温言笑道。 “世子爷这一路可好?回府亦是未有提早让手下递传个信儿,这样老奴可早些做准备的来,为世子爷接风洗尘。”莫叔念叨道。 “回自个儿的家罢,何须洗尘,呵呵!”说罢,边摇扇缓缓跨进大门,边继续问道:“这些时日,父王可安好?府内可好?” “王爷一切安好,世子爷勿须挂心。王爷若是知晓您回来,必欢喜至极,”莫叔跟在景琰身后欣然道。 然又顿了顿,再低声道:“世子爷,王爷虽是未有言明,可老奴却是看得出,王爷他着实挂念世子您。您不在府上的这些时日,甚少递信来....” “罢了,我晓得了,你勿须多说。我现儿个便去给父王请安。” “世子爷,王爷此时正在见客。您可先回院儿歇息个一二?老奴已是命人炖了野菌参鸡粥,还准备了几样儿您喜欢的小菜,一会儿功夫即可上桌。您可先去沐浴洗弄一番。唉...这一路在外头奔波,必是劳苦的很,没吃着啥好东西。您在吃食上打小儿便是挑剔。老奴看您比起先前,可是消瘦了好些圈儿,只怕王爷见了,便亦是要....”莫叔絮絮叨叨道。 “莫叔,您越老越是唠叨的来。本世子亦非三岁小儿,何尝不懂得照看自个儿。罢了,先回院儿吧,我倒是真有些肚饿的来。对了,此刻谁人来访?”景琰问道,亦是转身步向自己院落。 “拜访王爷者乃睿......老奴给睿王爷请安!” 景琰顺着莫叔见礼方向望去,只见身着云丝金线三爪蛟龙黑锦袍的景毓正朝这儿缓缓步来。 “景琰见过睿亲王!”景琰亦是见礼道。 “呵呵,多年未见,此般见外,堂弟倒是与本王生分了。”景毓颔首道,嘴角含笑,却笑意不明。 “便是亲兄弟,尚且有长幼尊卑之分,谈何生分。”景琰淡淡道。 景毓漫步向前,路过景琰,于景琰耳边悠悠道:“此番道理,只盼那该明白之人....亦或是明白,呵呵!” 说罢,便双手背后,昂首离去。 望着睿小王爷离去的方向,景琰微微摇首叹息,嘴角扯出一丝无法察觉的苦笑。 “且罢!本世子先行去面见父王!” 第19章 买铺(上) 头一回在他乡异城里,便是什么都是新鲜的。 晋阳的满街,有得可是与君都以及洛河镇不一样的热闹。 小贩遍街挑担吆喝,街边铺子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时不时能看到邻国过来采办交易的大昭人,甚至能见着一些指手画脚讨价还价的高鼻碧眼之商客,想必是远来于西域乃至更远。 小安刚从那辆一辈子没乘过的华美马车里依依不舍地缓过劲儿来,便又陷入了对眼前这番新鲜景面儿的啧叹称奇:“少爷,您瞧那些子的人,那鼻子可高的,跟鹰鼻子似的。眼睛居然还带这色儿的,跟猫儿似的。真真是开了眼了,啧啧。” 不似小安这般没见过世面的东瞧西瞅,若隐则边观察边思索琢磨着在这做买卖的可能性,以及何种买卖。 当街摆摊儿地好?或是整个小铺面儿来的合适? “小安,你说咱们若是盘下个铺面,做些小食生意可好。瞧这儿商客蝉动,咱们若是做些包子馒头等面点,可带走可堂食,必不会冷清。北边儿的人可是最好这口。”望着这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若隐灵机一动道。 “少爷好主意来着!这些子面食小安最是拿手,馄沌面条更是不在话下,嘿嘿。”小安雀跃道。 “恩,还有我的荷叶汤羹和荷香点心,说不准儿也合这边儿的口味!现儿个夏日时分,若是煮上锅荷叶清茶摆门口,一文钱一碗,不贵且消火驱热,准受欢迎!”若隐亦是兴奋道。 “少爷,这...这不太好,小安不赞成!您到底是千金之躯,可不能这等的抛头露面,且您亦是没吃过这等苦。这荷香点心啥的,小安好歹跟少爷学过两手,让小安一并做了,少爷您可还得忙着算账,这活儿小安可真真做不来!”小安压低声量于若隐耳边急急道。 “小安,你这叫啥话!你可是忘了我先前说于你听的?!现儿个你我非主仆,而是姐妹。你能吃的苦,我又何尝不能吃?咱们齐心协力,必是能把这日子经营的红火,以后切勿再说此等话,知晓了没?”若隐拉着小安的手,面色严肃道。 “少爷....”小安听罢,心里不是个味儿,不知该说啥,只道眼睛湿润。 “罢了罢了,咱们勿再讨论此等话题。对了,听闻北边儿盛产木莲,不晓得这木莲是否和咱们南边儿的风莲一样,也可能用作汤食点心的来,改明儿我先试上一试!”若隐琢磨道。 随即忽地想到了啥,赶忙道:“咱们还是找处地儿安顿下来为先。本想着租间宅子,可担心这房东问东问西的,对咱们来历太过于究探可就不好了。若是买处属于自个儿的宅子,恩,住着确是心安,且无人扰问。可万一他日咱们逃秀事发,要速速逃往大昭国之时,这宅子于匆忙之中必是难以脱手,如此般这银子便算是白花了,亦是不妙的来!唉.....小安,你有何看法?” “恩....小安不知道,小安无所谓,只要和少爷一起,住哪儿都是舒服的,嘿嘿。”小安抓抓脑袋憨笑道。 “你呀.....”若隐失笑,给了小安脑袋瓜一记笃栗子。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一家客栈前,店面简陋,估摸着是给过往商客做临时歇息之用。 若隐驻足思上了一思,便拉着小安跨进这客栈。里面迎上一小儿。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借宿或吃食?”小二边往里引路边掐笑问道。 “可有空房于我二人?一间小间儿的即可。我二人须宿上些时日。”若隐道。 “空间儿有的,您二位可跟我来!”说罢,便带着若隐二人咚咚上楼。 “您二位瞧瞧这间儿可好。”来到二层最里间,小二打开门指问道。 “还成。这位小哥,我兄弟二人刚从南边儿过来,想在晋阳做些小买卖,最近须得找间铺子,还得租借个宅子自住。您可有门路或是消息,这附近儿可有铺子租放?”若隐问道。 “哎哟,客官您还真是问对人了。听闻这街头右巷首的老张家正要放卖自家的油面铺子,不租只放。他们家那举人儿子今载春闱中了进士,在南边儿挣了功名,正想把张家老两口接去奉养。如若您二人感兴趣,可前去问上一问。”小二颇为热心道。 “只此一家?” “倒是还有家铺子亦是在放卖。街尾左进巷底,那老齐家酒酿铺子。不过....这铺子...”小二挠挠头,面显犹豫。 随即再劝道:“也罢,小弟倒是建议您二位考虑考虑那老张家铺子,位置显不说,他家客缘更是要好上几分,他日若是在那儿开了铺子,这些于您二位可都是实打实利好的来!” “可街尾那酒酿铺子,不过个啥?您可爽快些,告知我二人一二。我二人终归是要考虑上一番不是?!”若隐甚感奇怪,追问不舍道。 “罢了,便是告知您二人也无妨。那酒酿铺子原是老齐家两口子的祖业。去年年头齐家老爷因旧疾去了后,便是齐老太一人打理铺子,操劳不已,加上揪心烦愁一管不得的不孝儿子,不过数月便也跟了去。那齐家小子成日的不务正业,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度日,功名不考也罢,自家铺子亦是不打理,唉......” 小二叹了口气儿,摇了摇首,紧接着道:“齐家老两口儿去了后,铺子整年未再开业,算是荒废了去。近来那小子败光了祖业积蓄,手头紧,准备放卖了铺子。还不止,听闻便是连祖宅亦要变卖了去,唉.....此小子颇为难缠,歪脑筋足,看您二位这憨实的样儿,加之又是外地过来的,怕是被那小子卖了还得给他数钱勒,啧啧。劝您二位便就考虑考虑老张家罢!” “小哥,我兄弟二人呈您热心了,这点碎银不成敬意,您且拿去买酒喝,我兄弟二人借宿您家客栈这些时日,还须承蒙您关照!”若隐作揖道,示意小安递上了一小袋碎钱。 小二欣喜,接过赏银赶忙道:“哎哟,您可甭跟小弟客气,有啥需要尽管开口。小弟现给您二位打盆热水上壶好茶,您可好好歇息个一二。” 说罢,便一溜烟儿的没了影儿。 “小姐,咱们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去老张家看铺子。估摸着这铺子必是抢手的很,也不知这价位。咱们偏偏外地来的,也不知人家....”小安边给若隐脱下已是尘灰满身汗味扑鼻的外罩边絮絮叨叨道。 “不成,老张家的且不考虑。吃些食后便去老齐家。”打一开始若隐便在心里头做了番考量,不容置疑道。 小安不解道:“去老齐家?可刚刚小二说道那姓齐的小子.....” “据小二所言,那老张家的儿子已在南边儿中了进士,想必是上了官路的,也不晓得这以后会是何样的光景。咱们好不容易来到了北边儿,走到了现今这一步,可不能再和官家的人扯上关系。”若隐细细解释道。 散开头发,甩了甩头灰,再继续道:“再者,若是那齐家小子因着手头紧而急于放卖铺子,这价钱必是好商量了去。咱们出门儿带的银钱不多,且为娘亲的压箱底嫁妆银子,便是能省则省了。你可是明白?” “恩,小安晓得了。还是小姐聪慧明白,嘿嘿!”小安吐吐舌头掐笑道。 “那咱们便先把自个儿洗弄干净了,买两身儿干净衣物,顺道买些吃食,歇上一个时辰再去整弄铺子的事儿。” “好勒!” 一切就绪后,二人便顺着小二指的地址摸索到了街尾的齐家宅子。 齐家老宅土墙环绕,不算高。进门单开,门的红漆已是褪尽,灰色泛白,一摸上去,全是灰土。 小安上前拉着门环敲了敲门,等了半晌,没一丝动静。只得再用力敲了敲,又是半晌,终听见有人过来,慢腾腾得拉开门栓,打着哈欠道:“谁在外头,这大白日的可还让爷清静了?!” 门打开,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 见着若隐二人,这脑袋不耐道:“你二人谁啊,小爷可不识你们,走走走!” 说罢,便急着收回脑袋就要关门。 小安赶忙双手顶住门,急急道:“砹砹哎,这位小爷,您可还未问咱们为何而来,便急着关门,这是何意?” 听罢,这脑袋又探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依旧不耐道:“小爷不识你们便是不识,管你们为何而来!去去去,甭碍着小爷我歇息。小爷我昨儿个玩吊子钱玩到半宿,累死小爷了!你二人便是有事儿,搁晚上再来!小爷赢钱的话说不准儿这心情一好,便啥事皆可商量了来!” 这脑袋还未收回,若隐赶忙上前作揖施礼,彬彬有礼道:“这位小爷,我兄弟二人来北边儿算计着做些小买卖,正要寻个铺头。听闻您要放卖您祖家的铺头,便前来您府上,与您商讨此事。扰烦之处,还请见谅。” 这脑袋听闻愣了愣。没等若隐二人反应了来,门便大开,砰得蹦出一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抱着胳膊,斜着眼儿把若隐二人上下仔细打量了番,歪嘴谑笑道:“呵,您二位当真要买铺?” 第20章 买铺(下) 正如那客栈小二所言,铺子在齐家宅子不远处,一条街面上,确是方便的很。 小伙子在前头带路。只走了几步路,便到了铺子前,手指一悬挂着“齐家酒酿”匾牌的铺头歪嘴不屑道:“嘿嘿,这铺头便在这眼前了,您二位可是瞧瞧。不是小爷没提醒二位,您二位要是没个银两,在戏耍小爷的话,可甭怪小爷我.....” 话音未落,若隐便赶忙作揖礼声道:“小爷,我二人既是要在这北边儿买铺置居,便不带耍弄您的。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脸皮面儿的事,于咱兄弟两还是紧要着呢,您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嘿,算你识相的来!现儿个进去瞧瞧,瞧得中便下定,这铺头人家可是挤着队儿抢着要,逾期不候!”说罢便开锁搬开四片门板。 “噗......呸......”还未跨进这铺子,若隐二人便被一阵飞扑而来的尘灰呛个满鼻。 边摒着吸气往外吐灰,边双手挥舞着赶尘,二人只觉喘不过气儿来。 “嘿嘿,好些时日没整拾了,灰是大了些,没事儿,等您二位整盘下这铺头,小爷我寻摸个空当,给你们打把帮手,把铺子给拾掇拾掇。”小伙子挠挠头嬉笑道。 铺子里各式炊具倒是齐全,挂墙上一溜排儿齐整的很。灶台也是有的,周边儿已被熏黑,铁锅已是老旧,轻轻一敲,澄黄的锈粉纷纷往下溜儿。两张老桌子,几柄长木凳,用手轻轻一拂,灰毛寸厚。 这般瞧来,依那小二所言,这铺子已是被荒弃了整年,亦不是夸张的来! 若隐二人只暗暗心道:果真一败家子,好好一铺子给整成这般残相儿,活该连祖业都要变卖了去! 若隐深吐出一口气儿,捏着鼻子道:“还成,于我二人的小买卖尚算够了去。你可出个价儿?” “嘿嘿,这价儿嘛....”小伙子抱着胳膊背,右掌撑下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思了半晌,伸出一个七字指道:“一口价儿,七百两!” “七百两?”若隐两个反应了来,张大嘴巴惊道:“小爷,这价儿可能再商讨商讨?七百两,也太......” “哎哟,这价儿你们还嫌弃?我齐进最是公道不过了,不信呐,您二位且去问问那些邻里街坊!得!爱买不买,人家可是挤着队儿要呢!” 这个叫齐进的小伙子一屁股腚儿坐在满是灰尘的长蹬上,翘个二郎腿,斜歪着嘴,扔上了几个白眼儿,便继续嗤笑道:“嗤....没银子还蹦达个劲儿,也不嫌臊得慌!总之了,我齐进现儿个可把丑话儿搁前头,要么七百两,一文钱不能少了去!要么您二人给趁早收拾了铺盖滚回老家罢!哼!” 小安听闻,气得脸鼓胀得通红,正要发作,被若隐一把拦在了前头。 若隐深吸一口气儿,微微走上前,有礼有节道:“齐家小爷,既是如此,我兄弟二人则不便再留于此处继续打扰。今儿个扰烦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便作了个揖,一把拉起小安扭头便要出去。 还没跨出这门槛儿,齐进便嗖得一声儿跳窜到二人跟前,挡在门口,拦住二人,脸色不善道:“哎哎,你们这跟爷唱的哪出戏?今儿个小爷连个歇息都且顾不上,便亲自领你们来瞧铺头。你们这儿说走便走,说不买便不买,可是把小爷我当猴儿戏耍着玩儿?!” 小安这回儿功夫可忍耐不住了,叉腰吼骂道:“怎地?你个家伙还威胁上咱了?咱就是不买怎么地?敢情还要动上家伙?可有王法了没?!还不让开,咱还怕了你不成!” “爷还就是不让你们走了!爷且瞧上一瞧,你二人倒是能奈我如何,哼!”齐进挥舞着胳膊睁着牛眼斥吓道。 若隐似是未有被惊吓住,只拉开小安,将小安紧护在身后。 而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齐家小爷,这凡事要讲求个理儿字。买卖乃你情我愿之事儿,没此般强求的理儿!咱们且把话儿摊开在场面儿上说道说道。” “哼!”齐进收回胳膊,扭头闭眼不屑道。 若隐不惧不畏,一口气儿紧接着道:“咱兄弟二人刚从外地过来,您且不曾想过,咱们这尚且还人生地不熟的,怎会知晓您要放卖祖家铺子?连您要变卖自家宅子这茬儿,咱们亦是知晓了去。” “哦?”齐进睁开一只眼斜望着,似有好奇之色。 若隐只微微一笑,悠悠缓缓道:“您便是往细里头想上一想,咱兄弟二人只一从外乡而来的生客,若非有他人相指点,今儿个咱们可能此般容易寻上您家老宅?连您这到底为何卖祖业乃至祖宅,咱们亦是知晓了去。且咱们行踪可不止自个儿知晓,指点之人亦是在候着咱们佳音。这万一,一个好歹了去,齐家小爷您自是脱不了这干系。可佐证的,大有人在!呵呵......” “哼!你爱咋说咋说,我齐进可不是吓大的!这方圆百里,谁不晓得只有我齐进吓人的份儿!得!爷没这耐性跟你这儿假嘻虚哈地耗时辰,惹急了爷谁也不吝!今儿个不把这银钱掏出来,咱谁都甭想好过!”齐进吼着嗓子狠拍了几下门板道。 听罢,小安气愤难耐,从后头探出身子刚要发作,便被若隐止住。 若隐暗暗捏了捏小安的手,只道放心便罢。 得到主子此般示意,见主子依旧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儿,便缩回了身子,心里头更是安定上了几分。 齐进这明显了心虚的那几分调调,可未逃得过若隐的眼神儿。 若隐嘴角微扬,不紧不慢道:“您信或不信,咱们且走着瞧便罢。若是后头一个啥来着......呵呵,可甭怨怪咱们先前没知会您!这晋阳,人家晋王爷的声名手腕摆那边儿呢,您以为人家可允着您此般嚣狂了去?要不,咱且先试上一试?” 听罢,齐进这小子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下子可是给唬住了,只暗暗恨道:这眼前儿的小白面儿不似自个儿所以为般地好拿捏,倒是有几分厉害的来。赖扒骗蒙了一辈子,这回儿真真是看走了眼,呸! “那......那您可想拿小爷我怎么着?这铺头您不买便不买,小爷我还强迫您不成?走走走!甭再在小爷我跟前晃悠!”齐进一脸不甘地让出条道,鼻孔直吐着气儿。 “齐家小爷,其实,这万事好商量。咱兄弟二人虽非大富之身,可亦是讲理之辈。您现儿个既是有难处,且我二人亦是有所寻求,何不好商好量了去,各取所求,互帮互利,于您方便,于咱们更是利好的来!”若隐见机忙不朔地递上个梯子,只道见好就收。 “恩......此话倒是有理儿。啧啧,您早些儿这般说话,此事儿可不就早些解决了,何必耗上这些多的时辰?!亏得您今儿个运道足,遇着小爷这般极好说话且大方之辈,不与您二位多计较的来,哼!”齐进接过梯子便爬得飞快,却是不改无赖本色。 “噗嗤......”被主子拦着身后的小安听罢此言,忍不住嗤笑出声儿。 未有理会齐进此般地颠倒黑白是非,若隐施了个揖礼,底气愈发得十足道:“你我既是讲和,有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尚在,您说不是?这么着吧,此铺子您四百两卖于我二人。咱们再一并买了您家祖宅。宅院现儿个于我二人倒是不甚重要,可既是知晓您手头的难处,我兄弟二人岂无相帮之礼?您也甭一口回绝。您自个儿心里头晓得,依您这脾气性子,怕是这方圆百里,谁人胆敢和齐家小爷您做买卖。咱两便是刚从外地而来,都知晓上了您那些事儿,您道他人岂会不知?” “罢了罢了,买卖便买卖,甭扯上其他!”齐进挥手不耐道:“不过这四百两.......也太那么.....” 话音未落,便被若隐打断道:“我话尚未说完。铺头算四百两,加上祖宅,整卖整算,总共八百八十八两!大发大利,讨个吉利,您道是如何?” “吉不吉利小爷我可是没啥兴趣的来!一口价儿,一千两!既是整买整算,您就甭跟小爷我计较那点儿零头,忒没意思了去!”齐进伸出个十字指道,似是决心终下。 “成!一千两便一千两,咱们定个时辰,您且拿来铺契,地契,签印画押。咱们给您银票结算!如此便般,您看如何?”见事情果真如自己所预想般行进,若隐颇感得意。 “您倒是爽快的来!赶早不如赶巧,现儿个便换契画押,您二位且跟着我去祖宅拿契纸,银票现给!”齐进一脸兴奋地拍板道。 “这......齐小爷,肯否稍等一个时辰,咱二人出门没带银钱,现而个便回客栈取拿。而后直接给您送去您家老宅,于您老宅处画押换契,您看......”若隐为难道。 “那小爷我便勉为其难,陪您二人一块儿上您家客栈,一路上相互好有个照应来!”齐进歪嘴笑道,眼珠子亦是滴溜溜地转。 小安终是耐忍不住,从若隐身后猛地蹦出来便跳脚怒骂道:“这又怎地?您可是不相信咱们?还要一路跟着?既是不信,何必答应这买卖?晋阳铺子多的是,不差您这一家,大不了咱再慢慢寻了去,您还是找其他买家吧!” 齐进见状,只得无奈作揖嘻哈道:“哎哟,此话可是诛心了去!得得得,算小爷多嘴,小爷不过要个照应,怎不信过您二人!小爷现儿个便回老宅拿契纸,恭候二位大驾的来!嘿嘿!” 说罢,便招呼若隐二人出了铺子,再赶忙合上铺头门板,而后转个身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第21章 置居 回客栈的路上,小安仍是忿忿。 没走上几步路,终是忍耐不住,咬牙道:“少爷,这厮儿真真不是好东西!您干啥连他那破宅子也整了下来了,活活便宜这厮儿了!” 说罢又吐了几口恶气儿泄愤。 若隐摇摇首,手指头点戳了戳小安的脑袋瓜儿,扑哧一声儿的失笑道:“罢了罢了,知晓你还气着。这事儿咱们要往长远了去瞧。往细里了想想,现儿个是咱们占了个大便宜不是?没错儿,刚刚那个齐进确是个惹不得的赖刺头,可咱们将来又不是和他一块儿开铺头或是过日子的来。做完这比买卖,大家便各奔东西了去,管他现儿个怎么着呢。你可是明白?” 小安点点首道:“小安晓得的。可小安最气的,您可还记着,刚刚明明是那厮儿在蛮横不讲理儿,还堵着门儿不让人出去,却指道自个儿大方好说话,敢情是咱们先和他不讲理了去?还大言不惭地让咱们问问方圆百里呢,好意思的来!此般地颠倒是非黑白,真真让人恶心了去!” 随即想上了一想,仍是不甘道:“少爷,小安就怕那厮儿他日会接着使坏!我才不信那厮儿会乖乖地把铺子连带祖宅这般低价儿的卖给咱们呢。您瞧他那眼珠子,从刚出宅门便是滴溜溜地转儿,不晓得成日在打啥什子地馊主意。反正一瞧儿便知这厮儿乃一难缠的贼东西!对了,那宅子咱们还没进去仔细了瞧看,谁晓得那里头有啥什子的猫腻!” 若隐拍了拍小安的手,细细安慰道:“恩,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那宅子,从外头看去,确是一实实在在的宅子,变不走的。甭管那里头乃啥样儿的布置,只要够咱两个过活儿便是好。仔细想想,这买卖,左不过一手给银钱,一手交契纸。他便是要使坏,可这地契铺契却是实打实的搁那儿呢,加之个白纸黑字的签印画押,这理儿便是在咱们这边儿。且瞧瞧他能整出个啥什子的花样!不过,这价儿于咱们现儿个的处境,确是利好且实惠极了。” “恩!反正,若是那厮儿敢于咱们身上动歪脑筋,小安便是拼了这条命,必不会让他好过了去!哼!”小安叉腰,满脸儿的戒备愤然。 “只盼那齐进乃诚心将铺头与宅子买与咱们。毕竟就咱们这道不出口儿的待罪之身,遇事儿可不能张扬了去,更不可上衙门讨公道去。否则一个不慎,便会遭致大祸的来。唉......”若隐摇首无奈道,想着的亦是现实中的必然。 小安眼珠子一转,忽地灵机一动,兴奋道:“少爷,您记得不,那用马车一路载送咱们来晋阳的公子,终是在晋王府跟前停置下了,这您亦是瞧见了。瞧那马车布置,衣着装扮,还有那行头排场,必是个主子,说不准儿还是晋王府的主子呢,少爷甚至世子都不定呢。要是咱们有个麻烦,可试着去寻他,求他帮上个一二。依那公子的脾气,一瞧便知是个好相与的。这一路上从不和咱们拿架子,多和气的一人儿啊,啧啧......哦,对了,他姓景,必是那晋王府的......” 没等小安得瑟完,若隐赶忙打断道:“不成!你也知晓那公子姓氏乃国姓,此人必是皇家中人。便是一副好性子,亦是最为咱们所招惹不得的,求谁帮忙万不可去求他!再者,人家已是帮了咱们两回大忙,将来万事便不可再去扰烦人家!总之快快打消了这馊念头,否则他日祸事临头,你我都不晓得这灾缘何而起!你可明白?” 见若隐此般严肃,小安心知自个儿又是说话不经脑袋瓜儿了。只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小安多嘴了,嘿嘿。” “你呀.....”瞧着这小丫头傻乎乎的样儿,若隐摇首失笑。 此时,若隐脑袋瓜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公子清俊如玉,温雅容善的身影儿。景琰...... 瞧着主子的脸颊瞬间儿红了一片,小安颇感奇怪道:“少爷,你怎地了?脸色儿好红,可是病了?” 若隐猛地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慌忙道:“没......没甚!左不过是热气太重罢了,您莫担心!” 哎呀,自个儿这又是怎地了?此人与自个儿可是没任何关系来着,甭尽是念想着些不切实际的!若隐晃了晃脑袋,颇为自责地自言自语道。 “咦?”若隐忽地停下,向身后四周细细查望了一圈儿。 小安不解道:“少爷,怎地了?可是发现了啥?难不成是那厮儿......” “没啥。就是觉着,从刚出客栈的时辰起,好似有人一路在跟着咱们,可瞧着又不像。我这心里头真是毛毛的。罢了,定是这天儿热得慌,加之一路上总是遇事儿,倒是真有些疑神疑鬼的来,唉......” 说罢,若隐便拉着小安加快脚步,只道快些取上银票,把手头的事儿速速办了才是。 路途不远,再次回到齐家祖宅,只是过了半个时辰。 “哎哟,您二位倒是赶早的来,银钱可是带着了?”齐进边掐笑道,边跑前跑后忙不停地招呼若隐二人进院门。 “少不了你银钱!铺契地契你可有备着?白纸黑字签印画押也少不得,谁都甭打马虎眼儿!”小安一阵厉色,毫不相让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可不都给备下了,就等着您二位画押的来!”齐进嘿嘿笑道。 这下子若隐两个可见着了齐家宅子全貌。 宅子不大,被土墙环绕之处已是宅子全部,一眼便能扫尽。 前头南院儿加个后头北院儿,中间一四进室灰瓦石墙正屋,左右两侧儿各一两进小屋,估摸着分别为宅院的茅屋和膳房。 瓦片貌似倒还是齐整。砌石屋身虽灰旧,手指敲上去,确是硬实的很。由此可推知此齐姓祖家虽非大富大贵之辈,亦乃温饱尚能满足的小康人家。 环绕宅院的土墙墙灰经久未刷,已是坑凹一片。 花坛子里的花土已干裂,土中只见干瘪枯枝。草丛茂密,野草已是过膝。一瞧便知这宅院是许久未被打理了去。 总之了,这宅子虽说不大,可于若隐小安两人,确是足够,甚至比自儿个料想的亦是要好上几分。 尤其这坐北朝南的前院儿,阳光饱足,以后在这儿晾晒些腌肉土菜,必是妙极了的。恩,不错不错!小安喜滋滋地想着。 若隐亦是颔首满意。 “齐家小爷,若是咱们搬了进来,您可还有住处儿的来?”若隐好奇道。 “哎哟,这您便放上个一百二十个心的去!小爷我的祖产可不止这一间儿!晋阳城门左郊还有个咱家的宅院儿,小爷我有的是地儿住!绝不会来叨扰了您二位,嘿嘿!”齐进指天保证道。 “您倒是有眼力见儿,知晓我兄弟二人怕了你来!总之了,甭管你有其他住处儿或是没,这宅子咱们买了便是咱们的了,你若是以后没个眼色再过来扰烦咱们,可甭怪咱们不客气了去!咱们虽是外乡客,也断断不是好欺负的,你可是明白?”小安抱着胳膊斥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等一画押,换了契,小爷我便不再在您二人跟前晃悠的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嘿嘿!”齐进嬉笑道。 “哼!最好说到做到,否则.......” 小安话音未落,便被若隐打断道:“罢了罢了,齐家小爷既是这般保证,咱们且信了便是!此刻咱们便是签印画押罢,拿了契纸后咱们要忙的事儿可多了去!” “正是此意!二位请随小爷我来!” 说罢,若隐二人便被齐进领进了正堂左侧一进屋。 里边儿是个老旧的书房,三面书架都摆放着书籍,颇为齐整。 书案和书架边围已满是落灰,手指拂过,灰尘厚实的不比那铺子里的少。 “齐小爷,这些书物,您可还带走?”若隐试问道。 “哎哟,小爷我最怕此物,您要是稀罕您便拿去!”齐进一脸不屑地连连摆手。 若隐听罢,一阵狂喜。 书物可不便宜,自个儿又是个好书之人,这下可有得阅读了。 此般看来,这齐家祖上必是喜书好学之辈。 可瞧瞧这齐家小子现今不学无术的样儿,连祖业亦是要变卖了去。这齐家祖宗的心血,今儿个算是真真被糟蹋了去,唉...... 若隐颇感可惜,暗暗叹息道。 细细查阅了地契铺契,白纸黑字契约一式两份,各自签印画押了后,双方各自舒了口气儿。 齐进眯着眼儿舔笑着,反复瞅看着若隐给付的一千两银票,正反皆未放过,恨不得把这纸银票给瞅出朵花儿来。 瞧着齐进这一脸儿的贪婪样儿,口水亦是差点儿要流了出来,小安不忍直睹,给了个大白眼儿便扭过头去,鼻孔里只不屑地蹦出:“哼!” 第22章 欢迁 紧接着,便是清扫铺子,整弄宅子。 铺子内已有的炊具虽说不算少,可若隐二人要做的小食买卖所需的炊具,到底和做酒酿的大不一样。 蒸锅要买,煮锅亦是不可少。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子的零零碎碎,比如盆子碗碟,刀具筷勺,哪样儿不是重要了去的! 铺子里原先只得两张桌凳,可是不够的来!对了,还有那匾牌,铺名儿必是要想一个的。 此时这里里外外全都是活儿,停不下来。 甭看这若隐两个忙得汗流浃背,满面通红,可那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 毕竟头一回儿在他城异乡有了自个儿的宅子和铺子,完完全全是属于自个儿的! 主仆二人现儿个这心里头,只满整团儿的欢腾热乎,便是从里到外都一股子的力气劲儿,施都施不完! 对了,还有宅子,活儿也是不少的来! 宅子的衣柜床榻椅凳之类,都被齐进留了下来,只道他祖家在外郊的另一个宅子有得是齐全家具,用不着这些子了。 这可让小安心里头喜乐的很,直喊捡了个大便宜。 若隐对那一屋子的被齐进弃之不要的书籍倒更是乐乎!这下子,平日里闲暇时,可有得来充实自个儿的了,还可解闷! 真得好好恩谢一番儿这齐家祖宗,留下了此多的书物。粗翻了几下,还有好些子的亲笔札记呢。 得了,且自个儿先好好用着吧,甭糟蹋了人家祖宗的心血。只可惜了这齐家没个可发扬才学的后代,瞧瞧这齐进不学无术的样儿,还不学好来着,唉...... 一想到此,若隐便要叹上好几口气儿!心里头暗道:他日若是这小子能想明白了过来,转了心性,肯用功学好的来,她必是愿意奉还这些书物,以成全了人家祖宗的指望! 好在齐进走之前,把宅子北面儿后院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一并带了去,倒是让若隐两个暗舒了一口气儿。 不错儿,这小子对祖宗尚算有那么点儿良心,否则必遭报应不可! “少爷,小安可从来都没今儿个这么快活,嘿嘿。”小安边擦着正厅膳桌,边喜滋滋道,乐活得都不肯歇息个一二。 “恩!我又何尝不是,今后咱们......咱们齐心协力,必要把这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来!”若隐语气直带喘儿地笑言道。 此时她正抱着老宅留下的旧被褥要去前院儿晾晒,动作缓慢,左右歪倒,颇为吃力。 小安见状,赶忙丢下手中抹布,跑上前嚷道:“少爷,这活儿我来,我来!您不会这活儿,晾晒被褥可不是这般的!您去歇歇,去歇歇!” “成了成了,我怎不能干这活儿了?我现儿个可不是那不出院门的娇小姐了!”若隐扭过身子,不让小安接手。 怎奈这力气劲儿还就是比不过打小儿就干活的小安,被褥还是被一把头的抢了过去。 小安抱着被褥飞快跑去院中,麻利铺开,摊挂于已拼放好的长凳间,一眨眼儿的功夫便已完成。 拍了拍双手,扭过身儿去,惊见若隐正拿着她刚刚丢下的抹布擦膳桌,赶忙冲了回来,边跑边嚷喊道:“少爷,这活儿也不是这么地干的!快放下活儿,让小安来!” 说罢,便把若隐手中抹布又一把头得给抢下,不满道:“少爷,您就甭参合这些子了!这些活儿小安可能干着呢,您就好好歇着罢,甭添乱来着!您该仔细想想咱们铺头叫啥名儿地好。这些用脑袋瓜的事儿小安可真真做不来,少爷您操心这些便好,其他的有小安在,甭用您烦!” 随即便把若隐给死死按将到椅凳上,塞给主子一杯热水,再接着擦膳桌。 若隐失笑,捧着水,摇摇首道:“你呀!我可非你想像般娇养,谁说我干不来这些活儿?今儿个每每我要拿个活儿,你便死命抢下。我可就不明白了去,现儿个这到底谁是主子来着,真是的......” “嘿嘿!”小安只憨笑道,头亦是没抬地继续擦桌,麻溜儿着来! “这两家伙到底来自何处?才一天儿的功夫,便又是买宅子,又是买铺头,难不成便在这儿定住了?这一路上居然还和景琰合乘一马车,确是可恶得紧!哼哼,甭管你二人啥来头,都逃不过本小姐的手掌心!” 若隐两个此时可是浑然不知,正当她二人正在宅院内忙活地热火朝天之时,门外一红衣少女正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誓要与她二人计较上一气儿! “阿嚏!” “咦?少爷,这天儿不冷啊,您怎地打上喷嚏了?可是给累病了?”小安停下手中的活儿,摸了摸若隐的额首,担忧道。 若隐喝了口热水,摆摆手道:“没甚,我也是不晓得。不过觉着这两日,我这心里头可是毛毛的。罢了,想必是被热气儿给熏得上火。这北边儿毕竟干燥。待会儿咱们去寻些北木莲,瞧瞧能不能煮些清茶祛祛这火头。” “哎,好勒!” 晋王府书房,气氛凝固。 莫叔于桌几上轻轻摆换上了两盅香茶,面色颇为担忧地望了望这眼前儿的两位主子,便小心翼翼地退就了出去。 “可舍得回来了?”一深沉声音响起,透着不满。 “儿子不孝!儿子不在王府之日,父王可是安好?”景琰施礼道。 “好如何,不好亦当如何?该在外头逍遥快活的,还是在外头逍遥快活!罢了罢了,本王且当没这个儿子,自会舒心许多!”晋王摆摆手,淡淡道。 “父王,儿子......”景琰为难。 “且罢,外头一路颠簸,必是劳累。且去歇息一番儿,今儿个晚膳给你洗尘。咱们父子二人好好喝上一杯!”说罢,便摊开墨纸,点上墨汁,似是开始忙碌。 景琰见状,点了点首,正要离去。 可似是想到了啥,回首道:“父王,刚刚儿子见着了睿亲王。他来此可是......” 话音未落,便被挥手打断:“非你能操心之事,莫多问,莫多想,多说!” “父王!非您之物,亦是莫多思,多想!您以为皇上不知?!父王,该您之物,他人夺不走。不该您之物,便是想尽了法子夺了来,亦......” “闭嘴!”晋王猛地拍桌,起身怒斥道:“本王跟前,岂容你此般放肆?给本王出去!” “慢着!夏氏那刁女,你且给我离得愈远愈好!” 此时景琰正要离去。 听罢,后背顿时一僵,继而微微摇首,苦笑如斯,头亦是没回地转身而去。 “唉!”晋王无力地倒回在椅座上,左掌扶额,面呈冷色:“不成器的东西!” “少爷,这宅子现儿个基本上都整弄好啦!小安瞧着,这膳房的炊具好用的很。只是许久未用了,好些都长了锈,刮锈倒是费了好些力儿的来。这些炊具咱们是搬去铺子,或是为铺子额外整些?” 小安急急拉着若隐来到膳房,指着已是被整刮的蹭亮蹭亮的锅具,及被洗刷的干净透光的碗盘瓢盆问道。 “恩,真真是辛苦你的来!”若隐拉着小安的手,柔声道:“你且歇息去,仔细了歇息,啥事儿都甭再忙活儿。今儿个晚上咱们买些酒菜,做顿好吃的,自个儿庆贺一番。你瞧着如何?” 一听见有吃儿的,岂有反对之理。只见小安两眼儿冒光,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嘻嘻,许久未作食,小安这手儿早就痒痒地了!今儿个且让小安好好显摆显摆,作个香卤牛肉,麻香什锦菜,这个天儿吃着可爽口的来。少爷,您还想吃些啥?小安一并给您做了!”小安已是磨拳霍霍,兴奋地口水沫子直飞。 “勿须此般!我也学些作食。断不可凡事儿让你一人来忙烦!你且快快去歇息,快去!”说罢,若隐便把小安推出了膳房。 小安握着主子的手腕儿,死活不肯去歇息,直嘟囔道:“小安真心不累!” 忽地感觉到了啥,再摸了摸若隐光秃秃的手腕儿,惋惜道:“哎呀,真是可惜的紧!好好一镯子,就这么地给弄没了。这可是先夫人留给您的。” 不提此事倒罢。此般一提儿,若隐的火气儿便又止不住地呼呼上窜:“这辈子甭再让我碰着那厮儿!否则断断不会让他好过了去!他若是把我那镯子怎么着,我......哼!” “少爷,您说这一个王爷家的,还是个亲王,那好东西必是多了去了,怎会稀罕这么一个镯子?真真是古怪呀!”小安挠挠头,不解道。 “他岂不是一古怪之人?还将咱们禁锢于别庄内,莫名其妙的来!怨不得坊间将他传成那般儿!哼!”若隐恨得直咬牙。 “好在咱们现儿个在晋阳,他必是找不着咱们的。少爷,您不是说过,留着命比啥都重要。小安觉着,先夫人必不会怨怪您的!”小安安慰道。 “恩!但愿如此罢!晋阳到底乃一安全之地儿,他总不至于也在晋阳。罢了,指望那厮儿从今往后真能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来,唉......真真一不可理喻之辈!”若隐扶着脑额,只得叹息无奈道。 可这心里头却仍是止不住地咒骂! “阿嚏!”晋阳皇家驿馆书房内,喷嚏声儿重重传出。 “哎哟,睿小王爷近来怎地喷嚏不断,这景面儿可从未有过的来!可是不适应这北边儿的气性?北边儿确是干燥!”半躺在书房客椅上,晃着二郎腿的夏文庭玩笑道。 “本王也是人,是人岂有不病之理儿?!不该你管之事儿你甭管!”景毓阴沉着脸道。 “怎地?瞧你这心绪不佳的样儿,可是有谁招惹到咱睿小王爷了?且让我猜猜。恩!胆子能此般之肥的,在这晋阳,除了那一位,怕也无第二人了,啧啧!”夏文庭边把玩着案几上的玉雕鹰石,边依旧作半躺状嬉笑道。 “夏二!知道的太多,对你可没好处的来。你且把你自个儿给整顾好罢!你家老爷子近来四处找寻你,只道要打断你这狗腿!嘿嘿,要不,我派人把你给绑上送去夏将军府?”景毓戏谑道,面儿上亦是铁青。 夏文庭赶忙一个跳起,连作求饶状:“哎哟,小王爷饶命!饶命!小的这就退下,嘿嘿!” 说罢,便嗖得一下,一跃而出驿馆围墙,眨眼儿地功夫便溜没了影儿! 景毓摇首冷笑:“哼哼!这夏老头子还真真是悲摧。膝下一子一女,皆非省油的灯儿,生生讨债的主儿,可有这老爷子烦的来,呵呵!阿嚏!阿嚏!” 第23章 泼赖 连着几日的操劳忙繁,铺子和宅子已是被整弄得七七八八。 铺子更要紧着些,毕竟须得早些开业,遂若隐二人在铺子里忙活的时辰更长些。 宅子倒是好说,先整出睡房床褥,至少保证了近来有地儿过夜,其他的等过些时日再细细整弄出也是不迟。 在邻居铺头的帮忙下,一印刻着“隐安食铺”的牌匾终是被悬挂在了铺头前梁正中。 这牌匾可是专门儿找了家制匾铺定作来着。因着邻居介绍,还得了折扣。铺名儿刻得亦是大气好看,很是让若隐二人满意! “少爷,这下子咱们明儿个终终可开铺做买卖了。瞧瞧还缺些啥?反正小安眼瞧着,现儿个是啥都不缺来着,嘿嘿!”小安得意道,乐呵得满面儿通红。 若隐再四处瞅望了番儿,嘴角弯扬,颇为满意,拉着小安颔首道:“恩,确是啥都不缺了。这些时日可真真是辛苦着你了!” 小安挠挠头,憨憨一笑:“嘿嘿,小安才不辛苦。小安可开心着呢。” 随即想着了啥,嗤笑道:“哧......少爷您可是还记得,咱们头天儿看铺的那会儿,那个齐进还拍着胸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儿,说他定寻摸个机会,来帮咱们整翻铺子。说地倒是好听来着,可现儿个连个人影儿都不见着了。” 若隐手指点戳了小安的脑袋瓜嗔怪道:“你还记着那茬子呢。那小子的话儿你岂能当真?他甭来找咱们麻烦,便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其他的咱们还是莫要指望的好。” “哼,也是!他若是再敢来寻咱们麻烦,瞧我不拿了扫帚撵就他出去,再给上几踢,看他还怎地再蹦达了来!”小安撇撇嘴,不屑道。 “成了成了,此事儿便莫要再提了!咱们凡事儿且往前头瞧了去才是正理儿!可是明白?”若隐哭笑不得地劝戒道。 继而拍了拍小安手背,嘱咐道:“今儿个晚上咱们早些歇息,明儿最好三更天的时辰便来铺子作些准备,到时候好不用手忙脚乱的来。” “好勒!要不小安现个儿先把面儿给和上,这须得费些功夫。好在现儿个天儿热,发面确是容易的来。”小安说罢,便挽起袖子,猛地抬起面袋,将面粉倒进和面盆内,好不麻利。 若隐亦是赞成,一个步子上去便要帮忙:“是个好主意来着。咱们一起来。” 小安见状,赶忙将若隐推搡到一边儿,不满道:“少爷您莫动,这活儿可不是这么地干的,不是您能干的!让小安来便好!” 若隐失笑,摇摇首,只得拿起抹布,把灶台再擦上一擦便罢。 总之了说,此时这主仆两儿的力气劲儿,更是愈加十足的来! 然次日不到四更天的功夫,主仆二人已是捏作了好些个馒头包子还有葱卷儿。 捏包子褶子需要些手艺,这对打小不做活儿的若隐颇有些吃力,连包了两个作废的包子便只得放弃。馒头好说,搓成长条儿后按大小比例切成块段。 若隐学过些功夫,甩面搓面啥的对她倒不是个难事儿。遂这赶作馒头的活儿便被若隐一口给包下了。 六更天,天方已露出鱼肚白,其他铺子的门板正陆陆续续地被搬开,街面上亦开始时不时传来挑担小贩的吆喝声儿。 此时这主仆二人的铺子里已散发出阵阵面香,第一笼馒头包子及花卷儿已然出笼,馄沌汤亦已煮开。桌椅早就拼就好,准备就绪,便搬开了铺头门板。 不到半晌,便来了三两个挑着货担的小贩。 有的看了看铺子招牌,便把货担放于铺子门前,只身进来,点上几只包子外加一碗馄沌汤为堂食。有的则包上几只馒头便直接离去。 做成了第一笔的买卖,若隐两个这心里头甭提有多爽快了,干活更是来劲儿! 天色终是大亮,街上的铺子已是全开。若隐遣了小安给四周邻居铺子送去了好些包子葱卷儿。此般一来,这邻里关系拉近些,相互照看些,准没坏处儿的来! 客人已是愈来愈多,除了小贩,商客,还有当地路过的,加之邻居好意作了些许宣传,这主仆两个此时已是忙得马不停蹄,手足并用,恨不得再多长上两只胳膊才好。 第一屉笼很快就卖空了,小安正飞速赶忙着下一屉笼。若隐则跑前跑后忙活着收拾碗筷和算银钱。 这主仆两个自个儿都没顾得上进些食。直到晌午后,客人已是少了许多,二人才觉着此时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般瞧着,铺子里就咱们两个忙活,可真真是忙活不来!长久以往,必成个问题来着。咱们索性多请个人帮着收拾碗筷,你瞧着如何?” 寻摸了个空当,两人赶忙草草进了些食。若隐边啃着包子边和小安商量道。 小安正把馒头大口地直往嘴巴里塞,听罢直直点着脑袋,口齿不清道:“恩!恩!少爷您瞧着办便好,小安没啥主意见儿!” “掌柜的,一碟包子,一碟葱卷儿。再来碗馄沌汤,要滚烫的!手脚麻利些,本小姐等不得!” 一阵劈里啪啦,语速极快的女声忽地传来。 若隐二人转过身儿一瞧,只见一浓眉大眼,肤色麦里透红的红衣少女正坐在堂中间的位儿,一手撑着下巴,扬着脑袋,鼓撅着嘴儿,一脸儿的傲娇。 另只手则扶着把雕花青剑。剑被少女顶在手掌心,竖立在身侧凳上微晃着,这让少女更添了一股子的英气,甚是明艳飒爽,让自小在南边儿长大,见惯了娇羞温弱的江南女子的若隐二人啧啧惊奇! 小安赶忙给盛上碟子,摆上混沌汤和勺筷。 返了回来后跟若隐暗暗嘀咕道:“瞧那小姐的衣饰,似是高门家的闺秀,好端端地怎来咱们这儿吃这些粗食,真真奇怪的来!” “非咱们之事儿,咱们莫要多问多管,免得惹事儿上身。尤其这高门出来的,咱们必是要有多远躲多远。她要买咱们的东西,咱们卖与她便是。可是明白?”若隐于小安耳边急急提醒道。 “恩,小安晓得的。不过,听这小姐的口音儿,好生熟悉的感觉,好像哪儿听过似的。”小安挠着脑袋费力思索着。 其实若隐一早儿就觉得这声儿忒是耳熟了,且听得她这心里头直发毛的来。不过还是拉着小安继续忙活了去,只道务必低调,勿惹上是非才是。 可这少女偏偏不让她们清静:“咳咳!这包子啥味儿来着,寡淡的要命!可是连盐巴都舍不得搁儿?还有这混沌汤,连个油腥都没见着,可是拿清水掺合来着?” 若隐颇感好笑。自个儿好似没得罪这小姐来着,先前更是连个照面儿都未打过。可这小姐的一字一句,都有着股子的讥讽针对之意,让人好生不解的来! 周围食客亦是被惊动,纷纷朝这边儿瞅了过来。 小安气不过,鼓着腮帮子,一个上前便要辩解,被若隐一把给拦下。 若隐上前作揖,赔着笑,彬彬有礼道:“这位小姐,咱家这头一回儿做这买卖,尚是生疏的很。手艺尚有改进之处,还请小姐见谅。在下多谢小姐好意提点,明儿开始咱家会注意此些不足。请小姐到时候还赏个光,且过来尝尝口味,给咱家提点个一二。” “哼!”少女撇撇嘴,仍是不屑道:“想让本小姐再来照顾你这生意,那便是得......” 没等少女话音落下,只听见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 “给小爷滚出来!这宅子铺子原是归小爷所有,现儿个便还与小爷,否则小爷一个不耐,有你们好看的,便甭怨怪小爷我手下不留情!” 这声音更是耳熟,定睛一瞧,不是那齐进是谁? 这声音更是耳熟,扭头定睛一瞧,不是那齐进是谁? 此时这家伙儿正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儿上,一脸煞是无赖霸横的样儿。身后还跟着三两个同样泼皮痞样儿的少年。 若隐二人千祈万求,只盼这尊瘟神甭再来扰烦。敢情这小子现儿个倒是真成了狗皮膏药,黏上了她们,扯都扯不掉了? 若隐只觉这清静日子离她甚是遥远,顿感头皮一阵发麻,想晕倒都没处儿躺,唉...... “齐家小爷,您这唱得可又是哪儿出?咱们当初白纸黑字,签印画押的,便是契纸都还在咱们手头上,您可是不认账?”若隐已是无奈到极致,强忍着火气,依旧耐心道。 “哼!与他罗嗦个啥什子的劲儿?且让我来!”说罢,小安便速操起扫帚,猛地砸向齐进,将齐进一行人死命地往外头撵。 “干啥干啥,敢跟老子几个大不敬,可是活地不耐了?”跟在齐进后头的几个小子挽起袖子,作出一副恐吓架势,煞是糁人。 此时铺子内的食客已是放下碗筷,偷溜出去的偷溜出去,有的则留下躲一边儿观望。 外头街上已陆续围过来一圈,指指戳戳地好不热闹,这让若隐心里头更是一阵捉急,直道愈是要低调隐藏,愈是沾惹到事端! “哼!管你二位有签印画押或是没,这铺契地契此时都于小爷我手中,那这铺子宅子便都仍是我齐进所有!你二位识相的,给赶紧滚了出去。自个儿添置的东西都给拿上,我齐进可是不稀罕!”齐进掏出两叠泛黄的纸张,昂着声量道。 “契纸都于你手中?狗屁!那我二人手中的且为啥玩意儿?”说罢小安便从铺头后堂的柜子里拿出铺契连带画的押,于手中挥动道。 “你且自个儿瞧瞧,你手中的为啥玩意儿!我齐进可是明人不说暗话,没契纸便啥都不是!”齐进歪斜着嘴角无赖道,后头的几个也跟着哄笑。 若隐大惊,拿过小安手中的铺契仔细了一瞧,才发觉这齐进当初所给的契纸,比起齐进现儿个手头中拽着的那两张,亦是崭新的很。然哈了口气儿在章印上,手指一抹,便掉了红,直觉一股子冷气从头顶灌到脚底,这心里头亦是凉了个彻底。 “哈哈哈,这下头可是知晓了不。小爷我数到十,还不乖乖给滚出去,咱家兄弟便砸了这铺子。便是报官,这实打实的契纸可是在小爷手头上。咱们青天大老爷最是公道,且瞧瞧这理儿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儿!”齐进得意洋洋道。 “便是没有契纸,当初咱们给付了一千两银票,可是有白纸黑字的画押!这其中也有假?”若隐冷声道。 “哈哈,甭说假不假。且瞧瞧这画的押可是我齐进本人的大名儿!”齐进晃着身子斜眼道,整个一底气十足的样儿! 若隐再拿过画押仔细了一瞧,只见这上头的章印的确不是齐进的本名儿,而是齐迸。 这下头若隐可是全然明白了来! 哼!当初与这齐家小子手中买下铺子实乃大错,如今到底是被这泼赖给诓骗了去。也亏得当初那客栈小二还好心提醒了自个儿来着,仔细甭给这齐家小子耍弄了去。 然现儿个也只得恨自个儿终终是看走了眼儿,不作多想便将他人给轻信了去,真真是蠢笨至极,唉! “到底滚或是不滚?弟兄们,砸!”齐进挥着胳膊扯嗓子喊道。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每人拿起样东西,刚要使劲地往地上砸,便只见那个一直坐在原先位子上的红衣少女重重拍了下桌子,忽地起身,一脚搭在凳子上,一手将剑身扛在肩头上,不紧不慢地冷笑道:“呵呵,便是要砸铺子,且瞧瞧可是能先过了本小姐这一关再论!” 第24章 惩戒 正如那客栈小二所言,铺子在齐家宅子不远处,一条街面上,确是方便的很。 小伙子在前头带路。只走了几步路,便到了铺子前,手指一悬挂着“齐家酒酿”匾牌的铺头歪嘴不屑道:“嘿嘿,这铺头便在这眼前了,您二位可是瞧瞧。不是小爷没提醒二位,您二位要是没个银两,在戏耍小爷的话,可甭怪小爷我.....” 话音未落,若隐便赶忙作揖礼声道:“小爷,我二人既是要在这北边儿买铺置居,便不带耍弄您的。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脸皮面儿的事,于咱兄弟两还是紧要着呢,您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嘿,算你识相的来!现儿个进去瞧瞧,瞧得中便下定,这铺头人家可是挤着队儿抢着要,逾期不候!”说罢便开锁搬开四片门板。 “噗......呸......”还未跨进这铺子,若隐二人便被一阵飞扑而来的尘灰呛个满鼻。 边摒着吸气往外吐灰,边双手挥舞着赶尘,二人只觉喘不过气儿来。 “嘿嘿,好些时日没整拾了,灰是大了些,没事儿,等您二位整盘下这铺头,小爷我寻摸个空当,给你们打把帮手,把铺子给拾掇拾掇。”小伙子挠挠头嬉笑道。 铺子里各式炊具倒是齐全,挂墙上一溜排儿齐整的很。灶台也是有的,周边儿已被熏黑,铁锅已是老旧,轻轻一敲,澄黄的锈粉纷纷往下溜儿。两张老桌子,几柄长木凳,用手轻轻一拂,灰毛寸厚。 这般瞧来,依那小二所言,这铺子已是被荒弃了整年,亦不是夸张的来! 若隐二人只暗暗心道:果真一败家子,好好一铺子给整成这般残相儿,活该连祖业都要变卖了去! 若隐深吐出一口气儿,捏着鼻子道:“还成,于我二人的小买卖尚算够了去。你可出个价儿?” “嘿嘿,这价儿嘛....”小伙子抱着胳膊背,右掌撑下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思了半晌,伸出一个七字指道:“一口价儿,七百两!” “七百两?”若隐两个反应了来,张大嘴巴惊道:“小爷,这价儿可能再商讨商讨?七百两,也太......” “哎哟,这价儿你们还嫌弃?我齐进最是公道不过了,不信呐,您二位且去问问那些邻里街坊!得!爱买不买,人家可是挤着队儿要呢!” 这个叫齐进的小伙子一屁股腚儿坐在满是灰尘的长蹬上,翘个二郎腿,斜歪着嘴,扔上了几个白眼儿,便继续嗤笑道:“嗤....没银子还蹦达个劲儿,也不嫌臊得慌!总之了,我齐进现儿个可把丑话儿搁前头,要么七百两,一文钱不能少了去!要么您二人给趁早收拾了铺盖滚回老家罢!哼!” 小安听闻,气得脸鼓胀得通红,正要发作,被若隐一把拦在了前头。 若隐深吸一口气儿,微微走上前,有礼有节道:“齐家小爷,既是如此,我兄弟二人则不便再留于此处继续打扰。今儿个扰烦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便作了个揖,一把拉起小安扭头便要出去。 还没跨出这门槛儿,齐进便嗖得一声儿跳窜到二人跟前,挡在门口,拦住二人,脸色不善道:“哎哎,你们这跟爷唱的哪出戏?今儿个小爷连个歇息都且顾不上,便亲自领你们来瞧铺头。你们这儿说走便走,说不买便不买,可是把小爷我当猴儿戏耍着玩儿?!” 小安这回儿功夫可忍耐不住了,叉腰吼骂道:“怎地?你个家伙还威胁上咱了?咱就是不买怎么地?敢情还要动上家伙?可有王法了没?!还不让开,咱还怕了你不成!” “爷还就是不让你们走了!爷且瞧上一瞧,你二人倒是能奈我如何,哼!”齐进挥舞着胳膊睁着牛眼斥吓道。 若隐似是未有被惊吓住,只拉开小安,将小安紧护在身后。 而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齐家小爷,这凡事要讲求个理儿字。买卖乃你情我愿之事儿,没此般强求的理儿!咱们且把话儿摊开在场面儿上说道说道。” “哼!”齐进收回胳膊,扭头闭眼不屑道。 若隐不惧不畏,一口气儿紧接着道:“咱兄弟二人刚从外地过来,您且不曾想过,咱们这尚且还人生地不熟的,怎会知晓您要放卖祖家铺子?连您要变卖自家宅子这茬儿,咱们亦是知晓了去。” “哦?”齐进睁开一只眼斜望着,似有好奇之色。 若隐只微微一笑,悠悠缓缓道:“您便是往细里头想上一想,咱兄弟二人只一从外乡而来的生客,若非有他人相指点,今儿个咱们可能此般容易寻上您家老宅?连您这到底为何卖祖业乃至祖宅,咱们亦是知晓了去。且咱们行踪可不止自个儿知晓,指点之人亦是在候着咱们佳音。这万一,一个好歹了去,齐家小爷您自是脱不了这干系。可佐证的,大有人在!呵呵......” “哼!你爱咋说咋说,我齐进可不是吓大的!这方圆百里,谁不晓得只有我齐进吓人的份儿!得!爷没这耐性跟你这儿假嘻虚哈地耗时辰,惹急了爷谁也不吝!今儿个不把这银钱掏出来,咱谁都甭想好过!”齐进吼着嗓子狠拍了几下门板道。 听罢,小安气愤难耐,从后头探出身子刚要发作,便被若隐止住。 若隐暗暗捏了捏小安的手,只道放心便罢。 得到主子此般示意,见主子依旧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儿,便缩回了身子,心里头更是安定上了几分。 齐进这明显了心虚的那几分调调,可未逃得过若隐的眼神儿。 若隐嘴角微扬,不紧不慢道:“您信或不信,咱们且走着瞧便罢。若是后头一个啥来着......呵呵,可甭怨怪咱们先前没知会您!这晋阳,人家晋王爷的声名手腕摆那边儿呢,您以为人家可允着您此般嚣狂了去?要不,咱且先试上一试?” 听罢,齐进这小子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下子可是给唬住了,只暗暗恨道:这眼前儿的小白面儿不似自个儿所以为般地好拿捏,倒是有几分厉害的来。赖扒骗蒙了一辈子,这回儿真真是看走了眼,呸! “那......那您可想拿小爷我怎么着?这铺头您不买便不买,小爷我还强迫您不成?走走走!甭再在小爷我跟前晃悠!”齐进一脸不甘地让出条道,鼻孔直吐着气儿。 “齐家小爷,其实,这万事好商量。咱兄弟二人虽非大富之身,可亦是讲理之辈。您现儿个既是有难处,且我二人亦是有所寻求,何不好商好量了去,各取所求,互帮互利,于您方便,于咱们更是利好的来!”若隐见机忙不朔地递上个梯子,只道见好就收。 “恩......此话倒是有理儿。啧啧,您早些儿这般说话,此事儿可不就早些解决了,何必耗上这些多的时辰?!亏得您今儿个运道足,遇着小爷这般极好说话且大方之辈,不与您二位多计较的来,哼!”齐进接过梯子便爬得飞快,却是不改无赖本色。 “噗嗤......”被主子拦着身后的小安听罢此言,忍不住嗤笑出声儿。 未有理会齐进此般地颠倒黑白是非,若隐施了个揖礼,底气愈发得十足道:“你我既是讲和,有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尚在,您说不是?这么着吧,此铺子您四百两卖于我二人。咱们再一并买了您家祖宅。宅院现儿个于我二人倒是不甚重要,可既是知晓您手头的难处,我兄弟二人岂无相帮之礼?您也甭一口回绝。您自个儿心里头晓得,依您这脾气性子,怕是这方圆百里,谁人胆敢和齐家小爷您做买卖。咱两便是刚从外地而来,都知晓上了您那些事儿,您道他人岂会不知?” “罢了罢了,买卖便买卖,甭扯上其他!”齐进挥手不耐道:“不过这四百两.......也太那么.....” 话音未落,便被若隐打断道:“我话尚未说完。铺头算四百两,加上祖宅,整卖整算,总共八百八十八两!大发大利,讨个吉利,您道是如何?” “吉不吉利小爷我可是没啥兴趣的来!一口价儿,一千两!既是整买整算,您就甭跟小爷我计较那点儿零头,忒没意思了去!”齐进伸出个十字指道,似是决心终下。 “成!一千两便一千两,咱们定个时辰,您且拿来铺契,地契,签印画押。咱们给您银票结算!如此便般,您看如何?”见事情果真如自己所预想般行进,若隐颇感得意。 “您倒是爽快的来!赶早不如赶巧,现儿个便换契画押,您二位且跟着我去祖宅拿契纸,银票现给!”齐进一脸兴奋地拍板道。 “这......齐小爷,肯否稍等一个时辰,咱二人出门没带银钱,现而个便回客栈取拿。而后直接给您送去您家老宅,于您老宅处画押换契,您看......”若隐为难道。 “那小爷我便勉为其难,陪您二人一块儿上您家客栈,一路上相互好有个照应来!”齐进歪嘴笑道,眼珠子亦是滴溜溜地转。 小安终是耐忍不住,从若隐身后猛地蹦出来便跳脚怒骂道:“这又怎地?您可是不相信咱们?还要一路跟着?既是不信,何必答应这买卖?晋阳铺子多的是,不差您这一家,大不了咱再慢慢寻了去,您还是找其他买家吧!” 齐进见状,只得无奈作揖嘻哈道:“哎哟,此话可是诛心了去!得得得,算小爷多嘴,小爷不过要个照应,怎不信过您二人!小爷现儿个便回老宅拿契纸,恭候二位大驾的来!嘿嘿!” 说罢,便招呼若隐二人出了铺子,再赶忙合上铺头门板,而后转个身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第25章 识穿 此话说得若隐两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嘴巴半张,愣了又愣。 若隐此刻满脑子的糊涂,试问道:“小姐此话可怎地讲?在下与小姐素昧平生,何来算账之说?” 少女把两侍卫先给遣了出铺子。 继而单手叉腰,向旁儿吐了口唾沫,斜着眼角儿,撇嘴冷笑道:“噗......甭装的一副一清二白的样儿!本小姐可不吃这一套!给本小姐仔细地道来,缘何你二人会和景琰一路同车而行?你二人到底从何处而来?何个来历儿?” “啥是景琰?景琰乃何人?”小安一个没反应过来,不解道。 “甭装蒜!和人家一路来晋阳,会不晓得人家姓甚名啥,并何样的身份?!人家凭甚和你二人同乘马车?”少女一个蛮横到底的架势,不问出个究竟便誓不罢休。 若隐倒是一个瞬间儿的功夫反应了来。 “景琰”这名儿,她是真真忘不掉。现儿个更是一个清醒,这声音缘何此般耳熟。 在晋阳外郊的那回儿,一个少女拦住马车,吼着嗓子要让景琰下来,与她相见。此番的惊世骇俗把她实实地给震撼了住。 这不,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现儿个不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来? 这些时日,若隐总觉着有种被人明里暗里地盯梢着的感觉。初始以为是自个儿劳累过度,草木皆惊。此般瞧来,恐怕......呵呵! 若隐颇为失笑,作了揖,恭声诚意道:“小姐,此事儿其中必是有误会。便请闻在下细细道来!” 紧接着,若隐把从在途中遇着山匪的那个茬子起,直到停在晋王府门前这一段儿,给少女无一丝保留的细述了来,只求此少女能全然听信了进去,好不再与她二人纠缠。 “哼!便是如此,人家缘何要一路带上你二人至晋阳?”少女依旧不依不饶道。 小安急道:“小姐您可冤枉咱们了。咱们并未想着搭借着人家马车来晋阳,是人家......” 知晓这这少女乃一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隐赶忙拉住小安,打断道:“咱们搭借了贵人的马车,确是咱们逾矩了。