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年》 第一章 春眠不觉晓。黎佳布今早两次按掉闹钟，结果只能想小说中描写的少女们那样，顶着乱发奔到学校去。她是短发，眼下被她视为生命的刘海正在闹革命，她只能一直用手按着额头前面挺立着的毛，效果差强人意。 黎佳布上的北京N中，是帝都所有高中中的佼佼者，早自习管理很严，不可迟到。高一十班的成绩在年级中较差，尽管对迟到的管束较松，但此时班里同样安静，无人私语。 今天的高一十班，弥漫着悲痛的气息。黎佳布在班门口看见满教室桌子上都摆着白花花有如死亡通知单的试卷，没吃早饭的胃顿时嘶吼了一声。她默默地溜到座位，眼前一个美丽的身影一闪而过，桌上多了一盒她最爱吃的咖啡牛奶口味三加二饼干。 太感人了有木有！ 她马上开始用餐，并用试卷构成掩体，藏在下面，给自己QQ好友中的“我家诱受”发了一条：玥玥我爱你啊快嫁我！ 刚刚飞快地为她雪中送炭的女生就是齐玥玥。这货是高一十班全体公认的女神——长相甜美，成绩永保第一，家境也不差。黎佳布如果不是和她太熟悉，一定会觉得她是从小说中穿越到现实世界的玛丽苏。 女神坐在了窗边第一桌的位置，马尾摇了摇，然后黎佳布马上收到了新消息。 我家诱受：好啊~今晚来我家~我俩把房事行了p(#￣▽￣#)o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滚= =话说我今天确实不能去你家 我家诱受：！？我家今天做好吃的，我妈特意让我叫你来呢（可怜）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啊……房东说今天新房客搬进来 我家诱受：什么什么？！ 黎佳布刚想为她解释一下，就收到了她的新消息：你的周郎！！！ 她怒收手机，抬头看见数学老师周维夹着三角板匆匆走进来。她眯眼扫描那两条长腿，虽然裤子万年不变且不是名牌，但透出的轮廓真的很美型啊！ 周维，男，26岁，北师大数学系硕士毕业，去年刚进入北京N中，现在教着高一年级两个较差班级——十班和十一班的课。经过黎佳布丧心病狂的调查，她得知周老师身高179cm，体重68kg，独生子女，父母健在，在帝都租房，无车，目前单身——甚好。黎佳布从上个学期一见到他就开始对他犯花痴。他长得没有很帅，没钱，上课也没有很有趣，但黎佳布给出的理由包括：长腿很好看、声音温柔令人怀孕、推眼镜的动作萌翻了。一开始，齐玥玥还会对她越来越猎奇的萌点表示不解，但时间长了，就慢慢接受了这种设定。 今天周老师看起来不太高兴，因为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中，高一十班的数学成绩又是倒数第三。哦，倒数第二是十一班，倒数第一是国际班……其实十班并不是没有好苗子，比如齐玥玥，这次又是满分。但是这个班的大部分学生……周维目光扫过凝视着自己的黎佳布，顿时又好笑又有点头疼。 我家诱受：不许对着别人流口水 黎佳布听话地咽了咽，又开始打字。周老师的魅力显然没能敌过聊Q的兴趣，她开始为齐玥玥解释新房客的事。 去年九月，黎佳布上了高中，便开始独自一人租房住，除了爸爸每月汇来的钱，在国外念书兼打工的哥哥也会寄给她一些，再加上她写文赚来的钱，生活算是小康。她租住在一所两居室的大房子中，只租一半，与人合租。之前的合租户是个来帝都工作的姐姐，后来她搬了出去。几天前，房东刘奶奶对她说，有个新租户要搬进来，不过，是个男人。 我家诱受：啊啊啊男人啊啊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淡定…… 我家诱受：房东怎么能这样呢！她不考虑娇柔少女的安危吗吗吗 我家诱受：怎么办啊布布你要是*了我也不活了你搬出来来我家住吧/(ㄒoㄒ)/~~ 黎佳布抬眼看了看齐玥玥那装作听课的毫无破绽的背影，敬佩之情滔滔不绝。她继续解释说，房东告诉她，那人是外地朋友家的儿子，在北京一所高中当数学老师，人品是绝对有保证的。他也是最近刚从旧居中搬出来，尚未物色好新居，暂住在此，也不会住多长时间。黎佳布打算着，既然是数学老师，说不定能给她当个免费家教什么的。再不济也是短期的同租人，第一天得留个好印象。 她发完了消息，刚好周老师讲到一道难题，点道：“齐玥玥，这道题你来说说做法吧。” 齐玥玥的手机完美顺利地滑进了裤兜，瞟了两眼试卷，开始讲题，条理分明语句流畅得简直像在念稿子，黎佳布都想给她跪了。她接着发了一条：嘛，估计今天没心情更文，你帮我去群里说一声啊。 齐玥玥坐下后不久，我家诱受：又让我当坏人嘤嘤嘤！ 中午时分，黎佳布不出所料地被周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其实他想说什么，她用刘海都猜得到。 “黎佳布，这次的试卷，你自己分析过了吗？” “哦，那个啊，那个啥……” “你看，你其他科目的成绩都还不错，不能总让数学拖后腿。” 黎佳布邪魅一笑：“老师您还知道我其他成绩呐。” “每个人的各科成绩我们都有。”周维也不笑，手里一沓成绩单从她眼前忽悠一扫，黎佳布白高兴了。既然希望落了空，周维接下来的批评就彻底成了穿堂风。她心里想，话唠什么的，用好了也能成为萌点吧。 “黎佳布。” 唠叨这种属性，一般是人妻吧？啊，下篇文的大叔受要不就用他做原形吧。 “黎佳布！” “是！” 周维刚才看她两眼发直口角生津，就知道她又神游去了，不知道想什么美事。叹了口气，他说：“刚才我说什么呢？”黎佳布伸手勾着头发哈哈笑着卖萌。 “其实叫你来，还有别的事。”周维板着脸从作业堆里抽出一张粉红粉红的信纸，递给黎佳布，“拿着吧，这孩子把它夹在作业本里交上来了。” 黎佳布没打算看，不过不慎瞟到了一句“我的心就如跌入了深深的湖水”。她心说：用刘海想都知道又是杨杰聪那个二货。这货已经对她表白多次，她都不忍心再发卡了，人家还是心如磐石。 “老师您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早恋！” 周维嘴角一抽：“知道，你要是真早恋了他还会写得这么痛心疾首？” 黎佳布一听，大叫：“老师你偷看了！”旁边一个女老师扑哧一声，连忙把脸埋到教案里面去了。 学生离开之后的数学办公室，立刻充满了中年女老师的笑声：“周维，孩子的情书你还真偷看啊！” 周维一边判着作业一边耐心说：“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中年女老师显然没有听进他的解释，自顾自感叹着，“周老师明明是个新人就要带那么难管的学生真是不容易不过大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这差班的学生啊可能不听话可能教不会但是他们重情义啊以后能记着你……” 周维一边用力划叉子一边自省：是不是当老师时间长了都会变唠叨？我可千万不能变成话唠。 …… 晚上八点，黎佳布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房东刘奶奶给她洗的水果。刘奶奶自己有个一居室的小房子，平时不会到这里来，每次过来，就是黎佳布改善生活的日子。像今天，她没有自己做饭，做着一半作业，还被刘奶奶劝出来休息，伸手就是新鲜水果。 但是她略有悲哀地想，这样的好日子，今天算是到头了。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黎佳布一边奔去代替刘奶奶开门，一边向神祈祷来的是个可以YY的帅哥，而且不要太严肃太唠叨管太多。门打开的一刹那，她望着门外那个拉着行李箱的男人差点惊叫了出来。 “周老师……” “黎佳布？” 刘奶奶笑呵呵地走过来，瞧着他们开心地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小维，今后多辅导辅导这孩子的的功课！” 黎佳布觉得，神一定是把她的祈祷理解错了…… 第二章 晚上8点许，周维终于判完了两个班的作业。其实，两个班加起来不到八十份作业，勾勾叉叉划下来是很快的，但周维判作业的方式不一样。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之后的总结工作上。他有一张表格，每次作业，每个人做错了哪个类型的题，都会被记录在案，第二天的课上，他会有侧重地讲解作业题和提问。 他自认不是个具有教师天赋的人，他的学生也不擅长学习和考试，那就只有勤能补拙。 他站起来做了些伸展运动，脖子的酸痛缓解了许多，于是开始有心思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居然能和黎佳布租到一起，这也真把他吓得不轻。因为刘姨给他的租金卖了人情价，他原本就不好意思在这里长住，现在看来，找到一处新房子是迫在眉睫了。和学生住在一起，这种事如果传出去，不仅能让自己丢掉工作，更会影响这个孩子的名声。 但在住在一起的期间，他有义务对这个孩子进行更加尽职的教育。这样想着，周维去敲了隔壁的房门，房间里的孩子却没有应答，他听见里面一阵窸窣乱响，知道她一定在干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 “黎佳布！” “哎……哎来了！” 房门猛地打开，黎佳布身上的校服早就换成了居家衣，宽松的T恤，正面印着两个Q版的少年形象，周维还真认不出来出处。 “刚才干什么呢？” 黎佳布口齿不清地念了一句什么，反问：“老师什么事啊？” “看看你学没学习。”周维说完就看见小姑娘的嘴抿成了下弦月，一看就知道刚才没干好事，他接着说，“老师能进去吗？” “不行。” 周维一只脚都踏进去了，愣是让她这句话给囧囧地推了出去，“为什么？” “少女的闺房就是帅锅也不能进。” 周维自动过滤了“帅锅”两个字，“啧，你屋里有什么不能让老师看见的？” 黎佳布回过身去张望了一番，不忘把门控制在让老师只能看见半扇墙的角度，然后诚恳地对他说：“现在床上摊着一些内衣内裤，还有卫生巾，然后地上放了一盆没洗的衣服。我刚才正收拾呢，因为今天不方便，老师你懂的。” 周维再正人君子，好歹也是个有过女朋友的大男人，连这都不懂岂不是注定孤独一生！他觉得黎佳布肯定没说实话，但也不能提出进去检查啊，而且他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被学生说脸红了这也太丢人了！他只能退了一步说：“行行，你作业写完没有？没写完的话不许玩电脑！我知道你们都上人人网。” 一说到人人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作为一个毕业没几年的青年，当然也是有人人账号的，上个学期想要加自己的学生为好友，结果全被拒绝了…… “哦，知道，我没上人人。”黎佳布面不改色，手指依然习惯性地勾着头发。 “也不许刷微博！等写完作业随你。” “老师，要不你看着我写作业吧？您在我身边我绝对有动力写下去。” 周维的脸刚变回常温，黎佳布话一出口再加上大眼睛眨呀眨，他觉得脸又烧起来了，“不行，我还有事呢。你得自觉。”他说完刚要回屋，又觉得不够，连忙加了一句：“写完后把作业拿过来给我看！别的先不用，就数学！”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跟这个小魔鬼对话几句自己就快被折磨得偏头疼了。坐了一会儿，他又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一个学生能对堂堂数学老师说那种话呢？那明明就是调戏……不是，是挑衅啊！ 周维常常痛恨自己这种马后炮的行为，明明应该面对面的时候教训学生，可是当时就是被学生牵着走，一点办法都没有，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思路都找回来了。这种病症在面对光明正大地花痴着自己的黎佳布的时候，尤其明显。 黎佳布和齐玥玥这两个孩子，是整个高一十班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学生。齐玥玥是因为学习成绩，而黎佳布则是因为大胆的花痴行为。上个学期他任教不久，黎佳布就常常跑来办公室，每次都不是来请教问题，而是跟在其他同学身边打酱油。时间久了，全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有个叫黎佳布的，只有数学成绩极差的女生，“迷恋”着他这个数学老师。说实话，他并不在意，而且，被学生所喜爱，是每一个老师都希望的事啊！ 他也对黎佳布稍稍了解过一些，只知道这孩子是一个人生活，父母都不在身边，也真庆幸她不仅能考上北京N中，而且还能在性格上不走样。现在，他既然与她只有一墙之隔，那么他希望自己可以尽量代替她的父母尽到职责。 诶，怎么煽情了？！ 周维打开休眠中的电脑，开始又一轮备课，心想，刚才看到了她的书架，虽然现在换成了低度数的眼镜看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但是他转念就想到，前些天从她那里没收来的小说现在还在自己这里呢，不由得对那书架上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与此同时，在周老师的隔壁，黎佳布同样打开了休眠的电脑，在群里报喜。 一条破布挂前川：祝贺我吧亲爱的们！我成功地没让他进来！ 【年下攻】川川的小羽毛：川受V587！怎么做到的啊？ 一条破布挂前川：哈哈，刷了点下限，不过小事一桩~ 【忠犬攻】花包子：川受V5！既然如此就请来更文吧！ 【倾城攻】妖官：同包子！快来更文！ 一条破布挂前川：…… 【酷帅狂霸拽】鬼七：川受，我准备去黑掉两个盗文网 一条破布挂前川：你们…… 一条破布挂前川：七七我爱你啊！ 【忠犬攻】花包子：不过我现在开了好大的脑洞！和老师住在一起，好像小说啊（星星眼） 一条破布挂前川：其实我也希望的……我花痴他很久了…… 【忠犬攻】花包子：但川受你这章停得太不厚道了啊！快更快更快更快更快更……！ 一条破布挂前川：但他管太多了……还不如对着他照片撸…… 【酷帅狂霸拽】鬼七：这句话已截屏 【倾城攻】妖官：包子说得不能更对！ 【忠犬攻】花包子：抱妖官~~~ 【年下攻】川川的小羽毛：婵娟快来啊，川受背着你对着别人撸！ 一条破布挂前川：…… 【官配】婵娟婵娟：叫我？[吻] 【酷帅狂霸拽】鬼七：[图片] 【官配】婵娟婵娟：挂！前！川！你！(PД`q。)·。''゜ 黎佳布看见了上线的【官配】，顿时双眼一亮，连忙点开“我家诱受”私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玥玥！数学作业写完没！ 我家诱受：嗯啊(*′Д｀*)刚吃完晚饭，生鱼片~~~好满足~~~~ 我家诱受：你没吃着吧~谁叫你不来(ˉ▽￣～)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别回味了！快把你作业照下来发给我！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他一会儿要看！ 我家诱受：怎么回事？难道周老师要检查Σ( ° △ °)︴ 我家诱受：哦哦(⊙o⊙)好的！ 于是，在齐玥玥的帮助下，黎佳布一边和她聊天一边幸福地抄着作业。齐玥玥显然酒足饭饱之后八婆之气大开，一个接一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向着黎佳布射过来，而且问题的节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另一边，她的粉丝群也是闪个不停，不过她可没时间理会，眼前的表显示已经快九点了，她要是再慢点，周老师可能真的要冲进来了。 不久，作业抄完了，她看着玥玥列出的一系列问题。 周老师看到你什么反应啊？你什么反应啊？周老师有没有找你了解生活状况？……周老师居家服是什么样子的？周老师几块腹肌？听说眼镜男私下里都是鬼畜？他看你的眼神有没有微醺？…… 黎佳布默，然后回答齐玥玥：泥垢，我现在已经够凌乱了。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做错几道啊？ 我家诱受：已经是加工过的啦~~~放心去吧~~~ 黎佳布看着“放心去吧”四个字，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不过还是“吻”了齐玥玥：我去了…… 她顺手点开群看了一眼，那些个神展开让她顿时有了戳瞎狗眼的冲动。她的读者们果然想象力惊人，这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出现了诸如“这是在一起的节奏啊！”、“其实川受是男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受，鬼畜的数学老师早就看上他了，所以故意搬来和他一起住。你们看川受这么长时间没出来说话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啊，一般男人写*会写得更好！你们说，他现在这篇《声声入耳》是不是就用的数学老师为原型啊？所以这次的肉戏写得那么给力！”…… 黎佳布再默，怎么连称呼都从“她”变成“他”了啊！一定是我打开群的方式不对…… 一条破布挂前川：泥们都垢了啊！ 然后她大义凛然地交作业去了。 第三章 周老师的这个房间，黎佳布之前也进来过。她贼眼四处一扫，发觉除了增添了电脑、书和一些衣服之外，还真没什么“男人”感。再看到书架，突然就囧了。在周老师的基本教参旁边，立着的正是从她这里没收来的言情小说。其实这书是齐玥玥借给她的，她自己的收藏里几乎没有言情。转念想到，刚才周老师站在她的门口，那个方位正好能看见书架吧？他要是看到上面一水的*…… 黎佳布想到这儿不禁一个激灵。这时候，坐在电脑前翻看她的作业的周老师抬头了，因为刚摘了眼镜，所以双眼微眯，仰起的脸俨然就成了一种迷茫的表情。黎佳布内心：萌翻了！ “我经常看见你早自习补作业，之前管不住你，今后你必须今日事今日毕。” 黎佳布点头哈腰：“是是！谨遵教诲！” “过来，给我讲讲这道题的思路。” 黎佳布傻眼了，这最后一道作业题她连题目都没读懂，有个毛的思路啊！心一狠，硬着头皮开始编：“这个……您看它是个椭圆，这个椭圆吧，要分是竖着的还是横着的，唔……” “好了。” 周维把作业本往边上一摊，啪叽一声吓得黎佳布一跳脚。她心想这回完蛋了，用留海想都知道她抄的是齐玥玥啊，咱到底是有良心的人，这回真要害死玥玥了，怎么还有那么点愉悦呢？ 周维指着题目说：“这个应该是——啧，黎佳布，看哪儿呢！” “哦哦！”黎佳布连忙回神，含情脉脉地盯着周老师。 “没让你看我，让你看题！” 黎佳布撇撇嘴，“题没有你好看……” “说什么？” “我好好看题。” 她似乎听见周老师轻轻笑了一声，顿觉惊悚，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幻觉。 “这种题我今天课上讲过。看清楚，这不是椭圆，是双曲线，怎么能第一步就不会呢……” 黎佳布没想到的是，周老师并没有止步于为她讲解完一道题，而是又让她把期中测试中所有做错的题目重新做了一遍。其间她无数次明示暗示周老师，她困了要睡觉、她大姨妈汹涌要睡觉、她…… 最后换来周老师一句：“你再说几句废话我就多给你出几道题。”黎佳布终于老实了。 直到迎来那一句动听的“好了，你快去睡吧”，黎佳布宛如新生。她没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在群里肆无忌惮地喊了一声：“我的老师是衣冠禽兽！”然后立马关机倒床死。至于她那句话在群里会被展开成什么不堪的样子，还是等明天满血复活的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黎佳布是被食物的香味叫醒的。她睁开眼之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回到了独自生活之前的日子，继而突然想起昨晚的痛苦经历，连睡衣都没换，直接冲出了卧室。她盯着厨房外面餐桌上的两盘面包片夹煎蛋，又看见了正在厨房里收工的新房客，话都说不出来了。 厨房里那只美男正围着围裙，从后面看去，两条长腿更好看了几分。黎佳布想起自己的新文《声声入耳》里写到的攻受厨房play，觉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这时，那只大叔受转过身，看到了呆滞的黎佳布，不过他似乎把她脸上的痴汉相理解成了起床呆。 “快去洗漱，然后吃饭。” 周老师的眼镜被锅里热煮着的东西蒙上了一层雾气，在脸上画了两个白蒙蒙的椭圆，他一边推眼镜一边命令的样子真是呆萌极了。黎佳布在浴室里腹诽：如果她天天对着白眼镜状态的周老师，一定能学好椭圆！ 餐桌两边各摆着一个早餐盘子。黎佳布正在选择坐在哪边的时候，周老师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只手端了杯牛奶，另一只手端了杯咖啡。黎佳布立刻坐在了放咖啡的那一边。周老师愣了愣，在她对面坐下，然后把两人面前的饮料调了位置。 黎佳布：“老师，我最讨厌牛奶了。” 周维一乐：“你还讨厌考试呢。” “老师你偷换概念！这不能类比！”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早上一杯鲜奶。” “老师你家好富有！欧盟标准啊！” 周维黑线：“我们家养羊，我喝的羊奶。你别贫了，快点吃。” 黎佳布点着头咬起盘中的鸡蛋三明治，这种清晨满口充实的感觉真是久违了，不知不觉，速度就慢了下来。周维见了，偷偷看了一眼手表，见时间还早，便也不着急，笑了笑由她去了。 “之前你每天早上都吃饼干？” 黎佳布闻言噎了一口，连忙就近灌起手边的牛奶，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喝。周维看她冒失的样子十分无奈。她疏通喉咙之后，泪眼朦胧、感情充沛地说：“老师，我是太高兴了！您居然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真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中难得的好老师！” “呵，你还知道社会主义经济大潮？政治学得是不错。” “那必须的！”文里经常需要用这种东西装个B什么的嘛~ 周维本来想告诉她，站在讲台上的人，对台下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黎佳布偷吃东西，知道杨杰聪偷玩PSP，甚至知道齐玥玥在和她偷聊Q/Q，但看到黎佳布心情这么好，就没忍心说出口，反正今后有人监督这孩子吃早饭，饼干一事是可以杜绝的了。 突然，黎佳布看着黄灿灿的蛋黄，遗憾地说：“要是蛋黄能保留一部分液态就好了。那种的最好吃了。” “不行，现在禽流感那么厉害。”周维端着自己的空盘子回到厨房，对她说：“抓紧时间，不早了。” 今天的黎佳布依然是和等在小区门口的齐玥玥一起上学，第二节课数学，周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也没有对她多看一眼。一切都和本应完全不同的昨天没有什么两样。 课间操的时候，动作懒散的黎佳布对站在她身后的标兵齐玥玥说：“今晚还需要你的作业，而且，到时候你能给我讲讲思路么？” 齐玥玥面瘫地看着她没反应。 “玥玥！”黎佳布回着头低吼，手在她面前使劲儿挥。紧接着，她就明白齐玥玥在装什么蒜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黎佳布，有什么事那么想说啊？全班就你一个不好好做操。”她面前的班主任，头上仿佛萦绕着三缕青烟。 …… 黎佳布4点放学4点半到家，今天她非常想码字。不过，码的不是新文，而是两个月前完结的现代*《戚情无六欲》。这篇文是男男生子，而且从文名就看得出，尺度略大。当时在连载阶段，它让挂前川再次狠狠火了一把，但同时，其尺度在读者和作者中间引起了轰轰烈烈的掐架。本来黎佳布挖这个坑就没安好心，当时寒假里她大手大脚导致生活拮据，于是一狠心就写了个小黄文，反正掐架越厉害，她赚得越多。但是这回，她突然想给这篇文加一个温馨清水的番外。 脑中有灵感，文思泉涌，她拿出了几年前刚开始写文时的激情，时速三千，不到六点，肥肥的一章温馨番外出炉。发文之后，她到客厅里倒了杯水，肚子叫了两声。于是，一个严峻的问题诞生了——该不该做两人份的饭？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stalker，黎佳布知道周老师放学后并不会在学校逗留太久。但是期中考试后的总结阶段，可就说不定了。 周老师的手机号码她早就存在手机里了，署名：周郎，但是之前从来没有机会点开。首先，她决定给周老师发短信而不是打电话。如果电话被数学办公室的那个八卦女老师接到就不好了。接着，她要考虑短信里写什么内容。 选择一：老师，你回来吃晚饭吗？ 吐槽：这是在家等丈夫的小媳妇么我勒个去！太弱气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选择二：老师，我要做饭了……做两个人的？ 吐槽：黎佳布你不要把在二次元里的那种吞吞吐吐、省略号代表一切、娇羞带点傲娇的属性带到短信里啊！周老师会觉得你在精分啊！这就像大白天看见齐玥玥向你奔来企图袭胸一样惊悚好不好！ 选择三：老师！我可自己吃晚饭了啊！ 吐槽：这种黑历史可以被记录下来的场合，还是不要乱丢节操了吧…… 她连续按着清除键，突然手一抖，就看见了三个字“已发送”。再看已发送的内容——“老师！我”！=皿=！正当她握着手机思考人生的时候，突然，周老师给她打来了电话。 “老师……” “黎佳布，怎么了！” “不是……那个……老师你回不回来吃晚饭啊……” 于是最后还是用了小媳妇模式么我勒个去！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然后笑了两声，显得有点疲倦：“你吃吧，老师今天得晚点回去。” “哦好的老师再见！” “哎等等！做好作业放我桌上。” “对不起，您所挽留的用户已经挂电话！” 第四章 “还‘您所挽留的用户’！”周维收了手机，无奈地摇摇头。 “维哥！躲在卫生间？被嫂子查岗了？”一个穿着价格不菲的格子衫，故意露着锁骨的年轻人被抹了满脸的蛋糕奶油，嘻嘻哈哈地跑进来，一边洗脸，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周维调侃。 “哪有什么嫂子！” 年轻人惊讶地睁开眼睛：“之前那个……” “一毕业就分了。” “哦。Sorry啊！”年轻人捧着水往脸上泼，渐渐显露出来的相貌英俊帅气，像极了男士洗面奶广告中的明星。他洗干净了脸，靠在周维对面的墙上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太热闹，时间长了就累。” 周维笑笑：“这可不行，等你以后毕业了回来也要走上官场，岂不是隔天一个应酬？又不像我，自由自在当个教书匠。” 年轻人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是会老实当官的人吗？倒是你，几年不见，口气都像个老师了。你真打算一直当老师了？我还真没见过，放着那么大的公司不接，专跑去当穷人的。周伯伯多伤心啊。” “哈，不说这个。伯伦，你这次什么时候回美国？在国内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么？” “这次准备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所以我把春假和暑假一块休了，七月底才回去。”年轻人一拍掌，“主要是准备去面基。” “面……基……？” “就是跟网上的一些朋友见面。都是玩原创音乐的朋友。” 周维想，这孩子在美国上了三年大学了，果然还是玩心不改，“我记得，你叫……夏猴蹲？” 年轻人明显地脸红了起来，笑呵呵地说：“我在这个圈子可是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好了，他们等着我呢。维哥你也别一直躲在卫生间啊，有几个妹子还想勾搭你呢！” 周维抬起长腿正中他的屁股，看着他就势奔出去的青春背影，沧桑感顿生。 这个年轻人名叫夏伯伦，21岁，是个官二代，同时也是周维的发小。夏伯伦高中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念大学，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天才，成绩拔尖还不耽误玩，简直不配“官二代”的骂名。现在流行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玛丽苏？哦，那夏伯伦就是汤姆苏。昨天他刚回国，今晚周维就被请来参加他的欢迎Party。在地处郊区的一处偌大的别墅里，一个赛一个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们简直就是狂欢，周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了。如果不是想起“官二代”这个词，他一定也忘了，自己也是个“富二代”呢。 周维回到同租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很显然黎佳布已经睡了，不过在门口鞋架的地方给他留了灯。可能是因为独自生活的时间长了，他发现这孩子的生活习惯还算不错。衣服已经晾在了阳台，碗盘已经洗好归位，冰箱里基本没有快要过期的东西。他太累了，可是现在还不能睡觉，他还有事，今日事今日毕。他急切地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发现桌上有一盘用保鲜袋罩起来的水果。 他在那个Party上其实没吃多少东西，一会儿还要熬夜，这盘子水果简直拯救了他的胃。盘子里面一半是猕猴桃，一半是草莓。猕猴桃被切成小块，上面已经插好了牙签，草莓则去了叶子，洗得十分干净。 呵，这孩子。 周维吃了一块猕猴桃，看到盘子边上放着的作业本，打开来看了看，似乎比昨天写得认真了一些，可惜的是，今天没有机会考她了。这时，她发现水果盘子底下好像压着一张纸。他端起盘子，看到上面写的字，心里有什么东西顿时碎掉了。 “老师辛苦了！老师求把那本小说还我……”后面用粉色的荧光笔画了一个宽面条泪的短发少女形象。 果然是因为有求所以才这么体贴老师啊。周维不知抽什么风，拿着小说和作业本到隔壁去推门，果然是锁着的。 “彭。” 听见门的动静，正躺在床上用着笔记本电脑的黎佳布“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塞到被子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摆好了装睡的姿势。 诶，不对，我锁门了啊，我怕什么呢！ 她重新钻出被窝翻看着文下的评论。晚饭之前更新的那一章，截止到今晚11点，已经有50余条短评，另有三篇长评。正如黎佳布所料，这个温馨清水的番外，在打动人心的能力上要远远超过火辣的肉戏。她正在看一篇长评，这位读者说，看到攻受一起努力为孩子做出五成熟带着汤水的鸡蛋，突然好想哭。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每次吃妈妈煎鸡蛋也会十分期待，当发现是这样半生不熟的蛋，会想中了彩票一样高兴！很久没有吃到妈妈煎的鸡蛋了，好想念那个味道，好想回家。 这篇长评的下面，盖了好高的楼，读者们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一层层书写下去，黎佳布看到最后，竟然也感动了起来。 这时，齐玥玥发来了QQ消息：布布，你今天没事吧？？？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老师回来得很晚，所以很平安~你居然没睡？ 我家诱受：不是啦！我是说你那个番外Σ( ° △ °)︴你换路线了吗？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嘿嘿，怎么样~我也终于会煽情了！ 我家诱受：今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布布！你成神啦！(PД`q。)·。''゜ 黎佳布对着电脑屏幕傻笑两声，想回复一个“没啦，我只是粉红”，齐玥玥就赶在她之前说：布布，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你应该还不知道(；′Д｀） 黎佳布心生不良预感，不知为何，想到写手中间流传着一句话“当你被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就说明你成神了”。紧接着，她刷新了文章页面，然后发现了最新的几条评论。 “围观川娘娘。” “道德伦理温情牌川娘娘，我们来给您刷存在感！” “一个没营养的肉文，当biaozi还立牌坊，呵呵。早就看川娘娘不顺眼，刷负真爽快！” …… 这种场面黎佳布也不是没遇到过，《戚情无六欲》从始至终就饱受争议，她也从来不在意。但是她一直不否认这篇确实是肉文，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立牌坊”了，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说成是“娘娘”。 这种骂人评论的下面很快聚集了粉丝们的回击，她认出了小羽毛、花包子和妖官的ID，但她并不希望她们在她的文下掀起腥风血雨。这时，齐玥玥已经发消息告诉她，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去作者论坛看看，有个人气极旺的帖子一直飘在首页，一看就知道。 当红作者被骂，大多是因为刷分或抄袭。黎佳布将在个显眼的高楼里爬到一半就忍不住愤而出贴。她被掐的原因，不是刷分也不是抄袭，而是文章三观、太过重口，以及“女扮男装”。 这个“女扮男装”，真让黎佳布一阵心寒。此楼的楼主说自己是挂前川粉丝群中的一人，常年潜水，昨天挂前川爆出了自己与男性老师同居的消息，并且称自己其实是个男大学生，和同居的老师已经在一起。为了响应楼下无图无真相的呼唤，楼主又贴出了一场串的群聊截图，当然，截出的部分虽然逼真，但确实是经过处理的。而本来已经不喜欢挂前川的网友们，则根本不去考察图的真实性。这样一来，在他们眼里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挂前川真的是和老师同居的大学生Gay而且三观堪忧，第二种，挂前川伪造身份炒作，是个极品娘娘。当然，更多的人都相信了后者。 黎佳布关了网页，深呼吸着努力平复心情。如果能让她更红一些的话她确实很愿意，但请不要用这种方式啊！如果现在用一句话来描述她的心情的话，最贴切的一句就是：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叛徒什么的，其实也见怪不怪了。她一边捶床一边无声地骂“魂淡”，骂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群里的鬼七发来的私聊消息。 【酷帅狂霸拽】鬼七：放心，涟漪已经把那楼主找出来踢出群了，我们正在黑他。 鬼七所说的“涟漪”也是群里的一个技术帝，全名叫【炫酷吊炸天】川之涟漪。涟漪不像鬼七一样经常出现，但据说，他们两人认识，而且涟漪的技术在鬼七之上。 黎佳布内牛满面地回复：谢谢七七！谢谢涟漪妹子！乃们是无敌的！我会睡个好觉的！ 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鬼七的回复，黎佳布心有余悸地说：那个……别黑得太过了…… 【酷帅狂霸拽】鬼七：嗯，你早点休息。 黎佳布看到鬼七的叮嘱，心中有些异样。鬼七和涟漪入群的时间不长，平时并不会和妹子们随意说笑，但似乎在细微之处十分关心自己，从来不催更，而且私聊的时候语气更像是兄长或者朋友。 啊……兄长……要是让身在美国的哥哥知道自己这么晚还在发愁这种事情，一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第五章 说起哥哥，黎佳布的心情总是很复杂。哥哥黎江源，比她大五岁，直到两年前他去了美帝上大学，兄妹一直生活在一起。黎江源是个萝莉控——这是黎佳布对着他控诉的时候喊出来的。当时黎佳布十岁，黎江源十五岁，对于万千女生心中的男神来说，“萝莉控”三个字并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于是当时他一愣，在得知了“控”字的意义和用法之后，淡定而科学地告诉妹妹：“我不是萝莉控。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么我是个妹控。”黎佳布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过，去了美国之后，哥哥似乎很忙，加上时差，平时他们上网联系，不常听见彼此的声音。所以黎佳布大清早被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叫醒的时候，连起床气都被憋回去了。本以为哥哥有什么要紧事，谁知他问了问布布的生活情况，问了问钱可还够用，又问了问学习如何跟同学老师关系如何，就恹恹地挂断了。黎佳布挂了电话，看了看还早的时间，很辛苦地忍住了怒摔手机的*。 这一天的大家好像都非常困倦。她走出卧室的时候，周老师也正从隔壁走出来，他还迷迷糊糊地穿着敞着领口的薄睡衣，背后的衣角翘着露出腰肌。黎佳布弯着身子盯着那块肌肤看了很久，可这痴汉行为却没被他发现，这令黎佳布感到十分无聊。 “周老师！” “哦，早上好……” “我要我的书！” “哦……那里……” 黎佳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齐玥玥那本言情正躺在沙发上。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书揣了起来，生怕老师清醒之后反悔。于是吃早饭的时候，清醒版周老师跟装糊涂版黎佳布之间发生了如下对话。 “黎佳布，把书拿出来！” “啊？”黎佳布咬面包。 “就是刚才那本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家里！” “刚才说到什么书了吗？哦，那本王后雄学案啊……好吧我拿出来……”叼着面包翻书包。 “我说那本言情小说。” “老师对不起，我今天特别困。不过今天的牛奶好像没煮熟。” “啧，别打岔！我买的是鲜奶，不用煮！”= =# “那一定是老师你买的种类不好，下回咱们一起去超市吧，我帮你挑~” “把书包给我。” “谢谢老师，我就是有点困，有力气背书包~但是这么困容易迟到，那我先走了啊！老师再见！”把牛奶一饮而尽，抡起书包跑路。 周老师游走在爆发的边缘，深深地质疑起自己一向坚持的，拒绝强制教育的理念…… 周维搬进和黎佳布同租的房子那天是一个周一。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之内，挂前川的风波又起但被很快平息；黎佳布奇迹般地多次在数学课上答对了问题；杨杰聪的PSP终于被班主任化学老师没收。但最反常的一定是齐玥玥。 周五的放学之前的体育课上，黎佳布和齐玥玥一起躲到她们时常藏身的地方。那是在学校宿舍楼的前面，如果行动敏捷并且面无怯色，就可以从操场围墙的一个小门穿到这里。到了夏天，每个班都会有一两个胆大的女生在这里翘体育课庇荫。 黎佳布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根冰棍，回来看见齐玥玥坐在宿舍楼外的台阶上，脑袋靠着墙，一双死鱼眼就要闭上了。黎佳布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准齐玥玥的左眼，食指按上眼皮，拇指按下眼皮，扒开！ “戳瞎了！！！！！！” 齐玥玥嚎叫着抢过属于自己的冰棍和同样属于自己的黎佳布的胳膊，闭着眼，舔着冰棍，蹭着胳膊。 黎佳布眼看着自己的肩带都要被她蹭出来了，一把按住她的脑袋，质问：“少女，要懂得节制啊。你这个星期一天比一天困，是因为每天晚上都运动过剩么？” “是啊……” “！”黎佳布一个激灵，“齐玥玥，作为你的官配，我必须阻止你的堕落。跟我一起堕落可以，跟别人可不行！” “唔……他每晚缠我到12点……” 黎佳布心里拔凉拔凉的，想自己缠着玥玥跟她聊天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打破10点半以前必须睡觉的戒律，这是个什么人啊这么放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她，还是它啊！ 齐玥玥舔着冰棍，渐渐失去了困意，原来她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当红网络男歌手，她为该歌手写过一首词之后，才华被他赏识，于是勾搭起来，愈发熟稔。 “什么……你说勾搭你的是……夏猴蹲！” 齐玥玥点着头，终于把黎佳布的肩带弄出来了。 夏猴蹲在网络原创音乐圈的地位就像挂前川在网络*圈中差不多，黎佳布虽然不混那个圈子，但人家的大名还是响当当的，而且夏猴蹲曾经为她的旧文《宣城知否》做过广播剧配音，更不会不了解。不过，齐玥玥被他勾搭，也不算太稀奇。 黎佳布初一开始写文的时候，齐玥玥同时开始填词，她在网上名字叫做“婵娟婵娟”。三年过后，挂前川出了名，婵娟婵娟也算是网络填词人中的小粉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玥玥被这个人搞得这么反常，实在令黎佳布无法释怀。 “你不要让他打乱你的节奏啊，你从来不这样的，当心期末考不好啊！” 齐玥玥震惊地望着她：“你好正经。” “……我就非得一直卖节操才行么？” “你是吃醋了吧？” “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但是就算齐玥玥一整天困得睁不开眼，似乎也没有影响大脑的飞速运转。体育课之前，她果然已经利用上课的时间做完了周末的作业。黎佳布觉得，担心她的成绩受影响果然是庸人自扰，她还是担心一下即将到来的春游比较好。 虽然名字叫“春游”但实际上也分不清是春游还是夏游了。北京N中最让学生们为之叫好的一点就是，它从来不剥夺他们春游秋游的权利，一年到头活动丰富多彩。在现在这个“减负减负，越减越负”的时代，北京N中固执地坚持着素质教育，大概是因为生源优秀，所以每年的高考情况依然保持着傲人的成绩。 啊，跑题了。 春游是要分组的，同学们以小组为单位行动。黎佳布和齐玥玥黏在一起是肯定的了，但另外一个人，黎佳布相信，也一定会黏上来。 正想着，那人操场的小门里面探出了头，朝黎佳布明媚地笑起来。 走过来的男生出了一脖子的汗，虽然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但整体来看青葱阳光甚是喜人。他对堆在一起的两个女生说：“你们又逃课啊。” 黎佳布呵呵：“洋葱啊，你这不是也逃课了么。” 杨杰聪听到黎佳布叫自己那熟悉的“洋葱”，感觉很受用，“我是来找你的啊。” 齐玥玥突然颤抖着放开了怀中的胳膊，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回去睡会儿。” “魂淡教室锁了你上哪儿睡去啊！滚回来给我蹭胸！” 黎佳布顶着齐玥玥的大招“女神之瞪”愣是把她拉回身边，然后笑眯眯对杨杰聪说：“啥事儿？” “哦，就是，春游不是让四到五人一组吗？你们现在找到人了么？” “哦已经找——” “已经找不到了。” 这回轮到黎佳布对齐玥玥使出“渣渣之瞪”，但女神显然很从容，使出“女神之微笑”，对杨杰聪说：“跟我们一组吧！” 杨杰聪惊喜非常，也看不见一边的黎佳布一脸被玩坏的表情，就对女神说：“那栗子也一起吧！” 栗子是杨杰聪的好朋友，可能因为羞耻心和智商都不太完备，所以是班里唯一一个公开追求齐玥玥女神的男生。 齐玥玥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额角，“人数好像——” “人数正好呢！”黎佳布小人得志地说，“就这样了，咱们四个！” 杨杰聪傻笑着挠了挠头，“黎佳布，听说你拿到了我的信？” “啊……洋葱你是个好人……” 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杨杰聪已经完全没有失望的神色。临走的时候，让她好好期待春游那天。 黎佳布：“玥玥，他为什么要给我这种预告呢？” 齐玥玥仍然保持着“女神的愤怒”，“你个叛徒！” 黎佳布：“是你先害我的……” 女神嘴角一勾，妩媚一笑：“没事，既然如此，这周末的作业就抱歉了~” 好虐心！黎佳布对着女神窈窕的背影伸出了尔康手。 …… 黎佳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一个没有标准答案+身边老师虎视眈眈的周末的。实际情况是，原本齐妈妈请她周末到家里玩。多好的抄作业机会啊！但齐玥玥为了整她，愣是编出了“黎佳布改头换面终于想好好学习不来玩了”这样的借口。总之，周老师利用本可以休息的时间来为她辅导功课，效果奇佳。当她终于可以独立做出一套试卷的倒数第二题的第二小问的时候，真是感动地内牛满面，当天便为老师做了一顿油焖大虾。 第六章 春游那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并且难得并不闷热难耐。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狗屎运，黎佳布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背包的带子勾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屁股摔下来崴了脚。就这样，春游还没开始，她就光荣地伤残了。 看着在队伍中怨念地望着自己的齐玥玥和杨杰聪，黎佳布被班主任扶着，心情无比畅快。 这次春游并不是赏花野餐之类，而是所谓的“素质拓展”。有过这种经历的都知道，素质拓展包括高空项目、定向越野等等，正是黎佳布这种女汉子最喜欢的活动。可同时，它对于JQ的培养也十分有帮助，跟虎视眈眈的杨杰聪培养JQ，简直就是炼狱。 黎佳布的班主任也是他们的化学老师，虽然她平时上课说话、不守纪律、作风堪忧，但奈何化学成绩好，所以班主任老师对她是又爱又恨。整个高一年级渐渐从视野中消失，分散到偏僻山野的各个角落。黎佳布看着班主任老师略有焦急的脸，一脸人畜无害地说：“老师，您跟着咱们班吧，我在大巴车里等就好。” “大巴车里不开空调，太热了。没事，咱们班有人带，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再找过去。” 班主任脖子上挂着单反，今天她打算给班里的同学们拍照的，但是其他老师都各有各的事情，她怎么也不放心黎佳布一个人。而黎佳布其实一点也不为自己的遭遇而遗憾，实际上，比起被班主任老师陪着，她更希望独处。她和周老师住在一起已有半个月，周老师对她监督得很紧，每天休息的时候都会来敲门，搞得她卡文许久，编辑和读者们都快找上门来了。她今天带了Pad出来，就是希望找机会躲起来码字，也不知道刚才那一摔有没有伤及Pad。 刚跳了两步，黎佳布就看见一个长腿男的美丽身影，正在向这边走来。她停下来招手叫道：“周老师！”她身后的班主任老师脸色有点黑。 周维一愣，看见了翘着一条腿的黎佳布，连忙跑过来，“王老师！黎佳布怎么了？” “这孩子一下车就把脚崴了，我给她找个地方休息。” 周维皱起眉头，却见黎佳布朝他扮着鬼脸吐了吐舌头。 “周老师怎么没跟着学生啊？” 周维显得略捉急，支支吾吾地说：“哦……刚才有点不舒服，就回来了。” “那个……” 两个老师望向举手发言的黎佳布。 “周老师，您还回去么？” 班主任冷笑，“你是不想让我看着你是吧。” 周维被黎佳布渴望的大眼睛闪得要瞎了，不知怎么得，心里一软，当真把看管黎佳布的活计揽了过来。不久，被他紧紧搀着的黎佳布还在没心没肺地对着离去的王老师挥手，嘴里喊着：“老师！把您自己也拍进去啊！” “行了别蹦跶了！再蹦把那只脚也崴了！” 黎佳布傻笑两声，心想那不就能让周郎抱着自己走了么，人生完美了！也不知道他是会背啊，还是拎啊，还是公主抱。这么一想，还真有点想把自己彻底整残的*。 周维扶着黎佳布坐到路边的荫凉下面，黎佳布问：“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有点反胃，现在好了。” 黎佳布瞬间开启调戏状态，“这么快就好了？嘿嘿，不会是看到高空梯子吓的吧？” “啧，是早饭的问题。” “不对啊，咱们吃的是一样的面包，喝的是一样的咖啡奶，我怎么没事？” 周维哭笑不得：“你受了伤怎么还那么多话？” 黎佳布理所当然一摊手：“伤的是脚又不是嘴。反正归根结底，这一定是天意。” 周维不再跟她废话让她乖乖等着，自己去买点水来。他才不会让黎佳布知道她不小心说出了正确答案。 黎佳布方才那几句谈笑，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摩天轮的时候。那时他身边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女朋友，北京最大的摩天轮试开的第一天，他大手大脚地买到了一捧昂贵的玫瑰花和双人夜景票。可就是那一天晚上，他收到了女朋友的分手短信，他没有死缠烂打，一个人抱着花坐上了摩天轮的情侣间，那天的夜景，除了高处不胜寒，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下来的时候他吐得昏天黑地，好像从那时开始，他变得恐高了。 心里一直萦绕着青春蛋疼的小忧伤，周维迷了一小段路之后，终于花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安置黎佳布的位置。可是放眼望去，他停住了脚步，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说好让黎佳布乖乖等待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个明显被翻弄过的布包。 他记得手心立刻钻出了冷汗，两瓶水悄悄地向下滑。焦急地东张西望一阵，他并没有看到黎佳布的身影。想她这样行动不便的孩子，绝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如果看不到，那一定是…… 他抓起黎佳布的布包，早上他为她拎过一会儿，现在显然比那时轻了不少。他顾不得许多，这就翻起包来，果然，早上明明看着她把Pad装进去的，现在却不见了。 周维一边拎着包寻找起来，一边拿出手机找到她的电话。可是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看见不远处一颗粗壮的树后面露出了一个不停动这的小小的人。他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对黎佳布产生了一如往常的气愤。亏她一个人生活那么久，连出门在外要保护自己的财物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这种事还要他教？！但更令人忿忿的是，让他担心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孩子却一无所知地坐在树后面玩着Pad，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黎佳布！”他轻吼了一声，距离已经很近了，她却意外地没有听到。周维站住，悄悄地观察她，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在玩游戏，而是运指飞快得用Pad打着字。他还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所以没见识过她的打字速度。在平板电脑上都能这样灵活，如果用了真正的电脑键盘，岂不是要出现手指残影了！这孩子平时一定没少玩电脑！ 但他并没有直接吼出来，反倒是，被她这个样子惊呆了。说实话，就算是在每天晚上一对一考她作业题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过这样聚精会神的表情。而现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Pad屏幕，一脸严肃思考中的表情，投入却又不觉得痛苦，好像封闭在自己所向往的世界里，对外物浑然不觉。周维以为，黎佳布永远只会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第一次见到她认真的样子，竟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纯净美好得不可言说。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是，她这么认真到底在做什么啊？ 周维悄悄离远，找了个看得见她的位置坐下来。她难得这样认真一次，如果不是在玩游戏，那还是不要打搅了。但就这么远远看着，对她正在干的事情就越发好奇，如果能有个望远镜就好了。可惜他在这样的想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萌芽一种名为“痴汉”的隐属性。 他拿出带来的书翻看起来，可是心里却抛弃不下对“那孩子到底在干什么”这一课题的探究，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黎佳布的生活截图。比如她睡衣上面的两个意味不明的Q版少年、打开房门之后露出的墙上的古风海报、书包上挂的他不明白的人物挂件、有一次她落在沙发上的一张写满了奇怪对话的草稿纸，还有那一摞摞的不许自己过目的明信片和书签。 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和这个孩子住在一起，但是不论作为租友还是老师，对她的了解都太少了。关于她的父母、她的齐玥玥以外的朋友、她的兴趣爱好、她的理想……尽管她总是咋咋呼呼地表现着对自己的喜爱，但突然间缩短距离时，她却并不愿意对自己坦诚。 又一个小时悄悄过去，周维的书总共翻了不到十页，这时，树后的那个孩子满足地身起来懒腰，紧闭着眼睛吧唧着嘴，周维看着这副卖萌不足卖蠢有余的颜艺，真想找本数学书拍在她脸上。 这孩子的事终于干完了？隐隐听到黎佳布嘟囔着什么：我个码字神手时速超神……今天可满意了吧……让神展开来得比大姨妈更汹涌吧…… 周维表示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周维接到了久违的来自母亲的电话。他走到远处，听着母亲那混合了电流音却依然年轻有磁性的嗓音。母亲说，他父亲有个商场上的朋友，想把女儿介绍给他认识。那女孩子小时候曾经和周维一起玩耍过，多年不见现在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而且她23岁，刚刚大学毕业，和周维很合适。 周维吸了一口气，说：“她会想和一个高中老师交往吗？” “小维，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这么倔。你还想做一辈子老师？差不多就回来，给你爸道个歉，他就不生气了。” “我从来没做错什么。” “好不容易背着你爸爸打一次电话，我不想跟你吵。但是这个女孩你必须得见面！” “那您安排吧，反正我不会去的。” “小维！” “妈。我在看着学生，先挂了。” “小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伤妈妈的心啊？” 周维刚要放下的手一颤，又将手机按回到耳旁，沉默地听着。 “你这是还想着那丫头？” “不是。”周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说了，只要是看上我们家钱财的，我绝对不要。所以妈，你也别白费功夫了，找上你的人也都是一路货色。” “好啊，全是一路货色，你就一辈子别娶媳妇！” 他听见那边的母亲声音又哽咽了，不由得也内疚起来。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可就是几乎不曾主动给她打电话，更是常常在电话里惹她伤心。他每次都想说点什么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个坏儿子，但他说不出口。所以，他果然也不是个好儿子。 可这时他突然一回头，黎佳布那边的情景让他一腔怒火冲上头顶，他连忙对着电话说：“妈，你准备吧，我去行了吧。” “诶？什么？” “我等您电话，现在有点急事，我先挂了啊！” 第七章 “杨杰聪！黎佳布！你们干什么呢！” 周维一声怒吼，那边的一群学生N个激灵同时转头向这边看来，但事出突然，尚未能收回动作。杨杰聪对着黎佳布单膝跪地，手持一封（一定又是情书的）信，黎佳布则一脸愉悦地双手扶着头上的花环。旁边还有围观的齐玥玥和鼓掌大笑的其他几个同学。 还说没早恋！秀恩爱秀到老师跟前来了！ 杨杰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站了起来，还不忘一瞬间把情书塞到黎佳布手里，剩下的同学包括黎佳布，全都愣了。周维对着黎佳布手里的情书瞪了一会儿，问大家：“现在是中午休息？” 众学生点头。 “好，杨杰聪和黎佳布跟我过来，其他人休息吧。” 可是没有人按他说的做。这时，黎佳布从不远处一个长椅上端过来小盘不明物体，递给周维：“老师，请你吃蛋糕！” 周维接过小纸碟，上面的一小块蛋糕像是从一整个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但是奶油纯白，也没有花边装饰，一点也不高端大气。“这是……怎么回事？” 齐玥玥说：“老师，其实今天是黎佳布的生日，这是我们几个人为她……呃……做的蛋糕。” 周维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做的？” 于是一众学生老实交代，和黎佳布同组的杨杰聪、齐玥玥等几人，趁着大家不注意溜到了实践基地的手工坊去，求里面的蛋糕老师教他们做了这个比毛坯好不了多少的DIY蛋糕。虽然简陋，但是比从蛋糕店买来的要有意义多了。 周维托着蛋糕沉思了半晌，对黎佳布绽开一个美丽的笑颜：“我居然不知道。生日快乐！”黎佳布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紧接着发现自己并没有流鼻血，赶忙点头哈腰地说谢谢，同乐。周围同学热烈鼓掌。 “心意是好的，不过啊杨杰聪，你——” “老师！”黎佳布一个箭步抢了他的话，“您别光托着它呀，还不尝尝！” 周维想了想，还是不扫他们的兴了，关于早恋，还是挑个单独的机会教育吧。他吃了一大口，居然出人意料地好吃，绝对没有添加剂的味道。他放下碟子，感到十来双年轻而干净的眼睛一同望着自己，他拍了拍手，说：“好像还没唱生日歌呢？杨杰聪，你——” “周老师起头！” “啊？”周维望着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黎佳布。 “大家鼓掌！” 在这方面，黎佳布的号召力惊人地强。周维饱含深意地望着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是个音痴，但那孩子的智商和情商早就下线了。一刹那，掌声雷动…… 这次的生日歌，成为了周维人生中一大污点，但是看着孩子们愉悦的笑颜，他觉得挺值得。对于这个粗糙但特别的生日会，周维想，这是他没有经历过，却异常向往的。记忆里，从小时候起，父母每年都会在自家豪宅里请来众多亲朋好友。他穿着不显山不露水却价值不菲的衣服，礼数周全地谢过每个认识不认识的宾客。小的时候，很累，大了以后，也习惯了，离开家后，还会觉得寂寞。可他知道，那些是他的父母尽了心的、能够给他的最好的生日会，他衷心感激，但越来越难以感动。 黎佳布得到了一些小礼物，其中有一些，她不愿意给周维看，却异常兴奋和珍惜地贴在胸前乐得跳脚。其他孩子也一样开心，好像这不只是黎佳布的生日，而是大家借这个由头举行的简朴的狂欢。周维回想着他那些年得到的礼物，富人们很注重礼节，绝不会送钱，往往是一些昂贵精致的奢侈品。可是周维想不起来任何一件的样子。奢侈品堆成山，于是模糊了。 真的，这些学生，让他很感动。 午后，孩子们开始了团体竞技小游戏，周维也意外地被拉了进去。两人三足的过程中，他和孩子们摔在了一起，身上压了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一抬头，看见远处的黎佳布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见证了历史的奸/情的激动表情。结合她的睡衣图案，脑中“咔嘣”一声，周维似乎有点猜到了她的喜好……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周维看着学生们顺序上车，自己殿后。高一十班和高一十一班的学生们是混合拼车，周维略有些狼狈地爬上车来的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黎佳布竟然坐在车的第一排，身边的座位上放着她的包。 “黎佳布？你上午不是在另外一辆车上吗？” 黎佳布眯起眼来点点头，忽略了周老师问话中的重点，拿起包说：“是啊，齐玥玥他们也在这儿。您坐！” 周维一看，齐玥玥坐在后面一排，因为身边坐着追她的“栗子”，所以显得有点不开心。黎佳布说着，还从包里拿出他上午买的水，递给他。周维接过水，有点不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周维喝完水，问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跟我说？” “啊？跟您说了的话会有福利吗？” “……” 黎佳布挠着头说：“其实要不是他们给我这个惊喜，我自己也忘了。” 周维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孩子都是，过一次生日从一个月以前就盼着了。” “那是土豪！像我这种矮矬穷，每天买个菜还要找特价，我才不要一过生日大家都嚷着要我请客。” 周维看到她已经做出了的表情，好笑地说：“他们不也没让你请客吗？还给你做了蛋糕。” “但是如果他们送了太好的礼物给我，那多不好意思啊。等他们过生日的时候，我却只买得起便宜礼物反送回去。” 周维沉默无语，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顾虑，可他知道这种顾虑一点也不可笑。这时，黎佳布凑上来贱贱地说：“老师，我突然觉得我特别懂事诶！” “懂不懂事要让别人评价。” “那老师你就评价一下呗！” “……你的脚还疼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黎佳布似乎是想给这句话增加一些论据，于是抬起脚来企图晃一晃，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铁杆子，疼得嗷嗷直叫。 这之后，周维命令她老老实实的呆着，这次她倒是挺听话。也不只是因为累了，还是因为昨晚又偷偷熬了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车子一晃一晃，如果是在小说里，她这时候应该自然地靠在老师的肩上。但这个矮矬穷显然没有女主的天份，晃来晃去的结局就是她一脑袋撞在了车窗上，然后捂着脑袋擦擦口水继续睡。 周维憋着笑，在她下一次想要把自己的脑袋撞到车窗上的时候，拉了她一把，手劲儿却过重，终于让她靠在了自己肩上。啊……新版本的小说桥段吗？周维惊悚地摇摇头。记得黎佳布早上说她有点晕车，虽然只是有点，周维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把窗户推开了一点点，那孩子动了动，却没醒，在老师的肩上自动搜索到了一块更软的地方，驻足了。 周维低头一看不禁一脸黑线，她睡觉张着嘴，口水就快滑到自己的衣服上了…… 鉴于黎佳布行动不便，周维揽下了一切较为繁重的家务。今天黎佳布不用做晚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把坐在树下写好的一章更新掉，又在网站特有的“作者有话说”部分，欢快地吐槽了一下这个又囧又有爱的生日。 Q/Q一上线，编辑马上就来找她，告诉她，《宣称知否》的广播剧第二期就要出了，过几天有个微博访谈，希望她能和几位主演CV一起参加。黎佳布想了想，期末考试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是什么都不能阻挡她的*事业，于是痛快地答应了。编辑又说，*小说再热也是小众，又没有办法出版，以她现在的人气，建议她写篇言情试一试。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QAQ编编你也知道的，现在*转言情的作者几乎都会被读者骂的啊！ 络安BB：乖，读者骂着还是会去看的。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而且我最近被黑得厉害…… 络安BB：哦，那件事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嘛，虽说被掐之后收益似乎有所上升…… 络安BB：[微笑][吻] 络安BB：所以亲你要淡定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掐了！ 这话说得黎佳布挺囧。她确实不是第一次被掐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从小透明到大粉红，一路走一路被掐…… 络安BB：好啦，你先去想想，如果能写出个言情大纲，先给我看看 黎佳布叫苦不迭地答应了，心想她对BG真是没什么爱啊，看看还可以，但她对女人是真的描写不能啊！不要逼她换个马甲跑去X点网写种马文啊掀桌！ 这一晚，周维照例检查完黎佳布的作业（说是检查作业，每次都会变成一对一辅导），夸她有了很大的进步。黎佳布自然开心地又忘了自己姓什么，当场调戏老师，被撵回了房间。她原先的作业都是从玥玥那里抄来的，正确率很高，最近玥玥断了她的后勤供给，搞得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作业正确率有所下降。但是周维知道每个学生的叙述习惯，看得出她原先的抄，也看得出她现在的不抄。 周维喝着黎佳布泡给他的咖啡，打开了一个原创文学网站。 第八章 这是一个在网络文学界占据重要地位的网站，出于某种他不愿启齿的原因，他对这个网站很熟悉。今天在车上，黎佳布睡着的时候，腿上的PAD不知怎么被碰得亮了起来，周维无心一瞥，看见了上面显示的熟悉的网页界面，以及那个文章的名字——声声入耳。虽然他不看网络小说，但这本小说他是听说过了，实在是因为这文最近太红。 现在，他在网站中搜索到《声声入耳》，点了进去。哦，作者叫“挂前川”，侧面不停滚动着的读者打赏名单还真挺唬人。 他抱着探索学生世界的心情，直接点开显示今晚更新的最后一章，面红耳赤地忍道一章结尾，然后看到了文末的“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今天春游的时候抱着PAD写的，乃们看我连春游都不顾了躲起来码字，乃们还不快夸我！！！还有哦，今天是是川总攻我的破壳日，在车上枕着男神的肩睡觉什么的不要太幸福>_<好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的留评快走起啊！” 周维对着作者有话说反复读了好几遍，终于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的学生黎佳布，并不仅仅是个*爱好者，而且是一个当红网络*写手，并且将自己称为“男神”。 周维关了电脑，转椅转了几圈停下来，他略微有点心烦。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周维觉得自己很了解学生们之间流传的小笑话，这其中也包括黎佳布对他的“一片痴心”。但是，网络环境并不需要她继续花痴自己，可她竟然依然叫自己“男神”，口气很恳切。这苗头真的不太好。 这时，电话响起来。是周维的老同学。前些天，他拜托这个进入房地产行业打拼的同学帮他物色物美价廉的新住处，现在终于有消息了。这同学当年就以靠谱闻名，现在还是那样的靠谱，把房子的条件给周维报了一通，周维差点把当年从大学同学那里学来的的粗口的爆出来了，“卧槽，就这个！” 但是他忍了忍，把“卧槽”两个字憋回去的同时，把剩下那几个字也憋回去了。而在他挂了电话以后，马上又陷入了后悔和迷茫并存的状态。现在这种情况，不搬家真的行吗？ 好吧，他最后拒绝了同学的帮助，用的理由不忍直视：现在住的房子更方便也更便宜。对于方便呢，隔壁住着个有点奇怪的花样少女，真是一点也不方便；对于便宜呢，周维想，他同学一定又在骂他抠门了，一个富二代还在乎什么便不便宜啊。 当然，事实证明，他这天晚上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黎佳布早上依然在纠结咖啡和牛奶的配比问题（她在喝牛奶的时候总是哭丧着脸，最后周维终于答应让她把咖啡喝牛奶混合起来组成咖啡奶，此后两人的早餐饮料终于达成同步）；占着卫生间不出来就为了梳她额头前面那两根毛；在学校一边视/奸着他一边给他添麻烦；放学以后赖在学校玩耍不愿意回家；回家后把作业一拖再拖；晚上锁门不许他检查作息，否则就把他的眼镜藏起来……没有一样是对待“男神”的正常做法。 黎佳布实在不是一个老实的孩子。脚崴了不说，动作还一点都不收敛，搞得脚腕肿起了一大块，看起来怪恐怖的。周维不可能让她继续走着上学，就算是和齐玥玥一起坐公交，公交车里推推搡搡的，他也很不放心。最好的选择是，他开车送她上学，但这个选择，现在还是灰色不可选的。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一直到黎佳布的脚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为止，一个多礼拜，周维的自行车后座都会多出一个抱着巨大书包的少女。 第一天是最纠结的。周维稳稳地骑着车，身后的黎佳布问：“老师，你技术真好！” 周维笑了笑没答。 “老师，以前你经常骑车带妹子吧？” 周维顿了顿，说：“是啊。” “那为什么分手啊？” “你怎么知道分手了？” 靠，难道不是单身？黎佳布危机意识升起，大开嘲讽技：“要不是单身怎么会跟我住在一起？再不济也得打个电话什么的，如果这都没分手，那就是快分了。” 周维想，这么简单的事自己还要问，智商怎么了？ “其实我是周老师痴汉小分队队长啦，什么不知道？” 周维被她逗笑了，然后听见她又问：“为什么分手嘛？我要提前汲取经验，防止重蹈前人覆辙。” 黎佳布完全没有伤心事不可重提的自觉，周维也没办法。被她这么一问，他倒是突然发现，现在再想起这件事，似乎情绪在也不会那么激动了，这是个好现象。他说：“因为你老师没钱！你们女孩子啊，以后长大不要太物质。把钱看得太重，其实也是不尊重你们自己。” 黎佳布从来不看重钱，她没有住豪宅坐豪车的打算，反正零花钱没了也可以写文去赚，所以她求夸奖地说：“我就一点也不物质，那是身外之物。我只关心身内之物。” 身内之物是什么？周维想，无非是长相身材声音什么的吧，颜控声控其实也没比物质控好多少啊…… “对了，黎佳布。我怎么没看见你跟你父母联系过？你一个人住他们也不管么？” “我父母？嘿嘿……”黎佳布坏笑着，使劲往下一坐，自行车晃了两晃。 “黎佳布！这是大马路！”周维好不容易保住了方向，惊魂未定。 