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子妃只想咸鱼》 第1章 太子妃没了 大宣二十一年,正月初八吉日,新帝登基,举国齐贺。 登基当日封后,百官于承殿前朝见新帝新后,庆祝的鞭炮声音响彻整个平京城。 与之相隔一里开外的后宫冷院,因着寒冬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再加上许久无人打理的缘故,整个院子覆盖着一层厚厚重重的白雪。放眼看去,院中所及之处,唯独剩下一棵枯藤老树以及树下那一口枯井。 秦悠然站在窗前了望着冷院外的天空,目光涣散,背影骨瘦嶙峋宛如枯木。 原本按着传统的规制,新帝登基需等一年后方可立后,然这位新帝却不顾百官众臣的反对,不顾民间世俗的眼光,毅然决然地选择在登基的同一天,册立皇后。 秦悠然想,登基与册封同一天举行,这会儿的前朝一定热闹极了。 只可惜,承殿前的那些场面她是看不到了。 只可惜,原本此刻站在承殿被册立为皇后的人是她才对。 只可惜…… 三个多月前的一天,秦悠然手握密旨走出太极殿,当天夜里,皇帝驾崩。作为最后一个进宫见过皇帝最后一眼的人,秦悠然莫名地被列为蓄意谋害皇帝的嫌疑人,最后被关进了天牢。 只因,她手中那份密旨的内容是:“废太子萧骆,改立三皇子萧元为太子并于宣帝驾崩当日即刻继位。” 十日后,秦悠然从天牢里被放出来,接着又被丢进了这座冷院,直到今日正好三个月。 期间,她无数次想方设法想要离开这里,然而守卫却告诉她:“奉太子令,太子妃秦氏居于冷院,无旨不得出……” 大抵是为了处理那份密旨所带来的麻烦,登基大典也拖了两个多月,直到今天才正式举行。 不过秦悠然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庆幸的,庆幸她怀着萧骆的孩子,身体里有着皇家的血脉,就算头顶着“蓄意谋害先帝”的罪名,她依然可以活着留在这个世上。 至少,还可以活着。 也不知道在窗前站立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太子妃,今日外边越发冷了。” 秦悠然缓慢回头看了一眼。 贴身丫鬟初夏正端着碗走到桌边:“该喝药了。” 秦悠然并未生病,只是因着她肚子里怀着皇子,太医院那边不敢怠慢,日日定时派人送药过来。 虽说都是滋补的药材,可是药总归有些苦,秦悠然这几个月来喝够了,如今远远闻一下便觉得有些反胃。 “不想喝了,倒掉。” 音落,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都说十月怀胎,如今她这胎也有七月了,也没有再喝的必要了?孩子太大,不好生产。 “太子妃,您还是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万一太子……” 初夏顿了一下,猛然想起太子今日登基,现如今已是圣上,于是连忙改口:“万一皇上哪天过来看到您这般模样,该心疼了。” 秦悠然忍不住轻哂了一声,萧骆心疼她? 萧骆怎么可能心疼她? 若非她怀着他的孩子,他恐怕早就要了她的人头了? 不,就连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是她靠不光明的手段得来的,就算怀着他的孩子,他也是恨不得她死,如今留着她的命,只不过是为了给皇家留些颜面罢了。 见她迟迟未动,初夏索性将药碗端了过来:“太子妃……” 话未说完,便被秦悠然打断了:“初夏,今日太子登基称帝,册封柳之南为皇后,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太子妃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初夏走到面前,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材,以及苍白憔悴无力的脸色,心口不自觉疼了一下:“太子妃……” “往后,仍是叫我小姐。”秦悠然说完,转身照常望着窗外。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兹奉宣德皇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明明隔着几道宫墙的距离,可前朝册封的圣旨却字字珠玑。 初夏大约也听到了,反应过来之时,另一只手连忙伸出去:“太子妃,外边太冷了,这窗还是关上。” 秦悠然嘴角扬了一下,抬手拦住,若有所思:“初夏,院子里的雪好像快化了。” 所以,再看也没有几天了,就让她再多看几眼。 初夏轻叹了一声,缓缓把药碗递上。想了想,终是唤了一声:“小姐。”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宁愿她仍是将军府自由自在的小姐,而不是如今这般行动受限的太子妃。 药碗都端到面前了,秦悠然只得垂眸看一眼。 片刻,伸手刚要接,小腹却突然传来一道剧痛。秦悠然眉心猛地皱了一下,下一秒手伸缩回去扶住了腹部:“疼……” 初夏一惊:“小姐,你怎么啦?” “好像……要生了。” 秦悠然抓住初夏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尖生生地嵌入了她的皮肤里。 “怎么会?不是才七个月?”初夏着实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手忙脚乱的竟不知作何反应? 自从被关进冷院的那日起,秦悠然便想过这一天了,萧骆那么恨她,恐怕不会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她离开冷院。而怀着孕的她,终有一日,她要在这个院子里生产。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提前了这么多天。 “快去找太医。”话音落,秦悠然后背倚着门框,缓缓朝地板上坐了下去。 “好。” 初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急急忙忙扶着她躺到一旁的榻上,然后头也不回跑出去找太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悠然一个人,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过原来生孩子竟是这般疼痛难忍,而且她明明才七个月身孕,为何这般早产? 心里的预感不太好。 大抵是求生的意志力太过于强烈了,她支撑着往窗外探了一眼。 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初夏和宫卫的对话。 “太子妃真的要生了,求求你们,让我出去找个太医过来看看。” “皇上有旨,冷院之中无论是谁,无旨不得外出。” “不让我出去,你们去把太医请过来也行……” 好一个“无旨不得外出”,都听到她要生产了,宫卫还不肯放人去通知太医。 想来,萧骆真是恨极了她。 秦悠然暗暗咬住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罢了,她早就该料到如此结果的,不是吗? 身下突然传来一股巨痛,让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大喊了出来:“啊……” 她向来怕疼,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偶尔被马鞭上的一根小刺扎上一下都要疼上好几天,如此锥心刺骨的疼痛几次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她应该会被疼死的? 意识,渐渐地,变得模糊。 耳旁慢慢清静,她再听不到初夏和宫卫的对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也没有那么疼了,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年她方十岁,第一次随父亲进宫,在逛御花园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位翩翩少年。 少年一袭青衣,肤白貌美,从他怀里掉落几颗红枣,其中有一颗滚到了脚下。 秦悠然弯腰捡起红枣,而后朝着对面的美少年弯起嘴角…… 第2章 重生婚嫁时 寒冬腊月,几场大雪下下停停,平京城入目所及之处,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城中护国将军府里的几株梅花今年开得比往年要好许多,枝干上一簇簇的红色花朵在雪的映衬下鲜血欲滴般格外引人注目。 秦悠然好似在这年的冬天里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院子里的雪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天,特别冷。 初夏已经在火炉里多添了好几块木炭,她却依然觉着冷。 她想,大致是因为上辈子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化雪的天气,所以哪怕重新活过来,身上却依然带着上一世寒意的缘故。 重生醒来已有三日,因为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所以这三日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 眼前偶尔还是会浮起上一世她死后魂不知归处时,在那处皇宫里所见到的情景。 初夏满脸挂泪,跪在宫卫面前苦苦哀求他们去请太医…… 她因难产而终,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冷院的木榻上,双眸未合,长发如墨,面白如雪…… 内监向众人宣布她故去的消息之时,脸上几分犹豫的模样,大致是在斟酌她的身份,终是扯着嗓子,惋惜大呼:太子妃……没了。 太极殿中,新帝新后正在宫宴上与众人庆贺,得知她已死的消息,萧骆仅仅只是蹙了下眉心一下而已。下一刻,他便恢复平静,语气如常:“既然没了,那便依着太子妃的规制下葬了……” 思绪拉回来眼前,秦悠然察觉到眼角有些热意,于是伸手拂去。 萧骆原本厌她至极,上一世她嫁与他那日,他便说过:“既然这么想当太子妃,便好好守着这个位置,当一辈子太子妃!” 真是好笑,上一世,她到死都是依着太子妃的规制下葬,果真是当了一辈子的太子妃呢。 “小姐,东宫的花轿都到府门口了,您怎么又把盖头掀起来了?” 秦悠然偏眸瞥了一眼一旁的红盖头,嘴角忽然勾起,脸上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上一世嫁给太子落得了怎么样的下场如今历历在目,这一世她还要再嫁他一次吗? 她不知道,也……还没有想清楚。 初夏莫名觉着她脸上的笑带着寒意,然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她家小姐自小便对太子心生爱慕之情,这些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更是希望早日嫁入东宫,当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小姐,怎的知道今天就要嫁给太子了,莫不是心里偷偷乐着了?” 秦悠然眸光抬起看她:“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心吗?” 初夏顿了一下,走到一旁把红盖头拿起来,准备重新帮她盖上之前,轻轻一笑:“小姐今日与太子完婚,得偿所愿,自是开心的。” 秦悠然吸了一口,是啊,多年心愿,今日得偿所愿,她怎会不开心? 只是为何,心口像被刀尖刺入一般的疼着。 红盖头重新盖上,东宫迎亲的礼乐与鞭炮声从将军府门口传到了后院,秦悠然很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送到前方大厅,对着高堂行了三拜九叩,向秦夫人表达了养育之恩。 依礼制,太子娶亲由内务总管率属官及护军到府接亲即可,但大抵是因为娶的是护国将军之女,秦将军又是新丧,宣帝竟命太子本人亲自率队迎娶。 上一世,秦悠然曾因为太子亲自到府迎娶而心生感激,甚至以此为傲,逢人炫耀。 然,这一世,隔着薄纱盖头,看着将军府外的八抬彩轿,以及为首白马前方一袭红衣,身姿颀长的男子时,秦悠然思绪再次陷入了恍惚。 萧骆,他依旧和上一世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生来便有着巧夺天工般的俊美面容,带着独有的尊贵气质,不管站在何处,总能一眼诱住旁人。 唯独,那双眸子太过于清冷了,好像一把冷剑,直直地刺向与之对视的人。 哪怕上一世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最后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可这辈子再见到他,秦悠然依旧因他那出尘的相貌而扰乱了心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府幼女悠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 内务总管手握完婚圣旨,对着众人高声宣告。 秦悠然上一世已经嫁过一次,一样的事情重来一遍,心情却再不比当时的激动,反倒是一种以往少有的平静与冷淡。 她隔着纱盖,遥遥望着对面的的男子,忽然脑子里闪过许多不属于这辈子的凌乱画面。 “秦悠然,为了嫁给本王,你当真是不择手段。” “秦悠然,该给你的名份与尊贵本王已经给你了,别跟我谈感情……呵,你不配!” “秦悠然,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所以不要肖想……” “秦悠然,若南南有任何的差池,本王要你拿命来赔!” “秦悠然,便是这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本王亦不会高看你一眼……” 轰! 好似内心忽然明镜了一般,秦悠然意识猛地拉回到眼前。 她双眸紧紧盯着对面红衣男子那张冷到极致的脸庞,心底有个声音响起:秦悠然,便是再嫁一次又如何?他不爱你,便依然会和前世会那般对你,你还愿意嫁他吗? 不。 不愿意。 嫁与不嫁的问题,她花了三天思考却迟迟未有答案。 然,下定决心不嫁,却只花了她一瞬间。 这样的念头一经浮起,秦悠然不顾一旁内务总管嘴里还在叨叨念的话语,抬手猛地掀起头顶的红盖头。因着太过于用力的缘故,连带着把风冠上的一只珠钗一并拔了去…… 在场众人目光瞥来,大致是疑惑新娘未入洞房便自掀了盖头,而不约而同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包括萧骆在场。 他虽脸色冷凝,眼底却挂着一抹明显的鄙夷之色。 秦悠然想,此刻,他心里一定认为是她急着嫁他为妻,连圣旨都未曾念听完,就急着自掀了盖头…… 秦悠然顾自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萧骆的情绪。 下一瞬,将红盖头及珠钗一并往外一抛。 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她嘴里响起…… “萧骆,我不嫁了。” 第3章 不嫁便是了 冬日的积雪果真是有了融化的迹象,阳光的照耀下,将军府院子里的几颗红梅枝头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偶尔还会掉落几滴雪水。 滴滴嗒嗒的,以至于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秦悠然自己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院子被东宫迎亲的队伍以及一群为着这场姻亲而来道贺的宾客门挤得水泄不通,此刻,因着新嫁娘的红盖头落地,一个个莫名地瞪着眸子,没有人敢窃窃私语,亦没有人敢交接接耳。 就连内务府的总管都不由自主地噎住了话语,来回怔怔地看着两个大红喜服的年轻男女。 只因,他们皆注意到那男子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骆耳力极好,明明听到了那句话,却好似没有听清楚她那句破釜沉舟之言,他眉宇间轻轻一挑:“你说什么?” 他这般反应,秦悠然虽感到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是了,在萧骆的眼中,她为了嫁给她本就不择手段,又怎么会说出“不嫁了”这样的豪言壮语。 想来,他一定觉着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嫁了。”秦悠然面色笃定,字字珠玑:“萧骆,我不想嫁给你了。” 大抵是当众被拒婚怕失了皇家颜面的缘故,萧骆轻哼一下:“秦悠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秦悠然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冷静、清醒过。 她说:“萧骆,我很清楚。” 这回,萧骆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唇角轻挑,下一瞬长腿一迈,大步走至秦悠然面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臂:“跟我来。” 他手劲很大,秦悠然根本无法反抗,她亦不想反抗。 既然下定决心不嫁了,这辈子便不能再对他动情,哪怕已经动着情,也须当及时止损,不与他再有任何的关联。 而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一次坦诚的对话。 她要告诉萧骆,她是真的不愿嫁于他了。 …… 一路把人拽到大厅旁的耳房内,萧骆这才猛地甩开手:“秦悠然,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不过说之前本王想提醒你一下,想清楚了再说。” 对上他眼底明显威胁的神色,秦悠然笑了一下:“萧骆,你爱我吗?” 萧骆顿了一下,但很快面色就恢复清冷:“本王早就告诉过你了,你想当太子妃可以,本王给你这个位置,但别的……” 他停了一下,下一瞬嘴角轻勾了一下,周遭泛起冷意:“不要妄想太多。” 妄想? 秦悠然暗自冷笑了一声,明明早就知道他心里的答案了,明明上一世就听过无数次了,为何再次听到,心口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疼呢? 她喉里咽了咽,片刻,抬起目光重新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到刻在脑子里的脸庞,说:“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娶我?” 上一世,她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敢问,也害怕面对真相。 然这一世,她决定弄清楚原因,既然不爱她,又为何答应要娶她? “先前明明是你死皮赖脸求父皇母后赐婚,怎么现在还有脸问本王这个问题?”萧骆冷冷道。 先前…… 秦悠然的父亲早年赤手空拳一步一步帮宣帝打下了江山,因着是开国功臣,宣帝于登基之时封他为护国大将军。 作为护国大将军家的小女儿,秦悠然自小便是家中掌上明珠,家中上头有七个哥哥一个姐姐。 只因这十几年来,宣国战乱不断,为平边国叛乱,父亲和哥哥们先断战死沙场。秦悠然的姐姐几年前出嫁,如今,秦府唯剩秦夫人以及秦悠然两人。 她与太子的这段姻亲是当年秦将军还在世时,先皇后请宣帝赐婚而来的,当今宣帝最擅平衡之术,当年秦将军功高盖主,倘若再与太子联姻,日后宣国的江山恐怕和姓秦也没什么分别了。因此,当年虽碍于先皇后的请求早早给二人赐婚,但却迟迟未下达完婚的旨意。 未曾想,后来秦将军和七个儿子先继死于战场,秦家阴盛阳衰,宣帝倒急着让二人完婚了。 毕竟,让太子娶一个功臣之后,于制衡朝局而言,利大于弊。 上一世,秦悠然也是因着这些缘故,听了母亲之言,以为太子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却未料到,嫁于太子其实是把自己推进了一个火坑里,那个火坑不仅剔了她的肉,焚了她的骨,至死都让她不得安宁。 哪怕如今重活过来,回想起上一世自己的遭遇,心口却依旧生疼得厉害。 “先皇后那般疼爱于你,倘若你反对这门亲事,她又岂会去求着你父皇给我们赐婚?”秦悠然不解。 先皇后是萧骆的生母,哪有母亲不溺爱自己孩子的? “你觉得本王反对就有用了?”萧骆并不想解释个中原因。 他虽贵为宣国太子,然却是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先头他生母还在便罢了,如今生母已去,宣帝就更不待见他了。 若非宣国立太子以长幼为序,恐怕他这个太子的头衔早就保不住了。 秦悠然愣了一下,既是知道反对无用,想来,他也早就反对过了。 也是,他那么不喜欢她,得知要被赐婚,又怎么可能不去反对? “你以为本王不反对,就代表本王真心诚意想娶你了吗?”萧骆敛唇轻笑,“秦悠然,若非看在秦家上下忠良,你以为本王真就不敢驳了这门亲事?” 秦家上下忠良,只可惜皆已战死沙场。 原来,之所以娶她,只不过是看在她是秦家之女,之所以没有驳了这门亲事,只是想安抚朝臣民心罢了。 也对,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坐得不够稳,总归是要提早做些准备。 呵。 “既然不想娶我,那我不嫁便是了。”秦悠然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他脸上:“趁现在花轿还未进东宫,后悔还来得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好像赐婚和民间订亲一般想退就退的语气一下子让萧骆心底激起一股怒气。 “秦悠然,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花轿都进门了还玩这种把戏,不觉得太迟了吗!” 第4章 真心喂狗吃 因着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将军府上下皆大欢喜,就连火炉里的木炭好像也感受到了这份喜庆一般,炉火旺盛,烧得噼里啪啦响着。 秦悠然望着对面目光冷冷的男子,忽然意识,萧骆不喜欢她,讨厌她早已深入骨髓,自是不会相信她现在所说的话。 然,她也不想解释那么多了,他对她本就毫无好感与信任,再多的语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婚礼未成,也不算太迟,你带人回去,这亲我不结了。” 话音留下,秦悠然转身准备往外走去。 自从十岁那年初见想见,秦悠然便一直喜欢追在萧骆的身后跑。 儿时便是这般,心里喜欢着谁也不懂得掩饰一下,再加上她本就性格外放,后来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慢慢的,平京城的达官贵族都知道秦大将军家的小女儿爱慕太子,时常追着太子满城跑,就连萧骆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且事实也本就如此。 萧骆厌倦秦悠然的死缠烂打,厌她已成为一种习惯和本能,哪怕今日迎娶,他都是带着被迫与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来的。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花轿都抬到将军府门口了,秦悠然忽然说不嫁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嘴里莫名泛起一阵苦涩。 明明这些年追在他后面跑的人是她,说爱恋着他的人是她,急着嫁入东宫的人也是她。如此,她怎敢轻描淡写说出“不结亲”这样的话。 这些念头浮起,几乎下一瞬,萧骆大步抬起,迅速绕到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秦悠然,你以为本王就想结这亲吗?你以为这亲是你说不结就可以不结的吗?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他的动作不算粗鲁,可秦悠然仍是被拽得手臂有些发疼。 她轻轻一甩,意料之中竟然没有甩开,只得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近前的男子。 她问他:“太子你呢,你把我当什么人?” 音落,萧骆拉着她的手臂倏地松开。 宣国太子立长,他是皇帝长子,出生之日起便被册封为太子。自他有记忆,所有的人见到他都会毕恭毕敬地尊称他一声“太子”,唯独秦悠然是个例。 印象中,自打小时候认识,她就喜欢跟在他身后追着跑,嘴里一口一句“萧骆”,或者“萧骆你等等我”。 此刻,“太子”二字从她的嘴里喊出来,不知怎的,萧骆莫名觉得有些耳刺。 他意识到,她脸上的疏离表情好像不是装出来的,心中忽然莫名酸涩。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秦悠然淡淡吐气:“太子憎我,怨我因着我父亲的关系绑架了与你的这门亲事,我懂。既然现在我们两人都无真心诚意结这门亲事,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门亲事取消了又有何不可?” 萧骆眯了眯眼,仿佛眼前的秦悠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秦悠然一般,眼底泛起不可思议的神色。 明明之前接到完婚圣旨之时,她还曾欢呼雀跃地跑进宫找他庆贺,说什么“等了这么久了终于要嫁给他”之类的话,现在呢? 什么叫两人都无真心诚意结这门亲事? 他无真心诚意不假,她呢? 这些年追在他身后说慕他,恋他的人是她,现在真心是喂狗吃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萧骆冷笑了一下,目光中浮起一抹冷厉:“你想抗旨不成?你是觉得自己可以承担抗旨所带来的后果,还是觉得,如今的将军府可以承担抗旨所带来的后果?” 不管是秦悠然本人亦或者将军府,自然都是无法承担抗旨所带来的后果。 然,想到上一世自己的遭遇,以及最后将军府落得的下场,好像也比抗旨所带来的后果好不了多少。 “能否承受得住后果,不劳太子您费心操心,我自会进向皇上请罪。”秦悠然绕过他,迈步跨出屋外。 萧骆明明巴不得不用娶她的,况且现在要抗旨拒婚的人是她,要承担后果的人也是她,与他毫无半点关系。可不知怎的,看到她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便莫名觉着气不打一处来。 止不住朝着她的背影大喊:“秦悠然,你抗旨拒婚,又置本王于何地!” 秦悠然脚下的步伐一顿,她还能置他于何地? 从头到尾,他心里的那个人就不是她。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既然将来他登基之日要册封他心爱的女人为皇后,那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太子妃之位也拱手相让? 不,倘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这太子妃的位置原本也不属于她,现在悔婚,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归到原位罢了。 她求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将军府善终,自己善终罢了。 最终,她也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句:“抱歉,丢了太子您的颜面了。” - 太子一声令下,东宫迎亲的人马迅速打道回府。 在场的宾客热闹看了一半,都有些一头雾水,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有不少人开始打听其中的缘故。 毕竟,新嫁娘还未接到,彩轿便离开了将军府,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大伙却并未能打听出内幕,到底是皇家的亲事,他们也不敢妄加猜测,最后只得在管家连连的歉意声中摇头丧气地离开府邸。 须臾,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只余下空空的院子以及楼阁梁上挂着的几条红布带,在冬日的微风中凄凉地摆动着。 闺房里,听完了秦悠然的决定,秦夫人一脸复杂情绪:“当真考虑清楚了,不嫁太子,你不会后悔?” 她这一生生了七个儿子两个女儿,丈夫和七个儿子皆在沙场上战死,大女儿早嫁,家中唯独剩下幼女悠然。原想着等她嫁入东宫,她这一生最后一件心愿也算能了了,未曾想,好事临头,女儿忽然拒婚。 “母亲,这是女儿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求母亲成全。”毕竟拒的是皇家的亲事,秦悠然对母亲愧疚的同时,也隐隐对将军府的未来有些担忧。 “罢了,既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抗旨便抗旨。”秦夫人重重叹气。 秦悠然是家中至宝,哪怕知道将军府担不起抗旨所带来的后果,秦夫人却不想勉强她的决定。 “至于皇上那边……”秦悠然想说抗旨拒婚的人是她,皇帝那边她会去解释,该认罪便认罪。 未等她把话说完,秦夫人打断了声音:“明日母亲陪你进宫一趟,皇上若真要怪罪下来,母亲来担。” 第6章 功过怎相抵 太极殿里放置了不少暖炉,炭火烧得嗞嗞作响,气温与宫外的天寒地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目光触及龙椅之上宣帝的脸色之时,秦悠然却依然感觉背后冒了不少冷汗。 大抵是察觉到她心里担忧的事情,昨天夜里临睡下,母亲还曾特意到她的房间安慰她,一切有她在,不必过于忧心。 她向来是相信母亲的,但毕竟兹事体大,也不知道母亲接下来所言,能否让护国将军府逃过一劫? 秦夫人双手合拢,深深作了个揖:“这十几年来,我国战乱不断,为平叛乱,我秦家男儿先继奔赴战场,为国立下了种种汗马功劳。先夫秦勉和七个儿子已接连命丧边国,甚至连尸首都依然葬在边关未曾有一个回归故地。” 秦夫人年纪虽大,声音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她每说一个字,朝上宣帝的脸色便会多僵一分。 然,偏偏她句句说的属实,秦大将军不仅是开国功臣,年轻的时候帮着他一起打下了宣国的江山,这几十年来他能稳坐皇位,更是因着有他带领的大军屡次边关得胜而来。 因此,他纵然心里不满秦夫人居功自傲的这副姿态,却又不能冒然打断。 秦夫人好似没看到宣帝神色的变化,娓娓继续说着:“原本,为保国泰民安,征战沙场甚至付出血肉之躯都是臣民们份内的事,也是我护国将军府该付起的责任,更是我等子民的荣幸,然,臣妇仍要斗胆向皇上邀功,求皇上看在我秦家男子全部为国捐躯,且悠然又是她父亲及几位兄长的心头肉的份上,安九泉人心,赐悠然无罪。” 虽说她说的都是事实,可做为一国之主,他论功行赏可以,但被人携功自邀,宣帝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他道:“秦勉战功赫赫不假,可而今你二人犯的是抗旨拒婚之罪,且这婚约本就是当年秦勉所求定下的,这两件事怎能功过相抵?” 宣帝语气坚定,到底是一国之君,他不想轻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秦悠然不免替母亲捏了一把汗,复又掀开眸子偷偷往前瞥了一眼,见宣帝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其实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早就料到了,这门婚事特殊,从来只有帝皇之家驳了别人的求婚,哪有臣民弃了帝皇的赐婚? 她甚至已经在开始脑子里盘算了,倘若宣帝要就事论罪,她一人犯事一人担,也不知道宣帝会不会同意不牵连家族他人? 思忖之时,余光瞥见一旁母亲忽然从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秦夫人手举令牌,双膝跪地:“皇上可记得这是什么?” 她手中所拿的是名死金牌,当年宣帝之所以能坐上江山之主,可以说有一半的功劳是属于秦勉,若不是秦勉一路护着他从江南北上,几十次与敌军拼死反抗,如今江山姓谁都还不好说。 宣帝登基当日论功行赏时,他曾私底下给秦勉一张免死金牌,执金牌在手,可免去一次死罪。 当年宣帝年轻气盛,再加上刚刚登基想诚心感谢功臣之心不假,可免死金牌这种东西恩赐太重了,自他登基以来,也只不过发过一次。 这唯一的一张免死金牌,当年是他命人重金打造,倘若秦夫人不拿出来,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在宣国还有这样一张免死金牌的存在。 就连秦悠然都不曾知道自己家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张好东西,若是知道,上一世她也不至于让自己的下场落得那么悲烈。 此刻,太极殿中,看着秦夫人手中泛着金光的令牌,宣帝不由地吸了一口气。 “秦夫人,你这是何意?” 秦夫人高举令牌,重重叩首,字正腔圆:“臣妇斗胆,以手中免死金牌,换臣妇的女儿秦悠然无罪。” - 宣帝最终还是答应了秦夫人的请求,以她手中的免死金牌,换秦悠然抗旨无罪。 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一言重千金。因此,免罪之前他提了另外的要求:对外不说秦悠然拒婚,反正外界现在也不知道二人大婚仪式未成,所以先晾它个三两个月,之后择日宣布二人和离。 说白了,宣帝是想保全太子的尊严,且又能守住帝皇之家的颜面。 另外,二人和离后,褫夺秦夫人一等诰命夫人的名号,母女二人贬去官衔,此生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 这样一来,虽说事情有了较好的解决方式,但总归宣帝觉得自己丢了些颜面,之所以不让二人再踏入皇宫一步,大抵是想眼不见为净。 走出太极殿,秦夫人夫人松了口气。 可秦悠然却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丝许的憔悴:“母亲是否还在担心皇上日后会治我的罪?” “非也。” 二人互相搀着走,秦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边走边道:“咱们这个皇上还是讲信用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以你父亲的免死金牌换你无罪。此番他既然应下了,日后也定不会再就着你悔婚的事与你计较,母亲担心的,是其它的事情?” 秦悠然步伐微微一顿:“什么事?” 秦夫人长吸了一口:“我秦家之所以能在平京城立足并长久不衰,都是你父亲和几位兄长拿命在战场上挣军功换来的,哪怕他们皆已不在世,秦府依旧可享荣华富贵。但如今……” 大抵是方才在太极殿上与宣帝的那一番争论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秦夫人松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继续道:“此番宣帝表面虽然不治你的罪,但终究咱们是将皇家得罪了个透,以后你我手中也再无任何的筹码可以与皇家抗衡了。” “母亲,我知道您的意思。”从前还有一块免死金牌,临危之时可以拿来挡一下,现在他们手中是真的没有任何的筹码了。 秦夫人攥了攥她的手心:“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忧,等和离之事公布后,倘若平京容不下咱们,大不了咱们去幽城。往后日子过得是好是坏都不要紧,母亲只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就好。” 母亲思虑良多,秦悠然不由感慨:“母亲,都是女儿不好,害得您……”连一等诰命夫人的名号都被剥夺了。 话未说完,秦夫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小九,母亲现在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了,且不说一张免死金牌和诰命之号,就是死,母亲亦义无反顾。” 秦悠然听得心口一酸,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模糊。 她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离萧骆远远的,此生不复上一世的覆辙,不招惹,不希冀,唯愿与母亲独善其身,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辈子。 她下意识偏过头,背着母亲轻轻拭下了眼角,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前方宫门口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第7章 不会再纠缠 几步外的宫门拐角处,萧骆一袭青衣,墨发高束,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拳头微攥,面容沉冷于雪中赫然而立。 大约是上辈子爱得太深刻了,最后又被伤得过于彻底,有些人和事早就镌刻进了心底,剔骨难消。 因此,哪怕明知道今日踏出这个宫门后,她与萧骆便再无任何的关系,心口好像还是被他拽住了一般,依旧疼得让她胸闷。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秦夫人率先开口,打断了秦悠然的思绪。 回过神后,她朝对面男子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萧骆这一路凝着她走来,目光不由地眯起。 从前碰见的时候,她都会嘻笑开怀地喊她一声“萧骆”的,现如今这一声“太子”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为什么他好像感觉她的眼神都变得疏离了? “嗯。”萧骆薄唇轻抿,目光浅浅落到秦悠然身上。 之前,侍卫跟他禀告,说秦悠然母女一大早就进宫了,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她们母女二人进的目的。昨日秦悠然抗旨拒婚,她不进宫领罪,自也会有人把她拧进宫来定罪。 大婚仪式未成,原本他应是高兴的,只是不知怎的,昨晚他却睡得很不好,整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脑海里就会浮起白天在将军府的画面。 她一身大红喜衣,掀开头顶的盖头,面色冷沉地说:“萧骆,我不嫁了。” 他猛地惊醒。 然后发现,屋外明明冰雪覆盖,他却满身大汗淋漓。 他不明白,从前明明是秦悠然追着他后面跑,哭着喊着要嫁给他,怎的花轿都抬进门了,她却后悔了? 她凭什么后悔? 她有何资格后悔? “见过我父皇了?”萧骆问。 他这话是对着秦悠然说的。 秦夫人暗暗吸了一口,扭头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尔后松开手臂:“小九,你们聊,我去马车上等你。” “好。”秦悠然抿唇。 目送母亲离开,方才把视线移回眼前的人脸上。 她料想萧骆此刻前来一定是来过问她与皇帝所谈的内容,于是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太子,皇上已经同意我悔婚了,不久之后,内务府便会向世人宣告你我二人和离之事。” 这样的结果萧骆其实已经知道了。 她们母女二人前脚刚踏出太极殿,后脚就有人向他透露了这个消息。 明明大婚仪式未成,如今倒好,直接和离了。 萧骆目光在她脸上游离了片刻,问:“你做了什么,父皇竟没有追究你抗旨的事?” 秦悠然心底略身一颤,宣帝没有追究她的罪过,他应该很失望? “皇上仁慈,念在我是功臣之后便不予计较了。”她没有提到免死金牌的事。 萧骆拧眉,眼底滑过一丝的诡谲:“抗旨乃是大罪,哪怕是皇亲贵胄亦是如此,单凭一个功臣之后就让父皇放过你,谁信?” 果然…… 秦悠然贴合的双手细不可察地紧了一下,嘴角冷冷地挑了一下:“抱歉,皇上未追究我的罪过,让太子您失望了。” 萧骆心里咯噔了一下。 明明来此之前他有许多问题想质问她的,然看到她这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怎么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难道悔婚的人不是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萧骆冷眸移从她脸上离开,嘴里云淡风轻地说着,心里却沉着有些不是滋味。 他这般反应,倒是在秦悠然的意料之中。 也对,从一开始他便一直很抵抗这门亲事,上一世让她嫁进东宫,大约也是看在她是功臣之后,娶她,有利于达到他内心那些不可为人知的目的? 是的,萧骆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贵为太子,却一直不受皇帝宠爱,处境尴尬。然他有野心,有抱负,哪怕已经在太子之位了,却仍旧依依不挠地为坐稳那个位置而暗暗布局谋划。 明着不与人争,实则韬光养晦,一切只为得到他想要的。 上一世便是这样,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譬如帝王之尊,譬如他心爱的女人。 上一世秦悠然没能早点看懂他,直到死了才恍然大悟。这辈子有幸重活一次,她发誓,再不被表象迷花了眼,再不当人棋子,再不对他动情…… 迟迟等不到萧骆再有言语,秦悠然轻吸一口:“太子若无其它的事,臣女便先走了。” 说罢,提步便要离开。 萧骆却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先把话说完再走。” 从前秦悠然追着他不放的时候,萧骆避她蛇蝎,哪怕是在上一世他们大婚之后,他依旧不愿主动与她触碰。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还是因为秦悠然在他的酒里加了料的缘故。 似乎也是察觉到秦悠然落在二人手臂上的目光,下一瞬,萧骆猛地松开手:“本王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到底跟我父皇说了什么,他为何会这般轻易饶了你抗旨拒婚的罪?” 秦悠然暗自冷笑了一声,果然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 避如蛇蝎,弃如敝履。 “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如今遂太子的心愿,不用娶我,以后也不必再与我两看相厌,不好吗?” 秦悠然本就没打算跟他解释太多,“太子只需知道,今日之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关系,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也不会同你再有任何的瓜葛,你当满意了。” 话音落下,萧骆本就沉冷的面色顿时血色消失殆尽。 什么叫相看两厌? 几日之前还追着他不放的人是谁?这会儿倒是这么快就厌倦了? “秦悠然,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本王耐心有限,别以为本王不会和你和离。”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她此刻反应异常的任何疑点。 是了,她一定是在欲擒故纵。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傲慢神态,秦悠然忽然有些释然了。 她轻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未欲擒故纵,也不想。” 因为,他不值。 萧骆手心攥紧:“你说得倒是轻巧,也宽心把自己择得干净。你有没有想过,你悔婚一事传出去,本王是否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皇家的脸皮,又该何在?” 第9章 纸包不住火 身后传来女子温润如水的声音,秦悠然步伐顿了一下。 原来,萧骆之所以会出现在宫门口,是为了等柳之南的,亏她方才还天真的以为他可能在意她悔婚的缘由,所以才特意跑来宫门口堵她的。 果真是她想多了,他怎么可能在意她要不要悔婚? 不过,能让他亲自到宫门过去迎接的人,整个平京城恐怕也只有柳之南那么一个人了。 毕竟,他是那么的希冀她。 不像她,上一世,她被关进大牢十日他不闻不问,到最后,她在冷院里因为难产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他都不曾出现来看过一眼。 也不知道这会儿萧骆和柳之南二人在聊些什么? 秦悠然心里忽然有些好奇。 然,脚下的步伐却再也未曾停下。 管她二人聊什么,婚约取消了,他们想必应该很高兴? 终于没有人可以再成为他们之前的阻挡了。 萧骆可以大大方方去追求柳之南,甚至请求赐婚,而柳之南,也不必为了顾及她的感受,而隐瞒对萧骆的心意了。 不过,就算他们之前有人阻挡又如何? 上一世,哪怕她这个太子妃还未被废立,萧骆登基时照样册封柳之南为皇后,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柳之南那般温柔美丽且富有才情,想来,在她死后,他们二人一定琴瑟和鸣,共谱不少佳话? 萧骆目光从远去的背影上收回来,淡淡落到前方:“你怎么来了?” 柳之南微微一笑:“昨日太子与秦姑娘大婚,之南还未来祝贺,今日得空,便就来了。” 昨日大婚之时秦悠然公然悔婚,考虑到皇家的颜面,内务府目前还外对外透露。 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脸庞,萧骆下意识想跟她解释,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于是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他想,算了,反正再过不了几日,内务府就会向世人宣告他与秦悠然和离之事,柳之南迟早也会知道。 他并不知道,宫里头的消息虽然封得死,但柳之南还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抱着一些好奇之心,她想进宫来瞧瞧,未曾想,一进宫门就看到秦悠然正要出宫。想来,外头传的那些话也不靠谱。 见他欲言又止,柳之南问:“太子,秦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出宫了?” 萧骆眉宇一蹙,不好跟她解释说秦悠然根本未嫁进东宫,不住宫里,一早出宫,自然也只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的。 最终,他只是敛了敛唇,淡淡颔首:“外边天寒地冻,先进宫再说。” - 宫里头有关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的消息迟迟未对外公布出来,然包纸不住火,很快外界开始对两人的这段姻亲有了诸多的猜测。 秦悠然自从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来是不想听到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二来她也懒得去跟他们解释这里头的详情。 原本以为传言会愈传愈烈,未曾想,风波隔了几天就平息了。 风波平息前,府里头几乎天天有人登门拜访,秦悠然问过母亲方才知道,原来那些人是听说她母亲生病了,特意登门来探望的。 秦悠然心里一阵好笑。 细细又打听了一些前因后果,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自从大婚后她一直住在娘家,外界对她与太子的这段姻亲有着诸多的猜测,内务府又迟迟未收到要下达二人和离的旨意,对外便只能说秦夫人偶感风寒,太子妃请旨回嫁家照看了。 为了平息风波,连借口都帮她找好了。 只是秦悠然不解,皇上既然答应了,又为何迟迟不下达旨意告诉世人二人和离的事?又为何为了平息风波,不惜让内务府发布虚假消息? 还有萧骆,和离的消息迟迟不发布,他一点也不着急吗? 不过秦悠然也懒得再去计较原因了,反正她现在依旧住在府里头,和离之事公布与否对她而言也没差别。 她又不像萧骆,有别的心上有的需要安抚。 从前她喜欢热闹,白日里闲不住,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外跑。 最近,接连几日足不出户,初夏看在眼里,心里头有些担心:“小姐,奴婢听说城南新来了一个教书的先生,每日在书院里赠书给旁人,咱要不要也去看看?” “不了。”秦悠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懒得出门了。” 说来奇怪,前几日明明已经化雪了,结果最近这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一下,屋子里头又变冷了,秦悠然坐在榻上看书,腿上不得不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小姐。”初夏正在给火炉添炭火,叹了声气,迈步走到榻边:“听说这位教书先生刚刚从周边各国游历回来的,见多识广,他赠给旁人的书都是他游历时的所见所闻编写而成,可有趣呢。” 听得出来,为了哄她出门,初夏绞尽脑汁。 秦悠然被说得有些心动,目光从书上移到她脸上:“你听谁说的?” “咱府里的车夫老马啊,他昨日去城南买酒,听来的时候说的。” 初夏越说兴致越高,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晃:“好不容易今日外头日头正好,您就出去散散心呗?” 秦悠然轻叹了一声,缓缓把书放到小方桌上:“是想让我出去散心,还是你自己想出去逛的?” 初夏撅了撅嘴角,撒娇笑道:“小姐,您在府里都窝了十几日了,您不怕闷,我闲得都快发霉了。” 初夏只比秦悠然小一岁,是个孤儿,三岁就被卖进将军府,进府后便一直跟在秦悠然身边伺候。两人一起长大,虽然主仆有别,但秦悠然一直待她很好。 从前她没觉得初夏有多好,此番重生一回,回想去上一世她到临死之前的遭遇,心爱的男人背叛她,身边的好友弃她于不顾,唯独初夏…… 她明明有机会出宫,也明明不用跟着她进冷院的,她却执意要守着她,照顾她,且一心一意对她好,从无旁的私心与杂念。 回想起上一世在冷院的那段日子,倘若没有初夏的贴心照顾,她的日子估计会更加的艰难和凄苦? “既然这么有趣,那便出去。”秦悠然莞尔。 既然老天仁慈让她重活一世,这一世,她重新来过,努力生活,回报那些真心爱她的人。 话音落,初夏眉笑漾开:“太好了,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披风。” 第10章 她生来美丽 城南的白鹭书院是宣国的皇家书院之一。 不过与其它的皇家书院不同,白鹭书院因为地理位置较偏,书院的条件较为简陋,且山长教学思想较为陈守,渐渐的,许多达官贵族的子弟们便都不太喜欢来这里上学了,而是去城东的紫竹书院上学。 宣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同男子一起进入书院上学,秦悠然小的时候也是跟着兄长们在紫竹书院读过几年书。可惜边关战乱逢生,风波不断,兄长们长大后便一个个被父亲拉着去上战场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初夏口中白鹭书院新来的教书先生,竟然是兄长书院的同窗,也是她的师兄,平京城曾经赫赫有名的四大才子之一——司南歌。 正如初夏所言,司南歌在书院的一角劈了一间小屋,里头摆了不少他自己写的游记供人观看,听说他每日还会赠送一些给到场看书的书客们,只是数量有限,只能先到先得。 故人重现,秦悠然内心有些感慨,等到小屋里来求书的人群散去了,她方才上前找他搭话。 一番寒暄。 秦悠然恍然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师兄,我们得有两年多未见了?” “三年了。” 司南歌抿唇,神情专注:“三年前,送你五哥上战场后,我便随老师离开平京城了。” 三年前,边关敌情告急,军中大肆征兵。 秦悠然的五哥和六哥当时就被父亲叫去了战场,那场战足足打了九个月,宣国大军死伤无数。 最终,战争胜利传回平京的时候,秦悠然和她母亲一并也收到了五哥和六哥战死沙场的消息。 原本司南歌也要上战场的,但当时紫竹书院的山长正好要被派去周国游说止战,因着他的才华出众,便因此被山长一并带走了。 虽免去了战场上的厮杀博命,侥幸能够在战场之外活了下来,但战争结束后,司南歌并未急着回归宣国,而是继续在宣国周边的各国游历。 司南歌话说出口便后悔了,随即脸上浮起一抹歉意:“抱歉,悠然,我不该提起你五哥的。” 害她想起了往日的伤心事。 “无事。”那些往事对秦悠然而言,明明已经隔了两世之久了,但此刻被提起,心口依然还是会痛。 不过她知道司南歌也是无意的,毕竟他同五哥情同手足,当年他们一起被封为“平京四大才子”的时候曾风光一度,四人既是兄弟,又是知己,他们间潇洒豪迈的友情一时之间还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美谈。 五哥的离去,她知道司南歌的伤心绝对不会比她少。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回平京的?”秦悠然转移了话题。 “五日前。”司南歌道,“原本想等安顿下来再到府上去拜访的,未曾想,今日你倒先来了。” “我也是听说白鹭书院新来了一位教书先生,特意过来看看的。也未曾想,竟然是师兄你。”秦悠然莞尔,“早知道,我应该早点来的。” 遥想上一世,秦悠然嫁进东宫后便鲜少出宫了,被困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她却还乐得其所。 乐得其所便罢了,连从前的好友也极少联系,似乎从她进宫后就没有再听到过司南歌的消息了。 上一世,他也曾在这个时候回了平京城吗?为何她一点都不知情? “几年不见,悠然你长大了,也变……美丽了。”司南歌抿唇,笑意里带着明显的腼腆之意:“方才看到你,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常有人夸秦悠然长得好看,她自己却未曾放在心上。 不过也是,从前她为了讨好萧骆时常和柳之南玩在一起,站在平京城第一美女的身边,就算再好的容貌也会被她给比下去的? 好在秦悠然也并不那么在意自己的长相,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在萧骆的心里,她就算长得再好,也比不过柳之南的一丁半点。 “师兄说笑了。”思绪被打断,秦悠然眸光拉回到面前:“师兄这几年周游各国,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说到这个,司南歌忽然想起来,在回平京的路上,听到了一些有关她的传闻。 他一边给她斟茶,一边漫不经心开口:“对了,听说你现已成婚,嫁给了当今的……太子,对吗?” 秦悠然顿了一下,抬手缓缓端起茶盏:“是,也不是。”尔后抿了一口。 司南歌看着她的动作,眸光轻轻抬起,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秦悠然咽下口中的茶,轻轻放下茶盏,想了想,说:“原本是要成婚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些变故,所以大婚的仪式并未办成。” “噢,竟有此事?”司南歌一脸惊愕。 然,她没有细说是什么变故,他也不好当面问。想来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只是看着她略微有些黯然神伤的表情,他心里有些不放心:“你还好吗?大婚未成,对你,对将军府有没有什么影响?” “还好,幸而皇上并未追究我及家里的过错。”秦悠然淡淡。 时隔今日,她难得可以心情平静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师兄不必过于担忧,大约过不了几日,内务府就会向世人宣布我与太子和离的事了。” “噢。”司南歌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大婚仪式未成,原因在她。 记忆中,在书院上学那会儿,她时常跟人提及太子之事。那时她虽年纪尚浅,但看得出来,她那时就对太子有意了? 虽不知道她在大婚前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然此刻听说婚礼未成,不知怎的,司南歌心里头竟有些莫名的轻松。 眸光不由自主地抬起落到对面女子的脸上。 方才他其实撒了个谎。 并非是因为三年不见,秦悠然长大了才觉得她变美了,而是自始至终,从一开始他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觉得她生来美丽。并且,他一直觉得她的美貌与其它女子那种国色天香或者小家碧玉的美不同。 秦悠然的美,来自于她的自信大方,淘气爽直,活泼开朗,由内而外…… 总之,哪怕诚如她所说,这几年他周游各国见过不少女子,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能让他发自心底觉得她美的人。 第11章 爱到骨子里 思绪游离了片刻,司南歌发现自己的心绪似乎变得有些不稳,他梳理了片刻,而后将手缓缓放到茶壶上方。 心里莫名有点心疼,这三年秦悠然似乎承受了不少事情,否则,为何此刻在她的脸上,他再也搜寻不到过往那种奕奕的神采? 他慢慢往她的茶盏里又添了些茶:“我不过离开三年,大将军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最近三年,秦家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 秦悠然的五哥,六哥,七哥接连战死沙场,大概是不忍自己的七个儿子都留在边关的缘故,最后那一场战役,她父亲也没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秦家由阳盛开始走向阴衰,原以为会就此落败,未曾想,皇上突然颁发完婚圣旨,要秦悠然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更未曾想,大婚前三日,秦悠然由上一世重生而来,因着见证了一世的悲凉事故,她厌倦了宫城中那些虚伪的繁华,于是在大婚当日悔婚,弃了那个她曾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然后发誓,这一世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的羁绊了。 “三年时间并不短,足矣颠覆一个人的人生。”秦悠然感慨。 司南歌神色一凝。 果真她承受了很多。 手心不由地攥紧:“悠然,你……家中可还好?” “比较冷清,不过也还算能过得去。”秦悠然言简意赅说。 话音落,她目光飘移着朝四周扫视了一圈。 司南歌在书院里辟出来的这间小屋虽小,里头陈设却颇有一番品味。 她莫名觉得这间小屋越看越觉得眼熟,且很快便回想了起来,眼前这间小屋的布置与当年在紫竹书院里上学的时候,她五哥曾经住过的那间屋舍很像,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按着原来的陈设来布置的。 秦悠然忍不住想,司南歌大抵还是很怀念她五哥的? 否则,怎么会把当年的一切记得这般清清楚楚。 心里替五哥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司南歌。 毕竟,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而活着的人,再苦,再难,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 于是不由感叹:“过去已然过去,师兄当往前看。” 话说出口,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已自顾不暇,竟还有心思去操心司南歌的事情。况且他在外游历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之时,司南歌挽唇浅浅然地笑了一下。 秦悠然有些尴尬:“师兄见多识广,自然往前看得远,悠然好像浅薄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需安慰我,且也不必妄自菲薄。” 司南歌并未多说什么,将茶盏往她面前移了移,转移话题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这几年我周游各国的确见过不少奇人异事,有不少我都写进书里了,我拿一本给你看看。” 他不提,秦悠然已然忘了,此番前来,她是来求书的:“可是方才送出去的那些?” “是,也不是。”这回,换司南歌跟她卖了个关子。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前,取了一本书,片刻走回到桌前坐下,将手中的书本递到她面前:“这是我游历时的亲笔手稿,与之前送给那些人的相比,这里头的内容更为,原始也更为完整一些。” 秦悠然伸手刚接住,听到后面,手腕一顿:“亲笔手稿如此珍贵的东西,师兄要送我?” 司南歌把书推过去,笑道:“没说要送你,看完要还我的。” 秦悠然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方才他确实没有说要送她,只是说要拿给她看看而已。 她莫名觉得唐突,不免挽了挽唇,轻轻一笑打趣圆场:“看来是我想多了,手稿如此珍贵,师兄才舍不得送我呢。” 司南歌抿唇,并未解释什么。 也许,之所以拿手稿给她,是因为他心里头有一些小九九的,那样下次她就得来还一次手稿。 只是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神色,他终是于心不忍:“下回你来,我送你几本游记。” “不是手稿了?”秦悠然继续调侃。 司南歌莞尔:“你都说了,手稿如此珍贵……”不过,也不是不能送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门外的敲门声音把他打断了:“司先生。” 司南歌目光瞥去:“何事?” 屋门口,小厮恭恭敬敬:“司先生,山长说有事找您要商量,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去。”司南歌应完回头,原本兴致的脸上浮起一些失落的神情,薄唇轻抿,叹了一声。 不等他开口,秦悠然抢先一笑:“师兄你去忙你的,我先看会儿书,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聊。” “行。”司南歌松了一口,起身离开之前,还特意交待:“我这屋子里的书你都可以拿来看,看完放这就行,我回来再收拾。” “好。”秦悠然莞尔。 待司南歌走后,她方才缓缓翻开手中的书本。 司南歌的字写得很漂亮,隽秀字体劲道十足,因着是手稿的缘故,里头的内容会有一些陆陆续续的批注,墨迹因此有深有浅。 只是她来不及仔细翻看一下里面的内容,门口突然闪进来一道身影。 对方带着清冷与不屑的嗓音陡然在耳畔落下:“哼,几日不见,你过得倒是清闲。” 秦悠然抬起头,对上萧骆那双冰冷的眼神之时,倏地一怔。 他怎么在这里? 这段时间,她在府里避着不出就是怕会遇到他,万万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上了。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缓缓起身,捋了捋裙摆:“参见太子殿下。” 萧骆眼角的眸光从她瞬间没了表情的脸上一掠而过。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方才进这个屋子之前,看到她和司南歌谈笑风生的样子,莫名觉得刺眼。 大婚未成,她就这么高兴吗?这才几日的时间,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 秦悠然并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她,福身完直起腰,目光浅浅地落在前方:“太子殿下说笑了,我本来就是碌碌无为之人,自然比不上太子日理万机。” 萧骆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回他方才的话,嘴角抽了一下:“秦悠然,你可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秦悠然不解,愣了愣,知道他话中有话:“悠然不知,还请太子赐教。” 第12章 急着找下家 从前秦悠然不管面对何人,总是伶牙俐齿且能言善辩,萧骆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甚至在刚刚走进这个屋子之前,他都已经想好了秦悠然会怎么回驳他的质疑。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她却摆出这么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反而搞得好像几日被拒婚,丢脸的人是她一般。 萧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目光迅速从她脸上收回:“大婚仪式未成,你很高兴是不是,这日子过得可比之前悠闲自在。” 秦悠然仍有些一头雾水,细不可察皱了皱眉:“悠然实在不知太子这话何意,我的日子一向过得清闲无为,从前尚且这般,如今亦是如此。况且大婚仪式未成,最高兴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太子您吗?” 萧骆喉里噎了一下,目光倏地眯起。 是啊,大婚仪式未成,最高兴的人自然应该是他了。 只是为什么他看秦悠然这副模样,分明却比他得意得多了。 眉宇间松开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起:“本王自是高兴。” 明明已经早就知道的答案了,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秦悠然仍是感觉心口刺痛了一下。 她轻轻吸了一口,抬头把眸光移到男人的侧脸上。 分明还是这个人,上一世他待她的种种无情与冷漠也宛如就在昨日,可为什么她就是不甘心呢?非得一而再,再三三地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才会甘愿。 思绪游离了片刻,秦悠然目光收了回来:“既然如此,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于太子您而言,重要吗?” 萧骆顿了一下。 他猛然发现,他方才的想法错了。 就算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还是那么伶牙利齿,不仅如此,甚至比从前更盛。 好像不受控制一般,脑子里忽然再次浮起她方才与司南歌面对面坐在一起,一副笑意安然你侬我侬的画面,莫名嘴里有些苦涩。 忍不住提醒:“秦悠然,你莫不是忘了,就算你我大婚仪式未成,但外人并不知情,如今天下人皆以为你是我萧骆的妻子,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该注意一点影响吗?” 妻子? 这两个字好像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从前秦悠然明明也是希冀这个身份的,甚至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的位置,匹配这样的身份而做出了许多如今在她自己看来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但现在…… 妻子? 呵! 秦悠然冷笑了一声:“萧骆,在你眼中,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许是她忽然冷表的表情和从前他印象里她总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相差太多了,萧骆在对上她的眼神之时,倏地蹙了下眉宇:“你是不是想多了,大婚仪式未成,况且当初悔婚的可是你自己。” 言下之意,她不是他的妻子。 而他,也没有责任拿她当妻子看待。 “呵。”秦悠然嘴角轻轻一挑:“既是仪式未成,那我的一举一动又和太子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完全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意思。 萧骆忽然感觉胸口一股怒气涌了出来:“你以为本王喜欢管你?” 秦悠然忍着心口的刺痛,淡然一笑:“太子你刚刚要我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我还以为你会在意我呢。” “本王岂会在意你?” 她话里带着酸意,萧骆听完却觉得苦涩:“本王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和离之事未公诸天下,如今天下人皆还以为你是本王的太子妃,身为太子妃,难道不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吗?” “可你刚刚也说了,大婚仪式未成。”秦悠然轻笑,“既然我们没有完婚,我便不是太子妃,太子你也无须拿我当太子妃看待。” 萧骆噎了一下。 他向来是知道她能言善辩的,却没料到,她竟还巧舌如簧:“既然不是太子妃,你就不要顶着太子妃的身份招摇过市,做些与这个身份不符合的事情!” 从前还未嫁给萧骆的时候,秦悠然倒是经常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做出不少出格的事情。反正皇帝已经赐婚,她也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嫁进东宫当太子妃的。 因此,要不要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去做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从前萧骆虽厌憎她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就算反对也没用,到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了。如今重活一世,他怎么倒介意起来了? “太子若是为着从前我做过的那些糟心事,悠然在这里给你赔礼了。”秦悠然说完朝对方福了福身子。 后者身形一顿:“秦悠然,谁跟你计较从前的事了,本王是说你方才……” 话说一半,忽然停住。 他总不能说方才他看到她与司南歌坐在一起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显得他好像很在意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似的! 秦悠然迟迟等不到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她方才与司南歌聊的事情。 心里莫名觉得讽刺,她低头一笑:“太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方才我已经跟师兄解释过了,你我二人大婚仪式未成不算夫妻,所以我并未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做事,更别说招摇过市了。”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顶着太子妃的名号招摇过市的傻事,从今往后,我万万不会再做了。” 萧骆被堵得忽然有些语塞。 原来她已经跟司南歌说过他们婚礼未成的事了? 如果是想欲擒故纵,那这些做法未免有些过头了。 再说,他根本也不吃那一套,她也完全不用做到这个份上的。 过犹不及。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 几分思索之后,萧骆眉眼之间眯了眯:“秦悠然,和离的消息还未发布,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了,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果真和从前一般二无。” 从前,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非他不嫁,又因着各种的理由与借口求得皇帝的赐婚。 赐婚的圣旨才下,隔天她就兴高采烈地到处去宣扬,好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听到他们两人被赐婚的消息。 而现在,这才刚过几日时间,就这么迫不及待寻找下家了。 她这般神速,他甚至都要怀疑,从前她所谓的喜欢到底值几斤几两? 又或者说,这个下家她其实早就找好了,所以才会在大婚当日当众悔婚? 第13章 不是意中人 “找下家?” 秦悠然眸光里浮起一丝冷意:“原来太子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若不然呢?”萧骆凝眉,他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非要冒着抗旨的风险悔婚,你是那么傻的人吗?” 傻…… 秦悠然暗自冷冷一笑。 她傻吗? 或许。 上一世,她傻了十几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好,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萧骆会看到她的好,甚至会爱上她的。可到头来,她换来了什么? 秦家落败,族人不得善终,她自己英年惨死。 还有孩子…… 那个孩子,甚至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 傻就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在老天爷开眼,让她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一世,她发誓,再不动情,再不被他所左右,再不犯傻了。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秦悠然漠然一笑。 其实萧骆不了解她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 “萧骆,也许你觉得这天下大多数的女子都会希冀太子妃这个位置,可你想错了,凡事总会有个意外。”她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就是那个意外。” 萧骆好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只是心里有些不太确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秦悠然眸光冷冷,咬字清晰:“我并不稀罕当什么太子妃。” “你觉得我会信你现在所说的?”萧骆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这些年来,为了得到太子妃这个位置,她所做的一切,他不眼瞎,他看得到。 现在随随便便,轻描淡定一句“不稀罕了”,就可以把她之前做的一切抹消了? 秦悠然表情比刚才更为镇定:“或许我之前也曾稀罕过,但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不稀罕了。” 萧骆噎了一下,旋即脸上浮起一片凉霜,说:“若真不稀罕,你又为何不早早退了这门亲事,非得等到大婚当日才悔婚,说到底,你其实是在欲擒故纵,对?”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她是在欲擒故纵,只是他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对于等到大婚当日才悔婚这件事,秦悠然也很无奈:“也许是我之前傻,没想清楚。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悔婚。” 她竟然用他方才的话来搪塞他。 之前傻,现在就不傻了? 萧骆咬牙,肚子里早就生出了一团气,若是放在从前他早就一撒为快了,然而今日也不知是怎的,看到她一副漠然又无所谓的表情,他忽然发现就算这气当场撒出来,于她而言也是不痛不痒的。 那他又何苦自找气吃! 秦悠然并不去看萧骆的表情,不过她能感觉到此刻他脸上一定五味杂陈。 也是,从前他是那般耀眼地存在,那么珍贵地被她希冀着,转眼几日就被她如敝履一般给嫌弃了,放谁身上应该都不会好受的? 罢了,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秦悠然觉得自己解释得已经够多的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无休止的解释上了。反正解释再多,他也只会觉得她在找借口搪塞。 “萧骆。”秦悠然唤了他一声,“如果你还在担心我今后会顶着太子妃的名号招摇,那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萧骆不解,怔怔地看着她,等着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秦悠然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一脸淡然地看着他:“出了这些事,皇上大约也不想再看到我了,如今我这身份也不便再进宫,不如劳烦你,亲自去找你父皇说一下,早日公布你我二人和离之事。那样……”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鼻尖一股酸意,但还是强忍着继续说了下去:“从此往后,我们各自嫁取,各自欢喜。” “你说得倒是轻巧。”萧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发脾气的,但他发现自己实现是忍不住。 他问:“这么想公布你我二人和离之事,你就这么急着想再嫁?” 秦悠然眼眶里含着酸意,笑了笑:“我尚且没有意中人,如今也无人中意我,如何说是我急着想再嫁?” 说到底,她急着想公布和离的事情,还不是想着他也能早日获得自由之身,好去娶他的心上人? 萧骆的注意力被“没有意中人”这句话给吸引了。 所以,司南歌不是她的意中人? 那她方才还和他聊得那么欢愉! 心情莫名舒服了一点,然而一开口,仍旧嘴上不饶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谁会不长眼看上你?” 秦悠然眼角的热意终是不争气地往外冒了出来。 为了不被他看到,她连忙转身,故作若无其事地挥了下袖子,顺道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尔后叹气:“是啊,谁会这么不长眼看上我这样的人?” 也就是她自不量力,自欺欺人地以为他或许也会看上她。 她的动作虽然不明显,然萧骆还是捕捉到了一丁点的端倪:“你……”是在哭吗? 他从未见她哭过。 印象中,她总是一副笑意嫣然的样子。 只是后面的话他还来不及问出口,秦悠然便带着隐约还泛着红的眼眶,微微转身对着门外:“想必太子是长眼的,所以不会看上我这样的人,既是如此,我便不在这继续碍您的眼了。” 说完,步伐迈开,朝屋外走了一步。 忽然又停了一下:“萧骆,往后若再碰上,不管谁先看到谁,我们就当陌生人一样,不必再打招呼了。” 言罢,大步流星离开。 待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门口忽然闪出另一道身影。 “太子,司先生从山长那里出来了,您不是要找他要书,现在去吗?” 被平安打断思绪,萧骆这才回过神,想起今日到白鹭书院他原本也是慕名来求书的。 虽说他自小饱读诗书,但毕竟他久居平京城,宣国之外的事情对他来讲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然经过刚才的事,想起秦悠然面对司南歌时那副欣然开怀的一面,忽然就兴致索然了。 “谁说本王要找他要书了?”萧骆掀开眸子,瞪了平安一眼。 平安一愣,心想他们今日来此不就是来要书的? 然,不等他疑惑完,就听到他家太子继续嫌弃:“山野村夫,他写的书能有什么看头!” 第15章 被她猜中了 从前晋王府过节就经常会设宴,邀请众多年轻的皇亲贵戚去晋王府相聚,有时是茶会酒会,有时是看戏,偶尔也会组织大伙去郊外赛马打猎。 秦悠然不记得最近有什么节日要过。 “好像说是春日对诗宴。”初夏莞尔,“晋王大约也是听说了您跟太子的事情,怕你心情不好,今日还特意派了他身边的侍卫来递请柬,这会儿人还在门口候着您的答复呢。” 上一世,秦悠然很热衷于参加各府举办的这种年轻人聚会的活动,原因无二,只是因为萧骆也会去参加。 哪怕后来二人已有婚约,但萧骆毕竟是太子,他平日居住在皇宫里,若是没有些好的由头,秦悠然总不好天天进宫去找他。 所以,但凡听说哪里有人要办聚会,秦悠然必定会首先打听对方是否也邀请了太子,只要是能与萧骆碰上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放过。 然,重活一世,秦悠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什么茶会,诗会,酒会,说到底就是一群年轻人舞文弄墨的地方,她自诩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又何苦去那样的地方卖弄才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晋王设宴想必也邀请了萧骆,而萧骆若去赴宴,柳之南也必定跟着。 上一世她天真地以为那两人只是共同话题多了一些,所以时常在一起聊天玩耍罢了,不仅没看出他们二人早已互相生出情愫,还不知好歹地屡次“撞破”。 这一世,她万万不想再去做那样的傻事了。 不仅如此,从此往后,有他们二人出现的地方,她也会尽量少去。 “不去了。”秦悠然语气很淡,好像从前那个一听到有聚会就立马欣然颜开的人不是她一般,精致细嫩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的表情变化:“我又不会作诗,去那儿做什么?” 初夏一惊,捧着茶盘的双手一顿:“小姐从前不是一向喜欢这样的场合。”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不喜欢了。”秦悠然拿着棉巾若无其事地拭了拭脸颊,片刻将其放到脸盆里。 初夏全程盯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自从那日大婚之时当场拒婚后,她家小姐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终日闷闷不乐的,大门也不愿意出,还时常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小姐,您最近老是不出门,难得晋王来邀请……” 初夏还想劝说几句,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一亮:“对了,小姐,方才晋王的侍卫说了,倘若小姐不愿意赴宴,务必让我转告小姐一声,晋王给小姐留了句话。” 秦悠然微微一怔:“什么话?” 初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估计是很重要的话不方便对我透露,不过他人现在还在大门口候着,小姐您要不要出去问问?” 晋王到底是皇子,就算是他的侍卫也不好怠慢了,况且秦悠然这会儿也有些好奇晋王究竟给她留了什么话。 想了想,她道:“替我更衣,我出去看看。” “好嘞小姐,奴婢这就给您换。”初夏福了福身,转身迅速去找衣柜里取衣服了。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秦悠然在前院见到了晋王身边的侍卫。 “吉庆见过秦姑娘。” “有礼了。” 秦悠然目光移到吉庆脸上,“听说晋王让你带话给我?” “是的。”吉庆抿了抿唇,目光朝一旁初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秦悠然看出他心里头的担心,敛了敛表情,道:“直说无凡。” 吉庆松了口气,这才切入了正题:“我们王爷说,这次春日诗宴是今年晋王府举办的第一次宴会,各家的公子和小姐们都会来,还请秦姑娘务必赏脸,到场捧场。” 原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话,哪知竟只是寥寥数语。 秦悠然不由一怔:“就这些?” 吉庆往前迈进了一步,双手朝前作了个礼,继续道:“王爷还说,此次并未邀请太子参宴,让秦姑娘不必有其它方面的担心。” 话音落下,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来真的被她猜中了,晋王也已经知道了她和萧骆的事情。 从前她就觉得晋王很会设身处地地体谅别人,万万没想到他心思竟然还如此细腻,料到她会因为不想见到萧骆而不去参加春日诗宴,还特意让他的侍卫转达他并未邀请萧骆的事情。 原本也是因着这个原因秦悠然才不愿意赴宴的,但被人戳破了事实,难免脸上会有些尴尬。 吉庆大约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说完立马把头垂得低低的,静静地等她坐在那边思考。 既然晋王都考虑到这个份上了,秦悠然若再拒绝,倒显得她矫情,故意躲着萧骆似的。 罢了。 “吉庆,你回去回禀你们王爷,就说这请柬我收到了。”说罢,递了个眼神给初夏。 初夏反应过来,立马迈步上前,将吉庆手中的请柬接了过来。 吉庆松了口气:“多谢秦姑娘赏脸。” 这话,他是替他家晋王说的,因为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春日诗宴邀请了那么多王公贵臣的子女,其它人的帖子都是由府里的小厮直接去派而已,怎么偏偏秦悠然这张帖子要单独指定他来派送。 而且,吉庆出门之前,晋王还刻意交待了几句话说要留给秦悠然。总之,就是务必要把秦悠然邀请到春日诗宴就对了。 请柬递出去,吉庆却仍有些不放心:“秦姑娘,三日后晋王府会派出一部分马车接各家的公子小姐,不知到时是否一并来府上将您接上?” 秦悠然挑眉,轻叹了口气:“不必了,我会自行前往。” “那在下就先行回去回禀王爷了。” 吉庆一离开,初夏便拿着请柬兴高采列地凑到面前:“小姐,这次晋王府的春日诗宴会有飞花令比赛,你要不要也提前准备几首小诗?” 从前秦悠然没少参加过这样的诗会,每次赴会之前都会临时抱佛脚翻一些诗词,背背几首小诗之类的。然这次,她想都不想便直接回驳了初夏的提议。 “我去赴宴又不参加比赛,何须准备?” 初夏觉得她家小姐果真是性子变了,居然连以往她最喜欢的飞花令也不参加了。 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太多,只淡淡一笑:“奴婢多虑了,小姐您这么有才华,就算不提前准备,到时也一定能赢了其它家的公子小姐的。” 第19章 叫得多亲切 上一世秦悠然未曾想过柳之南之所以掉下水的原因,也从未怀疑过她掉水下的初衷,然现在想想,不同的荷花池,同样的场景,如此巧合的事情,让她不得留心多犹豫了一会儿。 也就是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身后传来柳之南丫鬟的呼救声:“救命啊,小姐掉进池塘里了……” 好巧不巧,与上一世一样,萧骆好像提早得知了消息一般,柳之南方才掉进水里,他人就赶过来了。 在得知掉下池塘里的人是柳之南,而秦悠然却站在池塘边无动于衷一动不动之时,男人英俊的脸上完全阴了下来。 “秦悠然,你做了什么?”萧骆质问。 秦悠然原以为他会不顾一切跳进池塘里救柳之南,却意料之外地发现他想到的竟是先责备她的过错。 果真,在柳之南面前,她什么都不做也是错的。 柳之南最终被平安拉上了岸。 积雪才化不久,池塘里有些积水,好在并不深,不过平安也是费了些时间才把她从水里拖出来。 说来也挺奇怪,柳之南那以瘦那么轻的一个人,平安一个常年练武去拉她竟拉得那么吃力。 这个季节天气还有些冷,柳之南因为身上粘了些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并不急着去处理自己身上的难题,刚被拉上岸,就跟萧骆解释:“太子,不怪秦姑娘,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原本也不关秦悠然的事,只是她这么一解释,好像倒真和她有关了。 秦悠然暗自冷笑。 好一朵清纯的出水浮莲,为何从前她就看不到她的这一面? 萧骆表情很难看,叹了叹气,朝身后柳之南的丫鬟扫了一眼:“还不赶紧带你们家小姐去处理一下。” 他语气不算好,丫鬟一吓,连忙上前扶住柳之南:“小姐。” 柳之南眉心皱了一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却欲言又止,撑着丫鬟的手臂,转身失落地离开了。 唱主角的人一走,秦悠然觉得这里应该也没什么戏好看了,递了个眼神给初夏,示意一起离开。 却不想,步伐刚一迈,下一瞬被一道结实手掌拽信了手臂:“秦悠然,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回呢,你到底对南南做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掉进水里的?” 南南。 听,叫得多亲切。 秦悠然很想问他,柳之南掉下水并不突然,你信吗? 然,她并未问出口。 因为,她知道根本不需要问,她也知道答案。 萧骆不会相信的。 他宁愿自以为是地觉得是她把柳之南推下水的。 既然如此,何苦多此一问? 迟迟等不到她有所反应,萧骆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你明明知道南南不会浮水。” “所以呢?”秦悠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许是被她眼神里的冷漠震到了,萧骆拽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松:“你为何不救她?” 秦悠然顺势挣开,然后耸肩笑了:“我为什么要救她?” 萧骆难以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你明明会浮水,为何不救人?” 秦悠然越听越疑惑了:“我会浮水就要救人吗?有谁规定会浮水就要救人的?还是说大宣有律法,会浮水不救人犯法?” 每反问一个问题,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就缩小一些,到最后,连萧骆都看出来,她不高兴了。 她凭什么不高兴?她又为什么不高兴? 掉下水的人又不是她,再说他又没有说错,柳之南不会浮水,而她擅长水性,顺手拉人一把怎么啦? 救个人,还跟他扯出大宣的律法了。 大宣确实没有会浮水不救人犯法这样的律法,但她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冷眼相对? 怎么说,掉下水的都是一条人命啊! 萧骆越想心里越气:“你知不知道她刚刚差点死了?” 秦悠然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的荷花池。 那么浅的水,就算真不会浮水,掉下去的人直接站起来,池塘里的水应该也不会没过胸口? 只盯了一会儿,她就将视线缓缓移回到眼前,看着面前的男子,口吻冷冷:“所以,柳之南没被淹死,你很失望?” “秦悠然!”萧骆咬牙。 “你当然不失望了,你怎么可能失望?”秦悠然轻笑了一声,朝荷花池边迈了一步:“她若淹死了,你估计也得伤心死?” 毕竟,他那么喜欢她。 萧骆掌心倏地攥紧:“秦悠然,本王看你是疯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秦悠然转身,回头看他:“还是你觉得柳之南不会浮水,这事怪我?” 萧骆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人到底是谁?”秦悠然原本不屑解释的,但转念又想,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承受别人的冤枉。 她道:“柳之南明明知道自己不知水性,却非要往池塘里面冲,幸而被平安拉上来了,但倘若你们来得不及时,又倘若方才我不在场,她被淹死了,这事你又要怪谁?” 萧骆向来知道她伶牙俐齿的,未曾想,他竟也有被她问住的时候。 方才……是柳之南自己往池塘里冲的? 没有道理啊,她明明不习水性,她又为何要那样做? 萧骆想不明白,秦悠然也不给她相明白的机会,下一瞬便往台阶下走了两步:“与其在这里质问谁的过错,倒不如去关心关心你在意的人。” 她指的是柳之南。 “方才那一跳力道不轻,我看她走的时候脚一瘸一拐的,怕是伤着了,这会儿最需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慰。”说完抬步便要走。 身后,萧骆皱了下眉:“南南那边自会有人料理,你又何必语气嘲讽?” 秦悠然步伐一顿,是她故意嘲讽的吗? 明明是他自己刚刚看到柳之南掉下水的之后又心疼又怜惜的,她提醒他去看望柳之南,也只不过是想成全他的心意罢了,怎么倒成了她在嘲讽呢? 终究,她没有再说一句,心中冷冷一笑,大步流星离开。 第21章 维护意明显 在场来了不少宾客,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秦悠然与萧骆的事情,况且内务府迟迟未公开她与太子和离,有些面子上的东西,该做还是得做。 不能让皇家太丢脸。 这么想着,秦悠然缓缓走回到萧骆身边坐下。 萧元作为东道主,他的位置在正前方。 众人落座后,他寒暄了几句,让大家不要拘谨之类的话。 天气尚凉,晋王府给大家准备的膳食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管家办这样的宴会很有经验,也很细心。 在一道道热菜上桌的过程中,大伙边吃边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来嚼舌根的,秦悠然吃了一半,忽然有人提起了之前柳之南掉进荷花池里的事情。 旁的人一下子来了兴致。 有人痛声:“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居然说柳小姐是自己跳下池塘的,还说她亲眼看到了。” “这么冷的天,柳小姐干嘛自己跳下池塘,又不是大夏天的,还可以顺便下去游个水,哈哈哈……” 几人表面虽然像是在维护柳之南,然仔细一嚼他们的语气,似乎更像是故意讽刺。 柳之南多聪明敏感的人,她哪里听不出来大伙在讽刺她。 她道:“让大家见笑了,之南不会浮水,以后断断不敢再靠近水边了。” 那人却不作罢,又道:“是啊,不会浮水以后还是得离水远一点,要不然万一哪天又掉下去了,还得连累旁人去救你。” 柳之南脸色本就不太好看,闻言,更为苍白了。 她徐徐转头,目光移到萧骆身上。 萧骆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 大约是收到了她的求助眼神,下一瞬他就朝那人冷笑:“晋王府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吗,哪那么多的废话。” 维护之意很明显了。 果真,那人立马闭了嘴。 但也因为太子公然当着太子妃的面维护一个外人,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场的人心里有些唏嘘,目光缓缓在三人之间来回地扫着。 活了两世,秦悠然并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有一句话她说得不假,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热门的地方,而且最为不喜欢的,还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跳梁的小丑一般被人围观着。 说来,也只能怪她自己太无没用,活了两世,萧骆从未有一次为她解围过。 记得有一次,平京城的年轻人们一起去郊外赛马,她原本马技很好的,但那日也不知怎的,她骑的那只马匹像吃错了药一样,全程暴躁地带着她乱窜。 秦悠然不得不将马匹拖回马厩,未曾想,马儿不受控制,挣掉了缰绳便要往外冲。好在她反应灵敏,及时地把马儿拽了回来,但也因此,她被马尾甩了一下,脸上全是黑色的淤泥。 秦悠然从未遇到过那样难堪的景象,在场的人纷纷笑她。 虽说大伙并非真正嘲笑,只是觉得她的模样好笑,便笑了几声。未曾想,这也因此引来了萧骆的不满。 至今,秦悠然依然能清晰地记得他那日对她说过的话:“除了给本王丢脸,你还会做什么?” 秦悠然当时很想告诉他,我会的东西其实还挺多的,柳之南会的我都会,柳之南不会的,我也会。 只是,她知道那样的解释会很无力,因此便懒得解释罢了。 就算她巧到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又如何?萧骆眼中无她,就算月亮放在面前,他也只会嫌弃的说一句:“别再做给本王丢脸的事了。” 回想起来,活了两世,她也确实做过不少给萧骆丢脸的事。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那样的傻事,以后秦悠然不会,也不屑再做了。 思绪游离之际,眼前突然有几道阴影投来。 晋王府的几名小厮抬着一只火炉直接摆到秦悠然身侧,其中一人解释:“太子妃娘娘,我们王爷说您比较怕冷,所以给您单独再添一只火炉,还有这刚出炉的桂花糕,也是太子妃您最喜欢吃的。” 小厮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旁边的萧骆听到。 秦悠然下意识抬起头看了正厅前方一眼。 萧元的用意她很感激,他大约是担心她看到太子给柳之南解围,怕她难堪,所以也故意讨好她,帮她解围的?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别人待她好,她自然回之以礼。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然后朝前方萧元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用嘴型说:“谢谢晋王殿下,桂花糕很好吃。” 二人的举动落入萧骆眼里,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余光瞥到一旁:“不就一块普通的桂花糕,宫里什么没有?” 秦悠然不由叹气,是啊,宫里什么都有,只可惜,他从未真正知道过她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她道:“宫里的桂花糕我没吃过,不过这晋王府的桂花糕是着实好吃。” 她越是漫不经心,萧骆越觉得她故意刺激他。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念头,不等沉淀一下,嘴巴已经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三弟,有好东西怎么也不跟大伙一起分享,就秦悠然有,你这私心未免太过明显?” 萧元的位置离几人并不远,他笑了笑,反问:“臣弟记得太子一向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太子若现在想吃了,臣弟让人再去准备一盘来便是。” “本王自然……”萧骆脱口而出,只是“不喜欢吃”几个字顿在嘴边,之后拐了一下:“偶尔尝一下,也未尝不可。” 萧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太子想吃,臣弟让人再去准备一份过来便是。” 他刚要递眼神给下人,萧骆却抢先打断:“不必了,我吃她的就行了。” 紧接着,秦悠然就看到一只细长节骨分明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从她的盘子里取走了一只桂花糕。而后,顺着那只手臂移动的方向看去,那只桂花糕被放到了萧骆的嘴边。并且,他还咬了一口咽下去。 秦悠然惊呆了,瞪着眼睛看着萧骆:“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点心?” “谁说本王不喜欢的?”萧骆若无其事,两下就将手中的桂花糕给吃完了,接着伸手又想来拿第二块。 第22章 太子妃娘娘 宴会给每个宾客都准备了单独的小桌子小椅子,膳食也是按碟分配,每种食物每人各分一份。 虽说在外人面前,他们二人仍是夫妻,夫妻同吃一盘食物并无不妥,但活了两世,萧骆第一次这般举动,秦悠然难免觉得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顿时觉得手中的桂花糕不香了,心里也有些别扭,索性把桂花糕盘子往他面前一推:“既然喜欢,那就都给你,我不吃了。” 不仅盘子里不吃了,连她手中剩下的半块,她也不想吃了,干脆放到碟子上。 萧骆看着她嫌弃的动作,嘴里忽然有些苦涩:“方才还说好吃喜欢,现在就推给本王了,你所谓的喜欢,就这么容易丢弃?” 他似乎意有所指,秦悠然很想反驳他,正是因为他来抢着吃,她才又不想吃的,只是想到他心中对她的看法,觉得说不说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反正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从来就未曾在意过。 久久等不到她有所反应,萧骆心里越发烦躁不是滋味,于是顺手把盘子往一旁又推了推:“她不吃,你吃。” 这话是对着柳之南说的。 柳之南原先就一直观察着二人,直到眼前被推过来一盘桂花糕,她心里的不适达到了顶点。 她嘴角扬了扬,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尴尬,说:“多谢太子,不过之南对桂花过敏,这桂花做的糕点想来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恕之南就不吃了。” 柳之南确实对桂花过敏,这事秦悠然上一世就知道了,她只要吃了含有桂花的食物,就会腹泻不止。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萧骆那么喜欢她,他不可能不知道柳之南对桂花过敏。 因此,之所以故意把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推去给柳之所,说白了,就是想恶心她。 秦悠然心里莫名一阵好气,他为何要这般,明明自己也不喜欢,却非要抢走她喜欢的东西去送给旁人,结果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一眼。 他想糟蹋的,说到底只有她这个人罢了? 这一晚上她吃的东西并不多,不过这会儿也完全没有胃口继续吃下去了。 在暖阁里又坐了一会儿,见四周人们都沉浸在与旁人的聊天与美食当中,场景虽然和谐,她却总觉得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 她不想再勉强自己身处这样的场合,起身走到晋王面前,跟他简单告了个别,这便带着初夏离开了暖阁。 早上来的时候是坐着晋王府的马车过来的,回程,自然仍是由晋王府派车送回。 万万没有料到,马车回去的路上走到了一半,竟然猛地停下。 二人略略有些疑惑,初夏拉开帘子往外问:“吉庆,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袭击我们。”吉庆言简意赅回了一句,之后也不等初夏反应,直接伸手盖住了帘子:“请秦姑娘在马车里待着,不要下车。” 马车里的二人顿时大吃一惊,初夏立马缩回了手,坐回秦悠然面前:“小姐……” “没事,别怕。” 活了两世,秦悠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这几年宣国边界虽然动荡,但平京城一向治安稳定,没曾想在这闹市街区居然还有人袭击的。 会是什么样的人? 秦悠然不敢想,也不敢朝马车外张望,吉庆做为晋王的贴身护卫,他的身手很不错,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外头很快传来打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马蹄声。 听着声音,应该是官兵来了,袭击马车的人很快被制服。 车外的人交谈了几声。 过了片刻,有人敲击马车:“九小姐。” 秦悠然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连忙示意初夏拉来帘子。 马车外,一人穿着将军铠甲服的男子正俯首于前。 “韩云,怎么是你?”秦悠然松了口气,将头凑到了马车窗口。 韩云以前是秦悠然父亲手下的将领,现在在平京城守卫处任职。 “九小姐。”韩云顿了一下,脸上忽然浮起尴尬的表情:“不对,现在应该尊称您一声太子妃娘娘了。” “见外了,韩云,你怎么会在这?” 秦悠然大多数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世的事情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上一世,她嫁入东宫为太子妃,韩云曾帮过她不少事情,后来她被关进冷院后,韩云还曾去看过她两次,虽说并未真正意义上见到面,不过隔着一扇门,韩云倒是给她讲了不少外面的事情。 后来他虽然不再来看她了,不过却多次拖他手底下的侍卫带了些吃食和用的东西给她。 滴水恩当涌泉相报,韩云上一世曾雪中送炭,秦悠然心里对他是感激的。 仔细回想一下,应该再过不久,韩云应该也要被调入宫中,去御前当差了? 果不其然,韩云道:“我明日就要调入宫中当差了,今日是最后一天值岗。” “噢。”秦悠然蹙了蹙眉,问:“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陈国的叛军。”韩云道:“太子妃娘娘,最近边关那边有些动荡,平京城恐怕也要不太平了,往后若是没什么必要的事,入夜之后您就不要随意出门了,否则不安全。” “好,我知道了。”秦悠然莞尔,“方才,谢谢你了。” “份内之事而已。”韩云微微一笑:“太子妃娘娘,是否需要属下送您回宫?” 想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最近住在秦府的事。 秦悠然略略吸了一口:“不用了,你去忙你的事,有吉庆送我便可。” “那行。”韩云双手合起:“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看他转身离开,秦悠然忽然想起,上一世他入宫当差之后,有一次因为帮萧骆办事,不知怎的就得罪了萧骆,后来还被内务府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虽说她并不知道韩云是怎么得罪萧骆的,但她与韩云认识的时间不短,知道他为人质朴,反倒是萧骆那个人,生性腹黑傲慢,想必在那件事情当中,吃亏的人是韩云。 这么想着,秦悠然叫住了对方:“韩云。” 韩云步伐一顿,转身双手合起:“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第23章 母亲的危机 “韩云。”秦悠然示意他凑过来。 韩云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仍是听话地把耳朵附了过去。 秦悠然侧身探到窗口,对他说:“你进宫以后,倘若往后太子有事情要吩咐你办,能推掉的,你尽力去推掉,让旁人去便可。” 上一世那次韩云虽说没能替太子办好事情,最终也只是被罚了三个有俸禄而已,但后来却给他带来了一些不良的反应。同僚知道他得罪过太子,嘲笑他,给他穿小鞋,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对他的事情议论纷纷。 再何况,萧骆那般记恨的人,后来他登基之后想来也不可能再重用韩云了? 与其让他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这一世不如让他安安稳稳的,哪怕得不到重用,一直当一个御前将军也不错。 韩云并不知道她思虑良多,闻言微微一怔。 毕竟在他的认识中,秦悠然一直很喜欢太子,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嫁他为妻了,在外面肯定是要维护太子的,但听她这口气…… 韩云不敢往下细想,很快脸上便浮起淡淡然的表情:“多谢太子妃娘娘提醒,属下自有分寸。” 秦悠然松了口气。 这一日算是虚惊一场。 只是她没有料到,她还是低估了边关的危机状况。 三日后。 秦悠然发现母亲在府里接见了军中的几位大臣,后来跟母亲打听才得知,原来边关近日战事频发,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回想起上一世后来发生的事情,秦悠然内心有些忐忑:“母亲,打仗是将军们要做的事,您万万不要抱有带亲自带兵的念头。” 虽说秦夫人原本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被自家女儿戳破,她心里仍是有些惊讶:“小九多虑了,我岂有能力带兵上场,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我愿,皇上也不可能让人带兵的。” 秦悠然却不以为然。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刚嫁入宫中不久,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其实也并非她不愿意顾及家里,而是母亲有心隐瞒,后来等到她知道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亲自带兵上场了。 宣国虽说民风开化,但女子带兵打仗却也闻所未闻,惊愕之余,秦悠然经多方打听,后来才知原来朝中大臣早就对陈国举兵来犯感到束手无策了。无奈之际,不知是谁叹了口气,说“若是秦将军还在,陈国定不敢如此嚣张”之类的话。 宣帝向来多疑,秦悠然的父亲秦勉功高盖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虽说那时秦勉已经故去,但听到朝臣当面感慨,宣帝心里岂会好受。 于是,后来有人提议,让秦夫人代替已经故去的秦将军带兵边关,以秦影卫的余威击去退陈兵。 明知可能有人故意设局,又明知此战凶险,可秦夫人却毅然决然接下了圣旨,以一女子之躯,带兵出发前线。 那场战争,足足打了三个月之久。 三个月后,虽然宣国大军赢了那场仗,但却死伤无数。 最终…… 连秦夫人都落了个有去无回的地步。 往事仿佛就在昨日发生的,此刻秦悠然回想起来,心口依然疼痛不已。 秦家满门忠烈,男子们皆已战死沙场,姐姐远嫁,家中现在只剩下秦悠然跟母亲一个人。 重活这一世,她自诩可以避开与萧骆的那些恩怨纠葛,却也不想看到母亲为了家国而牺牲自己。 她宁愿自私一点,不去理会那些家国情怀,也不愿让母亲以身涉险。 想到这里,秦悠然抱住了秦夫人:“母亲可否答应女儿一件事?” 秦夫人不明所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事说就行,为何如此举动?” 闻言,秦悠然把她抱得更紧了:“虽说为国效力是宣国所有子民应尽的义务,但我父亲和兄长们都已经战死沙场了,我们秦家……并不欠皇家什么了。母亲,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你一人了,你万万不可再和父亲兄长们一样,抛下我不管了。” 秦夫人今日也只是听听几个军中将领说了些边关的事情罢了,至于要不要亲自带兵,她其实也还没有想好。 只是见她如此感慨,不免感到心疼:“母亲知道,母亲答应你便是,绝不带兵上阵。” 秦悠然松了口气。 只是她知道,母亲的性格随她父亲,她一生爱国爱家,也争强好胜,她现在嘴上答应不会上阵打仗,但将来有一天,或许被人设局,或许边关战情告急,总之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亲上战场。 倘若那一日真的到来,她又当如何化解母亲的危机? 秦悠然万万没想到,她怀着化解的心愿,原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母亲虽然嘴上答应她不去理会陈国战事,亦不会心生带兵上场打仗的念头,但接下去的几日,她却接连进宫。就算没有进宫,也是每日早出晚归的,几乎每次秦悠然在家里找不到母亲,就会听府里的嬷嬷说:“夫人一早就去军营了。” 难道,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这一世一定要再重演一次吗? 秦悠然心里担心不已,想到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韩云,连忙道:“初夏,去准备一辆马车,我要进宫一趟。” 自从她大婚当日弃婚后,除了第二日跟随秦夫人一起进请罪之外,已经没有再进过宫了。此番一早就说要进宫,初夏一惊:“小姐进宫可是要去找太子?” “不是。”秦悠然暗吸了口气,“我去找找韩云,别告诉母亲。” 初夏愣了一下:“是,小姐。” 外臣子女,无旨无召不得随意进宫,但秦悠然现在顶着“太子妃”的身份,宫里的侍卫竟然没有拦她。连她自己也意外进宫如此顺利。 但毕竟她现在身份尴尬,进宫后她也不敢随意走动引起旁人的注意,马不停蹄直奔皇宫侍卫营,并在那里见到了韩云。 她原以为自己的行踪隐蔽,却不曾料到,就在她踏入侍卫营的那一刻,便有人悄悄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东宫太子府…… 第24章 太子吃醋了 皇宫侍卫营。 侍卫们居住休息之所,这个地方往来出入的大多数是男子,难得来一个女子,还如此貌美,不少侍卫纷纷打听她的身份。直到有人认出她便是新嫁娘太子妃之时,侍卫们这才感叹惊讶,大呼惋惜。 韩云却是受宠若惊:“太子妃娘娘有什么吩咐让人来唤我一声便是,您怎么还亲自到侍卫营找我了?” 主要是她长得太好看了,侍卫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韩云不喜欢那些人一个个像苍蝇见了屎一般拼了命地往上凑。 更何况,秦悠然不是屎,她是一般芳香又美丽的富贵花。 “近日我住宫外,我知你不便出宫,所以就亲自来了。”秦悠然没有在自己的事情上浪费太多口舌解释,而是直接奔入了正题:“韩云,我有事问你。” 韩云一怔:“太子妃娘娘请说。” 秦悠然蹙了蹙眉:“你可知我母亲近日时常进宫,她进宫是跟谁见面的?” “这个……” 侍卫不得私自传播消息,但韩云想着,只是把秦夫人的消息告知给她的女儿,这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秦夫人近几日是被皇上召进宫的,除了她之外,其它的几位将军也被召进宫里议事了。” 至于议什么事,韩云没有细说。他料到秦悠然既然都进宫找他打听了,想必也已经听到了些风声。 “果真如此……”秦悠然垂了垂眼眸。 早已经意料的事情,但亲自证实,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无奈。 见她脸上表情,韩云觉得心里那些七七八八应该猜对了,问:“太子妃娘娘,秦夫人她……” “母亲怎么说的?”秦悠然打断,“韩云,我母亲想带兵打仗,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我母亲自己的意思?” 韩云叹了叹气:“二者皆有。” 这几日他正好在殿前值守,皇帝几次召见大臣及秦夫人议事他都听到了。 虽说是秦夫人主动请缨要上战场,但听那意思,好像是有人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得不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 而皇帝虽表面还未答应,但见他的表情,好像并不反对秦夫人上场。 秦悠然心里的希望落空,难道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真的要再重演一次? “太子妃娘娘不想让秦夫人带兵?”韩云大胆试着问。 秦悠然回过神:“嗯,不过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罢,她朝不远处侍卫营门口瞥了一眼,似乎从刚刚她见到韩云开始,那人便一直在那里徘徊着不走。 她心里预感有些不好,道:“韩云,谢谢你告诉我母亲的事,我不便多留,这就走了。” 韩云也不敢留她,连忙拘礼:“太子妃慢走。” 秦悠然正要走,想了想,转身朝他又说了一句:“对了,下次再见到我不要叫我太子妃了,我不是太子妃。” 韩云:“?” 从侍卫营走到宫门口路程并不远,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 秦悠然已经尽量避着人群,挑一些比较辟静的宫道走了,未曾想,半路上还是遇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从前她都是主动去往萧骆面前凑,最近真是奇了怪了,她越是对他避而不见,却越总会猝不及防地遇到他。 偏偏他还站在秦悠然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她想换条路走都来不及。 “参见太子殿下。” 她表情淡淡,语气虽然客客套套,萧骆却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低眉顺眼的脸庞,片刻将视线移到了正前方:“你去侍卫营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秦悠然微微一怔。 从前就道听途说咱们的这个太子在宫中各处皆有眼线,方才她去侍卫营找韩云,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方一出来他就得到了消息,想来那个传闻不假了。 细思极恐。 “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秦悠然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 “去干嘛了?”萧骆又问。 这下秦悠然不说了:“臣女与太子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臣女去侍卫营做什么,与太子无关?” 萧骆不满她的答案,眯了眯眼:“你可知侍卫营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岂是你想就能去的地方?” 皇宫侍卫营是宫中侍卫值守之日营住的地方,况且宫里有规定,宫中侍卫不得私下与宫中女子接近。更何况是私下在宫里与宫外的女子见面,这原本就是违反规定。 秦悠然自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她的行为也并非首例。 她不明白萧骆为什么要追问她的行踪,明明从前他对她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臣女只不过是去见了个老友罢了,宫里好像没有规定,老友之间不能见面?”秦悠然故意忽略了重点。 其实她不说,萧骆也知道她去见了谁。 早在她一只脚踏进侍卫营的那一刻,底下的人就来向他禀报了。 他只是不知道,她去找一个小小的侍卫究竟说了什么? 而且他还听说,那名侍卫才刚被调进宫中几日,才几日未见,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进宫找人了? “秦悠然,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想与人私会,也不怕影响会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好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少许的酸意:“太子,我记得你从前向来是不关心我跟谁见面,与谁交好的?如今你这番追问我跟谁见面,会让我误以为你是不是吃醋了?” “本王岂会吃醋?”萧骆勾唇,好似内心的阴暗面被人戳穿了一般,他嘴角有些不自地勾起轻笑了一声:“简直天大的笑话,秦悠然,你当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啊?”秦悠然脸上的笑意比他更冷:“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一个被人嫌弃,厌恶,哪怕天下的女人死光光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人罢了。我这样的人,居然会自不量力地说出太子您吃醋这样的话。” 她至今忘不了上一世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哪怕天下的女人都死光光了,本王亦不会多看你一眼! 第25章 秦悠然变了 萧骆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当初死乞白赖要嫁给他的人是她,选择弃婚悔婚的人也是她,怎么现在说得好像是他始乱终弃,抛弃了她一般。 还说是她原本就是喜欢这样颠倒黑白事非的人,明明自己做的事,却非要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 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思及此,他目光移到她脸上,若有所思道:“秦悠然,你变了。” “我向来如此,只是太子你从未认识我罢了。”秦悠然面无表情朝对方福了福身子,道:“太子若无其它的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说完,绕过他便要离开。 却不想,还未迈出两步,身后传来声音:“秦悠然,本王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别做出格的事。” 秦悠然原本已经不想再跟他啰嗦了,闻言,步子一顿:“太子倒是说说,我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萧骆转身,看着她背影。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着她,原来她的背影看起来竟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消瘦一些。 又或者说,她原本就消瘦,只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所以…… 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蹙,道:“身为太子妃,私下与侍卫见面,难道还不够出格?” 秦悠然叠于前面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明明知道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却还是不争气地问:“且不说大婚仪式未成,就算我们已经完婚,太子你真的会把我当成太子妃看待吗?” 萧骆一噎,几次三番地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感觉自己有点被绕进去了:“内务府一日未公布你我和离,外界的人就还会以为你是太子妃。”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秦悠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皮,偏头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追问:“那太子你呢?你觉得我是太子妃吗?” 萧骆藏于身后的掌心握紧,咬牙冷冷:“这个问题重要吗?就算你不是太子妃,你觉得在宫中私下与侍卫见面就合适?” 内心的固执让她执意想得到一个答案:“很重要,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完成大婚仪式,你是否会真的拿我当太子妃看待。” 她越是执着于这个问题,萧骆越感到不耐烦:“未曾。” 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再次从他的嘴里听到,秦悠然心口仍是被刺了一下:“既然太子未曾把我当成太子妃看待,我做不做出格的事情,太子也不必多管了?” “秦悠然。” 萧骆下意识叫住她前行的脚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你以为本王喜欢管你,本王只是不想看到你到处去丢本王的脸!” 秦悠然心里冷笑了一声,终究不再言语,抬起腿,大步流星继续朝前走。 身后,余下萧骆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平安从一旁迈步走到身边:“太子殿下,秦姑娘已经走远了。” 萧骆目光这才收回来,眸光不满地扫了平安一眼:“本王知道。” 平安吸了口气:“殿下,那您现在回太子府吗?” 萧骆皱眉,若有所思了片刻:“去侍卫营。” -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而无风,也不起浪。 皇宫内务府有关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的消息迟迟未向外界公布,却有人抢先把这个消息传播了出来,并有如春风化雨一般,不径而走。 初夏一早端着水进屋就在跟秦悠然埋怨她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流言:“小姐,最近几日,宫里宫外都有人在流传,说大婚后您仍住娘家并非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夫人,而是你们二人根本就未完婚。” “噢,竟有这种事?”秦悠然微微一怔。 初夏一边拧棉巾给她,一边叹气:“传播消息的这人似乎对其中的详情知道得很清楚,甚至还知道您跟太子之所以未完婚,是因为大婚当日,您当众拒婚的缘故。” “噢?”秦悠然挑眉,按理说,那日宾客离得有些远,她跟萧骆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人听到才对。 其实她之前隐约也听到些只言片语,她只是没想到,现在流言居然已经传得这么严重了。 好在他们传的事实并不假,秦悠然心里虽然无奈,却只能束手无策:“那你都说说,他们还传些什么了?” 至于秦悠然为什么拒婚的缘由,单是宫外街头小巷流传的就有好几个版本。 初夏把棉布巾递给她,思索着道:“靠谱一点的,说我们秦府如今落魄了,小姐您自知身份配不上太子,不敢高攀太子。” “还有说小姐追了太子这么些年,临到要嫁入太子宫之前发现原来心中所爱并非太子之类的云云。”初夏越想越气:“真是气死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乱传。” 秦悠然擦着脸,淡淡一笑:“那离谱的呢,都传些什么?” “有说小姐您悔婚并非自愿,而是被皇家所逼。”初夏照搬照说。 这门亲事是当年护国将军秦勉在世时所定下的,秦将军功高盖主,皇帝早就心生戒备了,奈何秦勉一家为国立下了赫赫的战马功绩,且如今已经为国捐躯。皇帝虽不满于秦勉留下的余威名利,却碍于皇家的尊严不得不继续接受这门亲事。 连皇帝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种话都有人流传。 更有甚者,说皇帝逼着秦家主动退婚,其实是因为早就已经有了易储的兆头。 太子为先皇后所生,先皇后故去之后,皇帝独宠现任皇后,大有想把三皇子替换为太子的想法。 传播这些谣言的人显然深谙权衡之道,知道宣帝内心那道不可触碰的底限。 有一点,秦悠然心里清楚,宣帝不宠太子,不代表他就会废了他,他虽宠皇后,却不会改立三皇子为太子,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册封他为亲王并送出宫去。 传播谣言可以,但动摇江山根基,那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她隐隐有些担心,宫外谣言尚且如此,宫里又将传成什么样? 倘若有一日,这些谣言传进宣帝的耳朵里,他又当作何感想? 第27章 他看不上的 秦悠然极少看到母亲发火,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惹她生气了:“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说是这么说,目光却不情不愿地盯着母亲手中的那道圣旨。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世母亲虽然没有主动请旨带兵上场,皇帝却直接把圣旨下到了母亲手中。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悲剧重演吗?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夫人叹了声长气:“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激动,母亲话还未说完呢。” 秦悠然只顾盯着圣旨,无动于衷。 秦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这道圣旨,是皇上私下给我的。” 言下之意,并未对外正式公布。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想到了这里头的可能性:“母亲这是何意?” 秦夫人把圣旨摆到餐桌上,掌心贴上去轻轻抚了抚:“你那么聪明,我想你应该能猜到皇上的意思。” 秦悠然蹙了下眉心,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母亲的意思,皇上本意并非一定要你带兵?” “是。”秦夫人抬起头,目光重新移回秦悠然脸上:“小九,最近几日外面的那些谣言,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 有关秦悠然悔婚的谣言,虽说半真半假,但宣帝好面子,但凡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他便不容许它们存在。 更何况,现在外头传播的那些事,已经在动摇国之根本了。 秦悠然心里有些释然:“所以呢,皇上听到了那些谣言,逼着母亲出面去解释?” 所以,才会下这样的一道圣旨,让她二选一。 出面澄清谣言,或者带兵上战场。 两个都不好选。 秦夫人之所以会犹豫,想来也是还没有要想好要怎么选。 秦悠然不愿意看到母亲选择后者:“母亲,你曾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人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秦夫人才会如此犹豫:“母亲知道,只是皇上那边……” 她叹了声气,终是没有提到她心里的担忧,转而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家女儿的脸:“悠然,虽说母亲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突然不愿嫁给太子的真正原因,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母亲也会支持你的选择。至于皇上那边……容母亲再想想,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秦悠然不知道母亲口中指的解决的办法是什么,她鲜少见母亲会有这样的表情。 其实就算母亲没有明说,她大致也能猜到她心里所担心的事情。 现在外界对她和太子的这段婚姻有着诸多猜测,似乎制造谣言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抹黑皇家。 毕竟秦家上下忠烈,不仅是开国功臣,更为宣国的太平立下了种种汗马功劳。倘若皇家在这个时候弃了与秦家的姻亲,丢的就不只是颜面,还有帝皇家的承诺与风度。 宣帝是那么自负的一个人,他又怎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如果要平息外界的风波,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让外人看到太子与太子妃夫妻和睦,皇家与秦家亲上加亲,如此一来,谣言即可不攻自破。 只是倘若这样,那她当初于大婚当日选择悔婚的决定,是否真的错了? 这一晚,因着心里想着事,秦悠然睡得并不好。 隔天一大早,她便让初夏去准备了一辆马车,吃完早膳后便坐着马车进宫了。 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就算没有自由出入的宫牌,她再一次轻轻松松混进了宫里,一路直奔太子府。 上一世她嫁给萧骆一年多,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虽然是上一世的事,但有些事情留给她的记忆太过于深刻了,再次走进这个地方,过往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立刻宛如潮水入侵一般涌进了脑子里。 秦悠然每往前走一步,心口就好像被多扎上一根刺一般,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步伐变缓,初夏心里疑惑:“小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怎么看你脸色有些发白。” “无事。”秦悠然吸了一口。 对话之时,二人正好从前厅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去往书房的路上。 上一世嫁进太子府后,她经常走这条道,不为别的,只为去书房见萧骆。 那时的萧骆当真是弃极了她,每次从外边一回来就直接去书房,直到用膳的时间到了都不出现,下人来唤他,他也不出来,所以秦悠然只能亲自来喊他。有时,她也会带一些亲手做的糕点送来给萧骆当宵夜。 只可惜,那会儿萧骆几乎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就让她拿走。 起初,秦悠然以为是自己做的点心不够美味吸引不了萧骆的胃口,因此她还特意去御膳房跟大师父学了几招。后来她手艺有些增进,再做出来的点心也比之前好看有食欲了。只可惜,萧骆仍旧一口也不愿意品尝。 再后来,秦悠然懂了,原来他看不上的并非是她做的那些点心,自始至终,他看不上的独独是她这个人罢了。 思绪游离了片刻,二人走到书房门口,秦悠然先前心里的那种局促更为明显了。 平安早已得到她要来的消息,站在门口行了个浅礼:“秦姑娘。” “太子在里面?”秦悠然问。 “是。”平安表情淡淡,侧身让开一道道:“秦姑娘里面请。” 秦悠然轻吸了口气,迈步跨过门槛。 书房里,萧骆一身浅灰色长袍立于案前,他正在作画,见秦悠然到来,似乎有些惊讶,手中的笔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迅速又低下头。 “找本王何事?” 秦悠然直接走到桌案前,目光浅浅看他:“萧骆,我们聊聊。” 自从大婚当日悔婚后,她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少,每每见面都会疏离地喊他太子,难得再跟以前一样唤他一声“萧骆”,萧骆心想,一定是秦悠然欲擒故纵的本事有些精进的,否则他怎会莫名地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听起来比“太子”顺耳多了。 虽然好奇她一大早来找他的缘由,然一开口却习惯性地拒人远之:“本王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第28章 本属于他的 秦悠然知道萧骆向来不喜欢她,亦不愿心平气和坐下来和她就事谈事,但来此之前,她早就做好了被他刻薄的心理准备。因此哪怕一来就面对他的冷脸,她还是故作若无其事地选择性耳聋。 况且,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关乎母亲的生死,纵然被拒绝了,她还是得厚着脸皮说:“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让我把话说完我就走。” 萧骆看了她一会儿,终是不耐烦地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放下笔,走到一旁的架子边,把手放进水盆里洗了洗:“什么事,说。” 