不过小姐便是放下这条心的来,咱们自一别后,再无相见,更无联信。从姓氏便可知晓,那位公子乃天家贵人。在下只一布衣平民,尊卑分明,天地有别,咱们只指望着过好自个儿的温饱日子,至于其他,该自知之明之地儿,在下自是会有,万不会纠缠了人家贵人。小姐您若还是不信在下所言,自是可去贵人那儿,亲自问上一问!” 少女听罢,仍是不屑道:“哼!该问的本小姐自会去问,其余的不用你多废话的来!” “那小姐......” 话音未落,便被少女挥手打断:“其他有的没的本小姐可没这功夫劲儿地费时辰!今儿个你两个若是交待不出个初一十五,咱们便谁都甭想出这铺子门儿!哼!” 若隐一个苦笑,摇首无奈道:“小姐您便是告知在下,何谓初一,何谓十五。咱兄弟二人连那位公子为何人,尚且不知晓的来,您又能从我二人这打探到啥?再者,我二人乃男儿之身,人家公子贵人亦是男儿身,难不成您觉着几个男儿搭乘一车,还能有啥苟且不成?” 少女一只脚猛地从凳上放下,悠哉悠哉地踱向若隐,于若隐耳边儿,一脸儿的诡异道:“嘿嘿,男儿身?有种给本小姐现儿个褪了衣裳,瞧瞧你这男儿身从何道来!” 若隐一个大惊,脑袋瓜似灌了浆泥一般,嗡嗡作响。满面儿涨得通红,不知如何作答。 小安亦是不知所措,怕少女会有何无礼举动,忙拦在若隐前头,张开胳膊,直把若隐护在身后。 “你......你是怎地看出来的?”若隐心肝儿扑扑跳个不停,语无伦次道。 少女抱着胳膊,捂嘴嗤笑道:“哧......这扮男儿身的戏码,你二人尚在穿裆裤之时,本小姐便玩了不下百遍儿!在本小姐跟前唱大戏,你两个丫头片子须得再练些时日的来!” “你......你不会一路盯梢咱们,还混进了咱们宅子?”若隐伸手指着少女,捂着胸口问道。手指亦是直打颤的来。 自从客栈出来后,若隐主仆两个便直接搬进了宅子。因着宅子有土墙环绕,虽说没高门大院那般的高厚,但亦是隐秘,外头的人除非爬上土墙,否则必看不进来里头。遂每次沐浴净面了后,二人便放下头发,着宽松的袖袍,在院内活动。 这少女便是一路盯梢着她们,可她们从头到脚的男儿衣饰装备,怎会轻易被知晓了去?除非她真得此般无聊,做爬上土墙的缺德事儿! 少女挺直腰杆,扬着脑袋,昂着声量道:“不错!本小姐就是爬上你门宅子土墙,怎么着?” “你......你......你好......”若隐又恼又羞,一手只得继续指着少女,却憋不出话儿了来。 少女倒是毫不在意,一脸儿的傲娇道:“本小姐便是此般无聊,怎么着?谁晓得你二人啥个身份来历,到底是个女儿家,居然和景琰一路同车而行,好生奇怪的来。若是景琰被你二人蒙骗了去,可就是个事儿了!本小姐自当要仔细提防了去,哼!” 若隐拨开还挡在前头的小安,向少女施了施礼道:“身儿正便不怕影子斜!至于那位皇家公子,还请小姐你放了这心,咱们知晓自个儿的位置,便是落魄到了只得食糠腌菜的地步,咱们亦不会作出此等攀龙附凤之事儿!” 少女听罢,稍有些动容,但亦是撇了撇嘴角儿,仰着首警告道:“哼!本小姐也非死缠滥打之辈,望你说到做到!若是给本小姐逮着你对景琰有啥什子的妄想,甭怪本小姐不留情面了去!你这假扮男儿身的秘密,本小姐算是拽在手心里了。你若是不想整条街都知晓了去,该怎么做甭用本小姐多罗嗦,你自是知晓!” 若隐闻言,再瞧着此少女始终一傲娇蛮横的样儿,只得眉头一蹙,却不屑再多加辩解,便又施了一礼,郑重道:“咱们扮作男儿身,自是情非得以。其中不得已之处,咱们自是不方便于外人道来。还请小姐见谅!” “甭和本小姐施礼来着!本小姐最见不得这套!你二人缘何扮作男儿身,本小姐亦是无兴致知晓。不过,你们这身为女儿家,亦是打外乡过来的,在这晋阳又是做买卖,又是买宅,倒是有几分本小姐当年的魄力!不错不错!听你们这口音儿,打从南边儿过来的?”少女一改刁蛮,转而好奇道。 “确是打南边儿过来的。”若隐点点首,随即感激道:“今日之事,多亏小姐的仗义相帮,小女子二人方才保全了铺头与宅子。小女子多谢小姐大恩!” 说罢便要拉着小安行跪礼叩谢。 少女赶忙一个上前拉住二人,不满道:“本小姐刚刚不是说过了,最受不得这些礼数,甭老是和本小姐来这一套!” 这般爽快的劲儿,倒是让若隐颇为不好意思。 此时门外响起了两阵敲门板的声儿,一侍卫禀告道:“大小姐,东陵那儿传来消息!” “进来!”少女赶忙唤道。 侍卫拨开门板,一进门便一手挡住嘴角一侧,在保持一定距离的范围内,于少女耳边不远处低语了几句。 因着二人相隔甚是不算近,遂这音量尚有些高,若隐二人只隐隐约约听见“世子”“拜祭”几字儿。 少女听罢,那叫一个兴奋!绯流双颊,红成一片,立马大步跨向铺外。 临出铺前,忽地又停下脚步,返回到若隐跟前,于若隐耳边悄悄地好奇道:“嘻嘻,你二人到底是为何扮作男儿身?” “......” 刚刚这少女还说了亦无兴致知晓这茬子? 见若隐愣愣地无语状,少女嘟起唇角,颇感无趣道:“罢了罢了,你不说,本小姐不问便是,否则岂非成了嘴碎八婆之辈!” 随即又眉梢一挑,嘴角上扬,朝若隐二人点点首,昂着声量坚定道:“总之,你二人放心便是,本小姐说过的话,自当算数的来!只要你二人信守承诺,这假扮男儿身的秘密,本小姐便决计会替你二人保守了去!对了,若是那齐姓小子再来扰烦你们,你们便去城东大街的夏将军府找寻本小姐,本小姐自会替你二人主持公道的来!” 说罢便头亦不回的跃出铺子,带着侍卫,向远处儿奔去。 瞧着那少女渐渐没了影儿,若隐二人重重吐出了口气儿。 “哼!小安早就知晓的来,那齐家小子决计不是个好东西,最是信不得!下回儿再给我遇着,瞧我不扒了他的狗皮,抽了他的狗筋!”小安恨得牙痒痒,咬得咯咯作响。 若隐拍了拍小安手背,安慰道:“算了。此般可恨之人,自会遭老天报应。咱们勿须与他一般见识置气。瞧他现儿个不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来着?便消消气罢。好在今儿个有那个小姐镇着场面儿,否则咱们真没处儿说理去呢!亦算是老天有眼了。” 一提到这少女,小安继而担忧道:“小姐,现儿个咱们身份被识穿了去,那位小姐说话可是真会算数?” “恩!我倒是信她!” 若隐颔颔首,脑袋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了那小姐蛮横而不失仗义的与众不同,不禁莞尔道:“那小姐眼瞧着,确是个恩怨分明,爽朗坦率之辈。再者,若非她仗义相帮,咱们今儿个可算是钱财铺宅两失。” “唉!这北边儿的女子当真彪悍的来,大庭广众之下逮着男子死追活赶,小安可真真是开了眼儿了,啧啧!”小安咋巴着嘴,连连摇首道。 若隐失笑,给了小安一记栗子,道:“成了,莫要管他人之事了。跟人家尚且还不熟识的来,莫要参合至此等私隐之事儿中去。不过,此般爽直的性子,亦非人人都可有的.....” 若隐转过身子,开始整拾起被齐进一伙儿弄乱的局面与物件儿。无人发觉,那乌澈的眸底,正悄然流露出一抹隐约若现的无奈与落寞。 第26章 采莲 此番折腾尚是告一段落。打那以后,若隐两个暂得了清静,只祈盼老天从此许她们个无风无浪,岁月静好。 铺子重新被拾掇了一番,食桌长凳甚至被换了方位,意在换个风水,去去晦气。铺子的一切步入正轨,生意算是不错,二人日日忙地脚不沾地,很是充实。 两个姑娘和左右邻居相处亦是融洽温谐。自打出了齐进整出的那一破茬子后,邻居们一见着她们,便要摇摇首,直念叨她们太憨厚,遇事儿也不多动动脑袋。 铺头不远处的那个曾经告诫过她俩要小心齐进的客栈小二,每每见着她们,总要怨上几句当初她俩怎不听劝的来。 包子馒头等面食愈发熟能生巧了后,若隐便考虑做些荷香味的点心,还有莲叶凉汤。此汤在仲夏时节喝上一大碗,趋热消火,最是清快凉爽不过了。二人正时不时地商量着去寻些木莲,瞧瞧做出的口味可有南方风莲般得好。 从经常与她们唠嗑的一个已是熟捻的邻居那儿,二人倒是得到了些关于木莲的极得用的说法。 木莲为北边儿罕有花种,乃南边儿风莲睡莲之旁支变种,对冷暖水色土泥稀疏的要求颇高,遂耗精力耗银子,不易养植,平民家轻易不种植此花种。 晋阳唯一对民间开放的庭院湖泊栖息湖可惜南面儿背山,无甚阳光,土泥冷凉阴浍湿凉,非木莲所能生长之地儿。 能寻着风莲之地儿,必是某些趋风附雅的富贵人家或是舍得掏银子堆体面的带品级官家。 不过,有个地儿倒是能寻着木莲,且年年此时的长势比其他地儿的木莲更是喜人,繁茂飘香。 此地儿在既非属大华,又非大昭城池的断情城。城中的逝心湖便是长着成片的木莲。 这断情城还有个城名,叫思昭城,为大昭国所取。说道这断情城,抑或是思昭城,倒是有一段为后世所津津乐道的野史传说。 传闻前朝大陈朝,末代皇帝为求长生不老,沉迷炼丹之术,不理朝政,致奸臣当道。百姓不堪奸臣之削,忠良之臣亦不甘被奸臣所构陷,纷纷愤而揭杆。 此时北方邻国萧国视陈国内乱为一良机,蠢蠢欲动。可是萧国内政亦是不稳,某王子欲夺兄长王座。 当时一名为华昭的绝色女子,周旋于两国之间。该女子身份成迷,有人道乃大陈末代公主,有人道乃萧国细作,有人道她乃陈国奸臣放于皇帝身边的眼线。亦有人道她不过一平民之女,所有祸事皆起因于她的倾国绝貌。 总之,这段传说的史实发展到最终,陈国景氏家门之主,因她而诛杀奸臣,推翻旧朝,建立新朝,取国号为华。萧国王子亦是因她而夺得王位,夺得陈国北边八大城池,扩大了萧国版图,并改国号为昭。 华昭华昭,南华北昭。一名女子,倾动两国君心,两国国君都要立该女子为皇后,甚至一度兵戎相见,让本该消停的乱世局面再起汹涌。众人道,妖姬祸国! 女子自觉罪孽,为免再生灵涂炭,便毅然自断青丝,于两国地界上的流芳寺绝然出家为尼,只道她有生之年便坐守在两国交界之地儿,日日于佛祖跟前为自己种下的罪孽诚心赎罪,亦为百姓为天下念经祈福。 两国国君皆悲痛无奈,只得下令于寺庙周围建城墙以护寺,并分别派侍兵于城门驻守。 北城墙由大昭所建,南城墙由大华所造。 大华为城池取名为断情城,你若斩心,我亦断情!大昭为城池取名为思昭城,思你如一,我心昭昭! 两国都日思夜想着让该城池为自个儿所有,眼看硝烟即将再起,守在流芳寺的那名女子便递出话儿,两国若是为任何事端再起纷争,祸及百姓,她便自尽! 见她决然如斯,两国国君再未敢起争执,至少再未起祸及百姓的纷争。 从此,该城池不为任何国度所有,且两国的后位一直空置至开国国君驾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在一切的相关人事都化为云烟袅然飘逝了后,该城池向两国民间开放,可上香,可赏莲。 可是至今,大华大昭都认为该城池应属于自个儿。两国皇室的军政往来因着此纠结频现暗涌。两国民众亦是对此争论不休。 若是在晋阳大街上,看到一大华和大昭人吵闹争执甚至动手拼杀,除却买卖上的矛盾,那八成是为了这城池的归属问题。 反正这历史遗留的纠结打从两国开国以来便是从皇室成员到民间百姓心中的一根拔不了的刺儿。 城池门前守卫的士兵亦是为两国各自所派,大华士兵守南门,大昭士兵守北门。两国所建的城墙亦是风格不一,望上去很是特别。 听完邻居声情并茂地八完这段大华与大昭之间不得不说的过往纠结与渊源,若隐二人唏嘘不已。 小安直叹这传说够凄美动人,两个开国皇帝够痴情,痴情到把深爱的女子的名字拆了开作了各自的国号,还为她建了城池。 瞧她那流着哈嗒子的傻样儿,好似恨不得自个儿也来一遭此般的凄美才好! 若隐摇摇首,在自家宅子内私下无人时,颇为冷静道:“我对咱们的开国太祖皇帝的传闻倒是颇有耳闻,只道乃一重情有为之君。不过,此传闻凄美归凄美,可身为国君,为了女子而不顾天下太平甚至百姓的安危休养,非大丈夫所为。唉!话说回来,这个名为华昭的女子能自觉出家,以自个儿的性命作保,成全了天下与百姓安危,也算是颇有善德之心的烈女子了。” 小安一听自家主子这般说来,立马觉得倒是有那么几分理儿,便跟着叹了一声儿红颜祸国,就将这段凄美的野史抛之脑后了。 野史毕竟是野史,传说终归为传说,那所谓的一切缥缈的过往都阻挡不了若隐和小安往前儿看的信心与步伐。 二人商量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定好两日后出发去断情城采木莲。 铺子斜对面开药铺的郎中因总得到她们的馒头包子等吃食相赠,遂也热着心肠得跟她们解析了木莲的可食价值。 木莲莲心性寒,微毒,不可作吃食,可入药。木莲叶味甘,可用作荷叶凉汤,与风莲叶一样有驱热功效。 两日后,二人便拾掇了一番,还租了个驴车,一大清早便出发去了城北外郊的断情城。 想着横竖忙活了一阵儿,给自个儿一个休沐,游玩一番未尝不可。银子是赚不完的,劳逸结合总归不是错儿!再者可多熟悉熟悉晋阳。 最主要的是,亦可探查到一二逃往大昭的最佳路径。只道若是将来某一日逃秀事发的话,可不用手忙脚乱,黑灯瞎火的乱撞。 现儿个做些准备,临到关头时便可讲求个熟门熟路,有条不紊的来。总之还是那句古今皆宜的老话儿: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毕竟这断情城在两国交界处,没准儿在周围可寻着逃向大昭的绝佳路径! 断情城说远亦不远,赶着驴车,约莫三个时辰便到了。和驴车商定好三个时辰后于林子口相见,因着二人难得出门一趟,便想顺道在流芳寺里上个香祈个福,赏看一番以往在南边儿从未亲眼见过的木莲,再逛逛这个城池,体验一把传闻的凄美,遂把时辰拉长了一些。 果真如邻居所言,这断情城南北城墙风格极度不一。 南边儿用的是青石砖,整个墙面上雕刻着一只轻舞欲飞的凤凰。北面儿用的是大昭特有的红纹石。 若隐于书中读过,因大昭特有的地质气性,该石头只可在大昭境内寻得。该石乃天生所产,极其硬实,很难如青石砖般打磨成同一大小,遂整个北边墙面儿的石纹拼缝都呈大小不一状,加之那天然的红色纹路,倒是极为特色,让人过目难忘。 听闻该石颇难寻得,便是寻得,因着那石重与极不统一的大小,导致极难运送与堆砌,遂该石在大昭乃皇家特供,非特权阶级而不可用。 若隐轻叹道:“这大昭开国国君为了名女子,用了红纹石堆砌了整面儿城墙,可见用情至深。” 小安紧接着道:“瞧瞧那南面儿墙的凤凰图雕,跟真凤凰似的,都给雕活了。亦可见咱们开国太祖的用情。” “总之,红颜祸国啊......”二人同时摇首叹息。 和其他大华人一样,二人从南门而入。 城池很小,确是担得起一个“池”字。一进城门,便可一眼望见南面小山上的一座寺庙。寺庙此时香烟袅袅,想必就是传闻中的流芳寺。 二人先去寺庙上香。寺庙里人来人往,上香的老少妇孺颇多。 若隐拜了佛祖后,便拿了签筒摇签,签笺刚掉了下来,外头便传来好一阵嘈杂。只听见好几声儿“快些出城”的催促,貌似乃官兵所发出。 若隐还未来得及放下签筒,那催促声便愈加清晰了起来。若隐被小安赶忙扶起,可是还未来得及拦住路过她们的那些匆匆忙忙小跑的上香之人,询问发生了何事,二人便被一阵向外涌的人流挤到了寺庙外头。 “还愣着作啥?有贵人到,现儿个清城!”台梯下的官兵朝还在寺庙门前面面相觑的民众嚷喊。 不仅有大华的官兵,好似还有大昭的官兵。 “少爷,咱们可要离去?”小安扯着若隐袖子,颇感惧怕。 “走,咱们先从侧阶下去,逝心湖就在左边前头,咱们速速采些莲叶,便离去。这地儿不近,不好常来。咱们快去!”说罢便拽着小安一块儿,猫着腰身,从侧阶那儿溜了下去。 一见到湖水,都未来得及赏看满池的木莲美景,甚至这裤腿儿都未来得及往上卷,便一个不作他想的几个大步跨入池中,速速摘了几片莲花叶子。 上岸了后,还未舒得上一口气儿,便被两把忽地往她二人跟前一横的大刀唬吓得心颤,接着一个厉声冲入耳帘道:“何人鬼鬼祟祟?可知王爷在此,还不速速回避?” 第27章 重遇(上) 若隐二人瞬间儿惊呆。怎又是个王爷?又是啥什子的王爷?自打逃亡以来,她们一听见“王爷”二字,脑袋瓜便会发麻。 若隐定了定神,故作镇定,拉着小安,向前头唯一一骑在马上的人低首跪膝行礼道:“草民给王爷请安!” 心里头却不停哀喊道,这位王爷,您可是发发善心,放了咱们吧。咱们毕竟乃一介布衣良民,啥龌龊都没干啊。 “放了他们便罢,且让他们出城。”从高头骏马上传来一个慵懒的语声儿。 哎哟,好极!此般瞧来老天定是听到她的祈求了。刚刚上得一柱香到底是有些功用啊! 咦?等等,怎又是个慵懒?这个声音可是熟悉了,那个慵懒的劲儿,于若隐听来,既是俗气又故作显摆,忒恶心了来,一听便忘不掉。 此时的若隐打心底便浮没出一股子极为不佳的预感。 罢了,不管此王爷又是何人,若隐只觉着现儿个绝对不可抬头,速速离去才是王道,便连连哈腰恭声道谢,一手拽着小安衣袖,一手拿着莲叶,弓着腰,便要绕过这一圈人。 “站着!”这个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厄?又怎地了? 若隐她们还未奔出个一尺远,便在两把跨刀刷得一声儿阻拦下,只得又停了步子。 “你们这手上,拿着何物?”这个声音悠悠扬扬地问道。 您老的眼睛乃瞎的吗?若隐嘀咕道,咬咬牙,忍着气儿憋出道:“回王爷,此物乃木莲叶。” 这声音透着一股子的不满道:“本王眼睛没瞎!拿着莲叶作何用处?” “回王爷,天气干热,草民拿它用来遮毒日头的。”若隐此时真想翻个白眼儿来着,加之实实不想继续耗在这糁人的景面儿里,便随口胡掐道。 “当本王三岁小儿呐,呵呵!” “是,王爷!啊.....不......不是,请王爷恕罪!这莲叶确是拿来遮毒日头的!”若隐急得声音发抖。 小安亦是吓的浑身打哆嗦。 这皇家的人,到底打小儿便生长在皇家,个个都练就成了人精中的精怪,顶顶都是不好糊弄的主儿! “今儿个哪来的毒日头?”这抹声音玩味道。 若隐抬首瞧了瞧,这一大清早便高耀的大太阳,现儿个确是不知何时地早已躲进了云层里,自个儿一个糊涂外加慌乱遂没注意到! 若隐抹了抹满额的冷汗,觉着不说实话那今儿个定是没完没了了!便只得逼着自个儿冷静道:“确是拿来挡毒日头的没错,不过,草民还时常用莲叶煮治些荷叶凉汤,这个季儿喝了可驱热消火。” “煮治荷叶凉汤?”这声音问道,仍是咄咄紧逼:“用来煮汤罢,老实说便是,遮遮掩掩为哪般?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若隐深叩一首,不敢抬首,只望着地面儿道:“草民因觉着这煮汤非可上大雅之堂之事儿,遂未详述了来,并未有意欺瞒王爷。恳请王爷饶恕小民欺瞒之罪!” 这声音对若隐的求饶倒是未加理会,只颇有兴趣道:“你当真会煮治莲叶凉汤?若是本王......” “启禀王爷,昭国大公主与二王子已到。晋亲王亦已到达!”话音未落,便过来一侍卫禀报道。 “本王知晓了。将此二人暂且看押,而后带至驿馆!”说罢便调过马头转向。 话音刚落,便上来两名侍卫,将跪在地上的若隐二人重重拽了起来就要押送走。 若隐被拽起身时,顺道抹了把冷汗,无意抬了抬首,那一瞬间儿的功夫,瞥到了一个侧面,顿时惊呆了去! 那......那不是......那不是让她们千躲万防的厮儿又是谁?不是将她们禁闭在洛河别庄的家伙又是谁?依旧那么的妖孽,让若隐瞧见了一面便永世难忘的妖孽,妖孽的让她一阵作呕! 这家伙怎地也在这晋阳?当真乃阴魂不散的来?! 她此时更想高吼一声儿:快些将本小姐的莲心镯还回来! 睿小王爷忽地觉着后背一阵冷飕飕,似是察觉到了啥,猛地拉住马绳,微微顿了顿,正要朝若隐这边儿回首望了过来,然又瞧见晋王正朝这儿缓缓而来。 小王爷微微蹙了蹙眉,继而面儿上抹出一丝笑意,见礼道:“见过王叔!” 身子却仍是骑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晋王语声温和,嘴角含笑,颔首道:“呵呵,毓儿不用此般见礼。” 随即朝后头望了望,好奇道:“此二人乃何人?缘何被禁押?瞧那一身儿的布衣,难不成冲撞了毓儿你?” “亦非何人,王叔勿用操心。”说罢,便轻赶着马,悠悠慢慢地向前骑,后头随从浩浩荡荡地跟着,路过晋王,亦未停下。 此刻若隐两个亦是被跟着押走。 “岂有此理!睿亲王毕竟乃您的晚辈,对您却是毫无礼数,该为哪般!”跟在晋王身后的一贴身总侍压低了声量地怒道。 晋王摆了摆手,冷笑道:“罢了。去查探一下刚刚被押送走的而人到底乃何人。” “是,属下遵命!” “荷叶凉汤?呵呵!”晋王喃喃自言道,眼底竟是悄然呈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柔情。 若隐两个被带至了侍从队后头的一个角落,四个跨刀侍卫监守在二人两侧,使得这两个丫头想说句话儿都不成。 小安又惊又怕,却啥话都不敢说,只得哭丧个脸瞧向自家主子。 若隐亦是焦急不已,可急也不是个法子,便朝小安眨了眨眼睛,微微颔了颔首,只道安心便是,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唉!自逃亡开始,便是多灾多难,如若这回亦可逃脱的话,将来出门前必是要先上个两柱香拜上一拜,否则准没好事儿! 更叫人不安的是,这让自个儿恨的牙痒痒的厮儿,居然也在这晋阳,还又一次栽到了他手中。 不对!他会不会是已看了出来自个儿便是曾经躲在船舫上又被他禁锢在别庄的那个?若是被知晓了来,怕是这回儿真真乃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的了! 实在是,这妖孽为何总要禁锢了自个儿?难不成上辈子便犯冲,这辈子寻仇来了?今儿个自个儿亦没惹将了这家伙来着,他怎还抓着自个儿不放?他到底是为了啥? 这厢儿若隐的脑袋瓜只一个思虑重重,千回万转,那厢儿两国皇家代表的首脑会谈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会谈面儿上气氛尚算谐和,内里却是各有乾坤,各自儿的千秋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劈里啪啦的响! “大公主二皇子乃我大华贵客,凡事在我晋王府商讨便是,顺道可品上一二我王府所珍藏之香茗美酒。何必次次在此城池,寺内的粗食淡茶,只怕是入不得贵客的口!”晋王笑言道。 右首位上一年约莫十九的少女闻罢,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爽朗道:“晋王爷当真是客气!我姐弟二人不过嫌着烦闷,顺道过来瞧瞧咱大昭祖家的城池,真心不便去王府叨扰!不过把在此赏莲上香的百姓们清赶走,倒是真真不必的来!” 少女高额浓眉,两圈睫毛乌亮闪密,灵动俏颉,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大气爽然。 每当少女微微一动,那满身悬挂的玛瑙琥珀等饰物便随之叮咚作响,妙语缤纷,自有一番他域的活泼与风情。此少女便是大昭的大公主萧雅。 与大华极为不同,大昭国女儿家的身份地位不比男儿低,公主亦可继承皇位。 开国至今,大昭已出过两名女皇。萧雅身为大公主,政见,身手与胆识在大昭是一等一的好,极得大昭皇帝喜爱,加之排行长女,遂亦是被认定的储公主。 “便是顺道来这城池瞧瞧,也还是咱大华的贵客不是?这断情城何时成了大昭祖家的城池了去?这让咱大华祖宗情何以堪的来?呵呵!”睿小王爷景毓摇扇谐笑道。 “数些时日未见,睿小王爷倒是愈加幽默风趣,呵呵!本皇子今儿个倒是要和小王爷好好干上一杯,小王爷可是有兴致的来?”坐在萧雅身侧的大昭二皇子萧云朗声笑语道。 景毓停下摇扇,眉梢一挑,道:“论喝酒,贵国的酒量,本王自叹不如!不过萧二皇子若有尚有兴致,可与本王在驿馆杀上一盘,虽无美酒,却有妙茶相奉,很是爽快!” 萧云连连摆手,抱拳道:“且罢且罢!上回的拼杀,本皇子连连败北。大华的棋技果真出神入化的来,本皇子今儿个便不献丑了!” “二皇子勿要谦虚,本王贤侄最是喜开玩笑,还望二皇子勿要心里头去。”晋王圆场道。 “也罢!本王尚有要事,便不作陪诸位,来日再会!还劳烦王叔招待贵客!”说罢,景毓便起身,双手背后,傲然离去。 见景毓朝这儿过了来,侍卫们齐刷刷地见礼,并作出发准备。若隐赶忙低坑着脑袋,生怕被认出。所幸小王爷步伐匆匆,似是有要事,遂并未看向她们。 而后若隐二人自是随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被押回了驿馆。 好在这一路走的是其他路径,路途只见马车,不见路染抑或是驴车,倒像是特定官道,总之并非二人来之时所行的路径,这倒是让若隐暗暗舒了一口气儿。 若是让熟识的邻里或是赶驴车带她们来这儿的大爷见着她们被王爷押送的样儿,必是会一传十,十传百地议论重重,猜测纷纷,定会让人烦不胜烦的来! 若隐两个跟在大队伍后头,一进驿馆,便被押进膳房旁的柴货间。到底是皇家驿馆,膳房亦是又宽阔又敞亮,比她们两个那样的铺子还要宽敞! 见押了她们过来的侍卫都出去了,小安摇着若隐的胳膊,鼻涕眼泪一把得哭道:“少爷,可怎地好,可怎地好?怎又被抓了来?又是个王爷?怎么是个王爷便要和咱们过不去呢?合该咱们这次又是冲撞着贵人了?!” 若隐被小安摇晃地脑袋生疼,赶忙稳住小安道:“你莫要慌。咱们遇事儿总是能化险为夷,这次必是不例外!先让我仔细想个法子的来!” “不过......” “不过啥?”小安晃着若隐胳膊追问道。 “没,没啥,就是在想着法子瞧瞧咱们到底是犯了何等之事或是冲撞了何人,总之你莫要慌乱,有我在呢!”若隐安慰道。 本想告知小安,今儿个押了她们来驿馆的这个王爷,正是那个在船舫上逮着她们的,而后又将她们禁锢在洛河别庄的那个妖孽。 不过再而转念一想,小安这丫头现儿个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六神无主,若是再得知这一茬子糁人的真相的话,估计轻则晕厥,重则心梗,那更是糟糕了去!便只得不停安慰小安,只道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而后和小安两个在柴草上依偎着坐了许久,若隐终觉不耐,便起了身,四处查探了番。 柴货间的上墙面只有一个极小的窗棂,还不够一个小孩子家的身量。门亦是上了锁,若是想像前几次那般得逃走,是绝无可能的来! 哼!整辈子的梁子算是跟这厮儿结上了,且瞧瞧他这回儿又想出啥什子的花样!若隐愤恨地想道,怒得直咬牙,咯咯作响! 待天色已晚,一丝朦色月光从窗棂透入的时候,柴房门外忽地想起了开锁的声音,这让正昏昏欲睡的若隐两个猛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来,赶忙紧靠在一起,警惕地瞅向门口。 门被推开,进来一年约四十的嬷嬷,后头还跟着两侍女。 嬷嬷手捧莲叶,面无表情道:“王爷有令,若是能用此莲叶作出荷叶凉汤,便放你二人出去。” 说罢,待若隐二人分别被两侍女扶起身后,便将莲叶递与了二人,再将二人指引入膳间,指着备好的炖煮锅具,催令道:“速请遵令,主子之令不容耽搁!若是还缺啥作料,速请道来,老身好着手取拿准备。” 紧接着便和两侍女站于一旁,专注盯梢着二人。 若隐心道,还好还好,这事头着实不难,望那家伙说话算话!锅具汤勺齐整多样,可是佐料,倒是缺了不少。 “嬷嬷,敢问府上可有冰糖,冰块儿,甘草,橙皮,已泡软和的绿豆,干百合,南豆蔻,风莲子,对了,还有灵犀草,哦,不,应该是百灵草?”若隐试问道。 “可是听见了没?还杵在这儿作啥?还不将这些佐料药材速速给取了过来!”嬷嬷对身后的侍女厉声施令道。 侍女福了福礼,快步出了膳房。 若隐算计着在铺子内卖给食客的荷叶凉汤就不用干百合南豆蔻与风莲子此等贵重药材了,更不能用冰块镇凉,免得耗费成本。 不过既然是这厮儿非要尝上这一口,那也没啥可忌讳的,横竖这厮儿啥好东西都不缺。哼哼!最好再在里头加一味鹤顶红,毒死这妖孽,为己除害,一了百了,那才叫一个痛快! 正当若隐想入非非之时,侍女捧着一堆药材返了回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抬着一整桶冰块的小厮儿。 为了早些出去,若隐鼓起气力劲儿,麻利地挽起袖子,开始拨百合,敲橙皮,压磨莲子。小安打下手,刷洗荷叶,荷叶切丝儿,挤绿豆沙,去豆皮。 先将绿豆沙,冰糖与莲子先入锅煮开,再用纱布包上荷叶丝儿,南豆蔻,橙皮,百灵草,甘草,纱布口接扎牢固成纱包,放入已煮开的莲子豆沙汤中煮炖约莫两个时辰,再捞出纱包,盛上一碗汤,放至冰桶上镇凉,再由嬷嬷拿着托盘捧了出去。 若隐深吐出一口气儿,把手算着时辰,指望着这妖孽快些喝,喝干净了后便爽快些放了她二人出去,否则,若是再让她们炖甚煮啥,她即便没鹤顶红,也必是要往吃食里头吐上两口唾沫方以解恨! 驿馆书房内一片静谧,只偶而传出书本翻页的声响。 门外,驻馆内侍捧着盛着荷叶凉汤的汤盅,恭声禀报道:“启禀王爷,荷汤已是煮制,您可要用些?” “且呈上来!”书房内景毓令道。 “老奴遵命!” 说罢,便将荷汤小心翼翼地摆上了王爷的书案,并恭身立于一旁等侍。 景毓端起汤盅,拿起汤匙,轻送了一口凉汤入口。 凉汤清甜爽润,口感很是不错,小王爷颇感满意,微微颔首,便索性扔了汤匙,想着直接捧着汤盅,大喝上一口才更爽快。 还未入口,忽地反应到了啥,猛然一顿,眉头紧蹙,端着汤盅的手亦是忍不住地微微发颤,神色略有恍惚。 身侧的内侍见状,可被唬了一跳,惊惧道:“王爷,此荷汤可是有何不对劲?老奴已让人验毒且试食......” 话音未落,便被挥手打断。 某人又回味般得轻咂了咂嘴,再试着品上了两口,而后眼眶泛红,语声带着颤抖,激动地拍桌道:“此凉汤可为从断情城所带回的那人所煮治?快将此人给本王速速带了上来,本王有要事相查问!” 第28章 重遇(中) “王爷传令,你速速去面见王爷!”嬷嬷从内侍那儿得了令后,赶忙传令给了若隐。 未等若隐开口,小安急得挡在若隐前头,脱口而出道:“当初可不是说好来着,等作完了这凉汤,便放了咱兄弟二人出去不是?怎又变了卦?” 嬷嬷顿时一个眼刀子刷过去,厉色道:“大胆!天家贵胃之令,岂容你一介小民讨价还价?!王爷便是要了你们的命,你们亦有不从之理?” 见若隐还怔愣在一旁,一把推开还挡在若隐前头的小安,拉上若隐的胳膊,边要往外头走边催促道:“还杵这儿作啥,还不快快随老身去面见主子!” “敢问嬷嬷,这王爷要见小生,可是荷叶凉汤有何问题?”若隐挣脱开嬷嬷的扯拽,作着揖试问道。 嬷嬷不满道:“王爷要见便是要见,你照办就是,扯东扯西地为什啥子的事儿!主子的心思岂容你私自议论揣测!还不速速随老身前去,若是耽搁了主子的事儿,上头一个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的来!” 小安拉着若隐的衣袖也要跟着去,被嬷嬷给一把拦下:“王爷只要面见这一个!你给乖乖呆在这儿候着!” 而后对那两个侍女施令道:“好好看着她!甭出岔子,否则唯你二人是问!” 侍女赶忙称是。 说罢这嬷嬷便将若隐拽出了膳房,再赶鸭子上架似的一路赶着若隐,让若隐一阵气恼又无处发! 小安却只得留在原处,急得眼睛通红,跟兔子似的,可又没法子的来。 一想到主子现儿个竖着出去,万一过一会儿功夫却横着回来,她可怎么跟地底下的先夫人交待了去?!索性也甭活了罢了!该怎办?到底该怎地办才好? 见小安哭丧着脸又是跺脚又是捶灶炉,侍女实在瞧不下去,安慰道:“这位小哥,您便清静一会儿吧。听闻王爷就好这口......” 小安闻言一个大惊,打断道:“好这口?!好哪口?” 侍女不明白这人反应怎此般地强烈,只紧接道:“确是好这口,比若荷香点心,荷叶凉汤。可是回回用了不同的方子做了荷叶凉汤,都不合王爷口味。说不准儿您那兄弟的手艺正正好合了王爷的口味,那您二人的大运便要来了,还有啥可急的呢?” “啊......”小安又是一个大惊。 没听这劝便罢,一听更是害怕,暗暗捶胸顿足道:“咱家小姐怕的就是这大运,躲的便是这些皇家祖宗的来!” 可惜这丫头只能在心里头呐喊,却没法说出口,只得继续原地跺脚打转。 若隐更是火里煎熬般地焦急。心道这回儿不过采个莲叶罢,却又撞着这厮儿了去!这也就罢了,却还真又落到这家伙的手里头了。 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个儿的样貌!兴许早已忘了,上次在船舫上被逮着的时候,光线不算亮堂,人家未必就仔细瞧了自个儿的相貌!指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越是盼着这时辰慢些过,这时辰就跑得越是快。驿馆没别庄大,转眼间儿的功夫,就被嬷嬷赶押到了书房所在的院落。 院落门前有两名侍卫把守着。此时还有一个内侍样的公公正候在门前来回踱步,见嬷嬷带了人过来,赶忙快步迎上去:“哎哟,张嬷嬷,您老可是过来了,咱家可等了大半晌!怎这般地磨蹭,主子要见的人可是给带来了?” 嬷嬷掐笑道:“可不给带来了?便是此人做了凉汤!” 内侍对若隐上下打量了番,而后叮嘱道:“随咱家去面见王爷,该尽的礼数可甭忘了,若是冲撞了主子,可有你我好受的。甭怕,咱家王爷仁善,赏罚分明,问啥你仔细了答便是,甭跟主子斗心眼儿,主子眼睛亮着呢,可是明白?” 见若隐示意了已然明白,便将若隐引入了院落内。 这中间倒是悄悄透露给了若隐:“甭担心,咱家瞧着,似是好事。王爷极喜那凉汤。你放规矩些便是没错儿!” 若隐担心的哪是这个,此时她只觉着今儿个才是真正走到头了!瞧着自个儿手上还有些灶灰,便朝脸上抹了一把。 “启禀王爷,人已带到。”内侍在一个书房门前禀告道。 “放了她进来!”还是那个声音。 内侍朝若隐施了个脸色,伸手示意了若隐进去。没法子,只得豁出去了!甩了甩脑袋,若隐咬咬牙,硬着头皮进去了。 “草民给王爷请安!”一进了书房,若隐啥都没有瞧,便一直坑着头,朝书案的方向立马跪地叩首请安,心道不晓得能否有这个运道将这个姿势摆到获允离去的时候。 “此荷叶凉汤为你所煮治?”景毓缓缓问道。 若隐庆幸没被叫起,赶忙答道:“确为草民亲手煮治。希望合了王爷口味。” 咦?这家伙的声音貌似不是从那书案后头传来的!若隐便斗胆用眼角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偷瞄了一眼儿,原来这个家伙正背手站在窗棂边。此时一股悠然淡恬的月光撒在那乌发与黑锦袍上,背影沿边印出几道朦胧,很是好看。 “怎会作这凉汤?何来的方子?谁人所教?”小王爷悠悠问道。 不仔细听,不会发觉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些颤儿。 若隐不解,这唱得可又是哪儿出?上回在船舫上,就着莲心镯问这问那的来,这会儿功夫,又开始问这凉汤的方子,当真怪哉!哦,对!镯子! 想到镯子,若隐趁这家伙还在背对着她,便悄悄抬首向四周环望了一圈儿。 书房整洁有余,书案,案椅,书架等,一整圈儿的紫杉木,奢华不显张扬。墙上挂着画儿,还有一柄剑。剑身反耀着月夜之色,颇显凌厉。窗棂边儿还有个古琴。可是,就是没见着镯子! “可要本王再问一遍?”小王爷不耐烦道,忽地转过了身子。 若隐一个慌忙,赶忙再低下了头叩在地面上。 “此凉汤的方子乃祖传。”若隐恭声答道。 “祖传?”小王爷似有怀疑。 “是的。具体从何而来草民并不知晓,只道为祖传。家母生前常煮炖与草民喝,草民很是喜欢,便记下了。”这话儿倒是实话,若隐道述得毫不慌张! 此刻,只见一双绣着金丝蛟龙的黑靴缓缓靠近,于她跟前停下。 “呵呵!你好似很惧怕本王!”小王爷玩味道。 “王爷乃天家贵胃,草民自是敬畏,不敢拿乔。”若隐紧接着道,只盼着快些放了她回去! “将头抬起我瞧瞧!”小王爷却是丝毫无放她之意。 怎每回儿都要让她抬头,难不成果真如传闻,这龙阳癖的,总是要对个男儿身纠缠不放的来?! 罢了,指望这脸上的灶灰能帮着遮挡一二,让这家伙瞧不出来! 若隐抖抖缓缓地抬起头,眼眸子却是始终停在朝着地面儿的方向。 此时书房内悄无声息,静谧的诡异。若隐不知这厮儿还要弄些啥什子的花样,只听见这心口跳得砰砰作响,呼气儿都变得有些艰难。 见着了若隐的脸庞,景毓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边扬起一丝不明的笑意。 他慢慢踱着步子,回到了书案前,坐在椅子上,食指敲着桌面,语声不明地玩味道:“呵呵!此般瞧来,本王与你之间要算的账,好似不止一笔的来!” 若隐反应了来,震惊地如同被雷猛地一劈,满面儿顿时涨得通红,张口便要解释些啥。 可是小王爷却未有给她这个机会说道些啥,只唤道:“来人!” 那个内侍恭着腰身,迅速进了来:“老奴在,王爷有何吩咐?” “将此人带入别间,女侍伺候,照此人的身量,置换女子服裳!”小王爷令道,嘴角含笑。 内侍听罢先是一怔,待明白了过来,便赶忙应是,照主子的吩咐,将若隐给请了下去,虽未完全明白这主子到底乃何意。 若隐现儿个还有啥不明白的,必是给发觉了。这皇家的人,说好听些乃火眼金睛,说难听些,便是他们的眼睛鼻子怎跟狗一般的灵敏!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者,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到了命该绝的时候,只求能死个痛快!自个儿早就是个待罪之身,苟活到了现在,也该去阎王那报个到了。 可这内侍还未带若隐完全跨出这门槛儿,又被主子给喊停住。 小王爷微敛着眼眸,警告道:“你莫要在本王的手头上玩甚花样,乖乖按本王的话照做便是!李内侍,该如何做,你既是老人,想必是明白的很。今儿个的事儿若是有半个字传了出去,那便莫要怪本王......” 李内侍这个和皇家主子们混了许久的老人精儿,还有啥不明白的,只赶忙下跪,连连恭声道:“王爷敬请放心便是。老奴晓得,老奴晓得!便是待会儿的那两个伺候公子换裳的侍女,老奴亦定会让她们管好自个儿的嘴巴!” 景毓满意颔首,打了个让他们出去的手势。 一路上,李内侍不敢道一句话,只悄悄用眼角打量了若隐,暗暗腹诽道:“不过一白面小生,换啥什子的女裳?难不成咱们这王爷还真有那癖好?” 而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心有凄凄,哀叹道:这惊天皇家丑闻居然就这么地被自个儿知晓了去,咱家这脑袋岂不是正挂在裤腰上?唉!咱们驿馆这些时日估摸着是要有个男宠了,只盼着王爷过些时日回君都,能把这烫手山芋给一并带了回去! 若隐此时亦是此般的想法,心里头七上八下之余,还咒骂着小王爷这怪癖。一会儿功夫若是他真是让自个儿当男宠,便拿剪子了解了自个儿!对了,哪儿可找到剪子?如若是簪子...... 一眨眼儿的功夫,若隐便被带到了同一院落的另一个厢房。 李内侍半恭敬着语气道:“请......请公子暂且候于此处,老奴这就去唤女侍。” 说罢再匆匆跑了开去。来到院落门前,对守在门口的侍卫嘱咐道:“守紧了这边儿,除了王爷,其他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尤其刚才被带进去的那个小白面儿,可听紧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辰,李内侍又匆匆带了两名侍女气喘吁吁地返回了来,一侍女手上捧托着女饰,另一侍女提着挂着帕子的热水桶。 带了侍女来到若隐所在的厢房,厉色道:“刚刚咱家所说,你二人切记!若是敢嚼舌根子,有半点闲言碎语传了出去,甭怪咱家不留情面了去!” 两名侍女慌忙道:“奴婢听命,奴婢绝不露出半字!” 李内侍点点首,催促了句动作麻利些,便站一旁候着了。 若隐不习惯生人伺候换衣,便在净面后,自个儿去了厢房的屏风后头将衣裳给换了。 两侍女亦是以为此人乃王爷暗纳的男宠,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打扮若隐。 二人前一刻钟还在暗暗惊叹这小白面儿当真是貌美,这肤色,相貌,眉梢唇角,跟女儿家似的,后一刻钟便被若隐的话给震撼到了。 若隐似是看出二人不知该如何装扮自个儿,便装作毫未在意似地开口道:“罢了,和你们一样,同样是女儿家,给梳个女儿家的发髻得了。你们可有簪子?” 刚刚趁着内侍去寻侍女的空当,若隐速速寻了一圈儿,能找的地儿都摸了一遍,就是未有寻着剪子或刀子一类。遂只能从簪子下手。 待两个侍女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后,赶忙给若隐梳了个简单的双环髻,秀发脑后左右一边一挽,再顺着挽髻随意披下,很是清爽。簪子倒是未有寻着,毕竟这驿馆还未有女主人,亦是无女客。而侍女嬷嬷们又不用簪子。 罢了,见机行事,大不了抢了那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了结了自个儿!若隐思量道。 不过,穿了好久的男儿装,今儿个终是再穿回了一次女儿家的衣裳,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厢门终是打开,李内侍迎了上去,见着改头换面后的若隐,怔住!这天下居然有此般比女儿家都貌美的白面小生?怪不得会被王爷瞧中了去! 若隐施了个女儿家的礼,柔声之中又带着一股子得倔强与不屑道:“小女子劳烦公公了!” 说罢,便昂着首朝书房而去。 这下轮到李内侍被雷劈了一道,顿时僵在了那边儿,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前头道:这......这是怎地回事! 此时书房内传来一阵古琴的奏调,悠远绵长,悦耳极了。若隐亦会古琴,听的出此弹琴之人的琴技修为颇高,忍不住赞叹。 可这亦是她曾日夜弹鸣的曲调,这厮儿又是从何得来?...... 此时只见这李内侍还未止得住哆嗦,哭丧着脸禀告道:“启......启禀王爷,衣裳已换置好,人......人已带到!” 古琴声骤然停下。 “放她进来!” 第29章 重遇(下) 李内侍朝若隐向房门里头努了努嘴,示意其进去。 哼!既是不能苟活,亦决计不能死得窝囊!气节这玩意儿,适当的时候,有必要拽在手掌心给自个儿呐个威,尤其是在这黑心家伙的面前,万不可涨了他的气焰! 若隐深吸一口气儿,仰晃了一把脑袋,大无畏的昂首跨进了书房。 李内侍的脑袋在前一个时辰被雷劈焦了后,还未缓过劲来,只望了望天,抹了把冷汗,暗暗道:难不成这睿王府要有女主人了?那丫头到底是啥个来头?缘何以男儿装示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此般瞧来,小王爷并非要纳男宠!得了,不论如何,这个连太后皇帝都拿没辙的主儿,只要甭在自个儿当差的驿馆内折腾出个啥妖蛾子,那自个儿的这条老命,必是能保住了去!不无可谓幸哉,幸哉! 想罢,便再拍了拍心口,舒了口气儿。 话说这若隐进去后,便极具预见性的环视了一圈墙壁,以确认好那把剑的准确位置,一会儿好一掌即中夺来自我了断。 “本王这书房,可是让你有此般兴致,兴致到连礼亦是忘了行?” 妖孽的声音,亦是幽冥绕梁,可是惊得若隐打了好一个激灵。 朝窗棂边儿望过去,壁上金刻龙雕烛托上的烛光,摇曳而灿,糅合着从棂外撒进的月色朦动,将在古琴边儿的某人衬发得愈是妖美,令人窒息。 可是若隐不觉窒息,只觉作呕,恨不得狠狠啐上这黑心妖怪几口唾沫的来! “民女给王爷请安!”顿了一顿,若隐终是不情不愿的浅浅施了个礼,这心里头亦是啐了无数口唾沫。 “呵呵,这回子的功夫,倒是自认为女子了?不继续唱大戏了?那大戏从船舫唱到别庄,再到这驿馆,真真是有趣儿!本王确是佩服胆儿肥之人。可若是光有这胆子,没个脑袋,那也甭怨自个儿栽了跟头了去!”这股玩味,就着月撒的幽光,糁人心脾。 紧张至极致,反倒是不再怕。若隐只不晓得该如何接口,只道是这家伙愿杀就杀,要剐就剐,便索性闭口不言,且瞧瞧他能拿自个儿如何! 屋内顿时呈出一片煞是诡秘的寂静,直到...... “这......莲心镯?”见到这小王爷正在掌心把玩着那个自个儿打从娘亲去了后,便日夜不离手腕儿的细莲镯子,若隐忍不住呼出声儿来。 “还记着这镯子呢?不错!”此时小王爷起了身,向若隐缓步踱了过来。 同时紧接着道:“本王最是欣赏识实务的聪明人!你若是......” 话音尚未落下,景毓已然踱到了若隐跟前,随着一张妍秀清婉的脸庞随着闪烁的烛光渐曳了出来,景毓脚步顿停,猛然一怔! 此刻正昂首望上,鼻孔朝天,一脸儿傲然的若隐并未注意到景毓此时的面色恍惚,只面带不屑道:“王爷有话直说便是,民女身无长处,只此一命!王爷若是想要了民女的命,便爽快些拿去!要杀要剐,民女绝无二话!” 被这股子的傲气从恍惚中一个敲醒,小王爷轻咳了两声儿,背过身子往回踱,于窗棂前停下,悠悠开口道:“若是本王要你的实话,你亦是绝无二话?” 若隐不解:“王爷倒是要民女啥样子的实话?民女到底有何实话须得告知王爷?民女不过乃一介布衣平民,与王爷从无交集......” 话儿还未道尽,便被景毓不耐地挥手打断:“事到如今,你若还是和本王绕圈子整花样,真真自寻死路,毫无用处的来!” “王爷有话便问,民女虽勿能保证知无不言,可是只要能言处,民女必是言无不尽!”耗了半晌的功夫,若隐倒是愈发的冷静。 “哈哈哈!看不出,你倒是有股子的机灵劲儿!” 景毓边笑道边转过了身子,重新回到了古琴案边上,食指敲桌,冷声道:“可本王要的,恰恰就是,知无不言!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若隐无语,只道这人黑心又赖滑! “这镯子......呵呵!” 景毓把玩着莲心镯,悠悠道:“你既知此镯为莲心镯,必是知晓它的来历!此镯为何人所有,何人所给?本王要你从实道来!你若还是耍心眼儿,本王亦有得是时辰跟你仔细了耗!” 怎还是这镯子的事儿,这厮儿还真的和这镯子没个完了?!这镯子到底有何处得让这家伙此般纠结? 若隐一头雾水,深感无奈,一个无力得差点儿将镯子为娘亲临终所留给实道了出来。 可再转念一想,还是万万不可! 若是说了为娘亲所赠,这厮儿只不定又要紧着问娘亲为何人,又是从何得到此镯子,这皮一步步扯了下去,那自个儿这逃秀的天大私隐终终必是要给顺藤摸瓜了出来! “此镯为民女无意间所寻得,于一旧货铺子。具体哪间儿铺子,因着民女当时年岁尚幼,未有记得。民女家人皆故,遂查无可寻!”若隐面无慌乱地娓娓道来。 “哦?” 景毓眉梢一挑,玩味地缓缓道:“可本王尚还记得,此镯乃令妹所有,为令母所赠之生辰礼。令妹因病早逝,生前与你兄妹情深,遂留了镯子在身边儿以留个念想。此话与你在船舫上所述,可有差池?呵呵,本王这记性尚算不错,你可有此感?” 这...... 若隐这会儿功夫可真真是一个措手不及,瞬间傻住! 这些子的话儿连她自个儿亦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去,这厮儿居然还记挂着?当真是个石头里蹦出的妖物? 唉!这人呐,当真不能遍造虚话,否则一个不甚,便要前言不搭后语,露馅了去,连自个儿都未察觉的来! 若隐支支吾吾语塞道:“这......确是此般。家母买了该镯子给民女的家妹。而后......” “罢了!看你这编戏码编的甚是辛苦,本王倒是于心不忍!” 景毓再次起身,缓缓步来,于若隐跟前停下,捏住若隐下巴,对着若隐的眼眸,嘴角含笑:“你必是明白,本王想知晓之事,有得是法子让你招来。于此事儿上,本王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实话!” 这藏刀的笑意让若隐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猛地打了个哆嗦。 感觉到这番哆嗦,景毓唇角上扬,随即松开若隐的下巴,双手背后,踱向书案,再次敲桌道:“本王有得是耐性,你何时愿意说实话,便何时再来面见本王!” 若隐好似嗅到了一丝曙光,颇为惊喜道:“王爷可是允许民女离去?” 景毓未加理会,只唤道:“来人!” 李内侍赶忙推门而入:“老奴在!王爷有何吩咐?” “传本王令,给此女一下人厢房!且让她日日煮治荷叶凉汤,煮满七七四十九日!日常用度,一律不可短缺!”景毓面无表情。 “老奴遵命!”说罢对若隐做请的手势。 “四十九日之后,可是允许民女离去?”若隐试问道。 “呵呵,四十九日后,放不放你离去,且看你可是识实务,吐实话的来,还有,且得看本王的心情......” 若隐心里头呸了一声,只得随了李内侍出去。跨出门槛儿前,又听见一声儿“且慢着!” 李内侍赶忙又示意若隐返了回去。 “此荷叶凉汤的方子你从何得来?这也要编排个一二?”景毓语声不明道。 “荷叶凉汤的方子由家母所赠传!若是合王爷的口,小女子可将方子奉上,这样王爷总能有的品尝!”若隐不放过一丝机会,只求能速速离开这魔怪之地儿! 可这事情的发展,亦非若隐所盼。 “且下去罢,自个儿清静些考虑明白了,可是要道实话,抑或是自找死路!本王非三岁小儿,想糊弄本王,最好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重!”因是背烛光,让人瞧不见小王爷面上的表情。 “王爷,” 若隐施了一礼,正色道:“民女便是有千万般不是,还恳请王爷放了民女的姐妹。她一向唯民女命是从,此次终是无辜受累。民女在晋阳有一铺头尚须打理,还请王爷宽宏!王爷若是不应醒,民女亦是有万千种法子了结了自个儿!” 屋内本就不善的气氛,此刻顿时更是有种骇人的冰寒。 李内侍闻罢更是大惊的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地斥止道:“大胆!王爷跟前,岂容你如此......” 话尚未完,又瞬间觉得极为不妥。 瞧此情形,这女子说不准儿就有个啥来头,非可得罪之辈。即便现今没个来头,可这不久的将来,一个不准,不定就成了......毕竟咱们这位不近女色名声在外的小王爷,貌似乃头一回儿与名女子此般的耗时辰,瞧瞧王爷那面色......啧啧! 到底是在皇家跌打滚爬久了,李内侍早已练就了识人眼色的本事,混成了火眼金睛的老人精。在这脑袋瓜一阵转动后,便赶忙一个住口,迅速将“放肆”二字给吞咽了下来。不过此时只急得直想打转儿,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场面儿。 “哈哈哈!”屋内的冰凝顿时被一阵嗤笑打断。 景毓唇角微扬,连连摇首道:“至今,还从未有谁敢和本王讨价还价的来!”。 这倒是个极为实在的话儿。这小王爷倔强起来,连皇帝老子和太后都拧不过他。这两尊大神被睿小王爷气跳脚的事儿时有发生! “民女亦非有意与您讨价还价!民女只想护全与民女最为重要之人!” 若隐此时此般朗朗有声的镇色坚定让景毓倒是神色一顿,似乎颇有触动。 小王爷微敛着眼眸,神色不明地在若隐脸庞上盯了好一会儿,继而道:“李内侍,即刻放了另一个离去,离去之前,准许二人做个话别。” 若隐福了个谢礼,正要转身,只听见某人又道:“瞧不出你倒是有那么一两分儿的倔气,不错!不过,此番是或不是你二人的最终话别,只取决于你自个儿的考量!你自是晓得本王的意思!还有,此驿馆非洛河别庄,莫要琢磨着不该琢磨之事儿。你便是能逃出去,本王掘地三尺,亦是能将你寻了出来!” 若隐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腰背挺得那叫一个直! 守在院落门前的侍卫瞧见一名女子步了出来,惊得嘴巴张的闭合不上,整个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先前进去的不是一白面小生,怎出来的却是一女子?这女子又从何说起? 李内侍走了几步远,想到了啥,赶忙返了回来,对两名侍卫敲打道:“有些东西眼睛是瞧见了,嘴巴给咱家闭紧些!若是让上头听见个不该听见的闲言碎语,甭怪咱家到时候作保不了你们,可是明白?” “是!是!还请李公公放一百二十个心便是,小人晓得利害!”两个侍卫忙不朔的保证,又是作揖,又是拍胸膛。 李内侍见罢,点点首,满意离去。 这两侍卫面儿上正经,可脑袋瓜里的小算计却是啪啪直响,愈想这心里头就愈是确定:哼哼!此般瞧来,这里面头的关节绝非那般简单!只道这日子一成不变,横竖闷得慌,无甚趣味,这会儿可是有得八卦来解闷儿了去!这嘴巴是要老实,可这眼睛难不成还能被缝了?嘿嘿,看来咱们主子果然非传闻所言! 同样被雷到的还有那嬷嬷。 一个先前离去的小生,忽地变成了女儿身的回来,她只觉得,活到了这把岁数,又在皇家当差许久了去,啥妖娥子未有历经过的?可这生生头一回儿,亲眼见着了这种奇闻异志惊天八卦,差点儿没晕厥了过去! 就在一众驿馆下人们颠肺倒腹,猜想纷纷之时,此刻这书房内再次飘出一阵古琴声,琴色悠远,绵长又含郁。 那种宛若隔世的似曾相识,恍然一现,莲香依依,撩动了心底那似有若无的涟漪一片,仿佛某个梦中的如烟忆往,已悄然飘寻而至。 回望起那张淡若清荷又傲然倔色的面庞,某人唇角此时微微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眸底似是藏有一汪隐然若现的柔情。 丫头,你到底乃何人?本王终有一日,会让你将本王想要之物,心甘情愿交于本王手中! 第30章 归 一进膳房院落二进门处,便瞧见小安正伸长个脖子往院门口处东瞧西望,面呈焦色,两侍女立于两侧时不时地劝说上两句。 终是远远瞧见嬷嬷带了若隐过来,且是个竖着回来的大活人,自个儿的担忧未有成真,便狂喜至极,甚至忘了此刻身在何处,便忍不住挥舞着胳膊嚷喊:“少爷!少爷!少......厄?” 这怎地......虽说是竖着离去未有横着回来,却男儿装得离去,而......女儿装得回来?! 哎哟,好久没见着自家小姐着回女儿装了,真是好看的来!那词儿叫啥来着,嘿,赏心悦目! 哎!不对,好好地,怎着女儿装回来了?这下,这身份岂不是在众人跟前暴露了去? 脑袋瓜七绕八拐终是理清了后,小安方才手指发颤地指着若隐身着的女裳,大惊失*言又止道:“这......您......这怎地......” 若隐只含笑地颔颔首,让她安心。再微微摇首,示意她勿过焦躁。 小安赶忙拉过主子,从头到脚上下左右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见尚还完好,遂才稍微安心,舒了口气儿。 “姑娘,有话请速速作别,咱家好送了您家兄弟出去。误了时辰的话,上头怪罪下来,咱家可就为难了去。”嬷嬷颇为恭敬道。 因着李内侍的暗中示意外加嘱咐,嬷嬷对于李内侍脑补的关于若隐前身后世的种种猜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道是能保了自个儿这好不容易挣来的管事嬷嬷肥差便是好! 没注意到嬷嬷这态度与先前的截然不同,小安只被这话儿唬了一跳:“作啥话别?为何只送小安出去?少爷,哦不,小......那个,姐姐您呢?您不出去?!” 若隐朝嬷嬷福了福礼,恭声有礼道:“嬷嬷,请容小女与家弟单独交待上几句。您亦是知晓,此次不定为我二人此生最后话别,还请嬷嬷通融个一二,小女不胜感激,他日定当报答!” 此时嬷嬷的脑袋瓜子正飞速转动。 这个不胜感激,定当报答......恩,王爷既是要留下人家,谁说没一点那啥的花花心思来着。总之甭得罪了眼前这主儿,准没错儿! 嬷嬷便麻利答道:“姑娘请便,只注意些时辰,咱家在门前候着即可!” 说罢便示意那两侍女一块儿跟了出去。 “嬷嬷,这......”对于若隐这突如其来的转身一变,这二位侍女自然亦是无不惊奇。 嬷嬷横了把眼刀子,声色严厉道:“给皇家当差,该闭嘴的时候,把嘴巴都给咱家闭得牢牢了去!谨醒着些!若是有个闲言碎语,触了霉头了去,甭怪咱家留不得情面,作保不了你二人,可是明白?!” 侍女惶恐,赶忙应是。 膳间里间,小安劲扯着若隐衣袖,眼泪簌簌直掉:“咋回事?小姐?这是怎地了?刚刚可是遇着啥事了?啥为最后话别?小安不要和您最后话别,死也要死一块!小姐,怎地了到底,小安不要一个人出去!” 若隐紧拽住小安那死命晃着她胳膊的双手,帮小安微微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发巾,柔声道:“你莫要急,且听我速速道来。时辰不多,务必记于我所言!” 小安边抹着泪边直点头。 若隐压着嗓音,于小安耳边儿一字一句道:“你必是得先行离开这儿!外头的铺子,若是就你一人打理,想必艰难的很。遂你一出了这驿馆,便想法变卖了铺子。只留下宅子你且自个儿住下。宅子里间的床榻板下藏着咱们剩下的银票,加上咱们出来时带上的金银裸子,铺子后间还摆着些零散的银两,想必是够用的。七七四十九日后,若我还未有回去,亦或是你听见了何风声,便速速带上所有细软,择路逃去大昭,且在那边儿安身立命罢!” “不成!小安绝不这么做!小安只要和小姐一起,死也死在一块儿!”小安拼命摇首哭道。 “你且听我的。我不过留在此处给那王爷作满七七四十九日的荷叶凉汤,想必并无大碍。我只怕万一这些时日,那王爷查出我逃秀之事,必是会连累于你。总之不怕一万,便怕万一,我俩之间,必要至少活下一个,帮着另一个好好活下去!”若隐抓着小安两边的胳膊,盯着小安眼睛,面色坚决,不容置疑。 说罢,便一把将小安扯出膳间,推出门外,道:“嬷嬷,承蒙您关照,小女子事已交待妥当,劳烦嬷嬷送于我家弟出府!” 小安哭丧着脸,硬是要扑了回来,却被嬷嬷一把头的给抓住,一句“时辰不容耽搁,非你能呆之地儿勿要磨蹭”,便直接给推扯到了外院儿,连个别儿都未来得及和自家主子好好告番。 见远离了膳间,嬷嬷边拽着小安胳膊往驿馆后门拉扯,边压低了声量絮叨道:“此处可为皇家重地,甭哭丧着脸儿,生生触了皇家主子霉头的来。令姐的手艺既是入了咱家主子的眼儿,他日保不齐就时来运转了去。主子到底乃天家贵胄,你当谁都有此等机会的来?乖乖出了这门儿,等候令姐佳音就是。令姐若是讨了主子欢心,得了好的话,便是咱家,亦还得求个一二分关照的来!” 正说道着,转眼间儿的功夫便到了后门,小安被这嬷嬷往门外头猛地一推,门就砰一声又给关锁上了。 小安敲了几遍门无果,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得边卷着袖子抹泪,“呜呜呜”低泣个没完儿,边漫无目的地朝大街口某个方向而去。 来到叉路口,见反了方向,只得再边泣哭边往回,而后朝宅子的方向去了。 此时若隐已被带入了一下人厢房。 那两个方才伺候若隐在书房院落换女裳的侍女正在厢房门前恭候着若隐。 厢房简单,倒也不失整洁,应该是刚被清扫过不久。此外,侍女已将厢房床褥整铺上了被褥,亦是打了热水,床头案上还整齐摆放了几套女儿家的衣裳。 这两侍女自是被李内侍安排到了此处,只道这些时日便伺候若隐。 