后座上的罪魁祸首撅着嘴，“换换姿势嘛，腿都僵了。” “你该锻炼了啊，小小年纪比我女朋友都沉。” “那是因为我有书包！高中生的书包里装着整个世界懂吗！而且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学生呢！我这个年纪正是应该长身体的时候啊！” 周维胜利一笑，“这是你说的啊，今天晚上回去炒青椒，长身体的时候不许挑食。” 黎佳布暗道“好腹黑我喜欢”，老实了一阵，正到了个路口，周维一脚刹车踩下去，她一头撞在老师的后背上。 “啧，你抓牢了啊！”周维被她的硬脑壳撞得挺疼。 黎佳布整理着乱掉的刘海，委屈地说：“没办法啊，我抱着书包，一只手就是抓不牢。” 周维把车筐里的自己的包拿出来挎上，夺过黎佳布的书包放在了车筐里。这直接导致自行车头重脚轻，很不容易掌握平衡，再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稳。到了下一个红灯的时候，周维叹了口气，“你可以抓得再牢一点，在后面晃来晃去的话，我老是怕你摔下去。” “我很吃力的好不好！怎么再牢一点儿啊，我已经在拽你的衣服了，难道还能抱着你吗？” 周维嘴角抽了抽，没回头。停在旁边的一个上班族中年大妈捂嘴笑，“小伙子加油练，练不好你小女朋友可不跟你啦！” 黎佳布惊，“诶？！不不不……” 这时候绿灯亮了，周维一脚蹬下去超前老远，上班族大妈对着“不不不”的少女露出“不什么呀我是过来人我什么看不出来”的微笑。 再骑起来，周维一直没说话。黎佳布也觉得挺囧，打着哈哈找话说，“那个，老师，所以说，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嘛。” 周维停在路边，“下去吧。” “什么？老师你不能半路抛弃我啊！” “前面就是校门了，你走一小段路吧。” 黎佳布一看，果然呢，拐个弯就到学校了。她理解地笑了笑：“谢谢老师哈。” “嗯，放学以后还在这儿见吧。” “啊？？？哦不用了，齐玥玥可以陪我——” “她最近不是有音乐社团活动吗？你走着回家太浪费时间了。放学后别耽搁，快点出来。” 黎佳布生硬地点了点头，“老师上课见……” “等等！”周维叫住了她，可是疑问在脑子里尚未转化为成型的句子。 “呃，老师我早自习要迟到了。要不您帮我请假？”黎佳布眨眨大眼睛，周维顿时什么都不想问了。关于写小说不要耽误学业什么的，还是得想个适当的方式教育她。如果能在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写手身份泄露了的情况下达到警示的目的，那就最好了。 …… 没过几天，和编辑约定的微博访谈时间到了。虽然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样子，齐玥玥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打扰齐玥玥复习者，杀、无、赦。黎佳布很知趣，所以访谈的事，她并没有期待着玥玥能来赏脸。直到提问者中出现“婵娟婵娟”这个名字，她才擦亮眼睛，吃惊于这货居然连复习都不顾了。 她给齐玥玥发了个短信：“你这么快就复习完了？” 回复是：没，今天可以熬一会儿夜。 黎佳布心想，你最近熬夜次数略多啊。 婵娟婵娟提问的是《宣称知否》中小受的CV夏猴蹲，问他在配H场景的喘息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谁、在干什么，会不会自我代入角色，然后……感同身受。 艾玛，玥玥你节操全掉了快捡一捡啊！ 夏猴蹲此人黎佳布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之前让玥玥每天都缺少睡眠的那个男人嘛！他的人气很高，在众多提问中，不一会儿就回答了婵娟婵娟的问题：“我想的是你给我填的词。” 婵娟婵娟回复：“>\\\\<这样会念错台词啦！而且不要逃避话题！” 夏猴蹲似乎又回复了她什么，但是黎佳布因为突如其来的洪水般的问题而没有看到他的回复。这当口投向她的问题几乎都是关于绿帽子、NTR的。不少知情人士都知道，写手挂前川和词作婵娟婵娟是一对CP，现在很多粉丝再问挂前川，被夏猴蹲NTR的感觉如何。 黎佳布回复了一个“已哭死”，然后了另外两个当事人。 这些问题没有一丁点营养，她希望能收到一些关于剧情的问题，但大众的眼球总是跟着八卦走的。所以，当这一堆堆的八卦搅基中突然蹦出一个略严肃的问题时，黎佳布毫不犹豫地点了它的回复。 第九章 s1011向挂前川提问：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父母支持你的写手工作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像是低端黑的问题，黎佳布倒是觉得挺可爱。她回复说：我的节操掉得比较早，小学就接触*了，父母当然不知道这些啦【不要告诉我你是我家派来的卧底！ 一个问题之后，这个人就没再出现，她看着屏幕上闪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既要答得有趣又不能太过分，脑子好累，一点儿也没有回答的*。 “黎佳布？”周老师在外面敲门了。 “哦！老师，我还没写完呐！” “你先开门，吃点水果。” 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黎佳布关了浏览器，打开台灯摊开课本，一瘸一拐地去开门。周老师围着围裙，端着一盘切成块的无子西瓜，牙签已插好，只有一根。她双手接过来，被人妻如此照顾心中感慨万千。可是谢过之后一个没留神，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师已经把门在身后关上，坐在了她的床上。她心虚地用余光瞟了一眼海报和书架，周老师似乎还没有向那边看去的趋势。 “老师，你要做什么？这样太快了，而且报酬只有一盘西瓜是不是太便宜了？” 周维爆红着脸过去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一天到晚对老师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跟王老师说去！” 黎佳布梳理着被拍乱的刘海说：“你是说班主任王老师？因为她是女人啊！” 啊……周维不禁觉得自己最近智商堪忧，举例子之前都不过过脑子。黎佳布吃了一块西瓜，满脸幸福地嚷着“真凉真甜”，然后又叉了一块让老师也吃。周维看了看唯一的那根牙签，摇了摇头，“刚才切的时候吃过了。” “黎佳布，你是北京人？” “是啊，您不觉得我的京腔儿比班里同学都地道么？哈哈我祖上都是老北京！” 话题的展开比周维想象中的要容易，黎佳布似乎没什么戒心。 “那你怎么还自己租房住？怎么不和父母住一起？” 黎佳布一顿，皱起眉来，“老师，你今天很闲嘛。” 戒心出现了。 “这就工作啊。” “跟我聊天儿算什么工作啊……” “家访。” “靠。” 周维眼冒精光：“说什么？” “……唉，就是因为我家离学校太远了啊。我知道您肯定要问‘为什么你父母不来看你也不联系你’。是这样的：”黎佳布显得特别无所谓，“他们都走了。” 周维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她是父母双亡的孩子，也没有和这样的孩子对话的经历，更不知道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平时竟然可以是那样阳光快乐的样子。果然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开朗吗？她心里到底藏着多少苦痛多少脆弱？他有点后悔自己大学的时候教育心理学那门课为什么没好好学。 “老师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表面女汉子内心林黛玉的心理问题少女吧？” 周维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老师也没想到……对不起啊。” “没关系的啊。大概暑假的时候他们就会从美国回来了。” “……！” 黎佳布闷头去吃西瓜，周维则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又被自己的学生摆了一道。 “他们常年不在家，所以您可别打什么找家长的主意啦。我还有个哥哥，现在也在美国。所以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人生赢家模式：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哦，我就差车了。”黎佳布一转眼吃完了西瓜，“还有什么要访的？” 周维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应该不缺钱，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一类白富美。这个孩子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节俭但不会斤斤计较；脑子里装的东西比表现出来的多很多。 他拍了拍她的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要弄乱我的刘海！” 周维端起黎佳布面前的空盘子，走到她的暑假前面，“挂前川，挂前川……你很喜欢这个人的书？” “呃……” 黎佳布只希望他不要随手抽一本出来，但是很显然，最害怕的事总是最容易发生的。 周维读着抽出的那本书的封面：“《宣城知否》。好像不是正规出版物？” “……” 周维冲她露出了她无法拒绝的微笑，“借给老师读读吧。” “别……”黎佳布绝望地看着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微博访谈还在继续，黎佳布猜想自己无故失踪，一定已经有人不满了，希望高智商的玥玥能帮她挡一下。谁知道她发现自己的账号居然自己回复了不少问题。当然了，她不用细想就知道是玥玥看出了蹊跷，她们各自知道对方的账号密码，这是玥玥做了她的替身。智商高就是万能，模仿她的口吻居然可以这么像。 她在Q上谢了玥玥，又把刚刚发生的惊悚事件向她吐槽了一遍。玥玥冷静地分析道：布布，我觉得，周老师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敲你的门，说明他读过之后心情还算平静，继而可以说明，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你的一些秘密了，今天的事他可能是故意的。 黎佳布看得心惊胆战，这是侦察与反侦察么？！她觉得周老师没理由直到自己的秘密，但是玥玥女神的分析，错误率太低了。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玥玥，那你觉得，他问我父母情况这是代表什么啊？ 这回，玥玥思考的时间长了不少：别担心，你家的情况他肯定还不清楚。周老师思想里应该是个挺保守的人，如果知道了什么，肯定忍不住要问清楚的。你别乱想了。 黎佳布在屏幕这边嗯嗯地点着头。她的家庭状况，除了玥玥还没有外人知道。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她没有母亲，只有个父亲。从她和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这一点来看，他们应该不是亲生兄妹，至少他们其中一人是被爸爸收养的。一家三口，一个父亲一对兄妹，生活中虽然经常遇到囧事，但爸爸爱着她和哥哥，这个家庭没有任何缺陷。她对老师说的模糊，但还是说了谎。她的爸爸并没有走，现在也不在美国。他现在到底在哪儿，连她和哥哥也不知道。 她回过神来，发现玥玥继续问了一个问题：那个zwls1011是谁？ 齐玥玥说，她神秘消失的那段时间，花包子和小羽毛他们等不到她的回复，于是对这个人羡慕嫉妒恨。有人查了查这账号是刚注册的，零粉丝，只有挂前川一个关注，明显是僵尸粉。于是小羽毛开玩笑：注册僵尸账号！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川受无视我的问题！ 黎佳布扶额说：原来僵尸粉也会问问题啊……我也不知道，随便回的。 我家诱受：我有个可怕的猜想，但是先不说了怕你草木皆兵。不过你最近在家当心点吧。 黎佳布读出了玥玥没说的信息，她的猜想是：这是周老师刚注册的账号。但是这确实太可怕了，她果断学鸵鸟，把它忘干净。 周老师的淡定让黎佳布感到周身发冷。第二天，黎佳布问起小说，他回答说还没看完，但内容比他想象得要好。黎佳布想，是的《宣城知否》是她最清水的一本书，她是不是应该庆幸他看的不是《戚情无六欲》啊？ 一周之后，周老师把书放在她的书桌上，黎佳布心跳不止。然而，看过了H情节的周老师仍然温柔和蔼，告诉她，他又不是老古董，大学的时候班里好几个女生也是腐女。但是学业要紧，不能让小说占据太多的精力。 黎佳布如蒙大赦般忙不迭地点头，但事实总是残酷的，周老师总是没那么好心的。在说完以上那番和谐友爱的话之后，周老师说，他要帮助黎佳布管住自己，所以今后她每天都要到隔壁去在他面前写完作业，之后的时间由她自己分配。 黎佳布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等不平等条约呢！她反抗道：“在您旁边我紧张，写不出来！” 周维笑了：“那今天就先试试。” 黎佳布这才发觉，自从那次“家访”开始，她就再也没成功把周老师关在门外过。 第十章 高一的期末来如猛兽。因为尚未分文理，所以全年级的学生都要经历九门考试。按照以往的经验，前几个实验班不管是在理科成绩还是文科成绩上都会拔得头筹，年级前二十的位次几乎被他们占个精光，向十班这样的吊车尾班级，也只能指望齐玥玥女神前去一战。但是这一次，当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黎佳布的数学成绩，比期中时提高了整整三十分。当然了，这也从侧面说明她的期中数学成绩有多差…… 她本来就只有数学这一项软肋，现在就连这一块短板都不再短，她的总成绩一下跃居全班第二，年级前五十。杨杰聪举着拳头愤然表示：“我要发奋学习！否则和黎佳布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然后他伴随着全班同学的嘘声，从老师那里拿回了被没收了两个月的PSP，彻底忘记了刚刚立下的志向。 从十名开外空降到了亚军位置，黎佳布一下子成了老师们津津乐道的榜样。她觉得，这绝对是一种拉仇恨的作死行为，好在十班民风淳朴，大家对黎佳布的神迹表示膜拜，但没有人嫉妒。 “你真觉得没人嫉妒？图样图森破。”一起回家的时候，齐玥玥一脸鄙夷地说。 “呃……就算有也没事儿吧？” “如果永远没人知道你和周老师住在一起，自然没事。” 黎佳布惊出一头冷汗：“亲爱的你别吓我！” 女神一耸肩一摊手，“今天听见11班有几个女生在议论你的成绩，不过还好，她们浅薄的想象力还不足以悟出你跪求老师包养这种事实。” 果然齐玥玥最近正在努力地朝着郭敬明笔下的顾里前进，而且黎佳布不敢太直白地鄙视她的品味。但齐玥玥的话确实让她有点心有戚戚，如果真的传出了她和周老师的绯闻该怎么办？说实话，反正没人找得到她的家长，真出了事她也不怕，但是周老师不一样，他一定吃不消，而且很内疚…… 反正放假了，管它呢！ 因为黎佳布火箭一样的成绩飞跃，齐玥玥一家都很高兴，邀请她假期跟着他们出游。但是齐玥玥作为挂前川催稿团体的领导人，郑重表示，一定会督促她在出游之前存好足量的稿子，不能影响更新。黎佳布含泪望天，她预测了一下这个假期的任务，除了《声声入耳》的后半部，她还得响应编辑的号召，写起言情文的大纲，重要的是她还一点儿灵感都没有呢。 而另一边，周维虽然不会过分地表扬她，但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她又开始调戏老师的时候没有给她暴栗，反倒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平时都去哪个超市？” 黎佳布脱口而出：“从路口过去的那个沃尔玛，因为它最常打折。老师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嗯，好。” “你看你又不跟我——诶？！！！”黎佳布震惊地原地跳了起来，顺气儿的当口，老师已经默默走了很远。 …… 周维从小跟超市不太熟。他小时候从来不需要自己买任何东西；第一次进入超市的塑料门，是大学和*丝的同学们一起；后来有了女朋友，陪她逛超市成了一种浪漫；再后来……跟女朋友分手以后，他想去买点啤酒，但满眼都是女朋友曾经买过的东西，于是决定今生再也不进超市。但是独自生活的第二天，相比于回家，他还是向超市低了头。和黎佳布住在一起之后，黎佳布负责晚餐，周维负责水电费等，于是，他又开始了不进超市的美好生活。 黎佳布走在前面，周维推着购物车跟着她，两人不时说笑几句。他想起几年前，他的女朋友有着166的个子和34D的身材，他的女朋友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不会刻意为他省钱，他跟在她身后的时候不会说多余的话，因为仅仅是看着她就很赏心悦目了。 黎佳布突然在一列货架前停了下来，然后抄起购物车里的一桶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换成了新看中的一件，对迷茫中的老师说：“刚才那桶是我平时买的，2.1升14块9，这个2升，13块3，每比原来那个便宜4毛5。这种平时很贵，好不容易特价呢，反正试一试，不好的话就用它做鱼！” 周维没等她解释完就开始笑，“怎么这时候计算变那么好！今天我交钱，你不用这么省。”说着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毛。 黎佳布连忙躲开梳理刘海，撇着嘴吐槽：“老师你月薪上六千了？” 周维的月薪当然没上六千。北京N中的老师工资都不算很高，像周维这种新老师，也就四千多，如果教出来的学生成绩好，奖金才能高一些。他想，这次他应该可以涨一点奖金吧？于是步调也越发轻快。 陪黎佳布购物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的目的性很强，好像已经在脑子里列出了要买的东西一二三，进来后就直奔目标而去，绝不会再其余商品处流连，也不会询问别人的想法。周维发现，她记得几乎所有商品的日常价格，今天的物价合不合算，她都心里有数。这孩子过得像个持家的家庭主妇一样，但这也没有办法，谁让她这么早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呢？周维只是跟着，在购物方面可以完全不动脑，就像看着前女友的身影是一种享受一样，看着黎佳布格外敬业地计算价钱也挺有意思。 这天的晚饭，周维满足了黎佳布一直以来的理想——必胜客。不用做饭的感觉爽得很，黎佳布和周维坐在他们的小餐桌上，面对面地撕扯着那一张“大饼”。周维批评她“就喜欢吃不健康的东西”，黎佳布立马反击。 “平时的健康吧？那是我做的啊！老师你喜欢吃健康的是因为有人给你做！” 周维哽住了，确实，他小时候就不吃垃圾食品，因为家里雇了厨子。现在似乎也是这样。额，这种类比方式好像对黎佳布不太厚道…… “那行，以后不让你一个人做了。” 黎佳布嘴里塞满了食物，挥舞着油乎乎的手指，“￥%……*（&……%￥##￥……*（……”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周维帮她倒了一杯果汁。 黎佳布的火星语，翻译过来就是：这方法好，至于水电费还是一个人付就好了~ 但是喝了一口水，她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于是改了口：“老师，你暑假里会到外面带学生吗？” 周维摇了摇头，到外面揽私活是学校禁止的，但是放假后学校不可能管得着老师们的自由，所以，假期接课已经是所有老师默认的习惯了。只不过，周维没有经济压力，又觉得自己教学水平尚且不够，还是不要出去骗钱了。在这些方面他一直拥有着引以为荣的良心（当然有的时候会被身为商人的父亲稍稍看不惯）。 黎佳布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说：“接课外班多赚钱啊！咱们学校好多老师都这么干啊，他们很多人都没你教得好。” “又瞎说。” “不是瞎说！我们班的人都很喜欢你！” 喜欢我，是因为能在我的课上肆无忌惮地不听讲吧？ 周维苦笑，“喜不喜欢和讲得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但我觉得你教得很好啊！” “那是因为我在你身上花的时间长，再不见效果，我也别当老师了。” 黎佳布认真地指正：“其实见效果只是因为我愿意学了。” “……” “但是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也对我下了各种狠手，我也没有愿意学，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教得好。” 周维慢慢咀嚼着食物，问：“你为什么愿意学了？” “有男神辅导当然愿意学咯——额，开玩笑……”黎佳布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师面部表情的变化，“其实是你确实讲得清楚啊。大家成绩不好，不是你讲的问题，嗯，可能不那么吸引人，所以我们不愿意听讲，但是确实很清楚的。其实实验班的人也不听数学课的啊，只是他们回家会自学，底子又好，像我们这些懒人，不会偷偷学习，又不听讲，当然考不过人家。” “哼，自己明白啊！” 黎佳布自动忽略了老师的吐槽，“而且我现在都知道了，老师你比我们努力得多。分析试卷、找重点习题那种事，本来应该是我们自己做的，结果都是你在帮我们做。我也应该稍微用心点儿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周维低下了头。他知道黎佳布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这个安慰确实有理有据，他于是在心里收下了她的好意。想起这个学期，一个教实验班英语的新老师被学生们上书辞退了，他就有无数感想，也许在听到那个老师的遭遇的时候，他就在庆幸自己遇到的不是那样一群孩子了。而今天，他发觉幸运不仅仅是自己的学生可以容忍自己的无能，更是他们在无能的自己身上寻找闪光点。也许是同类的宽容吧？ 看着老师半天没能抬起的头，黎佳布雀跃地想，不会是成功地煽情了吧？我不愧为虐文感情戏大师！ “老师，既然也没有到外面兼职，那你过两天是不是该回家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周维。回家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如果能不回家，他是一定不回的。但是黎佳布之前说过，暑假里父母要回来？让他们看到女儿和男老师住在一起，这样好吗？不对，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更应该把这件事告知他们才对。可是真的不回家了吗？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母亲，不知道她的血压血糖有没有升高。而且，对于黎佳布来说，是不是不被老师管束的假期更美好呢？ “老师你要是回家的话……” “就没人管你了是吧？” “不不不，我会去找齐玥玥的，有她父母管我呢。” 周维可不信，他知道她最多就是跟着齐玥玥一家玩几天，回来以后照样是放养状态。他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但转念又想，她只是自己的学生而已，自己甚至不是她的班主任，用得着管得那么细吗？搞不好被她的家长知道了，还要出现纠纷。 “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额……他们……还没打算呢。” 周维点着头起身去厨房，听见黎佳布追问道：“老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他想了想，回头笑说：“我也没打算呢。” 第十一章 假期开始没多久，黎佳布就向周维提出了一个建议：带她去他的老家逛逛。 周维：“我家住重庆，这个时候是最热的。” “没关系啊，反正如果我爸在的话，他肯定也会带我出去玩的。老师，你看我一直是一个人，爹不疼娘不爱的，下个暑假就该升高三了不可能出去玩。反正也不用报什么旅行团，在街上转转也好啊！听说重庆有北城天街，同性恋泛滥？我就是想去那里看一看嘛……” “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知识？！” 拿自己和老爸类比，这让周维觉得有点别扭，不过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在黎佳布面前总是否定，但自己回到房间的时候，确实开始上网留心适宜的旅行社。可是，如果回到重庆却不进家门，这样真的好吗？然而话又说回来，他不过是个老师而已，连班主任都不是，为什么非要带着学生出门旅游呢？真是想不通，可是却仍然不愿意关掉旅行社的网页。 就在他私下里开始准备的时候，另一件事给了他当头一棍。 周维接到母亲的相亲通知的时候特别悔恨。想当时自己心急火燎为了尽快挂掉电话随便应下了，现在又拒绝的话又似乎不太厚道，再惹母亲生气血压升高就更不好了。于是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耳边，母亲阴测测地警告着：“你要是敢故意坏事……” 周维得到了相亲对象方小姐的手机号码，然后就消极怠工，但很快，女方的短信就来了。她在短信里说，不喜欢打电话，所以用这种方式问声好。意外地，她的语气给周维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印象归印象，现实还是要接受的。 “其实我工作很忙，很难抽出时间见面，但是父母之命又难违，至少要认识一下。不如这样，这周末，西直门的Mars？” Mars是一家十分著名的餐饮娱乐连锁公司，当然了，是方小姐家的产业。周维阴测测地想，总是和这些富豪女人见面，弄得好像自己是倒插门女婿似的。那个周末也不知道会浪费多长时间，让黎佳布一个人在家这样好吗？ “这周末么？正好啊，玥玥的妈妈请我去他们家蹭饭呢。”吃晚饭的时候，黎佳布无所谓地说，“老师也终于要相亲了？” “为什么是也？”周维觉得她语气里似乎有点鄙夷，心里很不爽。 “玥玥妈妈上回说到玥玥的一个远房表姐，家里在逼着相亲。”黎佳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老师你不应该相亲。” 周维心说，我也这么觉得。“为什么？” “长得又帅身材又好声音又好听工作又稳定……不就是没钱吗。” “没钱可是致命缺点。”不过周维也并不认同她前面说的那一系列优点。 “总有不物质的姑娘！”黎佳布星星眼，举起手，“比如这里！” 周维哈哈笑着拍她的脑袋，“吃你的饭！” 根据黎佳布的说法，齐玥玥的家长还不知道她和老师住在一起，所以，周维在奔赴相亲的战场之前先把她送到了齐玥玥家小区门口，却没有进去。周维刚走，黎佳布就被一个香软的身体从后面搂住了腰。她挣开痴汉，看见齐玥玥清纯可人的脸庞显得特别欠抽。 “准备好了？” 齐玥玥点点头，脸蛋居然微微发红，“走吧。” “话说，咱们这是去哪儿？” 齐玥玥瞪了她一眼，“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我要是把你卖了呢！” 黎佳布傻笑道：“你最多开间房把我推倒。” 大好的周末固然是不能乖乖呆在家里的，不过她们可不是一般的出游。齐玥玥早就和她约好，今天要去参加一个聚会，说是一群喜欢古风音乐的网友的线下面基活动。黎佳布想，自己并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可是她知道，玥玥如果不是心里忐忑是不会求她的，所以爽快答应了。 路上，齐玥玥说他们的聚会就在附近那家Mars。黎佳布撇了撇嘴，心说也不知是不是AA制，如果是的话，又要心疼几天了。Mars的一层和二层是餐厅，向上都台球厅、游戏厅和KTV，都是属于Mars一家公司。她们则显然是去KTV的。 齐玥玥特意为今天的活动化了妆，她的技术不是很纯熟，但尽管只是小心翼翼的淡妆，那张脸就足以惹人眼球了。 “喂不就是夏猴蹲也要去吗？姐姐知道你要见郎君心里早就不安分了，不过诚心提醒你哦，一般声音太好听的人长相都不会太养眼，亲你别抱太大希望。什么？你看过照片？哦呵呵都说‘没图说个XX’不过现在是有图也说不了什么XX的时代嘛。如果哪天跟群里读者面基，发现妖官是壮汉，鬼七是妹子，我真的一点都不会惊讶~” 额，虽然仔细想想还是挺渗人的…… 于是黎佳布的嘴贱为她换来了一脸比齐玥玥还浓一些的妆，以及齐玥玥的一条大花连衣裙。 KTV包间里已经有七、八个人了，有个男人在唱歌，声音动听有磁性，引得包间外路过的人都放慢了脚步。黎佳布和齐玥玥一进门，两个穿着时尚的姐姐转头惊呼：“这是谁！美女！这是谁！” 大家的热情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在得知眼前这个美女就是婵娟婵娟的时候，众人高呼“不公平啊才色兼备”，而在得知了黎佳布的身份之后，也对她十分友好，甚至激动地上前与她握手，表达对她更新速度缓慢的深恶痛绝。 这时，一直被黎佳布当做背景音乐的歌声突然断掉。 “婵娟？”男人加了混响和回声的声音叫着这个名字，好听极了。 包间中的众人集体嘘声大起，男人挨了一个朋友的善意一拳，冲大家弯着眼睛笑起来，顿时化解了齐玥玥的尴尬，却又留着些暧昧。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夏猴蹲。只是当他走过来的时候，连黎佳布这个心中有男神的人也不由得惊呆了。 那人黑底色暗红条纹的格子衬衫，衣角随意，显得腿极长。个子似乎比周老师还要高一点，肤色白而不嫌柔弱，眼睛是狐狸桃花眼，发型明显是做过的。一般男人做出的时尚发型很容易被归类为洗剪吹，那是因为：一，格调不够；二，脸不够帅气。而夏侯惇显然没有这两方面顾虑，于是在黎佳布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典型的、难得的偶像型帅哥。 “一般声音太好听的人长相都不会太养眼”，黎佳布想，尽管自己预测错误，但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不一般的极品，也该满足了，从此以后一定专心于花痴周老师，再不花心。咦？逻辑呢？ 在心思混乱之际，黎佳布已经被使眼色的歌手姐姐拉到一边的姐妹群之中，此时，他们无不一边假装聊天一边偷偷留心着那边那一对俊男靓女的动向。她们这些人倒是高兴了，黎佳布心里憋屈啊！那个美女明明刚才还搂着自己要轻薄，现在一个男人突然出现，自己就被抛在一边了，这种女儿大了不由娘的感觉让人情何以堪啊！ 不过齐玥玥到底是顶着女神光环的人，至少从黎佳布的角度看过去，她脸上的表情还很自然，谈笑未显得局促。但那个直勾勾盯着夏猴蹲，半点离不开的目光，真是激起了黎佳布强烈的吐槽欲。 “川大，你和婵娟还都是高中生对吧？” 黎佳布从无限脑补中惊醒，发现旁边的一个姐姐给自己递来了一杯橙汁，而唱歌的早就换了人。这个姐姐也是个网络歌手，挺有名的人物。她接过果汁来呡着，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别叫我川大啦，挂前川或者布布都行。” “布布？” “嘿嘿，一条破布挂前川嘛~” 姐姐哈哈笑着，静下来之后，嘟着嘴说：“你可要看好了你家婵娟妹子，别被那猴子拐走了！” 尽管她说得像是开玩笑，但黎佳布听出几分认真。她知道姐姐是为了玥玥好，叹息道：“女大不中留啊……诶，不过夏猴蹲真是高富帅啊……” “哈，他倒确实是个土豪。” “富商？” 姐姐神秘地摇了摇头，却不再解释。 虽然黎佳布与这些人并不熟悉，但相处还算愉快。她一边享受着这些高手们的动听歌声，一边吃着各种免费蛋糕零食，一时间不亦乐乎。齐玥玥不久也坐回到她身边，对她揶揄的眼神反抗道：“人家那么喜欢我的词，作为词作真的得来不易呢！” 黎佳布咕哝着：“才不是只喜欢你的词吧……” 听了五、六曲，黎佳布自告奋勇去为大家拿饮料。饮料和点心免费提供的地点在二层，也就是Mars最下面餐厅的一个自助部分。这个设计就很不合理嘛，KTV安排在高层，要喝水却得坐电梯下楼再上楼，路途遥远容易出现事故。果然是奸商的策略吧？ 她一边吐槽一边把盛着各种饮料的塑料杯摆到一个托盘里，端起要走。然而只不过是一个转身之间，餐厅大厅里靠窗位置的两个人飞入她的视线。 第十二章 那不是周老师吧？ 那怎么可能不是周老师呢！ 他不是去相亲了吗？ 来Mars的餐厅相亲似乎一点也不违和吧？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地方，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肩膀抖了抖，似乎笑得很开心。 “小姐，借过。” 黎佳布听见有个男人在她身边这样说着，不过没有给与理会。 “小姐当心啊。” 什么？黎佳布猛地一转身，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撞到了身边男人的身上。轻轻而已，只是轻轻而已！然而她眼睁睁地看见托盘从手中脱落，盛满了果汁的几个塑料杯四处滚落，连带着装碎了一旁的几个玻璃杯，果汁洒了自己满身，旁边男人的鞋和裤脚也没能幸免。 自助庭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黎佳布略带怒气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们。看什么看！果汁又没溅到你们身上，也不用你们清洁，看什么看！再一转头，自己在意着的那对男女已经被这边的声音吸引得转过头来了。男人愣了片刻，腾地站了起来。 黎佳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原本的情况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周老师和相亲女坐在Mars二层的餐厅吃烛光晚餐，自己在这边端饮料，敌在明我在暗，毫无威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漏跳了半拍。血液缓流，肌肉供血不足，手部肌无力，进而导致连个托盘都端不住。至于心脏漏跳的原因，大概是她不喜欢老师对面的那个相亲女。尽管她留着黑长直的头发，粗框眼睛，苗条而知性，与老师很配，但就算她是大明星，也一点不耽误黎佳布对“周老师在相亲”这个事实极度抵触的情绪。 于是，就造成了这样狗血得类似言情小说情节的场面。 因为她的毛躁，周老师站了起来，一脸的惊愕和愤怒，紧接着，相亲女也站了起来，一脸的沉静好像是在思考局势。 而她自己脚边还随着玻璃杯、洒着果汁，衣服上染了一大块褐色油渍，旁边被波及到的男人似乎在抱怨她没有道歉，还有一些人敏锐地发觉，这个狼狈的姑娘和那边两个站起来的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让你们误解成一场三角好戏了真是对不起！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黎佳布就有点儿生气。 “黎佳布……” 眼看着老师就要追过来，黎佳布远远地冲着周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仓皇逃走。她一边迅速下楼一边分析：我下意识地选择了下楼这个选项，但这显然是正确的，看样子周老师要追上来，我可不能让他看见玥玥，玥玥是好学生，要死的话死我一个就够了！不过，这样从聚会上神秘失踪真的没关系吗？而且周老师真的会追上来吗？他不可能突然把美女一个人留在那里吧？ 想到这儿，黎佳布刚刚跑出了Mars，重见天日，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就看见周老师刚好从楼梯间拐出来。 真追上来了啊！不要美女了吗！ 黎佳布拔腿就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周维的喊声顿时被关在门外。周维连忙拦住紧随而来的另一辆出租车，大喊：“师傅，追着前面那辆！” 司机师傅被逗得不行，“哈哈这是拍电影呐？有盒饭吃不？” …… 世界清净了。 黎佳布坐在后座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决定应该用在车上的时间做好善后工作。给玥玥打电话吧，把自己失踪的原因告诉她，让她帮自己向大家道歉。虽然对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些不放心，但也没办法了不是吗？这之后还要编编谎话，好应付周老师。 她把手伸向装手机的裤兜——不对！哪有裤兜啊！她穿的是玥玥的大花裙子啊！ 她用了半秒的时间发愣，然后意识到一个严峻的事实：她不仅没带手机，而且整个手提包都留在了KTV包间。 神呐！ “姑娘！”司机师傅显然是个烟鬼，嗓音特别沙哑。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女孩已跪伏的姿势趴在了后座上，“哎哟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是跪谁呢？” 黎佳布一点都没有逗贫的*，尤其是想到自己连付车费的钱都没有，就无法不害怕与师傅对话。她从后座上爬起来，庆幸与自己衣服上的污渍没弄脏师傅的后座，一抬头，却看见目的地已经到了。 “姑娘，二十八。”发票咔哒咔哒地打了出来。 “请允许我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什么？” 黎佳布猛摇头，哭都哭不出来了。没带钱的话好歹还能回家拿一趟钱，可她连门钥匙都没有！ “那个……师傅……” 正艰难措着词，人行道一侧的车门突然被拉开了。黎佳布大叫一声缩到另一边，来者简直如勾魂夜叉，不过勾魂夜叉是不会瞪人瞪得那么好看的。 周维把着车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白鼠一样的黎佳布，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当且仅当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才是是他真正生气之时。 看着黎佳布傻傻望着自己，周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出来啊。” “那什么……”这是司机师傅不干了。 “那个……我没带钱……” 周维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掏出三十块钱，一边把人从车里拽出来。 “老师……美女还在等你——”黎佳布被周维恶狠狠地一瞪，连忙闭嘴。 不久之后，周维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罚站在一边的黎佳布望着他的二郎腿。周维打量了她两眼：从来没见过的吊带裙子、平底凉鞋，还有脸上的妆。在Mars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年纪的女孩，稍稍打扮就能漂亮得很。黎佳布这个样子确实漂亮，但是周维看见了也只有气愤。 “你自己说吧，怎么回事。” “我错了——” “现在没让你认错！” “……” 黎佳布沉默了好一会儿，周维就陪着她沉默。最终黎佳布终于开口：“我是跟着您过去的，想看。” 周维冷笑，“跟着我过去的？用打扮得这么漂亮？这裙子不是你的吧？” 如果在平时，黎佳布一定会说：老师你觉得我漂亮？老师你原来那么注意我的衣服？还是翻过我的衣柜？ “是玥玥的。我先去了她家。” 黎佳布看到周维拿出手机翻找起来，连忙说：“您不用打电话了！我跟她说好了……” “那你说实话。” 她低着头，许久有泪水掉在地上。周维不由得心一抽，但忍住了什么都没说，依然静静等。 “我……我……”黎佳布抽泣着，抬头问，“老师，其实我知道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周维轻轻皱眉，默念“我知道你知道”。 “你说的是什么秘密？我不知道。” 这样一来，黎佳布眼泪流得更凶了，“就、就是，我今、天，去见作者朋友和、和读者……” 周维叹了口气，“过来。”等她走到跟前，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下。” 黎佳布噗通地坐了下去，简直正襟危坐。 “我没想让你哭。” 身边的姑娘泪流成河。 周维扯了四、五张纸给她，“别哭了。你要是一早就跟我说实话，还会成现在这样？见到我跑什么跑？”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才发觉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你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 黎佳布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端饮料不可能带东西吧……” “那怎么办？！而且你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你回家了吧？！” “我打电话。” 黎佳布磨蹭到座机前面，拿起听筒转身瞧着周维，就是不拨号。周维哀怨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黎佳布吸着鼻子带着哭腔激动地咕哝：“背下了玥玥手机号的我真是太机智了！” 第十三章 挂了电话的黎佳布知趣地进了周维的房间。一切都已经处理好，齐玥玥会帮她把东西带回来，因为不进小区所以周老师不会发现。 周维让她把脸上的妆洗掉，换上家居的衣服，一切完成后，对她说：“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骗我。” “如果说实话，你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吧……” “如果是学习紧张的阶段，我可能会限制你外出的时间。其他的时候，我确实会担心，可能会让你随时给我回电话报平安，但我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师。知道你是写手，都不说你。你说我多大度！” 黎佳布吃惊地望着他，半晌，周维有点疲惫地笑道：“就是别骗人。”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为什么啊……” 周维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心上的气愤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你自己用成绩争取来的。所以你记着，如果下学期成绩下滑，就给我停笔！” 第二。第二呢。黎佳布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许你现在继续写，让你至少考上了好大学再写呢？” 黎佳布考虑了一阵，反问：“老师，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一些不应该那个年龄做的事？” 有，曾经有过仅仅一个月的早恋。一个月间不断给女孩送昂贵的礼物，很愚蠢。 “有。但是我一直很冷静，所以不久就放弃了，而且现在看起来，放弃得很正确。” “但是如果你当时不做，可能到现在一还会羡慕做了的人。” 周维显得不以为然，黎佳布想了想说：“我是初一开始写文的，当时很多人觉得我太小，什么都不懂而且耽误学业。可那些都是过来人说的话。虽然过来人有经验，但那些经验是他们的不是我的。就算到了大学，也会有人说，等上班以后在做，上班后又会说再过几年。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最该做什么？写文一年以后我知道，网上的写手那么多，能红的是千里挑一，但如果我停笔，那我连那999个都当不成，所以就算是中考的时候，我也在写。” “可能你们觉得是我走运，但我不觉得。所以我才不再是小透明了。” 周维看着她，想不到任何合适的反驳的话。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冷场。周维不太自在地挑起了个话题：“你，学文还是学理？家长签字——” “我选的理。” 周维一惊，“你这个文笔不学文？” “又不是文笔好就能背会史地政的。而且我化学好。” 周维点着头默念：如果学理的话，我还会继续教她。他脑中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但也不过一刹那，刹那之后便明白那真是太不可能了。一回神，黎佳布兴致勃勃地在纸上写起了什么。周维一看，竟然是完全不像出自她的手笔的一个家长签名：黎诣远。 眼圈还红红的黎佳布骄傲地笑着说：“这就是我老爹。从小学开始，所有家长签字都是我自己来的！” 周维忍不住笑了。但他不由得想，不知道这到底更值得自豪还是更值得悲哀。 “老师，对不起。” 原本已经笑开的黎佳布突然认真地道起歉来，周维惊住了。 “我毁了你的相亲。” “呵，无所谓。” 黎佳布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 “美女肯定不高兴吧？这样的话，你父母也会不高兴吧……” “那如果你父母一定要你在高考之前停笔呢？” 黎佳布对这个话题的跳跃性有点不适，但还是接下去回答：“他们不会这样要求我。” “如果是我要求呢？” 周维盯着黎佳布，黎佳布也毫不动摇地盯着他，回答：“我会听你的话。” 周维泄了气一般，无奈地笑了笑。黎佳布理了理刘海。 …… 周维还在筹划着带黎佳布去重庆的事情，在游弋于网站的时候，他会强制自己忘掉那里还有自己的家这件事。黎佳布也开始畅想起来，成天嚷嚷着要去解放碑看美女，去南山看夜景，最重要的是去北城天街取材！ 最终，周维决定不报任何旅行团，而是带她自由行，如果她兴致高的话，可以顺便去四川转一转。行程已定，防晒霜、拖鞋、方便面等等构成了长长的购物单。不过，他们在超市遇见了房东刘奶奶。 好一阵子不见，看到刘奶奶居然拄着拐，两个人又惊又难受。房东说，前些天不小心崴了脚，要不然虽说是一把老骨头，她也是远近闻名的身体好，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儿！ 周维和黎佳布还是坚持送房东回家，刘奶奶终于拗不过他们。 他们从来没有来过房东现在住的地方。没想到，在寸土寸金的三环周边，最炙手可热的CBD商圈附近，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足有五十年历史的老房子。 房东的家在四楼——这已经是顶层了。两个人帮扶着她爬上楼梯，在门口，房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挺辛苦你们俩孩子的。我屋子里小，又没来得及打扫，你们要不嫌就进来坐坐。”黎佳布欢乐地蹦跳了进去，然后被黑漆漆的过道惊吓住了。 刘奶奶在墙上摸到了灯绳，灯亮后，黎佳布和周维才发现，进了门并不是相当于进了家，而是一条窄窄的走廊，两边各有一个屋子，正前方还有一个屋子。刘奶奶开了正前方的门，“那两间房是别人家的，现在没人在。” 这种房子叫做“合居”，每户里面可以住三家人，每家只有一间屋子，并且共用厨房和卫生间。很像另类的宿舍楼。这栋楼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了，正处在拆迁的边缘。 周维和黎佳布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房子，只是觉得到处陈旧，他们的房东不应该是住这种房子的。 老房子难得一下子容纳三个人，刘奶奶很开心，说这是家里的老房子，一直舍不得离开。如果拆迁的话，也不知道会搬到哪里去，到时候就离布布他们的公寓更远了。她有个儿子，但是工作忙，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来看她几次，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一个老人吃穿用度花销少，每个月的退休金还能剩下一些，住这个房子足够了，心里也舒坦。 周维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想着这样的儿子可谓不肖，工作不论多忙，还抽不出时间打个电话么？但转念想到自己，无奈地意识到，他并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刘奶奶说：“你们别觉得他跟那些年轻人一样。他不是不想来看我。我知道他工作确实忙，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他又心疼我，不让我给他看孩子。” 三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吃了一顿饭，都是清淡的菜，黎佳布下的厨。她在厨房的时候，听到老师在和刘奶奶说着什么，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清，这正是最令人抓耳挠腮的状态。以至于其中一道菜直接做咸了，自己被咸得满屋子找水喝。 回家的路上，周维提着购物袋，安静了好一阵，对她说：“去重庆的时候，我可能会让你自己待一阵。” “恩，没问题啊。” “或者你可以跟我一起——” 黎佳布在这个当口接了个陌生电话。她茫然了片刻，然后惊喜地喊了出来：“哥！” 黎佳布的哥哥要回国看她了，就在下周，正是他们预定飞往重庆的时候。 “老师，好像……我不能跟你去了……”她遗憾地说着，但是哥哥回国的消息把她的双眼都点亮了。 “恩，那么久没见，当然要好好留在家里。” 周维看出她又是期待又是沮丧，分裂得十分纠结，可惜双手都拎着东西，没法揉头发了。 …… 尽管两人的旅游泡汤，但周维还是决定回重庆。一来他不太想打扰黎佳布和哥哥，二来，他终于还是要回家，尽管他不知道见到父母的自己会说什么让他们生气的话。他整理着行李，因为心中隐隐有些害怕，所以特意把一些东西留下来，行李箱压力不大。一件件挑拣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句：“这个学期好快啊！” 黎佳布倚着门框，姿势有点扭曲。 “以后你会觉得时间越来越快。” “恩恩，我仔细研究过。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感觉，是因为过同样长度的时间，年龄小的时候，这段时间占人生总长度的分数大，长大以后占的比重越来越小。” 周维想了想，还确实挺有道理。 “啊……老师走了以后，我要怎么过假期呢？” “写小说吧。假期里写多一点，开学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 黎佳布哀嚎着滚出去了。 离开那天，黎佳布送周维到机场的时候还在吐槽：“老师你怎么突然变奢侈了……居然坐飞机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交通工具。” 周维因为心里有事，没能理会她。临别的时候，周维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有点担心，“你一个人能回家吧？” “我生活很独立！” “那注意安全。”他看到黎佳布已经摆出了死鱼眼，也意识到自己太多虑了。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说，“我电脑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里，有杨杰聪的PSP，你什么时候方便就还给他吧。” “知道！下学期见啦老师！” “呵，下学期见。” 黎佳布在候机厅门外面望了一会儿，那里面人们脚步匆匆，老师的长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十四章 仿佛周老师的离开才真正标志着高一学年的结束，黎佳布上了QQ，在群里大喊：“小伙伴们都出来迎接本宫啦！” 花包子、小羽毛、妖官等小伙伴依次出来报道。自从期末过后，黎佳布的更新很稳定，《声声入耳》一文已经进入尾声。小伙伴们在积极探讨剧情内容的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呼声：川受新文什么时候开？ 一条破布挂前川：是这样…… 一条破布挂前川：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下篇写言情的话，求留条命…… 不出所料，群里一片声讨，就连平时不怎么冒泡的潜水党都被炸出来了。黎佳布在电脑屏幕前抽筋苦笑，这种事她也不愿意做啊，到最后自己被夹在编辑和读者中间是怎么回事？ 这时，花包子说：川受写什么题材？ 黎佳布惊，心想，对啊，我似乎还没想好题材…… 【年下攻】川川的小羽毛：求爆料川受和老师的同居生活！！！ 这下，读者们被顺利转移了注意力，黎佳布看着那整齐的一溜“同求”，突然觉得，如果真的把自己和周老师当做原型，其实也未尝不可。但如果写师生同居文，就会出现一个问题：文章口味如何设定？ 太清水的话，无法保证人气，可是只要稍微重口一点，就会觉得好羞耻…… 但是很有意思呢，黎佳布想，她作为一个与老师住在一起的写手，写一个与老师住在一起的写手的故事，不知道文中的女主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再写一个相似的故事。眼光在放宽广一些的话，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哪个二货写手笔下的人物呢？这样想想都觉得神奇。自己会是主角吗？不不，似乎没有主角光环的样子，主角应该是齐玥玥那种人吧？就散是女配也没什么，只求别是恶毒女配就好了，反正现在女配穿越肉文也挺火的嘛。等等…… 穿越肉文是闹哪样啊！ 发散性思维结束，黎佳布怀着满腔热血建了个新文档，命名为：我与老师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虽然她从没写过言情，但除了人物塑造不同，言情和*的路子其实是一样的。黎佳布顺利地写起大纲，写着写着，竟然就趴在电脑键盘上睡着了。电脑键盘上毕竟不舒服，不一会儿她揉着硌得生疼的脸蛋睁开眼，文档居然是白花花的一片，一个字都没有。在一低头，“backspace”键还卡在按下的状态回不来。她差点气得当场喷一屏幕的血。过了一会儿，果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灵感似乎全都跑光了。 睡一觉吧，周老师说，困着学习一个小时，不如睡五十分钟然后清醒地学习十分钟。 她直接倒在旁边的床上，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一刹那就睡着了。 …… 啊……有点冷…… 7月底为什么会冷呢？ 黎佳布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记得刚才是沿着床的对角线狼狈地倒下的，以她的经验，她的睡姿和地理位置只可能越来越糟糕，可现在她竖直地躺在床上。之所以会冷是因为房间里开了空调。 呀，周老师回来了？ 她奔出屋子，客厅亮着灯，门口多了个行李箱。但沙发上出现的人不是周老师。 “哥……！” 一年没见，黎江源比黎佳布记忆中的样子壮实了一点，但不是胖，而是有了些肌肉。她似乎看到了他上衣里面腹肌的轮廓。站在沙发前面的黎江源目测比出国时高了一点，比周老师高，而且晒黑了一些。他原来是稍稍熬夜就容易看出黑眼圈的人，黎佳布一直觉得很可能是因为他肤色太白，现在这样显然更健康，更男人。总的来说，美帝把她的男神哥哥熏陶得更帅了。 “哥，你不是后天的飞机吗？” “恩，改了，没告诉你。” 黎佳布泪目，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 黎江源说：“现在就你一个人住？” “恩，同租的人回老家去了，大概一个月以后才回来。”黎佳布突然觉得，自己老哥好容易回来，开场的对白竟然如此枯燥乏味，一点都没有体现出两个人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情。于是她跳起来说：“哥！美国怎么样？有没有泡到美女？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黎江源有些诧异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礼物，一会儿给你。那个租户是个男人？” 呃……果然气氛炒不起来啊。她想，如果闪烁其词的话，哥哥这么聪明一定会追查到底，如果骗他的话，按智商的力量对比，自己还是要慎重，综合判断，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嘿嘿，其实他是我的数学老师。你知道吗哥，因为他，我这个学期的数学成绩特别好，总成绩排在班里第二哦！第二哦！” 黎江源听后，笑了！他居然笑了！但笑过之后他接着问：“他怎么回老家了？” “放假了啊，他为什么不能回老家？” 黎江源思索着摇了摇头，然后直奔周老师的房间：“我去睡觉了，飞机上睡不着。礼物在那个大袋子里，你一眼就认得出来。” 黎佳布应着声，看了眼窗外，没想到居然天色已经黑了。她睡下的时候还是下午三、四点钟，现在是晚上8点，居然睡了那么久。美国到中国的飞机大概要飞15小时，哥哥确实该累坏了，但是睡周老师的房间真的没关系吗？ 反正黎江源已经关上了房门，黎佳布也来不及阻止了。她改去揭开哥哥留给自己的大礼包。 大袋子的最上面是一个暗色的硬皮本子由一个按扣扣着。上面的一根细线，系着一块漂亮的硬质卡片，写着“黎佳布十六岁生日快乐”。果然礼物一目了然，而且是作为生日礼物的补偿呢。只不过……这个略有些幼圆体的字，是谁写的？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本子，顿时惊呆了。 第一页是各种各样，各种语言的生日快乐。有些语言她根本认不出是出自哪国，只是从最角落里的“生日快乐”还有一些“Happy birthday”猜到是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写到这一页纸上的同一句祝福。 下一页是用黑色钢笔写下的满满的字。左边是英文，右面是翻译出的中文。黎佳布才没有耐心用生日礼物练习英语，中文翻译的意思则令她久久不能平静。原来这些的事一个美国同性恋者的故事，他的生活糜乱，还有他的一段真正的爱情。五页之后，整个故事结束，在第六页，贴了一张照片。上面的年轻男人笑得十分阳光，白净的脸庞、浅棕色的眼睛，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希望。 这个本子，记载了十位/对同性恋者的故事，有幸福也有辛酸，有勇敢得来的成功，也有妥协之后的落寞。这些故事与黎佳布所写的不同，没有童话般的浪漫，一旦下挫很可能没有回升。但是每个故事后面贴的照片，都是他们最美最开心的样子。 这就是哥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生日礼物并不兴奋，但是心中波涛激昂。哥哥送自己这份礼物的用心，她觉得自己了解，但似乎也不了解。以后再打开文档的时候，心头总会沉甸甸的吧？但是对*的爱似乎更深切了一些呢。 她翻到最后一页，是中文翻译君那蔓延了整个本子的幼圆体留言。 “布布小同学，你好！16岁生日快乐！这可是最美好的年华，要珍惜地度过哟，不要让你哥哥担心（你不知道他有多痴汉，天天念叨你。这件事请假装不知道！），这个本子作为生日礼物，不知道合不合适。里面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得知我有个未曾谋面的过生日的小朋友对同志很支持，是自愿讲出自己的故事的。希望你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东西，成长起来并在自己热爱的道路上越走越红火。 “你现在大概还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个翻译的字也不好看，也不知跟黎江源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弄留言呢？其实是黎江源那家伙又懒又害羞，而且编了一年的程序以后他的字变难看了，他不想让你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记得，不管你今后选择什么道路，你哥哥都会默默支（痴）持（汉）你，你的朋友们也永远都会支持你的决定，就好了。希望16岁以后的黎佳布也和现在一样活泼快乐！” 落款是：在远方关注着你的大朋友和某个闷骚又害羞的妹控。 第十五章 是个自己并不了解，却很了解自己的大朋友呢。黎佳布看着这些主打可爱风的字，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哥哥一定和这位朋友说了不少关于她的事，“妹控”的名号一定名声远扬了！ 原本黎佳布想象中的礼物会是包包或者鞋子之类，毕竟在美帝买那些东西总是比较便宜。实际得到的礼物甚至没有一个出自哥哥手笔的字，但是字字都藏着他。 不过哥哥的这位朋友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同性恋者？嗨，美国本来就是同性恋者的天堂，认识多一些其实也没什么…… 黎佳布抱着本子回了屋，埋在枕头下面打算今后每每遇到对文章缺乏激情的时候就翻看一遍。再坐到电脑前的时候，发现头像灰了很长时间的川之涟漪居然在线。她鬼使神差地点川之涟漪发消息：涟漪妹子，难得在线！ 涟漪妹：川大。 还是这么简明扼要呢。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前段时间你帮我黑盗文网，收益一下子增加不少。但你一直不在线，所以都没来得及谢你~ 涟漪妹：不用谢，应该的。 涟漪妹：川大还和老师住在一起？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额……你也这么关注这个问题啊…… 涟漪妹：恩。 啊啊啊真是太无趣了！我为什么要手贱跟她聊起来啊！ 黎佳布想抓狂。虽然她确实很感谢川之涟漪，也很珍惜这个读者，但这个妹子的说话方式简直无情！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现在放假了，老师回家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呢。 涟漪妹：一个人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也不是，今天在美国留学的哥哥回来了~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真是的，本来老师说好了带我去重庆玩，都被他毁了啊啊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老师只能给他腾屋子，自己回家！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不过，哥哥回来我还是很高兴~这个男神一样的家伙，愈发男神了…… 发了一连串的消息之后，黎佳布发现川之涟漪的头像又变成了灰色。她叹了口气，心中十分不爽。这个妹子，莫非是因为太过技术宅，所以连基本的线上礼貌都不懂？三无少女这种属性在小说里可能是个萌点，但在现实中谁能接受得了啊！ 哥哥回来后，租住的公寓尽管宽敞足够容下两人，但毕竟他们是有自己的家的，两人一起住在租的房子里总觉得别扭。于是，黎江源第二天就提出，反正不用上学，还是搬回家去住。他说得很生硬，让黎佳布觉得没有拒绝的余地，隐隐觉得睡了一觉之后他的心情变得差了不少。就算是黎佳布表达过对礼物的喜爱之后，黎江源板着的脸也没有愉快起来。 黎佳布同意了哥哥的提议，但是周老师给她留下的任务她还没有忘，而且和齐玥玥一家的出游，也必须拒绝了。说起齐玥玥，自从那次面基之后，黎佳布一直不知在忙什么，两个人竟然在没有联系。她不知怎地有点担心。 黎江源本就知道这一年来全是齐玥玥一家在照顾妹妹，所以也是有备而来。他带着黎佳布和从美国买回来的一些全是英文的营养品拜访齐家，郑重其事的样子让齐妈妈亚历山大，把黎佳布从头夸到脚，到最后黎佳布都不相信阿姨说的这还是自己了。 齐玥玥操着明媚的笑容为大哥端茶倒水，不一会儿就带着黎佳布悄无声息地躲进了卧室。黎佳布把杨杰聪的PSP交代给她，然后试探：“那天后来怎么样了？” 齐玥玥的脸一下子红了，拿起手边的手机呵呵傻笑两声，“布布，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太惊讶啊。” 黎佳布有点呼吸不畅：“求别说……” “我有男朋友了。” “求……别……” “是夏猴蹲。” “……” 齐玥玥见黎佳布一脸悲痛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十分不满，“我有了那么帅那么牛的男朋友，你就不能为我高兴一下么？假装的也行啊！” “哈哈哈哈我真为你高兴。” “笑得都快哭了……” 黎佳布镇静了几秒，正襟危坐，严肃地问：“玥玥，你只跟他见过一次面。” 齐玥玥发着短信说：“后来我们约出去玩过一次。” “你对他什么都不了解。” “他在网络上的所有事我基本都知道，还有他真名叫夏伯伦，在美国留学，今年21岁，很快乐很绅士。” “21岁！齐玥玥你才16！” 齐玥玥嫌弃地说：“差距不大好吧？你跟周老师差了一轮都能在一起生活搞暧昧呢。” “我怎么跟周老师搞暧昧了！！！”黎佳布拍案而起。 齐玥玥耸耸肩，“Whatever.” “齐玥玥你的智商呢！他肯定是花花公子好吧！他只是玩玩你好吧！” 齐玥玥终于把视线移开了手机屏幕，“黎佳布，别以为我不敢跟你绝交。” 好啊，齐玥玥，为了一个男人！ 黎佳布委屈极了，气冲冲地冲出屋去，客厅里的三个人都被巨大的撞门声吓了一跳。 “呃，那个，叔叔阿姨，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挺要紧的事……” 黎佳布和黎江源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齐妈妈还在叫着：“玥玥，布布要走啦！”但是玥玥终究没有走出房门，只是在房间里模糊地回了一句话。 …… 黎家在城中心的胡同里友谊间老辈人传下来的四合院。黎诣远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穷困潦倒，差点把四合院买了，后来他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时候，幸福地想：幸亏当初没贱卖呢。到现在，这间四合院的价钱已经在黎佳布的想象之外，但谁都没有想过卖掉它。 自打黎诣远远走高飞不知去哪里挣钱后，这地方就只有兄妹二人，黎佳布上了高中，则大门紧闭再无一人。现在，里面早就布满灰尘有如荒宅。 黎江源打开门的时候，黎佳布捏着鼻子说：“就是荒宅，没错。” 两个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都已经大汗淋漓，衣服都能拧出水来。黎佳布冲着哥哥早就调好水的澡，看着高窗外面屋檐下的燕子窝，觉得跟昨天都已经不在一个世界。周老师离开同租公寓的时候，她虽然舍不得，却也没什么。毕竟隔壁就是他的房间，只要推门进去，就有大半书架的教参，还可以玩玩杨杰聪的PSP（不小心删了人家的存档这种事黎佳布才不会说是自己干的）。但是现在连公寓都离开了呢。回到了一年以前的生活，有种失而复得的幸福，但真正没有了周老师的生活，也许会变得不习惯。 黎佳布看见洗衣机上的手机，连穿衣服都等不及，擦干了手就给周老师发短信：“老师！重庆热不热？我回四合院里住了，现在正盯着燕子窝(＾－＾)V ” 刚穿好内衣，手机就震起来。“热，都有点不习惯了。好好听你哥哥的话。”虽然不甚有趣，但黎佳布还是喜滋滋的。 于是，黎江源看着黎佳布从浴室出来就一脸痴相地抱着手机进屋去，心生酸意。 其实黎佳布和老师的短信内容颇为无趣，基本上就是以下这些。 -老师，你家还有羊吗？ -我家为什么会有羊？ -你说你家养羊，你还喝羊奶啊！ -哈哈，早就不养了 …… -老师，我好无聊！ -不跟哥哥出去玩么？ -哥哥是无聊的本源！ -写小说吧 -今天的字数已经够了呢~哥哥他最近好像不太高兴的说 -为什么？你惹他生气？ -可能是因为他一回来我就不想洗衣服？ -你真是无聊了吧？没事干就去预习下学期的内容！ …… 虽然周维吐槽着黎佳布的无聊，但如果他自己真的有聊，想必也不会跟黎佳布你来我往，用这种内容浪费生命。 黎佳布就此再也离不开手机，吃饭时也在不停查看是否有新短信。黎江源看得刺眼，不快地问：“在跟谁发？” “嘿嘿，周老师。” 黎江源不禁皱眉：“怎么跟老师关系那么好？” 黎佳布想了想，在手机里打出：“老师，为什么你跟我关系那么好？”发了过去。 “布布，虽说那是你的老师，但你也要注意。成年男人不要太相信。” “你不也是成年男人？” “我是你哥。” “他也是我老师啊。” 黎江源憋了一肚子火气，但一个人在傍晚的东四胡同散了会儿步，身心似乎畅快些了。路过一个历史悠久的电影院，他看见上面贴着电影《小时代》的海报，想起几年前，布布买到实体书时候的兴奋劲儿，就二话不说进去买了两张票。 第十六章 老师，为什么你跟我关系那么好？ 周维看着手机上的字，有些无奈。他把手机塞到兜里，出门去。他家住在重庆江北的临江地区，是个二层别墅，风景很不错。周维的房间在二层，下楼的时候，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父亲头也不抬地说：“你八月底去一次北京，辞职。” 周维听着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于是轻声答应了。 八月初的重庆是最自然的桑拿房，周维刚一出门，身上就出了薄汗，再沿着江边路走几步，身上的汗毛都湿润起来。重庆山城，水环山，路不像北京那么横平竖直，甚至路面都不是二维的，因为有上上下下的山路，所以是三维立体城市，黎佳布若来，一定会抱怨生在重庆人生多艰。火锅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不久之前他还在担心，如果带黎佳布来，本地的火锅是一定要带她尝尝的，就怕她吃不下那么辣的东西。 走着走着就到了北城天街购物中心，他找准了一家星巴克，进门后，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气质极佳的女人，在靠窗的位置对他招手。 “如许，你来得那么早。”周维坐在她对面。 “帅气多金的相亲男约我到俗不可耐的星巴克，我怎么可能不积极呢是吧？”她戏谑地笑着，一口白牙足以晃瞎人眼，“我们为什么要约在这里？你知道我住江南，不知道迁就一下女性么，哼。” “你也算是女性？长见识了。” 她就是前不久和周维相亲的方小姐，名叫方如许。