秦悠然深吸了一口松气,转身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问道:“萧骆,你是真的很讨厌我,不想娶我为妻,对?” 萧骆有些不明所以,皱了皱眉,转身对着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是啊,明明知道的事情,我却还总是问你。”秦悠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萧骆一愣,看着她脸上毫无生气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浮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秦悠然犹豫了片刻,终是把自己的决定说出了口:“可不可以暂时推迟和离。” 虽然他们原本也没有完成大婚的所有仪式,但现在外界所有的人都误以为他们两人已经成亲了,就连内务府也未曾对外公布。所以,现在他们应该还算是夫妻? 萧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因为她的话,书房四周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一根针掉到地板上都听得到一样。 “你没有听错。”秦悠然知道他听清了,但还是咬字清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推迟和离,哪怕你我都不愿,但为了两边着想,我们继续委屈一下,当一对名义夫妻。” 委屈? 和他当夫妻怎么就成了委屈的事? 萧骆忽略了她话题的重点,眯了眯眼,一边的唇角勾起,轻蔑又不满地笑了一下:“既然觉得委屈,早日公布和离不好吗,为什么要继续当夫妻?” 而且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虽然他原本也不屑跟她有什么,但别以为他就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既想当夫妻,又不想有实质性的关系,她当婚姻是儿戏?又把他当什么了? 他越想觉得越气:“秦悠然你一向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秦悠然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很过份,也很容易让他误以为是她口是心非,然,为了阻止母亲上战场,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嘴里有些苦涩,她忍住咽了咽,解释说:“现在外界对我们的婚事猜测颇多,倘若在这个时候公布和离,只会让那些有心之人得逞而已。” 她一直觉得最近宫里宫外流传的那些谣言应该是有人刻意传播出去的,虽然她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传播谣言的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可如果他们二人真的和离了,有一个结果显而易见:皇帝嫉妒秦家功高盖主,过河拆桥这件事一定会再被世人拿出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不管是秦悠然亦或者皇帝,甚至是萧骆,他们绝对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而秦悠然也相信,萧骆那么聪明,这些她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得到。 萧骆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我二人不和离,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就会止住了吗?那你未免也太高估你自己的本事了?” 秦悠然愣了愣神,轻叹一句:“至少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你当真不想与本王和离了?”他问。 秦悠然纠正了他的说法:“不是不想和离,只是延缓和离,我知你原也不愿娶我,但现在事已至此,你我二人都有些情不得已,那便先平息一下外边的谣言。” “哼。” 萧骆勾唇,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为冷峻了:“秦悠然,所以你现在是在承认,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无理取闹,是在对本王欲擒故纵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欲擒故纵。”这话,秦悠然倒是应得坦然。 萧骆蹙了蹙眉,越想越觉得她不想在现在公布和离,应该不会只是想解决外边的那些谣言那么简单。 仔细分析一下现在朝局与秦家所处的环境,不难看出,她其实另有目的。 他思索了片刻,步伐朝一旁的案桌边走去,一只手贴于桌面,指尖轻拍的同时脱口点破:“本王听闻,你母亲有意亲自带兵去边关平息战乱。” “她也是被逼无奈。”既然被他猜到了,秦悠然索性也不隐瞒了,“萧骆,你应该了解你的父皇,我母亲若不主动出征,你觉得我们秦家还有活路吗?” 萧骆掌心倏地握紧,攥了攥:“她若不愿意,没人逼着她去。” 秦悠然嘲讽地笑了:“你觉得,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萧骆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贴在桌案上的指尖好像会被什么刺到了一般,一下子缩起。 片刻,他问:“所以,你不与本王和离,并非是对本王欲擒故纵,而是为了阻止你母亲上战场?” 秦悠然目光直视前方:“是。” 话音落下,萧骆脸上的血色终于殆尽,她不假掩饰的承认反而让他感到大为不悦。 他原以为这段日子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欲擒故纵,毕竟她从前也没少做过这种事情,哪怕他早就厌倦了她的欲擒故纵,然听到她直言坦白地否认,心里竟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 那种感觉,好似曾有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在未经过他同意知情的情况下就忽然易了主一样,让人感到既憋屈又气愤。 偏偏她又说得那么坦然,搞得好像在这段感情中,那个拿不起,放不下,又走不开的人是他一般。 萧骆心想,凭什么? “值得吗?”他问。 既然不想嫁他,现在却做这样的决定,到底值得吗? 秦悠然脸色无异,心底却柔了下去:“母亲是我最亲的人,为了她,再大的牺牲都值得。” 第29章 爱情不廉价 牺牲? 萧骆眯了眯眼,嫁给她,是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事,居然被她说成了牺牲? 她是有多看不上他! 方才嘴里的苦涩才吞下去,这会儿好像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你倒是直白,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 当初一心一意要嫁的人是她,拼死拼活也要把婚退了的人也是她,凭什么他就要任她宰割? 她把他当什么了? “我知你肯定是不会答应的。”秦悠然早有意料:“所以,能不能看在我们秦家满门忠烈,父亲、兄长和族人们接连为国捐躯的份上,成全我这个请求。” 萧骆不喜欢她,上一世却委屈自己娶她为太子妃,哪怕他明明心里爱着旁人,却又迟迟没有废掉她这个太子妃,秦悠然想,在他心里应该也是会在意一下秦氏一族对宣国忠心,满门为国捐躯给他所带来的利好? 至少,有利于他在得天下之前,先得到民心。 萧骆最不喜欢被人要挟:“你这是在请求本王吗?本王怎么看不到你求人的态度?” “那……” 秦悠然嘴里艰难地咽了一下:“需要我给你跪下来吗?” 萧骆一顿,下一瞬脸上浮起生气的表情:“本王不答应。” 秦悠然愣了愣,不答应? 是指不答应她跪下来,还是不答应她的请求? 应该是后者。 “萧骆,要不要答应,好像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秦悠然并不介意跟他撕破脸皮,“原本今日也只是先来跟你说一声,既然你不答应,那明日我会直接去面见皇上,反正在他心里我上次悔婚早就没脸没皮了,再反悔一次,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大不了,再被扣上一个抗旨的罪名罢了,反正她现在除了母亲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萧骆皱了下眉宇,先前还说得好听请求他暂缓和离,现在倒好,原来她早就决定好了,只是来通知他一声罢了。 凭什么? 她到底凭什么要这般自以为是! “秦悠然,本王竟不知你一向这么自以为是。”他有些气急败坏:“婚姻不是儿戏,普通人尚且如此,皇族的姻亲,又岂容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当初信誓旦旦要悔婚的人是谁,现在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你把父皇当什么了,你又把本王当什么了?” “抱歉。”秦悠然知道自己欠他一句:“对不起萧骆,你就当我自私自利,为了阻止母亲出征而不择手段。” 反正在他心里,她早就是这样的人了。 萧骆莫名语塞。 这个女人,他明明也是不愿意娶她的,可当初她说要悔婚的时候,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象中应该高兴的样子。 现在,为了她的家人,她又来牺牲她自己,凭什么她总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左右别人,动摇别人的决定? “本王不需要你的道歉。”萧骆脸色阴得宛若暴雨欲来:“别以为拿你家人说事,本王就会任你宰割。” 秦悠然莫名觉得好笑,从来都只有他敢去宰割别人,她又岂能宰割得了他? 上一世,从她踏进那段错误的婚姻开始,她被他嫌弃了一世,厌恶了一世,也宰割了一世。 这一世,哪怕她已经于大婚当日及时认清了现实,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要重走上一世的命运,哪怕不想嫁给他,却为了维护所谓的帝皇之家的颜面而不得不嫁给他。 说到底,又是谁宰割了谁? 思索片刻,她转身背对着他:“只能说我不够聪明,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拿你来宰割了。” 萧骆看着她,越发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悠然回头看他,接连的口舌之争让她突然感觉有些乏力,满肚子的话,最终只化成了只言片语:“只能再次跟你说声抱歉,我恐怕要继续霸占着太子妃这个位置不放了。” 说完便要走。 萧骆忽然想到一些事实,只是为了一些利益霸占而已,无关其它。 他下意识拦住她:“所以,从前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都是假的,都是骗本王的了?” 秦悠然步伐一顿,眼眶里忽然泛起的酸意让她不由自主缓缓地闭了闭双眼。 她料到他或许并不在意答案,然而心底的偏执却让她执意地选择把答案告诉他:“不,我这一生从未骗过你。”不只这一生,上一世也是如此。 萧骆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你所谓的爱,就是这么的廉价?”所以才会说要就要,说弃就弃了。 秦悠然思索了一会儿:“应该说,爱情本身并不廉价。之所以廉价,是当它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算从前她的爱再热烈又如何,得不到回应,连粪土都不如。 萧骆掌心倏地攥紧,想再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然而,来不及开口,秦悠然抢先弯下腰,福了福身子:“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既然你不答应,那就由皇上来决定。今日打扰了,我先告辞。” 这趟进宫与萧骆见面仿佛耗费了秦悠然这一天所有的精力。 出门的时候,初夏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连走路也摇摇晃晃的样子,忙不迭迎上去:“小姐,你没事?” 秦悠然不想再强撑着,顺手搭住她的手臂:“扶我一下,我点累。” 初夏赶紧扶住她:“小姐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出宫后,我们要不要直接回府?” 秦悠然想了想:“还是得去趟白鹭书院。” 上次她跟司南歌借的书已经看完了,得赶紧拿去还给人家。 初夏有些担心:“那小姐您的身体没事吗?” 秦悠然笑了笑:“没事,走。” 二人前脚刚离开,萧骆后脚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平安目送两人的眸光连忙收了回来:“太子。” 萧骆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朝不远处瞥了一眼,道:“派人去查一下,最近宫里的那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平安微微一怔,立刻想到了什么:“属下遵命。” 第30章 给不了回应 秦悠然的马车抵达白鹭书院的时候,正好与司南歌乘坐的一辆木板车在门口相遇。 司南歌原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她从马车上走下来,他方才急急忙忙的从板车上跳了下去:“悠然,你怎么来了?” “我来还书。”秦悠然看向他背后板车上堆满的书籍,心里好奇:“师兄,你这是……” “噢,最近来求书的人太多了,供不应求,只好去外面找人再誊了一些。”司南歌笑笑:“进去说,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悠然:“好。” 果真最近来求书的人变多了,秦悠然上次来的时候还见司南歌的屋子里堆放着不少书籍,才过几天,这次感觉空了不少。 “这么快就看完了吗,其实倒也不必急着还给我。”司南歌道。 “你的这些游记写得太好了,我一看就停不下。”秦悠然抿唇,微微一笑,“其实几天前就看完了,只是一直不舍得拿来还给你罢了。” 司南歌的游记,写了许多平京城之外,乃至宣国之外的风土人情与故事,秦悠然没有离开过平京,对外面的世间一直很好奇,难得可以从他的书里看到这些,她看完是既羡慕又向往。 奈何这样珍贵的手稿只有一份,她不好意思将其占为己有,再不舍,也只能拿来还给他。 “对了,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这本书还你之后,你还会再送我几本,可是当真?”秦悠然问。 说话间,司南歌已经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下来:“喏,这个。” 秦悠然连忙接过来,脸上浮起欣喜。 司南歌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松了口气:“当真喜欢?” 他指的书,秦悠然没意识到,愣了一下:“啊?” 司南歌笑笑:“我问你,当真喜欢我写的游记?” “当然。” 秦悠然沉下脸,若有所想:“我这一生恐怕没什么机会离开平京,外面的一切事物对我来说本就充满了好奇,你的书正好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当然喜欢了。” “其实话也不要说得太满了,天下之大,日子还长,你若想,总能离开平京城的。”司南歌淡哂。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离开平京,她真的有机会离开平京吗? 也许,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如果她没有被这段姻亲所绑。又或者她敢什么都不顾,真正做到悔婚而不悔行,弃了这里的羁绊,义无反顾,奔赴山海…… 梦想虽美好,然,现实摆在眼前,人们总是要为了这样那样的事对现实低头,对生活妥协。 “但愿。”她没有解释太多,不过司南歌却好像看透了她。 “悠然,上次与你重逢,又得知了你的事情之后,其实我想了很多。”司南歌手里拽着手稿,脸颊微微泛起一层不太明显的红晕:“既然你对外边的事物感到向往,你有没有想过,放下这里的一切,走出去看看?” 秦悠然翻书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明所以:“我?走出去?” “是。”司南歌抿唇,微微一笑:“倘若你愿意,我陪你一起。” 他虽然说得不是很直白,但秦悠然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 有些类似于暧昧的情愫一下子从心底浮了起来,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师兄,你……” “悠然。”司南歌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看我这间屋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同?” 秦悠然心里有些忐忑:“上次来就一直觉得你这间屋子和我五哥在紫竹书院时住的屋舍很像,怎么啦?” 司南歌坦白:“其实,我这间屋子本就是模仿你五哥的屋舍所布置的。” 只因,那时的秦悠然曾夸过秦哥的屋舍,说他的屋子布置得很有品味,她很喜欢的话。 大抵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有意无意地记下了她的喜好,然后不知不觉地朝着那个方向去改变着。 秦悠然一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认识他的时间不短,从前之所以和他玩得好,除了有共同的话题和喜好之外,还有一点,她一直觉得他与五哥在很多方面非常相识。 她自小便与五哥玩得最好,所以对着司南歌之时,难免爱乌及乌。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心里对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心里头越发不知怎么面对:“师兄,我……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知道他原来在心里这样记着她。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做错事。是我。”他表情认真,语气也笃定:“一直以来,我一直一厢情愿地喜欢着你,之所以没有向你表明,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人。” 但现在不同了。 自从上次与她重逢,并且知道她悔婚太子之后,他好像重新又找回了当年喜欢她的那些勇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思考了很多问题,有些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他问她:“悠然,我知你心中无我,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 秦悠然嘴里有些苦涩,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倘若先前她先遇到的人是司南歌,倘若她没有爱上萧骆,或许司南歌会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成事实摆在那里,万事没有如果…… “对不起,师兄,我不能接受。”秦悠然果断拒绝了他。 “为什么?”司南歌不解:“从前也就罢了,现在你明明已经……还是说你还喜欢着他?” 后面的话,司南歌没有说出口,不过秦悠然知道他所指的意思:“不,这一点我必需否认,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否则我之前也不会跟你说我与他之间的那些事情。只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就算我要跟他和离,我跟你,也再无可能了。” 她待他的感情一直只有兄长之情,多余的,她给不了他回应。 更何况,她已经决定暂缓与太子和离了。 这一世,她注定不配遇上良人。 就算遇上了,她也不可以耽误对方。 第31章 逼她做选择 “悠然,我不明白。” 司南歌脸上有些惋惜,嘴里有些苦涩地咽了咽:“既然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为何不愿给我一个机会。而且我并未要求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你只需给我一个机会……” 秦悠然看着他,忽然感到语塞又心疼。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司南歌在感情上和她上一世的想法很像。明明知道对方给不了任何的承诺,却一意孤行地想去争取,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萧骆给不了她回应,是因为他心里有着旁人。而她,之所以给不了司南歌回应,是因为不敢给,也不能给。 司南歌的执着,总归是太天真了。 只可惜,她已经决定要和萧骆继续当表面夫妻了,这一生她不能再有别的感情,哪怕将来真的和萧骆和离了,她也无力再去与人谈论感情。 爱上萧骆,早已经耗尽了她这两世在感情上可以付诸的精力。 这一生她的感情注定蹉跎了,她不能再拖累旁人。 “师兄,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秦悠然看着他脸上略微有些期待与希冀的表情,狠了狠心,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我已经决定要继续当太子妃了。” - 翌日。 秦悠然照例一大早就进宫了,等到早朝结束后,皇上才在书房里召见了她。 表明来意后,她原以为宣帝会痛骂她一顿,却意外地等来了他的一句话:“秦悠然,朕就知道你早晚要来。” 宣帝虽然生性多疑,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既聪明又敏感的皇帝。 只是秦悠然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略略有些不自在,就好像他早就挖好了一个坑,就等着她自己往里跳一般。 “皇上的意思,您同意臣女取消与太子和离的请求了。”秦悠然心里有些打鼓。 “这是两码事。”宣帝于桌案前,一手执笔看似漫不经心地写着字,“朕只是好奇,你凭什么认为你敢开口,朕就会答应你?秦悠然,你把朕当什么人了,你又把朕的儿子当什么人了?皇族的姻亲,岂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果真是亲生父子,血脉相连,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秦悠然暗暗吸了口气:“皇上,您之前给臣女母亲那道圣旨,不就是想让臣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之所以给秦夫人那样的圣旨,确实是在逼着她做选择。 宣帝心里有这样的意图不假,但意图放在心里,心知肚明可以,被人点破,却是万万不行的。 秦悠然到底是秦勉的女儿,骨子里有着和他一样的气度与魄力,这让宣帝感到欣慰的同时,却也大为感到不满。 他脸色僵了僵,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那你倒是说看看,朕凭什么要同意你做的这个选择?” 秦悠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皇上,当今宫外有关臣女与太子这段姻亲的猜测颇多,皇上您神通广大,相信您早就听说了外边那些传闻。” 宣帝面不改色:“是又如何?” 秦悠然复又拘了个礼:“恕臣女斗胆一问,其中有一条传闻,世人称皇上您不满我秦氏一族居功自傲,所以才要取消臣女与太子的姻亲,您可承认?” 话音一落,宣帝淡淡的脸色倏地一阴:“秦悠然,你好大的胆子,朕从前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朕!” 秦悠然忙不迭跪下,低着头,双手贴于地面:“皇上恕罪,臣女并非胆大妄为在质疑您,而是民间确实有这样的传闻,臣女斗胆,这才恳请皇上给臣女一个答案。” 秦氏一族功高盖主不假,然秦氏一族居功自傲也不假。 就比如现在,秦悠然敢对着宣帝提出这样的问题,岂止胆大妄为,简直胆大包天了。 然,偏偏她说的这些流言,宣帝也曾听过不少,若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平息外边的那些流言而头痛着。 做为一国之君,他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外面的谣言的,但他偏偏又有些自己的底限。外人传播流言可以,但折损他的威严,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方才秦悠然所说所做,他完全可以判她一个大不敬之罪了,但一想到接踵而来的后遗症,不得不让他暂时忍下这口气。 他道:“罢了,你继续说。” 秦悠然松了口气,仍旧跪于地上,缓缓抬起头:“皇上您向来豁达大度,宽大为怀,方才是臣女不知趣,臣女又岂会不知,皇上您对我秦氏一族,向来恩宠有加。只是外界的谣言四起,臣女与臣女的族人,却不能放任不管。” 宣帝莫名被拍到了马屁,原先脸上阴暗的表情这才慢慢消散了一些:“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管?” 秦悠然抿唇,轻吸了一口:“方才臣女已经说了,只需太子与臣女不再和离,我二人继续当表面夫妻,外界的流言即可不攻自破。” 宣帝眯了眯眼,敛唇轻轻一笑:“你倒真敢说。” 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好,秦悠然双手合起,趁机给自己找台阶下:“谁让臣女是个居功自傲的女子呢,皇上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臣女计较了?” 宣帝伸手招了一下:“起来说话,这里无外人,就别老跪着了。” 没有外人的意思,是不是已经拿她当家人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却没有马上起身:“皇上答应臣女,不对臣女论罪,臣女才敢起来。” “要朕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论罪嘛……”宣帝眉宇轻蹙,思忖片刻:“你方才说要跟太子当表面夫妻,是什么意思?” 这个…… 秦悠然到吸了口凉气,缓缓道出:“皇上,您应该清楚,太子原先并不愿意娶臣女,若不是臣女的亡父与先皇后在先前定了这门亲事,臣女恐怕也没这个好命,得以嫁入皇族。” 宣帝勾唇,轻轻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秦悠然继续解释:“正因为臣女有自知之明,知道太子对这门姻亲仍感不满,因此臣女不愿逼迫太子,臣女愿给太子一些时日,等到太子真心诚意认了臣女为妻子,那时再谈夫妻感情亦不晚。” 第32章 搬进皇宫里 取消与太子和离是自私不得已的决定,秦悠然知道这个选择再彻底惹怒了太子,但她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萧骆要恨她就恨她,反正就算再给他们一辈子他们也互相迁就不了对方去当一对和睦的夫妻,既然如此,索性就只当名义夫妻好了。 往后如何暂且不说,眼前,皇帝这关得先过关。 她说得有些绕口,但宣帝却听懂了:“荒唐之言,夫妻就是夫妻,岂有人只当表面夫妻的。” 秦悠然也知道自己的言论有些骇然,衡量片刻:“皇上恕罪,请皇上念及臣女的母亲身体状况还未完全康复,让臣女继续留在家中照料母亲。” 宣帝脸色并不好:“秦悠然,之前是因为你要与太子和离,朕才同意你以照顾你母亲为由让你继续留在家中,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朕不容许你再拿这个当借口。” 他语气突然变化,秦悠然心里预感有些不好:“皇上……” “别说了,你若想取消和离可以,但你必需搬回太子府住。大婚那日未完成的仪式,朕也会命内务府继续操办完成。旁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宣帝态度很强硬,完全不容人置喙。 “皇上……” 秦悠然万万没有料到会生出这样的意外。 她下意识想再恳求几句,然不等她开口把话说完,宣帝面色冷下:“秦悠然,你若真不想当朕的儿媳妇,朕大可成全你,只是你别忘了来找朕的初衷。” 她来找皇上的初衷…… 想到母亲手中的那份圣旨,秦悠然心口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她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起来。 是了,她来找皇上,是为了阻止母亲出征,请皇上收回圣旨的。现在皇上同意了,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还敢奢望什么? 罢了,不就是搬入皇宫当太子妃吗? 上一世她又不是没有当过,再当一次,下场再坏,也不至于比上一世还坏? - 秦府。 得知秦悠然私自进宫面见皇帝并且跟他达成了约定,秦夫人又气又心疼:“小九,你不该瞒着母亲做那样的决定的,母亲不是说过了吗,万事有母亲在,母亲总能想到办法的。” “母亲,女儿想的办法也是办法啊。” 秦悠然表情故作轻松:“况且皇上也答应了,而且他还没有怪我变来变去,而母亲您也不用再执行那道圣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母亲该感到满意才是。” “可是……” 秦夫人看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女儿好像长大了,也变得成熟懂事了。 然而她的变化,只会让她感到更加的心疼:“小九,你不是不愿嫁太子,你又何苦委屈自己。” “嫁太子怎么会委屈?”秦悠然言不由衷,不得不对母亲撒点小谎以此来宽慰她:“母亲难道忘了,我从小就立誓要嫁太子为妻,如今得偿所愿,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秦夫人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秦悠然屏息故作笃定。 秦夫人仍是不信:“既然你想嫁给他,当日大婚之时,你又为何要悔婚?” 秦悠然知道母亲不好哄,好在她已经提前编好了借口:“那日我是故意气太子的,母亲你也知道太子一向不太喜欢我,我故意在大婚之时悔婚,为的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那日太子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缓冲,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母亲可知昨日我与太子见面,他跟我说了什么?” 秦夫人心里狐疑:“说了什么?” “太子说,他不想跟我和离了,要我继续当他的太子妃。”秦悠然淡哂。 为了博得母亲的信任,她甚至故意装出害羞脸红的表情。 秦夫人虽然心里仍有些疑惑,但想到她从前曾那般疯狂不顾一切地追求过太子,想来她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只是仍有些叹气:“当日大婚之时你要悔婚,母亲就曾问过你是否会后悔,你还说不会。未曾想,今日你还是后悔了。” “原谅那日女儿骗了母亲。”秦悠然只能这样承诺:“但请母亲放心,女儿以后绝不会再后悔今日的选择了。” 秦夫人若有所思,终是无奈地垂下眼眸:“这是你的婚事,关乎你一生的幸福,你自己想通了,开心就好,母亲尊重你的选择。” 秦悠然松了口气:“谢谢母亲。” 秦夫人拉了拉她的手臂,心里却还有些忐忑不安,预感也总觉得不太好。 秦悠然接着又道:“不过母亲也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不可亲自带兵出征,战场危险重重,女儿不愿看到母亲去冒险。” “嗯,母亲知道。”秦夫人叹了一声,想起方才聊的,又问:“你何时搬入皇宫?” 这是秦悠然最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三日后,内务府就会派人来接。” 三日时间仿佛一眨眼即过。 皇宫内务府这回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只派了几名太监和宫女,押着马车直接把秦悠然接入了皇宫。 之前公布和离之事他们一点也不及时,这次为了接秦悠然回宫中,有关秦夫人身体康复的消息倒是被他们传得满城皆知。 这回,全平京城的人都收到了消息,那个大婚之后便一直住在娘家的太子妃,终于要搬进皇宫里了。 以恭迎太子妃回宫为名,太子府重新做了些布置,府内到处张灯结彩,大红彩带随风飘扬。 看着眼前似曾相似的景象,秦悠然莫名想到了上一世,她嫁入太子府那一日的情景。 那晚也像现在这样,她独自一人坐在新房内,红烛摇曳,只是新郎却迟迟不愿出现。 上一世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她不记得当时她等了多久,等待的心情又是如何,她只记得大婚那晚她等了萧骆很久很久,似乎好像天都快亮了,他方才醉意熏熏地踢门而进。 进来之后,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床上大红喜被上还盖着喜帕的新嫁娘,而是抓起一个枕头,直接躺到了距离她最远的榻上…… 第34章 洞房花烛夜 秦悠然思考过,上一世萧骆和柳之南两情相悦,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一直对她隐瞒着。 反正有些人与感情原本也不属于她,就算再努力她也得不到,那还不如放开手,让他去寻找他真正想要的。 虽然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有些圣母自以为是,但比起被隐瞒和背叛,她更希望看到自己输得彻底干脆的样子。 那样,她就不会再抱着一丝的侥幸与希望,自不量力且自以为是地揪着这段感情不放了。 萧骆心想,他虽不喜欢秦悠然,但也并没有其它喜欢的人,她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才刚结婚,就急不可耐地想把他往外推了吗? 萧骆冷笑:“本王竟不知你原先这么大度的吗?” 他记得,从前他只要跟旁的女人多说几句话,她就会打翻醋缸子。 “我不是大度,我只是认命了。”秦悠然眉心微敛,若有所思:“但有一点,我不干涉你,所以也请你别来干涉我的生活。” 萧骆很不满意听到这些:“你当本王喜欢干涉你,你既想占着太子妃这个位置,有些事情,恐怕也由不得你想怎么做。” “那是当然了。”秦悠然轻吸了一口,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浅浅地停留在前方:“既然当着名义上的太子妃,有些事情我自然会有分寸。总之……” 她咽下嘴里的酸涩,咬字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没有旁的事,太子你也别来我这个院了,往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省得互相见了也是互相厌弃。 萧骆这回听懂了:“大婚之夜,你在赶我走?” 秦悠然并不掩饰自己的原意,她更知道如何恶心他:“难不成太子你想留下来与我洞房花烛?” 萧骆放于桌上的掌心倏地攥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明显露了出来。 他不懂,从前明明他也不稀罕她这个人的,不跟她见面,他高兴都来不及,为何如今他倒抢先被她嫌弃了? 居然还敢把他赶出去? 她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想要本王跟你洞房?”仿佛说几句刻薄的话就能替自己挽回一些面子,萧骆勾了勾唇:“下辈子!” 话音留下,他猛地站起,转身头也不回直接朝门口走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像再一次被世间抛弃了一般,秦悠然莫名想到了上一世她在冷院难产离开人世的那日。 之后,她目光朝四周瞥了几眼。 方才她跟萧骆说了那么多狠话,往后,他应该再也不会来这个院子了? 真好。 虽然会变得冷清,但至少这个院子要比冷院住起来舒服多了。 思绪游离之际,屋子大门外拐进来一道身影。 初夏一脸疑惑的表情,进门后直接走到秦悠然面前:“小姐……不对,今后我是不是应该喊您太子妃了?” 秦悠然回过神,抬起头,眸光有些恍惚地看了她一眼:“初夏,我还是习惯你喊我小姐,所以,你能不能继续喊我小姐?” 初夏愣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正好她也习惯唤她“小姐”,于是便没有拒绝,直接切入了正题:“小姐,太子怎么一来就走了?你们吵架了吗?” 初夏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秦悠然为何又突然想当这个太子妃了,但她原是替她感到高兴的。毕竟从前那些年,她们家小姐追着太子跑的那些日子她也是一点点看过来的。小姐若能嫁给她心爱的太子,她比谁都更觉得高兴。 只是眼前这状况…… 秦悠然淡淡:“没有吵架,往后也不会有机会吵架了?” 初夏不解:“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 秦悠然:“是我惹太子不高兴了,他以后应该不会来我们这个院了。” 初夏心里一惊:“小姐,那要不要我去把太子请回来?”她心想今日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然而。 秦悠然拦住了她:“不必,伺候我更衣,我累了,想睡了。” - 翌日。 初夏一早就端着脸盆进门帮秦悠然洗漱。 虽说这个太子妃她只是名义上当着,但宫里礼节繁琐,若想与人相安无事,有些该遵守的,还是得遵守。况且她答应过萧骆,各过各的,但会做好太子妃的本职工作。 因此,今日她需要一早就去给皇后请安,这是大婚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给婆婆敬茶。 虽然已经晚了两个多月。 当今皇后是先皇后病逝后重新选立册封的,是皇帝之前最宠爱的妃子,也三皇子的生母,封号宣德。 宣德皇后虽是第一次当人的婆婆,但喝起晚辈敬的茶,却接得得心应手。 抿了一口茶,她将茶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太子妃,过来母后近前说话。” 秦悠然连忙上前。 宣德皇后看着她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嘴角明显满意地扬了扬,随后朝康嬷嬷递了个眼神:“让她们都先退下。” 康嬷嬷意会,旋即朝众人挥后:“皇后娘娘还有些体己的话要跟太子妃说,各位嫔妃们先退下。” “是。” 众嫔妃和宫女们一一离去。 秦悠然上一世虽然当过一年多太子妃,但那会儿她眼里心里只有萧骆一个人,在宫里她基本上不与旁的人主动接触,再加上那时宣德皇后因为不太喜欢太子,连带着看不上她这个太子妃,因此上一世她与宣德皇后的接触并不多。 不过她知道,这个宣德皇后是顶厉害的一个人。 她一心想扶持她的亲生儿子萧元上位,虽然到最后没能成功,自己却也能全身而退,最后还捡了个皇太后的便宜位置稳稳当当地坐上去。 宣德皇后看着她,眉心微蹙:“太子妃,嫁给太子,你可是得偿所愿?” 秦悠然不知道她此话何意,心里略略有些忐忑:“能嫁给太子,自是儿媳之大幸。” 宣德皇后眯了眯眼,问:“噢?那本宫怎么从你脸上看不到任何高兴的表情?反倒……反倒看出了委屈?” 秦悠然自诩已经掩饰得很好了,未曾想宣德皇后竟然还是看出了端倪:“母后多虑了,儿媳只是因为……昨夜睡得晚,睡眠不足有些累了。” 第35章 得帮她一把 “噢?” 宣德皇后若有所思,片刻笑了一声:“看来确实是本宫多虑了,昨日是你与太子洞房花烛,自然……” 后面的话,她用一种暧昧的笑声略了过去。 秦悠然并不抬眼看她,但直觉感觉她的笑有些怪异,好像……好像在幸灾乐祸。 她不明白宣德皇后为何会给她这样的感觉,正当不解之时,头顶又有声音落下:“太子妃,你再走近一点,本宫不想扯着嗓子说话。” 秦悠然依言,走近了几步。 宣德皇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太子妃,本宫有话问你,你可知你当日去找皇上取消与太子和离之事,皇上为何那么爽快就答应你了?” 秦悠然心里一怔。 从前她就听说当今的皇后深得皇帝宠爱,未曾想,皇帝竟然什么事都跟她说。 不过经她提醒,秦悠然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她去找皇上谈取消与太子和离的事,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最终却有惊无险。甚至严格来讲,皇上答应她的要求确实有些过于爽快了。 毕竟先头她想抗旨,最后可是用了一块免死金牌才侥幸逃过一关,这次,怎会轻易就放过她了? 她心里疑惑,见宣德皇后开口,料到她必定知道什么,连忙朝前福了福身,道:“儿媳不知,还请母后赐教。” “就知道你不知道。”宣德皇后轻挑嘴唇,微微一笑:“其实,是本宫去给皇上吹的耳旁风。” 秦悠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从前,秦氏一族战功赫赫,功高盖主,不仅皇帝心里忌讳,就连一些大臣们心里也是颇有嫉妒。以秦家当时对宣国的贡献,倘若太子娶了秦氏之女,且不说秦氏背后一族的势力之大,单单是得了民心这一点,将来他登基称帝,这江山坐起来应该也会更为稳固长久。 恐怕这也是之所以在前些年,宣帝一直迟迟不愿下旨让他们二人完婚的原因。太子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却绝不容许自己的帝位受到威胁或者质疑。 这么一想就通了,难怪宣帝会突然下旨要他们二人完婚,想来应该也是皇后在背后吹枕边风的缘故。 秦悠然故作不解:“儿媳不明白母后的意思,但儿媳感谢母后帮了儿媳。” 这句感谢她是出自真心的,若没有她去吹耳旁风,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说服皇上取消让他二人和离。 只要是有益于帮到她母亲不用再去带兵出征,秦悠然心里便会感激对方。 “你这孩子,算你有心。”宣德皇后笑了笑:“不过本宫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帮你,其实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她直言不讳,秦悠然倒是有些惊讶了:“愿听母后详说。” “具体的,本宫就不与你说了,你只需知道,往后与太子好好相处,好好过日子便是,本宫……还有太子,都不会亏待你的。”宣德皇后笑笑。 秦悠然蹙了蹙眉心,心想,往后宣德皇后会不会亏待她也不知道,但太子是肯定要让她失望的。 上一世血淋淋的教训仿佛就在昨日。 好在这一世她对萧骆没有多余的期待,只要母亲能平安,秦氏一族能平安,她便心满意足了。 旁的,她不也多想。 只不过宣德皇后不说,秦悠然却也能猜得到点一二。 从前她不希望太子与秦家联姻,是觊觎秦家的势力,现在她支持她嫁给太子,恐怕是想断了太子想娶柳之南的念想? 柳之南之父如今官拜相国,柳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已不是当年秦家可比,若能娶到柳氏之女,无异于与当年风头正盛的秦氏联姻。 宣德皇后为了能让她的儿子上位,心里做这些考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 秦悠然暗自在心里笑了笑,宣德皇后恐怕是真的想多了。因为萧骆不仅会登上皇位娶柳之南,他还会册封她为皇后。 “太子妃?”说个话的功夫,秦悠然老是走神,宣德皇后有些不满,“本宫在说什么,你听到了没有?” 秦悠然连忙敷衍:“儿媳听到了,母后说得对,儿媳以后定和太子好好相处。”然后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宣德皇后叹了一声:“罢了,我看你真是没睡好,回去补个觉,咱们改日再聊。” 秦悠然松了口气:“是,母后,儿媳告退。” 她前脚刚走出去,后脚康嬷嬷就凑到宣德皇后面前:“娘娘,您觉得让太子与秦氏联姻,他就会断了娶柳氏之女的念想吗?” “断不断,也不本宫说的算的。”宣德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毕竟谁也知道那个柳之南会不会为了太子愿意伏低做小? 她没有跟康嬷嬷说,断太子娶柳氏之女只是她的目的其一。她真正要断的,其实是她的三皇子萧元对秦悠然的那份念想。 她生的儿子,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元居然对秦悠然有了那样的心思。 若放在从前也就罢了,如今秦氏势弱,娶秦悠然,不仅不会对他今后的事业产生一点帮助,甚至还有可能拖累他的前程。 康嬷嬷并不知道宣皇德后心里头正想些什么,想起方才说的事,忙不迭凑到她耳边:“娘娘,有一件事老奴还未跟您汇报,昨夜太子和太子妃并未圆房。” 宣德皇后蓦地一怔:“当真?” 康嬷嬷:“千真万确,今早是刘嬷嬷过去收拾的,她看得一清二清。后来我找太子府那边的奴婢问过了,她们说太子昨夜压根就没在太子妃的房里过夜。” “秦悠然那么喜欢太子,她就没做点什么?”宣德皇后皱了皱眉:“没用的东西。” 康嬷嬷隐约听出她话里的惋惜,蹙了蹙眉:“娘娘,依您看……” 宣德皇后轻轻一笑:“康嬷嬷,秦悠然既然这么不主动,你说本宫是不是得帮她一把?” 康嬷嬷意会,眼底闪过一抹意味的同时,朝前躬了躬身子:“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paoshuba.com 第36章 太子先来的 自从洞房那日二人聊得不欢而散后,接下来三天萧骆果真没在秦悠然的明月阁里出现过了。 他不来,秦悠然倒也落得个清静。 除了每日早上去皇后那里请安之外,其余大多数的时间她都会在院里子看书,或者发呆。 大约是因为太子不受宠,宫里的其它嫔妃和公主们也不打算来讨好她这个太子妃,除了进第二日派人送了些贺礼过来之外,秦悠然至今都还没见过她们的影子。 这样也好,她也省得去应酬她们。 只是院子太大,住久了,难免孤单了点。 好在上一世她在冷院也住了小半年,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清的日子,偶尔觉得孤单就找本书打发,熬一熬就过去了。就是苦了初夏她们了,秦悠然经常会听到她和几个宫女们聚集在一起聊天,那些宫女偶尔会跟她抱怨她这个太子妃太不善于交际了。 秦悠然每次听到也不去辩驳,只会一笑置之。 就这样,熬到了第三天,宁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人给打破了。 这日秦悠然照例一早去给皇后请安,刚回到明月阁就有宫女上前来报:“禀太子妃,太子来了,在暖阁里等您。” 秦悠然心里一怔,萧骆? 他来干什么? “知道了。”秦悠然长吸了口气,迈步准备往暖阁方向走。 却不想,一旁宫女拦了一下:“另外……柳小姐也在暖阁里等小姐。” 秦悠然步伐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宫女:“柳之南?她跟太子一起来的?” 宫女摇了摇头:“不是,是太子先来的。” 原来如此。 秦悠然好像知道了萧骆为何无缘无故来明月阁的原因了,原来是知道柳之南要来。 也对,他现在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正常不过,但他们毕竟刚刚大婚,倘若太子在这个时候就与旁的女人走得亲近,难免引人闲言碎语。 萧骆也很聪明,知道现在跟柳之南见面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把柳之南约到她这里,如此一来不仅能见到他想见的人,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只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他的这番“苦心”。 上一世,她与萧骆大婚之后,柳之南频频入宫找她,那时她竟还以为柳之南是担心她刚嫁入皇宫太孤单,所以特意来陪她的。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当真是太后知后觉了。 “知道了,你下去。”秦悠然咽下嘴里的苦涩,见宫女福身要走,却突然拦了一下:“等等。” 宫女一顿:“太子妃有何吩咐?” 秦悠然:“吩咐小厨房准备些糕点茶点,一会儿送到暖阁。” 宫女恭身:“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一走,初夏小碎步加大走到秦悠然一旁:“小姐,宫里的有些人太可恶了,她们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知道太子这几日一直没来明月阁,连太子妃刚新婚就失宠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难得今日太子得空来看您,您一会儿一定要跟他多聊聊,让他在咱这个院子里多待些时辰,给外面的那些人打打脸。”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竟有这样的传闻?” 初夏咽不下口气的样子:“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乱传。” 秦悠然暗暗叹了一声:“他们传得倒是不假。” 只可惜她恐怕要让初夏失望了,萧骆来明月阁的目的并不在她,他愿意在这个院子里待多久,恐怕得问问柳之南愿意在这里待多久才对。 初夏没听清楚:“小姐您说什么?” 秦悠然抿了抿唇,大步流星朝暖阁迈步:“没什么,走。” 明月阁的暖阁建在主屋东侧,是院子主人日常用来接待宾客的地方。暖阁虽叫暖阁,却一点也不温暖,除了连接它的一条长廊之外,四面八方都被池塘给包围着,是整个明月阁中最为僻静的地方。 秦悠然到的时候,萧骆和柳之南二人正转坐在暖阁的矮方桌前,也不知道他们正聊些什么,两人各自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直到秦悠然走近了,柳之南这才缓缓起身,朝她福了福身:“秦姑娘,你来了。” 秦悠然回了个浅礼,目光迅速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最后浅浅地落在前方:“二位今日来找我何事?” 萧骆嘴角的笑意已经被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略微显得严肃的表情:“一大早,你去哪了?” 秦悠然只能解释:“照例去给皇后请安了。” 萧骆挑了挑眉,眸光移到她脸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身为太子妃,理当如此。” 秦悠然顿了一下,在他心爱的柳之南面前唤她太子妃,他也不怕柳之南不高兴? 她把目光移到一旁,果真见柳之南表情微变,脸色有些尴尬,复问:“不知柳姑娘和太子相约一早来找我,何事?” “秦姑娘误会了,我与太子并非相约。”柳之南微微一笑:“前几日就听说你搬回太子府住了,一直想来看看你,未曾想这般巧,一来就碰上太子了。” “噢,原来不是相约来的吗?”秦悠然话音含在嘴里。 说完,突然意识到她竟然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一时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朝萧骆瞥了一眼。 萧骆的目光正好与她碰上:“嗯,确是碰巧遇上的。” 秦悠然愣了一下,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其实,大可不必。 不管是有意相约,还是无意碰上,都与她无关。 总归他们才是有缘人,几日都没有人来这明月阁,一来就都赶着同一天了。 “秦姑娘在这宫里住得惯吗?”柳之南自顾自说:“早就听闻东宫的明月阁是皇宫里绝好的居所之一,方才我让太子陪我在这你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果真不假,看得我都羡慕了。” 秦悠然一顿,他们来很久了吗,居然连园子都一起逛过了。 “柳姑娘说笑了,区区明月阁,怎配得上‘绝好’二字。”秦悠然心想,倘若真要在这皇宫里找出配得上“绝好”这样的地方,恐怕要属清风院了。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她被关在冷院时,柳之南还未被册封为皇后之前便是住在清风院。 第37章 好歹是客人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秦悠然问;“柳姑娘今日来找我,不会就是想与我谈这明月阁的美景?” 柳之南愣了一下,目光迅速地在萧骆身上扫了一眼:“赏景只是其一,自然主要是来看望看望你的。” “噢。”秦悠然表情冷冷,“那我还挺好的,就不需柳姑娘惦记了。” 柳之南脸色一僵。 大约是见她态度冷漠,萧骆心里有些不高兴了:“秦悠然,南南好歹是客人,你能不能别给人摆一张冷脸?” 秦悠然喉里咽了咽,嘴里的苦涩却越发觉得明显。她道:“我待人向来如此,随心所好,太子若不习惯恐怕也没办法了。” 萧骆一噎,脸色顿时青红皂白的。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柳之南敛着表情笑了笑,打断二人:“太子不要怪秦姑娘了,想来她今日应该是累了,我不该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来叨扰的。” 她说着,脸上浮起歉意的表情:“秦姑娘,是之南无礼了,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若不是知道她善于伪装,秦悠然差点就要被她这“善解人意”的一面给骗过去了。 她盯了她几秒,心想她的演技实在是好,上一世她竟被她哄得团团转。不过这也怪不了她,像柳之南这般温柔解意的女子,她做为女子都要嫉妒,也难怪萧骆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不过有一点她说得对,秦悠然精力有限,懒得再陪她看戏了:“今日委实是累了,二位若无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失陪了。”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暖阁外有两名宫女端着糕点走过来。 秦悠然起身的动作一顿:“差点忘了。” 她随即朝两名宫女看去:“直接摆上来。” “是。” 宫女应声落下,片刻后,一一把食物摆到矮方桌上。 “不知太子跟柳姑娘今日驾临,事先未有准备,只让小厨房准备了几样糕点,二位不嫌弃可边吃边聊。”秦悠然若有所思地说完,起身慢慢朝萧骆的方向行了个礼:“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二位了。” 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不曾想,方才走出暖阁,萧骆就追了出来:“秦悠然,等等。” 秦悠然只能转身看他:“太子还有何吩咐?” 萧骆看着她,嘴里泛起一抹苦涩:“你……” 他想问她身体哪里不舒服,然而话到嘴边忽然又觉得那样的话问出口太过于暧昧了。况且她身体情况怎么样好像也不用他来操心,她向来惜命得紧。 迟迟等不到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秦悠然蹙了蹙眉:“我身体无碍,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萧骆手心倏地攥紧:“谁问你这个了。” “噢。”秦悠然垂下眸子,复又睁开:“太子方才一脸担忧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萧骆敛了敛嘴唇:“本王只是觉得你今日做法有些不妥罢了,南南难得进宫一趟,她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就这样把她晾在一旁?” “噢?”秦悠然在心里问他,柳之南当真是来看她的吗? 想必,探望她是假,以此为借口与他幽会才是真? 然,她也没有当面戳破,想了想,解释:“我原想着,太子已经替我招待过了,况且柳之南先头进宫的次数应当不比我少,这皇宫我并不比她熟,若说起招待……” 她目光越过他,朝他身后的暖阁瞥了一眼:“若是准备的那些茶点不够,我现在就去让小厨房再多准备些饭菜酒水来,让你二人畅饮。” 答非所问,萧骆眼眶眯了眯:“秦悠然,柳之南是来看你的,方才本王只是替你接待一下,你大可不必酸言讽刺。” 秦悠然莫名想笑:“就算她是来看我的,现在看也看过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叙旧不好吗?” 说完便要转身。 未曾想,萧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秦悠然,你到底什么意思?” 秦悠然手臂吃痛,下意识挣了一下,却意外地没能挣开。 她道:“太子,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想过了,纵然老天爷赏脸给也再活一次又如何,这一世她终究逃不过被萧骆厌弃的命运。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不可能赢得他的心,哪怕重来一次,他爱上的依旧是别人。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放手让真正的有情人去在一起。 然她愿意放手,她却不是大方之人。她可以忍受他们二人在一起,自己却做不到眼睁睁去看着他们在眼前秀恩爱。 萧骆不知道她心里想法,只觉得她今日的反应些激烈,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你吃醋了?” 吃醋? 秦悠然在心里暗笑,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看到他和旁在在一起那才叫吃醋。她这样的,顶多只能叫妒忌。 然她并不反驳他的猜测:“太子你觉得吃醋就吃醋,只是我有些好奇,倘若我真吃醋了,你打算怎么做?” 萧骆抓着她的手臂倏地松开。 秦悠然察觉到他的动作,手臂收回来,若无其事地垂回身侧:“太子什么也不会做,不是吗?” 他不会因为她吃醋而心里泛起涟漪,更不会因为她吃醋去和柳之南保持距离。 既然他什么都不会做,就不应该来质问她是否吃醋。 眸光移到他身后,她朝暖阁门口站着的女人身影瞥了一眼:“太子还是回去,柳之南还在等你,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听到身后的人正在等她,萧骆身形微顿,并未转身去看:“秦悠然,本王没听错的话,你这是在把本王推给别的女人?” 虽说这门姻亲原本也不是他自愿,但如今二人既已大婚,她是刚过门三天的太子妃,现在就将他往旁的女人那儿推,真的合适吗? “你用得着我推吗?”秦悠然转身背对着他,冷笑。 又或者她应该问:“你若想与旁的女人见面,我若阻止,有用吗?” 没用的,不是吗? 上一世,她打翻的醋坛子应该有不少了,结果又是如何呢? 他想娶旁的女人,想册封旁的女人为皇后,还不是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定的事? 第38章 第二种可能 秦悠然缓慢抬起头,看着他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言语苦涩:“萧骆,我知你并不喜欢我,而我亦如此,况且我进宫那日早就与你约定好了,今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让你在我的明月阁与柳之南约会已是我能做的最大的退让的,旁的……” 她顿了一下,忍下嘴里的酸涩,继续说:“你就不要再要求我过多了。” 萧骆一怔,什么叫与柳之南约会?他明明是来找她的! 而且他为何会来找她?难道不是她去皇后那里抱怨他刚刚新婚就冷落她,他被皇后责骂,这才不得已来找她的吗? 现在他来了,她却摆出一副拒人远之的模样,给谁看? 他越想越觉得她又在玩以前欲擒故纵的那套把戏,除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是想不通有第二种可能性。 正想再驳她几句,身后忽然传来柳之南的声音:“太子。” 秦悠然勾唇:“赶紧过去,她难得进宫一趟,别让她等你太久了。” 说完,脚下迈开,大步流星走开。 余下萧骆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嘴里苦苦的。 他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明明从前为了讨好她,她也很喜欢跟柳之南交往的,现在却只会摆冷眼。 难道真如她所说的,因为不爱了,所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怎么可以? 她所谓的爱,难道就如此如此廉价! “太子。” 身后再次传来柳之南的声音,拉回了萧骆的思绪。 他转身,想走回暖阁,脚下步子刚要迈出去,却忽然顿了一下:“何事?” 柳之南见他一动不动,只能自己从暖阁里走出来:“秦姑娘她……今日怎么啦?” 萧骆眯了眯眼,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她的称呼有些刺耳:“之南,秦悠然现在已是太子妃,往后在宫里,你还是唤她一声太子妃比较稳妥。” 柳之南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好,我知道了。” 萧骆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本王还得回去处理一些公务。” 柳之南叠于前面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了一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许久未曾进宫,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嗯。”萧骆松了口气,“那你自便,本王先回去了。” 他转身刚要走,柳之南却在后方叫住了他:“太子。” 萧骆一顿:“何事?” 柳之南回想着他刚刚看秦悠然离开时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预感不好:“太子,我记得你从前一向很讨厌秦姑……太子妃的,现在你二人成婚了,往后……你会爱上她吗?” 话落,萧骆眉宇蹙起。 片刻,他转身看着她,像在安慰自己一样,平缓的语气中略带着复杂:“你想多了,她不是本王喜欢的类型。” 柳之南松了口气,然心里却无法真正地松懈下来。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却不代表他不会爱上她,对吗? - 新婚第四日,依礼制,秦悠然需回趟娘家。 二人大婚时闹了那么一出,隔了两个多月秦悠然方才搬进太子府,按理说这第四日已经不是正经的回门日了,但秦悠然早就厌倦了这皇宫,刚好给自己找了个出宫的理由。 一听说她要回娘家,初夏心情比她还激动:“小姐,太子也跟我们一起回将军府吗?” 经她提醒,秦悠然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大婚四日,萧骆陪她一起回门的情景。 那时没有她悔婚一事,萧骆对这门亲事诸多不满,大婚四日当天他也不当回事,早早就跟几个世家公子去郊外射猎去了,直到傍晚方才回宫。 那时的秦悠然也好面子,回门日执意要萧骆陪着她回门,说什么回门不见女婿,那会被人笑话的。 因此,一听说太子回宫,她立马跑去书房找他,好在软磨硬泡下,萧骆终是勉强答应了跟她一起回门。 然而强扭的瓜,甜度总是差强人意的。 那日回门之后,萧骆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在将军府吃了一顿晚宴,坐也不多坐一会儿便催促着她赶紧回宫了。 现在想想,其实太子陪她回门与否,真正的,又有谁会在意? 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的虚荣心在作祟罢了。 “他……应该不跟我们一起。”秦悠然事先并未问过他,反正问了也是白问,他大概又和上一世一样,一早就出门了? 初夏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太子是咱将军府的女婿,他若不跟着一起回去,小姐会被人笑话的。” 说到这,初夏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去问问。” “初夏。”秦悠然连忙拦住她,却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你去找谁问?” 初夏表情淡定:“找平安啊,问看看太子在不在府上。” 秦悠然心想,她问了也是白问,索性也不拦了:“行,那你去。” 总归结果都一样,就算太子在府上又如何,他大概也不会愿意陪她一起回门的? 初夏跑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小姐,平安不在,太子也不在。” “嗯,知道了。”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秦悠然面上并未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初夏大喘了几口气,接着又道:“不过太子院里的大太监说了,太子一早出门时留了话,若小姐今日要回门需得等到傍晚之后,太子说他傍晚会回宫。” 秦悠然一怔,萧骆竟然留了话? 所以,他其实记得今日是回门之日,却故意还是出了皇宫。 他甚至料到,她会去找他,叫他陪他一起回门,还给她留了话。 心里的滋味忽然变得五味杂陈,缓了片刻,秦悠然道:“初夏,把这些也装到箱子里,一会儿我打算拿回去送给母亲。” 初夏接过去,表情却是一愣:“小姐,您不打算等太子了吗?” “不等了。”秦悠然给自己找了个不可动摇理由,“回门要趁早,日头下山了才回去不吉利。” “可是……”初夏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小姐,太子是将军府的女婿,他若不跟你一起回去,夫人问起来怎么办?” 秦悠然思索了片刻:“母亲那里,我自会解释。” 第39章 牵着鼻子走 萧骆早在几天前就与几个世家公子约好了今日要一起去城外打猎。 已经闲闷了一个冬季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又难得闲暇,大伙对这次出城狩猎的兴致很高。 只是萧骆之前没想到,这日竟然会与秦悠然回门的日子撞上。 他原本也想过,跟几个世家公子另外再约个日子出城,可想法刚说出口,那几个世家公子就笑话他,说他才大婚多久这么快就妻管严了。 那些人不知道他与秦悠然这门姻亲中间的曲折情况,萧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这天他需要陪秦悠然回嫁家,后来想一想,那些人其实说得也对,这才大婚几日,他干嘛要被秦悠然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虽然照例按约定与他们出城,可终究心里有些不踏实。所以便给院里的人留了话,倘若秦悠然来找他陪着一起回门,就让她等到傍晚再去。 大概是心里想着事,上午的打猎活动中,他一直心不在焉的,有几次猎物都从眼前跑过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如此引来了几个世家公子不少的嘲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人们正在准备将打来的猎物烤来吃,萧骆已经迫不及待回了营帐。 “平安。” “属下在。” “宫里可有话传来?”萧骆问。 今日给秦悠然留话的时候,他特意跟宫里的人交待了一下,倘若秦悠然去找他,务必差人来跟他说一声。 平安颔首:“回太子,有的。徐公公派人来说一早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去问过太子的行踪了。” “嗯。”萧骆满意地抿了抿唇,然而迟迟又等不到平安再有后话,眉宇慢慢蹙起:“就这样?” 平安不解:“太子还想知道什么?” 萧骆瞪了他一眼:“她就没有留点什么话?”比如让他赶紧回宫,再陪她回门之类的? 平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太子妃,于是摇了摇头:“没有了,太子。” 萧骆皱了下眉,内心略略有些不满,心想秦悠然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就算先头说好两人今后要各过各的,但有些礼节性的东西就摆在那里,当遵守的还是得遵守。今日好歹是她的回门日,她竟然如此之不在意的吗? 仔细回想一下,那个女人最近确实越来越不靠谱了,连回门日这么重要的事,竟也不来催促他一下。 想到这些,萧骆心里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他朝平安瞥去:“之前让你派人盯着她,最近几日情况如何,她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平安奉命在各处派人盯着的人很多,他不确定他指的是谁:“太子,您指的是太子妃吗?” 萧骆丢了个白眼过去。 平安吸了口凉气:“回太子,属下的人一直在暗处盯着明月阁那边,近几日来看,太子妃除了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之外,并无与外人接触。” 这点倒是出了萧骆的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秦悠然喜欢热闹:“她就整天待在明月阁,门都不出?” 经他提醒,平安这回想起来了:“昨日下午倒是出去过一次,不过她去的地方是……” 平安犹豫着要不要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行为。 迟迟等不到他开口,萧骆有些不耐烦:“她去哪了?” “冷院。”平安吸了口气。 冷院那个地方,是皇宫里被废或者犯了罪的妃子被责罚过去住的地方,虽说现在冷院那个地方并无人居住,但那样的地方总归不是什么吉祥之地。 萧骆也是一惊:“冷院?好端端的,她去冷院做什么?” “属下不知。”平安摇了摇头:“跟着太子妃的下人说,她进去里头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萧骆眯了下眼,若有所思。 大婚这才几日,秦悠然去冷院那种地方做什么?她也不怕被人看到,传出闲话。 今日的狩猎原本到下午才会结束,然而一想到秦悠然那个女人近几日种种异常的举动,萧骆竟再也坐不住了。 “平安,准备一下,马上启程回宫。” …… 母女两人不过几天没见,却像隔了几年没见一般,再次见面的时候,二人情绪都有些激动。 “小九,太子待你好吗?”对于出嫁第一次回门的女儿,秦夫人就怕她被人欺负了。 而秦悠然向来也是报喜不报忧:“母亲放心,他待我很好。” 母女两人聊着,初夏在一旁站在,只有她心里清楚,太子这几日其实根本就没有正经地去明月阁看过小姐一次,谈何待她好? 只是回来之前,小姐千交待万交待,初夏也不敢把宫里的真实情况透露给秦夫人。听着自家小姐说着那些违心的话,她心里除了默默叹气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那就好,先前你们折腾了那么一下,母亲还真担心……”秦夫人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觉得这次见到母亲,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好,眼底也多了些血丝:“母亲只知道关心女儿,母亲自己可有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秦悠然忽然想起边关的那些战事:“母亲最近可还去军营。” 秦夫人眉心细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没去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母亲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再过问军营之事的,打仗是将军们要考虑的事,母亲当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才行。” “我知道。”秦夫人吸了一口:“怎么今日你回来,太子没跟你回来?” 秦悠然早就料到母亲会有这么一问:“太子最近公务繁忙,要到傍晚才得空。他原是想着等傍晚再陪我回来,可女儿觉得太晚回门不吉利,又急于想见到母亲,索性就先回来了。” 然萧骆未能陪她回来是事实,秦夫人难免心有埋怨:“太子也真是的,今日是你回门之日,他就算再忙,也总得抽出点时间陪你回来才是。” 秦悠然只得解释:“母亲,太子并非不愿陪我回来,只是他实在是公务繁忙,你也知道,他虽为太子,但在朝中的处境其实一直不容乐观。” 秦夫人虽然不理朝政,但对朝中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母亲总归不愿见你受人冷落。” “母亲放心。”秦悠然逞强地笑了笑:“女儿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40章 气她没等他 paoshuba.com 几日不见,母女二人拉着对方聊了许多,一转眼就到了午膳时间。 吃过午饭,秦悠然回房间睡了个午觉。 未曾想,一觉醒来,天竟然快黑了。 她住的这个院子素来冷清,今日也不知怎的,外头好像来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 “初夏。”秦悠然唤了一声。 片刻,屋子大门被人推开,初夏从外边跑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外面谁在,怎么那么吵?” “都是府里的小厮和丫鬟们。”初夏眉飞色舞道,“小姐,太子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珍贵的首饰物件,府里的每个小厮和丫鬟人人有份。” 初夏说完,摊开掌心,亮出一对耳环:“小姐,我也分到了这个,你看好看吗?” 秦悠然只瞄了一眼,注意力就被她刚刚说的事给吸引了:“太子来了?” “是,小姐睡下不久后来的。”初夏笑道。 秦悠然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太子不让叫的,他说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反正他不着急回去。”初夏大概真的很喜欢那对耳环,说话间,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上。 秦悠然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萧骆居然来了,而且还带了东西来收买人心,他到底想干嘛? 没有多余的犹豫,秦悠然下一刻朝初夏抬起头:“替我更衣,我出去看看。” 将军府前厅,萧骆与秦夫人两人也不知道在了些什么事情,秦悠然到的时候,见二人的表情均是有些凝重。 见自家女儿过来,秦夫人连忙起身:“小九来了,你们二人坐,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安排一些你们喜欢吃的膳食。” “是,母亲。” 秦夫人一走,秦悠然立马拉下脸,走到萧骆面前:“你怎么来了?” 萧骆坐回椅子上,端起方桌上的茶盏:“秦悠然,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本王先来问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秦悠然愣了一下,如是说:“今日是我的回门日,我自然应该在这里。” 萧骆撇茶沫的动作一顿:“你也知道,今日是你的回门日?” 秦悠然一怔,听他这口气,是在气她没有等他一起来? 这又怪不了她,谁让他明知道今日要回门,还故意早早就出宫去的。 一想到他今早就出宫,秦悠然忽略了他的疑问:“太子不是在忙政务,怎么有空来我家?” 萧骆从城外快马加鞭回宫的时候,原本以为秦悠然看到他会很高兴,未曾想,太子府的人却告诉他,太子妃一早就回娘家了。 他记得他明明留了话给她的,她却还故意不等他,在她眼里,她当真就没拿他当秦府的女婿看过吗? 萧骆咽不下那口气,当场便有些气急败坏,原是想着不来也好,反正他也懒得陪她回门。只是后面越想却越觉得憋屈。 不管这门姻亲怎么来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凭什么她不带他回门,他就不回门了。 她不让他来,他偏偏要来! “秦悠然,你以为本王想来?”萧骆抿了一口茶,表情不屑:“本王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回门万一要是被人传出去,惹来闲话。” 秦悠然笑了:“谁敢说太子您的闲话?” 萧骆注意到她的眼神,嘴里泛起苦涩:“本王好心,还被你当成驴肝肺了。” 他会好心? 秦悠然竟无言以对。 “外面是怎么回事?”秦悠然转移了话题,“你给那些下人们还准备了礼物?” 宣国嫁出去的女儿回门有一个传统,女婿需给女方家里的每个人准备见面礼。 上一世萧骆是被她拉着不情不愿地回来的,自然也没有准备见面礼,所以这一世哪怕他留了话说傍晚会陪她一起回门,她却仍不敢抱有一丝的念想。 未曾想,他竟准备了。 萧骆眸光从她脸上收回,漫不经心:“内府务依礼制准备的,你当本王有那么多的闲心?” 原来如此。 秦悠然勾了下唇角,她早该想到,他待她原本也不会这样细心的。 只是想到她今晨跟府里人交待留给她的那些话,不免心里疑惑:“不是说出宫要到傍晚才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骆总不能说因为担心她等得太着急了:“本王听说,你一早就派人去催本王了?” 秦悠然愣了一下,目光缓缓移到门口初夏身上。 她明明只让她去问一下太子的行踪,怎的变成催促了? “太子若公务繁忙,大可不必来这趟的。”总归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他有没有陪她回门。 萧骆心里原本就还有些气未消下,闻言更是不打一处:“秦悠然,本王记得从前你可不是这般大方之人,本王今日若不来,你心里当真不会埋怨本王吗?” “我哪敢埋怨于你?”秦悠然挑了挑眉,总觉得今天他语气怪怪了,言里言外都带着讽刺。 既然这么不想来,不来就是了,何苦来了又在这边挖苦于她? …… 为了招待首次进门的女婿,秦夫人特意让厨房准备了许多膳食,吃了一半,秦夫人便以年纪大了胃口不好为由先行离开了,余下秦悠然和萧骆两人留下继续吃。 她并非第一次和他单独一起坐在一张饭桌上,眼前场景虽熟悉,气氛却难免还是有些尴尬。 大约是中午那顿吃得有点多,晚餐秦悠然还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筷子,等着萧骆吃完后一起起桌。 而萧骆因为中午从城外赶回来,这一日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难免胃口便好了一些。一大桌子的菜,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竟然吃了一大半。 过程中,他还给自己倒了不少杯酒。 大抵是见秦悠然坐于一旁鲜少动筷,萧骆蹙了蹙眉:“你怎么不吃?” “没什么胃口。”秦悠然淡淡,见他大快朵颐,心里微怔:“需不需要让人再给你准备些下酒菜。” “不必了,这些便够了。”二人难得不吵不闹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萧骆今晚心情不错:“陪本王喝一点。” 第41章 心生了愧疚 “不了……”秦悠然下意识拒绝。 能够心平气和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是不易,喝酒就不必了。 然而话音未落,萧骆举着酒壶的手已经朝她面前伸来,直接往她的杯子里添了些酒:“让你喝就喝。” 说话间,他放下酒壶,端起自己的酒杯朝她晃了一下:“来。” 秦悠然垂眸看了一眼杯子,不为所动。 这细微的表情落到萧骆眼里,他眉宇间一皱:“还是怕本王毒了你不成?” 秦悠然叹了口气:“太子说笑了,这酒是将军府准备的,若要说下毒,也是我下才对。” 虽说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但萧骆见她表情放轻松,竟然勾唇笑了一下:“那你会给本王下毒吗?” 秦悠然蓦然想到上一世她曾有过几次在他的酒里下料的事,心里有点尴尬:“悠然不敢。” 萧骆莞尔:“谅你也不敢!”随即将杯子里的酒全数倒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发现今天萧骆的心情似乎不错,待她的态度明显也比从前耐心了许多,可是不应该啊。他那么不喜欢她,跟她一起回门怎么可能会高兴? 难道今日发生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 她莫名想到下午他与母亲在前厅里聊的事,难道是母亲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心生了愧疚,这才待她有所不同? 思忖之时,萧骆已经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见她迟迟不动,他自顾端着杯子与她碰了一下。秦悠然无奈,只能跟着端起杯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刚把杯子放下,就听到萧骆问:“什么时候学会饮酒的,本王记得你应该不擅酒量。” 这个问题,其实上次补大婚礼那晚他便想问她了,明明不会喝酒的人,却独自一人把整壶酒都喝光了。 若要仔细追究秦悠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饮酒的,应该是上一世她得知萧骆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柳之南的那一刻。 她原以为像萧骆那样骄傲又自负的人,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有旁的女人落入他的眼,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在娶她之前,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柳之南情根深种。 那时的她年纪尚小,心里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如何排解,渐渐地便学会了一个人独饮了。虽说酒醉千愁愁更愁,但比起清醒着,恍恍惚惚的时候好像心底比较不会那么抑结。 虽说现在年纪也不大,但毕竟多活了一世,多见了些人情世故,对于萧骆不爱她这件事,她想通了,也看开了。 天意如此,不是你的莫强求。 思及此,秦悠然重新端起酒杯,打量地看着:“喝酒这种事情,还需要学吗?” 活了两世,难得今日有酒伴,她将酒杯递过去:“来,继续。” 萧骆见她放开了一些,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杯子跟她碰了碰。 二人各自饮下。 许是今晚的酒比较好喝,又许是今晚的月色容易醉人,才喝不到半壶,秦悠然就觉得眼前有些花了。 她暗自笑了笑,重活一世,这酒量倒是变差了。 大门突然被人敲开,府里的一名老嬷嬷走进来:“太子,太子妃,夫人问二位今晚是否在将军府留宿?若要留宿,老奴这便让人去给太子妃之前住的屋子重新收拾一下。” “不了。”秦悠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让萧骆留在将军府住,母亲心里怎么想的?萧骆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未曾想,话音刚落,下一瞬便有另一道声音在耳旁落下:“住下也无妨。” 秦悠然一惊,扭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怔怔地看着他:“你……要住下?” “不可吗?”萧骆表情淡淡,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悠然嘴里登时五味杂陈,来不及再说点什么,老嬷嬷抢先福身微笑:“遵命,太子殿下,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行,我不同意。”秦悠然连忙唤住老嬷嬷:“今日是回门宴,哪有出嫁的女儿回门当日住在嫁家的?”不合礼数。 老嬷嬷淡淡一笑:“太子妃,若严格来算,今日也并非是您与太子的回门宴。” 两个月前大婚,回门宴怎么都不可能拖到今日。 “那也不行。”秦悠然搞不懂萧骆心里在想些什么,直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仅萧骆奇怪,连母亲也奇怪,她怎么会要求太子住在府里的? 关键是……萧骆居然还答应了! 秦悠然聊聊有些不安:“天色尚早,将军府离皇宫也近,还是回去就好了。” 说完,目光朝萧骆脸上移去。 男人脸色不太好,眉宇轻蹙:“你以为本王想住,还不是因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整,但秦悠然总觉得他一定是什么原因才会突然决定要留在将军府住的。 虽然好奇,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她都绝不能让萧骆留下。 说好婚后要各过各的,现在他却要在将军府留宿,像什么话! “嬷嬷,你先去回母亲,就说我与太子就不住了,这便启程准备回宫。”秦悠然语气很硬。 老嬷嬷来回看了看二人都不太好的脸色,不得已,只得依言退下。 秦悠然松了口气,这才转头重新看身边的人:“萧骆,你到底什么意思?” 萧骆叹了一声:“你觉得本王是什么意思?” 秦悠然挑了挑眉:“你为何会决定要留下来住,没有道理……”她也想不通。 萧骆自然不会告诉她,他与秦夫人达成了一个约定。而做为那个约定,他需要付出的,是永远不主动弃了秦悠然,并给她太子妃应有的殊荣。 萧骆想,既然留宿是秦夫人提出来的,在她眼里,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也算是给秦悠然应有的太子妃的殊荣? “本王累了,不想折腾。”他随口捡了个理由。 “就这样?”秦悠然信他才有鬼! “既然你不想住,回宫也行。”萧骆捋了捋身上的衣裳,若无其事地起身:“走,时间不早了。” 秦悠然虽然心里仍有疑惑,但见他同意回宫,总算松了口气。 第42章 酒里加料了 萧骆下午骑马过来的,晚上回去,他以外边天气太冷为由,硬要跟秦悠然挤一辆马车,害得初夏都不敢坐在马车里,只得跑到前面挨着车夫一起瑟瑟发抖地坐着。 马车上二人无语,气氛安静,却充斥着一股类似暧昧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脑子有些不清醒的缘故,秦悠然发现萧骆总会有意无意地用身体碰她一下。他每靠近她一次,秦悠然就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 一来二去,秦悠然被挤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萧骆正襟危坐,脸色潮红,身上的热气有种扑面而来的趋势。 马车行至半路,他忽然把身体往秦悠然身上压了一下:“你是不是在酒里加料了?” 秦悠然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也是为何他今晚举止异常的原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萧骆一手撑着马车柱子,身体往前又逼近了一分:“秦悠然,本王真是小瞧你了。” 方才他就觉得奇怪,她一直不喝酒,也不愿在将军府留宿,原来她早就在酒里加了料,就等着他发作的这一刻。 “秦悠然,藏了这么久,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他压下心里的燥热,眼里浮起一抹鄙夷的神色:“还不承认,之前的所做所为都是在对本王欲擒故纵?” 秦悠然终于发现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太对劲,双手抬起抵住他的胸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啦?” “明知故问!” 萧骆冷笑了一声,眸光垂下落到她手上,片刻,克制着冲动坐回位置上:“本王竟不知你还是这等无耻小人,敢做不敢当!” 秦悠然活了两世,向来是知道他嘴巴很毒,却未曾想他竟刻薄到这种地步,连无耻小人这样的话都骂得出口。 原本心里也只是有些猜测,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你怀疑我给你下了催情药?” 萧骆眸光冷冷地瞥了一眼:“你敢说你没有?” 秦悠然僵住。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此刻的状态实在和之前她给他下药的那次太像了。 不过那次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那时秦悠然嫁给萧骆已经三个月了,他迟迟不愿与她圆房,而她又急于想表现自己,想生个孩子讨好他,所以给他喝了情花酒。 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面色潮红,情难自禁。后来,她“阴谋得逞”。 其实,情花酒也不算什么猛药,宣国许多药店就有贩卖,有些夫妻为了闺房乐趣都会特意买来喝。 情花酒对普通人来说只是增加乐趣,然对像萧骆这样的习武之人,功效却会提升好几倍。 她也是因为那次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强烈了,后来特意问过了太医才知道的。 但是这次,秦悠然是真的没有给他下料,她也不知道方才他们喝的竟然是情花酒。 所谓百口难辩,大约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萧骆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你可真是好样的,大婚这才几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本王碰你?” “我没有。”秦悠然脱口而出,然而发现现在否认其实很苍白。 “你……”萧骆刚想说什么,体内忽然一股燥意发出来,这让他的眉心一下子皱紧。 “你还好?”秦悠然下意识里想关心。 手刚伸过去就被萧骆猛地推开:“别碰我。” 秦悠然手臂顿在空中。 她确定自己没有,也没有让别人给他喝情花酒,所以,今日将军府的酒是谁准备的? 母亲吗?不太可能,她从来不会瞒着她耍这些小心机,她也不屑耍这样的心机。 所以,还会有谁? 秦悠然脑子快速地转着,努力想从这团缠着的线里找到线头。她若跟萧骆圆房,谁能得利? 没有? 不管怎么算,最终看起来最为得利的就只有她一人。到底是谁? 是谁要将她和太子绑在一起? 皇后吗? 不可能,将军府门庭深严,她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 脑子很乱。 眼前更乱。 萧骆根本不给她冷静下来思考的机会,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胡乱地扯着。 马车外,大约是察觉到这里头的动静,平安停了下马:“太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骆紧紧瞪着秦悠然,眼眶发红:“无事,继续前进。” 平安虽有疑惑,但也不敢违命:“是。” 马车缓缓继续前行,初夏也变得不放心,转身欲拉开帘子看一眼。 “小姐……” 未曾想,帘子还未拉开,萧骆率先察觉到她的动作,猛地将帘子拉了回去:“滚。” 初夏一惊,一动也不敢动了。 “萧骆……” 秦悠然方唤了他一句,来不及开口询问,下一瞬男人朝她压了过来:“秦悠然。” 秦悠然大吃一惊,双手抵住:“你别冲动。” 萧骆拽住她的手臂:“我会冲动,是谁造成的?秦悠然,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你给本王下了药,现在又装出这么一副纯情的样子不觉得很虚伪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秦悠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却只能继续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我们的酒里作了手脚,但真的不是我。” “酒是在你们将军府喝的,现在你却说不知道,谁信?”萧骆眯了眯眸子,目光移到她的嘴唇上。 马车里光线有些暗,这么一看,再加上药力的作用,他竟然觉得她比平常看起来诱人多了。 “萧骆,你放开我,真的不是我。”秦悠然有些绝望。 上一世给他喝情花酒是她无知又不自量力,这一世,她万万不会再重蹈覆辙,让自己再陷入那样的境地,“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真的不是我。” 男女间的力量本就悬殊,加之萧骆是练武之人,她的反抗在萧骆看来根本微不足道。 只是他一直坚信,酒里的料是秦悠然加的,她给他喝了那样的东西,现在却装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未免太假? 但若说欲擒故纵,倒也不必反抗到如此地步。 她注意到,她被他抓住的手臂已经被她自己扯得发红几乎要流出血了。 现在倒想起来要守身如玉了? 第43章 火是你起的 这样的念头刚一浮起,萧骆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她想守身如玉,又是为着谁? “秦悠然,你当本王是你随便可以招惹的吗?”一想到她现在拼力抵抗的样子,萧骆越发气急败坏:“火是你挑起的,不应该负责灭灭火吗?” “不管你信不信,但真的与我无关,我没有在你的酒里加东西……对不起,请你清醒一点。”秦悠然委实是无力解释。 “不是你,你道什么歉?”萧骆嘴里冷笑了一声,下一瞬将她的手臂高高举起压至马车尾部。 秦悠然反抗无果,心头一下子凉了半截:“萧骆,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本王不瞎。”萧骆咬牙。 秦悠然,既然她这么想要,他满足她便是。 秦悠然万万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然要在马车上跟他做这种羞羞的事情。理智再一次战胜感性,情急之时,她低头咬住他的手臂。 顷刻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朝口腔里弥漫。 这样的举动,也一下子惹来了萧骆的不满,他奋力把手臂抽了出来:“秦悠然,你属狗的是不是?” “你当真知道我是谁吗?”秦悠然欲哭无泪,“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柳之南!” 药是她下的,关柳之南什么事! 萧骆愤愤不平皱紧眉头:“本王说了,本王不瞎,火是你起的,原本也得由你来灭。” “不要……” 倾身过去的时候,他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清香扑鼻,素雅沁人。 不知为什么,从前他明明极少与她有过这样亲近的距离,但却觉得她身上的这种气味很熟悉,熟悉到他好像曾迷恋过,最后却又丢失了许久的感觉。 这样的认知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真相一般,他猛地松开手,往后坐回了位置上。 他在做什么? 他在对秦悠然做什么? 眼前人距离拉开,秦悠然松了口气。 入目之处,他是鲜血往外溢的手臂。 明明不想再跟他有半点瓜葛的,但见他受伤,潜意识里还是会担心:“你流血了。” 萧骆低头看了一眼。 方才没觉得痛,现在人清醒后,伤口竟开始阵阵发痛。 他用掌心包住,扭头扫了一眼罪魁祸首,忽然有些无力吐槽:“本王恐怕是上辈子欠你的?” 秦悠然心里想着是。 上辈子,他确实欠了她不少。秦氏一族的恩情,她跟孩子的两条命。 然那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重活一世,她从未想过要找他索赔或者报仇。恩怨相报何时了,这一世她已经看开了,只想两无相欠,平淡一生。 许是这次情花酒的药性没有那么烈,萧骆这时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他翻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片刻又不耐烦地把帘子放回去。 转身,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惊魂未定的女人:“你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副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不让本王碰,本王还不屑碰你呢。” 秦悠然心说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失了理智压在她身上的。 萧骆似乎读懂了她眼底的意思,脸上浮起不耐烦的表情,再次掀开车帘:“平安。” 外头传来“吁”地一声,平安迅速绕到马车旁边:“太子。” 萧骆:“让马车停下,本王换骑马。” “是。”平安领命,旋即让车夫勒马。 萧骆钻出马车,换上马匹,片刻不停,奔驰而去。 平安驾着后方的马车很快也跟随驶进宫墙。 回到明月阁,秦悠然心跳仍在加速,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朝初夏问:“我记得咱这里有药箱,在哪,赶紧给我找出来。” “是。”初夏依言,迅速去取了。 片刻,初夏拧着药箱回到秦悠然面前:“小姐,方才在马车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太子受伤了吗?” 她隐约看到太子下车的时候肩上青色的披风下的手臂上有些鲜红的印记,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回想起来,小姐没有受伤,那么受伤的人便是……太子? 秦悠然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把药箱接过来:“你先下去,我去趟太子那。” 拧着药箱出门,在萧骆常待的地方绕了一圈,最后在书房门口听到了他的声音。 秦悠然下意识伸手想敲门,然而手刚抬起的瞬间却忽然顿住。 她在干什么? 说好不与萧骆再有任何的瓜葛,此生不再为他动情,不再被他左右情绪的,为何她现在要出现在这里? 罢了,他受伤又如何,那么小的伤,总归要不了他的命。 秦悠然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准备离开,却在刚转身的那一瞬,听到书房内传来男子的声音:“搞那么大的动静,现在人都到门口了不进来?” 秦悠然倏地一怔。 方才她在太子府中到处找他,被他知道了? 内心忽然有些复杂,深吸一口气,回过头,伸手推开书房大门。印入眼帘的,是萧骆坐于案桌前,微微凝神的情景。 此刻他已脱掉了身上的披风,露出青色的长袍之后,手臂上受伤后被鲜血染红的地方看着更为明显了。 他向来惜命,为何今日却这般不疼惜自己? “找本王什么事?”萧骆掀了下眼皮,眸光落到她身上,然后缓缓下移,至她手中的药箱上。 秦悠然咽了咽口水,迈步走到面前:“你受伤了,我帮你找了些药过来。” 话音落,萧骆嘴角勾起轻笑了一声:“本王会受伤,拜谁所赐?” 秦悠然嘴里泛起苦涩:“抱歉。” 她随即把药箱放到书案上,眸光微微敛起:“想来你也不想让我帮你,药我给你放这了,你自己处理一下。” 萧骆视线移过去,嘴里复又轻哼一声:“怎么,现在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不耐烦地把手中的书本扔到案上,看都不看一眼药箱,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书桌,迈步走到秦悠然面前:“还是见本王受伤了,想起来要来怜惜本王了?” 秦悠然心里有些无奈,叹了叹气:“我没有这个意思?” 第45章 她为何要哭 从太医院回东宫路途并不远,不过为了多走点路,秦悠然特意绕了几条道。 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侍卫营门口。 想起韩云调到这里也该有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情况怎样。 她在宫里没什么朋友,韩云上一世曾于她有不少恩情,这样的朋友,这辈子她能多交就交,也希望自己尽量不去辜负他们的恩情。于是停了停脚步:“初夏,你去问问,韩云在不在?” “是,奴婢马上去。” 初夏点完头就进去问话了,但不一会儿就只身一人跑出来了:“小姐,不好了。”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啦?” “听里边的人说,韩将军几日前替太子办事没办好,被罚去郊外的马场喂马了,听说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什么!”秦悠然顿时一惊。 万万没想到,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说她早已提醒过韩云,尽量避免去给太子办事,但他一个将领,有些事情做与不做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如此算来,不仅她身上的悲剧会重演,连旁人身上的悲剧也一一地重演着。 她原以为只要减少去与萧骆产生瓜葛,那些悲剧就能减少一些,但看看眼前,如今她主动嫁入皇宫,与萧骆的纠葛不可避免地发生着。 那后面的事…… 她预感不太好,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 这样的担心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她得知韩云被罚去马场喂马的三日后,秦悠然再次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边关战事连连告急,朝中文武大臣束手无策之时,母亲请缨亲自带兵去平息战乱。 得知消息的当日下午,秦悠然便跑回了家中去见母亲。 “母亲分明答应过我,不会亲自带兵的。” 一想到上一世母亲的下场,秦悠然也不顾不得什么家国情怀了,“打仗是男子们的事,宣国是没男人了吗,为何要母亲上场?” 看到她突然跑回家,秦夫人一脸无奈。 她明明吩咐过府里的人,不得把她要带兵打仗的消息透露给秦悠然的。 不过这么大的事,想来她想瞒也瞒不住。 “女儿不要置气,谁说打仗只是男人的事,我秦家的女人亦可为国争光。”秦夫人知道跟她向来最明事理,只能跟她讲这些大道理了。 “可是母亲……”秦悠然也不知道怎么劝母亲。 况且出征的圣旨都下了,她怕的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皇上明明也答应过女儿,不会让母亲出征的。”倘若知道他会出尔反而,她当初何苦主动要求嫁进东宫? “悠然,你别怪皇上,是母亲。”秦夫人叹了口长气,“陈国战事告急,其它边国亦蠢蠢欲动,倘若陈国边界战乱不能平息,日后恐怕我宣国的祸端会不断发生。母亲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区区女子又何德何能谈为国效力,但秦家人向来不是怕死之辈,倘若能平息战事,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又如何?况且……” 说到这里,秦夫人顿了顿:“身为秦家的一份子,由我带兵上场,平息陈国战乱的胜算也能多一些。” 其实是因为尖兵大军秦影卫只听从秦家人的号令,然这样的话心里有数就行,秦夫人万万不敢自视清高说出来。 说到秦影卫,她莫名又想到了与太子的那个约定…… 想到那些,秦夫人复又叹起了重气:“悠然,母亲答应你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秦悠然哪里不知道母亲只是安慰之辞:“母亲,战场不是儿戏,刀剑无眼……” “母亲知道,只是如今……”秦夫人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她已早已骑虎难下。 母女二人注定商讨无果,秦悠然知道母亲去意已决,心里琢磨着接下来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帮母亲挡去战死沙场之灾。 回皇宫的路上想了一路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脑子里不断地出现上一世自己收到母亲死去消息的那一日,心口好像被万千根针扎住一般,疼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初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默默紧张又揪心地跟在后边。 二人刚走进明月阁,面前就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看清对方脸庞的那一瞬间,秦悠然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连个冷眼都不留给他,大步迈入暖阁。 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萧骆的的确确注意到了她刚刚的动作是在擦眼泪。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从后面追进屋子:“秦悠然。” 走近一看,这回他终于看清了,她眼角果然还残留着少许泪光。 发生何事了,她为何要哭? 他明明记得她向来是个阳光明朗的人,哪怕他曾那样刻薄过她,她都没有哭过。这次又是为何? “你……哭了?”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萧骆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不关你事。”秦悠然并不给他好脸色,这个时候了,她也无心去理会萧骆会怎么看她。 一来就受人冷眼,萧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的事是与本王无关,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是你一日是太子妃,你的一举一动便与本王有关。” 想到昨日平安告诉他,秦悠然曾去侍卫营找韩云的事,萧骆便觉得心口堵堵的:“秦悠然,你到底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我为何要把你放在眼里,且太子你呢?”秦悠然看着他,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你又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萧骆被怼,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秦悠然冷笑了一声:“既然太子从未把我放在眼里,那就不要来要求我把你放在眼里。若没什么事的话,你走,我累了,要休息。” 萧骆原本是想来质问她为何屡次三番去侍卫营见别的男人的,没曾想一来就吃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他全然忘了来此的目的:“这是本王的地方,本王没事就不能来了?” 在损人不利己这件事上,秦悠然向来不落他人:“既然没事干嘛要来,太子你这样的行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几日看不到我,想我了?” 第46章 眼不见为净 活了两世,秦悠然知道说什么话能恶心到萧骆。 他不是很讨厌她,也不想跟她有太多的关联吗,既然如此,为何要做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哪怕重活一次,她亦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想通了,这一世不再对他动情,然他现在这样的行为,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上一世有些事情她稀里糊涂地就过了,这一世她不想再活得那样不清不楚了。既然心里有疑惑,那便找他问清楚。 果不其然,下一瞬萧骆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你的自我感觉一向这么良好吗?” “没办法,是太子你的行为本来就容易让人这么觉得?”原本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得知答案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你想多了。”萧骆别开脸,轻吸了口气,好像怕被她发现什么一般,连个余光都不留给她:“本王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过来看看罢了。” “太子若不在乎我,理会外头的那些传闻做什么?”秦悠然反问,“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别人到底传了我什么,以至于你这么紧张地跑过来质问我?” 萧骆噎了一下:“不管你我二人之间关系如何,别忘了,你现在走出去顶着的是太子妃的头衔在行事,你自己做过什么,还需本王来提醒?”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秦悠然敛眸轻笑。 她自问最近一直乖乖地待太宫里,从不与旁人有多余的接触。除了跑回家的那次…… 萧骆并不愿意解释他之所以突然跑来是因着什么原因,否则显得好像被她说对了,他很在意她似的。 他怎么可能在意她? 他明明在乎的是她顶着太子妃的身份与侍卫私相授受,传出去丢他的脸面! 秦悠然方才说心累是真的,这会儿实在无力再应付他了:“倘若太子你不是因为想我,往后就请不要无缘无故来我这明月阁了。虽说这明月阁也是你的地盘,但你别忘了,自我嫁入东宫的那一日,你便答应我将这明月阁赐于我居住,你还曾答应过我,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对方,所以……” “所以。”萧骆打断了她的长篇概论,“你的意思是,本王日后不能来这明月阁了?” 秦悠然不置可否。 反正见面也是要吵架,两看相厌,何不如不见。 眼不见为净! 她的默认,也因此引来了萧骆彻底的不满:“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秦悠然依旧无言。 萧骆看着她面色冷漠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 明明背着他与侍卫私底下交情的人是她,他都还没说她什么,她倒有脸先赶他走了? 他自问并无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为何要受她这般冷眼? 倘若嫁给他真觉得这般委屈,当日又何苦悔婚后再悔,主动要求搬进这东宫? 对了,她是为了她的母亲。 想到这,萧骆压了压早已经冲到嗓子眼的怒气,敛了敛神情,问:“本王听说你母亲……主动请缨要上战场了?” 触及秦悠然的伤心处,她一下子眼眶又酸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萧骆噎了一下:“秦夫人倒是女中豪杰。” 夸人的同时,不忘损她几句:“作为秦家的女儿,你怎么就一点没遗传到你母亲的性子。” 他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给人脸色,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秦悠然冷哼一声;“抱歉让你失望了,不过敢问太子,我宣国今日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上战场带兵领战,你觉得很光荣吗?” “……” 萧骆复又一噎,其实今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无比惊讶的。 虽说秦氏一族满门忠烈,但秦夫人毕竟是个女流之辈,由她领兵打仗毕竟还是不妥。 而且他也不明白,父皇为何也会答应秦夫人的请求。 难道他就不怕世人诟病? 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秦悠然轻勾唇角笑了笑:“也对,你们这些当皇子的,习惯了被所有的人捧在手心上,哪里会懂得眼前的平静与安宁是多少人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没有经历过战场的苦痛,他们便不会懂得一个国家沦落到靠一个女人去领兵,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秦悠然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早一点懂得这些道理,上一世母亲在沙场上欲血奋战之时,她更是不懂得母亲的苦楚,而只顾个人的情感,执迷于对萧骆爱而不得的那些感情。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她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在母亲的选择与边境的那些战争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当真可悲! 思绪游离回来,秦悠然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萧骆,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出生于秦家,确实没有遗传到半点我母亲的风姿。但有一点请你搞清楚,秦家人的骨气我还是有的。” 萧骆也看着她,仿佛眼前的这人与他以往所认识的人不是一个人一样,他看她的眼神既陌生又忐忑。 秦悠然并未理会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把后面的话说了下去:“秦家人爱憎分明,从前我爱过你,为了能嫁与你做了不少疯狂的傻事,但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我不爱你了,也请你不要用你所谓的太子身份来压我,更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要求我再为你付出什么。” 她顿了顿,说:“人可以傻一时,但不能傻一辈子,没有人会永远不求回报地付出的。” 萧骆似乎听懂了:“本王竟不知曾要求你付出过什么?” “没有吗?”秦悠然轻声笑了笑,忽然又不想计较得那么真了:“没有最好。” 萧骆眉宇一蹙。 “那么现在。”秦悠然目光收回,转身背对着他:“请你从这里离开,往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你。” 萧骆表情僵住。 片刻,回过神:“你可是你自己说的。” 秦悠然背对着她,默不作声。 萧骆长吸了一口,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开口:“往后本王绝不再踏进这个院子半步!” 第47章 至今未圆房 有关秦夫人要带兵出征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平京城。 因着母亲的威名,太子府的明月阁这两日门槛都快要被往来的嫔妃们给踏破了。 且不说秦夫人能否凯旋,如今她人还未出征,大伙好像就已经预见到她总有一日能打胜仗归来,如今提前来讨好秦悠然,也算是为了日后跟她打好人际关系做些准备。 秦悠然并不习惯被人讨好,她也听腻了别人那些安慰的说辞,她都活了两世了,哪里会不知道母亲这一仗一定可以凯旋而归。 她只是心痛,因为这场战事,母亲终将会有去无回罢了。 因此,这两日她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她要做点什么才能扭转母亲日后的命运。 一早,秦悠然去给皇后请安,出门刚走出几,就被皇后身边的康嬷嬷叫住:“太子妃请留步。” 秦悠然心里有些疑惑:“康嬷嬷何事?” 康嬷嬷是宣德皇后的乳母,是宫里的老人了,地位比其它嬷嬷都要尊贵许多。也因着与皇后的这层关系,她在众嫔妃面前略微显得有些自傲。 拦下秦悠然,她也不向她行礼,直接托着手朝她微微一笑:“老奴是来替皇后娘娘问几句话的。” 秦悠然眉心微微一蹙:“康嬷嬷请说。” 康嬷嬷扯了下嘴角:“太子妃,听闻你与太子至今还未圆房,可有此事?” 那日秦悠然回门,康嬷嬷已让人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未曾想,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差错,两个年轻人当晚居然没有住在将军府,而是连夜回了皇宫。 二人前脚刚回来,后脚康嬷嬷就收到了消息,听说他们二人神智都还挺清晰的,一回东宫就各自回了房间,后来虽说秦悠然曾拧着药箱去找过太子,但也只是在他那里停留了片刻便离开。 如此看来,她准备的那壶情花酒似乎并未见效。康嬷嬷因此也被皇后数落了一通,她心里不甘,于是这才故意到她面前来证实一下。 秦悠然与太子迟迟没有圆房,皇后若想查也并非什么秘密。 她只是没想到,皇后不仅管她嫁给太子,还管她跟太子房里头的这种事。 “太子……忙于公务。”秦悠然有些语塞。 康嬷嬷抿唇,意味深沉地笑了一下:“太子妃不必替太子找借口,再忙于公务,也不能疏落了太子妃。” “康嬷嬷误会了,太子并未疏落我。”秦悠然不想惹麻烦,况且在这个宫里她跟太子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能维护萧骆的,她会尽量去维护:“母后怕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无穴不来风,不过太子妃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外界的流言,有皇后娘娘在,她定不会让伤害太子妃的流言继续传播下去。只是……”康嬷嬷表情饶有意味:“太子妃您与太子的事,还望太子妃要多加努力才是。” 秦悠然暗自一笑,且不说她现在对萧骆全无半点想投入感情的打算,就算有,男女感情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她一个人单方面努力,又有什么用?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如上一世一样,萧骆不爱她,她做再多最终也是徒劳。 然,她并未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皇后是六宫之主,她要把手伸到她跟太子屋里来多管闲事,想必有她自己的深意。顺着她的意愿,总归是没错的。 秦悠然:“劳烦康嬷嬷回去回禀母后,就说我知道了。” 原以为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未曾想,当天晚上康嬷嬷带着几个人出现在明月阁。 “太子妃,老奴奉皇后娘娘的命,来给您和太子送晚膳来了。” 秦悠然心里一惊:“送晚膳?” 康嬷嬷:“是的,太子妃。皇后得知太子公务繁忙,鲜少来这明月阁与您一起用膳,所以特意吩咐膳房多做了几道菜,今晚给太子和太子妃加菜,算是全了太子妃您的心愿。” 她的心愿?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有何心愿,为何她自己都不知道? 目光落到康嬷嬷身后的几名太监身上,他们手中各自拧着食盒,这阵仗…… 想来食盒里的食物也是不简单。 呵。 秦悠然暗暗冷笑了一声,她迟迟未与萧骆圆房,到底是碍着有些人了。 “有劳康嬷嬷了。”秦悠然莞尔:“麻烦嬷嬷回去后替我谢谢母后,就说她的意思我知道了。” “应该的,望太子妃懂得皇后娘娘的苦心就好。” 康嬷嬷说完,朝身后几人挥了挥后,示意他们把食盒摆到桌子上。 一眨眼的功夫,膳厅的桌上摆满了各式各类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几壶听说是皇后娘娘特意赏赐给二人的美酒。 康嬷嬷任务完成,很快带着人离去。 余下明月阁一众人有些发愣,又有些替秦悠然感到受宠若惊。 初夏:“小姐,皇后娘娘对您真好。” 只有秦悠然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待她的好恐怕是有些目的的。 虽然她现在也想不清楚她与萧骆有没有圆房于皇后而言到底有多重要,但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她头已经开始大了。 初夏:“小姐,奴婢要不要现在就去请太子过来?” “别。”秦悠然脱口而出。 皇后赐宴,这顿饭恐怕是由不得她愿不愿意跟谁一起吃,但一想到要跟萧骆那个人一起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感觉头直接分裂成了两个。 “小姐?”初夏不解:“小姐要亲自去请吗?” 那是不可能滴! 秦悠然暗吸了口气,边安慰自己道:“太子……应该还在忙,晚点再说。” 万万没有料到,话音才落下,门口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意识来人可能是谁,秦悠然下意识往门口瞥去。 萧骆一身胜雪白衣赫然出现在那里。 许是提前察觉到屋子里的情景,进门之前,步伐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方才重新迈着步子走进来。 初夏连忙福身:“参见太子。” 萧骆目光直接朝桌边的女子瞥去,嘴里应了一声:“出去。” 初夏:“是。” 第48章 睁眼说瞎话 paoshuba.com 初夏走的时候,不忘自作主张地把屋子的大门关上。 萧骆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嘴角细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而后迈步款款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女人:“本王听说,你备了酒菜要与本王共饮。” 酒菜是皇后备的,秦悠然发誓这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她看萧骆这意思,想来皇后不仅让人备了酒菜,还刻意通知了太子,说这些酒菜是她备的。 秦悠然有苦难言,但既然已经决定不与他在感情上有任何的瓜葛,便不能放任他有所误解:“太子您误会了,这些酒菜……不是我准备的。” 萧骆淡淡的眉宇倏地蹙了一下:“不是你准备的?” 秦悠然吸了口气:“太子您公务繁忙,近来鲜少来我这明月阁,怕是传了些流言到皇后娘娘耳朵里,这些饭菜……” 她话未说完,萧骆眉心蹙得更紧了,脸色也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你的意思是,这些饭菜是皇后准备的?” “是。” “哼。”萧骆冷笑了一声:“秦悠然,几日不见,你睁眼说瞎话的本王倒是见涨了。” 秦悠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心里有些无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说的是真的,这些饭菜……” 话未说完,再一次被萧骆打断:“依本王看,皇后应该巴不得那些流言传得越烈越好,她又怎么可能为了平息流言,而为你我做这些?” 秦悠然说的是事实,至于皇后为何要做这些,她至今也想不到原因。 许是见她眸光敛下,萧骆以为自己说对了,内心隐隐开始有些得意:“就算真如你所说,这些是皇后所为,但倘若你不去她面前埋怨,她又怎么会操心到本王头上?” 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底下的人来告诉他,最近几日太子妃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的时间特别长。 而且今日她请安出门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嬷嬷还特意跑出来跟她聊了几句。再然后,晚上他就接到了消息,说秦悠然备好了饭菜,想邀请他到明月阁共度晚膳。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顿饭,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吃过,萧骆觉得,她倒也不必想做,却又做得遮遮掩掩的不敢承认。 况且,她对他的心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之前的欲擒故纵,到现在的欲拒还迎,他不是感情白痴,看得出来她的真实心意。 想到这些,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满足。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下一瞬提起酒壶准备给自己倒酒。 秦悠然心里一惊,连忙拦下:“那酒……”是皇后准备的,里头想必是添了些料。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就算解释了,萧骆估计也只会觉得那酒是她准备的。 果不其然,萧骆意会了她的意思,端着酒壶的手一顿:“这酒……备都备了,你不想让本王喝?” 秦悠然眉心倏地一蹙:“萧骆,现在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一直很好奇,在萧骆眼里,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从前她是知道的,萧骆厌她,弃她,她所谓的心意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无理取闹的纠缠罢了,他也从未拿她当过一回事。 但是最近,她发觉有些看不懂他了。 明明还是那么不喜欢她,明明每次见面还是会说那些嫌弃她的话,但他的行为……与从前相比,好像又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一样,秦悠然有些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容易给人错觉。 她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再对他产生任何情感了,但这样的错觉却会让她心生出一丝的不安。 她再也不想被动摇了。 “你在本王眼里是什么样的人?”萧骆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然而最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秦悠然吸了口气,目光移到他手中的酒壶上。 他明明知道里头的酒有问题,却还是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他这般举动,不是故意叫她误会吗? “倘若你是觉得我可怜,或者想同情我,其实不必,我也不需要。”秦悠然最后找到了这种可能性。 萧骆倒了酒,不过并没有端起来喝,眼皮懒懒地掀了掀:“你确实挺可怜的,不过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何要同情于你?” 秦悠然鼻子忽然酸了一下:“说好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太子你现在这样的行为,不是同情我,又是什么?” 萧骆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觊觎本王,本王成全你的心愿,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秦悠然面色冷冷:“太子你恐怕搞错了,我有何心愿,我自己为何不知?” 萧骆右手放到杯子上,捏着月光高脚杯的杯脚饶是有些兴致地晃了晃:“本王怎么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秦悠然,从前你尚且敢爱敢恨,现在怎么变得这般扭扭捏捏的了。承认你喜欢我,想得到我,有那么难吗?” 秦悠然莫名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讽刺:“看来太子你当真是误会了,似乎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这些了,太子。” 她停住,咽下嘴里的酸涩,片刻抬起眸,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我早就不喜欢你了,至于想不想要得到你……我现在已经得到太子妃的名份了,要不要得到你这个人,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萧骆愣了一会儿,很快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蕴含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从前你对本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太子妃这个身份?” 而不是……他这个人? 秦悠然不置可否,反正事已至此,不如让他误会也好。 她的沉默,一下子惹来了萧骆的怒气。 这种感觉,好像自己被人蒙蔽了许久,直接今日才突然得知真相,原来在她的眼中,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太子妃这个位置罢了,与他这个人无关。 大约是觉得心里有些咽不下那口气,潜意识里,萧骆想再去证实一下。 他问:“秦悠然,倘若今日的太子不是本王,而是其它人,那你曾经追求讨好的,会不会也是其它人?” 第49章 吃人的样子 秦悠然没有料到萧骆会这样问,闻言心口略略有些发酸。 原来,他当真是不了解她。 她对他一见钟情,喜欢的,爱上的,从来就只是他,也仅仅是他这个人罢了,与旁的一切无关。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不管他是太子与否,她不想与之有瓜葛关联的,却也仅仅是他这个人罢了。 “是。”秦悠然咬字清晰。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萧骆面色更阴了:“秦悠然,你简直莫名其妙。” 话音落下,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目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扭头大步流星朝院子走了出去。 余下秦悠然对着一桌子已然冷掉的饭菜,嘴角微微扬起笑了笑。 莫名其妙的人,到底是谁? 屋外。 看到自家主子面如黑炭地走出门,平安愣了一下,迅速朝他身后跟上:“太子殿下。” 萧骆不想理他,装着怒气自顾往前走。 他原本今晚已有了应酬,平安知道自家主子特意推了那些应酬来跟太子妃吃这顿饭的,未曾想,主子才进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这就气呼呼地跑出来了。 他心里有些疑惑,然看到自家主子一副一言不合就想吃人的样子,话到嘴边又不敢问出口。 未料到,他家主子气冲冲走了几步后,却忽然停下了步伐,转身看着身后他刚刚出来的那道大门。 脸色依然不好看。 平安内心打鼓:“太子,您跟太子妃……发生何事了吗?” 从前萧骆不拿秦悠然当太子妃,没想到这会儿听到“太子妃”这个称呼,肚子里的气竟莫名消了一大半:“嗯,那个女人,有些不知好歹。” 平安也不知道这个太子妃哪里不知好歹,也不敢再细问。 萧骆眼角扫了他一眼,反问:“平安,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女人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主子们的事,平安哪敢妄言? 他咽了下口水:“回太子,属下觉得……太子妃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噢?”萧骆一下子来了兴致,扭头用正眼看他:“那你说说,她哪里不一样了?” 平安蹙了下眉,思索了片刻:“具体的属下也说不上来,不过太子妃好像……比以前更成熟了。” “噢?”更成熟了? 萧骆眉心挑起,斟酌着平安的话,然后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秦悠然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确实,她的确变了,而且变化还挺大。 至于是变成熟了吗?他不太确定。 或许。 思忖之际,他听到平安又说:“太子您有没有觉得太子妃最近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会不会是和秦夫人要出征的事情有关?” 平安心里想着,秦夫人一介女流居然主动请缨要带兵出征。这样的行为他心里其实是佩服的,而且在佩服的同时,心里还觉得有些惋惜。 秦氏一族满门忠烈,大将军和他的七个儿子先后战死沙场,为宣国立下了赫赫功绩。按理说从这种家里出生的秦悠然应该也是惹人欢喜的才对,但平安不明白,太子为何好像……不太待见太子妃的样子? 想到这,平安忍不住多嘴:“太子,其实太子妃最近的变化也挺好的。” 他只是想替秦家之女说句好话,未曾想,他家主子的脸色说变就变:“是吗?好吗?” 平安被问,忽然心虚虚的:“太子您觉得呢?” 萧骆收回视线,轻哼了一声:“好个屁,本王倒觉得还不如以前呢!” 以前的秦悠然至于乖巧,听话,以他为中心。不像现在,他说一句,她能回怼十句。 让人看了就烦! - 明月阁。 初夏脸上挂着满满的愁容,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目光不时朝旁边的人瞥着。 “小姐,您当真要去随军吗?您就不怕夫人知道了会生气?” 秦悠然打听到母亲所带的大军将于明日一早出征,她想过了,倘若无法阻止母亲出征,那不如跟着母亲一起出征。 虽然现在的她手无寸铁,即便跟着母亲一起出征或许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命运,但至少……在母亲最后这几个月的日子里,她想多花点时间陪在她身边。 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母亲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而她却在夹杂在萧骆与柳之南二人的感情中蹉跎着。 “我偷偷跟着去的,事先不让母亲知道就行了。待到了边关,母亲想再赶我也来不及了。” 话虽这么说,初夏心里却很不踏实:“可是行军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跟着大军偷偷出征真的方便吗,万一被人发现了……” 她话未说完,秦悠然便打断了:“也不是完全偷偷跟着,我打算去找韩云,让他陪着我一起去。” 