当初自安排好这一番后,李内侍到底还是拿捏不准主子的态度,怕做过了抑或是做的不够,都讨不得主子的好,遂将这一安排在睿小王爷那做了禀报。 小王爷只轻挥了挥手,淡淡地一句“此般且罢”,李内侍这心里头便是愈发有素,赶忙叮嘱了嬷嬷,务必将此女子给照看好了,更是不可将她得罪了去,只让她亲手做那荷叶凉汤便好。 侍女伺候了若隐净面拆髻了后,得若隐吩咐,便出了厢房。 若隐轻抚下榻边纱帐,微微摇首苦笑。 只道是走尽天涯,躲遍海角,该来的孽缘亦还是阻挡不了。她和皇家的纠葛,还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不过,若说是惊怕,倒也不觉着。若说是反感愤恨,也不觉着。总觉着在这驿馆,似乎冥冥之中,仿若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牵引,让她对日日作荷叶凉汤给这小王爷的这一茬子,亦是无多少反感的来。反倒有丝隐隐的期盼,去探寻一个鸣唤她已久的梦里寻往。 那古琴曲调,他从何处得来...... 若隐给自个儿这好似着了魔的念头猛地吓了一跳,拼命晃了把脑袋,只道又落入了这妖孽之手,自个儿当然是愤恨至极,明儿起作凉汤时,必是要在里头狠吐上几口唾沫,哼! 这厢若隐在腹诽思绪,那厢小安则是一路哭啼。 好在现儿个夜深,街面静悄悄,没啥人见着小安这稀里哗啦的光景儿。 就这么哭着哭着,就哭到了宅子门前,嘴里头还不住地嘟囔道:“这回儿我绝不听小姐的话儿,我偏不变卖铺子,绝不一人去大昭,定是要等小姐回来的!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将自个儿吊死在那驿站馆正门前,让全天下都晓得那黑心王爷是怎......哎......哎哟!!” 这还未来得及进了宅子,便啪地一下,被地上一横卧的东西猛地绊了个狗吃屎,差点没磕了门牙!这又是啥玩意来着? 小安跌的腰酸腿痛,掌心被地面擦的发烫,揉了把腰身,准备起身,忽地觉得掌面好湿,颇感奇怪,便粗抹了把鼻涕眼泪泥土一把和的猫脸,借着月光一瞧,色好深,再一闻,好腥气,往衣上一抹,显红色。这是...... “啊!!血啊!!”小安大骇,顿时忘记了哭啼,只吓得直向前爬,再翻个身,边死盯着那横躺的东西,边双手撑地得连连往后缩。 这玩意儿浑身是血,貌似乃一死人!小安只觉手脚冰冷,寒气直袭入心口,再动弹不得! 逼着自个儿再仔细了一瞧,只见那东西好似缓缓动了动,发出了轻微的呜呜声响。 呼......看来还有一丝气息,不算是死人!这让小安轻舒出一口气儿。 小安忍着酸痛撑起了身,猫着腰,一步并三步,直带哆嗦地移向那还在呻吟的半死不活之人,状着胆子将那人拨正了,借着月光,靠近一瞧,那脸庞一团血污,好生熟悉,扯下袖口一块布片,把这人脸上的血污抹去了点,再仔细了瞧。 这......这不是那个拨赖户齐进又是谁?! 第31章 似曾 居然是这厮儿! 小安顿时给惊得不轻,手背猛拍着齐进那血污的脸,喊道:“喂!你怎地了?喂!快醒醒!” “哼......哼......”这家伙只得无力□□。 “当真晦气的来!好死不死,哪儿不能死,非要赖在咱们宅子门前!”小安颇为气恼,思索着要不把这家伙给挪到别处。 甭说主子现儿个正身陷囹圄,自个儿整个都没了主心骨,可谓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家伙居然还又来这么一出儿! 哼,也罢,权当是老天报应了,谁让他当初那般龌龊地坑陷她二人,让她们差点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去!反正这大麻烦决计是要有多远,撇多远! 想到这儿,小安卷起衣袖,说挪便挪。 常年粗活下来,小安力气劲儿绝对足的来,趁了现儿个无人,将这不省人事的齐进一点点地给挪到了街口角那儿,距宅子倒是颇远! 随即拍了拍手,四处仔细张望了番儿,便赶忙溜跑回宅子。进了宅子后砰地速合上宅门,立马背靠在门上直喘着粗气儿! 不过,唉......这心底头怎觉得不是个味儿来着!见死不救......呸呸!这哪儿是见死不救,分明乃替天行道!老天要整治他,她还能怎地? 甭理他了,自个儿手头还一堆窝囊事儿要烦了去! 小安苦恼异常,狠跺了跺脚,又敲了敲脑袋,深呼一口气儿,“唉”地一声叹,猛地打开了宅门,再次朝街角而去。 *************************** 次日,随着一抹曦阳初光的悄然撒入,若隐睡眼微睁,惺忪而起。 瞧着房内陌生摆设,才清觉自个儿已不在自家宅子。不过,整夜歇息的倒是饱足,在这厮儿的地盘上,不可谓不奇怪。 推开屋门,那两位侍女已然等候在外。 二人微微福礼,恭声道:“姑娘,奴婢侍候姑娘梳面与早膳。” 若隐顿觉一阵别扭,好不自在。这“姑娘”又从何谈起? “二位姐姐,我非你们主子,只一布衣平民,暂且留在此处做活儿,和你二人一般无二。二位姐姐莫要向我施礼,否则便真真乃折煞于我了。”若隐赶忙还礼道。 侍女却依旧恭敬:“上头已交待,令奴婢们伺候好姑娘,奴婢们不敢与姑娘跟前拿乔。膳间已是整拾妥当,姑娘可随时作膳房差事。” 若隐无奈,只得随她们去了,但依旧是别扭的很,只盼望七七四十九日后,能安然离去。 早膳后,正巧遇着李内侍谴人过来传话,道王爷两个时辰后要喝荷汤。 “一大清早地,便喝这寒凉的玩意儿,仔细闹了肚子才叫痛快!”若隐恨恨咒道,又觉得爽煞。 还是那套功夫和佐料,下人们已是备得齐齐的,只不过这灵犀草好似不是草芯,不如昨儿个摘的鲜嫩。这样的话,不能出味儿。 若隐非一定要煮治出多美的汤,只不过怕这家伙嘴太叼,尝出与先前的不同,便又借机找茬儿。 这皇家人的灵敏劲儿她可是尝过了,自是不愿再找事儿,便对身边伺候的侍女道:“这百灵草须得鲜嫩新芽,可再去寻些?” 侍女应是离去。 约莫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未见人回来。 煮治这汤须得时辰,耽搁了时辰的话,讨不得好的必是自个儿,于是若隐犹豫了瞬间儿后,便亲自出了膳间。 “姑娘,姑娘,您这是去哪儿?需要何物可让奴婢照办。”留在膳间的另一个侍女赶忙跟了出来急急道。 “百灵草的芯芽和普通野草貌似无异,估摸着她分不清哪个为百灵草,遂耽搁了时辰。我且亲自去找些百灵草,你给我指路!此荷汤颇耗时辰,须得速速!”若隐不容置疑。 “这......上头交待下的,除却厢房,您便不得出这膳间......”侍女面色为难。 若隐颇有不耐,蹙眉道:“那便速速去知会上头一声儿。此汤便是无这百灵草亦是可以,不过,王爷糊弄不得。若是这凉汤的味儿不合了王爷的口味,这罪责我决计不担待,只道是食材未有备齐罢!” 侍女听罢,顿觉此乃一事儿,便速速将若隐原话禀告了上头。 最终,若隐可亲自去寻这百灵草,只不过前头一指路的不算,后来还得三个侍女跟着,另外两个则是昨日在膳间伺候的那两侍女,都和若隐打过照面,遂倒也未让若隐多有不自在。 途中正巧遇到了先前去寻草的那侍女,果然如若隐所猜测,未有分清此草与彼草,正一脸的尴尬。 百灵草乃野草的一种,在驿馆朝南的小山坡角下,翠翠点点,葱绿鲜嫩。 旁边乃一潺流的明溪,通澈如镜,悦耳。溪边野花争放,淡香微弥,不比那些被精心养护的宅种名花逊色,反倒更是有种未有沾染到人间凡俗的灵气,很是让若隐心醉。 到底乃皇家地盘,连个驿馆都有此不沾人间烟火的世外之地,布置得那叫一个得当,若隐心底忍不住选一声赞! 现儿个这些侍女们已知晓了如何分辨百灵草与其他野草,打明日起便无这机会来此处摘草了,若隐颇觉可惜,便趁侍女们摘草的时候,悄悄将这景致尽情收罗眸内,又懒懒伸了个腰身,朱唇微张微抿,贪婪吮吸着这野花淡香与拂面微风混合的清淅晨气,沁心舒爽极了,又难得此般自在! 此刻的若隐浑然不知,此番此景正被一静声而至的某人尽收眸底。 因主子有令,此女子的任何异动,言辞与书写,须得一五一十悉数禀报。就这样,若隐亲自摘寻灵犀草这一茬子早已被李内侍尽数禀告给了小王爷。虽感奇怪,可亦是觉得这小王爷似是要在此女子身上寻得某个重要秘密,遂李内侍自是不敢怠慢。 景毓听罢,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异样之感,有一种要去此处一探究竟的冲动。 此时,只见他妖眸微敛,唇角不经意地上扬,面色始终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恍惚。 还陶醉在妙景中的若隐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顿生警惕,四处瞧望,忽地瞧见了身后树下的那一抹身影,吓了好一跳! 若隐转过身,勉强施了一礼,眉头深蹙道:“民女给王爷请安。” 几位还在采摘灵犀草的侍女听闻,赶忙回首一瞧,那身着蛟龙黑锦袍,满身气势之人,不是王爷是谁?顿时发懵了,待反应了来,又惊又怕地从山坡上连冲带爬地下来,跪地叩首,直呼恕罪。 她们这等身份的奴从,甭说是这睿亲王,即便是暂居在驿馆的其他那些皇家普通宗亲,她们亦是轻易见不得的。今儿个这么忽地见到了头号主子,且还是那名满大华的睿小王爷,又是在这南院野生之地儿,真真乃惊天动地,不可思议! 此时她们几个趴在地上,坑着脑袋,直打哆嗦。 景毓被左一个请安,右个恕罪的,从恍惚中猛地惊醒,轻咳了一声,盯着若隐的面庞,语声不明道:“呵呵,敢情下人们服侍不周,连个食材都找寻不得,须得你亲自前来?” 若隐深吸了口气儿,正色道:“民女不过留于此处作活儿,何来被下人们服侍一说,便是亲自找寻食材,亦是民女本份。不过,王爷您这不声不响地来于此处,此处又只有女眷,难不成此乃王爷之习惯,亦或是皇家教养?” 几个侍女本就还在紧张之中,听到若隐这般犯上,且那腰杆还挺得笔直的来,更是大惊失色,一阵眩晕,只觉今儿个的命要到头了,赶忙悄悄拉了一拉若隐的裙角。 小王爷拍了拍掌,不甚在意地摇首一笑道:“哈哈!有趣儿!迄今为止,全天下只有你敢和本王此般说话,倒是颇有胆识,不错!不错!” 虽然肯定这家伙言不由衷,又笑里藏刀,可若隐仍旧将腰杆挺得笔直,面色从容,好吧,说是故作从容亦不为过。 未有理会若隐的默不作声,小王爷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在此处寻何种食材?难不成这驿馆的药房膳间,寻不着现成之物?” “回王爷话,民女来此摘采灵犀草,哦,不,百灵草。此物须得趁鲜而摘,而带有晨露的芯芽最为......” 若隐话音还未落,小王爷似是被惊雷一个霹雳,瞬间呆怔住。 “灵犀草,沁予舒谐,心有灵犀。此物须得趁鲜而摘,亲手而摘,方显心诚。而带有晨露的芯芽最为多汁,甜中带甘,清凉心脾,用作夏日汤食,最是爽然不过了!”...... 这些反复呈现于梦中的话语,再次于脑海中浮现。 心神一阵恍惚,而后又从瞬间拂过的万千思绪中抽出了后,便双手猛地掐住若隐两边的胳膊,紧盯着若隐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吐道:“你给本王再仔细说一遍,你方才说了什么草?此话又是谁教与了你?” 若隐被这小王爷的反应给呆吓住,不知如何作答,只觉眼前这人此时周身散出一股寒冰般的冷厉,隐隐而颤。 “可要本王再重复一遍?说!”景毓猛晃了把若隐,不耐道。 若隐被这强悍的力气劲儿晃得脑袋痛胳膊酸,又被那泛红的妖眸盯得极不自在,便边试图挣脱开这强劲双掌边道:“百灵草!此物乃百灵草!” “先前你如何称此草?”景毓仍旧不放过。 “灵犀草?”若隐脱口而问。 景毓闻罢,终是稍有镇定,但仍是掐住若隐的胳膊,紧盯着她的眼眸,问道:“此名从何而来?” 若隐愣了又愣,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 “这......此名乃......” 未等若隐支吾道尽,景毓骤然松开紧掐住若隐胳膊的手,摆摆手道:“且罢。本王说过,本王只听心甘情愿之实话!哪日你想明白了,哪日你便来告知本王。你若是想不明白,便休想离开本王所在之地儿!” 说罢,便转身而去。 若隐愣了愣神,顿时对小王爷方才之警告反应了来,便朝他离去的方向急急喊道:“这灵犀草的名字乃民女娘......” 还未将话喊尽,便瞬间想到了自个儿现今这敏感背景与逃秀的老罪是决计勿能被查探出的,遂又赶忙捂住了口。不过,人家步伐飞快,早已离得老远,横竖听不见她所喊。 若隐此时只得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胳膊,腹诽道:“当真一妖孽,成日古怪的来!” 还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女见王爷远去,终是松了口气儿,相互望了望,便各自起身。 此般瞧来,眼前这名女子果真颇有来头,是个绝不能得罪的主儿。想罢,便更加勤快麻利地继续采摘那百灵草了去。 景毓今晨并无像往常般于这个时辰点练功。他回到书房,落座于书案前,一手扶额,食指敲桌,陷入深思。 方才南院小山坡下的那一番乌发清舞,醉眸氤氲的慵懒风情,从回来的一路上到此时,始终在他脑海里回漾。 那镯子,画卷儿,卷中佳人,总在午夜里梦回。还有那灵犀草,此名不为外人所道,缘何她亦是知晓? 每每相见,此女子总能给予他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而这种相识,似乎与这些不明所以的种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倒是不想急着去逼问于她。只有种莫名的感觉,应该留这女子更久一些,似乎,此女子带来的,不仅是某些自己梦里探寻已久的答案,或许,还有更多...... “来人!”小王爷唤道。 “老奴在。王爷有何吩咐?”李内侍恭声道。 “传本王令,许那女子于驿馆南院自由出入!” 第32章 相识 “哎......哎哟......”抱着满脑袋纱棉的齐进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 一阵晕乎后,才逐渐瞧清楚那印入眼帘的小安的脸庞。 “啧啧,醒了便给我起来,甭装着这副贼样儿,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大夫上门的诊金给还回来,统共四两银子呢!”还未等齐进完全清醒过来,小安便好一通劈里啪啦的冲,差点儿没让齐进又晕厥了过去。 “小爷我这是在哪儿呐?”齐进手扶额头无力哼道。 “哎呀,我呸!还小爷呢!你还真有这脸皮子的来!甭装模作样的,还了诊金便滚出去!”小安吼罢还气不过瘾,又抬腿朝齐进肩头上狠踢了一脚。 这下可好,这位爷被踢得猛撞到身子另侧的墙面上,还真地又一次晕死了过去...... ******************************** 驿馆书房内又是一阵古琴悠鸣。几曲过后,古琴音渐落。 景毓食指敲了几敲琴案,唇角上扬,眸中抹过一丝谑笑,许久,悠悠道:“敢情你们大昭人都不爱走前门的来?” “哈哈哈!”“嘿嘿......” 随着两阵笑声儿,书房顶上瞬间儿落下一男一女,再从窗户一跃而入。 一个抱着剑斜靠于门内边,另一个毫不客气直接落座于客椅上,向景毓作了一揖,含笑朗声道:“见过睿亲王,小王爷果真好耳力,可见这功力又涨了去!” 景毓眉梢一挑,继而再拨弄琴弦,同时戏谑道:“功力涨未涨,本王不晓得。本王只道一堂堂大昭皇子公主,这翻墙偷入的癖好倒是颇有特别,本王自愧不如!呵呵!” “小王爷还真会说笑。雕虫小技而已,这日子若是不时不时来些新鲜的段子,可不会将咱们给闷坏了去?嘿嘿!”萧云摆摆手,斜歪在客椅扶靠上。 萧雅此时踱到窗边,一手扶颚,一手绕玩着吊兰须,漫不经心道:“啧啧!堂堂大华睿亲王,就这般待客之道,连个粗茶未能讨上一杯,好生啬皮!” “翻墙而入者岂能算是客?想讨杯茶,下回儿走正门!”景毓玩味道。 萧云从椅坐上一翻而起,故作不满道:“咱姐弟二人的一番苦心,可见是白费了去。皇姐,咱们还是走人罢,省得讨不得人家的好,反倒惹了嫌弃的来,那叫一个冤枉!” 说罢,即刻作出走人状。 “呵呵,”景毓亦是起身,踱步到书案边,边摇扇边缓缓而道:“这苦心有未有落到实处,却又是另一码子的事儿!” 萧雅此时已落座于客椅上,摇了摇首,正色道:“景毓,你与我姐弟二人自幼相识,私底下更是有那么些分儿的朋友之谊,尤其于我大昭人而言,义字当头。朋友有所求,我自当两肋插刀。可此计划事关两国相交,非同小可......” 语未毕,景毓一个打断道:“本王自是心中有数。此事若成,于华昭二国乃双赢之势。不过一借贵国东风罢,贵国大昭皇有何条件,直说便是!” “爽快!睿小王爷果真爽快!”萧云拍掌笑言道。 同时面呈正经:“景毓,你我皆知,昭华二国,自开国至今,便一直有个尚还未有解开的结子。不过一区区城池,我姐弟二人自是不甚多有兴趣。可我父皇身子每况愈下,此事亦是他心中之结。” 景毓起身,缓步至窗前,静默不语。 萧云轻叹了口气儿,跟着起身,拍了拍景毓的肩头道:“可仔细考虑考虑?” 景毓一个挥手,不容置疑道:“此事我亦是作不得主。断情城于你父王意义之重,于我皇兄又何尝不是?且待我与皇兄商议过后再论!不过......” 小王爷回过首,面儿上抹过一丝不明就里的笑意,语声略有玩味得紧接着道:“据本王所听闻,贵国私底下与我皇兄提出的条件,好似不止这一个......” *********************************** 自从被允许可亲自去摘采灵犀草,若隐颇为喜悦,心道这厮儿的良心总算乃未有完全被狗吃了去。 每每去那儿摘草,侍女们便候在南院儿外围。 而若隐独自一人,要么上小山坡试着眺望,要么坐在草地上歇息个半晌,与花语溪鸣为伴,很是自在。只是担忧小安现儿个如何了,可还安好。 此刻她正望着那潺潺溪水,思绪不止。 对了,溪水!活水必有源头,而源头必不在此驿馆之类,如若...... 若隐边单手扶额面呈思绪,边于溪边儿来回走动,却未有注意道,一道身影出其不意地忽然而至,使得若隐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儿将脑袋给撞上。 若隐甚为惊吓,连连后退,心道必定又是那厮儿来此处讨嫌。 待定睛一瞧,却乃一个年轻陌生公子,颇为俊朗英气,再粗瞧上几眼,又有几分熟悉之感。 瞧他此身衣饰装扮似是出自大家,若隐只微微福了一礼,便要速速离去。 刚出院口,发觉装着灵犀草的篮子亦是忘了拿,只得又匆匆而回,才刚将篮子握在手中,便听见这年轻公子语带笑意地问道:“敢问姑娘乃......” 未等问尽,若隐蹙眉道:“小女子在驿馆膳间帮活儿,正于此处摘采食材,此刻须得速速而回。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再福了一礼,便赶忙离去,心道这语声儿亦是耳熟的很,好似在哪儿听过。 此公子面含诡笑地自言道:“呵呵,这家伙何时玩起金屋藏娇的把戏了来?帮活儿?帮活儿需得四个丫头服侍?啧啧!” 而后,微微摇了摇首,便双手背后,朝驿馆书房方向大摇大摆而去。 ****************************************** “此乃他老人家一厢情愿罢了,作不得数!不过,难不成我大昭女子比不得大华女子?抑或是睿小王爷你果真如那传闻所言,有那癖好,遂对女子毫无兴趣的来,连我堂堂大昭公主亦是不放于眼中?”萧云语带玩味,似有不满。 景毓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呵呵,萧二皇子言重!不过,本王皇兄那后宫尚有空置,贵国若是感兴趣,本王倒不介意劝上我皇兄一二。萧大公主若是进了这大华后宫,甚至坐上那把椅子,他日不定连本王见了,亦是要礼让三分的来。贵国觉着此般如何?” “景毓你......”萧雅面色涨得通红,颇为气恼。 而后放下手指,单枪直入道:“景毓,本公主现儿个没时辰再与你绕哈哈,只以朋友之立场问你,夏文庭这家伙此刻到底身在何处?我已是知晓前些日子他与你在华国南边儿,莫要告诉本公主现儿个连你亦不知晓他的去处!” “皇姐!你......” 萧云对长姐的直白脾气大感为难,正要止住。却听见景毓此时边作摇首状,边悠悠叹息道:“敢情本王这驿馆,当真乃一酒家客栈之地,一个个说来便来,翻墙翻得上瘾了去?!本王倒是须得考虑个一二,将墙围增高个三丈,省得一个个亦没个顾忌!” 萧雅姐弟二人面面相觑,被小王爷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闹了个莫名其妙,不晓得他乃何意。 “还鬼鬼祟祟作何?”景毓嗖地掷出一粒花盆内的鹅卵石子,石子破窗而出。 “哎哟!”窗外传来一声哀叫。 闻到此声儿,萧雅先是猛然一怔,面色发僵,待反应了过来,更是欣喜不已,不作他想得一个飞身,便跃出了窗外。 “你你你......你甭过来!”此声音颤抖。 “夏文庭!咱们之间的账,不是你躲着本公主,便能一笔勾销了去!现儿个既是被本公主逮着了,就甭那么容易地想离去!”听得出,萧雅声似霸道,却亦是饱含委屈。 待二人跃上屋顶,声音渐行远去了后,萧云摇首苦笑。 景毓嘴角抽了又抽,颇为无语:啧啧!这北国连带北边儿的女子,个个狼豺虎豹似的,没个教养,饥渴的很。且瞧那小子如何招架的来! ****************************************** “你小子滚是不滚?可要小爷我拿了笤帚撵就你出去?那四两诊金且当是给狗吞吃了去,算小爷我倒了横霉!你小子现儿个便给我爽爽快快出了这门儿,老实些有多远滚多远!”宅子这边儿亦是不消停的来,只听见小安正扯着嗓子得怒吼斥叫。 小安现儿个只恨不得再狠踢上一脚,可是又不敢,生怕这家伙又晕死了过去,还得再一通忙活的来! 脑袋上还包着纱棉的齐进,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作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还请小爷收留小弟些时日!小弟身无分文,欠了一屁股腚儿的赌债,外头正有追债的要砍杀小弟,逼小弟还银钱。小弟我现儿个真是走投无路的来!求小爷收留,求小爷收留!” 哭求不算,又不停地叩首,而后跪膝到小安跟前,死抱着小安腿肚子又是嚎又是抹眼泪鼻涕,把小安裤腿弄得又湿且脏。 小安只觉一阵厌烦,摒着力气劲儿的甩开齐进,一把拾起笤帚,狠着声量恨恨道:“你个小子,欠了一屁股腚儿的债,惹了这般祸事儿,居然还赖在咱家宅子门跟前,若是连累了咱,追债的未砍杀了你,小爷我亦是要替天行道砍杀了你去!滚滚滚,他们是杀是砍,都与咱无关!” 说罢举起了笤帚便将他往外头赶。 “求小爷救命,小爷收留!先前是小弟的不是,小弟财迷心窍,得罪了小爷弟兄二人!小爷此次若是饶恕了小弟一回,小弟自当一辈子给小爷做牛做马!求小爷收留!”齐进索性紧抱着笤帚赖在地上哀求。 小安边试图将笤帚抽拔出来边喊骂道:“甭来这一套!还当真一狗皮膏药,拈上后扯都扯不开了去!若是早知晓了此般的话,当初真真不该将你拖了进来!哦......我倒是想番起来了,那日你不是说道你在晋阳郊外还有处祖宅来着,自个儿怎不去那儿待着?” 齐进还紧抱着笤帚死活不放手,哀声道:“那祖宅被小弟押了赌债,输......输光了去......呜呜呜......” 小安听罢,更是怒火冲天:“好你个小子,祖业都给输了去,你还有脸面去地底下见你齐家列祖列宗了去?放手,给我放手,我现儿个便替天行道打杀了你,你自个儿去地底下跟你齐家祖宗请罪去罢,甭再连累于咱们!” 就在这两个为个笤帚你争我夺,同时又你哀求我怒骂个热火朝天之时,只听见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儿,敲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第33章 芙糕 敲门声儿一阵作响,齐进紧拽着小安裤脚直往后头缩,哭道万不可开门,外头必是来追赌债的。 小安颇感惊怕,不晓得该开或是不开。门愈敲愈响,颇有被砸之势。想上一想,便猛地踢开齐进,挽起袖子大步去了门口那边儿,只道讨债也罢,追杀也罢,他们把人给带走便是,横竖此事儿与己无关,千万甭让街坊给瞧了热闹! 门开了后,跳进来四个个彪形大汉,一脸儿的凶神恶煞,手持砍刀,粗声恶言道:“那小子给藏哪儿了去?人乖乖给交了出来!” 小安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劲儿,顿时给吓傻了去,现儿个只手脚冰凉,浑身僵硬。 “甭给老子装傻!老子晓得那小子正藏身此处儿,人不交出来甭怪老子不给情面了去!”大汉挥舞着砍刀粗吼道。 小安被砍刀折射出的亮光给刺激得双目生痛,即刻清醒了来,只手指左侧客房,哆哆嗦嗦,结巴道:“那......在那......” 未等语毕,几个大汉便冲了过去,不到眨眼儿的功夫,便揪出已被唬得面无血色的齐进。 齐进拼命地又是叩首,又是作揖:“几位大哥行行好,再给小弟些许时日,小弟必将赌债奉上!呜呜呜......” “咱们老大已是交代,今儿个要么见银子,要么见你的双爪!” 说罢,手一挥,便上来两个大汉将齐进摁在地面下,扯住齐进的胳膊,作势要砍。 这下子小安可是不干了。 自个儿的宅子若是此般见了血,必晦气的来,还怎地再住人?他日若是小姐回来了,怎地跟小姐主子交待了去? 想到此,便作着揖赶忙恭声哈腰地阻拦道:“哎哎哎,诸位大哥,大侠,你们将人带走了便是,小弟可不识此人的来,你们打也好杀也罢,只求甭在小弟的宅子,小弟就此拜托大哥了,就此拜托了!” 大汉却不吃这一套的来,只恶狠狠道:“老子晓得,此宅子乃这小子所有,咱们老大交代了去,若是不见银两,便拿这宅子作抵押!” 小安听罢,怒得差点儿吐血:“这位大哥,此宅子乃我与我家兄弟先前与这小子手里头所买置,纸契画押白纸黑字的都在!你万不可拿此宅子作抵押的来!” “呸!”大汉一个不屑,只冷笑:“老子可不管这这纸契画押的来,只道这小子先前居于此,便是可拿来抵押欠了老大的赌债!今儿个,要么银子,要么宅子,要么砍了这小子的双爪!” 小安心知这回子可是遇上地霸无赖了去,和这些无赖有理亦是讲不清,继续扯皮只会自个儿吃亏,只得豁出去道:“罢了罢了,你们便是要砍了这小子的手,小弟借于你们地方就是!” “小爷,求小爷救了小弟这条命!小弟不想被砍手,求小爷救命!”齐进嘶喊道。 “给老子闭嘴!”大汉狠踢了齐进一脚,示意另一个将他的嘴给捂了。 再而对小安龇牙咧嘴道:“想撇了这牵扯,没个门儿!今儿个,见不到银两,便谁都甭想好过!” “大哥,小弟与此人并无相识......” 话音未落,大汉撇手打断道:“老子管你们相不相识!老子只道你既是住在这宅子,便是这小子的一家子!老子没这功夫跟你耗腾的来,不见银子,老子便砸了烧了这宅子,你也甭想清静了去!” “你们敢!”小安的火气被彻底激了上来:“这晋阳非你私家之地儿,岂容你们此般为非作歹?你们若是砸了我家宅子,小爷我便去报官!” 跟着若隐这般脾性的主子呆得久了,小安总归会不知不觉沾上了些许的烈性子,关键时刻亦是能摆显出那么几分倔强无畏的来。 说到这“官”字,小安忽地想到了那红衣少女。那少女那日临走前扔下话,道若是有难,可去那夏将军府寻她。 大汉倒是不吃这一套:“报官?哈哈哈!且去报个试试,你要报官,老子还要报官的来!欠了赌债的乃这小子,你若是和这小子没啥个关系,怎收留了这小子养伤?你当老子死人是傻的?咱们便放胆儿瞧瞧咱们官老爷站哪一边儿!” 小安灵机一动,挺直了腰杆叉着腰:“哼!小爷便是不去官老爷那儿,你可识得城东大街的夏将军府?小爷我可是认得那府头上的人。官老爷管不来,可那夏大将军,管不管的来?” 大汉嗤笑道:“哼!甭拿夏府来唬吓老子。便是识得那夏府的人,咱们老大可是识得严将军府的主子!要不将你夏府的人给叫来试试!瞧咱谁拼得过谁的来!” 小安一惊,心道真真是倒霉的来,未有唬吓到对方,反倒被给了个下马威。本虚报上个高品大员的名讳已是战战兢兢,谁知又扯出另一个高品大员,都是自个儿到死都得罪不来的大人物,若是给他们知晓了自个儿在这儿这般的编排,那必是要活到头了! “这小子欠了多少银子?”小安无奈问道。 “赌债加利息,统共900两!”大汉将刀抗在肩上,手指比划道。 “啥?怎成了900两,先前还不是800两?”齐进忍不住喊道,不过这脑袋上只得了挥脚一踢作为回应! 小安亦是惊得一个踉跄,只得摆摆手道:“这小子你们要杀要剐随了你们,小弟我实实管不得!” “小爷救命,小爷救了小弟这条贱命,小弟不想死啊,小爷救命,呜呜呜......”齐进绝望。 “哼!给我砸了宅子,寻出地契,找不着便将宅子给烧了,再将这小子的双爪给废了!”为首的大汉令吼道。 “得令!” 喊毕,几个大汉举起砍刀,便四散而冲去。 “慢着!”眼瞧着门前儿围观的里三圈外三圈,如此下去非得闹沸了不可,以后这铺子生意还怎地做,若是现儿个连宅子都被烧了,那可怎地和小姐交待,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了后,小安憋着口气儿,无奈道:“欠的银两我先给出了。如此你们可会消停?” 大汉眯着眼,将信将疑道:“你小子真有这钱?” 小安冲道:“若是没这钱你们便是能放过我这宅子?罢了,给了银子不算,得白纸黑字的签字画押,小爷我可不信你们这些匪人!” “你信不信得过可非咱家之事儿,只要你乖乖给这小子还了赌银,咱家便不再来叨扰。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说到便能做到。赖账耍泼的可非咱家,而是这小子!”说罢又给了齐进一踢。 小安先去了书房,写了押。幸好当初买宅之时,和主子学了几画,遂写出的字据倒亦是像模像样。 而后去睡榻那儿取了银票,再相互按了红手印,这事儿算是在灰头土脑中揭了过去。 关上宅门后,转身儿便望见那个还如死狗般躺趴在地上的齐进。 小安两手握拳,双目冒着烈火,齿根儿磨得咯吱响,只一把举起了铁杆簸箕,杀意凶弥地一步步走了过去...... ***************************************** 驿馆这厢儿,萧雅扯了夏文庭离去了后,萧二王子便赖坐着不走,道要蹭膳。 因着这姐弟二人是翻墙偷入,无人知晓,萧云只得再次翻墙而出,再装模作样地从正门而入,好不狼狈,煞是好笑。 王爷主子虽未多有吩咐,下人们却是训练有素,此时这膳间早已忙开了来。小王爷膳后喜喝荷汤消食,遂若隐亦是在忙碌之列。 今儿个摘的灵犀草与木莲叶尚有剩余,灵犀草却不可隔夜而置,加之若隐亦无其他事可忙繁,得了膳间嬷嬷的允后,便颇有兴致地蒸了笼芙叶糕,道是要分给大伙儿吃。 毕竟这些时日,膳间下人们对她颇为礼敬与照拂。无论出自何种原因,自个儿总要做些啥来回报个一二。 芙叶糕由江米粉和上荷叶汁与灵犀草汁所制,成八瓣状,每瓣上装点着脆炒糖裹坚果细粒,内里塞填上现磨现熬的莲子容。坚果的脆香配上清甜的荷香,咬上一口,滚烫鲜甜的现制莲容汁喷流而出,甜而不腻,脆软相宜,满齿留香,颇让人欲罢不能。 来催更膳后甜点的李内侍闻着蒸笼内散发的“异香”后,亦是忍耐不住,抛□□面,拂袖掩面偷尝了一块儿,只觉口福不浅,遂擅自作主给二位主子装上了两盘子带了过去。 众人浑然不知,此刻在悄无人烟地驿馆后门处,一装着荷叶凉汤与芙叶糕的食盒,正被鬼鬼祟祟地移交给了门外...... 一见着这糕点,景毓又是一怔。 “贵国驿馆的膳间当真乃能人辈出,晚膳味道实在是赞,这甜点更是鲜香,色相亦是精致。还有这荷叶凉汤,清凉消食,一冷一热,爽口至极。未有料到,这莲花亦能作成此等美味,实属厨中高手!小王爷可舍得将此厨子借于本王数日?”已忍不住一口气儿干掉了两块芙叶糕的萧云,此时又捏起一个,边赏看边啧啧称赞道。 “本王好似从你姐弟二人那听闻,本王乃一啬皮。既是啬皮,本王岂能辜负这名声?呵呵。”景毓对萧云的玩笑颇为心不在焉,,思绪了半晌,此刻只心怀复杂的夹起一块芙叶糕,慢慢向口中送去。 “萧二王子,天色已是不早,本王便不久留,他日再聚!”一块糕入了口之后,景毓只觉万千思绪阵阵袭来,内心翻腾,不作他想地下了逐客令。 “啧啧,说你啬皮果然啬皮,不过多食了几个糕点再讨要了个厨子,便将本王子向外头赶就,当真不讲情面的来。罢了,本王子横竖尚有要事处理,就此告辞!” 言毕,便一口气儿将凉汤喝了个碗底儿朝天,再而一个飞身跃出墙外,走之前亦是没有忘了将盘内剩下的芙叶糕揣在了兜里,毫无客气地一并给带了去。 是夜,窗外幽然谧静,星微雾迷。无人知晓,一抹黑衣飞影,此时正于一片夜清月朦之中,如风般悄然跃向了若隐所居之院落。 第34章 意乱 晋王府书房,晋亲王景祈此时正凝视一副画卷,双目热泪融融,喃喃自语:“芙儿,是你不是?你可是回来了?荷叶凉汤,芙叶糕,终是未有成追忆......好!好!” “父王,” 随着一声轻唤,景祈赶忙起身,速将画卷卷合上,轻咳了一咳,不满道:“进来怎不先敲门或是让人通报?” “父王,”景琰苦笑:“儿子已敲门,可您未有听进。” 言未有毕,已缓步而入,继而道:“曾几何时,儿子来见过父亲,须得让人通报?” “曾几何时,吾儿又可与本王畅怀而叙?”景祈双手背后,踱向窗棂,语音低沉道。 景琰颇有无奈,语含凄然:“父王,您还未有忘怀于她?这又是何苦来哉......” 景祈迅然转身,挥手打断:“非你能明之事,勿用你多言!天色已晚,为父颇有劳累,须得歇息。明儿晨时为父倒要试试你的剑术功力可有长进,咱父子二人一块儿用个早膳。你亦且去歇息罢!” 语毕,摆了摆手,便要唤人进来。 景琰转身正要离去,蓦然间顿了一顿,未有回首,只悠悠道:“父王,人活一世,有些事又何必执著?如此以往,于您,于天下苍生,又有何等意义?她苦,您苦,儿子的母妃又何尝不苦?” 音落,便一声叹息,摇首而去。 景祈心底陡地一颤,颓然跌坐于书案前,只再而打开画卷,边单指轻谧拂过,边喃言道:“芙儿,你的仇,本王终有一日,自会替于你报。你既是想要这片江山,本王替你打下便是!” 凝望画卷许久,骤然抬首令道:“来人!” ...... **************************************** 若隐厢房所在的院落已是灯落人歇,悄无声息,只一片树影婆娑,细叶沙沙。 屋顶上忽地一下,一个黑衣人悄然跳落,先是鬼祟地四处查望一番,继而指沾唾沫在若隐厢房窗纸上戳了个小口,掏出根细竹筒,向屋里头缓缓而吹。 骤然间,一个手掌搭在了黑衣人肩头上,轻拍了两下。黑衣人一个大惊,还未有回头,便被一掌劈晕。 继而两声轻拍掌,屋顶上又瞬间落下两暗卫,接了主子的手势示意,将晕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个飞身拽扯而去。 “*香?呵呵,到底乃一......派得手下竟是蠢笨如斯,逮不着一个大活人,却只得施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之术,啧啧!这驿馆的那些鬼鬼魅魅小动作不断,此般瞧来,本王不得不给此处大清洗一番了去!”某人用指尖沾上些竹筒边缘的粉末,闻了一闻,嗤笑自言道。 随即推了推厢房门,门自是被从内锁住。略施内力,锁落,便将门轻推开而入。 屋内静谧无声,黑蒙一片。 这刚跨入门内,一阵掌风便从身后瞬间袭来,某人以不及掩耳之势将此劈掌单手挟夹住,再顺道将偷袭之人往身前轻轻一拉。 望着已被自个儿轻易半挟搂在怀中的女子,只微微一笑,摇首玩味道:“身手倒是不错。这招亦可致人于死地的逍遥掌,想必又乃一你不可说之秘密。” 此时若隐被夹制得动弹不得,又惊见自个儿被半搂在一陌生的胸怀中,一股浓浓的少年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种凌厉,又有种霸道,只让若隐顿时又羞又恼,边挣扎着脱离这怀抱边用腿脚狠命的踢:“你乃何人?真君子绝不对小女子动手动脚的来!快些放开本姑娘,否则本姑娘......” 话音未落,若隐灵机一动,狠狠往那人的手臂上猛咬了一口,结果这牙口儿给蹦得生痛不说,这对方亦还是未有松开,可谓纹丝不动,让若隐心底头好一阵叫苦连天。 借着撒进门棂内的月色,若隐的眸光粗略一闪而过,顿觉此人好生眼熟,再定睛一瞧,这气儿即刻不打一处儿的来! 怎又是这个冤家?刚刚用迷烟企图迷晕自个儿的居然是这冤家?! “哼!王爷乃一天家贵胄,竟做此等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儿的下作之事儿,居然连迷烟都用上了去。小女子左不过一平民布衣,有命在就得。王爷可不同,若是王爷您因着小女子失了声名儿,又是皇家声名儿,到时候这账可莫要算在小女子身上!”若隐冷笑,亦未有停住挣扎。 可这家伙的这力气劲儿倒是十足的紧,且踢咬皆不吃。若隐施尽了浑身的劲儿亦是挣脱不开,额角已然渗出层层细汗,面色绯红,粗气儿直喘,暗自腹诽道:这厮儿难不成儿乃一铁打的妖物? 景毓唇抿微动,一字一顿地幽幽而道:“呵呵,凭着本王的分量手腕儿,想要何物,自会得到,*香此等小儿科之物亦只会降了本王的身份!” 语声儿含带一抹魅惑,双目的深邃幽澈已然凝华于若隐那尚有恼羞之色的清眸之中,让若隐顿觉一丝眩晕,心跳如鹿撞。 先前数次与这厮儿交锋之时,怎未有发觉这眸目乃如此之妖美魅致,魄人心魂。一生生男儿却长有此般连女子亦会妒嫉的双眸,倒是桩稀罕事儿,想必是承继于那名动大华的皇贵妃罢。 一阵微风适时地欢拂而入,将那抹悄然萌放又不可名状的暧昧拨撒得满室尽弥,涟漪层层,芳甜而漾然,合就着清谧的瑶华月色,糅合出一片隐隐的旖旎,撩拨得此时仍是紧粘一块儿的两人心思迷冽,似雾如幻。 加之若隐那张似曾梦中相识,又唤之于忆往的面庞,灵秀芳华,景毓此刻只一阵意乱恍惚,几乎忘乎了所以,失了心魂,缓缓俯身,将怀中那冰凉温软的唇瓣柔柔轻含于口中。 霎那间的唇唇相依,让若隐那本就混沌不清的意识,此时更是猝不及防地轰然而塌。 她眉心微蹙,眸光蒙烟迷离,呼吸颤栗,一面醉沉于那瓣冷冽的温柔之中,一面又在清醒与迷乱的挣扎中无助徘徊,仿若正置身于一个缥缈虚无的幻境,乱舞飞扬,魂魄游离,自我放逐。 因是失控又懵懂的初次,两人都尚还青涩。从最初略显笨拙的浅尝,待到逐渐适应,当某人呼吸愈加紧促,越发投入之时,若隐只觉她的贝齿正被试图撬开。 然而唇心被含咬住而引发微痛终是让若隐瞬然一颤,倏然间惊醒。 待反应了过来到底做了些啥样的傻事儿,若隐一阵惊羞恼怒,一把猛推开对方,顺道给了这家伙一个耳括子,粗气娇喘不已,双颊氲红,瞪睨着景毓,惊魂失魄又有一丝嗔怒地意味道:“你......你个登徒子......你......” 虽此般怒怪道,可心跳亦还是不止,口齿心嗓间甚至还散发出丝丝芳甜。这般怪异的感觉让若隐好不心惊胆颤。 毕竟自打小便熟学女戒,受过正统教学。这逃秀离家已是骇俗之举,未想到今儿个更是糊里糊涂一时失控,与一陌生男子作出此般离经叛道之事儿,且此男子乃那皇家之人,疯了,定是疯了!自个儿必是走了火,入了魔,眼前一切非真实! 想到此处,便浑身忍不住地簌簌发抖。 景毓被那一巴掌拍醒了过来,亦是心里头一惊,颇感尴尬,不过于面儿上亦未显露,只神色镇定道:“本王还未有抱怨,你倒是先怨上了去。敢情本王被占的便宜不是便宜的来?” 听到此般无赖之言,若隐只一口气儿堵在心口,手指着某人,恨恨道:“你滚!本姑娘今儿个便离去,莫要再做纠缠,就当此事儿未有发生。若是再行阻拦,本姑娘便死在你跟前!你既是龙阳癖,又何来此等惊骇之举!” 景毓眉梢一挑,玩味道:“此般瞧来,你亦是相信那坊间传闻?” “怎么?难不成传闻有假?罢了罢了,真也好,假也罢,都与本姑娘无关。本姑娘现儿个便离去,您走您的阳关道,小女子亦有自个儿的独木桥要走,就此别过!” 说罢,若隐转过身儿便要离去。 还未有跨出这厢房的门槛儿,便被一把给拉住:“你既是信了坊间那传闻,本王倒是颇有兴趣,让你瞧瞧此传闻,究竟是真或是假......” 语音尚未有完全落毕,景毓便将她再次猛然拉扯入胸怀,一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则抬起她纤巧的下巴,清冷的双唇不作他想地紧贴了上来,封住了她颤栗的呼吸。 不同于初次温柔的轻吻,此次的吻霸道又粗蛮,仿佛某人要将曾经的过往,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前的过往所缺失又错过的,正悉数追回。此刻只一个缠绵无度,天旋地转。 若隐几经挣扎反抗而不得,最终跌落在魔鬼挖掘的无底深渊内,不可自拔地沦陷了去...... 第35章 情谜 窗外夜蝉鸣息,月躲云层,仿若天地间一切的灵性,在一片倾怡缱绻的满室弥漫中,瞬然间的羞然静止。 无由缠吻的天旋地转终是随着二人理智的回归而骤然休止。 才刚刚清醒的两个,只顾得上大口喘着粗气儿,待反应了过来,见此刻还紧紧黏贴在一块儿,倏间各自放手,松弹而开。 事情虽然未有往更糟糕更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可就刚刚那番......于若隐而言,已然足够的惊世骇俗又离经叛道。 若隐此时只觉骇然惊羞,心跳不已,身子发僵,道自个儿必是昏了脑袋,失了心智。便一时哭也不出,骂也不是,只手足无措的呆傻在了那儿,不晓得该如何自处。 而另一个则已是背过身去,缓步到窗棂边,悠然而立,不晓得在思绪些啥,单单从背影上瞧不出一丝情绪,颇有淡定之感,却轻咳了两声儿,似是在掩饰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那个......” 静默了半柱香的功夫,若隐终是定了定心神,试图打破这片诡异的寂静。毕竟这事儿自个儿亦是有责任的。 不过自个儿从来就非此般轻佻女子,仔细想上一想,必是受了那迷香的影响。 方才虽是躲过了迷香,可这人毕竟还停留在屋内,加之没有内力,或多或少且不可避免地吸进了些还未有来得及散尽的残余后,便失了心神与克制力。恩,想必是如此! 为自个儿寻了个尚算合理的由头开脱了后,心情终算是稍有平复,比方才略觉好受了些。可一想着自个儿一姑娘家,却被陌生男子此般触碰,清白已算是被毁了去,且是毁在这厮儿的手头上,若隐心中便一阵作呕。 罢了罢了,身为一大户人家的姑娘,私自离家了许久,清白这东西早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去,现儿个也甭用装矫情与无辜,只求这厮儿从今往后甭再纠缠自个儿,且最好忘了今儿个夜里这莫名其妙的茬子,这样双方都会好过了去。 想到此,若隐便上前福了一礼,再清了清嗓子,故显镇定道:“王爷,因着迷香残余,小女子方才失了心智,坏了仪态,倒是唐突了去。想必王爷亦是如此......” 话音未落,景毓只悠悠打断道:“以本王的功力,从未需要堤防此*香。” “......” 无语了片刻,若隐紧接着道:“自从王爷遇着小女子以来,便多有纠结。小女子当初扮作男儿声,藏身于王爷的船舫中,冲撞了天家贵人,确是小女子的不是。王爷若仍是恼怒,便请王爷爽快些惩戒小女子,小女子必毫无怨言。” “本王该如何做,还未曾有人敢于本王跟前多有言论!”景毓语音神色皆不明,却予人一种峻严凌厉之感。 若隐顿时被堵得一口气儿吐不出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道:“王爷,小女子有一事尚且不明。” 景毓此时仍是双手背后,面朝窗外而立,却未有回音。 若隐候了片刻,见对方许久未有反应,只当是默许,便一鼓作气地正色道:“小女子且斗胆一问,小女子是否与王爷的某一故人极为相像的来,且此故人于王爷而言,又是极为重要?还有那镯子,王爷乃天家贵胄,必定不会稀罕如此一普通的镯子。且小女子自打小便将这镯子戴在了身上,想必王爷与此镯子无甚渊源。难不成您的故人有一同样之物?” 语毕,可屋内又是半晌的静默。 而后某人终是转身,妖目落在若隐的双眸之中,直至望穿到眼眸深处。 若隐被盯得一阵不自在,生怕这家伙再来上一出方才那失控的一幕,便悄而微微地后退。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般,小王爷眉梢微微上挑,唇角带有丝戏谑的笑意:“你确是大胆,敢于本王跟前言此般放肆之语来。不过......” 景毓此时紧随着若隐连连的后退缓缓而前,直到墙面前无法再退后时,抬手捏起若隐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玩味道:“胆大之余,你又好似很惧怕本王......” 未有待若隐反应了过来,便伸出掌一把搂过若隐的纤腰,拥她入怀,轻脚点地,穿过窗子,跃上屋顶,向蒙黑一片的天际轻飞而去。 不过眨眼儿的功夫,若隐从头晕目眩中恍恍醒来。 此刻自个儿这身子好似正处于悬空的状态,再仔细了看,居然......在某人的怀中! 若隐挣脱出了这个怀抱,四处张望了番,此处似是一山谷边涧,流水潺潺。 “这......难不成这便是传闻中的轻功?你会轻功?”还未有来得及气恼,若隐只觉得惊奇不已。这人居然会飞,真的会飞?! “这就稀罕了?”景毓嗤笑,随即坐在了地上。 “怎地不稀罕了去?这玩意儿可只在戏文子里出现过,我何尝见到过?”若隐也坐了下来。 草皮柔软,因为夜露,颇为湿润。 随即忽地意识到了啥,顿觉气恼,赶忙又一个起身,手指着景毓嗔怒道:“王爷你有话直说便是,带本姑娘来此处作啥?!” 景毓只淡定道:“你再不安静些坐下,可要本王将你踢下这山谷?” “......” “方才你所问之事,你可是真心好奇本王心中所想?”景毓声有低沉。 难得未有呈现那一贯的傲娇样儿,若隐倒是更觉好奇,只问道:“难不成王爷真有所谓的故人与小女子的举止相貌极为相似?” “本王并无与你相似之故人。”景毓微微摇首。 继而若有所思道:“一切似是源于一个梦......” “梦?”这个说法倒是出乎意料,若隐颇感惊讶,望向景毓。 “梦境里的画卷儿,还有梦中戴此镯子的人,不过这画卷儿与镯子,似乎又在现实中见过......”景毓喃喃而言。 若隐闻言,先是微微一怔,再轻声问道:“梦中之人?此梦中之人可是与小女子颇有相似?” 对方半晌的静默,似是证实了若隐的谜问。 一缕夜风悄然吹拂而来,牵起了一丝淡淡愁怀于内心的忆往深处。 若隐深吸了口气儿,紧接着道:“即便是与小女子相似,可那毕竟非小女子本人也,那镯子也非小女子所戴之镯子。小女子乃一平民,更是自认并不识得王爷身边抑或是与王爷相关之任何人。王爷又何必执著于在小女子身上去找寻答案?” “因为,你却是能给予本王答案之人!画卷中的并非只有一人,另一个确是本王的......” 倏然的激动,似有难言,可终究未有说出口。 顿上了一顿,转而对若隐面带愠色道:“本王之事,又何须对你详言!倒是你,这芙叶糕与荷叶凉汤,非人人可作之物!百灵草的灵犀之别名,芙叶糕的八瓣雪,本王只道,这世上只一人可作出。而你,又是如何得知?!” “本姑娘之事,又何须对王爷您详言?” 若隐仰着首,不甘示弱道:“非人人可作之物,亦非人人不可作之物。世上之万物,偏偏就有几物亦是能被他人所作出,于王爷您倒是乃一稀罕事了去?即便世上万物皆能被他人所作出,又当如何呢?” “你......” 景毓似是被激怒,瞬然转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妖目微敛,冷厉的锐光直射入若隐的双眸,寒气魄人。 若隐挺直了腰杆儿,俏眉一挑,唇尾翘扬,毫无畏惧地回望着。 实则已然被盯得毛骨悚然,可面儿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显露了来。 她那皙若白玉的面庞,此刻带着一抹傲然灼华的狡黠,在夜色朦胧的浸润之中,更显有一种别样的秀婉俏婕。 那自小便养成的书卷气华,让她较之于皇家女眷,多份淡醇脱俗,又不乏灵然真实。而较之于凡间民女,则多份婉约芳华,更是有一股独样的傲气无畏,让见惯了各色高品女子却又至今不曾将任何女子放入眼中,甚至不喜被任何女子近触的景毓,看得顿时微微一怔。 他眸光带出的凌锐正被逐渐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似有似无的柔情,正缓缓流向若隐的双眸。 一直只见着这家伙冷冽霸道一面的若隐,似是被他眸中这丝隐约的柔情,倏然撩拨得心中一片莫名的涟漪,正微微拂漾,散漫而开。 此时谷涧迷朦,夜阑清幽,流溪潺潺。星与月在天际的渐渐流动,正将世间年轻男女之间悄而萌发的融融情意,柔糅绻合,倾若游迷。 一阵凉风忽地扑面而来,将若隐给瞬间激醒。 眼瞧着某人又情不自禁地几乎贴到了她的唇瓣的关头,她赶忙将头扭开,脸色姹红,不知所错道:“这皇家男子可都如你此般乃一登徒子之辈?本姑娘已是困倦,须得回去了!” 说罢便拨开了某只还捏着她下巴的手。 可还未有来得及起身,这肩头却又被某人给一把按捺了住,刹那间儿传来的一股手力劲儿只让她动弹不得。 “告知于我,好不好......”他眸光幽深,柔缓地问道:“告知于我,缘何你会知晓那些物?” 低沉磁性的语音之中含有一丝似是被掩饰的乞求味道,与他平日内所呈现出的那股不可一世的霸道,却是截然不搭,这让若隐不由地一怔。 “此事于王爷您缘何此般之重要?”若隐不解。 “因为关乎一个人,一个于本王极为重要之人的亡逝!”语声依旧沉如深潭,可又似有微颤。 “......” 静默半晌,若隐小心翼翼地试问道:“王爷,如若小女子未有猜错,这位于您极为重要之人......可是您的母妃,先皇贵妃?” 第36章 烦绪 “哎......哎哟......”抱着满脑袋纱棉的齐进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 一阵晕乎后,才逐渐瞧清楚那印入眼帘的小安的脸庞。 “啧啧,醒了便给我起来,甭装着这副贼样儿,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大夫上门的诊金给还回来,统共四两银子呢!”还未等齐进完全清醒过来,小安便好一通劈里啪啦的冲,差点儿没让齐进又晕厥了过去。 “小爷我这是在哪儿呐?”齐进手扶额头无力哼道。 “哎呀,我呸!还小爷呢!你还真有这脸皮子的来!甭装模作样的,还了诊金便滚出去!”小安吼罢还气不过瘾,又抬腿朝齐进肩头上狠踢了一脚。 这下可好,这位爷被踢得猛撞到身子另侧的墙面上,还真地又一次晕死了过去...... ******************************** 驿馆书房内又是一阵古琴悠鸣。几曲过后,古琴音渐落。 景毓食指敲了几敲琴案,唇角上扬,眸中抹过一丝谑笑,许久,悠悠道:“敢情你们大昭人都不爱走前门的来?” “哈哈哈!”“嘿嘿......” 随着两阵笑声儿,书房顶上瞬间儿落下一男一女,再从窗户一跃而入。 一个抱着剑斜靠于门内边,另一个毫不客气直接落座于客椅上,向景毓作了一揖,含笑朗声道:“见过睿亲王,小王爷果真好耳力,可见这功力又涨了去!” 景毓眉梢一挑,继而再拨弄琴弦,同时戏谑道:“功力涨未涨,本王不晓得。本王只道一堂堂大昭王子公主,这翻墙偷入的癖好倒是颇有特别,本王自愧不如!呵呵!” “小王爷还真会说笑。雕虫小技而已,这日子若是不时不时来些新鲜的段子,可不会将咱们给闷坏了去?嘿嘿!”萧云摆摆手,斜歪在客椅扶靠上。 萧雅此时踱到窗边,一手扶颚,一手绕玩着吊兰须,漫不经心道:“啧啧!堂堂大华睿亲王,就这般待客之道,连个粗茶未能讨上一杯,好生啬皮!” “翻墙而入者岂能算是客?想讨杯茶,下回儿走正门!”景毓玩味道。 萧云从椅坐上一翻而起,故作不满道:“咱姐弟二人的一番苦心,可见是白费了去。王姐,咱们还是走人罢,省得讨不得人家的好,反倒惹了嫌弃的来,那叫一个冤枉!” 说罢,即刻作出走人状。 “呵呵,”景毓亦是起身,踱步到书案边,边摇扇边缓缓而道:“这苦心有未有落到实处,却又是另一码子的事儿!” 萧雅此时已落座于客椅上,摇了摇首,正色道:“景毓,你与我姐弟二人自幼相识,私底下更是有那么些分儿的朋友之谊,尤其于我大昭人而言,义字当头。朋友有所求,我自当两肋插刀。可此计划事关两国相交,非同小可......” 语未毕,景毓一个打断道:“本王自是心中有数。此事若成,于华昭二国乃双赢之势。不过一借贵国东风罢,贵国大昭王有何条件,直说便是!” “爽快!睿小王爷果真爽快!”萧云拍掌笑言道。 同时面呈正经:“景毓,你我皆知,昭华二国,自开国至今,便一直有个尚还未有解开的结子。不过一区区城池,我姐弟二人自是不甚多有兴趣。可我父王身子每况愈下,此事亦是他心中之结。” 景毓起身,缓步至窗前,静默不语。 萧云轻叹了口气儿,跟着起身,拍了拍景毓的肩头道:“可仔细考虑考虑?” 景毓一个挥手,不容置疑道:“此事我亦是作不得主。断情城于你父王意义之重,于我皇兄又何尝不是?且待我与皇兄商议过后再论!不过......” 小王爷回过首,面儿上抹过一丝不明就里的笑意,语声略有玩味得紧接着道:“据本王所听闻,贵国私底下与我皇兄提出的条件,好似不止这一个......” *********************************** 自从被允许可亲自去摘采灵犀草,若隐颇为喜悦,心道这厮儿的良心总算乃未有完全被狗吃了去。 每每去那儿摘草,侍女们便候在南院儿外围。 而若隐独自一人,要么上小山坡试着眺望,要么坐在草地上歇息个半晌,与花语溪鸣为伴,很是自在。只是担忧小安现儿个如何了,可还安好。 此刻她正望着那潺潺溪水,思绪不止。 对了,溪水!活水必有源头,而源头必不在此驿馆之类,如若...... 若隐边单手扶额面呈思绪,边于溪边儿来回走动,却未有注意道,一道身影出其不意地忽然而至,使得若隐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儿将脑袋给撞上。 若隐甚为惊吓,连连后退,心道必定又是那厮儿来此处讨嫌。 待定睛一瞧,却乃一个年轻陌生公子,颇为俊朗英气,再粗瞧上几眼,又有几分熟悉之感。 瞧他此身衣饰装扮似是出自大家,若隐只微微福了一礼,便要速速离去。 刚出院口,发觉装着灵犀草的篮子亦是忘了拿,只得又匆匆而回,才刚将篮子握在手中,便听见这年轻公子语带笑意地问道:“敢问姑娘乃......” 未等问尽,若隐蹙眉道:“小女子在驿馆膳间帮活儿,正于此处摘采食材,此刻须得速速而回。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再福了一礼,便赶忙离去,心道这语声儿亦是耳熟的很,好似在哪儿听过。 此公子面含诡笑地自言道:“呵呵,这家伙何时玩起金屋藏娇的把戏了来?帮活儿?帮活儿需得四个丫头服侍?啧啧!” 而后,微微摇了摇首,便双手背后,朝驿馆书房方向大摇大摆而去。 ****************************************** “此乃他老人家一厢情愿罢了,作不得数!不过,难不成我大昭女子比不得大华女子?抑或是睿小王爷你果真如那传闻所言,有那癖好,遂对女子毫无兴趣的来,连我堂堂大昭公主亦是不放于眼中?”萧云语带玩味,似有不满。 景毓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呵呵,王子言重!不过,本王皇兄那后宫尚有空置,贵国若是感兴趣,本王倒不介意劝上我皇兄一二。萧大公主若是进了这大华后宫,甚至坐上那把椅子,他日不定连本王见了,亦是要礼让三分的来。贵国觉着此般如何?” “景毓你......”萧雅面色涨得通红,颇为气恼。 而后放下手指,单枪直入道:“景毓,本公主现儿个没时辰再与你绕哈哈,只以朋友之立场问你,夏文庭这家伙此刻到底身在何处?我已是知晓前些日子他与你在华国南边儿,莫要告诉本公主现儿个连你亦不知晓他的去处!” “王姐!你......” 萧云对长姐的直白脾气大感为难,正要止住。却听见景毓此时边作摇首状,边悠悠叹息道:“敢情本王这驿馆,当真乃一酒家客栈之地,一个个说来便来,翻墙翻得上瘾了去?!本王倒是须得考虑个一二,将墙围增高个三丈,省得一个个亦没个顾忌!” 萧雅姐弟二人面面相觑,被小王爷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闹了个莫名其妙,不晓得他乃何意。 “还鬼鬼祟祟作何?”景毓嗖地掷出一粒花盆内的鹅卵石子,石子破窗而出。 “哎哟!”窗外传来一声哀叫。 闻到此声儿,萧雅先是猛然一怔,面色发僵,待反应了过来,更是欣喜不已,不作他想得一个飞身,便跃出了窗外。 “你你你......你甭过来!”此声音颤抖。 “夏文庭!咱们之间的账,不是你躲着本公主,便能一笔勾销了去!现儿个既是被本公主逮着了,就甭那么容易地想离去!”听得出,萧雅声似霸道,却亦是饱含委屈。 待二人跃上屋顶,声音渐行远去了后,萧云摇首苦笑。 景毓嘴角抽了又抽,颇为无语:啧啧!这北国连带北边儿的女子,个个狼豺虎豹似的,没个教养,饥渴的很。且瞧那小子如何招架的来! ****************************************** “你小子滚是不滚?可要小爷我拿了笤帚撵就你出去?那四两诊金且当是给狗吞吃了去,算小爷我倒了横霉!你小子现儿个便给我爽爽快快出了这门儿,老实些有多远滚多远!”宅子这边儿亦是不消停的来,只听见小安正扯着嗓子得怒吼斥叫。 小安现儿个只恨不得再狠踢上一脚,可是又不敢,生怕这家伙又晕死了过去,还得再一通忙活的来! 脑袋上还包着纱棉的齐进,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作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还请小爷收留小弟些时日!小弟身无分文,欠了一屁股腚儿的赌债,外头正有追债的要砍杀小弟,逼小弟还银钱。小弟我现儿个真是走投无路的来!求小爷收留,求小爷收留!” 哭求不算,又不停地叩首,而后跪膝到小安跟前,死抱着小安腿肚子又是嚎又是抹眼泪鼻涕,把小安裤腿弄得又湿且脏。 小安只觉一阵厌烦,摒着力气劲儿的甩开齐进,一把拾起笤帚,狠着声量恨恨道:“你个小子,欠了一屁股腚儿的债,惹了这般祸事儿,居然还赖在咱家宅子门跟前,若是连累了咱,追债的未砍杀了你,小爷我亦是要替天行道砍杀了你去!