别看现在周维与她那么亲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搭理谁。在Mars的时候，方如许喝着免费的白开水，每当周维询问“XXX菜怎么样？”，她都说“随便咯，我减肥”；周维也懒得跟她废话，一桌子最贵的菜肴，两个人吃得安静之极，路过的服务员保不准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水火不容的强大气场。 直到方如许说了一句话。 “周先生，多吃啊，吃不了的我要打包带走，你就不值当了。” 周维一愣，“为什么是你打包带走？” “难道多金先生相亲会打包吗？那更好咯，我正好不喜欢抠门的男人。” 周维被她激得横眉，当场叫来服务员打包，方如许乐得直捂肚子，“哈哈哈不行了，诶哟我的腹肌！” 周维觉得，这个女人也挺有意思，不是会装淑女的。聊过之后他们发现，两个人都对相亲什么的十分抵触，这次见面，无非都是迫于父母压力。方如许是个单身主义者，之前被安排的相亲，她大多是以蓬头垢面的样子出场的，被父母知道以后，受到了惨绝人寰的批评，这次虽然样貌变得正常了，却想装冷淡少女。 一谈之后，两个人相识甚欢、相见恨晚。方如许也是重庆人，两人甚至约好了回到重庆以后比赛吃辣火锅。 方如许今日再见到周维，发觉他似乎不如之前那么有精神，“怎么了周维？又跟家里吵架了？” “家里让我辞职。” “哦。” 周维叹：真平静，虽说不能感同身受，但装一装也好啊。 方如许说：“你家里不是一直让你辞职？拖着呗。” 周维攥着手机，开了关，关了又开，“拖还是要拖的，不过我想清楚了，近一两年，我还是得辞职。” “为什么？”方如许盯着他半晌，无奈笑着说：“好好我不问。我可是明白了，你是想清楚了以后觉得心里不痛快，所以拉我陪你喝酒？” “不喝酒，喝咖啡就行。” 方如许哼了一声站起身，“你喝咖啡吧，我去买酒，一会儿回来。” 方如许说星巴克俗不可耐，其实在旁人看起来，可能她才是俗不可耐的那一个。比如，她只喜欢喝从超市里买的燕京纯生…… 周维利用她去买燕京纯生的时间，把黎佳布的最后一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想，方如许是个直性子，但也是聪明人。她原本可以一针见血地说出来：如果只是辞职，你周维倒是不会这么纠结，还不是因为那个同租的姑娘？不过，说到底，不过是老师和学生，周维你之前与不是没有跳过槽。只是因为住在一起感情深？那劝你尽快搬出去，别搞出什么师生恋。 师生恋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方如许抱着六罐燕京纯生回来的时候，周维正在喝第二杯咖啡，伸手就从方如许怀里夺过一罐，咕咚咕咚喝起来，引发了方如许激烈的抗议。两个人最终决定离开北城天街去南山一棵树喝啤酒。这里是观看重庆夜景的最佳场所，江对岸明灭的灯光打着节奏，使人很容易进入冥想状态。周维看着看着，爆出一句：“他妈的，我必须辞职！” 方如许斜着眼睛说：“我一点都不相信你能辞职成功。” “看不起多金相亲男？” “男人喝过酒和爆粗口之后说出的话我从来不信。” …… 放映厅里，杨幂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黎佳布还是没有收到周老师的回复，脸颊看起来有点气鼓鼓的。 《小时代》还是她小学毕业那个时候看的，通过这本书，她主要了解了什么是Gucci、Prada，当时的少女黎佳布觉得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现在，不论是她还是齐玥玥，都不会再迷恋这样的小说了，但是她们约好，电影还是要看的。就像哈利波特一样，就当做有始有终地给中二loli时代画上个句点。没想到，最终和她一起看的人，居然是哥哥。 电影和小说的故事线有些不一样，感染力个表现手法也不一样。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黎佳布脑子里塞满了四个女生一起奔跑在拥堵的环路桥上的场景。那些故事离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和齐玥玥没有过这样精彩的经历，但是她敢打赌，情分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现在…… 她想起自那天起玥玥再没和她联系过，心里就一阵委屈。明明都是为她好！ “布布？” “恩？”黎佳布抱紧了哥哥的胳膊，“哥哥太善解人意了，我老早就想看这个了！” “不是后面还有三部么？到时候我回美国了，你就跟玥玥看去。” “嗯。” 黎佳布觉得哥哥肯定是看得出她和齐玥玥的矛盾的，大概也是想帮她们和好。这样一想，心里就更是暖暖的了。 回了家的黎佳布，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上Q/Q，看见“我家诱受”的头像还是灰的，一瞬间泄了气。但是她打开了作者后台，发现鬼七和川之涟漪给新文的每一章都补了留言，心情一阵大好。 虽然涟漪妹子说话方式无趣又无情，但这个补留言的行为真是应景，令人不得不感动呢。说起来也是鬼使神差，她看着连在一起的两个人的留言，查起了IP地址。结果显示，两个人的IP地址是一样的——他们本来就认识，也有可能住在一起？但是眼锋一扫，黎佳布吓坏了。 她自己的IP地址，居然和鬼七、川之涟漪的一模一样！ 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她又免不了一阵被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鬼七和川之涟漪明明都是美国时差党，而可能和她共用一个IP地址的，只有哥哥！ 哥哥知道鬼七和川之涟漪的账号？ 不。不仅如此吧。 川之涟漪的头像亮着。她点了开来，写道：涟漪妹纸~谢谢你给我补分，但是为什么你和我的IP地址一样呢？ 半晌没有得到回复，但是，房间的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神情复杂的黎江源。 “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种方式我不能接受。” “布——” “可能你觉得这么作显得你特别聪明吧？真巧啊，我刚好觉得我特别傻！我每天对着你开玩笑，看过玩笑可能会给你再发个邮件告诉你我过得好不好。我对两个你都很真诚，但两个你都在骗我！知道了一些我不敢直接对你说出口的话，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但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连家人都骗得起的大傻瓜！” 黎佳布推开哥哥奔出了院子，剩黎江源呆滞在原地。这紧急情况来得太突然，布布就这么跑了？不会，她什么都没带，一会儿就会回来。 黎佳布确实回来了。她擦着涕泪跑进屋子，拎上了她的包，又跑了出去。 第十七章 三十个小时之后，刚刚睡下的周维被手机铃声吵醒。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迷迷糊糊地直接接电话，而是会先确认一下来电提示。所以手机屏幕上闪亮的“黎佳布”三个字，一下子把他的睡意驱走了一大半。 “老师！我在重庆西站，额，对不起啊大叔！那个，老师，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啊？你方便不？我不给你添麻烦！……” 电话里人声嘈杂，周维听见里面的重庆普通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孩子不是在骗他，她现在就在重庆！ 周维忙换衣服出门去，对父母应付了一句“方如许有点事”，也管不了他们信不信了。夜间的重庆温度温柔了许多，江边甚至说得上清凉。周维打的吹了一路风，到重庆西站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几乎是下车没跑几步就看见了黎佳布。 那孩子倒是知道站在醒目标志物的地方，她就在售票处边上的大柱子前面，手机灯光照亮了脸，腿脚不安分地踢来踢去。她一抬头，刚好看见匆匆行去的周维，忙把手机塞回包里，眉开眼笑地扑了过来，“老师！没开学就再见了呐！” “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周维仔细看了看，确认她只带了个米色麻布小挎包。 “出来得太急了，幸好带钱了。还有我的手机充电器居然也在，不然我真要孑然一身没救了！”说的问题似乎很严重，但黎佳布的表情语气实在很轻松。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 黎佳布揉了揉肚子，“这样吧老师，你先让我填填肚子，再给你解释行不？” 至少黎佳布似乎没遇到什么意外，周维据此可以片刻地放下心。这个时间，将近午夜，周维除了麦当劳，什么能让她填饱肚子的地方都想不到。黎佳布狼吞虎咽得吞着汉堡和可乐，那小难民的样子让周维心疼不已。她解释说，她带的钱足够，不是没钱买吃的，是火车上的东西太难吃了！ “老师，那我就说了啊，先说好，你不许着急也不许骂我！” 周维预感不佳，“哪有那么多不许！你要是做错了事还不许我批评？” 黎佳布突然间泪眼汪汪，剩下一半的汉堡也吃不下去了。 “在公共场所我还能怎么骂你？你先说！”周维真是要服了她了。 “我离家出走了。” 周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发出火来。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料，但真正从她嘴里得到这么一个淡定的回答，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求别问原因！” 周维被她一堵一个准，转而问：“你哥哥知道么？” “这又不是捉迷藏，当然知道。” 周维拿出手机，知道她不会供出自己哥哥的电话，于是开始翻找齐玥玥家的联系方式。黎佳布观测了一会儿，伸手去便要夺周维的手机，结果当然是失败，但仍然给她赚取了宝贵的时间。 “黎佳布！”周维真的忍不住怒火了，“你哥哥现在有多担心你知道吗！”黎佳布固执地不说话。 “你从来都这么任性，周围的人都那么关心你，你就不知道为他们多想哪怕一分！之前的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这种行为，让你哥哥还有玥玥一家多寒心！还有我。我是在乎你，我从没这么在乎过一个学生。但你知道你现在给我出了个多大的难题吗？哭？你有什么委屈！想想那些有家还不如没有的人，你有什么理由离家出走！” 麦当劳夜班的服务员都看了过来，又别过脸去。黎佳布挂了满脸的泪水，也不擦。 “是啊，大家都关心我，只有我不懂事！哥哥最关心我了，所以骗了我一年多！齐玥玥最会装好人了，她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要了！我知道了，我不应该来麻烦老师，我这就走！” 黎佳布哭着跑出了麦当劳，周维坐在原地呆愣了两秒，随即也追了出去。 她除了我这里还能去哪儿？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危险？她只是个孩子，但并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黎佳布哭闹了一路，周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她弄到最近的七天酒店里去的。黎佳布在路上横冲直撞，当街撞到两对情侣，好在那些路人并没有跟一个孩子计较。进了酒店房间，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周维趁黎佳布去洗澡的时候瞧了瞧自己被抓得生疼的胳膊，一缕缕红指甲印触目惊心，这几天怎么把它们遮住都是个难题,如果遮不住，要怎么对父母和朋友解释啊。这孩子真是太狠了！ 浴室里水声淅沥，周维坐在靠窗的床上发愣。他今天肯定是不能离开她不管的，所以定了个双人间。但今晚过去了，明天怎么办？他现在有几个选择：护送她回家（她一定不肯乖乖就范），带她在重庆待一阵子（大概正和她心意，但是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正烦恼着，他接了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周维老师吗？” 周维一下子坐了起来，“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黎佳布的哥哥。” 周维看了一眼浴室，压低了声音，“你好！请你别着急，黎佳布现在在我这里，很安全！” “我知道。” 周维有些疑惑。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并不紧张，让他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说他知道？ “抱歉，周老师，我跟踪了布布的手机，所以知道她去找您了。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跟踪手机？周维后背发冷。 “周老师，布布离家出走是我的原因，请您不要太批评她。她很喜欢您，我希望您能陪她几天，同时慢慢劝她回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 黎佳布一定是很累了，洗了澡，湿漉漉地出来，就一头栽到床上，立马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很刺眼，她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前一天晚上的事，突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周维就坐在窗边电脑桌前，穿着黎佳布最喜欢用来发花痴的格子衫。 “醒了？” “额……恩。” “知道几点了么？” 黎佳布的肚子狠狠叫了一声，“反正没早饭了就是了……” 周维笑了两声，“给你买回来了，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过来看看。我找了几个景点，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去一趟四川，你看看怎么样。” 黎佳布瞪着他愣了半晌，“啊？” “你愿意直接回家还是愿意在这里玩几天？” 黎佳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我去刷牙洗脸！” 这一天，重庆弥漫着雾，天气闷热潮湿，让人根本不想出门。黎佳布从窗口探出头去，马上热得缩了回来。现在，她趴在床上，周维给她看着不同的景点网页。反正他们不报团，他们有个本地人可以当导游。 黎佳布把北城天街作为必去的景点，其他的则在慢慢斟酌。周维有点走神，因为他一晚没回家，父母居然没来电话索命，这给人的信号有些危险。他瞟了一眼手机，刚好看见上面闪起“方如许”三个字。 “完蛋了……” “恩？”黎佳布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周老师吧手机拿在远离耳朵三厘米的地方，里面的声音还是响亮而清晰地传了出来：“周维你要死！拿我当挡箭牌不提前说一声啊！老娘昨天被你爸妈还有我爸妈轮番轰炸，幸好老娘昨天在外面，幸好老娘聪明到家知道怎么帮你圆谎！你知不知道你还老娘一晚上窝在外面不敢回家！我要你的命啊！” 周维等她吼完一大段，长叹一声，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来，说：“如许，我……谢谢你……” “现在谢老娘你真有本事啊！” 周维被狠狠震了一下，“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昨天我的学生突然来找我，我也是知道只有你能顺利帮到我，才会那样……这样吧，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第十八章 原本周维想着可以按照黎佳布的愿望，跟方如许约到北城天街见面，但他突然想到上次她说自己不知道迁就女性，现在大小姐还正在气头上，不迁就一下不行了，于是，周维把地点约在了解放碑。黎佳布早就听说解放碑多美女，所以有些雀跃，但此去并非与周老师两人，这让她有点忐忑。 方小姐在吃上与在喝上有着相当得俗气程度——她喜欢垃圾食品。周维了解她这个爱好，便约在一家新开的汉堡王见。这次他和黎佳布到得早，黎佳布的早饭没来得及吃，周维便先为她买了个小套餐。不一会儿，踩着细高跟儿的方如许穿着淡黄色的吊带裙，以一种凌驾于凡人的气质走进汉堡王，直接勾起了黎佳布的“自寻美人”雷达。她一抬头，嘴里的薯条掉了下去，“相亲美女！” 方如许坐在周维面前，打量了周维身边这个有着狂野吃相的小姑娘一番，马上惊喜地认了出来，“是你啊！我就说周维为了哪个学生那我挡箭，好吧，我似乎消了点气呢……”她拖着腮对黎佳布说，“你好啊，我叫方如许。” “你、你好，我叫黎佳布。这么看来，你果然没跟周老师在一起？” “谁会跟他在一起啊！”方如许瞥了一眼周维，暗示道，“我早上没吃饭。”周维叹了口气，起身去排队的时候，深觉自己陷入了两只同类危险生物的包围圈。 方如许挺喜欢黎佳布，而黎佳布，自从清楚明白地认识到方如许的立场，看她的眼神就从敬畏变成了羡慕。羡慕她的家世、美貌、学历，还羡慕她任意差遣周老师的样子。 方如许听闻黎佳布必去的地方是北城天街，就想起前些天周维约她见面的地方，不禁捂嘴一笑，“啊……你周老师之前可一直没忘——” “给你，记得你爱吃这个。”周维把托盘往方如许面前一摆，及时打断了她。 “恩！你好像会记得每个认识的女性的偏好。” “对不起不只是女性。”= =# “还有小女孩。”方如许朝黎佳布点点头。 “还有男性。” “哦！”方如许意味深长地叫到，“一直以来我小瞧你了！” 周维已经徘徊在爆发的边缘，但他性格所致，每越过边缘一点，边缘就会向外拓展一分，把他包括进去。而黎佳布，看着周老师被美女姐姐各种打趣，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方如许也是了解周围的性格才会如此，她说话做事有分寸，玩够了，神清气爽，于是转变话题，问到黎佳布在重庆期间的计划，以及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你一个人来的？” “呃……嗯。” 方如许可没忽略她话里的动摇，“不会是跟家里闹别扭了吧？跟你周老师似的？” “啧，你怎么说什么都要带上我！” “周老师也跟父母闹别扭？” 周维决定先澄清形象，“黎佳布，我就算闹别扭也不会离家出走。” “真的？”方如许挑着眉眼看他。 周维心里原本很坚定，被她这眉一挑，倒自我解剖起来。确实，他逃离家里，独自一人在北京生活，其实也算是离家出走吧。只是，他一向觉得，离家出走还应该有个条件——去向无人了解。但这样看来，黎佳布的出走也并不满足这个条件。 这样那样的问题争论，就延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方如许和黎佳布配合得很愉快。方如许对她说：“你到北城天街，可不是遍地都是GAY的，别抱太大希望。而且啊，*毕竟是理想世界，现实中的，你毕竟没见过。” 黎佳布无所谓地点点头。就算她曾经有过不现实的想法，在得到了那本生日礼物后，也会明白很多了。想到本子，她有点难过起来。那本子被她压在枕头底下，明明跟自己说好了，每晚看一遍，可现在就把它丢在千里之外了。不论如何，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哥哥的朋友，还有些想念哥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打电话来。难道他并不担心吗？ 方如许吃得差不多，背上挎包站起来。 “这就走了？”周维问道。 “再不回家，我爹妈要打爆你家电话啦！” 周维感谢地笑了笑。不管方如许在电话里怎么骂，又怎么在言语上欺负他，都还是个总是愿意帮忙的朋友。这一点，是典型的山城性格。 “你呢？”周维一歪头，看见黎佳布还在追随着方如许的背影，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二字，“黎佳布，你也快吃。” “哦！恩。老师，她家里是不是挺富的？” “你怎么知道？” “她的包，那个标志我在哪儿见过，恩好像《小时代》里都没提过几次。” 周维庆幸自己的包牌子不是外露的。 “老师，你喜欢她吗？” 周维喷，“我们是朋友。” “这么好的女人，老师你都不喜欢啊……唉……” 周维以为她在为自己发愁择偶标准太高，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吃吧，一会儿我带你去北城天街。” 周维带她去北城天街，并不是一时兴起。实际上他有他的考虑，只不过这个考虑是……黎佳布什么都没带过来，她总不能以后穿自己的宽大男装当换洗衣物！尤其是内衣要怎么办！ 黎佳布则是内心最直接的*被满足了，在步行街手舞足蹈，拽着老师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指指点点，“老师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诶诶诶！他们进去了进去了！”…… 周维终于把她拽进了商场。本以为她会像在超市一样如鱼得水，没想到站在一排排衣架之前的黎佳布，双目无神地扫过一件件一样不一样的衣服，完全没有主见。 “你不是生活自立么？” “我哪有闲钱买衣服啊！别人逛商场的时候我在写文赚钱！”说得好像很高尚。 好在周维最然也不喜逛商场，从小却被母亲和身边的富家女孩子熏陶出了欣赏和指挥别人换衣服的能力。一个下午，黎佳布从兴致勃勃，试到兴味盎然，再到精神萎靡，只想听到老师说一句：“就这个！” 最终，她收获了两套衣裤、一条连衣裙、一双适于踏水的凉鞋，又选了自己的内衣。当然，周维看上的衣服都不是便宜的，有他在，他也不会等着黎佳布自己交钱。黎佳布在收银台掂量着两手中的袋子，嘟囔着：“什么上衣配什么短裤还要配什么腰带，一套就是一套不能混穿。真腐朽啊……老师中彩票了？” 于是，北城天街购物商场的出口方向，出现了与众不同的一个组合：一个少女微有踉跄，疲惫地跟在一个高个子男人身后，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却腰板挺直精神奕奕，与其他提女友提袋子的男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 傍晚时分，洗了澡换好了新衣服的黎佳布和老师一起走在江边路上，江风带着江河的气味，凉爽而沁人心脾。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黄绿分界明显，黎佳布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赞叹不绝。 哥哥在做什么呢？黎佳布知道哥哥清楚自己的安全。她们没有双胞胎间的心灵感应，但很多事仍然可以隔着千里彼此相通。黎佳布有危险的时候，会首先通知黎江源——这是他们的条约。但哥哥还是会担心的。他不是喜欢表露感情的人，可能在用自己的方法寻找着，却不会求助于任何人——他并没有什么信任的人呢。 黎佳布的手机在手里转。好像打个电话，但那个号码拨不出。那样子全都望在周维的眼里。 一个星期吧。周维想。他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她开心，然后送她回家。 “老师！” 周维猛一回头，只听咔嚓一声，黎佳布被江风吹乱的头发遮着眼睛，脸笑得圆圆的，自己的吃惊地样子定格在她的手机里面。他伸手去揉头发，揉到了一手的水汽。 第十九章 黎佳布给周维带来的最大麻烦莫过于对父母的说辞。他在家门口徘徊了一个小时，最终想到了一个法子：假装提前回北京。他这样想了便马上去做，回到家后飞速地收拾了行李，拉着行李箱下楼，父亲在电脑前看着报纸，母亲在沙发上看台湾肥皂剧，剧里的演员就连他这样从不看剧的人都能认识了。 “小维，你这是去哪里？”母亲听见轱辘声，从沙发上坐起来。 周维抿了抿嘴，“我想了想，还是早点回去。要辞职的话就要早一点，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不仅是母亲惊讶地关小了电视声音，连一向不甚发言的父亲也放下了报纸，转椅转了过来，扶着眼镜，“想好了？” “恩。我走了。” 没有拥抱告别，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周维每次与家里的告别都是如此。他这次的离开尤其突然，甚至几个小时以前他至少还在表面上忙着与方如许打交道，这突然得让人不得不心慌。但父母都没有说什么。 “周维。” 周维定在门口，“爸？” 父亲坐在电脑椅上的身影被墙角挡住，“这箱子不小？” “还好。我走了爸。” 周维走出家门，在路边小心地弄掉了箱子上挂的铭牌，防止被黎佳布看见。他在江边走着，走向酒店，被江风吹得异常清醒。他突然意识到父亲问他箱子小不小的缘由。如果这一别又是一年，应付北京四季的衣服确实需要个大箱子吧？ 想及此，他鼻子酸起来。父亲，何必呢？ 黎佳布看见周维的行李箱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好在周维早就编好了应付两边的谎话，告诉她他们要去四川的话，他还是习惯多带点东西。黎佳布嘟囔着：“哦……我还以为老师要和我一起回北京了呢。老师你真的不用在家里住吗？其实我还挺想见见老师的父母的。” 但她并没有多在意，毕竟正在用周维的电脑码字，没有太过分神。 他们只在重庆又停留了一天，便坐火车去了成都，再从那里转去九寨沟。黎佳布在整个行程中都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醒，被周维批评教育生活方式不止一两次。终于来到了九寨沟这个水的极致之地，黎佳布到了任何一个碧蓝碧蓝的湖泊都想久久驻足，周维则拽着她向前走。他十年前就来过这里，知道越到景区深处就越是极品。 中午时分，黎佳布走得累了，却正好走在一出毫无树荫遮盖的池子旁。那大池子是个斜起来的自然岩地，浅棕色里面带点粉，洁净无瑕的水流在上面勒出白花花的小浪，就像缩小了几倍的小型瀑布。阳光均匀地撒在上面，简直如临天宫。 美是美。黎佳布抬手遮着阳光。可是人都不想动弹了。 周维拉着她踩着岩地中的干石块，一直走到岩地的另一端，便有了一条进入山林的小路。黎佳布欢呼一声，瞬间找回了活力，跑到远处一个长椅占了位，向慢悠悠踱步的周维招招手。 突然一下静下来，周维发现自己真的不想多年前那样轻松了。不过那时是父母带着他来，一身的防护、营养饮料预备充足。母亲会强制地把他拉到伞下，拉着他照相。尽管那时他觉得烦，却不会拒绝。现在颠倒过来，他成了护送别人的人，才想起当年父亲爬上高处为他们照相，本已不年轻的他是多么疲惫。 “老师，咱们歇一会儿吧，我都饿了！” 周维从包里拿出三明治。三明治被捂得有些热了，而且有些变形，但黎佳布吃得很满足。吃过了简单的午饭，也是太累了，黎佳布有些恹恹欲睡。平时她就缺乏运动，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老师……求膝枕……” “还有挺多池子没看呢。” “不管了不管了求膝枕……” 周维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膝枕是什么，直到黎佳布把他腿上的东西全都移开，大大方方枕上去并且迅速睡着，他才发觉这样实在不太好。但也来不及了。 空气变得潮湿起来，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周维望着天，心想应该把腿上的孩子叫起来，现在赶回去还有可能在雨下起来之前赶到出口去避雨，这样想着，一滴雨点滴在黎佳布的脸上，刚好在眼角看起来像极了梦中流泪。这雨把黎佳布打醒了，她睁开眼,眼睛却有点红。 “老师，我想哥哥了。” “你先起来，我腿都麻了。” 黎佳布一下子弹起来，头有点晕，世界鲜明之后，她发现周老师盯着自己的手机，一脸凝重。 “老师……？” “回家吧。” 黎佳布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指，摇摇头，“我可以想哥哥，但是不能回家。” 周维笑了，“回家就是向哥哥认输了？真是孩子。他不过是方式不太正确，其实你自己并不是很生气，你想想是不是？” 黎佳布瞥了一眼老师的手机，“您一直在和他联系。” “你别误会——” “我没生气。”黎佳布摇摇头，起身便往出景区的方向走。雨已经滴滴答答地下起来，她也不管，头顶和肩膀很快就湿了一片。周维追上去，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从小就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脾气，一切都是优雅地忍着，现在则喜欢冷暴力，就像对父母那样。但是黎佳布不一样，她敢从哥哥身边出走，就保不准也会从自己身边逃离，他可千万不能把她丢了。 好容易在路上遇见一辆人不多的往返车，黎佳布没看见似的一个劲儿向前走，被周维拽上了车，好歹保住了胸以下的衣服和大部分的裤子。他们到出口处的棚子下面休息，一冷一热，黎佳布开始打喷嚏。尽管四川正是火炉的天气，但九寨沟不同。周维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背着她打了两个哆嗦。 “老师，谢谢您。” “黎佳布……” “我没有生您的气，我气我自己。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就算很想哥哥，还是因为赌气就不回家。也不管他马上又要回美国去，就这么让他担心难受。老师你也对我那么好，我还总是给你添麻烦。” 周维坐在她的对面，揉着她的头发，“我记得之前你还问我你是不是特别懂事。” 黎佳布缩在周维的外衣里面，湿掉的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都是小小的一团，显得比平时更加孩子气，但是周维笑不出来。 “老师，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周维一愣，“我怎么不愿意回家？” 黎佳布头一歪，很精明的样子，“我又不是看不出。老师，你这样陪我，不回家，父母不会担心吗？你肯定没有说和你在一起的是个学生。” “我是没说，怕他们乱想。我常年不在家，他们习惯了。” “那不就和刘奶奶的儿子一样……我不是在批评你啊老师！” 周维苦笑起来，奇说说他也没什么，他该说。 雨下得大起来，他们和其他一些没带伞的游客被困在棚子底下走不得，但是他们并不像旁人那样心急。他们本就是自由身，没有旅行团，而且大雨滂沱正利于沉思。一场急雨过后，黎佳布的衣服也快干了，周维却要她接着披自己的外衣，坐一路颠簸的大巴车。想春游的时候一样，黎佳布来时精神，回时靠在周维肩膀上睡觉。可这次她并没有一直睡着，实际上她统共没睡着几分钟，只是觉得老师肩膀很舒服，靠了就不愿意起来。 周维也并非不知道她醒着，但还是微微侧了身，以给她最佳的枕靠位置。 “老师，我想两天以后回家。” “嗯。”周维微笑，“为什么是两天以后？” “因为还想去黄龙……” “你的小说写了么？” “哎呦……怎么多了个催稿的编辑啊！”黎佳布痛苦地捂住耳朵。 “因为开了学就不许费那么多时间了。” 之后的一天，周维满足了黎佳布想去黄龙的愿望，然后不出所料，缺乏运动的黎佳布浑身酸痛，在宾馆白白休息了一整天。第三天，周维和黎佳布一起登上了回重庆的火车，又送她上了重庆到北京的火车。方如许也来送她，一大一小两个各方面相性极好的女性生物约定好，等方如许过些日子去了北京，还要约出来见面。 周维怕黎佳布路上辛苦，于是把自己的一个小行李箱送给她，里面装了给她买的新衣服，还有食物和其他的必备物品。 “老师！”黎佳布把行李安置好，又跑出来拉着周维悄悄说，“谢谢老师！” “别谢我。”周维被她说得怪不好意思。 “这次让老师破费太多了，回去以后，两个月，您不用交水电费啦！” 周维干笑两声，两个月的水电费明明少得很吧……虽说他不在乎钱。 “我会跟哥哥道歉的，但会先让他跟我道歉！然后我跟他使劲儿说您的好话。不过老师，你也要多回家。”黎佳布搓着手说，“老师，好歹是个离别的场景，不来个离别礼么？” “什么是离别礼？” 黎佳布嘿嘿一笑，给了周维一个热烈的熊抱，然后跑上车，留周维震惊在原地。 “喂喂，行啦，被个小姑娘抱一抱脸红成这样？”方如许不满地推搡着他，“然后你打算怎么办？跟伯父伯母说你从北京回来了？” “恩，而且没辞职。我还得回北京。” 方如许背手望天，“你的叛逆期是持续太长，还是延迟得太晚呢？” 第二十章 北京站，黎佳布出站的时候，华灯初上，还下着小雨。她的雨伞藏在行李箱里面，实在懒得翻出来，于是一溜小跑到站外，站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她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变得更显眼一些。 “怎么站在这儿？不怕感冒？” 黎佳布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哥哥的伞已经把她罩在下面。 “行李哪儿来的？” “老师……” “拿着，一把伞罩不住行李。” 黎佳布接过雨伞，看着哥哥从包里又抽出一把折叠伞。幸好是阴云密布的傍晚，把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牢牢掩护可是这还不够，因为她就快要哭出声来了。 黎江源还没打起伞来，妹妹突然扑了上来，她打着的伞，伞骨挂到了他的头发，但是他完全没办法把妹妹推开。黎江源轻轻抱着她，回忆着，上次他们兄妹如此亲热是在什么时候。甚至在他出国的时候，妹妹都只是挥挥手，带点吐槽地跟他说再见。上次，要追溯到妹妹小学的时候了吧？也许天底下所有的兄妹都是这样，小的时候，妹妹粘着哥哥；长大了却永远都是哥哥更顾念妹妹。黎江源想，他不过是天底下无数平凡的哥哥中的一个，很早以前就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妹控了，所以现在享受着这样的时刻，并没什么不合时宜。 “布布？布布，雨要下大了。” “哥哥你得先跟我道歉！” 黎佳布半晌没有得到她要的一句“对不起”，抬头怒目而视。黎江源撑开伞，拉过她的行李，“对不起，以后不骗你。”说着便走。 黎佳布隔着雨看哥哥的背影，跳着脚追上去，“啥？没听见！” 得寸进尺。黎江源皱了皱眉，“好话不说二遍。” “不对不对！重要的事要说两遍！” 黎江源才不管她的歪理，就那样径直向前走，身后跟着个尾巴。雨下大了，路上有些水坑，黎佳布渐渐不再关注到底是好话不说二遍，还是重要的事情说两遍，她拉着哥哥的手，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踩到水坑里。夜色渐深，北京仍然是车水马龙，他们顺着人流走，走到容易打车的地方去。 “哥，对不起。” …… 黎佳布在重庆和四川的日子里，没有上过一天的QQ，也只是在自己电脑的文档里存稿，没有发出去。她回到家，胆战心惊地上了网，更新，并且没敢看之前的评论。QQ消息积攒了无数。编辑的、鬼七的，还有群里的。她先选择了鬼七。 【酷炫狂霸拽】鬼七：布布，听说你知道了，在跟哥哥生气。 【酷炫狂霸拽】鬼七：我就是那个翻译君大朋友，我想你也猜到了。对不起，我和他一起骗你，我也有错。 【酷炫狂霸拽】鬼七：他已经退了群，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确实是你的忠实读者。如果你不想见我，就把我也从群里踢出去吧。 【酷炫狂霸拽】鬼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关注你，和他一起帮你黑掉盗文网站。 【酷炫狂霸拽】鬼七：希望你喜欢那件礼物，也希望你原谅你哥哥。 【酷炫狂霸拽】鬼七：快回家吧，他很担心你，我也是。 黎佳布关了消息，抱着腿坐在床上。她听见房间外面的哥哥正在做饭，为她忙里忙外。他已经退群了，群里再不会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涟漪妹子。鬼七呢？只要他在群里，哥哥还是能从他这里得到自己的情况，但是……她决定把这个翻译君大朋友留下。也许一定要存在与哥哥的千丝万缕，她的读者群才不会变味道。 她又打开群，惊奇地发现里面的气氛居然一如往常。她可是不辞而别啊，这些小伙伴们等不到她的人，难道不会着急吗？但是向前翻几页，她就看到了。 【官配】婵娟婵娟：川受最近在外地断网，没法更新啦，大家淡定！（┬＿┬） 【官配】婵娟婵娟：我早就告诉她把存稿放在网上或者给我，以防万一，那懒蛋就是不听o(￣ヘ￣o＃） 【官配】婵娟婵娟：她特意跟我说，让我来告诉大家哒~ 【官配】婵娟婵娟：她在外地也会码字，回来以后送上肥肥的更新！ …… 黎佳布盯着群聊记录看了一会儿，关了群又打开自己的消息记录。玥玥的消息并不多，只有三条。但是第一条，是问她在哪里，第二条，是道歉，第三条，是让她放心，她会帮着处理各种事情。 她想起有一次，她和玥玥抽风一样聊伤感话题，玥玥说：“我要是和朋友生气了，一定不会主动道歉。打电话啊，写信什么的更没门儿。我就是这样的臭脾气，一生气就更喜欢端架子，我才不管错的是不是我呢。所以你看我和大家关系都挺不错，但特别要好的也没有。哦，你除外啊……” 黎佳布连忙拿出手机发短信：“玥玥，我回来啦。周老师带我去了九寨沟，过几天跟你仔细说！” 等一好久，终于收到了回信：“你先把文更新了吧，反正我跟他们说你一回来就直接更新五章。恩你看着办~” 整整两天，黎佳布一边码字一边哀叹人生苦短交友不慎。但相比之前，反而更开心。当她终于把剩下的四章发出去，累得瘫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在预想下一次和玥玥见面时的情景。她还是会提醒玥玥提防夏猴蹲，至少自己对她说过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比如……涟漪妹子都被证实是个男人了…… 八月底的时候，黎江源回美国。像一年前一样，黎佳布送哥哥到机场，告别的场景仍然不是很动人。黎佳布不断地吐槽着哥哥，警告他如果再行痴汉之事就再也不理他了。黎江源说：“下次想出走的时候不要去找老师，我还是不放心。” “反正你能跟踪是吧？下次我关机，看你怎么跟！诶等下，你已经在筹划我下一次出走了？” 黎佳布对哥哥的逻辑感到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这样一个男生怎么可能成为同龄女生的男神。但她不能理解的事毕竟还有很多。 比如，哥哥刚走，她就在周老师送她的行李箱的夹层里发现了周老师亲笔的辞职信。 …… 八月底，周维在新学期开始前一个礼拜回到了北京。他和父母约定好，一年以后，他会辞掉工作回到父亲的公司上班，之后再有两年，父亲就是退休的年龄了。在重庆的最后几天，他和儿时的朋友们聚了聚，他们都是家世相仿的，有些女人已经嫁了人，男人也有很多已经成家，他们大多依然活在云端，但是冷暖自知。只有最好的几个朋友，会在喝醉之后勒着他的脖子说羡慕。羡慕勤恳踏实的生活，羡慕他终将有个爱他并非爱财的妻子。周维只能笑着说“没定论”。 他从未如此自豪自己做出了成为老师的选择。但这个选择却会在一年之后终止。一年以后，他会在哪里，做着什么？ 但这毕竟是一年之后的事，眼前的事是，黎佳布即将在同租房里穿着睡衣迎接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周维觉得她肯定是穿着睡衣的。 他没有事先通知黎佳布，是怕她跑到机场来接自己。他和黎佳布通过短信，知道她哥哥已经走了，她又回到同租房里，只要刘奶奶不去看她，就常常懒得吃饭。他要酝酿一下情绪，见面以后针对生活方式问题教育她一下。 开门，黎佳布没有听到响动出来迎接自己，但是屋子打扫得很干净，满客厅都是久违的熟悉味道。只是很热，黎佳布没开空调。 “黎佳布？没在吗……”周维嘟囔着，卸下行装推开黎佳布后来再也不锁的房门，只见头发乱糟糟、小脸苍白的黎佳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 “布布？怎么了？”周维试了试她的额头，“这么烫。”黎佳布睡得很死，没有听到他不小心叫出口的“布布”。 周维拿起床头的水杯，刚站起来拽住了手。 一般小说里描述的生病姑娘都是柔弱地拽住男人的衣角/袖子,周维显然没那么好运气，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抽出手：“你掐我干什么！发着烧怎么那个大力气！” “老师……你居然回来了……” 周维想，这孩子别是烧糊涂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淋雨？再加上你总是不吃饭！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老师……你要辞职了？” “谁跟你说我要辞职？” 黎佳布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指着房间角落里的行李箱：“辞职信……” 啧，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周维埋怨着，去翻行李箱，却听黎佳布气息奄奄地说：“您别找了，我把它收起来了……” “收在哪儿？” “……下水道。” 第二十一章 距离新学期的开始还有不到十天。但从周维回到北京,和黎佳布再次聚在这个公寓里的那一刻起,紧张的学期好像就已经开始了。而周维本学期的第一个危机,就是照顾生病的黎佳布。 他费了好大的力才让黎佳布相信自己并没有辞职的意愿，看着她终于把眼泪憋回去却仍然烧得红红的眼睛，他差点就忘了对父母的保证。把她的被子掖好,倒好了水,看着她再次睡着之后，周维发现家里的退烧药居然都已经过期了。他不禁后怕,如果自己再晚回来一天,这孩子……真是的，怎么不知道给齐玥玥家里打电话呢！ 周维从药店买了退烧药,她现在39度，先要把温度降下来才行。他心里着急，匆匆走出药店，目不斜视，却听身后有人在叫：“啊，周老师！” 周维停下脚步，见黎佳布的班主任王老师提着两兜子菜从后面赶上来。 “王老师，买菜去了？” “是啊，这些天孩子从奶奶家回来，不像平时吃饭可以糊弄。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啊。”三十岁出头的女老师看见了周维手上拿的药，“怎么？你生病了？” “额，不是。”周维想起来，王老师应该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住的，他本来想说“家里人病了”，马上改口，“帮邻居买的。” 王老师笑道：“不愧是年级组公认的新好青年。” “这是什么时候公认的啊……”周维被说得不好意思，“我赶快回去了，怕人家等得着急。” “嗯，我也往这边走，咱们顺路。” 两个老师教的是同班，又是即将开学的时候，所以话题分外多。老师们聊起班上的好学生、差学生，总是可以滔滔不绝的，不过周维莫名心虚，多是听着。王老师说到黎佳布，“上学期末的时候我找她谈过话。当时是为了分文理的事。你也知道，这孩子语文和化学好，物理生物也都不错，但是数学特别不行。当时我还替她担心过。现在好了。要不是你，我看她也不会有那么大提高。” “我？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王老师摆摆手，羡慕地说：“能让学生喜欢是多幸福的事啊。像我这种有孩子的女老师可不容易有那种福气！”王老师说得并无恶意，但听在周维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不久，周维到了小区门口，王老师惊讶地说：“哎，我记得黎佳布也住这个小区呐。” “是吗？我都不知道。” “这要是让黎佳布那孩子知道了，周老师你可没有消停日子过啦！” 告了别，周维长舒了一口气，他第一次觉得和同事相处得这样艰难。而且问题并非处在同事身上，而是他自己心里，总觉得做贼心虚。 …… 黎佳布毕竟年轻，吃了药见效很快。烧刚退就坐到电脑前去企图码字，被周维一把按回床上，“盖上被子等着出汗！” “这是什么土药方啊老师！出汗是因为病好，反之不成立吧！出了那么多汗谁给我洗衣服洗被单啊！老师你会给我洗吗！” “话真多。都要开学了，怎么还写得这么勤？不是说好了——” “好啦好啦不会耽误学习的。老师你比写文重要多了嘿嘿。” “反正病不好就先不要写了，别把病拖到开学。” 黎佳布嘟囔：“那不是更好么……对了，老师！”她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我的新文写的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唔……”黎佳布嘻嘻笑着盯了他许久，“保密！” 周维无语地看着她。原本对她些什么题材不感兴趣，却被她这一遭吊了起来。他猜想这个题材一定是能够十分震慑自己的，否则她不会这样表现。虽然自己并不会太好奇，但反正可以通过关系揪出她的编辑，到时候不久一目了然？ 对啊，暗中联系到她的编辑，让编辑不要催她催得那么厉害。好主意。不过还要从长计议，可不能再被她发现搞到离家出走。 于是，黎佳布的高二学年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 九月最初的几天，是最忙碌的日子。高二年级的走廊里，时常会见到文化交流的奇景——一下课，最东面的文科一班会有不少学生向西跑，西面的理科班也有很多学生向东跑，刚刚分开的旧同窗便聚集在走廊的最中间谈天说地，上课铃一响，又是疯狂归位的东西向人流。 黎佳布不在这些人之中，因为她最好的朋友齐玥玥仍然和她在同一个班级，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课间可以轻轻松松。距离教师节还有一个星期，班委和课代表们已经开始了教师节庆祝的地下筹划。黎佳布是化学课代表，而化学老师又是班主任，这使她的工作有了更特殊的意义。 筹划工作开始分配的人第一个午休，班长提议：每个老师除了送同样的一束花外，还要分别送一样个性礼物，配上所有同学签名的卡片。“所有同学”的含义是，该教师教过的，所有现在或曾经属于高二十班的同学。 有人弱弱地说：“只有一个星期了啊，那么多老师，还要集齐所有同学的签名？” 有人接下茬：“集齐所有签名即可兑换齐玥玥女神一个！” 还有人提出：“每个老师的礼物都要个性？有点为难课代表了吧……” 但抱怨归抱怨，教师节是各班学生向老师“争宠”的最好时机，再困难，他们都会坚持下去的。就在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中，突然有人低声叫道：“周老师来啦。”众人肃静。 周维从高二十班的门口探头，“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班长带头傻笑，班委群体瞬间集体放弃了治疗…… “王杨呢？来抱练习册。” 王杨是数学课代表，只不过已经消失了近一个中午，并没有参加讨论会。 “那随便来个人吧，黎佳布！” 齐玥玥看着黎佳布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黎佳布每次和周老师一起走在学校里都有种异常的兴奋，那种兴奋就像是一对互知底细、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在敌方总部内走动还要假装不存在内情。带感极了！ 就比如，她抱了练习册刚走出办公室，又折返回来，悄悄对周维说：“老师，我今晚要晚些回家。” 周维瞟了一眼颜远处埋头于电脑的同事，小声说：“干什么去？” “必须说吗？” “……” “杨杰聪约我啦。” 周维一点也不信，呵呵冷笑两声。 “……好吧，我和玥玥出去。也不会太晚的，就是不能给您做饭了，老师你自便吧。”说完气馁地走了出去。 …… 黎佳布把练习册抱到班里的讲台上，班长、齐玥玥和杨杰聪便主动来帮她发。她突然发现王杨已经回来，却坐在座位上没有看到自己，便叫她也来发。谁知王杨拖着腮抬起头，对她冷嘲热讽地说：“你都搬过来了，不能再发一下么？” 黎佳布有点尴尬，这学期以来，王杨一直对她很冷淡，有的时候甚至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她强笑着走过去坐在王杨的前桌，“王杨，刚才讨论教师节礼物——” “周老师的礼物我还在想。” “嗯，我跟你说，周老师喜欢熬夜，而且喜欢加奶不加糖的那种咖啡。” “你那么了解，你去买吧。” 黎佳布被她堵得一愣，一团火气堵在心里。她也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明明已经让步示好，人家不领情，自己难道还腆着脸做圣母？ 这时，齐玥玥赶在黎佳布发火之前说：“王杨你没时间么？那我和黎佳布帮你也没事，反正我们放学后要去买其他老师的——” “你是数学课代表吧？”黎佳布完全不理会齐玥玥的解围，“我也不会因为别人比我更了解王老师，就把事情推给别人啊。” “我还以为只要是周老师的事，你都愿意。” “王杨，我可没招你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班里一些同学默默地围观着她们之间的低气压，却无人插话。 “王杨，你什么意思啊！”杨杰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王杨身边，一个本子砸到她的桌子上。 “杨杰聪……！”黎佳布使劲儿给他使眼色求饶，他却视若无睹。 王杨毫不示弱，“你才是什么意思啊！又不关你的事！” “你一个中午都干什么去了！之前也是，本来是数学课代表该干的事，黎佳布帮了你不少吧！” 王杨眼里噙着泪，“你也知道哈，我都快忘了我是数学课代表了！”她跑出了教室，撞翻了一把椅子。 “杨杰聪，你太过分了，快出去给她道歉。”齐玥玥把杨杰聪推出教室，抱了一摞练习册塞给黎佳布，“好啦，别犯懒！”然后给惊魂未定的她使了个安慰的眼色。 作者有话要说：窝现在是裸奔状态了QQQAQQQ 以后可能不能日更，就……看情况日更或者隔日更行不QAQ 求、求别抛弃窝QAQ 第二十二章 放学后已经有两个小时。黎佳布和齐玥玥刚刚选完给班主任王老师的礼物,虽说走得挺累,但她们一路走一路买着小吃,现在已经不饿了，便进了一家麦当劳喝饮料吹空调。 她们为王老师选择的礼物是一个米奇的小书包,因为知道老师的孩子五岁了,明年上学希望能用得上。黎佳布抱着小书包，将它当成了平时在床上用来撒气的抱枕,使劲儿把它塞在怀里挤成一张饼。 “当心别把它弄坏了，还有标签,别折了。”齐玥玥吃着冰淇淋，淡定地说。 “我还是出不去这口气！玥玥你说,我可没做过什么脑残事儿吧？她干嘛对我这样！” “其实你做的事……还真不好评价是否脑残。” “喂！” 齐玥玥见黎佳布没有一点儿意识,便提醒道：“王杨第一次让你不开心，是上学期末吧？有一次十一班的学习委员过来，找咱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可她叫的不是王杨却是你。你记得当时王杨脸色多难看吗？” “……那件事确实挺尴尬的。” 十一班的学习委员错把黎佳布当成数学课代表，是因为黎佳布常帮周老师做事，在数学办公室的存在感太强，混淆视听。其实这并没什么，清楚情况的人只不过会笑一笑，说黎佳布一直在犯花痴。但是黎佳布的存在感渐渐高过了王杨，旁人若不了解，大概少不了误解。 “估计王杨也不舒服，总被你抢了事不说，连名头都慢慢抢过去了。老师们平时也会比较，可能有些人说她是个不够格的课代表，被她听见了吧。你说，她怎么可能不委屈？” 黎佳布吸着可乐咕哝：“那这也怪不到我头上，她这么对我，我就不委屈了么？” 齐玥玥手一插，眼中精光一闪，“黎佳布，你是故意讨好老师，抢风头献媚吧。利用那些机会和老师走近，然后得到了周老师的单独辅导，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成绩提高？” “齐玥玥！” 齐玥玥话说得冷冰冰，笑里藏刀的样子让黎佳布看得直发冷。 “好啦我又不是这么想。”齐玥玥一转脸变回了精明淡定的闺蜜角色，“但是王杨没那么了解你，自己又吃亏，如果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吧？” “……” “不仅是王杨哦，别人也有可能有相似的阴谋论，只不过不说而已。” “玥玥……我怎么觉得世界好可怕……” 可怕归可怕，黎佳布渡过了狂躁期，很客观地承认，确实是王杨的别扭确实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自己错了么？她坚持地认为没有。莫非要让气氛缓和下来，只能在学校降低与周老师交往的频率？只能尽量不再踏进数学办公室了吗？多和喜欢的老师交流，难道也是错误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行？”齐玥玥修长白净的手指敲着黎佳布面前的桌面，“我是说真的，如果哪天再让谁知道你们住在一起，倒时候就更说不清了。” 黎佳布慢慢点着头，脑子里一团乱。 眼看时间就要到七点半，又到了齐玥玥自我强迫回家的时间。两个人坐在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身为学习委员的齐玥玥是要给副年级主任准备礼物的，可那个更年期的女人到底喜好什么从来就是个谜，没人知道也没人有兴趣知道。 齐玥玥扶额头疼，“你说我送她苏菲加长夜用怎么样？贵一点的ABC也行。” 黎佳布拿出悲天悯人的姿态：“你确定她还用得着卫生巾？” “说得好。”齐玥玥托着腮看外面的车来车往。 她们坐的是前后对座，在黎佳布的眼里，齐玥玥的侧脸美得超凡脱俗，她忍不住踢了踢女神的脚，“你还在和夏猴蹲约会吗？”自从黎佳布离家出走回来，这个话题已经默许被禁，黎佳布刚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齐玥玥没说话，慢慢地，她摇了摇头。 诶？这是没在约会了？黎佳布疑惑重重却不敢再问。沉默了片刻，齐玥玥却说：“突然就联系不到了，手机也是，网上也是。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反正就完了吧。” “诶……怎么会……”他可算是网上的公众人物了啊！怎么可能就这么神秘消失，搞得像骗钱骗色一样！ “反正都是你这个乌鸦嘴！” “是是是……”黎佳布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当时……跟他……到了……什么……呃……” “哼，手都没让他碰过！”齐玥玥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把屁股挪到了黎佳布的腿上。 “喂喂喂……” “哼，惩罚你的乌鸦嘴。” 齐玥玥的位子马上被一个上班族的男人占了去，黎佳布知道她不是会这样搞噱头的人，之所以会如此行为……大概只是想背对着自己吧。这样想着，黎佳布稳稳地抱住了她。 …… 周维正在判开学小测的试卷，但是心思浮躁，已经算错了三个人的分数。听见门口响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把黎佳布叫到了房间里来。黎佳布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挑了周维桌上的一颗水果糖吃起来，并且靠在桌子旁边摆了个挺*的姿势，“老师要我帮忙算分吗？” “好好站着，说说今天王杨跟杨杰聪吵架是怎么回事。” “……老师，您确定参与吵架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说呢？” 黎佳布被他看得心神荡漾，然而齐玥玥敲动的手指头不断出现在眼前。这些话要怎么对老师说呢？以后不会主动去找您问问题了，不会帮着拿作业、发本子了……？ “连其他班的老师都知道了，杨杰聪为了你把王杨吓哭了。黎佳布，你可给我当心点儿。” “诶，论点在这儿么……” 原来周老师并不知道王杨为什么生气，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关注的大概只是自己的坏名声吧，说了多少次，他还是不会相信她。黎佳布莫名地很烦躁。 “我知道了老师。您还不知道我么，要论最在乎的异性，除了哥哥和爸爸，也就是您了。别人说，就让别人说去，您怎么就是总信他们不信我呢？” 周维打着叉的笔停了下来，回头看见她一脸的失望。这是真的失望，不是装出来的。 “我信你。”周维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笨拙地遣词造句，“你……来帮我算成绩吧。” 黎佳布意外地摇了摇头，“我的作业没写完呢。”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不知不觉，周老师已经为她养成了快速完成作业的习惯。但她以后仍然会用类似的借口躲避，她不希望自己明显的字迹再出现在王杨手里的数学试卷上了。 夜深了，黎佳布刚刚完成这一天的码字份额。周老师突然敲门进来，端着她最爱吃的猕猴桃。 “诶？老师又有何贵干啊，这么贿赂我。” 周维低头笑了笑，说出了他刚刚酝酿已久的话：“不是有何贵干，是道歉。老师保证，今后再也不怀疑你跟杨杰聪。” 黎佳布差点把猕猴桃喷出来：“老师你今天好搞笑……好像即将表白的温吞受。” “……” “那个……我又没生气。但是以后，我还是不会帮您算成绩了，有人说我的字丑。” 周维看着她转身专注于猕猴桃的蹩脚掩饰，有些无法理解，——黎佳布不是会在乎别人说她字迹丑的人。但不知为何，他觉得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好吧，不让你算成绩了。” “嗯！这样吧，作为回报，我经常给您按摩！” “按……摩……？” 黎佳布霸气地将周围推在床上，自己跪在他身后，十指在他的肩窝除有轻有重地活动起来。出乎周围所料，黎佳布的按摩技术居然很不错，三两下就使肩背放松了许多，甚至让久坐的身体热了起来。 “这是爸爸教我的，学会了以后我经常拿哥哥练手，他为此遭了很多罪呐……” 可是不久，黎佳布再也听不到周老师的回应了，这才惊觉，他居然坐在她的床沿睡着了！ “这是有多累啊……” 黎佳布托着他的身体，让他轻轻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又搬上他的腿，老师居然没有醒。倒在黎佳布床上的周维，轻轻哼了一声，似乎睡得更香了。黎佳布站在旁边看着他，冥冥之中听到从微弱变得响亮的“咚咚咚”，稍一寻找，发现那竟是自己的心跳。 她忍不住坐到电脑前，戳开了编辑。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编编，我来和你说说我的新文进展吧。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现在是，学生想在学校远离老师，但是老师倒在学生的床上睡着了，学生发现自己有点想亲他。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你说这个感情进展……会不会有点突然有点莫名其妙？ 络安BB：不会啊！你这进展已经很慢了，赶紧的，滚床单！ 黎佳布马上下了线。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内容提要揭露了齐玥玥已经……唉为女神点蜡烛…… 第二十三章 一切都沿着正常的轨迹向前走,周维和黎佳布再没有提起过这天晚上互换了房间的事情。高二的学生和老师活动都多起来,让他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周维的礼物终究还是由王杨买来的纯咖啡和牛奶伴侣；齐玥玥最终给那位更年期女老师选了个保险的相框；所有同学的签名终于在教师节的前一天准备完成。 这天晚上,学校为老师们准备了聚会，预计将进行到九点。从六点开始,周维就利用去卫生间的机会给黎佳布打电话,不到两个小时，累计拨打次数已经超过六,黎佳布始终关机。周维食不甘味。 到八点时，周维终于想了个借口离开了会场,他站在饭店外面的喷泉前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难道是去了齐玥玥家？他又不好意思给齐玥玥打电话询问。 突然,他听见喷泉轰轰的水声后面有个尖尖的叫喊声。喷泉间歇地停了下来,他看见黎佳布就站在喷泉的那边，朝他夸张地挥着手，然后背着书包吃力地跑过来，书包在她身上一颠一颠，周维知道它有多沉，砸在她背上就像砸在他自己身上一样感同身受。在她跑到一半的时候，喷泉突然冲天而上，洒了她半身的水。黎佳布尖叫一声，跑到周维面前来的时候，却笑得很开心。 周维的第一件事是卸下她的书包自己背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黎佳布吐吐舌头，“手机没电了嘛。” 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周维知道她每天都带，却也默认了这件事。 “老师，突然看见我，你是不是特惊喜？” “我只想知道你放学以后到现在一直在干什么。” 黎佳布指着街对面的咖啡厅，解释说她一直在那里面蹭网，顺便开了她的新文。教师节的时候开师生文，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不不，周维心想，我并不是想问这个。他隐隐有一种希望：黎佳布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从放学以后跟着他们来到这里，然后一直等到现在。可如果这是真的，他又实在不敢相信。 “我在等你出来啊老师，”黎佳布讪讪一笑，“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老师你给我打电话，那一定是手机关机，家里没人。你一担心，肯定会提前出来，不会让我等太久……” 周维愣在原地，脑中嗡嗡直响。他自小被教育守时，所以除了自家的司机，从未让别人等候过。没有人像她这样，等过他两个小时。 “喂，老师！你有没有在听啊！” “……” “我说我问了方姐姐，最后决定，作为您的特别的学生——诶，老师，我算不算特别的学生啊？”黎佳布的眼神有点忐忑。 周维忍俊不禁，“算吧。” “嗯！作为特别的学生，我不能仅限于和别人一样祝您节日快乐。后来方姐姐告诉我，您喜欢去后海，嘿嘿，反正今天周五，咱们这就走起？” 晚上不到九点，在这个时间，北京后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这里环绕着京城中心最大的城湖，湖的南岸从早到晚都有唱京戏或者光着膀子锻炼身体的老爷爷，而北岸则是著名的后海酒吧。全国各地为了音乐梦而北漂的年轻人，大多都在这里唱过，这地方藏龙卧虎，今天的酒吧姐姐，明天就可能变成选秀明星。黎佳布记得，上回和齐玥玥一起参加面基活动的时候听说的，某个网络翻唱大神，也是从后海的酒吧走出去的。 周五的晚上正是全民休闲的时候，这里的人摩肩接踵，周维让黎佳布拉好他的手，便带着她逆着人群而上。黎佳布被人流撞来撞去，却不觉得厌烦，身边两侧的灯红酒绿似乎都很暗淡，人潮汹涌也都不是威胁。只要眼前那个高高的、黑衣服的背影还在，手上的温度还有，就算是拥挤也很有意思。 不知挤了多久，人流渐渐稀少，音乐也不再那样喧嚣。这是后海的尾部，深黑色的湖水静静的，湖边的数目绿化影影绰绰。 黎佳布呼呼地喘着气，“哎呀周老师，原来你不是喜欢去酒吧？” 周维并不是不喜欢去酒吧，只是，若在后海，还是这个静谧的地方存留着更多回忆。 “方如许没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后海？” “因为初吻呗。” “！！！”周维囧得红透了脸。 “这是老师你问的啊！害羞什么！” “……” “没关系啦，我可喜欢爱害羞的男人啦，调戏起来超有意思！” 周维看着她毫无廉耻的脸，已经无话可说。 如果把玩女人也当做“玩”的一种，那么周维觉得，和他的发小夏伯伦比起来，他好像连“玩”的门都没入。夏伯伦是典型的大少爷，深知如何用自己身上每一处的魅力来有意无意地吸引女人。搭讪？完全用不着。夏伯伦那小子简直像一只永远忘记收起尾羽的孔雀，自以为低调地招摇过市。当然，任何一个女人在落入其手的两天内，都一定会被他拐到床上去。 以上这些，是周维作为一个同样出身富家的男人，永远也学不会的。 大学时他把初吻给了女朋友，当时的气氛和场景与现在很像。他们慢慢地走在湖边，不过是十指交扣的状态，突然发现远处树林里有个异常高大的人影在动。周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对野战鸳鸯，当场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气氛氤氲得正好，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律动声音，女朋友主动凑上来，夺了他的初吻，然后在他耳边轻轻笑着说：“小处男~” 周维曾经在喝醉的时候想方如许说过这件事，但也只是到此为止，之后当晚，他是如何扔掉了“小处男”这顶帽子的，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他们现在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黎佳布刚才在路边买了些小吃，她吃着吃着，突然傻笑起来，“那个，老师啊，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的新文呢，写的是一个学生和老师的同居故事。” “你——” “不许接下茬！现在呢，我写到学生要和老师去约会，然后跟老师表白。可是我一点没有这种体验啊，老师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擅长写男人和女人的感情，现在写师生，更难了！” “所以……” “所以我就想，和老师试验一下类似的场景啊，找找感觉。恩，老师，我是个敬业的作者。” 周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摔进了一个陷阱，一边是愁，一边却不想埋怨任何人。他叹了口气，“所以现在你想干什么？” 黎佳布一拍手，“老师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重复一下你和你前女友到接吻之前的场景吧！” “不行。” “好吧……”黎佳布早有所料，不过还是很遗憾。 “那么，老师，我们来进行计划B！” 周维无力，怎么还有计划B……难不成还有计划CDE…… “计划B是，老师不用做任何的回应，我来尝试一下学生的角色就好啦！” “不——” “老师……我就只有A、B两个计划，计划B真的没什么啊，老师是占便宜的那个吧？有什么害羞的啊，除非你怕你忍不住……？” 周维搬过黎佳布的肩膀，严肃地盯着她的双眼，“黎佳布，如果对象不是我，那你正在做的事就极其危险。” “我知道，就因为是您嘛~”黎佳布笑了笑，“老师，我一直都喜欢你。”她伸手勾住了周维的脖子，探过身去。腿上的食品袋落到了他们两人中间，沙沙作响。周维看得见她的大眼睛越来越近，睫毛分明，呼吸相闻。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完了，完了，我是怕忍不住，如果忍不住怎么办…… 他看不见黎佳布，眼前都是重影，一片漆黑，从脖子到脸颊，被那小丫头温热的呼吸搔得痒痒的。 完了，真的完了…… 突然，冷风灌了进来。 黎佳布打了个哆嗦，嫌弃地说：“天哪我要被我自己肉麻死了……”然后拿起食品袋，起身往回走。 周维坐在那里咬牙切齿，冷静了片刻，确认自己已经恢复了常态，才跟上去。他决定一路上都不再跟这个可恶的小丫头说话了，不，这样说有点不负责任。周维，如果不是你自己默许，她会惹得你这样？就是这种做派，你还是可合格的老师吗？ 周维不想细想，细想吓死人。 “老师。” 周维不答。 “老师，你的裤兜在亮。” 他这才发现是来了短信。 “周维，最后一个教师节，节日快乐。——父” 他驻足一阵，深呼吸。这条短信像一个大浪，拍走了方才的窘迫，却把他拍进了另一个浮沉空间。再抬头的时候，黎佳布在远处的小摊买了个巨大的棉花糖，像往常一样无辜而纯良地招呼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完成了日更啊有木有！！！ 但是累不爱，已经睁不开眼了…… 求收求评论啊！ 否则更加的累不爱了啊！(╯‵□′)╯︵┻━┻ 第二十四章 没有过体验就写不出？不擅长男人和女人的感情？啊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 黎佳布坐在电脑前自豪地回味着自己的胜利。身为一个大粉红级别的写手,怎么可能不会写嘛,否则想要写好*难道还要亲自上阵去搅基？可就是这样临时编出来的谎话,老师也信了呢。 她一边美滋滋地浏览文学城的网页，一边窥视着读者群里的激烈讨论。不出所料，大家已经接受了“川受改行去写言情了”这个坑爹的设定,将争论的话题转移到文章的题材上面。很多人说,师生的题材虽然一直都有，但因为三观问题,所以一直不火,不知道川受选择这个题材的用心。“川川的小羽毛”在群里欢快地蹦跶，声称一定是她上次求川受爆料与老师的生活,才给了她文章灵感！ 黎佳布在屏幕这边傻笑，小羽毛说的不无道理。她想起很久没和哥哥联系，便点开好友，哥哥不在线，不过鬼七的头像是亮着的。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鬼七！还好不？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鬼七是个很亲切的人，虽然不常找她说话，但只要黎佳布戳他，他总是回复得很快，可是这一次，却让她等了很久。 【酷帅狂霸拽】鬼七：你哥哥从不欺负我啊。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诶？跟你原来说的不一样啊…… 【酷帅狂霸拽】鬼七：新文写的不会是真事吧？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怎么可能呢，我和老师又不会在一起……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但是今天教师节，过得超级棒！鬼七，你告诉我哥哥哦，他回国没见到老师真是太遗憾了，老师可爱到爆！我人生中遇见的两个最可爱的男人，下次一定要让他们认识！ 【酷炫狂霸拽】鬼七：爸爸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哭的。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额我把他忘了……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噗，你这口气真像哥哥。 鬼七又沉默了好久，才突然冒出来。 【酷炫狂霸拽】鬼七：对不起，布布……刚才用这个号的是你哥哥……我被他盗号了…… 【酷炫狂霸拽】鬼七：你哥哥一直在欺负我！ 黎佳布脸皮抽了一抽。 …… 九月底的某日，很平常的一天。周维拖着一身的疲惫，很晚才回家。进了客厅，发现灯全灭着，黎佳布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耷拉到地上，眉头皱着，想必就算是在梦中都会感到手酸。周维放轻了步子过去抱她，打算把她抱回床上去。手刚伸到她的腰下面去，周维身上一沉，那个装睡的家伙活了过来，挂在了自己身上。 