她想过了,反正现在韩云已经被萧骆罚去郊外喂马了,马场那个地方大多人口杂多,少他一个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才对。二来,倘若能有韩云陪着,她在路上想要伪装自己的身份也能方便一些。 初夏眼睛顿时一亮:“小姐,若您打算让韩将军陪着,那不如把奴婢也带上。路途那么远,奴婢在路上也能照顾您。” 活了两世,秦悠然向来是知道初夏对她的好的,只是除了感激之外,她现在无法纵容她更多的事情:“不行,正因为路途遥远,半道上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我才更加不能让你跟着。” “小姐……”初夏想再说点什么。 秦悠然吸了口气:“初夏你不用再说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我是去陪母亲的,你就不必跟着我去冒险了。” “奴婢就是不放心你。”初夏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姐,奴婢自小就从未与你分开,这趟你随夫人去出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秦悠然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母亲出征的情景,母亲一出马,不出三个月,边关就传来了大军大胜陈国的消息。 母亲虽未上过战场,但从前她没少跟在父亲身边,听他与将士们谈论沙场战术,更何况她在父亲的影响下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有她出马,她相信这次宣国大军也一定会很快就战胜陈国的敌军。 第50章 来晚了一步 想到这里,秦悠然忽然觉得有些有些泪目。 秦氏一族满门忠烈,就连姐姐也是骁勇善哉的能手,唯独除了她,虽有些骑射的本事,却终究不及母亲与姐姐的万分之一。 “初夏。”秦悠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不在平京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明月阁,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可传信回将军府寻求帮助。” 虽说现在的将军府已没了往日的风华,但总归是娘家,多少要比宫里头的那些外人可靠一些。 “知道了,小姐。”初夏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替她瞒下出宫的事情。 为此,秦悠然已经提前两日让宫里的太医帮她开了一张药方,说是得了风寒传染之症,需静养一个月。 这名太医是她大哥的旧识,看在她大哥的份上,他很快就答应了要帮她,并且为了帮她制造风寒之症的假象,还特意给她开了一副药,让她虽下去看起来脸色虚弱又苍白。 只是宫里人心复杂,就算事事安排周全,但恐怕也没办法瞒着众人一个月之长,唯今之计也只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不过旁人知道她偷偷出宫去随军,大概也只会唏嘘几句,只要萧骆不来找她的麻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初夏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万一太子问起你怎么办?” “他大约不会问。”秦悠然嘀咕了一句,说完想起了什么:“你能瞒就尽量瞒着,若真有一日瞒不住了,再告诉她事实也无妨。” 反正只要过了七日,母亲的大军就会抵达边关,那时萧骆就算想找她麻烦,大概也是鞭长莫及了。 “小姐,您可要答应奴婢,这趟随军出征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初夏知道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再挽留什么,“倘若有机会,您就给奴婢传回一些消息,知道您在外平平安安的,奴婢在平京也才能安心。” “知道了。” 秦悠然叹了叹气,放下手中的兵书。目光移到初夏身上,道:“那些裙子就不要准备了,给我多挑几件男装就行,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游玩的。” 经她提醒,初夏这才意识到:“对不起小姐,奴婢太紧张了,把这事都忘了。” 说完,立马把包袱里的几件衣裳掏了出来,重新塞了几件男装进去。 秦悠然这趟是去出征的,未曾想,初夏收拾了一晚上,最后给她收拾出了三大包的行李。 她看着有些头大,最后不得不自己动手,从里又挑出了一大半,最后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轻便衣裳,打包成一个包袱。 翌日,天还未亮,她便驾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郊外马场,韩云早早就在那里候着:“太子妃,两日前收到您的消息,韩云心里还有些意外。未曾想,您竟真的来了。” 秦悠然看着他,也是一身轻便的打扮,不由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意外,但你还是准备好了要陪我一起随军,不是吗?” 韩云抿唇,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太子妃都发话了,韩云怎敢不从?再说了,这马场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了。” 虽说如此,秦悠然心里却有些担心:“马场这边你安排好了吗,跟我一起走,不会被人发现?” “太子妃放心,早就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韩云拍了下胸脯,“再说被发现马场那个死老头也不敢真拿我怎样,韩云听命于太子妃,随时可以出发。” “好,多谢。”秦悠然微微一笑:“对了,往后我们随军,我的身份不便被人知晓,私下你就唤我秦五。” 韩云愣了一下,他自小在秦勉将军手下长大,跟随大将军多年,自是知道秦悠然之所以要化名秦五,是因为她与她五哥的关系最好。 想到她的五哥…… 韩云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太子妃若不嫌弃,我唤你五弟。” 他和秦悠然的五哥年纪相仿,如今看着她虽已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但想到她与太子之间传出在外的那些流言,韩云心里只会感到心疼。 既然她的五哥已经不在了,那么,就让他来代替她的五哥照顾她。 秦悠然顿了一下:“好,那我叫你韩大哥,免得别人怀疑。” 韩云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兄妹二人没有多余的寒暄,秦悠然随即弃了马车,各自驾马朝不远外的大军营地一路疾行。 韩云在大军中有不少旧识,此趟为了陪秦悠然一起随军,他早就提前与那些旧识们打过招呼,也部署好了接下来的一切。 只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赶到大军营地之时,营地早已人去楼空。 留守营地看管的一名将领正好也是韩云的旧识魏猛:“韩将军你们来晚了一步了,木将军已在昨夜完成点兵,大军已经连夜出征,出发边关了。” “什么?”秦悠然大吃一惊。 她明明打听好了的,母亲的大军今日一早出发,为此她特意天还没亮就赶去找韩云且马不停蹄来此与大军汇合了。 未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魏猛叹了口气:“木将军不愧是秦将军的遗孀,懂得行军打仗讲究雷厉风行的道理。她故意叫人放出消息说大军今日出征,可却又在昨晚提前点兵出发,这大概是为了给将士们营造急迫感。” 说到这里,魏猛忽然回想起昨日夜里大军出发时的情景:“我原想临时更改出发的时间将士们会有怨言,未曾想,大家的士气要比以往出征的情形高涨多了。” 韩云忽然怀念起从前跟秦将军一起出征的情景,忍不住也感慨了起来:“秦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此趟将士们能跟着她出征也是种福气。” 魏猛笑笑地纠正了他:“韩云,她现在可是我们的木将军了。” “是。”韩云吸了口气,扭头看秦悠然:“秦五,依你看我们……” 错过与母亲一起出发时的情景,秦悠然忽然有些惋惜恨自己不够了解母亲:“快马加鞭,追。” 第51章 你终于醒了 木将军的大军脚程很快,秦悠然和韩云二人只不过晚了一夜出发,快马加鞭竟然追了两日方才追上。 此时大军恰好在山里修整,与大军汇合后,韩云松了口气。 “太子妃,这两日赶路您也累了,抓紧休息一下。” “好,谢谢。” 大军里有不少是韩云的旧识,两人混入大军身份得以隐藏。 不过秦悠然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被人认出来:“韩云,说好在外面不要叫我太子妃的,别忘了。” 韩云吸了一口:“抱歉,我还有些不习惯,那……五弟,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拿些吃的来。” “好。” 赶了两天路,秦悠然也确实累了,还没等韩云走开,她便倚着树干眯上了眼睛。 大军赶路路途条件艰辛,为了节约在路上所耗费的时间,大军出发时轻装上阵,因此在路上休息的时候,基本都会找一些地理位置比较适宜的地方原地休整。 野外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家里,不过人一累,随地一躺便可睡得很香。 秦悠然难得也睡了个好觉。 方才一躺下,她便迷迷糊糊进入了睡眠状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有些热意,朦胧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混乱。 她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将士们与敌军正在殊死搏斗。四周火光冲天,她身上被周围的火种烤得有些发热,汗意布满全身,粘粘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比起场上其它与敌军厮杀的将士们,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她从未上过战场,未曾想过原来真正的战场是这么的惊悚与恶劣。刀枪无眼,在两方军队的手中横冲直撞,一击一落间,血肉横飞。 所有的人都在拼死战斗着,只有她自己一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被世间抛弃,被所有的人遗忘了一般。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忽然猛地清醒。 脑子里一下子冲进一张人脸:母亲! 她的目光开始朝四周搜寻,迫不及待想去找到母亲。 很快,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母亲。 秦悠然迅速朝母亲跑过去。 “母亲。” 周围的人好像看不到她,任凭她在我军与敌军交战的缝隙里自由穿行而过,她也庆幸自己前进的步伐未受到别人的阻拦。 然而,就在她跑到距离母亲仅有几丈距离的时候,一道银色的光亮忽然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又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她前进的方向飞去,等到她反应过来那道光亮飞向的地方是哪里时,那支长枪已经直直朝母亲胸口上刺去, “母亲,小心!” 秦悠然大喊了一句,眼皮猛地睁开。 印入眼帘的是韩云那张紧张急切的脸庞。 “太子妃,你终于醒了。” 秦悠然动了一下,发觉全身发软无力。 她记得自己睡前明明倚着一棵大树的,怎么这会儿醒来变成在……她扫了扫四周,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 “韩云,这是哪?” “太子妃,你发烧了,而且还烧得很严重,之前我一直叫你也叫不醒,只能把你抱到这个山洞了。”韩云说完松了口气,“这里离原来休整的地方不远,不过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从前秦悠然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的,她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才赶了两天的路就病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这会儿她全身酸软毫无力气。 “母亲和大军呢?”秦悠然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他们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韩云叹了一声,“太子妃,大军昨日短暂休整后就已经出发了,当时一直叫不醒您,我只好自作主张把您留下了,您已经烧了一夜了。”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错过了什么,秦悠然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我睡了一夜,大军已经走了一夜了?” 韩云:“是。” 猜测得到证实,秦悠然无力地吸了一口,潜意识想爬起来,却意外地发现四肢像被肢解了一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方才动了一下,身体便往外倒。 好在韩云反应灵敏,一下子伸手将她扶住了:“太子妃。” “韩云。”秦悠然借力往回靠,“我不能再睡了,我们得赶紧追上母亲。” 韩云脸上浮起无奈:“太子妃,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赶路了,您还在发热,您得先喝些药退热才行。” 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用说找到一名大夫了,就是连个人影都难碰到。好在大军随军中有军医,大军临行前,韩云特意找军医拿了些药材回来。 方才秦悠然昏睡的时候,韩云已经把药汤煮好了,热气腾腾地端到面前:“太子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想要追上木将军的大军,首先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行。否则就算追上了,到时被木将军知道了,也只会拖木将军的后腿。” 道理秦悠然都懂,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才追上母亲,自己却因为生一场病而再次落后,免不了有些不甘心。 她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好,那我听你的。” 接过药汤,也不顾那汤还冒着热气,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山里气候多变,方才还晴空一片,这会儿竟然下起了大雨。 雨一下,山路就更不好走了。 “也不知道母亲的大军走到哪了?”秦悠然对着山洞外的景象,若有所思。 她早就听说过大军出征有多辛苦,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么艰难的情形。 她方才赶了两天的路就病成这样了,母亲年纪那么大了,她的身体是怎么吃得消的? “韩云。”秦悠然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方才说大军中带了军医?” 行军打仗必会带军医,这是常识,只是秦悠然不放心,仍想再确认一下。 “是的,太子妃。”韩云猜到她心里的担心,敛了敛表情,“太子妃就请放心,我打听过了,木将军这趟出征还带了万太医,有他在,木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 万军医当年跟随着秦悠然的父亲南征北战,是军中最为有名,也是医术最好的太医。 得到这个消息,秦悠然终于松了口气:“是,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52章 你不该骗我 秦悠然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一场病在路上走走停停,时好时坏的,拖了七八天了竟然也没有要康复的迹象。 而且她还发现每次自己的情况稍稍变好一些后,本以为再多喝点药就会好了,但每次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每次一喝完药,第二天她的病不仅不会痊愈,反而还会再次变得严重。 而且她这病还病得蹊跷,除了每日浑身酸软无力之外,并无其它不好的症状。倘若在家里也就罢了,偏偏她要赶路去追上母亲的大军,原本七日的路程,她生生走了近十日还没走一半的路程。 她开始怀疑,她喝的药是否真的有效。 所以,当韩云再一次把刚熬制好的药汤送到她面前时,秦悠然犹豫了:“韩云,你实话告诉我,你每日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韩云手臂一顿:“太子妃,这是万太医开的药啊,治您伤寒用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有些躲闪。 秦悠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真的只是治伤寒的药吗?可我怎么觉得,这药越喝我的伤寒症越来越严重了?” 韩云脸色倏地一变:“怎么会?太子妃,您……” 他话未说完,秦悠然便打断了:“或者更确切的来讲,我得的并不是伤寒症,对,韩云?” “太子妃,我……” 韩云自小看着她长大,向来知道她聪明过人。 其实这件事能瞒着她这么多天已是不易,事到如今,木将军的大军早已抵达边关,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似乎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 “太子妃,请恕韩云骗了你。”韩云叹了一声,手中的药碗缓缓收了回去。 看到他如此举动,秦悠然更加证实了自己了猜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云吸了一口,委委道来:“太子妃,这其实……是木将军的意思。” 韩云说,那日秦悠然睡着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做梦了,她大概梦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在梦里还流了眼泪。 当时他想推她醒来,却怎么也推不醒,后来就发现她额头有些发热。行军路途遥远,才刚出发两天她就病得发烧,韩云担心后面的路程她走起来会更艰难,于是偷偷去找万太医要了些药。 未曾想,恰好木将军也去找万太医,韩云早已调至皇宫当差,被木将军撞见后,在她的追问下,他只得将秦悠然委托他一起陪她混入大军的事情吐了出来。 木将军听完自然气不成声,却仍是担心地带着万太医立刻来给秦悠然诊病,好在万太医诊完说秦悠然只是因为连夜赶路得不到休息的原因,一时气火攻心才会发热的。 原本已经开了些疏解的药,但木将军听完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生的女儿,她知道她的性子,倘若她身体康复,她定然不顾阻拦,继续追随大军去往边关。 不得已,木将军最后只能忍痛,让万太医往秦悠然的药材里加了几味药。一来那些药不会伤害秦悠然的身体,二来却也不会让她马上恢复,就算恢复了,也会每日酸软无力,无法正常赶路。 当日晚上,木将军带着大军继续赶路,留下韩云并吩咐他要一路照顾好秦悠然,等到她自己实在撑不下去了,再平安带着她回平京城。 韩云原也是这么想的,秦悠然的身体情况时好时坏,他望她懂得惜命,却未曾想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为了追上前方的大军,不惜带病赶路。 然她的身体情况又不容乐观,二人走走停停,终于秦悠然还是发现了每日喝的药汤有问题。 “韩云,你不该骗我的。”得知真相后,秦悠然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你该早点告诉我这一切的。” “对不起,太子妃。”韩云垂下了头。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按大军的步程,这会儿恐怕已经在战场上与敌军拼杀了。 “你也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我知你也是奉命行事。”秦悠然扫了他一眼,撑着绵软的身体站起来:“只是往后你也不必再送我了。” 后面的路,她打算自己走。 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韩云登时一惊:“太子妃,万万不可啊。” 秦悠然走过去牵马:“有何不可?难道你觉得没了你,我就到达不了边关吗?” 她说得多少有些气话,毕竟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离开过平京城,倘若要一个人走,还真不一定到得了。 况且,当初她便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前去摆脱韩云帮她,陪她一起去边关的。只是万万没想到,韩云会和母亲合起伙来,骗了她这么些天。 韩云一脸歉意:“太子妃,韩云的确是奉了木将军之命,但木将军也是为了你好,边关路途遥远,就算你能走到那里,但战场杀敌不是儿戏,木将军军命在身不得不为,望太子妃好自珍重,切勿让木将军再分心担忧你了。” 秦悠然拿着马绳的动作一滞:“母亲若不想让我担心她,她就不该同你合起伙来骗我。” 事已至此,韩云有口难言:“太子妃,木将军也是为了你好,望太子妃能理解她的苦心。” 母亲的苦心…… 秦悠然视线从他脸上收了回来,她正是因为太了解母亲对她的苦心了,才会终日恍恍不安。 母亲一心为国为家为民,她自己呢? 她自诩只是一介小女子,没有母亲的博大胸怀,母亲要做的事情她阻止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母亲辛苦艰难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将来有一日,悲剧重演,她也希望能待在母亲身旁,陪她走完剩下的路程。 想到这些,秦悠然心口莫名开始有些痛。她扭头,朝旁边看了一眼:“韩云,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去意已决。” 话落,随即踏上马背。 韩云忙不迭拽住缰绳:“太子妃,就算要去,也总得让韩云继续陪着你。” 脚长在他身上,他若执意要跟着,秦悠然也奈何不了他。 “随你。” 她用力将缰绳扯了回来,用力一拍马背,“驾”地一声,快速扬长而去。 第53章 经验很丰富 往后很长的一段路上,秦悠然一直形单影只,不过她知道,韩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紧紧地跟着。 她也懒得去理会他,已经落下了几天的路程了,算算时间,母亲这会儿已经在战场上了,也不知道她那里情况怎么样了,她只想尽快赶到边关与母亲汇合。 当天傍晚,行至一处茂密的森林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雨一下,山路变得泥泞不堪,马儿跑起来的速度慢了许多。不得已,她只能下马,找了一处有山坳遮挡的地方避雨。 方才歇下不久,便见韩云抱来了一捆木柴出现在山洞口。 “太子妃,我可以进来吗?” 秦悠然瞥了他两眼。 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淋湿了,大约是为了捡那些木柴在雨里泡了很久,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进来。”天都快黑了,总不能让他继续在外边淋雨。 韩云骗她情非得已,秦悠然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出门在外,互相有人照应总比形单影只要强许多。 因此,她心里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火堆起好后,韩云又出去了一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野兔子。 他从前常年在外重点,野外生活的经验很丰富,三两下就把兔子收拾好了,架上树枝这便烤了起来。不到一会儿,秦悠然便有了新鲜热气腾腾的烤兔子肉吃了。 身上、肚子都暖了,这便有了力气重新理会他:“韩云,你先头说去找万太医的时候,我母亲也去找了,你可知我母亲找太医是何事?她的身体状况可好?” 这个问题,她在肚子里憋了一天了,这次再也憋不住了。 韩云蹙了下眉:“我刚到的时候,木将军就到了,她听说了你的事这便带着万太医匆匆去看您了。所以我并不知道木将军找万太医何事。不过依韩云观察,木将军赶了那么久的路,似乎神情是有些疲惫了。” 秦悠然听完心口一下子揪了起来:“母亲神色不好吗?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就是看起来有些疲累罢了。”韩云吸了一口:“不过大军中有万太医在,他一定会帮木将军调理的。倒是太子妃你,这几日您喝了不少药,身体可还好?” “我没事。”秦悠然稍稍松了口气,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没喝药,恢复得反而快了许多。 只怪她太过于迟钝了,这么多天才发现每日喝的东西里头不对劲,否则也不至于被瞒了这么多天,与母亲的大军离得这么远。 想到这些,她咬了一大口手中的兔子肉,迅速嚼完咽下后,目光移到韩云脸上:“你也赶紧吃,吃完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起来还要赶路。” 韩云担心入夜后她一个人在山洞里不安全,所以之前只打了一只兔子便匆匆赶回了。回来后怕她吃不饱,一直不舍得吃,想着等她吃完了他再吃。 此时见她吃了许久还没将那块兔子腿吃完,料到她必定心事重重,不免有些感慨:“太子妃您多吃点,我还不饿,一会儿再吃。” 此时的秦悠然还不知道,就在今日的平京城太子府中,萧骆回宫路过明月阁时,忽然想到了她。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秦悠然,总觉得那个女人现在拒人远之的样子很不讨人喜欢。事实也是如此,每次跟她见一面,她总会没事找事地挑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与他吵架。 最近几日不见她,耳边倒是清静了,然也不知怎么回事,经过明月阁时,忽然想起了住在里面的那个女人。 平安见自家主子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疑惑:“太子可是想去找太子妃?” 原本是有些想的,然而心事被人看破,萧骆面上有些烦躁:“胡说八道,本王没事找她干嘛!” 平安被人嫌弃了个白眼,心里忽然有点委屈,抿唇立在身后等了一会儿,见自家主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多嘴:“负责监督太子妃的人说最近几日一直不见太子妃外出,似乎是说太子妃病了。” “病了?”萧骆目光从明月阁移开,落到平安脸上,“什么病?” “属下不知。”平安摇了摇头,“太子若想了解,不妨进去看看?” “本王才不去。”萧骆下意识拒绝了他的提议。 迈步便要走。 然而才走了两步,脚下却忽然顿住:“你说……她已经有几日未曾外出了?” “是的,太子。”平安如实相告。 萧骆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之后:“既然多日外出,想来是病得不轻,要不……本王进去瞧瞧?” 他这出尔反而的样子,平安还是第一次见,感到意外的同时,暗暗又吸了一口:“平安这就去叫门。” 整个明月阁除了初夏以为,所有的丫鬟都以为太子妃是真的病了。 秦悠然外出之前吩咐过所有的丫鬟,在她“养病”期间,明月阁闭门谢客,包括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只是得知门外是太子,丫鬟们也不敢怠慢,一边开门的同时,一边有人跑去里屋找初夏汇报。 “谁?太子殿下来了?”熬了这么多天,初夏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宫女淡哂:“是,已经进院子里了,说是听说太子妃病了,想过来瞧瞧。” “从前也没见太子有这么好心。”初夏心里腹诽。 从前她曾盼着太子能多来这明月阁看看她家小姐,可惜太子薄情,虽偶尔会来一次,却每次都惹得她家小姐不高兴了才离开。 这回她家小姐跑去边关找夫人了,明月阁里头主人不在,初夏盼着太子在此期间千万不要来,未曾想,他竟不请自来。 “初夏姐姐,太子妃今日还是不能起榻吗?”宫女也有些好奇,这都十几日了,也不知道太子妃得的是什么病,怎会这么久都没有出门。 “不能。”初夏拦着屋子大门,连一只蚊子都不让飞进去,“先请太子殿下去前厅,我去与太子妃禀报,稍候去回复太子。” “是。”宫女依言离开。 第54章 人已在边关 初夏转身返回屋子。 奈何屋子里头空空如也,她想着该如何是好? 她年纪尚小,也没遇见过这种场面,一听说太子来了,急得满屋子乱转。 “不能急,要冷静。”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停下脚步时,她忽然想起自家小姐临行前夜跟她交待过的几句话,倘若有朝一日太子来找她,能搪塞就搪塞过去,搪塞不了,就如实相告。反正她那时人已在边关,太子就算想拿她问罪,也已是鞭长莫及。 初夏这么想着,缓缓走到屋门口,伸手要开门,却忽然一顿。 想得轻巧,可太子是何等人物,岂是她随意便可唬弄的? 况且太子妃瞒着众人私自跑去边关并非小事,倘若真的东窗事发,太子兜不住,或者他压根就不想兜,直接把事情闹大怎么办? 初夏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拼死也该拦着她家小姐的。 屋外再次传来催促声:“初夏姐姐,太子已在前厅等了,太子妃这边怎么说?” “等一下,马上来了。” 话音落下,初夏打开房门。 宫女朝她身后探了一眼:“初夏姐姐,太子妃呢?” 初夏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并迅速关上了大门:“太子妃今日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不便起榻,让我去知会太子一声。” “噢。”宫女半信半疑,然也不敢追问。 二人随即走到前厅。 已经有丫鬟给萧骆沏上了茶水,他坐在前厅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杯盖正漫不经心地撇着茶沫。 初夏小碎步加快上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萧骆眼皮抬了一下,没见到想见的女人身影,心里微微有些不满,“太子妃呢?”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初夏斟酌着字句,心中忐忑不已:“身体不适,不便起榻。” 萧骆原也是听说她病了才来看看的,未曾想她竟病得这么重,连床都起不来了。 从前秦悠然追着他跑的时候,偶尔也会找借口装病想让他去瞧她,那时的他只需一眼就能看破她的那些小把戏,自然也不会把她生病的事情放在心上。 然这次也不知怎的,明明知道秦悠然有可能又是在装病,只是为了博取他的担心,可心头却莫名揪了起来。 倘若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定能看到他自己此时脸上明显变得紧张了的表情。 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只是任着本心下意识脱口而出:“病了吗,那本王去瞧瞧。” 他刚放下杯盏,初夏连忙拦住,却欲言又止:“太子殿下,太子妃她……” “她怎么啦?”萧骆略略不满地睨着她。 初夏埋着头,额顶早就冒出一片大汗:“太子妃此番得的是风寒,有,有传染之症,太,太医说,这病须得一个人静养,不,不得与外人接触。” 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萧骆越发不满了:“胡闹,本王岂又是外人?” 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初夏眼快,连忙绕到面前再一次拦住:“太子殿下。” “放肆!”萧骆厉声落下,整个屋子的奴婢吓得全部跪了下去。 “太子妃重病,本王还未拿你是问,你倒敢先拦起本王了?”萧骆知道初夏是秦悠然的贴身丫鬟,然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越发觉得秦悠然之所以会生病,与这些奴婢们的照料不周有着很大关系。 初夏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然也被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在地,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太子殿下请恕罪,实在是太子妃有交待,她说,她说身体不适,不想见人。” 萧骆再次不满地眯了眯眼:“连本王也不见吗?” 初夏只能硬着头皮:“是。” 其实她不用回答萧骆也清楚,从前几次秦悠然见他时的反应来看,她确实好像不太喜欢跟他见面,甚至还几次三番地让他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她,说什么要各过各的。 真是笑话,就算再不愿意,他们已是夫妻这是事实,夫妻之间哪有真正能做到各过各的? 普通人尚且不能,更何况像他们身在皇庭,想各过各的,下辈子! 只是当着底下的人的面被冷落至此,萧骆总不能再厚着脸皮,恬不知耻拿热脸去倒贴? “哼。”不知好歹的女人! 一边的嘴角勾起,轻笑了一声,“她不想见本王,本王还不想见她呢!” 丢下话,冷脸一拉,便头也不回地迅速往外走。 初夏松了口气:“恭送太子殿下。” 萧骆前脚刚迈出明月阁的大门,后脚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随即转身盯着门里眯起了眸子。 平安看出了什么,上前询问:“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事?” 萧骆若有所思:“平安,你说那个女人生病到底是真是假?” 平安回想了一下,说:“回太子,底下的人来报,几日前太子妃曾去过一趟太医院,回来的时候便一直闭门不出,大概是真的生病了?” 萧骆皱着的眉宇这才稍稍松开了一些,只是心里却仍有些疑惑。只是风寒之症,怎会病得如此之久且如此之重,连床都下不来了? 不过他也并未细想太多,不管秦悠然病症是真是假,她以养病为借口,不想见他这点倒是确凿无疑。 亏他还好心好意想来探望,她不想出来见就算了,还让奴婢们来驳他的面子,果真是他最近太纵容她了,才给了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他就不该来! 心里虽然下着狠心,嘴上却柔软了下来:“那个……平安,你再叫人去打探清楚,太子妃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倘若只是风寒之症,没有道理养了这么久还没好。倘若不是,也不该由着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没病也得闷出病了。 平安吸了一口:“是,太子,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萧骆叫住了他,脸上浮起略微不耐烦的表情:“本王记得前不久父皇赏赐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反正本王也用不上,你去安排一下,让人给她送过来。” 他虽然说得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然而平安却觉得他心里的气已然消了一大半,他甚至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关切情意。 平安微微一笑:“是,太子殿下。” 第55章 跌落到谷底 三日后,秦悠然抵达边关。 宣国大军营地内,她还未见到母亲,倒先见到了一起长大的玩伴卫苏。 卫苏是个孤儿,和秦悠然同龄,他自小就被秦悠然的父亲收养在军中,小的时候时常会去秦府与秦家的几个孩子们一起玩耍。 如今两年未见,秦悠然没想到,再次见到卫苏,他因为多年在军中历练,身上早已没了印象中那副娇小的书生模样,而已然成长为一个大男子汉。 对于她的到来,卫苏既惊讶又惊喜:“小姐,你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说一下,木将军知道你要来吗,你怎么没跟她的大军一起抵达?” 故人重逢,他情绪难免激动,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秦悠然也正意外于再次相见时他的惊人变化,因此一时没有顾上去回答他的问题。 一旁,韩云不满地挑了挑眉:“卫苏,你家小姐如今已是太子妃了,不可无礼。”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卫苏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云看他的表情,猜到他果真不知道情况,连忙解释:“悠然小姐三个月前嫁给当今的太子,如今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你常年驻守边关,对平京城的消息不灵通了。” 卫苏闻言一怔,脸上随即浮起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徐徐朝秦悠然脸上瞥去。 说来话长,秦悠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的身份变成了太子妃,只能默认了韩云的说法,轻轻地点了点头:“是。” 因为故人重逢,卫苏刚刚扬起的喜悦之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这两年多以来,他因为驻守边关,对平京的事情确实知之甚至少,不是他不愿意去打听,而是这两年来陈国敌军时常来扰,驻军营地一直不怎么太平,这让他根本无暇去顾及打探平京的消息。 只是他万万没有消息,仅仅两年未见,她竟已嫁作人妇。 游离之际,卫苏的肩膀上忽然一沉。 韩云右手按着他的肩膀,轻轻一笑:“你小子想什么呢,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发呆?” 卫苏目光重新抬起,嘴边扬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没想什么。” 韩云掌心轻拍了他两下,又道:“你小子现在能耐大了啊,听说都当上驻边将军了,还好我现在已经调入皇宫了,否则若是从前还在军中,岂不是都要归你管了。” 卫苏勉强笑笑:“韩大哥说笑了,只是一个小小的驻边将军罢了。” 在木将军的大军抵达前,驻边将军统领所有驻边大军,并且直接向皇帝汇报,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官着实不小了。 秦悠然也忍不住感慨:“咱们的苏苏果真是有能耐了,我在平京也总是听说,陈国敌军狡猾,若不是你多番机警应对,恐怕边关早就守不住了。” 难得得到她的夸奖,卫苏莫名有些脸红:“卫苏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之所以能守住边关,还是多亏了当年大将军教导有方……” 他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顿住:“对不起,小姐,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些的。 “无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能记着我父亲,我反而应该感到欣慰才的。”秦悠然莞尔。 父亲的离去,对她说已经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了,如今被提起,她内心还算比较平静。 只是难得来趟边关,有些事情她想去做一下。 “对了苏苏,之前就听说你们为战死边送的将士们统一立了一个墓碑,在哪,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秦悠然问。 这几年宣国战事太多了,大军将士接连战死,战场惨烈,很多将士们的尸首最后都没有被找到,有些找回来的,也早已面目全非。 大多将士会被就地下葬,然后只带着他的一些遗物回乡立衣冠冢。按理说,秦悠然的父亲和兄长原本都是军中大将,就算战死他乡,尸首也会被寻回,并且安然送回平京厚葬的。 只是这些年战争迟迟不能平息,于是秦将军当年还活着的时候便给秦氏一族立了规矩:陈国之乱若一朝不能平息,秦家人的尸骨一日不回平京。 所以,除了秦悠然的五哥当年战死后尸首没能被找到之外,她的父亲及另外的六个兄长的尸骨最后都被留在了边关,并且与其它的将士们葬在了一起。 这件事,一直是秦悠然母亲的意难平,也是秦悠然的意难平。 卫苏怔了一下:“您要去看大将军吗,不先等木将军回来?” 秦悠然一来就听说母亲带着秦影卫的人去刺探敌情了,想来有秦影卫们的保护,母亲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先去看看我父亲。” 卫苏松了一口:“好,那我这就带你去。” 三人走出营帐。 韩云:“太子妃,木将军还不知道我把您带来营地之事,我就不陪您去看大将军了,我想在营地等木将军,好第一时间向她请罪。” 秦悠然叹了口气:“好。” 二人对话的内容一下子引起了卫苏的注意。 方才走出不远,卫苏便问:“小姐,不对,现在应该喊您太子妃了。” 他语气似乎有些失落。 秦悠然笑笑:“苏苏,你不要喊我太子妃,还是和从前一个,喊我小姐,或者直接唤我名字也成。” “那还是喊你小姐。”卫苏心里想着,在营地唤她太子妃也确实不太方便。 况且…… 她在他心中,永远还是那个九小姐。 墓碑林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卫苏在前面带路,思绪却最就飘到了远方。 他自小被秦大将军收养在军中,少年时期初次与秦悠然相见,只是一眼,他便对她一见钟情。 不过当时他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对收养自己的将军府家的九小姐便不敢有一丝的僭越之心,年少时期的喜欢与悸动,最终被他很好地珍藏在心底。 直到近几年,秦氏一族的男儿们接连战死沙场,而他也长大成人,有了报效国家的机会。 于是他便主动提出来边关驻守,原本是想着边关战事频繁,他在战场上立功的机会也多,只要他在战场上多挣些军功,回去得了嘉赏,到时他向秦夫人提亲求娶秦悠然也便能多一些筹码与底气。 第57章 帮你捏捏肩 宣陈两国自交战以来势均力敌,各自有输有赢,虽说宣国一直没能打败陈国,但至少也没能让陈国侵犯宣国的领土。 原本此次木将军带兵出征,宣国大军士气大增,眼看着胜券在即,陈国却突然得到了周国的支持。 秦悠然活了两世,她知道此番有母亲出征宣国一定能打回胜仗,但倘若有了周国的支援,这仗就算能胜恐怕也会打得非常艰难。 想到母亲方才在帅营里与各大将军商讨军情时忧心忧虑的样子,不由觉得心口疼了起来。 “韩云,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秦悠然问,拜托他送她到边关的事情他已然做到了,秦悠然好奇他接下来的打算。 韩云挑了挑眉宇,似乎早已下定了决心:“我方才已跟木将军禀报过了,申请上场。”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况且跟着木将军出征,总好过回去喂马强。 而这正好也是秦悠然心里的想法,她松了口气:“那你再带带我,我跟你一起,我也申请上场。” 韩云愣了一下:“你也想上场?” “对。”秦悠然的语气很笃定,表情很认真:“母亲能上,我也能上。不过得麻烦帮我保守一下秘密,不要让我母亲知道我上场参战的事。” 这件事情对韩云来说有些为难,他也不敢再私自作主:“万万不可啊太子妃,您又没有打过仗,战场凶险万分,可不是儿戏……” “我知道,只是母亲能上,我又为何不可?” 他话未说完,秦悠然便打断:“还是你觉得我一介女流,配不上与你们并肩作战?” 韩云长吸了一口:“太子妃,韩云绝无此意思,只是战场真的不是儿戏,倘若被木大将军知道了……” “所以,不要让她知道不就好了,韩云,你帮我隐瞒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得到的。”秦悠然已下了决心,绝不容人改变:“倘若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倒也不必多此一举,我自小就跟随父亲兄长们习武,虽比不上母亲十分之一,但防身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韩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那点拳脚功夫,只是她学的那点皮毛,万万不足矣拿到战场上与敌人厮杀。 把她带到边关他觉得已是大罪,倘若再放任她跑去战场,韩云觉得他这颗脑袋也也必要再留了。 奈何秦悠然执意如此,他担心万一劝不住她…… “这样,太子妃,你若真想出一臂之力,我倒有一个提议。”韩云脑瓜子转了转,思索着提议:“将士们这些年常年打战,吃不好睡也不好,如今军营伙房那边倒是缺几个人手,你若不介意,不妨去那边帮帮忙。” 他原本想让她去军医处帮忙,可是照顾伤员的工作太艰辛了,韩云想了想,又觉得不舍得她去那里受苦。 伙房的工作虽然也辛苦,但至少近水楼台,不愁吃喝。 他心里这么想着,见秦悠然似乎还有些犹豫,忙不迭补道:“我记得小时候在将军府你也时常喜欢去膳房玩耍,想来是对烹饪有些许的兴趣,倘若你能去伙房帮忙,将士们知道今日吃的饭菜是太子妃您做的,吃起来一定格外美味。” 秦悠然之所以提议想上战场,原也是想着不想在这里吃白食浪费军方的资源,既然都来了,总要为大军出一份自己的力。 然韩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似乎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想了想:“好,那就安排我到伙房帮忙,明天就去。” 韩云松了口气:“好。” - 平京城,太子府。 自从上次去明月阁吃了闭门羹后,萧骆已经有十几日再未打探过秦悠然的消息了。 不过也并非他不愿意去打听,而是最近这些天朝中政务繁忙让他分不开身去打听。 边关每日都会传来战报,战事未平,周国那边又蠢蠢欲动,朝中内阁大臣时常每日天还未亮就进宫,与宣帝一起议事到太阳落山了方才能出宫。身为太子,萧骆和其它几位皇子都需要在一旁陪同聆听与学习。 今日又是熬了整整一日。 今晚回到太子府刚进书房的那一刻,他竟意外看到了里头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影端坐在那里等他。 “殿下,你回来了。” “殿下,我给你熬了一碗燕窝粥,趁热,赶紧来喝。” 虽然眼前有些模糊,但他看得出来,那女子的身影正是秦悠然。 他下意识擦了擦眼眶,却见那女子对他又道:“殿下是否累了,要不要过来坐下,我帮你捏捏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萧骆心里咯噔了一下,秦悠然今日是怎么啦,竟待他如此温柔? 内心感到满足的同时,他抬起脚朝她走去。 却未曾想,脚步方才落下,案桌前女人的身影瞬间化为了云烟。 萧骆顿了一下,猛然吸了一口长气。心想,他果真是太累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明知道只是幻觉,却又不知怎的,总觉得方才的画面极为真实,似乎曾真真正正地在他面前发生过。 然他左思右想,又确认不仅是在大婚前,即便是在大婚后,秦悠然也绝未曾以方才那副红衣装扮出现在他面前。而她,对他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更不可能如此轻声细语。 他甚至能感受到方才她看他时的眼神,那眼底装着的满满的爱意,且一言一行间无不在刻意地迎合着他的欢喜。 然,秦悠然又怎么可能会讨好他?现在的她,避着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为他熬好燕窝粥,彻夜等他? 想到这些,萧骆莫名心里开始烦躁了起来。 他忽然又心想,秦悠然那个女人,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 “平安。” 一声令下,门口迅速拐进来一道身影:“太子,有何吩咐?” “明月阁那边最近情况怎样?” 平安愣了一下。 虽说他奉命让人去盯着明月阁那边的一举一动,然而最近那边也确实没有任何的动静。负责盯的人倒是会定期来跟他汇报,只不过每次几乎都只有同样的一个结果:明月阁的丫鬟照旧熬了药,太子妃病情尚未好转,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对于这样的结果,一次两次还好,久了,难免平安心里也生出了疑惑。 第58章 她不在宫里 “太子。”平安皱了皱眉,将心里的怀疑道了出来:“盯着明月阁那边的人这几日一直没见到太子妃,您说太子妃她会不会……”其实并不在宫里? 后面的话,平安有些犹豫着要怎么说。萧骆却倏地揪了一下:“一直没见到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平安颔首:“太子妃一直没走出过大门,我们的人已经有二十几日未见到她了。” 萧骆听完一怔:“怎么可能二十几日未出门?” 他心里想着是难不成秦悠然病得很重,这才连门都出不了了。 平安却道:“据我们的人观察,明月阁的丫鬟倒是每日都会把药熬好送去给太子妃,不过每次都是送到门口就被初夏接走了,除了初夏之外,恐怕明月阁的丫鬟也和我们的人一样,已经许久未见过太子妃了。” 平安面带异常,萧骆这回总算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秦悠然可能根本不在宫里?” 平安不置可否。 萧骆有些了然,然又心存疑惑:“倘若不在皇宫,她能去哪?” 她母亲奉命出征,她就算回秦府,也不可能一待这么多日不回宫。 他一直觉得秦悠然不是那种会使小性子的人,哪怕不愿意,但自从嫁入宫中之后,她倒是把太子妃这个位置守得稳稳当当的。 所以,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她偷偷跑出宫,连明月阁的丫鬟们都一起瞒着不让她们知道? “平安。”在萧骆心里,担心多过了疑惑,他道:“你亲自去明月阁打听一下,看看她到底在不在?”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大婚后的秦悠然要比起大婚前冷静稳重多了。因此,比起去猜她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而偷偷逃离皇宫,他更愿意相信她是因为病得太重了,以至于连宫门都出不去。 只是一想到她若真病重,他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些难受。既然如此,干脆也只能去探个究竟了。 平安顿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去打听。 然而萧骆早就替他找好了一个借口:“你就说……去找初夏,你约她出来见个面,顺便旁敲侧击一下。” 平安:“……” - 军营伙房的工作并不轻松,好在韩云跟负责的人交待过,他们只给秦悠然安排了一些比较轻松的清洗工作。即便如此,她也是每日累得倒头就睡。 前线每天战况惨烈,几乎每日都会有几十上百个伤员从战场上被送回来,让秦悠然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每天伙房工作结束后,她能亲自带着饭菜食盒送去帅营。而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与母亲短暂地相处一些时间,聊一些母女之间体己的话语。 军营生活虽累虽苦,日子倒是过得充实,一天天过去,一转眼,秦悠然离开平京城已有两个月之久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见过不少生死离别,这才明白,原来从前家里人把她保护得有多好。 从前的她一直众星捧月地活着,这次在战场上看到母亲带着将士们死守边关,屡次出生入死的情景,忽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她所拥有的幸福与安定,是父亲、兄长、数不尽的将士们用血肉拼回来的。 而在此之前,她竟一直为了个人的感情而纠结寡欢着。 她想,也许经历过战场上的这些事情后,等到有朝一日再回平京,她对萧骆之前的那些执念,应该可以轻轻松松地放下了? 这日,战场上传来捷报,宣国大军接连大胜陈国敌军,陈国敌军死伤惨重,再加上补己不足,已无力再继续支撑战争的继续。因此,陈国那边派人来主动求降,并承诺主动割让两国边境的一城做为赔偿,以此请求宣国停战。 宣陈两国的战争打了一年多,不仅陈国国库亏空,宣国亦是损失严重。如今陈国主动割地求降,宣国何乐而不为? 当日,大将军木晚英即刻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快马加鞭传回平京。 停戈止战,宣国大军得以休整,不仅前线的战士们松了口气,营地后勤士兵们也跟着松了一口。 伙房今日特意给士兵们安排了加餐,忙完了伙房的工作,秦悠然带着加了量的食盒,迫不及待朝帅营冲去。 未曾想,刚到帅营门口就瞥见万太医的身影正在里头。 自从来到大军营后,为了能与母亲短暂相处,秦悠然每日傍晚都会来给母亲送饭。之前来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万太医,母亲总会说,万太医是例行来给她诊脉的。 话虽如此,秦悠然心里却有些好奇,倘若母亲若身体无恙,万太医又怎会日日亲自来给她诊脉? 想到这些,她脚步的步伐不由放缓了一些。 未曾想,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能多活这么些时日,已是上天待我的恩赐,万太医不防有话直说,事已至此,不管什么样的结局我亦都能接受。” 万太医吸了口重气,回道:“木将军您之前一直不听微臣的劝,执意要服下续魂丹,如今……” 后面的话未说完,秦悠然已经预感不好,迫不及待地掀帘而进:“如今怎样?”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屋里几人皆是一怔。 木晚英率先反应了过来:“小九,你怎么来了?” “母亲。”秦悠然放下食盒,迅速走到榻边:“母亲,刚才万太医说您服了续魂丹,什么续魂丹?” 她这话颇为有点明知故问。 续魂丹,乃是宣国密药,传说病入膏肓甚至是濒临死亡之人服此丹药后即可续命至少三月,且三月之内与正常人无异。 不过秦悠然也只是从前在一些医书上偶然所见罢了,至于续魂丹是否真实存在她并不得而知。 况且,倘若真有这样的药存在,想必也是珍贵非凡,岂是随便就可得到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从前在她看来只存在于医书中的丹药,竟然会从万太医口中说出来。 秦悠然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不等母亲回答,目光便迅速地移到了一旁:“万太医,您方才说的可是续魂丹,我母亲为何要服用续魂丹?” 第59章 已病入膏肓 万太医之前一直受木晚英的拜托,在大战结束之前不要把她的病情透露给军中任何其它第三个人,当然也包括她的女儿。 一直以来,他也把木将军的病情瞒得很好,就算每日为她诊脉也是做得小心翼翼的,就怕军中将士们得知了木将军的病情后会影响士气。 如今战争得胜,木将军的病情似乎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他启唇欲言又止,秦悠然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万太医,还请如实告知。” 万太医吸了口气:“太子妃,木将军她……” “我没事。”木晚英打断了二人,“悠然,母亲只是突然身体有些不适,这才让万太医来瞧瞧罢了,你无需替母亲担心。” 她越是掩饰,秦悠然越发觉得心里不安,况且她相信自己方才听的没错,她确实听到了“续魂丹”这样的字眼从万太医的嘴里说出来。 而且她也并不眼瞎,仔细回想一下,最近这几日她给母亲送饭的时候,母亲的精神状态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大战之时不得休息的缘故,可如今想来,母亲恐怕真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再回想一下,上一世大战结束后,母亲未能撑着活到回平京的结局…… “我不信。”秦悠然咬字很重。 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了,拉着万太医的手红了眼眶:“还请万太医如实相告,我母亲到底怎么了?” 万太医复又重重地叹了一声,朝前方榻上妇人深深行了个礼:“木将军,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再隐瞒太子妃了。” 秦悠然手臂倏地松开,然后掌心迅速握紧。 询得当事人同意后,万太医委委道来。 原来,早在大军出征之前,木晚英便已得了重症之疾,当时虽还未病入膏肓,但就算在太医们的诊疗下,也只能勉强再撑个两年。 然,木晚英却偏偏放弃了那仅仅两年的安定,特意让万太医寻来续命丹药“续魂丹”,虽服下续魂丹后,她短暂地恢复了与常人无异的身体状况,然物极必反,靠药物吊着的命,也因此加速了她的生命周期。 木晚英原本还有两年的性命可活,但因为服了续魂丹,无形中也加快了她的病情恶化,服下药后她便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了。 原本三个月也是不错,然这段时间她不顾万太医的反对,几次亲自率兵征战,身体本就残败不堪,再因得不好适当的休息,病情的恶化竟比万太医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 听到这,秦悠然潸然泪下。 木晚英伸手拉住她的手心,把人拉到了跟前:“悠然不要哭,母亲活得已经够久了,这几个月算是多赚的了。” 她原本也想着,就算不服续魂丹她也只有两年可活了,如今虽只能活几个月,却换来了一场胜仗,够了。 她这一生,相夫教子,秦氏一族满门忠烈,丈夫与儿子们先后战死沙场,她虽心里有怨言,却又因着自小被灌输的家国情怀而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她曾想,倘若秦家只剩她一人也就罢了,她随便找个地把自己埋了便是,反正人死最终不过都只是化为一捧黄土。 奈何,她膝下仍余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远嫁,多年难得见上一面,小女儿秦悠然倒是常于眼前承欢,丈夫和七个儿子先后战死,两个女儿便成了她唯一的牵挂,而有了牵挂,便想更长长久久地活着。 偏偏,时事多变。 大战在前,木晚英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索性便主动请缨,亲自征战。她想,她生是秦家的人,死,也要像秦家的人一样,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母亲……”对于这样的结果,秦悠然委实难以接受。 她原本以为上一世母亲是因为战场伤重才死的,却万万没有料到,原来早在征战之前,母亲早已病入膏肓。 “母亲,你后悔吗?”总之秦悠然是后悔了,她不该由着母亲带兵出征的,她应该再任性一些拦下她的。 至少,她还有两年可活。 “后悔?” 木晚英缓缓从榻上坐起来,绵软无力地倚着床檐,脸色虽然苍白无血色,然她的眼神却依然泛着耀眼抖擞的光芒。 她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年轻的时候,我时常与你父亲一起练兵,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了,虽说这场战事胜利我的所做所为微不足道,但能亲自带着大军得胜,哪怕可能只能换来几年的安定与太平,赔上我这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秦悠然自诩无法达到母亲的思想境界,她虽能理解母亲,私心却不想让母亲那样牺牲自我。 奈何事已至此,似乎再愧疚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思考着自己还能不能改变一些什么? “万太医,我母亲……”这样的话问出来,她感觉比锥心刺骨还痛:“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方才木晚英自己也问过了,只是万太医一直不舍道出实情。 如今对着她们母女二人,万太医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倘若用药吊着,尚有半月有余,若药一断,最多……三日。” 半月…… 三日…… 二者定然有些区别,否则万太医也不会给出两个答案。 只是现在的秦悠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多一天,她也要母亲选择活得更久的那一个。 她咬牙,忍着心口的刺痛,慢慢松开手心,期待的眼神乞求地看着母亲:“母亲就吊着药。” 与之相比,木晚英早已经能面对自己的风烛残生,她犹豫了片刻,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万太医,若是用药吊着与不用药吊着,我这身体会有什么差别?” 万太医表情沉重:“木将军应该知道,药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之前您不听微臣的劝执行要服用续命丹,现如今丹药药性过去,就算再服其它再好的药材,也仅仅……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秦悠然终于按捺不住:“什么叫只是吊着一口气,母亲什么事也不能做了吗?” 第60章 艰难的抉择 “什么叫只是吊着一口气,母亲什么事也不能做了吗?”秦悠然心里的预感很不好。 “是。” 万太医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继续解释:“用药吊着,木将军虽可再多活半月,但这半月却只能在病榻上躺着,不可做其它大的动作。但倘若不再服用其它药物,凭借着续命丹的余力,微臣再施以几针,木将军这三日尚可勉强下榻,四处做些走动。” 秦悠然听完眼泪再次掉了出来。 用药吊着虽可活半个月却只能在榻上躺着,若不用药,母亲却只月三日可活了,如此艰难的抉择…… 她多么希望此刻躺在床上需要做出抉择的人是她,哪怕自己只有一日可活了,赔上自己的全部余生,她也希望母亲可以好好地活着。只可惜,老天爷并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交换。 得知这样的结果,木晚英脸色微微一变,然却很快又恢复了平常:“三天已经很好了,三天……可以做很多的事了。” 言下之意,她不愿意再用药吊着这半残不全的命了。 秦悠然眼泪掉得更凶了:“母亲……” 木晚英伸手抚了换她的头顶,方才眼中的光暗下,取而代之的是为母的慈爱与不舍:“小九,与其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半个月,倒不如好好地活上它个三日。母亲的选择,你该明白。” 秦悠然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倘若现在躺在病榻上的人是她,她也宁愿好好地活上三日,也绝不去为了多吊着那口气而缠绵榻上。只是当这个要做选择的人是母亲之时,她反而有些不知道做出取舍了。 除了掉眼泪,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不曾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眼泪竟会这么多,怎么止都止不住,反而越来越泣不成声。 木晚英心疼地看着她,手心不断地在她的头顶上来回着:“小九,就算只有三日可活了,至少母亲身边现在有你在,答应母亲,不哭了,好不好……” 后面的声音越渐越弱。 木晚英亦是强忍着悲痛与泪水。 她就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人世,她不想自己留给心爱的女儿是泪流满面的情景。 她希望把自己的坚强带给她,至少这样在她走时也能少一些担心与牵挂。 …… 真相太残酷,秦悠然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未曾想到,大战胜利了,母亲却仍是无法活着回到平京。 命运,好像故意在跟她开玩笑一般,重复着上一世一件又一件的悲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世在母亲临死之前,她能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她就算不知足也无遗憾了。 接下来的三日过得很快,卫苏负责收拾战场残局,大军需原地整顿后方能班师回朝。 这三日,秦悠然每日与母亲同吃同睡,无时无刻不让母亲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无比珍惜母女二人相处的最后时光。 母亲虽然尚有三天可活,但她的身体状况并不怎么好,有时还会咳血,她虽然瞒着秦悠然,秦悠然却仍是发现了,但她也不去拆穿母亲,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着母亲出门闲逛玩耍。 既然母亲不想让她担心,她就满足她的心愿。 她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上一世恐怕母亲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主动请缨去上战场。母亲的本意恐怕是想用最后的时光及自己最后的能力给秦家再挣一些荣耀,挣些军功,好让后半生身处皇家的她不被人看低一眼。 母亲之举可谓用心良苦。 只可惜她终是无法预料到,在她离去后,秦府会在短短三月内落败,秦影卫也因听她的号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敌,更让人心生怀疑他们是不是只对秦家人忠心,因此惨遭追杀,下场凄惨…… 三天时日,一转眼就过去了。 这三日,秦悠然时刻陪伴在母亲身边照顾无微不至,万太医也竭尽全力在想着其它可以挽救的办法,第三天晚上,母亲病情加重,最后竟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在鼻腔之内游走着。 这一晚,秦悠然寸步不敢离开母亲身边,彻夜守候,奈何上苍不怜,还天未亮,母亲便离她而去。 大将军病故,此等重大的事情势必要上报平京,而等到急报快马加鞭发出去之时,秦悠然方才知道,那份急报里所写的并非是母亲病故,而是“木将军伤重不治身亡”。 不管这个急报出自谁手,秦悠然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心良苦。 母亲“伤重”身故,消息传到平京,举国上下因母亲的战功而惋惜感叹,如此一来,她先前所有的付出也皆因此有了更为该有的回报。 自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母亲病终,秦悠然悲痛欲绝,她原想带着母亲的尸骨回平京安葬,奈何母亲临死前曾交待过,待她死后只需将她葬在边关。 秦悠然知道母亲做出这个选择的初衷,她的父亲和七个兄长皆战死在此,最终尸骨也埋葬于此,母亲选择留在此地,想必也是为了陪伴她们。 大战刚刚结束,大军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木晚英的葬礼无法大肆操办,便依着她生前的要求,简单下葬。 得知母亲病重不治的这些天,秦悠然时常背着母亲以泪洗面,特别是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母亲睡下,她一个人守在母亲的病榻前,看着母亲消瘦苍白的脸庞,眼泪更是总不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睛。 然而,待到封棺盖土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哭不出来了。 她想,母亲终于得偿所愿,永远地陪伴在父亲和几位兄长身边了,她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 又过十日,秦悠然照例去母亲墓前祭拜,刚一回来就听说平京来了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来的竟是那个她最不想再见到的人。 经过这些时日,他若不来,她甚至都已经快忘了,在她的生命里曾还有着这么一个剪不断、理还乱,恩怨纠葛不清的人…… 第61章 一眼认出她 自从来到边关大营后,这两个月以来,秦悠然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以此去减少对过往一切的挂念。 边关生活条件不比平京舒适,她在伙房帮忙又每日繁忙,她也无暇去顾及其它事实。渐渐地,她就要把平京城的人给忘了。 倘若今日萧骆不来,她甚至都要忘了在自己的生命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存在着。 因此,当回到营中,听到韩云提起萧骆来的那一刻,她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他来干什么?” 韩云隐约能察觉到她心里的排斥,暗暗吸了口气:“太子奉皇上旨意,亲自来犒劳将士们的。” 秦悠然闻言脸上浮起不屑表情,嘴边轻勾了一下:“大战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不来,现在大军得胜,他倒是知道要来亮个相了。” 韩云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接话。 秦悠然顾自顾迈继续往营房走去。 原本以为萧骆此刻会在帅营与各将士们寒暄,未曾想,他竟跑到了她所在的营房里。 掀来帘子,看到那张熟悉脸庞之时,秦悠然脚下的步伐一顿。 许久未见,他倒是依然长着那副风情得意,偏偏却又透着一股冷漠的样子。 她嘴里忽然泛起一阵苦涩,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下帘子,视若无睹,转身离开了营房。 身后,萧骆看到她的动作,刚要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 他微微偏头,朝平安扫了一眼:“方才那人是她没错?” 身居大军营地,秦悠然一副男装,虽然模样消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许多,然平安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料到自家主子被人忽视,心里定然酸楚,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看不懂太子妃方才的反应,只得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回太子,应该是她没错。” 平安方才抬起头,萧骆已经迅速迈着大步朝营房外边追了出去。 伙房外,秦悠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来,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然那人的脚步比她还快,几步之后,她面前投下一道身影。 萧骆挡住她的去路,一脸不悦表情:“秦悠然,看到本王为何要跑?” 秦悠然被迫抬起头,目光朝对方脸上瞥了一下。 难得可以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这张俊脸,她却一丝的兴致都提不起来,甚至觉得时隔多月再见到这张脸,心里生出了些许的不耐烦。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长气,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抱歉,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走眼了呢。” 她语气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这样的举动一下子惹来了萧骆的不满。他盯着她,眉宇缓缓蹙紧:“你就不想跟本王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因着母亲亡故,秦悠然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好,她也不打算去跟他解释:“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萧骆一怔,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话也不留一句,由着自己的性子瞒着整个太子府的人,若不是因为多日未看到她担心她可能病情加重这才让平安去调查,他估计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人身处边关。 然,萧骆并未发火,他吸了口气,压住胸口的怒气:“若非本王替你瞒着,这事被旁人知道了,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秦悠然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萧骆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跑来边关的,而且也不想去猜测他之所以要替她隐瞒的原因。 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是为着她着想,想来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受到牵连的? “那还真是有劳太子了,替我瞒了行踪。”语气依旧透着不耐烦。 萧骆原以为她会有所感激,闻言表情一僵:“秦悠然,你这是什么态度?本王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就给本王这副脸色?” 秦悠然不由一笑,若不是方才韩云已经告诉她,萧骆是奉旨来迎接大军归朝的,她估计会被他给骗了。 大老远跑来找她?这段时间见不到她,指不定他心里怎么高兴,又怎么可能会大老远跑来找她? “抱歉,我累了,若是言语上得罪了太子,还望恕罪。”说完便要走。 身后,萧骆眼尖,一下子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他鲜少主动与她接触,却未曾想,原来她竟是这样的瘦弱。隔着一层厚厚的棉布,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手臂上仅有少得可怜的一层皮肉。甚至看着近前的这张脸,他也明显地感觉到那眼神里比起以往变得空洞了许多。 军营两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拽着她手臂的手不由地松了松,就连语气也变得平和了:“秦悠然,这段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何要随军跑到这种地方?” 秦悠然心里听得有些不乐意:“这种地方?太子若看不上这种地方,不如趁早回去。” 说完用力甩了下手臂。 意料之外,竟然轻轻松松地就甩开了。尔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开。 余下萧骆独自一人立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走开的方向,愣了愣神。 半月前,平安调查后告诉他,原来早在一个多月前,秦悠然便随着她母亲的大军一起出征了。他当时听完气得不轻,且不说大军出征是去平息战乱的,就是中途长途跋涉已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艰辛。而她一弱女子,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就罢了,竟然胆大妄为,随军出征。 只是他当时心里虽然气愤,然一想到她是随着她的母亲出征,想为国效一份力的初心,便没有当众去挑破。 毕竟,太子妃私自随军出征这事可大可小,倘若被一些有心之人知道了,拿到台面上说事,恐怕她会因此难逃一劫。 思来想去,萧骆终是暂时地把这件事按下了。他也曾在心里想过,秦悠然私自随军出征之事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当如何替自己收场? 倘若她母亲打回胜仗就罢了,她倒是可以凭着军功替她抵消一些罪过,倘若…… 其余的可能性,当时的萧骆竟不敢想象下去。 他不敢想象,倘若秦军再败,秦悠然战死它乡,亦或者被敌军俘虏…… 第62章 把他当什么了 萧骆一直不敢想象,倘若大军再败,秦悠然战死它乡,亦或者被敌军俘虏,她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好在,悲剧并未发生。 很快,平京城收到了边关捷报:宣国大军大胜陈国敌军,不日回京。 至此,萧骆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踏实地放下了。 恰在此时,皇上下旨,要派人出发边关。一来是犒劳大军,二来是代替皇上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原本皇上是要派三皇子替他出发亲迎将士们的,后来萧骆听说了此事,便主动去找了皇上,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最终拿到了亲迎的圣旨。 他原以为他亲自到边关迎接,秦悠然看到他忽然出现心里当是高兴的,未曾想,她竟一点也没打算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先前心里的那股烦躁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他扭头朝旁扫了一眼,语气格外不耐烦:“平安。” 平安迅速跑到面前:“太子殿下。” “韩云呢?”萧骆已经知道了韩云也随军的事情,“去把他找来。” “是,殿下。”平安领命,迅速跑开。 很快,韩云被带到了萧骆面前。 “罪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骆看着他,想到他如此被秦悠然信任,心里竟莫名觉得这人有些讨厌。他眼角睨了一眼,目光幽幽抬起:“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还知道你做错了事。行,那你倒是先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韩云埋着头,暗暗吸了口气:“罪臣先前被太子罚去马场喂马了,未经得太子同意便私自离开马场。” “噢?”萧骆眼皮微掀,略显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就只是这样?” 韩云咽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罪臣还……还私自带着太子妃离开平京城,犯了重罪,还请太子降罪。” 萧骆嘴里哼了一声,手中的杯盏重重地放到了茶几上,喝声道:“你也知道私自带太子妃离京是重罪,那你怎么还敢……还有太子妃,你是觉得她能护得了你,还是能承担得了私自离京的罪责?” 韩云扑腾一下跪到了地板上:“罪臣该死,请太子降罪,但还请太子不要牵怒于太子妃,她也是念母心切,这才……” “好一个念母心切!”萧骆咬牙从椅子上站起来,“木将军是奉命出征,她随军算什么?” 韩云复又吸了口长气,垂着头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再动。 见他不再反驳,萧骆心里的气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韩云私自带秦悠然离开平京,此乃是大罪,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追究他的责任的时候,待回来平京,他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 他找他来,是有另外的事情想问他:“太子妃最近在军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总觉得这次见到秦悠然,她对他的态度比起先前更差了。若非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这才把气撒在他身上的? 韩云愣了愣,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片刻之后,眉宇之间微微蹙了起来。 萧骆不满地叹了声气:“起来回话。” “是。”韩云这才直腰站起来,尔后将心里的猜测道出来:“太子殿下可是还不知道最近太子妃发生何事?” 看着他一副凝重的表情,萧骆心里忽然有些预感不好:“本王若是知道,何需问你?” 他将视线收回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边:“还不快说!” 韩云作了个礼,脸上表情更为沉重了:“太子妃的母亲,也就是木将军,于十日前伤重离世了,太子您还不知道吗?” “什么?”萧骆以为自己听错了,茶也顾不上喝了,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捏着茶盖,脸上浮起不可思议的表情:“木将军走了?” “是。”韩云重重叹了口气,“十日前木将军走的消息已经快马加鞭传回平京了,想来太子那时已经出发在路上,所以还未收到消息?” 韩云猜的没错,十日前,萧骆确实刚好带着朝中的几个官员出发边关。 倘若那时边关有消息传回平京,就算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三日,那时他正好在半路上,难怪会错过这个消息。 只是秦悠然的母亲真的走了吗? 他记得木晚英一向矫健,怎会走得如此突然? “你说……”萧骆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木将军是伤重离世的?先前传回捷报之时,为何未提起此事?”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韩云垂下眼帘。 萧骆顿了一会儿,将茶杯盖上,缓缓放回桌子,思绪忽然有些混乱。 他方才抵达大军营地,原本是想着先见一下秦悠然再去会见军中将领的,未曾想竟也因此错过了木晚英离世的消息。 只是他又不懂了,木将军走了,方才秦悠然又为何不告诉他? 哪怕他们夫妻感情再不和,但再怎么说,木将军也是他的岳母,难道她觉得他连知道这个消息的资格都没有吗? “平安。”游离片刻,萧骆回过神,“可有找到太子妃了?” 方才他并非下令让平安出去寻人,他只能摇了摇头:“回殿下,属下不知。” 萧骆贴于椅把上的手心倏地攥紧。 不知怎的,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迫切地想见到秦悠然。 他想问问她,她母亲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他? 还有,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夫君看待?倘若有,她还打算瞒着他这些事多久?倘若没有,那她当初决定要嫁给他的初衷到底又是什么? 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太子。”韩云打断了他的思绪,“微臣……微臣应该知道太子妃在哪里。” 萧骆一怔:“在哪?” 韩云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不该出卖秦悠然的行踪。然回想起这十几天来看到她每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灵魂,不管任何人都安慰不了她的样子,不免心里又有些心疼。 他想,或许旁人无法安慰她,但或许太子可以。 思来想去,韩云颔首:“回太子,太子妃可能又去英魂碑了。” 第63章 何必虚情假意 英魂碑下埋藏着在边关战乱中牺牲的士兵及将领们的尸骨,萧骆也是问过了韩云才知道,秦悠然的母亲在离世前也曾主动要求在她死后要把她的尸骨葬于此处。 其实木晚英的要求并不让人难以理解,她的丈夫和七个儿子皆牺牲此地,尸骨最终也葬于此地,做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死后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们葬在一起,也算魂有归处了。 萧骆并未急着去英魂碑寻找秦悠然,而是回到了帅营,与朝中的几位大臣一起见了军中的几位将领。一来传达了朝廷的圣旨,二来顺便也跟他们了解了一下木将军出征以来边关发生的种种事情。 其实,这里发生的事情大多他已在之前送回朝中的战报中得知,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秦悠然来了边关以后所遇上发生的事情。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真的不敢想象从前那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秦悠然到了这里居然变化那么大。 一个女子,每日在伙房干着与男子们同样重的活,这两个月,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去英魂碑的路上,萧骆想了一路也没能想通,反而越想心里越生气。 “平安,你说那个女人是疯了吗?好好的平京城不待,偏偏跑到战场上。” “还有军营伙房是谁负责的,他是瞎了眼不认识她是太子妃,还是过于胆大包天,居然敢让她去干那种粗活,他也不怕得罪了本太子!” “木将军死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刚来的时候也没人来告诉我,他们还有没有把本王当成太子了!” “还有那个女人,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不跟本王说,她是想自己撑着吗?” 萧骆念叨了一路,平安也听了一路。 全程,他都不敢反驳半句,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秦悠然随军出征乃至到边关大营后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难以理解。而且若不是亲耳听到,他也很难相信从前那个刁蛮任性,只知道缠着太子的秦悠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且不说边关生活条件艰苦,军营伙房工作又重又累,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 自从母亲离世后,秦悠然最近几日情绪一直很压抑,方才在营地意外见到了萧骆,二人聊得不欢而散后,她的心口更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喘都喘不过气来。直到此刻,跪在英魂碑林中父母的墓碑前,她的情绪才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 萧骆是奉命来迎接将士们凯旋回京的,她先前私自离开后宫已是大罪,按理说这次萧骆来了,她就得乖乖跟他一起回去,如此说不定还能替自己逃脱一些罪责。 只是一想到他的父母、兄长皆连葬送此地,他们的尸骨也全都躺在这里,她便觉得不舍离开他们。 更何况,如今她在平京早已了无牵挂,她回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思绪游离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悠然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来的人是谁。 那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不是萧骆又是谁? 因此,在对方还未走近的时候,她便不耐烦地偏头瞥了一眼:“你来做什么?” 萧骆远远就看到她跪在秦氏夫妇的墓碑前,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口竟隐隐有些不太好受。 “你……”安慰的话,有些难以开口。 他终是没有说什么,迈步走到秦勉夫妻二人的墓碑前,深深鞠了个躬。 秦悠然察觉到他的动作,嘴角勾起冷笑了一声:“何必虚情假意?” 萧骆此刻对秦勉夫妻二人的敬意是真的,鞠躬行礼更是发自真心,倘若放在从前他做这样的动作被人质疑,他定是要同对方理论一番的,然一想到秦悠然不久前才丧母,刻薄的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秦悠然,本王不管你对我有何偏见,但这墓碑底下葬的人总归是宣国的功臣,也是本王的……岳父岳母,于情于理,本王都需向他们一拜。” “太子说笑了,我何时对你有偏见了?”秦悠然幽幽抬起眸光朝身侧的人扫了一眼,“而且你又何曾把我当成妻子看待过?所以岳父岳母这样的称呼就不必了,省得折煞了我的父母。” “秦悠然,你……”萧骆噎了一下。 他总觉得现在的秦悠然对他的敌意很大,她不仅讨厌他,更想跟他撇清一切关系,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当初执意要嫁的人是她,极力促成这门亲事的人也是她,现在又想跟他撇清关系了,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又或者说,她到底拿他们的婚姻当什么了? 虽说当初他是反对这门亲事的,但这段姻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自认为并无做出任何过份的事情,反倒是她,从大婚当日开始就给他脸色看,如今他竟连拜一拜她父母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萧骆越想越觉得想不通:“你真的对本王没有偏见吗,可本王怎么觉得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秦悠然,本王记得你向来有话直说,不喜欢藏着掖着,倘若你真的对本王有意见,大可直接说出来。” 秦氏一族落到今天这个结局,秦悠然原本是不敢有任何报怨的。然现在既然他自己问了,索性她也不再憋着了。 她朝面前的墓碑磕了个头,缓缓抬起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一旁草地上。 问:“萧骆,我说了,你当真愿意听?” 萧骆眯了眯眼,盯着她的表情片刻,跟着也一屁股坐到了她面前的草地上。 二人目光相对了一会儿,秦悠然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浅浅地停在前方,开始委委诉说:“萧骆,你可知我父亲当年为何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个,但萧骆还是很认真地答了:“嗯,当年你父亲平乱有功,为朝廷立下了种种汗马功劳。我父皇封他为一等忠勇护国大将军,合情合理。” 秦悠然敛下眸子,又问:“那你可知,三年前那一战,我父亲明明已经退居一线了,却还是主动请求亲征,平定边关之乱?” 第64章 不就人头落地 三年前,边关战乱,当时的战况比今年还要惨烈严重,宣国士兵死伤无数,派出去的将军接二连三战死牺牲。 那时秦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此之前他也获得了朝廷的许可退居休养,然大敌当前,他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主动亲征。 那次的战争,虽然宣国最终平定了边乱,但却损失惨重。不仅秦勉战死,秦家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命丧战场。 所幸,那次战争结束后,宣国换来了两年的平静与安定,如此大的功劳,秦氏一族功不可没。 回想当时每日看着急报被送回平京的情景,萧骆忍不住叹了声气:“你父亲是宣国的功臣。” 其余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过多赞美的话,他相信秦悠然也不想听。 果不其然,秦悠然面上再次浮起不屑的表情:“功臣?若非情非得已,谁稀罕当什么功臣?” “你……”萧骆总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隐隐又觉得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有些沉重。 秦悠然跪久了脚有些酸,此刻坐在草地上让她忍不住想去揉腿,然而一想到对面坐着的人是谁,这样的举动便忍下了:“当年若非有人散播谣言,说我父亲功高盖主,大有想逼皇帝退位之说,我父亲也不会想着要再次亲征。” 萧骆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眉宇缓缓蹙起。 说秦勉功高盖主这样的话当年确实有过不少这样的流言,毕竟秦勉战功赫赫就摆在那里,难免会引起有一些人眼红,并且因为嫉妒而故意去散播一些酸言酸语。 从前萧骆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并未放在心上,他总觉得像秦勉这样一心为着国家又光明磊落的大将也是不会去介意那样的流言的。 流言就是流言,假的不会变成真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也会惧怕这样的流言,而选择在迟暮之年再次出征,以此来自证清白。 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大将军其实无需理会那些流言的。” “说得倒是轻巧。”秦悠然冷笑了一声,“倘若被传流言的人是你,你也不怕吗?” 萧骆换个角度思考了一下,身为皇室之子,虽地位尊贵显赫,实则背后的战战兢兢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流言不只伤人,亦可杀人。 秦悠然目光收回,视线移到父亲的墓碑上:“你们萧家之所以可以稳固地坐着这江山二十几年,你以为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秦家的男儿带着将士们浴血沙场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你也别觉得我这话说得居高自傲,你就想想,这几个月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萧家的人在哪?如今看着大战胜利了,这会儿倒是知道要派人来安抚将士了,这世间哪有这样不公平的道理?” “秦悠然!” 她难免说得有些过分直白,做为皇室一子,萧骆听着委实觉得刺耳:“这话也是能说的吗?你们秦家是功高盖主没错,但你可想过,你现在每说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你秦氏一族从功臣变为反叛之嫌,可让你人头落地。” “不就人头落地。”秦悠然早就不在乎了。 她背着萧骆,痛惜地看着父母及他们身后几个兄长的墓碑:“我秦家的男儿们早就都死光了,现在连我母亲也死了,你们萧家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她顿了一下,尔后嘴角勾起,轻蔑一笑:“是不是以后再有战乱,也准备让我和姐姐上场?” 她的话意很明显,是在讽刺萧家人无用,萧家的男子无用,到最后竟需要靠秦家的女子上场带兵打仗。 站在她的角度,她父亲兄长皆连战死,母亲又新故,说一些这样的气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倘若是站在皇族的角度,自古君臣有别,且不说君若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为君、为国而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萧骆不明白,为何秦悠然的想法要这样脱出世俗。 在她眼中,她是不把皇家当一回事,还是当真觉得秦氏一族功高盖主,因此便有了肆无忌惮藐视皇权的资本? 不管是什么,萧骆都觉得无力解释,再多的语言在此刻秦悠然的面前,都将显得苍白。 “没人要你上场。”萧骆叹了口气,“大战刚停,你也无需想那么多。” “现在是停了,但宣国这些年的战乱还少吗?”秦悠然回头看着萧骆,嘴角轻勾:“其实再有战乱也不怕,倘若真的还要打战,我倒是不介意也同母亲一样主动请缨出征。就算不能和母亲一样挂帅带兵,当一个小卒上场杀敌亦是可以的。毕竟……” 她顿了顿,回想着父亲从前曾经跟几个兄长们说过的话:“我秦家无弱儿,能保家卫国才算真本事,牺牲怕什么,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她说这话时,眼底满是异于以往的光芒,那感觉好像真的大战在即,而她即将马上要去上场杀敌却视死如归一般。一时间竟让萧骆心中升起了佩服之气。 然夹杂在这其中,似乎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萧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明明他从前并不在乎秦悠然的死活的,哪怕她曾为了追求他而假装寻死觅活的时候,他都不曾在意过。可现在…… 一想到她方才那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心中便觉得隐隐害怕,似乎……他不想她死,他也害怕她会死。 内心忽然开始烦躁了起来:“秦悠然,你倒也不必把自己摆得这般清高,宣国大军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女子去出征。再说了,也没人要你去送死。” “死有何可怕的?”秦悠然冷冷一笑:“倘若真能战死,倒也一了百了了。” 后面的话声音有些小,萧骆听得不是很清楚:“死是不可怕,但活着不好吗?秦悠然,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啦,你母亲走了,你也不想活了吗?别忘了,秦氏一族可不只剩余你一人,大将军府,还有你秦氏其它的族人,他们现在可指望的可只有你一人了。” 秦悠然不解他的话:“我有什么可指望的。” 萧骆噎了一下:“至少,你现在是太子妃。” 第66章 是不是吃醋了 在秦悠然给母亲处理后事的这些时日,边关大军也完成了整顿,除了部分继续留下镇守的将士之外,其余的大军将马上班师回朝。 若非平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秦悠然是打从心眼底不想回去的。这里埋藏着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几位兄长,她的家人都在家里,现在对她而言,边关才是她的归属,而平京…… 她不知道回去后自己将面对些什么,往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她亦还没想好。 回平京的头一天晚上,秦悠然辗转一直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独自一人在营地里散步。 满天星河,月光皎皎。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她从未抬起头看过一次天,难得闲暇下来,这才发现原来在边关此地头顶的天空竟是这样的美丽。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秦悠然回头一看,见卫苏正迈步走来。 明日便要回朝了,而做为驻边将军,他却片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此刻仍旧一副铠甲装扮,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马上要启程回京,倒像是随时准备着投入新一轮战场。 秦悠然不免挽住唇角笑了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今夜我轮值。”卫苏道。 秦悠然皱了下眉:“明日就要回平京了,怎么今晚还要你值班?” 卫苏走到身侧,轻吸了口气:“原本不用我值班的,不过反正也睡不着觉,索性就轮一次岗了。” 秦悠然微微一笑:“怎么?是想到明日就要回去了,所以睡不着?” “嗯。”卫苏回了个笑脸给她,“太激动了。” 毕竟他已经快有三年没有回去了。 三年,对一个普通在外游历的人而言或许觉得时间不长,但对像他这样一个驻守边关且随时要上场征战的人来讲可谓度日如年。 他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总之就这么挺过来了。而且比起那些死在这里的将士兄弟们,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是幸运的。 至少,他们等到了回家的这一天。 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家。 他自小便是孤儿,被秦大将军收留后便一直军中长大。小的时候,家对他而言是陌生的,长大后,他向往能有一个自己的家,在那个家里,住着他爱的家人们。 想到这些,卫苏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热,好像身上的血液就要沸腾了起来一般。他扭头,看着身侧的女子,问:“明日就要回去了,你也不早点回去睡?” 秦悠然神色淡淡:“睡不着。” “你也激动吗?”卫苏问。 “不是。”秦悠然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能……” 是不想回去的原因。 终究,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卫苏见她迟迟不再言语,知道她不想说,也并没有追问:“太子亲自来营地接你,他待你……一定很好?” 这话多少带着刺探的意味。 秦悠然饶是自知之明地笑了笑:“他哪里是来接我的,他是奉皇上的命令,来迎大军回朝的。” 其实这几日卫苏和平京来的几个旧识聊了不少,大致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有关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恩怨纠葛。他知道太子并不待见太子妃,然见秦悠然反应如此平淡,心里不免又感到气愤与惋惜。 卫苏正想再说点什么,来不及开口便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在走来。 卫苏只好一噎:“太子殿下。” 萧骆身披月光而来。 他远远就看到秦悠然身边有一男子,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却能感觉得出来,那男子正深情默默地望着她。不知怎的,萧骆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走近一看,见是卫苏,萧骆勾了下唇角:“这么晚了,卫将军还不去休息?” 卫苏颔首:“属下今晚轮夜值。” 萧骆这会儿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既然轮值,又为何不去巡查?” 卫苏轻吸了一口,作了个礼:“是,末将告退。” 旋即转身离开。 秦悠然不知道萧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然她也没有要去探究的打算,见卫苏离开,随即也朝他弯了下腿,连句话都不说,转身便要走掉。 萧骆:“秦悠然。” 秦悠然步伐一顿:“太子有何吩咐?” 萧骆看着她的侧脸,咽下嘴里的苦涩:“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本王吗,连跟我多待一会儿都不愿意?” “太子说笑了。”秦悠然并未看他,目光停留在前方:“时辰不早了,我只是想回去休息罢了。” “方才与卫苏就聊得那么欢,本王一来,你便要去休息了?”萧骆直接了当戳穿了她,嘴里轻哼一声:“怎么?是不是多年未见,忽然发现他这人还挺有趣的。” 他向来是知道她是伶牙俐齿的,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秦悠然喉里一噎:“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觉得时间不早想回去休息罢了。” 萧骆信她才怪:“本王记得卫苏自小就被你父亲收养,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秦悠然蹙了蹙眉心,扭头抬起眼皮看他。 她并不觉得他是喜欢去谈论别人八卦的人,此刻却刻意提起她与卫苏之间小的事情,难免让她心生一些疑惑。 一些被自己深埋许久的念头像雨后春笋一般,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几乎是在那样的念头浮起之时,她轻挑起嘴角:“太子这么关心我跟卫苏的事,你该不会是见我方才与他聊得甚欢,所以吃醋了?” 好似内心的想法被人看透了一般,萧骆表情倏地僵了一下:“本王吃你的醋?秦悠然,你哪来的自信?” “可你刚刚的反应,的确容易让我误以为你是在吃醋?”秦悠然分析着自己的猜测由来:“从前你从来不屑我与谁交好,如今只是见我与卫苏多聊了几句,便有此一句,不是吃醋,是什么?” “哼。”萧骆敛去表情,顷刻间便换回从前的那副冰山冷脸。 他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现在是太子妃,你与谁亲近,本王难道还无权过问了不成?” 第67章 只是她的错觉 paoshuba.com “可是……” 秦悠然本不想追究那么多的,反正到头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大抵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了,容易让人沉醉,以至于她忘了,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对她做出的种种恶行。 她甚至心生出了一丝的奢望,觉得倘若不去追问清楚他的想法,自己即将会错过一些什么。 因此,她眸光移到他的脸上定住:“萧骆,你真的在意我与谁亲近,与谁交好吗?” 她拿他的话堵他,萧骆竟一时语塞。 秦悠然轻轻咽了下口水,生怕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般,眸光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我与谁亲近交好,你当真不会吃醋吗?” 话落,二人回归平静。 不远处的大军营房里不时会传来士兵们狂欢的声音,大伙都在为着明日班师回京而提前庆祝着。 良久,秦悠然方才见萧骆重新启齿:“你想多了,本王才懒得管你。” 悬到喉咙的心脏终于落下。 秦悠然垂下眸子:“噢。” 原来,真的是她想多了。 到底是她妄自菲薄了,竟然异想天开,以为他会吃醋。 他怎么可能会吃醋? 他生来就是那么傲娇的一个人,就算吃醋,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她不该自不量力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弄清楚了,知道他方才的那些反应在她看来只是一些错觉,这样以后她也能认清自己,看清现实了。 而她看清现实的反应看起来有些失落,脸上的表情恰好也一分不差地落到了萧骆的眼睛里。 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你……” 后面的话,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悠然已经抢先捋好了情绪:“既然并不关心我与谁交好,往后就请你不要再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萧骆噎了一下:“本王说什么了?” “你方才质问我与卫苏的关系,让易让人误会你是在吃醋。”秦悠然面色淡淡,好像看开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都说清楚了,我知道你不会吃我的醋,是我不自量力了。所以也请太子你……往后少管我的事。” 萧骆眉宇皱了一下,来不及反驳,被她再次抢了话题:“时辰不早了,没什么其它的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旋即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萧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扭头刚要走回营帐,余光却瞥到一道身影迅速地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萧骆嘴唇勾起,轻笑:“堂堂卫将军,原来也跟小妇人一样,喜欢听人墙角吗?” 他立于原地不动,目光收回之时,双手合起轻轻地攥了一下。 边境不比平京城,虽然已经快要入夏了,但夜里在外面站久了,身上还是会有些凉意。 黑暗中的那个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才迈着步子缓缓走过来。 卫苏并非有意偷听二人讲话,方才他走之后才想起,原本今晚来找秦悠然是想问她明日回平京是打算做马车还是骑马走的,他好提前做些安排。未曾想,来的时候正好见她开,他正掉头要追上,却被太子当成偷听墙角的人给拦了下来。 原本也没听到什么,然被人当场抓住,卫苏脸上有些尴尬:“太子殿下。” 萧骆眼角的余光睨了他一眼:“你值班不去巡夜却躲起来听墙角,本王竟不知卫将军有此癖好。” 卫苏嘴里有些苦涩,深吸了一口:“殿下误会了,末将……并未偷听。” “噢?” 萧骆半信半疑地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此之前看到他与秦悠然二人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气。 他眸光移过去,快速扫了一眼:“卫苏,本王知道你自小被秦府收养,但主仆有别,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他的提醒来得莫名其妙,卫苏愣了一下:“末将自小孤苦伶仃,得幸被秦大将军收养这才入了军营为兵,末将自诩安分守已,却不知太子要末将注意的是什么?” 萧骆只当他是明知故问,却也不介意再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你虽自小与秦悠然一起长大,二人也一向走得近,但你可知,她如今已是太子妃?” 卫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心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些难言的苦涩:“太子您怕是多虑了,末将当然知道九小姐现在已是太子妃。” “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注意自已的身份?”萧骆挑刺问。 卫苏常年在军中长大,向来最不屑一顾的便是他们这些在宫墙里养尊处优的人。他原以为这几日所听到的那些传闻,太子不待见太子妃只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喜欢太子妃所致,但现在看来,这恐怕和他这个人的生性目中无人有关。 大抵是见不惯自已放在心尖上的人受人委屈,又大抵是自已的忠心受到了质疑,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些气不过:“太既然这么问,那恕末将也斗胆问一句,太子您可否也记得九小姐现在的身份。” “放肆!”萧骆脸色倏地一变:“卫苏你什么意思?” 卫苏轻吸了一下:“末将只是也想提醒太子殿下一句,如今九小姐是太子妃,是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宫的妻子,您若无视她的存在,这天底下,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她是什么身份?” 他的话意很明显,秦悠然虽是太子妃,但她能倚靠的其实从来只有太子一个人,倘若太子对她视若无睹,天底下又会有谁真正去尊重,认可她的太子妃身份。 自古以来,女子嫁人以夫为尊,只有丈夫认可了妻子,妻子才有被世人认可尊重的资本。 萧骆没料到他竟会如此直白提醒,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大胆卫苏,你可是在公然承认你对太子妃有了不轨的心思!” “末将不敢。” 卫苏双手合起作了个礼:“太子殿下,末将自小与九小姐一起长大,向来视她如亲生妹妹,末将只是觉得,九小姐生性善良值得被这世间最好的人善待罢了。” 第68章 觊觎不起的人 “所以,你是觉得本王对她不好?”萧骆有些气愤了。 “太子您待太子妃如何只有您自已心里清楚,末将原也只是把九小姐视为妹妹爱护,只是……” 卫苏咽了咽,明知道这样说会得罪他,却仍咬牙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倘若有人敢待她不好,末将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不会饶了那人。” “噢?是吗?” 他把对一个人的觊觎说得冠冕堂皇的,萧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怼。 牙根子磨了一下,片刻,启唇问:“不如你摸着良心问一下你自己,你当真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吗?” 这回,换卫苏无言以对了。 便是不用摸着良心,他亦知道自己问心有愧。 他想着,倘若太子对秦悠然好一点,她是否会过得开心一些? 又倘若,她干脆不当这个太子妃了,她是否也能变得开心一些? 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痴心妄想,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被抹去,太子妃也不是说不想当就不当的。况且,秦悠然自己都未曾埋怨过什么,他一个外人,有何立场去替她操心? 他只是恨,恨自己没能早一日挣得军功回京,没能早一日去扭转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迟迟等不到他再有反应,萧骆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怎么?无话可说了。” 卫苏埋下头,不置可否。 萧骆轻哼了一声:“觊觎别人的东西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再说。本王最后一次再提醒你一句,秦悠然就算再不受本王待见,她也不是你能觊觎得起的人物!” 言罢,转身愤愤离开。 余下卫苏继续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这一方土地。 心中在想,一直以来被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人是何其的珍贵,太子的提醒却不无道理,哪怕她再不受待见,她亦是他觊觎不起的人物。 - 翌日。 班师大军整装待发。 眼看着定好的出发时间就要到了,随军的一名内务总管却忽然跑来汇报:“禀太子妃,太子还没回来呢。” 秦悠然不想跟萧骆碰上,所以一早就坐到马车上等了,她原以为他虽然傲娇冷漠,但在大事大非面前向来有分寸。 迎接大军凯旋何其重要的事,未曾想他竟然也会迟到。 “他去哪了?”马车帘子被拉开,秦悠然目光垂到内务总管脸上:“有没有派人去找过了?” 内务总管低着头,毕恭毕敬:“太子一早就出去了,也没有跟奴才们说要去哪,不过已经派人去找了。” 此次点名回平京的大军有上万名,一大群人在这里等着,秦悠然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时候了,萧骆究竟会因为什么事而搞消失这一套。 “再多派些人去找找。”秦悠然心里有些无奈:“营地就这么大,总不会丢了。” 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内务总管看得了些愣:“遵命,太子妃。” 原本以为派去找萧骆的人不会这么快有消息,没曾想,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外就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秦悠然掀开帘子刚想看下外面的情况,迎面却见萧骆踏着脚凳正准备爬上马车。 她心里一下子咯噔住了:“你干嘛?” 萧骆动作并未迟疑,动作迅速地钻进马车里坐下。 马车虽然宽敞,但有了他的加入,秦悠然一下子觉得里头局促了起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坐回后方的位置,尔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朝他瞥去:“你自己不是有马车,干嘛来这跟我挤?” 萧骆显然不太满意她的疑惑,原本淡淡的脸上浮起少许可见的不悦神色:“本王的马车让给许大人了。” 许大人是朝中大臣,这次同萧骆一起被皇上派来迎接将士们回平京的。来回平京的路程遥远颠簸,他年纪比较大,按理说派他来并不合适。 可难得萧骆竟有如此用心,愿意把马车让给许大人,秦悠然总不好再埋怨什么,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把位置让出去。 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萧骆嘴角细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你不问问本王方才去哪了?” 秦悠然调整完了姿势,眸光迅速瞥了一眼:“我对你的事情并不关心。” “你可是本王的太子妃,你怎么能不关心。”萧骆这会儿心情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大有一番想拿她打趣的意味:“再说了,你不关心本王,你还想关心谁?” 秦悠然噎了一下,拉了拉被他踩住的裙摆一角:“我谁也不关心。” 萧骆敛唇,淡淡地笑了一声。 他一回来,大军即刻启程。 伴着车轮开始转动的声音,马车悠悠开始晃了起来。 从前二人也曾同坐过一辆马车,不过都是秦悠然厚着脸皮去爬萧骆的马车,这还是第一次由萧骆主动来跟秦悠然挤马车,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马车内的空气好像夹杂着一些微妙的情愫,马车走得越远,秦悠然便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开始不断地往后移,试图把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 也不知萧骆今日怎么了,他不仅主动跟她坐同一辆马车,还愿意去主动找话题打破马车内的宁静。 “你当真不想知道本王方才去哪了?” “不想。”虽然心里好奇,但她克制得很好。 不去关注他,不被他左右自己的情绪,这是在很早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的。 被人拒绝,萧骆脸上并无难堪,继续扯着话题:“本王去英魂碑祭拜了。” 至于祭拜谁,他不说,他相信她也能猜到。 秦悠然确实有些惊讶,然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噢。” 对于她的冷淡反应,萧骆无奈地扬了下嘴角:“你知道本王去祭拜谁吗?” 秦悠然不语,英魂碑葬着所有在沙场战死的将领和士兵们,他做为皇家的一员,不管去祭拜谁,都理所应当。 然萧骆并不是那种做了什么事情就去大肆炫耀的人,此番他刻意提起,恐怕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的。 所以,他去祭拜的,难道是她的父母? 第69章 适应她的性子 萧骆并不是那种做了什么事情就去大肆炫耀的人,此番他刻意提起,恐怕是故意要说给秦悠然听的。 所以,他去祭拜的,难道是她的父母? 心里忽然有些复杂的情绪泛起。 秦悠然不去看他,亦不想再猜测他祭拜的人到底是谁,只是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眸光淡淡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片刻后,萧骆略略有些满足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本王去祭拜秦将军和木将军了。”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 “太子您大可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萧骆用意何在,明明从前他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她的父母的。毕竟她与他的这门婚事可以说是她的父亲一手促成的,从前他记恨她的父亲,也是无可厚非。 “您身份尊贵,亲自去祭拜我父母,悠然实在是受不起。” 萧骆听出她语气里带着微微的酸讽,正想解释一番,来不及开口,秦悠然却抢先又道:“只是,虽说您身份尊贵,然我父母和几位兄长皆是为了平定宣国的战乱而死,他们是为国捐躯,是宣国的大英雄。你身为太子,国之继承者,你却理应向他们一拜。” 萧骆到了嘴边只好再咽回去。 他向来是知道秦悠然能言善辩的,却不晓得,她嘴皮子这般厉害。先是委婉地表达他去祭拜她的父母她受之有愧,后又大肆宣扬她父母的战绩,明明白的地告诉他,他理应有此一举。 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一刻才给他一颗甜枣吃,下一刻立马就甩给他一巴掌,让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偏偏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又都字字在理,让他无言反驳的同时还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他到底是小瞧了她了。 也不知怎的,他发现这样的浑身带着刺的秦悠然竟然别有一番滋味。从前他讨厌她只会纠缠,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而现在……他觉得这样子每日跟她斗斗嘴,听她几句酸言酸语的感觉好像也挺好的。 大约,他是适应了现在她的性子了。 “你说得对,我理应向他们一拜。”他不再自称“本王”,而是不由自主地用“我”这样的字眼来接她的话,“况且他们原本也是我的岳父岳母,祭拜他们,我心甘情愿。” 秦悠然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微妙的东西,她向来敏感,对旁人细微的变化总能察觉得出来。他此刻这番反应,让她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些的酸意。 “萧骆。”她唤了他一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萧骆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和希冀。 秦悠然咽了一下:“我知道你对我从来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如果不想让我再生出错觉,产生一些误会,就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萧骆这回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嘴角勾起,饶是兴致地笑了笑:“怎么,你怕了?” 怕,怎能不怕? 秦悠然轻吸了一口,她怕自己的不自量力,每每因他投来的一丝示好而缴械投降。 “我不是怕。”她克制着内心的萌动,脸上不起一丝波澜:“而是讨厌。” 后面两个字,她刻意咬得很重。 萧骆脸色倏地白了一下。 不等他再说什么,秦悠然撩开马车窗帘,朝外边大喊了一声:“停车。” “吁……” 车夫反应很快。 因着太子上了太子妃的马车,这一路上平安便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一旁,见马车停下,平安连忙勒马停住:“太子妃,有何吩咐?” 大概是恨乌及乌的缘故,秦悠然现在不想与萧骆有任何的瓜葛,因此连带着不太想待见他身边的人。 她忽略了平安的问题,目光朝四周扫了一圈:“卫苏。” 卫苏就在平安后方不远处,听到唤声,他加快马速骑到一旁:“太子妃。” “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自己骑。”秦悠然道。 卫苏也不问原因,直接点头应下:“是。” 回平京的路途遥远,半道上极有可能还要遭遇风吹雨淋,然这马车秦悠然是一刻钟也不愿意再坐下去了。 不,准确来说,她是不愿再和萧骆继续同乘一辆马车了。她不想听他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亦不想去浪费精力猜测他说的那些话里的意思。 唤卫苏去准备马匹后,她提着裙摆弯腰准备下车,却在钻出车外的那一刻被一只手臂抓住:“秦悠然,你什么意思?” 秦悠然并不掩饰自己的决定,甩开他的手臂,冷声道:“不想再跟你坐一辆马车了,我自己去骑马。” “你一定要这样吗?” 萧骆有些无语,难得他今日心情大好,还愿意主动来跟她同坐一辆马车,就是想着这一路上能陪陪她,未曾想,她竟给他甩脸色。 “反正我们在一起也只会吵架,既然你不能回自己的马车,那只好我把马车让给你了。”秦悠然去意已决:“这样我也不用在你面前碍你的眼了,对谁都好。” 说完继续钻出车外。 身后,萧骆再次一拉,也不知怎的,话也不过下脑子便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你看看这行军的队伍,哪有女人自己骑马的?” 秦悠然冷冷一笑:“你又小瞧人了是不是,女人都能带兵打仗,怎么就不能自己骑马了?” 萧骆噎住。 宣国文风开化,女人骑马盛行,他亦见过她驾马飞扬的样子。不过他的本意并非不让她去骑马,而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现在作为太子妃,理应同他乘坐马车罢了。 秦悠然不再理会他,再次手臂一甩想钻出车外。 未曾想,这次萧骆拉得紧,她的手臂竟然没能挣开。 “松手。” “不松。”萧骆嘴里泛起苦涩:“你一下去,大伙不就都知道我们吵架了吗,还是你想告诉这些将士们,你这个太子妃确实不受宠?” 秦悠然不由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太子妃不得恩宠不是早就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 萧骆抓着她的手臂倏地一松。 秦悠然趁此机会甩开,头也不回,弯腰直接钻出马车。 第70章 既留恋又不舍 卫苏已经牵来了一匹白马,在秦悠然下车的时候,他下意识想去扶一下,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刚伸到半空却忽然僵了一下,片刻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秦悠然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也不等旁人拿来脚凳,双腿一曲直接跳下马车。 尔后,接过卫苏递来的缰绳,踩着脚踏一跃直接上马,动作一气呵万。 “驾。” 随着一声令下,马儿前脚离地,迅速往前迈了出去。 卫苏见状,连忙跑回拉自己的马,片刻不到便在身后追了出去。 二人驾马前行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怎的,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的萧骆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好似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胸口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迟滞。 他越看越觉得前方的两道身影极其刺眼,索性也不看了,直接拉下车帘,怒声朝车外一吼:“还愣着干嘛,走啊。” 车夫愣了一下,连忙松绳驾马。 一人独乘一辆马车,车内倒是一下子宽松了许多。然萧骆却总觉得好像缺少了点什么,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一会儿坐一位置,一会儿又换一个位置,不过片刻的功夫,马车里三个方向的位置被他换了数遍,然而越换心里只会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明明从前出门他都是自己坐一辆马车的,而且那些马车还比秦悠然的这辆马车还要宽,还要大。 嗯,一定是这辆马车太小的缘故。 他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下车的理由,于是掀开车帘,朝外探了一眼:“停车。” 平安一怔:“太子殿下,怎么啦?” “去给本王找匹马。”言简意赅。 平安愣了一下,回京路途遥远,加之大战刚刚结束,大军损失惨重,所以军中只有达到级别的人才有独自骑马的资格,回程的马匹原本也不多,平安一时想不通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要马匹。 “殿下,马匹不多,您不坐马车吗?”毕竟马车舒服。 萧骆瞪了一眼:“方才秦悠然怎么一说就有。” 平安又是一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悠然的那匹白马乃是千里宝驹,恐怕是卫苏特意为她准备的。 “殿下……”平安一脸为难。 “算了。”萧骆目光不耐烦地朝他身下瞥去:“你把你的马给我,你来坐马车。” 平安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一头雾水:“殿下……” “哪那么多的废话。”萧骆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快点。” 于是,在不久之后,秦悠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马步声追赶而来。 不用回头去看,她也能猜到身后过来的人是谁。 然她也不去理会,给卫苏递了个眼神,二人齐声喝下,一黑一白两匹千里马不约而同朝前方奔驰了出去…… 此时,几人的脚下正好经过一片草原。 秦悠然今日一身素衣装扮,骑着白马在翠绿的草地上飞弛的样子一下子引来了周围士兵们的目光。 从前萧骆也曾见过秦悠然骑马时的样子,只知道她的马术还不错,时常丝毫不愿让给男子们跟在他后面飞速奔跑着。然从前她有时也会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刻意在他面前表现控制不住马儿,一副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莫名感觉还挺好笑的。 只是萧骆却从不知道,原来她认真起来骑着马儿奔跑时的样子竟然这样帅气。白色的驸马就好像是她的双脚一般,自由地受着她的控制,带着她那轻盈的身体飞速地在草原上舞动着。 是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萧骆并不觉得秦悠然是在骑马,而更像是一个舞姿曼妙的舞者在台上自由地奔放着。 他好像被这样的画面吸引住了,一边驾着马不断追赶,一边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身上,甚至觉得此刻他多眨一次眼睛都会错过精彩的一幕一般,让人既留恋又不舍。 画面虽美,唯独,在她身边却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显得格外碍眼与多余。 这样的秦悠然身边不该有旁的人去打扰才对。 几乎在这种念头浮上脑海之时,他用力挥了下鞭子,驾着马儿飞速朝二人中间挤了上去。 秦悠然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骑过马了。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些明明预知了要发生,而她却又无力去扭转,加之母亲的离去,对她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她原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沉下去,她亦觉得自己应当是消沉的,可当她骑在马背上,在美丽的草原上飞速地奔跑时,她发现自己尘封了许久的心门好像又打开了一些。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一直是她所向往的。 许是忽然拥有了自由,她忽然觉得过往所有的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心情在变好的同时,脚下也愈加飞速了起来。 卫苏给她准备的这匹马儿是匹良驹,不仅跑得快,好像还能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她让它跑,它便一刻不停地奔跑着。 很快,连卫苏都追不上她了。 她也不去等他,驾着马儿继续往前飞驰。 直到萧骆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将后面的大军队伍甩开很长的一段路了。 萧骆的马匹不比她的千里良驹,他完全是凭借着马术才勉强追赶上的。这会儿追上了人,又把卫苏甩开,他心情大好。 方才这一路上追着秦悠然后面跑,越看越觉得她真的太瘦了,定然是在军营的这两个月里吃了不少苦。 不过瘦虽然瘦,看着她御马奔腾的样子又十分的活力十足。他想,这才是武将之后该有的样子。 “秦悠然,你怎么跑得那么快,也不怕摔了。” 秦悠然偏头看了一眼,嘴角轻轻挑了一下,并不理会,继续驾马前进。 只是不一会儿,萧骆便又追上了:“你认识路吗,跑那么快?” 秦悠然又一次偏着头看了一眼,这回倒是理他了:“怕就别跟着我。” 旋即继续加速。 “笑话!”萧骆嘴角勾了一下,忽然兴致就提了起来:“本王这辈子就还没遇上过怕的事!” 尔后用力朝马背一拍,迅速又追了出去。 第72章 话本看多了吧 喝了三大碗水,解了渴,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 奈何出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连口干粮都没带。 