滚滚滚,他们是杀是砍,都与咱无关!” 说罢举起了笤帚便将他往外头赶。 “求小爷救命,小爷收留!先前是小弟的不是,小弟财迷心窍,得罪了小爷弟兄二人!小爷此次若是饶恕了小弟一回,小弟自当一辈子给小爷做牛做马!求小爷收留!”齐进索性紧抱着笤帚赖在地上哀求。 小安边试图将笤帚抽拔出来边喊骂道:“甭来这一套!还当真一狗皮膏药,拈上后扯都扯不开了去!若是早知晓了此般的话,当初真真不该将你拖了进来!哦......我倒是想番起来了,那日你不是说道你在晋阳郊外还有处祖宅来着,自个儿怎不去那儿待着?” 齐进还紧抱着笤帚死活不放手,哀声道:“那祖宅被小弟押了赌债,输......输光了去......呜呜呜......” 小安听罢,更是怒火冲天:“好你个小子,祖业都给输了去,你还有脸面去地底下见你齐家列祖列宗了去?放手,给我放手,我现儿个便替天行道打杀了你,你自个儿去地底下跟你齐家祖宗请罪去罢,甭再连累于咱们!” 就在这两个为个笤帚你争我夺,同时又你哀求我怒骂个热火朝天之时,只听见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儿,敲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第37章 琴音 “你倒是给本小姐麻利些坐下!本小姐最是不耐这些磨叽了去!”在一酒家的隔间内,夏文珠对小安恼烦地催促道。 “可......可您是大家小姐,小安只是下人身份,怎能和大小姐同桌而食......”小安扭捏不安。 夏文珠一个起身,抬起一腿,作势要踢人:“可要本小姐一脚踹了你坐下!” 小安赶忙滚到了椅子边儿上坐好。 文珠夹了把菜到小安碗里,问道:“说吧,出了啥什子的事儿?你家主子怎地了?” 可小安不说话,只抽泣,把夏大小姐弄得敲桌子又蹬地。 “这事儿小安说不出口......”小安嚅噎道。 “你再不爽快些说,本小姐便打得你真说不出口!”文珠挥拳头道。 这厢儿语音一落毕,那厢儿小安“哇”一声儿大哭了出来。 文珠抹汗无奈道:“罢了罢了,若是难开口,你先甭说,吃东西先,来,吃!” 说罢便给她碗里直堆菜。 这会儿功夫,小安反倒是开了口:“我家小姐......被......被......” “被啥??”文珠眼珠子顿时瞪的蹭圆。 “被......被捉了去,呜呜呜......”小安终是蹦出了几个字儿后,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趴桌上嚎哭。 “啥?你家主子被捉了去?被谁?这又怎地讲?”夏文珠一个大惊,拍桌嚷嚷道。 “哎呀,大小姐,您嚷嚷个啥劲儿,可不能让他人听了去,否则我家小姐的闺誉......”小安急急摆手道。 “这时辰了你还念着这啥什子的虚名闺誉?!罢了罢了,走,去你家宅子,咱们详谈!” 语毕,文珠提起剑拉上小安便要离去。 可小安磨磨蹭蹭地止步不前。 “还不速速回你们那宅子商量法子去,又杵这儿作啥?”文珠不耐道。 小安指着一桌子的饭食,还带着眼泪珠子的脸面儿正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这么多好味的吃食,就这么不要了?可浪费了......” “......” ***************************************** “啥?再给我道一次,你说被谁捉了去?”宅子内,文珠听闻后惊诧至极,捂嘴道。 “就是那个皇家驿馆内的主子......夏大小姐,您可有法子,救救我家小姐,小安来日定给您作牛作马报答!” 说罢小安便要作下跪状。 文珠一个上前,拦住小安,惊讶不减:“可是那城西的皇家驿馆?” “不晓得是不是在城西,只道里头正住着个皇家的主子。大小姐您可有路子,小安只想知晓小姐现儿个可还安好!呜......呜......”小安亦顾不得其他,只拼命晃着文珠的胳膊哀号。 文珠给晃得这脑袋委实生疼,道这丫头的劲儿怎这般大的来。 只得扶着脑额,摆手道:“你莫要慌莫要慌。你可知那驿馆里头正住着何人的来?” “好似一王爷?” “废话,可不是一王爷。你晓得是哪个王爷?那睿亲王,他那大名谁人不晓的来,你家主子怎地招惹上了那家伙了去?”文珠不解道。 “这......” 小安自个儿都不晓得主子怎惹上了那个魔星,毕竟若隐担心这小安扛受不住压力,遂未有将这小王爷已经认出她乃躲船舫之人的这一茬子告诉她。 小安只道那日去断情城采莲,而后便倒了十足的霉了去,便将那日采莲时被带回驿馆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道了出来。 文珠沉吟片刻,琢磨道:“这就怪了,他将你们带了回去,就是为了个荷叶凉汤?不过,亦不算怪,就那小王爷的那些事儿,比这怪的多了去了。且瞧瞧,七七四十九日后你家主子不定便安然回来了。” “怎能等到那个时辰,便是回来了,可小姐的清白岂不会......小的被带出驿馆前,小姐已是换了身儿女儿家的衣裳,想必这女儿家的身份给识破了去!若是那个王爷......”小安急地直跺足道。 “你甭总清白清白的,本小姐最不耐听这些子的场面话。清白又能作何?想必你家主子那些子酸书腐辞读得多了,连你脑子也摸不清了去。能保着命回来便是好,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清白作不得饭吃!” 夏文珠的一番“义正词严”将小安给唬地张大个嘴巴,硬是道不出一个字儿来。 再想着这大小姐先前在晋王世子的马车前直呼其名,让人家世子与她相见,小安只一个感叹:彪悍!这北边儿的女子,当真是彪悍! 文珠未有理会小安的呆愣,只继续道:“我且先行打探个一二,瞅瞅情况再行决定。此事儿未必就是个死局,你莫要成日哭地跟死了爹娘似的!若是你家小姐真是有个好歹,本小姐自会替她讨回个公道来!不过那小王爷向来视女子为无物,和女子说上一句话便嫌弃的来,你家主子想必不会被他欺负了去!” 小安欣喜:“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您何时去打探?” 文珠蹙眉,大手一挥:“这就甭用你操心的来!” 继而双手背后,面露诡笑,一步步踱到小安跟前,绕了两圈儿,上下打量了番儿,狡黠道:“不过......想要本小姐帮这个忙,须得付出些本钱!本小姐的忙可不带白帮了去......” 小安被唬得慌忙捂住口袋:“啥本钱?我现儿个可没闲银子的来!” “这本钱嘛,嘿嘿,便是给本小姐老老实实,痛痛快快,一五一十地给交待了来,你二人到底乃何人,缘何一路扮作男儿身儿来到此处?!” ...... *********************************************** 驿馆书房,夏文庭斜倚在客椅上,手撑额头,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某人。 景毓被盯的不自在:“若闲得无事,你是自个儿滚出这门,或是本王令人扔了你出去?” “啧啧,不过是好奇一二睿小王爷那万年难得一见的桃花面,就此般的火大了去。好生无趣!”文庭谑笑道。 “论桃花,本王哪及得上夏二公子你,只道那昭国公主,严家小姐,都为你迷的神魂颠倒,本王自叹不如的来!”景毓亦是不饶人。 文庭神色一怔,失笑地摆摆手:“莫再提这些。本公子自由惯了,不堪为此些俗事缠烦。” 景毓摇首叹道:“道是多情之人,最是无情。既是如此,何必给予人指望。” “咱们不近女色的睿王爷,向来不耐论谈这些俗物。今儿个是怎地了?难不成,这些时日的金屋藏娇,让小王爷开了窍,亦计较起这些理儿了?”夏二语含得意。 “何来金屋藏娇?”景毓淡淡道,眸光藏不住的一丝冷凌。 夏二一个起身,于小王爷耳边好奇道:“那日本公子可是瞧见了。南院儿一俏娇佳人,貌态不俗。道是在膳房做活儿的,可一膳房打杂丫头,何须四个丫头跟着伺候?此佳人乃何方人士?语音听着倒是耳熟。” “非你之事你莫要问!一膳房丫头而已,说无可说!”小王爷面无表情。 “那丫头本公子倒颇有中意,既是如此,敢问小王爷可否割爱,将那丫头赐于小人,小人不甚感激!”夏文庭佯装作揖。 某人此时已是寒气外溢,冷冽逼人,唇里一字一顿地吐道:“来人,传本王令,将夏二公子给本王仔细捆绑了,扔出驿馆!” 夏儿闻言,故作求饶,嘻皮道:“哎哟,是小的多嘴,小的作死了。还请王爷海涵,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回!嘿嘿!” “哼!” 小王爷一个不屑,继而又道:“这些时日,本王这里已有小鬼作态,你莫要赶上来讨嫌。若是当真无事可劳,本王这儿倒有一事务交付于你。” “哦?”夏二奇道:“敢情已有人等作不及,将爪牙甚伸到了此处??” ********************************************* 若隐闲着无聊,横竖不晓得那小王爷现儿个拘禁着她,乃作何用意,便要来了书籍与古琴打发时间。 是夜,驿馆南院古琴悠悠轻扬。已有好些时日未有弹琴,却并未觉着生疏,若隐自醉其中。 几曲毕,若隐起身,正要进屋歇息,忽见廊柱前倚靠着一个人影,将若隐好生唬了一跳。 待瞧清了来人,若隐没好气道:“小女子只听闻过,那夜贼最是喜好宿间偷入他人宅院。敢情一堂堂王爷,亦是有这癖好的来?” “此地儿为本王之地儿!”某人面无表情。 “可此地儿现今正为他人所住!”若隐不甘示弱。 “此人亦是本王之人!”某人仍是淡定。 “......” 若隐无甚兴趣再论争下去,正要进屋,忽地身子腾空,眨眼儿的功夫便过了屋顶。 待清醒了来,只见又是那个谷涧。这回同时被带来的,还有自个儿先前弹用的那把古琴。 若隐惊羞个不行。孤寡男女,夜夜来这深谷幽涧,尤为静澜人息之时,仿若......总之好生怪异的来! “送我回去!”若隐执拗倔然。 景毓未有理会,只坐于草地上,将琴搭于膝上,开始拨弹。 曲音自是为若隐所熟识,亦是为她方才于院中所弹。 “本王尚不知晓,缘何你亦会此曲。本王只知晓,此曲在你指下,五音未全。” 若隐打小便习琴,琴艺更是有被师傅盛赞。若是平日,听到此言,若隐必会不服。不过此刻...... 此刻从那修长毓秀的十指间跳动出的音律,行云流水,似梦如幻,仿佛天地间一切,都在随之舞扬。 此般境界,确是自个儿所远有未及! 这家伙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且娘亲所授的琴曲,他又从何而得之? 就在若隐的心弦被谷中琴音撩拨,遐想纷飞,又怀着满腹疑问之时,琴曲倏然间止住。 一个温热的手掌伸了过来:“过来,坐下!” 若隐身无所动,却忽地被这手掌给一把拉扯了过去,摁坐在了某人的身前,环在了怀中。 “若未有将此曲音修正至本王满意,便不准予回去!” 第38章 倾动 身后温存的男子气息让若隐羞悸又不自在,扭动不安,可柔荑被紧握,挣扎着抽离而不得。 指尖在双方别扭的较劲下,拨动出的毫无和谐之感的音律,怪异又刺耳。 若隐索性全身挣扎,试着起身,同时又清楚的来,自个儿是决计拼不过这厮儿的力气劲儿的,只得气儿喘着恳求道:“王爷,您先行放开小女子可好?” “不好!”不过淡淡一语。 “你......” 若隐气结,双手握拳,不愿触碰琴弦,头扭到一边儿,倔拗道:“小女子便是不弹琴,又道是如何。您自个儿请便!” 景毓依旧未有松手,唇尾牵出一丝笑意:“如若弹不到本王满意,勿准离于此处!” 再而微微低首,附在她耳边,吐气若兰:“将此曲,弹于我听,可好?” 空气中顿时一瞬间的凝滞。 这语声儿如有魅惑般,惹得若隐从脸颊涨红至耳根处,烫辣不已,顿失意志。 一双柔荑便不自觉地由两个大掌细细握着,落于琴弦处,缓缓拨动,音律渐出一股方才所未有的谐和。 “瞧仔细了,日后,便弹于我听。”话音温柔拂耳,撩人心弦。 此时若隐感觉到紧贴于她身后的某人,呼出的丝丝细腻轻柔的息气,正撩动着她的侧颊及耳后,轻痒而暧昧,只让她醉恍其中。 琴曲悦耳悠扬,又含有一丝隐约的暧昧,直让夜蝉止叫,蛙鸣停息,只有谷涧那股动听潺唱的流溪,正自信于与这对男女清吟奏合。 不知几多时辰,若隐渐渐困倦。待幽幽醒来之时,天已成亮色,清风薄雾,朝霞印日。 “这是......”若隐扶住脑额,颇感迷蒙。 一阵谷涧晨风吹漾迩来,若隐略有清醒,想番起昨个儿夜宿好似在这谷涧弹曲...... 对了,弹曲,还有那家伙...... 若隐此时全然清醒,一股温热熟悉的气息扑来,同时一张英俊逼人的脸庞印入眼帘,蓦然惊见自个儿此刻还在某人的怀中! 难不成这整夜儿都这么过来的?! 若隐颇为狼狈尴尬地整了整发饰衣衫,又忙不朔地试着起身,岂料纤腰却被某人紧紧环扣,动弹不得。 “王爷,您放手!天色已大亮,他人必会瞧见。”若隐边推搡着,边又羞又急道。 景毓低沉道:“本王在此,又有谁人敢于闯入。” “便是无人进入,小女子也不可被如此般践踏。小女子非您何人,您便放了小女子罢。”说罢,便试图使劲扳开那环着她腰身的臂膀。 “你本就是我的人,又何来践踏一说!” 语音刚一落毕,若隐的身子忽地一轻,腾空而被抱起,被某人轻轻放置到了旁边茵地上。 此时绿茵上正缀满晨露,湿润鲜泽,让若隐后背倏然一凉。 某人一个翻身,覆在了若隐身上,手背轻柔抚过她那羞红的面颊,幽冶的黑眸深凝着眼前女子,静静地瞧不出任何情绪。 若隐被那近在咫尺的暖暖的鼻息撩拨地全身微颤。她慌乱不安,双目紧闭,不敢睁开片刻。 霎时间的僵凝后,她感觉到了两瓣温润清凉,正缓缓落于她的芳唇上,再细细辗转着,吮吸着,温柔而缠绵。 她的睫毛晶莹颤动,心麻意乱,起初略有挣扎,可一双柔荑正过于头顶处,被某人分别十指紧扣,摆脱不得,一时晕眩,便慢慢地软糯了下来,开始迷醉地承接这炙澜的柔情。 谷涧静幽,流水潺潺,糅合着一双男女急促又炽热的呼吸,旖旎而荡漾。 她的眼神愈渐迷离,贝齿已被悄然撬开,舌尖纠缠,唇齿相吸,醉于其中已不可自拔,遂丝毫未有发觉,她的腰带不知何时已被拉开。 此时某人的手掌正不安分的在她的衣内由腰身缓缓游走而上,直至少女独有的丰柔之地,忍不住细细搓揉。 若隐此刻被刺激地瞬间一个猛地激灵,待反应了某人在做着何事儿,直挣扎扭动着身子,试图拨开那手。 可欲火点燃,哪能轻易消熄。尤为对于这么一个从未近身过女色,打从出娘胎起便“食素”至今的壮健男子,终终遇见心仪之“荤食”,最是难耐。 某人一只手强止住若隐的挣扎抗拒,另一只手掌始终停留在若隐的衣内游离,最终拉解开了她的亵裤,便要伸探而入。 若隐惊怕至极,扯声啼哭,双腿拼了命又是蹬又是踢,直嘶喊着小腹疼痛。 起初某人未有听进去,可见若隐面呈极度痛苦,血色全无,双唇泛白,双手捂着小腹,冷汗泠泠,不像是假话,这刚被燃发的欲火立即停歇,即刻起身,摸了摸若隐的额首,再全身翻查了番,只见身后红色一片。 女孩正巧来了月事儿! 他赶忙帮若隐系好了被自己拉扯开的衣裤,将若隐扶坐了起来,再脱下锦帔,帮若隐给披上,细细了系扎好。 继而两声暗号,某处忽地跳出一个暗卫。 “传本王令,速回驿馆,传马车伺候!”景毓面无表情地令道。 “属下听令,请王爷稍候片刻!”说罢,便无了身影儿。 景毓再回于若隐身边儿,用锦帕细细擦拭她额边儿的冷汗。 若隐蹙着眉头,倔然地拨开那正擦她冷汗的手,双眸冒火地盯瞧着某人。 景毓未加理会,只一把将她横空抱起,纳入怀中。 “你个登徒子,快放于我下来!你莫要再碰我!否则......否则本姑娘......”若隐忍着腹痛,边在某人的怀中扭动挣扎着要下来,边愤恨道。 “既是身体不适,便省些气力,莫要较劲!”景毓淡淡道。 “莫要你管。你放我下来,快放了我下来,否则本姑娘早晚了结了自个儿!”若隐踢着腿扯喊道。 “本王的女人,没有了结自个儿的权力!”依旧淡淡。 “谁是你的女人,谁要作你这登徒子的女人,你莫要乱讲,坏我名声儿!”若隐更是愤然,甚有了结了眼前之人的心思。 “你只能是本王的女人。打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妾!”景毓神色略有不明。 “本姑娘宁可一死,此生绝不为他人妾!如若要纳我为妾,王爷您索性赐我一死!否则我自个儿亦是有法子了结了自个儿,你又能奈我何!”若隐一脸的傲然,仍旧挣扎不已,甚在思虑若是寻着了机会,可要跳下这山谷。 景毓闻罢此言,眉梢上挑,唇角含笑:“不稀罕作本王的妾,难不成,要嫁于本王为妻?可你一来路不明之女子,本王怎可娶为正妃?除非,你将你那些子的秘密,及本王想从你这儿知晓的某些答案,尽实相告了来,那本王亦可作其他考虑!” “呸!谁稀罕嫁你这登徒子为妃!想都甭想,本姑娘只盼着再也莫要见着你这登徒子!”若隐恨恨道。 景毓俊邪的面儿上倒是瞧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摇摇首,玩味道:“既是如此,那便只能乖乖为本王的妾!” “你......” 话音未落,此时有人高声禀报:“启禀王爷,马车已到!” 未加理会若隐的拼命捶打踢蹬抗拒,景毓横抱着她,跨步出了谷涧,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内,直至小王爷一句“若是再扯喊,那便能给整个晋阳都听了去”后,若隐才稍有安静。 抿了口车内所备的香茗,景毓微微一笑,对被置躺在车内铺榻上的若隐悠悠道:“丫头,你中意本王。本王说的可对?” 若隐一惊,心肝砰砰乱跳,羞红着脸面儿,恨然地一口否认道:“你莫要自作多情!本姑娘了结了你都来不及,何来中意?!” “呵呵,”闻言,景毓放下茶盅,转身坐于若隐铺榻边儿。 未有理会若隐的惊恐与连连向后退缩,小王爷只俯下身,于若隐耳边魅惑道:“既是如此,那缘何先前与本王两度做那等亲密之事时,你亦是未有拒绝本王?” “......” ********************************************* 马车到达驿馆,驶入正门。 李内侍早已带着一众奴从恭候于一进门处,见景毓横抱着一女子从马车下来,皆惊。 再细细了一瞧,只见那满面儿的羞涩尴尬,正双手捂面的女子乃先前在膳间干活的若隐,更是惊诧,同时又是庆幸。 惊诧的是,若隐何时跟王爷出去这驿馆了?他们打从何而来? 庆幸的是,果然未有猜错,此女子必是王爷的心仪之人。也就是说,这些时日对她的恭敬礼全,可见是落到了实处,未有将人给得罪了去! “传馆医!此女子从今日起,搬于本王院落!” 第39章 君心(上) “此女子从今日起,便搬于本王院落!” 一听此话,一众仆从岂无明白之理,在李内侍的指派下,各自带着任务瞬间儿忙开了。 李内侍则恭着腰身,跟在小王爷后头,一路走一路恭问着:“小的请问王爷,姑娘可是安置于主院落的后厢房?” “就在本王的厢房即可。”语气淡淡又笃定。 李内侍倒吸一口冷气儿。 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和同样被赐玉印宝册入皇家玉牒的侧妃,亦无在主院正厢房与王爷主子日日同住之理儿。这主子该有多心仪此女子,居然将她安置在正厢房。 “你放我下来,放了我走,谁要住你的厢房,你做梦!”若隐又开始曲扭着身子,踢腿蹬足,连捶带打,看得让李内侍那叫一个惊了又呆。 活了这把年纪,啥茬子未有历经过,这场面景儿可真真乃头一回儿见着,这女子,居然敢对睿小王爷此般无礼的来! 再瞧瞧小王爷,好似无动于衷,就任凭那姑娘对他又是捶打又是斥骂,这又是为哪般的来? 此女子到底乃何方神圣,竟得他们这位对女色从来无动于衷的王爷主子此般的纵溺??敢情乃那祸水妖姬现人间了来?这可怎地好...... 唉,罢了罢了,这小王爷到底一天不怕地不怕,皇帝太后都不怕的主儿,自个儿一奴才,只须听主子的令,识主子的眼色儿便可,主子的私事儿,绝非自个儿可编排腹诽的。 好在驿馆不似别庄抑或是王府那般大,加之小王爷步伐矫快,就在李内侍的脑袋瓜还处于千回百转之时,约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进了主院落。 李内侍自觉止步于主厢房门前。 而伺候若隐的那四个侍女已被传到,见李内侍朝她们打了噤声的手势,便捧着换洗衣物和温水盆随李内侍恭候在门口一侧。 屋内,若隐被某人轻置于榻上,并盖上了锦被。 一路上已是哭哑闹够,一躺在了榻上,力气劲全无,直喘着粗气儿,恨恨地盯望着某人毫不在意的面庞。 “王爷,馆医已到,您可要传见?”李内侍禀告。 “传!” 听了令后,馆医挎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进了来。 “给本王瞧得仔细些!” “小的遵命!” 语毕,便把脉。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馆医微微点首。 景毓问道:“如何?” 馆医赶忙起身,作揖恭敬道:“姑娘并无大碍,不过气血有些许亏虚,身子底子本身便有些弱。再者怕是心力劳烦,加之受寒所致。” “作何疗法?” “姑娘须得近食些活血温补之物,平日不得受寒。若是小腹痛得厉害,于腹部轻作按摩一刻钟时辰,便可有所缓解。药材方面,每日以熟地、当归、白芍、丹参熬成汤药,佐之以香附、鹿角、天冬......” 语音未落,景毓挥了挥掌,不耐道:“且将此些药材告知膳间。该如何做,他们想必有数!” “小的遵命。不过......”馆医此刻颇为吞吞吐吐。 “不过何事?”景毓语气渗寒。 “小的斗胆。尚有一事须得注意,在此期间,姑娘不得......不得房事......”馆医头顶冷汗开始簌簌外冒。 闻言,若隐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只得将自个儿埋在了被褥下。 屋内空气亦是凝结了半晌,继而听见某人轻轻吐出:“滚!” ************************************************* 见馆衣惊颤带爬地出来了后,李内侍斟酌了一二,小心翼翼朝里头禀问道:“王爷,可要侍女们进去伺候姑娘换洗?” 静默了片刻,屋内终是传出:“传!” 李内侍赶忙作了进去的手势,且示意她们小心仔细着些。 刚一进去,还未有来得及施礼问安,便听见某人冷声道:“将换洗之物搁下便罢。你们且出去!” 侍女们未有完全反应了来,怀疑自个儿听错。 “可要本王再道一遍?”某人语音愈发冷冽。 “是!奴婢遵命!”福了一礼,侍女们忙不朔地离了去。 这小王爷从来就不喜侍女伺候,院落内更是勿许侍女进出,遂刚刚进来的侍女让他整个不自在,可这场面儿,总不能唤内侍或小厮伺候。 本将头撇向另一侧的若隐,忍不住转过来一瞧,只见某人拿了换洗衣物正朝她而来。 顾不得腹痛,若隐一个跳起,蹲在床榻一角,将被褥挡在身前,颤颤和和地伸出胳膊,手指着他,惊惧地结巴道:“你......你......你这是作何?本姑娘自个儿换洗即可,你出去,快些出去!” 谁知这被褥却被忽地一掀而开,某人伸出掌,将正蹲在那儿瑟瑟发抖的若隐一把给拉扯了出来。 若隐一个不备,被扯成了跪趴状吊在床沿边儿,差点儿没掉了下去,甚是狼狈。 随即只觉头发一松,固定挽髻的簪子被某人抽了出来,锦缎般的乌发顿时散坠了下来,配之于还留着残泪的梨雨秀面,加上这狼狈的姿态,倒是我见犹怜,别有一番风情。 待她反应了来,赶忙一手护着缎发,一手捂着衣襟,手忙脚乱中,绣鞋却已被某人褪了下来。 等她见着自己□□的足尖,惊羞地要塞进被褥内时,某人的修长的手已伸到了衣襟前,松了腰带,再轻指一勾,衣襟滑落,少女的肚兜此时已在小衣内若隐若现。 正当这亵裤有被解开之势时,若隐一把扯过被褥,捂在胸前,啼哭道:“王爷,求您放手,小女子可自个儿换洗!王爷,求您放了小女子罢,小女子经不得这般作践!” 沙哑的啼哭声儿中带着一丝绝望。 某人眉头紧蹙,语音低沉又冷冽道:“作践?你可是忘了,你本就是本王的女人!何来作践之说!” “王爷,月信乃污秽,于您不吉,还请您远离!”若隐拼着力气儿道,此刻倒是没了那副泪眼婆娑,只豁出去般的冷声厉色。 某人却是软硬不吃:“既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是要护你周全。于本王而言,世间又有何污秽之物,需为本王所忌怕?” “何叫护我周全......” 语音未毕,被角已然被掀开,身下瞬间儿凉气飕飕,低首一瞧,那带着血渍的亵裤已不知何时被褪了去。 一双皙白如华的*正瑟瑟微抖,印入眼帘,除去肚兜垂角,身下已无一遮挡之物。 若隐只觉血液凝固,身子一僵,不作他想赶忙将秀腿蜷起,双手捂住身下的□□,想扯过被褥又不敢松开。 此时某人已拧了一条湿热的巾帕,正要朝床榻过来,忽地顿了一顿,在桌上花盆内随手拈了几枚石子。 一瞬间儿的功夫,石子向四周飕飕齐发,烛光倏间被同时弹灭,屋内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让若隐更是惊恐不堪。 尤其感觉到某人正朝床榻步过来,便拼命向榻角缩,同时惶恐不安地反复道:“你要作啥?你莫要过来,莫要过来!” 可紧捂着锦褥的柔荑已被强行拨开,并扳开紧紧闭合的双腿,在沾着血渍的腿间细细柔柔地擦拭。 若隐只浑身发颤,双眸紧闭,心绪之复杂根本无辞可述。 好在某人当真只是洗拭,并无其他过分逾越之举动,在又被穿上了歇寐所用之干净衣物后,若隐算是舒了口气儿。 可随即心里头又是一凛。 这身子在漆黑一片中好似未有被看了去,可是已被触碰,尤为是被一男子。这清白算是彻彻底底地失了去,悲从中来,便不愿再睁开眼眸,只将头撇在一边儿,破罐破摔了。 此时身子又倏然一暖,已然被裹在了被褥里,额首又被某人的手背轻抚了抚,颈边儿的被角再被细细掖上了掖。而后,听到了某人出去的声响。 若隐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儿,将头更深埋在了锦褥内。 *************************************************** 李内侍正带着侍从侍女们恭候在门前一侧,不曾敢离去。 见中途屋内灯灭,更是吃惊,生怕屋内传出自个儿不敢听见之声响,便留也不是,走也不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个个只僵持着身子,冷汗飕飕。 此时见主子出来,众奴从们终算松了一口气儿,先是一致施礼,而后惶惶不敢出声。 “李内侍,”还未有步出门廊,小王爷一个停步,转身而道。 “王爷有何吩咐?”李内侍恭敬道。 “屋内换洗脏物,派人清理了去。将灯烛给点上!本王不在此处之时,派侍女门前伺候!”小王爷人前依旧那么的面无表情。 “奴才领命!” 而后想到了啥,赶忙恭腰小跑追至主子身后,谨慎惶惶地问道:“王爷,老奴惶恐,老奴逾矩!老奴敢问王爷,奴才们该如何称呼这位姑娘?” 小王爷后背倏然一顿,随即淡淡道:“此事再议!总之,你们只须知晓,她亦是你们的主子!” 第40章 君心(中) “此事再议!总之,你们只须知晓,她亦是你们的主子!” “是,老奴自当明白!” 目送着小王爷远去的身影儿,李内侍冷汗飕飕,赶忙回去院落门前,对侍女们厉色道:“甭用咱家多说,你们可是瞧见了,仔细些伺候。王爷发话了,姑娘亦是主子!” “是,奴婢们明白!” “李公公,”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侍女拉着李内侍来到门廊角落,悄悄问道:“敢问奴婢们该如何称呼那姑娘?若是王爷的侍妾,合该称作夫人?” “方才听王爷意思,此事他日再议!这事儿可说不准了去,不定咱们王爷准备请旨......罢了,主子的事儿非你我可随意揣测编排的。人都住主院正屋了,甭管是啥身份,必为主子心尖尖上之人儿错不了!王爷府上又无其他女眷,想必这姑娘日后......总之了,将那姑娘伺候好了去准没了错处!你比她们年资长,叮嘱着些她们,可甭出了茬子得罪了贵人可是明白?”李内侍敲打道。 “奴婢晓得轻重,还请公公放心!” 李内侍叹了口气儿,微微摇了摇首,转身离去。 一路上暗自啧啧道幸亏这府上无其他女眷的来,否则还不一鸡飞狗跳了去!不过也好,这般瞧来,咱们小王爷还真真不是那传言的龙阳癖。不过就是没遇着喜好的。这不,一遇着了,瞧那宠爱的劲儿...... 还未颠肺倒腹了完,“砰”一声儿撞上了人。正要发火,抬眼一瞧:“原来是夏二公子,给公子见礼!老奴刚刚未有长眼睛,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呵呵,李公公,这是作啥,此般慌慌张张,瞧您这脸色儿煞白,敢情出了啥事儿?”夏二边摇着扇,边随意道。 “嘿嘿,这......老奴无甚可讲。王爷在书房,您还是自个儿去问问王爷罢。老奴还有其他要事儿要忙活,恕老奴勿能作陪。公子请。”说罢,便恭身让出了一条道。 头回儿见李内侍这般失态,夏二颇感莫名,觉着好笑,但勿有作多想,便摇扇朝书房而去。 *********************************************** “君都的探子传信儿,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在玩里应外合的戏码。”夏儿半躺在客椅上慵懒道。 等了半晌,未有回声儿,好奇地一瞧,某人还在一丝不苟地书着字。 “喂,你有未听进我刚才所说?”夏二忍不住起身,拍着书案道。 “出去,本王今儿个勿想谈论公务。”某人眼眸亦是未有抬得淡淡道。 “嘿!今儿个倒是奇了,敢情谁惹着咱睿小王爷了去?不过瞧着亦是不像,谁的胆儿这般肥,敢惹着您来着?”夏二依旧不识趣道。 “可要本王再多说一遍?”语音含隐隐的不耐。 “哎哟,今儿个怎个个怪里怪气。罢了罢了,小的这就出去!改日再来,嘿嘿!” 语毕,便翻窗而出,本想越墙,不过想到了啥,转了方向,朝南院山坡而去。 快到南院,路过一个转角,听见两侍女在悉悉娑娑地嘀咕。 夏二本对这些无甚兴趣,可听到了“王爷,姑娘,妾室”等字眼儿,八卦之心顿起,便躲在了假山后偷听。 “这姑娘本在膳间帮忙来着,如此短的时辰,居然入了王爷的眼,据闻是被王爷抱着进来,直接搬入了主院正屋。那岂不是和王爷日夜同住?啧啧,这姑娘可要腾达了去!” “唉,当真乃同人不同命的来。咱们在这儿做了多久的活儿,可曾有过这等运气。甭说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睿亲王了,便是其他曾在这儿暂留的矮了几个阶儿的皇家主子,咱们又何曾近身伺候过?” “不过听闻这睿亲王不近女色,诺大的王府甭说女眷主子了,便是象咱们般的侍女都未有几个,最多的便是嬷嬷,遂传出个那种传闻。现儿个可见识着了,这传闻确是不可靠的来!” “可这姑娘现今是何个身份?妾室?贵妾?若是此般,咱们可要称呼她夫人了。王妃或侧妃则不太可能。这等身份得出自名门,且须得天子赐婚,发宝册玉印,要入皇家玉牒的。这姑娘想必不是名门贵女,否则先前怎会在膳间帮活儿?” “唉,甭管是啥身份了,反正人家是被这王爷主子瞧上了,何愁往后的日子?这府里头又无其他女主子,那岂不是她独大?咱们这辈子也勿会有这等好命的来......” “噗......你还真会异想天开的来。就你我这相貌,还指望被主子瞧上?瞧瞧那姑娘。先前她去采摘百灵草,途中我瞧见过几次,那相貌气度可是不一般,倒像一大家闺秀,难怪会入了主子的眼儿......” 听到这儿,文庭的脑袋瓜儿里顿时闪过了一个身影。在南院山坡采摘百灵草的姑娘...... 哈!难不成...... 得知这惊天卦闻,这家伙顿时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至极,转身便要离去。忽地虑到了啥,顿上了一顿,只朝那闲话传出的角落清咳了两声儿。 听闻这声音,两个说闲话的侍女吓得立即捂面逃开。 夏二见状,摇了摇首,便再朝书房而去。 ************************************************** “怎又回来了?”见夏二带着一脸儿奸笑着进来,景毓蹙了蹙眉,不满道。 “嘿嘿!”夏二不说话,只手撑着下巴,撅着身子,趴在书案前盯着小王爷的脸庞,恨不得瞧出个子丑寅卯的来。 “......” 夏二挑了挑眉,颇有戏谑道:“你确是要好好管管你这驿馆内奴从们的那张嘴了去!此乃本公子善意之提醒,听不听得进在你自个儿!嘿嘿!” “这驿馆内脏东西确是不少,清扫在即。你这张嘴亦属于此列!”景毓面无表情。 “遂便把那个俏佳人搬进你屋内亲自保护了?抑或是,素到至今,终是要开荤了?”夏二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让他仔细了玩味一番。 “非你之事你莫要多问!”依旧冷冷道。 夏二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故显正色:“如你所说,本公子一局外人,确是管不得王爷您此等私事儿了去。不过,景毓,作为朋友,我只提醒你,虽说我不知晓那女子的来历,你做何事便是有你的理由。不过,若是收了那名女子,这名分,你要仔细了考虑。难不成,真为侍妾?” “本王有说过纳为侍妾?”此时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愠怒之色,面色冷寒。 “啧啧,本公子不多问便是!不过,这驿馆既是藏不得秘密,君都那边儿估摸着不久便会知晓。睿小王爷的终身大事亦是国事,指望那二位不会......罢了,横竖这世间无人敢左右你的决定,嘿嘿!” 言毕,离去前,又扔了句:“景毓,你向来不喜女色,对女子最是冷漠无情。可无情之人,一旦动情,必不可自拔!你且作权衡!” 景毓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握紧了已在手中的莲心镯子,幽邃峻冷的眸中似透出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情。 *************************************************** 话说此时悲愤尚未有完全消退去的若隐,已然从先前的刺激中,在屋内的悄然寂静中,稍稍有所缓过劲儿来。 到底是经历过逃秀离家等系列大事儿之人,未有被方才所经历的狗血之事给摧毁,虽说已被震惊与恶心的差不多了去。 她自认是个惜命的女子,自尽自毁等事儿她做不来,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亦或是自毁容貌,躲去异国他乡,这般便无人可认得出她了来。 好在这家伙尚有一丝良知,做此事儿前知晓先将灯烛给熄灭了去,未有完全毁了她的清白。 今后若是再不相见,就当作噩梦一场,翻翻页便过去了。 亏了那馆医最后的介言,且赌这家伙在此期间不会碰她。趁这些时日,必要想个法子逃了出去。实在无果,大不了同归于尽了去,亦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到此,她从锦褥里微微探出了头,四处悄悄查望了番,倒是颇为吃惊。 果真乃主院正屋,光是这紫檀木雕龙盘凤的床榻,便是有种道不尽的奢昂。 细锦云丝的褥垫可是舒适极了。不过,闻上去,有股子淡淡的,好似是男子般的味道,让若隐好个不适应。 试着手撑榻沿,从锦褥中缓缓坐起,掌心拂过杏黄纯色的拢月纱帐,顿觉丝丝清凉,软柔若羽,飘漫如无物,一瞧便知乃皇家贡品。 咦?杏黄色...... 若隐打小便习阅百书,她清楚依大华律例,杏黄乃太子专用之色,再想着了那船舫上的明黄色帷幔,又瞧见了屋内壁架上撑挂着件悬着金黄腰带的杏黄绣线四团五瓜龙。 这让若隐倒吸了口冷气儿!堂堂超品亲王的用度,与皇太子相当,可见其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若是将来新帝继位,岂不是...... 就在若隐想入飘飘,思绪已飞奔至了十万八千里远之时,门外传来侍女的禀问:“姑娘,用药的时辰到了,您可是用药?” 若隐赶忙重新躺下,先是不愿吱声儿,再而觉得不妥,只得冷冷道:“进来吧。” 侍女轻推开门,先是施了施与先前不一样的礼,随即其中一个捧着装药碗的托盘,静候于榻前,另两个小心仔细地将若隐从锦褥内给扶了出来,整个态度劲儿比起前些日子,是愈发的恭敬,且未有一句多舌多言,可见是训练有素。 这让若隐更觉怪异,便匆匆一口气儿喝了汤药,只求侍女们速速出去,勿要让她不自在。 **************************************** 天色渐晚,朦月高悬。 若隐一阵紧慌,只祈求那厮儿可千万甭过来。无意中扭首时见着自个儿的发簪正落在榻沿边儿,便一个不作他想地将发簪埋藏在了枕头下。 就在她倦意愈浓,昏昏欲睡之时,隐约听见:“参见王爷!” “退下!”那个听着熟悉又让她害怕的声音道。 “是!王爷安寝!” 若隐一个激灵,顿时清醒,浑身打颤而不觉,只一手伸入枕头下,握紧了发簪,全然戒备! 第41章 君心(下) 步声渐进,直至门前,微顿了片刻,随即门被推开。 若隐愈加惊惶不安,面朝里侧,身子蜷缩,双目紧闭,紧握发簪的手瑟瑟发颤。 某人止步于榻边,再无声响,除却隐隐的呼吸。 僵持了半晌,若隐觉得难以再假寐下去,便深吸了一口气儿,翻身坐起,故作无畏地望着眼前这又让她心惊又胆战的面孔。 “不再装了?”景毓唇边勾起一抹淡淡不易察觉的笑。 这般一说,若隐反倒是不再怕了去,只杏目圆睁,恨恨地瞪着面前某人。 “可还在痛了?” 无视她的恼火,说罢,便伸出掌要覆上她的额首,语声中竟透出一丝柔情。 见他靠近,若隐一个不作他想,猛地举起簪子,便要朝他扎去。 可还未有碰到他的丝毫,这手腕儿却被轻轻一扭,再一撇一扳,虽无痛感,亦无受伤,可簪子已跌出一丈远。 “你......”若隐揉着手腕儿,红着面儿咬牙道:“莫要以为你武功厉害,本姑娘就会怕了你!胜之不武算甚英雄,哼!” “本王从不需要取胜于你,又何来胜之不武。”语气淡淡,仿若方才未有发生过任何事儿,唇角的那抹笑意微微而不减。 “你且走着瞧,本姑娘终有一日,会亲手了结了你这个登徒子!”依旧愤恨不已。 “呵呵,本王且等着这么一天。”笑意愈加浓烈。 回回霸道冷冽,这可头一回儿于她跟前此般得笑。 妖孽般英俊逼人的面庞,配上这似乎未有藏刀的笑意,别有一番华美尊和的气度,若隐竟是看得有些痴痴的来。 待回过神来,惊觉自个儿的失态,清咳了两声儿,尴尬地别过头去。 过了半晌,未有动静,若隐忍不住悄悄扭过首来。 只见他幽沉的妖眸始终落于她不安又闪烁的双目之中,似有柔光波漾,让若隐的心顿时如鹿撞般怦怦乱跳,双颊霎红,只让她坐也不是,起身亦不可,只得嗔怒道:“这般瞧着我作何?!” 他微微一笑,于榻边缓缓坐下。 若隐见状,拉扯这被褥急急向里头退缩。 他倒是未有在意,手背抚上若隐的额首,柔声道:“还痛吗?” 若隐将头让开,一把拨开这只手,双眸略带湿润地恳求道:“王爷,您便放了小女子罢,小女子身无一物,只求自由,求您放了小女子可好?” 景毓唇角一勾,淡淡道:“本王既是说过,你是我的人,那你便就是我的人,此乃不可更改之实!” 闻此言,若隐一个捉急,差点儿未跳叫了起来:“那也是你强迫来着!小女子何时有过顺从?!且罢,小女子的清白算是毁在了王爷您的手里头了去,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求就此离去,与王爷 您永世两不相见!” “呵呵,此话差矣!” 小王爷微微摇了摇首,盯着若隐的双眸,温和道:“既为本王的女人,本王无论对你或与你做了何事,亦乃天经地义。此生你若是背叛了本王,与他人苟且,此为真真正正之清白尽毁,本王......决不轻饶!” 此时的温和中夹含了凌厉,让若隐倏然一颤。 若隐定了定神,强装不屑道:“你莫乱讲!谁为你的女人,谁又要作你的妾!莫说小女子身份卑微,配不得你这位高权重的天家贵胄。便是小女子自个儿,此生绝不为妾!若无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小女子情愿此生孤老一生,抑或是与青灯古佛为伴,亦比得过作他人妾室!” “呵呵,难不成你要本王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地娶你为妻?”某人玩味。 若隐面色涨得通红,急急道:“你莫要乱讲,小女子绝无此意,你莫要断章取义!” “可本王又何尝说过,定要纳你为妾室?” 细细听着,玩味中似有一丝正色,让若隐觉得莫名,不晓得他乃何意,只不解地斜睨着他。 “你若是告知本王想要知晓的一切,本王抑或作其他的考虑。” 听闻此言,若隐一时未有明白了来,怔怔地望着他。 他拿出了一个镯子,置于她眼前。 若隐定睛一瞧,这不正是自个儿心心念念的莲心镯嘛?!一时激动,伸出胳膊弯过身子便要抓住镯子。 还未有碰着镯子的分毫,便被某人给拿开了去,若隐扑了个空,只得狠狠锤了两下榻褥,恨恨斜睨着眼前这可恶之人。 “告诉我,你从何处得来此镯子?又如何得知它乃莲心镯?谁告知于你此名字?灵犀草的别名,你又从何处得知?本王所有的疑问,你已是知晓,勿需本王再一件件举列出来。”小王爷终是正色地问道。 一个个接而不暇的问句,只压得若隐喘不过气儿来,亦是拨动着他内心深处探寻许久的梦中忆往。 “若是告知于你,你便放了我走?”问是这般问,可这心里头却在打鼓。 若是告知一事儿,必会挖出另一事儿。一事儿套出一事儿,直至挖掘出自个儿全部的来历与作为。 其他的倒还好说,可若是让眼前这来自皇家的主儿知晓了她逃秀的事儿,又当如何?会放了她去?哼,只怕到时候会死得更快! 就在若隐抓心挠肝的千思万虑之时,某人却如是道:“若是全部告知于本王,本王......亦不会放于你离去。” “你......”若隐气结语塞。 “你告知亦或是不告知本王真相,此乃一事。本王要不要你,又为另一事。两者无关。”语声儿淡若流水,却波含笃定。 “王爷您乃皇家权贵,却随意置一身份不明之女子于您身侧,于理于法皆不合!据大华律例,如您此等身份之皇家宗室,便是侍妾,亦要明细身份来历。正如您所说,小女子本身来历不明,若您执意纳我于您身侧,岂不会被诟病?小女子身份卑微,无甚所谓。可若是王爷您因为一来历不明之女子罔顾宗室律法,招致谏官弹劾,那合该是您自个儿的不是了去!” 话音落毕,景毓眉梢一挑,伸手抬起眼前女子的下巴,笑意浓浓,意味深长道:“未曾想到,你不止是厨艺了得,熟识古琴,亦熟读律例,本王倒是对你更有兴趣了去......” 闻言,若隐猛然一惊,大呼不妙,暗道坏事了去!这般一来,便泄露了底细! 书物,尤为律例等,非小家平民女子可读之物。自个儿这么一得瑟对律法的熟识,岂不是......这家伙绝非可糊弄之辈! 若隐惶惶不安,某人倒似是未有纠结于此,只话锋一转,幽沉的眸光凝聚于她那隐隐不安的双目中,一字一顿,悠悠而道:“在这大华,本王做的任何事,又有何人敢于诟病?即便娶一来历不明之女子为正妃,又有何人敢挑本王之理儿!本王,即为这理法!你可明白?” “噗......”若隐怒极反笑:“那您岂非那无法无天的纨绔之辈,哈哈哈!” “很好笑?”景毓微微蹙眉。 “......” “愿不愿告知本王想知晓之事,你且作考虑。横竖,本王有一辈子的时辰可慢慢候着!”景毓无甚所谓道。 “您姑且慢慢候着罢!若是不放于本姑娘出去,您便休想知道一个真相!本姑娘无可奉告,且瞧瞧咱......” 语音未落,若隐忽地捂腹,冷汗从颊边直滴而下,面色煞白,想必方才一阵情绪波动之下,又是引来腹痛。 此刻只得一手撑着榻,一手捂腹,忍着痛缓缓躺下。 不曾想,某人一把掀起锦褥,坐了进去。 若隐未有来得及反应,只觉一温热的手掌在她的腹部细细柔柔地轻摩。 若隐大惊,羞红了面儿,正要推开,谁知这身子被某人拥搂在怀中,紧紧实实,让她挣脱不开。 “你......这是作啥......你放开......” 某人未有理会,只于她耳边低吟道:“我说过,我的女人,无论何时,我自会护她于周全。” “谁是你的女人!你莫总将这混话儿挂于嘴边儿!”若隐语含嗔怒,同时试图挣扎出这怀抱,却是颇有吃力。 因这身子已是无力反抗,愈是扭动,愈加痛楚,最终只得渐渐消停,被动地承接这让她羞怯又无奈的揉摩。 恰如馆医所言,约摸一刻钟时辰了后,腹痛果真有所缓解。 若隐略为松出一口气儿,蹙着眉,有气无力地细细软软道:“好了好了,不痛了,你莫要再这样了......” 可这温厚的怀抱,让她有股莫名的心安与安全感,加之先前的疲累,竟清清浅浅地入了梦去...... 梦里并不踏实。 从逃家至逃亡一路历经的风雨,从孩童时与娘亲的欢颜时光,至娘亲逝后的惊忧不堪,点点滴滴,正化作整团黑烟散乱又闪着雷鸣的乌云,朝她飞扑而来。 她拼了全力地向前奔逃,可腿脚无力,又喊叫不出。 正当她失措无助慌恐不安时,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轻接入怀。 手掌细腻地抚着她的双颊额首,拂过发丝,柔情温然,蜜意黏黏,让她顿时卸下所有的压抑与惊怕,不再惶然。 此刻半梦半醒的朦胧之中,隐约觉着,那个温热的手掌,似乎在她的面颊与发丝中,依旧地来回轻抚。 她的心底深处,有一股恬然静和的心绪,正渐渐悠悠而发,推促她再而沉沉入睡了去,不再梦魇...... 第42章 信我 后半夜沉沉无梦,次日醒来,已是初霞印日,晨鸟啼鸣。 若隐扶额缓缓坐起身子,晕沉过后,才想起昨儿个夜里...... 一阵惊惶,扭头一瞧,幸好,身侧无人。 摸了摸双颊,还热烫烫的。 那梦里头的温柔轻抚,忆如在侧。他的指间传来的一丝丝的暖意,好似仍有停留,难不成...... 若隐苦笑,轻轻晃了晃脑袋,好在小腹已然未有昨日那般的痛楚,便试着下榻。 外头候着的侍女闻声,赶忙轻敲了敲门:“姑娘,奴婢伺候您起身。” “进来吧。”若隐无力地懒懒道。 门推开后,侍女们捧着水盆,巾帕,和装有衣饰的托盘鱼惯而入,先是齐刷刷地请了安,再麻利地各干各活,有的扶若隐起身,有的则将衣饰展开悬挂,列摆发饰于梳妆镜前。 “王爷呢?” 可话一问出口,若隐便后悔了去。这听着怎么好似...... 若隐的脸颊刷一下地红了。 这家伙在哪儿与自个儿有何关系?真真乃多此一问的来! 不过这于侍女们倒是极为正常了去,她们未有多想,只老实禀答道:“王爷已于卯时一刻出了院门,每日早膳前要练上两个时辰的剑。估摸着现儿个时辰练剑已毕。” “出了此院门?可是出了这屋子?”若隐心惶。 昨儿个难不成他真在这儿停留了整个夜宿? 侍女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恭声答道:“启禀姑娘,王爷确是出了此院门。依规矩,奴婢们寅时已于此院落门前候着了。王爷出了院门后,则令奴婢们于屋前伺候着,直至姑娘起身。” 说到这,这些有幸伺候若隐的奴婢们倒是颇为沾沾自喜。 因为若隐,她们终是有幸亲眼见着和亲自进入这平日内,只有内侍和一等厮从才被允许进来伺候的主院落及主屋。 甚至还和这位从来不喜侍女近身,亦连侍女进院落都不喜的最大的主子说上了几句话,虽然这个主子与她们说的话不过是冷冰冰的命令。 无论如何,这些于她们不可不谓乃极大荣幸的来。 加之她们伺候的可是睿亲王身边儿唯一的女主子。 若是得了这个女主子的眼儿,他日能跟着这女主子去君都的睿亲王府伺候,那便是真的发达了去。 遂这些时日她们在驿馆颇得脸面,其他的看不见又摸不着前途的小侍女们羡慕嫉妒恨者皆有之。 想到这,这四个侍女们则更是殷勤伺候,生怕若隐见不着她们的忠心耿耿。 梳洗完毕,又伺候穿戴上了较之先前更为华美的服饰后,便来到镜前梳整发髻。 若隐整个恹恹的,未有兴趣指点或是指派发髻,只任凭侍女摆弄,眼神儿都未有停留在镜面内。 待梳妆完毕,若隐无意中朝镜子内一瞧,顿时又惊羞又火大得差点儿未砸了镜子。 “这算何事儿?!给我梳这发髻作何?”若隐猛拍了妆台斥道。 小婢女被唬了一跳,不晓得自个儿犯了何事儿,嚅嚅喏喏地哆嗦道:“奴婢......奴婢......” 若隐见状,蹙眉摇了摇首,不愿再纠结,只冷冷道:“且给我梳回原先的发髻罢了!” “是,是!奴婢遵命!” 小婢女忙不朔地拆了她自作主张给这主子梳的少妇发髻,而改成了原先的少女发髻才作罢。 ************************************************************ “王爷,您可用早膳?”见主子练完剑,李内侍赶忙递上巾帕。 “将早膳送入主院。”景毓细细擦着剑,随口道。 “老奴遵命!” 说罢,便吩咐了底下的人即时通报若隐,作好准备,迎候王爷共用早膳。 此时若隐正斜倚在躺椅上,拿着一卷儿在这屋内摆放的书物浏览。 侍女接到通报,便进了屋要帮若隐再补些妆面,可胳膊却被若隐不耐地挥手一把推开。 侍女拿着妆粉,讪讪地,颇有为难道:“姑娘,王爷一回儿功夫便来与您共用早膳,您的妆容如若再修补个一二......” 若隐的眼神始终未有离开书物,只淡淡道:“来就是了,又与我有何相干,你们且出去罢!” 侍女们为难,年长侍女微微点了点头后,她们退下。 估摸是读的入了迷,曾几何时,才发觉身侧一动不动的身影。 恍然抬首,便瞧见了那始终落在她眼中的幽沉似潭的眸光。 那妖魅的脸庞,在曦光的照耀下,愈发地俊美好看。 想着昨晚的事儿,若隐微微脸红,不知如何反应,加之始终气堵,便不愿作理,只低首继续阅读。 手中的书却忽地被抽了出来。 “史纪通鉴非女子可读之物,你倒是读的滋味,呵呵。”语声儿淡若流水,却夹含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谁说女子便不能读此物了?还我!王爷您自个儿用早膳罢,本姑娘不饿!” 说道便猛然坐起身儿,面无表情地将书又抢了回来,再斜躺了下来,翻了个身儿,背对着某人,继续地读。 景毓唇角微扬,摇了摇首,直接坐在了躺椅边儿上,似有不经意道:“史家名士,历朝名臣乃至帝王,皆奉此书契为治国之道,颇有历朝通用之象。” 若隐想亦未有多想,随口答道:“此书于治国之术,确有参详之用处,可亦脱离不了纸上谈兵之气。国之治理,不可全然借鉴历朝历代。朝代不同,商农军政状况亦有变化。改朝换代之初始,便应因地制宜。” “你一介女子,倒是颇懂治国之道,可见阅书不少。”某人悠悠道。 “女子便不可阅书吗?女子便不可参习治国之道?本姑娘自年五岁起......” 语音还未道尽,若隐猛然惊觉自个儿的失言! 方才之言论可谓大胆甚至有罔谈政事之嫌,此乃对皇家的大不敬,暗恼怎地每每于这厮儿跟前,便没了脑袋瓜,失了理智。 此时见未有声响,便悄悄抬眸,缓缓扭过头去,偷瞄了他一眼,却看到他唇尾勾起的一抹纵溺的微笑。 看来,再一次着了这厮儿的道了! 若隐叹了气儿,忐忑不安地起身,福了福礼,恹恹道:“小女子失言了,请王爷恕罪。” 可身子却被某人忽地一把拉入了的怀中。 某人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颊和发丝,含笑玩味地调谑道:“丫头,你总能带给本王无尽的惊喜。” 这个手掌,好似与昨夜梦中所历经的一样的感觉,让若隐阵阵恍神,不自觉地承接着这柔柔地轻抚。 待回过神儿来,若隐半挣半扎,要脱离这个怀抱。 谁知,两片温热的唇瓣就此压了下来。 她惊慌失措,双目紧闭,颤抖不已,只感觉着唇上那辗转波荡开的暖意,很快就被这感觉陶醉了去。 曾几何时,若隐已被置于身后的躺椅上。二人十指紧扣,双双倚在长椅上缱绻缠绵。 可这被曦阳辰光伴洒的一室暧昧,却被毫不知情的李内侍给打断了去。 李内侍在门外头禀告道:“启禀……启禀王爷,夏二公子求见!” 唇分,二人的呼吸都有点急促。 她尴尬极了,慌忙理了理衣衫发髻,躲避着他的眼神,低下头去,双颊彤红。 此时好似,还有一股她自个儿亦未察觉的寂静的心动。 某人面色渐冷,眼眸内的柔情很快被一贯的冷冽所替代。 “让他暂且候着!”他一字一顿地冷厉道。 “可……可夏二公子道,有要事相商,不容耽搁,还……还请王爷恕罪!”李内侍快要哭出了声儿。 若隐倒是舒出了一口气儿,带着一丝羞涩地轻声催促道:“王爷,既是要事,您且去罢。” 景毓俯下身子,于她耳边似有一抹魅惑道:“丫头,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掌心!你身上的秘密与惊喜,本王自会一件件地查探而出。过些时日,侍寝!” 语毕,起身便要离去。 “王爷,”若隐忍不住急急喊道。 景毓停步,回过首,挑了挑眉,戏谑道:“可是舍不得本王离去?” “王爷,”若隐秀眉紧蹙地正色道:“小女子起过誓,此生,除却绝不作他人妾,亦绝不入皇家!还请王爷成全!” 景毓意味深长地盯瞧了她半晌,那探究的眸光让她心底频频发毛。 随即,他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笃定道:“无论你身上背负着何样的秘密抑或故事,总之,你信我!” 第43章 彷徨 随即,他只云谈风轻地笃定道:“无论你身上背负着何样的秘密抑或故事,总之,你信我!” 当小王爷出了门,路过跪于一旁的李内侍时,他周身散出的阵阵冷冽冰寒之气,让李内侍凉汗泠泠,直打哆嗦。 若是他猜到方才打断了主子的何事,只怕便是自刎亦不足以谢罪。 **************************************************************** “你信我” “你信我” ...... 他那似承诺带柔情的笃定,此时在若隐的耳边脑海中萦绕不绝,只让她心若鹿撞,怔愣恍神。 每每与他口舌交锋,占不着一丝便宜不说,反被他几度......唉,真真是令人气恼! 这家伙明明一登徒子,明明欺负了她,可她为何......却未有如自个儿所以为般的厌恶他? 打小便受到女诫女德的洗教,可一在这家伙跟前,便失了方寸与教养,连基本的反抗亦是未有做到。 定是魔怔了,对!想必是被这家伙给妖惑了去!他本就有一副妖孽的皮囊,做出妖惑人的事儿不足为奇! 可是, “你信我” ...... 此刻,她这心里头,正悄然溢出一丝丝清甜的味道,就好似那初夏的紫葡果,微甘之余,更多的是酸涩,芳泽诱人,却让人轻易不敢入口。 若隐此时只一阵神思烦乱,彷徨不安。 心绪百转千回了后,重重叹了口气儿,又躺回了椅榻上,拿书覆盖住了面庞,苦恼纠结。 不对!此事儿不对! 若隐再而猛然坐起。 他怎会有这样的心思?他到底要知晓些何事儿,何样的秘密?为何他笃定自个儿便是能给他答案之人?那个镯子,为何于他此般重要?他又是如何得知此镯子有“莲心”之名?还有灵犀草...... 再往细里了想想,尤为方才在辰光的洒耀下,他的面庞亦是有那么些许的似曾相识,好似打哪儿见过的。 不不,此乃绝无可能之事儿! 自个儿一打小只爱宅在的深闺女子,从前甚少出门应酬,从未有结识过其他夫人闺秀,更勿说是与一皇家男子有过交集了去,即便只是一个照面儿! 遂先前绝无可能见过他! 看来又是魔怔了! 若隐拼命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千丝万缕的杂思乱想给消除了去。 可是...... “你信我” ...... 这三个字,似乎有一股莫名的魔力,紧紧拉拽着她,环固着她,迷茫了她的心念,混淆了她的方向,让她不自觉地想去懒懒地依赖他,信赖他,甚至让她对那彻夜在她双颊发间的柔抚竟有着那么一丝淡淡的渴望...... “你信我” ...... “不,我不信你!”若隐再而猛地坐起身,紧抿着唇,满面倔色地喃喃自言道。 为何要信你? 这一切的一切,实然太多的古怪! 且不论他为何要从自个儿身上知晓这些秘密抑或答案。他的那些举动,亦是无法解释的来。 难不成他真的中意自个儿?绝无可能! 即便非传闻所述之龙阳癖,可他亦非近女色之人。 就亲眼所见所闻,他那府上无女眷不说,连侍女都勿准近身伺候。 若非自个儿目前居住于他的主院而不得不遣派侍女专门伺候于她,平日内他的院落可是只允许内侍小厮出入的来。 加之先前在君都所听闻的,他如何当众不给那些贵女颜面,甚至当众拒绝太后赐婚赐美色之事。 总之这般怪异之人,又怎会将她放入了眼中?! 其实,不近女色,并非意味着对女子毫无兴趣。这样的人,一旦遇着了心之所愿,必是不可自拔地动情。 这个道理,在不久的将来,在历经了很多的事情之后,若隐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所以说道,女孩子家,读些诗辞歌赋用来陶冶性情便罢。 可若是在兵法政史方面的书物亦是读的多了,又无实际经验,说不准儿会将这些许朝堂兵家之道理,硬套在身边儿这些桃花莺燕之事儿上,反倒蒙蔽了双目,竟是胡乱猜测,当局者迷。 譬如此时的若隐。 她现儿个只一心觉着,这家伙是用美男计,来套取她身上的秘密与答案,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堂堂王爷的色相,让身为女子的她侍寝...... 哼,既是厌恶女色,却这般地撩拨她,靠近她,难不成这些秘密或真相于他就此般的重要? 对了,他在那个谷涧好似微微有提过,这些与一个于他极为重要之人的逝去有关联。 她还记得,此位于他极为重要之人,好似为他的母妃先皇贵妃...... 可是,这些皇家的种种人事隐秘,又与她有何相干的来?! 就为了这些子让她糊里糊涂的不明之事儿,他便对她使美男计,连带着毁了她的清白?! 一番脑补之后,她的心底又升起了丝丝的恨意。 一定不可以被这妖孽给迷惑了去,更不能为了他的这个“美男计”而侍寝于他,糟蹋了自个儿。 要时刻警醒,要恨他,要想法子......离开他,离开他的掌控! 若隐在椅榻上辗转反侧,又喃喃不绝的尽情脑补与瞎琢磨之余,还有一抹隐隐的失望:至今为止,他为何还未有问自个儿的名字呢...... 哼,想必不是真心的! 由此可见,我绝不可信他! ************************************************************* 书房内,夏二正半躺在客椅上,抿着香茗,见某人阴冷着面儿进来,揶揄道:“睿小王爷一进了这屋,便寒气扑迎,好好地盛夏,给生生弄成了严冬,哈哈!” “有何要事,说了便滚出去!”景毓面无表情道。 “你莫要生气。从前本公子过来,从未有通报。今儿个过来,为了不惊扰了小王爷这一辈子头一回的软玉在怀,便老老实实给通报了去。道是如何?这世间论自觉,本公子若认第二,无人敢居第一!啧啧。”夏二洋洋自得地谑笑道。 “若你所说的重要之事便是此事......来人!将夏二给......” 语音未落,夏二一个跳起,打着揖,故作恭声道:“哎哟,小的又嘴贱了去!王爷赎罪,王爷赎罪!” 