似乎从教师节那天开始，黎佳布就很喜欢两手勾着周维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周维尽管觉得羞耻，却不知道如何拒绝。 “老师你好晚啊……我做的饭还剩了些，要我去热吗？” “不用，我跟方如许一起吃的。” 黎佳布一听就跳了起来，眼里仿佛闪着两颗星星，“方姐姐来北京了！怎么不告诉我嘛！我也要跟她一起吃饭啊！”但兴奋过后，她发现，今天的周老师与往常不同，每一个微笑都很勉强。经过她坚持不懈的打（骚）探（扰），周维终于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他和方如许假交往的事败露了。 “噗，老师你至于么。不就是谎言被戳穿了么，这种事我经常遭遇啊，多经历点儿会帮助你变得无坚可摧。”黎佳布美滋滋地想，方姐姐连假情敌都不是了，她们终于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诶，哪里不对…… “所以十一快到了，我母亲要来北京玩。” “哦。” “她还会带来一个女孩，让我一起照顾。” 黎佳布懂了。这是老师的母亲安排了第二轮的相亲任务呢。她不明白老师家里为什么催得那么紧，唯一能理解的就是老师的烦闷。 “黎佳布，那几天，我可能不在家里住。” “嘿嘿，那当然啦~我可能会去找玥玥。老师，我会想你的~” 看着黎佳布轻松地回到房间去，周维有点失落。师生而已，只不过最近自己心态出了些问题，这样的事何必要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她汇报呢？ 周维是一个人到机场去接母亲的。母亲和带来的年轻女孩坐头等舱，带着个司机。他家在北京也有产业，所以不愁车子。周维等在接机处，远远就看见母亲气质非凡的身姿。她带着墨镜，被身边的女孩亲密地挽着手，步履如风。 见面后的第一件事，母亲将年轻女孩介绍给周维。又是一个富家姑娘，没有方如许那么漂亮，但放在人堆里也十分引人注目了。女孩和周维的母亲一样姓叶，名叫叶阮，还在上学，今年21岁，穿着一身轻薄长裙和一个小披肩，过肩的深棕色头发烫了梨花，显得十分文静。她见到周维，大方地笑了笑，伸出手，“你好，周维哥，这次要麻烦你了。” 周维热情地与她握着手，同时给母亲飞了个无奈的眼色，意为：妈你怎么越找越小啊，耽误人家小妹妹…… 周维的母亲完全不理会他的眼神，开心地说：“北京这地方我也是常来，这次主要呢，就是让你们见一见，多个朋友嘛。小维，可别欺负阮阮啊，她可跟我一样是叶家人，自己姑娘一样的！” 周维一头囧汗地连连称是。这回母亲看着，而且每天都要见面，他想对女方冷处理，大概都没有机会吧。 在家里朋友的豪华酒店订好了房间，周维打算再陪一陪就回家去，谁知母亲一下子摆了冷脸色，嗔道：“你也住这里吧，再开一间房，这么晚了还回去又打扰房友，像什么话！”叶太太转脸对叶阮说，“你这个周维哥啊，可不让人省心。非要跑去当老师不说，还在外面和别人一起租房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跟他同租的人是什么样的货色。他难免又跟那些人学来的恶习，你别见怪就是了。” “妈，说我就说我，跟我房友有什么关系，别扯上人家。” “哟！还护起来了！”周太太和叶阮两人一同笑起来，只有周维连扯扯嘴角都嫌累。 周维终于还是再两位女士隔壁的房间住下了。这是十一假期的第一天，黎佳布还没有来得及投奔齐玥玥。他知道那孩子一个人在家也会过得井井有条，心理上甚至觉得更加滋润，但他和她说过的，今晚还不会住在外面。他这样说了，黎佳布就一定会一直为他留着玄关的灯。 他躺在床上，给黎佳布发了个短信：我被留下了，今晚不回去。 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回复：祝老师与美女共度良宵，我就算又不会的作业题也不会烦你的你放心！ 谁不知道你今天不会做作业啊！周维哭笑不得，顺手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老师！短信发得好好的干嘛要打电话！” “我——” “真是的，我正在拍照要发过去呢！挂了啊！” “喂！” 周维对着嘟嘟的盲音只能叹息，等了一会儿，黎佳布的照片真的发了过来，却不是真人的。她在作业本上手绘的Q版画，尽管这一次是一个痴汉的表情（类似(￣ε(#￣)#），但整体风格让周维一下子想起了她求自己还给她言情小说时的那张图。这幅痴汉脸的下面写了一句话：“周老师痴汉小分队队长跪求老师在美女面前保住节操！” 周维回复道：“别忘了你师太也在呢。” “明天约会的时候呢？要不要我去暗中保护一下姐姐的安危？” “好啊。明天晚上6点，应该是在拾年咖啡。” “Σ( ° △ °)︴这么说我一整天都见不到老师了！” 周维被表情逗乐了，一头撞在床头板上，捂着脑袋继续乐，“你来不来？” “拾年咖啡超级高消费！老师给我报销我就去！” “那我还是不报销了。” 周维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黎佳布的下一条信息，最后抱着手机睡着了，床头灯亮了一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部分的内容提要全是感叹号结尾的吐槽，第二部分的内容提要全是问句，但我悲催地发现……问句的内容提要好难写啊(╯‵□′)╯︵┻━┻于是今后的内容提要也将是不管什么语气预感的句子随便加个问号就好了！【喂！ 感谢兮子的地雷！人生第一次的地雷啊啊啊#有生之年系列# 我会尽量追求日更的！ 第二十五章 叶阮看上去文静,实际上也端庄贤淑。周维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怎么蹦出“端庄贤淑”这个词的,但是看着现在年轻的叶阮,他就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后的她成为了安静贤惠版的母亲。不管怎么看，叶阮都是一个合格的出身豪门并理应嫁入豪门的女人。 周维接待她的第一天，可谓过得无聊。毕竟是十一节假日的第一天,北京被的拥堵级别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他们一出酒店就为了难。周维询问叶阮想去哪里，叶阮一歪头：“其实北京的地方我也走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明摆着就是专门来相亲的是吧！周维怨念地看了看母亲。 周太太面对着秋日的阳光照样戴上了墨镜,“阮阮,今天倒是不热，不如你陪我逛街？” 叶阮开心地答应了,而周维注定成为苦力。 周太太和叶阮当然是不稀罕西单的，人家逛的是燕莎、百盛这些没走几步就撞见外国人的高级商厦。这些商厦中，都为男人准备了不少的休息坐席，但是身为一个有教养的男人，周维知道他是不能直接奔向休息厅的。他需要跟在两位女士身边，恰到好处地指出衣服的不足并且给予建议。 这让他不由得向往起在北城天街购物中心和黎佳布一起时的经历。他还清晰地记得，黎佳布有一次试到一条连衣裙，那时她因为身心俱疲已经开始变得驼着背。那裙子穿在模特的身上十分美丽，周维看着没精打采的黎佳布，简直恨铁不成钢，当场批评之：“把腰直起来！” 黎佳布乖乖挺胸抬头，可效果仍然不佳。周维看看她，又看看模特，无奈地说：“你没有胸，撑不起来。” 现在，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了叶阮的身上，周维看看叶阮，又看看模特，说：“这衣服款式不适合你，衬不出你的腰。” 很多事真的不能比较。周维坐在试鞋子的软座上，正对着忙碌着的两位女士，自己却在刷手机。总有来短信的错觉，可实际却总是空空如也。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在附近的一家全聚德点了几个菜。别以为全聚德只有烤鸭，那里面的菜才是真绝色！菜谱一页页翻过去，没有一道菜的价钱少于五十。他们三人虽然吃不了太多，但一桌下来也有几百。 席间，周维终于等到了久违的短信。 “老师……冰淇淋是被您吃了么……” 周维迅速舞动手指：“恩，让你吃少点。” “简直丧心病狂！老师你抢了我今天的早饭和午饭！！！” “你给我好好吃饭。又是中午才起？” 周太太一直盯着他，见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对叶阮不理不睬，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小维，谁啊？” “啊。”周维抬起头，发现两个女士都在注视着自己，他揣起手机对叶阮说，“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他到了卫生间去，却没有利用机会给黎佳布打电话，尽管他想问她的事情很多，比如今天是否会去齐玥玥家？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是不是真的有不会的作业题？…… 但他知道，现在的一时愚蠢不仅是对叶阮的不尊重，也会引火烧身，更甚者，还可能影响到黎佳布。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便回到了餐桌。 …… 周太太午饭后就声称不习惯出门太久，叫了司机，连她的人带她们买的衣服一同送回了酒店。周维领着叶阮在街上走，虽说悠闲，却不知该聊什么。叶阮学的是管理学专业，有的时候和他聊起房价和物价的变动，以及这其中的广义经济学原理，也会开心地露出虎牙，显得十分孩子气。周维便做个尽职尽责的听众。他和叶阮相处时间不长，但能感觉到这是个仍未脱离校园的，相当纯净的女孩。如果去掉了相亲这层皮，也许他很愿意当她的哥哥和朋友。 叶阮穿着细高跟鞋，却没那么娇气。周维体贴地时常询问她需不需要休息，她更多的是摇头。总的来说，和叶阮的相处并不艰难和无聊，甚至比刚刚认识时候的方如许好上千百倍。 晚饭时间，他们到酒店附近的拾年咖啡，在窗边的二人座落座。周维坐下后，朝四周瞧了瞧。除了斜后方远处有一桌，正前方还有一桌，其他的客人都不在可辨认的视野之内了。他知道自己在找黎佳布，也知道自己真是傻得冒烟。 “周维哥？” “嗯，没什么。”周维转回视线，一切依然正常进行。 周维要了黑咖啡和蜜汁牛排，叶阮要了店里特制的冰淇淋和一道比较清爽的面。两个人的餐刚上齐，只见一个背着巨大的米色布包的女孩在过道另一边紧挨着他们的桌子坐下，和周维并排，只有一米的间距。 周维看着她，惊呆了。 黎佳布对着周维的吃惊脸眨了眨眼，欢快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蹭网，然后叫来服务员，指着叶阮面前的杯子说：“就要那个姐姐的那种冰淇淋。” 叶阮吃了一惊，却迎来这个小姑娘灿烂的一笑。 周维还处在惊魂未定哭笑不得的状态不能自拔，但他不得不仔细打量黎佳布今天的行头。这孩子今天全身穿的都是周维在重庆为她买的衣服。上身是微微露肩的白色短袖T恤，点缀着淡黄色的花纹，下面是带蕾丝边的浅棕色超短裤，再就是一双简约的坡跟凉鞋。 这身衣服在重庆时并没来得及穿，今天便直接让周维眼前一亮，不由得赞叹自己的搭配才能。 正望得出神，周维的手机响了。 黎佳布的短信：“老师，你脖子扭了么？快正视前方！” 周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过头去，叶阮果然在朝自己眨眼睛，一脸疑惑的神态。 黎佳布的冰淇淋到了，这已经是她今天吃的第二个冰淇淋，上一个还是巨大的火炬圆筒。尽管已经被老师教训过要好好吃饭，但她今天一天都处在燥热状态，终于还是用冰淇淋代替了正餐。她一边飞快地码字，一边吞着冰淇淋，肚子里似乎有凉气在上返，可是爽快极了。 她的文档写了一半，狠狠闭上眼睛，默念：女配要出现了，她是什么样子呢？然后猛地睁眼，凝视周老师对面的姐姐。 艾玛，太有气质太淑女了。黎佳布发现，面对这样一个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同时眉目温柔举止优雅，看起来就十分善良的女人，她完全狠不下心去在文里黑她…… 但越是这样越惹人生气！ 黎佳布暗中观察着他们。尽管周维显得十分放不开，有时候甚至在憋笑，但他们还是在轻轻的聊天。大概是因为旁边坐了个人，漂亮的姐姐说话声音极小，仿佛耳语。那一声声传过来的音节，听在黎佳布耳朵里完全凑不成连贯的语义，却在心里挠痒痒。 渐渐地，黎佳布已经不是在码字，而是在虐待键盘了。夸张的打字声引得叶阮频频侧目，她觉得这个姑娘十分奇怪，说不上讨厌，只觉得很有意思。但是良好的家教告诉她，关于旁人的事，不要问。所以她只是好奇地偷偷瞄个两眼。 黎佳布的冰淇淋吃得很快，才刚写了五百字不到，一杯就吃完了。周维担心地给她发了个短信：“别再吃了，肚子会疼。”黎佳布看了看手机，紧接着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另一种冰淇淋。过道另一边的周维盯着自己的牛排，刀子狠狠在盘子上划出了声音。 叶阮的面还有大半，但她渐渐缓下了动作。周维发完短信，旁边那姑娘的手机就振了起来，刚才这一幕让她很在意。但是……这是怎样的情况呢？叶阿姨从没和她提过啊！她呆呆地看着那个依然在虐待着自己的电脑键盘的姑娘，周维却没有发现她的失神。 黎佳布的第二杯冰淇淋来了，她又开始大口吃起来，全然不顾吃相，脸庞气鼓鼓的好像在和谁赌气。然而没吃两口，她就捂起了肚子。 可恶！一定是一整天没吃饭，现在又……她放下了冰淇淋连忙跑去卫生间。 “周维哥，那个孩子……怎么了？” “啊？”周维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谁知道呢。”他低头一看，突然发现叶阮的面还剩下许多。 可是黎佳布这一离开就好久没有回来。周维等得愈发急躁，他频繁地开着手机看时间，然而看的次数越多时间就过得越慢。熬到八分钟的时候，周维再也等不下去了，借口去了洗手间。 “黎佳布！”他在女洗手间门外喊了一声，便听见了里面微弱的呻/吟。黎佳布在答应，但是声音有气无力。周维没有选择，在外喊了一声“对不起”，就冲了进去。 黎佳布蹲在一个隔间里，缩成一个球，面色苍白。她抬头看见周维，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 “布布，布布，怎么了？肚子疼？” 黎佳布微微地点点头。周维乱了手脚，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可她已经疼得站不起身，他现在能做什么？救护车？他刚拿出手机黎佳布就阻止了他。她竭尽全力地地说，她常肚子疼，不要去医院。周维见识过她肚子疼起来的样子，躺在床上疼得打滚，但确实每次都没有去医院。但这次不可以，这不是她任性就能控制得了的。 周维再次拿出手机，这一次，黎佳布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老师……我没事……吐出来就好了……我文档还……没保存……” “别说话了。” 叶阮进来的时候，周维正紧紧抱着女孩，颤抖的声音叫着“布布，布布”。她轻轻唤了声：“周维哥……” 周维将黎佳布拦腰抱了起来，“对不起，阮阮，她是……我的学生。” “哦……她怎么——” “我必须送她回家。对不起。” 叶阮点点头。 “老师……我的文档……没保……存……” “阮阮，帮我个忙。把她的电脑带回去，我晚上去酒店拿，好么？”周维付了钱，额头出着汗，深色却异常坚定。 “嗯，放心吧。” 叶阮看着周维奔出去，那女孩自然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背影像极了电影中的情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出门办事，所以更新晚了好多，超级抱歉>_ 哦！突然发现了大米线的地雷！谢谢乃！> PS:我马上开学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日更。所以窝新弄了个微博，挂在文案上，大概什么时候更新，或者会晚些更新，再或者不能更新【踢飞】，都会在上面说。这样就不会让某些小伙伴白等啦>_<【艾玛我真体贴！ 第二十六章 周维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要抱着黎佳布,奔跑、坐出租、奔跑、上楼梯、开门……可以想象有多吃力。当他终于坐在黎佳布的床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很幸运它们乖乖地机械一般定在了怀抱的姿势。 黎佳布疼得紧闭眼睛，因为这一路上她不说话也不动,周维不知道她是否还醒着。但那样疼,应该是睡不着的。 “布布，下来了。” 黎佳布没有反应。 “布布,到家了。” 黎佳布微微睁开眼，终于松开了手。她滚到床上,抱着被子依然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周维知道她这个姿势最舒服,看着她勒出的锁骨,他完全不忍心教训她赌气吃冰淇淋的行为。 “老师……” “恩，我在这儿。”周维被抓住了手，“我不走。” “不是……我的文档……电脑……！” “……”周维认命地意识到，他果然不如她的文档重要。 周维在母亲和叶阮的酒店房间门外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敲了门。开门的是叶阮，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地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没事，她经常犯毛病。” “她的文档我帮着保存了。”叶阮笑着保证。这个鼓励意味十足的笑让周维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更好了一层，但当他听见母亲冷冰冰的一声“小维”，便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他收到了叶阮的眼神示意，先拿起了椅子上的黎佳布的包。 “小维，那个包是谁的？” “我的学生。” 叶阮在向他无声地说着抱歉，尽管这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她的错。 “学生还能跑去跑去打扰老师和别人吃饭？你别跟我说她是刚好也去拾年咖啡。” “是我告诉她的。”周维深吸了口气，“她是我的房友，也是我的学生。她现在一个人病者，我必须回去照顾她。阮阮，真的对不起，我明天来。” “其实没事……” 周维走到房间门口，听见自己的母亲唾弃着：“比夏伯伦还能耐！”他忍住了火气，大步离开。 叶阮目送他出门，心里念叨着：挂前川，挂前川。她确实没有偷看黎佳布的文档，但是看到了文件夹的名字。“我与老师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叶阮不是会看网络小说的人，对那个世界的名人一窍不通，但问问度娘，自然也一目了然。 挂前川，那是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作者，真的会是那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孩子吗？她知道，如果为了以防万一，她完全可以把这个笔名告诉叶阿姨——周家的企业两年前已经把那个文学网站买了下来。但是然后又能如何呢？无非是周维再和叶阿姨吵一架，落得自己内疚。 还是去逗逗叶阿姨开心吧。叶阮转身之前，在脸上挂好了最治愈的笑容。 …… 黎佳布在床上躺了近一个小时，等来了带着她的宝贝电脑和一晚暖胃的小米粥的周维。肚子里的凉已经过了劲儿，疼痛减轻了很多。她已经可以自主坐起来。她抱着身上的被子，一半是犯懒，一半是开玩笑，“老师我不要动手，求喂食！” 周维刚把粥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听她这么一说，又无奈地端起了碗。 “额……老师你……真喂？” “你到底用不用喂？” “用用用……” 只要黎佳布回归了又蠢又贫的状态，就可以保证她已经好多了。周维放心地一勺子送到她嘴边，结果烫得黎佳布差点一口全都喷出来。 “老师你！谋杀亲……学生！” 周维自己尝了一口，果然烫得很。粥被盛在隔热的塑料碗里，迷惑了他的温度感官。他自责地说：“没事吧？我一着急……” 黎佳布夺过塑料碗，终于还是自己动手，“老师，你在想事情吧？是我惹那个姐姐生气了？” “不会，她人很好，还帮你保存了文档。” “我只希望她别偷看……” 她这偏激臆测的样子引起了周维的兴趣。同样是与自己相亲的女人，方如许已经成为了让她念念不忘的“美女姐姐”，而叶阮，做了一晚上好人，却落得这样的猜疑。周维都替叶阮不甘心。 “你不喜欢她？” 黎佳布挑起眼睛来，“反正老师挺喜欢她的。” “我……不讨厌。她是个挺好的女孩。” “所以，您一定在想了：‘啊，这个黎佳布可真烦，上回就是她把我的相亲给毁了，好在方如许不是我的菜。好不容易遇到了中意的淑女，又被她搅得一团糟。’” 周维看着她又是沮丧又是委屈的脸，突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师你笑什么！笑什么啊！我很认真！” 周维被她摇着胳膊，间或添加几下击打，力气不重，反倒舒服。 “我也很认真。我不喜欢相亲，也不喜欢叶阮——哦，叶阮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姐姐。所以你并没妨碍我什么，但是，黎佳布，如果你再用类似今天的这种方式毁自己的身体，我相信我可以用合法的、合理的方式，让你这辈子再也不想上学。” 黎佳布嘀咕：“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上……” “我也理解你今天的作为。你不喜欢我相亲。” “嗯。” “为什么？” “因为如果您找到了女朋友，就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了，然后我还要重新适应新房友，新房友还肯定不会给我补课，这样我的成绩又会下滑，然后老师找我谈话，强制让我参加补习班，再然后我就没有时间写小说，再再然后我就挣不到零花钱，甚至没钱付房租，又不好意思告诉哥哥，最后饿死在街头。”诶？似乎发散得过头了？ 周维忍着笑听到最后，“……这么严重？” 黎佳布点点头，澄澈的大眼睛诉说着：我是认真的！ “好，那我以后不去相亲。” 黎佳布硬生生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哦也”了一声，紧紧搂住周维的脖子。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磨练，周维对这个动作日益熟稔，也可以很自然地一边抱着她一边揉头发。 “但是，黎佳布。很多事不是我们自己能为自己做决定的。你现在的任性，有我们这些大人来包容，可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不会有什么人来包容你。身上的责任、社会的眼光……这些都是禁锢你行为的牢笼。我可能……虽然非我本意，但还是会让你失望。”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符号，黎佳布都懂。 “好了，你喝粥吧，应该不烫了，然后早点睡觉。”周维起身要走，然后惊觉她一脸不舍，笑道，“我去铺我的床。” “那明天呢？” “明天……”周维想了想，“叶阮本来也没什么地方好转，今天走了太多，估计要歇一天。你师太要去公——要出去办事。” “那……” “你要是肚子不疼的话，我就去陪陪叶阮。” 黎佳布意会得十分深刻，立刻倒在床上哀嚎：“好疼啊好疼！……” 这就是周维接待母亲和叶阮的，第一天。他以为这已经是所谓“一波三折”的极限，但是生活显然觉得他的日子仍然不够惊喜。 第二天上午十点，是黎佳布刚醒，还穿着睡衣，周维在为她热早饭的时候。叶阮大小姐站在合租公寓的门外，按响了门铃。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 第二十七章 “阮阮……？”周维的目光从叶阮的脸转移到她手上提着的东西。两个袋子,一个袋子装着些平时黎佳布不会买的零食,另一个里面是一些药。 “周维哥,我来看看她。” 黎佳布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她刚洗漱过,却还没来得及梳头发,一头鸡窝装的短发一下子就把叶阮逗笑了。 “你好，我叫叶阮。” 黎佳布捂着头发说：“我叫黎佳布。我已经不难受了,不过还是谢谢姐姐。”她转头问周维，“老师,你把我们的住处告诉姐姐了？” “呃，没有没有！”叶阮连忙解释,她怯怯地看着周维,“是阿姨告诉我的。昨天晚上你回这里的时候，可能被司机跟了。” 周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 被请进去的叶阮坐在皮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房子在北京四环以内算是不小，但对她来说，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周维可以在这里坚持几个月。同样地，围着围裙为小姑娘做早饭的周维，也是她不曾想象过的。 不一会儿，周维让黎佳布在餐桌上吃饭，自己做到沙发上来陪她。 “嗯……我妈……还在生气吗？”他见叶阮一脸纠结，便摆摆手，“我知道了。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消气啊，这事在她眼里可不是小事。阮阮，这次真是特别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周维哥，都数不过来了！”叶阮看了看餐桌前的黎佳布，她看起来不像是在留心这边的样子，“我看叶阿姨是不会真的误解你的，不如等阿姨回来，你就去给她道歉，把情况说清楚。唉，周维哥，你为什么不早让阿姨知道这些呢？” “如果我早告诉她，她恐怕早就从重庆飞过来揪着我搬家。” 叶阮理解地点点头。但她其实仍不理解。搬家又能怎样？明明和别人合住才奇怪啊，况且同租的又是学生。叶阮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处在周维的位置，大概根本不会住进来。可他的意思，竟是把不搬家当做理所当然。 黎佳布吃饭了饭，飞快地刷完了碗筷，又去梳她的头发。叶阮同样不理解她，她这么小，怎能一个人和男老师住在一起？昨天那一番，看起来很像是由于吃醋而产生的任性，可她吃周维的醋吗？也太狗血了。 “阮阮，昨晚，我妈还和你说什么了？” “嗯，还有你的工作。”叶阮低头笑道，“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不想那么快就进老爸的公司——”叶阮被打断了，打断她的是周维急切的一声“嘘”。 “她不知道。”周维指着卫生间，小声说。 怪不得。叶阮点点头，放轻了声音，“但总要回去的吧？阿姨更气的，是你现在……做老师。她说，就算是进其他的大公司也好。周维哥，你有打算辞职吗？” “周老师不会辞职的吧。”不知什么时候，黎佳布已经将头发梳理完毕，换好了一身衣服，端着牛奶咖啡走了过来，“我们学校的老师，全是从高二分班开始就固定了，一直要带完高三。我现在刚刚高二，所以，两年之内周老师都不会走的。”黎佳布把牛奶咖啡放在周维面前，“老师你的咖啡。姐姐喝什么？” “哦，不麻烦了……” 黎佳布说：“我们平时不喝饮料的，所以除了咖啡也只有白开水了。” 于是，叶阮很快拿到了一杯白开水。黎佳布半眯着眼睛瞧了瞧沙发上的二人，然后转身进了房间，“老师，我写作业去了。” 黎佳布本来想帅气地一甩手，狠狠地撞上门，但理智捆住了她那欠揍的手——这样不礼貌会让老师讨厌自己的吧。 说实话，那个叶阮真的没有一点做得不对，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让她那么尴尬，她却还来探望。当然了，目的到底是探望自己还是探望周老师，这点还存疑。不管怎样，方才她已经看到周老师脸上的表情，肯定是对她的冷淡招待很有不满了。 她打开作者论坛，决定发个帖子，寻求网络上的大家的帮助。不过，故事背景需要改一改，措辞也要注意。这点事倒是难不倒她：【树洞】男朋友正在和喜欢他的学妹在客厅说话，我好难做！！！ “男朋友平时从不得罪人，虽然那学妹很明显对他有好感，但因为人家不说，他就没有故意疏远。那学妹也很会做人，我有大病小病的时候，还会过来探望。现在他们在客厅坐着聊天，很亲热的样子= =我知道我应该热情一点表现大度，但是……臣妾做不到啊！于是躲进屋来了……请大家尽情地骂我吧……” 这就是她的帖子内容。黎佳布对着内容看了一阵，越看脸上越热。 很快，论坛里的网友们开始七嘴八舌。 “楼主做不到？作死！” “楼主男朋友会当着你的面和别人动作亲热。说明他不在乎你的感受，果断踹了之。” “楼主，前几天有个被女汉子抢了男朋友的帖子，你可以去看看。还有可以搜索关键词智斗小三。” “这男朋友还能要？留着过节？” …… 黎佳布没事的时候也曾围观过类似的帖子，作为旁观者，她只觉得看热闹有意思，但轮到自己的时候，果然烦躁憋气不能自已。 她怒关电脑，走出屋子。在开门的那一刻，做了一个自认为十分英明的决定。她粉饰上微笑，对周维说：“老师，叶阮姐姐中午不走吧？” 周维和叶阮都愣着摸不着头脑。 “别走啦，反正师太据说去办事了？姐姐和我们一起呗。那我就去买菜咯！” 如果在叶阮眼里，黎佳布的改变让她震惊，那么在周维眼里，这简直可怕。他追到门口，“黎佳布，你要是不愿意见她，她一会儿就走。” “我没有。她是您的朋友啊，而且确实像您说的，是个挺好的人。”她耸耸肩表达自己的勉强接受。 …… 这可是美好的国庆节假日啊！黎佳布一边走一边踢石头。不过本以为周老师整个假期都不会在家呢，这已经比说好的强多了。这样想着，加上街上节日氛围浓厚，她竟然渐渐地不气了。 从市场提了大包小包回来，里面还包含了一条切好的带鱼，很有分量，黎佳布走了没多久就开始出汗。正在内心里抱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看起来十分高端大气但她认不出品牌的轿车在她身侧的马路边停下。后门的窗户很拉风地匀速降下来，里面一个戴墨镜的中年女人说了一句：“上车。” 呵呵，这逼格略高啊，跟拍黑帮电影似的。她当个笑话，记下了准备回去和周老师讲讲。 “站住！那个女学生！” 黎佳布应声停住，确定周围全是买菜大妈，要不然就是路过的男人。她惊讶地转过身去，“阿姨，您叫我呢？” 正说着，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把车的后门为她打了开来。 黎佳布震惊了：竟然有司机为我开门？我也有今天！ 但是被虚荣打乱节奏显然是错误的，黎佳布站在车外，歪着腰问：“请问阿姨，您是谁啊？认识我吗？” “你先上来。” “不行啊阿姨，您看我提着那么多东西，容易弄脏您的车啊。”她吞了自己的潜台词：我不上陌生人的车。 戴墨镜的中年女人摘掉了墨镜，那熟悉的双眼让黎佳布一瞬间有了猜测。 “你的周老师是我的儿子。” 黎佳布在车外做了两次深呼吸，乖乖上了车。不，并不是乖乖的。她之所以同意上车，只是因为车上的是老师的母亲——在某种意义上，她必须要打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没之前那么欢脱啦，因为马上要小虐了…… 第二十八章 车门一关,周太太便重新戴上了墨镜,口中说道：“送她回家。” 车子稳稳地开起来,隔音效果和舒适度都是极佳，黎佳布几乎听不到一点儿噪声,可这更加重了车里的紧张气氛。黎佳布侧眼偷偷看着老师的母亲,如果她不说，真的想不到这个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女人有个二十六岁的儿子,再过些年估计能力压刘晓庆成为新一代老妖精？老师以后的老婆真是亚历山大。 “你叫什么？” 周太太突然一问，把黎佳布吓了一跳。 “黎佳布。我以为您知道——” “周维那么多学生,我还一个个都知道？”周太太上下打量着她，还有她放在身上的布袋子,“这是你一会儿回去要做的？” “是因为今天有叶阮姐姐,所以才会买那么多。”黎佳布回答着，心想，还不是你个老妖精说去办事？不然也就不用假装好心留下叶阮了。 “不，没有叶阮。我刚给她打了电话，现在她应该已经走了。” 黎佳布有点儿想说脏话。 周太太叉着手，决定直接进入主题，“路也不长，我就直说了。你一个小女孩，也该懂自爱。跟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合适。” 黎佳布竭力笑出来，“我怎么不自爱了？” “呵，我了解周维，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越轨的事，别人看在眼里会说什么？你们老师同学知道了会怎么看？” “阿姨，我爸妈都不为我担心。” “我不是为你担心，我是担心我自己儿子。或者你把你父母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和他们说？” “不用了。” “那你就好好听我说。”周太太占尽了气势的上风，微微抬着下巴，“可能你周老师没有和你说。他爸是盛源集团的董事长，他马上就要辞职回家工作，当老师什么的，”她不齿地笑了笑，“完全是玩闹。” 黎佳布并不是关心商业的人，但是说到盛源集团，她不会不知道——盛源集团买下了她赖以赚取生活费的文学城，紧接着，文学城的广告便散布在各大门户网站。她知道它有多么财大气粗。只不过，这说的真的是周老师的家庭吗？ 这个消息的轰炸性太过强烈，黎佳布已经说不出话。 “还有这些，”周太太指着黎佳布买的菜，“我并不是说你什么，但是我和周维的爸爸，都希望他能过好一点的生活。现在的日子他想必适应起来已经很累了。 黎佳布很想反抗。每一天她都看着周老师，他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勉强。 每天早上为她做早饭的时候，她可以偷看到他的笑容；尽管不专业，但为他按摩的时候他显得很满足；周末拉他去超市用免费品尝填饱肚子，他似乎也会占了便宜偷着乐…… “其实这倒不是主要的。让他体验体验也没什么。但是他已经是到了结婚年龄的人，如果你继续和他住在一起，我相信昨天那种情况，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保证——” “你保不保证不重要，我总是要以防万一的。这么说吧，你和周维住在一个房子里，我不同意。” 车子在小区门口的路边停了下来。黎佳布透过车窗，看见每天守着小区大门的老大爷依然在看着小电视哈哈笑，没来由地突然开始鼻酸。 “那，您想让我怎么做？” 周太太面色温和下来，“我想，你还是尽快搬走。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地方，保证位置和价钱都合适。” 黎佳布面朝着窗外摇摇头，“不用。到了，谢谢阿姨，我走了。” 外面依旧是一片喜庆。黎佳布提着东西站在小区门口，腿里面仿佛灌了铅。她走到小区外墙的前面，放下袋子，顺着墙壁蹲了下去。她不知道见到周老师的时候该说什么。 啊，老师，我是坐了师太的车回来的哟！师太好年轻。师太和我说了很多…… 老师，原来你一点也不穷，不仅不穷，你那么富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让我以为咱们是一类人？ 但是您本来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什么。那些都是自己的事情，与我不相关，对吧？ ——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对周老师说出口？ 她不甘心。那个人是周老师的母亲，但这不代表她会害怕，更不代表可以随意践踏她的自尊。没错，她就是不自爱，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周老师可以一直在她的房间里。但即便如此，也没人可以随便评价她的不自爱！ 可是……人家都走了。 黎佳布把自己的胳膊抠出了一道血印儿。 她想得太入神，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人已经站在她面前，将她罩在阴影里，弯下腰来，提起了地上的袋子。黎佳布一看见那双熟悉的鞋，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拽着周维的衣角站起来，周维淡然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告诉她，他都知道了。她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但是…… 黎佳布擦了擦眼睛，“老师，能不能帮我给师太打个电话？” 周维的眼神表明他不想随便将这个电话拨过去。 “求你了老师，我这个人，平时耍耍贫嘴还行，关键时刻什么都不会说。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包子！” 周维沉默良久，拿出手机播出了那个他几乎从来不播的电话，将手机地给黎佳布。 “老师，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生气。” 周维摇头笑笑，提着袋子走开了。 “小维！”电话里，周太太的声音沉静中带着喜悦。 “阿姨，我是黎佳布。”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音。黎佳布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周太太呡着嘴唇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姨，我想很多事您都不了解，所以，您的臆断既是无可厚非的，但也是不应该的。如果您稍微了解一下，就会知道周老师是今年四月搬到这里来的，而我是从去年八月就住在这里了。这地方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如果您不想我们住在一起，那就让周老师搬走吧，周老师应该住到别墅里去，我这个穷学生没有理由也决不会搬出公寓去。只要您能说得动他，我就没有意见。” “好，谁搬走都一样。” “还有！”黎佳布捂住了酸得难受的鼻子，“还有，您知道为什么周老师会一直躲着你们吗？因为你们不懂他，你们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那样生活就会开心，从来不想去了解别人到底想要什么。至少在这一点上，您和您介绍给周老师的那些女朋友，都比不上我！” 黎佳布说完就挂了电话。她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但实在不敢听到那边的回话。 但是毕竟说出去了。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到单元里，守门的老大爷看不见的地方，她看见周老师还站在角落里等着自己。她过去结果周维一只手里的袋子，两个人一起安静地上楼，家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终于还是扑在了老师的怀里。周维靠在门上，除了抱着她，什么也做不到。 “老师，你嫌弃这个公寓吗？或者觉得和我一起很难熬吗？” “布布……” “别搬出去行吗？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会妨碍你了！” 黎佳布在周维怀里抽泣了一阵，便安静下来。她把眼泪都擦在周维的衣服上了，周维看见的，只是干涩的、红红的眼睛。 “老师，我去做饭。”她像往常一样提着布袋进了厨房。 这天晚上，黎佳布帮着周维收拾行李。她抱着腿坐在周维的床上，帮他叠衣服，周维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老师，他们找的是哪里的房子啊？这么快就能搬进去？” “我不知道，他们不告诉我。一会儿有车来接。” 黎佳布又问：“那么多东西，这一次都要带走吗？” “恩，不回来了。” …… 有人来敲门的时候，黎佳布已经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她听见了叶阮的声音。听见叶阮在问起她，周维说“她睡着了”。她背靠着门，直到外面变得静悄悄，又过了很久，才爬到床上去。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像往常一样晚，穿着睡衣顶着乱发打开房门，叫到：“老——” 然后她看见了少了许多东西的，空荡荡的客厅。周老师的房间，一切复原，就像上一个房客走之后，他搬进来之前一模一样。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她伸了个懒腰，“嘛~做我的早饭兼午饭吧~” 黎佳布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了和周老师一起买回来的鸡蛋。那满满的两盒，刚只吃了两个。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周维带母亲去找了房东刘姨,周维的父母是早年在北京打拼的时候与刘姨认识的。刘姨大周氏夫妇许多,却以平辈相称。后来多年不见,周太太对刘姨十分想念，但这次租房给他的事却也在她心上留下了个疙瘩。 因为离开得太突然,周维想要付给刘姨三个月的租金,刘姨执意拒绝，最后两方各退一步,刘姨接受了周维一个月的租金。 临别时，刘姨拽着周维悄悄问：“布布那孩子惹你妈生气了？” “倒不如说是我妈让她生气了。” 刘姨叹了口气,“其实现在男女同租也不少，可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就变成不像样了。没想到居然……” “没事的,谢谢刘姨。刘姨要是方便,最近去看看布布吧。” 当他回到新住处，从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的楼顶和车水马龙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想不起离开黎佳布之后的一天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夜灯把室内映衬得如此幽暗，他只看到自己映在窗上的，被拉扁的影子，难看极了。不得已，他点了根烟，坐在窗前。因为好久没有抽烟，第一口被狠狠地呛了，又吸了几口才渐渐适应起来。 叶阮是刚刚才走的，因为学校的事。他之前又陪她见了几个在北京的朋友，被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他懒得解释，一直是叶阮在否认。送她到机场的时候，周维最后一次恳切地道了歉，他知道叶阮性格温和大度，但心底里一定是对这次北京之行很不满的。 再往前，他陪母亲去了文学城在北京的总部。他经过编辑工作的楼层时，有一种过去找找挂前川的编辑的冲动，但被他牢牢地抑制住了。 似乎也就是这些事，一天就这样过来了。 “小维。”母亲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妈做错了什么吗？” 周维回过身去，卸了妆的母亲显得比白天的要苍老一些，但依然美丽。“没错啊。您快睡吧，我也回屋去了。”他按灭了抽了一半的烟，起身逃离。 今晚之前，母亲和他说了很多。 “小维，你在北京自己生活，我和你爸爸已经什么都不管你，也管不到了。可是这件事，我必需要管一管，若不管，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学生。社会上就算是普通男女合租，都不免让人嚼得舌头，何况是关系亲近的师生？你若继续这样做，纸包不住火，难免会害了人家女孩子。” …… “妈知道，那个孩子回去一定很难受。妈说的话不好听，但是是为了你们好！我说了那些话，也不怕那孩子恨我，我是怕她缠着你。你能对妈保证那孩子跟你什么都没有吗？妈是过来人！” …… “小维，你快点回来吧，我们不想你在外面走歪路！” …… “如果你不听我的，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校领导。这事按理说不会传到其他老师学生耳朵里，但我没法保证，毕竟总有风言风语。至少可以让学校辞退你，你就可以乖乖回家不在外面乱闯。为了你，我可以牺牲那个孩子的名声。这一点你可以相信。” …… 并非完全因为害怕那样的威胁。只要跳到局外，任何人都知道，一个足够冷静的成年人，在看到公寓里住着自己的女学生的那一刻，就应该尽快筹划搬出去。周维之前不够冷静，却不代表他不明白。而现在，他是彻底找不到任何坚持的理由了——坚持下去，他真的会害了黎佳布。 其实已经害了。如果不是他，黎佳布根本不用赌气吃坏肚子，不用忍受母亲难听的话。不知她现在怎样，可是周维已经没有脸面再发短信问候了。现在这样也好，况且又不是见不到了。只是从他卷走哪里的一切痕迹的那一刻起，黎佳布再也不是他的“特别的学生”了——关系与一套公寓息息相关，也真是可笑。 在新居的第二晚，再次失眠。 国庆后紧接着便是期中考试。黎佳布在这次考试中漂亮地保持了上学期末的水平，在其他同学的严刑逼供下，她终于招出了提升并保持成绩的秘方：跟齐玥玥住在一起！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齐玥玥在顶着众同学涌过来的压力，愣是见缝插针对着黎佳布立起了中指。 这天放学后，黎佳布仍然是像齐玥玥的跟屁虫一样去她的家。齐妈妈为身为十班前两名的两个孩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庆祝。齐玥玥望着自己娘亲忙里忙外的背影，怨念地说，“我每次考第一的时候家里也没有特意庆祝过吧！” 齐妈妈在厨房里大叫：“你这个白眼儿狼！你第一次得第一的时候我有没有给你做大餐？最后你剩了一大堆还不是我跟你爸撑得难受！你什么都就吃一两口还好意思说！给人家布布做饭特别有成就感！” 两个人的斗嘴过程，全程伴随着赖在客厅看球的齐爸爸一声声*的“卧槽”。 黎佳布一边听着一边乐。在这样热闹的一家之中，她从来没有失去过自己的位置。 饭后黎佳布和齐玥玥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写作业。齐玥玥一直频繁地抬头看她，那炽烈的目光让黎佳布觉得自己的脑袋顶都要被她烧出个洞。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玥玥，你今天写作业很不认真。是我今天长得很漂亮吗？” “并不漂亮。” 黎佳布嘴角抽了抽，“那亲爱的你别看我了，再看我就比你写得快了。” 齐玥玥高贵冷艳地呵呵一笑，盖上了作业本，“其实我已经写完了。” “……” 齐玥玥拿起一根光滑的笔，在手指间转起来，“黎佳布，我现在很严肃地拷问你。” “啥……”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周老师了？” “啥……？！” “我记得从十月二日开始你就没回家住过。” “那只能说明我喜欢你吧……而且，你不觉得我一边喜欢他一边写师生H文，这太羞耻了么……” 齐玥玥将信将疑：“你真的没事么？” 黎佳布否认得异常干脆。 “那么，布布，”齐玥玥把手往桌上一摊，眯起危险的双眼，“快交出住宿费！” “喂！” “凭什么你把租金交给房东却来跟我挤一张床嘛！我的半张床一晚上五十，你还要付偷窥费摸胸费抢母爱费同居催稿费！” “交友不慎啊喂！诶等等，同居催稿费是怎么回事！” …… 但是周维感受到的黎佳布却像变了个人。有时候在学校里遇见她，她会显得有些失神。不过他记得黎佳布有一次吐槽“我每次看表，不是看到11点11分就是看到22点22分，或者类似的囧时间”，然后又傻乎乎地自己分析说“其实我看到的时间应该是各种各样都有，但是只有囧时间记得最清楚，所以显得多了”。周维便也用相同的原理解释“黎佳布看起来总是失神”这一现象，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变。 可是她在课上的表现已经完全无法让人忽略了。周维叫她回答问题，有一半的几率，她站起来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想找她说说话，至少要提醒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却记起她说过，在学校减少联系。 周维现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错后，他常坐在办公室，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工整的作业苦笑：先前少了在学校的交集，却还有家里的，他感受不到变化；现在算是彻底没有交集了。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可怕，不像是对一个学生的，甚至不像是对一个“特别的学生”的。 从分开，到现在，短短的一个月。尽管他很不乐意承认，但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明白，他喜欢黎佳布。喜欢自己的学生，一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一轮的孩子。但这感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如果能在冷静之中渐渐淡化，那就再好不过。现在想来，也许真的应该感谢母亲。 终于，他想起了方如许。方如许是现在唯一能联系他和黎佳布的人了。 电话打过去，轻摇滚的彩铃没有持续几秒，方如许那令人愉快的声音便响起来，“周维，好久不见，什么事？” 周维听见里面传出轻音乐的声音，“如许，你在外面？方便见面吗？” “呃……”方如许的声音拐了个惹人怀疑的弯，“也不算不方便，但说方便也……” 周维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 话问出口，周维听见里面另一个人的声音——“周老师要找你吗方姐姐？” 周维拿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 “周维？听到了么？我和布布在外面。” “那……算了……”周维说话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太清。 “你们可真不愧是师生啊，相约好了似的。周维你也来吧，来找我们。” 周维静静地等着那边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黎佳布的意见。 “周维？听见吗？” “好。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嘛，这一次的困难不一定是坏事~ 第三十章 这是他们三人在北京的第一次聚首。当周维得知她们在一家西餐厅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意外——这两个人对垃圾食品的热爱不相上下,而且在两个女士面前,他完全没有发言权。 周维坐在方如许身边，黎佳布则在方如许对面。 “你们今天是出来干什么？” 黎佳布单手托腮看着周维,“就是见面聊天咯。上回老师去见方姐姐不告诉我,所以这回我也不告诉你。” “噗。”方如许佯怒道，“人家布布可不是只有遇到问题要商量的时候才找我。” “难道我就是了吗？”周维虽然委屈,但深知她们已经连成一条战线，不管怎样自己讲理都是赢不了的,“还有黎佳布，关于你最近在学校的表现,我还没说你呢——” “老师！这种事不要在这样的时刻拿出来煞风景嘛！可以在学校找我谈话啊,或者来家访？我随时欢迎啊~”黎佳布俏皮地眨眨眼睛。 周维清楚地记得，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她就经常用这种表情和口吻对自己说话。那时候他特别疑惑，一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生，为什么挑逗起老师来能那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后来他知道了，之所以能面不改色，是因为并不在乎。 周维曾经也已经可以顺利地接受她的挑逗，而现在，再也无法面不改色了。 黎佳布今天不知为何似乎很开心，主动提出请老师吃西餐。被方如许提醒那家伙适合富豪之后，黎佳布说：“这不月初了嘛，我刚提了十月的稿费。而且我知道老师不喜欢吃西餐，败不了我多少钱。” 周维正色，“果然你现在还是在小说上面花费很长时间，我不看着你你就不自觉了么？” “是啊，知道不自觉，回来看着我啊！” 周维又没话说。 看着黎佳布掏出钱包交钱，方如许酸酸地说：“当老师真好啊。” “你也来当啊！” 方如许悲戚地摇摇头，“拜托，我要是突然从公司消失，我妈是真的会杀了我！高考的时候我报了生物系，我爸知道以后骂了我一顿，然后愣是找到教育部的人给我改成了经管！周维，跟我家比起来，你父母可是小巫见大巫哟。布布，你那是什么眼神？” “突然觉得你们两个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的话一定会很棒。” “……” “……” 方如许以为周维会说点什么以表达“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却显得面色僵硬。 “呃，布布，你看，周维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来就会很棒啊。你看，你们家里都那么有钱，首先就是门当户对。而且年龄相貌都很配啊，走在街上就很像一对了。重要的是……我喜欢！如果老师一定要在你和那个叶阮中间选一个人的话，那我当然双手双脚支持你啊！” “黎佳布。”周维突然沉下来的声音甚至把方如许吓了一跳，“这种事别胡说。” 黎佳布垂下眼睛乖乖吃起东西。方如许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这感觉似乎很寻常，实际却大不一样，她找不到打破这异常的突破口。 …… 方如许开车将黎佳布送回家后，和周维两个人又去了方如许公司附近的酒吧。这地方气氛不太好，灯红酒绿的样子完全不是周维喜欢的风格，但是方如许说：“我这几天晚上都睡在公司，一会儿我要是醉了，方便你把我送到公司门卫手里啊。” “睡公司？我以为你挺滋润的，怎么这么忙？” 方如许一摊手，“世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活得容易的。” 两个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方如许开门见山：“说吧，找我什么事。跟布布有关吧？” “就知道你猜得出来。” “周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周维突然意识到自己就着这糜乱的气氛，下意识地掏出了一根烟，而方如许正厌恶地看着它。 “喂，当初我同意跟你见面就是因为问好了你不抽烟的！” “抱歉，”周维把烟塞了回去，“就这个月才开始的。” “这个月。”方如许眯起眼睛，“果然是因为布布。” 周维知道自己不是善于掩藏心情的人，也知道方如许毕了业就透入商场，是个十分精于察言观色的人，所以对她的一语中的并不惊讶。 “她之前都跟你说什么了？” 方如许说：“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给我什么好处？” 周维翻了翻眼睛作势要走。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其实她还好，问了些关于咱们的问题。比如你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会去当月薪不到六千的老师。周维，你月薪真的不到六千？” “……” “好吧我不问。”方如许像是胜了一场牌一样表情愉悦，“你知道她问我什么？她说，是不是跟豪门纷争有关，比如私生子啊，家族复仇什么的。” 周维听着方如许的转述，都能想象出那孩子问出口时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黎佳布跟他讲述*的神秘与美丽，那神态简直虔诚，不，就比喻成搞到了梦中的男神就够了。他现在将她那时无限畅想的表情自动带入，不觉莞尔。 “真不愧是写小说的孩子啊，想象得太浪漫了。所以当我告诉她其实是你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公司领导，她显得特别气馁。”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气馁的！但是能在想象这些问题，说明她并没有想自己这样陷入迷茫。挺好。 “好了，说说你的事。” “我本来想问问你布布最近有没有找过你。听了你刚才说的，我的事似乎也解决了。” 方如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她似乎是准备着在这里待很久，于是直接叫了两瓶酒。尽管周维阻拦，但她说周维你想走便走，她本来也想好好喝一晚。 不久，方如许喝着加冰的啤酒说：“我问你的是，自从搬出那地方以后，你怎么样。别说挺好，都抽起烟了，不可能挺好。” 周维沉默以对，然后释然地笑了笑，“我的问题我自己清楚。我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其他成年人关心这种事。” “比如过度关心自己的学生这种事？” 周维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如许，方如许也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了他的表情。纷乱的舞台灯将他们的脸照得红红绿绿斑斑点点，谁都看不太清谁。 “方如许，我知道你聪明。这件事，你不要让黎佳布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然，我也是个成年人，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方如许放弃了杯子，一口气灌下去，酒瓶空了一半。周维看得担心，可是阻拦无用。方如许迅速飞上红晕的连在灯光的渲染下更加妩媚动人。 “好啦，我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确认一下我确实很聪明~”方如许朝他飞了个媚眼。 “你有点醉了吧……” “你以为老娘酒量只有半瓶吗！”她想赌气似的，又用一口灌空了那瓶酒，然后打了个优雅的酒嗝，“周维，虽然你现在选择冷静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你仍然是个渣男。” “……对不起我从来不认为我会是个渣男。” “布布其实很难受。她说你再也不找她了。而且上课的时候都在胡思乱想，被你叫起来答不出问题，她觉得让你失望了，然后就更胡思乱想。她说你可能还在生她的气。” “我生气？！好吧，方如许，这些你刚才怎么不说！”周维想，要说生气的话，他现在确实要生气了，生那个时不时降低智商的孩子的气。 “我这是忍不住了嘛！” 周维忍不住拿起还没被方如许荼毒的另外一瓶酒也灌了起来，平时他从不这样喝酒的，在气头上的时候突然尝试一次感觉倒是不错。 “所以我渣？你让我怎么办？继续关心她然后……你知道的。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老师，或者正常的成年男人会做的事！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渣定了~”方如许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又多了一瓶酒，她勾了勾周维的下巴，把周维吓得汗毛直立，然后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消失在舞池中。 周维意识到她醉了。尽管这一瓶多的酒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她确实是醉了。在这种状态下进入舞池太过危险。周维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追到舞池中摸索。他看到那个突然变得妖艳的女人在舞池中撞到了人，但被撞倒的人们没有怪她——在这里没人会怪一个如此漂亮而疯狂的女人。周维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从不这样。尽管骨子里透着天生的媚，但行为举止永远让人觉得她在浪费她的外表和财富。而现在，她太耀眼。 周维几乎从横穿了舞池，终于拽到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外面的座位上。拿着的那瓶酒只剩空瓶，周维强硬地将瓶子夺过来，“如许！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么？跟我说啊！” 方如许水气氤氲的双眼半眯着盯着他，说：“周维，其实我失恋了。” “什么？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要是，一直没办法不喜欢布布，是不是就一直结不了婚了？你爸妈肯定又要疯了，说不定还要怀疑你的——嗝，你的性取向！” “你不要咒我。” “那到时候，我肯定也没结婚。咱们就在一起怎么样？反正上次骗了你爸妈，他们也不喜欢我了，以后我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冷眼。” 周维愣住了。和醉得站不住却脑子清醒的方如许对视半晌，他说：“你失恋了？” “嗯啊。”方如许点点头，“就在刚刚。咱们坐在那边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这算神展开不…… 第三十一章 方如许说完话,很不负责任地睡着了。周维没有选择抱她回公司,而是给她的司机打了电话。他陪方如许等了半个小时,看着那个精明干练的小伙子将她确实送回了公司，才自己打车回家。 对于方如许的酒后吐真言,他尚不能完全消化,只能生生吞下去。这对他来说并非坏消息，有那么稍纵即逝的一刻,他想：试试和方如许交往吧，反正黎佳布说的对,不管是她的相貌还是性格，自己都很喜欢,这样注意力就能从黎佳布身上分散开了。但紧接着,良心告诉他不能这样。确实像方如许说的，如果他如此利用了方如许，那么他是个渣男，而如果继续对黎佳布感情不减，那他不仅是个渣男而且还是变态。 他和方如许在酒吧里的时候，下了一场短暂的雨。北京的秋天，天气凉爽且多晴天，下过雨之后空气更为怡人，太阳下山以后天上的墨蓝色显得很透亮。周维在家附近下了车，没有回家，而是顺着路边的盲道散步。他想，还是应该联系黎佳布的，至少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生活步上正轨。 他握着手机想了半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便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开始发短信。 “黎佳布，今天对你态度不好，抱歉。” 黎佳布回复得很快：“老师么么~没有啊，我确实说话没分场合。” 她这回复绝对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周维急切地解释起来，他之所以态度不好，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至于心情不好……周维想了想，决定告诉她是因为开学测验十一班成绩太差，他被领导骂过之后，压力一直很大。为了解释得通，他也不顾形象了。 然而就在他按下“发送”之前的一刹那，手机从他的手里滑了下去——所谓手滑，正是如此。手机不偏不倚，正掉进了路边的引水槽，随着水流漂了半米，然后横过来被卡住了。 这是时运不济？？？ 北京晚上出来遛弯儿的老大爷大都喜欢看热闹。周维蹲在水槽边捡起盖在手机上的烂叶子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站了一个老人，在他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手机上面沾着多脏的水和泥，把黑了屏而且一身狼狈的手机拎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老人。 “哟，你这手机是诺基亚的吗？诺基亚的肯定没事儿，别的估计就折了。”一个老大爷这样评价着。 另一个老大爷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塞给周维，“还滴答水呐，用这个包着回去吧！” 周维接受了卫生纸，看着被卫生纸包裹着的HTC，他知道它确实“折了”。天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躺在床上给黎佳布发短信！手机坏了其实不要紧，他想，只是也许注定了他发不出去那个短信。 与周维想象的有所不同，黎佳布在这一个月里，过得其实很滋润。上半月她几乎一直住在齐玥玥家，自从被齐玥玥怀疑喜欢周维之后，她就找借口回家去了。回家的第二天，房东刘奶奶就带了两大兜子水果去看她，然后一直和她共住到现在。 最开始的几天，黎佳布仍然会在遇到不会的作业题时到隔壁去破门而入，然后看到活用老花镜看书，或做着针线活的刘奶奶，挠着头笑一笑。 今天黎佳布因为和方如许以及周维见面，回来得晚了一些。进门的时候，桌上放好了一叠水果，并不是她最爱吃的猕猴桃。虽说猕猴桃确实已经有些过季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回想周老师为她切的猕猴桃小块。 正惆怅着，刘奶奶坐到她的身边，有点忧虑地问：“布布，你写的那个小说，是真事儿不？” 黎佳布差点呛住，“不是！绝对不是！怎么可能是！” “哦，那就好。”刘奶奶长出一口气，“我就说啊，小维是挺好的孩子。但是布布啊，你怎么在网上写那种情节啊？是现在的小说都那么写吗？” 黎佳布只剩下干笑。 让一个老人观看自己的师生恋而且带有H情节的小说，这是黎佳布有生以来做的最羞耻的一件事了。但她这样做，毕竟是有目的的。 “那个，刘奶奶，您忘了我跟您说的了吗？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略过去啊！” “啊！唉，我老人家能学会用电脑就不错了，略过一点儿我会觉得接不上啊！布布啊，你别自卑，虽然内容并不是很好，但是写得不错！你刘奶奶我就永远写不出那么多字！” 黎佳布觉得跟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探讨网文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做。 “不是啊奶奶，我上次不是问了您一个问题吗？就是，如果现实中真有这样的师生，哦哦，把不好的那段东西去掉啊！没有那段！您觉得，怎么评价？”黎佳布内心忐忑。 刘奶奶皱着眉头认真想了好久，说：“布布，就比如你要是跟小维在一块儿了，布布你别瞎想，奶奶就是举个例子！” 黎佳布猛点头，心说您举得例子不能更恰当。 “要是你们的话……哎呀我想象不出来啊！” 黎佳布紧绷着一口气，一泻千里。“奶奶，您就说您讨不讨厌师生恋就行了……” “其实在我们那个时代啊，学校里边的女学生跟男老师搞上的也不少。” “对嘛，鲁迅大神不也——啊哈哈您接着说。” “我接着说什么啊？我不讨厌啊！我家对门，原来那一家子就是，女的是学生，男的是老师！不过，现在的小年轻，没有我们那时候那么纯那么清白了，大家讨厌也是因为这个吧。布布，你问这个到底要干什么啊？” 黎佳布得到了这个答案，内心已经开始欢呼雀跃。这些天她常常在质疑自己的三观，尤其是受到了玥玥的怀疑之后，与女神三观不合这一打击实在太大。现在，如果连一个老奶奶都同意她的想法，那就说明她的三观还在，可喜可贺。当然了，她自动忽略了关于“纯”和“清白”的方面。 “我其实是怕，如果哪天小说被我哥或者老爸看到了……会受到批评教育啦……” “还是要批评教育的！就冲你写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奶奶就也要批评教育你！” …… 第二天，黎佳布的精神头和心情好得超乎寻常。见到周维的时候居然说：“周老师好！今天也那么帅！”这举动把周维吓得一头冷汗。 第二个惊吓到周维的举动是在中午出现的。 这已经不是周维第一天错后吃午饭的时间了。最近他一直将午饭时间错后半小时，这样就可以保证不会在食堂与见黎佳布。而今天，在办公室的老师们全都去了食堂，只留下他一人的时候，黎佳布敲门进来了。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嘻嘻的。那样子在周维眼里简直毛骨悚然。 黎佳布在他身边站定，看准了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如释重负地把藏在身后的一个菠萝包放在周维面前，“我观察过了，老师你最近经常不吃饭。” “你观察过了？” 黎佳布略带骄傲地点点头，她脸上有点热，不由得用带来的作业本扇起了风。 “你有题要问？” 黎佳布一愣，意识到他的意思，笑说：“没有。我是怕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如果有别人的话，我就是来问问题的，没有的话，就是送吃的咯。” 周维对她的转变感到惊讶。是的，今天她在课上的表现也十分令人满意，用经常出现在学生们口中的话来说，就是——这不科学。但是秉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周维也不过是说：“谢谢——” “咦，老师你换手机了！” 周维家里的备用诺基亚现在正躺在他的手边。 “恩，昨天手机掉到水里了。” 黎佳布若有所思，“哦，我说你怎么不回我的短信呢。” “短信？”周维突然明白了，大概是在他的手机坏掉后，她给自己发了短信。可是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没关系啦，过几天就知道了。”黎佳布很神秘的样子，“老师，你还有我的手机号吗？” “恩，我——是存在卡里的。” “那就好。”黎佳布灿烂一笑，离开了。 周维等着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关闭，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他太紧张了，生怕从自己的言行中泄露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机，里面的号码所剩无几，黎佳布的却已经被写在里面。他不会告诉她，他的电话号码并不是存在卡里的，只不过是不知不觉中竟然背下了她的号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方如许童鞋，我并不打算让她当备胎或者炮灰，她……有其他的展开…… 第三十二章 周维一直到光棍节那天为止都十分怀疑且预感不佳。