秦悠然有些尴尬,于是开始找话题转移注意力:“你猜,这屋子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猜不出来。”萧骆并不喜欢做那些没有意义的思考,他道:“不过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极有可能是在躲避仇人的追杀。” 秦悠然之前还在想着,在这么幽静的地方建这样一座茅草屋的,主人一定是看破红尘的一对高人。未曾想,萧骆一开口就打破了她之前美好的想象。 她忽然觉得有些扫兴:“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吗,又不是演什么话本小说,普通的子民谁还有那么多的仇人。” 萧骆也只是随口一说,见她饶有兴致,于是反问:“那要不你来说说,这屋子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 秦悠然嘴边挑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自小出门书香世家,饱读诗书,但最后却看破红尘,或者厌倦了市井生活,所以才搬到这里来住的。” 萧骆听得直想笑,不过却忍住了:“你真这么想?” 秦悠然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他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因为家里反对他们成婚,所以相约私奔躲到这里的。” 萧骆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我看你才是话本小说看多了,还私奔呢。” 秦悠然就知道,像萧骆这般现实的人是不会相信她的这些猜测的。 然她所说的,又确确实实是在司南歌的游记里看到过的,这世间,确实有人厌倦市井而避世,也确实有人因家里的反对而相邀私奔。 不过,对于像萧骆这种自小在宫里长大,不知江湖风雨和险恶的人,想来他是不会懂这些的。 秦悠然懒得跟他解释:“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信。” 萧骆抿唇,忍俊不禁。 秦悠然瞅着他的表情,微微有些不满:“你那什么表情,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游记里看过真有人这样的。” “噢。”萧骆止住了笑,也不再反驳。 秦悠然这回满意了一些,又道:“其实我还挺羡慕这屋子的主人的,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不被人打扰,不被世俗所困。” 而不像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总是要被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所牵绊。家族,婚姻,责任,等等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在背后拉扯着她,让她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有时她也会想,倘若哪天没有了这些东西的羁绊,她真的能做到像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值得放下过去的一切,去找一个不被人干扰,不与人争分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吗? 也许……可以,但她不确定。 未来的事暂且先不说,眼前肚子已经很不争气地又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萧骆目光盯向她的肚子,笑了一下。 “嗯。”秦悠然也去看他,“难道你不饿。” 萧骆不回答,两只手倒是很不客气,开始翻人家厨房里的锅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然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现吃的东西,倒是秦悠然,最后米缸的一旁发现了几块红薯。 “只有这个,你会煮吗?”秦悠然问。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萧骆连头都懒得摇了,直接耸了个肩。 秦悠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嘴边扬起笑了一下。 萧骆略略有些不满:“怎么,难不成你会煮?” “我当然会了。”秦悠然莞尔。 上一世,她被关进冷院后,内务府的那帮人太过势利眼,知道她得罪了太子,翻身的希望渺茫,因此送过来的吃穿用度时常会偷工减料,给她送一些半生不熟的饭菜也是常有的事。 被关进冷院后,秦悠然因为心情抑郁的缘故,时常食不知味,人家送什么,她就吃什么,倘若送来的东西半生,她索性不吃也是有的。 还好初夏心疼她,每每都会再加工一遍,然而这样还是吃不饱的。再后来,她不知怎的,就搞了许多红薯回来。那会儿正值冬天,下雪的时候,她们时常会把红薯丢进暖炉里,等炉子里冒出香气的时候,红薯也就熟了。 往事不堪回首。 秦悠然克制着拉回了思绪,拿了两块红薯,朝对面男子挤了挤嘴角:“我烤红薯给你吃。” 烤红薯这种东西,萧骆听过却没有吃过,他一听秦悠然会烤红薯,惊得眼珠子都变大了:“你会烤?” “会。” 她一个名门出生的小姐,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萧骆跟她从小就认识,却不曾知道她居然还有这门技艺。 于是,难免会心生一些怀疑:“你没骗我,你当真会烤,别一会儿红薯没烤成,还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别小瞧我。” 秦悠然骨子里有一些傲气,虽然烤红薯这门技艺她不算娴熟,从前也都只是给初夏打下手而已,但萧骆越是看不起她,她就越觉得应该表现给他看看。 厨房里就有土灶,木柴也是现成的,只需起火把木柴烧红了,最后把火扑灭再将红薯丢进去捂熟就行了。 烧红薯的流程大致如此,她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然后便走到土灶边准备开始操作起来。 过程虽然都懂,但实操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单是给土灶起火她就尝试了好多次,最后也没能成功。 一旁,萧骆看了一会儿,笑道:“你确定你真的行?” 秦悠然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不甘服输:“我不行,你行?” “我也不行。” 萧骆这回嘴角弯得更深了,因为她发现秦悠然的脸上染上了不少黑色的炭灰,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秦悠然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当他是瞪不起人,嘲笑她连生火都不会。 “别笑了,一会儿我一定把火生起来,你就等着吃烤红薯!” 第73章 看得有些入迷 茅屋的小厨房里,萧骆挨在土灶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悠闲表情。 有一点倒是让他感到很意外,像她这般出生的人按理说应该没有进过厨房才对,她却知道生火之前要先找一些枯的树叶先起火再用它们来引燃木柴。很显然,她的生活经验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富。 他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到了什么,听说在军营的这两个月她一直在伙房里帮忙,想来她会烤红薯的这门技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学得的? “其实吃不到烧红薯也没事,大不了一会儿我出去摘些果子,方才过来的时候,我见林子里有不少果子。” “谁知道那些果子能不能吃,有没有毒?”秦悠然就是不认输,“我就不信了,连个火都生不起来!” 她努力生火的样子看起来既认真又执着,萧骆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这让他想起了从前她总是追着他后面跑的样子,那时的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要嫁给他,而且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去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时候,她努力追求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认真与执着的? 从前她那些做法只会让他反感,但现在回想起来,不知怎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也不知道方才是谁说羡慕屋子的主人在这种地方避世的,结果自己连个火都生不起来。”萧骆心情大好,开始调侃了起来,“你说你要真在这种地方避世,估计三天就能把自己饿死?” 秦悠然无语。 她记得从前初夏就是这么生火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这么难了呢? “乱讲,要饿也是你先饿死才对。” “那不一定,我又不像你这么傻,会跑到这儿来隐居。”萧骆笑道。 秦悠然动作不由一滞,是啊,他可是太子,将来要登基称帝的人,又怎么需要落到这种荒郊野地来避世。而且他就算不是太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民众,以他的傲性应该也不会愿意住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就算愿意,也不会是和她一起来的。 也就只有她……异想天开! 走了个神,火忽然就生着了。 秦悠然没注意,燃起的火苗一下子串了出来,她的手指不小心就被烫了一下:“啊……” “怎么啦?” 萧骆问的同时,人已经弯着蹲到了面前,将她烫到的那只手拉了过去:“烫到了吗,我看看。” 他大约也是无意之间的举动,然而两人极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因此,在手心被他拉过去一会儿之后,秦悠然有些尴尬地抽了回来:“没事。” 萧骆看到她微微泛起的红脸,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触碰过她的那只手也变得不自在地攥了攥。 二人蹲的距离很近,土灶中冒出的火光映红了对方的脸。 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叱喝声:“你们是谁?在我家干嘛?” 二人一吓,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因为裙摆一角被他踩住了,秦悠然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萧骆的反应倒是很灵敏,在她倒下之前迅速地扶住了。 门口站着应该是一对夫妻,花甲之岁的样子。 “我们……” 秦悠然刚要开口就被一旁萧骆抢先道:“老伯你好,我兄妹二人外出游历路过此地,进来讨水喝的。” 那老伯眯了眯眼,上下打量起了二人,而那老妇人则是把目光移到了二人脚边的两块红薯上面。 她大约是在想,既只是讨水喝,又为何拿了她家的红薯,还生了她家的火。 秦悠然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神,忙不迭补充:“婆婆你好,方才我们来讨水的时候你们不在,所以我们就自己进来找水喝了。而且我们与家人们走散了,还迷了路,肚子有些饿了,所以……” 老妇人视线这才从他们的脚边离开,挪到了二人脸上。 秦悠然:“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会付钱的。” 话说出去才想起来,她身上什么都没带,忙不迭把目光移到一旁,小声问:“你带钱了吗?” 萧骆咬牙,扯着嘴角僵僵地摇了摇头。 他出门从来不带钱。 老妇人许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方才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又变黑了。 好在老伯为人比较大度,他打量完两人后大概觉得二人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笑笑着朝两人道:“没事没事,我们这偏僻,不过偶尔也会有跟你们一样过路的人过来讨水讨吃的。想来你们也是饿了,正好我跟老婆子刚刚在外边抓了只兔子,一会儿烤了给你们吃。” 秦悠然跑了这么久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一听说有烤兔子吃,感觉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不过他们刚刚翻过厨房了,老伯和婆婆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物质并不富裕,除了缸里所剩无几的一些粗米之外,红薯也只余几块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占人便宜,吃人家的兔子。 她今日是女装打扮,虽然轻装简便,但好在摸了摸头发,想起今日头上簪了一只玉钗,于是连忙将玉钗取了下来,走到两们老人面前:“婆婆,不好意思,我二人走得急身上没带钱,要不就用这只钗子抵茶水和饭钱。我们也不用吃你们的兔子,就给我们烤两块红薯吃就行了。” 老妇人虽然长得一脸严厉,但在确定了两人不是坏人之后,脸色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黑了。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钗子,急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要。” “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钗子,不值多少钱的。”秦悠然道。 当初出门是来打仗的,因此她身上带的行李不多,这样一只玉钗确实是最为普通不过。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一只玉钗在老妇的眼中依旧价值连城,她拼命地摇着头:“不行不行,这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老伯也道:“二位就别客气了,你们远道而来,来者是客,我们家里原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而已岂能再收你们的钱。” 老妇人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是,不能收钱。” 第74章 刚新婚的夫妻 两位老人的好意秦悠然心领了,不过她还是不想给人添麻烦造成别人的负担,所以她坚持要把玉钗推给妇人。 一旁,萧骆忽然打断:“这样,这只钗子你留下,我换个东西给他。” 他出来的时候也急,秦悠然正好奇着他身上还会带着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他把两只手放到腰间,直接将腰带解了下来。尔后将它递到老人面前:“老伯,我这根腰带你留着,日后你若有需要,不管是你或者你的儿女都可以拿着它到平京城来找我,我必尽力帮你们达成心愿。” 萧骆的那条腰带上镶嵌着不少玉佩宝石,若要说价值,他的这条腰带可要比秦悠然的那根玉钗子值钱多了。 大概是他送人东西的气势太过于强势了,老伯一下子竟不知道怎么拒绝,两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萧骆也不管他要不要接,直接把腰带塞到他手中,说:“老伯,我的这根腰带值不少钱,你可要好好保管。” 老伯一听腰带值钱,这才回过了神:“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收下。”萧骆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这东西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不缺这一条。” “噢。”老伯好像被唬住了,也忘了要拒绝:“可是,平京城那么远。” 老妇人也一愣一愣的:“是啊,而且平京城应该很大,我们若真去了,要上哪找你?” 萧骆笑笑:“拿着它,去紫竹书院找祭酒,他自会帮你们找到我。” 老伯顿了一下:“噢,公子原来是书院的先生啊,怪不得看起来如此贵气。” “是啊是哪,二位的气质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原来竟是教书育人的大先生。” 老妇人也附和了一句,之后她目光移到二人身后:“二位是想吃烤红薯吗,我来弄,我看你们二位好像也不像是会干这种粗活的人,还是交给我老太婆来。” 秦悠然忽然有些尴尬,方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萧骆说要烤红薯给他吃,结果单是生个火就生了老半天。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跟老妇人学学怎么烤红薯,于是也不客气了,笑笑道:“谢谢婆婆,我来帮你,顺便跟你学学烤红薯。” 她态度端正,笑起来又一脸春意盎然的样子,老妇人根本无法拒绝:“好好,那你就在一旁看着。” 老伯也笑道:“那我也去把兔子收拾一下,晚上咱们就吃烤红薯配兔子肉。” 晚餐已经有了分工,萧骆也不能无所事事,他主动领了去摘果子的任务,大伙分头各自忙了起来。 生火做饭这种事情对秦悠然来讲很陌生,然在老伯和婆婆的手中变成了一件得心应手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香喷喷的烤红薯和烤兔子肉就上桌了。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老伯还特意拿出了他去年新酿的米酒。 四人围坐在茅草屋中狭小的客厅里开始吃了起来。 期间,秦悠然总会不由自主地朝萧骆瞥一下,他毕竟是太子,自小生长在皇宫,一日三餐哪顿不是山珍海味,而且旁边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第一次见他屈尊于这种局促的地方吃着一顿普通的烤红薯,她难免会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好奇。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萧骆吃着吃着,忽然扭头问她:“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不用一直偷看我。” 秦悠然一下子就噎住了,忙不迭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又拍了拍胸口,这才将喉咙里的红薯咽了下去:“谁偷看你了?” 萧骆笑笑:“没有吗,可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看我。” 秦悠然心里有些虚:“我是看你吃得那么香,是不是没吃过烤红薯?” “嗯。”萧骆抿了抿唇,低下头,若有所思:“今日这红薯,确实挺香的,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吃上。” 秦悠然嘴里切了一下:“你想吃什么还不是张嘴就有的事。” 话刚说完才想起,他手中的红薯是她帮着老婆婆一起烤出来的,所以他的意思会不会是说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上她亲手烤的红薯? 这种念头才刚浮起,立马就被她自己给否认了。 她肯定又是想多了。 萧骆身在皇宫,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又怎么可能会希冀她烤的一块红薯? 况且,比起这种平民的食物,她记得他更喜欢的应该是柳之南亲手帮他做的水晶糕才对。 明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柳之南了,可是在这么平静且和谐的环境下,她竟然还是联想到了她。 秦悠然莫名心情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不由地低下了头。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的老妇人道:“姑娘,你和这位先生其实是一对夫妻?” 秦悠然一怔,连忙又抬起头。 老妇人正微笑着来回看着二人:“我说的没错?” 秦悠然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来,老妇人说的的确没错,她跟萧骆是夫妻,然而又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他们的婚姻于他们而言情非得已,况且至今有名无实。 比起她局促的反应,萧骆明显笑得很轻松:“婆婆,何以见得?” 老妇人一边剥着手中的红薯皮,一边做着分析:“你二人有夫妻相啊,而且我秦姑娘方才看你的眼神一脸甜蜜的样子,而先生您看着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宠溺,所以我猜二人不仅是夫妻,而且应该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 老妇人说完,不忘用手臂顶了顶坐在她一旁的老伯,道:“老头,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老伯不语,只是附和地笑了起来。 秦悠然越发觉得尴尬了,方才她明明是好奇萧骆怎么能咽下这些平民的食物罢了,哪里有眼神甜蜜了,看来这婆婆果真是老了,眼神不好。 若非眼神不好,她又怎么可能从萧骆的眼神里看到他对她的宠溺? 他对她,向来只有厌恶、嫌弃,他避着她都来不及了,又何来的宠溺? 第75章 不想同床共枕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之后,秦悠然把视线移到一旁的男子脸上。 萧骆大致也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嘴角的微笑已经被敛去,换上了一副淡淡的,似乎还带着复杂的表情。 秦悠然心想,老婆婆果真是猜错了,瞧,听得萧骆都不高兴了。 老人家厨房的条件简陋,食材也匮乏,朴素的烤红薯与兔子肉却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香气十足。 酒足饭饱后,老伯忽然问:“时辰不早,要不二位今晚就在我家里留宿?” “不用了。”秦悠然下意识拒绝了,“而且我们的家人应该很快也能找到我们了。” 老伯愣了一下:“这么晚了,这荒郊野地的,你家里人不好找你们?” 老妇人也道:“是啊,这座山的林子路不好走,我跟我老头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偶尔晚上出去的时候都还找不到路呢。” “别听她瞎说,林子里的路我熟着呢。”老伯笑笑否认,转而又道:“不过天这么黑了,你们外地人肯定是找不到路的。” 他随即把目光看向萧骆,似乎觉得他才是决定二人去留的主心骨。 萧骆眉心微蹙,略略思考了一会儿:“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不会不会。”老伯咧着嘴笑笑,“我这房子偏远,平常也鲜少有人来,难得今日你二人来此做客,你们若想留下来住一晚,我跟我老婆子定是欢迎的。” 老妇人也笑着说:“是啊,我二人就一个儿子,如今儿子也成家立业了,儿媳不想跟我们住在山里,就跟儿子搬去附近的城里营生了,一年也来看不到我们两次。” 老妇人说了一半,忽然伸过手来拉秦悠然:“我家就两间屋子,你们可以住我儿子那间,就是条件有些简陋,希望你二人不要嫌弃才好。” 秦悠然手心被攥着,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手掌也有些粗粝,但里头却暖暖的,秦悠然被她拉着手,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说起来,他们脱离大军队伍也有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大军现在走到哪了,卫苏究竟又有没有发现他们二人迷路了,为何这么久了还未找来。 外头的林子太茂密了,一入夜后山路就变得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到,卫苏他们便是想找,恐怕也是不好找。 只是如此一来,她当真要和萧骆一直留宿在两位老人家里吗? 她不太确定,眸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一旁。 萧骆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里正想些什么。 老人家里条件简陋,他愿意在人家里吃这些朴素的食物已是不易,再让他留宿,恐怕有些难。 这么想着,秦悠然松了口气,她正想拒绝老人家的好意,未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萧骆抢先道:“不嫌弃,条件再简陋也总比我二人去野外露宿强。” 秦悠然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怎的,此刻看着他,竟发现他脸上多出了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魅力。他不仅没有嫌弃人家茅屋简陋,居然还答应了要在此留宿。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萧骆吗? …… 老人夫妻二人说以前为了村子里的瘟疫才搬到这里暂住的,没想到这一住便住了几十年。 山里生活条件虽然差,但这里空气好,不被外人打扰,再加上老伯会打猎,老妇人自己也会种些菜养些鸡鸭,小日子过得也倒充实实在。 山中不比城里,一入夜后,外头便伸手不见五指。 老人生活习惯好,早早就睡下了,与其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屋子里,余下年轻的夫妻二人倒是迟迟不肯熄灯,点着烛火气氛有些尴尬地坐在小桌子前。 这间屋子是老人的儿子以前住的,老人的儿子虽然不常回来,里头倒是收拾得一层不染的,就连被子也是新晒不久的,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阳光味道。唯一不足之处,屋内只有一张床,而且属于那种两人一起睡明显过于狭窄的小床。 秦悠然盯着那张单人床看了一会儿,目光收回来落到对面男子脸上:“方才,你为何要答应老伯我们晚上住这里?” 她的意思是这里条件简陋,想必他也住不惯。 未曾想,萧骆好像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这么晚了,难道你我二人真的要去露宿荒野不成?” 秦悠然噎了一下。 说得也是。 只是……说到底,还是只有一张床。 “你先睡,床给你睡,我在桌边趴一会儿就行了。”秦悠然提议,“我看你也累了一天了。” “你不累吗?”萧骆反问。 这一天,二人长时间在马背上颠簸,委实是疲惫了。 “我还好。” 不知怎的,二人间忽然客气了起来,秦悠然觉得有些不适应:“这几个月在军中时常睡不好,习惯了,睡不睡都无所谓。” “噢?”萧骆皱了下眉,目光移到了她脸上。 他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也知道军中条件艰苦,她一女子,也不知道这几个月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反正也没什么睡意,索性便聊了起来:“那你倒是说说,这几个月在军中怎么睡不好了?” 秦悠然原只是随口一说,未料到他竟认真追问了起来。 然她实在是不习惯被他这样关心问候,想了想,只能言简意赅说:“之前时常担心母亲在战场上的安危,所以夜里睡不踏实。” “噢。”萧骆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倒也是人之常情。 “你要是累了,你先睡,我睡不睡无所谓。”萧骆知道她其实是不想跟他同床共枕,这才找借口让他先睡。 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不管谁让给谁睡都不好,况且二人赶了一天的路,倘若今日不好好休息,明日恐怕会影响大军的脚程。 秦悠然想了一下,指着床边的一张木板,问:“那个,你能搬得动吗?你把它搬过来放这,再往上面铺一屋被子,这样就多出一张床了。” 萧骆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犹豫,直接走过去,把木板搬着放到了地上。 第76章 她的嘴唇很软 萧骆力气很大,很快就将木板搬起来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秦悠然松了口气,好在婆婆给了两条被子,于是她便从床上取了一条,铺到了木板上。 “好了,这样可以再睡一个人了。” 担心萧骆会跟她抢地上的床,她话说完便顺势坐了下去,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还挺舒服的。” 然而她好像想多了,萧骆并未打算扮演绅士,而只是扬起嘴唇笑了笑,之后便转身走到了床边躺下。 看着他动作一气呵成的样子,秦悠然嘴里泛起一抹酸涩。 今日,大概是她活了这两世以来,她与萧骆之间最为和平共处的一天? 难得他有兴致跟她一起赛马,为了追她在这荒郊野地里迷了路也没有抱怨,甚至还委屈自己吃红薯、睡茅屋…… 想到这些,她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一旁的床上瞥去。 萧骆大概真的累了,才刚躺下不久便已眸子紧闭。 秦悠然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有一股均匀的呼吸声音从他那里传来。 确认了他已经睡着之后,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她撑着缓缓坐了起来。 入夜后,屋子里很安静,耳边偶尔会听到从窗外传进来的,外面的林子里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的叫声。 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秦悠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站起来,走到了萧骆的床边,挨着床沿坐下,目光更像是被他勾住了一般,直直地望着他。 不得不说,即使睡着了之后,萧骆仍是长得那般好看。 她不禁回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遇上他的情景。 那日,她第一次随父亲进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萧骆正在偷摘园子里的枣子吃。那时,他从一颗枣树上跳下来,有一颗枣子顺势从他的怀里滚到了她的脚边。于是,她捡起枣子朝他笑了笑。 那时,她便觉得他长得极为好看,好像身上的每个点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当下,她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她定要嫁给这个少年。 后来,她得知那少年竟然就是当朝的太子萧骆,心里虽然有些忐忑,毕竟以她的身份去嫁给太子高攀了,然她还是笃定了决心,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喜欢,就去追。爱,就嫁给他。 回想到这些,秦悠然不由地敛起唇角笑了笑。 从前的她,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不像现在,曾经心动、最后爱到骨子里的人就躺在她面前咫尺的地方,触手可及,她却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他,而丝毫不敢去触碰他一下。 或许,其实连静静地看着他都已经很奢侈了。 她不敢有所举动,也不能有所举动。 她答应过自己,这一世不再对他动心,不再与他纠缠不清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然身体却出卖了她,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指尖竟不受自己控制般,缓缓地伸到了萧骆的鼻尖上方。 他的五官巧夺天工,特别是这鼻子更为好看,又高又挺。唯一不足之处,就是鼻子下方的那张嘴唇,太过于凉薄了。因此,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总是格外地刻薄。 不,更准确来说,应该只是对她刻薄而已。 想到这个,秦悠然的指尖移到了那张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准备收回。 却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紧接着,床上男子缓缓睁开眼:“看够了没有?”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我……”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萧骆忽然拽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到了床上,尔后一个翻身按住了她。 他压着她,居高临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好似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却又深不可测。 秦悠然忽然又紧张又局促。 虽然她的记忆里早就和他做过更多亲密无间的事了,然这是第一次被他主动压住,心情不言而喻。 他的身体太重了,被他压住后根本动弹不得。她想把手臂抽回来,却发现他捏得很紧。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萧骆饶是兴致地勾了下唇角:“怕了?” 秦悠然嘴唇紧闭,不语。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 “方才不是很大胆,都准备上手了?”萧骆一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伸到了面前:“让我来猜猜,你是准备怎么对我下手的?” “我没有。”秦悠然脱口而出。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对他下手。 萧骆并不理会她的回答,自顾玩乐一样,指尖放到了她的鼻尖上,尔后缓缓下移到嘴唇上。 “这样吗?” 随着他移动的动作,秦悠然感觉到好像有一股电流顺着他的指尖滑进了她的心里。 酥酥的,痒痒的。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引来了萧骆的嘲笑:“还说没准备对我下手,我看你分明饥渴难耐。” “你,胡说。”秦悠然羞得身上都感觉开始发热了。 活了两世,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羞耻过。 “你放开我。”她道。 萧骆依旧不理会,眸光在她的脸上盯了一会儿。 一开始是眼睛,然后是鼻子,再接着,视线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他从未认真仔细观察过她的长相,只知道她名声在外,在平京城有名的泼辣子。虽然泼辣,却又被众多的世家子弟追逐着。想来,大伙都在觊觎着她的美貌。 此刻仔细一看,他发现她嘴唇最为好看。 樱红性感,一看就知道应该属于很柔软的那种。这么想着,他将拇指往下轻轻的揉了一下。 果真,她的嘴唇很软。 他调戏的意味很足,秦悠然登时羞得不行,下意识偏过头想避开。 但很快,萧骆就把她的头重新摆正了。 他的手依旧按在她嘴唇上,嘴边勾起,饶是意味地哼了一声,尔后低下头,准备吻住隔着他一根手指的女人的嘴唇。 秦悠然吓得一个激灵,伸手用力一推:“别……” 第77章 主动过来吻她 男子低头吻过来的那一刻,秦悠然吓得一个激灵,伸手用力一推,竟意外地把人推开了:“别……” 萧骆眯了下眼:“怎么?成全你的心愿,不好吗?” 秦悠然意识到他在调侃她方才的举动,嘴里又苦又涩:“我没有,你误会了。” 萧骆似乎也只是故意打趣她一下而已,真看到她开始反抗,心里一下子也没了继续往下的欲望。 他松手放开她,翻身躺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主人家的木床委实是小,二人并肩平躺在一起便占据了所有的位置。秦悠然被挤在里面,更是一动不能动。 身上的禁锢解放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要坐起来。 不料,萧骆右手横住了她的胸口,阻止了她的动作。 秦悠然只好去抬腿,想靠腿的力量爬起来,但她没想到萧骆再一次提前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右腿抬起再次横住了她的双脚:“别动,睡觉。” “……”这个姿势睡得着才怪! 秦悠然咽了咽,扭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侧脸。 双眸紧闭,面无表情,若不是方才被骗过一次,她定然要以为他现在的样子是睡着了。 她不明白萧骆刚刚为何要那样做,是因为晚上喝了酒,这会儿思绪还有些恍惚,还是见她刚才被抓了现形正当狼狈,单纯地想要再戏弄戏弄她而已? 怎么想,她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像他这般理智又城府的人,就算喝了点酒也依然会保持清醒。他那么看不上她,从前连被她碰一下手指都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主动过来亲吻她? 不过这样也好,想清楚了,知道萧骆并非因为动情才有那样的举动,如此她心情也能平静许多。 只是眼前二人的姿势还是太过于暧昧了:“你先放开我,我去下面睡。” “下面?”萧骆故意调侃,“哪个下面?” “……”秦悠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发誓,这个萧骆绝非她认识的那个萧骆,这人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然心里再气,她也不可能真的跟他睡在一起。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情况,以这个姿势睡一晚,明天早上起来她的四肢非得废了不可。 “这样我睡不着,你先放开我,我去下面的床上睡。” 似乎是听进去了,这次,萧骆竟慢慢地把手脚挪开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生怕他会后悔一样,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尔后从床尾跃过他,跳下床跑回了自己的床上。 虽然萧骆和她之前想的一样,他对她并不会真正感到兴趣,但刚刚的经历,仍是让她觉得像是逃过了一劫一样。此刻劫后余生,她万万不敢再轻举妄动。 所以,一回到床上,立刻拿乖乖地躺下,然后拉起一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胸口还在喘着大气。 屋子里的蜡烛应该是烧完了,一阵微风过,烛光灭了。 屋里一暗下,反而外面的月光微弱地透了进来。 她撩开被角朝窗外望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天空,但她觉得今天晚上的月色定然极美。 很快,屋内传来男子均匀的呼吸声。与前次不同,这次,声音更为沉稳,也更为放松。 秦悠然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闭上了双眼…… 翌日天亮的时候,萧骆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秦悠然在地上睡了一夜,虽然铺了木板和被子,但山里昼夜温差大,湿气又重,一夜过后感觉身体并未得到完全的休息,醒来时,四肢隐隐还是有些酸意。 屋外传来一些细弱的对话声,听起来还有些熟悉,似乎是平安带着人马找过来了。 秦悠然不敢再耽搁,赶忙起了床走出了屋子。 茅屋外,平安和另外几个人正在和萧骆对话,大概是在跟他汇报大军的行程情况。 看到她走出来,平安朝萧骆递了个眼神,尔后朝她走来的方向致了个意。 秦悠然回了个笑脸给他,问:“平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太子妃,小的昨天夜里到的。昨日您与太子赛马跑得太快了,最后卫将军都被你们甩了,后来他回去后就命小的带着人出来寻了。” 平安说到这里指着一旁系在厨房门口的两匹马,接着道:“昨天我们寻到这里看到那两匹马拴在那里便猜到太子与您在这里歇脚了,当时太晚了便没有进去打扰你们。” “噢。”秦悠然松了口气,又问:“卫苏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平安不由自主地朝一旁萧骆看了一眼,然后解释:“卫将军昨晚跟我们一起到的,确认您与太子无事之后,他返回与大军汇合了,只留了我几人在这里等你们醒来。” 原来如此。 秦悠然复又松了口气:“大军现在走到哪了?” 平安:“还在后面,昨夜大军在进入树林前原地休整了,今早才会再次启程,按速度,应该差不多要等到中午才会追上我们。” “噢。”秦悠然叹了口气。 万万没有想到,昨日她赌气与萧骆赛马,竟然把大军甩得那么远。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今日岂不是还要在这里等上半天才能与大军汇合? 似乎看出她心里所想,萧骆打断二人道:“今日上午就不走了,等中午大军到了我们再一起走。” “不走?”秦悠然微微一怔:“那我们……”难道要在人家老人家里继续再蹭饭吃? 总之就这样干着等也挺无聊的。 “昨日我上山摘果子的时候,看到那边有许多个鸟窝。”萧骆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上山掏鸟蛋?” “掏鸟蛋?”秦悠然愣了一下,当下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脱口而出:“会不会太缺德了?” 她想着人家鸟妈妈好不容易下了几个蛋,还得被你掏了。 未曾想,萧骆勾唇笑出了声音:“你掏过的鸟蛋还少吗?现在才觉得缺德,小时候干嘛去了?” 旋即带着平安几人迅速走开了。 余下秦悠然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愣住。 小时候…… 他居然还记得她小时候掏鸟蛋的事,这人果真是爱记仇! 第78章 再厚一次脸皮 后山果真有许多的鸟窝,而且里头的鸟蛋也不少。 不过有平安他们在,爬树枝掏鸟蛋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秦悠然亲自动手。 除了刚来的时候萧骆兴致不错时自己掏了几个,剩下的一筐鸟蛋基本都是平安带着人一起掏的。若不是因为他们只带了一个竹筐来,他们几个估计打算把这山上的鸟窝全部给掏干净。 原本也是来打发时间的,未曾想,最后玩得最开心的竟然是平安和那几个小厮。 掏了一堆的鸟蛋,高兴是高兴了,然而平安对于来此之前萧骆提到的小时候掏鸟蛋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回程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您跟太子妃小时候也去掏过鸟蛋吗?” 下山路上,萧骆双手负在身后,闻言笑了笑:“嗯。” 平安一下子更好奇了,自小便陪在萧骆身边服侍,但他并没有这段记忆:“什么时候的事,属下怎么不记得了?” “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你都记得吗?”萧骆偏头扫了他一眼。 平安摇了摇头,又问:“是不是狩猎的时候?” 这回萧骆不回答了,眸光从他脸上收了回来:“想知道,自己去问。” 平安愣了一下,问谁? 当然是在场另外一个当事人了。 这夫妻二人昨天一起消失了一夜,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今早起来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平安这会儿快被肚子里的好奇虫给挠死了,他不敢问二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然对问小时候掏鸟蛋这件事还是有些胆量的。 他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秦悠然走上来,方才开口笑了笑:“太子妃,您与太子小时候掏鸟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趣事,要不要讲给我们听听。” 后面几个小厮一听也来了劲,纷纷跟到了二人身边。 “是啊,太子妃,您给我们讲讲呗~” 秦悠然抿了下唇,小时候掏鸟蛋那件事,还得追溯到她十二岁那年。 那年秋猎开启,听说宫里的皇子们都会去猎场参与狩猎,秦悠然心痒难耐,特意求了父亲带着她一起去围场。 记得那日最后三皇子射到了猎王拔中头筹,宣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三皇子说不要赏赐,只愿把所射的猎王——麋鹿的鹿角送给在场的一个人,并且与她一起分享鹿肉。 当时,三皇子指定的那个人便是秦悠然,为此还引来了不少世家小姐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不过,当时的秦悠然一心只扑在太子身上,她不仅没有接受三皇子的好意,甚至还出言不逊地笑他说猎得一只麋鹿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若是男子,这猎王定是她所猎得。当时把她父亲给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幸而三皇子并未生气,而且还问她是否愿意比试,比试的内容由她自己挑选。于是秦悠然脱口而出说了个掏鸟蛋,在规定的时间内谁掏的鸟蛋多算谁赢。 那日,宣帝也没有怪罪她的狂妄之举,竟然还由着几个孩子们去闹,甚至还命太子等众皇子一起参与比试。 小时候秦悠然有七个哥哥带着疯玩,掏鸟蛋这种事情于她而言轻车熟路,那日为了赢得比赛,她全然不顾女子声名,不惜形象地爬上一棵又一棵的树。 大概是那日她的运气不好,一个时辰内掏了十几个鸟窝,最后竟然一只也没有掏到。倒是萧骆,因他自小长得高,身手也不错,所以不到半个时辰里便掏了足足两筐的鸟蛋。 秦悠然看着他筐里的鸟蛋,然后便冒出了坏心思,她假意帮他提鸟蛋,最后直接把他手里最多的一筐鸟蛋给提走了,回到营地跟宣帝说那是她掏得鸟蛋。 那时萧骆大概也不想赢得比赛,所以也没有当场拆穿她的谎言,甚至在众皇子与世家公子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之时,附和地朝她竖了根大拇指。 最后,自然是秦悠然赢得了比赛,宣帝亦对她赞赏有加,只是嘴上在夸她的同时不忘嫌弃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于是后面又赏赐她进宫与公主们一起读书一个月。 再后来的那一个月,她每日早出晚归,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进宫与公主们一起读书。然后在读书之余,顺便去东宫“骚扰”一下某人。 说起来,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然对于跟萧骆有关的事情,秦悠然总是记忆深刻。 往事历在在目,如今今非昔比,她也无心再向外人提起那日之事了。 面对平安几人一脸好奇的表情,她只是敛唇笑了笑:“我已经忘了。” “啊……”平安顿时悻悻。 秦悠然不想扫了他的兴,目光移到他手中的那筐鸟蛋上:“不过我还记得,今日你们掏的这些鸟蛋要比我小时候掏的那些大多了。” 话音刚落,萧骆在前面忽然哼笑了一下。 秦悠然知道他定是在笑她不自量力,小时候那些鸟蛋分明都是他掏的。 反正她刚刚已经表示过自己忘了从前的事了,索性就再厚一次脸皮:“而且我还记得你们太子那日掏的鸟蛋是所有皇子中最少的。” “啊?”平安皱了下眉宇,目光移到他家太子身上:“殿下,是真的吗?” 萧骆偏头扫了他一眼:“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那是什么眼神?” 平安抿唇,想笑却不敢笑,不过他是万万不敢低看他家太子的。只是难得发现原来他家主子也有这样的一面,莫名觉得有些惊讶。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回到了山中茅草屋。 原以为大军人马不会这么快抵达,未曾想,几人刚下山就看到茅草屋门口多了几个人。 看到一行人出现,卫苏迅速走到面前:“太子殿下,太子妃。” 萧骆朝他身后几人看了一眼:“大队人马都到了?” “是。”卫苏颔首,“到了有一刻钟了,这会儿正在大路上休整,待与太子太子妃汇合后,随时可以出发。” 萧骆表情淡淡:“那给我们也准备些吃的,吃完就出发。” 卫苏:“是,太子殿下。” 第79章 看清也认命了 十日后,大军人马返回平京城。 这些年,宣国与陈国的争分不断,战争打打停停,如今宣国得胜凯旋,内务府收到大军回京的消息后早早安排了朝中几大重要的官员出城迎接。 城门口,看着久违的平京城,秦悠然一时有些恍惚。 记得三个月前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她是为了追随母亲而去,如今再回来这里,她却是带着母亲的衣冠而归。 她自小在平京城长大,然从前是因为有她的父亲、母亲、兄长们在这里,这里才被称之为家。现在他们接连离她而去,平京城里的那个家,是否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太子殿下,朝臣们都在侯着了,是否现在下车?”马车外传来平安的声音。 “嗯。”萧骆应了一声,目光随后移到秦悠然脸上:“你要一起下去吗?” 朝廷重臣们在城门口侯着,按制,回城的将领们需下马与其汇合,走一些礼仪后方继续骑马进城。 然秦悠然之前是私下出宫,加之萧骆替她瞒下了消息,因此平京城里的人没有几个知道她现在混在大军阵营里。 她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我还是在车上等着,不下去了。” 萧骆没有勉强她,这一路虽然坐着马车回来,但路途颠簸,他一个男子都觉得呛得厉害,想必她更是累得不行。 “那你就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难得他也有关心人的时候,秦悠然愣了一下:“嗯。” 接下去便是返回的将领与朝臣们汇合,不过并不繁琐,很快萧骆便返回马车上。除了部分将士需入城外,大军其余的人马大多被留在城外的营地驻扎。 进城的马路好走了许多,半道上经过秦府的时候,秦悠然道:“停车。” 萧骆不明所以:“何事?” “我想在这里下车,先回家一趟。”秦悠然道。 她母亲的尸骨和父亲及兄长们一起葬在边关,此次回京她只带了母亲的衣冠,她想先回家,然后安排去家族的墓地里给母亲立一个衣冠冢。 萧骆挑了下眉:“估计不行,大军凯旋回朝,需得先进宫复旨才行,再说父皇也会安排论功行赏,如今你母亲不在了,说不定她会直接传召于你。” 他说得没错,大军回朝,不管之前几年没回过家,回京之后都得先进宫复旨才行。 原本复旨之事与秦悠然无关,然现在她母亲走了,母亲打下的战功理应受到封赏。若是从前也就罢了,秦悠然从来不稀罕那些名利与身外之物,然现在不同了,想到家族的未来与秦影卫即将面对的危机,她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有必要去争取一下的。 想到这些,她视线缓缓从家门口收了回来,算是默认了萧骆的提议。 萧骆也知道她急着回家必定是想家了,见她眸光敛下一脸失落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你若想回家,待回宫之后一切安定下来,本王再陪你回来也行。” 边关之行,二人一开始闹得并不愉快,但自从回程那日二人一起赛马并在茅草屋借宿一晚之后,两人之意的关系到底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秦悠然并不是迟钝的人,在感情方面,她向来敏感细腻,路上的这十日萧骆对她的态度变化明显,细节之处更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体贴。倘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会欣喜于这些变化,但现在……她实在是无心再去理会他对她的情感变化是出于对她这个人的认同,还是只是因为她刚刚丧母,而待她有了同情的心情。 反而,在这几日里她思考了很多问题,上一世她单方面爱着萧骆,处处勉强于人,哪怕明知道他并不爱他,却还是执意地嫁给他,甚至不惜手段,强迫他跟她生孩子。 这一世,她看清也认命了,感情上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萧骆不爱她,心里亦早就有了旁人,她做再多,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就好像在母亲的这件事上,她自以为运筹帷幄,提前布局,却最终还是没能扭转局势,挽回母亲的性命。 罢了,有些事,不强求,便是对自己最好的救赎。 马车继续前行。 进宫后,萧骆便带着人马去太极殿复旨了,秦悠然则是在平安的护送下直接回了东宫。 还没走到明月阁门口,远远就看到初夏带着几个人正在那里张望着。 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初夏又惊又喜,慌慌张张朝面前跑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初夏。” 许久不见,秦悠然还挺想她的。 “小姐,您瘦了,瘦了好多。边关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小姐一定遭了不少罪。” 初夏自小与秦悠然一起长大,第一次和她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再次见面难免情绪有些激动,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在外面吃得饱吗?睡得舒不舒服?可有人欺负你?” 秦悠然抿着唇,短短几个月,边关之行的经历让她像过了几年那么久。这三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在外面也一直没有个人可以诉说,然真正被问起,她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满肚子的话仅仅化成了两个字:“还好。” “边关那么远,打仗那么辛苦,小姐怎么可能过得好?” 初夏太久没看到她了,上下不断地打量了起来,直到注意到她头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簪花,这才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小姐,夫人的事,奴婢听说了,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哭起来了。 距离母亲去世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秦悠然的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看到初夏掉眼泪,情绪一下子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两次了,好在这一世她选择去了边关,在母亲离世前陪她走过了最后的时光,如此也弥补了一些心里的遗憾。 人死不能复生,母亲走后,初夏如今也算是秦悠然最亲近的人之一了,她伸手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明明自己也还没完全恢复,却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反过来安慰她:“已经过去了,我没事。” 第80章 互相惦记的人 初夏哭了好长一会儿,情绪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小姐,今后就只剩您和八小姐了,八小姐又嫁得那么远……” 她大有一番说个不停的冲动,一旁,平安吸了口气:“初夏,太子妃方才回宫。” 经他提醒,初夏这才想了起来,连忙抹了抹眼泪:“看我,竟忘了。小姐,我们快回去,这一路您一定累坏了,奴婢给您准备了些热水,先回去洗洗再说。” 秦悠然离开的前段日子,初夏为了帮她隐瞒行踪,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制造秦悠然就在明月阁里养病的情景,更是每日坚持熬药“喂药”,日子过得辛苦不说,精神还紧张得要死。 直到被太子看出了端倪,她终于也瞒不住,被迫不得不和太子坦白一切。 她原以为说出真相后会被太子大打一顿,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太子虽然生气,但最终也只是吩咐明月阁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不得将太子妃私自出宫的事情捅出去。对外,照常说太子妃染了风寒之症,病好后元体受损,尊医嘱需要静养几月而已。 不必每日战战兢兢演戏了,她的日子反而轻松了许多。然这些日子她也不敢闲下来,每日带着宫女们将明月阁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昨日,她听外边的宫卫们在讨论,今日大军会回朝,更是激动得一晚都睡不着觉,今日早早起来便烧好了水,做好了饭,就等着迎接太子妃回宫。 秦悠然虽然不喜欢住在宫里,但这里现在至少还有初夏一个可以互相惦记的人,有她在,明月阁总算还是一个归宿之所。 刚洗完了澡,初夏便迫不及待把一堆的好菜摆上了桌。 “小姐您瘦了这么多,这四个月在外边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受了很多苦。奴婢今日给您准备了些喜欢的饭菜,赶紧趁热吃一些。” “好。” 这段时间秦悠然确实吃不好睡不好,原以为看着自己喜欢的一桌子菜会胃口大好,却没想到才吃了几口就已经吃不下了。 “小姐怎么吃得这么少?”初夏在一旁伺候着,越看心里越心疼:“是奴婢做的不好吃吗?” “不是,你做的很好吃,只是我现在有些累,没什么胃口。”秦悠然放下筷子,目光移到她脸上:“往后也不用准备这么多饭菜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初夏今日之所以准备这么多饭菜是有原因的。 一来,秦悠然外出刚回,她想做些好吃的给她接风;二来,当初太子得知太子妃私自出宫却没有降罪于她们这些下人,初夏心里想着太子当是对太子妃有些在意的,说不定这趟回来后会陪她一起回明月阁,二人也能一起顺便一起用下晚膳。 只可惜,初夏等来等去,最终只等回了秦悠然一人。 “知道了,奴婢以后不准备这么多了。”初夏看着自家主子,心里略略有些不安:“小姐,当初太子发现您私自出宫的时候好像有些生气,他去找您的时候,没有责备你?” “没。”秦悠然回想了一下在边关刚见萧骆时的情景,那会儿她刚痛失母亲,并无暇顾及旁人。 只是经初夏提醒了一下,她方才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替我隐瞒的事,太子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初夏吸了口气,“太子虽然生气,不过并非责罚奴婢们,只是吩咐我们不得将你私自离宫的事情透露出去。” “噢。”秦悠然蹙了下眉心。 这点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太子妃。” 门口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初夏连忙迎过去:“什么事?” 宫女福了福身子:“太子妃,太极殿传话过来,说让太子妃您过去一趟,皇上要见您。” 秦悠然顿了一下:“现在?” “是的,太子妃。”宫女颔首。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秦悠然叹了声气,没想到宣帝这么快就传她了。 扭头朝初夏看了一眼:“替我梳头。” 她原本打算用完晚膳坐一会儿就直接去睡的,因此身上穿的也是一些简单的衣裙。宣帝传见,她不得不再次重新扮上,换上合适的衣服再去太极殿。 对于宣帝要传见她的原因,秦悠然心里大概也有了猜测。 此番她母亲打了胜仗,成了功臣,秦氏一族再立大功,宣帝定然要安慰并论功行赏。不过她有些好奇,宣帝这次打算赏些什么? 天色已晚,太极殿内却灯火通明。 原以为皇上只召她一人觐见,没想到萧骆也在。 “儿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宣国刚打完了胜仗,宣帝一脸喜色。 秦悠然依言起身:“不知父皇此时召见儿媳是有何事?” 宣帝微微一笑:“此番我宣国大军大胜陈国,你母亲功不可没,只可惜你母亲战场牺牲了性命。太子妃,望你要节哀保重才是。” “儿媳知道。”秦悠然复又福了福身:“多谢父皇关心。” 宣帝眯了一眼,目光迅速移到一旁萧骆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私自出宫随军的事,朕早有耳闻,方才太子已向朕解释过了,你私自出宫之事,就当没有此事,朕已跟皇后交代过了,日后她不会追究你的罪过。” 纸终究包不住火,秦悠然早有心理准备就算萧骆帮她隐瞒,她私自出宫的事情也不可能密不透风。 但现在听起来,恐怕皇后早就知道了她出宫的事,只是碍于她母亲打了胜仗,因此才没有责备她的罪过罢了。 “儿媳多谢父皇,多谢母后恩典。” “要谢就谢太子,若非他为你求情……”宣帝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一顿,转而道:“罢了,不提这个了,今日朕召你来,是有别的事要说的。” 秦悠然眸光微垂,表情淡淡。 宣帝:“我大宣与陈国近几年大小战事不断,此番由你母亲带兵亲自上阵,我宣国大军士气大增,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已平息了战祸,你母亲木晚英功不可没,当居首功。” 第82章 想对他上心了 回宫的第一晚,秦悠然睡得并不好。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接下来不久之后秦家就会面临一次大危机,三个月之内秦影卫也会被人四处追杀。 秦影卫的那些人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们大多自负,不愿加入正规军,这才加入了秦府的府兵一脉成为秦影卫。也因此,他们不愿服从旁人的指挥,而只愿听从秦家掌门人的号令。 但他们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个个能扛能打却是事实。此番母亲能带着大军战胜陈国,有一大部分功劳便是归功于秦影卫们组成的一只只尖兵突击队和侦察队,及时刺探军情的同时,又能突破敌军的防线,协助母亲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事。 像这样的一群人,哪怕后半辈子没了秦家这棵大树可以依靠,也不应该落得支离破碎,成员四处遭人暗杀的凄惨境地。 虽然上一世的悲剧不可避免地,一幕接着一幕地重演着,但哪怕还有一丝的机会与希望,秦悠然便想去努力、争取一把,替秦影卫,也替秦氏一族,博得一线生机。 一夜无眠。 翌日天还未亮,秦悠然便吩咐初夏去准备了些早膳。 才刚回宫就这么早起,初夏有些惊讶:“小姐你这几个月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奴婢还以为今日您会睡晚一点呢。” “我倒是想睡晚一点,不过这个几个月早起习惯了,反而睡不着了。”秦悠然笑笑,“让你准备的早膳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让厨房去做了,这会儿应该好了。”初夏微微一笑:“小姐今日是突然有胃口了吗,怎么一大早就让奴婢准备这么多吃的?” “嗯。” 有胃口是其中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到昨天晚上计划好的那些事,秦悠然目光抬起:“初夏,你去看下太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请他过来一趟,就说我请他与我一起用早膳。” 她嫁入皇宫多时,从前对太子总是爱理不理的,难得第一次竟然这般主动要邀请太子与其一起吃早膳,初夏愣了一下,心里顿时大喜:“是,奴婢这就去。” 她方才转身要离开,秦悠然叫住了她:“等等。” 初夏一怔,以为她又后悔了:“小姐,怎么啦?” 秦悠然略略思考了一下,萧骆不喜欢她这个人,从前连踏进她这个院子都不愿意,倘若邀请他一起来吃早餐,他恐怕也是不大愿意的。然她今日却又有不得不见他的理由…… 思来想去:“算了,不叫他过来了,你去厨房看下她们准备好了没有,倘若准备好了就装进食盒,我直接带去找太子。” 初夏松了口气:“是,小姐。” 似乎是担心她再次改变主意,初夏说完便跑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功夫,她人便提着食盒回来了。 秦悠然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个点萧骆差不多也该起了,没有多余的犹豫,带着初夏随即出了明月阁。 今日是休沐日,她记得从前不上早朝的时候,萧骆一般也会早起练武。 果不其然,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到他正在院子里跟平安对打。 平安已是宣国有名的高手,然在萧骆手下的每一招却走得很吃力。其实这也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萧骆才会这样放开了手脚打,倘若是在外边,他一般不会显露真功夫。 秦悠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萧骆练武了,忍不住驻足观看了起来。 院子设计得很漂亮,旁边有假山有池塘,四周还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 清晨的雾气未散,二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过招着,轻盈的身姿于眼前像是一副朦胧的画里走出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门口出现了帝观者,二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大概是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萧骆停下动作后立在原地愣了一下。片刻,他将手中的长剑丢到了平安手中,而后迈步款款朝面前走来。 秦悠然连忙行礼:“太子殿下。” 萧骆原本还好奇她的出现,然一见面就是生分的称呼,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他深长一口气,问:“这么早,何事?” 秦悠然抿了抿唇,目光移到一旁,“我让厨房做了些早膳。”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得太明显。总之她人都来了,总没有还让萧骆自己一个人吃的道理。 萧骆视线挪过去,在初夏手中的食盒停留一会儿:“进来。” 秦悠然原以为他会拒绝,她甚至已经找好了借口,倘若他说不想吃或者没胃口之类的,她要怎么说服他。意料之外,大门进得如此轻松。 不一会儿,几碟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被摆上了桌子。 曾经的秦悠然爱萧骆爱得太深了,对他的个人喜好了如指掌,包括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更是深深刻进了脑子里。 这次做早餐,她其实并未刻意让初夏去做他喜欢的那些食物。只是未曾想到,当早餐端出食盒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初夏准备的竟然都是萧骆最喜欢的那几款。 她不由抬起眼皮朝初夏看了一眼。 初夏其实没什么心眼,之所以故意准备萧骆喜欢吃的东西,大概是误以为她终于转性了,想着要开始讨好太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本来她今日来找萧骆也是想跟他达成交易的。先讨好一下他的心情,总归没什么坏处。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萧骆心里正在想的却与她大不相同。 他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心里大为满足的同时,略略又有些不屑。 他想,这个女人果然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他,私底下却还是仔细研究了他的喜好,一大早就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的饭菜来跟他一起吃,不是对他有意,是什么? “今日怎么突然有心情来陪本王用早膳?”萧骆淡哂。 他记得刚嫁过来的那会儿,她可是很不屑跟他同坐一桌的,甚至连同处一室都好像是要了她的命似的。 果真,边关之行,她想通了,又想着对他上心了? 第83章 为何不想争宠 秦悠然拿起空碗,帮萧骆盛了一碗米粥。 “想通了一些事情,想来与你聊聊。” 她语气轻描淡写,盛粥的动作更像是轻车熟路做过了许多次一般,这让萧骆的心情大为变好。 果然,她终于想着对他上心了吗? 秦悠然替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尔后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酱豆腐。 萧骆以为她是给自己夹的,可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好块豆腐落到了她自己碗里。 他顿时有些悻悻:“想通了什么事?” 秦悠然并不想浪费时间在吃饭这件事上,于是迅速扒了两口,咽进去后,方才抬起头:“太子,你对我秦家的府兵,秦影卫一脉可有了解?” 萧骆顿了一下,秦影卫? 她知道了什么? 低下头,他给自己夹了一块酱豆腐:“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悠然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切入正题:“秦影卫只听命于我秦家的掌门人,如今我母亲过世,今后总得给他们一个安顿。” 萧骆一怔,看来她应该还不知道。 所以,她之所以一大早做了早餐来讨好他,是因为昨日他跟他说的那些话,来找他,是想让他帮忙安顿秦影卫的? “不是还有你吗?”萧骆故意试探,“秦夫人不在,秦家不是还有你。” 再不济,她也还有一个姐姐。 秦悠然敛了下唇角,似笑非笑:“我一介女流……” “你倒也不必看轻自己。”萧骆打断,“秦影卫忠心护主,倘若你有心,自然也能管好他们。” 这话不假,奈何秦悠然却有心无力。 她也想把秦影卫留在手中,但以她目前的能力,一无权二无势,虽说影卫们忠心不二,然她却无法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未来。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沦落至上一世的下场,不如…… “太子说笑了,我一介女流,如何有那个能力。”秦悠然自嘲地笑了笑,“况且他们那些人个个自负,就算我有心又如何,我哪里管得了他们。” 萧骆抿唇,不置可否。 秦影卫确实是一支好兵,只不过要看他们在谁手上,怎么用他们? 用得好,威力无穷,用不好,砸在手里反倒是一个隐患,还可能成为旁人的眼中盯、肉中刺。 “想来你心中已有了决断。”萧骆隐隐觉得她话未说完,“不妨直说。” 跟聪明的人对话就是简单,秦悠然松了一口:“我确实有一个提议,不知太子是否有意,收编这支影卫?” 虽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然萧骆听她的语气,更像是在和他做交易。 原以为她来找他是帮忙的,但如果是交易,那就变得不太好玩了。 “收编影卫?”他倒要看看,她想跟他换些什么,“有意如何,无意又如何?” 若非迫不得已,秦悠然也不会有此提议,然既然她敢提出来,也是对萧骆这人有了充分的了解,知道他不可能拒绝她的提议。 “太子当是有意的。”秦悠然淡淡一笑,“毕竟我秦家的这一脉,多少人觊觎都得不来。” 而他,心中有着大抱负,他想坐这江山,必定广拉人手,扩大势力。 萧骆脸色并不太好:“你凭什么觉得你想送,本王就一定收?” “太子说错了,我可没说要把它送给你。”女人眸光微敛,“我是有条件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 萧骆心里轻笑了一声。 什么条件? 他就知道,她拱手让出秦影卫,必定有其它的目的。 她都已经如愿以偿嫁给他,坐上太子妃这个位置了,她还想要什么? “说。”一个字,咬得很重。 秦悠然也不犹豫:“有生之年,护我秦氏一族一世安宁。” 她不愿看到不久后的将来,秦氏一族支离破碎,任人宰割的下场。 而在不久之后,萧骆就会开始展现他想稳固太子之位的一面,他的势力会渐渐庞大,能力也会越来越强,他日后是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人,只要他想,他便有那个能力,护得秦氏一族一世的安宁。 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萧骆值不值得托付,但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与其把秦影卫托付给那些不可确定的人,不如托付给他——未来的天子。 “就这样?”他没想到,她想要的居然是这个。 “是。”秦悠然事先已找好了借口,“如今我母亲过世,我秦家再无依靠,我总得给他们再找个依靠?” 萧骆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半信半疑:“难道你不是他们的依靠?” “太子说笑了。”秦悠然在这点上看得很开,“我一个不得宠的妃子,谁知道将来会有何下场?” 将来会有何下场?怎么说得她会落得不好下场一样。 不过对于不得宠这件事,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只是他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自己不得宠,为何不想着去争宠,从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一向不择手段不是吗? 为什么这次,她就没有想着,为自己的得宠,做出一些努力? 想到这,萧骆不由叹了叹气:“行,我答应你。” 原以为他会有诸多疑问,却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快。 秦悠然蹙了蹙眉心:“当真?” “你何是骗过你?”萧骆淡哂。 他是没有骗过她,上一世说好让她当一辈子太子妃,到她死了,还特意吩咐以太子妃的名义将她下葬的。 只是,虽然没有骗过她,却也从未信任过她。 虽说他确实有能力护得秦氏一族一世安宁,但他答应得如此轻率,秦悠然反倒心里不踏实了:“若不骗我,你想怎么做?” 她想知道,他要怎么护住秦家。 萧骆却不说了,淡淡一笑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递到她碗中:“本王既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只是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本王饿了,先吃饭。” “……” 秦悠然无语。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他答应过的事,必定信守承诺。 目光垂下落到碗中,交易达成,这饭……似乎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了。 第84章 她最信任的人 离家三个月,秦悠然没有想过再次回到家里竟是带着母亲的衣冠而归。 失去了主心骨,秦府好像一夜之间没了生气。一路从大门口走进去,入目所及之处皆已挂上了麻布白条。 明明才刚入夏,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却似乎提早入了秋,发黄的落叶吹落了一地,到处一派萧条的景象。 回想五个月前,她与太子大婚那日,那时的家里张灯结采,宾客满堂的热闹情景,与今日相比竟仿佛隔了百年之久。 “太子妃,夫人的后事,您打算怎么办?”管家秦忠虽然经验丰富,但如此大事面前,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忠伯。”秦悠然唤了他一句:“日后在家里,你还是照旧喊我九小姐,无需叫我太子妃。” 她毕竟已经嫁给太子,是皇宫的人了,尊卑有别,主仆亦有别,然听到她的要求,秦忠欣慰地吸了口气:“万万不可啊,太子妃,您现在身份尊贵,哪能跟以前一样。” “你就听我的,反正现在在家里也没有旁人。”秦悠然敛眸。 太子妃这个称呼,她上辈子听够了,连死的时候都要被人以太子妃的身份下葬,实在是有够讽刺的了。 秦忠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好,那就依您的,九小姐,您如今回来了,夫人的后事还得由您来做主,不知……” 他话未说完,秦悠然便道:“母亲的后事须得等八姐回来了再定,回京之前我已书信给八姐了,相信她应该收到这会儿正在赶回平京的路上了。” 虽然只是给母亲立衣冠冢,但一切的入葬礼节秦悠然并不想马乎。 母亲辛劳一世,为这个家也操持了一生,现在她走了,膝下唯一可以送她的就只剩下她和八姐了,所以她想等八姐回来后再让母亲入土为安。 也不知道八姐这会儿到哪了,何时方才回到家中,在此之前,秦悠然还是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母亲的随葬品怎么安排,葬礼当日要通知哪些亲戚,从前她从未想过,也无需操心这些事情,但此次在八姐回来之前,这些事情都需要她来定夺。 秦府虽然眼看着就要落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今后她该怎么安排他们,这个也难题之一。 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每一件又都不是小事,秦悠然越想越觉得头大:“忠伯,母亲生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不知今后你有何打算?” 秦忠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九小姐指的打算是?” 秦悠然:“往后这个家不比从前了,倘若日后你有了好的去处……” 后面的话,她实在不忍心说出来,遣散一个家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秦忠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秦家的长辈收养,秦悠然的父亲秦勉年轻的时候自主门户之时,他便随他来到了秦家,并且担任了管家一职。这一干,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这大半生秦忠都在为秦家服务,在这里长大、娶妻、生子,一路看着秦家发展为巅峰时期的护国大将军府,又看着秦家人一个个战死沙场,从阳盛渐渐走为阴衰。 现如今,秦勉这一脉就只剩下两个女儿了,八小姐远嫁,九小姐又步入深宫,如此下去,秦家恐怕真的要败了。 想到这,秦忠不免叹了口气:“九小姐,秦忠这辈子吃着秦家的饭,承着秦家人的恩,要是离了秦家,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能干嘛了。若九小姐不嫌弃,还愿意我老头子继续在秦家混口饭吃,秦忠愿意誓死死守秦府。” 秦家如今没了主心骨,落败是早晚的事,秦悠然自小在平京长大,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见过不少世家贵族从盛走向衰的情景。家破人亡,散尽家财都是小事,更有甚者,家里的奴仆们偷带着家中财物连夜消失的都有。 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秦府未来的问题,倘若这些下人们要走,她也愿意散尽家财再送他们一程。 毕竟都是为着这个家服务了些年头的人,他们的尽心尽力,她看在眼里。 她没有想到,秦忠忠心耿耿,都到这种地步了,竟还愿意追随于他们。 “好。”秦悠然松了口气,“忠伯,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有件事,我想托付于你。” 秦忠愣了一下:“九小姐但说无妨。” 虽然意外,但秦悠然其实早就料到秦忠会选择留下来,于是她提前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待母亲衣冠冢立好之后,我想把这个家交给你。” 秦忠顿时一惊:“九小姐,秦忠何德何能?再说,夫人的后事也还未料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确实有点早了,不过重生一世,秦悠然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在前面。 “这个事确实不急,还需等母亲衣冠冢立好之后的事了,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下,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秦悠然抿唇,目光移到正前方,透过大门朝厅外望去:“母亲虽然不在,但我不想这个家败了,然想不败,总得有个人来继续操持。” 秦忠受宠若惊:“九小姐,夫人不在,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秦悠然视线收回来:“我深居皇宫,鞭长莫及。” 虽然她早晚要离开皇宫,离开萧骆,但眼前还不是时候,况且家里的一切事务拖不得,还是得先找个靠得住的人来支撑着。 秦忠知道她的担心与无奈,担起一个家责任重大,然此刻在他心里更多的是欣慰。他没有想到,秦悠然竟对她如此之信任。 想到这,他不由朝面前女人发自内心起誓:“承蒙九小姐这么信任,秦忠必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嗯。” 秦悠然松了一口:“那往后的事就交给你安排了,这些日子你也可先调查一下,哪些人愿继续留下,哪些人想走。愿意留下的,我秦家会为他开这门留口饭吃,不愿意留下的,你安排些银两,打发了便是。” 秦忠微微俯首:“九小姐放心,秦忠一定亲力亲为。” 第85章 猛烈的攻势下 回到秦府两天后的傍晚,初夏忽然兴冲冲地跑到秦悠然面前:“小姐,您快瞧瞧,谁回来了。” 看她这么激动,秦悠然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八姐回来了。 顺着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小九。” “八姐。” 看到八姐秦清心的那一瞬间,秦悠然朝她面前跑去。姐妹二人飞奔抱在一起,各自泛红了眼眶。 自从母亲离世后,秦悠然身边再无真正的亲人,心里难受、委屈,想找人倾诉却又不知道能找谁。今日见到八姐,从前被人捧在手心里,哪怕天塌下来她都不用怕的那种感觉才又找了回来。 有八姐在,她仿佛又可以当回任性的小女孩了,她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事实上,抱住八姐的那一刻,她眼泪也随之溢出了眼眶,这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悲伤与不痛快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八姐,小九好想你啊,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对不起,小九,是八姐不好,八姐该早点回来的。”秦清心深吸了一口,松开怀抱:“小九,让八姐看看你。” 姐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几年前秦清心远嫁岭都的豪门,因为路途太远,往年都是过年才会回娘家探亲一次。 去年过年的时候,秦清心又因为有孕在身不便出远门没有回来,因此姐妹二人已经有一年多未见面了。 “你瘦了,瘦了好多。”秦清心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两眼,心疼地再次将她往怀里抱住:“小九,你受苦了。” 之前只有秦悠然自己一个人,所有的苦痛和泪水都她是自己一个人承受,承受不了就咽进肚子里。 此刻与姐姐重逢,她也终于控制不住了,回想起这段日子,感觉确实挺难熬的。 “八姐也瘦了。”秦悠然主动松开她,“宝宝好吗,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秦悠然大婚那会儿,秦清心正于临产之际没能来平京观礼。后来她听母亲说过,姐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算起来应该也快四个月了。 “宝宝好着呢,已经四个月了,就是太小了,不便带回来。”秦清心捋了捋情绪:“等过几个月再长大一些,再把他带回来给你看看。” “好。”秦悠然松了口气,“外甥要是不方便来看我,到时我去岭都看他也行,得让他跟我这个小姨见见面。” “好,你说怎么都好。”秦清心莞尔。 姐妹二人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想说。一旁,初夏也看得激动万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小姐,八小姐才刚回来,您打算就让她一直站在这里跟你聊天吗?” 秦悠然愣了一下:“看我,看到八姐太开心了,竟忘了这事。” 她随即朝初夏看去:“快,快让厨房准备些饭菜,我要与八姐边吃边聊。” 初夏微微一笑:“小姐无需吩咐,忠伯一早就收到八小姐傍晚会到家的消息,早早就吩咐了厨房今晚要加菜,这会儿应该早就准备好了。我过去看看,顺便让人打些水来,给八小姐洗洗。” 初夏一走,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安心地拉着姐姐回到屋子里继续聊了起来。 秦清心说:“当日收到家书,说母亲执意带兵打仗的消息时,我心里便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担心母亲会出什么事。奈何那会儿我人还在坐月子,虽归心似箭,然你姐夫却不放心放我回来。” 秦家的九个孩子个个争强好胜,两个女儿虽然养尊处优,但自小和一群男孩子们一起长大,性子不比其它女孩子温婉,而是多了一股男孩子的倔强之质。 与秦悠然相比,老八秦清心更是自小与几个兄长们一起混在军营,舞刀弄枪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直到几年前,秦清心认识了来平京城做生意的姜贺年。 姜贺年出生岭都豪门,是岭都有名的才子,多年前他子承父业,继承了家里的家产,到平京城做生意的那几个月遇上了秦清心并且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在姜贺年猛烈的攻势下,秦清心亦对姜贺年芳心暗许。 秦家虽是平京贵族世家,然秦氏夫妻思想并不保守,对于女儿们的婚姻并不强求她们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哪怕是商贾之家,只要女儿心里喜欢,他们便愿意成了女儿的心愿。 提到姐夫,秦悠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八姐,姐夫当初那么强势追你,你嫁过去,他待你一定很好?” “嗯。” 秦清心抿唇,宛若少女心事挂于脸上,“你姐夫待我自然是好的,他要是敢待我不好,我非一刀毙了他不可。” 秦悠然哪里看不出来,姐姐只是开玩笑的。 她当初那般喜欢姐夫,又怎会舍得伤他一根汗毛。 “对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下。”秦清心忽然转移话题,“回平京之前,我去过边关了,给母亲上了坟,也祭拜了父亲和几个兄长们。” 当初还在边关的时候,秦悠然就给姐姐写了书信告诉她母亲离世的消息。原本按着时日算,她应该会早她回到平京才对。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姐姐回平京前,已经去过边关了。 提到母亲,秦悠然忍不住潸然泪下:“母亲她……” “已经过去了,不哭了。”秦清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倘若母亲泉下有知,她也一定不希望你整日以泪洗面。” 比起秦悠然,秦清心更为坚强,也理智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在姐姐面前,她才能放松任性地做自己,而不需要再跟之前一样,假装强大。 抹了抹眼泪,秦悠然接着道:“我带回了母亲的几件衣物,打算等你回来就去家族墓地那边给她立一个衣冠冢。” “我知道,这些你在书信里已经说过了。”秦清心摸了摸她的脸颊,忽然感慨了起来:“咱家的小九长大了。” 不过一年多没见,她已嫁作人妇,成了尊贵的太子妃。 想到这,秦清心又问:“只可惜当初你大婚时我正临产,没能回来观礼。” 第86章 保她一世安宁 家中时逢大丧,厨房是不宜烟火的,姐妹二人难得相逢,秦忠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样她们喜欢的冷菜。 姐妹二人坐在屋子里边吃边聊。 秦清心记得从前她这个妹妹可是很喜欢太子的,如今嫁作太子妃也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婚后的日子过得如何。 “对了,太子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秦悠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一世嫁给萧骆后,她每日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哪怕被他冷言冷语相对,她依旧满怀热情,自以为只要怀着一颗真诚的心便早晚能感动到他。可后来呢? 他跟旁的女人暗度陈仓,把她打入冷宫,不要她的孩子,至死都不愿意再见她一眼。 这一世,她虽及时认清了现实,不愿再对那个人动半点真情,但结果似乎也没能好到哪去。 萧骆不喜欢她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事情,就算她不去主动招惹,他亦待她不会有任何的好感。哪怕她明明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过他,不再纠缠于他,然他却还是以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欲擒故纵。 罢了。 “也就那样,不提他也罢。” 姐妹难得重逢,秦悠然实在是不愿意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不过姐姐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对了,八姐,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 “何事?”秦清心不解,“怎么还汇报上了?” 秦悠然敛了敛情绪,缓缓道出前几日她将秦影卫托付给太子萧骆,换来他承诺有生之年护住秦氏一族安定之事。 她原以为姐姐会很惊讶,或者反对她的决定,未曾想,姐姐只是抿唇叹了声气。 “八姐不怪我自作主张吗?”毕竟秦影卫是府兵一脉,于秦家有着重要的意义。 “你的决定是对的,八姐为何要怪你?” 秦清心复又叹了叹气,“只是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 看她这副表情,秦悠然倒是好奇了。 “是关于影卫的事,想来母亲之前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你。” 秦清心轻吸了一口,缓缓道出真相。 原来,早在带兵出征之前,母亲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长,之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自请缨上战场,便是想着为秦家再立一功绩,以此换来秦氏一族今后几年的荣华与安宁。 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女儿秦悠然。 她嫁入皇宫,身为太子妃,虽身份尊贵,但时局多变,谁知道今日她是太子妃,明日能否继续稳坐太子妃之位? 更何况,萧骆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宣帝生性多疑,谁知道他又会不会哪天突发其想,废掉他这个太子。 左右都不会有什么万全之策。 索性,母亲下定决心,将秦影卫托付给了太子萧骆。一来,影卫忠诚可用,于太子而言,可为他登九五之尊而助上一臂之力;二来,也可以跟萧骆交换一些条件。 而母亲所要的交换条件和秦悠然的大有异曲同工之处。 母亲答应待大战结束之后,将秦影卫转交萧骆管理,而做为交换的条件,除了给余下的影卫们一个安生立命之所之外,他必需保证在有生之年护得秦悠然一世安定无忧。 秦悠然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为了她居然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八姐,这当真是母亲的决定吗,这么大的事,她又为何不提早告诉我?”秦悠然实在不解。 “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秦清心面色凝重,“再者,母亲当时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若不给影卫们找个托付之人,恐怕他们今后也只会不得善终。” 秦悠然自小无忧无虑,鲜少去关心这些事情。如今看来,姐姐所了解、所看到的,远远不只她所能想到的那些而已。 就比如:“秦影卫所向披靡,我不懂,到底还有谁那么大胆敢动他们。” 这是她两世都不得解的原因。 秦清心叹了口气:“咱们秦家的影卫是所向披靡没错,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被外人所忌惮。从前有父亲母亲在便罢了,如今他们都走了,咱家再没有一个可以掌权号令之人,这么强的一支影卫放在手里,只会招人眼红、嫉妒。” 说到这里,秦清心原本淡淡的脸上浮起一股寒意:“小九,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母亲从前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想太多,让你担心,但如今母亲也不在了,有些事,姐姐望你能睁亮眼睛,明辨真相。” “嗯。” 秦悠然眯了眯眼,仔细思考了一下姐姐话里的意思。 她早就有所听闻,秦家建功立业屡创功绩,离不开秦影卫的功劳,既是一支强大的影卫,想来外人忌惮,眼红,甚至想得到它也不为过。 然,偏偏秦影卫又只听令于秦家的掌权人,这点不只那些人清楚,当今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也因此,当秦氏落败,被人构陷之时轻易地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恐怕也是皇帝故意熟视无睹所致。 只是有一点秦悠然没有想到,她将影卫交给萧骆,只是单纯地想换来秦氏一族的安宁,而母亲却思虑更为周到,她想让影卫去帮助萧骆得权,只有他稳登皇位,才可保她一世的安宁。 虽说她早就知道萧骆早晚要坐上皇位,但得知母亲用心良苦,不免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未来要发生的那些事……只愿母亲泉下有知,不要失望才好。 大概是见她神色凝重,秦清心按住她的手背:“其实这些事情,曹剑也知道。” 曹剑是秦影卫的首领,秦悠然原本还想着等母亲的后事料理完之后再去见见他,顺便跟他说下把整支影卫交付给太子的事,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难怪,前几日她跟萧骆提起这个交易的时候,他那么干脆就答应了收下影卫,原来早在此之前,母亲已经跟他达成了交易。 那当时,他又为何不告知于她? 秦悠然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萧骆这个人了。 第87章 不值得被喜欢 自从姐姐回来后,秦悠然不再孤零零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姐妹二人有商有量,很快便顺利地为母亲在家族的墓地里立好了衣冠冢。 秦悠然没有当过家,不知道原来操办一件大事中的琐事会如此之多,她每日跟在姐姐身旁,看着姐姐处理着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心中有些感慨。 “真想姐一直待在家里陪我。” 秦清心叹气:“若是能一直待在家里也好,我也不想回去,岭都那么远。” 秦悠然忍不住打趣:“我也就是说说罢了,真把你留在家里不让你回去,姐夫知道了非得追来平京城把你逮回去不可。” “说的也是。”秦清心莞尔,“不过你别误会,我舍不得的可不是你姐夫,我是舍不得我儿子。” 秦悠然笑笑:“我也舍不得我外甥,要不是怕他会想你,我也不放你回去。” “把我留家里不放我回去,难不成你想一直陪着我不成?”秦清心挑了挑眉,“对了,你回家也近十日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我,不急。”秦悠然淡淡。 反正皇上赏了她一块特制的出宫令牌,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她有这样的一块令牌,随时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受限制。 况且她此次回家是替母亲操办后事的,这还是皇上亲允的,连皇后没有意见,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住到她爽了,想回去再回去。 毕竟皇宫那个地方……她早就了无牵挂了。 姐妹二人心连心,这几日观察下来,她鲜少提及太子的事,因此秦清心大致也能猜得到,恐怕她这个妹妹和太子的关系关不太好。 “不急着回宫,就不怕太子找你?”秦清心试探问。 “他才不会找我呢,你看我都回家多久了,他什么时候来找过我?”秦悠然冷笑。 萧骆怎么可能找她,她不在宫里碍他的眼,指不定他心里怎么高兴。 说不定趁着现在她不在皇宫,正和他心爱的女人开心约会着也不一定。 不,其实也不用等她不在宫里,从前就算她每日纠缠着他,他也总是有办法去和柳之南见面。 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秦清心心里暗暗有了些猜测:“怎么啦?听你这话的口气,太子欺负你了?” “没有。”秦悠然冷笑,“他没有欺负我。” 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秦清心敛了下表情,目光在她的脸上盯了一会儿。 她这个妹妹有多喜欢太子,从前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之前她也并不支持妹妹去喜欢太子那个人,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全家人都放在心尖上疼。所以,她想要什么,家里人都会尽量去支持她。 哪怕到现在,她也不觉得嫁给太子有什么好的。况且太子那个人……太自傲了,秦清心甚至要怀疑,像他那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又或者说,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被别人喜欢。 总之,在她眼里,妹妹是这世间最好的妹妹,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只有这天下间一等一的好男儿才足矣与之相匹配。 “小九,太子若是敢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跟八姐说。”秦清心眼底浮起冷意,“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八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秦悠然莫名感动。 忍不住捏住她的手心:“谢谢八姐,不过请八姐放心,我与太子现在虽然不像你跟姐夫那般恩爱,但至少也是相敬如宾,他没有欺负我。” 秦清心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安慰她的说辞。 相敬如宾?夫妻之间要什么相敬如宾! 说到底,夫妻之间相处,谁先爱,谁更爱对方,谁就要受更多的委屈罢了。 二人正聊着,初夏忽然进门打断:“小姐,司先生来了,说想见见你。” 这几日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之后,家里陆陆续续还是会有一些人来造访。 闻言,秦清心眉心蹙起:“司先生,哪个司先生?” “是司南歌,他现在回平京了,在白鹭书院当教书先生。”秦悠然解释后问,“八姐可还记得这个人?” 秦清心眉心皱得更紧了,若有所思了片刻才慢慢淡开:“想起来了,咱五哥之前的同窗,之前时常来我们家玩的那个。” “是。”秦悠然抿唇,视线移到初夏脸上:“快请司先生进来。” “是,小姐。” 初夏说完便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司南歌被领到了前厅。 多日不见,他依旧是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太子妃。” 司南歌行了个见面礼,意外发现旁边还有秦清心在,随即朝她也微微一笑地行了个浅礼:“八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司南歌!” 秦清心略略有些惊讶:“我们得有好几年没见了,不过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都当上教书先生了。” “八小姐见笑了,司某没什么特长,唯有读书这一爱好,所以只能也当个教书先生,日与书为伴了。”司南歌莞尔。 “司先生谦虚了,你怎么会没有特长,从前你可是这平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多少人羡慕不得的。现在当个教书先生简直屈才了。” 秦清心表情略带惋惜,故人重逢,正想再说点什么,眸光却瞥见对方的眼神直勾勾地朝一旁瞥去,于是话到嘴边忙不迭改口:“看我,你是来找小九的,你们聊,正好我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她话说完,随即递了个眼神给秦悠然:“小九,好好招待司先生,别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八姐。” 司南歌也合了下手:“八小姐慢走。” “嗯,你们慢聊。” 待秦清心走后,秦悠然这才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师兄请坐。” 自从之前短暂地重逢后,秦悠然便随军去了边关,一别三个月,司南歌没想到再次见面,秦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太子妃,你母亲的事……请节哀。” 秦悠然抿唇:“我知道,谢谢。” 第88章 生还的可能性 这么多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让她要节哀,秦悠然都听得有些麻木了。 好在现在她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说得对,母亲若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看到她怀着热忱与希望继续生活下去。 所以,哪怕心里再悲伤再痛苦,她也不能倒下,就算做不到强颜欢笑,也至少要以和平的心态去面对。 看到她反应如此,司南歌原先心里头的担心也散去了一些:“前几日你母亲葬礼,看你太忙,没好意思打扰你。” 秦悠然愣了一下:“我母亲葬礼那日你来了?” “是。”司南歌表情淡淡:“木将军是长辈,又是为了平定战乱才牺牲的,她的葬礼,我理应参加。只是那日来的人太多了,你可能没有看到我。” “噢。”秦悠然敛了下眸子,回想了葬礼那日的情景,那日来的人太多了,她确实没办法顾及到所有的人。不过只要能来的,她都心存感激:“谢谢你能来。” “见外了。”司南歌抿唇淡哂,“为了处理你母亲的后事,一定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吗,见你好像又瘦了。” 秦悠然原本就属于怎么吃都吃不胖的那种类型,这几个月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心情比起以往更是压抑了不少。能吃下饭她就觉得很庆幸了,并不指望自己吃了饭还能长肉。 “确实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好在我八姐回来了,有她在,这个家又有了主心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处理的,我只不过是在一旁协助罢了。” 说到这,秦悠然目光抬起落到他脸上:“倒是师兄你,多日不见,你也清瘦了不少。” “我应该还好。”司南歌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眼底的眸光却忽然暗了去下:“倘若你五哥还在就好了,他那个人那么厉害,好像天塌下来他都能顶得住似的。” 司南歌自小与秦悠然的五哥玩到大,二人关系极好。 她五哥都走了这么久了,难得还有一个人这样心心念着他,想到这些,秦悠然不由叹了口气:“师兄,五哥若知道你现在还念着他,心里定然会很欣慰。” 司南歌脸上浮起苦涩的表情,略略缓了片刻,这才重新抬起头:“这趟去边关,你可有再找人打听打听你五哥的下落?” 秦五本名秦北阳,三年前在与陈国敌军的一次交战中,他带着一队兵马打算突出包围,却没想到遭遇了伏击,整支队伍全部命丧峡谷。 虽然后来秦悠然的带着人全力搜寻,但可惜最后还是有好几个弟兄的尸体不是找不到了,就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当时,秦北阳的尸体也没能找回来,只是当时在那样的条件下,想从峡谷中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此,虽然没能找回尸骨,但秦北阳所带的那只队伍最后仍是被定义为全军覆没。回到营地后,他父亲忍着悲痛,拿了他先头的一件铠甲为了立了一座衣冠冢。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秦悠然都已经接受了她的五哥是战场牺牲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司南歌还抱着这样的希望,觉得她五哥会不会根本没有死。 做为亲妹妹,秦悠然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的做法竟不如旁人:“师兄,你还觉得五哥只是失踪而已吗?” 司南歌不置可否,但他一直坚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有找到秦北阳的尸骨,他便一天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开了他们的事实。 迟迟等不到他的答案,秦悠然里忽然又有了另一个念头冒出来:“所以,师兄你这几年一直在各国四处游历,其实是在寻找我五哥的消息?” 司南歌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个这方面的原因。 之所以想找到秦北阳,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他此生最好的知己、朋友,更因为他是秦悠然的五哥,是她最爱的五哥。 只是这些话,司南歌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否认秦悠然的猜测:“抱一些希望活着,总归不是什么坏处。” 抱一些希望活着,总归不是什么坏处。 是啊,道理虽然简单,可如果抱的是一些渺茫的希望活着,不也是折磨自己的一种方式吗? 忽然,她有些心疼司南歌了。不仅心疼他对五哥的惺惺相惜,也心疼这么多年来,他这样折磨自己。 “对了,师兄,你今日特意来找我可是还有其它的事?”秦悠然问。 她总觉得司南歌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 经她提醒,司南歌脸上恢复浅浅的微笑表情:“是,我今日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秦悠然一惊:“你要走吗?去哪?” “当初回平京原是想了一桩心事的,如今心事未能如愿,继续留在这里好像也了无牵挂。所以……”司南歌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失落,“我想再次出门游历。” 秦悠然愣住。 她原想问一下他那桩未了的心事是什么,然脑子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跟他重逢后他曾跟她说的那些话。 司南歌对她有意,她心里感激,然她知道自己是无法给他任何回应的。 于是,话到嘴边,只能再咽回去改口:“了无牵挂了也好,能继续去游历也是件好事,师兄我很羡慕你。” 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走就走,说走就走。 司南歌苦笑了一声:“嗯。” 秦悠然又道:“不过外头毕竟不比在平京城,望师兄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谢谢,我知道。” 道别的话已经说了,司南歌也没有继续坐下去的必要了。他起身朝她致了个浅礼。 原想尊称“太子妃”的,然开口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悠然,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可再相见,望你也好生照顾自己。” 秦悠然迅速起身,回了个深礼。 “你也是,我们各自珍重。”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走了还会回来,有些人走了,再见便不知今夕何年了。 虽然惋惜,但她坚信,那些心中仍留有希望牵挂的人,就算走了,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第89章 是本王的正妻 秦悠然前脚刚送走司南歌,后脚转身刚回院子里就被秦清心拦了下来。 “小九。” “八姐。” 秦清心看了一眼她身后,脸上浮起探究的表情:“司南歌来找你干嘛?” “说是要走,来跟我说一声的。”秦悠然解释。 秦清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脸上依旧一副好奇的神色:“我记得从前他跟五哥虽是好朋友,但却喜欢追着你一起玩,他……是不是喜欢你?” 秦家的这几个孩子个个心思细腻,观察仔细。 秦悠然记得从前她八姐和司南歌的接触并不多,没有料到,方才只是看了几眼,她竟看出了他心底的情意。 “八姐多虑了,他只是来跟我道别的。”秦悠然复又解释了一遍,司南歌虽然跟她表白过,但她已经郑重其事拒绝过他了。她相信,今日的司南歌只是单纯来跟她告别的:“他向来就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人,回平京几个月大概待得不惯,这次说又想出门去游历了。” “噢?” 秦清心心想,司南歌喜欢自由,她这个妹妹又何尝不是个向往自由的人。 只可惜,她如今已嫁入深宫,身处那样的牢笼之中,这辈子恐怕与“自由”二字再无相干了。 虽然如此,但秦清心还是忍不住提醒:“小九,虽然从前我就不赞成你嫁给太子,但现在你既然已嫁给他了,是皇家的人了,自己什么样的身份,你可得谨记。” “八姐放心,小九知道。”秦悠然知道她心里的担忧。 无非就是怕她与旁的男子走得太过亲近,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是太子妃,哪怕她心里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太子妃了,但只要在这个位置一天,她就得遵守这个位置该有的规矩。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皇家的尊严考虑,她也不能拖累了别人的名声。 “知道就好。”秦清心略略松了口气,“对了,方才四叔派人来传话,说明日族长要到家里来拜访,让我们提前准备一下。” “族长要来?” 秦氏一族的族长如今已年近百岁,是全族最年长的老人,秦悠然担心以他这样年纪现在出门会不会有些不便? “是。”秦清心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担心:“边走边说,初夏准备了些茶点,我们进去再聊。” “好。” 二人并肩齐步刚要走,身后却突然传来消息:“八小姐,九小姐,太子来了。” 二人步伐不约而同一顿。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来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秦清心已率先回过神,转身迈步走到门口。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萧骆抿了下唇角,朝对方回了个招呼:“清心小姐,好久不见。” 依着秦悠然这层关系,他按理应唤秦清心一声“八姐”的,只是萧骆年纪比她大,加之他心里别扭,便没有尊称她为“八姐”。 不过秦清心也没有介意,挽了下唇角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太子今日怎么有空来?” 她语气里夹杂着一股不太明显的酸味,萧骆哪里听不出来,她恐怕是在讽刺那日秦夫人葬礼他没有来? 他是个爱记仇的人,抛开秦夫人战场立功这事不谈,从前她就过于强势,从他和秦悠然被赐婚,到秦悠然悔婚,再到后来秦悠然再嫁东宫,都脱不了与她的从中斡旋。因此,他心底其实是有些不待见他这个岳母的。 况且,他觉得当初在边关的时候,他已正正经经地在二老的墓前行了三跪九拜的叩礼。只是毕竟是岳母的葬礼,他人不到场,总归是失了礼数。 秦清心心里虽然不屑她这个妹夫,但到底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来,她也不好当面责备什么。嘴上酸了一句,最后还是得赔上笑脸:“来找小九的?” 萧骆薄唇轻抿:“是。” 随即目光移到一旁女人的脸上。 秦清心淡哂:“行,你二人聊,我先进去了。” 待姐姐离开,秦悠然方才迈步走到面前:“突然来找我,何事?” 萧骆蹙了下眉。 距离秦悠然离宫为她母亲办理后事也有十日了,他原以为处理完她母亲的后事她会马上回宫的,毕竟她现在是东宫太子妃,离宫太久总归不合礼数。 奈何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她有回宫的迹象,他心里想着,这女人果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有了父皇御赐的出宫令牌,她是打算永远都不回去了是不是? 然,她此番出宫是替母亲处理后事的,事出有愿,他也能理解。因此,就算明知道她已离宫多日,却也未曾有一次派人来催促她一下。 主要是这个女人现在特别把自己当回事,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因为在意她了,所以才催着她回宫。 今日他外出公办,偶然路过秦府,于是顺道进来看看。未曾想,还没下马车就看到她送司南歌出府。 也不知道送他走的时候,二人在聊些什么,他坐在马车里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看到他们二人之间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想到方才的画面,萧骆不由在心里冷笑:“怎么?别的男人能来,本王不能来?” “什么别的男人?”秦悠然不解,脱口而出。 不过刚问出口,脑子里便想起刚刚她才把司南歌送走。 “我师兄他是来……”道别二字还未出口,突然一顿。 罢了,跟他解释那么多干嘛。 “算了,懒得跟你解释。”秦悠然叹了口气,转身迈步朝大院子里走去。 身后,萧骆看着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不由肚子里生了一团气:“是不想解释,还是无法解释?” “……” “本王当你是为了你母亲的葬礼忙碌这才迟迟没有回宫,但现在看来,你在宫外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当着大马路边都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难怪都舍不得回宫了! “我过得逍不逍遥,与太子无关?”秦悠然头回不回,自顾继续往前走。 萧骆脸皮也厚,被人嫌弃也不介意,负着手臂继续紧紧地在身后跟着:“怎会与本王无关,别忘了,现在你可是太子妃,是本王的正妻,你的一举一动都将代表着太子府和本王。” 第90章 他真的心虚了 萧骆这人也是奇怪,明明心里就没有过她,也不曾拿她当妻子看待过,可每次他一不高兴就要拿她太子妃的身份出来说事。 不拿她当太子妃看,又逼着她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他到底是想怎样! 秦悠然前行的步伐不由转身停住。 他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站在近前,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她道:“太子你的意思是我做了什么损毁太子府和你脸面的事了吗?” 他突然停下,萧骆猝不及防差点和她撞上。 今日她依旧是一身的素衣,脸上未施任何的粉黛,但她皮肤的底子很好,白白净净且细细嫩嫩的,给人一种吹弹可破之感。大约是因为生气的缘故,脸颊上方还泛着一抹淡淡的绯红颜色。 他鲜少这样近距离地看她,此刻被她明显带着愤怒的表情盯着,竟莫名有些不自在。 也是第一次,他不敢用正眼看她,目光移走的同时,嘴里溢出苦涩:“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需本王来提醒?”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秦悠然冷笑了一声,“不如太子你来提醒提醒我?” “你……” 萧骆噎了噎,“你方才跟那谁,在门口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本王眼瞎看不到。” 眉来眼去? 秦悠然无语,他是真的眼瞎了! “怎么?”萧骆勾了勾唇,“无话可说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秦悠然根本懒得跟他解释。 丢了句话,转身便要走。 身后,萧骆见她无言反驳,更加以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迅速迈开大步绕到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到底是谁不可理喻了,你若非理亏,那方才的事你又做何解释?” 秦悠然被迫停下,复又抬起眸子看他:“你想我解释什么?” “……” “又或者说,你想听到什么样的解释?” 秦悠然语气冷冷,目光里夹杂着讽刺的意味:“萧骆,我跟谁眉来眼去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你当真在乎吗?” 他当然在乎! 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意识到自己正想些什么时,萧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他怎么会在乎! 她要跟谁眉来眼去是她的事,反正他又不喜欢她,管她跟谁眉来眼去的。 他最终给自己找了个之所以质问她的正当理由:“本王介意的,是你顶着太子妃的身份跟旁人眉来眼去,丢了本王的脸。你若不是太子妃,本王懒得管你。” “原来如此吗?”秦悠然淡漠一笑,“所以,若真不想我丢了你的脸,跟我和离。” “和离”二字,终是说出口了。 虽然早有计划,待母亲的后事处理完后,待安顿好秦影卫,待一切稳定下来,她也是要跟他提和离的。 今日提这个,虽说有些早了,但至少……合了他的心意。 原以为萧骆会一口答应,却未料到,他脸色倏地阴下:“和离?秦悠然,你当我二人的婚事是普通人家的婚事还是小孩子过家家,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秦悠然咽下嘴里的苦涩:“要不你让我怎样,我自问坦坦荡荡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你还是不满意。” 说到底,他不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她做什么,是对,或者是错,他都看不过眼罢了。 萧骆嘴角勾起,轻嘲了一声:“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当真坦坦荡荡吗?你若真坦坦荡荡,又怎么会总有那么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本王面前挑衅!” 卫苏之事,他至今未曾对她提起过,然偶然想起,心里就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让我跟旁的男子说话,又不跟我和离……” 说到这里,秦悠然微微一顿,眼神里饶是有些意味地看着他:“萧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不只一止,虽然每次他都否认了,但此刻秦悠然不得不再次心生出这样的疑问。 他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因此,她有理由合理地做出这样的推测。 她知道这话一出一定会再次引来他的否认,但她觉得无所谓,就算得不到回应,恶心他一下也好。 “萧骆,你喜欢我吗?还是你早就喜欢上我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她像一个情场上轻车熟路的调戏者,绕着他转了一圈,“不敢回答了吗?不是,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了?” 萧骆垂着眸子,顺着她走动的方位移动着眼球。 心里是否认的,然而说出口的话,底气并不是那么足:“你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到底是我脸皮厚不自量力,还是你心虚不敢承认?”秦悠然在他面前站住。 清澈不带杂质的目光此刻正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 这让萧骆觉得,他是真的心虚了。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本王会看上你?” “你要不是看上我,你为何这般介意我与旁的男子眉来眼去。你看我……”她轻笑了一声,“从来就不介意你与旁的女子眉来眼去的。” “胡说。”萧骆噎了一下,“本王何时与旁的女子眉来眼去的?” “没有吗?”秦悠然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了一句:“别以为我眼瞎看不到。” “巧舌如簧!”萧骆挑眉,不屑地看着她,“除了你,本王何时接触过别的女人?” 话刚说完,他发现自己竟被她绕进去了。 这个女人,果真狡猾! 见他表情露出少有的难堪,秦悠然嘴角浮起冷笑:“是吗?那就当我眼瞎好了。” 有关他和柳之南如何眉来眼去之事,她就不打算在此时拆穿了。 反正她在心里早就笃定了,此生不会再去在意他这个人,所以,他要跟哪个女人眉来眼去或者暗送秋波便都与她无关了。 “……”萧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惨白惨白的。 秦悠然心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任谁都得礼让他三分的样子,难得被她堵得说出不话,他不脸白谁脸白! 第91章 这人真是有病 迟迟等不到萧骆再有反应,秦悠然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 身后男子的步子也没有停下,不过她也懒得去理会他了,听说初夏准备茶点,姐姐还在等着她说明日族长到访一事呢。 片刻,回到前厅,没看到姐姐的身影,倒是看到一个丫鬟正在那里收拾茶桌。 “秋月,我八姐呢?” 名唤秋月的丫鬟一怔,连忙走到面前:“回九小姐,八小姐方才等了你一会儿,见你迟迟没来就又走了。” 秦悠然蹙了蹙眉:“她去哪了?” 秋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大概是看到她身后有太子在场,秋月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转身迅速收拾桌子去了。 秦悠然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姐姐这会儿去哪了。 这时,身后跟了一路的人忽然绕到前面:“秦悠然,你打算就这样晾着本王吗?” 秦悠然实在是不知道从前那么傲娇又自负的一个人,如今是怎么变成这么一副狗皮膏药的,她都没给他好脸色了,他还不想走。 “行,那你说说。”她转身用正脸看他,“你今日来到底什么事,不会是特意来跟我拌嘴的?” 萧骆噎了一下。 若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那一幕,他岂会跟她拌嘴? “本王……”他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目光冷冷地从她脸上挪开:“本王公办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母亲后事办得如何了?” 葬礼当天该来不来,今日倒是想着来了,谁信! 秦悠然假笑:“有劳太子关心了,你也应该看到了,我八姐回来了,有她在,母亲的后事自然顺利。” 萧骆眯了眯眼:“既然如此,那你……何时回宫。” 这话问出来颇给人感觉一种他在催促她回宫的意思,然而萧骆又不想她产生这样的错觉。于是,不等她回答,他又补了几句:“虽然你有父皇的出宫令牌,但长期在宫外待着毕竟不合礼数。” 秦悠然忍不住嘲笑:“问我什么时候回宫干嘛,难不成多日不见,你想我了?” 萧骆再次噎住。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今日来找她便是自找苦吃,自讨没趣的。 “你想多了,你不在宫里的这些时日,本王这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只是你毕竟也是一宫之主,你不在宫里,皇后娘娘多少要来过问。” “噢?”秦悠然半信半疑,“皇后娘娘找我了?” “当然。”萧骆不屑的眸光再次投来,“差人来找过你几次,次次说你未回宫她都要起疑心了,本王实在是懒得再替你应付了。” “不应该啊。”秦悠然不解,“皇后娘娘知道我回家给母亲办后事,父皇都同意让我随时想回再回,她还找我干嘛?” 萧骆故作冷静:“本王怎么会知道。” 秦悠然叹了声气,这皇后娘娘从前就看她不顺眼,想来找她也不会真正有什么事,只是不想看她在宫外过得逍遥自在罢了。 “我知道了。”秦悠然道,“我会尽快回去的。” 尽快是什么时候? 萧骆想问,然见她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倒也不必急,本王还想多清静几日。” 秦悠然倏地抬起眸子瞪他,就算她在宫里她也未曾去骚扰过他,他怎么就不清静了? 这人真是有病! “想清静就赶紧走,我还有事,不陪你闲聊了。” “……” 萧骆噎了一下,“秦悠然你这是什么态度,本王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给我脸色?” 才刚一来,连口茶都不给喝就要把他赶走,哪有她这样的人。 秦悠然步子一顿:“也没有大老远,你不是出宫公办顺道经过吗?” “……” “难不成你还想留在我家里吃晚饭?”秦悠然冷笑了一声,“也行,不过得麻烦你去前厅自己坐一会儿,等晚膳准备好了我差人去叫你。” “……” 萧骆无语,原本还算冷静的受脸庞终于控制不住,变得极为难看:“谁稀罕吃你家的饭了。” 旋即转身大步流星走开。 身后,秦悠然看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莫名想笑:“慢走不送!” “小姐。” 耳边忽然传来初夏的声音:“太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走了,刚走的。”秦悠然漫不经心答了一句,目光移到初夏脸上:“怎么,你找他有事?” “奴婢找他能有什么事,是八小姐,她方才说太子来了,估计今天晚上要留在府里吃晚膳,让我去跟厨房交待一下,准备一些太子喜欢吃的饭菜。”初夏叹了口气,“所以奴婢想就想来问问小姐,晚膳要给太子准备些什么。” “噢,那不用准备了,他人已经走了。”秦悠然淡哂,“至于晚膳嘛……跟厨房说一下,准备一些八姐喜欢吃的就行了。” “噢。”初夏看她似乎有些失落,心里有些不安:“小姐,太子不是才刚来吗,您怎么也不留他一下?”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秦悠然记得初夏从前可是不太管她跟太子之间的事情的,便是要管,她也会站在她这边尊重她的意愿,怎么今日这般奇怪:“我干嘛要留太子吃晚膳,宫里又不是没有饭吃。” “小姐……” 初夏正欲再说,秦悠然抢先打断:“是不是我八姐跟你说了什么了?”否则好端端的,初夏怎么也开始撮合她跟太子了? “没,没有。”初夏神色微慌,明显底气不足。 秦悠然看着她,心里有了答案。 八姐虽然才比她年长两岁,但她自小性格就比她成熟稳重,加之嫁得早的缘故,早早当家做主,凡事思虑必定是会比她更为谨慎,更为周全一些。 虽然从前她就一直不太看好她与太子的这段姻亲,但毕竟她人现在嫁过去了,八姐便希望她能与太子好好相处,不要生出旁的事端了。 想到这,秦悠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倘若八姐知道她不久之后便会跟太子提出和离之事,她知道了心里会做何感想? 然,她又不可能不去和离。萧骆不喜欢她,哪怕重活一世,他待她依然没有男女间的情爱可谈,而自始至终,她所求的,也只不过是能和相爱的男子和气美美地共度一生罢了。哪怕平淡,哪怕粗茶淡饭,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两看相厌的强。 一个不爱,一个爱累了不想爱了,那么,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罢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等和离之后再跟八姐解释。 思绪游离到眼前,秦悠然吸了口气:“不是我不想留太子吃晚膳,是他自己不想留下来吃的,八姐若是问起,你就这么跟她说。” 初夏:“是,小姐。” 第92章 既希冀又忐忑 秦氏现任族长名唤秦月山,只因年纪大了平常不怎么出门,秦悠然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两年前的家族祭祀活动上。 两年不见,老族长还是那副样子,虽然早已满头白发,但身子骨依然健硕,走起路来不拄拐也不需要人扶,秦悠然跟在他后面不得不加大步伐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老族长并非第一次到访将军府,只是从前都有父亲母亲去接待,子女们并不需要操什么心。现如今物是人非,姐妹二人临时挑起了将军府的重担,对老族长的到访,两人心里是既希冀又忐忑。 老族长一来,家族里的几位长老也跟着过来了,一大帮人,又都是长辈,一瞬间把整个前厅挤得水泄不通的。 秦悠然看这架势,总感觉他们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相商。 果不其然,一番寒暄之后,老族长直接讲起了秦氏一族以及各分支如今的生活状况。 “老三的药材行今年上交朝廷的税赋是不是少了,什么原因?” 被唤老三的是老长之一,他所经营的药材行遍及平京城,乃至全国各地都有不少分支行。 老三被问,原本淡淡的脸上浮起一抹明显的忧愁之色:“回老族长,去年底受天气影响,各地药材产量有所下降,但好在我们提前与各地的药商签定了收购协议,所以今年收上来的药材不仅没少,反而增加了不少。只是……” 老族长蹙了蹙眉:“既然药材原材料没有减少,怎会销量变少了?” 老三叹了口气:“老族长,我们药行原材料是不少,但今年由于战乱,加之老二媳妇当初说要亲自带兵出征,为了支持她,我们药行今年特意给朝廷提供了价值近百万的药材,以供战场上使用。所以……” “噢。”老族长吸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目光随即又移到一旁另一名长老身上:“老七,你呢,我怎么听说你那铁铺今年销量也下滑了近一半。” 老七经营的是铁铺连锁店,生意虽然不如老七的药材行遍布全国各地,但平京有一半以上的铁铺都是他开的。 闻言,老七皱了皱眉:“老族长,您有所不知,往年我这铁铺生意好,一来是新发掘了几座矿山,二来,是因为朝廷兵器营所需的原铁材料有一半以上都是从我这里进的货。然从去年起,我那几府矿山的出产量明显下降了,若再找不到新的矿山发掘,恐怕明年开始我们不没有原铁可以卖了。” 老族长似乎听进去了,问:“便是如此,今年的销量也应该也是有保证的,怎的会今年的销量也下降了这么多。” “老族长。”老七目光朝对面坐着的秦氏两姐妹扫了扫,继续道:“我这的情况和老三的一样,当初因为老二媳妇要亲自带兵,我们给朝廷捐赠了不少的原铁材料以供兵器营打造兵器所用,所以自己的铁铺销量便下来了。” “噢。”老族长眯了眯眼,“原来如此。” 停顿了片刻,他视线继续往后移:“十一,说说你那造船厂今年的情况。” …… 原本秦悠然还对老族长和各大长老今日的到访觉得疑惑,可听到这里,她心里终于有了大概的答案。 想来,老族长是带着各大长老来邀功的。 