随即,他面目渐渐恢复了正经,严肃道:“王爷,他们到底是蠢蠢欲动了去。总之,属下事已办妥。亦是觉着,您是时候动身的来!” “他们从未有停止过蠢蠢欲动。”景毓冷笑道。 “被野心蒙蔽了双目罢了。其实,此次消息,并非来自于探子。”夏二不以为然道。 景毓摇摇首道:“多情如你,果然最是无情。” “本公子从未有许过她承诺,她一厢情愿罢了。再者,她出身自严氏,便注定了结局。”夏二声有落寞。 “本王以为,你一向洒脱,出身于你,竟作此般之重要?怕是借口罢。”景毓颇有玩味道。 夏二目光躲闪,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勿要再说我。王爷您的事儿恐怕最为重要了去,这立妃也罢,纳妾也好,皆为国事。君都的那两位主儿可是知晓了去?你若是将那窕窕佳人真往这心里头装了进去,这份位还是早些请旨定下的为好。姑娘家无名无分的跟着你,你不心疼的来?” “也罢,既然你不止在乎这出身,亦是在乎这名份。本王即刻请旨,将你记入宗室名下,入赘给大昭萧大公主,你意下如何?” 说罢,便作势要写请旨函。 夏二赶忙制止:“王爷饶了小的罢。这一个都还未有搞得定,还再来一个,您倒是直接了结了小的,都比和这些女人周旋来的痛快!” “呵呵,堂堂夏二公子,风流倜傥,双美在侧,本王自愧不如!”景毓戏谑道。 “本公子倒是期盼能有上王爷您对世间女子一半的冷心无情。不过莫要说我。景毓,你可曾记得我先前提醒于你,无情之人,一旦动情,必不可自拔!这次,只怕......你要作茧自缚了去,呵呵!” 语毕,便忽地一跃而出,翻墙而去。 景毓静静思绪了许久,脑海里不自觉地浮出了今晨那个斜倚在椅榻里,单手撑着下颚,一手拿着书卷儿的纤纤身影。乌发垂落,慵懒婉约。 他的唇边渐渐勾出了笑意。 此生绝不嫁入皇家?呵呵,丫头,此事儿可由不得你! 随即匆匆摊开纸墨,迅速作了书写。 而后封蜡印,令道:“将此急件快马送至君都,刻不容缓!” ********************************************************* 夏将军府,夏文珠正手背撑颚,双目发呆。 待一只手于她跟前晃了一晃,她才回过神儿来。 “近日真是稀奇了去。咱们大小姐居然连日老实的呆在家里头,而未有出门晃悠。唉哟,可是鬼邪上身了?” 夏文庭于桌前坐下,拿了桌上的凉杯,边慢悠悠地喝着边调侃道。 “你甭吵我!”文珠不耐道。 “为了何事烦神?莫要告诉我是为了他。你早就知晓,此乃不可能之事儿,你若是再与他纠缠下去,爹非打断了你的腿,将你禁闭祠堂不可。”文庭摇首正色道。 “哎呀,不是不是!你莫要吵烦我,吵死了!对了,你从何处来,最近又不见你在家呆着,恐怕爹爹在打断我的腿前,早将你的腿给打断了去,哈哈!”文珠嘻嘻哈哈道。 “我可是有正事办的来,非你般地无所事事。”文庭不以为然。 “你?正事儿?哈哈哈!鬼才信!对了,你这是打哪儿来?”文珠随口问道。 “刚刚去驿馆混了口好茶喝。” “哦。啥?驿馆?你刚刚去皇家驿馆了?去见睿王爷了?”文珠顿时来了兴致。 “恩,这便如何?” “你还见着何人了?”文珠追问道。 文庭正要将茶水送入口,闻此一问,动作一顿,不解道:“长姐,你是对你弟弟的行踪感兴趣的来,还是对驿馆内,抑或是睿王府内的何人何事感兴趣了去?” 文珠支吾道:“那个......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随口问问罢,很久未有去那边儿玩过,好奇罢了。” “呵呵,一直以为你只对晋王府内的人或事儿感兴趣......” “哎呀,你莫要乱猜!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个睿小王爷傲的很,打小儿便不带我玩儿,只和你亲近,我可没这闲心去理会他的事儿!光是听关于他的那些坊间传闻就够了去!”文珠摆摆手不耐道。 “你便是有这闲心理会,人家也懒得招待你。呵呵,这睿王府怕是要有女主人了!”文庭不经意道。 “女主人?啥意思?王妃?睿王爷要娶妃了?”文珠惊讶。 第44章 涟漪 “女主人?啥意思?王妃?睿王爷要娶妃了?”文珠惊讶。 “你莫要瞎嚷嚷。估摸着而已,其余的我也不知。”文庭摆摆手道。 “哪家的姑娘这般倒霉?睿小王爷成日冷冰冰的,好似别人欠了他十万两白银似的。反正绝非怜香惜玉的主儿就对了!啧啧!”文珠撇了撇嘴角道。 “呵呵,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何为怜香惜玉。难不成,晋王府的那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文庭揶揄道。 “你这说啥什子的玩意儿?敢和你长姐这般玩笑,胆儿肥了去!”文珠红着脸儿,作势要打人。 “哎哟哟,玩笑,玩笑而已,长姐饶命,嘿嘿!”文庭连连躲闪。 忽地想起了啥,文珠停止打闹,回到桌子边儿,故作不在意地问道:“对了,你可识得驿馆膳间内的人?或是有无在那儿食过用荷叶作的膳食?” “你啥意思的来?”文庭蹙眉不解。 “没......没啥意思,便是随口问问,我......” 话音未落,有丫鬟在门前禀报:“请少爷小姐安。夫人命奴婢来请少爷小姐去用早膳。” “哦,知晓了。咱们一会儿过去!” “你方才问驿馆膳间的事儿作何?” “没事儿没事儿,我说了不过随口问问罢,走吧走吧,莫要让娘亲久等!” 说罢,姐弟便你推我搡地嬉闹而去。 ****************************************************** 驿馆书房。 “本公子这方才刚刚离去,早膳还未有用完,便又被小王爷您给叫了来,就是为了此事儿?”文庭颇为诧异。 “如何?你可有问题?”景毓淡淡道。 “自然没问题,此事儿小的必当尽力!不过,你在南边儿的暗探桩子可比我手中的多了去了,查探起来,岂非更易?”文庭语含不解。 景毓缓缓而道:“我已修书一份。不过,据目前局势而言,我不宜为此事儿在南边儿调动更多的暗探,只能借你手中之势。此事儿于你在南边儿的那些分号而言,应非难事儿。” “既是王爷之令,即便为难事儿,属下亦自当鞠躬尽瘁!属下手中之势,即为王爷之势,自是为王爷所用!”夏二作揖道。 景毓食指敲桌,悠悠道:“鞠躬尽瘁与否,本王未有兴趣。最迟一月内,本王须得一个确切答复!” “属下遵命!”夏二正色。 随即又手背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某人,笑嘻嘻道:“你做事,自是有你的道理。本公子本不该过问缘由。不过,身为朋友,我倒是多有一问,你莫要气恼。” “你有何事要问。”景毓蹙眉。 “你要探查江南一带尤为君都附近,从从七品官员至一品官员府上所有被报亡故之贵女,与近些年来获罪官员之未嫁女,无论获斩抑或是流放。以及这些女子之肖像。此事玄机......可在于你那个心上人?哎哎,你莫要这般瞧着我!你方才亦是允了我有此一问!”夏二半玩笑半探究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某人依旧淡淡道。 “这般说来,你便是承认她是你的心上人了?”夏二顿时兴致昂扬。 “此乃第二个问题,本王不必作答!” “可你若是探查出她乃罪臣之女,抑或是失踪却被家族报亡故之女。你该如何解了这局?” “本王以为,以本王之所有,又何须在乎一个女人的家族背景?” “你不在乎,可君都的那两位未必不在乎。若是被报亡故倒也罢了,死而复生的戏码确也有可编排之处。可若是......唉,睿亲王妃之位份非同小可,仅次于皇后与皇贵妃,你以为他们允许睿亲王妃乃一罪臣之女?此事关乎皇家体面!”夏二颇有担忧道。 “皇家体面?呵呵,夏二公子何时也这般婆婆妈妈的来?”景毓含笑反问。 “非也非也!本公子只是以朋友的立场,帮你认清一个现实罢了。不过,瞧你这胸有成竹之气儿,难不成已有了对策?莫非你只是要纳她为侧妃或贵妾?册罪臣之女为侧妃亦非易事的来,亲王侧妃亦有品级......” 未等语毕,景毓已然缓缓起身,悠悠踱步至窗前,似是自言道:“既为本王唯一的女人,她自会被本王护以周全,亦会得到最好的一切。再者,本王作任何事,从来不须向任何人交待。其他任何之人的意思,于本王而言,不过无物。” 夏二拍掌赞道:“好一个痴情种,果真出自景氏!不过,呵呵,你既是不在意这些,那又何必去探查她的来历背景?依你的性子,便是有个来历不明的王妃,他人亦无法阻止,恐怕连诟病亦是不敢的来。” “探查她的来历,并非其他,只是因为本王有更为重要之事要探查。这就不必与你所道来!”景毓冷声道。 “罢了!本公子在此恭贺睿小王爷终是遇见了心里的那个人!” 未有理会夏二的嘻笑,某人只依旧冷冷道:“一月后,若无明确答复,便勿要再见本王!” *********************************************************** “姑娘,王爷口谕,若是姑娘想阅书籍,可前去书房,自行选阅。”李内侍得了主子的令后,传达给已快将一本书卷阅完的若隐。 闻言,若隐倒是来了兴致。 刚刚还发愁来着,这寝屋内不过就一两卷儿书籍。而自个儿阅书一向迅速,若是阅完了去,该如何打发了时辰才好。 这家伙,总算尚还有点良心! “我何时可去书房?”若隐问道。 “回姑娘的话,王爷意思是,您若是愿意,可随时去那儿。”李内侍恭敬道。 “那我现个儿便去!” 说罢便起身。 手头上的两卷书横竖从前就已习阅过,早便没了兴趣。 去书房的途中,李内侍考虑了再三,快步上前,对若隐小心翼翼道:“姑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姑娘不爱听,就当老奴多嘴得罪了。” “公公请讲。”若隐放慢了脚步。 李内侍斟酌道:“王爷最为忌讳他人在书房停留,最多不过用来见客。即便是贵客,亦不可长时间停留。可王爷却独独允许姑娘......可见王爷对姑娘的用心。姑娘,您即便是不在乎这机遇,可亦是......不好成日给王爷施脸色的来。姑娘,恕老奴多嘴了。” 闻此言,若隐尴尬地不知该说何好,只得闷闷地不作声儿,低着脑袋加快了步子。 见若隐未有反应,李内侍颇为讪讪,心里头暗暗叹道:这世间敢于向这睿小王爷施性子闹脾气者,恐怕也只此这一人了去。此女子真真不可小觑也! 其实,此时若隐这心里头亦不平静,只泛起了异样之感,好似是......丝丝的甜意。 转眼间儿便到了书房门前,里头传来了阵阵的翻页声儿。 “可是王爷在里头?”若隐诧异。 “是,自今晨从主院儿出来了后,便一直都在此书房。”李内侍如是道。 “怎不事先告知于我?”若隐一阵惊慌,扭头便要离去。 “可姑娘方才并未有问老奴......” 话音未落,见若隐已作离开状,李内侍急急道:“姑娘您这又是去哪儿?” “让她进来!”里头传来某人的声音。 “姑娘请止步,王爷正传您进去。”李内侍为难道。 若隐一只脚还未有踏出这院落门槛,便只得又不情不愿地返了回来. 她心里头直抓狂道怎事先未有弄清楚某人在不在此处,便一古脑地撞了过来,活该倒霉了去! 一步化作三步地慢吞吞地进了书房,向在书案前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地某人浅浅福了一礼道:“小女子参见王爷。” 可却是始终低着首。 “既然来了,又何必离去?”某人淡淡道。 “既然王爷在此,小女子不好打搅了王爷的公务。” “可若是本王说你并未有打扰呢?” “......” 静寂了片刻,某人倒是先开口道:“这里书卷多,你自个儿慢慢去选阅罢。” 闻此言,若隐本不欲耽搁时辰,便从书架上匆匆抽出两本书,连书名儿都未有细细看。 “多谢王爷借书物。小女子已选好,向王爷告退。”说罢便迅速转身,准备离去。 “本王何时说过,你可以离去了?” 闻言,若隐后背一顿,脑袋发麻,只得缓缓转过身儿来:“你......你这又是何意?” “过来!”某人语声不明。 若隐却倔强地杵在那儿,一声不吭,更是一动也不肯动。 “可要本王再说一次?”此时某人寒冽的眸光聚落在她身上,让她不自在极了。 她只得缓缓上前几步,唇抿得紧紧的,俏眉紧蹙。 “坐下!” 闻言,若隐抬首一瞧,只见主案桌的桌侧已然摆着一张椅子。 印象中,先前这个位置好似并没有椅子来着。 “王爷,这不合礼数!”若隐忙摆手拒绝道,语声儿逐渐细微。 “本王既是礼数!”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若隐细声儿道:“可您并不习惯与外人共用书房!小女子回房阅书即可。” “与我而言,你非外人。再者,本王连寝房都与你共用了去,又何必在意与你共用书房?本王的一切,自可与你分享。” 语声儿淡淡,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这让若隐双颊霎红,心底一瞬间儿慌乱不已。 她只得坐在了椅子上,捧书故作阅读状,颇为扭捏。 某人已不再出声儿,只继续公务。 此时书房内除却淡淡的呼吸声儿与偶尔的翻页以及拆信声儿,便无他话了去。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若隐实在是坐立不安的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若隐的心神终是稍为安定了些,便忍不住悄悄抬眸。 案桌上信件成堆。某人正将信笺专注地逐封审阅。 随着所阅之信件的不同,他那斜飞入鬓的英眉在冷硬的面部上时而微微蹙起,时而舒展,时而紧蹙,又眸透寒光。 全神贯注的神情使他本就俊美无双的脸庞更显一种难以言明的魅力,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直让若隐挪不开眼。 发觉失态,若隐赶忙将目光转回到手中的书卷儿上。 过了半晌,心思已全然不在书卷上的若隐又将目光从书中悄悄移向了身侧的某人。 此时他已开始在书笺上笔走游龙。 朝书笺上一瞧,只见他笔下的字形霸气磅礴,笔风张扬凛冽,却又不失大家风范,一股逼人的皇者之气扑面而来,震慑心魄,令人折服! 不过二十的年纪,却已拥有超群绝伦的武功,出神入化的琴技,功力深厚的书字...... 他......他还有何样的本事是不会的...... 在这个轩昂的皇者独有之气宇的笼罩之中,若隐已是痴痴醉醉。 她的明眸微垂,在乌密浓华的弯睫的遮挡之下,已柔情地溢出水,心底亦漾起了涟漪一片。 “盯看了本王许久,可还未有瞧够?”这看似还专注在笔墨上的某人,忽地幽幽而道。 若隐捧着书卷儿的双手猛然一抖,身子一僵,实实被唬了一跳。 她的脸面儿顿时涨的彤红,语无伦次地心虚道:“我......我何时瞧着你了......” 再匆匆低首,惊见自个儿手中的书卷儿其实从初始便已被她拿倒了来。 若隐大为窘迫,此时好似一个偷吃甜食却被抓了包的小孩,手足无措,恨不得钻进地缝内。 “心思既是不在这书卷上头,不若过来给本王研墨。”语声儿云淡风轻,却又含有一抹谑味,眸光笑意融融,却又深邃莫测。 “我......这......” “可要本王再说一次?过来给本王研磨。” 第45章 情动 “可要本王再说一次?过来给本王研磨。” 若隐愣怔了瞬间。 先是僵持了半刻,见某人始终未有松口的意思,便只得不情不愿站起了身儿,缓缓移到了书案前侧,立在某人的身侧,默默地研墨。 心里头却是揪得忒紧。 此时与他紧在咫尺,生怕他又动手动脚,便边研墨边不着痕迹的向外头一寸寸的移。 好在他已重新专注于公务,倒是未有将注意力再放于她身上,这让若隐暗暗舒了口气儿。 可是从前在沈府,亦算是娇生惯养,每每阅书习字时,必有丫鬟在一侧伺候研墨,自个儿从未有亲自干过这活儿。 此时约摸半柱香的功夫,若隐的胳膊已然微微有些酸麻。可这家伙又未有叫停,让若隐一阵暗暗咬牙叫苦。 为了分散注意力,若隐将目光悄悄挪到了他的书写上。 那磅礴昭彰的字体真真让人不得不选一声儿赞。于若隐而言,确是赏心悦目,甚至能减轻她胳膊的倦麻之感。 不过再看了看,那书写的内容......好似是与公务有关,涉及到军政事宜,且人家现儿个本就在处理公务,所书所读之物必是涉及到朝堂机密,绝非他人所能瞧看,遂若隐又自觉地将目光给移开了去。 可又忍耐不住偷偷瞧向了某人的侧脸轮廓。 那轮廓的妖魅俊美让若隐止不住地再而怦然心跳,双颊悄而氲红。 他的眸光始终在停留于眼前的公务上面,头亦是未曾抬起。 那股专注更是给他增添了一抹英朗峻冷,好似......好似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帝王之气。 若隐顿时给这大逆不道的幻觉唬了一跳。 想必是自个儿眼花了去罢!便忙不朔地揉了揉双目,而后继续缓缓研磨。 此时眼前儿这人已是书写完毕,将不同的信笺分别盖印上章红,而后折入信封,封上蜡印,置于案侧。 “呵呵,你倒是很心仪为本王研墨。” 若隐倏间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见这家伙已公务完毕,而自个儿却是痴痴盯望了他半晌的功夫,手还在慢慢吞吞毫无意识地研墨,顿时再度羞愧难当,恨不得钻了地洞。 恼羞同时,更是升起一股怒气,暗恨是对方这个妖孽妖惑了自个儿。 若隐赶忙丢下还攥在手中的墨身,结结巴巴道:“王爷......王爷赎罪。” 双手亦是无措,不晓得该往哪儿放。 对方勾唇浅笑,牵起她的柔荑,很自然般得与她十指交错,语声不明道:“告诉本王,你何罪之有?” “小女子......小女子......”若隐扭捏词穷,慌慌张张地试图将手从他的十指中抽出。 “你既是此般心仪帮本王研墨,打今日起,便日日来书房伺候本王研墨。” 若隐大惊失色,不顾这柔荑还被紧握着,直连连摇首道:“王爷,这样不好!您处理的公务必为朝堂机密,小女子不可一旁打扰。” “哦,你怎知本王处理的乃朝堂机密?”某人玩味。 “这......王爷您这般的身份,触及的想必乃朝堂机密......”方才毕竟有偷偷瞧看了几眼他的书写,不晓得是否触犯了他的忌讳,若隐颇感心虚,语声儿渐低道。 “若说本王不介意呢?我的女人,我自不会堤防。你可是明白?” “......” 无视若隐的面红加语塞,某人语声莫测地柔柔问道:“会书字吗?” 若隐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作他想地答道:“小女子不过就习过些许书物,其余的,文墨不通。” 却暗暗道,这回儿功夫绝不可再如先前般,毫无脑袋地卖弄才华了去。 某人的唇尾此时却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 他把玩着若隐的芊芊十指,似有不经意道:“若是不通文墨,以后怎打理本王的睿王府?本王今儿个起,便亲自教你习字。” 若隐摇着首,连连后退,拼命要将柔荑从那个温热的手掌中挣脱出。 “不不,王爷您莫要玩笑,小女子怎可打理睿王府,您莫要拿小女子玩笑!” “我的王府,我愿让谁打理,便让谁打理,无人可违抗本王的意思。”某人不容置喙。 “王爷,小女子无才无德......” 话音未落,若隐便被一股强势的力气劲儿给一把拉到了某人的身前,横坐在了他的腿上,被环抱于他的怀中。 若隐好生地尴尬。 她此时是绝对相信这家伙分明清楚她并非不通文墨之辈,遂在故意作弄于她。 这厮儿可真真不好糊弄! 方才公务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的,这公务一毕,便又纠缠于她。 若隐头痛不已,打定决心绝不再来这妖孽的书房。 若隐面色涨红,边挣扎着拨开紧环着她的胳膊,边压低声量道:“王爷,请您自重。” “与你,本王又何须自重。” “你......你莫要做梦!本姑娘绝不作妾!” “本王从未有说过你须得作妾!” “我亦绝不入皇家!” 某人贴近她的耳边,轻声玩味道:“此事儿由不得你。你很怕皇家?” 若隐被这近在咫尺的暖暖的鼻息撩拨的耳朵轻痒,心有荡漾,思维涣散,便不假思索道:“是的,我怕。” 随即惊觉失言,赶忙结结巴巴圆场道:“那个......小女子意思是,皇家的规矩礼数繁重,高处不胜寒,让小女子颇为害怕。” 他微敛着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仔细盯瞧了她许久,好似要从她的脸上探究出某些秘密。 眼眸内的深邃莫测让若隐心有发怵。 若隐强忍颤抖,将目光挪往别处,躲闪着他的探究的眸光。 半晌,他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目光拨至他的眼前,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随即,他意味深长地悠悠道:“我说过,无论你身上背负着何样的秘密抑或故事,我自当护你于周全。” 这语声儿中的似有所指让若隐心底隐隐不安。 这听上去,仿若他已经有所明白了似的。 难不成...... 不,不会的! 她逃秀的事儿,不会这么容易被探查而出的! 不过,自打逃家了后,沈府和一向自诩神通的田府用了何样的对策来应对了此事儿? 难不成,朝廷已经知晓了此事儿,正在秘密搜捕? 是了,逃秀事关皇家体面,朝廷必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寻查,而是私下秘密搜寻。 如若这般,那眼前此人必定已知晓了去。 可眼瞧着又有不像。 按理说,他若是知晓了此秘密,难道不是应该将她作为钦犯押解她回君都? 可是他又要让她入府,甚至让她侍寝。这些又是为哪般?又可作何解释的来? 难不成,他对自己的种种举动,当真是中意了自己?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说! 好好的,他怎会这么突如其来地中意了自己? 且从前都有听闻的,他从不近女色,对女色无甚兴趣。那想必他对自个儿亦是无真正的兴趣。既无兴趣,又何来中意? 加之他问过的那些怪异的问题,比若镯子与“莲心”此名儿的来处,灵犀草的别名的来处,荷叶凉汤方子的来处,他都迫切地要从自个儿这里知道答案,这又是作何解释的来? 对了!如此一来,那么倒是与自个儿先前所设想的可能性就吻合了去。 此人必定要用柔和之计,甚至美男计来撩拨甚至妖惑自个儿,为的恰恰就是从自个儿这边获知镯子的来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的答案。 等终有一日套得了答案后,必定要将自个儿秘密押解回君都! 可是,始终又觉着不太象。从头到尾整个事情,某些地方偏偏又是有那么些许的不对劲儿! 譬如,他对自己的种种,尤其那晚在自个儿腹痛时为自个儿的细细揉摩。 还有对自个儿发丝双颊的彻夜的轻抚。 还有......还有对自个儿的那几次霸道不讲理,可是又......又有那么些许柔情蜜意又引她沉醉的吻。 他呈现出的这些的种种,让若隐直觉都不像是仅仅做出样子而已。 因为,那些温热的触感与柔抚,已然触动了她的心底。 唉,真真是糊涂了去...... 为何总觉着,眼前儿的这人,亦是有着种种秘密。甚至和自个儿有着某种莫名的牵扯,可又说不上来是何样儿的牵扯。 毕竟她从前可从未有见过他。 可是有时眼瞧着,他确是有那么些分的眼熟...... 若隐浑然不知,她那正千回百转的心思潺动,此刻已被某人深深印在了眸中。 此时的若隐让景毓更是觉着,他探查的方向是准确的。 若隐身上必是背负着巨大的秘密! 她若真是如自己所设想般的,为逃离刑罚的罪臣之女,或是背负着家族内某些压力的女子,那么便可以理解,为何她正如现儿个所表现般地,频频躲避着他,不肯交付于真心,甚至不愿嫁入皇家,即便自己已经尽可能的作出了他从未有对任何人作过的承诺。 她对他呈现出的种种,让他觉着,她正被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包围。 这种包围,让他有种冲动,冲动着要层层剖解开身着在她身上的这些装着秘密的茧衣。 即便背负着这些包袱,可是又有何关系呢? 难道,她不相信,以他之所有,他不能保护她?她便如此地不信任他? 此刻他心底的柔情又多了几分怜悯。 他更加紧紧地环住了她的纤腰,于她耳边柔和地说道:“总之,我必定会护你周全,你信我。” 闻此耳语,若隐心里头一颤,被这柔情弄的傻傻愣愣,已然分将不清梦幻与现实,不晓得他给予她的,到底是真心抑或是假意。 她亦是总觉得好似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要她不自觉的信任他,依赖他。 可是她终究不敢。 她不得不抗拒。 这种滔天身份的皇家贵胄如眼前的他,这般温情的对待,她要不起,她也不敢要。 可同时她又满心洋溢着抑制不住喜悦。 她欢喜被他这样对待,欢喜中却又夹杂着害怕惶恐。 她迷失了方向,不晓得该怎么办...... “王爷,我......” 此刻,那个依旧温暖软柔的唇瓣,已然覆盖住了她的樱唇。 若隐好似没有先前的那般抗拒。 小小的半推半就后,她开始承接这个温柔的辗转缠绵,双臂亦犹犹缓缓地环住了他的颈项。 不再疑虑与困惑,不再被迫,此时她只想懒懒的与他,与这片让她困惑的柔情一起沉沦。不论这股柔情是真或是假。 她不愿再想其他。 感觉到了若隐的不再抗拒,甚至亦有那么一丝丝的主动,以及头一回得到了她的双臂对他的环绕。 他欣喜有加,便索性将她横抱到了书房窗侧的椅榻上,二人在一片窗外的莺啼与室内的寂静的揉杂中继续缠绵与沉沦...... 待若隐感觉到了那不安分的手在她身际的游曳,心颤之下,倏然离开了那个柔唇,扭动开了身子,躲闪着那眸光,细声恳求道:“王爷,小女子近日不愿侍寝。可否......可否给小女子些许时日?” “好,我等你。”他想亦未有多想,便应承了下来,手掌同时轻抚着眼前女子胭红的脸颊。 她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他抬起她的下巴,幽沉的眸光穿透了这层潺动着情丝的水雾,直入她的内心,柔情中又夹着一丝魅惑道:“叫我景毓。” “不,小女子不敢冒犯!”说罢,若隐便要起身。 可身子却被摁住。 他的眼眸始终紧紧盯随着她,温柔而坚定道:“叫我景毓。” “......” “叫我景毓。” 若隐被这似妖含情地眸光魅惑地迷失了自我与方向。 她嫣唇微动,情不自禁地轻轻呢喃道:“景毓......” 随即,又承接上了那个炙热霸道的吻,天旋地转,直至天际尽头...... 第46章 抑制 门外不合适宜地响起:“王爷,午膳时辰已到。老奴斗胆,请问王爷可用午膳?” 此刻的打搅,让若隐的迷梦沉沦骤然停止。 若隐赶忙移开双唇,推着眼前的人要起身,却又被紧紧地摁住,双唇又被紧紧的覆盖住,此时含带着霸道与强势。 若隐羞涩而抗拒,可十指却被另一双十指紧扣住,直叫她动弹不得。 “王爷,您可用午膳?”李内侍以为里头的人未有听见,犹豫了片刻后,再而小心翼翼地恭问道。 可是里头始终未有回声。 已混成人精儿的李内侍即刻意识到了些啥,便赶紧将嘴巴给闭紧了去,惶惶不安地不再出声儿。 过了半晌,门打开,里头的人缓缓踱步而出。 一股凛凛的冷风与逼人的寒气瞬时迎面扑来。 “李内侍,领罚!”一个声音冷冷道。 “是......是!老奴遵命!”李内侍“砰”一声儿跪地。 随即,面色阴冷的小王爷牵着一个双颊羞红,频频捂面的女子缓缓步去。 得,勿用多想了,此刻还在冒着冷汗,双膝跪地的李内侍已是完全明白了过来:今后若是王爷主子与这姑娘在一个屋子内,天大的事儿都不可禀报打搅。否则绝对不会有自个儿的好果子吃的来! 不过,这般瞧来,这大华坊间关于睿小王爷的那些不近女色,甚至龙阳癖的传闻,是否该消停了去? 李内侍还在抓心挠肝之时,那一对已然到了木莲池边儿。 木莲花开正茂,清香满园。 若隐暗暗斟酌了多番后,见某人面色已有缓和,便鼓起了勇气,将心底的疑问给倒了出来:“王爷,小女子何德何能,得王爷此般的青睐?” “本王青睐何人,何尝需要理由?”他淡若无声道,唇角勾了勾。 随即又顿上了一顿,紧接着道:“本王说过,叫我景毓。” “可是,王爷,哦不,景......景毓,你仿似......从未有问过小女的姓名。”若隐轻声儿道,夹含着犹豫。 可这话儿一问出口,若隐便觉着自个儿是不是有些多嘴了去,颇感后悔。 静默了半晌,他转过身儿,将若隐拨至与自己对视。 眸光深邃如潭,似有深意地一字一顿道:“你若是始终不愿告知我你所背负的秘密。那么,即便你愿意告知于我你的名字,那个名字未必真实。终有一日,当你心甘情愿告知于我你背负的所有,自然亦会告知于我你真实的名字。” 随即他又转向了莲花池处,双眸含思微敛,悠悠而道:“我只要一个真实的你,以及你真实的全部。” 若隐的心此时象是被一汪池水拨动着,升起点点异样之感。 “可是,王......景毓,你亦是有很多的秘密不是?先前你问小女子的那些让小女子不甚理解的问题......” 话音未落,景毓打断道:“呵呵,你若是告知于我我想知道的答案,那你自然便会知晓我的事情。” “......” 每每与他唇舌交战之时,她总是占不着便宜的说。 只要一个真实的你...... 可如果她真的交付了一个真实的她,恐怕,已早就被押送回了君都,接受朝廷的秘密刑罚了罢。 还是,如他所说,选择相信他? 这如同一场赌博。 她绝不敢赌。 一旦输了,她丢的,便是自离家后的一路上,给自个儿,亦给地底下的娘亲千辛万苦保下的她的小命! 代价之大,她输不起。 她愿意信任他,可是就现儿的状况,她必得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绝绝不可真正地将自个儿完完全全地托付于他。 这一切的种种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仿若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梦境。 她怕这梦境一旦破灭,那么迎接自己的,必是一池无底深渊,从而前功尽弃! 她恍惚,更是惶恐。 此刻,她暗暗下定决心,必定要想法子离开这儿!无论眼前的这人给予了自个儿何样的承诺,真抑或假。 真的,她要不起。 假的,那于她,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或是其他异样的心思,身侧的他语音不明地幽幽道:“本王此生最忌讳的,便是背叛。若是有朝一日,你背叛了本王,那么,本王绝不轻饶!” 此时紧扣着她十指的手掌将她的柔荑骤然紧握,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所带来的酸痛,让若隐瞬间儿清醒。 他的眸光虽落于池内莲花上,却能让人感觉到那抹独有的冷冽与凌寒,加之那个夹含着冷厉气息的警告,让若隐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何为背叛?”若隐不自觉地问道。 “即,离开本王!” 若隐后背倏间一凉,微微一颤。 她有种直觉,直觉眼前这人,会在自己日后的生命里,印下无法磨灭的烙记。 这......绝非善事! ******************************************************************** 午后,若隐寻摸了个机会,在书房内挑选了几本书卷儿后便匆匆回了主院寝屋。 他倒是未有再让她在书房研磨伺候,直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儿。 斜倚在椅榻上,眸光停留在书卷儿上,可心思却已是飘飞了好远。 回想起方才午膳,头一回儿与他一同用膳,心底是扑通扑通的。 因着身份悬殊,她本要立于一侧,帮他布菜,可确是被令坐下。 他不喜外人进来,遂全程都无人布菜。 便是在沈府,父亲与田氏用膳时,光布菜便有三个丫鬟伺候着。 自个儿进膳亦是娇挑的很,都有问桃帮着布菜。 可他一天之骄子,却毫不在意这些排场。 即便无人布菜,可他进膳时举止的优雅缓致,真真乃皇家的教养。 待若隐回过神儿来,双颊已是通红滚烫。 她轻叹了一声儿,将书卷儿覆盖在脸颊上。 果真一妖孽,这般下去,可要被妖惑了个彻底,那就糟了去。 还是想法子逃了出去要紧。 只要离开了这儿,寻摸个机会与小安汇合,便迅速逃去大昭,此生不再回来面对这些是是非非。 **************************************************** 夜宿人静,沉寐中的若隐,朦胧之中,又感觉到了那个在她颊面与发丝间来回的轻抚,柔情而温缓。 迷蒙隐约中听见那抹熟悉的声音喃喃道:“你记住,无论何时,若是背叛我,绝无轻饶。无论你逃去何方,我亦能将你寻回。” 而后,两片温热的唇瓣在她额首上留下了一点轻轻的印记,脉脉之中似有含情。 她的手臂上亦是多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似梦如幻的迷糊之中,她微微辗转了个身,再而沉沉入梦。 次日醒来时已是辰时。 揉了揉额首,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向手腕儿上一瞧,这......这不是自个儿心心念念的莲心镯?! 难不成昨儿个夜间......那个轻抚,以及那个......并非幻梦? 若隐一阵羞涩,伸手轻轻摸了摸被印了吻记的额首。 同时欣喜异常,赶忙起身,唤进已恭候在外的侍女。 “王爷呢?”若隐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姑娘,王爷因要事已出了远门儿,昨儿寅时便已出发。” “出了远门?何时回来?” “回姑娘的话,奴婢不知。” 若隐感到一丝淡淡的失落,同时,亦有一丝隐隐地侥幸。 恩,现儿个可是个好机会来着! 若隐的小脑袋瓜开始飞速转动。 任由奴婢们梳洗上装了后,若隐早膳亦是未有心情进,便急切地要出院落。 侍女们在身后追喊着:“姑娘,姑娘,王爷走前令了奴婢们要尽心伺候着姑娘。姑娘万不可出驿馆,只可于驿馆内走动。” “这叫啥什子的话,为何我不可出这驿馆?”若隐止步,不满道。 “此乃王爷的意思,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只是遵令行事。请姑娘莫要为难奴婢。”那个年长一些的侍女为难道。 “李内侍何在?” “姑娘,老奴在。您有何吩咐?” 一踏出院落,便见李内侍正迎了上来。 “李内侍,既然王爷不在,那本姑娘现儿个要出这驿馆。本姑娘非王爷的何人,更非王府甚至皇家的侍女奴仆。本姑娘还有自个儿的日子要过。你们不能拘着我!”若隐端出气势,连珠带炮道。 “姑娘,请恕老奴难以从命。王爷有令,除却驿馆范围,姑娘不可外出。”李内侍恭敬而坚决。 “若是本姑娘非要外出?”若隐声量亦有所提高。 “姑娘,请莫要为难老奴。王爷之令,亦乃皇家之令。皇令万不可违。再者,即便姑娘出了这驿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姑娘您又能去哪儿?”李内侍声有不亢。 “你......皇家的人岂能这般的强人所难,强行扣押民女?难不成皇家不要体面了?”若隐火上攻心,脱口而出道。 “姑娘,请慎言!有句话,不知老奴当讲不当讲。您说您非王爷的何人,此话差矣。王爷出门前,已着书信去君都,想必是为姑娘册封份位的请封函。而需报备皇家与请封的份位,必为侧妃以上,姑娘您大喜了!” “册封请封函?不可能!本姑娘不过一介平民,绝无被册封之资格。”若隐连连摇首。 “姑娘,有无资格,并非你我说了算。只要王爷觉着您有资格,您便有资格。姑娘,您便安心留于此处等着册封。王爷不久便会归来。” “他去了何处?为了何事儿?”若隐终是想起这重要的一问。 “姑娘,朝廷之事儿,老奴不敢过问。不过,王爷说了,您可随时去书房。” 若隐此时心里头极度不悦,甚无胃口早膳,恨恨地甩了甩衣袖,便恹恹地去了书房。 书房壁上的剑好似已被取走,书架依旧齐整,亦一尘不染。 她缓缓踱步到了书案前,目光顿时被一纸笺所吸引。 纸笺上的字体还是那样的霸气轩昂,磅礴昭彰。 上面书写着:等我。 若隐拿起纸笺,愣愣盯瞧了半晌,心底头不由地泛起了一股幽幽的甜意。 ************************************************************* 在书房停留了半刻功夫,终是觉着有些肚饿,便要回去早膳。 回院途中,路过一假山之时,一面生侍女迎面而来。 此侍女于若隐的不远处忽地摔倒,貌似是被扭着了足部。若隐赶忙上前。 扶起她之时,若隐的手中似是被悄悄塞入了某样东西。 若隐倏然一怔,心跳不止。 该侍女的面色眼神并无任何的异样。她被若隐扶起了后,只恭声作了感激便告退离去。 若隐定了定心神,稳住了呼吸,若无其事地向寝屋继续踱步而去。 进了屋子,遣退了侍女们,便迫不及待掏出了方才那个侍女偷偷塞给她的一个卷成了纸卷儿的纸条。 第47章 应约 匆匆读了纸条上的字儿,若隐忽地一怔。 “若想逃离此地儿,以作荷叶凉汤之名,即刻去南院儿采摘百灵草!” 这又是何意?此人乃何人?方才那名侍女又是谁? 以作荷叶凉汤之名…… 此人特别道明了“荷叶凉汤”四字,敢情此人识得我?甚至食过我作的芙糕? 难不成……是小安? 不,不可能!小安绝无可能有此等人脉,来买通皇家驿馆内的侍女给她递传纸信儿! 此时若隐脑袋闪过无数的念头。 有机会逃离此地儿,若隐本以为自个儿该兴奋的,可心底又有着丝丝不舍。 将纸条儿在蜡前烧毁时,衣袖内掉出了另一个纸笺,上面的“等我”二字依旧璨目。 “总之,你信我。” “无论何时,若是背叛我,绝无轻饶。无论你逃去何方,我亦能将你寻回。” 这些似情非意的话语此刻又回漾于耳边儿。 还有他亦是带予自个儿的那股似曾相识...... 若隐刹那间儿凌乱了。 走,或是不走? ****************************************************** “法子便是这个了。咱们今儿个便动手!睿亲王现儿个不在驿馆,想必守卫未有先前森严。咱们定要一击即中!” 在若隐与小安所安置的老宅内,夏文珠策划着营救方案,手舞足蹈,自觉任重而道远,满面儿的兴奋。 “恩!大小姐费心了,小安感激不尽!不过,救了出来后,若是咱们就此直接和您去边界,这铺头与老宅可怎地处置?我家小......主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置办的,短时辰内变卖,可没法儿找着买家,便是找着了,匆忙之中,必会亏损的来。”小安扳着手指头算计着。 “哎呀我说你这丫......这死小子,都这时辰了,你还计较这些银子作甚?!难不成你家主子没这些银子来的重要?”夏文珠哭笑不得,捉急地戳了戳小安的脑袋。 “主子自是重要,可咱们若是去了大昭,没足够的银子怎安家立命?主子可是打小儿便娇养着呢。加上上回儿齐进这小子欠了赌坊赌债,我给还了将近千两银子来着,不晓得若是主子知晓了去,可怎地怨怪我来着。真真后悔帮这小子还了赌债,早知有今日这安排,他便是被砍成酱泥,我亦绝不还了这赌债!”小安斜睨了眼儿在一旁殷勤擦扫的齐进,念叨道。 听小安这么一怨念,齐进忙不朔地讨好道:“安小爷,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甭再念小的先前的不是了,小的早便指天发了誓,这辈子作牛作马地听您和您主子使唤,忠心不二。小的就是再混,也不敢破誓,这可要遭天谴来着。” “你小子早该遭天谴了去,哼!”小安恨道。 “成了成了,你们甭在这时辰闹腾,咱们可还有正事儿来着!这铺子宅子你莫要操心,本小姐买了就是,你们拿了银子,先与我去边界儿,再直接转道大昭!可是明白?”文珠挥不挥手不耐道。 “这......这不成,您已帮了咱们好些次来着,这银子我万万不敢收!”小安连连摆手。 “买卖罢了,本小姐可没要送你们银子!莫要磨机了,咱们去了边界后便签印画押,现儿个没这时辰了来。” “可你们若是走了,小弟我可怎地办?小弟现儿个无家可归......” 未等齐进话音落下,文珠打断道:“得了得了,你继续留这儿给本小姐干活儿即可!” “得令!” ***************************************************************** 这厢若隐思虑与权衡了半晌的功夫,终是作了决定。 有些人,有些物,注定是与自个儿无缘。 既是无缘,又何必执着,甚至付之于信任与真心? 更何况他对自个儿的情感,本就来的莫名其妙。 远远离去,今后两不相干,各取清静! 想到这儿,若隐深吸一口气儿,跨出屋门儿,装作无事儿般。 “本姑娘现儿个想作些荷叶凉汤,须得去南院儿摘采些百灵草。” “姑娘,姑娘,这活儿您大可指派给下人们即可,何须亲自前往。”侍女们跟在身后急劝道。 “不可。非所有百灵草可用作荷汤,本姑娘自是要亲自精选了去。” “奴婢们上回儿已从姑娘这儿学了如何选采百灵草,让奴婢们中的一个去可好?”其中年长的侍女建议道。 若隐停下步子,回过身子,厉色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本姑娘作何事儿可须向你们交待?本姑娘不过要去亲自采摘些百灵草作荷汤,并非要出这驿馆,难不成要经由你们同意的说?” “奴婢不敢!” 一路上,若隐一手抚摩着莲心镯,庆幸这家伙尚有良心,把这镯子终是还于了她。这下亦可好无遗憾的逃离而去。 不过,毫无遗憾也谈不上。自个儿的清白,亦算是...... 想到这家伙曾经对自己所做的,若隐心口怦怦乱跳。 此时该痛恨的来,可,亦是不恨...... 不可再魔怔了! 若隐醒了醒神儿,加快步伐,朝充满未知的南院儿而去。 ************************************************************* 如以往,侍女们候于院外,若隐独自进去。 里头除却鸟鸣溪潺,无其他声响儿。 若隐清咳了两声儿,仍是静寂,只得作采摘百灵草状。边采摘边微微抬首,用眸角环视四周。 半柱香的功夫,一粒石子忽地飞落至若隐边上。而后又一粒石子至若隐前方不过一丈远。 若隐朝院门儿与四周望了望,便顺着石子投掷的路线移动,边移动边始终弓着腰身作采摘草状,直至到达山坡背面儿。 背面儿无人,不过可瞧见最后一粒石子所落之处乃一大石头。隐约可见石头下压着张纸条儿。 若隐悄悄拨开石头,将纸条捏于掌中,缓缓展开,粗略一阅后愣了愣,再将纸条卷入衣袖中。 而后拎着摘了一篮子的百灵草,出了南院儿,道要去膳间作汤食。 膳间内有丫环在忙活儿,侍女们正要撵就这丫环出去,若隐阻拦:“不必,便让她留于此处儿,顺便可于我打下手。你们且于门前儿候着罢。” 待膳间只丫环与若隐两个之时,丫环朝若隐稍稍施了个眼色。 若隐会意,朗声道:“你且去柴火间取些柴火,柴火需久干之杉木。” “是,姑娘。” 在丫环取出了一堆柴火后,若隐不满道:“我方才说过,需杉木,而非松木。你可是分就不清?且随我来!” 在二人齐齐进了柴火间后,这丫环二话不道,只火速褪下若隐的外衫,且将早已备好的与她同样的丫环服饰给若隐披上。发式亦换成丫环的双丫鬓,整个动作只一瞬间儿的功夫。 在若隐反应了来后,已是他样。 “你究竟是谁?为何帮我?”若隐压低声量。 “莫要管我是谁,姑娘您出门后,速去后院儿后门,那边自有人接应。路途中尽量低首,有暗卫!” 而后将柴火门打开,声向门口道:“奴婢多谢姑娘指点。” 若隐反应向来快准,想亦不想地接口道:“罢了,我这儿暂且不需人手,你将柴火填入炉灶,便可离去。” “是了,姑娘。” 随即只见这小侍女低首离去,步伐匆忙,只见背影。 背向膳房候在门前两侧的侍女们倒是不疑有他,只继续一动不动地候着。 第48章 劫持 若隐一路低首,止住心跳,不作停留地来到后院儿。好在途中未有阻拦,倒是颇为顺利。 居然还安排了暗卫监视自个儿,这厮儿真...... 若隐气堵得不行,导致这般紧忙地时刻居然还有心思不停的腹诽。 来到后院儿,只见后门儿未有上闸,再仔细了瞧,这闸貌似是被新撬而开,痕迹尚显。 若隐四周查望,此时静悄无人,便拉开后门儿,头亦未有回的窜了出去。 这刚一出门,还未有来得及瞧见街面,只觉口鼻忽地一凉,便失了知觉去...... ********************************************************************* “嘘,轻些儿!哎呀你甭死拽着我!” 文珠与小安两个在驿馆后院儿墙根处鼠头鼠脑,鬼鬼祟祟。 “怕死了怕死了,这围墙这般高,大小姐您成不成啊?”小安念叨。 “忒小瞧本小姐了去!不过这点儿高怎难得了本小姐!你甭死拽着我,松手!”文珠给念地不耐烦。 “怎不多带些人过来,您不是有随从来着,那叫啥大虎二虎的......” “这弯儿你怎转不过来的说?!这天大的秘密,多个人知晓便多份危险,即便我侍卫都不成!” 小安揉了揉被敲了一栗的脑袋,哭丧着脸儿:“大小姐,拜托了,定要将我家小姐给救出来,人一出来咱们就去大昭......” “你甭哭哭啼啼,闹得本小姐脑袋瓜生疼!咦?那个是......” 文珠仿佛见到了何怪异之处,怔了一怔。 小安顺着文珠的目光望了去,不解道:“大小姐怎地了,见到了啥?小安可啥都未有见到来着。” “没......没啥,估摸着是我眼睛昏花了去......” 文珠话音未落,收回目光时,一眼儿便瞧见了正猫着腰跟在身后的齐进,恼火道:“哎,你来这儿作甚?!铺子内的活儿呢?甭以为这铺子换了老板你便可偷懒了去!现儿个你卖身契可在本小姐手头上,本小姐便是你的新主子,你敢偷懒,本小姐可不会让你好过了去!” 小安见状,亦是火大:“你你你......你跟来作甚?!这没你的事儿!” 齐进挠挠脑袋,掐笑道:“嘿嘿,二位主子甭气恼,小弟不过就是来帮帮忙,打个下手,等另一主子给救了出来,你们便要远行,小弟想和二位旧主子好好告个别来着,以感激主子们对小弟的救命之恩!” “把嘴巴闭紧些便是感激救命之恩了!此事儿本不欲让你知晓,谁知竟被你无意间偷听了去!总之,你若是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儿......” 未等文珠语毕,齐进顺溜地接上口道:“必遭天打雷轰,不得好死!且咱们在一条船上,小弟先前更是与安小哥签了卖身契,如今这契纸又在大小姐手头上。若是小弟不知好歹,让他人知晓了去,倒大霉者必定会算上小弟一个!主子们放心便罢,小弟我可最是识相了去!” “哼,你晓得这个道理便好!你们二人现儿个且在这边儿等着,待会儿得到咱们约好的暗号后,你们中的一个便赶忙去街角将备好的马车给拉了过来。此时我必已将人给带了出来,而后速上马车,即刻启程,一秒钟的功夫都不待耽搁了去,可是明白?”文珠压着声量,将嘱咐了无数次的计划再次细细谨慎道。 “马车小弟去拉,你们且放了这心!”齐进拍拍胸脯道。 随即,文珠便准备翻墙。 翻墙前,忽地瞥见这后院门儿正虚掩着,文珠颇感奇怪,从半墙上轻跳了下来,试着轻拉了拉门。门居然给拉开了来,向里头探了探首,此刻无人在内。 敢情这门儿被忘了关锁上? 文珠困惑,转眼儿有惊见这门闸已被撬断,痕迹颇新,脑袋中顿时不自觉地浮现出方才以为眼花见着的一幕,心底顿时浮起一股不祥预兆。 “这门儿......”小安与齐进见文珠从半墙中跳下,正对着门闸思考,颇为好奇,围上来也要瞧个究竟。 此时文珠出来,顺道将门给轻轻带了上,同时谨慎道:“你们且按咱们原先计划的等着,我先进去瞧上一番儿,此门颇有古怪,怕是陷阱,还是翻墙而入为宜。你们也莫要在这门前等着!” 说罢,便再顺着已钩挂上的钩绳,从另一侧墙轻盈翻身入内。 ***************************************************************** 待若隐悠悠醒来之时,双目已被布蒙上了,双手反绑。 正要喊“救命”,可想到即便又喊又叫,又有何用来着,便沉寂了下去。 “你醒了?”一个阴沉的陌生声音道。 此声儿貌似乃一中年男子所出。 “你是何人?为何劫持我?”若隐倒也冷静。 此人未有回答,只听得见他正缓缓踱步走近,若隐微微向后缩。 “你又是何人?作何接近他?”此声音颇有咄咄逼人道。 “真真是怪了!你劫持了我来,作何问我乃何人?他又是谁?无论您乃何人,劫持区区一小女子,还将我双目蒙上,总之非大丈夫所为,哼!”若隐不屑。 “呵呵,你倒是有胆识。” 脚步再而接近,若隐眼前儿倏然一亮,蒙着双目的布被扯了下来,一下子未有适应亮光,若隐慌忙抬掌作了些许的遮挡。 此时若隐双眸微闭,待逐渐适应了亮光后,缓缓睁开,只见一中年男子正双手背后,立于她面前,面无表情,冷峻阴沉,周身散发着隐隐的铿锵威严,加之一身儿的宝蓝色蛟龙长袍,此人绝非普通之人。 “呵呵,堂堂晋亲王,居然亦作此等劫持民女的勾当,好意思的来!”若隐冷笑,无惧道。 第49章 交易 “好眼力!不错,不错!”晋王景祈拍了拍掌,面呈笑意。 还真是猜中了去! 若是直接问询对方身份,对方未必实言相告。 瞧着此人身着蛟龙锦袍,蛟龙为皇子或是王爷专用之图纹,虽说眼前这缎袍上的乃四爪蛟龙,而非那睿小王爷所着之超格的五瓜蛟龙,可亦是亲王宗室之规格。 放眼整个晋阳,除却那叫景毓的家伙外,还有谁亦是有资格身着蛟龙锦袍? 遂索性直接道出对方之身份,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此般的话,即便自个儿活不过一个时辰,至少亦能知晓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得!自逃家以来,自个儿与皇家人士的纠葛便是扯都扯不清,这刚从一皇家之人手中脱逃,转眼间儿的功夫又落入另一皇家之手。 若说那睿小王爷禁锢自个儿,是为了那个莫名的似曾相识,抑或是那些许他要知晓的答案,那这个与她素未平生的晋王劫持了她,却又是为了何事儿? 不等若隐开口,晋王已问道:“你,是朱凝的何人?” 若隐瞬间儿呆愣了住。 见若隐这般的反应,晋王点首,微微一笑:“如此看来,你确是认识朱凝。” 当真怪事儿的来!这个王爷如何识得娘亲?娘亲平日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无交际,又怎会和一个王爷扯上关系了去? 若隐心惊又犹豫,不晓得该如何作答是好,更不晓得对方是何意。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当如何?”若隐咬咬牙道。 “你可知晓孙芙?”晋王未有理会若隐的反问,只继续道。 “孙芙?哪个孙芙?”这回儿若隐当真是糊涂了。 这名儿她确是未有听闻过。 “呵呵,不知晓也罢,装模作样也罢,至少,你必定识得朱凝。且你或许会好奇她因何而逝。”晋王淡淡道。 “因何而逝?可不是因着旧疾?我娘......” 尚未语毕,若隐顿觉说漏了嘴,惊心不已,只用眸角悄悄瞅了瞅晋王,见他始终无一丝表情,想了一想,索性深吸一口气儿,实话道了来:“不错,朱凝确是小女子的娘亲。她缠绵病榻足有三年,而后于七年前逝了去。不过,王爷您又是如何识得她来着?据小女子所知,她从未与皇家之人有过往来。” “这世上尚有些许事儿,为你所不知。而你所知之事儿,未必未有发生。”晋王不紧不慢道。 “王爷既是知晓了小女子的出身,您现儿个倒是想如何?小女子自认从未有冒犯过王爷,可王爷却无端劫持了小女子,小女子颇为费解!”若隐恼火。 “本王从不作无用之功,既是请了你来,必非无端。” 若隐冷笑:“呵呵,原来请字儿于晋王爷而言,别有一番含义。您对小女子的此番邀请,可真真让小女子开了眼去!” 晋王笑味不明地缓缓而道:“既是开了眼,那本王倒不介意再道上一桩颇为有趣之事儿,此事儿更是叫人开眼的来。君都从五品翰林院编修沈如海之女,亦朱凝之女,沈碧若,如今宠冠六宫的芙嫔娘娘,此刻居然出现在晋阳,更是落于本王之手。难不成,这芙嫔娘娘会分身之术?呵呵!你说,此事儿让人开眼不开眼?” 晋王声似平淡,可话中之语如雷鸣一闪而过,若隐一瞬间儿的功夫直被震忪得无以复加,顿时风中凌乱。 “这些您......您又是从何得知?您这是何意?芙嫔娘娘?!” “呵呵,既是本王想知晓之事儿,便自是有法子逐一查探的来,你可是明白?沈碧若,亦或是......朱若隐?” “......”若隐语噎,此时只满脑袋的恍惚惶然,结结巴巴道:“您......您想拿小女子如何?要杀要剐,您......您请便!” “呵呵,本王怎舍得杀你,你于本王的用处,可大着呢。” “小女子手无寸铁,身无长处,于您有何用处?”若隐糊涂。 “你倒是一聪慧女子,勿用本王多费唇舌。本王想与你作个交易。”晋王语声愈加阴冷,不容置疑。 “交易?小女子有何本事儿能帮到王爷您?” “能不能帮到本王,自是本王说了算。”晋王双目微敛,目光中透出的糁人寒意,让若隐背后冷汗叟叟。 “王爷要与小女子作何交易?”若隐压制着恐惧,索性直接问道。 “这般爽快就对了!”晋王赞许地拍了拍掌,紧接着道:“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亦是爽快之人。本王,要你进宫!” ***************************************************************** “您不是说您能救出小......我家主子的吗?!人明明被禁在驿馆,怎会忽然不见了去?若是自个儿逃了出来,必会先与小安汇合。可人至今都不见影儿!大小姐,我不管,你得把我家主子找了出来,否则小安没法活了!这该怎和地低下的先夫人交待了去,呜呜呜......” 自文珠空手出来,道人在驿馆内已失踪了后,小安便未有停止过哭闹。 “你莫要哭哭啼啼,听得本小姐心烦!我找,找到天边儿本小姐都会找下去!”文珠此刻亦是一个头两个大。 随即又琢磨道:“许我想想,这到底怎地一回事儿?这驿馆守卫尚算森严,她又手无寸铁,更是无本小姐这般飞檐走壁的功夫,怎说失踪便失踪了去?我方才在树上隐约听见里头的侍女道这人是在膳房忽地不见了影儿,只剩一地儿的衣饰。敢情是乔装离去?可瞧着又不像,这事儿倒是奇了......” “呜呜呜,大小姐,您真会帮忙继续找下去?”小安可不管文珠琢磨着啥,只一个劲儿死拽着文珠的衣袖呜咽道。 文珠头痛,一个不耐道:“本小姐说过的话儿,何时反悔过!” “哎呀,安小爷,您就甭急得跟兔子跳似的。主子一个大男人,有这个力气劲儿逃了出去亦不是啥稀奇事儿,这说不准儿啊,再过些许个时辰,他便悄悄找上咱了。人家现儿个不定在哪儿先避避锋头的说。”齐进忍不住插舌道。 而后又不作死地好奇道:“对了,嘿嘿,这个,小弟我一直都不太明白的来,主子他究竟是犯了何事儿,居然给抓去了皇家驿馆?难道说他当真得罪了皇家主子了不成?” “闭上你的嘴,放安静些!”文珠与小安同时吼道。 齐进讪讪。 文珠忽地想到了何事儿:“方才见到了那一幕,难不成并非我眼花?” “大小姐,您见到了哪一幕?”小安不解。 “没......没事儿,你莫要慌,这人咱们必会找到。总之,生见人,死见尸,会有个交待的来!”文珠安慰。 “呸呸呸,什么生见人死见尸!我不要见尸,只要见人!”小安又气又急,连连跺脚。 “哎呀,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人必定还活着!”文珠哭笑不得。 随即自言自语道:“此事儿不对劲儿,绝不是自个儿逃走这般简单,方才亦绝不会是我眼花,且那后门的闸......” “我去寻个人,此事儿颇有复杂,有个人应能帮到咱,你们哪儿都莫要去,且在宅子内乖乖候着!可是明白?” 匆匆交待毕,便飞也似地离去,只留小安与齐进两个面面相觑。 第50章 悔悟 “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亦是爽快之人。本王,要你进宫!” “进宫?回君都?”若隐吃惊。 晋王颔首:“回君都,进宫。” 若隐摇首苦笑:“王爷,您莫要拿小女子玩笑。您既然有这通天的本事探查出小女子的来历,想必亦是知晓小女子正是因为无愿选秀入宫,遂逃家出走。若是入宫,不说小女子先前之努力白白费了去,便是现今背负的此般欺君大罪,小女子即便进了宫,又能帮得了王爷什么?” “须得作何事,能不能帮上,且为后话。本王现儿个只谈交易,既是交易,则为买卖,讲求个双赢。想必你亦是有兴趣听上一听你从中可得的益处,瞧瞧这笔买卖于你而言,可是划算的来。”晋王语声始终平淡,平淡到仿佛他所说不过乃稀疏平常之事儿。 “无论为何事,小女子绝无可能入宫。再者,您不说是为了何事,若是小女子冒然答应,可此事儿的难度却超乎小女子能力范围之外的话,那被误事的岂不是王爷您自个儿?”若隐拒道。 “误事儿不误事儿,非你可操心之事儿。本王只道,交易为一码事儿。” “若是我不接受此交易,您要当如何?” “你似乎并无选择的余地,” 晋王双手背后,缓缓走近,目透冷意:“你已是戴罪之身,且犯的又是欺君大罪,本王倒是不介意将你押解回君都,如若此般,你觉得你能保住你的这条命?” 若隐刹那间儿怔忪,猛然抬首。 捕捉到若隐眸中的惊恐,晋王微微一笑:“且听上一听你在交易中可得的回报再作决定亦是不迟。你为了逃避选秀,遂逃家出走,想必乃一惜命之人。惜命之人,最是识作。进了宫后,无论事情有无办成,他日适当机会,本王必定助你离开宫廷,换个身分在民间隐名埋姓也罢,着人护送你去大昭也罢,必许你衣食与性命无忧便是!” “若是小女子情愿以钦犯的身分被押送回君都?” “那你母亲亡逝的真相,你便永远也不得而知。” “我娘亲难道不是因病亡逝?王爷您认识她?您又是如何识得她?小女子从未有听闻她与皇家之人有过往来。” 未有理会若隐的疑问,晋王只朝门外踱步而去,出门前,头亦是未有回,只淡淡道:“本王许你三日的时辰作考虑。” “王爷,请留步!” 晋王止住正要跨出门槛儿的步子,回首:“如何?这般快便想通了去?” “小女子不过是想知晓,小女子凭甚该相信于您?您又如何得知小女子正是为您所要寻找之人?不过就是因为小女子和娘亲样貌相似?可这世间样貌相似者比比有之。” 仿佛知晓若隐会有此一问,晋王语声儿平静:“呵呵,你腕儿上所戴,乃世间独一无二的莲心镯。还有那荷叶凉汤与芙糕,这世间,除却朱凝与她,绝无第三人可作出。而你却可作出如此一般无二之口感......你说,你该或是不该相信本王所言?” 若隐呆怔:“您......您亦识得此镯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闻言,晋王但笑不语。 