具体事件是这样的：周维提前几天收到了黎佳布的短信邀约,说光棍节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对于光棍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每个月14号的过节权，那么就更应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她邀请身为大龄光棍的周维和她以及方如许一起,到后海某著名酒吧叙旧。 那条短信周维一直留着,每读一次都觉得漏洞百出。首先是方如许，他相信那天酒醉之后方如许是不会愿意以这三个人的组合来过节的。他想联系方如许取证,可是电话频频打不通，不然就是关机。其次是“叙旧”。他真不知道跟一个天天见面的学生有什么旧可叙。 黎佳布骗他已经到了连腹稿都懒得打的地步,但明明是这样的一个可笑的邀约，周维还是答应了。 周维当天到达那个酒吧的时候,里面高亢带点沙哑的男声正在唱着《洋葱》。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周维给自己打了一剂镇定剂,推开了门。 果然这个特别的日子，酒吧里都是同性小团体。周维四处寻找着黎佳布的踪迹，最后锁定了那个坐在一大束花旁边的小小身影。她果然是一个人，吸着一瓶可乐。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也阻止不了她玩手机。她的脚随着歌曲打着拍子，手机亮光也把她的脸有节奏地照得一明一暗。 周维走到她面前去，坐下来，这才把她从手机的吸引中拉回现实。 “老师，你来啦！”黎佳布开心地笑着，因为兴奋和紧张，声音比平时大很多，没有被酒吧里的歌声所盖住。 周维已经懒得吐槽“你看你骗我你就是一个人”了，他问：“今天怎么不和齐玥玥在一起？” “女神嘛，人家不过这种吊丝节的。” 周维心想，要不是你叫我出来，我也一样不过这种节…… “那你想怎么过？” “我只是想送老师一个礼物。” 周维警觉地皱起眉，他看见黎佳布的嘴型是说了什么，表情认真，但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很小，完全听不见。 “什么？大点声！” 黎佳布摇头，“不能大点声。”她拿出手机打起字来，手指动得飞快。十几秒之后，周维收到了短信。他盯着短信的内容，觉得心脏在胸腔中撞击的声音甚至已经超过了歌手的最后一轮“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手机上写着：老师，今晚开始跟我一起脱光吧！ 他回复短信的时候手有点颤抖，这导致短短的一条信息打错了好几次：这是什么意思？ 黎佳布的表情显示她有点儿受伤，但是这个回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马上重整旗鼓：我喜欢你啊，咱们在一起吧！ 周维的视线从这条短信上面移开，黎佳布正望着他，表情是他很熟悉的，花痴样子。她的嘴动了动，这回他看懂了，是：shall we？周维突然对她这种不负责任又引火烧身的行为感到很气愤。 他扯着嘴角笑笑：“这是因为你的小说女主又要表一次白？” 黎佳布耸耸肩：“我的小说女主都已经跟男主上过床了。” “……” “我写小说从来用不着亲身找灵感。否则难道我被人爆过菊？” “那上次是——” “我骗你的。” 黎佳布那个大言不惭理所当然的样子着实令人生气，眼看着周维的眼睛眯起来，她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想看看老师会不会拒绝。”她骄傲一笑，“事实证明我赢了！” “黎佳布。”周维无力地说，“别闹了。” 黎佳布看了他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不行么？” 酒吧里的歌手换了人，已经不是那个专唱虐心高音的男声。现在是一个声音温暖的女歌手，唱着黄小琥的《爱情没有那么容易》。 周维想，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可以彻底断了这份感情了。尽管舍不得，但这是他作为一个老师，必须痛下的狠手。于是他说得一字一顿：“当然不行。” 黎佳布镇静地点点头，追问道：“但我还是喜欢老师啊。不在一起没关系，老师你喜欢我吗？” “怎么可能？”周维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天知道要他一面这样说一面做出这样的表情有多难。但是他尽力了，并且做到了。 黎佳布得到了答案，便双手握着可乐杯子静下来，盯着被她咬变形的吸管，也不知在想什么。她永远不会问“怎么会不可能”、“为什么”“凭什么”“你骗人”……那些都是拙劣的三流小说台词。人家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管是真是假或是什么原因。 “布布——” “老师，我的可乐还没喝完。我在这里把它喝完就走，您先走吧。”她咬住吸管，重新拿出手机浏览起来。被照得惨白的脸上，双眼水汪汪的。 周维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的话，他极有可能亲手将自己先前的努力全部推翻。他说了句“那你也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学”，然后走出了酒吧。他知道那孩子在自己将后背朝向她的那一刹那，也许就掉下眼泪来。 出了酒吧，凉风灌入领口，他走到酒吧对面的湖边栏杆处，靠着栏杆，远远望着那明亮大窗之内的小身影。今天之后是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到，但是今晚，他至少要看着她安全回家。 坐在湖边冰凉的石凳上，周维陷入幻想。他理解黎佳布的勇敢，甚至佩服。但是年轻气盛的勇敢是不可取的。周维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愿和你一起二人对抗全世界。”简直是笑话。 黎佳布的可乐就这样喝了将近两个小时，周维也在石凳上坐了两个小时。酒吧里的歌手换了两三个，又换回了《洋葱》的歌者。周维有些担心，他不能容她待到太晚，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强迫她回家。 周维看着那绚烂的灯光，渐渐地有了睡意。不知挨到了何时，突然抬起头，那边的变故让他急得站了起来。 黎佳布的身边围了两个人，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全都喜欢中性打扮，所以周维不能确定是男是女。但那来意肯定不是好的。他看见黎佳布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拽住了她的手。 周维脑中轰的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了回去。 “让开！”周维对着正对黎佳布动手动脚的两个人大吼一声，全酒吧的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直升机啊歌手波澜不惊的歌声。 黎佳布原本坐在大花瓶旁边，现在已经缩到花瓶后面去了。周维怒视着转过身来的两个人——是两个染了头发的年轻男人。他拉过黎佳布的手，推开两个挡路的男人，将她拽出了酒吧。 周维大步流星，身后跟着被他拽得微微踉跄的黎佳布。她口中不断讨饶，说手腕被他拽疼了，可周维不理。知道走出后海的小路，回到大路上，周维终于停下来松开手，看见她的手腕被自己攥的红了一圈，顿时心疼不已。 黎佳布一直撑着膝盖喘粗气，周维看得于心不忍，气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差点遇到危险的是她，怎么到头来还要被自己折磨一番？ “你……太缺乏运动了。” 黎佳布喘了好一阵，终于直起腰来，第一件事是紧紧拽住他的手，“老师，你没走！” 周维手上使了点劲儿，可是挣脱不掉，“黎佳布！” “我就拽一会儿。”黎佳布一脸无辜。周维对这样的她毫无办法。 他叹了口气，柔声说：“虽然是市中心，但还是不安全。你看，你以后不要晚上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知道吗？” “其实……”黎佳布眨眨眼睛，“刚才那两人不是坏人。他们的东西掉在我的椅子底下了，我是站起来让他们找的。” “……” “但是，老师那么着急地进来救我出去，我超级开心！” 周维知道自己脸红了，忙转过脸去，黎佳布的手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老师，你其实还是喜欢我的对吧？虽然我比你小很多，但写过的感情可比你多多了。骗一个写手很不明智哟——喂，老师，去哪儿啊！” “我送你回家。” 好像是意在惩罚她，这一路上，周维的步子就没有缓下来过，黎佳布全程小跑，再也没有精力抛出些周维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她乐观地想，如果每天都被老师拽着跑一跑，那也就不用担心体育成绩了。 周维一直把她送进小区，送到楼底下。黎佳布放开了他的手，但他没有立刻就走。他觉得不能就这样走了，这样没头没尾，并不能让他心安。 黎佳布说：“老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是喜欢我的。不然的话，像我那样扰乱你的生活，你早就应该巴不得搬出去了。你骗我没用。为什么不试试呢？连刘奶奶都不讨厌的事，你就那么讨厌吗？” “你和房东说了？！” “当然没有啦，我哪那么笨！”黎佳布失望地笑了笑，“算啦。老师，最后能不能抱一下？” 终于……结束了。周维点点头，张开手臂。他想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抱她了。其实之前抱过很多次，比如把睡在沙发上的她抱上床，或者小考成绩不错的庆祝性拥抱。那些他每每脸红心跳，却没有珍惜过，因为下意识里觉得还有下次。所以这最后一次，他抱得很紧，很久，直到怀里的人开始闷闷地咳嗽：“额，老师太紧了……” “哦。”他松开开手，在黎佳布获得空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她扬起了头，狡黠的目光昭示着胜利。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黎佳布细长的双臂伸过他的肩，她踮起脚，却仍然差着一些。于是她轻轻跳了起来。 就在周维不由自主地抱住她的腰，任由她将两人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些天以来的努力彻底付之东流。 作者有话要说：不撒个花么！ 第三十三章 黎佳布并不是怀着必胜的决心按下这一吻的——她怀着的是必死的决心。大不了以后被老师拉进黑名单,反正这一下之后,至少他可以知道自己是认真的,至少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忘了。她知道自己嘴里肯定还残留着可乐的味道，早知道就含一块口香糖了,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她能做的只用硬着头皮。 法式长吻什么的是她从没幻想过的，能贴一下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周维抱住她的反应让她燃起了希望。也许,还能更进一步？ 可惜的是，仅仅贴了一秒不到,黎佳布就被他松开了。周维撇过脸去，黎佳布望着他的侧脸,果然还是脸红起来更好看。 “老师……？” “这里……有摄像头。” 黎佳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周维便跑上楼去。公寓在三层，这需要爬的两层楼从未显得那么高。她开门的时候，钥匙在颤抖的手中撞得直响，但还在开心地说：“这些天刘奶奶一直在这里住，今天白天刚刚搬走哦！” 几乎是在黎佳布关上门的一瞬间，两个人就在此拥吻在一起。她被周维抵在门上，除了双手抱住他什么事都做不到。她并不会深吻，就算写过了那么多需要马赛克的场面，也不过只是脑补。此刻，她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脖子以上热得像在蒸桑拿，唇瓣紧张地紧紧闭合，结果大脑缺氧已经开始晕眩。她张口想喘一口气，终于被周维长驱直入。 直到黎佳布痛苦地呻/吟起来，周维才发现抱住自己的两只手已经滑了下去。他连忙放开她，黎佳布扶着墙狠狠地咳起来。咳完了，泪眼汪汪地自言自语：“再也不写长吻五分钟的情节了……太虐了会死人的……”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配合周维，却硬撑着去配合，使得周维完全探不到深浅，现在还要为差点伤了她而内疚。黎佳布抬起头，看到老师尴尬的神色，忙说：“老师！你是老师啊！你要教我的！”她怕周维自责过多，或者发热的头脑突然清醒起来会反悔，忙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好了，布布。”周维无奈地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不用教的。放松就行了。” 他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她那么年轻，甚至连气味都显得稚嫩，令周维不得不小心翼翼。但也是因为稚嫩，一切都充满了探索新大陆一般的刺激。周维发现她平时的任性都不见了，此刻简直任人鱼肉。她紧闭着眼睛，柔软的身体任然有些僵直，周维的双手隔着她兔子耳朵帽衫的布感受到她凸起的蝴蝶骨、温暖的腰窝，甚至内衣的痕迹。简直鲜活到令人无法自拔。 他已经在喘着沉重的粗气，自下而上的酸胀感告诉他，离之前最后一次放肆隔得太久简直害人。他靠着黎佳布的嘴唇说：“你比我小十一岁。” “嗯……”黎佳布的眼神已经找不到焦点，在喘息中竭力说，“性别和物种……都无所谓了……年龄……还算个……毛！” 黎佳布觉得自己突然腾空了起来，紧紧抱着周维，眼看着玄关离自己越来越远。整间公寓里一盏灯都没有开，但周维对这里太熟悉，哪里需要绕过沙发角、哪里可能会撞到椅子背，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抱着黎佳布直奔她的卧室，将她压在床上。 “我不会把我的女朋友当成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还有两年。” “怕么？” 黎佳布扯着嘴角哼了一声，“劳资写过多少姿势你都想不到！” 周维被她逗笑了，俯□去咬她衣服上的拉链。他沿着拉链的路线，在黎佳布身上印下一个个吻，衣服完全敞开的时候，他吻到了肚脐之下的小腹，黎佳布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周维迅速脱净了她的所有衣服，她完全赤/裸的身体在月光的泼洒下显得异常白皙。她发育得不算好，同龄的女孩子有些已经需要穿C罩杯的内衣，而她甚至还不到B。但那两个粉红的点，让两个盈盈一握的小丘异常小巧可爱。 周维，你可真是个禽兽。他这样想着，感到自己的牛仔裤已经被撑起来，但是对于她，他不希望动作那么快。他想让她享受到自己从前女友那里学到的所有。 “那个，老师，我有点冷。” 周维知道她被自己看得不好意思了，十一月也确实会冷。他将她紧紧搂起，从嘴唇开始，探索她身上每一个可能得敏感点。眼睛、耳垂、颈窝、简直能盛水的锁骨。到达胸部的时候，她已经像个想要从他手心里钻出去的小雀，双手被他箍在身侧，剧烈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周维含住粉红的小区域，舌尖不停绕着它打转，不一会儿，口中的柔软变成了小颗粒，他迎来了更激烈的挣扎。 黎佳布几乎没有了意识，胸前那两点的酥/痒迅速扩散到全身，并且聚集在小腹，如果不挣扎，仿佛就要被上千只虫蚀到枯朽。她只好扭动腰肢和双腿，无意识地将腿盘在了周维的身上。艰难地挤出来的呻/吟简直让周维疯狂，他竭力控制着力度，不想在她身上留下吻痕，但还是在胸下和胯骨上留下了一些印记。 他跪在她早已经分开的两腿间，不禁惊叹，这真是一具美好的身体。 原本苍白的底色上现在扑上了粉色，微不可见地颤抖着。他从她的脸蛋开始，看到锁骨、胸、肋间、肚脐、都出轮廓的胯骨，这些他统统点过火的地方，无一不染着渴望。这具年轻的、稚嫩的、原始的身体，是等待着被他所开发的。这个念头让他欣喜欲狂。 黎佳布撑着身体坐起来，开始脱周维的衣服。大概是因为连手指尖都无力控制，第一个扣子都迟迟解不开，周维玩味地看着他，却也不帮忙。她的表情越急越沮丧，就越让人心里痒痒。最后，周维套头脱下了衣服，黎佳布看着他的身体出神。她向来只知道老师穿格子衫很好看，老师的腿又长又直，她偷看过老师的腰线，但这副紧致而干净的成年身体仍然让她惊讶。 原来他并不是大叔受的身材。黎佳布入迷地看着他的胸膛，将手按了上去。 周维在释放出□的*之前将她抱在怀里，“别看。” “我都看过A/V了……还有GV……其实也不吓人……” 周维忍住了教育她的*，伸手下探，她两腿间早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疼的话就说。” “一般文里……疼的话都是咬肩膀……或者抓后背……比较美……” “随你。” 周维将一只手指探了进去，才进了一个手指肚，她就开始抗拒地想要缩起来，进到第二个手指肚，周维发现她在强迫自己不要叫也不要咬人，但是右手已经将床单抓得汗淋淋。 他连忙把手指抽了出来。 黎佳布仍然攥着床单，喘着粗气，不知所谓地望着他。她身上的红色印记已经渐渐显了出来，一片狼藉。 周维，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老师……？” “老师”这个词变得异常刺耳。 周维扔下床上的黎佳布便要走，单被迅速跪到床边的她抓住了手，“老师，你不是不要把女朋友当孩子吗？” “所以我不可能——” “两年！就等两年而已！老师，你不要小看*文写手啊，剩下的事我完全可以帮你的。” 就在周维疑惑她可以如何帮自己的时候，他□一热，*被她软软的手心攥在里面。 “黎……啊……佳布！放开！” 黎佳布不说话，手已经上下撸动起来。周维双腿一软，倒在了她的身上，十分钟之后，在她的手心里射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黎佳布只批了一张床单，从房间走出来。周维在做早饭，那情景简直和她第一次见到他围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时一模一样。 都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黎佳布在房间门口故意嗽了嗽嗓子。周维转过头来，甩给她四个字：“穿衣服去。” 周维听见她光着脚把身上的床单扔到洗衣机里的声音，又听见她哒哒哒地跑回屋子，仿佛是故意要赤/裸着身子在屋子里跑上一回。他无奈地笑了。 昨晚帮她擦身子的时候，她已经昏昏欲睡。那时他就想，以后就都是这样了吗？做足前戏，然后单独解决，绝不跨越底线。两年，他不是等不起，也不是没有信心。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周维：作者呢！给我出来！ 某印：…… 周维：说好的清水呢！ 某印：请默念十遍“本文清水”，清水自在心中…… 第三十四章 周维搬回了同租公寓,这件事,除了必须告知的房东,就连方如许都不知道。至于母亲那边，能瞒多久瞒多久,实在瞒不住,他也不是没有勇气坦白一切。他重新签好了房租合同，和黎佳布一起回家的时候说：“其实我可以一个人担负房租。” 黎佳布抗议：“因为你家很有钱吗？我也不穷啊！再说了,现在身份败露了就要一个人付房租了，我总觉得我被坑了好几个月！诶等下,突然想起来，你家的钱有一部分也是我帮着挣来的呢！这么一想我好不值啊！” 周维默默揽着她,他心里定义的“不值”可不止这些。要说坑的话,她真的被自己坑了很多。 “喂，老师？我没有真的觉得不值啊！你想，你每天都免费给我补课的啊，在外面随便请一个老师补习，一小时几百！我赚大了！而且写作素材就在身边这是多少作者梦寐以求的事啊！”她相信周维只会想到自己是她的师生文写作素材，绝对猜不到她已经按照自己最初的愿望，写起了一篇大叔受主角文的大纲…… 她感觉到肩上的手紧了紧，觉得老师最近十分容易陷入无端自责与明媚忧伤，于是还想再说两句逗他笑，结果被周维及时在嘴里堵了个巧克力威化。她便把想说的梗全都忘了。 他们的关系最终也没能瞒住方如许几天。有一天晚上，黎佳布在做作业，周维接了客厅里那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里面那个久违的，有些慵懒的声音让他小紧张了一把。 “啊，周维你果然搬回去了，不乖哟~” “……方如许，帮忙保密！” “我会不知道吗！” 方如许的声音听起来明快得像之前一样令人愉悦，好像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周维自己的臆想。但马上，方如许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对你们有一个猜测。” 周维平静地说：“你应该是猜对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愉快的嗓音又响起来：“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我会带着布布的。”周维说完转过身，发现黎佳布靠在房间门框对他做着剪刀手。 方如许失笑：“那是当然。” …… 放学的时候，黎佳布再一次拒绝了齐玥玥一起回家的邀请，理由依旧模棱两可得令人想要掌嘴。 “布布，刘奶奶不是已经回自己家去了吗？” “嗯……” “对啊，你既然一个人，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回家？” “呃……” “布布，是不是周老师又回去了？” 艾玛你智商不要这么高好吧！你这样让人怎么活！ 黎佳布抬头看见她侵略性满满的目光，女神的眼神简直是看透人体的X光。她的犹疑和沉默让齐玥玥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齐玥玥心中有种不良预感，她努力微笑着问：“怎么没告诉我啊？你一个人住也总不去我家，我妈还以为咱们闹什么别扭了。” “其实……他回来的契机呃……比较突然，所以……”黎佳布被逼到了死角，紧张地看了一眼表，如蒙大赦，“哎呀，我和一个姐姐约好了，要到时间了，我先走了！”她把书包抡到背上便仓皇逃跑。 黎佳布并没有马上出校门。最近，学校的老师们为了给一个月以后的全校新年联欢做准备，每天放学后都要秘密地排练一个小时的节目。黎佳布不愿意在班里等——这不是她的风格，太引人注意了，于是找到一个较为隐秘的凉亭。这地方被学生们成为泡面亭，因为很多人会泡了泡面到这里来吃，不过往往来人都是一对一对的。 她并不是每天都会和周维一起回家，但只要是需要等他的日子，她都会来这里抢占亭子，这亭子就在这一天归了她——没有哪对情侣愿意在身边放个电灯泡的。 11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冷，黎佳布在宽松的校服外面穿着大衣，坐在冷冰冰的石凳上面写作业。她现在已经把作业写得越来越快，也学会了在学校抽空写作业，这主要是为了回家后能用更多的时间来和周维腻歪，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在这等待的一个小时中，她能将作业完成得差不多。 周维来找她的时候，仅仅五点过一些，但天色已经暗下来，学校里亮起了白莹莹的路灯。他远远看着黎佳布团城一团的样子，知道她的手一定懂得很冷。第一次发现她居然在室外等，周维就心疼地制止过。这不是春夏了，北京的深秋，傍晚冷起来可不是唬人的。但黎佳布坚持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永远不会有好事的人把她和周老师联系在一起。 周维上前去敲了敲她的脑袋。 “老师！嘿嘿，我的作业OK啦！”她狡黠一笑，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很惊喜。 周维看了看四周无人，拽过她的双手，“很冷吧？”他把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大衣的左右口袋里。黎佳布的大衣已经穿了好几年，保暖效果并不太好，周维想着，过些天要去带她买衣服。 “咱们快走吧，方姐姐会等急的。” “先把你的手捂暖了在说。让她等去，反正她很闲。”他在口袋里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然后去吻她的头发。 他们坐车到达方如许约定的酒店时，正是北京的下班高峰期。方如许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歪头便看到周维护着黎佳布下车的画面。黎佳布长到这么大还是不会看路，下了车就蹦蹦跳跳，要不是周维忙将她拉回身边，她就被自行车撞个正着。方如许看到周维像训自己的孩子一样说了句什么，托着腮叹了口气。 方如许笑眯眯地等他们紧挨着坐定，便说：“我点好菜了，不过周维你付账。” “什么？！方如许，是你约的吧？” “谁叫你们都瞒我！我的小心灵受到了严重创伤！”方如许见周维要请黎佳布进行判决，连忙说，“你不要拉布布出来！谁不知道她现在肯定向着你！” “不不不！老师，你付账吧，我回去给你福利~”黎佳布眨眨眼。 方如许心中“卧槽”个不停，这伤害力度简直比站在周维一边更大啊，活到这么大第一次那么想喊“秀恩爱都去死”。 周维从没忘记那天晚上方如许说的话，他时刻关注着方如许的表情，却看不到一丝的破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商场混得多了演技太强。方如许一直在慰问黎佳布的生活情况，有时也会和他聊到家里的事，但对那个敏感事件绝口不提。既然她不说，周维自然不可能提起。 “嗯，周维，还有一件事。”方如许擦擦嘴，显得终于有些局促。 周维偷偷握了握黎佳布的手，便听黎佳布说：“我去个卫生间。” 方如许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她长大了好多。喂，你没欺负人家吧？” “当然不会。”周维答得很心虚。 方如许耸耸肩，“那天的事，忘了吧。” “对不起啊。” “哎哟……”方如许扶额，“别跟我说这个，就跟我被劈腿了似的。其实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那天之后一直特别混乱所以……” “对了，后来我给你打过电话，都联系不到你。” 周维惊讶地发现，脸皮神厚的方如许居然脸红起来。之后周维听到的事，基本上就像一个网络小说的开篇一样狗血。 那晚分开之后，方如许被自己的司机送到自己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是自己酒劲儿上来还是什么原因，反正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跟那个帅气的司机小哥发生了关系。 “而且并没这么简单。”方如许说着，手机震起来。她瞧了瞧，无力地哀嚎起来，“又是他……算了，不要说我了，太晦气。” 周维觉得这不是她的性格，对她不喜欢的追求者，她一向是不会给予继续追求的机会的。 “说你们呗。你不会觉得……像在和自己的侄女相处一样吗？” “那就是喜欢上自己的侄女了呗。” 方如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想象这两个人，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似乎也很带感的样子。 “周维，你真的让我……噗，刮目相看。” “你取笑我。” “没有，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虽然，我一直觉得你们不单纯。” “一直？”周维很感兴趣，“从什么时候起？” “大概是……见到你的第一天，就觉得奇怪，直到在重庆的时候，就比较确定了。” 周维插着双臂说：“你这就是典型的马后炮，我都没那么早。” “当局者咯。”方如许真心地说，“我知道会很难，但既然都开始了，就不能轻言放弃。” “Yes! Your Majesty！”黎佳布回来得刚好，站在座椅旁边来了个俏皮的立正。 “布布你回来得不是时候哦，刚才他对你表白来着。” “诶？！！什么！老师再说一次啊喂！！！” …… 一直到回了家，黎佳布一直对表白耿耿于怀，从进门一直黏到周维的电脑桌前。 “老师你知道么，一般小说里面，没表白过什么的会变成重要的虐点。比如一年后，女主死了，男主一边回忆杀一边在她的尸体旁边嘶声力竭地表白，这种情节不要太多哦。” 周维翻开教案，“你当你是小说女主么？” “不，但我是创造女主的人！”黎佳布坐到周维腿上，在教案上画Q版头像。 “哎，别啊，被其他老师看见我怎么解释？” 黎佳布吐吐舌头，放下笔，却还是不想离开，便就坐在他的腿上，“我也一起预习。” “你别……你这样我怎么工作得下去。” “诶这是表白吗？！” 周维严肃道：“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哟~” 周维一下子抱住她，手指在她的腰上弹琴，痒得她又哭又笑连连讨饶。周维手一松，黎佳布就蹿出了房间。 其实她不在，周维也不一定工作得下去。比如看见教案上的画了一半的小头像。她使用铅笔画的，很容易擦掉，周维想，也不会那么走背字刚好被别人看到，于是没有擦。结果导致他一直看着那头像浮想联翩。 方如许说得很恰当，就像是喜欢上自己的侄女，分不清多少是疼多少是爱。但是心跳是不会骗人的。 隔壁传来一声喊：“我码字了哦！” 周维喊回去：“别太晚！” 那边回道：“来监督我睡觉啊！” 哼，周维翻了翻眼睛。每次十点以后进她的房间，似乎都没有成功地出来过。 第三十五章 鉴于方如许和那一大一小见面之后,回家就长了针眼,她觉得近期再跟这两个人见面是十分不明智的。刚好朋友送了她两张京北滑雪场12月的通票,里面不仅包括了滑雪，还有温泉。北京的1月才是滑雪的高峰,因为十二月的自然雪还很稀少,大部分雪滑雪场用的是昂贵的人工雪，所以这时候的票价总是很贵,去滑雪的一般都是闲的蛋疼的富人。 方如许傲娇地想，老娘就是富人,就算闲的蛋疼，也不会用套票的！ 更要命的是……两张！两张啊！这个数字让她无法不想起她的司机小哥,然后燃起一股无名火。这样一来,这两张票就顺理成章地便宜了周维和黎佳布。 方如许把票拿给周维的时候还不忘了潇洒地甩甩头发：“这算是我送给布布的，你是附属品。” 周维选择了远离期末考试的12月的第一个周末，借了方如许的车，准备周六一大早出发，当晚住在温泉的酒店，周日再回来。黎佳布老早就兴奋的不能自已，奈何周维的强迫症发作，既然要荒废一整个周末，便要求她提前做好该做的所有事情。作业、额外的练习册、预习任务，当然还有小说存稿。周维自己当然也是加时加码。 在周维的威逼利诱之下，黎佳布终于在周五的晚上完成了所有任务。写完文档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瘫在床上状似精尽人亡，偷偷瞟着老师收拾东西的□□样，突然眼前一亮。 她蹦到装着两个人必备物品的大包之前，从里面挑出一件……泳裤！艾玛，三角的！深蓝色条纹！光是脑补都足够喷鼻血了啊！ “布布，把你的泳衣找出来，要去温泉的。” 黎佳布吃了一惊：“我以为温泉里的人都是裸的！” “……男女分池可以不穿衣服，那里也有。” “呵呵，我去找泳衣。” 黎佳布的反应跟周维预测的一模一样。周五的晚上，她因为过度激动而失眠。第一次和老师一起两人出游啊！还一起温泉啊！还过夜啊！脑补画面从甜蜜小清新逐渐变成重口限制级，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 说起治疗失眠，一个月前，周维的方法是给她出数学题，后来变成了搂着她睡觉——因为黎佳布说这样可以增加安全感。自从改了治疗失眠的方式，黎佳布就开始天天失眠…… 周维还要早起开车，不可能陪她失眠，于是这一天果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从城里到北京北郊的滑雪场，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黎佳布大部分的时间是窝在后座睡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醒来看到山坡上壮观的白色，一瞬间精神满满。 这个时节来滑雪的人果然不多，低、中、高级滑雪场全都人迹寥寥。黎佳布从没滑过雪，穿着厚重的雪橇鞋每走一步都是要了她老命一般，两根签子在手也使不上力，很快就陷入站在原地四顾欣赏的状态。周维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滑雪这项技能，他在体育方面说不上十分好，但作为富家公子，家里总要在各方面积极培养。 他拉着黎佳布到滑道脚下，刚好是观看高级滑道的最佳视角。黎佳布指着远处山腰上，从那道大角度且曲折的白色上以S型路线优美地滑下来的黑点，惊呼太帅。一回头，发现老师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慌忙弥补：“嗷运动神经太发达的肌肉男什么的最不喜欢了！” 周维当然知道她的所指，但还是莫名地觉得她以为自己没有运动神经。他已经音痴了，难道还要运动白痴吗？！这样的误解是绝对不能存在的！他原本想先教会她基本的滑雪方式，但现在看来有必要等一等。 于是几分钟之后，周维从中级滑道上飞跃而下，灵活地闪避着在途中遇到的慢速前行和摔倒的人，最后帅气地跪了个大弯正好停在黎佳布面前。她从始至终盯着那个人影，从最远处还是一个模糊的黑点，到看得清楚他在途中变换方向的身形，再到突然停在自己面前，简直就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男神一般。 黎佳布星星眼地望着他，愣了片刻，突然哀嚎起来：“我只顾着看，忘了照照片了混魂淡！老师，你再上去一次，这次我一定准备好！” 周维的目的达到了，才不管照片的事，心满意足地拉着她滑到一边去准备开始调/教。这是，黎佳布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嘶声力竭得吼叫：“当心啊！！！” 周维猛地转身，便见一个女人失控一般直直冲向黎佳布。他连忙将她向自己身边拉过来，可是她脚下还踩着笨重的雪橇，一拉之下，更是直接扑向地面。那女人终于还是绊到了黎佳布立起来的雪橇，狼狈地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 黎佳布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没吻到冰凉的大地。她被周维拽到了怀里，脚上的雪橇已经脱落，只不过在慌乱之中周维的手臂紧紧勒在她的胸下——好疼。不过这点疼痛和那个女人比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她是真正地把脸埋在了雪地里…… 一个男人急匆匆地滑过来将那女人扶起来，担心地问着有没有受伤，还不忘爱怜地教训她粗心大意。那男人一抬头，目光掠过他们，突然惊喜地叫道：“周维！你也在这儿！” 这是周维很久不见得朋友，因为父辈的商业关系，他们也有着多年的交情，上次见面还是周维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刚失恋，又和家里闹得不开心。 男人看了看缩在周维怀里做呆滞装的黎佳布，“真难得啊，你也带女朋友来？还是老婆？” “呃，女朋友。”这个名词真的说出来，周维还不太习惯，脸明显地红起来。 “我就说嘛，你小子结婚怎么能不通知大家！” 摔在地上的女人此时也被扶了起来，好在没有伤到。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和初见的这一对打招呼，笑靥如花。黎佳布略拙计，心想老师的朋友们怎么都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这真是要被逼死的节奏…… 几年不见的朋友，显然不能就这样告别，周维背着朋友抱了抱黎佳布，顺便悄悄说：“等一小会儿，一会儿带你走。”回过神的时候果然迎来了朋友那戏谑的眼神。 两个男人结伴上了中级滑到，“家属”也一起在滑到脚下等。黎佳布分神偷偷瞧着身边的美女姐姐又长又翘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她发现自己最近见到的全都属于美女姐姐的范畴。 正自卑着，美女姐姐说：“刚才对不起啊，我滑得不好，一紧张就忘了怎么转弯了。” 黎佳布挠头笑道：“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美女姐姐笑了，“你看上去真显小啊，大学没毕业呢吧？” “……我没上大学。” “哦。”美女识相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不过心里想：他们圈子里的人，还会有和没考上大学的女人在一起的？ 很快，从远处滑下来的两个你追我赶的身影就吸引了黎佳布的全部注意。倒不是在默默比较两个人谁更胜一筹，而是…… 这种仿佛你和我缠缠绵绵翩翩飞一般的默契模式是怎么回事啊喂！黎佳布脑洞大开，新*文瞬间又出现了一个唯美场面。脑补的结局就是，黎佳布再一次忘记了照相。 周维滑下来，捏了捏迎接着他的痴汉脸，他当然想不到黎佳布的真实想法。 又聊了几句，四个人便分开了，周维拉着黎佳布的签子，让她在后面慢慢地滑。她双眼牢牢锁定着地面，经过刚才那一次有惊无险的事故，她将滑雪定义为容易意外丧命的危险运动，因此格外当心。 比起周维，黎佳布才是真正的没有运动神经，常年六十分的体育成绩就能说明问题。于是一个小时后，黎佳布撒着娇把累脱线却依然僵硬的身体靠在周维怀里，腹诽着：反正咱的目的又不是学会这门技能…… 于是，直到黎佳布宣称自己饥肠辘辘，她还仅仅能够慢慢地在平地上用手中的工具移动自己。周维收了她脱下的雪橇，看着她欢天喜地地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开始……玩儿雪。 不过滑雪场上的人工雪，相当没有粘性，她玩了一阵，失望地站起来，身前一摊散雪。 “喂，不饿了？”周维到身后去揽她的腰，“呃……”他脖子里一凉，黎佳布开心地笑起来，指着他衣领中的一把雪。周维伸手去抓，却被她敏捷地闪开，踏着笨重的鞋子跑回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周维拿着太多东西，懒得去追，他在后面看着她不时回头等待自己的身影，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不见。只有这茫茫雪地上，跑着他的小姑娘。 滑雪场的餐厅里还有几桌空座位，黎佳布一边跑去占位，一边对周维喊着：“我要新疆烤肠！”在满是绅士与淑女的餐厅里，黎佳布这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两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甚至回过头来与她 say hello ，周维感到了周身的压力。 尽管外面一片雪原，餐厅里却十分温暖。周维端着餐盘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脱下了外衣。黎佳布里面穿的是她最喜欢的*人物帽衫，学生样子暴露无遗。 她张牙舞爪地享受着自己的烤肠，突然一抬头，发现老师刚好低下头，嘴边还噙着一丝笑。好可疑。她回头一望，发现他们的斜后方坐着在滑雪场遇到的那两个朋友，她刚好看到美女姐姐的正面。美女姐姐同样脱了外衣，里面穿着独特的毛线裙子——低胸。黎佳布一眼就看到了一道深深的沟，往下是一截惊人的水蛇腰，裙角很短，几乎走光，那腿型……呃，看不下去了…… 黎佳布失落地转回头来，发现老师看着自己，已经在明目张胆地笑了。 “吃饱了么？” 黎佳布气鼓鼓地擦擦嘴，“我要瘦腿、瘦腰、丰胸！” 周维的眼睛朝后方挑了挑，“变成那个样子？” “呃……虽然希望不大……” “你要是变成那个样子，我就抱不起来你了。” “诶？！”这是一个严重的矛盾。 “两年以后，我试试帮你变成那个样子吧。” “真的？！怎么帮？” 周维没有回答，拉着她去和朋友们道别。说女朋友累了，就先去订房间休息。听到订房间，黎佳布脸红了一阵，一直到坐在酒店的床上，在醒过神来欢乐惊呼：“双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得太晚了，娘亲还在旁边看快乐大本营…… 第三十六章 周维没有给她翻滚在床上YY的机会,直接把她推进了浴室。黎佳布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洗漱池角落的架子上的收费物品：套套、润滑剂。 艾玛连润滑剂都有！酒店好顶赞！ 黎佳布洗了个四十分钟的澡,出来的时候皮肤都被熏蒸得白里透粉,头发尖儿一路滴水滴到床上，果不其然被周维凶猛地按在了床边！ “这么大了怎么还擦不干头发？” “……” 黎佳布的头发被周维用毛巾裹起来一通乱揉,揉干后也不管梳,自己径直进了浴室。她对着穿衣镜梳好刘海，哀怨地打量着自己这身衣服。她特意没有穿内衣啊！而且是半透的、小天使感十足的睡裙！被打湿之后关键部位都若隐若现跌宕起伏啊！刚才那个体位,老师从上面看下来应该是神诱惑的！嘛，虽然没有沟…… 周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黎佳布侧卧在床上，睡衣的领扣开到了最底下,正在呻/吟着“身上好酸”。周维看了看被滚得起了褶皱的床单,嘴角抽了抽。他坐在黎佳布身侧，把她翻到仰卧，强制忽略胸前的春光。 “哪儿酸？” “哪儿都酸……” “哦，晚上去泡温泉，就会好了。” 从老师碰到黎佳布的身体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异样，动了动肩膀，突然明白了，“老师，你手好凉！” 周维猛地缩回手，却被黎佳布拽了个正着，从手臂摸到后背和胸口，不禁惊呼：“老师！你洗的是凉水澡吗！” 周维把她从身上扒下来，坐到已经打开的电脑面前去。黎佳布明白了什么，心中甚是窃喜！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玩儿得太过分，于是诱惑计划告一段落，喜滋滋地跑到老师身后去看他的电脑。当她看清那个页面的时候，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口=！！ “老师……我记得这是我昨天晚上更新的新章……” “我也是不久前才开始看的。写得不错。” “哪、哪里不错啊……” 周维躺到床上，曲起诱人长腿，电脑就放在身前的床上，网线远远拉过去。他招呼黎佳布坐到他怀里，于是电脑归了黎佳布。他搂着身前的小身板，认真地评价道：“感觉比之前的文笔更成熟。我看小说不多，不过比《宣称知否》好，很有感染力。床戏的部分安排也不错，比《戚情无六欲》美多了。不过只是我一家之言，可能是更有感触吧。” 黎佳布泪目了，这几天她没有查看订阅名单，老师怎么把《戚情无六欲》都看了！小清新的形象你醒醒啊！有感触……是肯定的啊！就因为代入感太强烈，H都不敢写得太激烈，但毕竟还是有H的啊，那些奇奇怪怪的脑补全被老师知道了诶哟喂！ 黎佳布不禁捂脸。 “好了，你好歹是帮着我家挣钱的，我就当关心一下自家财路情况。” 黎佳布仍然不愿意把手从脸上放下来。 “你先睡一会儿吧，昨晚就没睡好。睡醒以后差不多也该去温泉了，晚上我们和我朋友他们一起。” “诶！” 周维知道她更想两个人，“对不起，刚才他约的。行程和我们差不多，太疏离了说不过去。” 黎佳布理解地点点头，“正好可以有美女养眼啦！” 黎佳布是像往常一样在周维怀里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听见老师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似乎是爽朗的笑声。她睁开眼，发现抱着的东西变成了大抱枕。她坐在床上静静听了一会儿，老师正在和朋友聊天，那个美女姐姐的声音不时也会加进来。他们说的是企业、股东还有家族的那些事，黎佳布一句也听不懂。这些就算是小说中，她都从未尝试过的元素，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耳边，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不久，换好衣服的黎佳布出现在房间门外，笑吟吟地问了哥哥姐姐好。她帮周维收拾好所需要的东西，然后自觉地和美女姐姐一起走。在更衣室偷偷瞟着美女姐姐的比基尼，然后换上了自己那清新可爱风的□裙式泳衣。她觉得美女姐姐看她的眼神似有深意，如芒在背，她直勾勾地看回去，倒逼得人家收了目光。直到进了池子，她看到老师的朋友也向她投来类似的目光，才开始默默反思，然后突然发现，他们看的似乎是自己的锁骨位置。那里……有一块早在上周印上去的，还没完全消去的吻痕…… 在发现那里根本没法用泳衣遮住之后，她默默缩进了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疤痕体质哭死了啊！ 周维和朋友仍然在谈论黎佳布听不懂更没法搭话的事情，美女姐姐尚能插入一两句谈笑，她则只有静默在老师身边一会儿看看手指，一会儿寻找四周的美女。但毕竟还不是深冬，温泉里的人比较稀少，除了眼前的美女姐姐，她竟然没再找到半个能够养眼的男女。 其实温泉确实是很舒服的，白天的疲劳一下子被驱走了大半，但是……催眠效果也很好啊。 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黎佳布觉得一只手揽住了自己，这让她瞬间摆脱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一睁眼，发现对面那一对正看着自己脸上绷着笑，老师则在耳边说：“还困么？” 黎佳布在水下拨开了周维的手，摇摇头，“水温温的，就是容易催眠嘛~” 周维稍纵即逝地皱了下眉，对朋友说，“我带她上去了。” “我们也差不多了，一起吧。” 四个人坐在棚子底下的休闲桌旁，美女姐姐要了一点洋酒，周维本想帮黎佳布买果汁，却被她阻止了。周维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眼神，一板一眼的，直接而坚定，没有转圜。 黎佳布不顾周维的担心，和他们一起喝了两杯酒，脸颊就飞上了红色，不过她并没觉得晕眩。闲聊的话题渐渐转移到最近的生活上，当然少不了他们这对师生的神奇关系。周维怕黎佳布尴尬，想打个岔把话题扯开，黎佳布却说：“反正我会毕业的啊，老师也不会永远做老师。” 美女笑了笑说：“周维为了照顾你，学做了不少家务吧？” 黎佳布说：“现在我要学习，所以除了做饭、洗衣服还有擦地，其他都是老师做了。” 美女一惊：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了。“是你做饭？” “我只不做早饭。老师太辛苦了，等以后我不用学习了……就不用他做早饭。” 这话把周维的朋友们逗笑了，可是尽管可爱，却无法不令人羡慕。 四人分开后，黎佳布几乎是马上靠在周维怀里，“啊……头好晕……” 周维把她拎进房间，坐在床上，黎佳布面对着他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这个姿势是周维在她的小说里看到的，现实中她也十分喜欢。 “你在赌什么气？” “没有啊……”黎佳布把额头抵在周维的颈窝里，“我怕给老师丢人……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你们那么好，我又穷又小……” 周维心一沉，他早该想到她的诸多顾虑烦恼，她并不是那样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比看上去懂得多，也因为懂得多，所以怕得更多。她的压力，不见得比自己小。 “那我也说说我害怕的。我怕我比你年长太多，你还年轻漂亮的时候，我已经老了。” 黎佳布激动地说：“这样的顾虑很可笑啊！” “所以你的顾虑也很可笑。” 黎佳布紧紧搂着他，“不！我……我还害怕其他的！我怕……我怕师太不喜欢我！” 周维呵呵笑着，“那我也怕你父母嫌我太老。” 黎佳布抬起头，深深望着他，“老师，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不给你丢人的。我要考上好大学，挣好多钱，而且练酒量。你的酒量还没有方姐姐好，以后遇到应酬，我会帮你喝！” 周维不能再望着她，再耽搁一秒她都会看到他眼里的泪光。他把黎佳布揉进怀里，“好啊，我等那一天。” …… 周日，深秋时节天气居然有些转暖。杨杰聪聚集了一群小伙伴在学校门口见面，然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向黎佳布的住所。杨杰聪是从一个女生那里听来的，说这一天不仅天气好，而且塔罗阵显示对于他来说十分有利于表白。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黎佳布的住处，准备在表白成功之后，请小伙伴们当场唱起歌跳起舞庆祝起来。 杨杰聪一路上表面气宇轩昂，内心不断抽搐。告白词已经默默背了二十遍，姿势已经在家里练过了，选出了最为邪魅狂狷的一款。成功之后要直接拥抱起来，如果能得到她的初吻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路程还剩下最后一个转弯。他把小伙伴们堵在那个小区外面的一条胡同里，告诉他们，等他信号在冲出去庆祝，然后假装踌躇满志地……去了…… 然而在那栋楼的前面，他看见了一辆刚刚停好的车，驾驶位的人正好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周维老师。杨杰聪一愣，下一刻，他看见黎佳布从副驾驶的位置走出来，他们一起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旅行包，黎佳布挽着周维老师的手，他们一起走进了那道单元门。 十分钟后，杨杰聪的小伙伴们等得不耐烦，估计那货已经再次告白失败了，于是不等信号，直接成群结队地进了小区，然后看见杨杰聪正静静地站在黎佳布住所的那栋楼下发愣。那表情简直痴傻如失魂。 杨杰聪被同学们惊醒，面对着一双双疑问的眼睛，他突然捂住了肚子，呲牙咧嘴地弯下腰，“不行了我肚子疼要上厕所！”他扒着一个同学的肩便向小区外面冲，小伙伴们跟着他，一边拍手一边嘲笑：“这是吓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赶在最后几分钟做到了日更！ 第三十七章 杨杰聪突然又颓废了一个档次,任何一节课都无法让他摆脱手中的PSP。尤其是上数学课的时候,周维需要叫他两次,他才会慢吞吞地站起来，什么也不说,用痞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好朋友栗子一下课就凑到他身边,“洋葱，听说你居然临场掉链子了？” 杨杰聪头都不抬,转了一个角度，避开他的阴影。他被老师没收了一台PSP,现在只好玩手机。栗子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勃/起的青筋，追着他说：“本来我想吧,你要是成功了,我就沾沾喜气儿，一鼓作气，也跟女神表白！谁帮你看的塔罗牌啊？行不行啊！” 杨杰聪烦透了，抬起头，等着一双死鱼眼对他说：“你去表白吧，不过，做好齐玥玥早就有人了的心理准备。” “啊？”栗子呆住了，“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啊，说不定人家早就跟男的住一起了，还装纯。” 栗子惊怒地望着他，两秒之后，杨杰聪被他一拳打翻在地…… 化学办公室，班主任王老师的面前站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孩子，杨杰聪的鼻子塞着纸团，栗源额头上还贴着酒精棉。王老师皱着眉看着杨杰聪，他的游戏机还被没收在自己的抽屉里，现在又和同学打架斗殴到如此严重。 “说，怎么回事儿。”王老师看到栗源还愤愤不平地攥着拳头，便说，“杨杰聪你先说。” 杨杰聪与栗源正相反，显得没精打采，“他先动手的。我总不能不还手吧。” 王老师瞪了他一眼，“还手打人就应该了？！栗源，你为什么打他？” “他诽谤齐玥玥！” “哦？”王老师打量着杨杰聪。在她的印象里，这孩子尽管贪玩、不努力，但为人一向不错，从来不搀和任何的是非。杨杰聪诽谤齐玥玥？！简直有点不太真实。“诽谤什么了？” “说她装纯！其实……其实……”栗源说不下去了，脸上全是愤怒。但王老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这样的表达尽管隐晦，里面的涵义仍是昭彰的。这样的话如果被其他人，尤其是喜欢八卦而且嫉妒齐玥玥的人听见，无疑会为齐玥玥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可是杨杰聪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呢？ “杨杰聪，你是这么说的？” 杨杰聪木然点点头。王老师给他辩解自己的机会，却被他一一拒绝了。王老师相信他不是这样恶毒的人，之所以会这样说，一定是收了什么影响，但不论是当着栗源还是单独谈话，他就是不肯说，一副“要解释没有，要命一条”的懒散样子。王老师终究还是拿他没办法。 这一天，受伤的不止杨杰聪和栗子。黎佳布做晚饭的时候将一个盘子递给周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小臂，却引起他“嘶”的一声。卷起袖子才发现，他的手臂上青紫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瘆人。周维说，这是今天走在路上，被杨杰聪打到的，他打乒乓球太入神了，没有看到自己经过，突然拍子就会了过来。 黎佳布一边为他上药一边疑惑：“又是杨杰聪啊？他最近怎么了，今天还跟栗源打了架呢，还这么心不在焉的。话说，疼不疼啊？” 周维摇头。 “怎么可能啊！看起来就很疼好吧！” 周维心说，那你还问什么……不过她心疼的样子令自己特别开心倒是真的。黎佳布上好了药，迫不及待地说：“今天的排骨我会用新的一种蛋白酶！敬请期待！” 自从开始学了有机化学，她就开始在做饭的时候尽情地挥洒自己的化学知识，有一次周维羡慕嫉妒恨地说：“你可真是喜欢化学啊，怎么不见你平时说说概率？” 她胡搅蛮缠道：“因为我喜欢化学，所以并不会喜欢上化学老师，反过来，正因为我不喜欢数学，所以才能……你懂的~” “这有逻辑关系吗？！” “Absoluuuuuutely！” 不过，这次的排骨还没出锅，周维就被王老师的一个电话叫回学校去了。王老师既然故弄玄虚，在电话里声线低沉，也不说所为何事，只说“特别重要，你快点过来”。 “去吧，如果你回来晚一点的话，我就正好不给你留排骨了~” “你敢！”周维吻了吻她的额头，奔赴学校。 周维推开教师休息室的门，长长的会议桌前站着高二十班的班主任王老师。她背对着门口，面前摆着些文件。听见门声，她转过身来，望着周维的表情是疲惫中带着冷淡。 “周维，原来你和黎佳布不仅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是同一间房子。” 周维脑中轰的一声响，但他竭力保持镇定，问道：“什么？” 王老师敲着桌上的文件：“我找到了你写在通讯录上的最新住址，和黎佳布资料上的住址完全一样！你有什么可说？” 周维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可说，我确实和她同租一套房子，这是个巧合。为了不让您多想，上次在路上遇见您的时候对您说谎了，对不起。” “周维，我还算……知道你的为人。” “所以您完全可以相信我。我和黎佳布租住在一起这件事，她的家人都很清楚。您完全可以放心。” 王老师摇着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来查你的住址吗？今天杨杰聪和栗源打架，杨杰聪虽然死活不告诉我原因，但我觉得我猜出来了。” 周维摸着手臂上的痛楚，“我大概……也猜到了。” “人言可畏啊周维，我担心你这个同事，更担心我的学生的名声！” “黎佳布也是我的学生。”周维提醒着她，“她的成绩提高您也看见了。我并没有给她带去什么不良影响。一开始我确实有过忌讳，但后来我发现，我能用这种方式帮她。如果这种状态带给学生的只有良好的影响，我不认为需要改变。” “她现在已经养成了好习惯，你不用再继续了！”王老师的语气几近祈求，这让周维无地自容，可这件事，怎么可能妥协呢？ 他想了想，居然微笑起来，“我曾经搬走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经历让我发现，我和黎佳布都更愿意继续下去。” “你们——” “王老师。”周维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都为了学生，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至于杨杰聪，我相信他不管看到什么，都是不会说的。” 王老师揉着太阳穴烦躁地点头，“是，他确实。” “黎佳布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会代替她的家长来陪她。” 走出校门，周维仍然觉得不真实。转念又想，也许这才应该是真实的。正像母亲所说——纸包不住火。他算是搞定了王老师，但他意识到这只是个开始，并不是今后的每一关都像今天一样简单，更可怕的，以后他可能并不能做到像今天这样将黎佳布完全挡在身后。那是他最害怕的。 站在路边抽了根烟，他才意识到自己耽搁了太长时间，匆匆向家中赶去。回到家的时候，厨房里的火已经关了，排骨还在锅里，因为盖了盖子所以保持温热。桌上的其他几个才也被黎佳布罩了起来。 黎佳布趴在沙发上，脑袋压着翻到字母“E”的单词红宝书。她最近真的很努力，背过的单词甚至能频繁地用在生活里，就比如之前那个“absolutely”。周维蹲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不忍心叫醒。但也许是他呼吸的缘故，黎佳布很快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一张放大的脸，煞风景地尖叫了起来。 “……” “呃，老师你回来了……不得不说真的好吓人……”黎佳布揉着眼睛站起来，“我没想睡的啊，背着背着就困了。我去热菜。王老师有什么事啊？” “学生还要管老师的事？” 黎佳布吐吐舌头。周维看着她点火热菜，当她尝了一口排骨之后似乎心情都被美味给点亮了，“果然新的蛋白酶超级棒！”他真想让她就这样永远无忧无虑下去。 周维走到她的身后，将一件他预想了很久的事告诉她：“今年春节之前，你师太可能还要来北京一次。”黎佳布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想带你见见她，这回我不会让她说过分的话了。好么？” 黎佳布关了火，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你看，紧张死了。”但却笑得异常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学校啦，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开始码字。 这章的布布怎么那么人妻……这不科学…… 第三十八章 北京N中的新年联欢日定在12月30日,这一天下了好大的雪,一大早,天地间的一片雪白将微弱的天光扩大了不知多少倍。黎佳布早早被刺眼的光亮叫醒，时钟却仍指着六点。 尽管才六点,周维已经不见了,他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披着星光去了学校，老师们要早早地准备起他们集体送给每个班学生的节目——这是北京N中的传统,新年联欢时，由校长带领本年级的老师,到每个班去表演节目。黎佳布还记得去年的节目是众老师角色扮演，并合唱《北京N中欢迎你》。她走出房间,在餐桌上看到了老师留下的纸条,告诉她早餐放在了微波炉里。 高二十班作为全年级最闹腾的班级之一，教室早就被点缀得…… 不！能！直！视！比如，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墙上那些气球被摆成了一个“凸”字。 每个进班的人都要收获一脑门子的雪，外加一头彩带。所有人都闹得不亦乐乎，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坐在角落里，已经被班费余额和乱糟糟的班级布置玩儿坏了的生活委员，还有一个就是忙着警告大家，进班之前拍掉身上的雪的班长。 黎佳布收到了一些贺卡，正想着杨杰聪这次怎么没有积极送礼物，就被齐玥玥拉出了教室。齐玥玥直接拉她除了教学楼，到了一个僻静僻静的地方，因为有遮挡，这里没有雪，连打雪仗的学生都不会光顾这里。 “布布，我有事要说。” 黎佳布搓着手说：“这儿怪冷的你有事儿快说！这么神秘是要炸学校？” 既然被要求有事儿快说，齐玥玥也不转圜，“杨杰聪跟我说，他看见你和周老师一起下车回家，而且手挽手。” 黎佳布愣住了，大脑混乱了半天，挤出一个字：“他……” “他没告诉别人你放心。但是布布，你告诉我他有没有看错。” 黎佳布无力地低下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和周老师在一起的事就不再是他们两个人以及方如许之间的秘密。明明知道杨杰聪和齐玥玥都会保密，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还是会脸红，会不知所措。 “所以你真的和周老师在一起了？你这是胡闹你知道吗！”齐玥玥显然是憋了好久，一句“胡闹”嚷出了回声，甚至吓跑了远处路过的学生。她稍稍平静了一下，自认为心平气和地说：“好，也不都是你的错，更多要赖周老师。我要告诉我妈，让她逼周老师放了你！” 黎佳布哭笑不得，“喂，什么叫‘放’啊，谁也没逼谁啊。玥玥，求你别告诉任何人，其实是我非要他接受我的！” 齐玥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最让黎佳布受不了的是，她居然哭了起来。天哪现在是谁在被训啊，要哭也应该是我哭啊，你哭个什么！齐玥玥抽泣着说：“你、你为什么啊！如果你真的想谈恋爱，去找杨杰聪啊！他那么喜欢你！我早就觉得你跟周老师不对劲，我求你了，你别毁自己了行不行啊！” 黎佳布无话可说，她被齐玥玥拽着胳膊晃得头晕眼花，最后只能说：“我喜欢的是周老师，不是杨杰聪。而且你不也不听我的劝，和夏猴蹲在一起了吗？现在来说我——” “所以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对啊，我被玩儿了，所以你也要被玩儿吗！我只是被玩儿了我认命，你是要害了你的一辈子啊！” 齐玥玥激动地吼了出来，眼泪滴答地落在地上。黎佳布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齐玥玥对那段短暂的恋情那样执念，更不知道她是这样定义那个人的感情的——“玩儿”。 “玥玥，我并不知道这为什么会害了我的一辈子。就算被玩儿了，我也会认命。”黎佳布回头，透过高二那楼层的窗户，看到了穿的花花绿绿的老师队伍，“该回去了。”她不管齐玥玥的狼狈，一个人踏过雪地。 今年的教师节目是《十万个冷笑话》里面的歌曲——周杰伦版《自挂东南枝》。当校长把老师们一个个“吊死”的时候，教室里的笑声简直能掀翻楼顶，黎佳布看着周维卖蠢，有种连坐一般的羞耻感。她和同学们一起大笑着，却一直在搜索齐玥玥的身影，结果是，齐玥玥直到老师队伍开向下一个班级，才从教室后门偷偷溜回来。本应热热闹闹的一天，齐玥玥再没有与黎佳布说过一句话。 联欢会是在中午十分结束的。很多同学还在学校追逐打闹，喷着彩带踩着气球。因为周维还要参加下午的教师联欢会，所以黎佳布一早就打算和齐玥玥一起回去，但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齐玥玥已经离开了。她背着包站在教室门口，看到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突然感到了孤独。 她太专注于和周维在一起的生活，推掉了集体KTV、歌手大赛的活动、香山出游……而去和周维在一起做两个人的事情。而这些高中女生自发结成的小团体是很微妙的，只要脱离了一小段时间，就再也开不了口重新加入。现在连齐玥玥也不在身边，没了周维的黎佳布只剩下孤身一人。 黎佳布无意中和杨杰聪对视，他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来搭话。她想起齐玥玥的话，心悸起来。 “干什么呢？” 黎佳布被身边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周维被学生们喷花了衣服，他也是刚好路过，看到她失神地站在教室外面，面色不太好，便上来问问。黎佳布摇摇头，“没什么啊，我这就回去了。” 周维弯了弯眼睛，降低了声音，“路上小心，晚上我会回去吃饭。” …… 周维赶着饭点回到家，上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黎佳布一声尖叫。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去，黎佳布居然在家门口被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紧紧搂着。周维大喝一声：“给我放开！”上去便把黎佳布拉了出来，顺势把那男人踢到了墙边。 周维怀抱着受到严重惊吓的黎佳布，“你什么人！” 那男人看起来身材偏瘦却挺结实，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维搂住黎佳布的手，怒喝道：“放开她！你是什么人！” “啊……”黎佳布终于回到了现实，对着那男人说，“老爸……这是我老师……” 什么？老爸？ 老爸！！！ 周维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十分钟之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周维坐在黎佳布的老爸黎诣远的对面，攥了一手的汗，但他扪心自问，黎诣远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压力，而且周维觉得他关注的重点似乎总是不太对。具体来说就是…… “啊，所以我明白了，布布，这人是你的老师，刚巧跟你一起租房子，后来就成了你的男朋友了？” 黎佳布激动地点点头，显然还没有从天降老爸的喜悦中跳出来。 “咳，周……” “我叫周维。” “啊周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们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周维被这个犀利的问题堵住了，黎佳布代替他说：“爸泥垢，人家是个有节操的老师。” “什么？尼购？” 黎佳布一拍脑门，“我忘了你一直在国外来着。话说，你这回去了哪儿？” “啊，这可是秘密。我只能告诉你我去了南美，后来又到非洲去了。” “但你还是一样的白，皮肤超级好，像是每天都在用牛奶沐浴一样。爸，你和从我眼前消失之前一样帅。”黎佳布面对着老爸甩出一筐接一筐的溢美之词，然后带上了周维，“老师，虽然你可能觉得管这么年轻的人叫叔叔不太习惯，但是没办法呢。” 黎诣远心花怒放地揉揉黎佳布的脸，“闺女，我爱你！” “我也爱你！” “现在的排名是？” “第一是你，第二是老师，第三是哥哥。” 黎诣远稳重地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然后开心地揉着肚子说：“好久没吃闺女做的饭了，还等什么！” 周维在厨房帮着拿碗筷的时候，和黎佳布用眼神交流。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爸回来了！ -我要是知道他回来还会尖叫吗！ ************我是教师节无节操贺礼的分割线，虽然很坑爹但纯洁的孩纸还是请闭眼********* 黎佳布曾经问过哥哥，他和鬼七最喜欢的体位是什么。黎江源很学术地回答，是一边做一边让鬼七编程序，然后他在后面帮他改掉程序中的错误。哥哥的形象实在是太邪魅吊炸天，仿佛在最*的时候也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的逻辑思维，用来改程序，以至于黎佳布完全没有怀疑这个内容的可行性。当时听到哥哥的回答，她心里只有五个字： 不！能！更！带！感！ 于是她举一反三地脑补出了她自己最喜欢的体位：一边做一边写她的微积分作业，老师在后面批改。 没有更带感！这就是最！带！感！ 大三的时候，黎佳布一位风骚风骚的室友认为，她和周老师居然到现在为止还在用那么两三种平淡无奇的姿势，这简直太伤感了。于是风骚妹纸在黎佳布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副手铐，并且解释说，就算姿势不变，用一些道具的话还是会很不一样的。 黎佳布思前想后，思左想右，始终觉得自己虽然是一个无节操的*写手，但在三次元仍然是一个有节操的小清新啊小清新。在拥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她毅然决然地把这副手铐…… 用了起来！ 手铐可以挂在哪里呢？桌腿、阳台晾衣杆、床头镂空的地方，还有那*的环状门把手啊门把手！ 她趁周维没下班，跑到他的家中，躺在地板上试了一下，太硬太凉。于是桌腿pass。 又跑到阳台去站了一站，还是觉得站在阳台嘿咻虽然可以拉上窗帘并不算羞耻，但是站着好累啊。于是阳台晾衣杆pass。 又跑到窗边去试了一下，这位置一点都没有新意啊。于是床头pass。 只剩下环状门把手。这扇门里面就是厨房，她把手铐穿过把手试了一下，发现如果面对着门，那么这个高度会让人灰常累，如果是背对门的话……不就还是坐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了吗！魂淡！ 但就在这时，黎佳布发挥出了她智商拙计得能力，手一抖，手铐咔嚓一声拷上了…… 周维回家发现门没锁，就知道黎佳布已经提前进来了，只不过对于她没有给自己一个迎接的拥抱感到有点不满。并不只是没有拥抱，怎么连声音和人影都没有？紧接着，他一转身，看到了把自己面对着厨房门铐了起来欲哭无泪的黎佳布。门把手的高度要求她只能坐在地上，又因为面对着门伸不开腿，所以双腿曲在两边。 “老师……求救啊……钥匙在我上衣的兜里！” 周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进了卧室。黎佳布绝望地看着老师的背影，知道他准备对自己进行羞耻的放置play了，于是哀嚎着讨饶：“老师！你要帮我啊！我只是手滑而已，以后再手滑我就剁手啊！老师我这样太羞耻了，老师你最好了啊快救我啊！老师！老板！