因为母亲要带兵出征,为了支持她能打回胜仗,大至药材、兵器、战袍铠甲、粮食补给,小至兵营的棉衣棉被,甚至是将士们所穿的一双鞋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秦氏家族的各分支里捐赠出来的。 其实,平京城各大家族支援战备军需并非前例。 宣国这十年来战乱不断,时常是两年一小战,三年一大战,常年战争不仅没给百姓们带来福祉,反而让原本就入不敷出的国库亏空严重。 据她所知,近两年来,几乎每次一打仗,平京的各大家族都要主动捐赠以支援军需。往年秦家也会按例捐赠,未曾想,今年因为母亲亲自带兵的缘故,秦氏一族捐出了那么多的东西。 但凡事都有个两面性,秦氏一族各支各行业这些年生意之所以能越做越大,跟她父亲及兄长们这些年常年带兵平定边乱也是有着脱离不了的关系。想来,各大长老们心里也当是懂的,之所以心甘情愿支持母亲打仗,无非也是盼着接下来的几年,宣国能再和平几年。 不过,不管大家是不是来邀功的,对于他们先前的付出,秦悠然心里还是怀着感激之情的。 “老族长。”听完各家的情况,秦清心心里了然:“清心代表二房,感谢各位长老们对我母亲的支持,此番我母亲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打得胜仗,实是脱离不了各房长老们的帮助,感谢各位了。” 漂亮的话,秦清心要比秦悠然会说多了。 只是很明显,老族长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并不是单纯来听漂亮的话。 他道:“八丫头,你也不必过于自谦,你们这些个叔叔其实心里也都清楚,这些年若非靠着你父亲屡建军功换来国家的安定平稳,我们秦氏一族也不会跟着沾这么多的光。再说了,若没有你父亲的关系,他们这些个生意也做不到朝廷里去。” “老族长过誉了,父亲身为朝廷命官,为国效命本是他份内之事。”秦清心莞尔。 老族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理大家都懂,都是一家人,谁付出更多,谁得到更多,到不用去算得那么清楚了。今日我们来,其实是有其它的事情要说的。” 终于绕回正题了。 秦悠然不由吸了口气,她还没能完全猜透老族长来访的本意。 原以为老族长带着众位长老是来邀功的,未曾想,他却忽然从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走下来,迈步走到秦悠然姐妹二人面前。 在场的几名长老见状,不约而同走到了老族长身后。 见他们个个表情严肃,面色凝重,姐妹二人蓦地一惊。 秦清心问:“老族长,您这是何意?” 第93章 全族唯一指望 “老族长,您这是何意?”秦清心问。 老族长不语,带着头,一行十几人齐齐朝姐妹二人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个躬。 姐妹二人瞬间被吓到,连忙从椅子上站起。 之后,二人一左一右扶起老族长。 秦悠然:“老族长万万不可对我姐妹二人行如此大礼,我们怎可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老族长语重心长,“你如今是当朝的太子妃,就是这一层身份,便是朝你跪下,你也受得起。”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所以,他们现在拜的,是她的太子妃身份? 秦清心的反应明显要比她淡定多了:“老族长,您是长辈,有话不妨直说就好了,行这么大的礼,小九纵然是太子妃但心里也会不安的。” 秦悠然连忙附和:“是。” 老族长推开二人手臂,自顾朝二人再次行了深礼,直言来意:“太子妃,八丫头,月山此番带着众位长老前来是来拜托你们二人替秦氏一族的前途考虑的。” 老族长说完直腰站起,表情凝重且郑重其事,开始娓娓道明来意。 秦氏一族除了秦勉这一支在朝为官,最后官至护国大将军之外,其它各支大多为商贾,在各行各业做着自己的生意。 商贾一向被视为下九流的行当,好在秦氏一族各支生意做大了,后辈们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慢慢地,到了秦悠然的这一辈们,逐渐有人开始从军或者考取功名,想着日后若能和秦勉一家一样入朝为官,也算是种光耀门眉的事。 只可惜各支考上功名者寥寥无几,全族最后唯一可以指望的,还是只有秦勉这一支。 老族长和各大长老们虽然都是生意人,然却深知家族各支之间互惠互利、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如今秦夫人不幸战死沙场,秦氏一族在朝中再无强有力的依靠,往后这生意就是做得再大,也不过是旁人口中的下九流之辈,说不定还会因为之前势力庞大而遭人妒忌,被对手联合打压,甚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为了秦氏一族各支的将来考虑,老族长希望姐妹二人能在现有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去维护家族利益,替全族人的生计与前途做些打算。 众人的来意,姐妹二人了然于心。 秦清心道:“老族长言之有理,我们秦氏一族各支向来友好,在大事大非面前同心协心,能为家族的前途做些贡献,我姐妹二人自是乐意的。只是……” 大约见她松了口,老族长松了口气,面色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只是如何?八丫头可是有什么顾虑?” “老族长,您也知道,八丫头我没什么出息,早嫁且嫁得远。而夫家又是商贾之辈,若说是与各位做些生意往来,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倘若谈到为家族的未来做贡献嘛……”秦清心叹了叹气,“恕八丫头直言,纵然我心有余,然却力不足道。” 秦家的这两个姐妹向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尤其是老八秦清心。 哪怕是拒绝人的话,她亦会说到让你半句也挑不着毛病且心服口服。 老族长了解她话里的意思,原先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被人浇了一盆水一般,一下子熄灭了一大半。 就在那团火苗刚要灭掉的时候,在场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不是还有九小姐吗,她可是太子妃啊。” “是。”秦清心淡淡。 虽然不愿意把责任推卸给自家妹妹,但现实却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既然不能躲也躲不开,那她唯一能做的,索性便是再推一把了。 秦清心道:“这位长老说的对,我能力不足不能为家族做贡献,但小九不一样,小九现在是太子妃,是我们大伙的指望。” 秦悠然没想到姐姐居然会这么说,顿时大吃一惊。 姐妹二人目光不约而同朝对方瞥去,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秦清心递了个眼神,然后迅速移开:“小九如今是太子妃,然时事多变,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因此,清心在此恳请大家,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定要像支持我父亲母亲那般,全力支持小九的一切决定。因为她,现在是我们全族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话音落,现场忽然安静下。 大伙心里都在琢磨着秦清心话里的意思。 良久,大厅里方才重新响起声音。 这次,说话的是九长老:“没错,我们只有全力支持小九丫头,让她稳坐太子妃之位,如此将来才有能有更大的可能性。” 三长老也道:“老九说得对,全力支持太子妃稳住位置才是让我们族人长居久安之策。甚至在将来,我们还要助太子登基,若太子能顺利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后,我们秦氏一族还怕没有未来吗?” 两大长老应声话下,在场众人纷纷附和。 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家族会议,聊着聊着,竟上升到了国朝之事,这若被一些有心之人听了去,再传出去,说秦氏一族妄议朝政,大伙恐怕要人头落地。 秦悠然心中委实忐忑:“各位长老,太子之事,不可妄议。况且小九何德何能,岂能成为全族人的指望。” “小九丫头。”老族长唤了一声,“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太子妃这层身份断不了,大伙拿你当指望也理所当然。你若愿意,就替族人的未来考虑考虑,你若不愿意,我们就是想逼,也逼不得你不是?” 老族长向来雷厉风行,说话也不带拐弯抹角的。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悠然总不能说她不愿意成为大家的指望。 虽然她也想靠一己之力替家族做些贡献,然她又确实不想大家伙对她寄予太重的厚望。 “老族长,小九不是这个意思。”秦悠然吸了口气,目光朝在场众人扫了扫,“各位有所不知,早前太子其实已经答应,在他有生之年会护得我秦氏一族安宁。他这人向来重守承诺,他说出口的事,必定也会做到的。” 第94章 已是孤苦伶仃 原以为搬出太子的承诺,众人就会放一些宽心,没曾想,老族长却第一个提出了反驳意见。 “小九丫头,太子是太子,你是你。在我们看来,你才是我们族人可以信任的自己人。”老族长极为理智,分析一些现实问题也总是深入骨髓。 三长老接着道:“老族长说得没错,小九丫头,你现在虽贵为太子妃,但外面都在传言,自入宫后你一直不受太子待见。就算太子信守承诺又如何,倘若将来你们之间生出些嫌隙,又或者被些包藏祸心的人挑拨,谁知道太子还会不会继续重守承诺,护我秦氏一族一世安宁?” 三长老好像能猜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秦悠然一怔,蓦地回想起了上一世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她跟太子之间自大婚之日起便有嫌隙,柳之南对她的所作所为说她包藏祸心也不为过,萧骆虽重守承诺让她当了一世的太子妃,然秦氏族人的下场便好不到哪去了。 秦府落败,秦氏族人接连遭人暗算迫害,生意自是做不下去的,被抢的抢,被割的割,短短几月,秦氏一族变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三长老话糙理却不糙,靠别人,还是不如靠自己。 秦清心:“小九,你怎么看?” 思绪被打断,秦悠然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家姐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自是知道大伙言之有理,只是让她成为全族人的指望,真的好吗? 她原已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生萧骆纠缠太多的,原本想等着安顿好一切之后便跟太子提出和离的,可现在…… 若想成为全族人的指望,她就得坐稳这太子妃之位,博取太子的恩宠。 若不想辜负众人,她更需争权夺利,事事思考在先,甚至还要万事筹谋,助太子登上九五之尊…… “小九丫头,太子妃。”老族长带着众人,忽然朝地上跪了下去:“恳请您为秦氏一族的未来考虑。” “老族长……” 秦悠然活了两世,虚长了些年岁,实在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忙不迭扶起老族长,哪怕心里头还没有什么头绪,却只能先行应下:“我答应您便是。” …… 一夜无眠。 翌日。 姐妹二人一起早膳,管家秦忠忽然走过来:“八小姐,有您的信。” “信?”秦清心愣了一下,“谁会给我写信?” 初夏急忙把信接过来,递到秦清心手中。 秦清心打开,迅速看了几眼,片刻嘴角缓缓弯起,朝对面秦悠然微微一笑:“是你姐夫来的。” 秦悠然一听心里也好奇了:“姐夫在信里说什么了,家中可还好?” “家中无事,他问了一些我们这里的情况,晚点我给他回一封便是了。”秦清心淡哂。 一转眼,秦清心回平京城也半月有余了,虽然秦悠然也希望姐姐能在家里多待一些时日,但她毕竟已经出嫁,且家中还有半岁不到的婴儿,长留她在平京不仅不妥,也不合礼数。 “八姐。”秦悠然目光移到她脸上,“姐夫在信里没有催你回去吗?” “没有,他知道我回来给母亲办理后事的,哪敢催我。”秦清心笑笑。 虽说如此,但见她脸上明显还是有了些失落的神色。 秦悠然知道,姐姐和姐夫关系好,他们夫妻自从成婚之后便未曾离开过对方这么久。她虽然嘴上不说,然想必心里也是会放不下姐夫和她那年幼的儿子? “八姐,要不……”若真放她回去,秦悠然心里也有些不舍,于是开口的时候便有些犹豫:“你还是回岭都。” “怎么?”秦清心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脸上一惊,随即开玩笑道:“这才几天,就不耐烦我要赶我走了吗?” “哪有的事。”秦悠然苦笑了一下,“你若真想留在平京,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只是你不担心姐夫想你,也得替我那外甥考虑考虑,他才出生几个月,虽说有奶娘们照顾,但毕竟还是不如亲生的母亲在一旁陪伴来得亲情。” 方才秦清心心里还有些不安,现如今听了她这一番话,她反倒放宽心了:“这点你不必担心,那奶娘是我婆婆亲自挑选的,必然不敢怠慢我儿子。” 秦悠然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自我安慰,况且这世间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她嘴上说不用担心,其实她自己比谁都担心她那孩子。 如今家里的事情也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再不放姐姐回去,她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有你婆婆,就算你能放心你儿子,你婆婆呢?你不怕她责骂你久出不归,我还怕她到时怪罪起我了,说我把你扣在娘家不放你回去。” “不会的,我婆婆没那么小心眼。”秦清心莞尔,“不过你说得对,我这趟回家也有十几日了,确实是该考虑着回去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我让忠伯提前准备一下。” “两日后。”秦清心道,“难得回来一趟,我也想在家里多待几日。岭都那么远,下次再回来,估计得是春节了。” 往年,秦清心也是每到过年才回来一趟。 从前是因为还有母亲在,现在母亲走了,她也嫁入皇宫,这秦府家不成家,秦清心也不知道自己往后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年回家一趟。 想到这里,她伸手拉住自家妹妹的手:“小九,我走后,你一个人留在平京成切记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的。”离别在即,秦悠然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从前每次跟姐姐分别的时候,她总会开玩笑地说,倘若姐夫欺负你,你就写信回来告诉我,我定帮你讨回公道。但这次…… 她发现类似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不在,她在平京已是孤苦伶仃,能不能自保尚且不知,又谈何替姐姐讨公道? 秦清心叹了叹气:“那日老族长所说的,你也得铭记于心。我远在岭都,家中的事情已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现在只有你……” 说到这,她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心,语重心长:“才是族人唯一的希望。” 第95章 掀不起风浪了 送走姐姐后,偌大的秦府瞬间又冷清了下来。 家中大事已了,想到老族长的嘱托与姐姐临走之前的叮咛,纵然心里再不情愿,秦悠然也不得不打包回宫。 离宫多日,回到宫中的第一时间,她便去向皇后请了安。 “儿媳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 “起来。”宣德皇后微微一笑:“何时回宫的?” “方才回宫的。”秦悠然淡哂。 宣德皇后略微有些小心眼,上一世秦悠然偶尔回下娘家,回宫之后没有及时过来请安,曾经被她念叨过不知礼数。 上一世她不在意这些小事是因为她一心只惦记着萧骆,对旁的人和旁的事从不放在心上,以至于后来秦氏一族落难之时,没有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 而今世,她既然答应了老族长和姐姐,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她便不能再同从前一般我行我素。不仅皇宫的这些人,她要去打好关系,朝中的大臣,倘若有办法结交,她也需想方设法去结交了。 果不其然,听说她才回宫便过来请安,宣德皇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道:“最近天气渐渐转热了,御膳房的人方才给我送了一些莲子银耳羹降火,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同本宫一起吃。” “谢母后。”秦悠然抿唇,依言走过去。 方才坐下,宫女便替她打了一碗银耳汤。 在她来之前,宣德皇后已经吃了小半碗了,她端起小碗继续吃,边吃边问:“对了,你母亲的后事,可都处理好了?” 秦悠然刚要拿起勺子,闻言,连忙放下,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回母后,都已经办好了,谢母后关心。” 宣德皇后弯了弯嘴角,轻轻一笑:“这里没有旁人,都是一家人,说话不用老跟本宫这么客气。” 秦悠然略略有些忐忑:“是,母后。” 宣德皇后又道:“你母亲生来性子便烈,本宫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刚强,最后会以战死沙场的方式死去。” 说到这,她脸上浮起一抹惋惜的表情,片刻又笑了笑:“不过,你们秦家人向来忠烈,她也算是步了你父亲的前路,死得其所。” 秦悠然不知道她提这些何意,便也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听着。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局促,宣德皇后忽然伸长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太子妃,你虽是本宫儿媳,但从今往后,本宫会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倘若今后遇上什么难事,切记一定要来找本宫,本宫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母后。”秦悠然莞尔。 虽然知道皇后可能不是真心的,但有这番话,她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又说这些客气话。”宣德皇后复又一笑,目光移到面前的碗中:“快吃啊,怎么光顾着说话不吃了。” “是。” 秦悠然颔首,拿起勺子舀了一下,还没送进嘴里,听到对面又道:“你出宫几日了?” 秦悠然只能再放下勺子:“回母后,到今日,正好二十日。” “才二十日吗?”宣德皇后挑了挑眉,“本宫怎么觉得好像有一个多月未曾见你了。” 她略略有些狐疑的样子,似乎在心里计算着日子,片刻又说:“不过也无事,你现在有皇上御赐的出宫令牌嘛,所以想在宫久待多久就待多久,没有人会管你的。”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原以为皇后不会计较她回娘家久住的事,没想到她心里还是惦记上了。 宣德皇后随口念叨了几句,视线再次挪到眼前:“吃啊,怎么又不吃了?你看你,才出宫二十日便瘦了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家人不给你饭吃呢!” 秦悠然点了点头,重新拿起勺子。 这时,一旁的康嬷嬷忽然走了过来:“皇后娘娘,念经的时间到了。” 宣德皇后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要念经了吗?瞧本宫,差点忘了。” 她随即站了起来,拿着康嬷嬷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太子妃,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在本宫这里多待一会儿,把汤喝完了再走。只是本宫不能再陪你了,本宫得去佛堂念经了。” 宣德皇后这每日颂经念佛的习惯倒是跟前世一模一样,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时辰一到就准时去佛堂。 主人都要走了,秦悠然哪里还有留着的道理? 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一碗莲子银耳羹时,莫名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没有多余的犹豫,她直腰跟着站了起来,朝对面福了福身:“多谢母后美意,只是儿媳刚回宫,正好也还有些事情需处理,就不继续在母后这里叨扰了,儿媳告退。” “这样啊?行,那你走。”宣德皇后微微一笑。 秦悠然走后,宣德皇后这才放下丝帕,示意康嬷嬷一个眼神,准备出发佛堂。 康嬷嬷连忙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娘娘,太子妃如今有了皇上御赐的出宫令牌,这趟回娘家居然二十日才回来,简直太不知礼数了。” 皇后勾了勾唇角,目光直视着前行的道路,边走边道:“谁叫她有个能打胜仗的母亲,这陈国边境之乱好不容易才被平息,皇上自然心里高兴,这一高兴,赏她那么一张令牌也无可厚非。”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悠然如今得了皇一的一张特殊令牌,于她而言,出入皇宫是方便了,但也因此引来了不少人嫉妒的目光。 皇宫出入时辰向来有严格的规矩,秦悠然做了这打破规矩的第一人,日后她便得承担因这利益而带来的后患。 “可……”康嬷嬷想不到这一点,越想心里越觉得不甘心,又道:“就算这样又如何,秦氏为人臣子,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太子妃如此做法,未免还是太任性了。” 宣德皇宣轻轻一笑,步伐更为轻盈了:“就让她再任性几天,秦家长女远嫁,平京城如今剩她一根独苗,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第96章 他这人就是贱 秦悠然回娘家的这二十日,明月阁冷清了许多,难得正主回来了,几个小宫女份外激动。 先前因为给秦夫人操办后事,秦府的厨房不能开火,连着吃十几日的冷食,一回到宫里,初夏便命小厨房去准备了不少新鲜的热菜。 “小姐,这几日您总说胃口不少,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好在现在回宫了,奴婢吩咐了小厨房,以后每日都做些你喜欢吃的菜给您补补。” 初夏说着,帮她拉开椅子:“只是您先前吩咐我们不许浪费,所以这次没做多少菜,应该刚刚好够您吃。” 看着桌子上的菜,秦悠然松了口气:“够了,本来我一个人确实也吃不了多少,的确不要浪费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太子妃,太子来了。” 秦悠然倏地一怔,萧骆? 他来干嘛! 来不及细想更多,眼帘出现一道欣长的身影。 萧骆表情淡淡,迈着修长的步伐走进来:“听说你回宫了,怎么也不差人去通知下本王。” 秦悠然细不可察地叹了一声,迅速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萧骆走进来,目光朝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旁的桌子上:“你正吃晚膳?” 秦悠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起身子立在原地:“太子忽然来可是有事?” 萧骆不由挑眉,怎么听她这口气,若没事就不能来了? 他今日忙了一天的公务,方才回到太子府就听院子里的小宫女们在聊说太子妃回来的。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激动。 上次他去秦府找过她一次,二人聊得不欢而散,回宫后,他原以为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回宫,没曾想,过了几日她便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他好歹是这一宫之主,也不差人去通知他一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就自己跑过来瞧一眼了。 又万万没有料到,他一来,秦悠然摆出的又是这副冷眼色。 萧骆捋了捋情绪,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方才丧母不久,就不跟她计较了。 “这整个太子府都是本王的,难不成本王不能来?” “太子说笑了。”秦悠然心情有些复杂,“只是想起从前你并不会无缘无故来我这里。”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秦悠然嫁入东宫也是住在明月阁,那时萧骆讨厌她,一个月也来不了她这里一趟。就算偶尔来一下,也基本上都是为着旁的女人来责骂她的。而不像如今…… 明明还是那么讨厌她,却还是故意跑来她面前,说到底,他这人就是贱,她不去他那里骚扰他,他反过来想来她这里碍她眼了。 听着女人明显不耐烦的语气,萧骆噎了一下,这女人,惯会记仇。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目光再次移到饭桌上:“你要吃晚膳是,正好,本王也还没吃,索性就在你这里吃了。” 秦悠然一怔,今日萧骆委实奇怪。 不过也不难猜测,先头她把整支的影卫都送给他,他心里当是高兴的才对,就算是为了刚刚到手的影卫,他也理应给她几天好脸色。 “抱歉,今日没准备多余的菜。”秦悠然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补了一句:“况且这些菜想来也不合你胃口。” 萧骆微微一怔:“你对本王的口味很了解吗?你怎知这些菜不合本王的胃口?” 秦悠然愣了一下,她自是对他的口味甚是了解,从前为了追求他,她曾多番打听挖掘。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事,不喜欢做什么事,她基本上了解得一清二楚的。甚至是他这个人的性格,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与观察中,琢磨得甚为透彻。 只是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萧骆的了解已经很深了,然重生这一世,她才发现她对他那些所谓的了解,只不过他这人万千面目的其中一面罢了。 因此,此刻被他质疑,她忽然又没有那么大的底气了:“我记得你向来不喜欢甜食。” 而今日,初夏给她做的这些菜大多是甜口味的。 “人的口味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偶尔……也是会变的。”萧骆淡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口味会变,所以……不喜欢一个人,也会变吗? 思绪游离之际,萧骆已经自己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秦悠然心里一惊,连忙又拦道:“你当真要在这里吃?” 萧骆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然他眼眸里的神色却在无声地反驳她:有何不可? 秦悠然有些无奈,只得坐回位置上。 初夏眼尖,在他坐下之时,立马从旁拿了副新的碗筷摆过去。 萧骆略略满意地勾了下唇角,尔后扫了一眼桌子,又问:“没有酒吗?” 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饭桌酒局上一般不怎么饮酒,就算偶尔喝,也仅仅只是浅尝辄止。 而秦悠然就不同了,曾经,她是个无酒无肉不欢的人。只不过大婚当日,她决定要戒酒了。 “没有。”秦悠然漫不心经,“吃顿便饭,还喝什么酒?” 萧骆微微一笑:“没有也无所谓,只是……突然想喝酒了。” 秦悠然一怔,他今日心情不错? 不管对方心情如何,秦悠然都没有力气去讨好他,她心里想着既然他想留下来吃饭,那便快速填饱肚子打发他走便是了。 她并不知道,初夏早将二人的话听了进去。方才听说太子想喝酒,她立马递了个眼神给门外的小宫女,命她去取坛酒来。 她甚至觉得这么做还不够,还特意跑到门口吩咐:“跟小厨房说一下,太子来了,加几道咸味的菜。” 小宫女应声而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头秦悠然一碗米饭还未下肚,那头初夏已经带着人拧来了几道新菜,而且看菜式,居然都是萧骆喜欢吃的。 看着原本空旷的饭桌被摆满之时,萧骆满意地笑了笑。 秦悠然料到他定然是误会了,以为这些饭菜是她让人准备的,下意识想解释,然而想到萧骆这人太过自以为是,忽然又觉得纵然解释再多也没用,无非是浪费口舌。 索性也不跟他解释了,丢了个无奈的眼神给初夏。 初夏自知自己被嫌弃了,抿唇偷偷笑了一嘴,转身朝屋外走去。 临走时,不忘帮二人将房门关上。 第97章 一生与你相伴 初夏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和萧骆独处,秦悠然实在有些不自在,于是有些犹豫:“会不会有点闷,我去把门打开?” 话说出口,她欲起身去开门。 这时,萧骆却端着酒壶朝她面前递来。 秦悠然只好又坐了回去,轻轻扶了下酒杯:“谢谢。” 萧骆给她倒完了酒,之后往他自己的杯子里也倒满,然后端着朝她示意:“来,一起喝一点。” 秦悠然本想说她想戒酒了,然想到酒这个好东西,说要戒,恐怕太难。又大抵是他今日给人的感觉太过不一样了,她竟有些经不住诱惑。 犹豫片刻,她伸手端起杯子回碰了一下,然后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之时,却见萧骆将整杯满满的酒尽数倒进了嘴里。 秦悠然不由吸了口气:“太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何以见得?”萧骆抬了下眼皮,轻轻扫了一下,端起酒壶给杯子倒酒。 “嗯。”秦悠然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我记得从前你不怎么喝酒。” 从前,从前。她似乎对他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萧骆眯了眯眼:“人是会变的。” 所以,从前不怎么喝酒,不代表今后也不喜欢喝酒。从前不喜欢的人,不代表今后也会一直不喜欢。 他……是这个意思吗? 秦悠然发觉思绪有些乱,不管他说什么,她总会忍不住地往这一层面上去想。 或者不该怪她要往那方面想,而是他总是这般,容易给人制造错觉。 也不知道今日初夏拿来的是什么酒,一口咽下去,喉咙竟有些发热,而且这酒香味浓厚,余味无穷,明明才只抿了一下,竟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再多尝几口。 想到这,秦悠然伸手拦住萧骆正在递来的酒壶,道:“我自己来。” 萧骆肩头轻耸了一下,将酒壶交到她手中。 秦悠然往杯子里的酒添满。 上一世,她在处理感情上的事一直糊里糊涂的,明知道萧骆不喜欢她,却义无反顾地去追求。明知道萧骆心里另有她人,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盲目自信,欺骗自己,最终,落得了被人背叛的下场。 今世,她原计划好了不再对他动情的,不管是对他,亦或者是对待旁人,她已经没有从前的精力去对待。所以,干脆不去喜欢,不去爱了。 感情原本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有则庆幸,没有便坦然接受。但有一点,她再也不想和从前一样那般稀里糊涂地应付了。 可偏偏,今世的萧骆却又和前世有些不一样,他总是喜欢给她制造一些错觉,让她看不清他心里的想法。 想到这,秦悠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抬眸看着对面男子。 萧骆:“这酒应是陈年的桂花酿,后劲还挺大。” 秦悠然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酒是什么酒了,她看着他,表情平静而认真:“萧骆,我问你一个问题。” “何事?” “你想跟我和离吗?”秦悠然脱口而出。 萧骆愣了一下:“什么?” 秦悠然知道他听清楚了,不过她并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你要不要跟我和离?” 自大婚那日她悔婚后,萧骆便一直觉得秦悠然变化很大。从前他只当她是因为得不到他的心,心里不甘,而想出来的欲擒故纵的招数,只是经过这么些时日后,他发现她所说的那些似乎都是认真的,不是在欲擒故纵。 后来,为了阻止她母亲亲上战场,她主动嫁入东宫,又过这么些时日,萧骆以为她当时想安定下来,安心当这个太子妃了。哪曾想,这才过去几日,她竟旧事重提。 “秦悠然,你到底把本王当什么了?”萧骆不解。 第一次,他正视着这个问题,也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秦悠然眸光敛下,想了想,说:“我曾经慕你,恋你,拿你当挚爱,想一生与你相伴。” 他注意到她用了“曾经”二字。 “那现在呢?”嘴里的酒味忽然变得有些苦,萧骆放下酒杯,冷冷一笑。 秦悠然表情依旧淡淡的。 心情,亦很平静。 她道:“我不知道。” “为何几次三番要同本王和离?”萧骆问了下一个问题。 并非秦悠然执意要和离,而是有不得不跟他和离的理由。 他不喜欢她,就算愿意给她太子妃的尊容,亦待她没有半点情愿。既然如此,何苦纠缠一世? 难不成还要像上一世一样,到最后落得自己不得善终的下场? “我……只是不想为难你。” “为难我?”萧骆有些不明所以,“你为难我什么了?或者你觉得我若不愿意做的事,你能为难得了我?” 他若不愿意做的事,旁的人是勉强不了的。所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娶她,是他自愿的? 不,怎么可能。 这样的念头刚才浮上脑海,立马被秦悠然自我否认了。 她道:“我知你心中我无,或许将来你也会有自己的心上人,我不想为难你,让你到时难做。” “所以呢?”这次,萧骆好像听懂了。 他一边的嘴角勾起笑了笑:“你想在想跟我和离,提前给我未来的心上人让出位置,还是说……是你自己已有了旁的心上人,便不再稀罕当这个太子妃了!” 后面那两句,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缝里说出来的。 仿佛她若敢说一个“有”字,他能当场将她生吞进肚子里。 “我没有。”秦悠然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旁的心上人,只是……” 罢了,有些事,他是不会懂的。 而她,总不能拿上一世的事情来跟他说? 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柳之南,说他将来在登基之时会一并封柳之南为皇后,然后宁愿看着她死也不愿去冷院看她一眼? 他不会信的。 于是她改口:“不管我有没有旁的心上人,和离于你而言,总归是好的。” 他不喜欢她,她不再缠着他,两全齐美。 听到她说没有心上人的时候,萧骆略略松了口气:“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往后我就会有别的心上人。” 第98章 他在替她考虑 秦悠然自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跟萧骆解释。 “喜欢上别人不是很正常吗?” 她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又像在说着旁人的事一般语气轻松:“况且普通人家的男人三妻三妾已是正常,你又是太子,将来……” 将来的事,她不想那么早去告诉他。 总之,将来等他登上那个位置,皇宫便能有三千佳丽。就算他自己不想,也会有无数个女人为了臣服于他而前仆后继。 而她,在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不管从前或是现在,她想要的,永远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以前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但此刻,她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倘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宁愿此生孤苦伶仃一人。 想到这,她目光重新移到男人脸上,像是要让自己彻底死心一般,挖啃着她曾经的伤口:“你总不会告诉我,你这一生只会娶一个女子?” 上一世她死之后,柳之南被册封为皇后,他这一生,注定不会只娶一个女人。 不过他那么喜欢她,后来皇宫只留她一人,倒是听起来比较合理。 “只娶一人有何不可?”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然在萧骆看来,倘若真心相爱,一生只一个女人相伴又有何不可? 况且,他自诩并不是一个风流之人,枕边多个人少个人,于他而言并无分别。 只是他这番言论在秦悠然着实有些惊讶:“你是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萧骆看着她,心里不明白从前这个由他招风即雨的女人如今为何变化般大。又为何,在她眼里,她这般不相信他所说? “谁说当了太子就一定要当皇帝的。”萧骆眉宇紧拧,忽然转移了话题。 秦悠然想,或许他此刻还不愿意承认,但她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人了。 他有野心,有抱负,明面上多方隐忍,实则韬光养晦。 如果记忆没差错的话,年底前他便会有一次大的动作。而在那之后,宣德皇后失势,魏贵妃上位。 虽动摇的是后宫,但魏贵妃上位之后,前朝平衡多年的局势被打破,原本中立的多方势力也顺势倒向太子…… 这些,秦悠然同样没法提到面上来讲,最终,她也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你是太子,将来你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萧骆叹了一下,这话倒也揪不出什么毛病。 “算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他终究没有解释太多,“说说刚刚的问题,你以为本王想和离,我们就能和离的吗?” 秦悠然愣了一下,所以,不是他不愿意和离,而是担心想要和离会有诸多阻拦。 “你若愿意,我们二人写下和离书,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她道。 萧骆敛唇,端起酒杯将酒倒进嘴里,咽下后,嘴里仍是觉得苦涩:“你有没有想过,同本王和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总觉得她一直在逃避着什么,既然她不想说,那么他便来和她聊一聊现实的问题。 这个问题,秦悠然并非没有想过,但最坏不过同上一世一样,悲惨结局。 但也总好过明知道前路走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还是一头撞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和本王和离,秦氏族人又将面临些什么?”他向来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与别人谈判如此,跟她据理力争亦是如此。 被提及痛处,秦悠然心口闷闷的:“当初将影卫托付给你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有生之年会护我秦氏一族安宁的。” “是。”萧骆没有反驳,但眼神里的温度却蓦地冷下:“可你就不怕本王将来后悔吗?” 言下之意,说过的话,他也可以不作数。 只因她是太子妃,他才信守承诺,但倘若二人反目,他又为何不能后悔? 秦悠然听着有些生气,眉心倏地蹙起:“萧骆,你怎能这样?” 见她原本清淡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萧骆这才稍稍觉得有些满意:“本王只不过是在帮你分析一些现实问题罢了,就算本王不说,这些问题也会摆在你面前。本王就想问问你,如若真与本王和离,可有想过因此带来的后果。” “你这是在威胁我?”秦悠然算是看出来了。 “你要这么想,本王也无话可说。”萧骆漫不给心给自己添酒,后又拿着酒壶往她那边移来,边倒边说:“不过本王还是想提醒你,在做出决定之后先好好分析一下后果。” 秦悠然沉默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萧骆是个重守承诺的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也会拿这个来威胁她。 许是见她迟迟没有后话,萧骆倒完酒后,手指端着酒杯,轻轻地摇了一下:“或者我来替你分析分析也行,你所担心的,无非也就是你们秦氏一族。” 就如秦悠然了解萧骆那般,他分析起她内心的想法,也像早就看透了她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 “你家中父母,兄长,接连为朝廷立下种种汗马功劳,秦氏虽战功赫赫,然惋惜的是他们也因此都为国捐躯了。秦氏一族虽然庞大,但大多商贾之流,从前你父亲在便罢了,他们尚且能凭着这点关系做一些官家的生意,可现如今……” 说到这,他眉头拧了拧,像是在下定决心逼着她接受现实一样,片刻又道:“你秦家就只剩你与你姐姐二人相依为命,你姐姐又早年远嫁,唯今平京城就只剩下你一人,你的族人必定拿你当靠山。” 秦悠然不由吸了口冷气。 她原以为萧骆对她的事情毫不关心,未曾想,他对秦氏一族的状况倒也了如指掌。 萧骆说完喝了杯酒,见她不反驳,继续道:“所以,你现在听懂了吗?” 懂是听得懂,只是……秦悠然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 难道,他不想和离,还是在替她考虑不成? 呵! 第99章 他所有的温柔 “萧骆,你究竟什么意思?” 秦悠然故意岔开话题,“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让我跟你和离,怎么,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萧骆重重地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你那么聪明,何苦自欺欺人,故意扰乱视听?” 秦悠然不由咽了下口水:“既然不喜欢我,我的族人前途如何,你又何必担心?” “本王自是不想理会的,只是本王念在你现在尚且是太子妃的身份,不得不好心好意提醒你一下。”萧骆眸底浮起一抹狡黠之色,“想保秦氏一族永远安宁,哪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 言下之意,他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所以,让她抱紧他这棵大树的意思? 若不是知道他这人真实面目,秦悠然差点都要以为,萧骆不同意跟她和离,是因为对她这个人产生了情愫呢! 回想上一世,萧骆登基之前的所作所为,为了稳往军中势力,连已经破败了的秦氏都要牢牢地拽在手里,那么现在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并不难以理解了。 他不想和离,不是因为离不了她,而是他需要秦家在军中余留的势力。 也是,她父亲虽然离世多年,但他当年培养了不少士兵将领,如今好多都在全国各地的军中任职要职,而若想笼络这些势力,他势必不能与秦家反目,不能与她反目。 想到这些,秦悠然忽然可以理解前世萧骆到她死都不愿废掉她这个太子妃的原因了。 偏偏,他方才分析的那番话又句句在理。现如今,她是秦氏一族唯一的指望,老族长和各大长老对她寄予厚望,她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而想成为秦氏族人稳固的靠山,在眼前看来,她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唯一能走的,便是继续依附于太子,握紧他这根续命稻草。 罢了,既然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离比和离所带来的利益又更多,选择不去和离,又有何不可? 反正早就已经不爱了,然他上辈子欠她良多,这辈子换她来利用一下他这棵大树,总归也是可以的。 “如何?”迟迟等不到她再有反应,萧骆不急也不躁,只是慢悠悠地给自己添酒:“想清楚了吗?是否要本王再替你分析分析这其中的利害?” 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秦悠然那般聪明,他相信她定然是听进去了。 “你何必这般挖苦我?”秦悠然冷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光。 她向来不喜欢做选择题,如今被逼无奈,左右权衡,终究没有两全之法。 罢了,就先暂且放下,待将来秦氏一族立足根基稳定,再与他和离不迟。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世,二人都难得像今日这般与对方敞开心扉,把这些现实问题拿出来畅谈。 这一晚上,边聊边喝,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得有点多了。 到最后一坛酒喝完,秦悠然也有些醉意了。 这陈年的桂花酿下肚,身上愈来愈热。 秦悠然觉着屋子里有些闷,扫了一眼大门,忽然站起来朝外走去。 萧骆今晚也喝了不少,不过他向来酒量好,这点酒于他而言并无影响。他看着女人窈窕的身影离开,微微一笑:“去哪?” 房门打开的瞬间,屋子外面一股冷风吹进来,沁在眼前,秦悠然猛吸了一口,目光忽然被头顶高空中悬着的一弯明月吸引。 她道:“今日又是十五了吗,月色这般好。” 萧骆不置可否,见她站得摇摇欲坠,迈步朝身后跟来。 秦悠然却抢先一步走出去:“我要去赏月。” 她跨出门的时候,因为站得不稳,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萧骆刚走到一旁,下意识伸手想扶,然而她反而却又很灵敏,竟自己又稳住了。 “你醉了。”萧骆笑。 “才没有。”秦悠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清醒,她只是难得想糊涂一次罢了,“你要不要跟我去赏月?” 萧骆怔了一下,头抬起,朝头顶的天空望了一下。 今日十五,月光正好。 他没有拒绝,秦悠然就当他答应了,一手拉住他的手臂:“走,去院子里看更清楚一点。” 从前萧骆很不喜欢旁人的触碰,但今日他却没有甩开她,愣愣地被她拉着,转眼间,二人走到了院子中心。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被人何拽着之时,他低下头看了一眼。 却在这时,秦悠然忽然又松开了他的手臂:“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美?” 这样的月亮,她只记得自己在边关的时候看过。而在平京城,她鲜少抬头看天。 萧骆目光移到她脸上。 她大抵是醉了,又大抵没醉,总之他又看不透她了,然他也不想去猜测她是否真醉,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说:索性便陪着她一起糊涂一次。 这样念头冒起的同时,他嘴巴已经快了一步,问:“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吗?” 秦悠然没听清楚,扭头回来看他:“嗯?” 萧骆指着其中一个屋顶,“去那看,更清楚。” 秦悠然笑了一下:“我又不会飞,如何去上面看?” 她难得这般温声细语,又或许被酒精所诱导,萧骆莫名觉得心口有些痒痒的。 “这还不简单,我带你上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长臂伸了过去,揽住她的细腰,飞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秦悠然再次睁开眼,她人已经在屋顶上了。 从前她只知道萧骆的武功很好,却不知他轻功了得,竟能飞檐走壁。 “怎么样?在这里看是不是更清楚了?”耳边再次传来萧骆的声音。 秦悠然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抬着头:“嗯,确实更美了。”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待到天亮之时,这月色便不复存在。 就好像萧骆待她的态度,她能感觉到他今晚的态度大不相同,说是温柔以待也不为过。 只不过她心里很清楚,他对她的温柔,不过是因为方才喝了酒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再加上她刚刚同意了他的提议,没有选择和离,而是继续互相利用罢了。 而待到天亮之后,他所有的温柔,也将不复存在。 第100章 相信一见钟情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秦悠然弯下腰,在屋顶上坐下。 身侧,萧骆看了一眼,嘴角扬了扬,然后在她旁边也坐了下来。 二人虽没有紧贴坐在一起,然肩膀偶尔会在不经意间的晃动时与对方擦碰一下。加之二人身处的环境,这场景实在暧昧。 秦悠然因此也有些不自在,故作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移了一下。 之后,抬起头,看着头顶像伸手可摘的月亮,轻轻一笑:“萧骆,从前你和别人一起赏过月吗?” 萧骆摇了下头,自然是没有的。 赏月这等风雅之事,于他而言太过于浪费时间了。 秦悠然闻言却有些意外,他时常出宫和柳之南一起外出游玩,怎会没和她一起赏过月? 她就记得有一年中秋,宫外街上办花灯节,那次她提早好几天就约了他陪她一起出宫赏花灯,可他却以要忙公务为由拒绝了。 再后来,秦悠然只好一个人街上赏灯,未曾想,回来的时候竟看到他与柳之南二人一起在桥上驻足。 至今,秦悠然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画面。 那会儿因为节日,街上的人很多,但萧骆大概做了安排,那座桥上便只有他与柳之南两个人。 拱桥弯弯,明月高悬,那画面实在美好不过。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心口发疼,对桥上男女郎情妾意的样子更是羡慕不已。甚至在许久之后,她还会想,倘若当时与萧骆一同站在桥上的人是她,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他待她从来都是避如蛇蝎的,而不会像对柳之南那般千分柔情与万分耐心。 思及此,秦悠然心里忽然有些苦涩,然思绪拉回眼前,她发现这些好像又都是上一世的记忆,所以萧骆不记得似乎也很正常。 嘴唇不由抿了抿,轻松地接道:“我有,我同别人一起赏过月。” 萧骆一时好奇,扭头看她。 她却不说下文,双手撑着下巴,更为认真地欣赏着头顶的月色。 而她同别人赏月的那天,也是在那年中秋花灯节遇上萧骆和柳之南之后。 原本她看完花灯都准备回家了,却因为发现萧骆所谓的忙公务其实是要去陪别的女人,她心里生气又失落,于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骑着马准备出城。 未曾想,当时皇城大门已经禁止出入,正当无奈之际,晋王萧元的马车正好从那里经过。 一番询问,萧元掏出令牌,下车换马,与她一起骑着马儿出城,那晚他们一人一马,一前一后各自在城外的官道上跑了很久,直到疲惫不堪了,这才在郊外的一处草地上停下。然后各自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头顶的月亮,一言不发,从凌晨坐到了天亮。 她记得那晚的月色也很美,月光也明亮…… 前世经历仿佛就在昨日,回过神时,正好有一片云朵飞过,暂时遮住了月亮的真容。 秦悠然顿感悻悻,只得惋惜地垂下头。 脑子里须臾有些事情浮起。 她说:“萧骆,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她说喜欢他,追着他跑的时候,也时常会拉着他叽里呱啦讲一些自己的事情讲个不停,那会儿萧骆既不想理会也不耐烦去听,但今晚大抵是这夜在安静了,两人坐着赏月有些无所事事,萧骆竟隐隐有些期待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秦悠然问。 萧骆抿唇,思索了一会儿。 偶尔他也会听到有些人说对某某人一见钟情,此生非他不嫁非她不娶之类的,那时他总会一笑置之。 在感情上的事,他向来不抱太多的热情,况且他出生帝皇之家,自小便见过太多为了家族利益去联姻的婚姻。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婚姻是政治的一种手段,谈爱情,未免太过于奢侈了一些? 就好比他与她,虽然不喜欢,但最终却不得不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迫走到一起。 或者在旁人身上可能发生一见钟情,但在他看来,一见钟情之事是有感之发,而像他这样理智的人,宁愿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被利益所算计罢了。 只是秦悠然会问这个问题,大概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没有扫了她的兴,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信吗?” “我信。”秦悠然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因为,这是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她笃定,也坚信。 十岁那年,她第一次陪父亲进宫,那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萧骆正在那里摘枣子。当时他大概是察觉到有人走来,匆匆忙忙地从树上跳下。 跳下的时候,他怀里的一颗枣子正好滚到她的脚边,她捡起枣子,抬起头就看到一位翩翩美少年站在面前。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人便是太子,她只是觉得少年长得实在太美了,而且他眼底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傲娇。 当时的秦悠然还是第一次遇上那样的少年,不知怎的,当下她就心想,将来若是要嫁,我便要嫁给这位少年…… 思绪拉回来,秦悠然莫名觉得年少时的少女情愫当真可笑,只见了第一见,她竟就下定了决心要嫁给那少年。 “我要给你讲的这个故事,就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开了个头,复又仰起脖子朝头顶的夜空望了一眼,旋即娓娓道来。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对一个男子一见钟情,为了博得男子的好感,女子故意在男子面前做了不少傻事。 两家虽然门庭悬殊,但女子运气不错,男子并没有嫌弃她,而且还答应了要娶她。 后来,二人成婚之后,女子发现男子虽然娶她,还愿意给她正妻的名义,但对女子的态度却非常冷漠。 一开始,女子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于是她拼命地去讨好男子,发掘他的喜好,努力把自己变成男子喜欢的样子。 可是后来,女子和发现原来男子对她不理不睬的原因是因为他其实已有了旁的心上人。之所以不跟女子和离,是看在两家的长辈和两方家族的利益而已…… 第101章 活该断子绝孙 故事听了一半,萧骆隐隐觉得秦悠然给他讲的这个故事似乎是在影射一些什么。 同当年一样,她对他也是一见钟情,后来她也嫁给了他,她也是他的正妻,并且在她眼中,自大婚后,他一直冷落于她。 只是再往后,她说女子为了博得男子的欢喜而去讨好他,而男子待女子冷落是因为有了旁的心上人,这点与他们现在情形又大不相同。 所以萧骆心里不太确定,她故事中影射的那对男女到底是不是他们? “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你认识的人身上发生的吗?” “不,这是我在话本里看到的。”秦悠然垂下眸子,心情略略有些复杂。 萧骆看着她,既然是话本里看的故事,为何她讲起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那些事是在她的身上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感觉。 月光下,虽然她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却感觉得出来,此刻她似乎很失落。 垂在身侧的手臂倏地抬起,下意识地想去拍拍她的肩膀。然才伸到半空,他忽然回过了神,连忙又把手臂收了回来。 “后来呢?”萧骆问,“那对夫妻后来怎么样了?” 秦悠然长吸了口气,抬起头接着道:“后来,那男子既不休了他原来的妻子,也不同意跟她和离,只是把她冷落在一旁。再后来有一日,那男子娶了他心上人为妻。而就在他和新的妻子成婚的那一天,那女子因为难产死了。” 听起来是个悲剧。 萧骆从前并不看那些话本小说,反正都是瞎编的,看与不看都无关痛痒。 不过今日听她讲了这个故事,心里倒是有些感触:“那男的真不是东西。” 秦悠然微微一怔,偏过头看他:“你当真这么想?” “要不然呢?”萧骆语气有些不屑,“既然不喜欢他原来的妻子,又不跟她和离,妻子都要生产了,他还去娶旁的女人了,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秦悠然原本也只是心血来潮就把前世的事情讲给他听罢了,没想到他竟感慨这么大。 “嗯,那男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道。 萧骆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他骂了那男子之后,她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变好了。 鬼使神差一般,他莫名想再多骂那男子几句。于是他继续开口:“恶人自有天收,像那种男的,就算娶了别的女人,估计也会被那女人带绿帽,然后一辈子断子绝孙。” “噗~” 秦悠然忍不住一笑,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 不过上一世的萧骆确实可恶,“没错,自己的妻子难产都不管,活该他断子绝孙。” 她方才的笑声虽然很短暂,但萧骆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自二人成婚至今也快半年了,今晚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发自真诚地笑,实在难得。又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容,他心里竟莫名也轻松了许多。 他甚至在想,这女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以相处,偶尔,她也是会有可爱的一面的。 也不知道从前他们究竟对对方做了些什么,他们又是如何走到之前那一步的。 “秦悠然。”他忽然唤了她一声,“本王不是那个男子。” 秦悠然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虽然难以启齿,但有些话说过之后,再说一遍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他偏头看着她,表情认真而笃定:“本王说,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本王不会同话本里的那个男子那般,负了他的妻子。” 秦悠然眉心倏地蹙起。 这回,她听得清清楚楚的,萧骆说,他不会同话本里的男子一样,负了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这是……在跟她承诺? 心口好像忽然钻进了一只不乖的小鹿,在里头横七竖八乱撞着。 她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怦怦怦的,好像那只小鹿就要冲出来一般。 这次,不是错觉了? 他说,他不会负了自己的妻子,不会负了她,对吗? 叠在腿上的手心不由攥紧。 口中五味杂陈。 大脑凌乱一片。 她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错觉,可纵使亲耳听到,她亦不敢相信。 她倏地闭上双眼,把头埋到两膝之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会不会是今天晚上喝过酒的缘故,所以他的脑子不太清楚,所以说出来的话也难免失了真心? 所以,不仅是她产生了错觉,他亦被这月光美景所诱惑,产生了错觉,对吗? 不,就算不是错觉又如何,他是萧骆,她发过誓了,此生不再为他动情,不被他左右情绪的。 况且,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身处那样的位置,怎么可能不负一人? 而此生,她所愿,所求的,也只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所以,这人,注定永远不会是他。 “怎么?”她忽然垂下头,萧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里有些疑惑,“你不信?” 思绪被打断,秦悠然缓慢抬起头,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 她眼神明显在刻意躲闪,萧骆难得正视一件事,莫名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不等她站起来,便伸手拉住:“说完再走。” 秦悠然避无可避,只得重新坐下:“你想让我说什么?” “方才本王说的……”被她这么一搅和,萧骆有些不淡定了,“你信与不信?” 秦悠然此刻心情已重新平静了下来:“我信,或者不信,于你而言重要吗?” 重要,怎会不重要? 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刚刚跟她表明了态度,此生不会负她,这事怎会不重要? 还是说在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心里怎么想的? 这段姻亲,虽不是他自愿,但他既然答应娶她为妻,便会负起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哪怕他到现在都还在排斥当初被强行塞过来的这门亲事,可至少事到如今,他一直尊重她,也给了她太子妃该有的尊容。 所以,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102章 到底有没有心 月光明亮,微风轻拂,屋厅上的气氛却看起来有些诡异。 萧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女人,她这般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甚至都要怀疑从头到尾她到底有没有真真正正地喜欢过他。 还是说从前她所谓的喜欢,其实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跟他玩笑罢了? “秦悠然,本王也想问你,本王的承诺,于你而言当真不重要吗?” “或许。”有些事情想清楚之后,她觉得再次听到那些所谓的承诺,似乎也不那么容易再动心了。 况且之前是有些醉意,但现在酒醒了,思绪一下子也变清晰了。她道:“当初大婚之时我便与你说过,即便不能和离,我们也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所以……” 她话未说完,萧骆已经气急败坏:“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是否专心如一,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的话很直白,倘若放在从前,秦悠然难免会再有所动摇。 但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挫折与被现实狠狠打脸之后,她心静如水:“是。” 萧骆掌心倏地攥紧,本就有些怒气的脸色更为难看了:“这话可是你说的。” 所以,今后就别再怪他待她冷落,在他面前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秦悠然不置可否。 她甚至没有再抬起眸子看他一眼。 萧骆看着她的侧脸,明明与方才的样子无异,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方才冰冷许多。 “秦悠然,本王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有没有心不重要,秦悠然只知道,他的心从来都不在她这里,这就够了。 想到这,她这才扭过头瞥了他一眼。 男人眉宇紧蹙,面色严肃冷淡。 她想,这就对了,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而方才他所说所诺,不过是酒后一番不成熟的想法罢了。 思及此,她拉开他的手臂,自顾从屋顶上站了起来:“萧骆,很感谢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饭,喝酒,又愿意坐在这里陪我啰里啰嗦说了那么长的话。毕竟你喝了酒,有些话我知可能不是出自于你真心,所以……” “所以,明日酒醒,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对吗?”萧骆再次打算她的话。 这次,不等她回答,他直腰站起来。 捋了捋身上的长衫,脸色一沉,恢复从前那个冰冷不让人靠近的模样。 尔后微微转身,手心紧了紧。 在他飞身跳下屋顶前的那一瞬间,秦悠然听到耳畔有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 “秦悠然,你没有心。” …… 平京城的夏季很短暂,一转眼,东宫明月阁院子里的几棵树木开始发黄。秋风掠过,叶子一片片地往下掉。 这几日,秦悠然时常见到初夏带着几个小宫女在院子里打扫落叶,有时这边还没打扫完,那边之前刚扫好的又落了一地。 她见了几次,索性便吩咐初夏不用每日打扫了。 初夏也觉得妥,不过也并不是完全不打扫,而是只把中间人走的一条道路扫开,将那些落叶扫到两边。 如此,几日下来,院子被一层厚厚的落叶覆盖,人踩过去还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倒也成了另外一种风景。 秋风一扫,天气显得格外干燥。 也不知是否是这天气的缘故,这几时秦悠然偶尔会干咳几声。 初夏见状,每日都会安排小厨房炖一些爽口的冰糖雪梨汁或者银耳枸杞汤来给她润肺。 然就是这样,她的干咳之症还是未能完全见好。 初夏看在眼里,心里担心不已:“小姐,你这咳疾也有五六日了,当真不传太医来看看吗?”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秦悠然笑笑。 最近每到下午,外头的太阳不那么炽热,她总喜欢坐在凉亭底下发呆,以此来打发这宫中枯燥无味的时光。 她执意不瞧太医,初夏心想,再这么拖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还是得想个办法,去请太医来看看才行。 “对了,小姐,方才奴婢去领这个月的份例之时,听到那些人在说今年秋猎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姐,您要不要去跟太子说一声,到时带你一起出去围场散散心?” 秦悠然和萧骆的关系时好时坏的,这些天,萧骆偶尔也会来一趟,但每次一来坐下说不上几句话,秦悠然便会惹得他不高兴地走掉。初夏看在眼里,心里疑惑不已。 按理说,太子对她家小姐当是有些情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家小姐却每次故意去惹太子不高兴,故意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身处后宫,她家小姐在宫里又没什么朋友,再这么下去,初夏真担心自家小姐会越来越抑郁。 “秋猎要开始了吗?”秦悠然闻言一怔。 想来,中秋将至。 往年中秋之前,内务府都会举办一次秋猎活动,除了皇子公主们,各世家贵族里的公子小姐们也可以参加。 初夏微微一笑:“小姐,您每日蜗居在院子里,也不时常出门走走,这日子过得都快忘了何年何月了?” “你这话倒是不假。”秦悠然抿唇,苦笑了一声。 算起来,她也应该有一个月未曾出宫了。 “听说今年的秋猎皇上特意让人准备了许多猎物,猎首是一只鹿王,也不知道今年谁运气会那么好,能打到猎首。”初夏说到这,两眼放光:“小姐,若您到时要去围场观看,可记得一定要把奴婢带上,奴婢也想去看看,那鹿王究竟长什么样的。” 秦悠然不置可否。 围场人数众多,去了那里想必还会遇上不少熟人,难免还会有些应酬。只是如今她这个状态,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与人家长里短。 初夏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自顾兴致勃勃继续说着:“小姐,从前你骑射那么好,每次去围场都会打好多猎物回家,只可惜初夏之前一直没能亲眼目睹你的本事。这次你若能带着奴婢一起去,奴婢就去给您捡猎物。” 秦悠然听完轻轻一笑:“围场环境复杂,还有不少野生动物出没,捡猎物这种工作是有专门的人员在负责的,哪里还需要用到你?” 初夏莫名有些失落:“啊?那奴婢岂不是不能看到你射猎的样子了?” 第103章 全家人的笑柄 初夏虽自小陪着秦悠然一起长大,不过从前却未曾跟着她一起外出打猎过。对于围场上的那些事情,她难免心里感到好奇。 秦悠然抬起眸子,看着她满脸失望的样子,不由想再调侃几句:“你会骑马吗?” 她这是明知故问,初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会。” “你不会骑马,我怎么带你?”秦悠然垂下眼皮,心里暗笑:“我若射猎定是不能带着你一起骑马的,只是你总不能跟着我马儿后面跑。” 初夏咬牙狠了狠心:“也不是不能跑的。” 秦悠然不由被她逗笑:“要是追不上我,到时反被野猪叼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初夏噎了一下,片刻回过神:“小姐,您就会唬我,野猪怎么可能会叼人?” 她没去过围场,自是不知道围场里的情况,秦悠然有心想逗她,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谁跟你说野猪不会叼人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平安。” 她知道她最近和平安走得有些近。 虽说她现在不喜欢萧骆,但平安的为人她却是看在眼里的,有担当,有胆识。 回想上一世自己最终落得的结局,下场凄惨,临死前唯一守在她身边,还在为她真心着想的竟只有初夏一人。 所以,重活这一世,哪怕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下场会如何,但倘若真扭转不了命运,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那么她最为希望的,是初夏不要再和上一世一样,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她虽然是个婢女,但也是个人,如果不是被她拖累,她完全可以有自己的路去行走。 若这一世平安可以给初夏一个归宿,秦悠然倒是不介意成全他们。 提到平安,初夏脸颊红了一下:“那个马脸人,我才不去问他呢。” “马脸人?”秦悠然愣了一下,复又抬起眸子瞥她:“平安怎么成马脸人了?” 初夏抿唇,轻轻一笑:“小姐,你不觉得他一天到晚崩着个脸拉得长长样子,很像马脸吗?” “噗~” 这次,换秦悠然被她逗笑了。 如此一说,她也忽然觉得很像。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平安时常跟在萧骆那样的人身边,平常不苟言笑,委实是难为他了。 …… 又一转眼,距离秋猎只剩三日。 八月初九,也是秦悠然五哥的忌日。 当年,秦北阳的尸骨虽然没能在战场上被找到,不过后来秦氏夫妇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按照以往的惯例,每年的这一日,秦悠然都会去家族墓地里祭拜五哥。 今年也不例外。 一大早,她便让初夏准备了些许茶点和水果。 有了特许的出宫令牌,她现在出入宫城完全不受任何限制,城门口的守卫将军看到令牌立马开门放人。 秦府管家秦忠的马车早早就在皇城门口等了,见宫里出来了人,连忙吩咐车夫把马车调到前边迎人。 “九小姐,请上车。” “嗯。”秦悠然抿唇,在初夏的掺扶下迅速钻进马车里。 上车之前,初夏有些不放心:“忠伯,让你准备的纸钱和咱小姐的素衣,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都放在车上的木箱里了。”秦忠颔首,扶着初夏让她也上了马车。 而他则是坐在车头,指挥车夫行进。 马车内,初夏方才上车便迫不及待打开里头的木箱。 宫里不能私存死人用的纸钱,今日秦悠然要去祭拜秦北阳,为了节省一些时间,只好让管家提前准备好再从家里带过来。 秦氏墓园地处郊区,马车从皇城门口到那里差不多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颠簸了一路,终于到达墓地。 家族墓地平时会有人定期来打扫,虽说不久前因为秦夫人的衣冠冢才下场,然不过月余,墓园里便已重新长出了不少杂草。 秦悠然原以为五哥的墓碑前也会杂草丛生,却未曾想,他的墓碑四周竟寸草不留。 “小姐,五少爷的这墓碑是不是被人打扫过了?”初夏看出了端倪。 从前来给兄长们祭拜的时候,管家有时会提前安排人把墓碑打扫干净,不过后来秦悠然曾吩咐过,往后不用提前打扫了,等到祭拜的这日,由她亲自来打扫。 看着明显被人刚刚清理过的墓碑,秦悠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忠伯,不是跟你说往后哥哥们的墓碑由我亲自除草,你是不是又找人提前来除过了?” “没有啊。”秦忠也是一脸惊讶。 为了今日的祭拜,他特意带了把锄头,这会儿锄头还拿在他的手上。 秦悠然挑了挑眉,目光移到四周扫了一圈,并未看到附近有其它人的身影。 只是若不是有人提前来打扫,这墓碑怎会如此干净? 思及此,她目光移回面前,墓碑前的石板上倒是空无一物,没有人祭拜过的痕迹。 “算了,可能是哪个好心人来打扫的。”秦悠然轻舒了口气,“初夏,把祭品摆上去。” “是,小姐。” 初夏依言,将食盒里的几盘水果和新鲜水果,还有酒壶酒杯摆到墓碑前。 虽墓碑前的杂草被人提前清理干净了,不过秦悠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拿了鸡毛掸将整个墓碑外围上的灰尘重新拂了一遍。 等做好后,初夏那边也将香点好了,递到了面前:“小姐。” 秦悠然接过来,朝墓碑拜了三拜,将线香插进炉子里,尔后朝蒲团上一跪,给她五哥重重叩了叩首。 “五哥,到今日,便是你走的第四个年头了。” 她看着墓碑,眼角微微有些泛酸:“前不久,母亲也下去找父亲和你们了,不知五哥你见到了母亲没有?” 秦家七子二女,秦悠然排行老久,与前面的几个兄长年纪相差较大,因此她自小便像掌上明珠一般被兄长们捧在手心里。 唯独这个五哥,五哥虽然也年长她几岁,但因着二人秉性相近,所以自小秦悠然和他却最为投缘,时常有事没事地就追在五哥的身后跑着。 他去书院读书,秦悠然也吵着让父亲送他同五哥一起去书院,后来他去上战场了,秦悠然也吵着要去战场。从前年少不懂事,她还曾经在五哥面前扬言,倘若没有遇上萧骆,这辈子她便不嫁旁人了,就嫁给五哥就好,还因此惹来了全家人一顿哄堂大笑。 而这事,也成了她这辈子最为挥之不去的笑柄。 第104章 没有机会娶妻 儿时的回忆仿佛就在昨日发生,回过神之时,秦悠然发现自己眼角有些热意流了下来。 初夏递了块丝帕过来:“小姐。” 秦悠然并未接,轻轻用袖口拂去,而后一屁股坐到了墓碑旁边。 端起酒壶,往酒杯里添酒。 “五哥,今日小九准备了从前你最爱的桂花酿,来,小九陪你喝一杯。” 说起这桂花酿,秦悠然忍不住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年,四哥还未上战场,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眼看着临近几日便要上门去提亲了,母亲却还在操心着要给四哥准备些什么彩礼。 那时,五哥便提议:“要我说,就准备一百坛陈年桂花酿就行了,到时回门宴的时候亲家那边也要请客,还省得他们买酒了。” 那日五哥话音一落便招来了母亲的当头一棒。 母亲说:“你以为谁跟你一样都喜欢桂花酿啊,别以为为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这哪里什么彩礼,分明是你自己嘴馋了!” 那会儿五哥确实是馋酒了,只因在那两个月前,他打算训养一只郊外捡回来了的野马而摔断了手臂,所以大夫特意交待过,在伤好之前一定要忌酒。 五哥被人数落了一番,露出小心机反而得意洋洋的:“若这次不行,那便往后也行,往后等我要娶亲了,母亲不用给我们准备什么彩礼,就给一百坛桂花酿就行。” 当时他还不忘交待母亲:“记得一定是要城东杏香楼的陈年桂花酿才行,别家酿的酒我不要。” …… 往事回忆起来,竟都是甜的,秦悠然看着眼前的墓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 只可惜五哥后来也上了战场,英年早逝,根本没有机会娶妻。 想到这里,秦悠然往杯子里又倒了一杯酒:“来,五哥,再喝一杯。” “小姐。” 背后突然传来初夏的声音,“好像是晋王来了。” 秦悠然微微一怔,扭头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瞥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正从马车上下来,正是萧元没错。 在自家的墓园里看到旁人,秦悠然心里微有些惊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了下裙摆。 来人只有萧元和他的侍卫二人。 秦悠然注意到他那侍卫手中也拧着一个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长形的木箱子。 待二人走近,秦悠然朝对方行了个礼:“晋王殿下。” “太子妃。”萧元表情淡淡,略略有些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住。 秦悠然直起腰,抿唇问:“不知晋王殿下今日为何会到此处?” 萧元手心攥了一下,视线迅速移到她身后:“今日是北阳的祭日,本王来看看他。” 五哥生性活泼,善社交,生前好友众多。只是秦悠然竟不知道原来他和晋王萧元也有交集。 心里忽然有了些猜测:“今日来此之前,我发现五哥的墓碑已经被人事先打扫过了,不知是否是晋王殿下命人来打扫的?” “是。”萧元淡哂,“本王想着,今日你应也会来此地,便提早让人来扫过了。” “噢。”原来如此。 秦悠然轻吸了口气:“多谢晋王。” “客气了。”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表情,萧元解释:“你五哥于本王曾有过救命之恩,恐怕他没告诉过你?” “噢?”秦悠然倒是好奇了,“愿闻其详。” “几年前在围场上,他曾替本王挡过一箭。”萧元言简意赅道。 萧元虽早早封了王,但他依旧是当今几位皇子中最有力与太子相争与抗衡的皇子之一。不只是太子,恐怕其它皇子也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每年的狩猎围场上分布着各方势力,刀剑无眼,倘若有人想借机行刺,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对于几年前五哥曾萧元挡过箭的事,秦悠然却是闻所未闻。 “竟有此事?”心里大吃一惊的同时,她亦替五哥捏了一把汗:“不知晋王可还记得我五哥是在哪年替你挡的箭,为何我从未听五哥提起过?” 她亦不曾记得,从前五哥曾经受过箭伤。 萧元敛了敛表情,微微一笑:“应该是四年前,你五哥上战场前那年。” “噢。”秦悠然吸了口气。 虽然五哥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对于五哥报喜不报忧这事,却仍会感到心疼不已。 萧元大概是料到她会担心,又道:“北阳就是这样,自己受了伤从不与旁人说。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忧心,那日北阳虽替本王挡了箭,但他身手极好,万幸只是手臂上受了点轻伤而已。” “噢。”如此一说,秦悠然放心了下来。 思绪拉回到眼前,连忙往旁边让开一点点:“对了,殿下既是来看我五哥的,那便请。” 不管是从前或者现在,她待他总是这般客气,而除了萧骆那人…… 想到这,萧元隐隐地吸了口气,示意吉庆把东西摆上。 吉庆手脚很麻利,很快地将食盒里的点心摆到了一旁。 秦悠然注意到,萧元今日准备的点心竟都是五哥喜欢的那几款,内心不由暗暗地替五哥感到欣慰。当年一命之恩,总归没有白白的付出。 萧元上完了香,却没有急着要走。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问:“过几日便是秋猎了,不知你可有准备?” 秦悠然已经决定今年不参加秋猎了,只是被萧元这么问,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准备”是何意思? 萧元表情轻淡,不等她回答,自顾又接着道:“本王这里准备了一样东西,想来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秦悠然又是一怔。 眸光顺着他手臂伸去的方向瞥去。 萧元打开吉庆手中的长形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把弯弓。 那弯弓上方的把手上还包着一层虎皮,虎皮磨损有些厉害,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弓身却保养得极好,一见就知这是一把好弓。 萧元将弯弓拿出来,动作娴熟地在手中转了一下,之后把它递到秦悠然面前:“你可认得这东西?” 第105章 恭敬不如从命 秦悠然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几眼,只觉得那弯弓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她曾在五哥那里见过。 心里不由一惊:“这是?” “没错,这把弓,是北阳的。”萧元莞尔。 秦悠然的五哥生前爱好颇为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爱好那些文雅的东西之外,他还擅长武艺,骑射更是不在话下。 因为会的东西多,所以家中收集的相关的物件难免也多一些。 从前秦悠然就曾在五哥的屋子里见过不少刀剑兵器,只可惜他后来战场沙场,父亲母亲知道她与五哥感情最好,不想她再整日跑去五哥屋里看着那些东西以泪洗面的样子,因此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命人将五哥房间所有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至今,秦悠然依然不知道父母当年究竟将她五哥的东西藏在何处。 此刻,听闻这把弓是五哥的,难免情绪有些激动:“我五哥的?当真?” “千真万确。” 萧元微微一笑,顺势将弯弓推到她手中。 秦悠然接过来,缓慢地摸了一下弓上的虎皮,仿佛通过它能与五哥再次近距离接触一般,忽然有些爱不释手。 竟是她五哥的遗物! 她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五哥的东西了,未曾想,竟在萧元这里看到了五哥生前用过的弓。 眼眶里莫名有些热意,她想哭,然却笑了出来。 是五哥的弓,她总算又见到与他有关的东西了。 “这把弓……”秦悠然欲言又止。 她想问,她五哥的弓能不能送给她,然又担心这话问出口会有些唐突。 既是五哥的遗物,又落到了晋王手里,如今还保存得这般完好,想来这物件对晋王而言也颇为重要。 虽心头不舍至极,然夺人所好之话,她委实是说不出口。 万万没有想到,却在这时,萧元主动开口:“这把弓,今后就是你的了。” 秦悠然猛地一惊,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光怔怔地盯着他:“我的?” “是。”萧元嘴角扬了扬,“方才有些话,其实本王还未说完,当年北阳不仅替我挡了箭,还一箭射伤了意图谋害本王的凶手。” “竟有此事!”秦悠然又是一惊。 不过这听起来似乎又不奇怪,毕竟他五哥的身手确实很好。 他的箭术,说是百步穿杨都不为过。 只是握着五哥所使用过的弓,手心莫名就有些发热了。 “北阳是我见过的人中箭术最好的,当时见他毫不犹豫一箭射向试图逃跑的凶手之时,本王的表情就如同你现在一样。” 当年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依然让人佩服,萧元说完不由地笑了笑:“所以,本王就主动跟北阳开口,让他把手中的弓赠与我收藏。夺人所好毕竟不是君子所为之事,本王原以为他会不舍,却没想到他当下便将这弓塞到了我手中。” 就好像现在,虽然是故人的遗物,但一想到若是将它送给愿意珍惜它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去。 五哥的遗物,实在难得。 然有句话他说得很对,夺人所好不是君子所为:“晋王殿下的好意悠然心领了,只是这弓……” 她爱不释手地捧在手里,可最后却只能依依不舍地把它推回去:“我不能收。” “无妨。”萧元微微一笑:“本王今日将它带来,便是想将归还于你的。” 自从秦悠然嫁入皇宫后,萧元鲜少有机会能再与她见面。 虽说他曾在心里告诉自己,如今她已是太子妃,他与她之间再无可能了,可心里早早种下的那些情愫直到现在却仍是割舍不下。想放下放不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去压制。 于是他便想,哪怕与她之间再无可能,但往后若能久久地瞧她一次,知道她过得好好的,他也便心满意足了。 另有一点只有萧元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是因为担心今年她因为和太子的关系而不愿意去参加围猎,所以这才特意翻出了早年秦北阳送他的这把弓做为借口来见她。 而为了能让这次见面变得更为合情合理一些,他甚至提早好些天便做了准备。先是让人提前来此打扫了墓地,后又派人在附近暗中观察,就怕会在祭扫的这日来晚了与她擦肩而过…… 万事周全,事到如今,亲手把弓交到她手中,看到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时,他心里也终于松下一口气。 “可是……”秦悠然仍是有些犹豫。 “你若还拿本王当朋友,就不要再推辞了。”萧元把弓按回她手里,表情认真而笃定,“北阳兄弟的遗物本王自是稀罕的,只是它放在我这里也仅是做为收藏之用,还不如把它交还于你。”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曾经秦北阳还在世的时候,他曾见过他们兄妹二人一同骑马射箭,在草场上你追我赶时的样子,心里莫名地很想再见一见那样的场面。 于是,他道:“几日之后便是秋猎了,倘若你能用这把弓射中猎首,想必你五哥泉下有知也会替你感到骄傲的。” 秦悠然微微一怔。 往年她倒是参加过不少次围猎,也目睹过不少个中好手,但近几年基本上每闪射中猎首的都是晋王。 纵然他有心退让,然想在众多皇子与世家公子之中与人争较一二夺得猎首,她又何德何能? “晋王说笑了,我已许久不骑射,到时不拿最后一名我就庆幸了。” “你也不必这么谦虚,据本王所知,你骑射是五哥教的?”萧元轻轻一笑,“北阳兄骑射了得,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必定不输他人。” 秦悠然回了个笑容:“承您吉言,到时我一定好好发挥。” 萧元的话确实给她提了个醒,她的骑射有一大部分是她五哥教的,五哥一定不希望她在他死后便将这项技能丢在一旁。倘若能重新捡起,于五哥而言,他在九泉之下看到应该也会感到欣慰的。 “多谢晋王割爱。”下定决心收下后,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悠然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07章 没出息的样子 “后日便是秋猎了,本王料想你刚进宫不久,想必身边没什么趁手的弓箭,正好今日有人送了一把给本王。” 萧骆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明明是特意过来送东西的,却说得好像急着要处理一件闲置已久的东西一般,正眼也不瞧一下,直接把东西塞了过去:“只可惜这把弓太小巧了,本王也用不上,索性就拿来给你了。” 秦悠然不由愣了一下,最近是怎么啦,接二连三地有人来给她送弓? 不过人家晋王送弓是因为知道她会喜欢她五哥所用过的东西,所以特地割爱把五哥的弓送给她。而萧骆呢…… 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用不了才随意丢给她用,心里便觉得有些看不上那弓。 难得他有这个“心意”,她也便不驳了他的面子了。 “多谢太子好意。” 她也懒得细细打量了,随手把盒子盖上,然后递到一旁,“这弓我收下了,初夏,拿去放好。” “是。” 初夏依言接过去。 萧骆满意地勾了下唇角,又问:“对了,这么说,后日秋猎,你也是要参加的?” 秦悠然不知他这话何意,蹙了蹙眉:“秋猎一年一度,难得的机会,为何不去?” “那便好。”萧骆松了口气。 他就怕她不去,所以才特意来问问的。 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秦悠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啦,有几次别人来邀请他们二人去参加活动,只要一听说他要去,她就会找各种借口说不去。反而有时他不去了,她才会兴致勃勃地去赴约。 他哪里会看不出来,秦悠然其实是在躲着他。 这女人,果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大婚都快半年了,她心里便是再不乐意,也已经当了半年的太子妃了。这么久来,他都没有嫌弃过她什么,她怎么好意思嫌弃他! 想到这,萧骆忽然又有些生气自己现在为何要主动跟她低头,还亲自来给她送弓。 于是,忍不住再逞一下嘴快:“也不知道你射箭的水平如何,到时可别糟蹋了本王的这把好弓。” 秦悠然不由冷笑:“不劳太子操心,我不会糟蹋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带这把弓去参加秋猎。 她已经有了五哥的弓了,谁那么无聊还去捡他不要的! 今日来,这弓算是送出去了,只可惜收到弓的人既没有要请他坐下,也没有要让人倒杯茶来给他的意思,萧骆心里莫名又有些讪讪。 “既如此,本王便走了。” 话虽这么说,两条腿却立于原地,迟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反倒是听说他要走后,秦悠然松了口气:“恭送太子。” 萧骆叹了一声,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最后噎在嘴边:“罢了,本王走了。” 秦悠然:“……” 待走出明月阁后,萧骆越想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大步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平安跟在身后差点撞上他:“殿下?” 萧骆双手垂着的手心攥了一下,嘴里发涩:“平安,你说本王到底哪里得罪那个女人了?” 平安不解,心说太子您从前对太子妃不是不理不睬就是恶语相向的,您得罪过她的事情还少吗? 只是有些事情他这个做属下的看在眼里,却不好过于直白地说出来。 平安:“属下不知殿下这话何意?” 萧骆瞪了他一眼,面上略略有些不满:“本王若是没得罪她,她又为何每次见着本王都像看见仇人一样?” 平安只得安慰:“殿下,太子妃天生性子与旁人不同,或许她只是不想和别的女子那般,总是故意来接近或者讨好太子您。” “是这样的吗?”萧骆半信半疑。 只不过平安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的确,秦悠然个性刚强傲烈,与普通的女子不一样。像她这种性子的人,不去迎合别人也属正常。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从前她喜欢他,追着他跑的时候分明也是粘人的紧,对他的喜好也是各种迎合讨好,怎的现在就不动声色地改了? 难道就因为之前一直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这便不讨好了? 如此说来,那她也太没有耐性了! 做事不能从一而终便罢了,得到的东西也不懂得珍惜,明明大婚之前还那般希冀他,大婚一过就变脸了。 想到这,萧骆越发后悔自己亲自跑来送那把弓了。 那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就应该派人来通知她一声,让她自己去他那里取便是了! “之前不是让你盯着明月阁这边吗,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盯着?”萧骆感觉有口气咽不下去。 明明秦悠然人就他的眼皮子底下,可他总感觉这个女人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了。 平安愣了一下:“殿下,有几人一直在暗处守着呢,不过太子妃最近并无什么异常,属下也便没有跟您汇报了。” 萧骆敛了敛唇,又道:“看来她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可怎的本王一来就给本王脸色!” 有些事情,平安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没有接话。 萧骆:“可知她最近心情如何?” 从前主子只让注意一下明月阁这边的动静,并未说连太子妃的心情都要去关注。 平安闻言不免又是一愣:“属下不知,我们的人都在暗处,不方便太近观察。” 萧骆忍不住又嫌弃了:“要你何用。” 平安咽了下口水,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过属下倒是听下边的宫女提起过,这两日太子妃胃口变好,想来她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既然心情不错,又为何要给他脸色。 想到这个,萧骆心口的那堵气更加咽不下去了。 不过说到这个,他倒想起了一件事:“本王听说你最近和太子妃的丫鬟走得挺近的?” 自家主子忽然转移话题,平安一怔:“太子殿下,属下没有。” “走得近也不是什么坏事,本王又不会骂了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萧骆嫌弃了一句,缓缓转身,目光移向明月阁方向。 平安有些心虚:“殿下,属下只是有事麻烦过初夏几回罢了,并非有意跟她走得近。” 第108章 有多远躲多远 宫中宫女和太监或者侍卫走得近一些本是常见的事,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主子们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萧骆极少听这些下人们的八卦,但这一次却对平安和初夏的事情起了兴致:“那你给本王说说,你找她帮你什么忙了?” “属下……” 平安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也关心起了这个,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属下上次外衫被割了个破口子,回来的时候没注意,才到门口就被几个宫女笑话了。后来,后来初夏便说要帮我补补。” 原来如此。 不过也就是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萧骆却仍揪着不放:“当真只是破了件外衫?” 平安不解:“殿下,是,是真的。” 萧骆笑了一声:“本王猜想破的应该是裤子?” 如果只是外衫破了,何至招来宫人嘲笑? 平安见瞒不住,耳根子都红了:“殿下,您就别笑话属下了……” 萧骆果真不笑了,反正初夏是秦悠然的贴身奴婢,平安和她走得近一些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么有些好处便得利用起来了。 “这样。”他一只手搭到平安的肩上,郑重其事地交待:“下次你若再跟初夏见面,就跟她多套套好关系。然后跟她说一声,往后明月阁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记得提前通知一声。” 萧骆对吃食较为讲究,宫里膳房做的那些个菜饭虽说花样花式很多,但总归给人一种喧兵夺主之感。反倒是最近去秦悠然那里吃过的几次,虽然食材和做法都不如膳房做的,但却每次都让他感觉胃口大开,最后吃得极为满意。 明月阁小厨房的厨子是秦悠然从将军府带来的,他直接把人要过来似乎以不太方便。偏偏秦悠然那人小气,好像很舍不得他去那里吃饭一样,次次用膳也也不派人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平安这个“卧底”打进明月阁内部,往后他想去蹭饭应该也会方便多了。 自家主子这点要求不算过份,平安松了口气:“是,属下记住了。” - 秋高气爽,围猎之时。 一年一度的秋猎开始了。 往年战事吃紧,秋猎已经简办了几年,今年因为刚刚打了胜仗,皇上心里一高兴,特意吩咐礼部一定要好好操办今年的秋猎活动。 在宣国,秋猎不仅是练军的一种方式,也是朝廷用来感恩上苍恩赐子民丰衣足食的一种盛典。 因此,除了各皇子和众贵族世家子弟及家眷们会到场参加之外,皇帝也会一大早到围猎场上,亲自主持秋猎盛典的开幕仪式。 开幕仪式先是祭拜,之后是宣布规则和展示猎物之首,最后礼品会安排让猎首及众多猎物放入围场之中。 当然,因为围场所处自然环境,所以除了事先准备的猎物之外,围场内另外还会有许多野生的动物出没。不过只有最终打中猎首的人才能当选今年的魁首。 今年的猎首是一只鹿王,鹿王刚一展示立刻引来了现场众多人的欢呼声,大伙纷纷高呼自己支持的人能够射中猎道。其中,晋王萧元的支持声音最大。 毕竟,他已经连续三年夺得魁首了,今年大家最看好的人依旧是他。 因为晋王支持着众多,皇后心里一高兴,在开幕仪式结束后还特意宣布:“今年猎得鹿王者,除了按例应有的赏赐之外,本宫亦额外准备了一份大礼。” 至于是什么大礼,皇后没有明说,众人也不敢细问。 不过皇后向来出手大方,她愿意拿出手赏赐的物件,必定价值不菲。 也因为皇后事先有话在先,众人争夺鹿王的兴致也更为高涨了。 营帐内。 开幕式结束后,萧骆便回到这里换衣服了。 围猎场内存在凶险,上场之人需得换上护心铠甲,并且佩带特制的令牌方可进入围场。 萧骆换完了衣服,却迟迟未见秦悠然进来,心里不由疑惑:“平安。” 账外,平安听到声音连忙撩开门帘走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看看太子妃去哪了,怎么还未见她进来换铠甲?” “是,属下去看看。” 平安不好直接告诉他,估计就是因为太子您还在营帐里,所以太子妃才迟迟不肯进来。 依言领命,转身走出营帐。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看到他走过来,初夏抢先打了个招呼:“平安,你家太子换好衣服了没有,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平安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在。 他目光朝初夏瞥了一瞥,最后移到秦悠然脸上:“太子妃,太子已经换完了,您可以进去了。” “不急。”秦悠然表情淡淡,“等他出来了我再进去也不迟。” 平安心是猜测被证实,看到自家主子被太子妃嫌弃,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噢,那太子妃恐怕要再稍等一会儿。” 因为他家太子早就换好衣服,就是因为迟迟等不到她进去,所以才故意在里边等她的。 平安看不懂,这二人当真奇怪。 从前太子妃还未嫁过来的时候,整日到晚喜欢追着他家太子后边跑,若是因为隔着一道宫墙诸多不便,她估计巴不得夜夜进门主动投怀送抱。 可自从二人大婚后,这二人的处地倒像是来了个位置大转换。太子妃不仅不再追着太子跑了,反而避之不及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而他家太子呢?虽说不似从前太子妃追他那般粘人,但只要一闲下来,总会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去人家太子妃面前晃悠。 他要找借口便罢了,也不知要找些好点的借口,每次找的那借口叫一个蹩脚……看得平安都有些替他尴尬了。 回到营帐里。 萧骆见平安许久未归,心里不满,索性自己走了出来。 未曾想,一出门就看到他跟初夏二人站在秦悠然后面,二人也不知道正聊些什么话题,各自一脸害羞又腼腆的模样,耳根子都快红到脖子处了。 萧骆心里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大步朝三人走来。 paoshuba.com 第109章 放心尖上的人 “小姐,太子出来了。”初夏提醒。 秦悠然思绪正游离,回过神,见萧骆果真换好了衣服出来了,这才转身朝营帐方向走去。 经过身边的时候,只稍稍朝对方行了个礼便急着要走,却没想到萧骆拉住了她的手臂:“秦悠然。” 秦悠然微微一怔:“太子有事?” “本王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若不再问清楚,这个疑问会一直搁在他心里。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何每次在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正要变得缓和的时候,她却说变脸就变脸,好像睡了一觉,就立马变回之前那副好似他欠了她几万两银子那般。 他突然这么问,秦悠然倏地愣了一下。 心想,他出现在她面前就足够让她不开心了。 不过她却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为何见着本王,你总是这般连招呼也不打,扭头便走?”萧骆又问。 秦悠然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有吗?” “没有吗?”萧骆眉头皱得比她更深。 秦悠然轻吸了一口:“噢,可能是因为围猎马上要开始了,我着急着去换衣服的缘故。不好意思,失礼了太子您了。” 萧骆噎了一下,手心倏地松开。 他要的并非是这个答案,然而她却总会拿借口搪塞他。 “算了,你进去换,本王在这里等你。” “不必了,围猎马上开始了,太子您还是先过去。”秦悠然眸光冷冷地抬了一下:“女人换衣服比较慢,不好让太子久等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骆纵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敛了敛表情,丢了个眼神给平安,二人迅速走开。 秦悠然松了口气:“初夏,别看了,该走了。” 原本这次狩猎,内务府安排了几顶营帐,女宾家眷们也有专门的营帐。不过她是太子妃,内务府便理所当然地把她休息的地方安排在了和太子在一起。 围猎只有一日,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却有不少。 初夏翻箱倒柜找出铠甲:“小姐,这身衣服是去年做的,您今年瘦了不少,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 秦悠然原本并不打算参加这次的围猎,因此便没有特地再去准备衣服。 好在她虽然瘦了一些,但里头多套一件里衣,去年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也还合适。 换完了衣服,取了弓,刚走出营帐,迎面却见柳之南朝面前走来。 秦悠然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会刻意去避着她。 二人相对而走,行至面前,柳之南微微一笑:“秦姑娘,好久不见。” 从前也便罢了,如今秦悠然已是太子妃,柳之南却还是唤她秦姑娘。 原本她也是不屑当这个太子妃的,然今日也不知怎的,忽然心里有些吃味:“柳姑娘,本宫现已嫁给太子,按礼,你应尊称我一声太子妃才是。” 在柳之南的印象中,秦悠然向来大大咧咧的,对宫中的一些礼节并不太在意。 她心里嫉妒她当上太子妃,自然也不愿认她作太子妃,之所以一直喊她“秦姑娘”便是故意为之。未曾想,秦悠然竟计较上了。 柳之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再不服气,最后也只能按规行礼:“太子妃。” “嗯。”秦悠然嘴角轻勾了一下,这才重新用正眼看她:“柳姑娘是来找太子的,你来晚了,他已经去围场了。” 柳之南脸上的不适之感很快被扫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前那副见谁都亲切热情的笑容:“太子妃误会了,我是来找你的。” “噢?”秦悠然倒是好奇了,“找我何事?” “是关于今日围猎的,方才不是公布了围猎的规则吗,礼部的人说在场所有的女宾亦可参与今日的围猎,只是为了公平起见,可自行组队,两两一组。” 柳之南大致说了下情况,然后表明自己的来意:“我大宣皇子及各世家子弟皆擅骑射,往年碍于自己没有能力与他们较之高下,今年既然女子可自行组队参赛,我便想着,太子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我们一起报名参赛?” 秦悠然生于将门之后,自小便跟着父亲和兄长们一起学习骑射。然她却不知道,柳之南什么时候竟也学了骑射。 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表情,柳之南说完忽然拿着帕子轻轻地拂了下下巴,脸颊泛红:“太子妃你还不知道,之前与太子他们一起外出游玩,他曾教过我射箭。” “噢。”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如此。 所以,柳之南这会儿来,当真是想邀她一起参赛的,还是根本就是来炫耀她的骑射是萧骆教的? 到底是被放在心尖上的人啊,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亲自教她骑射? 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今后不管这二人如何如何都再与她无关了,然此刻听到这番话,心里却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然面上却是笑了笑:“柳姑娘的骑射既是太子所教,想必也是相当了得,与我组队,岂非让我占了便宜?” “太子妃说笑了,我才学了点皮毛罢了,哪能与太子妃你比。”说起客气话,柳之南也是一套一套的,“你自小学习骑射,这骑射的功夫在咱平京城可是响当当的,能与你组队,是我占了便宜才是。” “既然如此。”秦悠然脸上的笑意停在嘴边,“那我为何要与你组队?” 柳之南表情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几月不见,秦悠然和从前变得大不相同了。 怎么回事? 明明从前她很喜欢跟她一起玩,不管是出城游玩,或者宫廷赴宴,她都喜欢拉着她一起。方才礼部公布今日围猎比赛的规则之后,她原以为她肯定会和从前一样,兴高采烈地拉上她一起组队的,可是她等啊等,左等右等却没有等来她的身影。 柳之南敛了敛表情,尽力不让人看出她此刻心里的尴尬:“太子妃不想与我组队,难道是与旁人约好了一起组队?” “没有。”秦悠然言简意赅。 柳之南微微一怔:“若不与人组队,如何赢得过那些男子?” paoshuba.com 第109章 放心尖上的人 “小姐,太子出来了。”初夏提醒。 秦悠然思绪正游离,回过神,见萧骆果真换好了衣服出来了,这才转身朝营帐方向走去。 经过身边的时候,只稍稍朝对方行了个礼便急着要走,却没想到萧骆拉住了她的手臂:“秦悠然。” 秦悠然微微一怔:“太子有事?” “本王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若不再问清楚,这个疑问会一直搁在他心里。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何每次在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正要变得缓和的时候,她却说变脸就变脸,好像睡了一觉,就立马变回之前那副好似他欠了她几万两银子那般。 他突然这么问,秦悠然倏地愣了一下。 心想,他出现在她面前就足够让她不开心了。 不过她却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为何见着本王,你总是这般连招呼也不打,扭头便走?”萧骆又问。 秦悠然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有吗?” “没有吗?”萧骆眉头皱得比她更深。 秦悠然轻吸了一口:“噢,可能是因为围猎马上要开始了,我着急着去换衣服的缘故。不好意思,失礼了太子您了。” 萧骆噎了一下,手心倏地松开。 他要的并非是这个答案,然而她却总会拿借口搪塞他。 “算了,你进去换,本王在这里等你。” “不必了,围猎马上开始了,太子您还是先过去。”秦悠然眸光冷冷地抬了一下:“女人换衣服比较慢,不好让太子久等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骆纵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敛了敛表情,丢了个眼神给平安,二人迅速走开。 秦悠然松了口气:“初夏,别看了,该走了。” 原本这次狩猎,内务府安排了几顶营帐,女宾家眷们也有专门的营帐。不过她是太子妃,内务府便理所当然地把她休息的地方安排在了和太子在一起。 围猎只有一日,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却有不少。 初夏翻箱倒柜找出铠甲:“小姐,这身衣服是去年做的,您今年瘦了不少,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 秦悠然原本并不打算参加这次的围猎,因此便没有特地再去准备衣服。 好在她虽然瘦了一些,但里头多套一件里衣,去年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也还合适。 换完了衣服,取了弓,刚走出营帐,迎面却见柳之南朝面前走来。 秦悠然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会刻意去避着她。 二人相对而走,行至面前,柳之南微微一笑:“秦姑娘,好久不见。” 从前也便罢了,如今秦悠然已是太子妃,柳之南却还是唤她秦姑娘。 原本她也是不屑当这个太子妃的,然今日也不知怎的,忽然心里有些吃味:“柳姑娘,本宫现已嫁给太子,按礼,你应尊称我一声太子妃才是。” 在柳之南的印象中,秦悠然向来大大咧咧的,对宫中的一些礼节并不太在意。 她心里嫉妒她当上太子妃,自然也不愿认她作太子妃,之所以一直喊她“秦姑娘”便是故意为之。未曾想,秦悠然竟计较上了。 柳之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再不服气,最后也只能按规行礼:“太子妃。” “嗯。”秦悠然嘴角轻勾了一下,这才重新用正眼看她:“柳姑娘是来找太子的,你来晚了,他已经去围场了。” 柳之南脸上的不适之感很快被扫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前那副见谁都亲切热情的笑容:“太子妃误会了,我是来找你的。” “噢?”秦悠然倒是好奇了,“找我何事?” “是关于今日围猎的,方才不是公布了围猎的规则吗,礼部的人说在场所有的女宾亦可参与今日的围猎,只是为了公平起见,可自行组队,两两一组。” 柳之南大致说了下情况,然后表明自己的来意:“我大宣皇子及各世家子弟皆擅骑射,往年碍于自己没有能力与他们较之高下,今年既然女子可自行组队参赛,我便想着,太子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我们一起报名参赛?” 秦悠然生于将门之后,自小便跟着父亲和兄长们一起学习骑射。然她却不知道,柳之南什么时候竟也学了骑射。 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表情,柳之南说完忽然拿着帕子轻轻地拂了下下巴,脸颊泛红:“太子妃你还不知道,之前与太子他们一起外出游玩,他曾教过我射箭。” “噢。”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如此。 所以,柳之南这会儿来,当真是想邀她一起参赛的,还是根本就是来炫耀她的骑射是萧骆教的? 到底是被放在心尖上的人啊,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亲自教她骑射? 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今后不管这二人如何如何都再与她无关了,然此刻听到这番话,心里却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然面上却是笑了笑:“柳姑娘的骑射既是太子所教,想必也是相当了得,与我组队,岂非让我占了便宜?” “太子妃说笑了,我才学了点皮毛罢了,哪能与太子妃你比。”说起客气话,柳之南也是一套一套的,“你自小学习骑射,这骑射的功夫在咱平京城可是响当当的,能与你组队,是我占了便宜才是。” “既然如此。”秦悠然脸上的笑意停在嘴边,“那我为何要与你组队?” 柳之南表情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几月不见,秦悠然和从前变得大不相同了。 怎么回事? 明明从前她很喜欢跟她一起玩,不管是出城游玩,或者宫廷赴宴,她都喜欢拉着她一起。方才礼部公布今日围猎比赛的规则之后,她原以为她肯定会和从前一样,兴高采烈地拉上她一起组队的,可是她等啊等,左等右等却没有等来她的身影。 柳之南敛了敛表情,尽力不让人看出她此刻心里的尴尬:“太子妃不想与我组队,难道是与旁人约好了一起组队?” “没有。”秦悠然言简意赅。 柳之南微微一怔:“若不与人组队,如何赢得过那些男子?” 第110章 要吃也是吃你 秦悠然今日参加围猎,原本也不是奔着赢得比赛而来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五哥生前所用过的弓,她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拿上这把弓到围猎场上驰骋一番罢了,若能射中一些猎物便好,若不能射中,就当是玩乐一场便罢。 “骑马射箭,我原就喜欢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组队。”秦悠然直接回驳了她的疑问,“再说了,柳姑娘方才不是还夸我骑射功夫了得,怎就赢不了那些男子?” 柳之南脸色又是一僵,原本还有些绯红的脸颊也变得苍白了许多。 片刻,她道:“说得也是,既然如此,那之南便不扰了太子妃的兴致了。” 她随即朝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走。” 二人离去,初夏走了几步,绕到秦悠然面前:“小姐,奴婢记得从前你挺喜欢与柳小姐一起玩爽的,怎么今日却回绝了她的提议?” 秦悠然愣了一下。 她多活了一世,多看了一些事情,也看到了柳之南另外的一面。而初夏不同,柳之南在人前总是一副温柔恭谦的样子,任谁见了不喜欢? “也没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跟她玩了。”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她亦不知如何跟初夏解释。 初夏敛了敛嘴唇:“不跟她玩才好,奴婢原本也不喜欢她。” 秦悠然一怔:“噢?” 初夏解释:“柳小姐这人表面看起来和和睦睦的,可实际上太有心机了,从前在晋王府的花园里,她明明自己掉下池塘的,最后不还是想推脱到小姐您的身上?所以奴婢也觉得,小姐日后还是离这种人远点才好。” 秦悠然原以为所有人都被柳之南蒙蔽双眼,初夏也不免俗套,未曾想,她心镜倒是挺明亮的。 莫名有些欣慰:“行,日后便听你的,离她远远的。” …… 秦悠然到达围猎外时,礼部的人正在宣布今日的猎物已如数放入围场,比赛即将开始。 根据礼部宣布的规则,今日参赛选手男子三十人,女子十一人,男子一人算一组,女子可自行两两组队,以两人为一组。在规定的两个时辰内,谁射中的猎物最多为小组第一名,最终猎中鹿王者为今日魁首。 小组第一名及魁首均会得到该有的奖励,不过因为赛前皇后娘娘说过会给魁首另行嘉奖,众人因此对鹿王势在必得。 秦悠然刚到的时候,就听到四周参赛者讨论声音不断。 “晋王的骑射一向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为了得的,今日第一名估计是他跑不了了。既是如此,我们何不齐力一起寻找鹿王,待寻得那鹿王,最后再各凭本事,谁射中算谁的?”有人提议。 “王兄这个想法可行,我看可以,我跟你一起。” 有人附和,但也人提出了异义:“鹿王只有一只,围场如此之大,哪有那么容易寻得的。万一最后没找到鹿王,连普通猎物也没狩得一只,岂不可惜?” “是啊是啊,要我说,咱还是别寻找什么鹿王了,说不定晋王也有此想法,咱不如直接去打几只野鸡野兔,就算拿不到名次,晚上也能给自己加个餐,哈哈哈……” 秦悠然已经许久未曾打猎了,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难免也开始跃跃欲试。 “小姐,一会儿奴婢不能陪你进围场了,你一个人进去,千万记得要小心啊。” 围猎于初夏而言是块陌生的领域,越临近比赛开始,她心里便越发觉得不安:“若是打不过猎物就赶紧跑,别到最后反让自己被猎物伤了。” 秦悠然抿唇笑笑:“放心,围场上大多是野鸡兔子之类的猎物,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能被它们给伤了不成?” “可是……” 初夏仍是不放心,“奴婢怎么听说附近经常有野猪狗熊之类的大型动物出没,小姐您虽骑射功夫了得,但那狗熊岂是泛泛之辈,万一真遇见了,小姐您还是快马加鞭赶紧跑才是。” “你想多了,哪有好么容易碰上,别大惊小怪了。”秦悠然挑了挑眉,从她肩上把弓拿了过来,放在手上试拉了一下:“再说你家小姐我如此彪悍,狗熊见了我都要被我吓跑了。” 因着是比赛,所以各人只自己带弓,而箭会由礼部标上各参赛者的记号后再统一分发。 秦悠然刚虚发了一把,耳边就传来一道清冽的笑声:“是谁如此大言不惭,连狗熊见了都要跑的?” 秦悠然转身,见是晋王,有些尴尬,忙不迭露出微笑:“晋王殿下。” “原来是太子妃。”萧元一脸调侃。 之后,他目光移到她身后:“初夏姑娘请放心,围场上的狗熊早在围猎之前就被提前赶走了,现如今别说狗熊了,就连野猪都所剩无几。” 围猎之前,礼部会派人提前清理围场,将那些危险性高的动物提前射死或者赶走,而只留下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闻言,初夏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多谢晋王殿下提醒,我家小姐惯会骗我,之前她还跟我说这里的野猪会叼人。” “噗~”萧元不由被逗笑,视线随即挪回正主脸上,“原来悠然竟也会唬人的吗?” 秦悠然越发显得尴尬,只得抿唇,递了个嫌弃的眼神给初夏:“话多,小心一会儿真来一只野猪把你叼走了。” 初夏这回再也不信了,朝她吐了下舌头:“小姐细皮嫩肉,就算要叼也是先叼你才对。” “我身上又没几块肉,野猪才不喜欢吃我呢,它要吃也是吃你,瞧你这小手臂,最近都长肉了……” 主仆二人互相开起了玩笑。 一旁,萧元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秦悠然脸上有如此灿烂的笑容了,心里欣慰的同时,也莫名地有些被她们聊天的氛围所影响。 于是,忍不住再次打断:“初夏,你当真舍得你家小姐被野猪叼走吗?” 初夏愣了一下,脸色瞬间有些发沉:“晋王殿下,这围场里真不会还有野猪?” 萧元笑了笑:“你放心,若真还留有野猪,本王也会保护好你家小姐的。” 第111章 并非池中之鱼 萧元话音一落,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竟一时口无遮拦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不免心里咯噔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秦悠然脸上。 好在她似乎还沉浸在调侃初夏的情绪里,并未注意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他这才稍稍放宽了一些心,然后转移话题:“不聊野猪了,不如我们来猜猜,今日谁会赢得比赛如何?” 萧元已经连续三年赢了围猎,今年他亦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夺冠的人。 初夏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当然是晋王殿下您了,方才奴婢听好几个贵族小姐都在聊,说您今年定然能再猎得那鹿王。” “噢?没想到初夏姑娘竟如此看好本王。”萧元笑了笑,目光徐徐落到一旁,“若是本王和太子殿下比赛呢,你们觉得本王还会赢得比赛吗?” 秦悠然注意到,他这话是看着自己问的。 萧元骑射功夫了得,这在宣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他亦不负众望,连续三年赢得了秋猎的比赛。 然,却鲜少有人知道,萧骆的骑射之技亦非常了得。 从前因为她喜欢他的缘故,没少追着他后边跑,曾有几次,她便是缠着与他一起同友人们一起去郊外狩猎。 旁人或许没注意到,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的,萧骆射箭技术一流,非常人所能与之相比。 但大约是为了隐藏锋芒,这些年围猎的时候他的表现并不如意,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他骑射的真正技术到底如何。 萧元会这么问,秦悠然不免有所猜测,难不成他同她一样,也早就看出了萧骆其实并非池中之鱼? “初夏说得极是,晋王您骑射技术了得,想必今年也能夺得魁首。”秦悠然淡哂。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另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好从身后走来。 萧骆之前换好衣服便去围场门口等了,原以为秦悠然会很快来找他,未曾想,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来。 直到方才,他绕场找了一圈,这才在晋王的营帐外看到她的身影。 女人今日一身轻便的骑装,身披铠甲,发尾高束,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干练。 然又因她肤白貌美,加之今日所穿骑装为正红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看起来又完全不失女人的韵味与柔美。 他虽已认识她许多年,但第一次这么认真关注起她的装扮,竟莫名也被她给吸引住了。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会儿,未曾想,还没回过神,就看到晋王朝着她身边走去。 也不知道她和晋王聊了些什么,几人笑得人仰马翻的,看得他心里格外痒痒。 他原不想过来打扰的,然心里又想着,她如今贵为太子妃,怎可与旁的男子如此放浪形骸? 于是,他决定过来提醒她一下,未曾想,方才靠近就听到她夸晋王骑射了得,定能夺得今日魁首? 呵! 萧骆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大步朝几人走来,边走边道:“晋王骑射自是了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与本王比上一比?” 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悠然猛地一怔。 扭头,看到男子一脸阴郁的表情正迎面走来。 秦悠然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今日是怎么啦?怎么这二人尽想着与对方比试? “太子来了。”晋王微微一笑,“既然太子有意比试,臣弟怎敢不应?” 萧骆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目光迅速移到女人身上。 在注意到今日她所配之弓并非那是他送给她的那把,原本就有些不平的眉心一下子拧得更紧了。 “秦悠然,本王给你的弓呢?” 秦悠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注意起了这个,手中拽着五哥的弓,朝他敛了下唇:“在我屋的箱子里好好收着呢。” 萧骆闻言,眉头复又皱了一下。 当日送她弓便是让她用来今日参加围猎的,她倒好,收进箱子里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的手中瞥去,不用他所送的弓便罢了居然还用一把那么旧的弓,存心气他是不是? 只是这么一看,他忽然觉得她手里的那把弓有些眼熟。 看弓身上包裹的虎毛,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他的记忆力不错,很快便回想了起来,这把弓,他曾在晋王府书房的案上见过。 所以,她这把弓,是晋王给的? 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直接开口问她:“本王给你的新弓你不用,旁人丢给你的旧弓,你倒跟着宝贝一样。” 秦悠然向来护短,容不得旁人说五哥半句话不是:“太子说的是哪里话,向来只有好弓与坏弓之分,哪有新弓与旧弓之分。” 这话倒也揪不出什么差错,只是萧骆听着却越发心里不是滋味:“一把弓好与不好,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真金不怕火炼,是骡子是马,还是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这话挑衅的意思相当明显了。 秦悠然嘴里轻笑:“难不成你还想与我比试不成?” “怎么?”萧骆勾唇,“不敢比?” “我自是不敢与你比的,而你堂堂男子汉,就算赢了我又有什么意思?” 二人一言不合便开怼,一旁萧元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子还是与臣弟比,臣弟早就想与你一较高下了。” 这话挑衅的意味了不差,萧骆怎会不应? “怎么比?” “旁的不说,就说说这鹿王。”晋王言简意赅,“今日你我兄弟二人,谁能猎得鹿王,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如何?” 既是比试,便得有彩头,他这要求合情合理。 萧骆:“好。” 只是有个问题便不得不再次重新拿到台面上来说一说了。 萧骆:“秦悠然,你要不要来猜猜,本王与晋王比试,谁能猎中鹿王?” 这个问题,秦悠然不想再思考第二遍了。 说实话,两人的骑射水平都是相当了得的,只是正经地拿到台面上来比试,这还是第一次。晋王自是有水准,但若今日萧骆不再藏锋,恐怕要输也难。 “太子方才不是才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押谁都不如直接上场一比。 然在萧骆的眼里,她不点名道姓谁能赢得比赛,便是对他的不信任。 不相信他就算了,居然还去相信一个外人! 忍不住嘲讽:“看来你对自己的夫君还是不够了解。” 第112章 称她一句皇嫂 特意咬重的“夫君”二字第一次从萧骆的嘴里说出来,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又是这样,明明心里没有她,却总是要这般给人制造错觉。 他为什么就不是不知道,他的随口一说,被她听了去,极有可能便当真了呢? 好在,如今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因此,对于他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一些话语多少有了些免疫的能力。 夫君又怎么啦?之前他不也口口声声要让她认清太子妃的身份,可在他心里,他可有把她真正当成太子妃看待过? 秦悠然一时思绪恍惚,不知如何对答,跟她有着同样反应的还有萧元,二人对话的时候,他早已将他们的表情观入眼里。 他向来是知道他这个大皇兄脸皮厚,占有欲强烈的,然却没想到,秦悠然竟如此不经撩。 垂在身侧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攥紧。 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秦悠然,不满意这门婚事众所皆知,但同样身为男人,如今他却将太子眼底那细微的眼神变化看得透透的。或许太子自己还不清楚,但他却深知,太子恐怕早已对秦悠然情根深种了? 不知怎的,嘴里忽然有些泛苦:“皇兄又何苦为难悠然,她若不了解你,还能了解谁?” 他本意是想替秦悠然解围,然这样的举动落到萧骆的眼里更像是维护,下场也只是添油加醋。 “你既唤我一声皇兄,便应该知道她现在已是太子妃,依礼,你理应称她一句皇嫂才是。”说这话的时候,萧骆眼底有一股冷意浮起。 这句“皇嫂”,萧元是断断喊不出来的。 好像他若这么喊了,有些事情,有些关系便会变味了一样。 思忖片刻,他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太子妃,方才冒昧了。” 几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秦悠然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无奈,她不明白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萧骆一来,就扯到称谓上了。 罢了,这人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她也懒得再与其计较。 赶紧转移话题:“比赛开始了,我们还是先进场。” 萧元松了口气:“好。” 话题终止,萧骆也不再说什么,脸上带着一脸不乐意的表情,转身朝围场门口走去。 三人各自背弓上马,此时围场大门打开,比赛正式开始。 礼部官员一声令下,大鼓擂起,参赛选手举旗扬鞭,浩浩荡荡冲进围场,现场扬起一层厚厚的黄尘。 不多时,原本熙熙攘攘的围场门口便已人去楼空,身影一道接一道地消失在树林里。 因着一大群人突然冲进来的缘故,原先还堵在入口处的一波猎物们顿时鸟作兽散,瞬间四处逃窜得无影无踪。 秦悠然骑着马进入围场后,很快找了一条道自行前进。 这个围场她之前来过几次,她记得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枯树下有一个兔子窝,往年每次来去那里都会有一些收获,今年她打算再偷偷潜去那里捡些便宜。 未曾想,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仍有马蹄的声音,她不得不暂时停下。 扭头却见萧元骑在马上悠悠地跟在身后:“晋王殿下怎么还在这里?” 萧元这才拍了下马背,加快步伐骑到她身边:“本王答应过初夏姑娘要保护好她家小姐,自然不能离得远了。” 秦悠然怔了一下。 她哪里听不出来,萧元只是在找借口罢了。 他大概是真的不放心她自己一人独自前行。 心意她领了,人非草木,她亦不是迟钝之人,但有些事情,她看破地不说破,只得笑笑回应:“看来我们家初夏面子挺大,居然能得晋王殿下如此厚爱。” 她故作不懂且若无其事的样子,萧元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好受:“那你可愿让我跟着?” “还是算了。”秦悠然抿了抿唇,面上表情恢复平静:“你和太子还有比赛,还是赶紧去找鹿王,别耽误了你。” 萧元很想跟她说,区区比赛,岂会能与护她周全之事相比?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也是不能说出口。 正如她明明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却装作不知的样子,有些事情,从前错过了,现在提起为时已晚。因此,也只能继续将它埋藏在内心深处了。 “本王寻思着,这条道走的人较少,或许鹿王在前面也不一定。” 他大有想继续跟着的意思,秦悠然有些无奈。 正当想着该要如何拒绝的时候,见他身后忽然又有一人骑着快马而来。 正眼看清,竟是萧骆。 萧骆骑在马背上,款款而来。 他原以为有了比赛,萧元便不会再分心缠着秦悠然了,未曾想,方才进入围场他便见他一路尾随着女人而去。 他心里有些不屑,原本打算自行去寻找鹿王的,只是跑到半路,越想心里却越不是滋味。 就算他不喜欢秦悠然又如何,她现在已嫁他为妻,他亦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了。所以,凭什么让旁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这么想着,萧骆调转马头,迅速追随而来。 果真,一来便见二人聊得正欢。 原先心里克制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秦悠然,你当真会给本王找事!” 秦悠然不解,坐在马上朝他瞥去:“太子何意,我怎不知我做错了何事?” 萧骆冷笑了一下,都公然在夫君面前同旁的男子打情骂俏了,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倒是会狡辩。 “太子怎么走这条路?”萧元打断二人,面上浮一起些复杂的神色,“方才你不是朝北面走了吗?” 北面树林更为茂盛,鹿王聪明,若不想被人抓住,朝北面行进的可能性最大。 萧骆勾了下唇角,想着萧元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故意朝着南面而来,果真是居心叵测。 他目光朝他瞥去,像一个猎人在盯着另外一个猎人以防止他抢走自己的猎物一般,皮笑肉不笑:“这路难不成是晋王开的,怎的你走得了,本王走不了?” 萧元被怼,表情僵了一下:“太子说笑了,臣弟只是觉得往北面走找到鹿王的可能性更为大一些而已。” 第113章 招蜂引蝶技能 “太子说笑了,臣弟只是觉得往北面走找到鹿王的可能性更为大一些。”萧元被怼,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表情。 