若隐随即不甘道:“即便您识得这镯子,亦识得我娘亲,无论这里头有着何样的渊源,既然小女子为您可用之人,那缘何小女子先前尚还在沈府之时,您未有寻上小女子。就您先前所言,您必是早已知晓,我娘亲逝前,乃沈府的先当家夫人,那想必更是知晓,她尚有一女。” “呵呵,正是你的逃秀,才让一切都变的有趣了起来。否则,于本王而言,你并无甚可用之价值。” 语毕,便缓缓离去,同时令了门外的守卫将人给看守严实,只留下若隐独自在那儿目瞪口呆。 若隐此时还未有从晋王的话语中全然缓过神儿来,脑袋尚处于晕乎之中。 这整的又是哪一出儿? 这个晋王认识娘亲?他话里的意思,好似娘亲的死因另有隐情? 晋王方才说道宫里的芙嫔娘娘是沈碧若?这个沈碧若是谁?那自个儿又是谁? 还有孙芙...... 这孙芙又是何人? 除此之外,晋王居然识得自个儿所戴的镯子,甚至知晓荷叶凉汤与芙糕。他何时用过自个儿所作的吃食? 他又要让自个儿进宫帮他做何事儿? 说到对这镯子与荷叶吃食的纠结,怎这般的熟悉...... 对了,景毓这家伙亦是如此! 他亦是识得这镯子,还有凉汤与芙糕,甚至逼问过自个儿这镯子与荷叶吃食的方子的来历,还有好些个古古怪怪的问题。为了这个,还将自个儿禁锢在了驿馆! 这些都是皇家之人,怎会和并非出身在高品大员府上的娘亲扯上关系?娘亲不过一普通的官家小姐的说。 若是晋王,还好说,晋王与娘亲年纪相当,若说二人因着何种渊源相识,尚可理解。 不过这睿亲王景毓,现今不过十九,最多二十的年纪。也就是说,娘亲在世时,他不过一小孩子而已。一个小孩子,又怎会识得娘亲?还有这莲心镯甚至荷叶吃食? 可是,某种程度上,他于她亦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好似打哪儿见过他似的。 那日在山谷,他好似亦是说过,这个镯子,及其他的疑问,和一个于他而言极为重要之人的亡逝有关。 她问过他,此人是否是他的母妃先皇贵妃,他默认了。 不过,即便和皇贵妃有关,那又关乎她娘亲何事儿? 这个镯子,难道并非如她娘亲所言,为外祖家祖上留传之物?难不成,还有其他渊源?甚至是与皇家的渊源? 若隐此时只抓心挠肝地千回百转,可却愈想愈糊涂,愈想愈混乱,更是悔恨不已。 悔恨当初怎就轻信了他人,只以为驿馆那侍女真是要帮自个儿逃离,未有多作考虑,便中了他人的招数。 仔细想了想,整个布局环环相扣,前后连贯,直至自个儿被劫持,每一步骤都算计地极其精准,丝毫未有差池。想必这背后之人,亦是这晋王,已策谋了许久,甚至还在这驿馆安放了钉子。 难不成这晋王从初始便算计着要劫拿自个儿? 一个细节在若隐的脑袋忽地一闪而过。 记得在驿馆之时,某日夜宿,有人往自个儿所住的屋子散吹迷香,所幸那个时辰她尚未有入眠,只熄灭了灯烛,而后则合衣半倚靠在榻上思绪,遂及时避开了去,并未有中招。 而后景毓那家伙进来,自个儿则躲在门背后悄袭人家未遂,甚至以为吹迷香者为他,如今瞧来,确是冤枉了人家。且他那个时辰点推门进来,绝非巧合,更非故意作弄于自个儿,估计是人家早有提防,一直在暗中监察,不定还救了自个儿一命,却不为自个儿所知。 哼,想必这散吹迷香之人亦是为这晋王所指派。惜早有防备而一计不成,便趁着景毓远行,守卫松懈而成功再施一计。 晋王手中的施计之人暗中监视自个儿已久,深知自个儿并非自愿留在驿馆内,便利用她急于离去之心理,派个同为钉子的侍女佯装跌倒,再暗递纸条,将她一步步诱入局中。 这般得环环相扣,可见晋王在驿馆内安插的钉子势力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对了,那么晋王食过荷叶凉汤与芙糕亦是可以得到解释。 有钉子内应,那么将吃食递出驿馆之外亦绝非难事儿的说! 而景毓必定早已察觉,遂将她安置于他所居之主院儿甚至主屋。 初始她是极为羞恼景毓这家伙与她夜夜地同屋而居同榻而眠,觉得他必是有意欺负于她,霸道强势,不可理喻。 可现儿个瞧来,原来他所做之一切,虽说亦是有些过了,但更是为了将她放于眼皮子底下,亲自守护。 只可惜还未有来得及拔除驿馆的钉子,便因紧急之事远行而去,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想到这家伙,若隐心底揪起丝丝的痛与悔意。 与他相处的那些时日,虽说有别扭有不愉快,可从他那儿感受到更多的,却是某种无法替代的安全之感,甚至依赖。 往细里了想想,他霸道是霸道,可他对自个儿确是很好的说。至少从未有要求过自个儿什么,对她从来都是怜惜与照顾,虽说他的某些照顾方式上的强势有时让她实在是吃不消的来。 不过若说全无要求,好似也不。 他仿若知晓了什么似的,要求她无论何事儿,都要信他,等他,不许背叛他。 若隐此刻有那么一丝的触动与感觉,即便他知晓了自个儿真实的身份,亦绝不会拿此事儿要挟于她,与她交易,而只会将她保护的更好。 可她因着心虚与对未知的害怕,终究未有选择信他。许是当局者迷罢,未有认清人家的真心...... 若隐此时有的只是懊悔与醒悟,可惜太迟了去! 人呐,拥有的时候不晓得珍惜,可一旦丢弃了,才体会到曾经拥有的好。这个道理若隐此刻终算稍许明白了些。 她只觉此刻有个无形的大网将她给笼罩了住。好似某个布局已久的阴谋,已将她给死死拉扯入其中,让她脱身不得。 景毓,救我...... 可回应她的只是这静寂得可怕的陌生屋子与空徒的四壁。 第51章 求助 “你又有何事?”一个温润的声音淡淡道。 “一定要有事儿才能来找你?”文珠望着眼前儿这自个儿心心念念的公子,面颊嫣红,嘴唇微噘,甚是委屈。 “若是无事儿,那告辞了。” “喂,景琰!”文珠又气又急地连连跺脚。 已步出一里多外的景琰缓缓停了下来,唇角含笑:“说罢,何事?三步之内未有开口,我便告辞。” 言毕,景琰开始走步。 等第三步毕,正要作离去之状,文珠见他来真的,大急道:“等等!这回儿确有急事儿!可是出了大事儿了去,你想个法子,帮上一帮可好?” 景琰转身:“出了何事儿?” “那个......” 文珠稍作犹豫:“我说了,你可要保密,你要起誓!此事儿可扯上一欺君大罪的来......” “欺君大罪?” 文珠重重颔首:“恩!你回晋阳之时,曾携两男子同车,你可记得他们?” 景琰挑眉:“所以呢?” “我说了,你可万万不要惊讶,更不可说了出去,否则她的小命难保!不过,景琰,我信你!你绝非八卦之人!” 紧接着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他们非男子,而是......而是女子。我可是跟踪了好些时日,才发觉了这个秘密。” “你跟踪他们?”景琰眉头微微一蹙。 文珠赶忙连连摆手:“哎呀。我并非故意跟踪。当初见着她们那副装扮,跟你同车而行,甚是好奇,又怕他们非善类,让你得不着好,遂跟踪了些时日,瞧瞧她们的目的来头。你莫要恼,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作想!” “罢了!到底出了何事儿?”景琰面色一沉,问道。 “你且听我道完!跟踪到后来,她们有了麻烦,我帮着给解决了,而后觉着甚是谈得来,便说若是她们有了麻烦,可去夏府寻我。而后,那个......她们还真是有个麻烦,且是个大麻烦的来......”文珠面露难色道。 “她们有了麻烦?” “恩!她们中的一个,也是另一个的小姐主子,朱若隐,被扣押在了驿馆,就是皇家驿馆,要在那儿的膳房作活儿!听闻那睿小王爷极为喜好她的荷叶凉汤。后来,那另一个,也是被扣押的那个的丫头,寻了我,让我帮忙将若隐救出。后来,寻了个机会,就是睿王爷刚离开驿馆的时候,我们便潜进去救人。结果,听闻人已没了,好似是逃了出去。”文珠扳着手指头细细数道。 “她被扣押在了驿馆?被睿亲王?景毓?” 见景琰只捕捉到前半部分的话儿,文珠急得跺脚:“睿亲王可不就是景毓?!你管这个作啥!关键是,待我寻救她之时,人已不见了去!” “若是人自个儿逃了出去,倒非坏事儿......” 未有等他语毕,文珠急急打断:“绝非自个儿逃了出去,我瞧见了个怪事儿,刚开始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去,现儿个想想,绝非眼花!加之......加之她犯的一个欺君大罪,我觉着,这整件事儿有些不对劲儿来着。” “你瞧见了什么怪事儿?欺君大罪又是从何谈起?”景琰心底一沉。 “唉!两月前君都的选秀......” ...... “......总之整件事儿便是这样了。未有想到,她看似一个弱女子,可真真是有主见,好胆识,与南边儿的那些满口礼教道德,矫揉造作的官家小姐全然两样儿!我最是敬佩这样的女子!他日若是与她再相见,我必得与她义结金兰,恩!”文珠满面儿的佩服之色,重重颔首道。 “逃秀的话,我倒是并未有听闻南边儿的哪个家族因为秀女出逃而获罪。不过......” 景琰沉思须臾,若有所悟道:“难怪那一路上,得知我的姓为景字后,她便惊惧异常了去。原来如此......” “总之,你帮着探查一番。你手头的人脉可比我手头的强了去。对了,听闻睿小王爷要娶妃了?”文珠忽地想到了这一茬子,话锋一转。 “娶妃?”景琰诧异。 “我不晓得,不过从文庭那儿听来,他与小王爷走的最是近,消息想必是无误的。你未有听闻?”文珠好奇道。 “我既然非八卦之人,又如何会听闻?不过,若说国事,听闻大昭......罢了,此事与你多说无益,”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何事儿与我多说无益?喂,你去哪儿?给我停下!”文珠扯着嗓子喊道。 “若是停下,耽搁了时辰,又如何能帮这个忙?总之,若有消息,我会递传于你。你自个儿莫要轻举妄动!” 语毕,便飞身而去,蓦然间不见了踪影。 “死景琰!这个没有心的家伙,哼!”文珠恨道。 ***************************************************************** 君都皇宫,御书房。 “皇上,请用荷叶香盅,今儿个臣妾用了晨露与荷花瓣汁儿煨了这盏盅,皇上尝尝,可是合您口味。”严贵妃递上香盅,柔言软语道。 “爱妃有心了,且搁这儿罢。”凌元帝景宁温言道,可目光始终停留在御案前成堆的奏折上。 “是,皇上。”严贵妃讪讪,紧接着道:“皇上,今儿您可去臣妾那儿用晚膳?” 景宁眉头紧蹙:“且瞧状况罢。爱妃,朕尚有要事相处理,御书房非后宫可久留之处。” “是,臣妾这就告退,请皇上恕罪。” 正要告退之时,忽地想到了啥,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尚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成全。” “爱妃何事?”景宁抬首。 “臣妾有一族妹,年约十四,性子很是开朗,又知书达礼。因随臣妾的叔父婶娘久居于北边儿,遂免除了选秀。自臣妾入宫,已数十载未有再见到这幼妹,甚是挂念。臣妾想接这族妹入宫居住些时日,一来可给臣妾解解闷儿,二来,可让教养嬷嬷教她一些官家礼仪,好给她在君都寻个相宜的夫婿,毕竟她已到适婚之龄,可她打小儿于北边儿长大,据闻性子有些野,调教一番总是好的。”严贵妃边道边用眸角悄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未嫁之女久居宫中总是不太合宜。” “是,臣妾明白,臣妾自不会久留幼妹于宫中,等调教些许时日,言行间有了大家闺秀之风范后,还望皇上给幼妹在君都给指个大好姻缘,这般的话,臣妾便可时常与幼妹相见。还望皇上成全臣妾这小小心愿。”严妃再深施了一礼。 “罢了,朕准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严妃欣喜至极。 待严妃离去,蒋公公上前伺候了主子用茶。 “皇上,老奴惶恐,您真允了贵妃娘娘之请?”蒋公公打着扇,轻声儿道。 “你老家伙最是狡猾,此事儿你有何看法?”景宁抿了口荷盅,笑问道。 “哎哟,老奴愚笨,能有何看法。”蒋公公赔笑道。 “你莫要与朕打哈哈。说罢,朕恕你无罪!”景宁令道。 “老奴以为,贵妃娘娘召严氏族妹入宫,调教礼仪与指寻个夫婿是假,想让严家再出个娘娘是真。”蒋公公一语言道。 “恩,说你狡猾,果真是狡猾,凡事看得确是透彻,朕到底未有用错人,呵呵!”景宁颔首。 “老奴多嘴了,请皇上恕罪!”蒋公公恭腰掐笑。 “罢了,朕说过了,恕你无罪!” “谢皇上!皇上,老奴斗胆。既是如此,为何您方才允了贵妃娘娘的请?”蒋公公好奇。 “多一个严氏女入宫,于朕并不会有何实质影响。哼,亏了这严氏已入宫十载,对朕还不甚了解了去。她当真以为朕乃好色之帝?呵呵,这般蠢笨,亦难怪看不清现今局势,甚至成了家族弃子而不自知,却只识蹦跶。”景宁冷笑。 蒋公公不解:“皇上,这难道是贵妃娘娘一己之主意?而非严氏一族的算计?” “严氏一族?哼,恐怕人家的目标更是远大了去。朕倒是好奇,这严氏一族如何舍得将族中尚剩的唯一未嫁之女送来君都,交由一个家族弃子。于严氏一族而言,这族中未嫁之女的价值在其他地方的得益,应会比送来宫中要多了去!这些自诩为百年世家的家族,他们的嗅觉,可不算迟钝。”景宁面部逐渐阴冷。 “皇上,您意思是......难不成,这严氏......”意识到其中的某些关节,蒋公公不禁一个哆嗦,倒不由的有些同情起那严贵妃娘娘了来。 “呵呵,严氏一族的嗅觉再不迟钝,却是连一只犬都称就不上!忠犬与饿猫的区别便是,忠犬若是未有被喂饱,便是再饿,亦还是会效忠于主人。而饿猫若是未有被喂饱喂好,便会速去投靠能满足他们口腹之欲的新主子。这严氏一族,怕是等不急了......”景宁龙目微敛,寒光阵阵。 “参见皇上,晋阳急件。”御书房门外传来御前侍卫的禀报。 “呈上来!”景宁示意蒋公公。 “奴才遵命!” 接过蒋公公递上的信函,景宁面呈喜色,嗔怪道:“瞧瞧这字迹,不是那小子是谁?!哼!这小子总算给个信儿的来。出去历练,许久不报个信儿,心都野了去!” 见主子终露开怀之色,蒋公公舒出一口气儿,只道必是睿小王爷的来信无疑。 皇上最是宠爱这个被他当作儿子般亲自教养长大的幼弟,每每得到小王爷的信儿,总要乐上个好些时日,尤其这胃口,那更是要好上几分。 蒋公公笑劝道:“嘿嘿,皇上,您嘴上这般说,可这心里头不定有多乐和儿呢!小王爷这般年纪,比大皇子大不了多少,却已年轻有为,建功立业,常年在外繁忙,为的还不是皇上您的千秋大业。即便不常常报信儿,可小王爷的心里头必是时时记挂着皇上。” 景宁颇为受用,敲了蒋公公脑门儿一记栗子,佯装怒道:“哼,你个老家伙是愈发的油嘴滑舌,当心领罚!” “哎哟,只要皇上您日日这般地开怀,老奴便是分分钟领罚,都甘愿的很!”蒋公公掐笑。 景宁读了信件的部分内容后,不过眨眼儿的功夫,只见眉头不由得愈加紧蹙,面色亦是有些不对劲儿。 蒋公公略有惶恐,上前一步,恭着腰身儿,赶忙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是小王爷出了啥事儿?又或是这信件儿有何不对劲儿之处?” 景宁“啪”一声儿将信函拍放到御案上,食指打颤地指着信儿,怒道:“混小子,当真是玩野了去,这胆子是愈发的大!你可知他在这信里头说了啥?!” 蒋公公被唬了一跳,语无伦次道:“这......这怎地......小王爷他......” “这小子,他居然让朕与太后莫要再操烦他娶妃的事儿!他道只要自个儿选王妃。这倒也罢了,可居然还道无论他选了何人作王妃,望朕与太后睁只眼,闭只眼,莫要过问,莫要干涉,还让朕赐他一纸印有御章的保证函,否则他终生不娶,甚至不再踏足君都!他......他反了天了去,居然敢这般威胁!咳咳!”景宁怒不可言。 蒋公公赶忙递上茶盏,劝道:“皇上,你莫要恼,莫要激动。小王爷兴许并无他意,不过是不喜被赐婚,怕您与太后作主为他选的王妃会不合自个儿心意。小王爷只想选个合自个儿意的王妃罢了,毕竟这日子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来,若是日日对着不喜之人,岂不膈应?不过人之常情罢了,皇上您千万息怒,千万息怒啊!” 景宁将茶盏重重放回御案上,怒气未消:“他乃堂堂超品亲王,婚事亦为国事,选妃,尤为是正妃,岂能儿戏!便是要自个儿选妃,让朕与太后莫要干涉又作何解释?连过问亦是不可,他日若是娶个烟花之地儿的女子为妃,那置国体与皇家体面于何地!” “哎呀,皇上,请恕老奴逾矩,老奴多嘴,小王爷怎会娶个烟花女子为妃!小王爷的眼界儿可是高着呢!您瞧瞧,君都多少名门贵女,小王爷硬是一个都未有放入眼中。连这般出身的女子们都不屑,又怎会去瞧那些烟花女子。小王爷最是爱干净,连个侍女都不愿近身儿,睿王府不是内侍便是嬷嬷,整得跟一和尚庙似的,又怎会和烟花女子厮混,皇上您莫要瞎想。”蒋公公急急劝道。 “哼!史上未将名门贵女放入眼中,却对烟花之地儿的女子死心塌地的皇宗贵族可多了去,连皇帝亦无幸免!这小子若是置国体与皇家体面于不顾,也来这么一出儿,看朕不打断了他的腿!”景宁猛拍了把案桌,斥道。 “皇上哎,您甭总将烟花女子挂于嘴边儿啊,小王爷可在信儿里说了他要娶烟花女子?若是没有,那小王爷要娶的未必就是烟花女子不是?小王爷不定就是先这般说说罢,以防万一您与太后忽地颁旨赐婚,让他没个准备。”必要的时候,蒋公公总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 “哼!但愿如此!” 蒋公公赔笑道:“依老奴看,就小王爷这般的眼界儿与性子,他日必会娶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作王妃,到时候您和太后就是入了梦,都会给笑醒了来。” “仙女就不指望了去!总之,将来若是他想娶烟花女子抑或是罪臣之女,即便是将这般出身的女子纳为侧妃,纳为妾,朕都不允!便是绑,也要将他给绑回君都!毕竟他将来是要当......哎!罢了罢了,朕但求他莫要失了皇家体面与国体就成!”景宁挥摆了摆手掌,扶额无奈道。 “皇上您多虑了!不过,大昭国有意与大华结亲,大昭的节度使已递上请婚书。大华并无与大昭二皇子适龄之公主与宗室女,而亲王与皇子中,与大昭大公主适龄者,便只有睿小王爷与大皇子,这......” “若无意外,大昭萧雅公主应是继承皇位者之首选。若是与萧公主结亲,那么只有入赘大昭,而非娶进。”景宁摇首。 “这......” “总之,此事儿,非你老家伙可逾矩操心之事儿!莫要多问!”景宁似有城府道。 捕捉到皇帝嘴角牵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蒋公公深知此事儿并非这般简单,亦非自个儿可多舌议论之事儿,便即刻识作,恭声儿道:“老奴多嘴,请皇上恕罪!” “罢了,摆驾寿宁宫!” 第52章 偏执 “皇帝,今儿你倒是得空。毓儿出门在外已有些时日,可给宫里头报了信儿?何时回来?”姚太后刚打坐毕,接过嬷嬷递的补盅,心情颇好。 “等要事理毕,毓儿便回来,他很是会照顾自个儿,母后莫要操心。”景宁道。 “不操心?除了皇帝你,哀家最为操心的便是这孩子!诺大的王府,至今无一女眷,成何体统!这回儿待他回君都,便给他指配个王妃,速速赐婚。哀家眼瞧着,顾阁老的长孙女倒是不错的人选儿,知书达理,贤淑慧德,堪为王妃之人选。且顾府家世清流,廉洁甚誉,想必亦是合皇帝您的意!罢了,干脆这么着,索性即刻赐婚,圣旨即日发送去晋阳!”太后拍板。 “母后,您莫要这般急切,他那性子您是知晓的,即便是赐婚,可他自个儿若是不情不愿,便谁人都勉强不得。”景宁劝道。 “其他的宗室在他这般年纪已有嫡长子了,你叫哀家怎能不急!哀家身子日渐不济,他若是在哀家闭眼前还未有娶妻,这让哀家日后在地底下如何跟懿贤皇贵......如何跟她交待了去!”太后狠拍了拍案几。 “母后息怒。并非儿臣不肯颁旨,实在是......”景宁想起那封让他方才极为恼怒的信儿,面露难色,苦笑不已。 正愁烦如何寻个借口回绝了太后这指婚的主意,倏间忽地灵机伺至,赶忙道:“对了,母后尚未知晓,大昭国有意与我大华和亲,节度使已递交请婚书。皇家适婚者只有毓儿与凡儿。此事关两国邦交,儿臣须得慎重。若是即刻便给毓儿赐婚,恐怕会让大昭多心,引发不满。” “大昭有意与大华结亲之事儿,哀家先前倒是听闻过,不过,他们这般快的功夫就递交请婚书了?听你之意,怎么,难不成他们属意毓儿?”太后抬首道。 景宁颔首:“他们确有此意。不过大昭大公主为皇位继承第一人选,又是大昭唯一公主,无论与谁和亲,只会招赘入昭。” “若是入赘大昭,就毓儿那般执拗傲骄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同意。且哀家亦绝不赞成他娶一外邦女子为妻!”太后摇首道。 闻此言,景宁搁下手中的茶盏,赶忙道:“母后莫要操心,毓儿绝无可能!” “哦?”太后挑眉:“难不成皇帝属意凡儿去和亲?凡儿为大皇子,若是和亲入赘大昭,那么宫中尚还剩两位皇子的说。现今东宫太子之位尚还空置,几个皇子的任何动静,只怕会引来朝臣揣测,后宫不安。” “凡儿被那穆氏教养的愚钝木纳,性子胆小怕事儿,只怕人家大昭还未必看得上他!不过母后莫要操烦和亲之事,此事儿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其中亦有牵扯到其他,非和亲可解决。毓儿已去边境儿,他自幼聪颖,又远见卓识,雷厉果敢,加之多有历练,相信他会处理得宜。”景宁劝慰道。 太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些国政之事儿,哀家不通,且不宜多言。不过既然如此,那指婚之事儿则暂且搁置,待与大昭国间的要事儿理毕,他若还无娶妃心思,哀家便即刻指婚,绝无商量之余地!” 继而抿上了一口香茗,又沉思须臾,眉头渐蹙,紧接着道:“不过,皇帝,毓儿便是再聪颖,你对他宠爱,是否有些太过了去?他自幼便被你亲自教养,连国事政事亦是手把手给教与了去,这倒也罢了,可他的用度排场皆等同于皇太子,这让臣工们该作何想?又置其他皇子们于何地?” “难道毓儿不该用最好的?若是那三个小子有毓儿一半的聪颖学识,朕亦赏赐予他们这般的排场!”景宁冷笑。 “可是皇帝,你又何尝给予了三个皇子历练的机会?毓儿有过的机会,甚至你亲自的教养,他们又何尝从你这个做父皇的这里得到过?老二与老三倒也罢了,他们有个依附世家的母家,便注定了不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东西,最多赐个闲王。可是老大的母家到底属清流一派,如若精心培养了老大......” 话音未落,景宁打断:“哼,老大自幼愚钝,又何尝值得被朕亲自教养!” 顿了一顿,继而幽幽且坚定道:“再者,毓儿乃堂堂超品亲王,本就与皇太子相当!” “皇帝,慎言!” 太后猛拍了桌几,声有所怒:“皇帝,请慎言!哼,莫要以为哀家不知你那点儿心思!你终究还是未有放下她,哀家说的可对?!皇帝,您就听哀家一句劝,斯人已逝,一切皆为过往云烟,你这般做,于毓儿而言,并非就是有益于他呀!他毕竟,是你的幼弟!” 太后语声儿蒙颤,“幼弟”二字咬得尤为重! “母后,” 景宁面色渐冷,阴沉道:“朕已说过,不愿再重谈此事儿!您身子不爽,须得清静,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便要起身。 太后摇了摇首,无奈深叹道:“唉,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哀家也管不住你们了去!不谈此事儿,不谈此事儿了!你先莫要告退,有一事儿,哀家必是要与你商量!” 见太后不再纠结于此话题,景宁暗松了口气儿,再次拂开衣摆坐下,缓和道:“母后所指何事儿?” “哀家听闻,朝臣们已有微词,国家不可一日无后,自元后卢氏薨了去后,后位便空置至今。你可有立后之打算?”太后缓缓问道。 “儿子并无立后打算。” 景宁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这后位空置的时日愈久,戏码就愈是精彩。朕就是要看着他们斗,朕怕的就是他们不斗!”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太后淡淡道。 “母后,您这又是何意?”景宁目光躲闪。 “恐怕,这后位早已有主了罢。”太后似有所指。 “母后,您......” “虽说儿大不由娘,可知子者,始终莫若母!当年你登基后便兴建了芙仙阁,那时哀家便知晓,这芙仙阁,必是为她所建。与其说,里头现儿住着芙嫔,不如说,这芙嫔,在帮你守着你心底那所谓的皇后!哀家说的可对?”太后语声平静中似有波澜。 再而顿上了一顿,又缓缓道:“其实芙嫔进宫至今,眼瞧着是倍受宠幸,可始终未有怀上龙胎,恐怕,她至今都还未有侍寝吧......” “母后......”景宁大惊。 太后挥手打断,摇首苦笑:“其实芙嫔既为朱凝之女,朱凝又是她的......唉,如此般的话,你又怎会让芙嫔侍寝,哀家早该想到这点!不过,芙嫔年岁尚轻,将她拘于宫中,始终是耽误了她。如若放她出宫,给她改名换姓,换个身份,为她寻个夫家,再封她个县主之位,保证她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于你,乃解脱,于她,亦乃恩典。皇帝,你瞧着这主意如何?” “母后,此事儿容后再议。她现儿在芙仙阁很好。这辈子,有些事儿,无论如何,亦永远无法解脱。”景宁喃喃道,目光飘渺失神。 太后揉了揉脑额,痛心道:“若是早知芙嫔的样貌与朱凝如此之相像的话,哀家必是要施法子阻止她入宫选秀,省得你成日这般的痴癫!皇帝,她毕竟乃朱凝之女,而非她的女儿,你又何必拿朱凝之女来勉强成全自个儿纠结至今的执念呢?唉......罢了罢了!当年,哀家到底是犯了大错......” “母后......” “无论哀家吃多少斋,念多少佛,亦是无法弥补当年的这个大错的来。哀家知道,你还在怨怪哀家,甚至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原谅哀家的来......唉!哀家确是老了,快入皇陵的岁数了,已是管不住你们的来。皇帝,凡事儿你且自个儿看着办罢,必要的时候,总是该拿捏着些分寸。罢了,话已至此,听不听得进,便是你自个儿之事了,哀家困乏了,你且告退罢。” 语毕,便挥了挥手,在嬷嬷的搀扶下吃力地起身,缓缓而去。 *********************************************************** “三日期限已到,你可是作了选择?”晋王如期而至。 “呵呵,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过是选择以钦犯的身份被押送回君都,抑或是被送入宫中罢了。”若隐苦笑。 晋王颔首:“你果然聪慧,本王最是欣赏识作之人。” “王爷,即便答应交易,小女子尚有疑问须得解惑。” “如若本王未有猜错,你想问本王为何识得你娘,且如果你进宫,于本王而言,你又有何样的价值。再猜上一个,便是你娘因何而逝。”晋王笑意城府道。 “王爷明鉴。还请王爷告知!” 晋王双手背后,踱步至若隐跟前,神色与语声儿皆有不明地一字一顿道:“只要你进宫,完成本王交于你之任务,你便会得到所有疑问之答案,且本王先前许予你的承诺,亦会实现。” 若隐不甘:“那小女子终究是以何样的身份进宫,这个答案总可以现在知晓吧?宫女?或是......” “严贵妃召她的幼妹入宫陪伴数日。从今儿起,你便是严家三小姐,严婉!” 第53章 调包 “严贵妃召她的幼妹入宫陪伴数日。从今儿起,你便是严府三小姐,严婉!” 闻言,若隐暗暗松了口气儿。 唉,幸好不是自个儿所想那般,不过...... “严府三小姐?可是那驻守北边儿,曾出过两个皇后一个贵妃的百年世家,镇国将军府?”若隐不可置信道。 “正是!” “这般道来,此事儿为严贵妃所策?严贵妃亦识得小女子娘亲?她作何要小女子顶替她的族妹?若是因着姐妹情深,可替代者绝对不止小女子一个。”若隐着实不解的说。 晋王摇了摇首,淡淡道:“严贵妃并不知情。她要召进宫的,只是她的族妹。俗谚道换汤不换药,而本王这回不过是借了道顺风,将汤给留着,而其中的药给换了罢了。” “严妃不知情?那她见着非她幼妹者顶她幼妹之名进宫,会作何想?”若隐惊讶。 此时晋王脸上牵出一丝冷笑。 “严贵妃入宫之时,这严婉不过一幼孩,样貌未显,且非亲妹,不过堂亲族妹,遂数十余载未有打过照面。你若是识作,那么她便不会知晓你乃顶替冒名者。” 继而又缓缓走进,紧盯着若隐尚存不解之色的眼眸,一字一顿道:“遂你在宫中之时,该说则说,不该说则莫要多嘴,切勿将你非严婉之实给暴露了去,否则,连本王亦帮不了你。本王确是有这个心思实现予你之承诺。但你是否有这个命与运来应承本王最终之承诺,只得看你自个儿修为了去!你可是明白?” 未有回答此问,若隐眼眸斜睨,冷冷道:“入了宫之后,该当如何?” “待时机一到,便自会有人与你接触,告知你下一步的动作。” “可那个芙嫔娘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亦是叫沈碧若?难不成是顶了小女子的名儿,替代小女子入了宫?”若隐未有忘记这一茬子,刨根问底道。 晋王但笑不语。 见晋王未有回答,若隐不甘,继续追问:“当初我的小像儿已是上交于内务府,如若此般,那么能替代选秀者,必得与我相像才可,至少与小像儿上的画一般无二才可轻易蒙混过关。如若芙嫔的样貌当真是相像于我,那宫中人见了话,岂不觉着怪异?” “本王从未有见过芙嫔,不知晓你二人相像到何种程度。不过此事儿非本王兴趣之所在。本王真正兴趣的,是你那酷似朱凝的相貌,呵呵,到底是为她所出。正是如此,一切则变得如此之有趣儿。惜本王常年藩守晋阳,先前从未有注意到你,更是不知晓你与朱凝如此之像,否则本王必是要早日精心培养了你,如此一般的话,想必事情会进展更易。不过,现儿还能让你落于本王之手,亦算是老天眷顾了来。”晋王颔首抚须。 笑意中透出的股股阴凉之意让若隐倏然发怵。 “希望王爷信守承诺,保我宫中安全,至安然离去!” 晋王微微一笑:“只要你识作本份,本王必定保你安全,亦会让你有离宫之日!希望你的聪慧,不会让本王失望。再与你提个醒儿。听闻芙嫔选秀之时,亦被严妃所力荐。可现今皇帝专宠芙嫔,严妃想必极为后悔。若她见着这自家的族妹酷似芙嫔的样貌,想必会满意,说与你这些,是让你凡事先行有个数。严妃非聪明之人,待时机一到,你见机行事即可。” “见机到底行何事儿的说?” 晋王未有回答,只正要离去,可又顿然止步,转过身儿道:“本王不知更无甚兴趣知晓你与景毓到底为何种关系,亦到了何种程度,不过本王劝就你,莫要指望于他。大昭国已递呈请婚书,大昭公主有意和亲于他。该死心,最好痛快地死心。作自个儿该作之事儿,总比无谓的等待要来的好。” 随即离去。 闻那最后一言,若隐怔忪须臾,待稍微清醒了些,紧绷的背后倏然一松,瘫软了下来。 大昭的请婚书,大昭公主...... 若隐心底扯出丝丝的痛意。 罢了,这又关自个儿何事儿呢?从来就不属于同一世间之人,自个儿亦是起过誓,此生绝不嫁皇家之人。既是如此,又何必作无谓之想,肖想无望之结果。 且从来都希望离他远远的,现儿可好了,将来他与大昭结亲后,与她必定永无交集,于她而言,终算是彻底的解脱,不可不谓乃幸哉!若隐安慰自个儿道。 随即又微微摇首,轻叹了口气儿,将头埋入膝间。 不对! 若隐再而猛然抬首。 方才只想着风月,怎将正事儿给抛之脑后了去。 晋王虽然未有明说,可据他方才只字的透露,譬如待时机一到,宫中便自会有人与她接触...... 难不成说他还在宫内亦有布置了钉子?! 这晋王还当真得如此胆大狂妄?! 可若隐又隐约觉着某些地方有些不对劲儿的说。 这严氏一族自开国便驻守边境儿,掌管好几万大军,具体多少不知,但绝非小数。听闻严氏一向重兵权,无论朝堂暗涌几深,兵权始终在握。 严贵妃出身严家,理应为皇帝所忌惮。她此时要召族妹入宫,只怕陪伴解闷儿是假,想借族妹固宠,巩固自己宫中地位是真。 可听闻当今皇帝虽有后宫,亦也选秀,但并非史书上那些后宫三千的好色昏庸之帝,且素有圣贤之名,堪称明君。 严妃便是拿族妹固宠,可皇帝未必会被美色所惑,这个浅显的道理,难道已入宫在皇帝身侧数十载的严妃竟未有意识到? 唉......估计当真如晋王方才所言,这严贵妃非聪明之人。 不过,还是不对劲儿。 缘何这晋王亦参与到了其中?据他方才所言,他不过是借搭了严妃的这趟顺风车罢了。严妃本人却并不知情此调包之计。 如若此般的话,说明他并未与严妃有所勾结。 可就晋王那志在必得的神情,好似就肯定她一定会被关注到,好似她的到来会给宫廷,甚至皇帝带来什么似的。 晋王为何这般地确信?就是因为她酷似娘亲?所以呢? 难不成她那酷似娘亲的样貌会给皇帝或者宫廷带来什么?或是能影响到皇帝什么?从而让晋王的某些计划更为顺利的说? 而严家对此事儿又是怎么个想法?那个严婉又知不知情? 若是在严家不知情的状况下,于途中暗暗调包,及处理真正的严婉,对晋王这般的人而言,其实并非难事儿。 可若是严家知情,那就是说,晋王与严家合谋玩调包,敷衍严妃。 这倒也说得通。 当今皇帝有打压世家之势,世家必会有所察觉,亦绝不会坐以待毙。 没有兵权的家族除了那张嘴与满殿无兵枪的门生,其余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严氏一族世代握有兵权,如若那朝廷的主子不再宠信,即便有个当贵妃的女儿,却不能给予家族任何实质的帮助。 这个时候,在明确了主子的意向,抑或是在寻到个新的,肯让他们家族继续繁盛的主子前,他们决计舍不得再交出另一个女儿作无谓的牺牲浪费。 严家不会这般糊涂吧?! 若是君主昏庸无能,百姓怨声载道,那么推翻朝廷,推新立正倒是说的过去。 可当今皇帝乃明政之君,百姓安居乐业,虽奸臣未绝,可贤臣亦众。他们若是与朝廷对抗,绝对出师无名。 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朝廷之举,在任何朝代都没几个得逞的。 难不成他们将宝押在了晋王身上,要孤注一掷,如若不成,便鱼死网破?抑或是他们利用晋王,等事成后,索性自个儿龙袍加身? 不不,严氏便是再有野心,应不会如此之胆大。 倒是这亦握有一定兵权的晋王...... 哼,自古守藩又有兵权的宗室又何尝安分过了? 遂无论这严氏一族知情或不知情,抑或有何样的私欲,至少有一点是绝对可以确信的,就是这晋王不安于藩地,且已经在朝廷里有了小动作。 调包严氏女进宫,便是个显而易见的信号。 他将令自个儿在宫里作的事情,绝非有益于朝廷之事儿! 而因为自个儿与母亲酷似的样貌,遂老奸巨猾的晋王算准了自个儿必能接近某个人,能得到某个人的信任,乃至感情也说不准儿,从而有机会作对此人不利之事儿,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 若隐自幼好学,熟读政史甚至兵书,冰雪聪明,思维敏捷。 她将晋王方才与三日前的只字所言一个个串联,细细分析。 忽地灵机顿至,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那擅于举一反三的脑袋瓜内油然而生,只让她骤然一颤,大惊失色,差点儿叫出了声儿,赶忙捂上嘴,震惊道,难不成这晋王要让自个儿...... *********************************************************** “王爷吩咐之事儿,臣已办妥。小女已被秘置于安国寺严加看守,事成之前,绝不会放她出来。”严氏兄弟中的严广作揖道。 “如此便好。”晋王颔首。 “敢问王爷,王爷挑选之人可是可靠?若是暴露,怕会前功尽弃。” 问话者乃承袭镇国将军位的严氏族长严荣。 “此人可靠不可靠,亦只得成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患得患失岂是作大事者之为?”晋王面无表情。 “王爷此话在理!总之,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严荣严广齐齐道。 *********************************************************** 一马车驶进晋王府别院。 一个清俊如玉的男子从车中揭帘而出,正好遇上刚从晋王书房而出的严氏兄弟俩。 “下官请世子安。”严荣严广殷切道。 “严将军免礼。” 景琰只微微颔首,未有再多言一句,只摇扇朝书房缓缓步去。 瞧着那个背影,严荣目光若有所思。 回途中,严荣敛目道:“严氏既为世家,就要将基业世代相传。谁许我严氏万年荣世,我们便效忠于谁。晋王爷现儿只世子一子,于严氏,于婉儿,乃大好机会,严氏是该出个太子妃了。” “可是贵妃还在宫中,他日处境必是艰难。”严广颇有担忧。 “既然身为严氏女儿,就得有所觉悟。她的贵妃之位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便只能自求多福了去。他日若是有幸留得一命,严家不在乎多养一个废物。”严荣阴冷道。 闻言,严广只觉后背叟叟作凉。 这个大哥,从来都是家族利益为重。为了利益,即便牺牲自己的亲女,亦在所不惜。 不过也正是大哥这样冷漠刚愎的个性,严氏一族始终兵权在握,家族的稳定得以维系至今。 只可怜了那孤困后宫数十载的侄女,即便位居贵妃,亦不过一棋子,如今的弃子。 再想到被自个儿视作明珠的幼女,严广心底一沉...... “婉儿在安国寺里可安份?”严荣接着问道。 “据传来的消息,她被看守的严实,蹦跶不到哪边儿去。”严广赶忙道。 “光不蹦跶亦是无用!我要的是她身为严氏女儿绝对的克己本份!你这个作父亲的,对她可要严加管教,莫要纵溺!她有无再去寻姓夏的那小子?”严荣蹙眉道。 “大哥且放心!打从那日起,她便老实了不少,甚至未有再提那小子。”严广拍着胸脯保证道。 “真是如此便好。他夏氏,注定与我严氏乃陌路之壑!总之,该是咱们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 “父王,您近来与严氏走得颇近。您觉得朝廷未有察觉?” “本王又何尝在乎过朝廷的看法。”晋王冷笑。 “父王,您又何必执著?有些物,不是自己的,便永远不是自己的。过于执念,只会万劫不复。” “本王用不着你这个不肖子教训!”晋王怒而拍桌。 “其实您并非执念此物,不过是执念已逝斯人罢。你以为,她会欢喜见到你这样?”景琰微微摇首,颇有苦笑之色。 “若无要事,你先出去罢。”晋王摆了摆手,不耐道。 景琰未加理会,只继续淡淡地问道:“您当真信任严氏?” “哼,背主之犬罢,又何来忠心一说。今日背旧主,明日未必不会了一己之欲背新主。” “您知晓这个道理便好。” 正要离去,顿了顿,再幽幽而道:“不珍惜已有,却执念于非己之物,终会有后悔之日。父王,儿子先行告退。” 语声儿云淡风轻,平静无波。 待景琰离去,晋王骤然颓首在案桌前。 “芙儿,你且等着。本王不会让你去的不明不白!你的仇,本王终究会给你报!” 第54章 解救 “华国皇帝陛下,奉我大昭皇帝之命,臣奉上和亲礼册。除却册内所列,大昭愿将思昭城作为和亲礼割让与贵国,保证永无为此城池的纷争,以缔结两国之好,万年长谊。”昭国节度使在早朝觐见,同时递上了一个雕龙刻金薄书给在龙坐上的凌元帝景宁。 景宁将礼薄稍稍翻了一翻,敛目不语。 “贵国此言差矣。自史书所载,断情城本就归属我大华,又何来和亲之礼一说?更何谈割让与我大华?既然无甚诚意,又作何以和亲缔结两国之谊?”顾阁老不满道。 “爱卿此言甚得朕意。”景宁颔首赞同。 随即对节度使道:“不过,贵国所提之条件,某些程度上,于我大华确为利好。不过华昭二国间的城池纷争由来已久,非一时可解决之事儿。只是不知贵国属意我大华哪位青年俊杰。我大华皇家的优秀者众,大公主为贵国唯一之公主,想必要对驸马精挑细选。朕曾给贵国发过信函,提议不若请大公主来访我大华,可让宗室未婚男子进行比试,由公主挑选心仪之婿。” “皇帝陛下主意甚妙,我大昭皇帝甚是赞同。只是不知,贵国的睿亲王可参与比试?”节度使礼问道。 景宁沉思须臾,却未有直接作答:“与贵国公主和亲者,须得入赘贵国。睿亲王与朕的几位皇子皆非合适人选。” “皇帝陛下,您的意思,臣不甚明白。” “嫡脉皇宗绝不可入赘他国,此乃大华之祖训,朕不可罔顾。”景宁语声平静,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皇帝陛下意思可是,我大昭堂堂公主,却配不上贵国的嫡脉皇宗?”节度使语声儿不由地有所提高。 “朕非此意,不过,此乃祖制,朕不可不顾。旁脉宗室亦为我大华皇家血脉,不算辱没了公主。” “皇帝陛下,请慎虑。和亲不止缔结两国之谊,更是事关两邦政交!”节度使亢声指摘。 “贵国之意可是,若我大华旁脉皇宗和亲公主,便是毁坏两邦相交?难不成,我大华的旁宗皇亲非正统皇家之血脉?”顾阁老忍不住斥道。 “爱卿,休得无礼!”景宁故作斥状,嘴角却有微微笑意。 节度使作了一揖,回道:“非也。不过我大昭大公主和亲旁亲宗室,确是有*份,亦损我国之尊体。” 顾阁老冷冷一笑,不屑道:“若贵国执意结亲我大华嫡脉皇宗,依据大华祖制,便只能嫁来大华,且不可为正室嫡妻,异邦皇家公主亦不例外。贵国公主千金之躯,想必不甘为侧室。” “可我大昭从未有此制。”节度使不甘回道。 “呵呵,一国有一制。你大昭未有之制,我大华未必未有。和亲之意实为贵国所先提及,我大华并未有相逼。”顾阁老毫不相让。 “可贵国亦已接受结亲提议。既然接受,便应彰显诚意。” 顾老正要开口,被景宁挥手止住。 景宁威震厉色,一锤定音:“否认我大华旁脉皇宗的尊贵便是贵国的诚意?既然贵国没有诚意,我大华又何须诚意相待?既然不接受我大华旁脉皇宗,那贵国请便,这亲并非非结不可。” “臣必将贵国所言转达我大昭皇帝。还望贵国他日莫要后悔。” 同年九月,大昭向大华宣战,派兵驻扎断情城围,毫无预警,甚至将守着城池的另一半的大华守兵撵散。 大华守兵却皆有不屈,以一己之力愤然反抗,惜势力微薄,被俘。 大华得知,亦派兵前往边境儿。 两国兵力对峙,剑拔弩张,关系降至史上冰点。 ****************************************************** “世子,臣所知晓的便为这些了。不过该女子入宫将作何事,臣确有不知,亦不敢揣测。” “你倒是坦白,可是忘记了你姓严?”景琰淡淡一笑。 “臣自是从未有忘记臣之姓氏,可正是因为臣从来都记着这百年姓氏,遂臣更是始终未有忘记,当今天下到底乃谁的天下。如果严氏再这般执迷不悟,只怕会消亡的更快。”严广摇首苦笑。 “你倒是相信本世子?”景琰挑眉。 “呵呵,世子又何尝不是坦白之人。您既然相信老臣,说明您亦是同样之想法。臣相信清醒之人,遂自当相信世子。” 景琰微微颔首:“严氏终算还有一清醒之人。” “世子,老臣膝下只有一女,臣不求她富贵青云,只盼她平静喜乐。现儿亦陷入无奈,臣只希望她远离严氏一族,远离复杂纷争,望世子相救。”严广深深作了一揖。 “本世子心里有数。不过就你方才所说,被送入宫中之女子,你可知她的身份?” *************************************************** 夜深,若隐昏昏入睡,可又不敢放松警惕,甚是疲惫。 门忽地被悄然推开,若隐一个惊醒,拼了命地将身子直往角落内缩。 蜡烛已燃尽,只得借着微浅的月光,稍有确信来者并非晋王。 再小心惶惶地望了望,虽瞧不甚清楚,可一股自来的俊逸翩翩之气,让她感觉此人有些眼熟的说。 待来者缓缓踱近,若隐终是看清,心头一惊:“是你?景琰?” 景琰未有多言,只将若隐给松了绑,拉起了她便离去。 若隐有些害怕,略有挣扎,声音颤抖道:“这是去哪儿?” “想离开此地儿,便不要出声儿。”景琰淡淡道。 在门口见到几个守卫都成呆立状,傻傻站着,面部无神,一动不动。 “他们......他们这是被点了穴?你当真是来救我的?你怎知我在这儿?” 再转念一想,他既为晋王世子,想必知情,可是...... “你父王可是知晓?或是你偷偷来的?” “你的话很多。可现儿非废话之时。”景琰此刻对四周虽有警惕,却毫不慌乱,语声儿一如既往的淡定无波。 而后带她穿入一密径,出来时为一片浅林,再施展轻功,带若隐轻身一跃,从树枝中飞越穿梭,眨眼儿间的功夫便越过了厚厚的墙围。 墙围外头停有一拴着四匹骏马的马车,马车夫已等候在列,见到景琰,微微点首,便作启程准备。 想来此马夫为景琰之人。 若隐进入马车,还未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儿,便瞧见里头有两个人。 往坐在外侧之人的脸上细细了一瞧,瞬时间儿满满的有惊又喜。 “居然是你?!”若隐激动道。 “终于将你给救了出来,你果然在这儿,刚开始我还不信呢!” 扮作男儿身的夏文珠对着若隐又搂又抱,再拉着若隐左看看右瞧瞧,欢喜道:“你无恙可真真是太好了。” “恩!可不是!” 待稍稍消停了下来,喘上一口气儿之时,见车里头还有一女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文珠赶忙道:“哎呀,瞧我这脑袋,可是光顾着兴奋,忘了介绍,这是严家姐姐,严婉!” 第55章 金兰(上) 文珠拍了一记自个儿的脑门儿,赶忙道:“哎呀,瞧我这脑袋,糊里糊涂的,可是光顾着兴奋,忘了介绍,这是严家妹妹,严婉!” 严婉...... 好生熟悉的名字...... 一念闪过,倏间恍然,若隐只心头一惊,这严婉可不正是晋王让自个儿冒充之进宫的那个严氏三小姐?! 她怎会在此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隐不知该如何应对,颇感别扭,唇尾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匆匆浅浅地施了一礼。 文珠又对严婉道:“这是......这是我的义妹,朱若隐,嘿嘿!” 若隐还未有来得及咀嚼这话中的意思,便被文珠亲密又喜悦地紧搂着双肩,又摇又晃,气都喘不上的说,可又不忍推开人家。 严婉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朝若隐颔了颔首,微微起身,浅回了一礼。 倒是一爽然的女子。 若隐对她的印象好上了几分。 待感觉到马车缓缓而动,文珠忽地反应了来,顿时从喜悦中抽离,急急拨开车帘,朝空旷夜蒙的四周细细寻望了一番,再而向那车夫轻嚷道:“景......公子呢?他怎未有跟来?” “公子还有要事相忙,目前不能随您几位去边境儿。老夫先将您几位护送去汴州,那边儿自会有他人接应。”车夫压低了声量道。 文珠忿忿放下车帘,回头一屁股坐下,头坑在案几上,极度失望。 严婉赶忙移坐了过来,柔柔劝慰道:“文珠,你莫要难过,方才车夫可不是说了,世子现儿有要事相忙。待咱们到了汴州,他不定已赶上了咱们,或是比咱们提早一步到了边境儿也说不准儿呢。” “他每回儿便是这样,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总是隔了好多层的感觉,我有这么讨厌么?”文珠眼眶有些犯红。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话音未落,文珠恹恹地打断道:“算了,现儿莫提这家伙了,先去汴州再议罢。” 而后话锋一转,拉着若隐的手道:“对了,你没事儿吧?这些时日你在哪儿?咱们可担心死你了,尤其小安那丫头,日日闹腾,闹着我一定要将你给寻着。你可是真被人给劫走了?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自个儿逃出那驿馆的。是谁将你给劫了去的,又是为何来着?我问了景琰那家伙,可他啥都不肯告知于我,哼!” 此时若隐亦是一肚子的疑问,千丝万缕都可不知该从哪儿问起,更无心思回答文珠的层层叠问,只得万语化为一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眸光疑惑又期盼之色显而易见。 “此事儿说来话长,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为何景琰会在这儿寻到你。你怎么会被关在这儿?谁关的?”文珠亦是糊涂。 “唉......此事儿亦是说来话长。对了,你方才说我是你义妹,这又是怎地一回事儿?你怎知我的名字?”若隐一头雾水。 虽说她们先前因为关于景琰的误会不打不相识,且文珠曾于铺子之事儿仗义相帮过,但于若隐而言,仅此而已。 毕竟这些交集不过尔尔,谈不上深到哪里去,遂二人尚不算熟捻的来。 “我不但知道你这个名字,我还知道了你真正的本名呢,嘿嘿,还是本小姐厉害吧!”文珠毫不掩饰那股得意之色。 若隐霎时呆怔:“你......” 文珠神秘一笑,凑上若隐的耳边,捂嘴悄悄道:“我都知道了,你的大秘密,我知道了,嘿嘿!” “啥?!我的秘密,你是说,我......”若隐双眸圆睁,如同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瞪着文珠。 文珠紧握着若隐柔荑,重重点了点首:“恩!就是那个,小安说的。你莫要怨她,当初你被禁锢在驿馆,小安急得没了主意,便求救于我。而后在我相逼下,她不得已道了出。不过,看不出,你一弱女子,却是这般有主见,好胆识,与南边儿的那些深门闺秀完全两样儿的说,当真一女中豪杰,大英雄,我就敬佩如你般之人,我定要与你义结金兰,你莫要拒绝我,否则便是瞧不起我夏文珠!” 若隐还未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见到文珠一脸的真诚,不知该说啥好。 “文珠,什么秘密,什么女中豪杰,你在说啥,为何我都不懂?快些说来听听。”在一旁的严婉听得糊涂,好奇问道。 “文珠......”若隐为难,悄悄拽了拽文珠的衣袖,微微摇首。 “唔......”文珠想了想,扶住若隐的手,鼓励道:“莫要担心,婉妹妹可是咱们自己人,将来不定是我的家人,她必会保守秘密,你且信我罢!” 若隐颇感无奈,但见文珠这般诚挚,又见严婉的举止神态并非那种贪嚼舌根之人,亦不想让她二人失望,遂只得叹了口气儿,点了点首。 文珠此刻就象是打开了话匣子,将若隐的来历,本名与逃秀离家的事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演说了一通。 其中每每听到添油加醋之处时,若隐都要摇首失笑,赶忙拉着文珠作纠正。 当然几个姑娘的声音是尽量压低,虽说外头的车夫应是可信之人。 待文珠语毕,严婉已听得半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连连喃语:“太厉害了,果然有胆识,果然一女中豪杰,” 随即起身,赶忙坐到若隐身侧,轻晃着若隐的胳膊,满面儿掩饰不住的敬佩,激动道:“这说的可是真的?我好生佩服你!我好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其实......其实我的处境儿与你的有异曲同工之处......总之,你们若是义结金兰,可莫要丢下我,定要算上我一个!” 随即四指并齐指天,面色庄重严肃,郑重其事道:“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严婉发誓,这辈子,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儿,否则避遭......” 若隐赶忙捂上严婉的嘴巴,急切道:“哎呀,你这又是作何?!我自是相信你的,你莫要发这般的誓!” 二人随即相视一笑。 此时若隐对她的好感又增进了一步。 文珠则撇了撇嘴角,双手抱背,故作姿态道:“哼!若隐可是我先认识的,你莫要跟我抢义妹的说!不过,咱们还用的着结金兰,我可是你日后的大姑姐呢!” 严婉给闹了个大红脸,推搡了文珠一把,没好气儿道:“你这该死的嘴巴,说啥混话呢,什么大姑姐,讨厌讨厌!” 文珠嘻嘻直笑。 不过若隐此时尚还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无心情嬉笑,赶忙止住正打闹的二人,急急道:“好了好了,都这时辰了,莫要闹了,还要好些事儿正待咱们理清的来!” “这倒也是!” 说罢,严婉与文珠一人一边儿,分别坐在了若隐的两侧。 “咱们现儿该去哪儿?严小姐,您怎会在这儿?还有文珠,你怎扮成这一身儿?咱们为何去边境儿?小安在哪儿?”若隐恨不得将所有疑问都一下剖问个明白。 严婉挽着若隐的胳膊肘笑道:“莫要叫我严小姐,就叫我婉儿罢,我也叫你若隐。” “恩!好的!我......” 若隐话音未毕,文珠迫不及待道:“莫要急,且我一件件道来。先不说其他,就你犯得这逃秀的大事儿,可是桩欺君大罪的说。你现儿最好逃去大昭,且先在那儿安顿下来,小安随后再去寻靠你。我这儿有封小安给你的信,她口说,我帮着手书的。你的铺子宅子我整盘了下来,这银票我带着了,瞧,拿去!” 文珠从袖口掏出一四张二百五十两面值的银票,还有一袋碎银,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若隐手中:“ 拿去,这银票给你在大昭置宅安顿用。这碎银有小安给的,也有我的,方便在路上使。小安已作主与我画了押,这些时日,小安与那个齐进算是我请的跑堂与账房,帮着我打理那个铺子,他二人算是好能力的,我很放心。可惜现儿事情紧急,不容耽搁,没有时辰安排小安一道逃亡,遂先让小安呆在晋阳。我派了人暗中关照了她,你莫要操心。” “这......你......”若隐傻傻愣住,此时只觉满腔的复杂,言不出口,连为何齐进这小子也参和到其中的这个茬子都给忽视了去。 文珠继续道:“不过现儿两国对峙,边境儿状况紧张,去大昭不似先前般容易,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我爹爹正带军在边境儿持战,大不了寻他帮忙。” “你为何也去边境儿?为了送我?”若隐问道。 “一半一半。护送你是肯定的,主要是成日待家里头和晋阳那巴掌大的地方,可真真无我夏文珠的用武之地儿。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作个女中豪杰,立下战功。哼,都说女子不如男,我便要证明女子亦可立战功,将那些大昭鞑子赶出境外。唉!盼了好久,终是盼到了战事,于我可当真乃一好时辰来着,让我可大展拳脚的来,哈哈!”夏文珠拍胸脯道,自信满满。 “......”若隐与严婉满头黑线。 无语半晌,严婉问道:“你这么出来,你爹娘可是晓得?” “哼,莫要提这一茬子了去!本来爹爹可一直都答应我来着,若是有个战事,便带我前去。可真有这机会了,爹爹便翻脸不认账,自个儿前去了,好生不守信用的来!知道娘亲今儿要去断情城上香,便将机会都安排在了今日,咱们好一起前去边境儿!嘿嘿!” “这么说,你是偷跑了出来?!那你娘亲岂不是要给急坏了去?”严婉急道。 “放心,娘亲知道我功夫厉害,别人欺负不到我头上的去!”文珠只顾得瑟。 “那......那文庭呢?他也跟着去了边境儿?”严婉问道,语声儿夹含着一丝羞涩。 “他早就离去了,好似是和睿亲王一块儿。我就是从他那儿得知睿王爷何时离去驿馆,遂才策划了去驿馆救若隐出来。可惜未有找到人。” 说道这儿,文珠忽地转向若隐问道:“对了,我一直都闹不明白,你怎会惹到睿亲王,被抓到驿馆了去?就是因为那睿亲王喜好你的作膳手艺?听小安所言,这睿小王爷好似亦是知晓了你的女子身份,他可是晓得你乃逃跑秀女了么?有未有将你如何?” “那个......” 若隐脑袋里霎时闪过一幕幕与他相处时的那些情景,心虚不已,双颊悄悄红了一片,生怕被发现了端倪,佯装镇定无所谓道:“没......没事儿,不过是在断情城找木莲之时,无意中冲撞到了睿亲王,然后被他得知我会制荷叶汤点。而后被带去了驿馆,试作了几道荷叶膳食,合了他的口味,遂就留了我下来在膳房做活儿,专门与他作芙叶汤点。不过莫要担心,他并不知我乃逃跑秀女,亦未有将我如何。在驿馆时我只在膳房,都未有与他打过照面儿,总之你莫要操心,莫要瞎想就是......” “恩,这就好。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横竖那小王爷不近女色,从未对女子有过兴趣,甚至都传出了龙阳之名儿,遂必不会欺负于你。”文珠不以为然道。 若隐的唇角抽了一抽,脸色更红,支吾道:“恩,恩,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文珠好似发现了何新鲜之事儿,忽地拍了下掌,八卦道:“哎,对了,听文庭那家伙言,那个睿小王爷要娶妃了,且文庭那意思,好似是小王爷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可惜文庭那臭小子死都不肯透露更多,而我和那小王爷又不熟,打探不到更多。这倒是个新鲜事儿来着,你在驿馆时有未有听闻过这此事儿?或是见过哪家的小姐登门?唉,被这面瘫给看上了,哪家姑娘这般倒霉了去,啧啧。” “啊?这......” 若隐脑门儿冷汗簌簌直冒,心跳不已,语无伦次道:“没......没听过此事儿,亦未有见过谁。皇家的事儿,我怎会知道?” “咦?若隐,你怎地了,脸颊怎这般地烫?可是身子不爽,生病了来?”文珠终是发觉了若隐的不自在,极为奇怪,手背摸了摸若隐的脸颊,担忧道。 好在严婉此时忍不住食指戳了一戳文珠的脑门儿,嗔怪道:“文珠,你真是的,现儿可是关心这些卦闻的时辰?成日小孩子似的,难怪世子躲着你。” 文珠不服道:“得了得了,好奇罢了,不说还不行了!哎?对了,婉儿,我还未有来得及问你了来。你这又是怎地了?你好好地怎会被家里头给禁在了安国寺?这大晚上的,为何景琰会安排你与咱们一起逃去边境儿?你这也是要离家出走?” 第56章 金兰(下) “对了,婉儿,我还未有来得及问你的来。你这又是怎地了?