……” 老师兼老板并没有理会她，甚至不一会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卧槽居然洗澡！这是故意不想动厨房的门吧！ 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放在身后人同样曲起的腿上，然后一只手摸到前面来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门把手手铐play之后，黎佳布看着手腕和腿上的青紫，觉得这太黄太暴力了果然不符合她小清新的气质，于是坐在浴缸里对周维诉说了她心目中“最带感”的那个体位。周维正坐在她身后，一边搓揉她的腿一边说：“其实你说的那个体位跟现在这种体位差不多。” 于是…… 但自从这次浴室play之后，周维就对那个批改play绝口不提。原因是：谁可能一边XX一边理智到批改作业啊！能的站出来啊！站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祝天下所有老师，包括周老师，节日快乐！ 第三十九章 现实总是和说好的不一样。原本安排在黎佳布身上的见家长戏码,冷不防提前落在周维头上,黎佳布的父亲又是飘飘渺渺令人猜不透,周维不知道自己是跟着他飘起来好，还是该按照自己的节奏稳重下去。保险起见,他不多说话,在餐桌上能照顾那两人便照顾，不过紧张了不多时,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黎诣远实在是一个不着调的父亲，他在对自己的女儿好好关爱了一番之后,目光才转到周维身上。他说话做事很直接，看人的眼光也是一样,也正是这一点,使得他那张本来就没什么沟壑的娃娃脸显得更加年轻。不过，他似乎每问周维一句话，都会把周维深深震撼。 他这次问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黎佳布迅速地塞了她老爸一根鸡腿，“爸你真可怕，你这是在逼婚么？这里不是日本，16岁的少女不能结婚！” 黎诣远委屈道：“我在问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佳布觉得她老爸拉低了全家人的平均智商。 周维当然不能听黎佳布的，他认真说：“伯父，在这件事上，我会完全尊重布布的意见。” 黎佳布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觉得他们突然那样郑重地讨论起这件事，不是一般的戳笑点，但又不能笑出来，于是就造就了惊恐的结局。 与此同时，周维在想，任何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条件好的、可信赖的依靠，而巨大的年龄差和尴尬的身份首先就使可信赖的分数大打折扣。于是他说：“伯父，虽然我现在是老师，在这里租房住，但我家里还算富裕，布布的生活我完全可以照顾。” 黎佳布听见“还算富裕”四个字，就斜了斜眼睛。 谁知黎诣远摆摆手，“布布的意愿我从来不会怀疑的。就问一个，你看NBA么？” 周维莫名其妙，“当然看啊。” “喜欢哪个队？” “马刺。” “太好了！我也喜欢！”黎诣远一拍手，“今晚正好有——” “马刺对热火！”周维抢道，“一起看吧！” 男人们聊到共同喜欢的球队总是很容易拉近距离，于是，他们以黎佳布完全不能理解的一种方式和速度熟悉了起来。直到黎佳布怏怏地起身要去洗碗，周维才连忙追到厨房去帮她。 “老师，你什么时候喜欢马刺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维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喜欢凯尔特人，但你爸扔在沙发上的帽子是马刺的标志……” …… 比赛在晚上11点40准时开始，黎佳布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兴奋的嚎叫，戴上了自己那昂贵的耳机。 寂寞如雷的挂前川：鬼七鬼七，快帮我告诉哥哥，老爸回来啦！ 【酷帅狂霸拽】鬼七：我就是你哥。知道了。 寂寞如雷的挂前川：……你盗别人的号也能上瘾？ 【酷帅狂霸拽】鬼七：他在睡觉。 黎佳布顿时感受到了森森的*气息，但是鉴于她并不是脑残腐女，而且无法断定鬼七是男是女，所以暂时放弃了YY的念头。 【酷帅狂霸拽】鬼七：寂寞如雷是怎么回事？ 黎佳布手一滞。今天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她把自己名字的前缀换成了“寂寞如雷”，她希望玥玥能看到这个变化并且来和自己说话，但她暂时没能得偿所愿。 寂寞如雷的挂前川：这只是提升逼格的一种方式。淫僧总是空虚寂寞冷，顿时就有了湿人的错觉。 那边沉默良久，发来一条：我是问，不该是寂寞如雪么？ 黎佳布笑了一会儿，转手把这段吐槽记了下来，以便今后用在文里。她在输入框里打上了长长的一段话，告诉哥哥，老爸这次要和她一起过春节了，还有你妹妹要见凶恶的婆婆了，还有好希望哥哥能回来，和她和老爸一起过春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想念他，看着自己写下的那段话，黎佳布都要被自己惹哭了。但是在她点击发送之前…… 【酷帅狂霸拽】鬼七：老板找我，我走了。 配合着门外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黎佳布觉得自己果然是寂寞如雷。 四节的比赛，前两节马刺表现很好，黎诣远和周维之间气氛和谐而热烈。家里面总共没存几罐啤酒，全都被黎诣远迅速干掉。比赛的第二节结束后，周维进了黎佳布的房间看了看，告诉黎诣远：“她睡着了。”黎诣远满意地点点头。 “周老师，谢谢你一直照顾布布。” “您别这么客气——” 黎诣远挥手打断，“现在我是仅把你当做布布的老师呢。” 周维严正地点点头。 “我呢，是个不负责任的老爸，除了定期给他们汇款，就没什么对得起他们的了。布布从小基本上就是被她哥哥看大的，她被来就没有妈，我又是这样——” “没有妈？！”周维记得很清楚，黎佳布说的是她的“父母”不在而不是“父亲”。 黎诣远眨了眨眼睛，懊恼道：“我是不是把我闺女给卖了……” “您卖得好，请继续说。” “好吧。我就是想说，她还能这么阳光向上天真可爱没走歪路，挺不容易的，也算是我运气好，遇上两个不怨恨我的孩子。” 周维问出了心里最大的一个猜想：“恕我冒昧，请问，她的母亲是……？” “我不知道啊，她和她哥哥都是我收养的。我们这个三口之家，从十几年前就和别人不一样，布布当然也会去比较。但她从来没问过我什么，我想她应该也没问过她哥哥。” “恩。她一旦相信什么人，就不会猜疑。不是不好奇，她只是很容易满足于现状，不愿意被新的答案打破拥有的幸福。”周维回忆着她的点点滴滴，“从这一点来看，可能正是因为您常年在外，所以她比别的孩子更懂得珍惜。” 黎诣远静静地望着周维，半晌没有说话，眼中似有感动的水波流转，心里…… 卧槽果然是老师，一说就能说出这么高端大气的话，知不知道给你岳父留点面子啊！不对，还不是岳父……我的闺女哟…… 于是周维所见，黎诣远的表情渐渐从感动变成了蛋疼…… “伯父……？” “咳。”黎诣远威严地直起腰，“现在我是要跟我女儿的男朋友说话了。” “……” 黎诣远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只要你不让我闺女哭，一切好说，否则的话……”黎诣远扶额，“否则我也没法把你怎么样。你好自为之吧……” 周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过关了，他最担心的年龄问题甚至从来没有出现在话题中。与黎诣远谈了一阵之后，他仍有许多问题，比如，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常年不在家，甚至从来不把行踪告诉子女？既然不能很好地负责，为什么还要收养两个孩子？ 但既然黎佳布自己都不在意，他想他也可以忽略这些。毕竟他看到了黎诣远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疼爱，看到了他的装傻卖蠢所覆盖的东西。 “卧槽！！！” 周维被黎诣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比赛已经结束，马刺在最后关头被热火一个三分球反超两分。黎诣远悲痛欲绝地敲着沙发，直到黎佳布的房门“砰”的一声拉开了。 黎佳布用一双死鱼眼瞪着她的老爸，“你们够了！再敲沙发马刺万年输！” 黎诣远跪在沙发上顿时变得乖巧可人，随着黎佳布的房门重重关上，他今晚和女儿一起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第二天早上，黎佳布失魂落魄地冲到周维的房间去，她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在怀疑老爸的性向，如果昨晚老师不幸被……不能想下去了！紧接着，她推开门，看到老师和老爸之间的氛围似乎有点紧张。黎诣远“哼”了一声出了房间，周维苦着脸对她说：“你爸发现了我的全套全色凯尔特人护腕……” …… 期末考试的第一个周末，学期刚刚结束，周太太就踩着点儿飞到了北京。周维已经和她坦白，并安排了一天中午，和黎佳布一起吃饭。周太太自从坐上北京司机开来的车，就一直闭目养神。这并不是气愤的表示，只不过心情也并不是那么好，更需要静静沉思。 突然，她叫住了司机，“直接去小维订的酒店。” 周维一下子猜出了她的用意，忙说：“妈，你先去休息一天，见她又不需要赶集。” 周太太狠狠瞪了自己这就知道忤逆的儿子一眼，“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分就要结束了，下一章大概会有电话H什么的…… 至于黎佳布他老爸……他大概是另一篇文的主角，但在这里身份啊什么的并不重要！ 第四十章 黎佳布原本是十分淡定的。她知道两天之后才见师太,于是觉得仅剩的两天应该和老爸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周维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给黎诣远切水果,黎诣远拿着她的手机按在她的耳朵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浑身一抖，水果刀差点从手里掉下去砸到脚上。 黎诣远怒夺手机大喊：“黎叔很生气！你对我女儿说了什么！”周维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就被黎佳布抢了回去。 “好的我这就去。” 黎佳布镇定自若地拿着手机回房间,轻轻关上门，然后顿时脱力地扑到床上去闷着枕头嚎到：“艾玛救……命……啊……” 周维订的是MARS的包间,因为是熟人所以临时变个时间倒也不算问题。黎佳布太害怕迟到，所以全程加速,到了MARS的时候，周维他们还没有到。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包间里又无趣又不利于泄压,于是跑去卫生间进行预先演练。 镜子里的人是完全的素颜。她本来想稍稍化点儿妆的,但想起来齐玥玥说过“你只会把自己化成夜店小姐的样子，哦，还是刚出过台的”，于是及时打住。 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阿姨好，我是黎佳布，好久不见哈。” 那笑容真是蠢得一比！ 黎佳布扒着洗漱台仔细想着老爸出门前对她唠叨的话：“夸她年轻漂亮！老女人都喜欢你夸她年轻！她知道你在说谎但还是会喜欢！然后装乖巧，不许说网络用语，不然她会觉得你领先她的世界太多！一定要大气！知道什么是大气吗？举手投足要端庄！咱装不成大家闺秀至少能装装小家碧玉！……” 思来想去，她没从老爸的话里找出半句有用的…… “阿姨好！……阿姨您好！……我是……呃……” 黎佳布在镜子面前换了N种面目表情，感觉面部肌肉都僵住了。她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吧。然而向后退了一步，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洗手间门外的…… 师太！！！ 难道她在门外等了很久？自己那些蠢死的举动都被看见了？这样的话连小家碧玉都装不成了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在师太面前失态”！ 在黎佳布保持石化的时候，忍了很久的周太太走了进来，开始默不作声地洗手，洗过了手，对黎佳布说：“帮我抽张纸。” “啊……哦！”黎佳布从自己身边抽了擦手纸，双手奉上。 周太太道了谢，擦过手，便走出去，突然发现那孩子还在原地愣着，无奈地退了一步，“我就当你问过好了。你接着还要在这儿练什么？” 黎佳布脸一红，灰溜溜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其实这一次，周太太确实没有对黎佳布恶言相向，但是就看这座位……一个包间里一张大大的圆桌，黎佳布、周维、周太太呈三足鼎立状。黎佳布总觉得自己的左边散发出强大的暴君女皇气场，而右边那个可以来给她力量的太子殿下却离她好远！ 黎佳布手心里一直出着汗，没人说话的时候她也不敢张口，直到师太明显地对她一人说话：“黎佳布，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得过了，你别介意。” 黎佳布使劲儿点头，然后又摇头，表达自己真的不介意，真的不敢介意…… “我上一回怎么说你，也都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跟我们家又没有愁，我没有必要特意为难你。倒是如果我不说那些话，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还要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周维忍不下去了，“妈，你吓得布布都不敢动筷子了。布布，我妈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对我也是这样。” “你别捣乱。”周太太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但是小维说的也没错，我原本可以完全不见你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恩恩，我不害怕。”黎佳布笑着，筷子抖抖的，夹了几次菜都没加上来。周维帮她夹进碗里，害她诚惶诚恐地连连瞟向左边，直到确认女皇陛下并没有看不惯。 周太太眉目不抬地说：“你们既然已经同居了，那么小维愿意负责任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说实话，我对你当然不满意。我心中的儿媳妇，是要有家世的，尤其是要能让盛源如虎添翼。就算撇开这些不谈，也应该是个能登上大场面，八面玲珑善于交际的人。” “妈，就算我接手公司，我也不是个需要用女人才能壮大企业的人。” 周太太轻笑着说：“你这句话正说明了，你是。至少现在还是。”她又转向黎佳布，“我听小维说，你比同龄的女孩懂事很多，所以我说的也不用多解释。我不阻拦你们，但也并不祝福。如果小维哪一天看上了别的女孩，我说不定还会更高兴。就是这样。” 这一番话说得黎佳布不知该做何表情。 结束的时候，周太太透露，之所以会这样着急见她，是因为有个聚会需要周维一同参加，所以她已经订好了回重庆的机票，就在后天。 周维不知道母亲居然已经为自己订好了行程却不提前说明，他有些生气地说：“妈，以后不要这样。如果我学校还有事情走不开怎么办！先和我商量一下不行么？”周太太眉心一皱，似乎有点受伤，但因为黎佳布还在场，所以什么都没说。 “那个……”黎佳布被那两个扭过头来的人盯着，怯生生地说，“老师，我觉得阿姨肯定是已经私下里了解过你的工作时间了。呃……我猜。” 周太太抿了抿嘴，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面色却微微缓和了下来。 临走时，周太太让周维送黎佳布回家，自己由司机送到下榻的酒店去。黎佳布等着包间的那扇门在她身后关上，马上扑向周维，“老师！我觉得我不像过关了啊！但也不像没过关！师太好可怕啊啊啊啊！” 周维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你看到了，她对我说话都是那样。其实在家里的时候，她挺温柔的，一出门说话就变味儿了。” 黎佳布一边点头一边蹭着他的胸膛，太过舒适以至于门突然又打开的时候她居然没有立刻跳开。周太太站在门口愣了一愣，然后板着脸那回椅子上的包，目不斜视地出去了，重重关上了门。 黎佳布：“……！” 周维：“噗，你为什么没放开？” “因为我觉得都让人家看见了再突然推开什么的太少女太矫情了。果然我吓得不太正常了吧？” 走出MARS的时候，黎佳布突然意识到，师太所说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先好着，反正现在你们没法结婚所以我也不管你们，但我等着我儿子移情别恋的一天，而且我很可能会给他再安排一个符合我的标准的姑娘，到时候……嘿嘿嘿…… MARS尽管是方姐姐家的产业，却记录了她两次的不愿重演的经历。她对着它的大牌子，悲愤地说：“今日，我于MARS与师太签订丧权辱国的‘MARS条约’！” 周维失笑：“你的什么变成殖民地了？” “我的……我对你的永久独占权！” “等你长大成为新中国，我会帮你把殖民地要回来。” 黎佳布仍耿耿于怀，“什么时候如果你沦陷于某个家财万贯的美艳大方的大小姐，一定要慢慢地告诉我，我的接受力不是很强。” “嗯。但是不太可能再沦陷给别人了。” 黎佳布还处于惊魂未定状态，所以并没能当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等到走了半路，她突然醒悟，剩下的路程就一直在脸红中度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失策了居然连电话H都没写到……那么明天本部分完结~ 第四十一章 从小年那一天开始,黎诣远和黎佳布父女就回到老房子去住了。他们像之前的每一个春节一样,买春联纸、福字。黎诣远写得一手好字,黎佳布则为他编春联。尽管家里少了一个人，但两个人倒也一样开心。 上一个春节,黎佳布是和玥玥一家一起过的,只是零点的时候哥哥给她打了越洋电话。那个寒假她甚至没有回过老房子，于是前年的春联在四合院的门上贴了两年。他们将两年前的春联撕下来的时候,墙上脱落了零星的墙皮。黎诣远看着自己两年前的字迹，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们,而黎佳布却看着新对联开心地哼着歌。 大年三十的晚上，黎佳布和黎诣远一起包饺子。黎诣远消失了两年之后手艺还是一样的烂,和面、擀皮儿的任务只能由黎佳布来做,他虽然也包饺子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毕竟不会包成露馅的包子，这已经很令黎佳布感到安慰了。 黎佳布早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看着老爸面前摊得满满的饺子皮，高贵冷艳地拒绝提供帮助。 “我要去和老师打电话。” “你爹重要还是你老师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于是黎江源看着黎佳布翩翩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暗叹：女儿大了真尼玛不由爹…… 黎佳布并没有去给周维打电话。“和老师打电话”只是她最近的一句口头禅罢了。现在老师正在做什么呢？也许在和父母吃饭，或者在外面见家里的朋友。不管是做什么，她都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电话很可能给他带来困扰。总觉得，老师一旦回到重庆，就再也不是和她同在一个世界的人了，不管是在哪个层面上，都那么遥远。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打开电脑，将《我与老师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的正文最后一章发了出去。她的第一篇BG小说就这样在除夕夜完结了，文里的主人公们拥有美好的结局，现实中的她和老师似乎也正在慢慢迎来他们的HE。喜大普奔！ 她的读者们在问她下一部小说的情况，是回到*还是继续言情？是清水还是H？很久之前挖的坑还填不填？……她在群里、文下、微博上寻找了一番齐玥玥的踪迹，玥玥只在微博上还在和她写词的朋友们搅得火热，已经有很久没有与自己出现任何联系。黎佳布到齐玥玥的微博主页中视/奸了一番，心里不太好受。 春节联欢晚会像往年一样充满槽点，黎佳布和黎诣远一边吃着包得不太好看的饺子，一边和黎江源视频聊天，一边借着春晚熬到将近十二点。不出所料，本山大叔的小品结束之后，电视的声音就被礼炮的声响掩盖得听不见了。 “走吧布布，爸带你看礼花去！” “不要，我困了……”黎佳布打了个哈欠回到房间，但是拉开窗帘，看着视野中并不够圆满的各色礼花。小的时候她会央求哥哥和爸爸带自己出去看放花，他们一家从来不买礼花来放，向来是在外面一边走一边蹭别人的礼花来看。 周老师家里一定会买很昂贵的礼花吧？黎佳布想着，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她如心中所愿地看到了“周郎”两个字，在接听之前暗自笑了笑——这个号码的名字居然还是最初的状态呢。 “老师！过年好！” “过年好。”电话里面，周维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淡淡的笑意。那边的环境很安静，尽管仍然听得到背景里的礼炮声，却能感觉出十分遥远。“今天要熬夜了？” “我在床上了，但是我家隔音不好，睡不着。”黎佳布站在窗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后面的倒是真的，“我可以一边数礼炮声一边想你，诶嘿嘿~” 周维把自己的房门反锁，回到床上。许多天没有拥着她睡，就算仅仅是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都那么勾人心神。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通着电话，却不说话，仅仅是听着对面的呼吸声也好。当然了，这个样子不像他。 周维想出了话头：“祝贺啊。” “诶？祝贺什么？” “小说完结了。” “噗。其实这一篇没有我的*文挣得多呢，而且我又懒得搞出版，你家网站要抽取好多手续费！所以我以后还是回我大*圈去了。诶……怎么说起这些了，你又不懂……” 周维呵呵笑着：“没事，挺喜欢听你说这些的。” 黎佳布被电话里的声音搞得耳朵痒痒的，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文里写过电话H，小攻和小受在最情浓的时候分开两地，电话H什么的又*又羞耻。想及此她就笑出声来，对周维一解释，没想到那边静默片刻，居然说：“你想试试么？” 周维并不是没过脑子，他知道这样的邀请简直丧心病狂，但是没办法，因为听着她说话，他渐渐发现自己……硬了……但是黎佳布好久没有说话。 “我开玩笑——” “老师，你在卧室吗？” “是啊。” “我也是！” “呃，我并没有过这种经历——” “老师抓紧时间！我不知道老爸会不会进我房间！”黎佳布迅速地锁上房门，在屋子里走起遛来。 “你不锁门？” “他会用钥匙！他是个变态！” “……”周维沉吟了一会儿，“布布，闭上眼。” 这就开始了！黎佳布跃上床，鸡冻的内心砰砰跳着，“嗯！” 他们尽管从未做到最后一步，但既然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就免不了动手动脚。气氛一起，窗外的礼花声，和门外的电视声都再也听不到。黎佳布把脸埋在枕头里，耳边那个带着电流音的磁性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喘息，就仿佛每天他伏在自己身上时，温热的呼吸搔着耳朵。敏感的神经末梢将耳垂和颈窝里的撩/逗牵引向全身，甚至手指尖和头发稍都会战栗起来。 就是这样的热烈，也许就是小别，那种夜夜相拥的感官记忆还没有从身上褪去，一经撩/拨，刚入冬眠的*就开始惊蛰，真让人吃不消。 然而黎佳布的手在欲图伸进自己的睡衣当中去的时候受到了阻碍，这一阻碍，让她瞬间清醒大半。 哪里有睡衣啊！她还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呢啊！毛衣里面还有秋衣，牛仔裤里面还有秋裤呢啊啊啊！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黎佳布努力把手伸进秋衣，听着耳边愈加沉重的喘息，她忍不住…… 笑了出来！ 一开始是呵呵两声，电话那边的喘息突然消失，换成了疑惑而脱不去情/欲的：“布布？”这种刺激之下，黎佳布的笑声居然演变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分钟之后，黎佳布正襟危坐，对着电话说：“老师，窝错了。” “……” “这种时刻我不应该笑场。” “算了……”周维望着窗外夜空中一朵朵炸开的礼花，也觉得自己方才真是好笑。 “嘛~老师，好歹是新年了，不给我点祝福吗？” “祝你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小说越来越红。” 超级不带感啊有木有！黎佳布心里进行着强力吐槽，但是她想，祝福和许愿什么的，一般只有不说出来才会实现。像“祝殖民地尽快收复并且永远拥有主权”或者“祝快快达到B cup”这种话，还是心里知道就好了。 黎佳布挂了电话，突然开始思索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的套餐接长途电话要不要收费？打了那么久的电话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呢。 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人在放老式的窜天猴。黎佳布被声音吸引到窗边，然后看到还有一些人，在放一发一发、一边开花一边旋转着窜向天空的一种新型礼花，白中带紫煞是好看。 周维也走到窗前，极佳的视野，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波澜微漾的江水。如此喧闹，如此华丽，又是如此特殊的一天，正适合用来回忆。 想想似乎从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还只有短短的九个月。在那公寓里相见的那一天、老师开始带学生骑车上学的那一天、一起去看望房东的那一天、在重庆重逢的那一天……还有学生来老师的相亲现场捣乱的那一天，安静地离别的那一天，终于爆发的那一天……日日夜夜，都堪称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分结束，全文只剩下最后一个部分了，也就是说还有20章左右就会完结~ 本周开始，每个周末两天我都会从早上八点一直上课到晚上九点，所以周末就不更新了，求谅解啊…… 第四十二章 二月初,北京正处在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期,不过春运的学生潮似乎给这个冰冻的时节添加了些热度。 黎佳布已经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接机口等了两个小时,但听着广播里关于航班晚点的一次次提醒，她也无能为力。周维事先告诉过她,不要来机场接他,一是因为天气不定，一定会晚点。二是因为要她来回来去跑那样远,既然两个人都没有车，就太劳民伤财。黎佳布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转眼人就等在机场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黎佳布终于等到了向外涌出的新一波旅客。因为一直毫不懈怠地站在人群里,她的脚踝酸痛,但远远地就一眼望到了那个拉着个大行李箱的人。 “老师！！！”她一边挥手一边不顾腿脚地蹦跳着，然而紧接着就发现另一个人后面跟上来，走在了周维身边。她放下手，胸腔一阵泛酸。不过经她那样一声大叫，周维也已经看到了她。他先是一愣，然后摇着头笑起来，这一笑轻而易举地驱散了黎佳布心里的所有不快。 “不是让你别来了？”周维揉揉她的头发，“等了多久？” “也没多久。”黎佳布不停变换着重心，想让脚省力一些，又对跟上来的叶阮热情地笑道：“老师没告诉我叶阮姐姐也来了，早知道我就不来添乱了。” “怎么是添乱呢？”叶阮会心一笑，“几个月不见，布布好像长大了不少。” 黎佳布郁闷地摊手：“最重要的是没长个儿。” “噗，好了，我家车应该就在外面等，我们先上车吧，大家都累了。” 叶阮说完便带头走在前面，周维拉着黎佳布的手，想和她说两句话，却见她撇着头，一看就知道是故意不理自己，不禁无奈。 来接叶阮的车子比周太太的车要低调一些，车里面却同样飘着豪华的味道。周维坐在副驾驶位置，黎佳布坐在后座，因为另一边坐着叶阮，所以浑身不舒服。 黎佳布正看着窗外，窗户照出她不甚明晰的影子，里面的人微微撅着嘴，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她确实有些气闷，但是似乎主要是在气自己所处的现状。她原本预想着，帮老师背着行李上挂的背包，然后两个人一起做机场大巴回家，那是一种多么平实的浪漫啊！但现在，坐在别人家的轿车之中，自己空手而来乘车而去，什么都没有帮上，似乎还给别人添了麻烦。 司机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周维靠着后背，头歪着，把黎佳布包括在视野里，刚好能看见她带着略微不爽表情的侧脸，却不被身后的叶阮发现。一个寒假不见，他敏锐地发现她比放假前更白了一些，从脸蛋上看，似乎胖了一点，以上现象表明她一定一直宅在家里。甚至能想象得到她一到了晚上十一点就被点燃的夜生活激情，然后直到早上十一点才自然醒的样子。 黎佳布突然回过头来，发现了他直勾勾地视线，却努力绷着脸皮不愿意笑出来，那蹩脚的样子落在周维眼里就剩下“幸福”两字。 “那，我们先把布布送回家去吧？”叶阮突然说起来。 “嗯，我和她一起，麻烦了。” 叶阮呵呵笑道：“客气什么？什么时候周维哥有时间，我还要麻烦你帮我搞我那处新房子呢。” 黎佳布眉毛一挑，对她所说全无了解。 “那么，谢谢周维哥这一路照顾我。”下了车，叶阮微微点着头。她看了看面前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 “刚才是谁说别客气的？”周维是在使劲握着黎佳布的手。在车上的时候，叶阮有意无意地提起了不少他们单独相处时的事情，其中不乏些热情照顾的地方，他觉得身边那个小醋缸都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但面子工程也不得不做，“你刚刚开始实习，又不在家里人身边，以后有什么想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目送车子离开之后，周维低下头，看到黎佳布正怨念地望着自己，显然是在求解释，不给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就要他跪键盘的节奏！他笑吟吟地吻了她的头顶，并且没能忍住，直接把她揉进了怀里。 “喂！”黎佳布闷声表示抗议。 “等下再解释。” 其实事情很简单。叶阮现在到大四的下学期了，学校没什么课，闲得一塌糊涂，于是一个人到北京来实习。她准备现在其他公司学些经验，回到自己家的公司时就能更如鱼得水。可是叶阮的父母都在重庆，所以便拜托周维和她一起来北京，平时也多多照应。周维之所以没有告诉她，只是因为觉得完全不重要，谁知道她突然出现在机场，于是感觉就像是抓奸了似的。 黎佳布听到后，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一个人生闷气不说，如果方才能大大方方地和叶阮聊天，这些事也一定能问出来的。于是她回了家就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埋起来，带着哭腔喊道：“老师你快忘了今天的事！我还是那个从来不会猜忌的宽容贤良女子！” 周维从那个圆滚滚的被子球外面找到她的头的所在，隔着被子抱住：“这样才好。春节的时候我给你发我和表妹的合照，你看见了就直接说要舔美女，完全不在乎，其实让我挺担心的。”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一番，“我才没那么傻，随便就表现得很酸啊！现在谁不知道，越酸越容易被甩的啊！而且你不也就只怀疑过杨杰聪？” “好，那我告诉你。我看到你在微博上跟朋友们秀恩爱，还有跟男生朋友们开玩笑，我心里都会不那么好受。有时候你和齐玥玥太亲密，我甚至都怕你性取向出现问题——毕竟你是写*小说的，会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你现在觉得呢？” “……” “所以我欢迎你吃醋，不过有话都要说出来。” “你也是！” 周维笑道：“那你恐怕隔几天就要被我质问一次了。” 黎佳布感觉他放开了自己，但知道听见从浴室传来的水声，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双手按着脸，心想，别后重聚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但是越来越不想老师放开自己肿么破？这是病，得治啊！ 鉴于黎诣远早在大年初六就再一次突然失踪了，黎佳布和周维又是分别已久，周维陪着真正寂寞如雷的黎佳布放了好几天的风。白天可能带她去商店赶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打折高峰期，或者带她跟方如许插科打诨，甚至带她去和自己大学时或一直以来的朋友见面。周维被朋友们说“要么不鸣，一鸣惊人”，这年纪轻轻的小女朋友可真是让大家刷新了对周维的认识。晚上，常常是要省略几千字的和谐，滚着滚着进入梦乡。 开学前的最后几天，周维才想起还答应叶阮帮她整新房子呢。叶阮现在暂时住在父亲的朋友家，她家不缺钱，于是帮她在北京买了套房子，但连墙漆都还没刷。叶阮刚出学校，对请装修队这种事自然是两眼一抹黑。 这一天，方如许说定了要和黎佳布一起看电影，周维便去找叶阮。周维帮叶阮找了好几个靠谱的装修公司，一边找一边腹诽，其实叶家又不怕花钱，这种公司完全可以选贵的，一分钱一分货嘛。 周维坐在电脑前，叶阮大部分时间坐在他身后，有时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水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说实在话，叶阮是个很令人舒服的人，不会多说话，不会掌握不好与男人的距离。她会在周维有些困倦的时候为他泡咖啡（尽管没有黎佳布的配方好喝），然后挑开话茬聊一会儿天，却在说到敏感话题的时候有技巧地一笑了之。她不会显得锋利，也不会游离，适合极好的配合者——这样的人事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受宠的类型。 与叶阮相处得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不一会儿就到了下午，周维也基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叶阮卖乖地说：“大恩不言谢！算我欠你一顿饭吧！” 周维开玩笑说：“才一顿饭？！” “你说欠几顿就欠几顿！今后几十年一日三餐都没问题！” 周维一顿，笑说：“恐怕我家那个小姑娘还不乐意。” 叶阮垂下头沉默了一阵，“周维哥，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我还是实话实说，你别介意。我觉得你们并没法长久的。” 周维一笑，不说话。 “毕竟以后分歧会越来越大，她是不会了解你的世界的啊。周维哥，我们两家的意思你也知道，伯母也并不满意你们在一起。” “阮阮，我现在毕竟是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打扰你们啊。”叶阮下意识地玩弄着桌面，“我只是说，如果哪一天你发现我比她更适合……” “适合”，周维听着这两个字，有些想要发笑，“阮阮，你并不喜欢我。” 叶阮耸了耸肩，嘴角笑着，眼里却不是平时那种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这更新时间QAQ就知道考研的人类是多么的苦逼TTATT 第四十三章 就在周维忙于应付叶阮的时候,黎佳布坐在方如许办公室门外的座椅上,看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们从自己面前匆匆走过。她和方如许将电影时间约得好好的,谁知道却临时多出个采访。方如许现在刚刚升任公司总经理，美女继承富豪家业什么的一直是各大经济媒体喜爱的边角新闻。这次是在业界很具权威的一家纸媒，通过方如许的父亲得到了临时增加一个简短的专访的权利。 方如许趁着记者调整机器的时候走出办公室来,坐在黎佳布身边,“对不起啊，突然出来这么一档子事,让你等了。” “嘿嘿,挺有意思的。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真刀真枪的采访呢！” “噗，真刀真枪？” 黎佳布挠挠头,不好意地说：“好歹我写文有点名气，接受过网上的微博访谈。但是这个看起来果然高级多了。” “其实实质都一样，不过是耍着花样夸自己罢了。” 黎佳布对方如许坐在摄像机前的样子十分好奇，她离开椅子悄悄接近被几个工作人员围起来的办公室，但刚一接近就被拦了下来。于是这个“简短”的访谈，持续的一个小时过程中，黎佳布过得百无聊赖又百爪挠心。 方如许终于送走了媒体人员，揉着脖子长出一口气，样子很是疲惫。她将大气稳重的工作用皮包换成了时尚小挎包，又换下了十厘米高跟，穿上平底鞋，再次站在黎佳布面前的时候，又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一个人了。 因为采访占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们原定的电影时间显然需要推迟。两个人到电影院周围寻觅街边小吃，累了就进麦当劳休息。黎佳布仍在想象方如许出现在杂志上面的样子，不禁说：“真没想到，我会认识一个像明星一样被记者采访的人啊。” “为了企业的发展，这样的宣传是有好处的，当然商业杂志也能制造一些卖点，是双赢。” 黎佳布遐想着，“以后周老师接手了家里的产业，大概也会这样吧？” 方如许仿佛唾弃土豪一般地说：“他家简直是八爪鱼，业务范围那么广。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网络游戏这一块内容，跟网媒打交道很多，以后多的是机会在各种媒体上见到他。你到时候就会见怪不怪了。” 黎佳布憧憬地点点头。 “可能这种形象和你了解到的周维很不一样，但其实……”方如许摇头笑道，“周维是一个在这方面能力很强的人，比我强。我妈有时候还会让我向他学习呢。他说话做事分寸拿捏得很准，而且很懂得识人心。” 黎佳布撇撇嘴，“没看出来，他经常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如许哈哈笑道：“那只是对你啦！他现在在我家就属于那个最可恨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他这人其实很能下狠手，你看，像他那样的出身，还能拗着家里来当老师，不耍点花招外加心狠，怎么可能做到？反正我对着我妈的眼泪，肯定是做不到的。” “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老师好帅好有总裁范……” “哈哈哈……等他回到我们这个圈子，你就知道啦。没准也能让你上一上杂志呢。” 黎佳布疯狂摇头，“我能上什么版啊！我还是微博访谈去吧，麻麻人类的世界太可怕了！” …… 假期的最后一段时间最是欢快但也最是短暂。开学让黎佳布和周维回到了忙碌而按部就班的节奏，同时提醒了黎佳布：齐玥玥依然在生你的气。她在假期中并不是没有找过齐玥玥，可是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她永远是联系不到的状态，这样的现实让她更不敢上门求见。 周维也发现了她们之间的异常，但是他知道女生之间的小摩擦不便过多插手和多心，于是便从侧面帮助她，让她放学后和同学一起走、给她出难题提供联系齐玥玥的由头……但是黎佳布做出的种种努力，齐玥玥似乎都视而不见。 她现在一定还在讨厌着我吧。黎佳布不甘心地想，对于她和周老师在一起这样的一个消息，短时间的震惊和不能接受是可以理解的，玥玥和夏猴蹲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着过急，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有必要吗？或许她是真的觉得恶心了？失去最好的朋友也不算什么了？ 但黎佳布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可气，她没有做过妨碍任何人的事情。这是她和老师两个人的事，凭什么要被别人决定价值？ 这想法听起来还挺有骨气的，但可惜黎佳布这人本就没什么骨气，所以心里再气愤，到了学校还是一样坚持不懈地勾搭齐玥玥。可是冷漠的回答和背影听得、看得多了，她越来越疲惫。因为本不是错的事情，失去最重要的朋友，还要腆着脸这样求饶，凭什么呢？她从来没有对齐玥玥这样无情过，就算是夏猴蹲事件，也是她自己率先发短信打破僵局的，而齐玥玥每次遇见这样的事，永远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等她讨饶。凭什么呢？ 她想，自己从来不是因为齐玥玥学习好长得漂亮家庭温暖才去接近她，但如果是被认为应得如此对待，那么也真是没意思了。 某节体育课，黎佳布尾随着齐玥玥，再一次穿过操场隔墙的小门。齐玥玥转过身，“你别老跟着我了行么？” 黎佳布突然心酸了起来，之前齐玥玥再怎么不理她，她都没有这样心酸过。她说：“我并不是对谁都这样。我可以不跟着你，但以后也不会再跟着你了。” 齐玥玥深吸了两口气，“好啊，那就这样好了。” “你跟我说过你狠别扭，和朋友生了气不会道歉，我都理解！你现在是要怎么样？” “我如果不把你当朋友，连气都不会生。但是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执迷不悟，将我说的话都当做放屁，最后害了自己。我很自私很虚荣，不希望我的朋友是被大家都唾弃的人。” “你凭什么教训我？凭什么认定我就会被唾弃？”黎佳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无所谓地转身离开，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不可能对齐玥玥说，但是自己明白，如果没了齐玥玥，她就相当于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都没有了。 她一个人颓唐地走回教室，上到楼层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们应该是锁着的，但是既然上来了就不想再傻傻地下楼去。走了几步，她发现教室的门居然是虚掩的。 有钥匙的班长居然翘课吗？还是说……门被什么人撬了！？ 她急忙冲进门去，在撞开门的一刹那，她听见“啪”的一声，然后呆住了。 王杨正惊魂未定地站在她的座位旁边，而地上，她藏在书包里的手机仍然在光滑的地面上打着转。 “你在干什么？！”黎佳布惊怒地问。她捡起自己的手机——没有摔坏，甚至连电池盖子都没有掉，不愧是诺基亚。紧接着，她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东西。 那是她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里面是白皑皑的一片，笨拙地踩着雪橇的她正被同样装束的周老师搂在身前，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这是在滑雪场的时候拜托周老师的朋友照的，因为她的手机像素很高，所以根本不存在看不清人脸的情况。 黎佳布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此时的王杨已经不在惊恐，她脸上写着分明的鄙夷，“我都看见了。你可真能耐啊！” 你偷翻我的东西！黎佳布觉得她的行为显然更令人恶心，但是喊不出口。她只知道：完了。我完了，周老师也完了。 门口突然传来了响动。黎佳布下意识地将手机藏在身后，却发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齐玥玥。齐玥玥没有看黎佳布一眼，她反锁上身后的门，然后径直走到王杨面前：“能不能不要把你看见的告诉别人？” “凭什么？这么恶心的事！” “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心。”齐玥玥的目光盯着被翻乱的黎佳布的书包。 王杨明显被打了脸，有些激动地说：“我会告诉我妈！她会请学校开除黎佳布！” 齐玥玥轻笑，“首先，我不觉得学校会开除她。其次，我劝你别想搞坏她和周老师的名声，要不然坏掉名声的人还真说不定是谁。”她重新打开门，叫道，“布布，我们走吧。太多人一起翘课会被发现的。” 第四十四章 齐玥玥脚下生风地在前面走着,突然发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不见了。原来黎佳布已经颓然坐在教学楼门口的石墩上。齐玥玥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好了,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回去上体育课。” “嗯。” 齐玥玥见她安静得可怕，却知道这是混乱过度的结果。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再教训她一通，让她长长心,但现在看来,已经不能再补刀了。 “给我你的手机。” 齐玥玥翻着黎佳布手机里的照片，那一张张合照刺眼得很,日期显示,不少照片是在她得知消息之前很长时间就存在了的，而她这个最好的朋友却一无所知。她压下心中的愤怒和委屈,说：“你现在把照片删了，她倒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也没人会信。就怕她还有其他证据，毕竟，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什么去翻你的书包、查你的照片呢？” 黎佳布看着她，她一向觉得齐玥玥认真地思索，眉头微皱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而为朋友如此的时候，尤其好看。 齐玥玥一拳捶腿，“我要去把她其他证据都问出来。” “好了，咱们别把她惹急了。” 齐玥玥捏着黎佳布面瘫着的脸蛋，“她妈是家长委员会的，想向学校反映什么事很容易。我刚才说的什么‘不一定让谁坏掉名声’只是在吓她啊！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啊！她现在已经很冲动，可能脑子一木就被我吓着了，明天就会想明白啊。咱们必须得从源头上摧毁证据，被她拿着把柄走有一天会不小心被卖了的！” 黎佳布点点头，“……谢谢你。” 齐玥玥有点脸红，“你在这里坐着吧，跟来也是累赘。我得在下课之前问出来。”她噔噔噔地跑上了台阶。 黎佳布呆呆地坐在石墩上，望着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同班男生。先是杨杰聪，然后是王杨，之后还会继续的吧？这样下去，她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所有人知道，到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在这个班级、这个学校里生存？她要怎么面对周老师？怎么面对哥哥和在远处牵挂着她的老爸？ 可是要做到多么隐秘才可以？难道两个正常的在一起的人，真的要费尽心思时刻记住消除在一起的所有痕迹才可以？那样的话，大概太累了，谁都不会坚持得下去的吧？ 黎佳布跳下石墩沿着操场慢慢走，因为魂飞天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篮球从她面前弹了过去。一回神，操场上的几个男生在抱怨她连举手之劳都不帮，这时候，杨杰聪跑了过来。他将篮球仍回给同学们，然后堵在黎佳布面前。 “喂，你怎么了？” 黎佳布茫然地摇摇头。 杨杰聪四面瞧了瞧，“翘课也不跟齐玥玥在一起，篮球飞过去都不知道。你们在吵架？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她本来想继续摇头，但是忽然意识到，这是这学期开学以来，杨杰聪第一次和她说话。她本以为，知道了她的秘密地杨杰聪，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理她。应该是不屑与她说话，觉得受骗了才对。可至少，他现在表现出的，是很平常的关怀。 “嗯，都算是吧。” “都算是？”杨杰聪睁大了眼睛，果然他的智商和情商都不足以让他明白，遇到这种情况就不是改追根问底的。但是他的迟钝突然给了黎佳布另一种灵感。黎佳布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着了，但是心脏狂跳了一阵，在杨杰聪终于决定回到操场上找自己的小伙伴们的时候，她猛地拉住了他。 “呃，那个。”黎佳布咽了咽口水，“洋葱，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周老师的事了？” 杨杰聪面色一僵。 “我……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当我的男朋友？就一个学期就够！假装的！” 杨杰聪显然被这突如其来而重量级的请求惊呆了。 “咳，是这样。王杨她，看见了我手机里的照片，所以也知道了，我怕她会传出去……求你了！就用一个学期的时间，至少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不会相信就好了！”黎佳布说完，头已经垂得不能更低。她想起自己文里用同样的情节换取读者谩骂的人渣角色，不仅如芒在背。从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刻起，她也是这样的人物了！也是利用别人感情的人渣！但是……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不公平。但是你得帮帮我啊！” “不行。”几乎是在黎佳布话音刚落，杨杰聪就说出了这两个字。黎佳布也预想到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快。 杨杰聪从她眼前奔向操场，她看见他从同学手中抢过篮球，狠狠灌进了篮筐里，她吓得一哆嗦。 “布布！你在干什么？！” 齐玥玥站在她身后十来步远的地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玥玥……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黎佳布不伤心也不委屈，甚至对现在的局面也不害怕。只是当理智归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令人不齿的事。而在那样的行为之后，如果说五分钟之前，杨杰聪还可以像对一个普通同学一样关心她，那么现在，甚至这样的关系都再也无法挽回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多自私，因为自私而失去原本不甚在乎的东西，又要百般心疼。 “我……只是不想周老师知道……我想一个人把它解决掉。”黎佳布抽泣着说。 齐玥玥一边掏出纸巾一边叹息。她没有办法斥责什么，这样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她考试只考了85分，然后撕掉了试卷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很理解。 黎佳布和齐玥玥时隔几个月的冷战终于重新开始一起回家。路上，齐玥玥告诉她，王杨最开始是去数学办公室抱作业，发现周老师办公桌上压着一叠教案，而在那一堆纸张之中，她发现了一张画着典型的黎佳布Q版画风格的教案封面。 “嗯……我记得那个Q版画。我只画了一半。我是用铅笔画的，老师明明说他会擦掉的啊！”说着说着黎佳布就激动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哎呀好了！你这样我怎么说话……我觉得呢，反正这种证据也不太拿得出手，她说了肯定没人信的。你最好回去和周老师说一下，告诉他王杨和杨杰聪都知道了，至少以后能加倍小心。” 黎佳布应着，却并不愿意对周维说起。她能想到老师听到这件事时的反应。他从来不埋怨她，也许会批评，会教育，但他会把一切错误都烂在自己身上，懊恼、自责、后悔……然后一发不可收，最后又是为了她好而离开她的结果。这恰恰是她决不能接受的。 这天晚上，黎佳布显得特别粘人。周维在十点半的时候按照惯例来催她睡觉。每天他在进门后，一定会发现她正坐在电脑前码字或者和读者聊天，但她今天已经关了电脑，见他进来，就乖乖钻上床，抱着他不放。 周维虽然很受用，但也感受到异常。他打开PAD，发现她今天果然没有更新她的新*文。 “怎么，不喜欢写大叔受了？” “今天卡住了。” “哦，听说你今天和齐玥玥和好了。” “嗯。”黎佳布邀功地说，“怎么样？” “值得表扬。” 但她今天很乖，没有索要表扬的实质性内容。没有逗他在耳边念《百名日本男声优哄你入睡》的台词，也没有索吻，只是紧紧抱着她的人肉抱枕闭上眼。半夜时分，黎佳布被周维摇醒，醒来后发现脸下面湿了一片。 “做恶梦了？” “嗯。”黎佳布勉力把残留在脑中的杨杰聪的怒目挥去。 “给我讲讲，讲出来就能当笑话了。” “我梦见……忘了……” 果然这种时候是没有多余的脑细胞用来编造一个噩梦的。黎佳布爬起来，去吻周维的嘴角。有些干裂的嘴唇划过周维的下巴，他皱了皱眉，“你平时喝水太少。” 尽管这是深夜，但既然黎佳布因为噩梦而精神满满，周维也完全不反对就势亲热一下。他一翻身把黎佳布压在下面，这个体位比较利于他去濡湿她的嘴唇。 “哎呀。”黎佳布惊呼，“半夜的话，要不要刷牙呢？” “别破坏气氛。” …… 周维依然是天不亮就开始起床准备。他在自己的房间收拾好文件包，顺便将今天的课程简单地过一遍。在整理教案的时候，发现黎佳布那半个Q版画居然不见了，但仔细一瞧，上面还留有擦不掉的微小痕迹。还好，不是拿错了教案。 他每天都有这样一个习惯，似乎看到画着图的教案，才算心安。不知道黎佳布为什么要把这个图画擦掉。他心里隐隐觉得，黎佳布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似乎有些不一样，包括那个噩梦——她神经大条，之前从没做过噩梦。却知道就算问也问不出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分享福利《日本男声优哄你入睡》嘿嘿，请戳 最后，来个迟到的中秋节快乐！！！ 第四十五章 可能是心理作用作祟,黎佳布觉得全班的人都在议论她。比如,斜后方的两个人总是在嗡嗡地说着什么,可是她一回头，两人就停止了讨论。还有王杨，尽管她们互相躲着,黎佳布还是免不了认为她眼含恶意面露诡笑。 “你这就叫心虚。当时我说你的时候你说你没做错,现在做贼心虚了吧？”齐玥玥保持着以往的语言风格，但这样的冷言却会异常奏效地令她镇定下来。 然而她和齐玥玥都没有想到,这一天,她确实成为了绯闻风口浪尖的人物。 午休即将结束，距离下午的第一节课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黎佳布正和齐玥玥坐在一起写作业,突然班里一阵嘘声，男生们乐开了花。 只见门口站着几个十一班的女生，为首的那个女生黎佳布认识。她是个体育成绩非常好的高个子女生，常常和男生一起打篮球，动作帅气毫不逊色。每个高中的每个年级似乎都会出现几个类似这样的女生，而她们却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对在操场上风光的男生产生爱慕之情。 此刻，杨杰聪正站在这个女生的面前，手里拿着显然是被她塞过来的一盒德芙巧克力，显得微微有些凌乱。 那女生大大咧咧地在他眼前挥挥手，“喂，说话啊！”她尽管假小子至极，但是围观群众都看得出来，这姑娘还是在脸红的。 杨杰聪愣了半天，小声说：“你不是知道我喜欢谁么？” “但你昨天明明拒绝她了啊！” 这女生说话嗓门洪亮，“拒绝”二字一出，连原本假装安心写作业的黎佳布和齐玥玥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我看见了啊。黎佳布昨天在操场上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了，之后还哭了。” 这下，全班哗然。毕竟是自己班里人尽皆知的一对单箭头，爆出了这样的猛料，大家的注意力直接从杨杰聪的外班桃花运，转移到了他与黎佳布的爱恨情仇之上。谁都没有想到表白的是黎佳布，拒绝的是杨杰聪，这简直颠覆了全班的世界观！难道黎佳布被追求了那么久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回心转意，谁知在漫长的追逐中，杨杰聪已经失去了对她的感觉，拒绝之时甚至一定少不了那句经典而又不能更恰当的：“爱过。” 黎佳布被众人的目光盯得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没有办法否认，毕竟那女生看到的是实情，如果否认，那么他们之间的互动和后来自己的哭又作何解释？还有，如果这样的认知定格下去，显然就再也没有人会相信她和周老师的事了，况且还可以让杨杰聪风光一番，自己吃亏一点就当是给他赔礼道歉了。 她转头望向门口，杨杰聪恰好也在默契地看着她。她连忙移开目光，低头写作业，将一个表白被拒被全班观赏的可怜女生的样子表演得淋漓尽致。她一边用铅笔在本子上写着些无意义的字，一边听着动静，尽管下定了决心要背上这个锅盖，但表白被拒毕竟丢人，她不是不委屈。 班里已经不在因为初来的劲爆新闻而鸦雀无声。有几个平时跟黎佳布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开始为她说话。她们指责表白的女生不是缺心少肺就是没道德，故意当众揭别人的伤疤。男生们自然也是护着自己班级的女生的，一个个便也不接着起哄架秧子，留杨杰聪一个人夹在两拨开始打起嘴架的女生中间，显得进退维艰。 “玥玥，我应不应该……”黎佳布低声咕哝。 “不应该。” “靠，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现在就应该接着装你的玻璃心被拒女配。什么都别往身上揽！” “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坑洋葱了？” “跟周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管那么多！有没有想过坑了我！” 黎佳布心说我怎么就坑了你？便听见那边又有新动向。 杨杰聪想要将巧克力还给女生，告诉她：“我就当你是朋友。”这一刻黎佳布真是万千感慨啊，收了几十张好人卡、朋友卡的洋葱同学，终于能送出去一张了！那女生很失落，但大方地说：“巧克力还是给你了。都送给你了，我可不再要了。” 杨杰聪端着沉甸甸的巧克力礼盒，想端着烫手山芋，最后说：“谢谢你。”黎佳布万万没想到他转身就往自己这边走，走到她的桌前，杨杰聪打开巧克力的包装，直接分了一半，放在她的桌上。 黎佳布看看巧克力，看看杨杰聪，“……你这干嘛？” “给你的啊。” “……”黎佳布使劲儿给他使眼色。 这时候，尚在门口没离开的十一班表白女生小团体已经看不下去了，有个人再喊：“也太不尊重人了吧！凭什么把人家送的东西转送别人！” 还有人说：“这怎么回事儿啊！特么这是拒了？！” 与这些人的凌乱程度相比，黎佳布并没有高明多少。而杨杰聪转身对着全班同学，以及在门外看热闹的所有人，中气十足地说：“我不知道是谁看错了还是故意传的谣言。我一直喜欢黎佳布，拒她？我缺吧？”他说完就回到座位上从桌斗里面掏书，然后尴尬地发现，里面除了偷偷带来的手机以外什么都没有…… 黎佳布面对着摊在桌上的众巧克力内心咆哮：你倒是说清楚啊喂！现在什么情况！你没拒于是我们是在一起的是么！这戏让你的好搭档（我）怎么演下去啊！ “此处应有掌声！！！” 伴随着班里一个男生愉悦地嚎叫，高二十班全体同学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可这时，黎佳布向门口一瞥，发现看热闹的外班同学们已经不见了，站在那里的，是面目表情模糊地周老师。 “什么喜讯啊。”周维冷冷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高二十班燃气的熊熊激情之火。 北京N中的老师们之所以和学生打成一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人性化的管理。老师们从来不会明令禁止谈恋爱，禁止的是在公众场合因为恋爱引起群情激昂的行为，这其中包含了当中拥抱、接吻，当然也包括这种太过张扬的“公告天下”行为。 周维只是路过，看到这么热闹，就在班门外围观了一阵。天知道他心里每一秒都愈发紧缩。但他同时又知道，按黎佳布与人为善从不结仇的性格，是不应该允许这种事发生的。而最令他气愤的是：昨天她哭了，因为和杨杰聪之间的一些事哭了。不仅在学校哭，甚至在梦里哭，但她却什么都不说，就像是瞒着仅有师生关系的外人。 “杨杰聪，黎佳布，放学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个一个来，杨杰聪你先。”周维下达了通缉令，满心烦躁地离开了。 黎佳布转转僵硬的脖子，身边的齐玥玥居然也是一脸紧张。 “那个……我觉得周老师不会误会什么的……” “我不担心这个。”齐玥玥说，“我担心的是……你说杨杰聪会不会跟周老师顶撞起来？” 黎佳布吓白了脸色——她刚刚想起来，自己一直瞒着老师，导致他还不知道杨杰聪在他的课上愈发嚣张的原因。 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有半个小时。黎佳布等在数学办公室的门外，因为没底，而走来走去。办公室隔音良好的门紧紧关着，黎佳布想听听里面的声音却徒劳无功。杨杰聪终于推门出来，对有点不敢看他的黎佳布说：“老师一会儿开会，不见你。” “啊？” 杨杰聪攥紧了拳头，紧闭牙关，“反正回去也能接着见。” 黎佳布倒是松了口气。她现在不想见周维，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他的理解还是失望。“那个……你跟老师坦白了吗？” “有什么就说什么，全说了。”他看透黎佳布忐忑的神色，苦笑道，“我现在特别不喜欢他，但还是得恭恭敬敬的。但也不全是因为你。顶撞老师，我还想不想混了？” 黎佳布完全没有脸面看他，“洋葱，今天特别谢谢你。但是……” 杨杰聪一叉腰，“继续装还是再把我拒了，你随便。” 黎佳布不知该说什么，谢谢已经说过好几遍，对不起似乎也不少了。总之这一切都是起于她的荒唐，然后暴露于她的不小心，而把杨杰聪牵扯进来演变成如此局面，更是因为她的自私。她丧气地垂着头，听见杨杰聪愤恨的一句：“我讨厌你现在这样。你……他……”他想寻找着适合的表达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痛心，最终因为语言的贫瘠而放弃了，“我不赖别人，就怪我自己太差劲！” 杨杰聪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四十六章 周维并没有批评杨杰聪。他只是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在杨杰聪离开之后颓然倒在椅背上。他最害怕,同时也是早就预见到一定会发生的事,终于来了。尽管王杨并没有开始散布，但消息传出去也只是时间问题。这种事一般都是瞒不住的，就像一个人向你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然后紧接着又会对其他人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哦”。 他尚且镇定,第一时间想到找王老师，毕竟她工作经验更丰富些,而且不论做什么,一定都是将学生放在第一位的。可是拿出手机，他踟蹰一阵,还是将它揣回了兜里。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向王老师保证过，充当黎佳布的监护人的角色，一定不让她在高中阶段因为这段关系而受到影响。这么快就打破了保证，有些伤自尊。 周维终于比平时玩了大概一个小时推开家门。换好鞋的他一抬头，发现黎佳布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不敢看自己。周维想，他们两个人必须好好谈一谈，不然不明不白，本来就不平衡的感情更容易脆弱起来。 他将黎佳布叫过来，两人坐在沙发上面朝同一边，这样谁都不看着谁可以说得更容易一些。他看见黎佳布不自然地并在一起的双腿，知道她害怕。这种谈话模式常常是严重批评教育时间，这个传统是从黎上一年的MARS相遇事件传下来的。 “布布，我并没想说你。你也没犯什么大错。” “我跟杨杰聪……” “你还觉得我会信？” 黎佳布摇摇头，“闹出的影响总是不好的。而且……我不应该一时脑热，为了自己害了他。” 周维听着她平静的言语，看着她冷静的面容，有些许惊奇。记得去年她还在常常用眼泪来做防卫，而现在，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大人。“你不是为了自己吧。”周维苦笑，“这件事的受益者只有我。” 是的，她想做个担得起责任、可以自己解决问题的大人，可惜能力不足，于是得到了相反的结果——既不是担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也没有解决问题。 周维疲惫地说：“布布，站在你的角度，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有两件事，你让我很不高兴。” 黎佳布显得紧张而恐惧，但周维管不了这些，她必须让她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第一，当你知道事情暴露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如果你知道齐玥玥杨杰聪知道了的时候，因为相信他们所以觉得没有说的必要，那么可以。但你和王杨之间起了那么大的冲突。杨杰聪将这些事告诉我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该不该相信你。” 黎佳布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最后那句，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周维无奈地解释：“别多心，不是说我怀疑你。但是我总会想，这件事你瞒着我，那其他的呢？你对这件事的隐瞒，让我突然面对起一个棘手的局面。那会不会因为你隐瞒着的其他事，让我，和我们，陷入更大的危机？布布，我不可能不去顾虑这些。当我开始顾虑这些的时候，我就不会像原来那样自由放任你了。” “第二件，这并不是因为你一个人的错而出现的问题。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逞强一个人解决？你解决得好吗？我有责任照顾你、保护你，但如果你宁愿自己承担也不愿意依靠我，那我只能说，我很伤心也很失望。” 黎佳布内疚地摇头，“我一时冲动……我是真的害怕王杨告诉她妈妈，虽然玥玥已经吓唬过她了，但是……那样她会让你没有办法再在学校里待下去……” 要不是气氛不允许，周维也许都会笑出来。居然还用吓唬的方式吗？齐玥玥也只是个孩子。 “我谢谢你，但你并不需要，也不应该这么做。布布，你我关系特殊，当你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应该让自己时刻记着什么要扛着什么要转交给我。如果是为了我的工作和名誉，让你委屈自己，那么我宁愿早一点离开学校。” “不——” “黎佳布，我有很多钱，也有很多关系和你看不见的权力。这些是我不愿意现在握在手里的，但只要是为了你，我随时可以把它们拿起来。否则我在你面前就连唯一的优势都不剩！”他看到黎佳布吃惊中带着疑惑的表情，发觉自己因为失态而说多了话，连忙转话锋，“你不是在和杨杰聪那样的孩子在一起，既然你能特立独行，那现在的你就应该学会像一个大人一样处理事情。懂吗？” 至此，黎佳布在本次争论中流下了第一滴眼泪。她努力地掩盖着这个事实，低下头去迅速地用手一抹，但抬起头的时候，第二滴已经在脸上划下了泪痕。周维突然就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有的时候，父亲会在为人上批评他，说他太冷淡，一个好的未来的生意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父亲教训起他来很凶，会在重庆式火辣辣的骂话中加入一些早年在北京学到的京骂，可谓难听。遭受这些的周维从来不会哭，却最怕父亲说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早知道你这样子就不该不要二胎！” 所谓泪点，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周维想，她的泪点大概就是“懂吗”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她太想与自己匹配，然而就算是同龄人亦有相性相克，更别说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周维为她擦着眼泪，说：“可能我说得有些重了，但是因为我确实心急，并不是教训你。” 黎佳布抽泣着说：“我要……要是能老十岁就好……” “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一样年轻。”周维苦笑，“我也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太累了。