然而他的解释在萧骆的眼里看起来都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所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不再理会他,视线移到旁边,见自家女人骑在马上悠悠晃着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莫名心里来气:“秦悠然,你跟本王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秦悠然不解,“你就不怕我抢了你的鹿王?” 萧骆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嘴角细不可察地勾了勾,这女人嘴上虽然说支持晋王夺冠,然而现在一开口却说的是“他的鹿王”。 言下之意,她其实还是看好他的对不对? 堵在心口的闷气仿佛因她的这句话一下子扫光了,道:“本王何惧你抢?” 说这话时,他嘴角微扬,脸上带着一抹明显的调戏之意。 秦悠然不由怔了一下,想到他的骑射之技,又道:“我是跟你抢不了,不过我又不打鹿王,干嘛跟着你?” 好不容易找到兔子的老巢,她可不想去晚了被人抢先了一步。初夏还等着她抓几只兔子回去,晚上吃烤兔子肉呢! 说着,一只拉起缰绳,“驾”地一声准备继续往前走。 萧骆刚刚变好的脸色一下子又阴住,迅速绕到她的马前:“围场凶险,你不跟着本王,你还想跟着谁?” 秦悠然愣了一下,目光顺着他往后看了一眼。 他该不会是误以为她要跟晋王一起? 虽说她现在不想跟萧骆再有任何瓜葛,然也不代表就会去接受旁的男子的心意。 她不喜欢男女之间关系弄得不清不楚的,亦不喜欢同人搞暧昧,既然给不了别人承诺,便也不会去做让人误解的事。 萧骆的话便是给她提了个醒。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我谁都不跟着,我能照顾好自己。” “秦悠然,你……”萧骆拦了一下。 然而秦悠然却率先察觉到他的举动,马头往一旁调转,迅速避开他:“别再跟着我了,否则一会儿鹿王真被人抢走了。” 萧骆噎了一下。 他搞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如此不听话。难道她就没看到,方才有多少女人巴着想同他走一条道,他都没有答应吗? 他好心好意想陪她一起走,她倒好,尽会给人摆脸色。 越想越咽不下那口气,于是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围场凶险,你就不怕一会儿遇上猛兽把你吃了?” 不远处,秦悠然骑在马背上,头也不回朝他挥了挥手:“若真被吃了也好,省得有人总嫌我一天到晚在他面前碍眼。” 萧骆:“……” 目光收回来,转身看到后边萧元骑在马背上,视线仍直勾勾地锁在女人离开的方向。不由冷笑:“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最好不要痴心妄想去觊觎。” 萧元微微一怔:“太子这是何意?” 萧骆挑了下眉,面上恢复往常的冷沉:“本王说什么,你当真听不懂?” 萧元喉咙里一咽。 方才秦悠然还在,他不好说些什么。 但心思既然已被看破,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太子倒是挺自信,你就这么有把握,那些属于你的东西会永远属于你吗?” 萧骆原本还只是猜测他可能对秦悠然那个女人生了些情愫,此时被证实,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至少她现在属于我,而你……看着别人碗里的菜,当真是风度!” 被提及痛处,萧元心口一疼。 若非因为秦悠然喜欢的人是太子,若非因为碍于兄弟之情,当初他何至于早早放手,又何至于让自己失去心爱之人? 只是如今看着他们二人间的相处方式与关系,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没有极力去争取到底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 罢了,终究是晚了一步。 所以,只要秦悠然过得好,那便足够了。 思绪游离回来,萧元笑笑:“太子说笑了,你的东西,臣弟也未必看得上。” 说完,松开缰绳,迅速调转马头离开。 余下太子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之后,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意味深沉的弧度。 片刻之后,树林里的另一条道上,有一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来人是平安:“太子殿下,在林子东面发现鹿王的行踪。” 林子东面树木稀少,且大多为陡坡和悬崖,鹿王会躲到那样的地方,倒是出乎萧骆的意料:“没看错?” “属下一路追着过去的,鹿王跑进东面的林子后便一直没再也来了。”平安笃定道。 “知道了。” 说完,松开绳子准备朝东面前进,然而刚走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秦悠然那个女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自带招蜂引蝶的技能。先头才赶走一个萧元,也不知道后边还会不会有别的的男人突然出现借着打猎为由接近她。 他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放心:“平安,你不用跟着我了。” 平安疑惑:“太子?” 萧骆犹豫了一下:“方才秦悠然往这条路下去了,你跟过去看看。不过也不要跟得太近了,暗中保护即可。” 从前平安都是奉命暗中观察太子妃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即可,如今第一次接到暗中保护的命令,心里不由一怔:“那太子您呢?” 前几日,暗卫都被派回大本营了,平安有些不放心。 “本王能照顾好自己,你且跟着秦悠然便是。”萧骆说完不再停留,迅速驾马离开。 平安只得长吸一口气,依言走南面方向。 他原以为被太子妃甩出一段距离,应该没那么快追上她才对,却没有料到,他往南面方才追了不到一里路但已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因为太子早有吩咐,平安并不敢跟得太近,在看到秦悠然的身影后便不敢再往前了,只得远远地借着一棵大树做为遮挡,在后面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并不知道,早在他骑马而来的时候,动静便已被当事人察觉…… 第114章 他这人一根筋 秦悠然循着记忆而来,很快在树林里一棵枯萎的大树底下找到了树洞。 原以为会和先前一样在兔子窝里有所收获,没曾想,今日运气太差了,她来的时候,那兔子窝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这兔子难不成提前收到消息,跑了不成?” 秦悠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难免心里有些失落。 嘴里刚埋怨了一句,忽然发现身后传来马蹄声,隐隐约约的。虽然对方很小心,但她耳力向来不错,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丝的动静。 她原以为对方会很快出现在面前,未曾想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影出现。 心里下意识想到来人会不会是萧骆。 毕竟他最近的一些行为举止有些无聊,做出偷偷跟在她身后过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秦悠然牵着马往回走,直到看到一棵树的后面有一匹马正在那儿一边吃着草,一边晃着尾巴之时,这才朝对方叹了叹气:“出来。” 片刻,平安从大树后面一脸无奈地走出来。 “平安?”秦悠然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太子妃。”平安抿了抿唇,见躲无可躲,只得主动坦白,“属下奉太子令,暗中保护太子妃。” 萧骆? “他怎么会那么好心?”秦悠然勾了勾唇角,难道不是来监督她的才对吗? 不过最终她也没有拆穿:“他没让你来跟我抢猎物?”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兔子窝,里头的兔子都没了,她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着,若再来个人跟她抢猎物,她估计得暴躁了。 平安有些尴尬:“太子妃您误会了,属下真的只是来保护你的。” “噢。” 秦悠然其实也只是随口调侃罢了,萧骆虽然腹黑,但还不至于小人,派人来抢她的猎物:“有劳了。不过围场安保这么严,连只野猪都碰不上,你也不用保护我了,去保护你家太子。” 平安哪敢:“属下还是跟着太子妃你,这附近林子太密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 秦悠然一惊,听出他意有所指:“不会?” “说不好。”平安表情淡淡,“再说太子已经去找鹿王了,属下现在再去也追不上他。” “行,你想跟,那就跟着。”秦悠然知道他这人一根筋,主子吩咐的事,恐怕他不会违逆。 只是有一点她得事先声明:“不过你也别离我太近了,等下把我猎物都吓跑了。” 平安微微一笑:“属下知道。” 原先的兔子窝踩了个空,秦悠然有点担心今天会一无所获。 没曾想,平安突然说:“太子妃,属下知道附件有一个兔子窝,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悠然心里一惊,她原以为那个兔子窝的位置只有她一人知道,没想到平安也清楚。 不由又有些讪讪:“你说的是那边那棵大树下的那个树洞,我方才翻过了,里边并没有兔子。” “不是。”平安抿唇轻轻一笑,“在另外一个位置,上次和太子来打猎时发现的,这会儿应该还在才对。” 秦悠然顿时欣喜:“当真,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好。”平安松了口气,指着林子里的一个方向,“若是没记错,应该在那个方向,不远。” 他正牵着马要走,秦悠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要是不远我们步行过去就好了,免得再惊扰了猎物。” “行。”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将自己的马匹绑于原地,背着弓箭迅速前行。 平安所指的位置离秦悠然知道的那个兔子窝确实不远,然二人是步行,加上林子丛中杂草众多,二人仍是走了近一柱香才到目的地。 此处也有一棵枯萎的大树,底下同样有一个洞形的兔子窝。若不是方才秦悠然已经翻过一个窝了,她差点都要怀疑她记忆是不是出了偏差,真正的兔子窝在这里才对。 与前次不同,这步二人方才一走近便听到洞里有些动静。 果真,隔着杂草明显看到里头有几只毛茸茸的小团子正挪动着。 看来要有大收获了。 秦悠然嘴角忍不住弯起。 野兔格外警惕,听到洞外有声响,一只只拼命地往洞内挤。 好在这次有了平安的帮忙,秦悠然亦下手很快,仅一眨眼的功夫,且不费一支箭便揪出了四只兔子。 野兔大多灰色的,体型较大,然这里的兔子却通体白毛,全身顺滑,让人一见便心生出欢喜。 秦悠然忍不住抱起其中一只兔子,摸了摸它身上柔软的皮毛:“小兔兔,你长得好可爱啊。” 先夸一句,再嫌一句:“小兔兔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容易就被人抓住了。” 平安站在一旁,仅一只手就抓着三只兔子的耳朵。 闻言,忍不住一笑。 秦悠然抬眸,瞥了他一眼,嘴里有些嫌弃:“你笑什么?” “属下不敢。”平安抿唇,止住了笑,“属下只是觉得,这兔子它就是再可爱也只是猎物,待回去之后,下场也只不过是被人烤了吃而已。” 他的话给秦悠然提了个醒:“对噢,回去之后,它们就要被烤了吃了。” 平安见她表情失落,又道:“太子妃您所抓的这几只兔子通体白毛,和普通的家兔倒无一二,想来应该极为美味才对。” 秦悠然摸着兔子的那只手不由顿了一下。 原本猎物被分食再正常不过了,然而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看到这些兔子如此灵动可爱,竟莫名有些于心不忍。 “平安,你们太子也知道此处有兔子窝吗?” “是的,太子妃。”平安淡哂,“这处的兔子窝是太子殿下上次来打猎时无意中发现的。” “噢。”秦悠然不免有些失望,“那他现在可还记得这里,过会儿会不会也再来?” 她心里有些担心万一萧骆还记得此处有一个兔子窝,一会儿折返回来,把整个窝都给端了怎么办? 平安大概看出她的担忧,解释道:“太子记忆向来不错,应该是还记得这里的,不过他今日的猎物目标是鹿王,他大概不会来此。” 第115章 谁见不流口水 萧骆今日的目标是鹿王,自然是不会再来寻这兔子窝的。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平安才放心地把秦悠然带到这里来。 总归兔子都是要抓的,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闻言,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上次你们太子来,捉了几只兔子回去?” “并未。” 说到这个,平安硬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柔和了,他挠了下头发,笑笑地道:“不怕太子妃您笑话,上次太子来的时候这窝里的兔子刚生,一窝全是小兔子。太子当时见了于心不忍,后来……后来便放过了它们一马。” “噢?”秦悠然倒是好奇了,“看不出来,你们太子也会有仁慈之心。” 萧骆那样的人,她原以为他一向是冰冷无情,待什么都不会有真感情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也得亏他来的不是时候,这窝兔子的运气又好,一窝都是刚出生的,否则这会儿恐怕也轮不到她来捡这些便宜? 大概平安也是第一次见他家主子这般铁汉柔情,所以提到这些旧事时,耳根子有些发红:“太子殿下他……其实心地向来是善良的。” 心地善良? 秦悠然忍不住冷笑,他到底做了什么,何以平安会有这样的错觉。 还是说,在外人面前,萧骆会心善,而只有待她,他才心硬如石,冰冷无情? 倒是有这个可能。 只不过一想到萧骆曾对这一窝的兔子心软过,秦悠然忽然也有些理解自己此时的动摇了。 并非她圣母,而是这些兔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想不心软都难。 当下她便做出了决定:“平安,我们把这些兔子放回去。” “啊?”平安大吃一惊。 从前是因为兔子太小没几两肉,放它生路便罢了,如今这兔子又肥又大,谁见了不流下口水? 况且又是围猎之时,好不容易不费一箭便逮了这么多只,再放回去多可惜? 秦悠然有自己的想法:“你没觉得这些兔子长得很可爱吗,就这么把它们抓回去烤了多可惜。” “可是……”平安毕竟铁汉一枚,难以理解她的思路:“今日围猎比赛,时间也快到了,太子妃难不成打算空手回去?”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 虽然她无意与人争较高低,但参赛者众多,又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拿不到名次就罢了,若到时成了那倒数第一名,岂不容人笑柄? 思索片刻,秦悠然从他手中又接了一只兔过来:“这样,我们只留两只便好,剩下的两只放回去。” 平安犹豫了一下:“也行,那便听太子妃的。” 说完,迅速将手中的两只兔子丢回洞口。 那兔子没了禁锢,立马四腿一蹬钻进洞里,瞬间就没了影子。 平安这才又问:“太子妃可还要打些其它的?” “不了,有这两只兔子够了。”说到这个,她重新抬起头,朝平安看了一眼:“对了,这两只兔子回去是给初夏的,她若知道这兔子是你抓的,心中定然欢喜。” 平安听出了点什么,耳根子一下子更红了:“初夏姑娘原来喜欢吃兔子肉吗?” 秦悠然见他这表情,大有一番要把刚刚放走的兔子再重新抓回来的架势,连忙打住:“喜欢是喜欢,不过她胃口小,吃不了太多,这两只足矣。所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别耽误了时辰。” “是。” 二人随即打道回程。 秦悠然并不知道,她和平安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枯树底下。 那男的也是今日参与围猎的世家公子之一,名叫徐杰。 徐杰一脸讨好的表情,朝面前女子微微一笑:“柳姑娘,就是这里,这个洞里面是一个兔子窝,现在应该还有不少兔子。” 柳之南并不擅射猎,她原想着一进围场就去跟着萧骆的,说不定还能借机让他教教自己,只可惜萧骆跑的速度太快了,刚一进围场她便被他甩得无影无踪的,直到到现在也没找到他人的影子。 今日围猎,名列前茅者都有奖励,以她的皮毛技术,她自是不敢去与人较之高下的。但她又不甘落于人后,于是只能跟在几个世家公子的后面,想着说不定能捡一些遗漏。 她向来招人喜欢,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主动上门来找,说发现了林子里一个兔子窝,想带她来抓兔子。 柳之南顿时心中大喜:“既然有兔子,徐公子你自己怎么不先打了?” 徐杰轻轻一笑,面上的讨好之意越发明显了:“我这不是想着柳小姐你比我更需要猎物嘛。” 柳之南半信半疑,心里有些看不上对方的谄媚,然为了猎物,身子还是往前探了探:“这洞这什么深,什么也看不到,你怎知里面一定有兔子?” 徐杰连忙绕到面前,帮她扒开洞口的杂草:“放心,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太子妃才走,他们明明抓了好几只兔子出来,可最后却只抱走了两只。我敢打包票,剩下的兔子一定还在这洞里面。” 柳之南顿时一惊:“太子妃来过了?跟谁一起来的?” 徐杰挑了挑眉:“好像是太子旁边的那个侍卫,我当时怕他们发现,所以也不敢出来,没看得仔细。” 柳之南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跟太子一起来的便好。 然一想到和她一起来的人是平安,心口亦略略有些咽不下那口气。 她向来知道秦悠然有些手段的,所以,她这是动摇不了太子,打算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吗? 视线移回洞口的同时,她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秦悠然,既然你想装善心,那本姑娘便成全你。 这么想着,她朝徐杰看去。 这次,她换上了一副温柔笑意的表情:“徐公子,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这洞里的兔子全部抓出来?这洞实在是太深了,我怕我会够不着。” 徐杰带她来这里原本就是想讨好她的,闻言,更是乐得其所:“没问题,包在本公子身上了。” 第117章 终究难逃一死 “太子殿下。”柳之南躬了躬身,嘴角扬角:“听闻您今日猎中鹿王,之南特来恭喜。” “南南有心了。”萧骆微微一笑。 活了两世,有一件事秦悠然一直没想通,柳之南不过是相国之女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戚,跟萧骆相识也比她要晚些年。然而每每见面,萧骆总会亲切地唤她小名“南南”,而到了她这里,却只会连名带姓疏远地叫她一句“秦悠然”。 不过在此刻,她忽然有些理解了,到底是人家放在心尖上的人,连称呼都格外亲昵。 柳之南一来,秦悠然心里自然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见这二人打情骂俏,话也不再说,拉着初夏转身便要走。 未曾想,却被柳之南叫住:“太子妃。” 面前的路被人挡住,秦悠然只能停住步伐:“柳姑娘。” “太子妃。”柳之南眸光朝她身边扫了扫,明知故问:“早就听闻太子妃你骑射技巧了得,不知今日太子妃打中了什么猎物,可否与之南看看。” 秦悠然表情淡淡,眸光朝初夏手中瞥去:“打了两只兔子而已,谈不上什么技巧。” “噢?”柳之南脸上浮起惊讶的表情,下一瞬嘴角弯起:“那可真是太巧了,今日我也打了几只兔子。” 她随即偏头朝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神:“让他们拿过来,给太子妃瞧瞧。” 听说是兔子,秦悠然心里一惊,目光随即顺着她看去的方向瞥去。 不一会儿,两名小厮推着一辆小板车朝面前走来。 定睛一看,板车上竟躺着十几只兔子。而无一例外,那些兔子的脖子上都中了一箭,尸体被那还未干涸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 “之南骑射功夫不如大伙娴熟,取巧射了些小兔子,让太子妃……”柳之南唇角微扬,面色愉悦地朝另一边瞥去,“还有太子见笑了。” 萧骆也知道她不擅骑射,所以看到她能打这么多只兔子回来,心里惊讶不少:“南南自谦了,这才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便打了这么多兔子回来,已是相当不错了。” 柳之南连忙又弯了弯嘴角:“太子过奖了,之南不过运气好罢了。” 秦悠然朝板车扫了两眼,目光便迅速地收了回来。 原本也是些猎物,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不至于觉得于心不忍。只是注意到那些兔子身上的皮毛和她所抓回来的那两只兔子一般,通体发白之时,心中生起了些许疑惑:“不知柳姑娘这些兔子是哪里射的,怎么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找遍了林子,也只不过打回两只而已。” 柳之南之所以让要推着板车到面前,便是故意拿这些兔子来恶心她的。 闻言,微微一笑:“是在……一颗大树底下。” “大树?”秦悠然心口不由揪紧,“什么样的大树,可否再详细描述一下,在哪个位置的大树?” 她的反应略微有些激动,难免会引起旁人的狐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忙不迭又补了一句:“是这样的,我想如果能知道在哪个位置的话,来年再参加围猎时也去那处瞧瞧,说不定也能捡些便宜回来。” 柳之南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然却面不改色:“应该是在……正南方向,那处有一棵大枯树,树底下有个洞。” 说到这里,她兴致有些高扬:“说来也巧,我经过那里的时候,那洞口里的兔子似乎刚受了惊,一只一只地朝洞外跑出来,自己朝我面前撞来。” 秦悠然心中一冷,如此说来,果然是她抓兔子的那个树洞啊。 所以,那些兔子之所以会受到惊吓朝洞外跑,是因为她之前刚刚从那里离开的缘故吗? 似乎也是意识到柳之南所射的兔子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兔子窝,平安揪了揪眉:“那洞里原来有这么多兔子吗?” 柳之南故作不解:“平安也知道那个兔子洞?” 平安愣了一下,目光随即朝一旁瞥来。 秦悠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朝平安递了个安慰的眼神,打断道:“没有,只是我二人曾经过那里,未曾想那洞里竟然藏了那么多兔子,没能射得一只回来,当真是我二人运气不好。” “原来是这样吗?”柳之南轻轻一笑,转身朝丫鬟吩咐:“快去,将兔子送到后厨,让他们烤了,一会儿送些来给太子和太子妃享用。” 丫鬟连忙颔首:“是,小姐。” 秦悠然原本还挺喜欢吃烤兔子肉,然而得知这些兔子的来历之后,忽然一阵反胃。 她原本有心放过它们一命,却未曾想,它们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每年秋猎,各家射中的猎物可当场交给后厨烤了吃,也可自行带回去与家人分食,而只有猎物之首是个例外。 因猎物之首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每年射中的猎物之首都要交由围猎现场的后厨,由宫中御厨亲自烤制,再由射中猎首的人决定要分给谁享用。 历来如此,因此人人以吃上一口猎物之首的肉为荣。今年的猎物之首是一只鹿王,其肉经过烤制更是美味无比。 交待下人去安排烤制兔子肉后,柳之南随即朝萧骆看去:“太子殿下,听说吃上一口鹿肉有来年交好运之说,不知过会儿等这鹿肉烤好之后,殿下想分与何人食用?” 她若不问,萧骆差点都要忘了,一会儿他还得让人将这鹿王送去烤制,然后再由他决定分给哪些人食用。 他下意识把目光移到一旁,见秦悠然面色微沉,若有所思,而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能否分得一块的样子,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目光收回之时,他叹了口气:“自是人人有份。” 柳之南笑容僵了一下:“那鹿角呢?太子打算送给谁?” 萧骆顿了一下:“鹿角?” 柳之南道:“鹿王之角本是吉祥之物,我大宣国鹿王极少,这鹿角更是难得一见。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可否将这鹿角送给我?” “噢?”萧骆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闻言挑了挑眉:“你要这鹿角何用?” 柳之南:“制成物件,或摆于案上,或挂于墙上,总归都是吉祥物,我想讨个吉利。” 第119章 她就是不死心 听到这里,萧骆心里已经有了些大概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柳之南今日所猎的那些兔子,也是那兔子洞所得?” “应该是这样的。”平安复又长吸了一口,“太子妃心善,原想着那兔子好不容易生了一窝,就这么取了它们性命不合适便放了它们一马,可谁能料到……” 最终,那些兔子竟遭了柳之南的毒手。 从前,平安对柳之南还颇有好感,毕竟她不仅人长得美,还具备一身的才华。只不过今日对比之下,他忽然发现这人与人之间总归是有些区别的。 有些人,虽然外表美丽,然内心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这样的人,纵然才情洋溢,也只会让人敬而远之。 而有些人,哪怕她看起来并不那么美好,甚至时常生事惹麻烦,然心底深处装着善良之心。这样的人,却会让人慢慢喜欢,心生亲近之情。 萧骆眯了眯眼,他向来是知道柳之南功利心强的,所以今日见她打回十几只兔子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心里并未做任何感想。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秦悠然在抓回那两只兔子之前,竟有这么一段原由在里面。 那个女人,他自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而当他试着想去了解她时,却又发现怎么都看不透她,怎么都走不近她的心里。 想到这,萧骆咽下嘴里的苦涩,嘴角勾起道:“不就几只兔子,也值得她伤春悲秋。” 嘴上虽然嫌弃,然而平安却分明看出他眼神里的赞赏。 平安忍不住多嘴:“太子殿下,那鹿肉……”要不要单独留一份给太子妃? 后面的话未说出口,萧骆抢先道:“本王不是说过了,人人有份。你去挑块好的,给那女人送去便是。” 平安松了一口:“是,属下马上去办。” 领到了命令,平安迅速朝后厨跑去,并且抢在太监把鹿肉分出去之前先挑了块好的装进食盒里,尔后如视珍宝地捧在手心里离开营帐。 先前,他只听初夏说太子妃心情不好打算出门散散心,好在围场外头供人休息的营帐就那么几个。 平安索性一个一个找过去,很快便在尚书府家的营帐里找到了正主。 秦悠然今日心情确实不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一窝子的兔子。 原本今日围猎,射死几只兔子也不算什么,她还不至于那么矫情,为了几只兔子而觉得伤心失落。之所以咽不下那口气,是她觉得柳之南之前说话的表情和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柳之南射那一窝的兔子是特意来气她的。 况且,那一窝的兔子一抓一大把,怎么就那么巧,她不用手去抓,偏偏每只都往它脖子上射? 那箭法也太准了! 活了两世,她虽然朋友无数,然而今日到场的,又能与之谈心的竟然没有几个。最后走来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尚书府小姐刘娉婷的营帐前。 刘娉婷也是平京城有名的才女,才情与柳之南不相上下,但与之不同,刘娉婷为人更为低调内敛一些,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重活一世,秦悠然才看清这一点。所以,当看围场看到她的身影之时,她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从前的秦悠然多少有些目中无人,今日却主动示好,刘娉婷有些受宠若惊。 一番寒暄之后,二人颇有一番想继续畅谈一番的打算。于是,刘娉婷便邀请了秦悠然到她的营帐里坐坐。 没曾想二人刚坐下,平安就来了。 “参见太子妃。” “平安。”秦悠然略略有些惊讶,“找我何事?” “回太子妃,属下奉太子令,来给太子妃送鹿肉的。”平安莞尔。 说罢,他拧起手中的食盒,朝初夏示意看了一眼。 初夏意会,忙不迭上前,将食盒接了过来。 初夏跟在秦悠然身边这么久,难得太子居然也会想到自家小姐,她难免心里有些好奇:“当真是太子让你送的。” 平安抿了抿唇:“是。” 他随即将目光移到一旁:“太子妃,太子殿下特意让属下去挑了块好的,说是让太子妃您也沾个吉利。” 初夏一喜,连忙将食盒提到桌前放下。 打开之后,一阵香气扑鼻的烤肉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就连刘娉婷都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哇,这鹿肉好香啊。” 秦悠然端坐在椅子上,眸光轻轻扫去,默默叹了口气。 向来在围猎之后吃猎首之肉有吉利之说,从前她也喜欢讨吉利,所以每次围猎结束后,她都会特意去找晋王,跟他讨要一块猎首之肉回来,再分些与萧骆一起吃。 只可惜,萧骆似乎从来不信这些,每每秦悠然送肉过去,他都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叫她拿走。 万万没想到,今年萧骆自己打到了猎物之首,居然还特意让人将这烤好的鹿肉送到她面前。 倘若是在以往,她看到这鹿肉定然生心欢喜,然现在……不知怎的,当知道是萧骆特意安排送来的时,她反而觉得没有那么希冀了。 “平安,替我谢谢你家太子。” 平安微微一笑:“是,太子妃,那属下就告退了。” “慢着。”秦悠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嘴巴反应又快,抢先拦了一下。 平安连忙停下,恭恭敬敬:“太子妃,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秦悠然眼皮轻轻掀起,看了他一眼之后目光又迅速地挪回到眼前的食盒上。问:“太子可有说,那对鹿角将要如何处置?” 今日在围场门口,柳之南曾向萧骆讨要鹿角,不过当时萧骆并没有马上答应他。 秦悠然想着,萧骆那般喜欢柳之南,心爱的女人都开口了,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之所以没有当面答应要送给她,大概是因为当时有太多人在场,不好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她的缘故? 事到如今,这鹿肉都分了,那鹿角……应该也有它的归属了? 其实不用问,她也早该料到那鹿角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的,她就是不死心,还是想去探究一下结果。 意识到这一点之时,不等平安开口,秦悠然抢先又道:“算了,你不用告诉我了。” 平安愣了一下:“是,太子妃。” 第120章 死无葬身之地 平安一走,初夏便为二人桌上摆上了碗碟。 “看来我运气真是好,跟太子妃您一起,没想到还能蹭到这鹿肉吃。”刘娉婷笑笑地说完,目光移到秦悠然脸上。 许是注意到眼神里明显有些复杂的神色,她心里一怔:“太子妃,你怎么了?” “嗯?”秦悠然思绪被打断,眸光收回来:“你刚刚说什么?” 刘娉婷抿唇,轻吸了一口:“太子妃可是有心事?” “嗯。”秦悠然敛下眸子,若有所思。 刘娉婷原是不喜欢打听别人的八卦的,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一脸感伤,心里莫名有些担心:“太子妃若不嫌弃,可否将心事说与我听听,就算不能为你解忧,当你一个排解的口子也行。” 秦悠然长舒一口,眸光再次挪回她脸上。 想了想,问:“娉婷,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你曾很喜欢,很希冀过一样东西,可是费尽心机却总是得不到它,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这是自然。” 刘娉婷微微一笑,“不过既然喜欢,就努力再去争取不就好了?” “如果争取过了,但还是得不到呢?”秦悠然淡淡问。 “这……”刘娉婷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然她没有明说,她也不好细问太多。 秦悠然嘴里有些苦涩,咽了咽,自言自语:“争取过了,原以为得不到,所以便放弃了。可是当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那件东西却突然又到了你手上。” 这种感觉,既复杂,又无奈。 复杂的是,她不知道萧骆忽然这样讨好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无奈的是,不管萧骆出于什么目的,最终她都会发现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他其实是在怜悯,可怜她罢了。 萧骆于她,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爱情。 刘娉婷抿唇,似乎有些听懂了,目光浅浅地看了她一会儿:“那你还是决定要放弃那件东西吗?” 秦悠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 命中注定不能拥有的东西,哪怕一时半会儿到了你手上又如何,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离你而去。 想到这,她看向食盒里的鹿肉。 鹿肉虽然好吃,但终究比不上那对鹿角来得珍贵。 所以,有些事情真的不要只去看表面。 萧骆差人送来鹿肉,她心里自是应该感激的,但于他而言,最好的东西却永远不会给她。 罢了,早就决定不再纠缠于他了,他要将最好的东西送与何人,又关她什么事。 …… 平安回到营帐时,萧骆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连忙朝外一喊:“平安。” 平安撩开帘子,大步进门:“太子殿下。” 萧骆见他两手空空地回来,也不知道他将鹿肉送出去了没有,心里有些没底:“东西可是送过去了。” 平安知道他在问什么,颔首道:“是的,太子殿下,属下亲自送到太子妃面前的。” “噢。”萧骆这才稍稍满意了一些,侧身重新躺回榻上。 平安原本要走,然脑子里忽然想起太子妃之前的那个问题,不由步伐一顿:“太子殿下,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萧骆翘着二郞腿,眸光扫了一眼:“你现在怎么变得跟个妇人似的,说话扭扭捏捏的!” 平安有些尴尬,敛了敛表情,问:“后厨那边已将鹿肉分完了,只剩下一对鹿角。这鹿王之角难得一见,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不只太子妃心里疑惑,平安其实也是好奇的。 萧骆蹙了蹙眉,反问:“听说这鹿角是吉祥之物。” “是的,殿下。” “既是吉祥之物,怎可轻易送人。”萧骆心里已经有了决策,但他没有说起,只是轻描淡写朝平安吩咐:“先带回宫去,再找个能工巧匠打磨一下,制成摆件。至于给谁……以后再说。” “遵命,殿下。”平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送给柳之南就好。 话也问了,平安准备离开,谁料刚一转身,面前忽然有一个东西飞了过去。 平安身手很好,反应也极为灵敏,几乎在看到眼前的东西闪过之时,他迅速地伸出手将它接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飞镖。 上方还绑着一张字条。 平安登时皱了下眉宇,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接住这只飞镖,这飞镖恐怕就要射到他家主子身上了。 想到这里,平安连忙将字条拆下来,转身递到萧骆面前:“太子殿下,有人递了这个过来。” 萧骆方才睁开眼看了一下:“什么东西?” 平安看了下手中的飞镖:“恐怕来者不善。” 他随即将纸条递到他手中。 萧骆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 纸条上方赫然写着两行字: 申时一刻独自前来围场东面一见,否则让你心爱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看清楚纸条上写的内容之时,萧骆不由勾起唇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哪里有什么心爱之人! 他下意识里觉得肯定是有人在恶作剧,想都不想便想将纸条还给平安。然而,下一瞬,捏着纸条的指尖却倏地缩起。 脑子里亦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浮起一张面孔。 而几乎下一刻,他便用力将纸条揉成一团,原本淡淡的面容顿时也变得阴郁了起来。 平安并未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但观自家主子此刻的脸色,他猜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殿下,发生何事了?” 萧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眸光一敛:“太子妃呢?” 平安一怔:“方才给她送鹿肉的时候,她正与尚书家的刘小姐在一起,这会儿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萧骆预感忽然有些不好:“再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是。”平安领命,转身要走。 萧骆却噌地从榻上站了起来:“算了,本王跟你一起去。” 二人随即离开营帐,迅速往外走去。 片刻后,平安带着自家主子来到刘娉婷所在的营帐前。 平安刚想招呼一声,却不想他家主子抢先一步,直接撩开帘子:“秦悠然。” 第122章 还是跑为上策 围场东面的林子虽然树木较为稀疏,然而那里地势复杂险峻且荒无人烟,还时不时会有一些野兽出没。 萧骆上午为了追鹿王曾到过那里一次,若传纸条的人真的把秦悠然绑到了那里,再随便找个地儿把她往里一塞,若无人前往营救,恐怕那个女人到死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而传纸条的人又没有明确要跟他见面的缘由,此行他又只身一人前往,前方究竟有何样的凶险在等着他,他亦从无得知。 不过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哪怕遇上再大的麻烦,他也定然要把秦悠然那个女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没有他的允许,他不容许她出半点意外! 快马加鞭在林子里跑了一段,很快便进入林子东面方向。 围猎这日下午原本是自由活动时间,许多世家公子小姐中午短暂休息之后,下午会再相邀到这林子里狩猎。然而今日也不知怎的,除了方才刚进围猎的时候碰上几个人之外,进入林子深处后便鲜少再看到有人的身影。 而到了这东面方向,四周更是连一只活物都看不到。 萧骆有种预感,传递纸条的人有备而来,恐怕在他到此之前,那人已提早清理过这处林子了。 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只不过他担心的并非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深处这样的环境下,就算他能找到秦悠然,又能否平安地将她带离这里。 怀着这种不安的情绪,萧骆谢谢放慢马速。 此地已是林子东面,但传递纸条的人并未告知具体在哪个位置相见,他只能骑在马背上,尽量让自己处于明处,好让对方能看到自己。 思忖之时,耳边忽然听到一些响动。 他向来身手不错,几乎在意识到有一支箭朝他射来之时,他侧身一避,完美地避开了对方的袭击。 “何人鬼鬼祟祟,有胆就出来一见!”萧骆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林子里动物逃窜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很快又归于平静,仿佛方才那支箭是从凭空射出来的一样。 萧骆停下马步,拽着绳子朝四周扫了一圈:“究竟何人,既邀本王到此,又为何不敢现身!” 这次,照旧无人响应。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的到一道奇怪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 萧骆急忙转身,定睛一看,几丈外的杂草地上正有一个尺高的人形偶正迈着步伐朝自己走来。因着那人偶是木头制成的,走起路来吱吱呀呀的,有些不太平稳的样子。 往日他倒是在一些兵器谱上看到过这种人形木偶,似乎在周国那边的人就很擅长制作这种人形木偶,平常可以消遣,打仗时还可携带一些危险的毒物深入敌方引爆。 他不由仔细端详起了地上那木偶。 这木偶制作相对简单,身上也并非携带任何可疑之物,在走到距离他近一丈的地方之时,忽然停下。 萧骆不由皱起了眉,更为警惕地观察起了四周。 然而,除了地上的那只人形木偶之外,四周似乎并无异常。 片刻之后,那木偶忽然又动了。只不过这次它调转了个方向,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意识到那木偶似乎是在给自己带路,萧骆心里一怔,拍了下马背,缓缓跟着木偶的方向前进。 又过不久,人形木偶在一处杂草丛前停下,原以为就此走到了目的地,未曾想那木偶忽然又动了,只不过这次与前次不同,它前脚刚迈出去,下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萧骆这才注意到,原来那杂草覆盖之下竟然是一个大坑。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木偶会不会是在提醒他,秦悠然也掉进了那个坑里。 这样的想法一经冒出来,萧骆片刻也不犹豫,直接跳下马背,大步朝坑前走去。 “秦悠然,你在里面吗?” 因着传递纸条的人迟迟未露面,萧骆心里仍格外警惕,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走到坑前的那一刻,四周忽然又有无数支利箭朝自己身上射来。 他反应极快,立马飞身跳起,却未曾想,此时忽然有一面巨网从天而降,生生将他带回了地面。 落地之时,他两脚踩空,直接掉进了大坑里…… 秦悠然独自一人骑着马在林子里逛了一圈,今日当真是运气不好,不仅猎物没打到,她人也迷路了。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若再找不到回去的路,恐怕今天晚上她就要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好在她身边还有一匹马,骑着马儿在林子里又绕了一会儿,直到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她这才意识到她可能走到围场东面了。 从前就曾听说围场东面的林子路不好走,今日无意中闯进来,果真是杂草遍地,荆棘缠身。 初步判断了自己所处的方向之后,秦悠然迅速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返回。 却没想到,刚走几步,面前忽然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秦悠然登时咯噔了一下,抬起头朝黑影飞去的方向扫过去:“谁?” 话音才落,黑影忽然又从面前飞过去一次。 秦悠然不由警惕了起来:“谁在那里!” 那黑影移动的速度很快,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黑影是个人而不是什么猛虎野兽。 从前她就曾听说围场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刺客,心想该不会这么倒霉,真让她碰上了刺客? 此时她一没权,二没钱,又和人无冤无仇的,刺客应该不会是针对她来的? 纵然这么安慰自己,然而心里仍是有些忐忑,既然刺客没有现身,又暂时没有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就眼前来看,还是跑为上策。 这么想着,她一手松开缰绳,一手用力拍了下马背:“驾。” 马儿刚要往前走,那黑影却忽然再次从面前飞了过去。 “到底是谁,为何鬼鬼祟祟的!” 这次,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直接从天而降,落地时,刚好站在秦悠然面前。 秦悠然大吃一惊,下意识勒紧马绳:“你到底是谁?” 那人揭开脸上的半遮的黑布,露出一张严肃冷峻的脸宠。 “九小姐,是我。” 秦悠然皱了下眉,看清对方长相是,心里又是一惊:“吕大哥,怎么是你?” 第123章 都是该死之人 吕平曾是秦影卫的首领,从前他偶尔会到秦府给父亲或母亲汇报影卫事务,所以秦悠然和他曾有过几面之缘。 姐姐出嫁之时,母亲曾从影卫中挑选出几人一起陪她嫁到岭都。 一来,是母亲觉得姐姐嫁得那么远,到一个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担心姐姐受人欺负,所以便挑了几个影卫一起陪姐姐嫁过去以护她周全。 二来,影卫虽队伍宠大,但干的都是一些刀尖上舔血的事情,在不断地补充新成员的同时,也会适应地淘汰出一些,安排他们去从事一些比较没有危险性的工作,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相对安逸一些。 吕平是岭都人士,当年姐姐出嫁之时,他曾主动提出要陪姐姐嫁到岭都,母亲一直很相信他的为人,当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秦悠然只知道这些陪嫁过去的影卫到了岭都之后,姐姐会负责给他们安排差事。按理说他们现在过的应该是一些和普通人一般的正常生活才对,怎的会在这平京城的围场之中看到他的身影。 故人重逢,秦悠然连忙跳下马:“吕大哥,你不是陪姐姐去岭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吕平轻吸了口气,两年不见,他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回九小姐,属下是一直陪着八小姐在岭都没错,而且八小姐对属下们一直很好,不仅给我们安排了差事,还给我们娶了媳妇。” “那你怎么还在这?”秦悠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是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八小姐没出什么事,请九小姐放心。” 吕平抿了抿唇,这才抬起头,目光移到秦悠然脸上:“属下是偷偷回到平京的,八小姐并不知情。” “噢。”得知姐姐安然,秦悠然松了口气,“那你为何偷偷回到这里?” 吕平轻吸了一口,原本淡淡的脸上浮起一抹明显的忧伤神色:“九小姐,夫人的事,属下们都知道了。” 吕平跟着母亲的时间较长,对她也相对有感情。 难得他这般记挂着母亲,秦悠然心里感动:“已经都过去了,吕大哥,我无事。” 吕平敛了敛表情,又道:“夫人从前待属下亲如儿子,她走了,没能回来送她一程,属下心里一直觉得很遗憾。” 见他如此表情,秦悠然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淡淡一句:“吕大哥,我们当都向前看才好。” “属下知道。”吕平抿唇,嘴角挤出笑容,“两年不见,不知九小姐在平京过得可还好?对了,属下听说您现在已经嫁给太子,成了太子妃,是吗?” “嗯。” 有关她和萧骆的事情,秦悠然不想多说,又问:“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底为何要瞒着姐姐偷偷跑回平京?” “属下……” 吕平面色僵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说出了原因:“属下是来办一件私事的。” “噢。”既是私事,秦悠然便没有打算继续再追问下去。 吕平这人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秉性善良,做事向来有分寸,此番回来当是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对。 原以为自己不问,吕平便不会再说了,未曾想,吕平停顿了一下,忽然接着开口:“九小姐,属下听八小姐说,夫人把整支影卫都交给太子管理了,可有此事?” “是。”秦悠然莞尔。 这不仅是母亲的决定,她也同意母亲的做法。 秦氏一族现已无根基可靠,眼前看来,唯有抱紧太子那根大腿方有一线生机。 然吕平似乎并不这么想的,闻言,他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影卫是将军生前所建,众所皆知,影卫军一生只效力于秦家人,而将军和夫人更是不可能放弃我们的,为何这次却……” 后面的话,他虽没有说出口,不过秦悠然听得出来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父亲母亲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影卫的,之所以这次将影卫转交由太子管理,其中也是有着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吕平大概是没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是母亲放弃了影卫? “吕大哥,你可信我所说?”秦悠然问。 吕平愣了一下,毕恭毕敬颔首:“属下自是相信九小姐的。” “那好,既然如此,你肯定也是相信我的母亲了。”秦悠然松了口气,“那你可知,母亲将影卫军交给太子管理,并非是想放弃他们,而是为了给他们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吕平眉宇紧蹙:“属下不懂。” 明明留在秦家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秦悠然无法跟他解释上一世在母亲离世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秦府落败,秦影卫惹人眼红,又因群龙无首而变成一盘散沙,成员接连遭人暗杀迫害。 哪怕把影卫交给太子不一定就能帮助他们逃过那些劫难,但却是她与母亲唯一的选择。 “吕大哥,你可还记得影卫成员都是些什么人?”秦悠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吕平愣了一下:“自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大多孤儿,或从前犯过事,或因家人犯事而受了牵连。总之,原本我们都是些该死之人,是大将军和夫人不计前嫌收留了我们,还给我们一口饭吃。” “那你又可知,如今我秦氏一族正面临着怎么样的困难?”秦悠然又问? 吕平虽是影卫,一身武艺高强,但毕竟学识有限,对这些纷争暗涌的看透能力并不如秦悠然。 “属下……不知,还请九小姐示下。” 秦悠然抓着马绳,松了松手,动作看似漫不经心,表情却渐渐凝重:“我父母和兄长们皆已占战死沙场,秦家虽战功赫赫,但日后已无再立功绩的可能。从前世人常说秦家人功高盖主,这话既是赞赏,也是压力。 姐姐远嫁岭都,我又深处皇宫不得宠,往后我秦家落败是不可避免之事。母亲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所以才会事先安排,将整支影卫交由太子管理。 一来,能以此做为交换条件,换太子护我秦氏族的安宁; 二来,也算是给剩下的这些影卫们找一个强大的靠山,让他们的后半生免于流离失所,免遭歹人的迫害。” 第124章 重则株连九族 吕平似乎听懂了,原本脸上疑惑的神色也渐渐地淡开。 “九小姐,所以您的意思是……夫人其实并未放弃影卫,反而给他们找了更好的归所。” “当然。” 秦悠然抿唇笑了一下,“吕大哥,我知道从前你是影卫之首,对这些弟兄们有着深厚的感情。现如今看到他们拜于旁人之下,心里替他们感到担心也是正常。但有一点,你当相信母亲的决定才是。” 吕平垂下眼帘,若有所思了片刻:“是属下肤浅了,属下先前一直以为夫人把影卫交出去是被人逼迫而为。” 秦悠然一顿,蓦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是太子逼迫了我母亲,让她交出影卫。” 吕平不置可否,把头垂得更低了。 看到他的样子,秦悠然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你的这些兄弟了,若非母亲授意,他们又怎么会甘愿屈居人下?” 吕平恍然大悟:“没错,先头是属下过于焦虑了,这才会一叶障目。” 误会解开,秦悠然敛唇笑了笑:“所以,这就是你偷偷跑回平京的原因?” “是。”吕平脸上浮起尴尬,“属下……属下错了,属下不该鲁莽行事的。” “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秦悠然欣慰地松了口气,“弄清真相而已,谈不上鲁莽。” 她原以为吕平回来只是为了弄清楚这里面的真相,万万没想到,下一瞬吕平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九小姐,属下犯了件大错,还请九小姐责罚。” 秦悠然不解,连忙伸手去扶:“吕大哥,因何忽然行此大礼,快起来。” 吕平仍跪着不动,且面上的表情更为严肃了:“还请九小姐恕罪,否则属下不敢起。” 他这般兴师动众的样子,秦悠然倒是好奇了,也没有再拉着他起来,手松开手,略显无奈地看着他:“行,那你说,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吕平合着双手,低头解释:“属下此次偷偷跑回平京,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而来的。属下……属下绑了太子。” “啊?”秦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绑了谁?” “太子。”吕平咬子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先前属下误以为是太子逼迫了夫人,这才让她交出整支影卫的。所以属下特意回平京,想找从前的那些弟兄们确认一下是否真有此事。只是属下没想到,影卫们搬离了原来的住所,而太子似乎又更换了接头暗号,属下联系不上弟兄们,只好……只好绑了太子。” “荒唐。”秦悠然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再说太子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能绑的?” 绑架太子,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 虽说吕平自小是孤儿,恐怕想找到他的九族很难,但如今他好不容易在岭都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绑架太子之事倘若东窗事发,受之牵连的,不只会是他的妻子儿女,估计连姐姐一家也会受此株连。 吕平也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额头重重地地上一磕:“属下罪该万死,所有的罪责皆是属下一人之过,属下愿去找太子自首,决不让八小姐与九小姐牵连其中,只愿九小姐能发发善心,救救我那岭都的妻子,她如今身怀六甲,属下实在不忍让她因此受我牵连。” “吕大哥,你实是在糊涂啊……”秦悠然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绑架太子这种事情,他怎么想得出来? “我记得从前你明明做事极有分寸,为何这次会这般鲁莽?” “对不起,九不姐,属下……罪该万死。”吕平知道,此番说什么都晚了。 回想此趟平京之行,他也是气急了,因为一时找不到旧部的联系方式,半路上又听说太子今日会参加围猎,情急之下才出此下招。 万万没想到…… 秦悠然垂眸看着他,心里既无奈又苦涩。 奈何吕平之所以会有此举动,全然又是因为他对秦家忠心耿耿所故,如今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她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只是绑架太子何其重罪,她又当如何救他? 思此及,秦悠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眸子缓缓一闭:“吕大哥先起来说话。” 吕平怎敢起来? 缓了片刻,秦悠然睁开眼,见他仍低头跪在地上,复又深吸了一口:“罢了,你先跟我说说,你把太子绑哪了?” 她心里也有些好奇,虽说吕平功夫很好,但萧骆亦非常人,岂是他说绑就能绑得到的? 吕平怔怔地抬了下头:“属下在林子里设了个陷阱,引太子掉进去了。” “陷阱?”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陷阱?” 她知道萧骆此人一向警惕,普通的陷阱恐怕也困不住他。 “一个深洞。”吕平言简意赅,“属下事先给他传了纸条,告诉他他若不来便要置他心爱的女人于死地,没想到太子竟真被属下引来了,而且不费什么力气便让他掉进了陷阱里。” “啊?”秦悠然登时又是一惊:“你把柳之南也绑了吗?” “柳之南是何人?” 吕平不解,问完之后,意识到此人可能就是太子深爱的女人,又道:“九小姐误会了,属下并未绑架其它人,属下之所以留那样的纸条,只是一时情急逼不得已想的,属下并不知道原来太子心悦之人叫柳之南。” “噢。”秦悠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绑了萧骆一个,若再加个柳之南,她就是长九个头也想不出救他的办法。 然而得知真相之后,她的心情反而变得更沉重了。 萧骆那人何其聪明,如此轻易地就掉入别人设下的陷阱,想来柳之南于他而言是真的相当重要? 果真,一个再强大的人,只要出现了弱点,便很容易被人一击即中。 从前她以为萧骆是无所不能的,但现在看来,柳之南就是他的弱点无疑了。 先前她原本还会疑惑萧骆明明那么喜欢柳之南,却没有当面答应送她鹿角,现在看来,他大概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这个弱点,这才特意掩饰的? 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 没想到吕平歪打正着,竟然轻轻松松便把他给引来了。 第125章 心系心爱之人 一个人再强大的,只要出现了弱点,便很容易被人一击即中。 秦悠然思绪游离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自己的夫君,为了救旁的女人而落人陷阱,而她,竟还想着如何带他脱离困境。 奈何铸此大错的人是吕平,她又不能见死不救。 思来想去,她眸光重新移过去:“吕大哥,太子现在何处,你可有伤害他?”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大坑里。”吕平面上有些心虚:“属下原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真把他弄进陷阱里了,又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他。正好方才九小姐您骑马路过,属下担心被人发现,便匆匆将他扔那儿一个人跑了。” 万幸,吕平还有些理智,没有做出伤害太子的事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太子可有见过你?”秦悠然又问。 “未曾。”吕平表情严肃,“属下设计将他引来的,自然不会让他看到我的脸。” “那便好。”秦悠然松了口气。 目光朝着吕平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大致有了决策:“这样,趁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你赶紧离开围场。” 吕平心里一惊:“那九小姐你呢?” “我得去先把太子捞上来。”秦悠然吸了口气,“放心,我自有办法处理此事,你赶紧先走,再不走若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九小姐,我……” 吕平有些不放心,毕竟祸是他惹出来的,就这么丢给她,他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吕大哥,你若信我就现在马上走,太子那边,我定会妥善处理的。”时间紧迫,秦悠然想着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得赶紧先找到萧骆再说。 “九小姐……” “再不走,待会儿有人来就真走不了了。”秦悠然知道他心里的担心,“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吕平犹豫万分。 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好,那今日之事便拜托九小姐了。” 临走前,他郑重其事地朝她一拜:“九小姐对属下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来日若有机会,吕平必定拼死相报!” …… 吕平一走,秦悠然便马不停蹄朝着他先前所指的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很快她便在林中一处看到一张巨网撒落在地上,顺着那网眼朝下看去,底下当真是一个巨型深坑。 秦影卫之所以所向披靡,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一群曾死里逃生,或者本该已死之人,因而他们做事冷静果敢,且又雷厉风行,甚至说他们心狠手辣其实也不为过。 吕平曾是秦影卫的首领,他的手段更是非常人能够想象。 而他们原本就擅长进攻和突破,围阱设陷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然而,此时看到吕平设下的这个陷阱之时,秦悠然不免还是被它给震撼到了。 此陷阱不仅宽而深,人落入底下后,除了四周杂草覆盖之外,上方还有一张巨网拦着,纵是武林高手落入这样的陷阱,想要脱身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萧骆虽然武功高强,然他心系着心爱之人,难免有所分心,也难怪他会掉入这样的陷阱里。 “有人吗?” 秦悠然朝陷阱洞内唤了一声。 透过微弱的光线,她隐约可以看到洞内躺着一个人,想来应该就是萧骆没错了。 也不知道他掉下去之后是否受伤了,怎会一动不动? “萧骆,是你在下面吗?” 仍是无人回应。 “难不成摔昏迷了?” 秦悠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周围扫了一圈。 此处虽然树木较少,不过四周倒是长了不少枝干粗的藤条。大概先前吕平也曾打算用那些藤条下井去找萧骆,她看到在陷阱口的附近被丢弃了几条新鲜切好的藤条。 秦悠然忙不迭走过去,捡起那些藤条。 用手拉了拉,藤条还算坚韧。 她虽然不会武功,不过自小兄长们时常带着她四处去浪,兄长们曾教过她倘若在郊外遇险当如何自救。而有了这些藤条,她可以轻轻松松地下到井底。 方才在上方朝底下看,觉得洞底深不见人,然下去之后才发现,陷阱洞大约也有四五人高,大抵是先前掉下去前被那张大网拦了一下,一时又未察觉的缘故,萧骆掉下去之后竟然在底下摔晕了。否则,以他的轻功,想逃离这五人高的陷洞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底下躺着的果真是萧骆没错。 “萧骆,你没事?” 秦悠然唤了他几句,见他迷迷糊糊的没反应,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如此高的距离摔下来,也不知道他摔得伤得重不重,秦悠然又不敢轻易去触碰他,蹲在一旁仔细察看了一会儿,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口在流血之后,这才伸手轻轻去碰了碰他的手臂。 “萧骆,你醒醒。” “……” 她用指尖放到他的鼻前停了一会儿,虽然他人没有反应,但好在呼吸正常,看来应该只是摔得太重昏迷了而已。 洞里光线不怎么好,但仔细一看,萧骆昏迷的样子竟和睡着时的没什么两样。 从前萧骆不愿让他靠近,秦悠然鲜少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观察着他,不得不说,哪怕是在昏迷的情况下,他依然生得俊美如铸。唯独就是那张嘴唇太过于凉薄了,从那里说出来的话也总是格外的刻薄伤人心。 她曾想,大概先皇后长得极为美丽,否则怎会生出他这般巧夺天工的脸蛋来。 唯一与醒着的时候不太一样的,是此时的萧骆看起来格外平静,脸上少了以往那种不喜旁人靠近的警惕和冷沉。 大概是身上有些疼痛的缘故,此时他的眉宇微微地皱着。 秦悠然打量了一会儿,有些止不住地伸出手指往他眉心上点去。 轻轻一按,萧骆蹙着的眉宇果真淡开了。 秦悠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心底又有些不安,连忙又晃了下他的手臂。 “萧骆,你身上有没有感觉哪里痛,能动吗?” 第126章 脑子给摔坏了 “萧骆?” 秦悠然唤了几次,对方终于有了些反应:“水……” “水?”秦悠然朝四周扫了一圈,外头天色渐暗,这洞底也越来越黑了,根本看不清楚里头有什么东西。 不过以秦影卫的风格,既然挖了这么一个陷阱在这里,定然是不会在里面放置其它能让人自救的东西才对。 “一会儿出去后再给你找水,你先醒一醒,看看能不能起来,我带你出去。” “……” “萧骆?” 摇了几下,又没有反应了。 秦悠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倘若在此之前她不能将萧骆带出这陷阱,二人恐怕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若是平常的陷阱也就罢了,奈何吕平挖的这陷阱又深又大,万一今夜再有什么猛兽掉进来,那他们二人恐怕就要成为它的晚餐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把萧骆带出去再说。 现在赶回去找人帮忙恐怕也不行,只能自己行动了。 决定之后,秦悠然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萧骆身上的受伤之处。万幸,除了几处擦伤之外,身上和四肢并未看出折伤。 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拿起先前带下来的几根藤条和一些树枝,五花大绑将其绑住。 她自己一人之力定然是无法将他带上去的,所以只能她自己先爬上去,到上面再想办法将他吊上去。 在处理一些危急关头的事情,秦悠然还算冷静,一边想该怎么做,一边按部就班不紧不慢地执行着。 很快,将萧骆绑好固定住后,她沿着下来的藤条迅速爬回洞口。 此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天光渐渐暗下。 忙完这一切,她也早已满头大汗,稍稍歇了口气。 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看到四周空空如也时,顿时大吃一惊。 方才她明明骑着一匹马过来的,现在马呢? 秦悠然绕着附近找了一圈,并未看到马匹的身影。她原想借着马的脚力将萧骆拉上来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先前下洞的时候太急了,忘了给马系上绳索。那马儿又不是她亲自所养,待她没有感情,大概是见她迟迟没有上来,自己跑去哪逍遥去了? 秦悠然寻马无果而返,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将藤条的一端绑到了附近的一颗大树根部,准备借着力量将萧骆拉上来。 原本以为一切顺利,但她没有想到,仅凭她一人之力要将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几丈深的洞底吊简直难比登天。 尝试着拉了几次之后,每次都只能往上拉几尺便会因为力气不足以支撑而再次将人摔回洞底下。不仅如此,她自己的双手也被藤条给磨破了一层皮。 再这么下去,她不仅不能将萧骆救上来,反而有可能把他脑子给摔坏了。 这么想着,秦悠然目光朝着四周扫了一圈。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不知道营地那边有没有人发现萧骆失踪了,怎么这么久了,也没有人过来找找他。 还有平安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跟着萧骆寸步不离的吗,怎的今日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秦悠然累得体力透支,然又不敢丢下他一人自己跑回去找人,想了想,只能继续自己想办法了。 “萧骆,你再等等,我一定把你拉上来。” 话音才落,耳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另外一道呼喊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在哪……” 隐隐约约,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秦悠然能肯定,的确是有人来了。 她顿时心里一喜,下意识地朝那声音跑过去,想把人引来。 未曾想,印入眼帘的,是一道女人纤长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是柳之南。 “太子殿下……” 想来营地那边已经有人发现萧骆失踪了。 正想着,她又看到柳之南身后还有另外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平安,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官兵。 “太子殿下。” 一行人边喊边走,边走边找。 秦悠然原本是打算去引他们过来的,然而在看到柳之南的那一刻,她脚下忽然一顿。 此番萧骆之所以身陷险境,是为了救柳之南而来的,而柳之南来寻他,亦是合情合理。这二人待对方既有情又有义,如此她夹在中间,反倒成了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左右不是了。 一群人很快朝着这里而来,眼看着就要走到面前了,秦悠然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偏身一避,直接躲进了一旁的大树后方。 罢了,反正她就算救了萧骆,他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感激之情。总归人家柳之南跟他才是有情人,倒不如让她去扮演那个好人。 “太子殿下。” 随着一声落下,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平安大人,这里有一个地洞,底下似乎有一个人。” 一群人随即朝着洞的方向跑去。 平安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冲到了洞口:“太子殿下。” 而柳之南虽是女子,但跑起来速度亦不让人,几乎在听到动静之后,跟着也飞快地跑到了身后:“太子殿下,殿下,是你吗?” “太子殿下,我是之南,我来救你了。” 一旁,有官兵吸了口气:“平安大人,天色越来越暗了,也不知道底下那人是不是太子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先把人救上来再说。”平安说完,这才注意到一旁吊着的绳索,晃了晃:“来个人帮我一下,我先下去。” 见平安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处,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 有他在,萧骆想来不会有事了。 人多力量大,他们便合力把人从洞底吊上来了。 大概是急着确认萧骆的伤情,他们竟然没有人对萧骆身上早已绑着的藤条产生怀疑,更没有人想过是否要搜查一下附近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存在,而只是背上萧骆,匆匆地便要把人带走了。 树底下,秦悠然看到这一幕,虽然心里唏嘘,然却也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毕竟萧骆此番遇险来得莫名其妙,他对她又从来没有信任可言。倘若到时他醒来追究起来,她这个率先出现在现场的人便得第一个站出来解释。 想到前世,她做为最后一个与宣帝临死前见面的人,出去之后便受到一堆人的质问与怀疑。哪怕她当时明明拿着的是宣帝亲笔书写的遗旨,却还是被当成蓄意假传圣旨之人给关了起来。 到最终,也没能逃脱悲剧的命运…… 第127章 对她毫无信任 太阳下山后,林子里黑得很快。 才一眨眼的功夫,林中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秦悠然躲在大树后面歇息了一会儿,直到耳边听不到任何马匹脚步声后,这才缓缓地从那里走出来。 偌大的围场,东面的路原本就不好走,此时又已天黑,她正愁着自己该如何返回营地之时,耳朵却忽然再次传来马蹄的声音。 她潜意识里以为是平安又回来了,心里一惊,一下子又退回了大树后方。 马蹄声音越来越近,在距离几丈处的位置却忽然停了下来。 秦悠然等了片刻,见对方不再有所动作,心里好奇,这才偷偷伸出头朝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气出眼泪。 先头跑丢的那匹马儿居然自己又跑回来了! 她松了口气,迅速跑回到马前,将缰绳捡起拽到了手上,尔后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下马背:“你这只没良心的东西,先前要你帮忙的时候跑得没影,这会儿倒是知道回来了。” 也不知道那马儿跑去哪里浪了,回来的时候的身精神抖擞的样子。秦悠然跟它说话时它好像能听懂一般,咧着嘴马高呼叫了一声。 这一叫,又把秦悠然给吓了一大跳。 “别喊,你小声点。” 这围场本就危险,入夜后更是诡异万分,她怕马儿叫得太大声了,一会儿把猛兽招出来可怎么办? 她亦不敢在原地多待,迅速拉绳上马,两脚轻轻一拍,快速朝营地返回。 那马儿虽然会偷懒,但认路的功夫却是杠杠的,秦悠然根本不需要指挥它,它竟自己带着她一路加速跑回了营地。 围猎只有一天时间,大多数的人在傍晚就已陆陆续续离开这里。此时的营地里,只剩下只顶营帐内还亮着烛光。 接近太子营帐前,秦悠然远远就听到里头有些声响。 她原以为萧骆被救回来后会在里面,最后却没想到,撩开帘子的时候,里面只有初夏和刘娉婷及她的丫鬟三人坐在里面。 大概是迟迟见不到她回来,初夏急得眼睛都哭红了,刘娉婷的丫鬟正坐在她旁边安慰着。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几人纷纷一惊,目光顺着门口而来。 “小姐!”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间,初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瞬便冲到眼前:“小姐,您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小姐,您到底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奴婢之前出去找你一直都找不到最快人担心死了。”初夏说着,眼泪又要掉出来。 迅速绕一圈,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姐,你有没有受伤,怎会这么晚才回来,你还好吗?” 秦悠然先头为了救萧骆费了不少精力,又连夜跑马回来,此时更是精疲力尽。 她轻轻拍了下初夏的肩膀,递了个安慰的眼神给她:“我没事,不用担心。” 随即将目光递到后面:“刘小姐,你怎么也在这?” 刘娉婷见她完好归来,紧张的脸色褪去了一些:“原本是准备拔营回去了,但听说你迟迟未归,心里头有些担心,便留下来等消息了。” 方才回来的时候,秦悠然见营地里大多数的营帐已经没人了,难得刘娉婷愿意留下来等她,她心里莫名有些感激。 “劳烦刘小姐挂心了,我无事,只是在林子里散心的时候不小心走丢了,多绕了些路才回来。”秦悠然轻描淡写解释。 说到这个,初夏后悔不已:“小姐您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自己走丢了呢,不过要怪也只能怪奴婢,早知道奴婢跟着您一起出去就好了。” 秦悠然抿唇,嘴角朝她挤出笑容:“我现在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一旁,刘娉婷也松了口气:“太子妃无事便好,方才找不到你,初夏着实紧张,平安亦派了不少人出去寻你,奈何久久未有消息。” 提到平安,秦悠然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太子呢,他回宫了吗?”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好像不知道太子曾遭遇绑架之事。 不等刘娉婷答,初夏便抢先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太子先前失踪了,听说是掉进陷阱里了,平安带了不少人出去,才将他寻回来不久。” “噢?”秦悠然又故作一惊:“那太子现在人呢,他可有恙?” 初夏道:“看着并无大碍,只是迟迟未醒,太医说有可能是掉下陷阱时伤到了脑子。奈何营地这边条件有限,太医没办法进行深入诊治,因此平安便带着人匆匆赶回宫里了。” “噢。”秦悠然松了口气,“走了多久了?” “才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初夏吸了一口,“平安走前交待过,待太子妃回来立马拔营回宫。说是围猎场上可能出现了刺客,大伙留在这里不安全。” 秦悠然自然知道所谓“刺客”是怎么回事,只能装作惊讶:“我知道了,你先去通知一下外面那些人,就说我回来了,让他们不用再找了。” 经她提醒,初夏这才想了起来:“是,奴婢马上去,要不平安派了不少人出去找您,若他们不知道小姐已经回来了,估计得找上一夜了。” 初夏一走,秦悠然这才拉着刘娉婷回到桌前坐下,并且亲自拧茶壶给她倒了杯水:“难得刘小姐这么有心肯留下来等我,悠然着实感激。” “太子妃客气了。”刘娉婷微微一笑,“今日与太子妃聊了甚多,发觉太子妃有趣得很,恨不能早些时日与你交心。若太子妃不嫌弃,以后唤我娉婷便可。” 秦悠然原也想交她这个朋友,闻言,心中顿喜:“如此甚好,那你也别唤我太子妃了,以后喊我悠然就行。” “娉婷遵命。” 刘娉婷一脸受宠若惊,想到下午之事,又道:“对了,下午太子失踪之前,曾去我营帐处找过你。看他当时的脸色似乎还挺着急的,也不知道后来他遇上了什么事,怎的后来就听说他失踪了。” “噢?”秦悠然倒是好奇了,萧骆居然找过她? 该不会是得知柳之南被绑后,误以为是她做的,所以想找她算账?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之后,秦悠然不由轻勾唇角冷笑了一声。 萧骆果真是对她毫无信任! 第129章 是他相熟之人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门口。 平安正好开门出来,看到门口二人,微微一怔:“太子妃,你回来了?” “嗯。”秦悠然表情淡淡看了一眼,“听说太子在围场遇险,回来之后便一直昏迷着,我来看看他。” 平安向来是个懂礼数的,然这次看到她,却并未马上让开道:“太子妃,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一问?” 见他表情严肃,秦悠然预感有些不太好。 难不成她之前躲在大树后面的时候,被平安发现了? “请讲。” 平安吸了口气:“太子妃,敢问今日下午您去哪了?” 平安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太子殿下收到那张不明纸条后的表现很反常,四处询问太子妃的下落,似乎很担心她。太子虽然没有明说,但见他骑着马儿匆匆进了林子,想必也是为了要去寻找她这才落入险境的。 可如果是这样,为何最后是太子一个人落入了陷阱,而太子妃却好端端地回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通,太子何其聪明的人,怎会轻易就被一张纸条给引到林子里,最后还掉入那么深的陷阱? 除非……给他传纸条的,是他相熟之人。 其实想知道结果,只要等明日太子醒了一问便知,然平安着实是等不急了,自家主子至今还昏迷不醒,他不得不先一探究竟。否则,今晚他恐怕是要想着这事一夜了。 “我……心情不好,自己去围场里散心了。”秦悠然轻描淡写答道。 平安没有质疑,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太子妃又是何是回到营地的?” “天黑之后。”秦悠然想了一下,又道:“对了,我回去之时,正好听大伙说你们刚刚找到了太子,正把他送回宫里。” “除此之外,太子妃您在林子里可有遇上什么可疑之人?”平安表情严肃。 秦悠然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未曾。” 这次,不等平安再说什么,初夏抢先不满地打断了二人:“平安,你今日怎么回事,竟还过问我家小姐的行踪,难不成你怀疑太子被人绑架是我家小姐做的不成?” “平安不敢。”平安皱了下眉,“平安只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危,这才多问几句罢了。” “小姐能有什么事?”初夏微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小姐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散心的。她之所以回来得晚,是不小心在林子里迷路了。说到这个我都还没有问你呢,你当时派的是些什么人啊,找了那么久也没能找小姐找回来。” 初夏平常看着乖巧,但维护起自家主子时立马换了一副机灵又伶俐的模样。 平安原本也只是心里好奇才多嘴问一下,此时被怼,莫名有些心虚:“平安该死,请太子妃恕罪。” 见他如此反应,秦悠然暗暗松了口气。 想来,平安当时应该没有看到她才对。 “罢了,我现在已安然回来。”秦悠然扭头递了个眼神,“初夏,你也少说几句。” 初夏这才闭了嘴:“是,小姐。” 平安也让开了一条道:“太子就在里面歇息,太子妃请。” 要进入太子的卧房,初夏很有眼力劲地不再跟着,而和平安二人一起守在门口。 大概还在为方才说的事情感到打抱不平,秦悠然进去之后,隐约还能听到她嘴里叽里咕噜地在嫌弃平安。秦悠然不由笑了一下,迈步缓缓朝榻前走去。 萧骆此时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眸紧闭,身上原先的那套衣服已经被人换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脸上也被擦拭干净了,一头墨发随意地散落在枕边。 秦悠然朝他慢慢走近,最后挨着床边坐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印象中,萧骆一直很警惕,即便是夜里睡着了也时常睡得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把他吵醒。 如今她人都坐到这床边了,他竟然还睡得如此之沉,也不知道当真是忙于公务不得休息的缘故,还是有着其它的原因。 不过既然太医说他只是太累了才睡着罢了,既然不是昏迷不醒,秦悠然也没打算去吵醒他。坐了一会儿,见他果真完好无损地躺着,腿抬起便打算离开了。 未曾想,这时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别走。” 秦悠然蓦地一惊,低头重新朝他脸上瞥去。 方才还是一副安然睡着的模样,此刻眉心却忽然紧紧地皱着。 “别走……” 秦悠然蹙了下眉,回过神后,反应过来他方嘴里呢喃的是乎是“别走”二字。 “南,别离开我……”萧骆一边说着,另一边,抓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秦悠然这回听得更仔细了。 萧骆说的是“南,别走”。 目光垂下,落到他拽着她的那只手臂上,莫名觉得有些苦涩。 萧骆当真对柳之南深爱至极,连在睡梦中喊出来的都是她的名字。 也对,他若不爱她,又怎会那般轻易地掉入吕平所设的陷阱里? “萧骆。”秦悠然唤了他一句,尝试着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萧骆力气大抓得太紧了,她抽了一会儿也没能抽出来。 “萧骆,你睁开眼看看,我不是柳之南。”自己的夫君睡着了喊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秦悠然心里有些生气,“你松开。” “……” “萧骆……”秦悠然有些无语,“你的南南无事,你若想见她,就自己起来出宫去找她,把手放开!” 也不知道萧骆是真睡还是假睡,她越挣扎,他竟抓得越紧。 秦悠然拽得手臂都红了。 手心的伤口也好不容易才处理好,这会儿一用力,缝隙里隐约又有一些血丝渗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越想越气急败坏,凭什么? 萧骆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嘴里泛着酸涩,眼眶也慢慢开始有些发热。 她心里想,早知他如此无情,今日下午就应该不要下阱去救他,直接再撒些土,将他活埋了才好! 思绪正游离之际,忽然发现手臂一紧。 萧骆拽着她的那只手忽然往内一拉,带着她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 第130章 你不要离开我 眼看着自己的嘴就要贴到萧骆的唇上之时,秦悠然登时一惊,猛地抬头站起身。 这么一用力,手臂竟也从他的掌心里挣出来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萧骆方才想对她做的事…… 不,准备来讲,是萧骆方才想对柳之南做的事,心里的那堵气便更加地咽不下去了。 萧骆他究竟是肖想柳之南多久了,居然连睡着了都在想着那些龌龊的事情! 或者说,其实他们早就已经亲过了,所以方才把她当成柳之南时,想拉着她过去亲亲才会如此地轻车熟路? 心情一片糟糕,脑子里的思绪也异常混乱。 站在榻边,秦悠然警惕地扫了对方一眼,忽然转身,头也不回朝门外大步离开。 她不知道,就在她走之后,榻上的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萧骆睁开眼后并未马上坐起来,而是继续躺在床上发了起了呆。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他的阿娘。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阿娘病了,病了好几日也未见好。那日他去看她,阿娘的脸色很苍白,他担心阿娘的病情,可阿娘却说:“骆儿乖,阿娘只是感了风寒而已,多休息几日便好了。” 可他却不信,他见阿娘的脸色分明是病得很重的样子。 他记得先前宫里头也有妃子和阿娘一样,一开始太医给看病的时候只说是感染了风寒,只需服些汤药,再稍加静养便会好了。可是后来呢? 那妃子越病越重,最后连床都起不来了,那时太医方才会说已病入膏肓,无药可依之类的。 父皇的妃子很多,他舍不得的并非是那些妃子们,而是那些妃子死了之后,她们留下的孩子都会安排给其它的妃子抚养。虽然仍受尊敬,但他看得出来,少了亲阿娘的宠爱,那些孩子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他不想同那些死了阿娘的弟弟妹妹一样,最后被分到其它妃子那里,他更不想离开自己的亲阿娘。 他以为阿娘要死了,紧紧地抓着阿娘的手不放,恳求她:“娘,你不要离开我。” “娘,你别瞳,骆儿会乖乖听话,你一定要好起来。” “好不好?” 奶娘听完却笑着告诉他:“你阿娘说的是真的,她只是这些天没睡好,又食欲不佳这才脸色差了点而已。” 他半信半疑,心里想着,阿娘最喜欢吃枣子了,若是能去摘些枣子来给阿娘吃,阿娘定会高兴的,她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好起来了。 于是,他便跑去了御花园摘枣子去了。 那棵枣子树好大好大,树上结了许多枣子。他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爬上了枣树,一口气摘了好多枣子。 可才摘了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走来的声音,他心里一吓,担心自己爬树的事情被传到阿娘的耳朵里惹得阿娘不高兴,急急忙忙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怀里的枣子还掉了一地。 其中,有一颗滚到了一名小女孩的身边。 那小女孩他第一次见,她长得极为好看,笑起来的样子也像蘸了蜜一般,一下子让人觉得甜到了心里。 她当时捡起那颗枣子,对他说:“我叫秦悠然,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当时一下子就愣住了,心想,秦悠然,这不是本王的妻子吗? 是了,他的妻子就叫秦悠然,她是他的太子妃。 再然后,他轻轻走到了他的太子妃身边,对着她脸上甜甜的笑容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控制不住,鬼使神差地,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 想到这里,萧骆猛地从榻上坐起。 梦里的一幕好似才经历过一般,真实得让他感到心跳加速。 小的时候第一次遇上秦悠然的情景他仍有些记忆,但却清晰地记得那日他并未亲他的脸颊,怎的到了梦境里,他竟然对她有了那样的想法? 况且,那时他方才十几岁?就算是情窦初开也不可能那么早。 所以,难不成是他如今日有所思,这才夜有所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之时,他在心里大骂自己:太丢人,太没出息了! 秦悠然那个女人那么无趣又惹人厌,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那样的心思。 一定是最近公务太多,太繁忙了才会如此! 在心里头自我安慰一番后,萧骆朝门口瞥去:“平安。” 片刻,外头走进来一道身影:“太子殿下,您醒了。” “本王何时回宫的,怎的睡得这么沉?” 他向来眠浅,已经许久不做梦了。想起方才梦里的情景,不由有些头大。 “回殿下,属下傍晚送您回宫的。”平安观察了他一下,眉宇微微蹙起,“殿下,您还记得下午在围场里发生的事情吗?” “围场……”萧骆愣了一下。 这一觉,他着实是睡得有些沉了,醒来竟然一时忘了今日在围场里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他当时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的人说绑架了秦悠然,让他去围场东面找她。他当时去了,可没过多久便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他原本是很警惕的,就算明知道要掉进陷阱里也早有防备。可谁能想到,头顶上掉下来的那张巨网居然还藏着迷药,当时他只觉得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之后便直接昏迷了。 最后连自己怎么掉下陷阱的都不知道。 “秦悠然呢?”记忆恢复之后,萧骆猛地想到了什么,“她可回来了?” “回殿下,太子妃已经回宫了。”平安淡淡。 “噢。”萧骆微微一怔,“她可有恙?” 他如此紧张,平安也证实了之前心中的猜测,想来太子突然遇险确是去找太子妃没错了。 好在二人现在都已平安归来。 “太子妃无恙。” 说到这里,平安有些心虚方才自己对太子妃的那番质问,又道:“方才她还来过一趟,见太子仍在昏睡,便匆匆又走了。” “噢。”萧骆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掉进那个陷阱后他便昏迷了,不过后来中途有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还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女人应该是秦悠然没错了。 所以,当时她下陷阱里是为了去救他的吗? 第131章 遇险也是值得 “太子殿下,下午在围场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会掉进那陷阱里?” 从前平安向来对自家主子寸步不离,哪怕他不在,暗卫营的人也会在暗中保护着他。偏偏这次这么巧,暗卫营和影卫都被安排回大本营训练了才出了这档子事。 想到那个设下陷阱之人的意图,平安不免觉得后怕。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现在自家主子也终于醒了,他这一晚心里藏着的诸多疑问也终于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然而,萧骆此时并没有那个心情去跟他解释那么多,他忽略了他的问题,问:“你说方才秦悠然来过了,她可有说下午她去了哪?” 平安吸了口气:“回殿下,属下已经问过了,太子妃只说去林子里逛了逛,后来不小心迷路了,这才耽误了回营的时辰。” “迷路了?”萧骆半信半疑。 围场虽大,然那个女人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再说今日下午是自由狩猎时间,按理说围场里来来往往应该会有些人才对,怎么还能走迷路了? “太子妃是这么说的。”平安表情淡淡,“属下同初夏姑娘确认过了,当时太子妃执意一个人进围场,中途听说马儿还跑了次,她为了寻回马匹,这才把自己搞迷路了。” “原来如此。”萧骆抽了下嘴角。 那个女人向来不着调,从前有一次同他们一起去郊游的时候也曾走丢过一次,看来她这不分东西南北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只是如此说来,传纸条的人应该也是知道秦悠然出去了,所以才会故意给他发那样的纸条,为的只是引他到林子里罢了。 这么说来,传纸条的那人今日也在围场营地了? 会是谁? 设下那样的陷阱,显然并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如果想对他不利,在他昏迷之时对方完全有机会动手却迟迟没有下手。这又是为什么?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日后他定然是要查清楚的。今日也幸好是秦悠然及时发现并且救了他,否则当时他那样昏迷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上什么事情。 想到这,莫名又觉得有些欣慰:“也幸好她去林子里逛,及时发现了本王。” 平安听得一头雾水:“太子殿下,您这话什么意思?” 萧骆顿了一下:“今日难道不是太子妃把本王救出陷阱的吗?” 当时他虽然昏迷着,但记得清清楚楚的,在陷阱底的时候,秦悠然一直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后来,她还用一些绳子绑在他的身上,利用绳子把他从陷阱里吊了上去。虽然她的动作很笨,绳子绑得也不好,勒得他难受,吊她上去的时候还因为力气不足而摔了他几次。 再后来,大概是实在是吊不起他,她又去找了平安他们过来帮忙,一群人这才匆匆忙将他背了回去。 记忆虽然模糊,但他清晰地记得这些事情在下午的时候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 一想到秦悠然那个女人居然也会紧张担心他,他便忽然觉得这次的遇险也是值得了。 哪知,平安听完一脸惊讶:“殿下,您记错了,跟属下一起去救您的不是太子妃,而是……柳小姐。” 平安现在对柳之南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下午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太子殿下,她也是有些功劳的。 她当时忽然来找太子,得知太子不在营地便一直追问他的下落,他当时有些无奈,心里既担心太子的安危又怕会不会坏了他的计划,后来在柳之南的纠缠下,犹豫不决告诉她太子自从进入围场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因此,柳之南听完很焦急,当下便决定让他带着人一起寻找。 “柳之南?”萧骆闻言一怔。 “是的,殿下。”平安淡淡。 萧骆眉宇倏地一皱:“她怎么知道本王在林子里?” “是属下猜的,后来属下就带着人一起去林子里找了。”平安吸了口气“把您找回来后,柳小姐还一直在身边陪着,直到后来要送您回宫诊治,她没有入宫令牌,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府。” 后面的话,萧骆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 一心只想着一件事,在陷阱里跟他说话的那个女子居然不是秦悠然,而是旁的女人? 怎么会? 难道他记错了? 平安迟迟等不到自家主子再有反应,顿了顿,目光落到他脸上:“殿下,下午您在围场遇险之事实在蹊跷,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一下。” 思绪被打断,萧骆回过神:“本王掉入陷阱之事,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可有其它人知晓?” 平安愣了一下:“找回太子之时,您一直昏迷不醒,属下便传了太医,想来此刻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已经知道了。” “噢?”萧骆挑眉。 这些年来,他尽量低调行事,韬光养晦。然哪怕他不主动去招惹别人,但居于太子之位,又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原本就会有很多双的眼睛在明处或者暗处盯着他。 更何况,这两年来为了扩充自己的阵营,他也确实在暗地里做了不少部署与安排,如此一来得罪一些人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其实对于自己这次的遇险,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半点分寸,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只是摆到明面上来说,暗中陷害太子之罪祸及国之根本,就算是父皇和母后心里再不待见,也不可能眼睁眼地纵然那些人对他下手。 思及此,萧骆舒了口气:“既如此,那你便着手调查,务必把幕后之后揪出来。” 平安早就有此打算:“是。” “另外,明日把暗卫营的人也调回来。” 他自诩武功高强,哪怕暗卫营的人不在他也能保护好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手居然那么狡猾,挖了那样一个陷阱等他。 目前他尚且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倘若只是针对他来的便罢了,若对方下次针对的人是秦悠然…… 一想到那个女人连逛个围场都能把自己弄丢,他心里便觉得既无奈又不踏实。 罢了,总归暗卫营的人养着也是养着,不能白闲着。 想到这,他重新抬眸朝平安瞥去:“明日起,再分派几个暗卫到明月阁那边,务必全力保护太子妃的安全。” 平安:“是,太子殿下。” 第132章 找到幕后凶手 翌日。 一大早,皇后殿内的嬷嬷就派人来传话,说今日皇后娘娘要去城外的大金寺礼佛,让各宫的嫔妃不用过去请安了。 秦悠然原本还在担心昨日在围场发生的事情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宣德皇后问起她该要怎么答话。 这下好了,免去了一桩烦心的事。 不用大老远来回去给宣德皇后请安,倒是难得清闲,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未曾想,午时未到,皇上宫里也派人来传话。 “太子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问话。” “有劳内官,待我更衣,马上过去。”秦悠然莞尔。 原以为宣帝只是给自己传了话,未曾想,到了御书房才发现除她以外,太子及柳之南父女也均在场。 秦悠然不由心里好奇,太子在这里并不奇怪,柳相国是朝中重臣被召见到御书房更是常有的事,只是柳之南为何也在这里? “儿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宣帝抿着嘴唇,微微一笑:“到朕前面来说话。” “谢父皇。”秦悠然依言走过去。 不过也没有离得太近,在与萧骆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余光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在她过来之前这里曾聊过些什么,秦悠然见他眉宇轻拧,表情略微有些严肃的样子。 “不知父皇找儿媳来是有何事?” “太子妃,昨日围场太子遇险之事,你可听说?”宣帝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微微抬着头看着她。 秦悠然倏地怔了一下,太子围场遇险这等大事果真是瞒不过宣帝,只不过这么快就传她过来问话,难道是查到了什么结果了吗? 她不由想到了吕平,也不知道昨日从围场分开后,他有没有能从那里平安离开? “儿媳听说了,太子殿下昨日在围场的林子里遭遇了陷阱,好在皇天保佑,太子最后有惊无险,平安归来。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公然对太子不利。” 说到这里,秦悠然郑重其事地跪下,朝宣帝叩了叩首:“儿媳恳请父皇,一定要揪出这幕后之人,还太子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宣帝轻吸了口气,目光移到一旁太子的身上瞥了瞥:“朕已派人着手调查,必定将那幕后歹徒揪出来。” “谢父皇。” 闻言,秦悠然松了口气。 宣帝这话的意思,是还没有找到幕后凶手了? 万幸,看来吕平应该已经平安离开才是。 思忖之际,头顶宣帝抬了下手,示意:“你且起来说话,不必动不动就跪着。” “是。”秦悠然这才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一侧,微微垂首。 “朕今日找你们过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谈。”宣帝视线在她与萧骆之间来回扫了一下,这才切入了正题:“朕今早方才得知,昨日太子围场遇险之事,所幸最后平安无恙归来,乃是为柳相国之女柳之南所救。” 秦悠然复又一怔,早知柳之南无利不起早,没想到这么快她在围场救人的事就传到宣帝的耳朵里了? 只是有一事不明,昨日明明是平安带着人一起找到萧骆的,怎么到最后这功劳尽归到了她身上? 也对,她向来如此,从前但凡做了一丁点的好事,不到隔天几乎整个平京城的贵圈都会人尽皆知。若非如此,她这平京城第一温柔良善的大才女也不会引得诸多世家公子的美赞与青睐。 况且,她就算自己不说,不也还有她的父亲柳相国吗? 围场救下太子之事何其荣光,柳相国怎么会放着这等利好之事而不到宣帝面前说道说道? 她心里正猜测着,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到柳相国道:“皇上过誉了,臣的女儿之南救下太子也只是巧合罢了,只能说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乃我大宣国之福祉也。” 瞧这话说得多好听,既不居功自傲,以委婉地拍了太子的马屁。 秦悠然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柳相国官拜相国,他又常年累月地在朝中辅佐,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宣帝其实并不太待见太子吗? “柳相国也不必谦虚。”宣帝敛了敛表情,微微一笑:“朕早就听闻柳姑娘才华横溢,是平京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朕未料到,她竟还有勇有谋,在太子遇险之时能救太子于险境。柳相国,你当真教出了个好女儿。” 柳相国连忙颔首:“皇上过誉了,微臣惶恐。” 宣帝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又道:“普通人家向来有恩必报,我皇家更是如此。柳之南……” 说到这里,宣帝目光朝她身上移过去:“朕方才问你要何赏赐,你说待朕传来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再行讨赏,现在朕又如你所请,宣太子与太子妃觐见,你究竟要什么赏赐,现在可以明说了?” 秦悠然心里登时又是一惊,是什么样的赏赐,非要等到她跟太子来了,才愿当着他们的面说? 难不成她要的赏赐与她有关? 这么想着,她目光不由自地朝一旁瞥了瞥。 柳之南站在柳相国一侧,细白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她朝上方宣帝躬了躬身,抿唇淡哂:“回皇上,臣女救太子离险境本是偶然,原不敢居功,但既然皇上执意要封赏,臣女倒是有一请求。” 宣帝这还是第一次要给人封赏,而对方却附加了条件才要讨赏的,这让他心里有些意外,表情不由得认真了起来:“但说无妨,朕尽量满足你便是。” 柳之南复又躬了下身,微微偏了下头,朝她父亲看了一眼。 柳相国唇角微抿,示意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柳之南这才重新将目光移到正前方,浅浅道:“回皇上,那便恕臣女斗胆了,臣女其实恋慕太子已久,曾发过誓愿,此生只愿嫁太子一人。如今太子已娶了太子妃,臣女虽有遗憾,但……但臣女依然愿意侍奉太子左右,若皇上愿意,若太子和太子妃不嫌弃,臣女愿求皇上将臣女赐婚太子。” 第133章 爱慕太子已久 秦悠然原本就对她要当着她与萧骆的面前讨赏之事感到好奇,直觉也告诉她,柳之南想要的赏赐想必与她和太子有关。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柳之南一开口便是如此惊天骇然。 爱慕太子已久,此生唯愿嫁他一人,这样的话,无府如何秦悠然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 柳之南生性看似温婉,为人处事更是稳步求进,没想到在嫁太子这件事上,她的居心如此明显。 倒也是为难她的一番情意了。 只是有一点秦悠然不明白,柳之南原也和萧骆情投意合,按理她救了萧骆,萧骆以报恩为由纳了她也不足为其,何以萧骆自己不开口,倒由柳之南一个女人来开口主动求嫁?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嘴里也微微有些泛苦,想咽又似乎有些咽不下去的样子。 她没有抬头去看萧骆,然就算不去看他,她亦能猜到,此刻他定然是一脸欣喜? 心爱的女人当着众人的面求嫁,不开心才怪! 柳之南一番剖白,不仅是秦悠然惊讶,宣帝也是一脸震惊:“你想入东宫?” “是。”柳之南语气很坚定,“求皇上成全,将臣女赐婚太子。” 皇子的婚事向来不由他们自己作主,自古不是皇帝就是皇后指婚,宣帝没有料到,从前有秦勉夫妻为女求婚在先,现在又有柳之南为己求嫁在后。他这个太子到底是有多讨女人喜欢,竟争先惹得这些贵女们非他不嫁。 宣帝心里略略有些不满,然却没有表现出来:“柳之南,你可知太子妃早前已立,你若嫁入东宫,也只能当个侧妃?” 柳之南的身份虽不及公主郡主们尊贵,但也是相国之女,按理说将来嫁一贵族世子乃至亲王当正妃都是有可能,宣帝不明白,她为何要在此时委屈自己去当一个侧妃。 难道她就那么看好太子,料到他将来定然会登上这九五之尊? 宣帝最不喜欢别人觊觎或者对他皇位的继承者有过份猜想,倘若柳之南真有此想法,那倒是触犯了他的逆鳞。 太子可立,亦可废。 先皇后曾告诉过他,众多皇子中,太子与他性格最为相似,然而大诸多皇子当中,他向来最不喜欢的却也是太子。之所以没有废他,一来他并无大错,二来也不想轻易去动摇国之根本罢了。 但倘若因此便有人以为将来这个皇位必定落到萧骆手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思及此,宣帝蹙了蹙眉,原本笑笑的面容僵硬了许多,他目光移到一旁:“柳相国,你如何看?” 柳相国双手合紧轻轻颔首:“回皇上,之南所请已跟微臣提过,原微臣也觉得此事不妥,毕竟……毕竟……” 他目光朝旁边两人来回扫了扫,最终却没有说毕竟如何,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婚姻大事原本父母作主,媒妁之言,但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奉如掌上明珠,之南既心有所属,微臣只能恳请皇上,圆了臣的女儿心愿。” “这……”宣帝眉宇皱得更深了。 片刻,他眸光落到秦悠然脸上:“太子妃,此事,你如何看待?” 忽然被提及,秦悠然怔了一下。 她与萧骆方才大婚不到半年,按理说新婚期还没过,此时太子是不宜再纳新人的。毕竟这不仅对她来讲不太公道,且对太子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 宣帝向来好面子,他自己尚且遵守礼数,没有道理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就让他坏了礼数。 另外,太子婚事关乎重大,虽然柳之南现在进门也只是个侧妃,但柳家如今势力庞大,柳相国又权倾朝野,倘若他的独女再嫁给太子,恐怕会对朝局的平衡有所影响。 这些事情,秦悠然都看得到,她不相信宣帝就想不到。之所以要问她的意见,恐怕也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些犹豫的原因罢了? 偏偏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面前,她又不得不去面对。 不仅柳之南爱慕太子,太子对她亦是倾心已久,她就算反对,又有什么用? 思及此,秦悠然往中间走了两步:“回父皇,柳姑娘于太子有恩,她既有所请,父皇满足她所愿亦是人之常情。只是婚姻并非儿戏,是否要满足柳姑娘所愿,还当征得太子意见才是。” 宣帝,太子,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她只好两边都不得罪。 她原以为把话题引到萧骆身上让他去回答即可,未曾想,她不知道她哪里说得不对,竟引得他一下子不满了起来:“秦悠然,你当真这么不在意本王娶不娶别的女人吗?” 秦悠然循声看去,见他脸色不太好,不由顿了一下。 也对,她没有直言同意他纳柳之南为侧妃,他心里自然不乐意。 只是这种事情,如何叫她开口去同意? 她自问此生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但却不代表就能忍受与旁的女人共侍一夫。前世便是如此,这一世,亦未改变。 御书房,因为太子忽然高声一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秦悠然不再去看众人脸色,眸光垂得低低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案前,宣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此事今日暂且不谈。柳之南,朕已知你心意,待朕过后与皇后娘娘商量商量再决定是否同意你之所请。” 眼看着马上就能得到赐婚了,太子却忽然来这么句,柳之南心里咯噔了一下。 目光朝萧骆瞥去,见他神色愤怒,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地看着秦悠然。暗暗思忖,也不知道秦悠然到底做了什么,何以萧骆现在如此在意她的意见? “加皇上,臣女但凭皇上作主。” 宣帝满意地抿唇,随即朝另外一边看去:“柳相国,你意下如何?” 宣帝向来雷厉风行,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他当下有决定的他都不会假手于人。之所以不马上表太是否赐婚,想来他心中并未同意这桩婚事。 柳相国哪里看不出来这些? 柳之南直白讨赏原本已经犯了大忌,现如今柳相国也只能见好就收了:“微臣没有意见,但凭皇上作主。” 第134章 眼光倒是挺高 柳之南求宣帝赐婚之事虽当天没有结果,但秦悠然心知肚明,萧骆想做的事情向来没有做不到的,他想要的东西也向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那般喜欢柳之南,如今柳之南都公然表示求嫁了,他又怎会容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委屈,让人非议? 她只是没想到,御书房之事很快也传到了宣德皇后的耳朵里。 当日傍晚,秦悠然正要吃晚膳,却突然接到通传,宣德皇后要她过去问话。 不得已,她只得暂时放下碗筷,匆匆去见皇后。 “儿媳参见母后。” “起来。”宣德皇后眸光微敛,扫了一眼,“坐下说话。” “谢母后。” 秦悠然松了口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立刻便有宫女为她端来茶盏。 秦悠然抿唇,致意后,目光抬起落回前方:“听闻母后今日一早就去城外的大金寺礼佛了,怎的这次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记得从前皇后去大金寺,都是头天去,在那里住一晚,隔天才回的。 宣德皇后今日脸色不太好看,她眸光轻轻朝秦悠然扫了一眼。 每月十五她都会去皇家寺庙礼佛,因着这个月八月十五是中秋,那日宫中会有活动,因此她便提前在今日去大金寺礼佛了。 原本念了一天的佛经,心情平静了不少,没想到却在中途听说了今日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如此叫她怎能心平? “本宫想着,马上就过中秋了,后宫事务繁多,还是及早回宫为好。” “原来如此,是儿媳肤浅了,母后日理万机,自然不便在外多加逗留。”秦悠然昧着良心拍了几句马屁,问:“不知母后此时召见儿媳是有何事?” “太子妃既然都问了,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宣德皇后挑了挑眉,“本宫听说今日皇上召见你了?” 对于皇帝召见之事,本也没什么可瞒的,这整个后宫都是宣德皇后,她想在皇上身边安插几条眼线轻而易举。 秦悠然并不否认:“回母后,是的。” 宣德皇后捏着佛珠串的指尖倏地攥紧。 “本宫听说,柳相之女自讨封赏想要嫁入东宫,此事是否是真?” “回母后。”秦悠然微微蹙了下眸子,“是的。” 闻言,宣德皇后冷笑了一声。 自秦勉去世后,秦家在朝中渐渐失势,现如今柳相国权倾朝野,柳家倒是过得如鱼得水,倘若柳之南再嫁太子,日后有了柳家的支持,太子之位必然只会越来越稳固。 太子非宣德皇后所生,她又岂愿看到那样的结局? “想不到这柳之南看似温婉不与人争,眼光倒是挺高。”居然一开口就想嫁给太子,她倒是挺有魄力? 宣德皇后复又冷笑了一声,“听闻皇上还问了你的意见,不知太子妃当时做何答复?” 这一个两个的,都来问她的想法,秦悠然心里有些无奈:“回母后,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媳怎敢轻易评判?” 这点倒是和宣德皇后所听到的没什么出入。 她松了口气,目光移过去,原本严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太子妃,本宫原本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你竟这么没用。” 突然被嫌弃,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儿媳愚钝,不知母后何意,还请母后示下。” 宣德皇后视线收回来,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盏后,这才重新把目光移到她这里。 “当初你明知太子心里并没有你,却仍执意要嫁给太子,本宫亦念在你倾心太子多年,这才去给皇上吹了枕边风,让你二人及早完婚。本宫原也是想,说不定看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大婚之后太子对你会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宣德皇后脸上浮起一抹明显的不满神色,叹了声气,方才接着道:“哪知,你二人都大婚这么久了,你却还是得不到太子的心。” 从前秦悠然单恋太子世人皆知,然敢拿着这件事如此直白地在她面前说道的,也只有宣德皇后了。 虽说当初她去给宣帝吹耳边风也有她的私心,然她说的又句句属实,秦悠然半句也反驳不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媳确实没用,有劳母后挂心了。” 宣德皇后嘴角勾起,轻轻一笑:“本宫挂心又有何用,你若能长些能耐,本宫也不必操心至此。” 她嘴上虽然说着操心的话,然而秦悠然看她那表情,似乎用幸灾乐祸来讲更为准确一些。 她一时还有些搞不明白,皇后今日跟她讲这些的用意到底为何? 按理说,她原本也不待见太子,太子要娶何人进门于她而言当是不痛不痒才对,怎的看她这个样子似乎很在意? 难不成问题出在柳之南身上?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之后,秦悠然不由眯了下眼眶。 是了,柳之南是柳相国之女,柳家在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他目前尚且未表露出要站的阵营,但倘若他将女儿嫁给太子,便是公开表示支持太子。如此一来,朝中相国一党势必也跟着一波倒,而宣德皇后一向在暗中想扶持她的儿子晋王上位,她又怎会容许发生那样的局面? 思及此,秦悠然吸了口气:“烦劳母后挂心了,儿媳会努力的。” 宣德皇后眸光轻轻瞥来:“罢了,感情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有机会,母后会帮你的。” 秦悠然听得有些忐忑,帮? 怎么帮? 好不容易才和萧骆井水不犯河,她可别越帮越忙才好。 况且,她不是一向不看重太子,她与太子感情不和,她不应该更高兴才对吗? “多谢母后。” “跟本宫你就别客气了,事在人为,本宫能不能帮上忙还是另外一回事。”宣德皇后叹了口气,“皇帝那边我会去跟他再说道说道的,毕竟太子与你方才大婚不到一年,若在此时便纳新人入东宫,于情于义都不妥当。” “谢母后。”秦悠然松了口气,原来她是想到皇上面前吹风。 只是宣帝那个人,他决定好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就更改的? 再说,不也还有萧骆,他若真心想要娶柳之南进门,难道他不会去争取? 第135章 得不到他的心 宣德皇后并不知道秦悠然表面感谢,实则心里不屑,又道: “不过,你自己可也要争气一点,本宫听闻自大婚到现在,你与太子仍迟迟未能圆房,可有此事?” 秦悠然没想到皇后的手臂居然伸得这么长,连她房里的事情都知道。 上一世,大婚之后萧骆迟迟不愿与她圆房,她心里着急不说,也因此做了许多傻事,最终虽然得偿所愿,却也因此换来了萧骆更为的厌恶。重活一世,她万万不要再做那样的傻事了。 虽然现在萧骆也依然不喜欢她,但至少偶尔还能与她和平相处,总比上世那样,每每见了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要好多了。 “回母后,自大婚之后,儿媳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如意,加之我母亲刚刚过逝,大丧期未过,所以圆房之事……不想操之过急。” “我大宣国民风开化,并未有丧期之内不得怀孕生产之说,太子妃倒也不必如此介怀。”宣德皇后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找借口:“只是若是身体有恙,可传太医瞧过?” “看过了。”秦悠然莞尔,“太医说儿媳这是抑郁于心,久积成结所至,需得慢慢调理。” “既是如此,那便好好调理便是。”说到这,宣德皇后偏头朝一旁递去眼神:“康嬷嬷,明日宣许太医去给太子妃看看,许太医一向医术高明,旁人看不好的病说不定到他手上几副药就治愈了。” 康嬷嬷福了福身:“是,皇后娘娘。” 闻言,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宣德皇后怕是信不过她所言,所以才让许太医去给她诊治? 罢了,反正先前她也确曾去太医院瞧过,太医曾说她郁结于心,这些都有档可查,她亦不怕站不住脚。 “有病就要尽早治。”宣德皇后嘴里埋怨了一句,又道:“你嫁给太子这么久了都得不到他的心,至少……”也要得到他的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得太明。 不过秦悠然听得懂:“儿媳知道,多谢母后提醒。” “罢了,唠叨了这么多了,再说本宫怕你嫌我烦了。” 宣德皇后复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吸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也看得到如今自己的处境了,倘若真让那柳之南嫁入东宫,往后你这个太子妃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 说了这么久,她倒是说到了重点。 秦悠然暗暗思忖:“母后教训得是。” 心里却不由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只是她,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萧骆和柳之南二人有情,那么柳之南嫁给萧骆也是迟早的事了。 上一世,好歹也是等到萧骆登基当日才册封柳之南为皇后,没想到这一世他这个太子之位还坐得不是很稳,柳之南就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了。 重活一世,她知道有些悲剧会不可避免地重演,却也万万没有想到,有些事情还会提前发生。 柳之南究竟是嫁入东宫,还是将她取而代之,这一天,终究也是要来了吗? “行,时辰也不早了,回去。”该说的话都说了,宣德皇后知道她聪明,应该能理解她的“用心”。 “是,母后。儿媳告退。” 她前脚刚走,后脚康嬷嬷便凑到了宣德皇后跟前:“娘娘,柳家在朝中原本就势力强大,如今柳之南在围场救了太子,她以此邀功让皇上赐婚,您说皇上会不会看在柳相国的面子上,成全了柳之南所请?” 宣德皇后眸光朝她瞥了一眼,表情漫不经心:“不好说,不过依皇上的性子,他若要成全,今日在书房恐怕早就答应柳相国父女了。” 康嬷嬷心里一惊,片刻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娘娘,您的意思是……皇上可能也不想让柳家之女嫁给太子?” 宣德皇后不置可否,不过依她对皇上的了解,柳相国在朝中大有一家独大的趋势,按理说皇上肯定也是会考虑到这一点而对柳家有所制衡的。 但他又没有当面驳了柳家父女的请求,说明这事情他仍在犹豫,在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转圜的可能。不管如何,她是万万不愿让那天到来的。 想到这,宣德皇后眯了眯眼:“本宫原本看那柳之南颇有一番才气,与我们家元儿倒也勉强能相配,只可惜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肖想要嫁太子,既如此,本宫便不能不多做一番打算了。” 康嬷嬷向来是知道自家主子有意让柳家之女嫁给晋王的,闻言,微微一怔:“娘娘可是有了何打算?” 宣德皇后勾了勾唇角,意味深沉地笑了一下:“别的暂且不说,嫁太子这事……自然是不能如她所愿了。” “那……”康嬷嬷思索了片刻,又问:“太子妃那边,娘娘又打算如何帮她?” 这所谓的“帮”,自然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 一想到秦悠然如今这不与世争的软柿子性子,宣德便觉得头大:“她自己没用,嫁给太子这么久了还得不到太子的心,本宫就算是想给她搭把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康嬷嬷不由地吸了口长气,她分明记得从前秦悠然为了嫁太子各种不择手段的,怎么如今都嫁入东宫了却还睡不到他的枕边去。 上次她好不容易安插了人进将军府,在她回门宴的酒中添了些料,原以为“好事”将成,未曾想,太子妃竟那么没用,到嘴的肉竟然还让他飞走了。 也不知道太子究竟哪里有魅力,何以平京城的贵女们都争先恐后想嫁给他,在她看来,分明晋王比起太子更有魄力,也更有前途。 如今眼看着皇后娘娘相中的儿媳都自请嫁入东宫为侧,康嬷嬷便觉得不能不替自家主子再分分忧了。 思忖过后,她往皇后耳边凑了凑:“娘娘,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了,不如奴婢替娘娘再想想办法,如何?” 康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奶娘,跟了她几十年了,二人一向心有灵犀,康嬷嬷只一个眼神,皇后便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敛着唇,回了她一个意会的眼神:“行,你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第136章 圆他心中所愿 这一天都在回答有关柳之南嫁给太子的问题,秦悠然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从皇后宫里回来后,发现屋子里一桌子的饭菜还摆在那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膳,难怪肚子饿得咕咕叫的。 初夏陪她进门,扫了一眼屋子,见四下无人,心里有些不满:“翠红她们不知道又跑哪去了,小姐您回来了也不知道赶紧出来迎迎。” 秦悠然的这个明月阁里除了初夏之外还有四名宫女,初夏负责贴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四个小宫女则是负责打扫以及给初夏当助手。 对于这些下人们,她向来都不怎么去管束她们,只要她不在宫里,她们基本上就处于放养的状态。 好在这几个宫女年纪都比较小,看着也较为老实,因此也省去了不少管她们的精力。 “时辰不早了,大约都去休息了。”秦悠然抿唇,微微地笑了一下。 初夏赶紧绕到她面前,率先拉开椅子给她坐:“小姐,晚饭都凉了,您坐一会儿,我去给您热下菜。” “不用了。”秦悠然脱口而出。 肚子饿倒是饿,只是先头被皇后叫过去说了那么一番话,现在她也没有胃口再吃了。 “小姐,您老是不吃饭怎么行?”初夏心里有些担心,“您不心疼自己,奴婢看着都心疼,瞧瞧您身段,看着好像比之前又瘦了。” “哪有?”秦悠然敛了敛表情,想起初夏也还没吃,便也不再拦着:“罢了,那就去热热,一会儿回来后你陪我吃。” 旁人不在的时候,秦悠然偶尔也会叫初夏陪她一起吃饭。 一开始初夏一直不愿意,说是主仆有别让人看见了不好,后来秦悠然就找了个借口,说饭菜太多了她吃不完倒掉也是浪费,况且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初夏知道她是好意,慢慢地也便没有再拒绝了。 闻言,初夏松了口气:“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就去。” 她随即将桌上的饭菜一一装回食盒里,打算带去小厨房重新加热一番。 谁料,她正收拾着,门口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萧骆和平安一前一后走来。 平安在门外停下,萧骆则是直接迈步进门:“看来本王今日来得不是时候,竟错过了与太子妃共进晚餐的机会。” 秦悠然倏地愣了一下,他怎么来了? 这一天应付皇上皇后已经够她累的了,这会儿他来,难不成又是为了他跟柳之南的婚事而来的? 怀着猜测,秦悠然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挨着桌边弯了下腰:“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 萧骆嘴里应了一声,大步流星走到餐桌前,扫了一眼,“今日吃什么?” 前一段时常挑着时辰来她这里蹭饭吃,大约是习惯了她这里的口味了,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总会馋着她这里的饭菜。 不等秦悠然开口,初夏抢先微微一笑:“回太子殿下,小姐还没吃呢,只不过饭菜凉了,奴婢正打算拿去热热再送过来。” “噢。”萧骆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后道:“这么说,本王还是有口福的。” 秦悠然莫名有些无奈,朝初夏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热菜。 初夏意会,领着命乐呵呵地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平安守在那里,眸光抬起朝他看去:“平安,太子殿下今日还未用晚膳吗?” 平安抿唇,点了点头。 自家主子时常为了忙公务而忽略了一日三餐,他都已经习惯了。 初夏想到了什么,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你也别杵在这儿了,太子要和我家小姐一起用晚膳,你去小厨房帮帮我呗,把这些饭菜热一下再送过来。” 平安原本是不愿意的,昨日围场上发生了那样的事,虽然今日一大早他便把暗卫营的人调回来了,但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他家太子,担心会不会有人再突然现身对他不利。 初夏并不去看他的表情,直接将手里的食盒推到他面前:“帮我提一下,重死了。” 平安无奈,扭头扫了一眼屋子,见里头二人各自面色凝重地看着对方,想了想,接过食盒:“好。” 屋子里的二人并不知道门口发生的小插曲。 面对不速之客,秦悠然心里略略有些苦涩:“不知太子这么晚来我这儿,是有何要事?”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萧骆此时会来,想必是为了他和柳之南的赐婚而来的。 果不其然,萧骆原本淡淡的脸色出现了变化,眉宇蹙起:“秦悠然,今日在父皇那,他问你本王与柳之南之事,你当真不介意本王再纳新人吗?” 猜测得到了证实,秦悠然不由暗暗冷笑:“我为何要介意?” 话音出口,萧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发冷峻了。 放在大腿上的手心亦猛地攥紧,片刻,咽下嘴里的苦涩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她:“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介意?” 秦悠然原想,萧骆从前就喜欢柳之南,而现在柳之南也主动请求赐婚,他二人郎情妾意,如今总算有了个好的由头可以在一起了,他当高兴才是,怎的为何他现在竟是这副表情?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然秦悠然见他表情凝重,愤怒之意跃然脸上。这让她原本就底气不足的内心越发感到心虚:“我的想法如何,对太子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萧骆咬牙。 秦悠然蓦地皱了下眉心。 他向来有主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他肯,都没有得不到的。没想到重活一次不仅她的想法改变了,他的性子也变了,要不要娶柳之南进门他自己就能决定的事,如今他倒想起来问她的意见了。 她的意见,他又是否真的在乎? 内心一些不自量力的念头再次呼之欲出,犹豫片刻,她问:“萧骆,我倒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娶柳之南进门原是你心中所愿,如你所愿不好吗?” 萧骆愣了一下,什么叫他心中所愿? “你非本王,怎知我心中所愿?” 秦悠然勾唇,轻笑了一下。 她比他多活了一世,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愿? 第137章 太子喜欢小姐 得不到确切的答案,秦悠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又问:“太子殿下一直问我的意见,你是否是有其它什么顾虑?” 比如担心世人诟病,或者违背先前对她的誓言之类的。 她记得萧骆曾在酒后跟她说过,此生不会负她。 当时她只是当他酒醉脑子不清醒说的玩笑话罢了,然现在…… 她咽下嘴里的苦涩,明明今夜并未饮酒,她却说起了醉话:“还是说,你之所以询问我的意见,是怕我会不开心?” 她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罢了,却不总是岔开话题,萧骆听着心里有些不满:“如果本王说是呢?” 如果他说,他不想娶旁的女人,亦没有要娶旁的女人的打算,是因为不想让她不开心,她会作何感想? 这话出口后,他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好像生怕错过上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一般。 然而,女人面容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引起一丝的涟漪。 他并不知道,秦悠然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强忍着冲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萧骆一向不喜欢她,就算如今有些摇摆,大概也是因为最近与她相处的时间多了些而产生了错觉罢了。而她,万万不可再被他动摇了。 “其实大可不必。”她敛唇,嘴角挤出笑容,“你娶不娶,娶谁进门,向来也不由我说的算。不能自己决定的事情,我向来不会投入多余的感情去高兴或者伤怀。” 言下之意,他是否娶旁人,对她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因为,她早已下定决定,此生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哪怕她和萧骆到现在也仅仅是当着名义上的夫妻,而并无一点夫妻之实,可即便如此,她待这门婚姻仍是心存洁癖。 所以,如果他娶了旁人进门,那日便是她离开东宫之时。 他跟她和离也好,休了她也罢,总之,此生她与他将会彻底决裂。 “是吗?”萧骆眯了下眸子,冷笑了声。 好一个不会高兴,亦不会伤怀。 说到底,她就是不在乎他罢了。 不在乎他是否会担心她的心情,不在乎他娶不娶旁人,既有这般想法,那当初她又为何几次三番地问他是否喜欢她? 总归她是不在意他的心意的,他是否喜欢她,又有何区别? “萧骆。”咽下嘴里的苦涩后,秦悠然目光浅浅地落到他脸上,“当初我们曾说过,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在乎我的想法。你若真想娶别人进门,我……” 这次,她话未说完,萧骆猛地拍住桌子站了起来:“既然要各过各的,往后本王娶不娶别人进门,或者娶何人进门,你也不必管了。” 秦悠然噎了一下:“我本来也没有想管。” 她这一副漫不在意的样子,萧骆看着越发觉得窝火了:“罢了,本王知道了。” 总之他娶不娶旁人都她无所谓就是了。 