你好好地怎会被家里头给禁在了安国寺?这大晚上的,为何景琰会安排你与咱们一起逃去边境儿?你这也是要离家出走?” 闻此问,严婉微微垂首,眉睫轻蹙,一脸的怏怏,轻叹道:“唉......” “光叹气儿有何用,你倒是快些说啊!”文珠催促道。 若隐一旁屏着气儿,暗暗竖直了耳朵。 毕竟那晋王策谋让她替代这个严婉入宫,至今她还有些许疑问在心头萦绕着,尤为是对严家的疑问,遂她比文珠更是要好奇来着。 严婉如是道:“听闻君都宫里的大堂姐要召我进宫陪伴些许时日。我自是不愿,本以为大伯父会着我进宫,可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大伯父着爹爹忽地将我给送去了安国寺,还派了人把守着,我都出去不得。我倒是不明白了去,若单单是怕我逃家,那缘何不将我禁锢在府中或是家祠?可若是连大伯父亦违背大堂姐的意,不让我进宫,那缘何又将我给禁锢了起来?去安国寺之前我已遣了檀香寻摸了个机会给你哥哥送了信,可......” “方才说了,那小子前些时日已离去,檀香这丫头倒是将书信给了我。这事儿倒是奇了,你爹娘未有告知你原由?”文珠颇为奇怪。 严婉摇了摇首:“我问了他们,娘亲横竖不知,她亦是不愿我去安国寺,更不愿我入宫。虽说是陪伴大堂姐,可到底乃一龙潭虎穴之地儿。而爹爹应是知晓些啥,可啥都未有道明。” “那今儿亦是世子将你给救了出来?”若隐问道。 “不是世子亲自救的,是世子派去的人给救的,道让我先去大昭躲些时日。可是我尚还不知为何要躲去大昭,我自个儿都稀里糊涂的。不过,文庭也在边境儿?”严婉问道,脸颊微微泛红。 文珠未有闻此问,只百思不得其解:“若隐去大昭藏身倒是有理儿的,你作何要去大昭?哦,对了,差点儿给整忘了,喏,你二人一人一付男裳,现儿便换上。景琰还准备了三套大昭衣饰,道你二人出了边境儿,便要扮成大昭人之相。还有婉儿,景琰让我转交你一封书信,好似是你爹爹的,你快拆开瞧瞧。” 说罢便从靠坐下掏出两包裹,给若隐与严婉一人塞了一个,顺便将一纸书信交于了严婉。 若隐正苦苦思量着要否将自儿个被晋王安排替代进宫之事儿道于严婉听,接到包裹后,索性啥都不想,先将衣物给换了再说。 反正有的是机会,若现儿便道明这事儿的话,也不知是利或是弊,且观察段时日罢。 这厢若隐在文珠帮协下,衣物已差不多换了齐全,那厢严婉已将书信通阅了一番。 “如何?说了些啥?”文珠边帮若隐系衣带边不经意道。 “是爹爹的书信,意思是让我先行去大昭避避,莫要让大伯一族知晓我的去处。大昭那儿已请托世子安排了人接应。信中亦是嘱咐于我,无论听见了何事儿,都不要轻易回来。” 严婉目光从信里移开,斜着首,继续蹙眉不解道:“我还是不晓得为何必须去大昭,我需要躲避些啥?又为何不让大伯知晓?可若是逃避进宫,大伯他并未有逼我进宫的说,虽说这将我禁闭在安国寺之举亦是奇怪的很。” “这真真是奇了。你爹爹与你伯父从来都同进同出,难不成还离了心?唉......非我们可想之事儿,还是莫要多想了去。你且听你爹爹的,先去大昭再议,我将你二人亲自送去大昭,再去找我爹爹,我可是要用我这把青花剑将那些大昭靼子亲自全数给赶了出去,哼哼!”文珠猛拍了把桌几,车厢似乎被震的直晃当。 “先莫要谈你的这些宏图大计,现儿咱们必须敲定下面的计划。难道你们不觉着,这里头好似透着些古怪?我总觉着,这整件事儿总有那么些不对劲儿之处。还有文珠,你确定你这般私自出来不会有事儿?你娘亲若是知晓,可不会急坏了去?”若隐担忧,总觉着内心不安,可又说不上来这股不安是出自何处。 “我给我娘亲留了书信。且放心罢,她早就习惯了我这作派,连爹爹都拿我没辙儿呢!”文珠毫不在意。 随即又犹豫了番,撅着嘴唇,嘟囔道:“那个,其实......其实景琰亦是留了书信给你,不过......不过你要给我瞧瞧!” 说罢便从袖口缓慢吞吞地掏出一封被折了千百道褶印的书信。 若隐接到信,信已被捂得热烫,还被揉出了毛边儿。 信口处一丝被拆开的痕迹,微微撕痕尚显,但是又未有被全然拆开。 看得出有人曾经犹豫想拆信,但在关键之处终是未有拆开。 若隐抬首看向文珠。 似是看出若隐所想,未等若隐开口,文珠便抢先一步道:“我确是想瞧瞧里头写了啥来着,后来又觉着不妥,便忍住了。我不管,这信你先拆,然后也要带我瞧上一瞧!” 见文珠目光躲闪,亦捕捉到了文珠话语中隐隐可闻的心虚,若隐失笑不已,又觉着眼前这叫夏文珠的女孩儿确是有趣又可爱的紧,对她更是喜上了几分,于是将信塞回了她的手中,柔声道:“来,这信儿你拆,读于我听便罢。” 文珠倏然一个呆愣,又惊又喜:“你不生气?不生我的气?” 若隐摇摇首,注视着文珠的满待期盼的眸子,真心道:“你终究未有拆信不是?在乎一个人罢了,何错之有?有个这般性子爽直,性情中人的姐姐,我欢喜都来不及,又作何要生你的气?” “这般说,你愿意作我妹妹?与我义结金兰?”文珠抓着若隐的手,欣喜至极。 “当初你说义结金兰之时,我何尝拒绝过你?还不快读信?信中不定是何重要之事儿,莫要给耽搁了去。”若隐笑意融融道。 “好勒,这就读!” 得到若隐的真心承许,又见若隐果真未有一丝的不满,甚至愿结金兰,文珠终是放下心思,兴奋地拆了信,正要读,却霎时愣住:“咦?这是何意?” 若隐好奇凑了过去,只见上头不过寥寥几字儿:“待她二人入昭,即速归晋阳,莫问他事。” 二人面面相觑。 严婉亦是好奇,接过信瞧了瞧,猜测道:“她二人,应是指我与若隐二人。文珠,此信儿该是给你所留吧。” 若隐赞同:“此信儿虽说是写于我,不过,他必是知晓最终读此信者为何人,呵呵。” 文珠终是反应了过来,脸色涨的通红,支吾道:“这......这又是作何?写给我便写给我罢,干啥说是写于你?真真一怪人!” “可见人家心里头未必没有你不是?”若隐用胳膊拱了拱文珠,捂唇笑道。 “罢了罢了,莫要取笑我!且说说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为何让我速归晋阳?”文珠颇为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却有股掩饰不住的欢喜。 “世子的意思估摸着是你送了我们去大昭后,便回来晋阳。文珠,你且听话,莫要参与战事儿。不是你未有这能力,而是莫要让你娘担心,且我总觉得这其中透着些古怪,似乎不似咱们所想的那般简单。”若隐正色地劝道。 未有理会若隐的苦口婆心,文珠挥手不耐道:“莫要劝我!我决定之事儿,从未有改变过!我就是想要在战场上证实自个儿的功夫!” 见文珠这般固执,若隐摇了摇首,斜眸望了望严婉,指望严婉亦能劝说个一二。 随知严婉忽地拍了把桌几,下定决心道:“我不去大昭!” “啊?!”若隐怔忪。 “我不去大昭!好容易得了自由,我亦要作主自个儿的日子!”严婉双唇紧抿,满目的坚定。 “那你要......” “我要去找文庭!想必文庭应与夏伯伯一道,我要去寻他!”严婉语声激动,眸中闪动着火光。 “好主意来着!我支持!”文珠同样激动,继而絮叨道:“待寻着了他,就让爹爹作主,让你们成亲,然后你便名正言顺成了咱们夏家的人,看谁还能怎么着你,严家更是管不上!” “你说啥浑话,和谁成亲,谁要成亲,真真讨厌!”严婉面色通红敲打着文珠的肩头。 “我可是你未来的大姑姐,你不紧着巴结巴结我,居然还敢对我没大没小的,哼哼!”文珠回笑道。 “不过,”严婉似是想到了啥,止住了嬉闹,满腹心事道:“夏严两氏从来都不对付的说,也不晓得你爹娘会不会......” “有我在,你莫要操这心!”文珠安慰,信心满满。 “你们......”一旁的若隐见这二人愈扯愈远,满头黑线,语塞又无奈。 “对了,若隐,你呢?你有何打算?”文珠问道,颇有期待。 “我?我又能作何打算?我终是要去大昭的。”若隐垂首低吟。 “依我看,索性你亦莫要去大昭!咱们一块儿去投奔我爹爹,我教你们功夫,咱们一同打那大昭鞑子,等战事结束,让我爹爹认你作义女,入我夏家族谱,而后你便是我夏家的三小姐,那咱们可就成了真正的姐妹,可日日相见了去,岂不是美事一桩的说?!哈哈!”文珠愈加得意自个儿这绝妙的主意,拼命摇晃着若隐胳膊肘。 “啊?!”若隐一时晕头转向。 “若隐,你答应了可好?文珠的主意真真是不错,若是事成,不可不谓乃天定之缘分!”严婉亦是赞同,点首道。 “那个......” “莫要那个这个了,好生的墨迹!你便答应了罢!”文珠急道。 “此事儿非同小可。且我还背负着欺君大罪,若是与我一起,必会连累于你们。我还是去大昭为好。”若隐对这不算靠谱的主意实乃为难,连连摆手。 “你怕啥?我爹爹向来得朝廷信重,且打仗可是厉害了去。待爹爹大败那大昭鞑子,便是立了大功,到时候请求朝廷赦免了你的罪。或是让你改换个身份,道你为无家无祖的孤女,认你为夏家的义女,谁人可识得?这般的话,小安他日则不用去大昭寻你,你亦可留着那铺子亲自打理了去,又可日日与小安相见。你若是习惯了小安伺候,小安亦可随你进夏府,铺子则另聘人帮着打理未尝不可。再者,不就是逃个秀么,咱们大华皇帝若是连这点儿鸡毛小事都要计较了去,岂非那等小气之人?若是定要降罪于你,我定陪你一道!”文珠拍着胸脯,不以为然。 “莫要私议朝廷!”若隐双颊冷汗直冒,捂着文珠的嘴道。 “哎呀!”文珠拨开若隐的手,双手抱背,不满道:“你们南边儿的闺秀就是这般矫情,凡事儿都讲求个规矩,死气沉沉的,我还道你同她们不一样呢,却还是让我失望的来!” 若隐失笑:“你莫要这般。这毕竟乃大事来着,容我考虑个一二罢。” “不过丁点儿大的事儿还要作考虑,让人好生失望的说!哼!”文珠不满,将头撇去了一边儿。 “文珠,这确是大事,且给若隐些时辰,让她仔细了考虑,再作决定亦是不迟。”严婉到底比文珠沉稳,细心劝道。 “也罢,若隐,就许你考虑最多不过半日的时辰!等到了汴州,你就必须给咱们个爽快,是去大昭,抑或是随咱们当那花木兰,而后当我同姓的妹妹!不过你且放心,即便你最终还是要去大昭,咱们必会护送于你去!你还是我的金兰姐妹!”文珠将剑猛竖在桌几上,单手叉腰,一脚搭在椅靠上,重重道。 “好!我答应!”若隐亦是郑重点了点首。 “击掌为誓!” “恩!击掌为誓!” ********************************************************** 过了十几个时辰,马车渐进汴州。 车子驶进了一处幽静的院落,里面迎出一对老夫妇。 “恭迎三位大驾。” “可是你们主子安排的?”文珠问马车夫道。 “主子交待,这三日且停于此处稍作歇息,三日后便护送您三位去大昭,” 三个姑娘通宵未眠,此刻已是又累又饿,哈欠连天,便各去各的屋内准备好好歇上一歇。 临进屋前,文珠叫住正要进隔壁屋子的若隐:“咱们先暂且好好歇上一宿,而后再给咱们个决定。” 若隐点首。 次日,若隐醒来,脑袋清醒了不少,可想到了昨日马车内的约定,又陷入了沉思。 这整件事儿确是透着不对劲儿之处,可又说不上来为哪里的不对劲。 文珠性子憨直,不经世事,又自小在民风开放,律法宽松的北边儿长大,受的约束颇少,不晓得朝廷律法的残酷。 逃秀大罪绝非她想像般简单,易解决。 自个儿若是因着这欺君大罪连累了她与她的家人,必会终身难安。 恩,还是去大昭为妥,从此清静,又不连累于人,顾及两全,想必文珠终有一日会想通的来。 想到这儿,若隐酝酿了用辞,深吸了口气儿,便出屋门将决定如实相告。 正巧文珠与严婉亦刚从各自的屋内出来,一宿歇息过后,神清气爽。 “如何?可是作了决定?”文珠见到若隐,头一句便是这问。 见到文珠与严婉殷切又期许的目光,若隐不忍,便微微移开眼眸,再吸了口气儿,正要吐出决定。 恰恰此时,那个带她们来汴州的车夫过来禀报,道门外有对叫大虎二虎的兄弟,说是文珠的侍卫。 若隐倒是记得这两侍卫。 “他们怎么找了来?且让他们进来。”文珠蹙眉。 “见过大小姐!” “你们怎么找了来?谁告知你们本小姐在这儿的?”文珠不满。 继而一个恍然,猛跺了跺脚,忿忿道:“必是景琰这家伙告的密!哼!好生的不守信用,本小姐恨死了他!” “大小姐,边境儿传来消息,将军在巫云谷中了大昭的埋伏,全军被俘,将军重伤,带了一小队兵马逃脱,却是下落不明,只寻得将军的随身之物,怕是凶多吉少。现儿又被朝廷众员弹劾临阵脱逃。夫人命小的迅速带大小姐回去!” “什么?!爹爹......爹爹他......” 惊闻此言,文珠震怔,一时未能接受,晕晕欲坠。 第57章 决定 “什么?!爹爹......爹爹他......” 惊闻此耗,文珠倏然震怔,一时未能接受又不敢置信,血色尽褪,面呈苍白,晕晕欲坠。 “文珠!” “文珠!” “大小姐!” 一众人等惊惶不已。 若隐与严婉慌忙上前,赶忙扶住文珠,又是拭汗,又是擦泪,手忙脚乱。 终是将文珠给扶到了椅坐上后,严婉轻揉着文珠的额首,唤道:“文珠,文珠!” 文珠悠悠回神,可仍是恍恍:“爹爹......爹爹怎会......” 此时若隐已问了大虎二虎两侍卫些许的话儿,转过身儿来,紧握着文珠的手,轻语道:“文珠,你且冷静,此事儿尚未得以确定,其中或许有些许的隐情亦说不准儿。夏将军常年守境,忠坚护国,威名远震,岂会是那等叛国之人?便是有朝廷众员弹劾,可当今圣上英明圣贤,又岂会听信片面之辞儿?” 一旁的严婉拼命点首以示赞同。 “可......可爹爹现儿下落不明,且......且身受重伤......”文珠喃喃,不住的抹泪。 “情况尚未得以确定,你莫要自乱阵脚!” 若隐拍了拍文珠的手背安慰道,随即转身儿,向二位侍卫微微福了一礼,问道:“敢问二位大哥,夏夫人可要文珠即刻回晋阳?” 大虎赶忙还礼,点头道:“夫人令小的即刻带大小姐回府。”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寻爹爹!我不信爹爹有事儿,我要去寻爹爹!” 说罢,文珠便猛然起身,一个劲儿的要冲出门口。 “文珠,你冷静冷静!” “文珠,莫要冲动!” 严婉与若隐两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拽住了文珠,将她给摁坐回了椅坐上。 可文珠仍是鼻涕眼泪一把地挣扎不已。 大虎二虎亦是为难,见此状只得站在了门口堵住出路,情愿得罪小主子,也不能让小主子再出个何事儿而无法向府里的主子复命。 “文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隐装作不经意间地伏在文珠耳边,细细悄悄道。 “厄?” 文珠闻言,稍有清醒,呆呆地望向若隐,眼眶泛红。 若隐背对门口,食指竖于唇前,微微摇首,施了个别有深意的眼色。 而后转身儿,对还在门口的大虎二虎两兄弟礼声儿道:“你们大小姐昨儿一夜奔波,至今疲倦,甚至尚未有进食。加之此刻心绪激动,不宜即刻远行,否则熬坏了身子,倒是桩大事儿的来,想必夏夫人亦不愿见到此景儿!不若请您二位留于此处歇上一宿,明儿再带她回去,那时她必是已养足了精神气儿,恢复上些许的心绪,如此亦不算耽搁。您二位瞧着可好?” “这般便好!就这么着了!本小姐现儿又饿又累,想好好整歇个一二,今儿不动身,明儿再说!” 急从中来,未有等两侍卫答话,文珠倏间拍板道,陡然正了神色,语调添了些许凌厉。 “那......那好,大小姐且歇上一宿,明儿再跟小的回去罢。”二人为难又没辙儿。 ****************************************************** “若隐,还是你机灵,帮我缓上了一缓!”屋内,文珠趴在榻上闷闷无力道。 “不过是缓上了一时罢了,文珠,现儿你到底有何打算?你还是随他们回去罢,你娘亲想必是急坏了去!”若隐劝道。 “哼!他到底是未有保守秘密,真真是不守信用!”文珠咬牙切齿,狠捶了枕头两拳。 “你是说世子?不能怪他,这般情况,你万万不可去边境儿参与战事,否则只会平白添乱,让你娘亲徒增担忧。他不过是要保护你罢了。”若隐轻拍着文珠的背,柔声儿劝道。 “哼!” “明儿便回去罢,回晋阳陪你娘亲一起等朝廷和边境儿的消息。” “不回晋阳!我要去巫云谷寻爹爹!我已决定了,今儿便出发!” 文珠一个起身儿,便去收拾包裹。 “好!你去,我陪你去!我担心文庭,不晓得他现儿如何了,可是与夏将军一块儿。”严婉同时道,继而起身,帮着收拾包裹。 若隐颇有惊骇,脑袋隐隐作痛,道这北边儿的女子真真是固执彪悍。 “你们莫要冲动。方才我便说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此事儿不大对劲儿。整件事儿不似咱们所想般简单。包括这场战事儿。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儿,可就是觉着不对劲儿。”若隐有些劝说无力。 文珠只继续打包包裹,置若罔闻:“无风不起浪。无论如何,爹爹失踪是事实。我定要去巫云谷瞧上一瞧,不定能寻着些啥。婉儿,方才你说了你愿随我去!若隐,你呢?巫云谷在边境儿处,离大昭颇近,北段就在大昭境内,你若是定要去大昭安身,咱们先行护送你过境儿,等景琰安排的人顺利接应,我再与婉儿去巫云谷。” 若隐瞬然一愣。 这般紧迫之时,文珠自个儿已是即悲且急,却还念着姐妹之谊,要护送她去大昭,确保她的安全。 若隐自幼没有姐妹,又与唯一同父异母之弟无甚感情,只有问桃陪着长大。 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谊叫她好生不适应,却又让她心底不自觉地流出一股潺潺暖流,带来缕缕不可言喻的温暖。 在这股温暖潺流的波漾下,脑袋一时地温热失魂儿,想亦未有多想,便脱口而出道:“我亦不去大昭,我和你们一道去巫云谷!” 这不经脑的话儿一道出口,若隐自个儿都吃了不小的一惊。 “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文珠二人不敢相信所闻,紧拽着若隐的肩头晃着,要确定道。 若隐深吸口气儿,清醒了把脑袋。 再重重点了点首,作定决心道:“咱们既然有缘结为金兰姐妹,此生便要有难同当。我怎可丢下你们,自个儿去大昭逍遥!” “好一个有难同当!” 文珠与严婉对若隐的决定欢喜至极,相互击掌道。 “对了,至今我还未有弄明白,华昭两国间的这场战事儿源起于何?两国自开国起,虽非毫无芥蒂,全然两安,但亦无甚严重之纠葛冲突,尚算平静。难不成因断情城这纠葛?可这纠葛自开国便存在,不至于至今才引发如此战事儿?!”若隐思索道。 前些日子被晋王关押禁锢,而后被解救,再一路奔波至今,遂对时事儿尚未清楚。 “好似是昭国大公主要和亲我华国,华国只愿让旁脉宗亲的子弟和亲,拒绝了让公主和亲大华嫡脉皇宗之请。听闻昭国属意睿亲王。”严婉道。 闻此言,若隐顿时想起晋王曾经对她所言,道公主要和亲景毓,叫她莫要再痴心妄想,指望于他。 此时若隐颇感奇怪,问道:“华国拒绝让睿亲王和亲?” “好似这般的说!昭国觉着大华旁脉宗亲和亲昭国嫡公主有辱大昭国体,而华国觉着昭国拒绝华国的旁脉宗亲亦是对华国皇家血脉的否认,朝中一语谈崩,大昭国即可出动兵马全然攻占了断情城以示不满,战事儿就此开始。”严婉细细数道。 若隐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儿,心头隐隐漾燃着欢喜,脱口而问道:“那......那睿亲王自个儿有何想法?他自个儿有拒绝吗?” 文珠二人不明其意:“睿亲王的想法?这咱们怎知晓?” 若隐惊觉自个儿的失态,摆摆手,故作不经意道:“随口问问罢了。我只觉着,如若这睿亲王自个儿愿意和亲,这场战事儿未必会有。没有战事儿,便不会生灵涂炭,岂非两全其美了去?” 此刻若隐心肝儿砰砰乱跳,生怕被她二人看出啥端倪,忙找了籍口遮掩。 文珠此时心绪稍有平定,加之若隐愿与她们共去巫云谷,同患难,只让她心情大好,便饶有兴趣地接过话茬道:“昨儿便说了,听文庭的意思,那小王爷好似有了心上人了。既然如此,想必他自个儿不会愿意去和亲外邦吧。就他那脾气,甭说整个大华了,就连坊间的阿猫阿狗都清楚的很。再者,那公主是大公主,依大昭皇家律例,他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来。如此一般,和亲者必定要入赘进昭。睿亲王一向为他那兄长皇帝所宠信重用,又怎会入赘他国。” “是......是吗,想必如此罢......”若隐心头不自觉泛起丝丝甜意,心虚又不知如何作答。 “咦?你的脸是怎地了?这般霎红的,可是病了?没事儿吧?咱们可要连夜赶路呢!”严婉手背摸了摸若隐脸颊,声有担忧。 “没事儿,我能有啥事儿,不过是饿了。对了,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的计划才是正事儿来着,必要先商讨一番作些准备才可。咱们何时动身?” 她这时候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去,这有的没的话题正是她自个儿先挑起的...... ****************************************************** “参见小王爷!不出一月,属下已完成王爷所令,王爷有何赏赐?嘿嘿!”夏文庭将成卷儿的画像置于景毓面前,嬉皮笑脸道。 “不过......” 随即接着道:“属下已幅幅细瞧上了一瞧,其中并无你心上之人。” “只能说明你未尽全力,还好意思与本王讨赏?”景毓连眸亦是未有抬,只继续览阅着密件,淡淡道。 “此话可就诛心了去。小的可不止按王爷所说,搜集了君都一带近年获罪官臣之女画像,连北边儿,最南边儿及西南儿的都未有放过,不可不谓尽心全力。睿小王爷富可敌国却是啬皮的很,小的不服!小的今儿得不到打赏,便赖在王爷处罢!”夏文庭一头倒在屋内客椅上,翘上二郎腿,作无赖状。 话音刚落毕,景毓从案屉内轻取出一卷儿丝织绢画,置于案前一角,不屑中又含有一抹玩味:“想要打赏?呵呵,且先瞧上一瞧你是否值得被本王打赏。” 文庭好奇,起身儿拿起画卷儿,缓缓展开,定睛一瞧,不由地一惊:“这......景毓,你打哪儿寻来的此画卷儿?画卷中人,正为我在驿馆南院儿所见之女子!即便非此女子,亦至少为双胞姊妹,像!真真是像!她倒是乃何人?这画卷儿打哪儿寻来的?” “内务府。” 第58章 探寻 “这......景毓,你打哪儿寻来的此画卷儿?画卷中人,正为我在驿馆南院儿所见之女子!即便非此女子,亦至少为双胞姊妹,像!真真是像!她倒是乃何人?这画卷儿打哪儿寻来的?” “内务府。” “内务府?君都的内务府?” “除了君都,还有何处有内务府?” “她为宫里人?”文庭顿如醍醐灌顶,骤然怔惊。 景毓未有抬首,只继续公务。 文庭按耐不住惊骇,敲着案桌,迫切道:“可见是对了?她当真为宫里人?宫女?” “此画卷儿为内务府秀女存卷处寻查所得。”语声儿平淡。 “秀女?!你意思是,她是......” 景毓微微点首:“想来先前查寻之方向从开始便是错的。” “如此一般,岂不是说,她乃一秀女?不过这倒也可信。” 文庭脑袋里闪过那日在驿馆南院儿所见的那抹纤影,举止言谈确有南边儿大家闺秀之风范。 随即好奇道:“可秀女怎会出现在晋阳?” “秀女为何不能出现在晋阳?若是落逃秀女,便是出现在大昭,亦非怪事儿。”某人始终淡定如初,仿若事微如寻常。 “可查出她为哪个府上的小姐?” “君都从五品翰林院编修之女,沈氏碧若。”某人唇角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 文庭仍是不可置信:“可事有不对,若为落逃秀女,君都却并未有传来某氏族因秀女私逃或是因其他而获罪。私逃选秀可为欺君大罪,重则满门抄斩。” “所以此事儿颇为有趣。只怕本王皇兄的后宫,亦不安宁了去。”语声儿颇有玩味。 “你意思难不成是,有人冒名秀女,顶替选秀入宫?” 景毓未有作答,实则默认。 “你如何想着派桩子去内务府寻查?”文庭转念一道。 “本王能想到内务府于你很奇怪么?”景毓淡淡反问。 文庭拍了一拍脑门儿,自嘲道:“也对,确是小的愚钝了。睿小王爷最是神通,区区内务府于小王爷而言亦不算甚。” 随即顿上了一顿,正色道:“不过,她既为落逃秀女,你有何打算?一身份不明之女子为睿王妃,也许未有所谓。可若是身份不明加上与某宫妃样貌相似,这关可不易过。若是事有泄露,更会复杂了去。景毓,不若放弃罢。你乃超品亲王,想要何样的女子不可以,何必陷入此种莫名是非之中的来,与你的皇帝兄长平白添了芥蒂可就不妙了去。” “本王倒是不知,夏二公子何时成了此般婆婆妈妈之人?” 语毕,便将画轴再缓缓合成卷儿,轻放回案屉。 继而重拾案前公务,同时不以为然道:“世间万物,无处不是非。于本王而言,区区此事儿,又有何难之处?” “不过你既然能查探到内务府,那可有查出哪位妃嫔与这位姑娘相似?”文庭追问不舍。 “你不是对宫闻亦有所知?难道未有听闻过出自沈府宠冠六宫的芙嫔娘娘?”景毓玩味。 文庭稍稍一愣,不解道:“稍有听闻,不过一得宠宫妃罢,本公子对诸如此类之卦闻从来无甚兴趣,遂自是未有在意来着......” 话音尚未有落,却忽地一个恍然,惊讶道:“怎么,难不成,这芙嫔便是沈碧若?” “芙嫔自然不是沈碧若。” “那......” “呵呵,本王对这个芙嫔更是无甚兴趣。不过希望沈府内的探查不会叫本王失望。” “启禀王爷,晋阳驿馆急报。” “呈上来。” “属下遵命。” 好似是察觉到了何事儿,景毓神色渐有凝沉。 待阅完密报,眸光凌寒,面色冷冽,手握成拳。 “你终究未有信我,沈碧若!” ******************************************************************* 这厢若隐等三位姑娘背上大昭衣饰的包裹,当晚便飞离而去。 出身武将之家的夏文珠自幼习武,比起寻常女子,体力强悍,力气十足。 严婉更好文,不过同样出身武将氏族,亦会些基本功夫,虽说不似文珠那样精通。 若隐则会些防身功夫,先前与问桃途中遇山匪时甚发挥过作用。 遂不出三日的功夫,这三位娇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倒也毫无意外的到达了巫云谷。 “好在世子为咱们备了三套大昭衣饰,咱们现儿换上可好?”严婉气喘吁吁。 “且等上一等。咱们现儿任在大华境内,若是给大华军民误认为是大昭探子可就不好了去。”文珠否定。 “文珠,” 严婉忽地停下,转身儿拉住文珠的手,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我大伯他们......” 来巫云谷的一路上,无论客栈内或是食摊前,她们断断续续地听到诸如夏将军临阵私逃,弃军叛国之言,甚至包括被百官弹劾,尤以严氏一族为甚,阮氏其后。 听闻严氏一族联众其他世家日日联名上奏,请求皇帝将夏氏一族以叛国罪论处,满门抄斩,连坐九族。 不过朝中亦有以顾阁老为首的一品大员求情,指夏将军向来战功赫赫,忠贞爱国。先前顽抗敌军,不料种了埋伏,而后生死不明。在不识真相之前,不宜惩处,以免寒了驻守其他方向如西南西北等边境儿将领的心。 顾阁老为首的清流一派联名上奏恳请皇帝给北边儿增援。 皇帝景宁颇有为难,经过连日商讨,终发旨意。 派严氏一族严荣严广兄弟二人进军边境儿增援,军分两队,一队留守于边境儿镇守,一队进巫云谷支援。 即革夏仲守境将军之职,抽调两小队朝廷兵马与当地守兵搜寻夏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寻着活人,无论伤无,即刻以临阵弃军脱逃之罪名缉拿回京。 再抽调出的两组朝廷军与严家军日夜包围监控晋阳夏府。所有夏府人等,只准进,不许出。 同为夏府主子的夏文珠与夏文庭亦在搜捕捉拿之列。 这次大昭朝廷出兵,数目强压正勉强守境的严家军。 夏家军在巫云谷全军被俘,而严家军此时分流两队,导致镇守边境儿兵马无论数目或是兵力皆远不敌对方,遂由睿亲王景毓直领朝廷兵马增援边境儿,亦直接参与两国谈判。 朝廷兵马由南边儿各处调动,全数北上。 而任卢相之子,即元皇后卢氏与现卢淑妃之同胞亲弟卢祖之,及阮慧妃之兄长,兵部尚书阮为铭为监军,随睿亲王镇守边境儿。 朝廷各派众员皆反对。 一旦出动朝廷全员兵马,却只留羽林军防守君都宫墙内外,君都以南包括君都在内必呈防守真空状,防护力严有不足。 但大昭不断增军,导致北边边境儿状况日加紧急,凌元帝景宁没辙儿,只得保持此决定。 这些时日景宁夜夜翻牌严贵妃,卢淑妃与阮慧妃,三妃重拾旧宠,风头一时无两。 连日来陆续有朝臣上奏折,奏请立后。 太后亦发话,道国不可一日无后。 景宁明确表示将对后位人选慎重斟酌,待与大昭的战事儿结束,便即刻行立后大典。 此时暂且沉寂的后位之争,无论在前朝或是后宫,又再起汹涌。 “文珠......” 这厢的巫云谷,严婉仍旧为难内疚。 “唉呀,你说的这是啥什子的傻话!” 文珠反握住严婉的手,大大咧咧道:“你莫要多想,夏严两氏向来不和,我爹爹曾经不也弹劾过你大伯与爹爹不是?这非咱们所能解决之问题,更是与咱们无关,咱们还是好姐妹!” “文珠,谢谢你!” 严婉眼眶红红,随即道:“不过,咱们现儿的当务之急,便是先寻着你爹爹。你爹爹必会无事儿,莫要听信坊间传闻。” 第59章 入昭(上) “我从未有相信此些传闻!爹爹决计不会临阵叛逃,我最是相信爹爹!”文珠握拳,语色倔定。 “我亦是相信!在君都之时,我就听闻过百年夏家的护国功业。若论朝中第一忠君者,谁人比过夏氏一族。最为难得的是,夏氏一族自开国便有夏氏女子不入后宫之祖训。夏氏的百年基业从来都不是依靠让女子进宫来维守,靠的而是铮铮男儿的热血忠心。当今圣上又极重清流,又如何不会信重非后妃之族的夏氏?既然如此,圣上必定是信任你爹爹的。缉拿你爹爹回君都,在我瞧来,不过是缓兵之策罢。”若隐细细分析道。 文珠不喜书物,对政堂之事儿从不上心,更是不懂。 听了若隐这般分析,觉得颇有道理又极为受用,心绪便平复了些小许,醒泣了把鼻涕,抹了抹泪水,晃着若隐的胳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真的还信任我爹爹?不会降罪于他?” 若隐点头如捣蒜,紧握文珠双手道:“当真圣上素有圣贤明君之名儿,必能辨是非曲直!” 感受到若隐掌中传来的温热,又被若隐语声儿中的一股不容置喙之气息所感染,文珠原先苍白的面色此刻终有些许的缓和。 见此状,若隐微微舒了口气儿,柔浅一笑,拍了拍文珠的手背,自信徐徐继续道:“你在北边儿,自幼好武,不喜读书,又对这些政事儿无甚兴趣,想必不了解朝廷时事。你且往细里了想想,一个圣明之帝又怎会真正倚信那些依靠后妃的家族?你夏氏自开国可曾出过后妃?但凭着夏氏如此百年不铿之风范,皇帝必会信任你爹爹。此时国正陷于危难之时,而严阮卢等世家名族却在此紧迫之刻,于朝堂上咄咄逼人,逼的又是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帝,现儿甚至整个大华皆晓。这才是真正犯了帝忌!遂你......” 话音未落,忽地想到了一侧的严婉,若隐心头咯噔一跳,尴尬不已,窘迫道:“婉儿,对不起!我并非此意来着,我说严家不过......” 严婉摇了摇首,苦笑着打断道:“若隐,你说的对极。但凡依靠让女子进宫而盛起的名门家族,又如何成为根基底蕴真正深厚的百年世家?我严氏一族向来以出过两后一妃而自负倨傲,现儿是该清醒了去!若隐,我好生的佩服你。你不过一弱柔女子,竟有如此的胆识与见解,此生能与你义结金兰,是我严婉的荣幸!” “婉儿......” 若隐鼻梁顿时一酸。 文珠挥舞着拳头,奋然一振:“好啦好啦,咱们三个这辈子能有缘作姐妹,是咱们的荣幸。朝堂上的那些糟心事儿,还有长辈们的恩怨,又和咱们有何关系?无论何时何地儿,咱们都是好姐妹的说!” “恩!好姐妹!” “对!” 六只手紧握在了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其实此刻她们亦未有料想到,在尚还遥远的未来,虽然各有归宿,天居一方,但她们的姐妹情谊始终不逝,甚至延续到了下一代。 ********************************************************************** 巫云谷地势艰险复杂,山石环绕,树木遮天,烟弥雾蒙。 不似文珠胆大好动又习武,也不似若隐自逃秀以来这一路历经磨练,严婉算是头一回儿逃家。 又是在战乱中的北境,现儿又身处在峭壁陡立,万壑千岩,鬼雾弥漫的巫云谷,又连着三日奔波,严婉只觉又怕又累,入谷后一直被文珠与若隐轮流搀扶着。 “咱们还是歇上一歇可好?”严婉对一路连累姐妹歉疚不已,加之实在行走不动,忍了半晌,终是道。 “也罢,过来这边儿歇歇。” 文珠伸手将严婉拉上一山岩,上边有些许的石中野草,坐上去不觉隔应。 转身儿正要拉若隐上来,却见若隐已然自个儿灵活爬了上来。 “不错呀,若隐。瞧你这身手,到底是练过些防身功夫。”文珠赞道。 “我也练过些基本功夫,可这体力就是不似你们。”严婉嘟囔道。 “就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劲儿,有体力就怪了去。你必得多练练功夫,甭成日读那些圣贤书,都读傻了去,真真是没劲儿。文庭的功夫可是上乘,他出趟门,不出个把月可不回来的,就你这体力,怎与他跑遍南北!”文珠性子爽直,说起话儿来只要认上个“理”儿字,便嘴不饶人的来。 严婉被文珠的“谆谆善诱”逼得窘迫,脸色涨的通红,支吾不语。 若隐失笑,赶忙解围道:“文珠!人家这还未有过夏府的门呢,你就拿起大姑姐的架子来了!当真不像话!婉儿不似你,不喜练武罢了。我也不喜,不过女先生见我体弱,让我练武以强身。” “你的女先生还教你习武?”文珠惊讶。 “不过些许防身功夫罢。” “打哪儿找的这等先生?又是教你书画琴棋,还传授你武艺,真真是不错!”严婉赞道。 “自娘亲逝了去,这先生才来府上教习。好似是爹爹翰林院的同僚推介来着。莫要说我了,说说你们。文珠,你和世子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儿?跟你说个好笑的事儿,当初我随世子马车快进晋阳之时,听你在车外那般喊叫,我可真真被唬了一跳,心道哪儿来的一彪悍女子,哈哈!” 日夜的相处让几个姑娘间的关系愈加亲密无间,渐渐无所不谈,无所顾忌。 闻此言,文珠窘迫,可性子要强的很,强装镇定,顾左右而言他:“这有啥,咱们北边儿女子的嗓门儿可不都是这般!哪像你,细声细气的!” 若隐了然,捂袖一笑,斜睨道:“哦?那婉儿怎不似你般?人家亦是自幼于北边儿长大。” 严婉一旁添油加醋:“你是不晓得,她对世子那可是......” 文珠顷刻捂住严婉的嘴。 “好你个严婉,说啥什子的混话来着。你再敢嚼舌根子,我就去文庭那嚼你舌根子!”文珠不服地嚷嚷。 正闹腾着,文珠顿然打住,挠着脑袋,目光犹豫,欲语还休。 若隐猜到文珠必是有话要问。 “文珠?” “若隐,咱们既是金兰姐妹,便要坦诚。”文珠鼓足勇气。 “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言毕,若隐有些后悔如此说道。 文珠这丫头若是逮着驿馆之事儿拼命追问该如何是好,诸如在驿馆到底历经了何事儿等等。 对这些她真心不愿知无不言。 所幸疑虑很快被打消。 “若隐,你......你中意过景琰么?”文珠面露难得一见的怯然之色,眸光闪烁。 若隐放下忐忑,舒出一口气儿道:“怎会这般问?” 文珠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背撑住下巴,叹上一口气儿道:“那日你们同车回晋阳,我就觉着不安。我藏在街角,见你下车之时,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你身上,说不上来是何样的感觉。唉......他从来对我若即若离。为了躲我,他离开晋阳将近整一年,我这心里头实在是......” 说道便将头靠在了若隐肩头上,微微哽咽,可又忍着不肯落泪,煞是辛苦。 每每见到文珠,都予她一种大咧豪爽之感,头一回儿这般的伤怀,可见是将她当作金兰知己,交付了全然的信任。 若隐心头一暖。 “你怎知他是为了躲你?他可有明确说过?”若隐温柔道。 文珠不语,只叹气儿。 若隐轻抚过文珠的额首,似有下定决定,正色道:“文珠,你既然信我,将我当作姐妹,我也有些许真心话对你坦诚,你定要信我。” 闻言,文珠一怔,继而抬首,坐直聆听。 “若说我曾经对他全然未有好感,必是假话。想当初我与问桃在林间遇山匪,快要命丧刀下之时,他这么翩翩飘然出现,解救我们于危难之时,那可真真是......唉!不提这个罢!而后又带我们同车去晋阳,一路上话并不多。后来便认识了你,知晓了你的想法,我确是有那么点点失落。不过,现儿仔细了想想,这所谓的好感,不过是逃亡在外偶遇仗义而落于我心里的一点温暖罢,绝非中意!” 面对若隐的坦然,与那全无杂质的眼眸,文珠只觉心底满满的暖意。 可仍旧闷闷不乐,伤怀道:“我自是信你。不过你不中意他又如何?无论他对你有何想法,他总是不愿面对我。” “我与世子并不熟识。自那日到晋阳分别之后,我两便再无见过面,除却这次为他所救。其实若非你在帮我那日告知我他乃晋王世子,我甚至至今都不会知晓他的身份,更是不知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儿。他对你有何想法我真真是不知晓,不过就我自个儿的感觉,他对我最多无非是朋友之谊罢,绝无男女之情。” 说罢若隐重重点首,极为笃定。 其实她更是想说道,自从她遇见了某人后,才真正初识了那种心动与中意的滋味,这与她对景琰的感觉全然两样。 而她从他那儿,从被他所给予的一切中,更是知晓了何为被人所中意。 这亦是她从未有从其他男子包括景琰那儿所得来抑或是所感受到的。 不过这话儿她决计不会道出口。 想到这,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妖孽俊美的面孔,深邃如潭的清冷双眸,心跳不已。 可他与她终究不属于一个世间,且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想到此,若隐心头竟又泛起了丝丝酸痛之意。 罢了,中意不中意彼此暂且不说,而她中了这妖孽的魔怔是一定的了。 “若隐,若隐!” 若隐飘忽游离的眼神被文珠唤回。 “没......没啥,不过是想些其他事情罢了。婉儿这又是怎么了?” 只见严婉同样双掌托着下巴,面呈愁思。 “文庭那家伙还不是如此?回回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夏严两氏再有不合,他何需这般得忌讳我?”严婉愁眉。 “你莫要操心,有我夏文珠在,他逃不了哪边儿!咱们迟早是一家人!”文珠信心满满。 严婉倒是不领情:“你?罢了罢了!你自个儿之事儿还未有理清了去。咱们现儿可真真是天涯沦落人的说!” “喂!你个丫头,胆儿倒是愈见肥了,居然敢编排你未来的大姑姐,掌嘴!” 若隐笑劝道:“你们莫要打闹了,耗了力气回头再没了劲头赶路。” “快,若隐,帮我摁住她,我掌她嘴!” ...... 这辈子头回儿有了姐妹,且皆为憨直爽朗又真性情之女子。她们各种不受世俗约束的言论举止,可着实让若隐开了眼儿。 此刻她的心头浸沉在融融的暖意中。 三个女孩顿时嬉笑打闹成一片,银铃笑语给这阴雾漫弥的深谷山林漾起了一抹别样的清新明悦。 ********************************************************** 嬉闹之余,若隐心头始终疑虑尚存。 自她出生之日起,天下大体上早已是太平光景,百姓从容和逸,安居乐业,从未有亲历战乱。 但她自幼熟读史籍,知晓若是多国战乱,边境儿处必是流民无章,烟燎萧条。 可这一路过来,无论是比晋阳更靠边境儿的汴州,抑或是完全边境儿处,甚至谷口村落,不说多有繁华,但亦井井有条,好似他们并未有受战乱的波及。 初始一时脑热,答应随文珠二人来巫云谷。但现儿静下心来仔细了想想,其中又多有微妙之处。 自个儿已说了好些次,觉着整件事儿极不对劲儿。可她又解释不上来何处的不对劲儿,文珠又急于寻父,便将若隐劝告当耳旁风。 而严婉又一心想着见文庭,自是愿意追随文珠。 若隐很是无奈。 “文珠,你确信咱们能在巫云谷寻着你爹爹?” 想上了一想,若隐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她已问了无数次的问题。 “不然还能去哪儿?!爹爹是在巫云谷失踪,至少在巫云谷,能寻着些蛛丝马迹,总比毫无头绪来的强罢。” 其实文珠信心亦有不足。 若隐听着,觉着不无道理,虽有疑虑,也只得无奈道:“罢了,且走一步瞧一步罢。过了前边谷涧的石碑便是大昭境内了,咱们要寻个地儿换上大昭衣饰。” ******************************************************************* 边境营毡。 “这些便是在那个沈姓秀女所住之地儿探查所得之物?真真是不少,倒有些家底的来,连字画都收罗了过来。到底为睿亲王的手下,整个一快狠准!啧!” 夏二单手抬着下巴,围着一沉木箱子整绕一圈,摇首称叹。 “不过你整晚只盯着一画卷儿瞧。此卷儿可有何说法?” 说罢便好奇凑过去瞧了一瞧,颇为惊艳道:“这两位女子为何人?” 景毓将画卷缓缓卷成轴,面无表情:“本王好似说过,非你之事儿莫要多问!” 文庭故作不服:“哎哟!此话儿可真真株心的来!睿小王爷整晚对着一画卷儿出神,也不知将我所说之要事儿听进去多少。朝廷现今可在缉拿我全家,我这小命可都在你手上呢。你说此事儿是我之事儿不是?” 景毓淡淡道:“对方已有动作。两日内兵分两路,谷地陆路并进,不出半月,可抵君都。” 夏二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只饶有兴趣道:“你这整晚目落于画处,可神儿却飞他处。本公子虽不似小王爷你般精于书画,但也会鉴赏个一二。方才趁瞅上两眼的功夫,觉得画中这二位佳人颇为面善,再仔细了一想,其中一个与睿小王爷你倒有些许相似。” 此语一出,景毓本就深邃的眼眸愈加幽沉如潭,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敛。 这不自觉的动作未有逃过文庭的双目。 文庭眉梢一挑,揶揄道:“此画儿在君都沈府所寻出,必为那秀女所有。又或者说,为小王爷你心上人所有,如若你那心上人真为一落逃秀女。她既然有此画儿,想必与画中之人有所渊源。难不成你亦识得画中之人?对了,方才瞧着画中另一佳人手腕儿上的镯子倒是别致。” 景毓对文庭的絮叨未作反应,只食指缓缓敲桌,沉默了半晌,再幽幽而道:“萧二皇子大驾,可要本王亲起恭迎?” 第60章 入昭(下) “萧二皇子大驾,可要本王亲起恭迎?” 语毕,营毡侧边上端的通风口忽地跳窜入一人影,身手敏捷。 “睿亲王内力果真愈加精进,回回都能发觉,让本皇子实乃情何以堪。”萧云抱拳朗朗一笑,语声儿被刻意压低。 “那本王可否说萧二皇子内力愈加退步。”景毓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萧云对这暗讽倒是不以为然:“这边儿耳目众多,还有你们华国朝廷派来的啥什子监军,尤其现儿尚处关键之时,本皇子不仔细些,若被发觉,于你于我,皆有不妙。” “萧二皇子倒是多虑。” “可不得多虑!借出东风也要讲求个诚意,这风才能施得顺手顺心。” 萧云不请自坐于桌案前,倒上杯茶抿上了几口,毫无客气之意。 “这般诚意,本王倒也却之不恭。” 景毓眉梢上挑,语声儿夹含了抹意味深长。 “不过,这诚意么,亦是要讲求个礼尚往来,睿小王爷,你说是或不是?”萧云狡黠一笑。 “贵国皇帝可是认准了断情城?”似是早有所料。 萧云拍掌赞道:“睿亲王英明!” “非本王英明。只不过昭皇计较的从来便只是这城池。”景毓淡淡。 “我父皇非胸怀大志之帝者,此生不过心念一城池而已,大华何必如此般计较。这个买卖,怎么瞧,赢面也是在贵国,甚至都垫上了我皇姐的声名儿,天下都道我大昭公主非睿亲王不嫁。让一城池于我大昭,于大华而言,想必非难事儿的说。”萧云不以为然道。 一旁瞧热闹的夏二终是开口:“都道景氏出情种,萧氏又何尝不是。祖宗们的情债,还要后世接着闹腾,啧啧。” 萧二未有接过话茬,只转念一道:“本以为自巫云谷一役后,夏二已然南下。本皇子倒是不知,夏二公子此时居然还在边境儿。” 夏二颇为窘迫,干咳了两声儿,极力掩饰道:“睿小王爷这边儿尚还事务繁重,千头万绪,本公子身为属下,自是要分担一二,绝不敢擅自离守。” “你这边儿不敢擅自离守,可某人恐怕已在南下之路上了罢。”萧云玩味。 此言一出,文庭赶忙起身,作揖道:“您二位皇家主子想必尚有诸多机要之事,须得慢慢商谈着来,本公子身为属臣,不便于一旁干扰。属下告退!” “方才道了不敢擅自离守,甚要分担本王繁务,现儿怎说告退便告退了去?”景毓毫不客气的拆台。 闻言,文庭正悄悄挪出营毡的脚步生生一顿,讪笑道:“属下不便参合主子们的要事罢......那个......” 却见眼前二人正似笑非笑地盯望着他,让他陡然一抖。 随即只得转身回来,豁了出去般一把歪斜在凳子上,无奈作揖道:“罢了罢了,本公子怕了您二位不成。还望二位主子莫要透露予她我未有跟随南下之事儿!” “你觉着本皇子会弃皇姐而帮你?就她那个脾气,若是知晓,岂不是要闹翻了天。你若是无心,最好直接说于她。拼命躲她却又给希望于她非大丈夫所为!”萧云正色。 文庭扶着脑袋,呈愁苦状:“本公子近来事儿多,全家正被朝廷缉拿,我那长姊亦离家不见了踪影,现儿可真真是烦的紧,先莫要提这等茬子,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道。再者,说道本公子给希望于她,这话儿又打哪儿道起?” “罢了,关于此事儿你二位可寻个时辰慢慢商讨,本王可无甚兴趣听讨。萧二皇子深夜到访,想必不会是仅仅与本王闲话家常的来。”景毓双眸微敛,别有深意。 “闲话家常便不可深夜到访?”萧云慵懒而道。 “那行,你二位正巧皆得空闲,可彻夜闲话家常的来,本王恕不奉陪。” 说罢拿起案桌上的画轴便要起身。 “别别,睿小王爷真真无趣的紧,经不得玩笑。”萧云讪讪。 “可是为了何时撤军之事儿?”景毓回坐于案前,面无表情。 “睿亲王果然英明!话说回来,我大昭大半兵马守调在边境儿横竖不是个事儿。何时撤军较为适合,提前给个准信儿,好作准备。”萧云把玩着案上摆设,不以为意道。 “待我君都城门大开之时,便是你大昭撤军之日。” 萧云了然,玩味道:“那我大昭便一旁看好戏了去。不过,你大华朝廷纠结我思昭城死活不肯撒手,而有人却自愿乖乖给递上。” 说罢便从衣袖掏出一纸书信置于景毓案前,上边封有“严”字蜡印。 “未有拆读?”景毓挑眉。 萧云微微点首,嘴角勾笑:“何须拆读。他严氏密信我大昭,还能道些甚新鲜茬儿。” “很好。” 随即只将密信随手置于案屉内,不再理会。 “不打开瞧瞧?”萧云笑问。 “如你所道,既知此信为何意,又何须拆读。” “也罢。不过这亦算是本皇子深夜到访所携之随手礼,若是论礼尚往来......” “又是城池?” “非也,城池这茬儿不过为我父皇之心愿罢。若论本皇子之愿盼......” “萧二皇子富可敌国,还需从本王这得到些甚。” “还真有一物本皇子兴趣甚浓。” 景毓挑眉不语。 “自打本皇子进来这营帐,睿小王爷便紧盯着这卷花轴,至今紧拽着不撒手。本皇子甚为好奇,可有这荣幸瞅上一瞅此卷中画有何物?” “只为这个?” “只为这个!” “本王考虑了一二,结论为,不可。” 萧云嘴角抽了抽:“一画卷儿而已,这般啬皮?” “本王已困倦,你二人继续聊。” 顿上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夏二,既然你不跟随南下,本王倒有一任务予你。” “王爷请吩咐!”文庭难得正色。 景毓微敛双眸,幽幽而道:“阮卢二氏近来颇为安静,本王很是不满。” 语声一股冷寒之气。 夏二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笑道:“属下遵命!听闻宫内阮妃已怀龙胎,现儿正是择后的节骨眼儿,严卢二氏想必会有一番心思。” 景毓食指敲桌,沉吟须臾,道:“严氏兵权在握,向来精算,野心更胜,遂对此事儿有何心思本王尚不确信。不过若是论卢氏......呵呵。” 一旁的萧云摇首:“啧啧,都道大华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艳福不浅。可现儿瞧瞧,也不见得。还是我大昭皇帝轻闲。” 景毓点首:“据大昭皇家律例,无论嫡系或是旁脉,大昭所有皇族,一律一夫一妻,除非原配逝世。若是无子无女,则于宗室择贤而立,不分男女。其余暂且不论,就此律而言,本王确是佩服至极。” “能得睿亲王之认同,却也难得!呵呵。”萧云朗笑。 继而摆摆手道:“不过祖上传下的规矩罢,这规矩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且瞧瞧贵国后宫,啧啧!本皇子倒也明白的来,大华自开国便有选秀之制,以制衡朝野群臣。不过,现儿瞧瞧,这朝野被制衡的,须得大动干戈以作扳正,且这结局还尚未有知。本皇子真真不知该说啥是好,啧......” “那便闭嘴就是。本王尚有他事,恕不奉陪。” 语毕,便拿上画轴离去。 回到歇息所专用之营毡,灯烛下,他再而缓缓展开画卷儿,轻轻抚过画中佳人所戴之莲心镯。 幽邃的眸光虽凝落于画卷处,但又若有所思,神飘他处。 似乎想到了何人何物,唇尾牵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笑意又倏然消失,此时眉头紧蹙,换上了一股冰刺的冷意,阴沉寒冽。 此时外头响起禀报声儿,语音轻微。 “王爷,金衣卫要事禀报。” “呈上。” “除却君都沈府,王爷吩咐属下在晋阳所查之事儿,已有些眉目。不过尚未所知到底为何人所助,及如何出去这驿馆。据驿馆众人供言,自行逃走可能不算大。两名守在膳房门口之侍女交待,她们只见到穿着侍女衣饰的人出去。想必有人暗处协助。驿馆后院门闸被人为所撬,门闸为烧铁所制,撬开所须气力非无内力之一般女子所能及。” “协助而已?” “这......亦有劫持之可能。” “本王不要可能,本王要的是肯定!” “是,属下会再跟进查探!” “调派金衣卫,拔除钉子。驿馆与洛河别庄皆如是!” “属下遵命!” “就这些?” “属下已查寻至该女子在晋阳所置之铺头,得知更多。具体已着此书薄中,王爷可细细查阅。” “可有惊扰到铺中人?” “谨遵王爷吩咐,属下不敢。” “很好。你退下罢。” 而后,景毓展开书薄,过了半晌,目光从薄中挪开,眸中笑意似冷还柔,幽沉如潭,深不可测。 “朱若隐......隐隐于世,呵呵,好名字。不过,本王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得隐隐于世!” ***************************************************************** “文珠,咱们且先冷静个一二,再细细作些谋划可好?此决定太过重大,一个不慎,便会搭进咱们三个的命,甚至连累整个夏府!” 这厢若隐三个又遇到了坎儿。 话说三个姑娘先前找了个石洞,每两两洞前把守着轮番换上了大昭衣饰后,便过了深谷碑界,入了大昭境内。 日夜的辛苦查探,夜宿累了只能躲山洞轮流歇息,为了不招人耳目,火堆亦不敢点。 饿了便啃随身带的干馍馍,渴了便喝谷涧流水,逢樵夫便旁敲侧击的问上个一二。 可不仅未有查到关于文珠的爹爹夏将军些许的蛛丝马迹,连传闻中曾经进行过兵马相戈的谷底平坡间,除却零碎的长枪断刀,一些丢弃的盔甲外,亦未有其他可取之物。 好在现儿尚处夏末,天气不算寒冷,遂未有被冻着,不过是耗了些气力,三个姑娘倒是还有些力气劲儿继续摸寻。 不过这谷丛中一到深夜便响起的狼嚎虎吼,将向来娇养的若隐与严婉生生给唬吓得整夜浑身打颤,疲惫不堪。 据两个樵夫所言,若是再向前走约莫几个时辰的功夫,过两个水涧,便到了大昭兵马驻扎之处。 文珠心思一转,觉着在大昭驻扎处应可查寻到爹爹的消息,至少可查寻到被俘虏的夏家军,便要乔装混入大昭军营。 这个决定将若隐生生唬了一跳,连一心想着见文庭的严婉亦觉得极不靠谱。 严婉极力相劝:“文珠,你且听若隐之言。她说的确有道理。混入敌军的决定非同小可,一旦被发觉咱们的身份,不说你乃夏将军之女,便是咱们这大华国民的身份,有几个脑袋能给他们砍!” “我不管,你们若是不愿,回大华便是。我非去不可!”文珠倔脾气一旦犯将,无人可劝回。 “文珠,并非咱们不敢,而是须得步步慎重。若是只求莽撞,查不出甚倒也罢,却终终连命亦丢了去,那岂不是亏大了去?”若隐与严婉两个苦口婆心。 “可还有甚法子能知晓爹爹的下落?爹爹现儿生死不明,还被朝廷缉拿。朝廷亦派了兵马寻他。咱们定要比朝廷先寻着爹爹的踪迹。可现儿这整个巫云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被俘了也说不准儿。不入虎穴,焉得虎仔?!若是爹爹真的被虏了去,更是难证未有叛国之清白了去!”文珠心焦得已然失了方向。 “你若是执意作此决定,定要混入大昭军营,那且先听我一言。有一秘密我本不想这般早得道来,可见你这般,觉着还是道来为好,先听上一听,再作判断亦也不迟。”若隐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秘密?啥秘密?” 若隐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儿,摇首道:“途中我已道予给了你们好些次,我总觉着此事儿极为不对劲儿。” “何事儿?华昭的这场战事儿?” “恩!” “你确是道过好些次,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为你直觉所驱,这叫咱们怎地信服?”文珠嘟囔道。 “贸然地道了出来,怕你们更是不信,亦怕坏了婉儿的情绪。”若隐坦诚。 严婉心中一拧,好奇又急切道:“坏了我的情绪?此秘密与我有关?你倒是快些说呀。” “在被景琰救出之前,你们可知我先前被何人所劫持?为的又是何事儿?” 严婉文珠两个面面相觑,不解的摇摇首。 若隐再而叹了口气儿,望向婉儿道:“其实,在我被关之时,已知晓了你的名字与身份,亦知晓了你那当贵妃的堂姐要昭你入宫陪伴。” 严婉一愣:“此话儿又从何说起?你如何知晓的?” “因为有人命我替代你入宫。” 严婉二人瞬间儿怔忪。 文珠反应倒快,急不可耐道:“谁?谁人让你替代入宫?你倒是将话儿给道全的说,甭说两句停一句的,可要急死人了不是!” 若隐垂首不语,再而微微叹气,顾而言他:“文珠,你这般在意景琰,可你有多了解景琰的父亲?” 第61章 劝析 “文珠,你这般在意景琰,可你有多了解景琰的父亲?” “景琰的父亲?晋王?” “正是!” 若隐点点首,语含冷意,一字一顿道:“劫持我的人,正是他派去的!” “啥?晋王派人劫持了你?此言可当真?”文珠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我与晋王先前从无甚过往及个人渊源,更是无怨无仇,又何必拿此事儿以编排于他,更何必拿此事儿来与你玩笑?!”若隐微微提高了声量。 “我自是信你,可这消息实在是出人意料的来!你再道具体些!”文珠拉着若隐胳膊急急道。 “我明白,便是我自个儿,现今亦还无法相信。” “可晋王到底是为何要劫持于你?”文珠追问。 而严婉向来心思缜密,细腻稳重。 虽说亦是吃了一大惊,但亦未有似文珠那般焦躁急切,甚至对若隐之言词倒是听出了些许的端倪,冷静问道:“方才你说无甚个人渊源,难不成还涉及到他人,抑或是有其他之说法?” 若隐微微点首,再而叹了口气儿,眉头紧蹙:“依那晋王所言,他貌似识得我母亲,还说了好些个让我听着至今都糊里糊涂之言。” 严婉亦是不解,愈加的糊涂,与文珠面面相觑。 文珠忍耐不住连连跺足,催促道:“快告诉咱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晋王为何要劫持你?为何要让你替代婉儿入宫?这其中到底是怎地一回事儿?” “这倒是有些复杂,其中一些事儿连我自个儿都不是很清楚的去。” 随即,若隐清了清嗓子,缓缓而忆。 “那日我从驿馆书房......咳......膳房回屋途中,见一侍女跌倒在地,便上前搀扶了把,她趁这个功夫悄悄塞予了我一卷起的纸笺,而后” ...... “待我迅速出了驿馆后院门,便忽地眼前一黑” ...... “我自是惊怕,待状着胆子瞧清了来人,却是景琰。本好奇他如何知晓我被关在这儿。不过再而想想,他乃晋王世子,知晓也正常。不过他却将我救了出去。而后我便见到了你们。后来的事情你们皆知,不用我再道了来。” ...... 若隐将她自景毓离去后,在驿馆所经闻之事儿及被晋王派人劫持后,晋王对她所言,缓缓一五一十地细细道了来,包括在驿馆内如何中了假扮侍女者抑或是身份为侍女的晋王一派的钉子的算计。 当然所有关乎景毓及景毓与她之间所有细节她都作了加工与隐藏。 这一茬子她誓要埋在心底带入棺材的。 ...... “我自是想知晋王的一些言语到底为何意,遂想在替代婉儿入宫前再追问晋王清楚些许,不过后来被景琰救了出去,便没有这机会了来。” ...... 待若隐终是将大致的经过细细数完,文珠二人已然僵在原处,张大了嘴巴,如被雷震,实感天方夜谭,可又不得不信。 “天啦,这般说的话,晋王识得你娘亲?难不成他们有何渊源?” “你娘亲真实逝因又是怎地一个说法?” ...... 文珠与严婉缓过神来后,一阵的七嘴八舌。 “且慢着,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茬子!” 文珠忽地一个恍然,打断众人道:“如若此般的话,想来那日并非我眼花了去!那日我与小安去驿馆想偷了你出来。在后院墙头上时,见到后院的死路胡同停有一马车,马车倒是普通,这本就够奇怪了去,毕竟这胡同本就是死胡同,加之又是在皇家驿馆后头,平日本没啥人来。最为奇怪的是,这车夫却向另一人出示了令牌。我自幼爱爬树翻墙,眼神儿向来好,隐约见着那令牌上刻着晋字。我还道眼花了去,这般看来,倒未必是我眼花。可见若隐果真是被晋王派人所劫持了去的!” “想必你未有眼花。