你这么年轻的人，不应该过这种生活。” 周维也累。如果和与一个上班的工薪女或者叶阮那样的富家女在一起的话，将既没有思想包袱，又没有生活压力，但也许永不会有那么多惊喜。然而这些惊喜是黎佳布给他的，反观自己，却是一个相当无趣的人。他不希望黎佳布一边给自己惊喜，一边还要努力做一个成熟知性的大人，这对她来说不公平，但现实却要求她这样做。 每当周维想到这些，就愈发意识到自己的无用，想要离开学校回到家里的企业，将那些属于自己的财富拿到手，让这个很傻很天真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 “老师，话说回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王老师帮忙。” 黎佳布一愣。王老师？班主任王老师？他要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王老师？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老师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去拿作业的时候嘘寒问暖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叫一个怜悯。看这种情况……似乎不应该用“要”字……？ 周维抱歉一笑，“好吧，我确实也有事瞒着你，我承认错误。” ……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这句话绝对很难有道理。在为黎佳布擦完眼泪之后，周维觉得，面对黎佳布的幸福，他不能太稀罕暂时的自尊。然而还没等他放下自尊，他接到了王老师的电话。王老师在电话里的声音为急怒而显得有些颤抖和气短。周维假装接到的是家里的电话，然后一个人躲到房间里，他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王杨的家长，也是本年级家长委员会成员，向王老师反映了周维和黎佳布师生不正当关系的事，并推断，黎佳布的成绩飞跃大程度地得益于这段不正当关系。如果王老师作为班主任不加以举报和管制，那么他们将直接通过家长委员会，通告给年级和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很好奇……第四十三章很特别吗？从点击上看好像很惹人喜爱…… 解释一下内容提要：距离太远的两个人，尽力想要缩短不可能缩短的距离→虽然很累但是深爱→累爱【我自己都觉得好有槽点…… 第四十七章 周维挂了电话便出门。临走的时候,黎佳布出了房间,有些顾虑地望着他,他只说：“有东西忘在学校了。”虽然刚刚才为有事瞒着她而道过谦，但果然还是不愿意让她知道事态恶化。 一转眼，时针已经指向八,周维急匆匆敲开王老师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王老师还埋在一摞摞练习卷子中间。她看见周维，第一件事就是搁下笔、皱起眉头。 “周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说过不会因为你,让黎佳布受到影响！” 周维坐在王老师对面的椅子上，“……对不起,我没能掌握好。”他揉揉酸痛的眼眶，“黎佳布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不打算让她知道。” “那我们就得尽快解决。” 周维听见“我们”两字，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王老师，这事情太突然了，您经验丰富，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王老师叹：“我只是教书年头长一点，在N中还真没见过你们这种情况的。不是一样零经验么！” 他们相对商量着对策，无言的时间占了四分之三。这实在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毕竟是师生恋的关系与学生前途的潜规则联系了起来，如果这是在高三，说不定黎佳布还会被人在自主招生机会上面诟病。而作为弱势群体的正义学生和愤怒的学生家长，他们会博得大部分人的赞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两人半天没有想出适合的对策，周维突然问道：“王杨家里是做什么的？我记得她跟我提起过，似乎是个小公司？” 王老师不明所以，“恩，之前有一次班级活动，她说了，是个不大的广告公司。” “叫什么名字，您知道么？” “你要干什么？”王老师戒备地看着他，她害怕周维是太过心急，走火入魔，想用一些歪手段了。 周维笑道：“我们已经那么危险了，我怎么可能再犯险？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明天找王杨谈谈话。” “谈话……”王老师极度怀疑谈话的可行性。她想起自己唯一知道的因此，与周维有关的谈话——那是在他刚入校没多久的时候了。谈话对象是杨杰聪，过程对周维来说简直惨烈，结果毅然。那次之后，周维似乎认定了自己真的不适合搞定中二期的问题少年，于是极少再找谁谈话。不过，近两个学期，他找学生谈话的次数似乎有所增多，不过多半的时候，对象都是黎佳布。 “不管怎么样，我先试试。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事已至此，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这说得倒是对。王老师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回家之后帮他调出学生们的资料，再告诉他。周维一面伸展着身体一面看王老师收拾东西。如果不是要帮他查找学生资料，王老师不知还要在办公室坐到几时。 “您这么晚回家啊，孩子怎么办？”周维还记得王老师的孩子正在上幼儿园。 王老师沉默了片刻，垂着头苦笑道：“跟我爱人吵架呢。也是我的问题，一心扑在学校，没有时间管孩子。我现在自己一个住，反正回去也还是一个人，在这儿待到多晚都没……” 她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哽咽得太明显。周维低下头，到走廊里去等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走廊将微小的声音放得无限大。他靠着墙，王老师隐忍着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分钟。她红着眼睛出来，对周维说：“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挺烦的，没控制住。” 做老师就是这样，一面是为了学生连自己的孩子都放在一边，另一面，却是电视上播放的学生杀师新闻。周维不知道还有多少老师过着想她一样的日子，实际一点地想来，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马上就要结束教师的职业生涯。 “如果最后还是不成功……”王老师担忧地说，“黎佳布就只能转学了。在这里还有两年的话，肯定是呆不下去的。” “我不会让她转学的。N中是她之前努力争取来的，没有道理因为我，失去在北京最好的高中学习的机会。” “可是——” “所以得成功啊！”周维笑起来，看在王老师眼里，更像是因为压力过大而有些癫狂。“这是我在N中的最后一件大事了，要做得有始有终。” 王老师无奈地看着他，“周维啊，其实我应该骂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骂不出口啊。” …… 第二天，王杨显得没有精神。原本手里握着黎佳布的把柄，应该趾高气昂才对，但她却是很累的样子。她原本就是个暴脾气，平时没少得罪人，这一天脸色尤其阴沉，接近她的人便更少了。这样一种精神状态下，王杨果然没少在课上走神，周维因此抓住了叫她谈话的好机会。王杨去办公室抱作业的时候，办公室往往人杂，周维借机板起严肃的脸，叫她放学后在教师休息室见。 王杨一直在减少与周维见面讲话的机会，在放学后的教师休息室单独见面，她显然异常紧张，目光不断在周维的脸和远处的窗框之间来回游弋。周维上来便开诚布公地说出，希望她劝说父母，让他们不要上报家长委员会，同时自己也要保守秘密。不出意料，王杨回答，父母的意愿她无法左右，至于保守秘密，到时候肯定会闹大，根本用不着她的传播。这样消极抵触的态度，正是周维预想之中的。 “好吧，王杨。我并不否认黎佳布手机里的照片的事，但我之前没有向你解释，是因为我以为用不着，现在看来是我估计错误。我想问，黎佳布有没有真的想你明确承认过，我跟他有不正当的关系？” 王杨吸了吸鼻子，“这不是很明确了么。” “任何事都不能加以断言。王杨，你真的误会了。我承认，我和她住得很近，相当于邻居吧，但也只是邻居。黎佳布的数学成绩提高，确实是因为我一直在为她作辅导，但我并没有透露试题给她。这些本来没有必要解释的，毕竟是我们的私人生活。我现在也不追究你私自查探别人*的事情，只是事情的真相，我希望你能清楚。其他的就算了，谁都不想闹出麻烦是不是？” 王杨有点害怕，但还是坚持说：“我看了那些照片，并不是邻居的……那种。” “那是哪种？王杨，我觉得黎佳布的家庭情况，你们同学之间应该是比较清楚的。你应该知道她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租房子，生活很困难。如果你是老师，碰巧发现她成了自己的邻居，你会怎么做？还像普通邻居一样不关己事？这件事，你们王老师也知道，你可以去问她。我答应充当黎佳布监护人的角色，努力让她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我觉得如果是亲朋好友的关系，照片照成那个样子应该不算过分吧？”周维尽力把黎佳布的私人生活讲得悲惨了许多，并且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绝不会在照片里留下接吻之类的情景，否则可就难办得多了。 王杨听到王老师居然也默许，顿时害怕起来。在这件事上占上风并没有让她开心起来，反倒像是在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那是自己的同学和老师啊，是一起笑闹过的同学，和每天都要开两句玩笑的老师。每每看到黎佳布的呆滞和齐玥玥的轻视，她就愤恨得想要大喊出来。而如果仅有的证据都带给了她错误的判断，如果真的冤枉了人，那么她该怎么交代？王杨沉默着，双手拽着校服的一角，显然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见状，周维决定更深入一些，“王杨，你是我的课代表，跟我接触的时间最多。所以其实……你这次让我很失望，而且很伤心。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学习能力和自觉性，所以宁愿去管没那么聪明没那么自觉的黎佳布。但我觉得，品格比学习能力重要得多。”周维抽了一张纸巾给她，然后接着说，“其实，这里没有别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本来是打算这学期结束就辞职的，后来计划时间有缩短，我趁着五一假期就开始长休。其实也是有黎佳布的顾虑。因为虽然我们彼此清楚很清白，但看在别人眼里肯定不一样。王杨，我真的没想到啊。我希望你不要在我最后这一段时间的任期里面把自己的同学毁了。你要知道，舆论没有罪，因为法不责众。但是最开始的那个人，可能会因此内疚一辈子。” 王杨的眼泪比黎佳布多，很快就用光了一张纸，接过周维递来的第二张。她只顾着哭，详列的罪恶感和恐惧感让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周维知道，他在王杨身上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回报。 “没关系的，王杨。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怎样。你跟着我那么久，我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能让你父母理智下来吗？” 王杨闪烁着眼光说：“我……不知道……对不起！” “唉！”周维拍拍她的肩，“没关系。我去联系他们吧。不过，你记着，今天我跟你说的，黎佳布的生活情况，你不要说出去。她这种情况很特殊，其实我都不是很了解。你看她平时嘻嘻哈哈，但其实特别敏感。” 王杨使劲点头，为了挽回错误，现在她简直把黎佳布当成全世界最应该亲和的朋友。而在她离开之后，周维立刻拨通了盛源北京分部的电话。 被周维点名叫到的市场部经理简直诚惶诚恐，神隐已久的少总居然指名要找自己，这是喜是忧啊！而在听到少总的要求之后，他似乎确定了自己这是“摊上大事儿了”。少总居然要求市场部配合广告部去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广告公司谈生意，而且他将亲自出马联系对方。 那公司什么门道？大神的马甲吗？ “那个，少总，咱们广告部之前已经签完下半年的合同了，好像不太需要……” “这你别管。我自然有我的考虑。对了，这事儿你们谁都别让董事长知道。” 可怜的市场部经理答应得那叫一个痛苦。他完全不能相信，从未参与公司运作的少总是在做一件有益于公司发展的事，而且……怎么有点协助太子篡位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额……终于更新了……睡去…… 第四十八章 周维相信,王杨身上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但是他见过王杨的家长,那两位可不是善类，远不像王杨这样好骗。他必须尽快封住那两位的嘴，否则好容易被洗脑的王杨大概还是会被他们影响。所以他没有时间筹划,直接通过市场部经理,与王杨的父母约在第二天下班后见面，说定为谈一个新的广告项目。 王杨家的广告公司很小,小本经营稳定获利,加上夫妻二人，员工总数也不超过十。因为一直只顾埋头实干而不擅于推销自己拓宽门路,这个广告公司尽管有着不错的口碑，而且拥有固定的老客户，收入稳定，但却一直无法做大——这是大多数被商潮淹没的小公司最常见的发展模式。王杨的父母接到盛源公司的电话，在花费了一段时间去证实这确实不是钓鱼诈骗之后，激动得泪流满面，尽管见面时间比较猎奇，但他们只当做是这个大公司的员工习惯晚上加班，不由得讨论起是不是因为在家里的菩萨像底下压了新的连号软妹币，所以菩萨终于开眼。王杨放学回家，本踟蹰这要不要劝他们放弃告状，但吞吞吐吐的举动也被那两人忽略得十分彻底，最终她莫名其妙地放弃了。 周维在走进包间之前停住了脚步，回身对紧跟着自己的市场部经理说：“刘哥，不是说过了我一个人进去？” “这……”姓刘的部门经理显得很是难办。尽管确实说好了只让周维一个人进去，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放心让一个毫无商业经验的人这样乱来，尤其是，这件事还是背着*oss的，他现在简直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周维笑得善良：“刘哥，离我去公司也没几天了，这就当你提前帮我个忙，支持工作。” 刘小哥内伤地看着周维推开门，而与此同时，看到来人的王杨的父母腾地站了起来。他们站起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对盛源谈判者的尊敬，而是…… “你！你不是……” “二位好啊，我是王杨的数学老师周维，同时也是盛源的……相当于是副总。” 两个家长面面相觑，虽然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让他们对一切都开始怀疑，但有一件事他们是能肯定的：周老师知道他们要告状了。王杨的母亲扬眉说：“周老师，所以你把我们片到这儿来，是想用一顿饭贿赂我们？我明白告诉你，我们不缺钱也不需要关系，你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们这个状是告定了！” “你们误会了，不是说过了么？咱们今天谈的是下半年的一个广告投放计划。” 对面两人愣了，却依然满脸敌意。周维拉开椅子坐下，“请坐吧，咱们慢慢谈，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后面。” 王氏夫妇的将信将疑，渐渐在周维拿出的一份份草案和合同中打消了，不论怎样，这确实是生源旗下门户网站的合同没错，而周维与他们谈的条件，又具有太大的诱惑力。根据合同，只要他们的广告公司帮他们制作旗下文学城的广告，而且根据分析后，相关流量增长达到百分之五，盛源就将在门户网站首页投放他们广告公司的宣传，并且今后将有更重要的合作。至于文学城广告的酬金，也是王氏夫妇二人，在以往的类似单个项目中，从未享受过的。 王先生放下合同，仍有戒备地问：“请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我们呢？我们公司没名气也没有担保。” 周维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这些是我通过其他人调查来的，你们的公司这些年来的业务情况。很踏实，作品也很不错，只是没有一个强力的推广。而且，文学城是我们今年重点发展的项目，如果广告效果好，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相关流量增长达不到目标，合同就终止，投放广告的费用，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多大的损失。” “不过，还是跟我们是王杨的父母有关系吧？”王太太说，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是的，否则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不错的公司啊。所以，现在就说到鸡毛蒜皮的事了。最后一个要求，不在合同上。如果你们还能保证，不将我和王杨的同学的事情散布出去，就请在合同上签字。”周维知道，既然住在一起的事实无法否认，那么和两个成年人打马虎眼就是徒劳，哪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会相信他们住在一起那么久还保持清白？所以他直接选择了默认，和封口。 “如果不能保证呢？”王太太正色，“我们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不在乎现在能不能发家。但是我们需要保证孩子接受的是公平的教育，否则，我不知道到了高三，我们的孩子还会被别人夺走多少机会。” 王杨的父母尽管强势难缠，但确实讲道理，说的话也都实在。周维理解地笑了笑，“你们担心这些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首先，王杨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被黎佳布抢走什么，她还是原来的班级职务，成绩排名浮动也不大。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之后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破坏公平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给孩子留一条路，毕竟，你们的一句话，可能会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也可能让王杨愧疚一生。” “至于，如果你们签了字，却违反这个约定，我想，以我在盛源的位置，该解决的，还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 周维快到家的时候，才想起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他查了查，果然黎佳布在刚放学的时候给他发过一个必胜短信，之后便再没有了。她在给别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常常考虑很多，比如对方现在适不适合接电话？会是什么心情？短信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这样琢磨来琢磨去，最终往往是半条短信都没发，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急躁。黎佳布为周维打开门，把他堵在门口，摆着双手合适的姿势。 周维垂下眼睛，叹了口气。黎佳布一怔，这个反应代表的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唔，没关系，嘿嘿。再想办法。”黎佳布扯出个笑脸，接过他的包，迅速转过身去。下一秒，却被他揽了回去。 “……办好了。” “……”黎佳布回过头去仔细研究着他的表情，直到确认眼里的笑不是装出来的，才鄙夷地说：“太低龄了！这么低龄的取乐手段连我都不用了！”她像条泥鳅一般从他的怀里钻出去，跑到饭桌前那回一串冰糖葫芦，“来吧！用窝最爱的纯山药豆糖葫芦来庆祝我们伟大的胜利！” 周维咬下一口，真是甜到心坎儿里了，“如果失败了你就用它来疗伤。其实就是你馋了吧！说，是不是从路边糖葫芦车买的？” 黎佳布吐吐舌头，“只有最朴实的小摊才有最好吃的糖葫芦！你简直清华男！” “啊？” “不解风情！” 黎佳布迅速解决了一串糖葫芦，在客厅里蹦跳如小鹿，在将竹签扔到垃圾箱里的时候，还很有范儿地对着垃圾箱施展了“阿瓦达索命咒”。周维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开心的她了。似乎从上个学期末以来，她开始和最好的朋友打冷战，到现在，心里的负担不断。有几次，周维打开她的小说文章界面，看到读者评论说，挂前川大人最近更新越来越慢，文风也似乎有些沉重死板，令人堪忧。周维想，如果她现在能去码字的话，也许能马上堵住那些说她江郎才尽的人的嘴。 他的小姑娘，本该如此！周维默叹着，就仿佛他刚刚亲手夺回了她的幸福一般，体会着十足的自我伟大感。如果不是自己，她也许并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更准确的说，是自己的钱和权，她能够安全度过危机。这也许也是一种契合。 但是，自己仍然有消息要告诉他。 “布布，过来。” 黎佳布转了几个圈，转到他怀里。心情决定她身体的柔软度，周维想及此不仅笑得有点荡漾。 “我有个消息要跟你说。” “坏消息还是好消息？坏消息就不要说了。” 周维想想，“不算坏也不算好。” “我从五一假期开始，也就是你们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就不会再出现在N中了。” 黎佳布怔怔地望着他，嘴型固定在一个“O”。周维放开她，帮她梳理了一根乱发，“对不起，没有事先和你说。但是我也该走了，早走一天，你就早一天不用担惊受怕。” “嘛……我什么时候担惊受怕了……” 黎佳布和周维预想的一样平静。她望着地板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笑道：“挺好的，只要你还和我住在一起，这就相当于是我的私人家教，我还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没有更新是因为心情太差实在码不出字来（进了小黑屋了啊啊啊），不过，现在日子越过越紧张，所以建议大家养肥~大概一周来一次？这样可以攒出三四章一起看~【建议养肥的作者都是业界良心！ 第四十九章 周维的辞职请求,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坚持才得到了许可。除了因为严重错误而开除,一般情况下,任何学校的老师都不会在学期中离职的，这会给学校的教学安排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他请王杨的父母帮忙，拟了一封内容较水,但言辞激烈的告状信,同时附上了愿意帮忙的王老师的签名。教务看过之后，无奈地在离职书上盖了章。 突然要离开这个学校,剩下的两周,时间过得异常快。黎佳布心血来潮，某天晚上八、九点钟,拽着周维潜入校园，在这个还没真正离职的老师面前，光明正大地爬上了学校明令禁止涉足的一条连廊的廊顶。周维心情着实复杂，但黎佳布在廊顶上向他招着手，他也翻过围栏爬了上去。 黎佳布轻车熟路地带他走到一个明显很干净的地方，两人坐下。 周维说：“这块地方这么干净，是不是你们常坐在这儿？” 黎佳布只顾抬头：“老师你看，学校灯光暗，全北京三环以内估计也只有这里能看见那么多星星了！” 周维同抬头，立马被笼罩着自己的星星点点惊呆了。但他说：“是不是你们班所有人都来过这里？你们好大胆子！说，还干过什么违反校规的事！” “要不要我带你全都干一遍？”黎佳布双眼闪闪发亮，但周维还是痛快拒绝了。毕竟他还不想晚节不保，被学校提前开除。他们便沉默地坐在廊顶，可以看见高二十班明亮的教室，在第三节晚自习结束之后突然灭了灯，三三两两的学生流涌出教学楼再流到校门外去。用上帝视角来观看着一切，竟然美得令人留恋。 高二十班和十一班的学生们在他的最后一节课上集体起立表达了感谢。他们并不知道他这样中途离职的原因，但原因其实也不重要。周维最后一次站在讲台上，目光认认真真地扫过在座每一个学生的面庞，哪个人被自己用粉笔砸过，哪个人曾因为大冒险而给自己打骚扰电话，哪个人是数学天才，哪个人永远学不明白……似乎和他们经历过很多，可又淡淡的。 他知道，学生们并不是都喜欢他，也并不是都会想念他。甚至连现在抽泣着的学生，也可能会在几个月之后再也不会想起自己，但现在，都是真实的。在学生们大喊“谢谢老师”之后，周维做了个“嘘”的手势，随着班里安静下来，他说：“能不能要两个礼物？” 同学们点头。 “第一个，这次期中考试，我还会等着看你们的成绩。第二个，今后换了新老师，请你们尽力，认真学习。”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听着讲台下热烈的掌声，再次感受到，能遇见这一群孩子是多么的幸运。 周维的两个班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曾经在年级中数学成绩一向排在倒数第一、第二位的班级，这一次排到了倒数第三和第四位。要知道，在竞争激烈的北京N中，想要全班前进两个名次是很不容易的。 黎佳布赖在周维的房间，翻看他摆在床上的巨大的礼物箱子。最重要的礼物，是两个班的全体同学一起送给他的留言相册，其他还有一些学生和同事送的小礼物。黎佳布一边一件件品评一边啧啧个不停：“老师你看，你在女生中的人气果然很高。” 周维刚刚点开父亲发来的邮件，白了她一眼，说：“比如都有谁？” “王杨送的礼物好贵重啊！这种怀表，要花我两个月生活费的吧！靠，这是谁们的情书？！” 周维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别胡说！给我看看。” “不给！”黎佳布把里面所有的情书类似物都挑出来，在发现了上面的字都比自己的娟秀之后，更加坚定了一定不能给老师看的决心，“老师你现在知道了吧，其实好多女生都暗恋你，但是我就赢在胆子大！这些情书，我来负责帮你处理吧！” “给我。” “给你。”黎佳布吐吐舌头，立刻屈服在了淫威之下。 周维一看之下还真被吓得不轻，虽然不可能像黎佳布说的那样都是情书，但其中有几封信，言辞确实暧昧得很……他失笑，“可真没白当这一回老师啊。突然觉得，还有些话，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黎佳布听了，马上跑到自己的房间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录音笔，“我把录音发给王杨，她再给大家听！” “王杨和你关系好起来了？” “是啊，好得都有点不敢置信呢。我和玥玥的联盟都变成三个人了。”黎佳布嘻嘻一笑，“老师，让我来采访你，请说获奖感言！”她按下录音按钮把录音笔举成话筒的样子。 周维没想到她想到一出是一出，夺过她的录音笔，关掉。黎佳布在耳边大声抗议，他静了一会儿，问道：“布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师大，当老师么？” 黎佳布安静下来，摇摇头。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自从得知了他那富裕的家境和等着他接手的大企业，黎佳布就一直不能理解他这种追求拮据的志向。 “我家的企业是以网络公司起家，盈利最多的是游戏产品。我从小就知道，我必须要学信息类专业，同时修管理类的双学位。可能方如许跟你说过，我的成绩很好，在重庆大概也在齐玥玥的这个位置。我父亲出去办事常常带着我，那时候我也是高中，主要在饭桌上给别人倒酒，说话也知分寸，有时候也会说起一些对网络产品的想法，很得其他老板的赏识。但我过得很累，我其实并不擅长过那样的生活。” “小时候我很沉默，搞不好人际关系，那才是我真正的性格。有一次我偷听父母聊天，听见他们说，还是再要一个孩子，培养成更适合接班的人，至于我，就任其发展了。我当时就在门外哭起来，然后向他们保证，我一定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所以后来，我确实被大家喜欢，但是自己完全不喜欢自己。”周维看见黎佳布同情的神色，苦笑道，“你完全不能体会吧？你爸爸和哥哥永远不会这样强求你，所以你很幸福，应该知足了。下次再想离家出走就想想我。” 黎佳布被戳了黑历史，又恼又羞地说：“那你就好好接公司当土豪嘛！” “唔，高中的时候我遇到了最喜欢的老师。都是因为他说的一段话 。” 黎佳布的眼里写满了“他是男的女的”这个问题，周维叹气给了她福利，“他是男的。” “他说，老师很像是摆渡人，把一*过江的孩子渡到江对岸去。他从年轻一直到老，一辈子漂在江上，而乘客永远都是那么年轻，甚至过江途中吵闹起来的原因都每每相似。缺乏新鲜感，但是每次把乘客渡到江对岸，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会有新的成就感。三年一个轮回，每次的成就感都有些微的不同。和他一样，江上还有很多其他的摆渡人，他们每个人都在做着复杂的物理题。时代是水速，孩子们的顽劣性是船与水的流体摩擦力，要用最短的路程最安全地渡到对岸，摆渡人应该采用怎样的船速方向和大小？每一届的水速和流体摩擦力都不同，这让他每一次的解都不是同样的答案。” 黎佳布的下巴都合不上了，“这老师……是教物理的？”答案是显然的。 周维现在想起那位老师，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在那之前，我接触的人基本都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挣扎，他是我遇上的第一个，真正热爱自己的事业的人。” 那个老师让“教师”这个职业在周维眼里充满了神圣的吸引力。也许换成现在的他，并不会为此放弃原定的人生轨迹，但那时毕竟年轻，他想着自己在做着从未尝试过的叛逆，就特别引以为豪。离开重庆去北京上大学的那一天，父亲告诉他，既然如此，他会领养亲戚家的一个孩子，让那个孩子继承企业。周维心里很疼，但表现得满不在乎，从那以后，再不主动与父亲联系。只是直到今天，他的父母仍然没有实现领养的那个预言。 周维沉默了一阵，等待哽咽地酸楚感过去，揉着黎佳布的头发说：“对不起，你们的摆渡人，中途换人了。” 黎佳布有些笑不出来。周老师的故事让她觉得自己没办法从中寻找可以打趣的笑点。他的辞职，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的乱来，但这个结果也许正是他回归原定轨迹的开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手把他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是如果能让他挽回年轻时的错误，她觉得，自己不管怎样还是会很开心的。 “老师——” “不是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对着恋人说“终生为父”确实太囧，两人都笑起来。 黎佳布好像下定了好好学习考上清华北大的决心，谈话结束后，她马上回房去打开台灯却没有开电脑。周维看着父亲发来的文件。因为他不愿意回到重庆去，所以现在先在北京分部工作。尽管因为上次私自签了广告合同的事，他被骂了一顿，且仅被安排到产品策划部，主管文学城相关业务。但父亲说，如果这个小广告公司真的能带来预定收益，那么他将直接被提为总经理。太心急了不是吗？周维看着父亲严肃的落款，面色柔软下来。 不管怎样，明天开始，黎佳布和他，都将翻开新的一页。 **********************十大错觉最近似乎很流行？****************************** 周维的十大错觉： 1、黎佳布的数学成绩提高都是因为我教得好。2、我不在的时候黎佳布和齐玥玥在一起，这很令人放心。3、我并不是个缺爱的萝莉控。4、所有小姑娘都终会有靠谱起来的一天。5、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变态完全是被那孩子逼的。6、就算她到了十八岁我还是能够一直忍到结婚的。7、但是到时候她就不一定愿不愿意和一个老男人结婚了（笑）。8、如果真的结婚了，她一定可以学会大家闺秀的行为举止。9、我的老婆最终也会和我妈像母女一样亲。10、我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什么时候小姑娘长大了就会烦我了，那时候只要我离开她，我就能去喜欢叶阮那样的好女人了，那时候也不晚的。 黎佳布的十大错觉： 1、喝牛奶不仅可以长高而且能够长胸。2、等我到周老师那个年龄的时候，周老师还会和现在一样帅。3、就算我一辈子写*小黄文，老师和哥哥也都不会嫌弃我的。4、老师并没有看见过我偷偷收藏的《戚情无六欲》男款同人内裤。5、而且他不知道我偷偷订了两件情侣衫准备明年他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6、我很快就会到十八岁了。7、再等到二十岁也用不了多长时间。8、师太一定会被我折服的。（翻译：我能反杀！）9、尽管老师还是一样的帅，但是公司里不会有女人或者男人对他动心思。10、我哥哥和鬼七只是纯洁的普通朋友。 大家假期愉快【假期都结束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这里是代发君TUT。不知道读者菌们怎么称呼作者，总之良印印去山沟沟去了，那里没有网，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读者菌们啊，所以才让我代发文的。从找123言情开始一步步教啊，我是蠢萌QAQ很笨的，没发过文，感觉123言情好高端，好复杂，好恐怖！！ 好紧张QAQ生怕搞砸了！！生怕搞到一半突然停电！！ 所以，如果哪里出错了的话请大家多多包涵！她回来后会检查修改的！ 难得有机会说几句，那那那……我想说良印印是个很努力的作者，勤奋上进有德行，身娇体柔好扑到！希望大家能一路陪伴她，能继续支持她。 晚安~【还是好担心会出错啊QAQ】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正式发表前我预览了很多次呢（捂脸逃）QAQ】 印印我回来了！QAQ 第五十章 自打周维离开学校,黎佳布觉得,他们两人越来越像是一对在平常不过的父女。这种形容似乎很难令人接受,但是你看，周维在开始的几天还会给黎佳布发短信说“今天开会不要等我吃晚饭”，回家后还会去检查一下她的学习情况,询问一下新老师有没有比自己更有人气。但这样的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有一天,周维告诉黎佳布，以后晚饭都不用等他,如果回家吃饭,会提前打电话。从无事回家的设定变成无事不回家，那天之后,黎佳布看到的他总是有点疲惫。她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帮他换下衣服，然后借着对领带好奇的借口，学会了领带的系法。尽管周维并不用她帮自己系领带，但她心里有种幻想，总有一天用得上。 尽管周维不说，黎佳布也知道，他在公司干得很好。有一次她听见他和父亲打电话，老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黎佳布听到了个十分坚朗而愉悦的声音，与从周维描述中得来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也看见，周维在挂了电话之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大概是得到了父亲来之不易的称赞，心里暗爽呢。 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黎佳布想，自己也要快些追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黎佳布想要踏踏实实努力学习的心思，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打乱了。 有天放学前，有个女生怯生生地对班主任说，她想要回自己原来被周老师没收的旧手机。这个女生性格安静而胆小，而且有点糊里糊涂的。她的手机还是某个学期刚开始时被没收的，后来因为家里很快给买了新手机，所以这事连她自己都忘了。周维离职的时候她仍然没想起来，这次是父母问起那个手机的事，她才十分抱歉地向班主任提出了这个请求。 王老师也难办，这手机是周维收的，她也没有啊。如果不在周维的办公室，那就只可能在他家了。还好他留着周维的联系方式，可以打电话问问。可就在这时，一个学生赶在王老师之前说：“直接让黎佳布回去要就……”这学生话说一半，自己都被自己吓着了，剩下的半句被她吞了回去。但是已经说出口的半句话，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 多嘴的学生愣住了，王老师和黎佳布愣住了，全班同学都愣了。 黎佳布听见有同学在小声议论，似乎听见了很多的“你们也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听，但是不论怎样，那句话说出口之后，这都不再是秘密。她看见王杨投来的“真的不是我”的眼神，齐玥玥也低着头，这种被曝光在众人面前的危机，没有人教过她如何解决，她下意识地望向了王老师。 “黎佳布去哪里要啊？”王老师笑道，“我去问问他吧，要是弄丢了就让他给你赔个新的！”全班哄笑。 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黎佳布几乎是背起书包直接逃出教室。王杨在教学楼门口追上她，拽着她的胳膊激动地说：“绝不是我说的！你相信我！” “当然啦。”突然出现的齐玥玥安抚着王杨，“我们都知道，你虽然固执，但是绝对可靠。” 黎佳布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们能知道，别人怎么不可能看出什么？估计口耳相传，也是嘴上说‘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然后一边保证，一边转身就告诉别人。反正每个人都要说一句‘不要告诉别人’，就好像只有自己有偷偷说出去的特权似的。最后也还是秘密，只不过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从小时候大家就都是这样，节操什么的……” “布布……” 齐玥玥和王杨担心地看着她。黎佳布最喜欢对自己的困境做自嘲式的吐槽，那是齐玥玥很欣赏的一种乐观，而当她说出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想必已经受伤到没有力气吐槽了。 “不过大家没天天声张已经很够义气了，公开的秘密比秘密公开还是好很多的吧。”黎佳布怔愣了一阵，“其实还是我自己做的事啊，做了就不应该怕被人知道，就要承担责任。” …… “布布，我衷心地劝你还是不要自己扛着比较好。”齐玥玥在回家路上义正言辞地说，“你上次想自己解决，最后呢？还不是差点搞砸！而且周老师如果知道你又瞒着他吃苦，肯定又会伤心了。你也说了，做了就要承担责任，两个人的事，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承担责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不能受影响，等考上好大学，谁还会在乎你男朋友是谁啊？” 齐玥玥说的和王老师一样。王老师刚刚和她谈过话，谈及的问题更加严重。比如，不管通过什么途径，现在很多同学已经知道了，不管利用什么方法，人的认知是不可能改变的。黎佳布在N中剩下的一年多，注定要一直背负着“和老师同居”的帽子。尽管十班的孩子们团结友爱，并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但一方面，要做好万一的准备，另一方面，就算不传出去，心理压力也会很大。黎佳布，你受不受得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踏下心来学习，那么也许转学会更好。 怎么可能转学呢！从N中转走？ 黎佳布相信自己是一定可以踏下心来的，和之前一样，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她请求王老师，一定不要把现状告诉周维，她不希望他在开始新生活后依然被自己这边的麻烦牵绊着，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巨大的拖油瓶。至于齐玥玥，甚至连请求都不用，黎佳布想着什么，只用一个表情她就能收到了。 这天晚上，周维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了被遗忘已久的手机，他把它亲自送到王老师家去，回来的时候简直想直接睡死在床上等天亮。 “可是你似乎还有好多事情哦。”黎佳布神不知鬼不觉地伏在周维的桌边，玩弄着那一叠叠文件夹的边角。 周维睁开一只眼睛，“今天怎么有闲心来鞭策我了？平时这个时候不应该都在写文？” 黎佳布撇嘴，“老师你有多久没关心过我了啊！其实我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写文了……” “为什么？” “没灵感咯。”她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文档上的字数增加得越来越艰难。想想似乎是从王杨那次冲突就开始了吧？这样说来也挺久的了。今天又在学校跌入了低谷，更不可能有心思打开文档。 “你的编辑是谁？” “干嘛？” “我最近要去文学城办事。” 黎佳布低头一瞧，眼前的文件夹上果然写着文学城的名字，在学校遇到的麻烦还有严重的卡文问题全被抛在脑后。一眨眼间，她就坐在了周维身边，把周维的手攥地发紫，“我也好想去文学城看看啊喂！” “原则上是不应该的。哎，快放开，我怎么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 “你说的是‘原则上’，那就说明有转机？” 周维无奈笑，“你是特别想见编辑吗？不怕被抓住催稿？” “之前开作者大会的时候明明有机会见到的，可是赶上考试复习。老师，我真的能去吗？” “不能。” 周维的严词拒绝让黎佳布垂头丧气地回了房。他还可以在休息一段时间，于是上网进了挂前川的文章界面。果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评论区堆满了读者们的抱怨。大部分人在质疑川大突然变差的坑品。还有一些人在说，最后更新的几章的笔力，与之前的简直不想出自同一人的手笔，难道是挂前川江郎才尽？那些话写得有些刺眼，周维一目十行，在大量质疑的读者中，发现了挂前川的一些死忠读者，却显得势单力薄。这样的评论，不知道黎佳布有没有看到。周维有点担心，一面反思自己最近确实对她关心不够，一面也在想，如果这能让她心理更坚强，或者干脆离开网文世界专心学习，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鞠个大躬！这章本来是之前多发的空章，所以被我锁了，让大家浮想联翩了真是不好意思啊2333 第五十一章 周维之所以坚持不许黎佳布随他参观文学城,是因为不希望让她进入到自己的新生活中,就好像他们的关系只有保持在老师和学生那样的初始状态,才是正确的，在某种意义上，来到公司仍然是他难以启齿的一块伤疤,让黎佳布来舔噬,会更让他为难起来。他知道与其说这是坚持或者固执，不如说是一种偏见。 然而他没想到,仅仅几天之后,他的这一坚持就被黎佳布打破了。 这天，大概是往常黎佳布放学回到家的时间,周维正坐在车上从盛源总部去文学城。这时，他接到了黎佳布的电话。 “老师，你方便讲话吗？”黎佳布的声音呼哧带喘，且自带混响。周维猜测，她大概是刚刚跑到家门外，正站在楼道里呢。 “都接电话了当然可以。怎么了？” “我……发现我忘带钥匙了……” 坐在车后座的周维眼里露出笑意，那孩子的想法真是好猜。“那你先去齐玥玥家。” “上次去她家避难的时候，她就说，为什么不去老师的办公室呢？我觉得我被嫌弃了！” 周维稍稍打开车窗，“你听，我不在办公室，我在路上。” 黎佳布那边静了片刻，然后犹豫着问：“老师，我记得你说过今天要去文学城？” “恩，这就到了。” “那你帮我慰问下我的编辑咯。” “好啊。那你去哪儿？” 黎佳布撇着嘴操着怨妇腔，“不要你管！反正估计你永远不会带我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严格就算不是以你的女朋友的身份去好歹也是文学城重要的作者啊去看看我们的家园会死吗连你工作的地方都没去过肯定又要被齐玥玥嘲笑了啊安全感成了问题啊……” 黎佳布的抱怨声音越来越小，周维听着耳边唐僧般的唠叨，耳朵痒痒的，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好吧你过来。”连司机都在撇着头遮掩笑容了，周维想，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故意使出的招术，反正自己大概永远也敌不过了。 文学城其实距离他们的住处不远，作为一个合格的痴汉，黎佳布显然是对地址了然于心的，只是从没付诸行动去探访过。她步行走到文学城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周维已经在写字楼门口等着她了。他看到她还背着像蜗牛壳一样的书包，叹了一句果然。然后直接领她进了写字楼的电梯。 “老师，咱们去哪儿啊？”黎佳布跑到观景电梯能看到外面的那一边去，笑嘻嘻地看着靠在内侧自觉不向外望的周维。 “我在这边有个办公室。你要是想去见编辑的话，我把她叫过来，你不要乱跑。” 他们在十六层下了电梯。文学城占据着这座写字楼的十五和十六层，编辑和技术小哥们在十五层，还有一些法务和管理人员，便都在十六层了。周维开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明亮而干净。棕色的不知名木质的桌子和软软的客座椅，这些是黎佳布曾经写入小说中的景象。她环顾四周，失望地发现，这里的人气太少了。桌上没有相框，没有咖啡杯，窗前也没有盆栽，书柜里的书寥寥无几，远远扫过，大都是资料夹，屋子里似乎也找不到垃圾。也是呢，这里本就不是周维的常驻地，况且他上任不久。 黎佳布更希望看到他真正的办公室的样子。尽管桌上应该也不会有她的照片，但是她曾经送给他的那个几乎胡闹的BL同人杯子，已经被他拿去了办公室，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笑话。她把书包撂在客座椅上，等着看周维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样子，但是直等到了他的一个电话。 “恩，她已经安置好了。你在哪儿？……好，我这就过去。……” 黎佳布能听到电话里的人管他叫“小周总”，大概也是公司里挺亲近的人。然而电波掩盖了人声的表情，当听到周维说“她”的时候，黎佳布脸上有点发热，不知道自己在那人心里是不是成了任性地缠着老师的人，更不知道老师的形象有没有受到伤害。 呃，这些事明明心里一直想得到，却还是明知故犯吧…… 不过她收到了周维在电话中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神示意，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周维挂了电话，“你好好在这里写作业，我办完事就来接你。”说完便要出门。 “那个老师！还是……不要叫编辑过来了……” 周维一愣，差点笑喷出来，“你当我说真的？！我可不管你们那些事。”于是临走前又揉乱了她的头毛。 …… 一个小时过去了，黎佳布写完作业，已经把办公室书架上的书名都过目了一遍，然后百无聊赖。她很想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也想出门去到十五层转一转。这个时间，编辑们应该已经下班了，估计也只能撞上加班中的技术部小哥。但是十七岁的理智告诉她：那是熊孩子的做法！ 直到她出门去找卫生间，随手关门，只听身后“咔嚓”一声——门锁上了。黎佳布呆愣了两秒，然后饱含热泪地趴在了门上：这是上天逼我当熊孩子啊老师你别怪我！ 正趴在门上忧伤着，这时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一声“咔嚓”，她听见一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还有文件散落满地的声音。黎佳布惊悚地转身，发现来人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她的脚边。黎佳布第一反应是：女主天然萌要素平地摔？但马上发现了那人足足十厘米的鞋跟。摔倒的是个女人，高跟鞋歪着，白色的短裙飞了起来，差点就要露出内裤。作为新好少女，黎佳布一定是会把人扶起来再帮着捡文件的，不过更重要的是…… 黎佳布帮她把裙子扯平，基本盖住了大腿，“好了，幸亏后面没人哈。” 地上的女人似乎抖了一抖，然后飞快地爬了起来，甚至没给黎佳布伸出援手的机会。“谢谢啊。”女人抬起头，满脸通红。 黎佳布帮她收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她并没有偷看，只是目光不可避免地扫到了上面的字，然后她手一抖——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作者签约书啊喂！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个刚刚差点对自己露了内裤的女人，是个苦命的加班编辑！ 文件整理好，黎佳布掩饰着波涛汹涌的内心说：“能走吗？没崴脚吧？”心里则咆哮着：一定要让她崴脚啊！求给我个调戏编辑的机会！ 女人尝试着走了一步，然后黎佳布悲（激）痛（动）地看到，她果然崴了脚，使了一点力气就疼得呲牙咧嘴。 “别用力了！你去哪儿？我扶你过去吧。” 编辑对着温柔慈悲（？）的姑娘感激地说：“你没有要紧事吧？那真是麻烦你了！”黎佳布望着关得紧紧的门，心想：怎么样都要被关在外面，还不如攒些人品。 黎佳布让她将高跟鞋脱掉，然后帮她提着鞋走进电梯。女编辑一路上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黎佳布特意心潮澎湃地朝里面望了望，尽管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但是里面仍然有好几个编辑在加班加点，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不过紧接着，里面的一声尖叫打消了敬意。那声尖叫是：“皮鞭滴蜡！！！魂淡一个个都什么题材！！！” 这时候，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个身材纤细的黑长直眼镜娘，被门口客套着的黎佳布两人吓了一跳。 “哎呀，怎么回事！” 眼镜娘叫了一个名字，黎佳布听了浑身一激灵：这名字好耳熟啊明明就是*组的编辑啊！ 踮着脚的编辑弱弱地说：“珞安，你也还没走啊。我刚太急了，一下子把脚崴了，幸亏有这位小姐。” 珞安……珞安？！！！不就是自家编辑大人吗！黎佳布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激情世界，连珞安想自己道谢都没有听到。 “小姐？”珞安疑惑地望着她。 “哦！那个……不客气啦，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珞安帮她指了指，黎佳布顺着路“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发上来了容易吗！ 这章微妙地回到了欢乐的气氛？其实本来最后是要虐一虐的，但是前几天我突然改变了计划，于是现在到结尾应该都不会虐了恩…… 然后，说说番外吧，方如许的番外我已经想好啦，一定会有的，其他的番外如果有意愿请点单！ 第五十二章 在黎佳布自己曾经的幻想里,她见到编辑的时候,绝不是这个样子的。预想中,她应该是兴奋地扑上去脸蛋左右各一个吻，然后开始惊喜不断地、天南海北地聊天。可是真的这样冷不丁地面对面，她反倒害怕起来。 黎佳布在洗手间用水撩着脸,想着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一会儿怎么想办法找人帮忙打开周维办公室的门才是。突然然而一抬头，她看见镜子里突然变成了两个人。珞安站在她的旁边,正从镜子里望着自己。 “你是不是……挂前川？”珞安认真地问,并且考究地扶了扶眼镜。 黎佳布认识到现实比自己快了好几个逻辑步骤，以至于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和吐槽,只能顺着说：“居然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了，难道是十分确定？” “恩，我有你的身份证照片。” 黎佳布都想哭了，那可是签约的时候用到的身份证照片啊！照得跟发毒瘾的女劳改犯似的一点也不像好吧！而且那种照片编辑也就是草草过目吧？怎么会记住的啊！ 珞安安心地笑了，“我有一个习惯，把连续三天以上没有更新的作者的资料导入电子资料夹。你已经连续一周多高居榜首了。而且我给你发了很多私信和消息，你从来不搭理我。说，怎么回事！” 黎佳布愣了，“珞安……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么？” “那太俗套了！” 不是吧！简直职业病！黎佳布认命地回答：“好吧，编辑大人，今天饶了我，我回去以后一定——” “你要是再不更新我可不帮你删评论了。你断更也不说一声，文下都发大水了，要不是我看不下去帮你删了好多黑子的评论，你那页面根本没法看！” 黎佳布咽了咽口水。在无意识之间，她不知不觉地断更了半个月。一开始还会打开文档空想一阵，但学校的事、和周维的事马上就会趁虚而入占据一切思索空间，最终只能怏怏关上文档。而近来的几天，她已经不会再打开文档浪费时间了。这是个可怕的征兆。 “好了。”珞安似乎点了变脸技能，一瞬间笑得春风拂面，“你怎么会在这儿啊？而且……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小啊。你要不要隐瞒身份，不要的话，我就带你见她们去！” 黎佳布并没有做好被众编辑大呼小叫地围住的准备，她心里隐隐觉得，如果那种场面被周维撞见了，他可能会不高兴。所以她拒绝了珞安，可是直接求她帮忙找人打开周维办公室的门，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因为那样就会直接暴露太多，引来一系列问题。她一边支吾着走出洗手间，一边做着疯狂的头脑风暴，刚走到走廊里，正巧遇见了从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走出来的几个人，那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周维！ “哎，你躲什么啊？认识他们吗？”珞安疑惑地拽住正往自己身后钻的黎佳布。 “嘛……” 周维一眼就看见了从前方那个职员身后探出的半个脑袋，脚下一滞。看着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又觉得极其好笑，便板着脸对身后的人说：“好了，散吧。”尤其对开车送他过来的部下说，“你直接走吧，不用管我了。” 他径直走向珞安，这令一向淡定女王气十足的珞安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周维朝她笑了笑，“你是珞安编辑吧？” “是的。周总好。”珞安小声说。 “不好意思。”周维朝她一点头，然后直接把她身后的黎佳布拽到了前面来，“不是让你别出来乱跑？” “我找洗手间……把我自己锁在外面了……” 周维忍俊不禁，这种境遇还真像是她会遇到的。珞安的眼里写满了“他们什么关系”的问号和惊叹号，周维说对她说：“辛苦了！谢谢你照顾挂前川，以后有时间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 周维对受宠若惊的小编辑简单告别，然后拽着黎佳布进了电梯，便一路无话。 直到周维背着黎佳布的大书包，两个人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才开口问：“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害怕个啥？” “怕我不高兴。” 黎佳布像每一次郁闷的时候一样踢起石头，“我不知道我怎么样做你就会不高兴了。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再做类似离家出走或者瞒着你去面基那种程度的事了，但是……嘛，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出去乱跑的。” “好了，我知道。”周维追着她略有加快的脚步，“如果连在公司里把你扯进去的事我都要怪在你头上，那就真不配被你叫老师了。” “这是你说的！”黎佳布眯着眼，似乎在谋划些什么。但是周维也知道，她只是在故意气人而已。 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发现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重大疑难：黎佳布之前没有办法去买菜，而冰箱里的东西也所剩无几。周维大手一挥，当即带着黎佳布再次出门，来到她平时从不会踏进门的高档餐厅。 这家餐厅是日式，一个个小隔间颇有气氛，服务员打扮讲究，而顾客们的穿着也都符合这个档次。黎佳布跟着周维落座，四周瞧了瞧。好吧，连周维都是西装革履，而自己……则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校服。他们两人这不登对的组合似乎有点羞耻啊…… “老师，你怎么不提前说是这里啊……” 周维翻着菜单，“出门的时候我还没想好去哪儿。跟我出来不用在意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而且，这里也就我会看你。” 虽然仔细想想，周维的最后一句话令人不太愉悦，但是更仔细想想……黎佳布又开心了起来。 这天是难得两个人能一起吃晚饭，加上日本料理确实很新鲜很好吃，黎佳布一愉悦，就痛快地咬着筷子头承认道，“老师，其实我有个坏习惯，可能是因为只有爸爸和哥哥，他们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所以小时候我和小朋友在一起从来没有能炫耀的东西。像洋娃娃什么的，我都没有，不过我也不会跟爸爸和哥哥要。所以现在……可能有了什么特别酷炫的东西，就想给别人看看。原来你是老师，我不敢，以后……我也会克制住的！” “虽然能克制住是为了你好，不过你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放肆。我乐意配合。”周维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幸福得可怕。一个服务员从他们身边走过，目光在周维身上停留了几秒。黎佳布撇撇嘴，对他们两个人受到的关注度不同感到愤愤不平，但同时也认识到：她已经不是和一个有点烦人但是禁欲萌的老师在一起了，她的男朋友变成了真正的高富帅。啊，心情有点复杂。 黎佳布的一切心理活动仿佛写在脸上，周维毫不费力地读了出来，忍俊不禁。对于一个那么年轻的小女朋友来说，黎佳布做得够好，而自己却似乎离扮演好她的监护人角色的要求越来越远。他无法不意图偿还似的宠她，当然，宠她的同时自得其乐。 “哦，六月好像要到了。” 黎佳布嘴角扯了扯，准确意会。“六月要到了”就等于“期末复习阶段开始了”，她似乎感受到了周维眼里迸发出的恶意。 …… 黎佳布已经下定决心今后要把持住虚荣，绝对不要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小说里那种靠着总裁男友长脸的女配。尽管在文学城，她和周维的奇怪关系被珞安发现了，但是当时似乎没有惊动到其他人？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是有不得的。几天后，黎佳布被齐玥玥通过窗口抖动抖得一身鸡皮疙瘩。齐玥玥扔给了她一个链接，点开之后，她目瞪口呆。她挂前川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作者论坛千层高楼的标题里面。这次大火起来的原因，她实在是闭着眼睛不看内容，都猜想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求别打我…… 第五十三章 黎佳布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将帖子里的所有楼层大致扫过,合上电脑愣了几秒。她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本以为网络世界会让人戴上面具,即便自己的面具被人指指点点，她都不会在乎。但实际情况是，环境越是虚幻,当所有人都带着面具俯视一个被摘了面具的人的时候,他们会变的更加肆无忌惮。 她走出房门，客厅里一片昏暗。周老师还没有回来。 他最近在外留宿的时候变多了,不过黎佳布没有担心过。因为周维告诉过她,如果在外面应酬得太晚或者喝得迷迷糊糊，他就会在公司睡,不会回来给她添麻烦，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在重要的高二最后的期末考试中表现得更好一些。于是她拿出手机酝酿短信：老师我错了，好像有人把我们的关系传到网上去了，如果我那天没有任性非要去文学城，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对不起…… 但明明自己受着伤害，却要打出道歉的短信，真的很不甘心。 打断她的纠结的，又是齐玥玥的电话：“布布，你快回去看那个帖子！风向完全变了！哦不对……那帖子居然沉下去了，沉到第二页了！现在首页上飘红的是个掐编辑的帖子！布布你请水军了？啊，难道是周老师？” 黎佳布一边重新上网一边将道歉短信全都删掉。她猜想着，将她的事挂在网上的大概就是现在遭殃的编辑，再一细瞧，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正被掐着的编辑，正是那天她帮助的那个崴脚的人。 从晚上十点开始，一直到十二点，黎佳布都坐在沙发上背古文。她隐隐地觉得周维会回来。而到了十二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刚要将电话拨出去，手机上却亮起了叶阮的名字。 “喂？叶——” “布布，是还没睡吧？” 黎佳布愣了一下。里面传来的是周维的声音没错，她又看看了手机显示，也确实是“叶阮”没错。 “嗯，没睡。老师你在哪儿？” “今天有点醉，在公司呢。”他的话音里听上去有点大舌头，不过不严重。看来是有些醉，但是有在自我克制。“布布，你今晚上网了么？” 黎佳布想了想，“没有，我不上网书都背不完了。怎么了？难道网上有人黑我？” “哈哈，没有。” “真的？我这就去查哦！” 周维略闲飘忽的声音却胸有成竹，“去吧。不过要背完书再去。” 黎佳布点点头，然后想起来这事电话，于是滞后地“嗯”了一声。到此为止，她可以确定是周维帮她摆平了网上的事。 “老师！” 黎佳布神经质地大叫一声，周维因为神志不清，也像个神经病一样配合着大声应着。奈何黎佳布只叫名字不说内容，乐得周维逗她说：“你再这么闹我就挂电话。” “诶别！老师……你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啊。” 正因为周维的这句话回答得特别爽快，黎佳布才更加难受。“其实没什么。就是吧，我想告诉你，你现在用的是叶阮姐姐的手机。” 那边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黎佳布马上挂断了电话。 …… 手机还给了叶阮，周维握着咖啡杯的手上一下下暴露出青筋。天知道从黎佳布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叶阮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试探着伸出手去放在他的腿上，“周维哥……你已经决定好了不是么？” 周维“腾”地站了起来，叶阮的手落在沙发上。“我得回去看看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傻乎乎地攥着咖啡杯，尴尬一笑，“谢谢你的咖啡。也谢谢你帮忙。过两天再来看你。” “你不能回去！”叶阮急道，“不是说好了吗？让她误会，而且没有解释，让她自己提出分手。周维哥难道忘了你们的关系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了吗！” 周维心里一疼。没错，当他发现自己的小爱人承受着网民们不负责任的恶言恶语，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毁了她的校园生活，甚至毁了她热爱的虚拟世界，但现在…… “对不起，阮阮，我怕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不会！” “她才十七岁。” “可你知道她不会！”叶阮提高声音叫喊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眼里居然充满了泪水。“不然你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主意……现在是怎样？功亏一篑吗？还是说，你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会来帮你，所以你根本不在乎这一次？我不是什么一心想要拆散别人的坏女人，周维哥，你这样做，让我觉得我变成了你的工具。” 周维被“工具”这个词震惊了，他这一晚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叶阮。“对不起，阮阮，我怎么可能……但是，如果这样让你不舒服，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十七岁的孩子？” “不要再强调‘十七岁’了。如果你有一天也爱上什么人……” 周维愣住了。因为这一刻他看见叶阮脸上顿时滑落的泪水，里面掩藏了太多情绪。叶阮定定地望着他，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些昭然若揭的东西。他们在沉默中僵持了几秒，周维说：“好好上班，过几天我会来看你。” 叶阮破涕为笑，“周维哥，你真的谈过恋爱吗？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你不会来看我了。不要给我希望才是明智的啊。” “……是吗。” “你不要来了。过些天我会辞职，回家的时候就不麻烦你了。” …… 叶阮临别时的笑容让周维自责了一路，他知道心软不好，却止不住。然而推开家门的一刹那，熟悉的气味让他一下子忘掉了一切。 黎佳布当然不会做傻事。她那么惜命，而且怕疼，而且不愿意抛弃被读者们簇拥的感觉，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死。但她此时卧在沙发单，缩成一团，很显然是伤得不轻的样子。 周维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蹲在她的面前，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布布，醒醒。去床上睡。” 黎佳布不情愿地睁开眼，“妈呀，老师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怎么好像没有喝醉呢？还是叶阮姐姐帮你解酒了？” “我没有醉。”周维消化着黎佳布的醋意，伸手去抱她，“好了，先回床上。” 可是黎佳布不愿意起来，反倒是紧紧抱住了他，“老师，那这么说来，你今天一下子就骗我两次了呢。你说怎么办？” 周维张了张口，想要给她一个令人信服的、真诚的解释，但是转念却屏住了——那些原因，要从何说起呢？尽管当初说过不能隐瞒，可他们之间仍然有着那么多所谓的“默默守护”，使得解释一下都会牵一发动全身。除了不断地说“对不起”，周维没有其他方式。 “可是老师，挂了电话以后我又想了想，居然有点开心，因为，你之所以没有意识到那是叶阮姐姐的手机，一定是因为你不是从电话本里找的电话，而是直接拨号的，再加上你们手机型号一样，所以才混了。原来老师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直接拨号啊……有点小激动呢~我可都是去电话薄找‘周郎’的哦。” “但是果然还是不开心！而且我今天本来就难过，所以老师，我能哭一下么？” “当然可以，不过别怀疑。” “怀疑什么？” 周维捏了捏她的鼻子，满足了她想听表白的*，“我喜欢你啊。” 黎佳布的眼泪哗哗地下，“不是爱……不幸福！” 因为周维的繁忙，他们很久没有相拥着入睡了。不知为什么，黎佳布就算刚刚经历了瞬间被骗两次的事，也仍然无条件地相信着老师。“简直脑残。” “什么？！”周维被她盯了半天，突然听她冒出这么一句话，怒。 “我没有说老师。我在说我，就算老师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知道，而且如果老师不说分手，我是永远不会说的。