他就不该自讨没趣,再来问一次她的意见! 秦悠然话到嘴边只能再咽回去。 这时,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初夏提着食盒兴致勃勃进门:“太子殿下,小姐,饭菜热……好了。” 在对上太子一脸不悦的神色之时,初夏步伐顿了一下。 她记得方才出门前,太子还跟自家小姐有说有笑的,怎么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又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 “小姐?”初夏心里有些忐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屋子里的二人都不看她,也不应她。 她只好把视线移到一旁:“小姐?” 秦悠然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放下。” “是,小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夏总觉得她家小姐又惹太子不高兴了。 难得太子最近总来明月阁看望小姐,她不懂,小姐不讨好他就算了,怎么还老是惹太子不高兴?她都不知道,外头那些流言有多难听。 原本大家对说她家小姐自嫁入东宫后不受太子宠爱,现如今又听说柳家小姐于围场之内舍身救回了太子,都说皇上都准备要给他们二人赐婚了。 初夏虽也觉得太子性子阴晴不定,然毕竟现在这府里头只有她家小姐一个女主人,倘若往后那姓柳的真进了这个门,指不定她家小姐还要受多少的怨气呢! 初夏越想心里越不安,一一把饭菜摆到桌上子后,从食盒里取出一套新的碗筷,正正方方地摆到萧骆面前:“太子殿下,请用膳。” 方才正谈到气头上,萧骆这会儿气都被气饱了。低头看了一眼桌子,目光迅速地收了回去:“不吃了。” 随即大步迈开,朝门外走了出去。 初夏愣了一下,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这才不解地凑到秦悠然面前:“小姐,太子这是怎么啦?” “谁知道呢。”秦悠然睨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莫名其妙!” 初夏吸了口气:“小姐,是不是您又说了什么,惹得太子不高兴了?” 她向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难得居然也会替太子说话,秦悠然一怔:“初夏,你觉得太子不高兴是被我惹的?” “难道不是吗?” 初夏叹了一声,“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感觉到,太子最近总喜欢往您这儿跑。奴婢听平安说,他经常有许多公务要忙,但每日晚膳饭点一到,他都会刻意地停下手头上的事务,匆匆忙赶来明月阁与您一起用晚膳。他虽嘴上没说什么讨好您的话,但奴婢们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其实心里是很在意你的,若非如此,怎会每次被你气跑了,隔天又兴致勃勃地再跑来这里呢?” 秦悠然并非冷漠无情之人,初夏说的,她亦能看在眼里。 只是她还是觉得她说的过于片面了:“初夏,你说得没错,太子最近是喜欢往我这儿跑,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他并非是无缘无故往我这跑的。” 萧骆每次来,几乎都会因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来找他聊的。 好比今日,若不是为了柳之南与他的婚事,他又怎会移驾至此。 初夏想的没她那么深,并不以为然:“小姐您就是心思太重了,一件简单的事情您老是想法那么多,担心那么多。依奴婢看,太子他就是喜欢上小姐了,单纯地想来看望小姐罢了。” 第138章 甩不掉的责任 萧骆喜欢她? 秦悠然嘴角不由勾起,轻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 “你想多了,他才不喜欢我呢。”她眸光敛下,若有所思,“我于他而言,只是甩不掉的责任罢了,他喜欢的,一直另有其人。” “怎么会?”初夏挑了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姐您说的该不会是柳小姐?” 秦悠然不置可否,眸子却垂得更低了。 平京贵女爱慕萧骆者众多,然能被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恐怕也只有柳之南一人了。 初夏挽唇笑了笑:“小姐您定又是想多了,柳小姐虽然才气名声在外,但总归给人感觉太刻意了。而小姐您向来有一说一,从与人前人后两副脸色,与柳小姐相比小姐您比她可灵气多了。奴婢若是太子,奴婢也要喜欢小姐您这样的。” 秦悠然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在安慰她的说辞。 虽是马屁话,但总归好听的话听完会让人身心愉悦:“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 初夏抿了抿唇:“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秦悠然第一次有种说不过初夏的觉悟,缓缓舒了口长气:“就你嘴甜,别啰嗦了,坐下陪我吃饭,再聊下去,饭菜又凉了。”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每年这日,宫里都会举办宫宴,宴请朝中重臣和各贵族世家及家眷们。 宴会傍晚才会开始,但白日里,好些官员及家眷们就会陆陆续续地进宫,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与那些宫里的贵人们亲近亲近。 而宫里大多的嫔妃自嫁入皇宫那日便不再有出宫的机会,每逢中秋宫宴这日,宫外的亲戚们进宫走动,她们也会提前设宴,在自己的院子里款待许久不见的亲人们。 明月阁往日虽然僻静,但到了中秋这日却隔不住外头熙熙攘攘的欢歌笑语声。 初夏一早来给秦悠然梳洗都忍不住提议:“小姐,今日中秋佳节,宫里到处张灯结采,一会儿您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你若想去就带着翠红她们几个一起去,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秦悠然莞尔。 外边热闹是热闹,但出去少不了要与那些熟人碰上,最近几日有关皇上要赐婚柳之南和太子之事传得人云亦云的,她实在是不想去面对那些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光。 初夏不知道她心里头担心的事情,抿了抿唇:“小姐不去,奴婢也不去。一会儿我跟翠红她们说一下,让她们自己去逛逛便罢了。” 话虽如此,秦悠然却还是看出她脸上略略有些失落的表情。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都想去,那一会儿便一起去逛逛。” 初夏闻言一喜:“当真吗,小姐。” 秦悠然莞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太好了,小姐,奴婢早就听说御花园今年添了许多新奇的花灯,一会儿我们就去御花园逛逛。”初夏松了口气,连梳头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小厨房今日的早膳准备的是小米粥和一些肉沫小鱼干等,秦悠然正吃着,翠红忽然踮着碎步跑进门。 “太子妃娘娘,内务府的人来了。” “这么早?”秦悠然愣了一下,迅速擦了下嘴角,目光朝初夏瞥去:“快,陪我出去看看。” “是,小姐。” 主仆三人随即前后出了门。 外面来的是内务府的一名总管,后面还跟着几名小太监。 “奴才参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秦悠然抿唇,朝对方淡淡一笑:“李公公这么早来不知是有何要通传?” 那李公公天生自带笑脸,呵呵一笑:“回太子妃娘娘,今日乃是中秋佳节,礼部今年制作了不少过节的月饼和点心。奴才是奉皇后娘娘的令,来给各宫的嫔妃送这些月饼和点心的。” 说到这,李公公朝身后的小太监挥了下手,示意:“这些是太子妃娘娘您的,皇后娘娘特意交待了,太子妃这儿多派一份新鲜的水果。” “有劳李公公了,再劳烦李公公替本宫谢过母后。”秦悠然莞尔。 她随即偏头朝初夏瞥去:“快,去给李公公拿赏赐。” 今日过节,除了皇后之外,各宫主妃也会陆续给其它的嫔妃或者小辈们派送月饼和点心。 初夏前夜便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要回赏这些传派公公的银两用品,见她示下,她迅速跑回屋子里,片刻出来后,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 然后,将小木盒递到了李公公面前:“李公公。” 李公公急忙笑着推托:“不可不可,奴才怎好收太子妃娘娘您的赏赐呢?” 李公公虽然是秦皇后的命令来派送节日吃食的,但他本身并不是皇后宫里的人。 秦悠然记得他目前虽只是内务府的一名小总管,但不久之后,宣帝身边的大太监总管突然暴病离宫养病,李公公就会被调到殿前当差。 上一世,她一直无法得到萧骆的宠爱,宫里人人笑她,举步维艰之际,她无意中帮助了李公公一次。她原本只是举手之劳,却没想到这李公公竟是知恩图报的人,后来在他各种机缘的帮助下,她慢慢成为了宣帝临终前最信任的人。 “李公公。”秦悠然朝李公公微微一笑,目光朝那钱袋上瞥了一眼,“这里头装的并非那些俗物,而是本宫从关外带回来的一点小东西,虽不值钱,只留与公公作些念想。” 李公公闻言怔了一下,他当差这些年倒是得到过不少赏赐,其中无非是些银两珠宝之类之物,第一次收到关外来的东西,他心里有些好奇。 连忙伸出双手从初夏手中将盒子接了过去,打开看了一眼。下一瞬,他原本笑笑的面容便有些僵住了,眼眶里似乎也有些湿润的样子。 然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他脸上立马又恢复先头那副欣然嬉笑的表情:“太子妃有心了,奴才念这东西许久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它。这礼奴才便收下了,多谢太子妃娘娘的美意。” 秦悠然:“李公公客气了。” 第139章 凡事别看表面 李公公捧着小木盒,如获至宝地用双手护住,久久了,眸光也舍不得从那盒子上移开。 “太子妃娘娘,日后若是有需要奴才的地方,但凭开口,奴才必定拼尽全力。” “好。”秦悠然莞尔,“那本宫日后就有劳李公公照应了。” “太子妃客气了。” 时隔多年再见旧物,李公公情绪难免有些激动,等稍稍缓解了一些,这才缓缓抬起头:“太子妃,奴才还要去给别的宫里送月饼,就不在您这里逗留了。奴才先行告退了。” “李公公慢走。”秦悠然目光移到一旁,“翠红,送下李公公。” “是。” 前一日,提前准备这些赏赐的东西时,初夏心里还有些疑惑,当时她还曾问过小姐,不过就是些漂亮一点的石头罢了,小姐又不缺钱,给公公这些赏赐,未免太寒酸了? 秦悠然却跟她说这些小石头看着不起眼,但对有些人来讲却意义非凡,还叫她凡事别只看表面。再说了,这些公公平日里得到各宫嫔妃的赏钱又不少,她就是拿出再多的钱赏他们,恐怕他们也不会记得她的好。若真要给他们赏赐,不如就送些对他们来说有意义的东西。 当时,初夏还有些弄不懂,这些小石头就算再漂亮也不能当钱使,究竟能有多大的意义。 但此刻,见李公公面上表情如此激动,她心里越发觉得佩服起了自家小姐。 待李公公一行人走后,初夏迫不及待问:“小姐,那几块石头究竟有何来历,为何奴婢瞧那李公公见了后,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秦悠然笑了笑,这才道出了其中的缘由:“那几块石头,是李公公的家乡之物。” 她也是因着上一世的记忆才知道李公公并非是宣国人的。 早在二十几年前,宣国与陈国的边境交接之处还有一小国名唤诸国。 诸国地处荒凉,物资匮乏,本国人口又稀少,后来陈国为了方便进攻侵犯宣国,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就占据了诸国并将城内所有的人口杀了个精光。 李公公的父母当时正好在宣国做生意而免去了那次的屠杀,然而也因为国破家亡后,李家的境地过得越来越不好了。不得已,李公公的父母只得举家在宣国一大户人家的家里当下人。 后来,有一年那大户人家有人感染了瘟疫,大户人家也因传染先后死了许多人。李公公虽然幸免避过瘟疫,但他的父母却因此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他孤孤单单一人。 再后来,年幼的李公公遭多次辗转变卖,最终入宫当了一名太监。 几个月前在边关,秦悠然也是偶然听将士们闲聊的时候说起,这种彩色的石头是先头被灭的诸国的图腾之物,也是他们那个地方独有的石头,在其它地方并不可见。 诸国的人自小就会将它们打造成吊坠或者手饰随身配戴,以此祈求上苍的保佑。 听说诸国人还有一个风俗,家里如果有人死了,若是能寻一些这种石头再刻上他们的名字带着身边,他们的家人在天上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思念之情。 李公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如今他只身一人深处皇宫当差定然也会想念那些失去的亲人们。 因此,当秦悠然听到这些石头的来源与典故之后,当下便决定带几个回平京,原也是想着或许将来会有用途,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说话之际,初夏已将月饼点心等从食盒里取了出来。 “小姐,宫里的师傅手就是巧,瞧这些月饼做得,看着就很有胃口的样子。” “还有这柚子,这是南边才有的水果,表皮还这么新鲜,大约也是这两日才刚送入宫里的。” 经她提醒,秦悠然这才朝桌上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两颗金黄色的柚子表皮透着油光,隔着距离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么大的柚子果本就不多得,每年南边都会挑上一些好的,一路水路加陆路最后再快马加鞭送到宫中才能这么新鲜。只是她听说今年南方闹过一次旱灾,不少果树至今颗粒无收,能送入宫中的,更是极其的珍贵。 往年皇上偶尔也会赏赐将军府一两颗,今年难得皇后这么大方,一出手就给了她两颗。 “这柚子确实难得。” 秦悠然一只手放在柚子上摸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道:“初夏,一会儿你把这些月饼和点心分成两份,一份拿去跟翠红她们几个分了,另外一份送到太子那边,让那边的宫人们也尝尝味道。别忘了,柚子也给他们送一个过去。” 且不说这些月饼和点心看着就很有食欲,单是那两个柚子更是难得一见,初夏没想到方才收到的东西她自己连尝都不尝一口就转手分给他们这些下人们,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小姐,也不知道今夜太子会不会来咱院,依奴婢看,这些东西还是先留一些,免得到时太子来了,想吃又吃不上。” “不用了。”秦悠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上一世,她嫁给萧骆多年,每年不管大大小小的节日,他从未有一次会主动到她这里来过的。就算偶尔勉强被她拉着过来了,却也从来不会希冀吃一口她这里的东西。 更何况,最近他正因为赐婚的事正与她闹别扭,就更加不会来了。 “小姐……”初夏想再说点什么。 秦悠然却抢先打断:“今夜有宫宴,宫宴结束怕是很晚了,太子不会来的。” “是,小姐。” 初夏应得有些不情不愿,心里想着今日中秋佳节,按礼宫宴结束后她和太子也是要再小聚一下的,小姐如此不在意与太子团聚,她可得替她想想办法才行。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桌上的月饼和点心重新装到食盒。 二人先头约好了要一起去御花园看花灯,待将食物分好后,初夏便迫不及待拉着她准备出门了。 却未料到,她们前脚还未迈出大门,明月阁外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40章 总归要唤姐姐 明月阁。 难得主子同意在带大伙一起去御花园看花灯,初夏和几个宫女们格外兴奋,左右拥着自家主子兴高采烈准备出门。 未曾想,前脚还没迈出大门,就看到门外来的不速之客。 柳之南带着丫鬟正好走到面前,她大概也没有料到会在门口碰上她,脚下的步伐倏地一顿:“太子妃,你这是要出去?” 秦悠然眉心轻轻挑了一下,目光朝她身上瞥去。 今日中秋佳节,平京城的许多贵族世家公子小姐们会跟着父母一起进宫参加宫宴。为了这难得的一次进的机会,那些小姐们往往会提前精心打扮一番,想方设法在宫宴上展露头角。 柳之南不愧有平京城第一美女之称,今日这一身桃粉色的长裙更是称得她美艳动人。 眼看着都要出去了,柳之南却突然造访,初夏原本就有些看不上她,此时更加不想待见了:“柳小姐,见了太子妃,为何不行礼?” 柳之南不对秦悠然行礼已经惯了,她原以为她心里不会在意,此时被一个丫鬟提醒,脸色有些挂不住。 僵了片刻,这才挤了挤嘴角,躬身微笑:“参见太子妃。” 秦悠然面无表情:“免礼。” 柳之南松了口气:“太子妃,您这是准备出门吗?方才这一路走来,宫里添置了许多花灯,瞧太子妃您这阵仗恐怕是要去看花灯的,若是太子妃不嫌弃,之南可否陪同。” “不必了。”秦悠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本宫赏花灯的时候喜欢安静,不喜欢有外人打扰。” 难得过节,自然得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花灯了,让她陪同?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噢。” 她刻意强调了“外人”二字,这让柳之南有些尴尬。 她记得从前秦悠然一向很喜欢找她一起玩耍的,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她都几次三番主动与她套近乎了,她却给她摆脸色。 “太子妃。”柳之南很快敛去脸上难堪的表情,偏头朝身手的丫鬟看去:“我今日进宫特意从家里带了些月饼,都是桂花馅的,记得从前太子妃最喜欢的就是桂花馅的月饼,还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中秋佳节,互送月饼再正常不过了,难得她这般讨好,秦悠然敛了敛表情:“柳小姐有心了。” 她随即递了个眼神给初夏,初夏急忙走上前,将柳之南丫鬟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将食盒转交给翠红后,又迅速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钱袋,递到了对方手中:“这是太子妃赏你的。” 柳之南的丫鬟倏地一怔,下意识伸出手要接,然而刚抬到半空就想到了什么,忽然一顿。 柳之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平辈之前互送节日礼物再正常不过了,收礼的人也不需要下人打赏,但秦悠然这举动……分明还是摆出了身份尊卑的意思。 “杏儿,既然太子妃打赏,那便赶紧收下。” 杏儿这才重新把手伸了出去,接过初夏递来的钱袋:“多谢太子妃。” 一来就受了刺激,柳之南心里有些愤怒不平,然脸上却若无其事:“太子妃,您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秦悠然不知道她突然造访何意,然实在是懒得去应付:“本宫正要出门赏灯,不方便。” “噢。”柳之南脸色复又白了一下,旋即让开一条道:“那太子妃,请。” 秦悠然眸光淡淡地收回,迈步踏出明月阁。 未曾想,方才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柳之南的声音:“姐姐。” 秦悠然步子倏地一顿,不得不转身再次朝她瞥去:“姐姐?” “是啊,姐姐。” 柳之南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尴尬,迅速走到面前,微微一笑:“皇上马上就要给我和太子赐婚了,等我进了门总归是要唤您一声姐姐的。” 秦悠然不由冷笑了一下:“且不说皇上还未赐婚,就是赐婚了,你这声‘姐姐’本宫也担不起。”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太子妃,进门在前,我在后,这声‘姐姐’您自是担得起的。”柳之南面上挂着笑容,饶是意味。 秦悠然却仍和方才一样,面无表情:“你弄错了,本宫之产所以担不起,是因为本宫不会与人共侍一夫。这东宫虽大,却容不下你我二人一起。” 她的寓意很明显了。 不会与人共侍一夫,萧骆不娶她进门便罢了,他若娶她进门,那日便是她离开之时。 东宫虽大,她与柳之南,却只能留一个。 柳之南似懂非懂:“姐姐说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秦悠然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柳之南略略一惊,却似乎并未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挽唇笑了一下:“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古以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再何况是太子?” 现在虽只是太子,将来却是帝王,一国之君。 历朝历代,哪有一国之君没有个三宫六院的? 这些道理,秦悠然自是懂得。 是啊,且不说普通人家的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萧骆是太子,将来还会登基称帝。他这样身份的人,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但奈何她却是个自私的女人,重活这一世,她更加笃定地觉得,此生不会与旁人共侍一夫,哪怕萧骆并不爱她,哪怕她对他亦早已没了期望,但只要她还是他的妻子,还当着这个太子妃,便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萧骆要娶柳之南也好,或娶别人也罢,只要他的门里进了第二人女人,她定头也不回,毅然离去。 虽说这种想法看起来有些离谱,可是人生苦短,在许多事情上为了大局她已经做出了许多牺牲,所以,在个人的感情上,她实在不想再让步了。 迟迟等不到她再有反应,柳之南轻轻一笑,“还是姐姐以为,我日后进不了这东宫的门?” “本宫想法如何,不需要与你解释。” 回过神后,秦悠然表情清冷了许多,“另外,如今皇上还未赐婚,你这声‘姐姐’本宫不想担,你也喊不起。所以,还是依礼,尊称本宫为太子妃。” 第142章 看得那么入迷 萧骆想娶谁,要娶谁,向来不是秦悠然能说的算的。再说,倘若皇上下旨赐婚,难道她还要再抗一次旨不成? 在自己的婚事上,她都已经抗过两回旨意了,再来一回,恐怕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初夏不解:“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看那柳之南嫁入东宫?” 秦悠然敛唇笑了笑:“我又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她嫁入东宫?” 最终,她还是没有跟初夏解释,为何自己既不阻止柳之南嫁给萧骆,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东宫。 这件事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不在她手中,而在于萧骆。他若不娶便罢,他若纳了旁人,大不了她就收拾包袱,麻溜离去便是。 如今结果未定,想那么多干嘛! 初夏原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今日公然打了柳之南的丫鬟已足够让她大开眼界,她亦知道初夏护主,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提议也是担心日后柳之南真进了东宫的门,她的日子会不好受。 想到这里,秦悠然目光重新朝众人扫了一圈:“初夏,还有翠红你们几个,今日你忠心护主为我打架,我感激在怀,然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希望你们能谨言慎行,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动不动便与人动手。” “是,太子妃。” “是,小姐。” 初夏咽了口长气,目光朝地上瞥去:“翠红,带她们把这收拾了。” “是,初夏姐姐。”翠红领命,转身示意其余几人准备去拿扫帚来清理。 秦悠然见她们方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经过这么一折腾脸上一下子少了许多的光,想了想,在几人走开之前打断:“算了,等回来再打扫,不是说要去看花灯。” 几人步伐一顿。 初夏这也才想了起来:“是,先看花灯要紧,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扰了咱们的兴致。” 一行五人,片刻就恢复欣喜的面容,拥着自家主子迅速朝着御花园走去。 中秋佳节,今日宫里来了不少皇亲贵戚,一路上走来碰到了不少人。不过秦悠然与他们大多不熟,见了面互相打个照面便又迅速地擦肩而过了。 到了御花园里人就更多了,不少小孩子在那里嬉戏玩耍。 秦悠然骨子里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看着御花园里来往的人颇多,扭头朝几个丫鬟看去:“你们也不必一直跟着我了,想逛就自己逛逛去,切记不要惹事就好。” “是,太子妃。”四个丫鬟躬了下腰,捂着嘴笑嘻嘻地离开了。 余下初夏仍留在原地。 秦悠然视线挪到她脸上:“你不跟她们一起去?” “奴婢还是陪着小姐。”初夏心道,免得一会儿再碰上个不知好歹的,冲撞了小姐。 秦悠然知道她贴心,也没有强求,眸光朝四周扫了一圈,见不远处的湖边有一亭子,亭子里恰好没有人。于是指了指,道:“我们去那坐坐。” “是,小姐。” 主仆二人随即迈步前行。 入秋后,御花园里秋高气爽,亭子里更是凉风习习。 秦悠然坐在亭子里,看着柳树枝条随风摇曳摆动,忽然在想,眼前这岁月静好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几日。又或者说,她在这宫里还能再住上几日? 上一世曾发生过的事情正一一地重演着,就连柳之南要嫁萧骆这事也提前了这么久到来,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要嫁入东宫,她必定是要收拾行囊放手离去的。 亲人大多已不在世,平京城于她而言也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可留恋的地方,将军府虽是家,家人不在却又早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待到那时,她又将何去何从? “太子妃。”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 秦悠然思绪被打断,抬头望去:“晋王殿下。” 她随即站起来,眸光朝初夏埋怨:“晋王殿下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初夏抿了抿唇,来不及解释,萧元却抢先道:“是本王不让她打扰你的。” 初夏默认了他的说法,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凉亭一角。 萧元又道:“方才本王过来的时候,见这凉亭里坐着一人,身影与这四周的景象像是融为了一体般,既不违和又美轮美奂。本王便想着过来瞧瞧,未曾想,竟是太子妃。” 他总是不吝啬于夸人,秦悠然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晋王说笑了。” “本王说的是事实。” 萧元抿唇,迈步走到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尔后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御花园风景绝色,而这凉亭又恰恰是个极好的观赏地点,也难怪太子妃方才赏景的时候看得那么入迷。” 秦悠然之所以入迷,是因为心里头想着事,不过萧元说得也不无道理,所以她并未反驳。 御花园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花草草,这个季节有些树木有叶开始变色,或金黄或翠红的叶片挂在枝头上,放眼望去,五彩斑斓。 还有那湖边的柳条,这几日亦开始落叶,风一吹,细细长长的叶子便会随着风儿摇曳摆动。人坐在这凉亭里看着眼前的景色,确实容易着迷。 思绪游离片刻,她挨着桌边坐回去,缓缓抬起头:“晋王殿下日理万机,今日怎么也这么早就进宫了?” “哪有什么日理万机,不过是瞎忙罢了。”萧元微微一笑,目光从浅浅地移到面前:“太子妃你呢,近来过得可好?” 自嫁入东宫之后,鲜少会有人过问她过得如何。毕竟她嫁的人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对象,旁的人羡慕或希冀都来不及了,哪里会有人去真正在意她过得好不好? “还行。”说这话时,秦悠然眸光敛了下去。 相比上一世的遭遇,如今她的处境应该还算是好的? 与萧骆虽偶尔还是会有些磕绊,但至少,他不再不如从前那般厌恶她,冷言冷语刻薄她。 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paoshuba.com 第143章 嗅到一股火药味 萧元认识秦悠然的时间并不短,从前每次见面她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聊,虽大多时候她聊起的有关的都会与太子有关,可至少聊起天的时候,他时常能看到她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 但自从她嫁入东宫之后,他却感觉她变了许多,不仅变得少言寡语了,脸上也时常挂着凝重沉思的表情。 外头有关她的传言,他并非听不到,之所以没有过问太多,是因为碍于身份。然今日明明是佳节,她却仍是这副感伤于怀的模样,萧元忍不住觉得心口有些刺痛。 “太子妃,宫里不比宫外,规矩甚多,你若是住得不自在了,大可时常出宫走走。若是无聊找不到人陪,亦可去寻本王,本王随时恭候。”他记得她身上有一张令牌,能随时出宫。 “多谢晋王抬爱,宫里虽然规矩多,但我既已嫁进来了,迟早都是要去适应这里的。”秦悠然莞尔。 萧元掌心轻轻攥了一下,嘴里泛起一抹苦涩:“若适应不了,也别勉强自己,凡事看开点,让自己过得舒心即可。” “若适应不了……” 秦悠然思索了片刻,心想,她喜欢自由惯了,上一世为了萧骆宁愿被困着围城之中,这一世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了。能适应便罢,若这皇宫真容不下她,大不了她离开便是。 萧元迟迟等不到她后面的话,见她若有所思,眸子眯了眯:“本王今日带了些月饼进宫,一会儿让人给你拿些过去,都是府里的师傅自己做的,望太子妃不要嫌弃才好。” “晋王殿下哪里的话?”秦悠然微微一笑,“我记得晋王府的月饼向来做得极好,如此我便提前谢过晋王殿下了。” “太子妃客气了。”萧元松了口气。 二人正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凉亭外此时又有一人走来。 直到初夏提醒了,二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时起,萧骆竟已站到了身影。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身后传来声音,凉亭里二人忙不迭站起。 “参见太子殿下。” 秦悠然之后,萧元亦抿了抿唇,微微一笑:“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萧骆眸光来回在二人中间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女人脸上:“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秦悠然愣了一下,连忙颔首:“没聊什么。” 萧骆蹙了下眉,正想现数落几句,萧元却抢先道:“太子,臣弟方才路过此地,恰巧看到太子妃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便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原本萧骆也没觉得他们两人坐在这里聊天会怎样,然此刻见萧元急于解释,不由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听闻父皇近日给三弟派了不少差事,怎的今日却如此闲暇?” “太子说笑了,臣弟不过瞎忙罢了,哪比得上太子您日理万机。”晋王挑眉,“再说了,今日中秋,满朝休沐,臣弟就是再忙,也不能错过了今日的宫宴啊。” 秦悠然记得这兄弟二人小的时候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人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一见面就互相不给对方好脸色。哪怕二人并未说什么过激的言语,然她站在一旁却还是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莫名心里有些无奈,连忙朝二人躬了躬身:“太子,晋王,你二人慢聊,悠然先走了。” 话音才落,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萧骆余光朝她侧脸上瞥了一眼:“本王在这,你想去哪?” 从前他向来厌恶与她肢体接触,秦悠然主动去碰他的时候,他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如今却主动来拉她的手,秦悠然一时竟恍惚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时,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回缩:“我想去看花灯。” 没想到萧骆抓得更紧了:“花灯每年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纵是每年一样,再看看也无妨。” 秦悠然有些无语,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不想留在他面前碍他的眼吗? 奈何萧骆力气太大了,她想挣又挣不开,只能任由他继续抓着。 二人之间的举动落到了萧元眼里,心里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本王听说今年礼从宫外采购了不少新奇的花灯,与往年大有不同,太子妃想看,皇兄何不让她去看看?” “是吗?”萧骆对今年的花灯倒是没什么研究,他向来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 但萧元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扭头朝身边的女人看去:“你当真想去看?” 秦悠然吸了口气:“嗯。” 萧骆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行,本王陪你去看。” 旋即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出了凉亭。 余下萧元独自一人被丢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萧骆拽着秦悠然的那只手上,嘴里越发觉得苦涩了。 “萧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秦悠然边走边叹气。 然萧骆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请求一般,顾自拉着她大步往前迈。 他原本腿就长,迈起步子也大,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初夏在后面更是有些意外,一路小跑地追着。 走了一段,秦悠然实在是追不上了,不得不往回拉了下手:“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萧骆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一脸不悦的表情。 莫名有点嫌弃:“瞧你也不矮,怎的走路这么慢?” 秦悠然原本今日就因为柳之南的突然造访而心情不爽着,此时还要看他脸色,更加气不打一处。 她用力将手抽了回来,道:“嫌我走得慢,你可以先走,我原本也没打算同你一起去看花灯。” 萧骆愣了一下,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不想与本王一起看,你想同谁一起看?晋王吗?” “没有的事。”秦悠然舒了口气,觉得他今日有些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知道柳之南今晨在她那里受了气,这才故意来替她报仇,给她罪受的? 萧骆眼里带着狐疑:“跟别人聊天聊得那么欢快,本王陪你去看花灯,你就这么不乐意?” 第144章 二人情投意合 “跟别人聊天聊得那么欢快,本王陪你去看花灯,你却这么不乐意?” 萧骆嘴里泛着苦涩,说出来的话也变回了从前的刻薄:“秦悠然,本王是不是太久没提醒你了,以至于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身为太子妃,公然在御花园里同皇子谈笑风生,也不怕人看见了传闲话! “不劳太子提醒,我自然是知道的。”秦悠然亦不想给他好脸色:“倒是太子你,今日佳节,你不去陪在佳人身边却跑我面前来添堵,您倒也挺闲。” 佳人? 萧骆愣了一下,哪有什么佳人? 然听她这语气,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清者自清,太子若没做错什么,还怕人传闲话吗?” 说罢,秦悠然朝对方弯了下腰:“太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免得……” 话未说完,萧骆忽然再次揪住她的手臂:“秦悠然,你今日……” 他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异常,虽说从前她待他的态度也不好,但今日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甚至……还多出了一丝敌意。 萧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何以她今日又是这般态度,想了想,问:“你吃醋了?” 因为最近宫里都在谣传皇上要给他纳侧妃,所以她吃醋了? 秦悠然不由冷笑了一声:“太子说笑了,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吃醋?” 是啊,她都说过不喜欢他了,又怎么会吃他的醋? 她甚至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再娶旁的人进门,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因为外面的那些流言而吃他的醋? 想到这,萧骆捏着她的掌心不由地一松。 秦悠然趁机把手抽了回来:“今日风有些大,太子若无重要的事,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女人避之不及地走掉的身影,萧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平安。” 不远处,平安听到风声,迅速朝面前跑来:“太子殿下。” “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太子妃待本王怪怪的?”萧骆问。 平安愣了一下,心想自大婚后,太子妃对太子您不是一向如此吗,冷冷淡淡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然,他又敢这样回他,轻轻皱了下眉,反问:“殿下为何这么觉得?” 萧骆原也不指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答案,偏头丢了个嫌弃的眼神给他,又问:“去查一下,太子妃这两日都见了些什么人,或者听到了些什么闲言碎语?” “是,殿下。” 平安领了命,迅速去调查了。 自围场遇险一事之后,暗卫营的人就被调了回来,平安特意安排了一队人每日暗中轮流在保护着太子妃,顺便盯着明月阁的一举一动。 离开御花园后,他迅速发了个暗号出去。片刻,便有一名身着太监服的暗卫悄悄溜到了假山石后方与他见面。 “属下参见平安大人。” “嗯。”平安面容严肃瞥了对方一眼,直接切入话题:“太子妃这两日都见了什么人?宫里是否有人故意再传些什么话到她耳朵里?” 萧骆的这支暗卫营是早年就组成的,成员招揽了天下间所有奇能异人,或千里眼,或顺风耳,或过目不忘的,或武功高强者,总之只要他们身上有一项技能异于常人的,便可为之所用。 许多年来,民间就有传闻在宣国有一支这样的队伍的存在,却不知道他们究竟隶属何人管辖,又为了何人服务。殊不知,这群奇能异士做为一支独立的分支,就隐藏在萧骆手下的暗卫营之中。 今日来的这人正是顺风耳,他常年藏匿于皇宫之中,能听百米之内的任何声响。 闻言,顺风耳道:“回平安殿下,太子妃每日居于明月阁,除了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外,基本不会离开明月阁半步。除了今早,相国府的柳小姐曾来找过太子妃,并且给她送了一盒月饼。只是二人聊得并不愉快,临走之前,柳小姐的丫鬟还和明月阁的几个宫女打了一架。” “打架了?”平安微微一怔。 “是,大人。”顺风耳大致将早上明月阁门口他所听到的事情一一向平安汇报了一遍。 平安听完大吃一惊:“难怪。” 难怪太子今日觉得太子妃奇怪,太子妃都被人欺负到门口了,那人还是与太子最后谣传要皇上赐婚的人,太子妃如何会高兴? “行了,我知道了。”平安吸了口凉气,“这几日你多注意一下明月阁的举动,若是柳小姐再来主动来找太子妃,务必第一时间来报我。” “是,大人。属下告退。” 顺风耳离开后,平安迅速回到太子府,并在书房里见到了自家主子。 “太子殿下。” “如何?” “回太子殿下,已经调查清楚了,今日一早,柳小姐曾去明月阁找过太子妃。”平安随即将暗卫顺风耳所听到的事情一一向他复述了一遍。 萧骆听完,本就皱着的眉宇拧得更紧了:“竟有此事?” “是的,太子殿下。”平安略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疑问地问:“太子殿下,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太子殿下请教?” 萧骆正有些不耐烦,但直觉感觉他说的事情会与此事有关,便耐下了脾气:“说。” 平安吸了一口,咬咬牙问:“外头对您和柳小姐一直是有些传闻的,说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之类的,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耳亲?” 平安说的这些萧骆自也是听到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属下知道主子的事本不该过问的,然平安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说到这里,平安先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复又缓缓开口:“太子殿下您对柳小姐一直青睐有加,然却对又皇上赐婚之事不闻不问,太子殿下您对柳小姐究竟……” 是何情意? 后面的话,平安并未说完,然萧骆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确实,他待柳之南的态度向来是与旁人不同的,只不过……事出有因。 第145章 对她爱护有加 有件事,世人大概已经忘了,但萧骆却还记得,柳之南曾经还有一个兄长名唤柳之冲。 早年,柳之冲曾被选入宫做为他的伴读,只可惜后来突然得了一场大病,身体便日复不如一日,太医诊治后说他活不过十二岁。 柳之冲虽只是伴读,萧骆却视其为好友,并与他结下了浓厚的情宜。柳之冲在临死之前曾拜托他多多关照他家中唯一的妹妹柳之南。因此,当年应下柳之冲的请求后,这几年来他一直言行一致,对柳之南颇为照顾。 这些年,他总是尽量去满足柳之南的喜好,像一个哥哥对待妹妹那般对她爱护有加,但对一个人好久了,渐渐就会成为一种习惯。 现在,若不是平安突然问起,他甚至都要忘了,这么久以来他之所以对柳之南另眼相看,其实一开始仅仅是出于对故人之友的承诺罢了。 他原本就没什么深交的朋友,与女子走得近的,数来数去左右也只不过柳之南一人。然也因为他对柳之南照顾有加,外界便因此传出了二人的绯闻,说他与柳之南情投意合之类的。 而对于外面的传闻,他向来又不大去理会,毕竟是故人之妹,只要影响不大,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对柳之南的纵容,竟会演变成如今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萧骆眸光挪回到眼前:“平安,本王对南南……” 罢了,事已至此,说那么多又有何用。 迟迟等不到自家主子的答案,平安疑惑地挑了挑眉:“殿下?” 萧骆舒了口气:“不谈柳小姐了,说说太子妃。所以依你所言,太子妃今日对本王冷淡,是因为在旁人那里受了气?” “是。”平安颔首。 “那个女人也太没用了,竟被人欺负到头上。”萧骆敛了敛唇。 嘴上虽然嫌弃,然而下一瞬便替她找了个理由:“说到底,还是明月阁那几个丫鬟太没用了,没个管事的人,这才让一个外人欺负到她们主子头上。” 这话没什么毛病,平安附和:“殿下说得对。” 萧骆思索了片刻:“去把惠嬷嬷叫来。” “是,殿下。” 平安领了命,转身迅速出去了。 不久之后,一名不惑之年的妇人被领进书房。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惠嬷嬷免礼。” 萧骆莞尔,旋即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惠嬷嬷面前,微微一笑:“多日不见,嬷嬷可好?” 惠嬷嬷是萧骆的生母先皇后的陪嫁丫鬟,进宫后便一直在先皇后身边照顾,萧骆刚出生的时候,除了奶娘之外,惠嬷嬷也时常教导于他。 后来,先皇后故去后,为了免于宫里其它人的迫害,萧骆便将惠嬷嬷调到了太子府。虽不是管事的嬷嬷,但却身份尊贵,一直受府里下人们的敬重。 “多谢太子挂念,老奴好着呢。”惠嬷嬷回了个笑容,“不知太子殿下找老奴来,是有何事?” 萧骆抿唇,直接切入了正题:“本王打算让你去明月阁那边帮着照顾太子妃,你可愿意?” 惠嬷嬷先是愣了一下,但脸上随即恢复原来的面容:“既是殿下吩咐之事,老奴岂有不愿的道理?请殿下放下,老奴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太子妃。” “好。”有她这番话,萧骆也便放心了。 眸光移到平安脸上:“你马上去安排一下,送惠嬷嬷去明月阁。” 平安:“属下遵命。” 二人领了命刚要走,萧骆却忽然后悔了:“罢了,还是本王亲自去。” 一行三人随即前往明月阁。 今日中秋,宫里举办宴会宴请皇亲贵戚及朝中重臣们,各宫嫔妃都会身着华服出席。 午睡醒来后,初夏端着碗进门。 “小姐,距离晚上的宫宴还有些时辰,奴婢让小厨房炖了些润肺的银耳汤,您先喝一点,垫垫肚子。” “好。”秦悠然莞尔,接过小碗,坐在桌前便喝了起来。 初夏也没闲着,指挥着翠红和碧柳二人推着衣架到了面前。 “小姐,今日晚宴你打算穿哪套裙子,您还是亲自挑一下,奴婢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初夏说着,指着其中一套:“这身大红色看着喜庆,是大婚之时内务府派人送来的,小姐您一直没穿过。” “这套桃红也不错,是小姐嫁妆的压箱,也是新的。” “还有这套,这套鹅黄的,趁小姐您有肤色,就是看着较为素净。” “这三套都是极好的,奴婢觉得小姐您不管穿哪套都好看,所以还是小姐您自己来选。” 秦悠然一边喝着银耳汤,一边看着初夏在那边展示几套华服,想了想,问:“依你看,你觉得哪套最好?” “奴婢就是拿不定主意才问小姐您的,小姐您怎么还问我啊?”初夏叹了一声,“今日佳节,听说各位娘娘都会盛装打扮,这么热闹的场合,小姐您也当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才行。” 初夏说得不无道理,可自从母亲过世后,秦悠然一向素衣简行,印象中,她已经许久没有穿过大红颜色的衣裳了。 从前,她最喜大红色,只因红色与她性格极为相似,热情,奔放。 只可惜在经历过两世的诸多事情之后,她性子收敛了不少,不仅不爱凑热闹了,凡事也变得低调了许多。 眼前这三套华服各有各的特色,还真如初夏所言,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选。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禀太子妃,太子殿下驾到。” 秦悠然心里一惊,连忙放下小碗,起身迎接。 “参加太子殿下。” 礼数是到了,然神情却依旧带着冷漠。 萧骆看着她,心里头有些无奈:“免礼。” 他随即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问:“你可是在选今晚的华服?” 秦悠然淡淡:“是。” “甚好。”萧骆舒了口气,目光移回她脸上,脸上浮起明显的满意表情:“今夜你随本王一起赴宴,身为太子妃,受万众瞩目,是得好好打扮打扮。” 第147章 一时有些忘形 秦悠然原本以为惠嬷嬷之所以在府里受人尊敬只是因为她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罢了,却未曾想,她竟有如此内才,三套宫服在她面前竟宛若出自她手一般,不管是制式、面料、出处,皆被她一一说中。 惠嬷嬷不愧是先皇后的人,单凭方才的那些话,秦悠然亦对她心生出一种佩服与敬意。且她的分析字字通透,句句在理,可谓深入人心。 秦悠然忍不住长吸了口气:“惠嬷嬷果真好眼力。” 她原也是觉得自己还在丧期,不喜欢着那些喜庆的华服,这套鹅黄织锦宫服虽颜色素雅,然却不失华丽,今晚穿着它参加宴会最合适不过了。 “老奴就是喜欢说道说道罢了,承蒙太子妃夸奖。” 惠嬷嬷说完,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旁:“不过方才之言皆只是老奴的片面之辞,至于今夜穿哪套宫服赴宴,一切仍凭太子妃自己作主。” 虽给出意见,然又进退有度,不会一意孤行地让人一定要遵从她的选择。这样的人,很容易博得旁人的好感。 秦悠然心里有些欣慰,忽然觉得,萧骆派惠默默来监视她,也不是无一用处的。 “惠嬷嬷说得极对,我也觉得这套织锦甚好。”大致是终于有了决断,她一时有些忘形,扭头朝桌前男子瞥去:“萧骆,你觉得呢?” 萧骆大致没料到她居然会突然问他的意见,敛了敛表情,轻轻一笑:“既然你二人的眼光一致,这套织锦自是极好的。” 秦悠然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嘴里一噎。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萧骆嘴角笑的弧度更大了:“惠嬷嬷,今后务必像今次这般,多帮衬着太子妃一些。” “是,太子殿下。”惠嬷嬷福身:“若无旁的事,老奴先告退了。” 萧骆:“去。” 这头宫服选好了,那边初夏也将银耳羹送过来了。 她大概是担心萧骆吃不够,居然直接把整个盆子都端过来了。 “太子殿下,您要的银耳羹,请慢用。”初夏把汤盛好,迅速又撤离了屋子。 走的时候,还自作主张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秦悠然心里不由叹了声气,迈步走到桌前坐下,将剩下的半碗银耳羹喝完。 萧骆动作比她要快,她方才喝了半碗,他那头已经喝完了一碗,并迅速地把碗递到她面前:“味道不错,帮本王再盛一碗。” 丫鬟们都不在一旁伺候,秦悠然心里虽不愿伺候他,然却也只得乖乖地将他手中的碗接过来,从盆里给他再打一碗。 “喏。” 到底是有些不情愿,于是放下碗的时候,力度有些大,碗里的银耳羹差点没从碗里撒出来。 萧骆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怎么啦?不高兴了?” “没有。”秦悠然看也不看他。 “本王看分明有。”萧骆勾了下唇角,微微一笑:“你今日心情不好?” 秦悠然不理他,自顾又打了半碗银耳羹,拿着汤勺漫不经心地喝着。 今日,柳之南那般挑衅她,后来又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她料想柳之南离开之后定然是要去萧骆那里告她的状的。 萧骆向来怜惜柳之南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有想到,为了替柳之南求情,他竟不惜放下身段到面前讨好。 思及此,秦悠然缓缓抬起眸子,瞥了对方一眼。 萧骆的目光也正在打量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骆长吸了口气:“怎么啦?谁惹你了?”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秦悠然放下小碗,拿起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萧骆只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待见他,然此刻地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本王如何了?” 秦悠然眼皮掀了一下,扫了他一眼,却不解释了。 他为了心尖上的女人放下身段来讨好她,这样的事,他愿意做,她却不想去拆穿他。 总归人家才是一对有情人,说不定再过不久之后二人还会成婚,如此她若真计较上了,丢了脸面的,倒反而是她自己了。 萧骆见她迟迟不再回答,暗暗叹了一声,又道:“有一件事,本王心中一直有些疑问,当时在围场上,本王掉入陷阱之时,你人到底在何处?” 当时,他于围场遇险,虽中了些迷药,但迷迷糊糊中,他隐约看到过她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虽然事后所有的人都告诉她,当时是柳之南带着人去救他的,然他却记得很清楚,那日先找到他的人,分明是秦悠然。 甚至,直到现在,他依然能清晰地记得她那日在他耳边唤她的声音。她唤他“萧骆”,而柳之南,向来只敢喊他“太子”。 这件事在他的心里一直放着太久了,他迟迟想不明白,秦悠然明明救过他,却为何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功劳落入旁人之手。 甚至,柳之南还拿着救人这件事以此向皇上邀功,请求皇上给他二人赐婚。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想不明白,秦悠然当真丝毫一点都不在意他要不要纳妃? 然而,这样的话在秦悠然听来,却以为他是在质问她的行踪:“殿下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那日你遇险与我有关?” 萧骆顿了一下:“你想到哪去了,你又岂会害本王?” 秦悠然细不可察攥了下手指,他倒是高估了她的善心了,若不是那日得知害他掉入陷阱的人是吕平,她才懒得管他的死活呢。 “所有的人都说是柳之南救了本王,但本王知道,救我的人,其实另有其人。”说到这里,他目光移到她脸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表情变化:“对?” 秦悠然却面不改色:“是吗?我又没有在场,我怎么会知道?” “哼。”萧骆勾了下嘴角,轻笑一声:“那日,本王分明看到你的身影了,且你在耳边一直唤我,你唤我名字。” 这了证实他自己的猜测没错,他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世间敢对本王只呼其名的,向来只有你一人。” 第148章 他想拉她的手 这世间敢对太子只呼其名的,向来只有一人。 秦悠然贴着汤勺的指尖倏地一顿。 她竟忽略了,萧骆心细如针,他若认定的事,想必她是糊弄不了他的。 所以,他现在提这些事是什么意思?知道救他在先的人是她,因而感激她? 还是怕自己错认了恩人,想来找她证实一番?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不明白,她是否救过他,于他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世人皆知,当时救你的人是柳之南小姐,这难道还不够吗?”秦悠然笑笑道。 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然她故意转移视听,这在萧骆看来,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思及此,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柳之南确曾救了本王,但本王知道,在此之前有人先找到了本王,并且……”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双眸紧紧盯着她脸上的一举一动,片刻方才重新开口:“当时,她还落下了一件物品被本王捡回来了。” 秦悠然就是再故作镇定,听到这里也不免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时下陷阱找萧骆之时,她竟落下东西了吗?是什么? 难不成是耳环?前几日初夏帮她梳妆的时候,曾说她有一只耳环找不到了。 原本就心虚,此刻经萧骆这么一问,脸色开始有些绷不住了:“噢?是吗?” 萧骆其实只是在套她的话,不过在问出口之前,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那日先找到本王的人是你,对?” “……” 秦悠然不置可否。 就算她承认了又如何,现在世人皆知,当时是柳之南救下了太子,她现在若站出来插一脚,世人估计也只会说她醋意萌生,拨弄视听罢了。 “秦悠然。”萧骆唤了她一声,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然而,等不及他的手臂触碰到到对方,秦悠然却抢先反应过来,倏地把双手放到了桌下:“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换衣服了,要不一会儿来不及参加宫宴了。” 她随即朝门口高喊了一句:“初夏。” 初夏原本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声音,迅速推门而进:“小姐,奴婢在。” 谈话被打断,萧骆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里。脸上却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她微微一笑:“罢了,本王去外面等你。” 待萧骆出去后,秦悠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若不是错觉,萧骆似乎是想拉她的手? 他这人怎可这样,明明心里从未喜欢过她,可得知当时在围场她曾救过他之后,竟要对她做出如此举动。难不成就因觉得亏欠了她,就想以此补偿吗? 他把她当什么了? 不知怎的,明明知道萧骆对她并未有什么真情实意,然回想到刚才的一幕,心跳竟莫名还是加速了。 初夏站在一旁看着她:“小姐您怎么啦,怎么脸颊这么红?” “有吗?可能是太热了。”秦悠然怔了一下,回过神,心虚虚的:“还不是怪你,好端端的老关我房门干嘛?” 初夏吐了下舌头,心想她之所以关门还不是为了给她和太子制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知道方才二人聊些什么,何以太子方才离开的时候,面上也挂着一些复杂的表情。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替我更衣。”秦悠然提醒。 “是,小姐。”初夏抿唇,迈步绕到衣架前,这才想起来问:“小姐可是挑好了,要穿哪套衣裳。” 秦悠然内心方才平静下,目光朝她瞥去:“就你边上这套。” 初夏:“是,小姐。” 中秋宫宴,皇亲贵戚,朝中重臣及家眷等,宾客云集。 宫宴虽然热闹,但按等级尊卑,所有的人都已安排了相应的位置。太子和太子妃的位置在皇帝和皇后下方,朝臣之前。 二人方一落座便引来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更有甚者,当场拍起了马屁。 “太子和太子妃果真是男才女貌,方才瞧见你们一起出场,竟宛如仙使驾临。” “是啊,从前只知道太子乃平京城第一美男子,如今仔细看下太子妃,说您是平京城第一绝色也不为过啊。” …… 对于众人的吹捧,二人只是抿唇,淡淡朝对方回了个礼貌的微笑而已。 秦悠然已经好久没有参见过这等盛宴了,今日在场宾客众多,她与萧骆又坐在人前显眼的地方,难免引人注意,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与太子一起参加各种宫宴的情景。 宫里逢年过节都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盛宴,每每一听说哪里要举办宴会,她便会拉着萧骆跟他一起去。 那时,之所以热衷去参加各种宴会,似乎也仅仅是想让旁人看看,她并非那些人说的不受太子宠爱罢了,然而实际上,除了满足了她自己的虚荣心之外,每每参加完宴会萧骆都会对她各种嫌弃。 重活一世,下定决心要放下对他的那点执念之后,她忽然发现再来参加这种宴会竟然有些无趣。 虽高高在上,却总觉得与旁人格格不入。 思及此,秦悠然目光朝下方扫了一圈。 今日到场来了不少相熟之人。 刘娉婷也来了,她就坐在他父亲的身侧。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刘娉婷弯了弯嘴角,朝她递了个笑意过来。 秦悠然忙不迭了回了个笑容过去。 却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上方传来声响:“太子妃,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颇为得体,这织绵似乎是江南织造的,不知这裁剪出自谁手?” 思绪被打断,秦悠然忙不迭朝上方颔首:“母后好眼力,儿媳这身的确是江南织绵,出自千雪娘之手。” “千雪娘?” 宣德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把目光移到一旁宣帝脸上停了一下。 宣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原本笑笑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 宣德皇后轻轻勾了下唇角,冷笑了一下。片刻,视线便移回了面前:“难怪本宫瞧着这裁剪格外精良,穿在你身上也是极为好看的。” 宣德皇后口味独特,难得竟也有夸人的时候,秦悠然淡淡:“母后过奖了。” 第149章 以免夜长梦多 皇上和皇后都已到场,宴会也便开始了。 他二人率先朝在场众人敬了杯酒,然后说一些祝国泰民安,大家节目愉快之类官方的话语,然后朝臣们也会回敬他二人并说些感谢的客套话。 再往后便是吃吃喝喝的时间了,礼部还安排了不少歌舞声乐节目,宾客们可以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节目。 中秋宫宴虽然盛大,但流程大抵不过如此。 宫宴也不会持续太晚,毕竟是中秋团圆之日,所以还会留些时间让众宾客出宫回家与家人们继续团聚过节。 秦悠然坐了一会儿,见皇上和皇后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宴席,心里越发觉得留在这种场合实在无趣,索性也爬了起来。 一旁,萧骆察觉到她的动作,拦了一下:“你去哪?” “这里有点闷,我想去外边走走。”秦悠然淡哂。 “要不要本王陪着?” 他难得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秦悠然顿了一下,然下一瞬余光便瞥见下方有一女子的身影朝他们走来,于是敛了敛表情:“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 萧骆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抢先打断:“太子殿下。” 柳之南只身一人走到面前,微微笑地看着对方。 萧骆倏地蹙了下眉:“嗯。” 应了一声,随即目光移回一旁,却只见秦悠然已经迅速离开的身影。 萧骆起身,下意识想追上。 然步子还未迈开便被柳之南再一次打断:“太子殿下。” 他心里略略有些不满,这才压着脾气,扭头朝她瞥去:“何事?” “多日不见,之南有些话想同太子叙叙,不知殿下现在是否方便?”柳之南问。 萧骆眉宇锁得更紧了,心想不是前几日才在太极殿里见过,也没有多久? “究竟何事?” 其实不用问他也大概能猜到,柳之南之所以找他想必又是为了让父皇赐婚之事。 当日在太极殿,他之所以没有当面拒绝她的提议,只是看在她是故人之妹,且故人有所托付,倘若当面拒绝她会太难堪罢了。未曾想,她竟执念至此。 而且,今日他还得知了当初救他之人的真相,柳之南虽然有功,但若以此做为交换条件想嫁入东宫,他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且不说他待她只有兄妹之情,现在又有一个秦悠然在先,她对他已经有些误会了,他实在……不想让秦悠然因此而感到不高兴。 思及此,萧骆不由长吸了一口。 柳之南嘴角弯起,复又一笑:“这里人太多了,不知殿下可否方便,与之南去外面聊?” 萧骆犹豫了一下:“本王一会儿还有事,在这里说便可。” 柳之南脸上僵了一下,然很快便恢复若无其事且笑笑的表情:“也罢。是关于皇上赐婚之事的……” 她话未说完,萧骆忽然觉得不愿意听下去了,道:“南南。” 因着柳之冲的那层关系,自小他便习惯了同他一样,唤她一声南南。 然这次方一开口,萧骆便想到了什么,旋即马上改口:“柳小姐,赐婚之事全由父皇作主,尚未有定论的事,不提也罢。” “可是……” 柳之南原想着那日当着皇上的面他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以为他待她也是有些感情的,所以这才急着找他,商量着如何让皇上尽快赐婚之事,以免夜长梦多。 未曾想,萧骆反应竟如此冷淡。 她眸光敛下,眼底暗含着一些感伤:“太子殿下可是不愿娶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从前我记得殿下您待我……” “柳小姐,你是之冲的妹妹,从前本王之所以那般待你是因为……”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得很直白。柳之南很聪明,他相信她能听得懂。 “哥哥……”柳之南若有所思。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哥哥便生病离开了人世,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脑子里对哥哥的印象也已经很模糊了。 只不过自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哥哥在离世前曾拜托太子好好照顾她这个妹妹。这么些年了,她原以为萧骆待她与旁人不一样,大抵是会有一些男女之情的因素,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如分得清。 虽她早有预料太子对她好是有一些那方面的原因,然得知真相后,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好受:“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往后不会再对我好了吗?”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萧骆轻吸了一口。 他自小待她如亲妹妹,实在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你也无需多想,本王待你,会亦如从前的。” 亦如从前那般好,只是却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好,无关其它。 “殿下……”柳之南眼泪呼之欲出。 也不等她把话说完,萧骆便从桌后绕了出来:“本王还有事,你若还不明白,可以改日再聊。” 他急着想去找秦悠然。 方才见她离开的时候,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会儿跑去哪了,他心里有些担心。 这一日也不知怎的,得知当日围场上先找到他的那个人是她之后,他越发有种想跟她在待一起的欲望。 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未能所愿。 方才走到宴会场门口,面前忽然又来了几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 都是一些侯门贵族的世子公子。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最近怎的也不去找我们几个玩了?” “是啊,太子殿下,上次苏世子过生辰,原以为太子也会到场捧场,我还特意带了从岭都带回来的一坛佳酿,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太子莅临。” 萧骆不得不分心留下应付他们:“近日父皇安排了许多政务,自然闲不出时间。” “也对,而且我还听说皇上马上要给您和相府的柳小姐赐婚了,想来殿下好事将近,自然是会忙一点。” 柳之南在平京的贵圈颇有名气,早些年就被封为平京第一才女。 这些个世家公子们对她前赴后继者不计其数,听闻柳之南就要被赐婚给太子当侧妃了,一个个心里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第151章 太子殿下的心意 “你想娶谁,想纳谁,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也管不了。” 这话,秦悠然已经不只一次在萧骆面前说过了。 不管他的决定如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离开罢了。 “你当真这么觉得?”萧骆似乎有些不信,一脸难言的表情瞪着她。 难得他如此认真计较,秦悠然抿了抿唇角:“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但是娶柳之南不是你早就想做的事吗?若你能得偿所愿,何乐不为?” 萧骆嘴里越发觉得苦涩,甚至,方才咽下的那口月饼好像也堵在喉咙里一般,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右手扔捏着半块月饼,然因为力度太大的缘故,指尖已深深地嵌了进去。 他忽然有种这么久以来,他心里所有的担心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的感觉:“那好,本王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秦悠然面不改色,静静地等着。 思忖良久之后,他道:“倘若本王真的娶了旁的女人进门,你当如何?” 秦悠然眉心细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原来他问这么多,都是为了最后这个问题铺垫。总归他是要娶旁的女人的,大概是担心她会反对,所以才事先询问一下她的意见而已。 好在她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听到他想娶旁的女人进门时,心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感伤。 而她,亦早就下定决心,此生不会与旁人共伺一夫,虽这想法有些奢侈,然她却笃定无比:“和离。” 两个字,没有丝毫犹豫。 萧骆眉宇倏地皱起。 和离。 刚大婚那会儿,她便时常将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他原以为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他应该也有些了解,多了些信心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和离”这样的话从她嘴里面说出来,依然像家常便饭一般。 多一顿,少一顿,无关紧要,亦无所区别。 好一个和离。 呵! 他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忽然发现,方才自己就不该来找她。她的情绪好与不好,向来都不是为他所牵动,他这般紧张,反倒像是他在纠缠不休了。 真相有些残酷,然也不是那么难以面对,内心稍稍缓和了片刻,他长吸了口气,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心里的疑问得到了答案,也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下一瞬,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朝院子外面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初夏就跑回到面前:“小姐,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这月饼也没吃……” 秦悠然眸光渐渐敛下:“事情说完了,就走了。” “噢。” 初夏并不知道二人方才聊的内容,然他见太子离开时的表情似乎有些阴阴的,心里正疑惑地想着是不是自家小姐又说了什么惹得太子不高兴的话。 然等不到她开口,就看到平安手捧着一个木盒子走到面前。 “太子妃。” “什么事?”秦悠然重新抬起头,看了一眼。 平安直接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到桌子上,一脸严肃道:“这是太子殿下命属下送来给您的。” 秦悠然愣了一下,目光移到那盒子上:“是什么东西?” 平安没有打开盒子,身体直直地立回原地后,双后垂在身侧,表情比起之前更加认真了:“是鹿王之角,之前殿下从围场带回来的。” “噢?”秦悠然微微一惊,心里有些不敢相信:“送给我的?” “是。”平安颔首。 秦悠然不由怔了一下,之前在围场上,她明明记得柳之南已经向萧骆要了这对鹿角,怎的他竟然没有送出去吗?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平安轻叹了口气:“太子妃,想必您应该知道,先头有不少人曾向殿下要过这对鹿角,但殿下都舍不得送出去。后来带回宫后,他特意找了宫里最好的工匠将这对鹿角打造成了精美的摆件,方才听说做好了,便迫不及待命属下带着要来送给您了。” “他为何要将它们送给我?”秦悠然看着那木盒子,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心想该不会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娶柳之南进门了,心里对她这个正妻过意不去,所以就拿这对鹿角来补偿她? “鹿角珍贵不可多得,殿下自然是要把它们送给珍视的人。” 平字特意咬重了“珍视”二字。 其实自家主子只让他把东西送来,并没有交待他说什么,所以这些话都是他自作主张提起的。 原本说到这便可以了,但一想到自家主子方才离开时的表情,他便忍不住再多嘴几句:“太子妃,殿下的心意您想来也是清楚的,您可以不领情,但以后能不能请您对殿下好一些。属下自小跟在他身边,还从未见这他待哪个人如此不一般,也就太子妃您……” 后面的话点到即止,他相信太子妃是个聪明的人,肯定能懂得他的意思。 平安走后,初夏便迅速将木盒打开了。 果不其然,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对鹿角打造的摆件。 初夏还是第一次看到设计如此精巧,做工如此精良的鹿角,心里不由一惊:“小姐,您看……” 视线顺着移过去,秦悠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提尖轻轻触摸住鹿角,大脑忽然陷入了深思。 若是在从前,柳之南找萧骆索要东西,他肯定是要双手奉上的,哪怕最后那东西不是给柳之南,也定然不会落到她手上。 重活一世,许多悲剧不可避免地重演着,然而也一些东西变了,不再按着原来的轨迹走了。 她原以为萧骆不喜欢她,不待见她早就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事了,这辈子,她亦不敢对他有任何一丝的期望,觉得他或许会因为一些事情的改变而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 直到今日,今时今刻。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手摸着这对鹿角,她万万不想想象,萧骆最后居然会把这对鹿角送给她。 他…… 她心里有些猜测,若是从前,或许她会觉得肯定又是自己不自量力产生了错觉。可这次,东西就摆在面前,应该不是错觉了? 萧骆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第152章 他不该来动摇她 萧骆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意识到这个真相,秦悠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变轻松,反而内心因为这些改变后的结果而变得忐忑不安了起来。 萧骆不该对她产生情愫的,她明明已经不再去纠缠他了,她亦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与他在感情上纠葛的,他不该来动摇她的。 迟迟见她未有反应,初夏惋惜地叹起了气:“小姐,有些话,奴婢早就想跟你说了。太子殿下现在对您的态度越来越好了,不仅总喜欢往咱这院子里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好用的东西也总想着往咱这边送。小姐,您总觉得殿下不喜欢你,可在奴婢看来,殿下明明心里装着你,他如此在意小姐您,您实在不该总是患得患失,故意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惹太子殿下不高兴了。” 好像内心的世界被人一眼看破了一般,秦悠然猛地回过神,抬起头看了初夏一眼。 “你也觉得……我总是患得患失吗?” “难道不是吗?”初夏脸上有些无奈,“小姐您明明心里也是有太子的,为何却故意拒人远之?” 秦悠然愣住。 她心里有萧骆吗? 从前当是有的,现在……她不知道。 就算有又如何?上一世她的下场仿佛就在昨日,这一世,她没有把握,也无力去改变命运,除了拒人远之,她还能怎么做? “小姐你不回答,是被奴婢说中了?”初夏追问。 秦悠然回过神,眸光朝她瞥了一眼:“谁告诉你我心里有太子的,你不要胡乱猜想。” “小姐你可以不承认,但奴婢就是看得出来。”初夏重新把木盒子盖上,“奴婢只是不明白,太子他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何你如今待他的态度如此冷淡?” 她最近话越来越多了,秦悠然开始有点说不过她,莫名有些心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我待太子态度如何,也不是我一个人之事。” 初夏不解:“怎会不是小姐一人之事?小姐您想对奴婢们尚且这般纵容,跟太子说话为何就不能宽容一些?依奴婢看,平安说得一点都没错,太子若心里无你,他那般冷情的人岂会对小姐您却大不一般?” 秦悠然竟不知道初夏最近不仅话多,而且还犀利,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她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太子的人,怎么今日你尽想着帮太子说话?” “奴婢是帮理不帮亲。”初夏微微一笑,“而且不只是奴婢这么想,连翠红她们几个也常道,旁的人总是费尽心机地要去讨好太子,也就只有主子您,太子来看您,您不好好待见便是了,还故意次次惹她不高兴。” “噢?”秦悠然没想到,她竟“臭名远扬”了。 “奴婢总不会骗您不成?”初夏抿了抿唇,“所以,小姐您不能答应奴婢,也答应平安的请求,往后待太子不要这般冷淡了。哪怕您不说讨好他的话,至少也不要故意惹他不高兴了,要不然太子一不高兴,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 秦悠然知道她的好意,然被她念叨了这么多,心里总归有些不服气:“所以,你今日敢教训你家小姐我,其实都是为了平安,怕他受太子的气,对?” “哪有?”初夏脸颊不由一红:“说的是小姐的事,小姐干嘛扯到我身上?” 被她这么一搅和,秦悠然莫名心情好了许多:“罢了,我原本说不过你,不说了。” “小姐心虚,自然是说不过奴婢的。” 初夏松了口气,目光移回到木盒子上,“对了,这对鹿角小姐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摆到客厅里?或者摆到里屋也行,这鹿角漂亮且珍贵,小姐就是把它们放在床头日日瞧着也是行的。” 秦悠然无语,思索片刻:“先收起来,以后再说。” …… 从明月阁离开后,萧骆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起了闷酒。 平安因为送鹿角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得晚,进门的时候,桌子上的几坛酒已经有一坛被喝成了空坛,正趴在那里欲要掉下去。 他连忙走过去把酒坛扶正,尔后看了一眼桌面。 酒喝了一坛,桌上的点心倒是一点也没少。不由地皱起了眉:“殿下,时辰不早了,您少喝一点?” 萧骆闻言,抬起眸子扫了眼,虽然没有接话,然而眼神里的不满却仿佛在回答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王的事了。 平安心疼自家主子在太子妃那里受了气,担心他会因情伤而醉酒伤身,不免又唠叨了起来:“殿下,那对鹿角已经送到太子妃手中了。” “嗯。”萧骆嘴里含糊应了一声。 若是以往,平安觉得他定然是要问一下太子妃收到东西后的反应的,此刻却见他如此平静,平安不由叹了口气:“殿下……” 这次,话未说完,萧骆便抬起头不满地打断:“你今日怎么这么多废话!” 平安噎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这回是对太子妃上心了。 据他所知,主子这应该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上心……或者说动情更为合适一些。 主子好不容易不再对任何人都冷漠了,难得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情,奈何事到如今却好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也不知道太子妃心里怎么想的,从前她明明对太子也是有情的,就算太子从前曾对她说过和做过不少伤人的事,然而毕竟都过去了。 如今,二人既已成为夫妻,真正的夫妻哪有隔夜仇的。太子妃此番对太子的态度,未免过于严苛了,也不知道这二人如此下去还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目光移回到眼前的时候,平安见自家主子第二坛酒马上又要见底了,不由有些感慨:“殿下,还是少喝一点。” 他知道主子饮食时常不固定,最近好不容易每日去太子妃那里蹭饭,胃口这才稍稍好了一些,他担心他这么个喝法,估计胃里的毛病又要被带出来了。 第153章 她待你不同一般 看着自家主子直接举着酒坛子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平安心里有些担心:“殿下,还是少喝一点。” “多嘴。”萧骆复又嫌弃地瞪了一眼。 他向来理智,在喝酒这件事上也一直很有分寸,然而今日,他忽然很想把自己喝到大醉。 因为只有醉到不省人事了,或许他才会忘记之前秦悠然对他说的那些话。 和离…… 他没想到,大婚这么久了,那个女人的心还未能定下,居然还想着要跟他和离之事。 偏偏平安今日又太牢骚了,他想自己一人静静地喝点酒都不行,他还要在耳边嗡嗡嗡地吵。 想到这,萧骆索性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手抓着酒坛,另外一手将桌上剩下的几坛也一并拧了起来,迈步朝门外走去。 身后,平安愣了一下:“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别管我,也不准跟着。” 萧骆命令,尔后连个背影都不留给他,飞身一跃跳上了屋顶,并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今夜负责宫内值守的人是谁,他在皇宫的屋顶上飞来飞去的也没有人察觉。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最后停下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下方的环境。 底下有些黑,大约又因为喝了酒有些晕的缘故,他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不过这样也好,耳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又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那高高悬在空中的明月了。 他原以为自己寻得一处安静躲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就在他刚刚坐下的时候,下方忽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飞身跳上了屋顶。 “何人在那里!” 萧骆顿了一下,目光朝对方瞥了一眼,见是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也不去理会,自顾打开酒坛子喝了一口。 韩云恰巧路过此地,听到动静以为是刺客这才赶紧上来看一眼的,没想到上来后看到的居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太子殿下?”韩云心里一惊,“您怎会在此处?” “别吵。”萧骆只说了两个字,眸光便又匆匆地收了回来。 只是举着酒坛子正想喝第二口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浮起一张脸。 他随即将视线再次瞥过去,屋顶光线暗,他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好拿酒坛朝他举了举:“你,过来。” 韩云愣了一下,连忙走过去。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对方一身酒气,想来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殿下有何吩咐?” “坐下。”萧骆示意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韩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弯下腰。 方才坐下,对方便把脸凑到了近前:“我记得你,你叫……” 他一时有些想不想来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应该是秦悠然的旧相识。当初他因为看不惯秦悠然一进宫就去找他私下见面,还故意找了个由头罚他去…… 去干嘛,他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起来确实醉得不轻,韩云暗暗吸了口气,自报家门道:“殿下,属下叫韩云,现在在宫中当差。” “本王知道。”萧骆眼皮眨了两下,下一瞬将手里的一坛酒朝他递了过来:“来,陪本王一起喝。” 韩云心里一惊:“殿下,宫中有规矩,侍卫不得喝酒。” 萧骆顿了一下,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反应比起平常慢了许多。思索片刻后,他方才又问:“那你今日轮值吗?” “没有。”韩云道。 “那不就好了,没有轮值,就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萧骆直接把酒坛子塞进了他的怀里:“本王允许你喝酒,来,陪本王一起喝。” 韩云被迫接过酒坛,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把坛子打开。 只不过他心里有些疑惑,世人皆说当今太子殿下冷漠无情,从不与人交好,就算别人主动想与他套近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甩对方脸色。然今日一见,他发现太子似乎也不完全是传闻中的那般。 难道,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一点韩云心里很清楚,对方是当朝太子,而他只不过是宫里一名小小的侍卫头领。他那样的人,总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然,韩云也不敢怠慢于他。 此处地处皇宫边界,除了定时巡逻的人,基本不会有人路过这里,太子喝醉了,若是这么把他丢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担待不起。 反正今夜原本也不用值守,左思右想,韩云决定安下心,静静地在一旁陪着。 “你怎么不喝?”萧骆喝了几口,发现他还抱着酒坛子一动不动,眉宇不由地皱了起来。 韩云有些无奈,只得道:“回殿下,属下不擅酒力。” “切~”萧骆嘴里轻哼了一声。 自顾往嘴里又倒了满满一大口酒后,这才重新偏着头,把目光移到他脸上看了一眼:“你哪里是不擅酒力,你分明是不想与本王喝罢了。” 韩云莫名忐忑,只得咬牙坚持:“殿下恕罪,属下确实不擅酒力。” 萧骆不由冷笑:“恕罪恕罪,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本王饶恕你们,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韩云微微一怔,他不知道太子殿下口中的你们究竟指的还有何人? 心里正当疑惑,却听到对方再次开口:“韩云,没错?” 韩云急忙颔首:“是,殿下。” 萧骆长吸了口气,目光抬起,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明月:“本王知道,你和秦悠然是旧相识,她待你不同一般。” 韩云登时一惊,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样讲,心里越发觉得忐忑不安了起来:“殿下,属下自小被秦勉将军收留,秦家人于我有恩。” 他不敢提及秦悠然,只得转移视角。 “是吗?”萧骆皱了下眉宇,“本王怎么觉得你待她,可不只恩人这么简单?” 韩云又是一惊:“殿下,秦大将军于我有恩,太子妃是恩人之女,属下待太子妃自然只是恩人这般简单,还请殿下不要误会。” 韩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秦悠然曾提醒过他的那些事,太子不好惹,若能与他避开就避开。 他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听太子的话留在这里了,这一句两句的,太子误会他倒没事,但可千万别连累了太子妃的名声。 第154章 心脏刺刺地疼着 韩云越想心里越不安,不过幸好萧骆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因此要跟他计较什么。 只是听到他的回答时,不免觉得好笑地笑了一声:“她倒是会做人,连你都这么维护她。” “殿下不敢。”韩云怔怔。 “不敢?”萧骆又是一笑,“本王瞧你跟她一个样,嘴上说不敢,行动起来倒是大胆的很。” 韩云更加不安了。 他不知道太子妃到底做了什么,何以太子会对她有这样的评价。然这是他们的私事,他亦不敢多问。 “殿下,夜里风凉,您又喝了酒,还是早点回去。属下送您回去。”韩云提议。 他伸出手想去扶他,然而却被萧骆一手挡开了:“不必,本王还没喝够。” 他虽不是韩云的直属上级,然却是身份尊贵的太子,韩云不敢勉强他,只得作罢地把手缩了回去。 这时,萧骆又道:“既然你和她是旧相识,不如你来给本王说说,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便能轻易地看透一个人,然而当这个人是秦悠然之后,他发现他不仅从未看透过她,反而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又或许,是她刻意在他面前伪装,不想让他看透她。因此,他忽然有些好奇,若是旁人,在他们眼里,她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韩云倏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何人之后,暗暗又吸了口凉气:“回殿下,属下不敢妄议太子妃之事。” “本王准许你说。”萧骆今日很霸道,指尖戳着他的胸口,义正严辞:“再不说,本王要罚你了。” 韩云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他被罚去马场喂马三个月,莫名头疼。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他咬了咬牙,道:“殿下,属下觉得太子妃她……是个善良的人。”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废话,萧骆很不满意:“还有呢?” “她……” 韩云从未想过要这般在人前去评价一个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断言:“她不仅人好,心也好,是个值得被人善待的人。” 萧骆眯了下眸子:“你的意思是,本王没有善待她?” 韩云虽说大意如此,但却万万不能承认,忙不迭谢罪:“殿下,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哼。”萧骆目光收回,举着酒坛子喝了一口。 没有这个意思,他分明瞧他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不只是他,似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的,认为他萧骆因为不满这桩婚事,所以自大婚之日起便不待见秦悠然。可谁又能想到,为了维护与她之间的和平,他做出了多少让步? 所以,归根结底,不满这桩婚事,又不待见对方的那人到底是谁? 大抵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而月色又太过于美丽了容易醉人,萧骆越发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模糊了。他拿着酒坛递过去与他碰了碰:“你怎么还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本王,不想跟本王喝?” “属下不敢。”明明今晚夜风凉快,然而韩云却感觉背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殿下,你也少喝一点,饮酒伤身。” “伤身?呵。”萧骆轻轻一笑,“伤身又如何,反正这个世间原本也没有人真正关心本王身体状况如何。” 说罢,他举起酒坛往嘴里倒了满满一大口,因为酒坛子拿得有些不稳,有不少酒顺着边缘流到了身上。 空气中的酒气更浓了,韩云明明一口未喝,此时却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他想,太子殿下当真是醉得不轻,这都开始说糊话了。只是但愿他不要说些什么机密的事情才好,否则明日他酒醒想起来,他这颗项上人头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且他见太子殿下眼前这副模样,倒像是受了很重的情伤的样子。 宫里人最近都在传言,皇上有意要把相国家的小姐赐给太子当侧妃,按理说好事在即,他理应是高兴的才对,怎的会是如今这副景象。 韩云心里渐渐地有了些猜测:“殿下,就算这世间没有人真正关心您,但至少太子妃肯定是关心您的。” 入宫之前,韩云与秦悠然的相交颇深,从前她一心一意喜欢着太子并追着他跑的样子历历在目。韩云心想,她那般纯真良善之人,若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执着地待他。 虽说不知道他们如今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现在太子妃对太子似乎有些不屑,但……夫妻间总归是没有隔夜仇的? “太子妃?”萧骆闻言,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目光涣散,若有所思了片刻:“她才不关心本王呢,她巴不得跟本王离得远远的,又怎么会关心本王。” 韩云噎了噎,想起之前太子妃在边关对待太子的态度,又道:“太子若以诚相待,太子妃也必定以真心回应。” 萧骆虽然有些醉意,然脑子里思考事情却还是很活跃,他一下子听出了韩云的话外之意:“本王如何没有以诚相待了?你这是在教训本王不成?” “属下不敢。”韩云头快炸了。 算了,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殿下,这天色着实不早了,属下还是送您回去?” 这次,萧骆不再反驳,手中举着所剩不多的酒坛子,缓缓朝身后躺了下去。 今日在秦悠然那里受了不少气,心里委实不好受,好像心脏被针扎到了一般,刺刺地疼着。 都说酒能解千愁,他原以为喝些酒心口就不疼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酒喝下去不仅没有解了心口上的疼,反而觉得更痛了。 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 秦悠然那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因为她的几句话,因为她的情绪而影响心情。 他明明那么讨厌她,为何却屡次三番地去讨她欢心? 甚至,看到她笑的时候,他心里会感到高兴,看到她哭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伤心。 这世间,从未有一个人带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从前他亦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何最近却…… 嘴里好像泛起一片苦水,他深吸着气,咽了下去。尔后,缓缓闭上了眸子。 罢了,不就是和离。 离了她,难道这日子还过不下去了不成! 第155章 不可以招惹之人 中秋之夜,萧骆大醉,最后躺在阁楼的屋顶上直接睡着了。 起初,韩云想扶他回去,然萧骆虽然睡着了,睡眠却很浅,但凡察觉到一丁点的动静眉宇就会立刻皱起来。 他甚至还在梦里命令韩云:“本王今晚就要睡这里,不许再吵我,再吵本王砍了你的头。” 韩云只有一个人头,惜命得紧,他不想被太子殿下砍头,可又劝不了他回去,无奈最后只能选择留在他身边守着。 未曾想,这一守竟然守了一整夜。 翌日天刚蒙亮,阁楼底下终于出现了第一队巡逻的人马。 韩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松了口气,立刻朝底下人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巡逻的人微微一怔,抬起头见是韩云松了一口。 领头的人道:“韩将军怎会在此地?” 话问出口的同时,他看到了他旁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那是……” “是太子殿下。”韩云一脸疲惫又无奈,朝下方人指道:“你,上来帮帮我,扶太子殿下下去。” “是。”领头的人颔首,旋即飞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韩云这才弯下腰,朝躺着的人轻轻一唤:“太子殿下,天亮了,您该回去了。” “……”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太子殿下?”韩云皱了皱眉,昨晚守了他一夜,他片刻都不敢眯眼,太子倒好,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韩将军,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啦?怎会睡在此处?”领头巡逻的人问。 “殿下的事,不可多问。”韩云没有解释,伸出手推了两下:“殿下,您醒醒,天亮了。” “……” 对方仍旧一动不动。 领头巡逻的人察觉有些不太对劲,又问:“韩将军,太子殿下的脸色怎会如此苍白,他该不会是生病了?” 昨夜太子喝了不少酒,最后又执意睡在此处,韩云原本以为陪着他,等他醒了再送他回去便是。只是他没有料到,太子竟然睡得那么死,一觉睡到了天亮。 虽然秋日不比冬天寒凉,但昨夜风大,太子又喝了酒,如此状态在屋顶上睡一夜,恐怕…… 经巡逻的人提醒,韩云这才想起来,把手伸到萧骆的额头上轻轻摸了一下。这一碰,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不好,殿下发烧了。” 领头的巡逻人也是一怔:“要不要送太医院?” 太子殿下昨日大醉并在屋顶上过了一夜,此事若传出去并不是什么风光之事,韩云当即立断:“不可,还是先送回东宫,再禀太子妃,让她传太医才好。” 巡逻的人不敢说什么,立刻点头:“是。” 太子高热不醒,二人只得合力将他抬下屋顶,一路背着他迅速赶往太子府。 听到了门口传来动静,平安大吃一惊,看清楚来人之后,一下屏住了呼吸:“太子殿下。” “平安大人,殿下发热了,快去传太医。”韩云背着萧骆一路进了门,这才将人交给平安。 平安却并未马上放他们走:“殿下为何会发热,你又因何会背他回来?” 韩云知道平安做事细心,只得将昨晚之事做了简单的汇报。 平安听完松了一口。 昨夜,太子独自出门喝酒还不让他跟着,他知道太子心情不好亦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派了暗卫营的几人暗中偷偷保护,这便自己回房去睡了。 他原以为太子应该喝完了酒就会回来的,哪曾想,他居然直接睡在了外面。 想来暗卫营的那几人也是看到韩云一直守在太子身边,不敢现身暴露身份,这才眼睁睁看着太子在外头睡了一夜? “多谢韩将军送殿下回来,昨晚之事,还请将军务必守口如瓶。” 韩云抿唇颔首:“这是自然。” 不仅自己不会说,他还当场朝巡逻的人命令:“你们几个,方才所见所闻不得传播出去,若被本将军知道了,你们项上人头不保。” 众人:“是,将军。” 韩云暗叹了一声,这才挥手示意,放巡逻的人回去。 平安扶着太子,想了想,朝韩云又道:“可否请韩将军再留一会儿,帮我把太子扶到里面。” 他担心昨晚之事可能还有纰漏,若太子醒来想问情况,所以决定暂时留下韩云。 韩云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帮忙扶住:“好。” 二人合力,将萧骆扶进了屋子里。 韩云第一次进入太子的房间,目光并不敢张望四周,将把人放到床上后,这才缓缓朝平安道:“平安大人,昨夜太子多次向属下提及太子妃,如今太子高热,你看要不要派人去太子妃那里告知一声?” 平安不由一怔,太子居然跟他多次提起太子妃之事? 主子向来警惕心很强,昨夜这是怎么啦? 他越发觉得不能直接放韩云离开了,心里怀着不安同时,朝对方轻轻一笑:“这是自然。” 他随即朝门口招呼了一声。 立刻有一名太监出现在面前:“平安太人,有何吩咐?” “你去趟明月阁,就跟太子高热不醒,还请太子妃过来一趟。”平安道。 “是。”宫人转身出去。 韩云觉得自己留在此处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正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平安却抢先又道:“韩将军,昨夜之事恐怕殿下醒来后会过问,还请您稍留片刻,去偏厅坐一会儿。” 韩云一怔,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扣下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是了,那人可是太子。 纵然昨夜他醉酒不设防线对他诉说了些忠肠,然却不能忘了,醒着的时候,那人可是这皇宫中最为深不可测之人。 他喜怒无常,杀伐果断,他心里想什么,永远没有人可以猜得到。 而他,只不过与他相处了一夜,竟然差点忘了,他原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招惹之人。 好在昨夜太子也仅仅是对他诉说了些苦楚罢了,并未透露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他这颗脑袋估计真的不保。 思及此,韩云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朝平安挤了挤嘴角:“是,下官这就去偏厅,随时恭候殿下。” 第157章 解她的心头之恨 平安原本是想替自家主子找回点场面,哪曾想,秦悠然反而因他的提醒想到了什么,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昨夜太子不是在房里喝的酒,而是出门喝的?” 平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并没有告诉太子妃,太子昨夜不仅在外面喝的酒,而且还喝到今日天亮了才被人抬回来的。 然就算他不说,秦悠然也从他的脸上大致猜到了一些:“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 平安噎了一下,心说太子向来有主张,他想做的事,哪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拦得住的。 好在他人只是醉了而已,并未因此生病,这足矣叫人松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秦悠然却更为生气了。 她目光移到太医脸上:“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醒?” “这……回太子妃,微臣这就给殿下开一副解酒汤,服下后,不到午时便能醒来。”太医颔首。 秦悠然:“那便去开。” 虽说今日休沐,萧骆不用去上朝,但一想到他居然是因为偷喝了她的女儿红才醉得不省人事的,她心里便觉得有一堵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好像非得等到把他弄醒了,再跟他理论一番,方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事情告了一段落,初夏这才想起来提醒:“小姐,早上匆匆出门,您早膳还没吃呢,要不要奴婢让人送些过来?” “不用了,我不饿。”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初夏敛了敛唇角:“噢。” 见她一讪讪,秦悠然不由又叹了口气。她若不吃,恐怕这丫头也不好意思去吃,想了想,只得软下气:“罢了,让人送些粥到偏厅,我到那里吃。” 初夏松了口气:“是,小姐。” 反正萧骆刚服下醒酒汤,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醒来,秦悠然索性也不继续在这边守着了,吩咐平安在一旁照顾他,然后便独自去了偏厅。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偏厅的一侧的椅子上,脸上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秦悠然迈步走进去:“韩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云微微一怔,忙不迭站起来行了个浅礼:“太子妃。” 他随即吸了口气,嘴边勾起一个弧度:“昨日殿下喝醉了,属下守了他一夜,直到今日早晨发现他身体发热似乎有恙,这才赶紧把人送回来的。” “噢。”秦悠然蹙了蹙眉,没想到萧骆昨夜不仅在外喝酒,还喝到不省人事最后被韩云捡回来的。 这人还真的是……让人无语。 “既然人已送到,你为何还留在此处?” “是平安让属下暂留在这里稍等片刻,说若是太子醒了可能会问属下有关昨夜之事,所以属下便留在这里了。” “噢。”秦悠然吸了口气,原来如此。 “对了,太子殿下如何了?”韩云担心地问:“昨夜他在屋顶上睡了一夜,可是感染了风寒?” “没有,他人好着呢,只是喝得太多还醉着,所以人才没醒而已。”看着对方略略有些不安的神色,秦悠然叹了一声,“他那人向来壮得跟头牛似的,你不用担心他。” “噢,那便好。”韩云这才松了口气。 想起昨夜之事,秦悠然又问:“对了,昨夜你是在哪里遇上太子的?” 韩云愣了愣:“在冷院阁楼的屋顶上。” 那处地偏辟,除了定时巡逻的人几乎不会有人到那里,因此昨夜韩云同太子二人在屋顶坐了一夜了也没有人发现。 “噢。”秦悠然挑了挑眉。 恰在这时,初夏拧着食盒进了门:“小姐,粥来了。” “先放着,我一会儿再吃。”秦悠然淡哂。 “是,小姐。”初夏依言,将食盒里的一盆粥和几盘小菜一一摆到桌面上。 大概是看到韩云在这里,她也便没有继续留着,放下食物,随即拧着食盒出门了。 秦悠然迈步走到桌前坐下,问:“你一大早送太子回来,想来也没吃早饭,要不要坐下同我一起吃一点?” 君臣有别,韩云哪敢:“多谢太子妃,不过不必了,我一会儿回侍卫营再吃即可。” 秦悠然知道他心里有所介意,也没有再勉强他,笑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便只能坐着看我吃了。” 她如今虽已贵为太子妃,然对韩云说话的语气仍旧和从前一般亲切随和,韩云脑子里莫名想起从前他还在秦大将军麾下的日子。 那时,她时常会跑到军营里去找他的兄长们一起玩,去的次数多了,便和他们这些将士们混得娴熟了起来。 虽说男女有别,然她却恣意洒脱得很,完全没有把他们这些人当成男子看待,反而视他们为兄弟,还时不时地与他们一起喝大酒,吃大肉。渐渐地,军营里的许多弟兄们也不再把她当成小姐看待,而打从心眼里拿她当兄弟。 那时韩云便曾想过,像她这般热烈且自由的女子,将来定也会择一军中良将,二人共赴余生。却未曾想,她看上的,偏偏是当朝的太子,而最终也得偿所愿地嫁入这皇宫围城。 倒也不是说她眼光太高,像她这般性情的女子,足矣匹配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只是韩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太子那人心高气傲,太子妃嫁给他,终究是要迁就于他的?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 从前,韩云每次见到她都看她笑容挂于人上,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心烦担忧的事,而如今……虽说偶尔也有欢笑,但他却感觉得出来,那些笑意的背后,多半有些勉强。 思绪游离了一会儿,韩云忍不住开口:“太子妃,昨夜太子喝了不少酒,大概是醉了,他同属下聊了不少有关于你的事情。” “噢?”秦悠然刚刚替自己打了一碗粥,闻言有些好奇:“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太子殿下他问了些有关太子妃您的事,还问我太子妃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韩云淡哂。 秦悠然喝粥的动作不由一滞。 萧骆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这点她是知道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有一天也会想着去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第158章 被人趁虚而入 秦悠然未曾料到,一个对自己的事情向来漠不关心的人,如今竟然开始打听她的事情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韩云轻吸了一口:“属下怎敢私下评论太子妃您呢,我就跟他说了一句太子妃您是个好人。” “那他听了有什么反应?”她忽然有点好奇。 “太子听完笑了一下,说太子妃您会做人,大伙都夸您,都护着您。”说到这里,韩云抿了抿唇角,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太子妃,太子他……似乎对您很上心,从前你总说太子不待见您,但依属下观察,太子心中当是有您的。也不知道昨日他听了些什么事,似乎心情很不好,一脸情伤的样子。” “是吗?”秦悠然微微一怔。 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昨日似乎也没跟他说什么? 噢,对了,她似乎说过要跟他和离。 不过这段婚姻原也不是他想要的,倘若有朝一日二人真和离了,于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才对。 “太子妃。”想到太子昨日的情形,韩云又道:“太子大约真的喝多了,竟然还说起了糊话,说……这世间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韩云并不傻,太子虽只言片语,但容人联想的空间太大了。加之如今他见太子妃待太子的态度,想来太子之所以受了那么重的情伤,多半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 秦悠然听到这里,嘴里的粥忽然有些咽不下去了。 她放下碗,抬起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说了,他喝醉了酒,说了糊话。所以,他说的,怎可能信?” 韩云不好意思反驳她说,往往醉着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是内心深处的真心话。 “况且,他是太子,这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想去讨好他而前仆后继,又岂会没有人愿意关心他?”秦悠然勾了下唇角,轻轻一笑:“韩云,我听得懂你的意思,但你不该说这些给我听的。” 她不明白,最近身边的人为何接二连三地来她面前讲大道理。平安这样,初夏这样,现在连韩云也这样。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何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她冷落了太子,伤了太子? 可明明辜负这段感情在先的人是萧骆才对,不是吗? “太子妃,我……”韩云知道她亦是个聪明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是他多嘴了。 “想来昨夜太子跟你聊了不少,否则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替他来说情。”秦悠然表情莫名冷下,“我知道你来搬这些话给我听原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感情上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管我与太子如何,皆不是因我一人之因才走到这一步的。” 说到这,她抬起目光朝他脸上瞥去:“韩云,你懂吗?” 韩云莫名有些忐忑:“属下惭愧,我确实不该同太子妃您讲这么多的。” “罢了。”秦悠然眸光浅浅地移回前方:“反正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心里却不免还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泛起了涟漪。 所有的人都以为萧骆对她产生了感情,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无非是种占有欲罢了。 他那般骄傲又自负的人,从前她喜欢着他,追着他跑的时候他看不上眼,现在她不爱他了,冷落他了,他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所以,回过头来,反咬她一口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底,还是面子问题。 或许他现在不想跟她和离,就是因为事先提出和离的人是她,他面子过不去,自尊受践踏而已。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心里产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在意她,甚至喜欢上了她。 然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她又岂会不清楚,萧骆最爱的,从来只有皇位和他自己。 原以为服下解酒汤后,萧骆要等到午时方醒,未曾想秦悠然粥还没喝完就接到了下人匆匆来报。 “太子妃,太子殿下醒了,平安大人让奴婢过来通知您一声。” “知道了。” 萧骆醒了,有些话,她原本想在他醒后去找他理论理论的,然方才听了韩云的那番话,她忽然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了。 …… 萧骆自诩是个冷静处事的人,极少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他觉得只有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决策或判断时才能保持理智。以往他饮酒也向来很有分寸,从不会让自己因喝多了而大醉。 然昨夜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那几坛酒实在是太烈了,他竟然喝到不省人事,一早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屋中的一切,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平安。” 见自家主子醒来,平安松了口气:“殿下,您醒了。” “昨夜,本王……”萧骆顿了一下,昨晚之事已经有些模糊了,隐约记得自己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喝酒,好像还拉了一个人陪他一起喝来着。 “殿下,昨晚您喝醉了,今早韩云才把您送回来的。”平安说到这里叹了声气,“殿下,从前您饮酒向来有分寸,怎的这次会喝得这么高?若不是太医一早来开了醒酒的汤药,您这会儿还睡着呢。” “噢。” 闻言,萧骆不由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昨日下人拿给他的是什么酒,他不过喝了三四坛,竟然醉得如此严重。这会儿醒来,居然头还痛着。 “殿下……”平安看着自家主子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样子,平安忍不吸了口气:“昨日您喝了那么多的酒,可是因为太子妃之事……” 平安知道自己不能问太多,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他话刚出口便招来主子的白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平安想着,主子虽然身居高位,然却步步惊心,况且他正在做的事情事关重大,容不得有关点的差池。从前他可是极为冷静理智的,然最近却因为太子妃而屡次让自己陷入险境。 上次是在围场,这次是醉到不省人事,虽然两次都有惊无险地平安回来了,可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万一哪一天被人趁虚而入…… 第160章 让人误会的事 秦悠然向来知道,萧骆待她所有的好都是有原因的,只是因为答应了她母亲。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秦影卫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一支精锐,他得了那么大的便宜,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对她的改变真的仅仅只是因为那些原因。 是了,他向来无利不往,不是吗? 如果不是错觉,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动心? 到底,是她心存妄想不自量力了。 “我自是记得的,不劳太子殿下您来提醒。”再一次认清事实后,秦悠然内心反而不再徘徊犹豫了,“既然现在都说开了,我也想提醒太子您一句,你若真为我思考,往后就不必再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了。比起你那些所谓的关心举动,我更需要的,仅仅是你的不理不睬。” “好。”萧骆好像也下定了决心,“本王会如你所愿。” 音落,秦悠然不再多废一句言语,直接转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卧房。 余下萧骆一人独自留在屋子里,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表情,不知怎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疼得他差点跪了下去。 他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挨着床榻坐下去才稳住了身体。 而再次抬起头时,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想起方才那番话,心里莫名又觉得有些讽刺,于是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 秦悠然,会如你所愿的…… - 中秋过后,天气越来越干燥。 院子里种的几棵树最近几日叶子又开始发黄了,落叶也一日更比一日多。 明月阁的几个丫鬟们这几天又变忙碌了起来,除了每日的打扫之外,还要额外再分出一大部分时间去清理院子里的落叶和杂草。 好在秦悠然对居住的环境不比其它宫里的嫔妃娘娘们苛刻,她总觉得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气候特色,现在是秋天,若院子里没点金黄的落叶反倒看起来失了些韵味。 因此,她照例和以往一样,让丫鬟们只需打扫出几条常走的小道,扫出来的落叶也不必每日清理出去,而只需把它们平铺撒在树下的草地上即可。 一连五六日堆积起来,草地上竟然盖了一层厚厚的叶片,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着,倒是给这寂寥冷清的院子平添了一份色彩。 萧骆大概真的被她气得不轻,自从中秋过后,他便再也没有踏进明月阁半步了。 秦悠然倒是觉得落了个清静,偶尔午后的时候,她会让初夏搬一只软凳子摆在院中的树下,她就躺在那里晒会儿太阳,累了就小憩一会儿,渴了就吃些新鲜的水果。 这日,她正闭目养神之时,耳边忽然听到几声窃窃私语。 半睁开眸子看了一眼,见初夏正好端着食盘走到面前。 “小姐,奴婢吵醒你了吗?” “没有,本来也没睡着。”秦悠然轻舒了一口。 初夏连忙把食盘放下,道:“小姐,厨房煮了些银耳百合汤,现在虽然是秋天了,但这气候委实干燥,喝点百合汤润润肺。” “嗯。”秦悠然刚刚小眯了一会儿,着实也有些口渴了,一听是银耳汤顿时来了胃口。 她刚把小碗接过来,余光便瞥见不远处两个丫鬟站在那里细细碎碎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她心里有些好奇:“初夏,她二人怎么啦?” “回小姐,是翠红,她方才来找奴婢了,问我下个月的俸银能不能提前给她发一下,她有急用。”初夏道。 “噢,那你怎么说的?”秦悠然问。 初夏略略有些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内务府每月初八定时给各宫发俸,这个月刚一发我就给她们发下去了,今日二十,奴婢想着这才过了几日她怎么这么快就把银子花光了,就问了她急要银子干嘛,可翠红又不说,奴婢也便没有答应了。” 宫里的这些奴婢们虽然俸银有限,但每月都会准时发放,况且她们吃住都在宫里,明月阁的这几个丫鬟更是乖巧,平常也没月出宫走动的机会,按理说是不需要花到自己的俸银才对。 据秦悠然所知,翠红她们几个在宫外还有一些家人,每月俸银一发,她们就会寄回去给家里人用。如今她着急着想预支下个月的俸银,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秦悠然朝不远处瞥了一眼:“初夏,你去把她叫来。” “是,小姐。”初夏依言,之后转身朝外走了几步,“翠红,你过来。” 翠红闻言,迅速小跑走到面前:“初夏姐姐。” “小姐找你。”初夏提醒。 翠红愣了一下,连忙绕到另一旁:“太子妃,有何吩咐?” 秦悠然目光轻轻朝她瞥了一下:“翠红,听说你想预支下个月的俸银,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翠红怔了怔,眸光朝初夏迅速扫了一下,之后落回到秦悠然脸上:“没,没有。” 她有些支支吾吾的,眼神也是躲闪着不太敢看她的正眼,秦悠然越发觉得她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在这偌大的宫里,她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翠红她们几个虽然比不上初夏,但平常为人处事也算是乖巧伶俐,且她们极为团结,上次看到初夏被人欺负,二话不说立马上前维护。 秦悠然看着她,暗暗欣慰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心:“翠红,这个月俸银才发不过十几日,你若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怎会想着要预支下月的银子呢?” 她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语气略略带着探究:“或者,是否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急需要银子去解决?这里没有旁人,若真是家中有难事,你大可对我说。” 闻言,翠红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太子妃,求您帮帮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了出来,秦悠然心里一惊,连忙从躺椅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她。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对我行此大礼?” 第161章 目光更为希冀了 “太子妃。” 翠红并不起来,眼角挂着泪水,泣不成声:“确实是奴婢的家里出了事,求太子妃帮帮奴婢,否则奴婢的家人可能就要活不下去了。” 秦悠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要不我怎么帮你。” 翠红这才稍稍止住了眼泪,犹豫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娓娓道来。 原来,翠红老家原是岭都人,几年前被卖出宫里当奴婢至今已有五个年头了。 虽然被卖进了宫里,但她还继续和家里的人保持着联系,每月宫里一发俸银,除了留下一部分自己使用外,剩余的她会全部寄回岭都老家给父母用。 虽然如此,但因家里姐妹人口众多,加之父母年迈,她所寄回去的俸银时常也是不够家里使用。 后来,翠红索性将身上所存的银子全部寄回了老家,让父母置办了几亩田地种点作物以填补家用。 原本以为如此一来家里的条件会慢慢转好的,哪知前两日她却收到家里的书信,说母亲病重,问她能否再寄些银子回去。 听完她的诉说,秦悠然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你说,你老家竟是岭都的?” 八姐也是嫁到岭都的,她虽然没去过岭都,但听八姐说过,岭都是个物饶丰富且盛产的地方,岭都人富豪多数,甚至许多普通平民的生活条件都能赶上平京城居民的水平。 大概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翠红又道:“回太子妃,是的,只不过奴婢是岭都西郊人士,老家又在山脚下,不比都城里的人富裕。” “噢。”秦悠然挑了挑眉。 哪怕是在平京城,普通平民也是有富有贫,这点倒是很正常。 只是她里仍有些疑惑:“你每月俸银也有不少,按你所说大部分都寄回老家,家中有你支持条件应该还行才对。而且上月的俸银也才寄出去几日,是否是因为你母亲生了什么重病?” “回太子妃,母亲也是老毛病了,以前每月定期服药倒也没怎的,这次是因为实在没钱买药了,所以才……”翠红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秦悠然一愣:“你这么说我好像又听不懂了,从前每月有钱买药,怎的这个月就没钱买药了?” “回太子妃,原本奴婢寄回去的钱是够贴补家里的,只是今年春季老家雨水甚少,地里收成不好,所以奴婢寄回去的钱便不够贴补家里了。” 翠红揪着眉心,虽然五年没回老家了,心里却仍牵挂着老家的情况:“奴婢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奴婢的大哥之前将奴婢寄回去的母亲买药的一大部分银子挪去娶媳妇了,母亲断药三个月,这才病情加重的。” “噢。”原来如此。 秦悠然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翠红也是个孝顺的人,既然是为了给家中的老母治病的,她便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她干着急。 她随即扭头朝初夏瞥去:“你去把银子拿来。” “是,小姐。”初夏依言,转身迅速回了屋子里。 片刻后,她人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钱袋子。 “小姐。” 秦悠然将钱袋子接过来,打开后,从里面娶出三块大元宝,直接递到翠红面前:“喏,这个你收着。” 翠红一怔。 她入宫五年,如今还只是个三等宫女,按例每月的俸禄为三两银子,秦悠然一出手直接给她三十两,这都快赶上她一年的俸银钱了。 “太子妃,这……” “既然是家中母亲生病了,做为女儿你理应寄钱回去给她看病。”秦悠然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羡慕她还能有尽孝心的机会。 “可是这也太多了,太子妃……”翠红莫名有些受宠若惊,“奴婢一个月只有三两俸禄,太子妃您一下子给奴婢这么多……” 她似乎是在担心一下子预支了这么多的俸银,往后几个月怎么办? “你既唤我一声太子妃,又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又怎能见死不救?”秦悠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银子直接塞进她手里:“你放心,这三十两就当是我代替你孝敬给你母亲的,往后每月的俸银不变,照常会发你。” “这……”翠红一听,眼睛更红了。 一旁,初夏看在眼里,松了口气:“翠红,小姐心善,她要给你你收着便是,你若觉得心里有负担,往后好好做事就当是报答小姐了。” “奴婢知道。”翠红扑通一声直接又跪到了地面上,“太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往后奴婢便是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太子妃。”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你若真信得过我,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不要再瞒着,随时来找我即可。”秦悠然笑笑,示意初夏扶她起来。 “是,奴婢遵旨。”翠红回了个笑容,抬起头时,看她的目光更为希冀了。 待她转身离开,秦悠然这才把视线移回初夏脸上:“往后咱这宫里头,若是有人也来找你预支银两,记得问清楚缘由,若真是遇上难事的,提前给他们预支一些倒也是可以的。” “是,小姐,奴婢记下了。”初夏莞尔。 今日之事原本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翠红之事倒是给秦悠然提了个醒,翠红老家既然是在岭都,岭都今年大旱粮食欠收也不知道对她姐姐家里有没有影响? 思及此,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姐姐最近如何了,怎的这么久也没给我写信?” 初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问:“小姐可是担心岭都大旱会对八小姐家有所影响?” “嗯。”秦悠然点了点头。 初夏却道:“小姐的担心恐怕多此一举了,姑爷家在岭都富甲一方,就算今年粮食欠收,也不至于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姐夫家生意做得大,除了农庄之外,还经营不少其它行业的生意,诸如钱庄、布庄、丝绸、货运等等。 虽说初夏说的不无道理,一年的大旱或许对姐夫家的生意不会造成大的影响,但自苦以来凡事都会有其关联性,如今虽只是粮食欠收,但若长久大旱下去,会造成影响的恐怕便不只农庄的收成了。 况且,岭都地处江南,物产富饶,几乎可以说是宣国的粮食袋子,每年都要往平京乃至各地的军营运送不少粮食蔬菜水果,倘若岭者收成不好,他们拿什么来上交给朝廷? 怕是长久以往,积隐成患。 第162章 亦是有担当的人 初夏并不知道秦悠然思考良多,一边扶着她坐回椅子上,一边问:“小姐若真担心八小姐在岭都的情形,不如写封信寄给她问问不就知道了。” “嗯,也行。”秦悠然若有所思地坐回了回去,然后接过初夏重新递过来的百合汤。 也确实是许久没有收到姐姐的消息了,这一决定下来,她心里便有些迫不及待:“你去取些纸和笔来,我要马上给姐姐写信。” “是,小姐。”初夏微微一笑,转身迅速去了。 片刻后,便取来了笔墨纸砚。 秦悠然正好也将百合汤喝完,将空碗放下,立马又让初夏给她研磨,然后开始思考着要给姐姐的信里写些什么内容? 地里的收成情况势必是要问的,还有她那个外甥,如今也有半岁多了,也不知道模样长得如何,像姐姐还是像姐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外甥? 她一边想,一边落笔开始写,写着写着又发现自己废话似乎有点多,只要是有关姐姐的事情,她全部都想知道。 初夏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多少也识得了几个大字,见她不一会儿功夫便写下了十几页纸,忍不住在一旁笑了起来:“小姐,照您这么写下去,估计天黑都写不完?你什么都想问,依奴婢看您干脆亲自跑一趟岭都,当面问问八小姐得了。” 她原只是玩笑话,然而秦悠然听完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当真可以吗?” 她想着如今她手里多了张御赐的令牌,以自由出入皇宫,若是出去个一月半月的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哪知,下一瞬便招来初夏的嫌弃:“小姐,奴婢随口一说,你怎就当真了?