在从驿馆后门出来后,我被人迷晕,途中隐约觉得颠簸,现儿想来,是被他们用马车劫持无疑。”若隐思量道。 “不过那个孙芙......孙芙这名字倒是有些许的耳熟,不过记不得从何听来了。”文珠苦苦思索道。 “先莫要说这个孙芙,咱们须得分析一重要之事。你们就未有发现,为何婉儿被送往安国寺,而未有应严贵妃之昭将她送入宫中,情愿让他人替代以敷衍贵妃?且为何偏偏替代者为我,而非他人?”若隐步入正题,肃声道。 文珠二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双双摇首,茫然不知。 “婉儿,文珠不清楚,可你应是明白,你那贵妃堂姐为何要昭你入宫。我说的可是?”若隐望向严婉,直白道。 严婉一声冷笑:“说是陪伴解闷,教我规矩礼仪,在君都帮我寻一门高品夫婿。其实,不过是助她固宠,稳家族之势罢了。我倒是奇怪,她怎知我一定可入了皇帝的眼?” “不错,正是这个理儿。不过,既然是助她固宠,稳家族之势,可你大伯与爹爹又缘何将你送往安国寺,而让别人替代你入宫?他们可有告知于你过,且与你谈论过此事儿?”若隐问道。 “他们无论作何决定,又何尝告知于我?更莫要提与我谈论。不过,难道他们并不想让我入宫?先前只道他们将我禁足在安国寺,为的是不让我与文庭再有接触。” 若隐点首:“他们若想让你入宫,让严氏再出一个宫妃,又何必将你禁足在安国寺?即便要逼就你入宫,只要将你禁足在你自个儿的院落或是家祠中即可,如同我继母于我所般。” 严婉蹙眉思量了一番:“这倒也是。难不成他们觉着我非宫斗之料?” 若隐摇摇首道:“若是光凭这些,我亦会这般以为,与其让一个无根基无依靠但有能耐的替代者入宫,也不能让一个无宫斗之能耐的女儿入宫。可整件事并非如此之简单。一来他们如何知晓我有宫斗之能耐?二来,那个晋王亦牵扯了其中,且他不止透露了这些。” “难不成还有其他?” “正是!” 若隐顿了一顿,缓缓道:“晋王道我入宫后,自会有人与我接应,交付我任务。他还道,正是我这与我娘亲极为相像的容貌,完成此任务可事半功倍。宫中那替代我入宫的宠冠六宫的芙嫔,不可不谓是因为与我想像的缘故,因为既然与我想像,那想必亦是是与我娘亲想像的来。虽说我不知晓这其中有何缘故,也不知晓严家是否参与到了晋王的计划之中,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整件事儿决计是一个阴谋。” “阴谋?” “不错!就晋王所言,严妃并不知晓这调包之策,还让我务必谨慎,莫要在严妃跟前露出马脚。如若此般的话,说明他并未与严妃有所勾结。可就晋王显示的那种志在必得,好似肯定我一定会被关注到,会给宫廷,甚至......甚至给皇帝带来什么,从而让晋王的某些计划更为顺利的说。” 语毕,若隐唇尾勾起一抹冷笑。 文珠不解:“晋王为何这般地确信?就是因为你酷似你娘亲?所以呢?” “这我亦是不知,晋王亦未有告知,只道若是想知晓其中的一切,包括我娘亲的逝因,须得先完成了任务后再道!” 文珠愈加的糊涂:“我还是不大明白。不过你娘亲到底是何人,怎么听着,好似与皇家有所瓜葛似的。” “我亦是不知。印象中,我娘亲从来都只宅在府中,从未与府外之人有过交际,更莫要提认识某皇家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再遇着晋王,我必要问上一问!”若隐叹首。 一旁严婉却是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难不成说除了驿馆,晋王还在宫内亦有布置了钉子?!这般的胆大狂妄?!” “现儿关键之处还在严家。严妃本人却并不知情此调包之计,你更是不知。而严家对此事儿又是怎么个想法?若是在严家不知情的状况下,派人于途中暗暗调包,对晋王这般的人而言,其实并非难事儿。可若是严家知情......” 严婉瞬间儿顿悟,抢白道:“可若是严家知情......那便是说,晋王与严家合谋调包,敷衍堂姐!” “正是如此!无论如何,严家未有让你进宫之打算也为事实,否则亦不会将你禁足在安国寺。究竟是出于何样的目的,我尚不确定,可是婉儿,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去。” “都这般境地了,还有甚话不可直说,你说便是。” 若隐深吸一口气儿,肃色道:“若是严氏知情晋王的计划,那便是说,两者已有勾结,且你堂姐已成家族弃子。我直觉,严氏该是知晓晋王的计划。当今皇帝有打压世家之势,世家必会有所察觉,亦绝不会坐以待毙......” 严婉倏然一惊,随即了然:“我明白了。我严氏一族自开国,便世代握有兵权,如若天家不再信任,即便家族出了个贵妃,却不能给予家族任何实质的帮助,除非交出兵权,否则只得另投新主。在寻到肯让家族继续繁盛的主子前,他们决计舍不得再交出另一个女儿作无谓的牺牲浪费。难怪他们将我禁足在了安国寺!” 对政事向来不算敏感的文珠此刻亦听出了些许的端倪:“难不成他们将宝押在了晋王身上?晋王便是他们所要投靠之新主?他们即便投靠了新主,而后呢?造反?弑君?可当今皇帝乃明君,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若是作出造反之举,绝对出师无名。严家不会这般糊涂吧?!” “哼,严家偏偏就是这般的糊涂!我那大伯甚至置他的亲女,即我堂姐性命于不顾,可见乃一冷心残酷之人。野心重权如此一般,莫说是投靠新主,造反,即便是自个儿龙袍加身,亦不算奇怪的说!” 向来稳重谨慎的严婉这怒气一出,便口不择言,把北边儿女子的直厉豪迈发挥得淋漓尽致,将若隐与文珠两个给生生地唬了一跳。 若隐赶忙紧捂住了严婉的嘴,四下张望了番,道:“莫要祸从口出!这些皆为假设罢,尚不确定!” 严婉拨开若隐的手道:“无论如何,严氏的野心终归到了爆发之时罢!” 若隐却意味深长的望了眼文珠:“不过确定的是,这亦握有兵权的晋王......已然蠢蠢欲动,不安于藩地,且已在朝廷里有了小动作。施调包之计送我进宫,即为显而易见之信号。” 严婉紧接着分析道:“他交于若隐在宫中之任务,绝非有益于朝廷!因为与若隐母亲酷似的样貌,算准了若隐必能接近某个人,从而有机会作对此人不利之事儿,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 话音未落,一个念头在她脑袋瓜内一闪而过,让她骤然一僵,大惊失色:“难不成这晋王要让若隐......暗中弑君?!” 第62章 中毒 可若隐并未有听到问话,此时只傻傻发愣,怔怔问道:“方才说道,睿亲王在边境儿?哪个睿亲王?” “睿亲王便是睿亲王,还有哪个睿亲王!” “我怎未有听闻睿亲王在边境儿?” “这也不是啥新鲜消息了。一路上不都打听到了?”文珠不以为然,同时催促道:“若隐你倒是快些决定,去大昭军营或是边境儿?” “这个......” “甭这个那个了,你快些决定呀!”严婉亦是急不可待。 两姐妹期盼熠熠的眸光让若隐好生的为难,又极为愧疚。 她们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已然如此心焦,而自个儿首先想得却是关乎风月之事。 若隐回过了神,郑重考虑掂量了一番。 “罢了,还是去大昭。”若隐拍板。 “好极!”文珠欢喜。 “为何?”严婉失望。 若隐细细斟酌道:“并非绝对不去边境儿。文珠方才倒是言之有一二分的理儿。咱们不若先去大昭军营打探一二那场巫云谷战役的隐情,及夏家军与夏将军的行踪,还有大昭下一步的动作,如此可大约判断个一二这整个事件儿大体的脉络,而后再做决定亦不迟。” 闻言文珠点头如蒜捣,而严婉依旧闷闷不乐,不似情愿。 若隐上前拉着严婉的手,柔柔道:“婉儿,你先莫要失望,且仔细了想想,就咱们所探听的消息,这大昭兵马该是与夏家军有过最终接触的一方,且为直接接触,而大华兵马是而后才赶到增援。如此一般,在大昭军营想必能打探到更为有用之线索。而大昭军营离边境儿其实相隔不远,也就是说,两*营相隔不远,咱们可随时改变行动,转换地方。” 若隐客观分析,严婉听之倒觉着有那些道理。 “倒也言之有理。那便是说,咱们最终还是会去边境儿?” 若隐点首。 “那成。先去大昭军营也罢。不过边境儿亦是要去的!”严婉还是有些许的不放心。 “自然会去!先莫要说你担心你爹爹的境况,就光是打探消息这一方面讲,在大昭军营咱们未有可能打探到全部。遂咱们终归是要去边境儿的。” “若隐说的极是。待打探到了我爹爹可能的行踪,咱们便速速去边境儿。若是爹爹与文庭身处险境,我自要请求睿亲王施以援手。毕竟睿亲王与文庭自幼交好,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严婉终是被彻底说服。 胆子愈加肥厚的三人收拾了一番,便朝大昭军营而去。 途中,若隐思绪千回百转,滋味复杂。 她决定去过大昭后,再转而去边境儿,除却方才分析之原因,还有几分自个儿的私心。 当初好似确是听闻这小王爷在边境儿领兵坐阵,但是觉得此人与自个儿没什么关系了,且未有想过去涉战边境儿,遂未有在意。 她有那么一点点想见到他,听到他的名字,倏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甜丝丝的。 但是她又怕见到他。 倒也不再是为了自己逃跑秀女的身份了。 她不是冷心冷肠的人。那些时日的相处,他有无真心,有多少真心,她能感觉的到。 她相信,若是他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他必定不会怎么着她,而只会保护她。虽然她至今都不知晓他对她这般的理由是什么,为何他会对她有感觉。 她只觉得,两个人不应该属于彼此,是两个世间的人。 她不想也不敢与他再有纠葛,否则于他于她,都会是很大的麻烦。他毕竟是皇家中人。 但是自从与晋王的一谈后,她总觉着,自己的娘亲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尤为是娘亲的逝因,这于她而言,亦是极为的重要。 无论那个晋王是道予她了实话,抑或是故弄玄虚,至少可肯定的是,晋王确实识得娘亲!但凭这一点,若隐就已有极大的好奇去探查其中的蹊跷与隐秘。 可是再从晋王那儿得知更多真相的希望已然渺茫,再者她亦不愿再见到这个人物。 比起这个人物,她情愿再与景毓见上一面,从他那儿解惑这些在自个儿脑袋里萦绕已久的疑问。 毕竟他亦是识得此莲心镯,又是这般的面善,好似哪儿见过一般,不好不说他亦知道些甚。 即便他也许并不如晋王般与娘亲认识,毕竟娘亲逝去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可也许他知道些极为重要的线索也说不准儿。 如此一来,她又极想见到他,开诚布公的好好问问他。 可然后呢?然后他会放她离去,许她自由吗? “若隐,你在想甚?你有心事儿?”严婉看出了若隐的心不在焉。 文珠抢白:“可不是么,若隐当初正是被那睿小王爷抓去驿馆膳房作活儿的,过些日子又要去边境儿,再给那小王爷逮个正着可就不妙了去。若隐想必是担心这个。不过若隐,你便放了这心,咱们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被那小王爷撞见的!不过兴许那小王爷已然忘了你的样貌抑或是连这一茬子都忘了去。再好的膳食手艺,他那般的人物,怎会时时记在脑袋里?!如你所言,毕竟他在驿馆从未与你打过照面,不定他早已忘记了你。你莫要担心!” “如若此般便好。唉,这作膳的手艺好也遭事儿,若隐真真是可怜!”严婉感叹。 “可不是。” “......” 若隐嘴角抽了抽,无语。 ************************************************************** 转眼儿间过了十一日。 大昭军营倒也不难混入。 军营膳房缺人手,伙头也颇好讲话,虽说三个人有些多,不过就文珠那三寸不烂之舌求了一求,加上不计较工钱,人家也答应了。 膳房的工作不算繁杂,身处北边儿的大昭人好面食,几笼包子馒头加一些整锅的炖煮,整合起来不难,只是蒸锅抬起的时候颇为耗费气力。 力气大的文珠还成,若隐与严婉初始时不太适应,差点儿未给累得半死。可做着做着便习惯了去,毕竟这两姑娘亦有些武功底子。 每日三次过来两个小卒将成桶的三餐搬走,若隐三个忙完伙膳后只用将膳房内外收拾打扫即可。 当然,还有利用空闲时辰与各种机会想尽法子去打探消息。 膳房一丈远开始便是军营,男子聚集,虽然正扮作男儿身,可若隐与严婉不太敢去。 文珠胆子向来大,又不重规矩,加之救父心切,便不顾若隐二人的反对劝告,开始抱着吃食频频往军营跑,与兵卒套近乎。 若隐见文珠固执,又见大昭兵将虽然粗野,但亦守礼有度,也只得作罢,只时时提醒文珠该如何自我保护,如何套近乎才不露马脚,不让人起疑心。 文珠却也虚心,将若隐的嘱咐牢记在脑袋瓜内,在与兵卒套近乎的过程中,堪称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亦不为过,倒也与几个兵卒称兄道弟了起来。 见文珠愈加沉稳又不亦乐乎,若隐二人便放了心,随她去了。 而她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亦未有闲着,而是抓住机会向膳房及管其他活儿的人探听些消息。 大昭驻扎的兵马训练有素,又晨起练兵,晚上不放松戒备,井井有条。 她们接触不到高层的将领,而从这些基层兵将这儿又探听不到任何有用之信息,只道巫云谷一战确有存在过,不过夏家军并未在大昭军营及其附近。 文珠不免有些失望,失去了信心,开始琢磨着兴许在华国边境那儿或许能探听到些许。 严婉早已不耐,急着要去华国边境儿那。 若隐无甚所谓。 三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后天启程。因为是临时活计,可以随时拿了工钱走人。 可就在启程的前一日傍晚,文珠病倒了。 连着好些个时辰,出现额冒冷汗,呼吸浅快,躁动不安,神志模糊之状。 文珠趁着尚还存有的丁点儿意识,拼命阻止若隐二人去寻随军大夫。因为一旦被把脉,即可被获知为女子假扮,怕出事端。 若隐严婉急得没辙儿,手足无措。 同日内又过了半晌,文珠逐渐昏迷,四肢抽搐,这下可把若隐两个给吓傻了去,直道必须寻随军大夫,即便被发现为女子亦无所谓了去。 可此时整个军营开始躁动。 膳房开始人来人往,神色匆忙惊惶。 随军大夫带着随僮时而来膳房捣药,时而去军营,两头奔波,紧张不堪。 膳房的其他伙计亦也倒下。 若隐与严婉尚还无事儿,便接到了煮炖绿豆汤之令,几个兵卒亦加入此列。 热水煮不断,兵卒们频频过来抬热水,随军大夫的随僮也守在膳间煮药。 问了才晓得已有超过半数的兵将中了暑气。 那想必文珠亦是中了暑。 可若隐觉着不太对劲儿。 现儿深夏已过,已是尾夏,加之又是在北边儿,虽然干燥,但是与南边儿比,不至于热得中暑。 即便是在现今的南边儿,亦已过了易中暑气的时节。 严婉与若隐现儿分秒必争。 严婉在膳间帮忙的时候,若隐负责照顾文珠。 好在膳间药汁不断,绿豆汤水连连炖煮。 军营与膳间已然繁忙不堪,无人关注到文珠,若隐就蹭膳间内给兵将们煮炖的药汤与绿豆汁给文珠。 两个时辰过去了,状况未有好转。 再仔细了一看,文珠的嘴唇隐隐约约出现了点点的紫斑。 广阅百书甚至包括些许浅显的医书的若隐觉得这不应是中暑之症状,倒有些似中毒。 此刻若隐已不再顾及了去,赶忙进去军营,逮着随军大夫便问道:“先生,现儿中暑的状况可好些了没有?” 大夫叹首:“至今未好,反倒严重了些许。” “确信是中了暑气?中暑倒也不难诊治。”若隐道。 大夫点首:“已然排除了疫病,依据目前之症状,确为中暑。” 若隐寻摸了个机会帮着抬热水之时,去其他营毡悄悄瞅了两眼其他病倒的兵卒。 仔细了一瞧,果然如文珠一般,嘴唇上有点点紫斑。 若隐微微了然。 兵营内不是未有发生过中暑事件,通常三两碗绿豆汤煮金银花灌下去,约莫四五个时辰便能好转。 可这次已然两日一夜,状况仍旧未有乐观,无人好转。 若隐就这紫斑与大夫探讨过。 大夫未有忽视,听了若隐见解后再而仔细诊查了一番。 惜无论是脉象抑或是症状,都更似中暑,没有中毒的典型脉象。 大夫解释即便为中暑,因血液不流畅,亦会有紫斑。 可就这般耗着实在不算个法子。 病倒之人的唇上紫斑已愈加显深,且陆续开始呕吐症状。 文珠吐到几乎脱水抽搐,严婉惊吓得泪眼汪汪,慌神无助。 此刻随军大夫亦是不得不信此乃中毒之状。 可这消息绝不能外泄,若敌方知晓,难免会有机可趁。 军营开始戒备森严,全军封锁。 大昭朝廷惊动,立即遣派太医团,即刻出发。 不出一日,太医团已疾马赶到。 经过太医轮流诊断,终诊摸到了隐隐的不同寻常之脉象,似是中毒。 可无论是脉象,舌苔抑或是呕吐物,皆未有所中为何毒,遂无法用对症解药,大家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若隐先是稳住严婉,托严婉先照顾着文珠。 她自个儿则慌而不乱,四处翻查。 正当她在膳间手背抬着下巴,反复踱步,苦苦思索之时,脑袋忽地闪过一念。 她赶忙去膳食存储帐子打开腌菜坛子闻了闻,又用食指沾了点腌汁,放于舌尖尝了一尝,惜未有尝出甚特别之处。 此刻事不容缓,且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去! 若隐趁夜悄悄潜出军营,在位处军营东南处的野木莲池采摘了些许木莲与莲子心。 膳间有现成的金银花,又去随军大夫那讨要了些茯苓子,在膳食捣鼓了一番,作了汤水给文珠灌了下去。 约莫三个时辰后,文珠呼吸逐渐恢复了平稳。 再灌下了一碗,八个时辰后血色渐有恢复,唇上的紫斑亦缓缓消退。 若隐大为欣喜,赶忙将此佳讯连同方子告知了随军大夫。 大夫惊讶不已,又事关重大,便刻不容缓地禀告给了太医。 众人皆惊。 太医一行人即刻过来给文珠诊脉。 把脉之时,若隐和严婉的心头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可又不能阻止太医把脉。 若隐抓住了太医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好在太医未有说甚,只微笑点首,道毒已解了去,若隐的方子确为良方,可用。 随后大量的木莲叶与莲子心被采摘了回来,更多的金银花与茯苓子也在短时辰内被运送了过来。 每个病倒的兵卒被灌了两大碗。 时搁五个时辰,再灌上两大碗。 如文珠般,状况终有好转。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儿。 可中毒原因依旧未有查知。 第63章 萧云 可中毒原因及毒源依旧未有查知。 众目期待之下,若隐只得如实道来。 “小的幼年时,曾有类似之经历。因为家中人择菜不当,导致中毒。初始亦是诊为中暑,却治而不愈。而后在一游医诊治下,喝了莲叶金银花汤,便解了毒。比起风莲与绿豆,北边儿的木莲叶性子更为寒凉,再与莲子心,金银花及茯苓子合炖,趋毒效果更佳。不过,小的对医术终归不通,无法告知更多。此方子即便无效,但亦无害便是。” 原来,此中毒事件源于腌菜。 因为大昭新鲜蔬菜稀少,须得腌制已作储存,多为民间与军队所食。 如若腌菜所用之蔬菜腐烂,则易中毒,尤为白菜与萝卜。 不新鲜的白菜与萝卜做成了腌菜,在咸重口味的遮掩下就不易尝出异味。 军营这两日的膳食中的配菜恰巧有这批腌制的白菜与萝卜。 不同于毒药中毒,若为食物中毒,则无论是脉象抑或是呕吐物,皆查不出毒源。 若隐挑剔,向来不喜食这两样菜,而严婉不喜白菜,且对萝卜过敏,遂这二人未有食用过腌菜。 三人中文珠是唯一食用过此腌菜之人,而恰巧又是她病倒,加之若隐幼年的类似经历,让若隐福至心灵,歪打正着。 ****************************************************** “二皇子,这便是此事件全部之经过。若无那膳房伙计,只怕病情难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太医如实禀报。 “那便是说,此次事件起源于腌菜?”萧云问道。 “回二皇子,正是。正是腌菜已让死囚试用,不出一日,果真出现同样之症状。”太医如是道。 “腌制之前,原菜已然腐烂?” 太医答道:“腌菜本身极易存放,即便存放个一年半载,亦不会腐烂。经查实,此事件源自以腐烂之原菜无疑。” “不出一日便中毒,先前为何未有出症状?”萧云查问道。 “据微臣所闻,此次腌菜为最新所制,刚开封不久。” “腌制之前未有发觉原菜已然腐烂?”萧云蹙眉。 “据闻从原菜表皮瞧去,似为新鲜所摘。剖切开后略有泛黄,与正常腐烂之黑斑状极有不同。膳局之人错认为不过是菜摘采时日过长而已,遂未多有质疑。” “与正常之腐烂极为不同?本皇子可理解为,此腐烂为不正常之腐烂?”语声渐含冷意。 “这......更多细节微臣确有不查,请二皇子恕罪!”太医跪地。 萧云抬手:“罢了,起来吧。劳烦太医继续诊治。” “臣不敢,臣自当尽力!” 起身后,太医渐现颇犹豫之色,暗暗掂量斟酌了一二,再小心翼翼道:“启禀二皇子,臣为那膳房伙计的兄弟诊脉之时,无意中发觉一怪异之事,为军营安全起见,臣自当禀报为佳。” “何事?” ...... *********************************************************** 华*营。 “查出何人所为?” “睿小王爷果然英明,瞬间儿的功夫就猜出为人为所致。”萧云赞道。 “中毒却不知毒源,想来不仅人为所致,且与大华有关。”景毓不紧不慢。 “哦?你亦是有所探查?可有收获?” 景毓食指敲桌,缓缓而道:“大昭军营所食之果蔬,昭国境内并不盛产,向来须从大华购入。” “所以呢?” 景毓眸光幽沉:“开国之时,大昭与大华的军用之物并无互通之先例。你可知从何时起,两国开始互通军用之有无。” “大华与大昭的开国□□因私人恩怨,两国僵持,甚至差点兵戎相见,遂无政事外交更无商业相通。此时大昭军营所须膳用军资向来从西域与东瀛所购。西域与东瀛虽盛产果蔬,惜路途遥远,不易途中存储。为了存储,须花费比买价高两番之成本。自□□先后驾崩,各立新帝,关系终有所缓和,则开始商量两国政事建交与商业相通。昭国从华国皇商购入果蔬,华国则从昭国购入军用药材。那又如何?这些与此事件有何关联?” 景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呵呵,若是昭国从华国皇商购入之物出了问题,你说,昭国会如何作想?若你我之间不甚了解,你又会如何作想?” 萧云挑眉:“想来这华国皇商......” 此时景毓面色看似笑意实则凛冽,幽幽道:“这般瞧来,待事情结束,我华国上下皆需一番清洗。” 萧云未有作答,只了然道:“算来即将半月,几队兵马想必已渐进你大华君都。他们果真已然不耐。难怪大华皇帝忌惮严氏,想来并非因为这兵权在握,毕竟有兵权者非他严氏一族。而是......这昭然若揭的野心。啧啧,我大昭这回算是中了招。如此的躺枪,你们大华该作如何之报答?” “此次事态确是严重,于你大昭着实有所连累。话说回来,莫说是躺枪,即便看在你大昭对我大华朝廷如此般信任之份上,该有的报答终归会有。我大华绝非知恩不报之者。”景毓面色缓和。 萧云摆了摆手:“且罢,你我莫要见外。好在事态有所控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解毒之法为一膳房伙计无意得知?” 萧云点首:“的确。未曾想到,这木莲叶居然有如此解毒之功效,我大昭已将此法载入医册,不可不谓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俗话。” “木莲叶?”景毓只抓住了这个词儿,倏间一愣。 “正是木莲叶。我大昭这般多的太医,居然未有一个听闻过此法!待事件结束了后,须命他们再多加研修。” 景毓未闻此言,只追问道:“此法为何人所告知?” 萧云对景毓的反应颇为不解:“为膳房一临时伙计,又当如何?” 随即再微微笑道:“本想重赏这伙计,可未有想到,听闻他一口拒了提拔与钱物之赏,倒有骨气的说,本皇子很是欣赏,今儿我倒要会会这伙计的来。” “不过一伙计罢,有必要让萧二皇子亲自出面?”景毓心念一动,试问道。 “这个么......此伙计的同工兄弟亦中了毒,解了毒后太医诊脉之时,发现一颇有趣儿之事。” “哦?” ...... *************************************************************************** 若隐算是立了大功。 严婉与文珠愈加地崇拜若隐,觉得她无所不能。 随军大夫与兵将们见到若隐则亦是礼敬三分。 这个节骨眼儿出风头绝非好事,加上太医给文珠把脉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对她意味深长的一瞥,让若隐惶惶不安,总觉着要出个啥不妙之事儿。 与文珠严婉作了番商量,决定次日即刻离去。 本来若隐当晚便要离去,可文珠刚刚恢复,若是当晚就走怕撑不下来。 好在文珠身体底子强,恢复极快,能跑能跳,即日出发便不是问题。 文珠病倒的这些时日,不停被灌药汁,苦口的很,嘟囔着想吃些精细些的甜点。 而天天食北边儿的粗制面食和大锅菜,于南边儿长大口味挑剔的若隐而言,不可不谓腻得慌了,严婉亦如是。 若隐见膳房内剩下的木莲叶与莲子心,顿时极有兴趣作芙糕。 膳间还有用作甜包子馅料的大花生与野核桃,虽然没有杏仁粒,但是其他坚果亦可。 趁着膳房无人之时,严婉照若隐指点作了些前奏准备后,便去和文珠耍玩了。 若隐则留在膳房忙得不亦乐乎。 头一笼已然蒸好,打开笼盖,正要端出笼时,眸角透过袅袅的蒸气,感觉毡前好似站着一人。 “你们倒是赶得及,方才不见你们人影儿,这刚一出笼,就将你们给引了来。”若隐不经意道,笑语聆盈。 见此人还一动不动,亦未有声响,若隐抬首一瞧,只见一陌生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将若隐给唬了一跳。 这男子并未着有兵营军服,想必非驻扎军营之将领。又见他英俊清逸,衣饰华丽,亦非凡家子弟之姿。 “你是谁?” 若隐拿着笼盖,边问边连连后退,极其警惕。 男子并未有答话,只将目光移至到了一旁。 顺着男子饶有兴趣的目光,若隐发觉他正瞧看着蒸笼内已蒸好的芙糕。 “这个糕点颇为精致,本公子可有幸尝上一尝?”语音温和,笑意怡然。 直觉此人并无甚恶意,若隐心底稍稍放下了些戒备。 但觉得他一开口便要糕点,很是奇怪,不知如何作答。 那人倒也不以为意,只径直踱步到蒸笼前,自行拿了一个,先是细细的瞧了一瞧,眸光闪动,再尝了一口,面露惊喜,有股失而复得之感。 “千方寻觅,得来却全不费功夫,真真是有趣儿!”这公子点首笑道。 若隐不解他乃何意,见他举止颇怪,只一旁呆傻了去。 “你叫什么?”公子问道。 若隐猛然反应了来,再而戒备道:“我不过一军营做活儿的罢,不值得公子一问。现儿还有活计,须得先行一步,小的告辞!” 若隐作了个揖礼,便逃也似得离了毡子。 ******************************************************************** 夜宿无声,文珠严婉已沉沉入了梦,若隐却辗转未眠。 白日当她从膳间回来后,因为这陌生公子怪异举止,加之见到这芙糕的反应,她心底极度不安,拉着严婉二人便要即刻走人。 不了解状况的严婉文珠吃芙糕正吃的起劲儿,懒病一犯,皆闹着定要按计划次日离去。 若隐很是无奈,又无法解释,只得随了她们。 望了望身旁正梦呓的姐妹,若隐叹了口气儿,轻轻起身,帮她们细细掖了掖被角,便悄悄出了毡子。 此刻军营除了巡逻的兵卒,便无他人,静寂井然。 因事态未过,这些时日军营还处于戒严之态。 毕竟是大功臣,膳房附近的兵卒无一不认识若隐,巡逻的兵卒亦是认识,见若隐要出军营,便爽快地放了行。 来到野木莲池边的坡地,缓缓漫步在池边。 夏末的木莲花不似盛夏时那般妖娆,却依旧一股清雅之气,让若隐很是欣赏。 而后她索性躺在了坡地上,闭目养神,贪婪吸闻着带着木莲清香的夏夜清风,霎时舒爽。 未到半晌,忽地感觉到后头空气的凝固。 若隐微微睁开双目,一个高大的倒影印入眼帘。 若隐吓了一跳,赶忙起身。 借着朦胧月光,瞧见正是白日来膳房的那位公子。 若隐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掸了掸身上头上的碎草屑,便匆匆离去。 可还未有步出一里远,只听见“站着”二字。 若隐不得不止住步子,无奈又不耐道:“敢问公子何事?” “呵呵,应该是本公子问,敢问姑娘芳名?”他玩味道。 若隐心头一个咯噔,大惊失色! 更有种挫败之感。 她的女扮男装回回都能轻易给认了出来,可见自个儿这功力是何其的不够。 若隐苦笑:“公子好眼力!” “呵呵!” “敢问公子何人?”若隐索性也问上一问。 “我叫萧云。”倒是爽快来着。 若隐松了一口气儿,幸好不是姓景的。 她现儿只要听到“景”字就全身发怵。 不过在昭国境内尤为军营附近应不可能会有姓景的出现。 若隐轻叹口气,有礼有节道:“萧公子,小女子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实乃为了生计,实属无奈,并非恶意,请公子莫要泄露此秘密。” “这本非坏事,你莫要惊慌。再者谁说女子不可入军营?”萧云温和道。 如沐春风的笑意让若隐心头放下了些许。 确也是,大昭的女子地位高,连皇位都可继承,何况是军营的活计。 如此一想若隐便舒心了不少。 正要告辞,脑袋却忽地闪过一念。 “您姓萧?哪个萧?”若隐问道。 “萧便是萧。”萧云含笑答道。 “萧......萧......大昭的国姓,萧?!”若隐失态。 萧云但笑不语。 想必是了。 若隐瞬间儿犹若被雷霹。 这才躲过一个皇家,又再来一个皇家,实实招架不住。 “小女子无意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若隐深深福了一礼。 该作的规矩礼仪还是要作,只盼早些放了她走。 “你何罪之有。且你立了如此一功,奖赏都来不及。”萧云上前,将若隐扶起。 若隐微微侧身,摆脱了萧云扶起她的手,躲闪道:“殿下言重了。小女子并未有立功。华国南边儿的民间都知晓这个偏方。民女不过歪打正着。” “你果然来自华国。” 若隐一听,感觉坏事儿,连忙跪下:“请殿下恕罪。小女子虽为华国人,但绝非刻意混入昭*营,更非奸细。明儿就打算离去。” “谁为奸细,谁非奸细,你觉着本皇子轻易查看不出?你如若为奸细,又怎会救了昭国大军?你且起来!” 萧云再要扶若隐起来。 若隐依旧躲闪,自个儿起了身。 可是萧云指尖在若隐头首轻轻划过。 若隐的头巾被勾了下来,秀发散落。 若隐大惊,捂住自己的头,怒道:“你要作甚?” 萧云温柔一笑:“既为女子,就该为女子的样子才好看。” “你......” “我从前便识得你。确切说,我识得你所作的芙糕。想必你曾在晋阳皇家驿馆,我说的可对?”萧云直截了当。 若隐惊讶,听得有些糊涂,只敷衍道:“殿下好记性。天色已晚,小女子告辞!” 说罢将头发绾了绾,转身便要离去。 “你当真不要奖赏?” “殿下不怪罪小女子便是奖赏。请容小女子离去。” “你很怕我?” “......” “你愿意随我去大昭么?” “啊?!” “你可愿意随我去大昭?” 若隐被萧云的断然直白逼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她停下步子,道:“你并不认识我,亦不知晓我乃为何人,又有何来历。” “这些很重要么?你就是你,你的身份来历又算什么?” “她不会愿意!也不可能愿意!” 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若隐扭头一瞧。 “是你,景毓?”若隐心头一拧。 “哦?你们认识?”萧云笑容渐褪。 “我们何止认识!” 语毕,景毓拉起若隐的手腕就要离去。 “且慢!” “还有何事?”景毓语声凌厉。 “既然她曾在你的驿馆,你们认识不足为奇。不过无论她先前为你的何人,但是如今她为我军营之人,岂容你说带就带走?”萧云隐隐含怒道。 “本王要带走本王的王妃,岂容你说拦便拦下?!” 第64章 表白(上) “本王要带走本王的王妃,岂容你说拦便拦?!” “王妃?睿王妃?呵呵,睿亲王娶妻乃国之大事,本皇子怎就闻所未闻?” “放心便是,不久之后,必有所闻。本王不介意萧二皇子来喝杯喜酒。” 说此话时,景毓的双眸却始终落在若隐那惶惶不安又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庞上,笑意柔柔含情。 “喝喜酒?恐怕未必罢。” 萧云阴沉着脸,边说道,边走上前,拉住若隐的另一手腕儿。 他盯着若隐惊惶的眼眸,一字一顿道:“你又是作何想?” “这......” 若隐脑袋此刻一片糊涂,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放开她。” 萧云却无动于衷,只紧紧盯着若隐不安的眼眸,问她道:“你作何选择?” “可要本王再道一遍。”景毓语声依旧低沉,怒意却毫无掩饰,仿若下一刻便会爆发。 若隐只觉被他扯住的手腕儿骤然一紧,捏得生疼。 最要命的是,还被他超他的方向重重一拉扯,导致被萧云扯住的手腕儿亦是骤然一紧。 此时若隐的心情不是惶惶不安了,她只一心想着,今儿这两个手腕儿能保得下来么?他两皆为会武之人,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景毓,你确信你要和我争?” “朋友妻,不可欺。是你和我争罢。” “朋友妻?她可还不是你的王妃。” “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 “如若未有正式过门,我都有争取的资格。” 随即他望着若隐眼眸,诚挚道:“我认准的人,绝不会放弃。” 此时若隐已然有些镇定。 她尝试着挣脱这两个手掌。 却挣脱不开。 “我从来都未有见过你。”若隐说这个话之时,悄悄睨了一眼景毓。 其实她应该说道,她从来不认识他。 却偏偏说成了,她从来都未有见过他。 有一丝解释的味道在里面。 “不过,你不懂何为一见倾心么?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说罢,幽幽深深地望了若隐一眼,便松开了若隐的手腕儿,飘然离去。 就因为萧云的这一眼,及留在若隐手腕上涨红的捏痕,和临走前最后的那一句,从此,华昭二国之间又多了一个众人皆知但是又不为人知的恩怨。 ********************************************************************** 此时之剩下若隐与景毓两个。 景毓亦松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双手背后。 这只手腕儿已然被捏的青紫。 “王爷,” 若隐低低唤了一声儿,有些心虚。 对方没回应。 “王爷,您怎么也在这儿?” 还是未有作答。 “也对,我糊涂了。睿王爷领军驻扎边境儿,众人皆知,想必找来不是难事儿。” 对方依旧沉默。 若隐感觉自个儿在自说自话,有些讪讪。 等了半晌,空气如同凝固。 若隐有些气馁,觉得自个儿作何这般心虚,又未有欠了他的,便有些赌气的意味道:“我回去了,告辞。” 可未走几步,后头语声无波地一句:“我该叫你沈碧若,抑或是朱若隐?” 若隐倏然一震,转身道:“你......” 景毓依旧双手背后,幽幽道:“你可知道你错在哪么?” 若隐心头一口气堵着,有些无言以对,嚅喏道:“到底还是全让你知晓了去。” “我说过,你告不告诉我你的事情,都不重要。我自是可以探查。” “是了,堂堂睿亲王,查探这些并非难事。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正背负着欺君大罪,道是如何?”若隐豁了出去。 景毓终是缓缓转过身,踱步过来,在她面前停下,静静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终究未有信我!” “我......” 景毓抬起她的下巴,双眸中浸含着吞噬的火光:“你未有信我,也未有等我。” 就这般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若隐觉得下巴被捏得隐隐生痛,蹙了蹙眉。 这表情未有逃过景毓的眼睛。 景毓将手重重一松,若隐一个微微踉跄,差点未有站稳,下巴被捏得瞬间有些红肿。 果真如传闻,这家伙的脾气真真是不好,轻易得罪不得。若隐暗暗道。 不过她又得罪了他什么呢? 若隐有些紧张,千回百转。 气氛瞬间冷冰。 当然先前的气氛也未有好到哪里去。 朦胧月光下,若隐看不清也不敢看他的表情。 若隐垂下首,在腰间掏出了个荷包。 打开荷包,取出了一样东西。 若隐走上前,小声道:“你瞧瞧这个。” 景毓接过此物,双目微敛。 不过一个卷起的纸笺。 打了开来,里面写着:“等我。” 这正是他临行前留给她的指笺。 “你还留着?”景毓问。 “恩!”若隐重重点首。 顿了一顿,继而语声极微道:“这......这对我很重要......” 若隐的脸上同时泛起了红晕。 这话儿极为受用,他那阴冷凌厉的眸色缓和了下来,取代的是一抹温柔。 “给我瞧瞧。” 若隐以为他要瞧瞧纸笺,便道:“不是在你手上么。” “你的手腕儿。” 说罢便抬起她的双手,却只细细轻抚着方才被萧云紧紧捏了的手腕儿:“还痛么?” 旋即眸冒寒光,凌厉道:“这笔账迟早跟他算!” “其实,这边的更痛......”若隐不知哪来的胆量,扭捏道。 “那边痛是你自个儿活该。”景毓不屑。 “......” 若隐才觉得他不但霸道,更是无赖。 “你为何要离开驿馆?”景毓步入让他恼火至今的正题。 若隐带着一丝诉苦:“你既然有这通天的本事,想必应已查出我并非自行离去。其实......” “如若你无离去之心,又岂会中他人算计?!”某人恨铁不成钢。 “我不过是不确定是否该留在那儿罢。”若隐吱嚅。 “你不信我。” “我......” “你从来就未有信我,是或不是!”景毓逼问。 若隐被逼得有些喘不过气儿,脱口而出道:“我想信你,可我需要个理由!” 景毓定定的望着她,等着下文。 “你为何对我有好感?这一切太多突然,你让我作何信你?虽说我对你有所隐瞒,难道你对我就未有隐瞒?我的一切,包括镯子,你都好似认识一般,你有告诉过我原因吗?”若隐索性竹筒倒豆。 空气顿时一僵。 “其实,我来边境儿,还有一原因,就是......我想见你。我想解答一些疑问。”若隐声量极低,垂着首,盯着足尖,紧搓着袖口。 “好,不过在答你疑问之前,我亦有一问。其实,这个问题,我应在临走之前问你。” 若隐猛然抬首,不解望着他。 景毓顿了一顿,一抹温柔又一抹严肃道:“你愿意为我跨出一步么?” “跨出哪一步?”若隐作不懂状。 “你明白我意思。”景毓语音隐隐有些怒气。 若隐未有作答,转过身,缓缓向前踱了几步,沉默须臾。 忽然扭头,莞尔一笑,狡黠道:“为何要我跨出一步?你呢?” “我不跨。” “你......” “我已跨出了千步,现在,我只等你,等你的一步,哪怕是极小的一步,只要有你的真心真意。” 言含温柔,温柔得让若隐心悸不已。 可若隐依旧嘴硬:“一定要答么?” “一定。” “如若我说不呢?” “问归问,可是你没机会说不。这世间,没人可对我说不,包括你。” 不过这轻轻一语,却让人心头一拧,不敢抗拒。 若隐蹙眉:“你好生的霸道。” “若能得到你的真心,我不介意霸道。” “你霸道便能得到我的真心?” “那我不介意掏出你的心,看看你可是有心的。” 若隐终终沉默。 每每与他斗嘴,她都败北。 她说不过他,不知是她的有心或是无意,她觉得此刻任何拒绝的言语都显得无力,她能做的,或许就是接受。 她深吸一口气儿,缓缓上前,轻轻颤颤地环住了景毓的腰:“好,我跨出这一步。也许,这不过一荒唐的梦,但是,我情愿梦不醒。” 感觉到若隐温热的体温与轻快的心跳,让这张向来冷寒若冰的脸上渐露出释然与柔情的笑意。 他托起若隐的脸庞,额首相抵,柔情似水:“我不仅要你跨出这一步,也要你的真心,更要你的坦诚。” “那你呢,你亦会对我坦诚么?” “会,你是唯一让我愿与之坦诚之人。” “那你亦会将你的秘密告诉我么?” “会,你是唯一可与我分享秘密之人。” “可是......” 若隐从他的怀中挣脱出:“不行,我曾经发誓,此生绝不入皇家。” “因为你的逃秀之事?” “难道不是?这于我于你,皆为枷锁。再者,你既然查出了我的来历,想必亦是听闻过宫中那宠冠六宫的芙嫔。我感觉,此事正愈加复杂,我不想连累于你。”若隐怅然。 “你觉得于我而言,这会是复杂之事?你以为我会保护不了你?若是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我算是哪门子的亲王呢。” 景毓将她额前的碎发轻环至耳后,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继而又道:“总之,你不用做,亦不用操烦任何事。你只要信我就好。” 若隐依旧未有放下担忧:“你会如何保护我?即便你是亲王,一旦欺君,必不会被轻饶......” 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断:“若隐,你只要信我就好。” “可是我不适合皇家,皇家是一个枷锁。”若隐有些许的患得患失。 “是不是枷锁,并非取决于皇家,而是取决于我与你。我要的不是站在我身后的女人,而是与我比肩的女人。她会拥有所有的自由与权力。既然是我的女人,自会得到最好的一切。” 景毓眸光落于若隐眼眸深处。 若隐感觉好似被注入了一道清新的力量,让她的畏惧怅愁顿时消除大半,一股冥冥的安全感油然而升。 “景毓,给我一个理由。” “我只能给承诺,无法给理由,因为,没有理由。” 再而久久相拥。 朦月害羞般躲进了云层,夜蝉亦识作地止住鸣唱。 “景毓,现在你可以解答我的疑问么?”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我。” “可现儿我无身无份,无依无靠。” 景毓将她的身子拨正,抬起下巴,正色道:“若隐,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你仔细听着。你莫要操心,只要信我。无论你是谁,有何问题,都只要信我。我的女人,自会得到最好的一切,包括我的保护。我即为你的依靠。” “景毓,我何德何能。” “你确实无德无能。” “你......” “你以为你先前偷偷离去,未有等我的这笔账可一笔勾销么?” “我不得已,且并非我自行离去。” “再不得已,皆因你未有信我。即便你未有自行离去,却也有离去之念头。这笔账,我迟早会与你细细算了来。” “以后我定会信你。” “惩罚难逃。” “......” 静静享受了难得而来的亲密无间后,若隐再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解答我的疑问了么?” “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至少有个问题,你须得先答我。” “你着实烦人。” “你不说,我必定会一直烦你。” 景毓只得无奈默许。 “坊间先前为何会传出你龙阳之名?你当真对女子无甚兴趣?” “你确想知道?” 未等若隐反应了来,忽然一个温热的嘴唇惩罚般重重狠狠地覆盖了上来。 第65章 表白(下) 可未等若隐反应了来,忽然一个温热的嘴唇惩罚般重重狠狠地覆盖了上来。 他暴风疾雨般吮/吸着她的芳唇,仿若要将对她的日夜思念都化为这股缠蛮又温柔的力道,将他所有的情绪与情感都传递到她的内心甚至全身。 若隐总是羞怯,被动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后,将头费力地扭至一边,双手抵住他的胸前,呼吸急促,满面氤红,羞羞弱弱道:“莫要这般,当心有人。” “他们谁敢。” 说罢又强势的欺上她微张香喘的樱唇,继续这炙/热/缠/绵的唇舌辗转。 若隐原先摆至两侧的双手,想将他推开,力气却是不争气的微乎其微。 在暂别后再相逢的暗暗欢喜,及她亦对他冥冥不止的思念的鼓动之下,她终是勉强找回了呼吸,将矜持抛诸到了脑后。 她的双手犹犹豫豫的攀上了他的颈项,仰着下巴,晕眩迷蒙中主动迎合着他的强势蛊/惑,在这浓情融融又虔诚无比的痴/缠中无尽地沉沦。 晚风拂过,池水游曳,漾起涟漪一片。 双唇缓缓分开。 此刻的若隐娇/喘不已,双颊嫣红。 她嗔怒道:“你莫要回回都这般,会让人道了嫌话。咱们毕竟还未......未......” 景毓眸底含笑,揶揄道:“哦?还未什么?我道是以为,你欢喜这般。方才你不是问了我,我是否如传闻般对女子无甚兴趣。既然如此,我自是要身体力行的证实给我的小妻子瞧瞧。” 若隐心头叫苦这真真乃自投罗网,可见要管住自个儿的口舌,万万不可随意八卦。 她又羞又急道:“你又浑话了。谁是你妻子!” 见若隐这惊惶羞涩又带着一丝喜悦的矛盾且矫情的样儿,景毓更是欢喜至极。 他忍不住在这瓣因为嗔怒而微微撅起的娇唇上轻啄了一下。 再而收起玩味,双掌托起她的脸颊,浓郁而深沉的眸光凝落入眼前女子的眸中,甚至直入内心,认真道:“若隐,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不久未来的睿王妃,睿亲王府唯一的女主人。这世间无人敢说你半个嫌话。” 他不容置喙的果断让若隐心底泛甜。 她挣脱出他的手掌,躲闪着扭过头,转过身子,略带怒气地步了几步远,嗔道:“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莫要浑话!” 景毓一把扯过若隐,低沉道:“除了嫁我,你别无选择。” 他那浑然天成的霸气让若隐心头酥颤不已。 若隐痴痴凝望了他许久。 可继而眉头紧蹙,眸底闪过一抹惆怅,乌密纤长的睫毛微垂,颇有伤怀道:“我自是信你的,可又当如何。你乃皇家贵胄,婚事岂容咱们作主?再者,我自个儿的麻烦......”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即被擒住,同时被打断道:“可又是忘了我方才所言?朱若隐,你只要信我就好。至今为止,还未有任何事,是由我作不得主的。” 就是这般了。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让她一直都捉摸不定的男人,霸道强势的男人,又回回都欺负她的男人,她应该讨厌至极才是。 可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从他唇中流露出来的说予她的每一句话,简单又霸道强势的话,都将她的心给擒得死死的,让她无从抗拒。 这些时日以来,她在心底对他的那股悄悄又不敢承认的思念,便是她无从抗拒的证明。 她甚至能时不时无法自持地回忆起在驿馆与谷涧时被他“欺负”的种种。 不仅是回忆,甚至还有那么一抹隐约的思念。这让她回回都瞬间面红耳赤,顿觉羞愧。 她实在讨厌自个儿的不坚定与堕落。 当初逃避选秀,正是不愿与皇家有所牵扯。 可世事往往不能随自己所愿。 越是躲避皇家,却偏偏与皇家有着减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而且......好似......对了!好似还牵扯上了两个皇家。 那个萧云...... 他亦是这般的爽直坦白。 估计是大昭人甚至北方人特有的品性罢,一如文珠与严婉。 瞧见若隐时而泛红,时而愁眉的变幻的面色,景毓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眸中的温柔缓缓褪去,取代的是一如以往的冷冽与凌厉。 “你在想着先前之事?萧云?” “我......” 仿若被抓包的偷吃的小孩,若隐目光躲闪。 可再一想,她作何要怕,她又未有干甚坏事儿。 她仰起脑袋,对上那英俊无边可同时正散发着阵阵寒气的妖孽面庞,无比真诚道:“景毓,你亦要信我。我从来不认识他,更从未有见过他。” “我不仅要你从来不认识他,更要你从未有想过他。”语声儿一股噬人的阴寒。 “我从未有见过他,又作何想他?!”若隐觉得莫名。 “你方才作何心不在焉?尤为正与我一起。你可是觉得你胆儿还不够肥的来?” 若隐吱嚅道:“我不过是觉得他好生的直白罢了。” “只是这般?” “啊?” 还有哪般?若隐腹诽。 景毓阴沉着脸,擒着若隐的下巴,眸光直射,一字一顿道:“此次为例外。若再有一次,即便你被其他男子碰一根头发,我绝不轻饶!不会饶了他,更不会饶了你!我最恨的,便是背叛!” “这便是背叛?你好生不讲理!”若隐倔脾气又上了来。 “这便是背叛。你所有的一切,都为我所有。此乃警告。” 若隐有些不悦。 她双手抱背,赌气般的转过身去,背对着这霸道之人,不作理睬。 静默半晌,她感觉一双手从她背后环入,将她紧扣入怀。 他的呼吸拂过她微香优长的颈项。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若隐,我欢喜你,真的欢喜你。答应我,你亦将我当作你此生的唯一。” 若隐被耳边的呼吸与轻灌入耳的情/话/撩/拨的微痒又有些许的情/动。 她闭上了眸子,微微点了点首。 景毓欢喜至极。 他将若隐拨至面对他。 若隐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垂,遮挡住了眸中的羞涩。 这肤若凝脂又让他朝思暮想的姣好面庞在夜融朦月中显得愈加的惹人爱怜。 他有一种想立即将她彻底揉进自己骨子里的冲动,让她实实在在的彻底属于她,从身到心的一切都属于他。 被景毓炙/热的凝望弄得极不好意思的若隐躲闪道:“好了,现儿可谈正事儿了罢。” “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与你谈论正事。任何事都没有你与我之间的事情来的重要。”景毓正色。 若隐有些语塞,却也隐隐的感动。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若隐别扭道。 “回去?回哪去?大昭军营?”某人语含怒气。 “不然去哪儿?” 话儿一道出口,她才觉得这实在不是个事儿。 既然他都找上她了,呆在军营必不太合适,他决计不会允许的。 “以后所有的事情,且听我的安排。”景毓不容置疑。 缠/绵过后便是清醒。 想到那些萦绕在她心头已久的疑问,她拽着他的袖口,急急追问道:“景毓,是不是要发生大事了。你们到底在筹划些什么?夏将军到底在哪儿?严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华国与昭国又是怎么回事儿?这场战事儿当真源于朝廷拒了你与昭国公主的和亲?你告诉我可好!还有我先前的那些疑问,你快些告诉我!” 景毓眸底含笑地望着眼前这满是焦急之色的女子,赞道:“果然是我景毓瞧中的女人,够聪明。” 若隐一个粉拳过去:“莫要再浑话了去,文珠与严婉急得很!” “哦?你与她们一起?” “可不是?咱们三个正打算明儿便去大华边境儿打探夏将军与严家的消息。对了,你还未有问我,究竟是谁在驿馆劫了我,你就不想知道?”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会去查探。若是在你可以告知我之前都还未有查探的出,那我则非景毓其人。”一如既往的自信与傲娇。 若隐嘴角抽了一抽。 不想与他在嘴皮子上再纠扯下去了,索性道:“那我收拾收拾东西,叫上她们两个。可是咱们能去哪儿?” 若隐愿意无条件信任眼前这个总能带予她安全之感的男子。 “收拾?你目前暂时可用之物已全部备好。”他淡定道。 “已备好了?”若隐惊讶。 他果断又温柔道:“我说过,你唯一可作之事儿,便是信我。其他任何之事儿皆不用你操烦。” “那文珠她二人......” 景毓未闻此问,只打断道:“此地儿并不适宜谈论这些事情。今儿带你去一地。这些时日你且乖乖呆在那儿,无论听到何事,都只用呆在那边等我。” 若隐觉得不妥,犹豫道:“可就这般离去,总是不好。现儿事态紧张,而你与那萧二皇子又......” “我已说过,你不用操心任何事情。还有,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从你嘴里听到那个名字!” 说罢便施展轻功,拉着她轻身一跃。 ************************************************************************* 一个恍间的功夫,就在一个好似院落的地方停下。 景毓击了击掌,瞬间跃出两暗卫与四名女子。 “属下/奴婢参见主子。” 景毓抬手,同时令道:“见过王妃。” 这几人则同时向若隐恭声道:“参见王妃。” “这......” 若隐吃惊,生生的不习惯。 “从现儿起,须得确保王妃方方面面之安全。勿许再出先前之差错!”景毓令暗卫道。 “属下遵命!” “你们亦如是!将王妃伺候周全,勿许出任何之差错,否则本王唯你们是问!”语声儿凛冽。 “奴婢遵命!” 说罢,景毓便拉着若隐的手进了里屋。 里屋看似不算富丽堂皇,但是装潢大气清雅,物件摆设皆非俗品,一如驿馆的书房般有股低调的奢华。 “这儿是何地?”若隐四处打量。 “不出这些时日你便会知晓。总之,在我不在之时,不可踏出这里一步,你可明白?” 见他面色严肃,不似玩笑,若隐傻傻点了点首。 见若隐乖顺,景毓神色有所缓和。 他拉着若隐的手,十指交/缠,柔柔道:“这儿极安全,不会再有任何人的眼线。若隐,此生我必护你周全。” “我信你。”若隐回复着这抹温柔。 随即好奇道:“这四个侍女打哪儿寻来的?她们亦会武功的样子。你早就准备好这些了?你早就知道了我在大昭军营?” 景毓点首:“可助你防身的暗卫与侍女早已备好。自我遇见了你,便派人着手训练了他们,好护你周全。你是睿王妃,这些于你极为重要。” “一切都是为了我而准备的?”若隐心头再一次泛甜。 回复她的则是他那柔情的笑意。 “还专程训练了武功?”若隐追问。 “她们本身便有些武功底子。经过连月密集训练,功力更是大涨。且她们未有经手过任何势力包括后宫,只是让她们过了一遍内务府,便专门在等候睿王府的女主人。无论从功夫或是忠心而言,你可放心使唤她们。”景毓如实道。 “可你要去哪儿?” “我还有极重要之事相处理,关于何事你必已猜到。不需很久。无论发生何事,或是你听到何事,都莫要忧烦,只要等我即可。总之,一切有我。还有,你莫要算计些有的没的。若是如在驿馆般你有离去之举,即便一个想法,绝无轻饶之理!”实实在在的一个警告,无一丝玩笑之意。 若隐重重点首。 这次她决计不会擅自离去。 她要用实际行动证实她确是信他的。 “可严婉与文珠呢?为何不将她们带了来?” “你莫要操心她们。自会有人照看她们。这个时候你并不适合与她们一起。” “为何?” 景毓未作答,只唤道:“传桂嬷嬷。” 不过一会儿,进来一穿着体面又颇为面熟的老妇。 若隐仔细了一瞧,这不正是当初她混在皇家船舫时遇见的嬷嬷不是?! “老奴参见王爷。王爷,您可安好?”嬷嬷深福了一礼道,面露喜色。 “本王尚安好。桂嬷嬷,见过王妃。”语气温和,可见对这嬷嬷颇为敬重。 桂嬷嬷抬首一瞧,心头蓦然一惊。 不过到底为在皇家跌打滚爬了多载的老人,桂嬷嬷并未多有失态,面色始终沉稳镇静。 头一回儿见到主子看向一女子时眸中那浓浓又毫不遮掩含情脉脉,她瞬间了然,收回了心头的惊讶,深深一跪拜,恭敬礼声道:“老奴给王妃请安!” 识人眼色又冰雪聪明的若隐看得出景毓对这老嬷嬷的信重,更加不敢受礼,赶忙将桂嬷嬷亲自扶起,连连道:“嬷嬷莫要这般见礼。” “若隐,桂嬷嬷曾是我母妃的贴身侍女,很得母妃信重。自母妃逝了去,便一直照顾我至今,很是忠心得力。你可以信任。” 继而又对桂嬷嬷正色道:“桂嬷嬷,既然本王让你称她为王妃,想必你亦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桂嬷嬷恭声道:“老奴明白,请王爷放心就是。” “从今往后,你便伺候王妃,听从王妃指派。你可愿意?” 桂嬷嬷欣喜不已:“老奴愿意!” 其实桂嬷嬷欣喜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主子终于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坊间传闻的不可靠。 这般瞧来,那些传言终是到了消停之日的来。 如此一想,她对眼前这清雅端庄,又大气天成的女子顿时感激万分。 “她的意思即为本王之意思。她代表的是本王,见她如见本王!” 闻此令,桂嬷嬷心头一凛,恭然道:“老奴遵命!” “且下去罢。” 待嬷嬷出了屋子,景毓则对若隐继续道:“若隐,这些时日,你便跟着桂嬷嬷学学管理王府账目。” “这般早?” “不算早。不出一些时日,我便会接你。接你之日,即为娶你之日。从现儿起,你便乖乖等着做睿王府的女主人。”景毓捏了捏她那因不满而嘟起的俏脸。 “那岂不是还要回君都?我真真是怕了君都。你自是晓得,咱们还有许多麻烦事儿尚未有解决。不仅那宫里的,还有沈府。”若隐如是愁道。 “朱若隐,你只要信我就好。你唯一可操心之事,便是如何当好我的王妃,我的妻子。” “可还要跟嬷嬷学习皇家礼仪?” “不必。” “不必?” “我的妻子,不需要被任何礼仪规矩束缚。你就是你,你只要作你想作的即可。我说过的,我的女人,是我的唯一,亦会得到最大的自由与权力。不过账目之类的事宜,须得由你亲自管理为佳。” 闻此言,若隐鼻梁一酸,眼眶有些湿湿,感动地词穷,无从言语。 “现在,你可以问你想问之事了。”景毓忽地这么一道。 “真的?”若隐有些不信。 自重逢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想问,却都被这家伙生生给打断了去。 “真的。”景毓点首。 “你认识朱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