这还不脑残么？” 周维愣住了，半晌，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还真是脑残。” “都脑残了你还弹啊喂！” 可能是因为这一天安全感的失而复得让她发神经，入睡之前，她向周维坦白了好几件事。第一，她偷偷用老师的名字给他家里寄了东西，是给他爸爸买的靠枕。第二，她她最近一次月考烂得一比。第三……结果，她还是没能将在班里的遭遇告诉他。 如果不是网上还残留着自己被挂的痕迹，黎佳布也许会觉得这一晚的一切都只是场梦。从那之后一直到高二的学年彻底结束，生活都平淡顺利得无聊。然而就在一个平凡的下午，黎佳布走进小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叶阮家那辆低调奢华的车。 目光相交之后，叶阮从车里走了出来，朝她笑笑，“你好啊布布。知道你之前有期末考试，如果来烦你，周维哥不会饶了我的。现在你考完了，我也马上要回重庆了，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尽管是询问，黎佳布却没有半点回绝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我回来啦~~~~ 不知道坑里的小伙伴们还剩下多少，不管怎样我都会更完的，而且其实没剩下多少啦~ P.S. 迎接新春来临，布布和老师在最后也并不会虐的！ 第五十四章 “不！” 叶阮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黎佳布嗽嗽嗓子,“我可不能跟你走,今天周老师要回来吃饭的。要说话，可以到我家来说啊。” “我们之间的话，不能让周维哥听见。”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不能让他知道的话,我还是不要听了吧。” 叶阮关上车门朝她走过来，黎佳布一边昂首挺胸一边心里打鼓,不禁还有点小激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三逼宫？简直像假的一样！ “你这是把我当成情敌了？”叶阮抱胸笑道。 “难道还不是吗……” 叶阮歪头想了想,呵呵笑起来，“好像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但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小孩子成为情敌。我现在是站在周维哥的朋友的立场上来找你的，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不然你会后悔的。” 黎佳布深深喘着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周郎”的电话。 “黎佳布！”叶阮吃了一惊，小声叫道，“不要让他知道我来找你！我真的是为你们好！” “老师。”黎佳布听着周维询问的声音，眼前的叶阮则在用口型告诉她“你会后悔的”之后，转身向车子走回去。黎佳布握了握手机，说：“老师，今晚玥玥有事找我，回去晚一些哦。” …… 叶阮在北京的公寓房还算比较普通，不过话也说回来，能在如今的三环以内买到一套普通公寓房的年轻女人，本来就够不普通了。黎佳布坐在沙发上，因为有点忐忑，不停地玩弄着手指。叶阮泡咖啡的味道从厨房飘出来，因为太过熟悉所以让黎佳布很不爽。 咖啡摆在黎佳布面前，叶阮说：“周维哥有跟你提起过我的喜好吗？” “没有啊。”黎佳布努着嘴，“为什么要提啊！” 叶阮呵呵笑着，“他可是经常和我说到你的好恶。就连这种咖啡，其实也是你的喜好，不是他的。我和他母亲聊过，他原来喜欢的可不是这种便宜货。好啦，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小朋友，能不能以平和交谈的方式对待我这个大姐姐呢？” 黎佳布脸一红，“什么小朋友啊……” “首先我想帮周维哥澄清一件事——我觉得他肯定不会自己澄清的。有一天晚上他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还骗你喝醉了，说是一个人在公司，对不对？” “那件事我早就——” “我知道你信任他。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叶阮看着黎佳布双眼直盯膝盖的样子，尽管于心不忍，却不得不说，“他当晚原本不想回去，想让你生气，渐渐地主动离开他，才借了我的手机，让我帮他这个忙。但是挂了电话又后悔，实在放不下心。” “不可能！叶阮姐姐，你要是在这样挑拨，我可要给老师打电话了！”黎佳布掏出手机，站起来作势要离开。叶阮靠到沙发上，一脸自如，“打不打或者走不走都随你，就算质问他也会是同一个结果。他不会对你说谎的不是吗？我只不过是把你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布布，我知道你是个很为他着想的孩子，所以有很多事瞒着他。” 黎佳布扯着衣角，“也就是网上被骂的事了……那事我知道是他解决的，所以不算我瞒着他。” “还有呢？”叶阮等了一阵，见她不愿意坦白，叹了口气，“你在学校还背着坏名声被排挤，还有直线下滑的期末成绩呢？” “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 黎佳布呆呆地望着半空，她怎么知道的呢？答案明显得可怕。他们明明保证过再不隐瞒，到头来却是自己一直在自作聪明，而他一面了然于心，一面又要在她面前装成“宝贝儿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黎佳布忍着眼泪自问：我到底保护了什么？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和周维哥有时候也会见面，我知道他为你做的很多事，但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来不跟我说——”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让你知道，为了摆平你同学和你之间的冲突，他甚至动用私权和你同学家的公司签了合同？” 黎佳布睁大了双眼，如果她平时再细心一些，早该发现那些新冒出来的文学城广告的承接公司莫名熟悉。可她除了一次次地一笑而过什么都没发现。 “还好，那家广告公司做得不错。但是平白无故，还没上任就签下一家无名小公司，这种事对周维哥在家族企业中地位风险的影响，你根本没法了解。布布？” 叶阮去拉她的手，结果被她甩开。黎佳布低着头，胳膊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囊着鼻子说：“还有什么？” “周维哥为你做这种事，他是很愿意的。但是后来你在学校又陷入僵局，他很自责。这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做的问题，而是观念的东西，已经深入人心，不管他做什么，那么多同学们的想法，他是改变不了的。他把这些事的源头都怪到自己身上，见不到你的时候还好受些，一见到你，一面是悔恨，一面是必须要你开心。” “我……会和他解释清楚。别人的眼光我都不在乎，我不会再让他担心了，只要上了大学，以后就没人会再管闲事了！” 叶阮摇摇头，“以后？你以为到了以后，你们之间的麻烦就仅限于此吗？你了解他的工作吗？了解他的家族和企业吗？了解他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在企业中站稳脚跟吗？”她扔给黎佳布一本商业杂志，摊开的页面上，正是对国内以盛源为首的几大网络集团的优劣对抗分析。 黎佳布看着那些小标题。上面那些列在表格里的对比数据，列出的一切商业动作可能引发的后果，对企业高层未来举措的预判，还有一些值得关注的人物分析，说得云里雾里让她头疼。叶阮说的没错，她的事，周维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他的世界她却一无所知。在短短的一年前，她喜欢，或者说单纯犯花痴的对象只是个帅气穷老师，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为从来没有过变化。可是那个人却已经变了太多。 她很委屈。就好像明明捡到的是个笨拙的小鸭子，谁知道却长成了白天鹅。现在天鹅要飞走了，就算想要带着她一起飞走，她都只能无能为力地在地上远望，谁能教教她现在该欣慰还是该悲伤？ “至少在周维哥因为公事而劳累的时候，他需要有个懂他的人可以说说烦恼。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有感情就足够的，没有相互扶持的能力的话，结果只可能是两败俱伤。没错，很多东西你可以慢慢学，但是周维哥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他不愿意你强迫自己。时间久了，你们之间只会更累。也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吧，他总想完全护着你，你也是一样。结果呢？就算是现在，隔阂都不小了。周维哥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放不下你。” 黎佳布沉默了好一阵，终究是没再哭出来。半晌，她问：“周老师为什么想让我主动离开？” “他说，只要你还需要他，他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确实很喜欢你，但是……” “哈，果然一样脑残。”黎佳布自言自语，甚至笑出来。然后又问：“叶阮姐姐，如果我离开他，你就会和他在一起？” “我家里和他家里都是这样希望的。你知道，我家企业是做纸媒的，虽然没有他家的那样大，但是与包括政界在内的社会各界都有扎实的关系，这样的两个公司联合起来是双赢。我们是认识的圈子里，最适合结合的。” “你喜欢他？” “不。但是为了家族，我必须喜欢他，他将来也必须喜欢我。”叶阮耸耸肩，“我们彼此不讨厌，这就够了。我希望你理解，也许在你心里，我是个坏女人，一个横刀夺爱的坏角色，但这是现实不是小说或电视剧。我在保护周维哥和我，也在保护你。” “还有要让我知道的吗？” “没有了。” “那好。”黎佳布站起来，掸掸裤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你大概要失望了。我现在确实很愧疚，让周老师骗了那么久我真是太笨了。但是从他辞职以来，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开心。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既然开始喜欢，就要努力追上对方的步调。一边互相喜欢，一边把对方推给不相干的人的，都是胆小鬼加大笨蛋！谢谢你告诉我今后努力的方向，我向老师保证过我会变成和他相符合的人，现在我知道我该学什么了。他那么在乎我，我才不会离开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窝仍处于无网状态，找到个地方能发文真不容易啊QAQQQ 第五十五章 黎佳布在进家门之前接到了齐玥玥的电话。齐玥玥在电话里邀功说：“周老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哦！你个二缺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都没有准备啊！接了电话就吓死了！” “恩哦……”黎佳布躲到离家门远一些的地方,“我忘了。” “幸亏姐姐我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帮你这么个大忙，你要……诶，布布,你在哭吗？” “没有。” “骗谁呢！你……去干什么了？” 黎佳布顿了顿,“我不是去见你了么？话说咱们一起干了什么？” “喂！”齐玥玥和她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也知道某人倔起来是没救的,于是终于松了口,“你真是的……我说我找你策划开学以后的课本剧，你帮着改剧本。剧是《鸿门宴》。” “好无聊的剧……” “够了你！剩下的你自己发挥吧！” 毕竟已经八、九点钟,周维正在洗澡，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黎佳布没有惊动他，她看见他房里电脑屏幕亮着，好奇心一起便坐在周维的椅子上看起来。显示的网页居然是中青旅的页面，几个不同的页面分别是浙江、云南等几地的特色路线介绍。她随便浏览了一番，便看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页面标签显示的是周维的邮箱。黎佳布知道自己不该手贱，但果然还是贱了贱。 “喂！干坏事？” 黎佳布打了个寒战从椅子上蹦起来。转身看见穿着浴衣还在擦头发的周维警告地看着自己，眼里却不乏笑意。她横跨一步离开电脑，腆着脸笑笑，伸手说：“请！” “我就觉得家里是不是进了小偷，所以头发都没擦干就出来了。”周维踱步回到浴室，黎佳布跟着她倚在门口看他擦头发，并偷瞄锁骨；周维再回到房间换衣服，黎佳布再跟一路。 “所以说要是真是什么小偷，老师你就打算这幅样子去诱惑人家了？” “啧，还有谁会像你似的……”周维一边扫了一眼邮件，一边用手去刮她的鼻子，“看见了？我爸很喜欢那个靠垫，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这已经代表很高兴了。最近很奇怪啊，我爸的脾气好像比原来好多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呢？” “来啊来啊，怎么谢我？” “还没决定。但是以后不可以随便看我的邮件知道么？” 黎佳布吐吐舌头，双手便被坐在椅子上的周维握着向前拉过去，如果是按往常的习惯，那么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但是这次，她就要凑上去的时候，周维手一顿，把她推开了一点距离，似乎在后悔。他们有点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周维说：“眼睛怎么这么红？难受吗？” 黎佳布坐到床上去，“玥玥真是太会使唤人了。一直在看电脑改剧本，都快瞎了。” “你没去多长时间啊。平时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也没见你眼睛红起来。”周维狐疑着，却没多过问，他为她滴了眼药水，让她在床上闭目休息一会儿，“你看我电脑上的中青旅页面了吧？” “嗯！那是怎么回事？要旅游吗？” “好好闭上眼睛！”因为目标闭着眼，周维得以放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难得他不用害怕黎佳布会通过表情观察来猜到自己想什么。 “喂！老师你还在吗？” “嗯。刚说了要感谢你，就带你去玩一圈吧。这个假期，你哥哥不会回来？” “说是有什么实习。” “所以就只有我能带你出去了。你闭着眼，我给你说说这几个地方，你选一个最喜欢的。” 黎佳布在听着，也没在听着，周维的声音好像隔得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叶阮的话语。她好想认真听听周维说的行程介绍，可是总也挥不去那几句话，真是比被蚊虫叮了一口还疼还痒。周维说了一会儿觉得动静不大对，一转头，见黎佳布胸口大起大幅。 “布布？” 黎佳布又翻了身，改用后背朝向他。周维走上前去一瞧，这孩子竟是睡着了的架势，还把大半个脸都埋在了他的枕头里面。黎佳布装了半晌，听见关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在外面越来越远，她想，就这样睡一觉吧，或许醒过来以后就能不在意了呢。 黎佳布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得不在意，但是没想到居然已经是早上，她在周维的房间里死睡了一夜。仔细一听，外面变得热闹起来，原来刚刚有人进门来，那人竟是好久不见的房东刘奶奶。黎佳布从房间里破门而出，周维正在热情地招呼着稀客，对她喊：“布布你先陪刘奶奶，我去弄些水果。” 这是久违的相聚，三个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这套公寓里近来一直弥漫着的微妙感觉，也在一瞬间被一扫而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节日，房东突然造访，果然还是有些什么事情的。 不多会儿，刘奶奶面色尴尬地说：“不瞒你们，我这次过来，是跟你们说说，我得住回来了。其实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还是喜欢我那个小房子，毕竟邻里街坊那么些年，不想离开。但是我那个儿子……”说着就呜呜哭起来。 原来，刘奶奶的儿子失足爱上了赌博，把自己的财产输得一干二净不说，最后还把刘奶奶的那间小房子做了抵押。前几天人家来人逼着刘奶奶过户搬走呢。黎佳布听得心疼极了，说：“报警啊！赌博这种事还能这么光明正大！” 但是刘奶奶怎么能报警呢？只要儿子哭着保证今后痛改前非，她就愿意相信，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监狱吧。 刘奶奶离开后，黎佳布洗着碗碟，听到周维在自己房间打电话，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声，到最后似乎是和里面的人吵起来了。她怔怔地望着他的房门，周维气冲冲地走出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周维走过去，抬起手似乎是要揉她的头发，但是到半路换了方向，去拿她身边的一个杯子，动作看起来蹩脚得很。 “房东是七天后搬过来？” 黎佳布点点头。 “对不起，布布。本来已经想好了要带你旅游，但我现在有急事要回家一趟。我会在七天之内办完回来，之后有时间我们再计划旅游的事。” “老师，他们是要把你调去重庆吗？” 周维惊异于她如何变得这样机灵，“我在北京才做了一个季度，这么快就回总公司，底下的人也会不服。我不会这么早回去的。” “但是这个季度你不是给公司创造了挺多收益吗？功绩也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收益？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黎佳布一边摘掉围裙一边傻笑，“我的亲亲编辑大人说的咯。本来嘛，你不是说你爸爸最近脾气都变好了么？一定也是因为你做得好。现在总不能又伤人家的心吧？” 周维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相信这一定是她装出来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不然呢？反正房东搬回来以后，老师你还要重新找住处。我可不会搬走的哦！” 周维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来，“怎么觉得你在……学叶阮呢？” “这是在夸我善解人意吗？其实不是。其实是因为我希望老师走。”黎佳布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一摊手，“老师你不用内疚，跟我在一起，你很累了吧？” 周维说不出话，只是手越攥越紧。黎佳布挣脱出来，“居然不累吗？可是我累了啊。” “布布，这不好笑。你不会说这种话的。”周维扯扯嘴角，“告诉我，你遇见什么事了？” 黎佳布摇着头后退，“昨天去玥玥家，我突然发现我之前是傻了。如果没那么傻，在学校就不会被所有人孤立，我会人缘很好。如果我不为老师身边的各种琐事烦恼，我的期末成绩也不会大跳水。如果我不想着要成为配得上老师的人，我就能想别的同学一样正常生活，不用希望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我一直都……太奇怪了。” 黎佳布已经退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而周维站在房门外，两人面对面。 “你。”周维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已经烦恼很久了吗？” 黎佳布点点头，“但是一直不敢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在说，如果老师不离开我，我是不会离开的。既然现在房东要回来——” “好了。”周维尽力保持着镇定，走进他的房间。他觉得如果不看着她，也许自己可以冷静一些，这样就能判断出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他坐在椅子上，有个人在耳边不停叫嚷：周维，她开始实际地想问题了，开始为自己考虑了，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既然已经合了你的心意，那还要什么判断真假？ 第五十六章 周维和黎佳布就这样奇奇怪怪地分手了。要说分手也不算,毕竟谁都没有正经说出来过。但是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极少再同一间屋子里见到对方,不对话，也不分享饭菜。直到七天后的清晨，黎佳布早早醒来,躲在房里听动静。她听见周维拖着行李箱出了房间,然后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黎佳布，醒了吗？” 黎佳布没有回答。 “我走了。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志愿,如果有问题可以问我。你……” 黎佳布没有听到剩下的话。过了一段时间,她听见防盗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客厅里面空了一半,周维的房间，则空了全部。 “喂……布布。” 黎佳布吓了一跳。她走出周维的空荡荡的房间，拎着行李箱的周维站在门口玄关处望着自己。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周维看见了她的眼泪。 “老师，你是故意回来的吗？”黎佳布怨念地说，她沿着墙蹲下去，抱着腿缩在沙发后面，正好不让门口的周维看到自己。 “藏什么？藏了我就找不到吗？”周维站在她面前，无可奈何。到今天为止，黎佳布仍然是一个孩子，想要成熟一些，想要帅气地解决问题，却显得矫情或者中二的孩子。周维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说，“临走前再给你个忠告吧，作为老师。” “你的语文虽然成绩好，但不要掉以轻心。议论文你写得可不算出彩。” “嗯。” “数学的话，你底子还不错，总复习的时候每周要保证做一些练习题。辅导书只买我之前给你买的那种就够了，老师可能会推荐其他的书，不要买。” “嗯。” “化学我不用担心你，物理要多做题，多选如果不好就回去看概念，大题的话——” 黎佳布抱住了周维，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不住地颤抖着。 “大题的话，每次多做几道同类型的题，练熟。生物要多做总结。”周维拍着她的背说，“你想的我大概都知道。” 他们没有改变分手的状态，说好一直到黎佳布高考结束，都不再打电话，最多发邮件问问题。但是黎佳布这一次分离并不十分难过。尽管知道已经分手，尽管知道他们如今称师生都要借一下名义，但她总会躲在这套公寓里，总有一天，周维还会把她找回来。 房东在周维离开的第二天搬了进来，从此以后一老一小，倒是很方便。虽然黎佳布有点担心，要是房东的儿子仍不悔改，继续作死该怎么办，但这次丢了房子之后，他似乎真的变好了。房东开心地说，他应聘到了工作去了外地，这次房东长了心眼，去查了查，他没有骗人。 黎佳布终于找回了原来的生活步调，不过又有些不同。她再也不用别人催促着做作业了，就算没有周维督促着也是一样。进入高三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她把第二名抢了回来。王老师找她谈话，告诉她，她现在的成绩，如果再努力一下，清北是可以够得到的。黎佳布突然想起高一的时候，王老师对着她可怜的成绩痛心疾首，到如今这情形，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握握裤兜里的手机，坚持了一下，还是放开了。 也是在同一天，黎佳布从齐玥玥家回来，已经很晚。平时房东一定会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她，但这一天，黎佳布进了屋，听见电视机里的广告声，叫了声“刘奶奶”，却不见回应。她觉得不太对劲，鞋都没换就跑进了屋，沙发巾乱成一团，房东躺在沙发前面的地上，布满皱纹的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当天晚上，黎佳布在急救室外面的座椅上沉默地等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到了午夜，她还一点困意都没有。房东突发血栓，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但是没有钱。黎佳布用了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这些钱还是年初的时候爸爸和哥哥打进来的，加上自己这一年消极怠工写文赚得不多的一点，叫过医药费后，只剩下一万出头，幸好现在的她已经不用交房租了。 房东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脸上全无血色。黎佳布拦住了主治医生，却被反问是不是病人的亲属。 “我……”她知道的房东的亲戚只有她的儿子，可是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是外孙女。” 医生皱皱眉，“把你家大人叫来。” “我家没别人了。” 医生又叫她登记，可是若登了身份证，稍稍一查就知道她和房东根本没关系了，她只好说：“我是干外孙女……哎呀您就跟我说吧，医药费都是我交的！”想起医药费，还真有点心疼。 医生终于明白这是个孤寡老人，没办法只能把病情告诉了黎佳布。房东这次发病是因为动脉血栓，老人因为常年不知保养也不检查身体，所以心血管状况十分不佳，手术中已经做了搭桥。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医生们发现，老人乳腺有肿瘤，至于是否是恶性，还需要等待检查结果。 如果是恶性，那不就是乳腺癌吗？黎佳布当然知道还不能告诉房东，可是如果真的是癌症，总要治，房东虽然有医疗保险，但化疗之类的费用大大超出保险范围，房东哪里有钱呢？ 房东在第二天早上醒了过来，争着要出院。她知道用的是黎佳布的钱，一定要早点出院去开保险柜还钱。但是身体状况不允许，无奈还是要住院至少一周。黎佳布一边背着古文，一边守在房东床边。有的时候走个神，就特别想和周维打个电话。如果是他，该怎么帮助房东呢？齐玥玥有的时候来医院陪她，也说如果是周老师，家里一定可以帮着出些钱的，毕竟房东不是帮过他家的忙吗？ 房东的检查结果在她出院前出来了，是恶性，不过还是早期，积极治疗的话是很有希望康复的。她之前就常常疼痛，却从来没有想过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就算是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房东依然很镇静，她拒绝了直接住院治疗的建议，回了家。 “刘奶奶，你不治吗？” 房东摆着手说：“哎呀，治能怎么样？我这把老骨头，治好了能多活几年？”比起这个，她倒是更热心于还黎佳布的钱，虽然没有还完，但她说下个月的退休金发下来，就能还完了。 黎佳布知道自己劝她治疗也是无能为力，毕竟没有钱。“奶奶，这事，不跟您儿子说吗？” 房东笑了笑，“不跟他说。” “奶奶，我实话实说您可别在意。您的儿子，我从来没看见过，您搬过来他不应该回来看看您吗？怎么觉得比原来的周老师还……” “布布啊。你好好高考，等你考上好大学，嫌不嫌弃带奶奶去近点的地方玩一圈？天津啊，山东之类的。离你高考还有不到一年，奶奶攒着钱。” 黎佳布听了，心里很不好受。就像她和周维之间有很多你懂我懂却都不愿说出来的话，房东也一样，要是都说出来就太残忍了。 黎佳布与房东平淡的日子一直过到11月。这天，她们吃着饭看新闻，黎佳布对于新闻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突然，她发现一直喜欢絮叨的房东安静了下来。最近扫黄打非管得严，新闻里正在播放上海某地下赌场获擒的事件。房东盯着新闻下方的滚动字，睁大了眼睛，口中的米饭全都掉了出去。 黎佳布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被通报的X某、X某等中，就有她的儿子。 “刘奶奶……” 房东一下子晕倒在饭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会说我这么慢是因为刚回家而且开始了准备新文呢…… 不过新文不会很快发出来的（要存稿，不能更得这么慢了……），所以专栏求个包养啦！这样之后挖新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啦！【谁还会掉你的坑啊你个坑爹货…… 那么还不介意被我接着坑的童鞋……戳这里→ 别忘了戳收藏专栏哟！ 第五十七章 房东这一次问题不大,黎佳布叫的救护车刚到,她就醒过来了,而且坚决拒绝去医院检查。这之后的几天，黎佳布看着房东时常神情恍惚，但劝也劝不好。她现在才知道,房东曾经对她和周维说的她儿子的好话,大概全是谎，不过是为了维持最后一点颜面罢了,又或者只是在自欺欺人。而现在,她算是没有了儿子，身边只剩下黎佳布一个毫无血缘的人。黎佳布的高三生活本就不轻松,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夜色侵人，冲动翻涌，她总是握着电话进退两难。有一次就差按下“拨号”键，却在最后关头关了机。 她问自己，如果是周老师，会怎样帮助房东呢？他有钱，但肯定不会拿出大把的钱说“房东请拿去用”。最后，她有了一个想法。 这天，她对已经连续多日生无可恋状态的房东建议，让她接受乳腺癌的治疗。至于钱，她提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卖掉她们居住着的这套公寓。之后她可以带房东到自己家那个四合院里去住，虽然她上学会不方便，但也不过是早起一些，少不了块肉。在黎佳布独居的这几年，尤其是遇到周维之前，房东带给她的是代替了亲人的温暖，而现在，轮到她来报答这个“亲人”的恩。 房东在无言地哭了一晚上之后，同意了。 黎佳布在网上登出了卖房的广告，因为这套房子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且临近好学校，所以地区房价很高。他们则是急着要钱，定价比地区平均价稍低一点，但房价也很可观了。只消几天，便有个人想要上门看房，很急切的样子。 交易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买房的人似乎是个土豪。黎佳布因为白天上学，所以没见过他几次，仅靠着这几日身体见好的房东与他交涉，不出一个月，房子易了主。黎佳布拖着行李锁门之前，最后环视了一遍客厅。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回忆充满了欢笑和泪水的地方，这一次是要彻底地说再见了。 老房子里的家具再次积了尘，黎佳布一个人里外打扫干净，然后打开电视机。电视还是显像管的，又太久不开，她觉得十有*是坏掉了，果然一打开就满屏雪花。她朝它的脑袋上很拍三下，十分管用。电视画面显示的是哥哥常看的经济频道，现在是证券节目。说来也巧，黎佳布觉得，她之所以打扫完屋子想要开电视，之所以开电视之前歇了一会儿，之所以拍了电视三下而不是直接做报废处理，这一切的之所以都是为了让她听到主持人在这个时候所说的话。 主持人问证券分析师：“盛源科技最近一路走高，已经连续三天涨停板，而看今天的上午的走势，劲头依然不减，而与此产生强烈对比的是，科技股整体走势疲软。据您分析，盛源科技这种强势走势将会保持到什么时候呢？” 黎佳布就这样有生以来第一次留意了证券节目，却在几分钟后被一个消息击得头脑发晕——盛源暂时放下对网游和其他网络文化产业的关注度，而是与一家著名的媒体公司联合，开始加强新闻门户的发展。那个著名的媒体公司，黎佳布记得很清楚，正是叶阮家的产业。 就在黎佳布埋头苦读，每天为了逼着自己不想那个人而定时关手机的时候，就在她认为自己每天都离最终目标近了一步的时候，她的周老师和叶阮订婚了。这是她在质问齐玥玥之后，玥玥终于吞吞吐吐告诉她的。 这是寒假刚放，北京最冷的时节。黎佳布将刘奶奶送去医院，便转到街角的报刊亭。八卦消息不仅仅属于演艺圈，现在连商人和学术界都讲究一个炒作。黎佳布站在报刊亭门上挂着的一系列帅哥美女封面中找到了一行不大不小的字：“盛源东日，中国式联姻？”东日就是叶阮家公司的名字。 她向老板讨了本杂志，将这篇文章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在两家企业继承人订婚之后，盛源购入了东日百分之十的股票，两家公司的股票随即连涨不落。在纸媒陷入危机的今天，东日也许可以借助盛源的力量拔得同行业中的头筹，也可能在新的领域扩展出一片天地。 方如许曾经从一对记者的包围圈中走出来，对黎佳布说：“你以后跟了周维，也会这样。”黎佳布当时连连拒绝，觉得这种场面是还是挺可怕的，但平日里做白日梦，不愿想到十年后，自己站在周维身边参加什么剪彩仪式之类的情景。登上报纸或者电视，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但是……要不怎么说是白日梦呢？ 黎佳布心中酸楚，胸中气闷，寒冬的风还挂得厉害，她却好歹没哭出来。报刊亭老板问，“姑娘，你买不买？”黎佳布掏了钱。她从来不买什么杂志，第一次买这种杂志，就是买下了一肚子的伤心，回去之后，大概能用它垫个桌脚什么的吧？ 黎佳布突然想起来，自己从高一的时候开始对周老师明送秋波，到奇迹般地和他走到一起，她从来没什么过人之处，唯一的优势在于胆子大、脸皮厚。因此她一直相信：人不要脸，事竟成。但人如果一直不要脸，就容易贱，也容易累。之前对周维说自己累了，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啊，但也许那是真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果是高一的黎佳布，可以直接奔去火车站，用身上所有的钱买张车票追到重庆，质问他、抱着他不放。如果是高二的黎佳布，可以给他打电话，再给方如许打电话，出动所有资源，哭、撒娇、煽情。但她是高三的黎佳布，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没有了厚脸皮的资本，而且智商情商该与考试成绩成正比。她没有一天不因为心里的一个梦而告诫自己努力学习，如果那个梦自己打破了，就不学习了吗？换个梦就好了。 当天，黎佳布报了寒假补习班，一报就是六科，连她引以为豪的化学都不放过，整个假期便不剩几天空余。她买了几十套模拟题，用来塞住那几天的空子。回到家，她告诉编辑：挂前川不写了。 作为盛源旗下公司的员工，编辑对自己老板的八卦知道得比黎佳布快，她谨慎地安慰了几句，黎佳布告诉她，他们其实没在一起过。他们的老板有说过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吗？有说过女朋友是个叫挂前川的写手吗？或者是个幼稚的高中生？ 珞安BB：。。。 外挂总到期的挂前川：编编，其实我不想写了只是因为要高考分不了心。而且你看，我是初二签约的，现在合约也快到期了。 珞安BB：那高考之后你也不写了？ 黎佳布想了想，今后的事果然还是放到今后再议。 周维和叶阮是在十二月里定的婚，转过年来的六月初，他们盛大的结婚典礼照片在微博上被刷上了头条。盛源进一步购入了东日的股份，两家的股指再创新高。 几天后，全国的高三学子上了战场，战斗两日，黎佳布从考场里走出来，她知道自己稳上第一志愿第一专业，不过为了制造惊喜，将神色搞得忧愁肃穆。黎江源从美国赶了回来，在拥挤的考场外面等她，刘奶奶也不顾医生劝阻，正好坐在考场救护车里面与人闲聊。 黎江源见了妹妹的表情，心头一沉，“累不累？走，哥哥带你出去吃饭。” “你不问我考得怎么样么……” “考不上也没关系，想复读或者去二志愿都可以，我不说你。” 黎佳布准备好的包袱都不出来，全都烂在肚子里了，就好像一颗闷弹，整个人都憋得更加的忧愁肃穆，“哥，你肯定还是没有女朋友吧？呵呵。” 第五十八章 完结章 六月的重庆还不是最热的时候,但已经足够令外省人头疼。叶阮穿着刚刚换上的婚纱,虽然厚重,却是在空调房里，根本感受不到不适。她坐在镜前，眼睛看着脑后发型师的一双巧手将自己的头发盘成清爽花样,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见。 从订婚仪式到现在,半年了。这半年她过得不能不说是轻松愉快。盛源的帮助使得自家企业从危机中绝地重生，这样的大恩惠,自己以身相许来抵似乎都差着些。家里人对她很是满意,对她的婚事当然更满意，周维哥也对她很温柔。他没有再提起过远在北京迎接高考的小丫头。这实在有些像古时候的联姻,但是放在当代，同类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呢。 “好了。”发型师说。 叶阮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比起往日来还漂亮多了，她感到很欣慰。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羡慕叶阮的婚礼。三十六辆豪车的送亲队，接亲的是同品牌的加长款，这都算是帮汽车品牌做广告。原生态旅游区中的露天场地背靠美丽的湿地，梦幻一般的以白玫瑰点缀边际的红毯，满满落座的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占了百分之八十），红毯尽头的……那个人。这样的情景，叶阮却从很年轻时就已经预见到自己将会拥有这一切，所以身临其境时，并没有过多的兴奋。但是作为新娘子，她一样很幸福。 婚礼的排场之大，敬请来市长作为主婚人。在市长的讲话结束后，叶阮看着周维为自己戴上的钻戒还没有欣赏够，就被周维温柔提醒，该去应酬了。排场浩大的代价就是劳身劳心的交际。整场下来，叶阮大概喝了有二十杯红酒，周维还替她挡了不少。他们一同歇下来的时候，相视一笑：彼此都撑得住呢。同类间的怜惜和骄傲，完全意会，一字一句都是多余。这种感觉，正是叶阮所期待的，自己应该拥有的浪漫。 傍晚，他们参加了庆贺的酒会，回到新居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叶阮换上休闲服，坐在床上揉着自己被高跟鞋折磨了一整天的脚跟，这时，周维敲门进来了。 “还不睡么？” 叶阮叹气：“脚好酸，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就再待一会儿。” 半晌没有人说话，周维也没有走出房间。叶阮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但是心思一秒也没断，她说：“你光站在那里多别扭？过来坐吧。” 周维并不客气，坐在了她身边。 “谢谢周维哥。” 周维笑道：“你怎么又谢我？没什么可谢的，这不是双赢吗？” 周维和叶阮的婚姻是一张协议。 在此之前，东日已经大量负债，濒临破产，这些是叶阮毫不知情的。叶阮的父亲走投无路，毕竟是自己的家业，他不希望公司就这样白白消失，情急之下向常有往来的盛源求助。然而当时盛源将周维调回重庆不久，也正是因为政策变动，公司经营面临不小的危机。就算是交情不错，周维的父母也不愿意趟这浑水。正是在这时，周维向父母提出，他喜欢叶阮，希望一年之内结婚。这之后便出现了订婚、收购、结婚、再收购。东日终于得以喘息。 叶阮摇摇头：“虽然你们本来也打算扩张门户影响力，但我不是不知道，你们原本想要合作的，并不是我们。” 周维并不否认这一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出国的手续办好了吗？” 叶阮点点头，“学校联系好了，大概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吧。哈，从来没想过我会有勤工俭学的一天，感觉会是个珍贵的经历呢。” 虽说自己家里的钱还供得起她留学，而且周家对自己家的儿媳妇不可能舍不得花钱，但叶阮知道，她不能用他们的钱。她会一点点还回来。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整天都像个真正地新娘一样努力地幸福。也许周维或者方如许，以及太多其他人，骨子里都厌恶奢侈的社交场面，但叶阮热爱。然而在未来五年，或者十年内，这将是她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最后的回忆。 周维望着她，表情温柔。这半年，他看到了同以往不一样的叶阮，领教了这个妹妹的坚强和勇敢。他相信她会回来，以比这之前更美丽的姿态。 窗外，远远地从江面传来的游船汽笛声为他们报时。这是六月四日的零点，距离某个小丫头脱离苦海，还有最后的五天。 “早点睡吧，今天辛苦了。” 周维起身拉开房门，听见叶阮轻轻说：“对不起。周维哥，我没有和你说过，临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找过黎佳布，说过一些话。不过……我没有骗过她。” 周维微微一顿，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承认。他走回去帮她倒了杯水，表示自己不怪她，“说不定我该谢谢你。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会欠她一些什么。现在，我该补偿她了。” 叶阮抬起头，有些茫然。 随着周维在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流露出爱意，也曾经大方地表示自己并不爱他，到今天，她也许都未曾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不，也许至今，她甚至都未曾明白爱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感觉。莫名地，她对今后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 …… 令黎佳布又惊又喜的是，从美国回来的，不只哥哥一个，他还拐回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小哥。初见的时候，两个人一人拖着个大行李，帅小哥有点闹腾的样子，非要跟黎江源并排走进四合院，于是乎，全无意外地两个人的大行李并排卡在了院门外面。黎佳布从屋子里跑出来，当场看见自己的哥哥给了帅小哥的脑袋轻轻地一巴掌。帅小哥委屈地朝他抗争起来。 卧槽，有点萌。 黎佳布对帅小哥以及他和自己哥哥的组合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个“萌”。而一转眼，她脑子里就蹦出了帅小哥身份的正确答案：这个身材高挑，头发棕色，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皙的受属性哥哥，他就是哥哥的好朋友鬼七！ 自打鬼七进了黎家的这个院子，他带来的不仅是一个新面孔，还带来了欢声笑语，带来了无线网卡，带来了黎江源的鬼畜狂化状态。 作为挂前川的忠实读者，到了三次元，见到小偶像的他，坚持管黎佳布叫川大，“川大，你好棒啊。我是大学的时候出国的，因为我考不上国内的好学校，（看见黎江源不在）你哥也是这个原因！” 黎佳布挠挠头：“我不出国是因为英语太差啦……” “川大，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写文？” “诶嘿嘿，好不容易解放了，我要先出去旅游，见见世面。行万里路才能更好地写万篇文！” “赞！”鬼七跟她玩儿了个“give me five”，然后挤眉弄眼，“捎上我吧！带不带你哥倒是无所谓，你知道的，他处女座！” “这个……” 黎佳布眼睁睁地看着在门口等候已久的黎江源把惊恐的小伙伴挟持出去，不知如何解决掉了。 黎佳布四人已经准备好，在高考结束一个星期后便启程旅游，尽管齐玥玥一家是在高考结束后第三天就出发了，但黎佳布他们刚好可以在自己旅行的第一站遇见好友一家人，想想就激动。（齐玥玥：激动毛……我们平时不常见面吗？） 然而，在旅行开始之前，另一个惊喜还在等着她——方如许约她出去，当面将一张大红色双开的请柬交给了她。 “你……！” 长相回头率百分百却坐得一身汉子样的方如许淡定地说：“没错。你美丽动人可爱大方家财万贯博闻强识的方姐姐就要结婚了。记得来哦~” 黎佳布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名字心想，自己淡出红尘也就半年，美女姐姐身上是发生了什么…… 方如许略性感地咬着吸管说：“布布，听说你稳上清华了？” “诶嘿嘿。” “什么专业？” “医学药学。” 方如许大跌眼镜，“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志向啊！” 黎佳布干咳一声，小声说：“我一直特想写医生文，还有法医文，还有古代玄幻类，那些草药我自己编造得头疼……但是医学院又太累……” 方如许当然知道这不是真正原因，哪有这么逗比的选志愿方式？但她很开心的是，这孩子似乎在自己一人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宽阔，没有受到别人的不良影响。既然如此……嘿嘿。 方如许一脸坏笑，“容我打个电话啊，突然想起来有个人忘了邀请。” 黎佳布挺疑惑。不该发请柬么？这时候给别人打邀请电话这不太对劲儿吧……等她意识到真相，已经太晚了。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她不知不觉地定在了椅子上。 “喂，好久不见。”方如许懒洋洋地说。 “什么就好久不见，前几天婚礼上不是才见过？” 方如许嘴角噙了一丝笑，挑眼看了看埋头喝咖啡的黎佳布，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哦。我说，过些天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那边静默了几秒，再出声的时候，还算冷静，“是跟那个司机？之前有天晚上把你——” “你够了……” 电话里传来低沉而得意的笑声。黎佳布微微抬了抬头。 “喂，我已经邀请布布了，所以你一定要来哦。” “……” 方如许不知不觉地按了免提。 周维的声音从免提扩音器中清晰地飘出来：“你这样，会不会吓着她？” 方如许无辜地说：“不会哦。我们正在一起呢，她现在去了洗手间。” “你不是有挺多话要跟她说吗？给你制造机会咯。” “她现在怎样？我知道她这半年过得很踏实，就从来没再打扰她。她高考怎么样？你问了么？” 方如许一脸讳莫如深，“我没问呢！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当然也可能是见到我就想到你所以心情差，但也不排除是因为高考失利啊！所以说……我也不敢问啊！” “我想她考上清华是没问题的，她对待考试心态很稳定，而且有考试运。考砸了可能也只是上不了第一志愿。不过……你试着安慰一下她。不对，还是算了。让你安慰人，这不是害她么。”周维沉默片刻，接着说，“我很担心她会报商科相关的专业，或者跟我一样上北师大。不过，哈，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影响原来没那么大，但放心了。” “哼，说得像是一直在想着人家。” “什么叫‘像是’？我当然想她。” “你敢说想在还一样喜欢她？” “为什么不敢？方如许你很奇怪。” “但结果还不是自己结婚去了？” 黎佳布感到胸中猛烈地跳了一下，立马起身。既然方如许说她去了洗手间，那她就刚好听命，却再站起来的一刹那，被方如许紧紧拽住了手腕。 “我为什么和叶阮结婚，你不知道？” “我知道有什么用，人家可不知道哦。是谁跟我说的，等人家高考结束，就一切重新开始？”一切……重新……开始？黎佳布震惊了，重新开始可以理解成完全相反的两种意思，这里的意思是……？ 周维苦笑两声，“难道我想重新开始就能重新开始？不过我当然会让她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该解释的我会解释，但怎么可能强迫她接受？” 是的，他已经结婚了。这个事实，黎佳布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情不自禁地大声说：“没错，就算你解释也没有用，顶多下次见到叶阮我能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师娘。” 事实上，黎佳布话刚出口，便自己甩掉方如许的手，跑走了。 ………… …… 烈日当空，黎佳布一行四人，除了黎江源穿着短袖不涂防晒霜还能泰然自若，另外三人都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黎佳布看着特意穿了长袖衬衫遮阳的鬼七说：“你也是男人，可比我哥讲究多了。” 黎江源回头教育她：“他那是娘。” “你才娘！你全家都娘！” 黎江源的全家，除了一个真娘，一个远在天边的也确实有点娘之外，就剩下黎江源自己。他嘴角微微一撇，反正有的是机会修理之。 几个人磨磨蹭蹭到达机场，距离登记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一点都不富裕。黎江源帮房东拉着行李，几人一路小跑。到了安检区，刘奶奶却突然捂住了心口，直接倒在地上。谁都没想到刘奶奶居然在这当口犯病，他们连忙打电话，让刘奶奶平躺在地上，谁也不敢妄动。 就在等待救护车的时候，黎佳布的身边蹲下来一个男人，她因为担心过度，一时间没能发现那人的存在，嘴里还在咕哝着，“还好是在北京犯病，要是已经坐上飞机，就更没得救了。飞机票……唉，不知道能不能退全款啊……”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异样。哦，边上这个男人遮住了阳光。他怎么挨得那么近？还蹲下了？一回头，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周维站起来，对满怀敌意地看着自己的黎江源说：“我才下飞机，就碰上你们。没想到房东这样，我不能不管。” 黎江源冷哼了一声。 这之后的回忆，黎佳布因为陷入了担忧和惊恐的双重打击，而朦朦胧胧。救护车将刘奶奶救走，黎江源跟了上去，其他人则是坐着来接周维的车尾随到了医院。几人的行李箱，都堆在那辆车巨大的后备箱里面。 那之后，黎佳布很惶恐，她还没做好面对周维的准备，但周维却显得已经准备充分。她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外的座椅上，看见另外三个人远远地站在拐角。周维向黎江源鞠躬，但标准妹控黎江源显然没能原谅他。 几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鬼七整个人抱住了黎江源，使了吃奶的力气拦住了他，同时，周维朝她走了过来。他走得越近，黎佳布的心跳得越响亮。作为背景板的黎江源和鬼七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最后一幕似乎是恼怒的黎江源将他的小伙伴推到了另一个她看不到的过道里，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勾当。 转眼，周维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 “跟我走，我先带你回家，他们两个在这里守着就好。” “我不要。” 周维叹了口气，“黎佳布，你知道房东为什么会发病吗？” “？” “她希望我能遇见你们，然后把你追回来。” 黎佳布疑惑地看了他一阵，说：“似乎变浪漫了。在叶阮身上练出来的？但是说得太邪乎了，我是信奉科学的唯物主义好青年。” “抱歉，以前对你太吝啬。” 黎佳布最终还是跟他上了车。司机不见了，周维做驾驶，黎佳布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她今天穿的是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周维买给她的那件黄色短袖体恤，同样搭配当年周维最喜欢的短裤和坡跟鞋，但感觉……却是大大不同了。她比当年长了些个子，发育也好了一些，衣服能撑起来了，但不同之处当然不仅于此。周维用余光欣赏着，心想，果然要成为大学生了。 “我们不是回家吗？” “是回家啊。” 黎佳布看着外面的路，“路不对啊！” “换条路而已。” 然而过了一会儿，黎佳布懂了。她认了出来，他们这条路的去向，并不是城区的四合院老房，而是，他们那已经卖出去的同租公寓。 “那里都卖出去了……”黎佳布嗫嚅着，心里酸酸的。 离小区门口还剩下一个拐角，周维将车子停在了路边。黎佳布怀疑地望着他。 “黎佳布，我想要重新开始，你大概知道了？” “嗯。但是我可没答应。” 周维微笑，“黎佳布，我叫周维，曾经是你的数学老师，但现在是盛源的市场部经理，也是盛源的继承人。” “我知道。”黎佳布低下头，紧紧攥起拳头，“我没答应！” “本月月初，和你认识的叶阮小姐结婚了，不过是为了救助她家的企业。叶阮将在两个月之后出国留学，按照我与她之间的协议，我们将在两年后离婚，她不会分得我的财产。” “我比你大十一岁，北师大硕士学位。” “我上了清华，今后一定不会在学历上输给你。” 周维却颇有些自豪，笑道，“是的。两年后我将是一个离婚人士，这些对我来说都是追你的障碍。” 黎佳布忍了半天的酸楚感，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追你啊。从现在开始，重新追你。” 黎佳布推开车门向前面跑去。大概是因为太过熟悉，一不留神，已经站在那熟悉的小区门口。 “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已经进不去了。”黎佳布望着那栋楼的那个窗户。 “走吧。”周维却拉着她的手直奔向那里。黎佳布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用，难道敲门做客，说什么“我们是从前的房主，因为想念所以过来看看”吗？ 然而那防盗门却仍是原来的门，因为上面还贴着她手贱贴上去的贴画。她惊愕地看到周维用熟悉的钥匙将门打开，对她说：“欢迎回来。” 从玄关开始，客厅、厨房几乎没变样。有人把这地方恢复了大半，周维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尤其恢复得几乎完美。当然，少了的熟悉气息，确实弥补不回来的。 两间卧室的门开着，黎佳布看见周维的房间已经恢复成型，而自己的房间却还差着不少。比如墙上的*海报，又比如乱丢在床上的衣物。 没有人拥有时间倒退或者重现曾经的魔法，这意味着，时间留给人的馈赠或是伤痕，都无法夺取或抹去。但是，有人试图去做，试图重新开始。 黎佳布脸上挂着泪，看向周维，“这房子……你……” “是我买下来的。” 一个中年胖男人提着个大袋子上楼来，正是当时来和刘奶奶签协议，而与黎佳布见过寥寥几面的买房人。他看到周维和黎佳布，微微鞠了个躬，将东西放在玄关，默默离开了。 黎佳布突然跑进了周维的房间，反锁房门。周维听见里面的床“嘭”的一声。 “喂，这是我的房间。” 里面传出微弱的一声“知道”。 他们的故事，从周维按响这套公寓的门铃开始。一个没有避嫌的自觉，一个没能做成柳下惠；一个拼命向上攀，一个边拉扯边等待。悄然不觉的时候，倾斜，成了习惯的自然。 周维现在沙发里，闭目，一切好的坏的回忆潮水般涌上来。此刻，故事重新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正文完结！！！ 这是我第一篇完结文，真的是……超激动！中间断更了两次，非常感谢等待着我的读者！感谢文下催更的童鞋！是你们驱逐了我的拖延症【喂 之前也说过，这篇文的主角原型来自于我的高中同学，不过写着写着，他们就已经是完全的独立人物了，我很爱他们。本文中没有任何一个坏人，每一个人我都很喜欢。相比之下，配角中我最爱叶阮。她有自己的缺点，做过伤害别人的事，但她有原则，够勇敢，她是最真实的。 还是把番外放在这里啦~令开文章有刷积分的嫌疑啊= = 同时，我在准备新文啦~虽然还没有通过编编的审核，不过先放出暂定信息~ ********************************** 《白眼狼》 文案简介： 方媛认识白朗的时候，这个满脸写着“逗你玩儿”的年轻男人说自己是“猫”。后来，方媛愈发觉得他的名字起得好：他心胸狭窄、以怨报德、满口谎话……白朗，不是猫，正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白眼儿狼。 直接版文案：这是个腹黑、犬系、年下、不知身份的小帅哥执念“报恩”，结果推倒“恩人”的故事。 雷/萌点：女主略自我主义新闻记者，姐弟，涉及查水表【雾】 ***************************** 对良印印新文感兴趣，还想蹲坑的童鞋，来收藏印印专栏吧！求包养！ 第60章 方如许番外 从我记事起，我就有一个叫方宸的同岁的小伙伴。他是我家司机的儿子。因为司机方叔叔是我家的远亲，所以方宸便也是我的远亲。 方宸住在我家的大院子里，具体来说，是靠着我父亲对他的疼爱而住在与我同一楼层的最小的房间。人小的时候完全没有阶级意识，加上我有些天生的颜控，所以没事的时候常常去他房间里叨扰。他在大人们面前叫我“小姐”或者“如许小姐”，私下里，被我强迫着叫“如如”。 小的时候我很爱美，拥有无数漂亮的裙子，也爱美人，喜欢方宸那张柔柔弱弱白白净净的脸。记得我常常把自己的连衣裙往他身上套，套上了还说他穿上比我好看，叫他千万不要脱下来。他欲反驳，我便说：“如如姐姐会骗你吗？”方宸怀疑地摇摇头，实际上我比他小一个月。他那时很傻，我让他不脱，他就真的不脱。他父亲叫他的时候，虽然扭扭捏捏，但他还是穿着裙子跑去见他，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大骂一顿。我小时候就是这样顽劣。 我们是正经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式的和谐却只持续到学前。 六岁，我和方宸开始上同一所小学，方宸的父亲很不好意思，因为靠他自己，根本出不起昂贵的学费。我记得有一次我在父亲门外耙耳朵，听见他在和方宸说话。 父亲说：“方宸，你爸爸想让你走和他一样的路，你不要那样。” 又说：“你和如许一起上学，学习上你们要互相帮助。如许如果不听话，你要说她。如果有人欺负她，你不要动手打架，只管回来告诉我。知道吗？” 方宸一向寡言，更知感恩，他那时就好像比同龄的孩子大上几岁，只是简单地答应着，并且感谢。我却有些不是滋味，觉得他抢了爸爸的厚爱。 实际上，方宸在大多数方面真的认真履行着他答应爸爸的规矩。 他个子小，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桌，我在他的后面。他便去和我的同桌协商，用五根棒棒糖买通之，然后两个人一起到老师那里去要求调换座位。从此，我们成了同桌。 我上课不太喜欢听讲，倒是开化得早，看起跟同学借的少女漫画。他便借同桌之便强势没收。我现在还清楚得记得，他拿着漫画跑到教室的窗前，细瘦的手臂伸在窗外，我扑在他身上够不到，挠他他也不怕痒，气得直跺脚。这件事让他与我结下了梁子，后来的半个月我都对他视而不见如同空气，可是客观原因让我不得不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局——数学考试来了。 我不是不聪明，只是上课不听讲，作业又能抄则抄，自然学不好。方宸不计前嫌，只是在辅导我之前提了要求：“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肯给你讲。”这个小混蛋，开始挑衅他家小姐的权威了呢！我自然不肯。 方宸便拿起作业本往书包里塞，“那算了。”我抓住他的手，心想，今天卧薪尝胆，明天就攻破他的弹丸之地。 “你答应我，以后上课只准认真听讲，而且不许再看乱七八糟的漫画书。” “靠，你说的一件事，这都两件了！” “你再说靠，我就告诉你爸爸。” 我愤恨地瞪着他，对这一点还是十分忌惮。 “那好吧，漫画书先算了，你先答应前面的，认真听讲！” 虽然我是迫于淫威，权益之下答应了他，但我好歹是个诚信集团家族的大小姐，做人必然也是诚信的。那之后，我没有辜负自己聪明的脑瓜，成绩一跃而上，并将这势头一直保持到大学。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为狡黠和豪放，再加上家里有钱，我成了学校里和附近街区的孩子王。又因为觉得电视里的杨过很帅气，所以封方宸为孩子王大人的左膀，无右臂。三年级的时候，我的孩子王地位最盛。拥护我的几个偏激的男同学，见我平时对左膀的态度并不好，于是觊觎这个宝贵的位子。他们对我说：“方如许，你看方晨那么瘦，不能保护你！” 我说：“不，我不需要谁的保护！左膀跟我住在一起，方便。” 这个理由把他们都堵回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谁都没有这个地利。但是他们说得也没错，方宸那么瘦，打架一定赢不了。而且我还记得他答应我爸爸的事——不要动手打架，只管回去告诉家长。这一点在当时的我看来，非常的没有男子气概。 就在我回绝了男生们的请求后第三天，方宸第一次打破了这条戒律。 那天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方宸，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他人影。他这人向来守时，从不会放我鸽子，我有点心慌。也不知是什么驱使，我跑到我的孩子王团伙平时时常聚在一起玩闹的地方。那是学校后门的墙根下，有个砖砌的不知做什么用的围栏，上面有棚子。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方宸正被几个男生围在围栏里的地上，浑身土黄。我看见一个胖孩子朝他踢过去，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对着胖孩子的后脑勺就是一拳，然后对另一个男生踢了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这两人纷纷撞在了砖墙上。 “方如许！” 我听见一个男生不可思议地叫出来。他是我的随从中最死忠的一个，但他看我的神情甚是恐惧。他说：“你打我们！我再不要当你的左膀！” 小孩子伤心的缘故总是奇奇怪怪。我当时高高踢起腿想必是走光无疑，我现在觉得，他当时不是因为看到我穿了粉红色内裤而对我幻灭，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总之他也要冲上来打我。 这个男生之所以对我死忠，是因为我对他器重。之所以对他器重，是因为他体术够厉害。所以，当他冲上来打我，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是方宸救了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的。他挡在我前面，抓住男生的胳膊，因为力气不够，直接被推到砖墙上，而我被推搡到一边。那一刻我看见了他手腕和手肘暴露的青筋和肌肉，突然觉得，如果他想打，其实也是打得赢的。 紧接着，方宸就给了那男生一记漂亮的左勾拳。 我记得很清楚，那几个人都震惊了。方宸的姿势很好看，力量也大，将对方打得鼻子流血。他马上转过头来拉我的手，“快走！”我们一路飞奔回家，两只手都握得汗涔涔。 我的父亲很生气。 方宸说，是有同学欺负我，他来不及叫老师，于是就大打出手了，跟我毫无关系。 被方宸的左勾拳伤到的男同学无大碍，倒是被我揍了后脑勺的男生，得了轻微脑震荡。父亲带着我和方宸去道歉的时候，医生说，幸好幸好，这部位如果用了寸劲儿，可是能死人的。我吓得不敢言语，方宸一个人道歉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们还是被父亲惩罚一起给大院子打理一个月的花园。我家的花园很大，里面有我最讨厌的蜘蛛，和方宸最讨厌的蚯蚓，所以这活计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煎熬。我们还是不太说话，但他对我的表现比我对他的要自然得多。遇到挂着蜘蛛网的树木，他会把我拉到身后说：“如如躲开，我来。” 在劳作中寥寥无几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他一直想做我的保镖，于是跟初中部的人偷偷学了点打架技巧。 这件事是我重要的转折点。方宸告诉我，我踢腿的时候露出了内裤，于是我把我漂亮的裙子们收了起来，从此偏爱中性风格。但与此同时，我卸掉了孩子王的桂冠。 这是方宸第一次犯戒，第二次就是三年后了。 六年级时，小学女生们的心智开始成熟。我猛然发现，我和其他女同学有着些微的不同。比如她们可以三三两两一起回家，我的回家路上却只有一个话少得可怜的方宸陪伴；其他女同学会在周末互相串门玩耍，我唯一的玩伴就是方宸，往往我跑到他的房间里找他玩耍的时候，却刚好能从窗子里看到他在帮他爸爸擦车。 从我记事开始，方宸的房间就是我的游乐场。我对他房间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包括油黑的扳手，不知从哪里来的玻璃板。我还发现过曾经强迫他穿上的旧裙子。他的房间里有很多英语书，都是我因为不喜欢而硬塞给他的，想来他也并不会翻开看看。但我喜欢将这些书藏起来，限定时间让他找。 而在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时，这个房间在我的心里变得有些异样，这异样被那时的我翻译成对现状的厌恶。 我开始改变，再也不走进他的房间，对他说话越来越没好气。回家也不再只和他两个人同行，而是故意找些同路的小伙伴。他却不知道自己去找男同学同行，而是默默跟在我们女生小团体后面。十二岁的小女生已经喜欢学着谈情说爱，而且有跟风的习惯。有一天，某个女生说“方宸长得真帅”，整个团伙的人便都声称要追他。又有个人说“方宸总是跟着方如许，是喜欢她吧”，于是整个小团体都以我为敌。 就这样，再也没有人和我一路回家，我又只剩下了方晨。 有一天，我的怒气忍不住了，在回家的路上骤停，然后朝他喊：“都是你的错！她们都不跟我玩了！” 方宸可恶地保持着冷静：“我不喜欢她们。她们背地里不喜欢你的。” 这我知道的，她们说我是假小子，长得不好看，学习也是靠着方宸。也就是家里有钱。但我无所谓，那样小的我已经很“有骨气”，觉得自己明明又有钱又漂亮，才不管那些屁话。 “我不管！你去跟她们解释啊！现在就去！” 顺从的他真的转身就要去找她们解释，我拦住了他，可是“我说的是气话，你不用去解释了”这句话，却憋在喉咙里，因为一点可笑的骄傲，死活说不出来。 我问他：“你要怎么解释？” “我说我不喜欢你。” “那她是不是喜欢你啊？”我学着某个女同学的口吻说。 “她也不喜欢我，还讨厌我。” 我吓了一跳，紧张地辩解，“可是我不讨厌你！” 方宸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说：“我只是这么跟她们一说。” 他从我身边跑过去的时候，还轻轻说了句“别担心”。听到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幼时曾经喜爱的玩具车。那是个日本品牌，质量好得很，却被我弄坏了倒车功能，一个劲儿只管向前跑。它最后是撞墙撞得太频繁，电池壳子断掉了，再也没有向前冲的能量来源。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还记得那时的心情，更惊讶的是，与此时的心情微妙地重合了起来，精神的触手在虚空中狂乱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我孤零零地回到家，在晚饭前坐在方宸的房间里，等他回来给他一个爱的惊吓。可等来的竟是他与同学大打出手的消息。我看见他站在院子里，他的爸爸劈头盖脸地骂他，而我的爸爸站在他们的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冷漠是对方司机教训儿子的认可。 我便一直躲在方宸的房间里，看着他受苦，然后被带出去，似乎是去给起冲突的同学道歉。这时候，家里的保姆走了进来，帮我擦掉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脸眼泪。她告诉我，方宸是因为同学说我的坏话。这是他太冲动，与我没有关系，明明早就答应了我爸爸，不论如何都不许打架的。 对啊，我想，他明明那么听话，就算冒着被我讨厌的风险，也对我爸爸言听计从。今天第二次打破了爸爸的戒律，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得到爸爸持续的疼爱。 这件事结束后，方宸的住处从与我同一楼层的小房间，搬到了楼下。原本父亲甚至不想再让他住在这个院子里，他甚至准备好了打发他们父子的钱，让他们去市区买一所房子，钱还不还都不要紧。之所以改变主意，只是因为我在他房间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再进入那间熟悉而喜爱的房间的时候是个周末，里面已经几乎没有了方晨的痕迹，他细心地将我贴在他墙上的少女贴画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在房间里留下了几本书给我，便是我几年前扔给他的十分简单的英语故事书。我翻开来看，那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翻译注释，都是他那与我相反的、处处透着女孩子般秀气的字迹。我本以为他真的像我一样不曾翻开看过一眼的。 我问保姆：“他怎么不亲自把这些书给我呢？” 保姆答：“他一早就跟着方师傅出去了。你爸爸对他真是好，安排他去见a中的校长。” a中不错，却与我要去的初中离得很远，简直隔了小半个重庆。 我抱着书胡乱扔在自己的书架上，然后一头栽进被窝里，度过了一个昏昏沉沉的上午。这太突然了，被方宸——我严重依赖着的小朋友所几乎完全占据着的日子，竟这样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