岭都那么远,来回奔波至少一月,就算你想去,太子也不会同意你去?” “他才不会管我呢。”秦悠然抿唇,玩味地笑了笑。 萧骆都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她这院子里,想来当真是厌极了她。 况且,皇上可能马上就要给他和他的心上人赐婚了,这个时候她若不在宫里,他估计连做梦都会笑醒? 这么一想,秦悠然更加笃定了心里的决定,抬起眸光问:“初夏,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岭都看姐姐?” 初夏研墨的动作倏地一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姐,您真想去啊?” “有何不可?”反正她早就想好了,倘若萧骆娶了旁的女人进门,她便会跟他和离。如今就当是提前为自己的后路做些准备罢了。 若去岭都的期间,皇上真的赐婚了,她干脆留在岭都住下算了,反正和离后这平京城她估计也是待不下去了,岭都至少还有姐姐在,总归是个好去处。 初夏抽了抽嘴角:“小姐,您愿意带奴婢一起去奴婢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眼看着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奴婢内务府的人说今年皇后娘娘想大办,您若在这个时候出宫,怕是不好?” 初夏考虑不无周到,经她提醒,秦悠然这才想了起来,下月初皇后娘娘过寿,她若在这个时候出宫,做为儿媳,委实是不合礼数。 “罢了,不去便不去了。”话虽如此,脸上却讪讪了起来。 初夏见她不再坚持,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研墨。 未曾想,这信还没写完,先头跑出去的翠红却跑回来了。 “太子妃,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有人托我将这个交给您。”她气喘吁吁地说完,随即摊开手心将一个封了蜡的小纸筒递到秦悠然面前。 秦悠然见她跑得脸都红了,连忙把东西接了过来:“何人给你的,为何这般着急?” 翠红微微一笑:“奴婢不认识,不过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位将军,奴婢想着既然是要人太子妃的,就赶紧跑回来给您了。” 秦悠然不由吸了口气,原来她跑得气喘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差点以为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翠红转身高高兴兴地又跑走了。 秦悠然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缓缓打开封了蜡的纸筒,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短短几行字,看完之后,她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 初夏并不知道纸条上写的内容,见她表情变化,心里有些担心:“小姐,这信是谁给你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卫苏。”秦悠然淡淡:“他说岭都今年大旱,现下部分地区正闹饥荒,他奉皇上的旨意准备前往岭都赈灾,问我是否要托话或者带东西给姐姐。”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初夏也不由一惊:“岭都大旱竟如此严重吗?” “嗯。”秦悠然长吸了一口。 若非严重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当地官员又岂会向朝廷请求支援? 现如今卫苏都要被派去赈灾了,想来当地的情形应该不容乐观。 “那小姐赶紧把剩下的内容写完,我们托卫将军直接把信带去给八小姐应该还更快一点。”初夏说着,迅速地将她写好的几张纸叠了起来。 “好。”秦悠然也不再迟疑,快速地将后面要写的内容写完,连同之前写的那些,一并叠好装进信封里。 之后朝初夏又道:“去把我的出宫令牌拿来,我要马上出去一趟。” …… 卫苏是外臣,纵然进宫也无法直接去明月阁找秦悠然,所以只能通过宫女偷偷给她传递书信。 同样的,秦悠然即便出了宫也不方便去军营找他,她只能先回到秦府,再命管家派人去军营给他递消息,让他到秦府一见。 秦悠然担心姐姐在岭都的情况着急着出宫,回到家了才发现天色渐晚,也不知道派去找卫苏的人今日能否见到卫苏。 听说了她回家的缘由,管家秦忠略略有些惊讶:“若如此说来,岭都的情况当是不容乐观的,也不知道八小姐及姑爷家最近如何了?” 他正好说到了秦悠然担心的地方,闻言,她不安地垂下了眼帘。 秦忠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道:“不过太子妃也不必过于担心,八小姐向来有主张,姑爷亦是有担当的人,想来就算当地闹饥荒,他们也不会受什么影响才对。” “但愿。”秦悠然叹气。 第163章 从前便有过先例 岭都姜家富甲一方,秦悠然并不担心姐姐跟着姐夫会挨饿,怕只怕他二人太有主见且又有担当了,若真当地灾民太多,他二人估计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依姐姐之见,她想必会提议去街上赈灾,她又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她本人不去倒还好,她若自己去了,到时万一哪个不知好歹的故意惹事,现场闹起来伤了姐姐这才可怕。 毕竟这在从前便有过先例。 小的时候,有一年曾因为大战闹过饥荒,外地的灾民大量涌进平京城。她姐妹二人便随母亲一起在门口摆了粥棚施粥,哪曾想,现场居然有灾民闹事,后来姐姐还被人推倒了,手臂受伤在家养了十几日才好。 思忖之际,秦忠问道:“太子妃,除了书信外,可否要托卫将军再寄些东西去给八小姐,老奴可提前去准备。” 这个问题秦悠然在出宫之前就已经想过了,若是在往常,她巴不得再多寄些平京城的好东西好物件给姐姐,然现在情况特殊。 思索片刻,她道:“卫苏此番是奉旨去赈灾的,行军途中可能还要运送粮草,若再夹带估计不方便,他能抽空帮我带书信给姐姐已是不易,我们就不要给他再制造麻烦了。” “是,太子妃。”秦忠淡淡,又问,“那……银两呢,是否要从家中库房拨一些出去?” 这些年经常战争,家中库银早就所剩无几。 秦悠然吸了口气:“不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太子妃,那若无其它的事,老奴就先退下了。”秦忠抿唇,欣慰于她变得成熟的同时,也暗暗有些感叹自己没能帮上忙,“老奴先去让厨房准备晚膳,一会好了再来通知您。” 秦悠然:“好。” 原以为派去找卫苏的人不会那么快回来,未曾想,晚饭刚吃一半的时候,府里的小厮不仅人回来了,他带把卫苏带回了府。 秦悠然不得不暂时放下碗筷,迅速去前厅接见了卫苏。 “参见太子妃。” “卫苏快快免礼。” 多日不见,秦悠然略略有些感慨,“今日收到你的书信就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启程出发岭都,生怕会与你错过了。所以一回家就马上派人去军营找你了,未曾想你竟动作如此之快。” “回太子妃,末将奉皇上命令,明日便要启程出发岭都了,今日若不来,明日恐怕就见不到太子妃您了。” 卫苏吸了口气,接着道:“末将原也是怕太子妃您担心八小姐在岭都的情况,这才怀着侥幸心给你递了个条子,末将也没想到您收到条子这么快就出宫了。” “劳烦你惦记,我也是下午才听说岭都今年大旱粮食欠收,正准备写信问问姐姐那边的情况,还好今日收到你的信息,否则我这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寄到姐姐手中。” 说到这里,秦悠然从怀里掏出信封,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卫苏面前:“卫大哥,还请麻烦你将此信交给我姐姐,多谢。” “太子妃客气了,举手之劳。”卫苏将信接过去,塞进怀里,又问:“可还有其它需要转交的东西?” “重的物件倒是没有,只是……”秦悠然顿了一下,扭头朝初夏看了一眼。 初夏意会,立马将另外一个厚厚的信封拿到面前。 秦悠然:“你毕竟奉旨赈灾,夹带私物多有不便,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还麻烦你亲自由给我姐姐。” 姐夫家富甲一方自是不差这一万两银子的,只是秦悠然心里担心也不知道岭都灾情如何,倘若真受了影响,这一万两银子就当是杯水车薪,解一下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她向来简衣节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票也是不易。 闻言,卫苏略略有些惊讶:“好的,太子妃,末将一定亲自转交。”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卫苏明日就要启程,想来今夜还有诸多事务要忙,秦悠然也不敢再留着他了:“记得代我向姐姐问好,并祝你路途一路顺心顺意。” “一定,多谢太子妃。”卫苏抿唇,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片刻,又道:“此番末将出发赈灾,不知何日归来,望太子妃在京中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秦悠然微微一笑:“我会的,多谢挂念。” “若无旁的事,末将……这便回营了。” “好,慢走。”秦悠然莞尔:“初夏,代我送送卫将军。” 初夏:“是。” 卫苏依依不舍转身,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口,卫苏正要出去,初夏却拦了一下:“卫将军。” 卫苏步伐一顿:“初夏姑娘可还有事?” “卫将军。”初夏轻吸了口气,迈步走到卫苏面前,略略有些犹豫的样子:“初夏有一事相托,不知卫将军可否方便?” 卫苏淡哂:“初夏姑娘请说。” “多谢卫将军,那初夏便不客气了。” 初夏松了口气,旋即缓缓摊开掌心,将手中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明月阁一个宫女翠红在岭都家的地址,今日小姐也是从她口中听说方才知道原来今年岭都大旱,各地收成不好。翠红家又在岭都郊区,家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兄弟姐妹人口众多,原本生活已是不易,最近又听闻母亲重病在床,翠红心里焦急不已。 然她乃是宫中侍女,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宫的机会,我见她挂念母亲,恰好卫将军又奉旨准备前往岭都赈灾,这便想着,若是卫将军若是得空,能否差人去看她家看一眼,问问情况。” 卫苏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的是岭都的一个地址,道:“初夏姑娘心地善良,举手之劳之事,这人帮忙我帮了便是。” 初夏欣喜地笑了笑:“多谢卫将军。只是此去岭都赈灾想必每日繁忙,此事你也不必认真放在心上,得了空再去便可。” 卫苏回了个笑容给她:“翠红既是明月阁的宫女,说起来也是太子妃的事情,我到时若没空,差人去看看便是,无甚大的问题。” 初夏复又松了口气:“如此,就多谢了将军了。” “初夏姑娘客气了。”卫苏抿唇,转身跃上马背:“若无旁的事,在下告辞了。” 初夏颔首:“告辞。” 第164章 偷偷约人见面 岭都地区大旱数月,导致今年秋季颗粒无收,部分地区因此陷入了饥荒,当地州府怕灾民越来越多最终会影响到其它周边的城市,于是早早将当地的情况汇报给了朝廷,希望能朝廷可以派出人手前往赈灾。 朝廷赈灾并不单单只是送些粮食过去那么简单,自粮食运送车队启程的这一天,沿途及当地州府仍会派无数的官员朝廷监督,以此保证赈灾粮食最终能到达灾民手中。 皇上命太子监管此事,虽不是什么美差,然只要是分到手中的事务,萧骆都会竭力去办好。 这一日,忙到了入夜才回府,刚进书房,平安便命宫人将宵夜端了进门。 “殿下,您自下午起便一直滴水未进,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看公文?” “先放着,本王待会儿再吃。” 他嘴上虽然应着,然坐到书案前后,目光便片刻不离地落到了桌上的那些公文上。 自从那日他大醉之后,平安就发现主子最近几日不再去明月阁蹭饭了,到了饭点也总是不茶饭不思,沉迷公务。 他身体虽好,但毕竟不是铁打的,总这么不吃不喝下去,平安担心他迟早身体要被拖垮。 平安犹豫了一下,直接走到书案前,将食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公务再忙再也先吃东西,再不吃这粥要凉了?” 萧骆闻言眸光抬起扫了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居然连他吃饭这种小事都要管。 “殿下……” 平安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被对方抢先打断:“少啰嗦了,别影响本王看公文。” 平安被嫌弃,嘴里莫名有些苦涩,咽了咽,转身走到了一旁。 然脚下还未站稳,便又朝前挪了两步:“殿下……” 思绪被打断,又迟迟等不到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萧骆这才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何事?” 平安吸了一口,淡淡道:“今日暗卫有汇报了太子妃的消息,您……” 他想着,最近几日太子正和太子妃闹矛盾,他原是不该把这事说出来再扰他心烦的,然太子早前又有交待,有关明月阁的一举一动务必及时一一地来向他汇报。因此,平安有些犹豫。 萧骆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忽然有些不耐烦:“什么消息?” 平安轻松了口气:“殿下,暗卫一早来报,昨日傍晚曾有人让明月阁的宫女递了纸条给太子妃,太子妃看到条子后便匆匆忙出宫去了。太子妃此番出宫是回秦府的,听说她刚一回去便让人去了军营找了卫苏将军,当晚,卫苏便去秦府见了太子妃。” “噢?” 萧骆对这个卫苏是有些印象的,闻言,眉宇一下子皱了起来:“给太子妃传纸条的人可是卫苏?” “这个不太好确定。”平安轻轻摇了下头,“不过依暗卫营的说法,太子妃收到纸条出宫就只见了卫苏,事先传纸条的人理应是他没错。” “哼。”萧骆嘴里轻哼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讽刺的意味。 手中的公文他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索性往桌上一丢,问:“可知道他二人见面聊了什么?” “不知。” 平安复又摇了摇头,太子妃出宫后,暗卫营便只有两名身手高强的人跟着在暗中保护而已,顺风耳在宫里,自是听不到她与旁人的对话的。 平安不知道,萧骆倒是有些猜测。 卫苏先头驻守之年,几月前又协助木晚英打了胜仗,凯旋回京得了封赏风头正盛。此次听说岭都闹旱灾,皇上亲自点名让他前往赈灾,昨日圣旨才下,今日一早便让他启程了。 想来,秦悠然应该是怕他此去赈灾,归期不定,这才在临行前约他私下相见的?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跟他聊了些什么,竟如此迫不及待,还偷偷约人在秦府见面。 “太子妃呢?”思绪捋清后,萧骆越发不耐烦了,“可回宫了?” “回殿下,太子妃昨日夜里便回宫了,今日又一日未出,这会儿人应该在明月阁。”平安道。 “噢。”听说秦悠然连夜就回宫了,萧骆松了口气。 然而,也仅仅是稍稍松了一口罢了,下一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王去瞧瞧。” 平安下意识走在身后想跟上,可还未走到门口,萧骆却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了一句:“上回本王大醉那日喝的是什么酒,可还有?” 平安蹙了下眉,回道:“是女儿红,太子妃陪嫁过来的,酒窖里当还有几十坛。” “噢。”萧骆舒了口气,“去给本王再取一坛来。” 平安也不知道主子想干嘛,也不敢细问,嘴里应了一句“是”,迅速出发去酒窖了。 不久后,平安就将一坛酒取了回来。 萧骆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姗姗来迟,不满地挑了下眉,之后将酒坛子接过来,随手顺便打开。 “殿下。”平安心想这女儿红太烈,上次主子才方大醉一次,今日连东西也没吃一口,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喝上了。 萧骆却笑了笑:“放心,本王不会再让自己喝醉了。” 说完,举起酒坛猛地往嘴里倒了一口。 那酒虽然倒出来不少,然而喝进去的却只有少数,有一大部分都撒到了外边。 陈年的女儿红果真香气扑鼻,这一下子,究竟里弥漫起了一阵浓浓的酒香。 平安看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下原因,萧骆抢先又道:“你回去休息,不用跟着本王了。” 平安愣住,心想上次他没跟着他就让自己喝了个不省人事,今日若再不跟着,他会不会又半夜在某个地方睡着,然后明日一早再被人捡回来? 平安只是想一下便觉得有些头大:“殿下……” 萧骆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怎么,本王的话也不听了吗?” 平安一噎,立马恢复正常:“属下不敢。” 随即转身迅速往回走。 余下萧骆独自一人,一手提着一坛酒,另一手拍了拍身上撒下的酒水,嘴角勾起,意味深沉地笑了一声。 第165章 他似乎……喜欢上了她 萧骆想做什么平安并看不懂,而他自己却跟明镜似的。 他曾答应秦悠然不再去找她,可心里却知道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秦悠然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他为何不能去找她! 只是就算要去找,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去找,那女人嘴太毒,心又太狠了,若是这么去了,定然还要遭受她一番数落。所以,只能找个由头再过去。 于是,方才他轻轻一想便有了主意,喝醉了酒,然后不小心走到那里,那样那个女人应该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法子虽好,可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苦涩。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骄傲自负的人,今日为了见秦悠然那个女人,他竟然还得装醉! 可如果不装醉,他着实又想不出有其它什么理好的理由才能让自己厚着脸皮去见她。 罢了罢了,装就装。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就难得糊涂一次。 这么一想,他心里轻松了许多,提着酒坛子继续往前走,这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不多时,人便已走到明月阁门口。 院门未关,隔着不远的距离望去,屋子里头还掌着灯,女人应该还未睡下。 萧骆松了口气,大步继续往前,却在这时,主屋的烛光忽然暗下,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屋里走出来,并顺手关了房门。 他顿时有些讪讪,下意识转身便要回去,然而脚步方才迈出去却马上顿住了。 他都还没睡,那个女人凭什么比他先睡! 况且,他来都来了,凭什么又不能进去见一眼! 这么又一想,他步伐大迈,快速走到初夏面前:“秦悠然呢?” 大半夜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初夏大吃一惊:“太,太子殿下。” “本王问你,太子妃呢?”就着酒气,萧骆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小,太子妃刚刚睡下了。”初夏怔怔回道,因为闻到酒味的缘故,她眉心不由地皱了起来。 萧骆并不去看她,绕过她,径直朝主屋走去。 “殿下……” 初夏下意识想拦,然转念一想,小姐都嫁给太子这么久了,这二人也不曾有一日睡到一块,难得太子今日主动前来,岂能破了小姐的美事? 只是太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喝醉了,也不知道…… 算了! 初夏长吸了口气,决定假装没看见,甚至想起来后还抢先跑到了太子面前,帮他把屋门打开。 待太子进门后,初夏方又将房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心里满满的负罪感。 然而仔细想想,他二人本是夫妻,就算太子今夜欺负一下小姐,应当也无关紧要…… 屋子里,秦悠然刚躺下,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愣了一下:“初夏,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东西?”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熟悉了,哪怕看不到对方的身影,秦悠然仍是一下子认了出来。 意识到是谁闯进了她的屋子后,她猛地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初夏?” 初夏那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但萧骆却越走越近。 秦悠然越想心里越发觉得不安,连忙撩开帘子,随手抓了床头一件外衫披在肩上。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眼前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见轮廓,果真是萧骆没错。 “你来干什么?”秦悠然心里一惊。 屋子里有些暗,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过来的时候,有一股浓重的酒气随之飘来。 “你喝酒了?” 这回,萧骆终于理她了:“是。”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秦悠然吸了口凉起,继续起身,走到床边准备点燃蜡烛。 却不曾想,刚站起来一只手就被对方拽住:“你去哪?” “我……”去点蜡烛。 后面的话未说出口,萧骆抢先又道:“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本王吗,本王一来你就要走。” 也不知道他今晚又喝了多少酒,此时凑近了一看,秦悠然才察觉他表情有些怪异。 而且,听着他话里的声音,似乎夹带着委屈。 “没有去哪,我去点下蜡烛。”她道。 “不必了。”萧骆掌心松开,“这样也挺好的。” 秦悠然愣了一下,心想,这满屋子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清,哪好了? “还是去点一下。”她不顾他的反对,也顾不上猜测他突然出现的原因,急急忙忙走到另外一边,摸着黑把蜡烛点了起来。 光线一下子充斥整个屋子。 看清对方的表情后,秦悠然松了口气。 似乎……也没有醉得很严重。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何事?”她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萧骆长吸了一口,迈步走到桌边,将酒坛子放下,浅浅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太子说笑了。”秦悠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一手拉了拉肩上的外衫,走到他面前:“这明月阁本也是东宫之所,你爱去哪去哪,无人管得了你。” 她虽然笑着答了,然而萧骆看她的表情,那笑里分明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 他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叹了声气,道:“你与我说话就一定要这般态度吗?” 他不再自称“本王”。 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也想同她一样,轻轻松松地用一些“你”或者“我”这样的字眼来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说来真是好笑,从前她不用尊称的时候,他嫌弃她不懂礼数,如今她一口一句“太子”地唤他,他倒觉得她过于生分了。 也许,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 是的,就在来此之前,他想通了一个问题,他似乎……喜欢上了她。 “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用这种态度,你想要我用哪种态度?”秦悠然反问。 她仍在刻意地拉远与他的关系。 萧骆闻言心里越发有些不是滋味,道:“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 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罢了。 秦悠然默默一笑,虽察觉他今夜有些奇怪,却只能强迫自己冷清不被他左右:“人是会变的,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多活些年头,总归会变得成熟一些。” 第166章 萧骆,你爱我吗 “人是会变的,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多活些年头,总归会变得成熟一些。” “是吗?”萧骆笑得有些自嘲。 可他怎么觉得她变的所谓的成熟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心意。 不过……罢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日受她这样冷落了,跟她计较那么多干嘛? “要不要陪我喝一点?”他一只手重新挪到坛子口,提着坛子看着她,“女儿红,听说是你的陪嫁之物。” 秦悠然目光顺着移过去,盯了一会儿:“不了,这酒太烈。”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太子也不要喝多,烈酒容易伤身。” 萧骆手心一顿,嘴角忽然咧了一下:“难得你也会关心我一下。” “……” 秦悠然这回看出来了,他今夜不对劲的对方——脸皮变厚了。 心里莫名无奈。 “太子这么晚来,该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的?”对于他的来意,她还没有搞清楚,“若只是因为这个,还请太子恕罪,时辰不早了,我想睡了。” 萧骆蹙了蹙眉:“又要赶我走?” “我没……”有字还没说出来,秦悠然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瞬脱口而出:“是。” “我若不走呢?” 萧骆拧着酒坛来本就是借口,这会儿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将酒坛推到一旁,眸光直勾勾地盯在她的脸上:“今夜不走了,可好?”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紧接着,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心跳忽然扑通扑通地加速了起来。 活了两世,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世之前,她为了让萧骆多看她一眼曾做过不过蠢事,上一世,为了得到他更是不惜被他识破地在他的酒里加了料,可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厌恶。 她未敢想,今世有朝一日,他竟主动要求在她房里留下。 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太子是醉了吗?”话问出口的时候,秦悠然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在害怕,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是因为萧骆突然决定要在她的房里留下,还是因为听到他说要留下而感到紧张所致,亦或是她其实是在担心他留下后会对她做些什么? 那些亲密的事,上一世其实他们也是做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若留下是为了那个原因,心里便莫名觉得不安。 “我没醉。”萧骆表情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下一瞬,一只手伸到面前抓住了她的手心,定定地看着:“秦悠然,本王想要你了。” 手心相碰的那一瞬间,秦悠然下意识地抽了回来。 她怕自己听错了,然又深知她字字听得清清楚楚的。 萧骆说,他想要她了。 眸光看向他,她注意到他眼中多了一种以往不曾在她面前流露过的暧昧痕迹,心跳愈加跳得不行了。 她不由猛地吸了口气,这才稍稍感觉又活过来了一些。 她目光避开:“太子说笑了,看来你当真是喝多了。” 原以为他会就此放手,未曾想,萧骆这次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往内一拉。 脚底趔趄了一下,再次稳住之时,她已然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大吃一惊,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地禁锢。 不得已,她只好抬起头看他。 他喘息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重,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与热意,朝着她扑面而来。 她心里忽然有些慌,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这一点,男人一边的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怎么?不想?” 秦悠然复又长吸了一下,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刚刚的问题。 他想要她了,可以吗? “萧骆……”因为过于紧张,她有些不知所措。 大脑中好似也在这个时候分裂出了两个她。 一个她,因为萧骆对她态度上的转变而开始欣喜若狂。而别一个更强大的她,理智且严厉地告诉她:他不爱你。 “你醉了。”更强大的她最终战胜了另外那个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为何不知?”萧骆发誓,他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清醒过。 不,或者应该说,他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恍惚着。 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却好像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欲望在控制着他,让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与举止。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看着她,莫名觉得她微红的脸蛋越发的好看了。特别是那张樱色的嘴唇,鲜血欲滴的样子,实在诱人。 他开始有些忍不住,有种冲动想凑上去吃一口。 似乎是看出他的欲念,秦悠然本就抵在他胸口的手臂越发推得紧了。 然,她力气实在是微不足道,她的挣扎在他看来也更像是欲拒还迎,这让他内心深处的杂念一下子爆发了起来。 喉结忍不住上下一滑,几乎下一瞬,他倾下身,朝她压了下去。 秦悠然被他抱在怀里,躲无可躲,只得偏头避开:“萧骆,你冷静一点。” 声音比起之前抖的更为厉害了。 萧骆吃不到想要的东西,眉宇皱起,有些不满:“我很冷静,我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秦悠然,你是我的女人,我想要你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 秦悠然缓缓闭了下眼皮,内心的两个她正在里面拉锯着,搅动得她异常心烦意乱。 然,那个更强大,且更理智的她始终占着上风。 最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怔怔地朝他看去。 “萧骆,你爱我吗?” 她似乎不只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似乎又是第一次问。 萧骆手臂倏地一顿,有一些似乎不存在于这一世的记忆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穿着一身素衣,满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她问他:萧骆,你爱过我吗? 那时的他,看着她眼底慢慢泛起的恨意,迟迟没有开口答话。 亦如现在,他被她脸上看似希冀,实则眼里厌弃的表情给怔到了。 他忽然感到心里有些混乱,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他……爱她吗? 第167章 成为他的女人 “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让萧骆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回想这一段时日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与以往大为不同。 忙的时候,他会想她在做什么,闲的时候,他会想着去见她。甚至为了见她,每次他都会提前在心里想一些借口拙劣的理由。 即便每次见面都受她冷脸,回回被她惹得不开心,可不用等到隔天,他的气很快便会消下。 如此的他,当是爱她的? 只是得出这样的结果,他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反而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看她的目光也忽然变得有些犹豫不定。 他甚至不太敢用正眼再去看她,好像内心潜藏了一些阴暗的东西而又生怕被她发现似的,心底突然变得有些不安。 抓着她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似是察觉到这一点,又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秦悠然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看,你果然是不爱我的。” “我……” 细小的声音含在嘴里,萧骆竟不知怎么答她。 内心也越来越混乱了,无数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涌进脑海里,他想去理清一下再回答她,然而那些东西像一乱乱麻一样,缠在一起,解也解不开,让他根本无力去面对。 秦悠然嘴角的笑意更冷了:“既然不爱我,就不要总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你也知道,从前我有多么的希冀你,现在好不容易放下了,你这样,我很容易被你动摇的。” 她随即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意料之外,萧骆抱得也没有多紧,她轻轻松松便挣脱了。 只是当怀里一空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抬起头目光移到她脸上。 片刻,他问:“你是我的妻子。” “所以呢?”秦悠然轻哼了一下,“你想用太子的身份来压我吗,还是又要让我看清自己的身份?身为太子妃,我理应履行太子妃的职责,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 萧骆想否认,然而嘴唇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他开不了口。 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不想用太子的身份去压她,亦没有要逼她摆正太子妃这个身份的意思。而只是单纯地认为,她是他的妻子。 而因为是她的丈夫,他想要她,想让她真正地成为他的女人罢了。 这些话他是想说的,然而却又迟迟说不出来。 他忽然有些气自己,从前那么傲娇偏执,一心一意地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她,甚至说了许多伤害她的话。如今若说这些,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相信? “你既不否认,那我便当你默认了。”秦悠然唇角扬了一下:“罢了,你今晚大概真的喝了不少酒,我就当你是醉了才对我做出这样的事,但往后请你自重,万万不要再做出这些让我误会的事了。” 说完,她往一旁走了几步。 方才他的举动确实让她产生的误解,然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萧骆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她原以为他是喜欢上她的,可他又不肯承认。 而如果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对她做出那样的事? 在他眼里,她就那么好欺负的,还是他觉得她本就可以随意轻贱的人? 脑子里有些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上一世,有一次萧骆也如现在这般喝醉了酒。那日,她正熟睡,他带着酒气忽然闯进了她的房间,但在一番云雨之后,朦胧睡去之前他却喊出了“南南”这样的字眼。 那晚,她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到了谷底,她从未想过,原来他之所以主动仅仅是因为他把她错认成了别人,而承欢一夜的她也仅仅是别人的替身罢了。 奈何,上一世的她太傻太不争气了。明明被他那样践踏,她却还天真地安慰自己,就算是替身又如何,至少他主动来找她了,而不是去找别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关上一世的许多不堪的回忆渐渐地被她给遗忘了,若不是突然想起,她甚至忘了,萧骆曾有过把她当成别人的时候。 所以,今晚的他是不是也和前世一般,只因喝醉了酒,这才把她错认成了旁人? “萧骆。”秦悠然立在原地,她甚至不想转身去看他的表情,而只是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还是和离。” 身后,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和离。”两个字,言简意赅。 对于这个决定,她发现自己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认真过:“反正在一起也是互相伤害,倒不如尽早和离,你放我离开,你亦获得了自由,那样……”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 只因心口太痛了,痛得她无法将那么残酷的话说出来。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萧骆不可思议地皱紧了眉宇。 清醒过来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她略微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问:“秦悠然,你到底拿本王当什么了?” 他好不容易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她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跟他和离。 她不愿面对他的感情便罢了,竟还如果轻贱于他。 还是说在她眼里,他的感情原本就一文不值,不值得她去珍视和面对? “有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不介意现在再说一遍给你听。” 秦悠然转身,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从前,我曾拿你当心爱的人,我想与你共度一生,白首偕老,只是后来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于你于我来说都一件痴心妄想之事,所以我认清了事实。现在,我不爱你了,对你亦没了从前的情分。和离,是你我最好的选择。” 萧骆怔了怔,忍受着她字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久久才朝她问了一句:“为何觉得与我白首偕老是件痴心妄想之事?难道本王就那么不值得托付吗?” 这个问题,秦悠然不是没有认真想过:“萧骆,你不爱我,你觉得你值得我托付吗?” “倘若我说爱呢?”萧骆脱口而出。 第169章 曲解了太子的心意 “惠嬷嬷今日怎么来了?”秦悠然心里有些惊讶。 惠嬷嬷弯了下腰:“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安排老奴来伺候太子妃已有多日,奈何老奴没用,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昨日老奴仔细想了一下,往后不如就从伺候太子妃的起居开始服侍。只是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还望太子妃不要嫌弃才好。” 秦悠然微微一怔:“惠嬷嬷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会嫌弃你,只是服侍三餐这种小事交给初夏就行了,大可不必您亲自动手。” 之所以拒绝,一来惠嬷嬷身份不比其它嬷嬷,她实在不忍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做着这些小丫鬟们的事情;二来,她被初夏伺候惯了,倘若换了旁人,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然而,她的用意在惠嬷嬷听起来却有些忐忑:“太子妃心疼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只是在老奴看来,太子妃的事便无小事,即便是一日三餐,若是能伺候好了,主子们高兴,奴婢们也高兴,若是伺候不好了,主子们吃喝不香,也会是奴婢们的罪过。” 她似乎很善于讲大道理,每次一开口都是叽里呱啦说得一长串。 偏偏她又句句说在理上,秦悠然纵是想反驳她也无从下手。 只是有一点她到现在仍是有些不解,萧骆若真想派人来监视她,大可派一名年轻得力的宫女来便可,为何要动用到他信任,且身份尊贵的惠嬷嬷来? “罢了,既然惠嬷嬷这么有心,那以后便有劳嬷嬷照顾了。” 惠嬷嬷复又躬了一下:“太子妃客气了,能伺候您是老奴的福气才对。” 伺候她坐下后,惠嬷嬷拿起小碗盛了一碗粥道到面前:“太子妃请用。” 秦嬷嬷接后,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口。 她越想越觉得惠嬷嬷今日突然说要来伺候她这件事情有些奇怪,想着会不会是和昨晚她跟萧骆说的那些话有关。 只是心里又不能确认,于是只得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边吃边问:“惠嬷嬷,太子把您接到府中也有好多年了?” “回太子妃,自先皇后薨世后,太子心疼老奴便把老奴接过来,至今正正刚好六年。” “噢。”秦悠然淡哂,那还真是不短了。 “这么说来,您照顾太子也有六年了?”她又问了一句。 “是的,太子妃。”惠嬷嬷抿唇,“不过准确来讲,应该说是太子他照顾了老奴六年才对。太子殿下心善,心疼老奴,从不舍得让老奴做那些粗活,自接到府里后,便一直好吃好喝代着,老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您是先皇后的亲人,太子待您自然也是亲厚。”秦悠然莞尔,“只是既如此,他怎么舍得把您派来服侍我,他难不成是故意折煞我?” 惠嬷嬷微微一怔:“太子妃说笑了,伺候主子们是奴婢们份内之事,怎会是折煞?” “我说笑罢了,惠嬷嬷不必放在心上。”秦悠然面不改色。 然,惠嬷嬷心细如针,她的一眼一色她皆看在眼里,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太子妃,容老奴多句嘴,太子之所以派老奴来伺候太子妃您,自是心里有太子妃,关心太子妃的,还望太子妃不要曲解了太子的心意。” “噢?”秦悠然倒是听不懂了,萧骆派人来监视她,难不成还是好意了? “太子妃。”大概是见她不信,惠嬷嬷又道:“老奴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虽然表面看起来有些冷漠,然却是个心思热忱之人。老奴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一他待一个人如此有耐心,如此细腻的。所以,老奴觉得,太子心里定然是有太子妃您的。”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惠嬷嬷是萧骆的人,自然替他说好话。 秦悠然听完也只是笑笑地便过了。 她并不知道,在惠嬷嬷眼里,她看她的眼神却有些无奈。 惠嬷嬷自是知道太子心里有太子妃,担心她被旁人欺负了,这才派她来明月阁壮壮门面的。 只是她又有些看不明白,世人都说太子妃为了嫁给太子曾用尽不择手段,然这些时日通过她的观察,她怎么觉得这个太子妃却是个无心争宠之人。 她甚至觉得,那个纠缠对方,想去招惹对方的,分明是太子本人,而太子妃对太子的心意大抵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却忽视不见。 惠嬷嬷在心里心疼太子的同时,亦对太子妃的行为感到有些无奈与不能理解。 她只但愿,终有一日太子妃能明白太子的苦心,接受他的心意罢了。 早膳,因为多了惠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秦悠然这顿饭吃得有些别扭。 往常只有初夏在,她偶尔会在她用膳的时候讲一些她在外面听回来的那些八卦或者趣事,今日大概也因为有了惠嬷嬷在一旁听着,初夏竟嘴唇紧抿,大字也不敢吭一声。 秦悠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真是难为初夏了。 只是惠嬷嬷虽然在一旁伺候着,然也并没有过多地干涉她的事情,除非她主动提起,否则惠嬷嬷也只会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如此,倒又和先前她不在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惠嬷嬷似乎也很有分寸,说是要伺候她,却也不会寸步不离地守着,见她用完了膳食,便带着翠红二人一起收拾好了食盘。 “太子妃,老奴先行退下,若是有旁的事,您随时吩咐老奴。” 秦悠然:“好。” 待她走后,初夏便迫不及待凑到了面前:“小姐,这惠嬷嬷什么意思啊,听她方才那番话,该不会是嫌弃奴婢伺候您伺候得不好,所以主动提出来小姐面前伺候的?” 难得她也会有危机感,秦悠然忍不住想逗她一逗:“那你自己说说,你伺候我伺候得好吗?” 想起昨晚的事,初夏刚刚兴起的斗志一下子蔫了:“小姐,就算奴婢伺候得不好,可奴婢至少也是您最可以信任的人,可惠嬷嬷呢……” 说到这,她撅起嘴角有些不服气:“谁知道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170章 和离书 秦悠然并不想去猜测惠嬷嬷忽然提出来伺候她究竟安了什么心,只不过有一点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初夏。 “惠嬷嬷是先皇后的陪嫁伺女,几年前被太子接到东宫养老,她身份尊贵,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初夏,往后这种话你在我面前埋怨可以,但若是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轻言。” 初夏自是知道分寸的:“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她轻吸了口气,暗暗地想着,不管惠嬷嬷来这明月阁有什么目的,最好没有目的才好,她若真不怀好意,她也定不会让她伤害自家小姐的。 见她思绪有些游离,秦悠然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别走神了,去准备一下笔墨纸砚。” 初夏愣了一下:“小姐要写字吗?” “是。”秦悠然抿了抿唇,眼皮敛下。 偶尔闲暇的时候,她也会练练字。 只是今日她写的字会有些特殊而已。 初夏依言离开,片刻便为她研好了墨汁。 “小姐,墨研好了,可以来写了。” “好,你也不用伺候了,先下去。” “是,小姐。” 从前她写字的时候也喜欢安静,初夏并未察觉到她今日脸色有些不对劲,闻言,整理好了纸张便迅速退下了。 秦悠然从未写过和离书,此番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却有些无从下手。 久久,净白的宣纸上才落下“和离”两个字。 - 今日公务繁忙,萧骆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晚。 主子已经忙了一天了,一回来便又直接钻进了书房里,平安不由暗里叹了口气,迅速跟了进门。 “殿下,今日不去明月阁用晚膳了吗?” 前一段时间,萧骆几乎每天回来都会去明月阁与秦悠然一起共进晚膳,只是最近两日两人因为皇上赐婚之事闹了许多不开心,昨日他钻房门失败,最后更是闹得不欢而散。 一想到那个女人前一晚对他说的那番话,萧骆便觉得内心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不去。” 平安敛了敛唇,又问:“那属下这就去让人去准备些膳食送来。” 自家主子时常一忙起来就忘了一日三餐之事,平安不得不替主子多想着。 “去。”萧骆嘴里应了一声,自顾走到案前坐下。 案边摆放着的是一堆今日新送过来的公文,都是皇上已经批阅过的,不过为了尽量去熟悉底下的那些事情,一般他都会让人再把公文誊抄一遍送到他这里,有空的时候他再一一过目看一眼。 他随手刚要拿起文书,眸光却抢先被桌上的一个信封给吸引。 打开一看,大写加粗“和离书”三个字印入眼帘。 萧骆倏地一怔,迅速扫了几下,目光最后落在最后落款人上,秦悠然的签字赫然写在那里。 他原以为前一晚秦悠然说要和离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毕竟先前她也曾说要要和离,只是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他没有料到,这次那女人不仅当真了,居然连和离书都签好送到面前来了。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骆发觉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拿着和离书的指尖倏地攥紧,下一瞬,他起身大步走出书房。 刚到门口的时候,迎面差点和平安撞上。 平安心里一惊:“殿下恕罪。” 萧骆愣了一下,手中拿着和离书朝他面前一举:“这东西,谁拿来的?” 平安看了一眼那信封,道:“今日初夏拿来的,说是太子妃给您的。” 其实不用问萧骆也知道,这和离书上面都签了秦悠然的名字了,总不会还会是别人造假拿来的? 他就是不甘心,仍想再确认一下。此刻得知了真相,莫名又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往后她再送信过来不可再收下,要送就让他亲自送到本王面前给我。” 平安一头雾水,心里猜测当是那信封里的内容写得不简单,也不知道太子妃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何以把太子气成这样? 他正不解之际,萧骆已经绕过他,继续迅速往外离开。 平安微微一怔,忙不迭追上:“殿下,可是发生了何要事?您要去哪?” “明月阁。”言简意赅三个字。 丢下话后,萧骆步伐迈得更大了。 平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想主子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总不会是去找太子妃吃晚膳的? 担心主子生气,他也不敢问,只得大步流星在后头跟着。 二人很快来到明月阁。 明月阁今日晚膳传得晚一些,萧骆到的时候,惠嬷嬷正好命丫鬟们把膳食摆到桌子上。 见太子突然来临,惠嬷嬷有些惊讶:“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萧骆看了一眼,目光朝屋子四周扫了一圈:“秦悠然呢?”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正在里头更衣,一会儿……” 她话未说完,萧骆已然迈开大步朝里屋走了进去。 惠嬷嬷不由一怔,她自小看着太子长大,太子方才进去时的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里屋。 秦悠然下午去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流了些汗,正好今日晚膳送得晚,她索性便先泡了个澡,正准备换完衣服再出去用膳。 未曾想,衣服正穿一半,外头忽然闯进来一道人影。 初夏倏地一惊,下意识将外衫往她身上一罩,待看清楚了来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她双手一松,遮在秦悠然身上的外衫直接掉落在地上。 好在秦悠然已经穿好了里衣,才不至于让自己有多尴尬。然这却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萧骆面前衣裳不整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也顾不上去行礼,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肩上,这才匆匆朝来人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骆两眼直勾勾看着她,眼底泛起一丝血色:“这是你给本王的?” 秦悠然抬起头,见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她下午让初夏送过去的那封和离书,心里咯噔了一下。 久久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是。” 萧骆捏着信封的掌心倏地攥紧,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第171章 死了这条心吧 得到确定的答案,萧骆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二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初夏站在一旁,隐隐觉得不安,直觉感觉太子今日心情似乎很差的样子,担心二人会一言不合吵起来,连忙上前一问:“太子殿下,您一会儿是否要在这里用晚膳,奴婢去让小厨房再多备点饭菜。” 萧骆并不去看她,目光仍直直地盯着秦悠然,只是在听到初夏那番话里,眼眶不耐烦地眯了一下:“滚出去。” 初夏鲜少见他动怒,察觉到他身上仿佛还带着一种冰冷之气,便不敢再惹他,忙不迭转身退出了屋子。 余下二人留在里头,气氛变得更为诡异了。 秦悠然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身上的外衫,来不及再次开口,对方抢先道:“秦悠然,这当真你想要的?” 秦悠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和离书,暗暗吸了口气:“是。” 话音落,萧骆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做梦。” 随即,他当着她的面将和离书撕成了碎片。 边撕边道:“本王不会同意和离的,你死了这条心。” 秦悠然眼看着早上才写好的和离书像雪花一样从他的手中一片片掉落,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萧骆,你又何必如此?” “本王怎么啦?”萧骆看着她,愤怒的眼底早已变得猩红可怕,“要不你来说说?” 他周身泛冷,秦悠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表情如此,心里略略有些担心的同时,喉咙咽了咽:“这门姻亲原也不是你想要的,既然昨晚我们都已说开了,你不爱我,我亦对你早了没了从前的情份,松手放开对方,难道不好吗?” 萧骆将手中剩余的碎片轻轻一撒:“你当皇家的婚姻跟普通人一样吗,想要就要,想不要便可离了?还是你觉得,你与本王的姻亲本就是过家家?”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悠然复又咽了下口水,忽然有些无力解释:“和离,你放我走,你亦重回自由,往后你想做什么,想……” “娶谁”两个字,她终究说不出口。 片刻,方才继续接下去:“皆不受束缚,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并非本王,怎知本王想要什么?”萧骆反问。 自始至终,他目光都紧紧地盯在她脸上,好像今日他方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在感到陌生与不可置信的同时,恨不得将她的一言一行揉进眼里。 秦悠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眸光敛下:“我……自是知道的。” 他要的是帝王之位,然后册封心爱的女人为皇后,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 只是下一瞬,男子便否认了:“不,你不知道。” “从前你总说你喜欢我,对我的喜好亦了如指掌,可在本王看来,你对本王却一无所知。”萧骆敛了下唇,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淡淡一笑,“本王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从来就不知道,你那些所谓的了解,都只是你一个人的片面之见,你甚至不愿意多听本王一句反驳,而总是固执己见地认为你认为的都是对的。” 他掀了下眼皮,目光再次凌厉地落到她脸上:“本王说的没错,秦悠然?” “是,或者你说得对。” 秦悠然并未反驳他,而只是略略有些忐忑地吸了一口:“那你呢,你对我又何曾了解过,我想要什么,你又何曾知道?” 萧骆愣了一下,很快便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你想要和离?” 秦悠然不置可否。 这是她现在想要的。 和离,离开他,离开皇宫,离开平京,去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便是她想要的。 她的默认,一下子引来了萧骆的冷笑:“本王不会答应的,这个太子妃你就是不想当,也得给本王当着。想要和离,除非本王死了!” 撂下狠话,他转身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 余下秦悠然独自一人愣愣在站在原地,思考着他方才话里的意思。 他不愿意和离,他不会同意与她和离。 倘若是在前世,听到这样的言语她应该会高兴到跳脚的? 然这世,她早已深知他之所以不愿意和离的原因。不管是与母亲达下的约定,亦或是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都与情爱这一点无关。 他既不爱她,又不愿与她和离,宁肯一辈子把她困在皇宫的这几面围墙之中,也不愿意放她一天的自由。 上一世已经被他困在这里一辈子了,这一生,她难道只能再重蹈覆辙吗? 思绪游离之时,初夏迈着碎步朝里面走来。 “小姐,您没事?” 秦悠然思绪被打断,目光抬起看了一眼:“没事。” “噢。” 方才见太子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初夏还以为太子会吃了自家小姐呢。 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这时在,这才松了口气:“小姐,太子来找您何事,为何奴婢见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自家小姐惹太子生气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初夏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今日太子发了那么大的火,对她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谁知道呢。”秦悠然长叹了声气,“莫名其妙的,不用管他。” “噢。”初夏颔首。 这时,惠嬷嬷也走到了门口:“太子妃,晚膳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用。” 秦悠然目光朝她瞥去:“我穿好衣服,这便出去。” “是。” 惠嬷嬷抿了抿唇,却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开,眸光在落到她脸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太子妃,方才老奴听平安说,太子最近几日时常饮食不定,不吃晚膳忙到三更半夜也是常有的事,依老奴之见,太子妃是否要命人去给太子送些膳食?” 闻言,秦悠然愣了一下:“他时常不吃晚膳?” “是的,太子妃。”惠嬷嬷道。 秦悠然微微一怔,萧骆向来惜命得紧,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之前时不时就找借口来她这里蹭饭吃,这两日没来,竟是直接没吃吗? “厨房里的人怎么回事?他们都不给太子准备膳食吗?” 惠嬷嬷:“回太子妃,厨房每日都会准备的,只是太子他……” 第172章 是她移情别恋了吗 惠嬷嬷话未说完,不过秦悠然已经了解她的意思了。 萧骆那人执拗,他若自己不想吃,奴婢们就是给他准备再多再好吃的膳食他也不会去看一眼的。 只是她方才才与他又闹了不愉快,难不成要让她主动低下头,去给他送饭吃? 这也太没面子了。 她拉不下这个脸。 似乎是猜到她心里的担心,惠嬷嬷又道:“太子妃若是不想亲自出面,可否让老奴送些膳食过去给太子。” 惠嬷嬷虽说是奴婢,但因着先皇后的那层关系,勉强也算是太子的长辈了。 长辈关心小辈实属正常,若能由她出面,再好不过了。 “可以,那便从我的晚膳里拨出一部分,给太子送过去。” 惠嬷嬷松了口气:“是,太子妃,老奴这便过去。” 萧骆前脚才气呼呼地回去,后脚惠嬷嬷便提着食盒跟过来了。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 “太子殿下,太子妃听说您已经好几日没有用晚膳了,所以吩咐了老奴,让老奴给殿下送了些膳食过来。” 萧骆闻言微微一怔。 秦悠然从来不会这么好心,“她怎么会那么好心”这样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一想到这膳食是惠嬷嬷亲自送过来的,嘴里不由一噎。 “秦悠然让你来给本王送的?” “是的,殿下。”惠嬷嬷颔首。 言罢,她当着面直接打开了食盒,一边将里头的食物取出来,一边介绍:“这些都是从太子妃的膳食里拨出来的,都是太子您喜欢吃的食物。” 萧骆低头看了一眼,果真都是他喜欢的那几样。 他不由地想起,方才和秦悠然吵架的时候,他说她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他,对他喜欢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就眼前看来,她似乎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的。 至少,她记得他喜欢吃烧鹅,还特意让惠嬷嬷给他送了半只过来。 堵在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一大半,下一瞬,便挨着桌边坐了下来。 惠嬷嬷把食物摆好后,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米碗,连同筷子一并递到他面前:“殿下,请用。” 萧骆抿了下唇,迅速接过来。 然心里想起来仍是有些狐疑,又问:“她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 惠嬷嬷暗暗叹了口气:“殿下问的可是太子妃?” “……” 他不说,惠嬷嬷却挽着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太子妃是殿下您的妻子,她虽然嘴上不说,对殿下的态度也略微有些强硬,然据老奴观察,太子妃心里还是有殿下的。” 萧骆刚好夹了一块烧鹅肉递到嘴边,闻言顿了一下:“嬷嬷不必替她说好话,她待本王如何,本王心里清楚。” “或许……”惠嬷嬷复又笑了一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惠嬷嬷是萧骆生母的陪嫁丫鬟,他自小曾受过嬷嬷不少教导,心里对惠嬷嬷是有些尊敬的。 因此,听到这,他忍不住想细细再听下去:“惠嬷嬷何出此言?” 惠嬷嬷道:“老奴先头就总听外面的人说,从前太子妃为了追求太子您做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太子妃之前做过什么,老奴不得而知,只是就眼前看来,太子妃做了许多事,皆是为了远离太子殿下您。” 萧骆这回听不懂了:“嬷嬷方才还说她心里有本王,这会儿又说她想远离本王,这又是何意?” 惠嬷嬷笑笑:“殿下您可否先回答老奴,老奴之言是否正确。”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惠嬷嬷的分析倒是一点不假。 萧骆点了点头。 惠嬷嬷接着又问:“那殿下可曾想过,太子妃曾那么爱殿下,如今为何却故意疏远殿下您呢?” 萧骆自是想过的,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亦问过秦悠然原因,每回,她都告诉他,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了。 “她说对本王没有情分了。” “噢?”惠嬷嬷嘴角抿得更深了:“这话,殿下您可信?” 萧骆不置可否。 不信,又如何? 事实就摆在面前。 从前,秦悠然为了追求他不择手段,现在为了离开她,亦各种花样百出。 他都有些分不清楚,究竟哪个她才是真正的她了。 惠嬷嬷等不到他的答应,接着道:“想来殿下是不信的,老奴也不信。” 萧骆倏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 惠嬷嬷莞尔:“不怪殿下笑话,老奴也年轻过,也曾有过心爱之人。或许这世间的男子无法做到对一个女人一心一意,然女子却不一样。这世间的女子倘若真心爱上一个男子,所求所愿,无非是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太子妃既曾深爱过殿下您,又怎么会轻易地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萧骆莫名觉得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心里仍有些疑惑:“那如果……是她移情别恋了吗?” “哈哈……” 惠嬷嬷听完居然笑了起来,片刻又问:“殿下可曾见到太子妃与旁的男子走得亲近?” 这倒……也没有。 萧骆松了口气。 或许之前他曾怀疑过,然秦悠然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眼皮底下,她每日在干嘛,见了谁,暗卫都会一一来跟他汇报。她若真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大抵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他不接话,惠嬷嬷便自顾地说了下去:“没有,据老奴观察,太子妃并不与旁的男子亲切。如此殿下的怀疑也可以排队了,太子妃并未移情他人。” “倘若这样,那她为何又……”萧骆轻吸了一下,“对本王如此冷淡。” “这得问太子殿下您自己了?”惠嬷嬷多活了些年,看的事情也会通透一些,她问:“殿下,您对太子妃的态度,又有几分热情呢?” “本王……” 萧骆犹豫了一下,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因为不满这门亲事的缘故,自大婚后,他待秦悠然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对一个人的态度大抵会习惯,渐渐地,他也习惯了每次见到她都要数落或者刻薄她几句。 可仔细一想,除了刻薄之外,他亦做出不少让步。 他会抽时间陪她一起用膳,得了好东西也会差人送给她,他从未待一个人如此有耐心过,为何秦悠然那个女人就感受不到呢? 第173章 得不到他的回应 “嬷嬷觉得,本王做法不妥?”萧骆不解问。 惠嬷嬷并未否认,接着又道:“殿下,太子妃心思细腻,又是个较为敏感的人,殿下的一言一行对她来说都极为重视,若非如此,太子妃也不会每每在殿下您走后,独自黯然怆伤。” 萧骆从不知道此事,闻言一惊:“她也会为了本王伤心?” “据老奴这些时日的观察,确实如此。”惠嬷嬷点了点头。 这些时日,她去明月阁的时间比较多,偶尔过去的时候就会看到太子妃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偶尔,她也会听到底下的丫鬟们聊起,说太子一走太子妃心情又不好了之类的云云。 一开始惠嬷嬷还以为是那些丫鬟们喜欢嚼舌根,还提醒她们不要议论主子们的事,可丫鬟们却告诉她,太子妃明明心里很在意太子,却总在每回太子来的时候故意去气他,等把人气走了,她才又独自伤心失落。 于是,惠嬷嬷便留了些心眼仔细观察了一些,这才发现丫鬟们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从前,萧骆一直觉得秦悠然厌他,也不愿见他,所以才回回故意惹他心烦。却未曾想,原来他所看到的并非是那个女人的全部。 那个女人,居然也会为了他感到伤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一下子涌到了心口,让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为何伤心?”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惠嬷嬷复又一笑:“自然是因为太子妃心里有您,却又以为迟迟得不到太子的回应,才觉得伤心的。” “噢?”萧骆眯了眯眼,半信半疑。 所以,意思是她仍喜欢着他,之所以故意冷淡疏远,是由于得不到他的回应,心里失望的缘故? “至少在老奴看来,确实确实如此。” 说到这里,惠嬷嬷敛去嘴角的笑意,面容变得严肃而认真了起来:“殿下,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斗胆就倚老卖老一次。老奴想跟殿下提醒几句,您若心里也有太子妃,往后这说话做事,理当要照顾一下太子妃的感受才是。” 萧骆的心里当是有秦悠然的。 这两日,因为她提出要和离的事情,他被折磨得心烦至极。他也尝试着想去讨好她一下,可每每好听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她气得忘了他去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被惠嬷嬷这么一说,他这饭也吃不下去了,直接把筷子架到了碗边,问:“那依嬷嬷之见,本王当如何待她?” 说实话,他自小没有讨好过人,也不需要去讨好别人,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讨好一个女人。 惠嬷嬷微微一笑:“想要让一个人对别一个人的看法有所改变,并非是几句话或者一日两日的态度转变便可改观的。太子您是个聪明人,心里又装着太子妃,往后当如何对待她,想来太子心中是有数的。依老奴之见,只要太子能让太子妃知道您待她的心意,日后太子妃对太子您也定然会回心转意的。” “让她知道本王的心意……”萧骆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眸子。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秦悠然知道他的心意?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按理二人已是夫妻,而他又从未说过要休妻与和离之类的话,甚至承诺过她,会给她太子妃应有的殊荣,这样难道还不够诚意?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她想要什么,他又当怎么做,才能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总不能,他直接跑去面前告诉她,他喜欢她? 这么肉麻的话他可说不出来。 正思忖之时,惠嬷嬷打断:“殿下,这世间的女人都是很好哄的,特别是面对心爱的男子,更是轻易便可卸下心防。” 萧骆眼前倏地一亮,然而想到自大婚后秦悠然对他的态度,眸光却忽然敛下,道:“或许别的女人好哄,但她不一样。” 他了解秦悠然,那个女人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一旦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或许别的女人生气的时候,哄几句便好了,但她却不一样。且不说她油盐不进,就算他肯放下身段去哄她,结果估计也只会被她几句酸言冷语给搪塞回来。 也许是她执念太重了,又也许是她对他的误会已经太深了,以至于现在她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成了一副坚石不催的样子。 惠嬷嬷轻轻一笑:“殿下都还没有去试看看,又怎知太子妃与旁的女人不一样?” 萧骆很想告诉她,他其实早就试过了,他想过要跟她好好相处,好好说上几句话的,可是她根本不给他机会。 “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普通人向来是床头吵,床尾合的。殿下您身份尊贵,肚里容量更是大,就算太子妃偶尔耍些小性子与您置气,那也是因为她心里有您,在乎您的缘故。”说到这,惠嬷嬷目光直直落到他脸上:“殿下若觉得老奴说的这些话有些道理,不妨好好想想,今后当如何做,才能挽回太子妃的心。” 萧骆抿唇,轻轻颔首:“多谢嬷嬷提醒,本王会的。” “殿下客气了,您和太子妃夫妻和睦,是奴婢们乐见之事。”惠嬷嬷莞尔,一手拿了食盒:“原本只是奉太子妃的命来给太子殿下送饭的,未曾想老奴多话,竟聊了这么久。” 她随即把眸光移到桌上:“殿下还是赶紧用膳,菜都凉了。” “好。” 惠嬷嬷松了口气:“那老奴便先告退了。” 萧骆抿唇,回了个笑脸给她。 未曾想,惠嬷嬷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身看了回来:“对了,殿下,老奴还有一事不明。” 萧骆:“嬷嬷请讲?” 惠嬷嬷问:“现在外面都在传言,皇上有意将柳相之女赐予殿下为侧妃,不知可有此事?” 之前萧骆也不太确定,但经过这么些天的思考后,他心里大致有了结果。 父皇向来雷厉风行,当日他既然没有当面答应柳之南父女的请求,后来几日又迟迟没有颁布旨意赐婚,想来他当是不同意赐婚才对。 而且这几日他也想过了,他对柳之南只有兄妹之情,既无关情爱,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纳一个侧妃。 况且,有一个秦悠然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再来一个柳之南,这东宫恐怕更加不得安宁了。 思及此,萧骆道:“既是传言,当是无中生有的事。” “噢。”惠嬷嬷大约还有些疑惑,又问:“老奴斗胆,敢问对纳侧妃之事,太子殿下您心里怎么想的?” 萧骆心中早有决断,也便没想瞒着:“本王自也是无意纳侧妃。” “既如此,那太子妃可知殿下您心里意思?”惠嬷嬷问。 然而,她也不等答案,问完直接,直接留了个饶有意味的笑容,便缓缓躬了下身,扭头往外走了。 余下萧骆仍坐在原位,原本淡淡的眉宇渐渐地往中心蹙起。 他不想娶柳之南这件事,他从未在秦悠然面前提起过,反倒是她曾多次在他面前讽刺过此事。 如此说来,这些时日,她之所以态度冷淡,竟是与此事有关吗? 第175章 你我二人的心意 盛饭打菜这种事向来都是有丫鬟在一旁伺候的,不过萧骆每次来似乎都很喜欢使唤她。秦悠然也习惯了,放下筷子,接过碗,重新盛了一碗之后再递回去。 萧骆伸手来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接过去的时候,指尖触着她的手背摸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暂地碰了一下,可秦悠然仍是觉得有些暧昧,迅速地把碗塞到他手中,尔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臂。 倒是萧骆,接过去放下的时候,嘴边浅浅地扬了一个弧度。 “太子妃,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他向来都是连名带姓喊她,第一次一本正经唤她“太子妃”,秦悠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 萧骆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本王今后时常来你这用膳,你可同意?”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秦悠然微微一笑:“太子从前不是说了,整个太子府都是你的地盘,你想来就来,我想拦也拦不住。” “说得也是。”萧骆满意地抿了抿唇角,又道:“不过本王还是想遵从一下你的意见,你若愿意本王来,本王就常来,你若不愿意……” 后面的话,他未说完,只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似乎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秦悠然心里自是不愿意他时常来的,只是难得他这般遵从她的心愿,拒绝的话含在嘴里,却迟迟说不出口。 萧骆:“怎么?你不愿意吗?” “没有。” 竟像鬼使神差一样,秦悠然摇了摇头,之后抬起头,目光落到他脸上:“太子若喜欢吃明月阁的饭菜,往后我让小厨房每日多准备一些便是。” 言下之意,同意他随时来蹭饭的意思了。 萧骆松了口气,心道惠嬷嬷果真诚不欺人,这世间的女人都是好哄的,只要好言好语多说几句,总会哄回来的。 来此之前,他原以为秦悠然心里厌他至极又误会颇深怕是不太好哄,他甚至提前在心里准备了许多的台词,想着若她再给他摆脸色,他要如何应对。却没有想到,竟不费三言两语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此,往后他便能和从前一般,光明正大地来跟她一起用膳了。 “对了,还有件事。”萧骆心情大好,免不了没话找话:“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你觉得我们送什么礼物好?” 当今的皇后并非萧骆的生母,这二人之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皇后娘娘每年都会过寿辰,往年萧骆都是随便让人从库房里挑件东西送过去便是了,从来也没有来问过她是否要送些什么。难得今年居然还提前来问意见,秦悠然不由得一怔:“太子想送什么便送什么,怎么忽然来问我的意见了?” 萧骆微微一笑:“皇后今年过的是整寿,听逢各宫娘娘和皇子们都会提前挑选礼物,东宫送去的礼物自然也不能输了旁人,毕竟代表的是你我二人的心意。” 若不是嘴里的饭菜刚好咽下去了,秦悠然觉得自己估计会被噎到。 从前他有多讨厌皇后,她并非看不到,今年这是怎么啦? “依殿下之意,你觉得送什么好?”秦悠然反问。 她其实也没想好要送什么。 主要是最近岭都刚好闹了灾情,按理说皇后的寿辰是不应该再大肆操办的,只是今年皇后过的是整寿,她那人又喜欢被人万众瞩目的感觉,难免会不顾民意民心,而继续风光办宴。 只是如今朝廷为了赈灾拨了不少银两出去,国库空虚,在这个时候大办寿宴毕竟还是不妥。 这些事情,秦悠然想得到,她觉得萧骆不可能想不到。 除非,他是故意的。 总归他也不喜欢皇后,皇后想怎么折腾,她的名声如何,于他而言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 萧骆:“你们同为女人,或许更知道她的喜好。没关系,你尽管提,本王去准备便是。” 秦悠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思索了片刻,道:“听内务府的人说,皇后今年想把寿宴的地点选在寿安山举办,她向来喜欢珠宝玉石,又诚心礼佛,依我之见,太子可送一尊玉佛给她。” 萧骆原本就不关心皇后做不做寿,之所以问她送什么,只不过是事先找好的借口来跟她套近乎罢了。惠嬷嬷说得对,女人虽然好哄,但想要让她对他改变印象,不是一次两次或者一天两天的改变就能出效果的。 因此,他仔细想过了,从前秦悠然之所以误以为付出了感情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想来也是因为二人之间缺少沟通的缘故。若今后他能主动一些,凡事多问问她的意见,听听她的想法,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感受到他的心意的。 本就随口一问,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满口答应:“行,那本王明日就让人去准备,到时以太子妃你的名义送过去。” 秦悠然又被噎了一下:“以我的名义送?” “不然呢?”萧骆嘴角勾起,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地地笑了笑:“你是太子妃,东宫的礼物自然要以你的名义送去。” “如此,那便谢过太子了。”反正她原本也没想好要送什么,如此倒少了件烦心的事。 “往后跟本王说话,不必如此客气。”萧骆又道。 秦悠然倏地抬起头,眸光移到他脸上。 明明说着暧昧的话,然而此刻他脸上却全然一副淡淡然的表情,好像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他早就习以为常一样。 只是他觉得习以为常,秦悠然却做不到若无其事。 内心熄灭许久的焰火好像又一次被点燃了一般,她感觉有一团小小的火苗正在里头慢慢地冒起热意。 她不喜欢不清不楚,更不喜欢搞暧昧,虽然已经多次证实,然再一次感知到有些东西的存在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开口问:“殿下今日为何如此?” 萧骆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听懂她的问题:“如何?” 秦悠然复又咽了下口水,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你今日……为何待我这样温柔,还把送皇后礼物的功劳算到我头上,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第17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那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可这一世,所有的悲剧都不可避免地重演着,秦悠然不相信萧骆喜欢柳之南这一点会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不,不会的,他喜欢的人……向来只有柳之南一个。 就算这世发生的事情会有所变化,改变的也可能仅仅是进程罢了。 或许萧骆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对柳之南的感情,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还是会看清自己的心意的。 毕竟,皇上马上就要给他二人赐婚了,结婚后,他二人朝夕相处,不心生感情都难? “还是你想要本王怎么做,你才能了解本王的心意?”萧骆问。 秦悠然回过神,眸光抬起怔怔地看着他:“萧骆,你……今日没喝醉?” “本王今日滴酒未沾。”萧骆道。 “那你……”她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若不是喝醉,怎的就开始说这种醉话了? 迟疑了片刻,方才把话说下去:“我记得你明明待柳之南与旁的女人不同的,为何你不愿纳她为侧妃?” “本王待柳之南……” 关于柳之南之事,毕竟是故人之妹,而他又对故人有过承诺,所以有些事,他不方便跟她解释太多:“之所以不同旁人,自是有本王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请你再给本王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跟她的事情的。” 秦悠然眯了眯眼,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理由? 责任?还是义务? 所以,即便无关情爱,他也不得不对她好,不得不娶她,对吗? 既如此,还说那么多干嘛? “萧骆,有一点我想也有必要再跟你说一次。” 秦悠然看着他,内心已不再如刚刚那样忐忑了,“我曾对天发过誓,此生绝不与旁的女人共侍一夫,所以不仅是柳之南,即便是将来,倘若你身边出现了旁的女人,我亦无法接受。” 她的想法着实与众不同,先前萧骆还觉得奇怪,原以为她只是喜欢吃醋而已,但自从听了惠嬷嬷那番话后,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世间男子或许可以同时爱上多个女人,但女子不一样,女子一旦爱上了,但很难再对旁人移情别恋。 “本王知道。”他突然伸出手想过来抓她的手臂,但她反应很迅速,在他抓到她之前避开了。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失落,反而勾了下唇角笑笑地看着她:“你所求的,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对?” 秦悠然愣了片刻,目光缓缓从他贴在桌面的那只手背上收回来,而自己缩回来的那只手心却藏在桌子下面不由自主地攥了攥。 她原以为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未曾想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 跟太子,未来的皇帝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听起来之么离谱啊。可是,这恰恰又真的是她此生唯一的夙愿。 不管未来她能否找到真心真意爱自己的那个人,她所求所愿,也只不过是这个夙愿罢了。 只是她心里不明白,既然萧骆已经知道她的愿望,却为何还要对别的女人好,娶别的女人为后?难道在他眼中,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看起来那么好笑吗? 还是说,他明知道她所求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还是故意娶了旁的女人,其实就是为了更好地羞辱她?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上一世,他便是如此。 他可以给她太子妃的尊荣,却不愿分她一丝情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守着太子妃的位置可怜巴巴地独自过活。 甚至,后来明明知道她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却依然将她扔在冷院里,不管不顾,直到她离开人世也不来看她一眼。 想起上一世在冷院里所遭遇的境况,秦悠然忽然觉得整个人从眼前的错觉里清醒了过来。 是啊,她居然差点忘了,他原本就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人。 即使现在对她产生了些情意,大抵也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就好比他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柳之南,可最终还是要娶她为妻。他看上的,大约只是柳家如今的权势与地位? 只是她不明白,现在的秦家早已不比当年,他为何还要揪着与她的这段婚姻不放? “本王发现你似乎很喜欢发呆。”萧骆看着她,眸光里带着些许的探究,“明明本王就坐在你面前,可你话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思绪被打断,秦悠然目光敛下,看着眼前桌子上的饭菜。 方才吃了一半就开始聊起二人的事,这会儿饭菜早就已经凉了。 不过,她也早已没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道:“可能我……今日有些累了。萧骆,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休息了。” 今日二人难得敞开心扉互相道了些话,又难得她没有一来就赶他走,更没有句句冷言冷语讽刺,这样的结果,萧骆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敢再勉强于她,随手抓起桌边放着的丝帕,擦了擦嘴角:“也罢,本王正好也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那便不再多留了,剩下的,咱们改日再聊。” “嗯。”秦悠然抿唇,迅速起身示意要送他。 萧骆见她似乎有些局促的样子,暗自在心里笑了笑:“你也不必送了,既是累了,便早些歇息。” 秦悠然颔首,躬了躬身。 目送他离开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萧骆今日那番话委实让她吓了一大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萧骆可能对她产生了一些情感之后,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让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内心里激起了一层涟漪。 剩下的,只有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萧骆,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许是从前被伤得太深太彻底了,所以潜意识里也不敢去面对的原因。 现在,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或许只能继续尘封自己的内心,坚决不能被他的举动所动摇。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相安无事地待在这个皇宫,待在这个让人伤心绝望的地方? 第178章 争先恐后拍马屁 宣德皇后今年的寿辰在寿安山举办。 寿安山是皇家别院,往年都是皇帝和嫔妃们避暑度假的地方,距离皇宫有几十里路。 因为皇后过寿辰的缘故,内务府提前十几日便让人将寿安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虽然已经是霜降时节,然这个时候的寿安山却依然郁郁葱葱,百花盛开,宛如春季。 寿辰这日,除了各宫嫔妃,皇子们会到场祝贺之外,朝中也有不少重臣家的女眷会被邀请到这里。 宴会傍晚才开始,但一大早,宣德皇后便在后花园里摆上了茶话席,往来的宾客热热闹闹的,挤得水泄不通。 宣德皇后向来喜欢热闹,看着一群小辈围坐在一起,眼里暗藏着光。 她目光朝四周众人扫了一圈,道:“今日本宫过寿,你们以来,本宫实在是太开心了。只可惜今年岭都旱灾,本宫的寿宴不能大肆操办,也便没有请戏帮子搭戏抬子热闹热闹,只好委屈大伙陪在本宫在这里喝茶闲聊了。” 她一开口,底下拍马屁的人群热情洋溢了起来。 “皇后娘娘说笑了,寿安山乃是皇家别院,平常妾身们想来都没机会来,今日承蒙娘娘的邀请,妾身们才有幸到此游。就算没有戏班子热闹又如何,能陪娘娘跟前喝茶闲聊,已是妾身们的荣幸。” “是啊是啊,相国夫人说得是。听闻早年寿安山乃是仙家修炼的宝地,妾身今日也是第一次到这寿安山,若非沾了皇后娘娘您的光,妾身也没有如此福气能亲眼目睹仙山上这仙气飘飘的景色。” …… 宴席下,秦悠然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刘娉婷了,今日一来就跟她碰上,难免忍不住拉上她陪着自己坐到了一起。 二人听着那些官员女眷们对着皇后一口一句溜须拍马,难免心里有些感叹。 刘娉婷道:“皇后娘娘寿辰纵然没有大办,不过今日来的时候,我看着这寿安山的装扮布置却不比往年寒酸,想来内务府的人应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这话正好说到秦悠然的心里去了,她道:“皇后深得皇上喜爱,她今年过的又是整寿,就算不大办,这场面必定也是小不了的。” 况且有内务府那帮人势力眼在,他们又怎么可能让这宴席寒酸? 他们那些人啊,就是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了皇后。 刘娉婷也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意,小声又道:“听闻皇后娘娘每日礼佛求经,原本该是心善之人,懂得兼济天下才是,如今岭都还在闹着旱灾,她居然还有心思把自己的寿辰搬到这寿安山举办。” 秦悠然原以为自己对刘娉婷的了解已经很深了,却未曾想,她原来还只是看到了她的表面。 像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从前也只是敢在心里腹诽一下罢了,万万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可刘娉婷不仅想了,甚至还敢当着她的面公然地说出来。 想到这,她不由觉得有些惊讶地朝她脸上瞥去。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眼神里有些异样,刘娉婷愣了一下:“怎么?悠然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对。”秦悠然莞尔。 旋即,又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说的一点都不假,皇后娘娘说得是好听,今年寿辰简办,既不请戏帮子也不搭戏台子,可单单看这茶话会的现场,以及一大帮嫔妃宫女从皇宫远道而来的出行,已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闻言,刘娉婷也是一惊,怔怔地朝她看着。 秦悠然见她神色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问:“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说得没错,只是……”刘娉婷忽然笑了一下:“悠然,我原以为你久居皇宫,早就让宫里的那些人给同化了,没想到你还是从前的性子,敢说敢骂。” 秦悠然忽然有些尴尬:“我说的,也只不过是些事实罢了。” “事实自然是事实的,只是我没想到,原来你竟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刘娉婷打趣道。 秦悠然不由地蹙了蹙眉心,叹气:“明明是你先说的,你居然还有脸嘲笑我。” “是是是,太子妃说得是,是我先说人坏话的。”刘娉婷莞尔,“不过方才这话,在我面前道道也便罢了,若是在外人面前,你万万也是不可提起的。” 秦悠然挑了挑眉:“那是自然,也就只有你,我知你不会出卖我,才敢在你面前说的。” 刘娉婷松了口气。 二人虽然认识多年,可如今见到对方,彼此却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若不是最近这些时日的相处,刘娉婷也不知道原来人云亦云的太子妃原来私底下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而秦悠然更是如此,若不是深入了解后,她亦不知道原来平京第一才女刘娉婷除了作诗之外,原来也会在背地里说人“闲话”。 二人互相调侃了对方几句,各自又将目光移到宴席台前方。 那些官员的家眷们仍在孜孜不倦地拍着皇后的马屁,也不知道她们今日出门吃了什么,一个个都像是嘴里抹了蜜似的,那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一个比竟比一个甜。 思及此,秦悠然不免又叹起了气:“只可惜今日到场的各宫嫔妃以及朝中重臣的女眷们自小长在京中,常年养尊处优而不知人间疾苦,一个个为了巴结奉承皇后,只会争先恐后拍马屁。” 刘娉婷也接着道:“拍马屁还是小的呢,我听说她们为了博得皇后的一丝眷顾,有不少人提前几个月便四处寻宝,只为了在今日皇后的寿宴上献宝。” “噢?”这点倒是有些出乎秦悠然的意外。 回想起她送的那份贺礼,当日她随口一说,后来萧骆便找人从库房里拿了件玉佛来。皇后爱好收藏珠宝玉石,这些各方人员为了讨好她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奇珍异宝,想来她送过去的那件玉佛她当是也看不上眼的。 不过那样也无所谓,反正她原本也没想着去讨到她的欢心,既然已经决定站了太子的阵营,与皇后保持一定的距离便无可厚非了。 第179章 女为悦己者容 “那不是柳之南吗?如此盛装打扮,倒也稀奇。” 秦悠然游离之际,耳边再次传来刘娉婷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她抬起眸子顺着她的目光瞥过去。 果不其然,柳之南今日一身华服,踩着轻盈的步伐正悠悠朝皇后面前走过去。 印象中,她一向喜欢穿一些白色或者粉色的衣裙,今日一身大红颜色的华服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刘娉婷似乎也有此同要的想法,又道:“她今日这一身颜色倒是喜庆。” “是。”秦悠然莞尔。 未曾想,话音刚落,刘娉婷又补了一句:“只是今日皇后过寿,主角又不是她,她穿得这么喜庆未免有点喧宾夺主了?” “额……好像也是。”话都被她给说了,秦悠然还能说什么? 刘娉婷对着柳之南评论了一番,目光突然收了回来:“悠然,我记得从前你也喜欢穿红颜色的裙子,而且你肤色更白,穿起来可要比柳之南好看多了。只是最近几次看到你,似乎很少再见到你穿红色的裙子了。” 秦悠然抿唇,轻吸了口气:“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 从前她性子烈,张扬外放,着装打扮就算不刻意高调,也自然而然会挑选一些耀眼的颜色,但现在的她只想平淡安然地度过此生,自然没有心思去花在打扮上面。 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她就算打扮了又如何,有些人不喜欢你,就算你打扮得再好看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 二人闲聊之际,那头柳之南已经走到了皇后面前:“臣女柳之南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柳之南今日一身红装在阳光的照耀下着实引人注目,皇后难免也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眼。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眉心微微地蹙了一下:“柳小姐今日这一身倒是喜庆。” 柳之南连忙又躬了下腰,道:“今日乃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普天同庆,之南着此红装便是想沾沾娘娘您的吉利。并且之南今日特意准备了一首曲子,若娘娘不嫌弃,可否允许之南在场演奏。” 闻言,宣德皇后皱着的眉心这才稍稍淡开了一些:“柳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今日打算给本宫弹奏什么曲子?” “回皇后娘娘,是祝寿歌。”柳之南莞尔。 “难得你如此有心,本宫准了。” 宣德皇后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宫人将一架古筝抬了上来。 “谢皇后娘娘。”柳之南朝皇后浅浅一笑,迅速走到筝前坐下。 柳之南出身相府,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在平京城颇为名声。 然在场女眷不乏也是出生贵族,琴棋书画这些拿手活也是不在话下,看到她上台,不少人目光朝她身上瞥去,似乎想听听究竟她的琴艺有多高超,何以连皇后娘娘都夸她? 先前底下的人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皇后娘娘讲话,现在看到柳之南上台,有些人开始克制不住窃窃私语了。 “这柳之南还真是喜欢卖弄,不就会点才艺,今日在场的人中,谁还不是会点琴棋书画,哪个像她这般,一来就主动上台表演。” “敢上台卖弄也得人家有那个真本事啊,你倒也学过几年古筝,你要有那个胆子,你也上去卖弄卖弄?” “还是算了,我可没那个胆子。”先前开口的那人道:“皇后娘娘什么曲子没听过,若是弹得不好,指不定被她怎么数落。” …… 秦悠然上一世跟这一世都没少听过柳之南弹奏,自是知道她的琴艺颇为高超的,然想到从前她待她的种种,便忽然无心听她弹奏了。 倒是这二人的对话落到了耳朵里,她忽然想起刘娉婷的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于是扭头朝她看去:“娉婷,我记得你的古筝师从徐南弦老先生,你的琴技自然是极好的,你觉得柳之南这首曲子弹得如何?” 刘娉婷愣了一下,目光朝她瞥来:“你这么说,我倒是想问你了,你觉得如何?” 秦悠然想了一下,道:“指法,技法,自是无可挑剔。” 闻言,刘娉婷挽起唇角笑了笑:“不错,柳之南这首祝寿曲弹的指法,技法确实无从挑剔,只是若这么个弹法被我老师听到了,他定然是要大骂的?” “噢?”秦悠然有些好奇。 刘娉婷抿唇,复又轻轻一笑:“我记得老师曾跟我说说,想要判断一个人的琴艺如何,除了指法和技法之外,更重要的是弹奏的人能否表达出曲子所要传达的感情。这首祝寿曲乃是祝寿所用,想传递的自然是欢快、高兴的情感,但你仔细听听,柳之南的琴声中,你可听出来这些?” 秦悠然虽然对古筝也略懂皮毛,不过了解毕竟不如师从名家的刘娉婷来得深刻。 经她提醒,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果真,仔细聆听之下,柳之南的弹的曲子每个点都踩在节奏上,但总给人感觉过于刻板了,而无法达到这首曲子所要传递的感情信息。 她不由挽唇笑了笑:“还真是听不出来。” 刘娉婷眸光从她脸上移到台上,又道:“柳小姐的琴艺自是不错的,只可惜她急于讨好皇后,选的这首曲子不好。” 柳之南学琴也有不少时日了,以她的琴艺弹奏这样的曲子并不足以表现出她的琴技。反而,因为弹的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入耳之后给人一种平平无奇之感。 不过或许她今日上台主要并不是展现琴技,而只是单单讨好寿星也不一定,至于效果如何,也便只有当事的人心知肚明了。 大概是迟迟见她未有反应,刘娉婷问:“你是否也觉得这曲子听来甚是无趣?” 秦悠然抿唇,莞尔:“嗯。” 比起无趣,她其实更不喜欢的坐在台上弹奏的人。 刘娉婷大概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这茶话会着实无聊,要不我们偷偷溜出去,去别处逛逛?” 秦悠然点了点头:“好。” 她也正有此意。 未曾想,两人还未离开,台上的琴声戛然而止。 第180章 心里实在不甘 四周变回安静,众人的注意力落回到宣德皇后身上,二人只得互相给对方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刘娉婷:“要不,我们还是等会儿再溜。” 这会儿偷跑太显眼了,秦悠然也点了点头:“好。” 柳之南一曲演奏完毕,起身走到宣德皇后面前:“之南献丑了。” 宣德皇后微微一笑:“柳小姐这曲子谈得甚好,何来献丑之说?” 她原以为今天的茶话会会有些无聊,没想到柳之南开了个头,主动上台弹了首曲子,看着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的气氛,宣德皇后心里有些安慰:“来人,赏柳小姐。” 柳之南微微一笑,躬身道:“多谢皇后娘娘。” 宣德皇后抿唇,目光随即又移到了前方:“不知今日是否还有人准备了才艺,可否愿意登台继续助兴?” 闻言,在场的贵女们跃跃欲试。 只不过等不及有人站出来,柳之南忽然提议:“皇后娘娘,太子妃出身将门,自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让她也上来给大家演奏一曲?” 突然被点到名字,秦悠然不由咯噔了一下。 比起柳之南在平京城的才气,她被人传播在外的更多的似乎是“污名”。比如为了追求太子不择手段,身为女子却不习女红,而整日泡在军营里舞刀弄枪等等。 秦悠然心里忽然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柳之南口中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底是在夸她还是讽刺她? “噢?”宣德皇后目光瞥来,“太子妃,你可愿意上来助兴?” 秦悠然有些无语,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母后,儿媳对古筝只是略懂皮毛罢了,自是不如柳小姐弹得好。” 她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不敢上台献丑。 也因为如此,柳之南更为肆无忌惮地挖起了坑:“太子妃说笑了,据我所知,你小时候就曾拜过名师学习古筝,怎会只是略懂皮毛呢?” 秦悠然小的时候父母也曾对她寄予厚望,她毕竟是家中幼女,父母不想让她同几个哥哥姐姐一样整日舞刀弄剑的,所以一心想把她培养成名门淑女,甚至还曾花重金聘请名师教她学习音乐。 只可惜她自小在兄长姐姐们的影响下,耳濡目染熏陶之后全然没能按着父母所希望的长大。比起拨弄琴弦,她更喜欢骑马射箭。 她略略有些无奈地挽了挽唇角,心想,柳之南这是逼着她上台的节奏啊。 正当苦恼之际,一旁,刘娉婷忽然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为大伙助兴。” 闻言,宣德皇后目光朝她瞥来:“噢?这位是……” 刘娉婷连忙走到台前,朝前方的人躬了躬身,微微一笑:“回皇后娘娘,臣女刘娉婷,乃刘福林之女。” “噢,原来是刘尚书家的女儿啊。”宣德皇后抿唇笑了笑,“早就听闻尚书家的女儿才华横溢,尤其擅长作诗,不知今日刘小姐打算如何为大家助兴?” 刘娉婷缓缓道:“承蒙娘娘谬赞,臣女也想为皇后娘娘弹奏一曲。” 宣德皇后顿时正色:“如此甚好,本宫准了。” 刘娉婷:“谢皇后娘娘。” 秦悠然知道刘娉婷与柳之南不同,她满身才华,然在平京城圈的才气却并不如柳之南一般名声在外,只因她为人更为低调内敛一些。如今她却当着众人的面主动要求表演,想来是见柳之南方才刁难她,才特意站出来替她解围的。 她既有此情愿,秦悠然心里怎能不感动? 感动的同时,她缓缓走到台前,朝上方微微颔首:“母后,儿媳琴法不如柳小姐及刘小姐二人,不过儿媳略略习过剑舞,儿媳恳请同刘小姐一起,为大伙助兴。” “好,难得你有这个心了。”宣德皇后微微一笑,朝一旁宫人递了个眼神,“去给太子妃准备一把剑。” 不一会儿,便有宫人送上一柄木剑到秦悠然面前。 比起柳之南弹奏的那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刘娉婷弹奏的则是一首战鼓曲。虽然与今日祝寿的主题不合,然曲子风格高低起伏,高潮迭起,一下子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 不仅如此,还有秦悠然在一旁舞剑助兴。 世人只知道她出身将门,自小不擅女工喜欢打打杀杀,大伙原当她没有名门闺秀的样子,却未曾想到,她身材婀娜,舞姿曼妙,一柄木剑在她的手下更是舞得如此出神入化。 再加上刘娉婷的战鼓曲,两人配合默契,俨然比方才柳之南的那曲口水歌让兴奋多了。 不,应该说,看了二人的表演后,大伙已经忘了方才柳之南也曾演奏过了。 就连宣德皇后都看得目不转睛。 她从未想过,从前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太子妃居然也有如此惊为天人的一面。也难怪,她那个儿子会对她情有独钟,哪怕明知道她早已嫁作人妇,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一曲毕,在场不约而同响起热烈的掌声。 宣德皇后更是不吝啬地夸奖二人:“好,好,真是太精彩了。来人,给太子妃和刘小姐重赏。” 得了赏赐,二人回到位置上,各自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互相默契地笑了笑。 “从前只知道娉婷你作诗了得,却未曾想,你古筝竟弹得这么好。”秦悠然莞尔。 在此之前,她竟然一直觉得柳之南的琴技过人,现在看来,刘娉婷那才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刘娉婷也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你也是,我原也以为舞刀弄剑这种事于女人来多少有点暴力成分,未曾想你这剑舞英气却不缺乏柔美。方才看你舞剑我差点都要走神了。” 二人互相吹捧着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与她们相隔不远的另外一张桌子后方,柳之南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神里更是带着一股幽暗不明的东西冷冷地盯着二人的身影看着。 难得今日有机会在皇后娘娘面前表演,又难得有机会让秦悠然当众献丑一下,她没想到,刘娉婷居然会突然出面替她解围。 她心里实在不甘…… 第187章 能不能先放开我 清秋阁门口,看到里头黑漆漆的一片,秦悠然心里起了疑惑,叫住了宫女。 “当真是太子让你找我这里的吗?” “是,是啊。”宫女抿唇颔首。 虽然一闪而过,但秦悠然还是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脑子里瞬间有个念头浮起:恐怕约她来此处的人并非萧骆? 就连站在一旁的初夏也看出了端倪:“若真是太子唤我家小姐来,怎的这清秋阁里头一点灯光都没有,太子他当真在里面吗?” “应,应该是。”宫女脸上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应话变得吞吞吐吐的,“若非是太子让奴婢唤太子妃您来的,奴婢手中又怎么会有太子的玉佩。” 说到玉佩…… 秦悠然不由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拽了一路的东西。 是啊,若非是萧骆亲自交待,他随身的玉佩又怎么会落到旁人手中? 只是…… 目光抬起,复又看了一眼大门里头,里面又确实阴阴暗暗的,连道光线都没有发出来。 心里正疑惑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宫女双腿软下。 宫灯掉落地上的时候,里头的烛火随之熄灭。 秦悠然登时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来不及开口,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伸出手臂捂住她的嘴巴:“唔……” 那人只顾捂她,却忘了在她身后还有初夏一人,初夏看到突然出现的影子,吓得当场尖叫了起来:“啊……” “别出声。” 是萧骆的声音。 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纵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初夏仍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太,太子殿下?” “是本王,别吵,跟我来。”萧骆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手捂着秦悠然的嘴唇,一手推着她的后背:“去那。” 得知来人是萧骆,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双手去抓开他的手臂,问:“萧骆你干嘛?” 萧骆拉着她,一路迅速朝清秋阁旁边的通道走去。 “看戏。”言简意赅两个字,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戏谑语气。 “看戏?”秦悠然不解。 疑惑间,她已经被对方拉着藏到了清秋阁的一侧。 此时的清秋阁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声响,并不像是有人在里面的样子,反而三个人躲在屋子后面,一副准备干坏事偷偷摸摸的样子让人很不理解。 秦悠然心里实在好奇,冒出半个头朝清秋阁门口悄悄瞥了一眼。 方才带她来的宫女被萧骆打晕后,这会儿像一条死鱼一般躺在那里。 大概是看到她的举动,萧骆这才想到了什么:“你们在这等着,别出去。” 他随即跑回清秋阁门口,一手捡起地上的宫灯,一只手捞起宫女后劲的衣服,动作迅速地将她拖到了二人面前。 看着全程宛若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任人拖拽的宫女,秦悠然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疼。 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了,问:“萧骆,这个小宫女方才说是你让她传话让我来清秋阁的,其实不是,对吗?” “嗯。”萧骆轻点了下头,松开手将宫女和宫灯一应扔到了地上。 之后,拦着二人躲回屋后,这才缓缓开口解释:“本王也收到了消息,说你约我到这里见面。” “噢?”秦悠然复又一怔:“我没有。” “本王知道你没有。”萧骆轻吸了一口,垂眸看着她:“是有人假传消息,刻意让你我二人来此相见的。” 且不说他二人一个太子,一个太子妃,既便不是此等尊贵的身份,目前二人也早已是夫妻,就算私下约着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秦悠然想不明白,究竟何人要费如此大的心机,假传消息让他二人来此? “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吗?”秦悠然眉心蹙起,“对方又有何目的?” “尚不知道,不过等下应该就知道了。”萧骆莞尔。 秦悠然愣了一下,所以,他这是想钓鱼? 让他们来此见面的人肯定别有用意,而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对方自己现身确实不失好办法。 她正想再多问几句,却不想萧骆忽然拉着她的手臂往里又推了一下:“嘘,有人来了。” 秦悠然倏地一怔,忙不迭把头缩了回来。 大概是怕她轻举妄动被人发现,萧骆手臂紧紧地抓着她,身体更是贴得很近直接将她包裹在胸前。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主动跟她亲近,秦悠然莫名有些不自在,感觉到他鼻腔里的呼气吐在脸上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光盯着他的下巴以下。 他的喉结很明显,随着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的。也不知是沐浴的水里泡了药材,还是衣服上熏了香,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从他的身上传来。 秦悠然越发不自在了,目光忙不迭瞥开,手臂抽了一下,压低问:“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嘘……” 她一出声,萧骆把她贴得更近了,她的鼻子差点撞到了他的下巴上,然而他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贴在墙上的那只手往里又弯了弯,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进了胸膛里。 秦悠然再不敢乱动了。 清秋阁地处偏僻,入夜后更是安静无比,三人沉默后,隐约有一道轻快的脚步声迅速地朝这边走来。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对方并没有提灯笼。 设局的人终于出现了,萧骆这才稍稍松开,二人心里实在是好奇,不约而同缓缓朝外面探了一下身子。 虽然看不清人脸,然看那身段,似乎是……柳之南。 “!!!” 秦悠然不由一惊,抬头看了萧骆一眼。 萧骆明显也认出了那人是柳之南,眉宇倏地皱起。 “太子殿下。” 是柳之南的声音没错。 “太子殿下,你在里面吗?” 她在门口唤了几声,见里头无人回应,伸手轻轻推了下阁楼的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居然没有上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柳之南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迅速闪身钻进了屋子里。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秦悠然这才直起腰,轻轻一笑:“原来是来找你的。” 第188章 你先把衣服穿上 等柳之南的身影消失在阁楼门口后,秦悠然这才直起腰,朝身边的男子轻轻一笑。 “原来是来找你的。” 她话里带着微微的讽刺之意,萧骆听着忽然有些尴尬。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心里却好像有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当场被人抓住的即视感。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道:“本王可没叫她来。” “你不找叫来,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秦悠然轻哼了一下。 明明知道萧骆也是被人设局才来到这里的,但一想到柳之南居然能够循着找来,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谁知道是不是他二人老早就约好的,只是恰好被她提前赶来发现了,所以萧骆这才假装自己也是被人骗到这里的?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被人误会了,萧骆拉着她的手臂轻轻地晃了一下:“真不是本王找她来的,本王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有人说你在这里等我。” “随你怎么说,反正空口无凭。”秦悠然不想理他。 直觉告诉自己,她应该相信萧骆的,可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因为不管谁让柳之南来的,总之她来此地的目的是寻找萧骆这点假不了。而且这夜黑风高的,她明明知道萧骆可能在阁楼里面,却还是故意悄悄潜进了屋子里,动机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还有,那背后设局的人究竟是谁?是柳之南吗? 心里的疑团感觉越来越多了,她开始有些站不住脚了:“柳之南都来找你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萧骆顿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臂握得更紧了:“都说了,并非本王找她来的。再等等看,说不定后边还会有人来,不急。” 秦悠然想想也是,不管设局的人是不是柳之南,不管萧骆和柳之南是不是事先约好的,至少指使地上的这名宫女带她来的那个幕后之人还没有出现。所以,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一想到那名宫女,她不由低下头朝地上又看了一眼。 萧骆下手也太重了,一掌劈下去,小宫女到现在还不省人事,那得多疼啊…… 三人继续留在原地。 原以为后边的人不会这么快出现,未曾想,才过了一会儿,清秋阁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的步伐声音明显比之前要沉重许多,听着应该是个男子。 果不其然,二人探头看出去的时候,见一道身姿颀长的男子大步流星出现在门口。 这回,对方倒是提了只灯笼,因此二人很快便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萧元。” 萧骆话音落下,秦悠然跟着也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晋王殿下,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回得问你了。”这次,换萧骆语气嘲讽了。 “问我?”秦悠然倏地抬起头,见对方脸色复杂,眼神里带着一股探的意味,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忙不迭解释:“不是我叫他来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空口无凭。”萧骆用她先前的话来回怼她。 秦悠然忽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而且有口难辩:“真的不是我……” 话音落下,她突然在想,她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为什么要解释? 况且晋王出现在这里又如何?谁说他就一定是来找她的? “他会不会是来找柳之南的?”她忽然有了这种大胆的猜测,“难道他们两人……”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居然私底下约了别的男子见面,秦悠然便忍不住替萧骆捏了一把汗。 目光不由地再次挪到他脸上,恰好萧骆也正怔怔地看着她。 秦悠然:“也有可能是凑巧,毕竟柳之南刚才进去的时候唤的是你的名字。” “噢,所以呢?”萧骆眯了眯眼,“晋王若不是为了柳之南而来,那是为了谁?” 他的眼眸本就深邃,黑暗之中的眼神更是带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诡谲,秦悠然被他盯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反正与我无关。”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门口萧元敲了敲门:“太子妃。” 秦悠然:“……” 萧骆噎了一下,抓着她的那只手臂倏地攥紧。 秦悠然被抓得有些疼,忍不住往回拉了一下:“你弄疼我了。” 萧骆不仅不放,反而越抓越紧:“秦悠然,你可真是好样的。” 还说晋王不是来找她的,结果呢? 秦悠然不想被人误会,手臂用力一拽:“彼此彼此。” 二人各自被人“抓奸”当场,任凭如何解释都是站不住脚的。索性,也不去追究对方的是非了,目光各自移回了清秋阁门口。 “太子妃,你在里面吗?”萧元又唤了一声。 他虽然不比柳之南来的时候偷偷摸摸,但看他这架势,不带一人随从,且说话的声音明显有刻意压低的痕迹,似乎也是掩人耳目而来的。 听着对方唤自己的名字,秦悠然更加有嘴说不清了。 也不知道晋王怎么回事,怎的无缘无故的跑来这种地方找她。难道他也是被人被局唤来的? “太子妃?”迟迟等不到屋子里头有人回应,又隐约听到门里有些动静之时,萧元轻轻推开门,“我进来了。” 阁楼门口的身影再一次闪进屋子里。 前有柳之南为了萧骆而来,后又有晋王为了她而来,秦悠然实在想不明白,背后设局的人究竟是谁,又到底有何目的? “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她问。 “应该差不多了。”萧骆看起来比她冷静多了,他似乎已经摸清设局之人的目的,“鱼饵下了,鱼儿也都上钩了,钓鱼的人也该出现了。” 钓鱼的人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清秋阁里头一男一女惊讶对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二人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隐约听到晋王大声斥责道。 “你为何会在这里?” 柳之南似乎也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二人是绊到了什么还是摔坏了什么,似乎东西落地,轰然响起的声音。 “晋王殿下?您为何会来此处?” “这话是否该由本王来问你,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我……” “你先把衣服穿上。” …… 第189章 好戏才刚登场 阁楼屋子里二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门外的人就听不清了。 秦悠然也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了……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个什么局? “要不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她提议。 毕竟深更半夜的,那二人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被人看到或者传出去怎么都影响不好。况且听方才晋王那话的意思……柳之南这会儿没穿衣服? 她不由吸了口冷气,倘若柳之南当真没穿衣服在里面,她难道是以为萧骆会进那个房间,所以特意早早脱了衣服在那里面等她?这也太…… 她越想越觉得无语,道:“萧骆,再不进去,柳之南该清白不保了。” 她本意是提醒他,让他赶紧进去救一下他心爱的女人,以免她在里头同旁的男人待久了越来越说不汪。 未曾想,她步伐还未迈出去,萧骆便提前把她拽了回来:“急什么?看戏的人都还没来呢。” 秦悠然噎了一下:“……” 谁这么无聊跑这么远来看戏? 不对,设局的人做了个这么精巧的局,不来看太可惜了。 只是一想到屋子里那两人…… 哎,算了,萧骆都不着急,她急什么? 再等等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设局的人果然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了。 清秋阁门口忽然来了一大帮人,以皇后为首,后面还跟着康嬷嬷及一群今晚参加寿辰的宾客,一群人提着灯笼浩浩荡荡的走来。方到阁楼门口停下,院子里立马被照得宛如白昼。 秦悠然下意识伸出脖子往外一探,未曾想见看一眼就被萧骆拉回来了:“你干嘛?” “设局的人都来了,还不能出去?”秦悠然不解问。 萧骆勾了下唇角,轻轻一笑:“好戏才刚登场,急什么?” 又不能出去,又是不急,秦悠然无语,他们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康嬷嬷,晋王殿下呢?”宣德皇后问。 康嬷嬷连忙绕到面前垂眸颔首:“回娘娘,已经派人去叫了。” “这都去叫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宣德皇后略略有些不满。 康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起无奈的表情:“清秋阁地处偏僻,大约还在路上。” “行。”宣德皇后眸光收回,落到前面的阁楼门口,道:“里面的人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是。”康嬷嬷点了下头,“有人亲眼看到,有一男一女先后进了屋子,进去后便再也没出来了。” 宣德皇后这才松了口气:“行,没出来就好。” 在二人身后,十几名宾客皆是一头雾水。 有人问:“皇后娘娘,不知您唤我们来此处,究竟是想看什么?” 宣德皇后扭头看了那人一眼:“本宫今日过寿,邀请众位来此寿安山是参加今晚的寿宴的,但本宫却听说有人胆敢在这清秋阁里与人私会,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原本私会也没什么,但今日毕竟是皇后寿宴,加之清秋阁又是皇家的地方,私会的人实不该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行苟且之事。 闻言,众人吸了一口,好奇的目光纷纷朝阁楼大门口瞥去。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想,也不知道是哪对狗男女那般经不住欲,寿宴还没结束,这便迫不及待跑这里来私会了。 看着众人一脸八卦的神情,宣德皇后勾了下唇角,不管一会儿晋王能不能及时赶来,就是让在场这些宾客们看一看里面二人衣裳不整的模样她也便心满意足了。即使里面的二人是太子和太子妃又如何,且不说今日她办寿辰,寿安山是何等尊严的地方,他二人胆敢奈不寂寞,寿宴还未结束便来此私会,活该让大伙来瞧瞧,笑话笑话他们。 想到这,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样的一幕了:“来人,立刻把阁楼给本宫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来。” “是,娘娘。” 宫卫应声落下,立刻分散而开,大步朝阁楼两边跑去。 秦悠然三人这会儿还躲在阁楼一侧看热闹,闻言,心里一惊。来不及反应过来,萧骆忽然拽着她的手臂朝后方的石头后面跑了过去。 初夏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二人跑掉,赶紧也跟在他们身后跑到了大石后方。 待稳住脚跟后,秦悠然这才不解地重新看向萧骆:“我们为什么要跑?” “还不是冒头的时候。”萧骆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二人躲在大石头后方,视线悄悄往外探出去。 此时的阁楼四面已经被十几名宫卫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宣德皇后还在等什么,虽然围住了阁楼,却迟迟不去叫人把门打开。 有一点秦悠然现在倒是看懂了,这设局的人想来是宣德皇后娘娘没错了。 只是她心里仍有些不明白,宣德皇后分别派人把她跟萧骆唤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还有柳之南和晋王,又是谁让他们先后来此的? “康嬷嬷,晋王呢?”宣德皇后等了一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康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朝来时的路扫了一下,道:“大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真没用,叫个人都叫这么久不来。”宣德皇后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却在这时,阁楼的大门从里打开,晋王迈着步伐徐徐走出来。 门口的众人立刻被他的身影给吸引,看清门里走出来的人是谁之时,宣德皇后脸上一惊:“元儿?” 康嬷嬷也被吓得不轻,脸色几乎一瞬变得惨白:“晋王殿下?您怎么……” 后面的话,康嬷嬷说不出口了。 她苦心安排,特意让人在阁楼里准备了一桌子酒席,还分别叫人去把太子和太子妃叫来此地,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幕。未曾想,想看的事情还没发生,倒是等到晋王从里面走出来。 “那里面另外的那个人是……”康嬷嬷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之前她派出来的人明明都已经回去告诉她了,说亲眼看到太子妃和太子先后进了阁楼,还说他们二人进去之后便开始吃饭喝酒,相谈甚欢。 第190章 恐怕她清白不保 康嬷嬷明明都已经算好了,那情酒若被太子和太子妃二人饮下,现在也该差不多时候起作用了,这才急急忙忙带着皇后及一行人过来准备看热闹,谁曾想,居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所以,里面的女人究竟是谁? 跟她同样有此疑惑的,还有宣德皇后:“元儿,你怎会在此处?” 萧元面色凝重,脚下步伐略略有些沉重地走下台阶,径直朝宣德皇后面前走来:“母后,我们能不能先回去再说?” 萧元之所以会来此处,是因为在此之前有人递了张纸条给他,说母后今日设了局,要引太子妃来这里。 纸条上并没有写清楚他母后设局太子妃是什么目的,但想到从前母后对秦悠然的态度,萧元心里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爱慕秦悠然,即便她现在已嫁人成为太子妃,他心里头却依然对她感到希冀。他珍视秦悠然,所以便不容得任何的人对她做出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即便是他的母后也不行。 因此,当收到纸条的时候,他也不去考虑是否被人设套,而是想也没多想便一个人匆匆跑来这里了。 原以为能在母后赶到之前抢先把秦悠然叫走,却未曾想,推门而进的时候,没看到秦悠然,倒是看到柳之南衣裳不整地在躺在里头。 他甚至来不及质问清楚原因,便又听到门外传来大动静。 柳之南毕竟待字闺中,若被人看见了那副模样,恐怕她会清白不保。 女孩子家的名声拖累不得,无奈之际,萧元只好叫柳之南赶紧穿上衣服,藏起来,待他出来把皇后等人引走之后,她再自行离开。 原以为自己的请求能得到母后的同意,未曾想,宣德皇后闻言勃然大怒:“为何要回去再说,元儿,你告诉母后,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此刻,在宣德皇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里面的那个女人是秦悠然,那她和他的元子岂不是…… 后面的事情,皇后不敢多想,几乎意识到事情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的时候,她扭头瞪了康嬷嬷一眼。 晋王从阁楼里走出来这一幕,康嬷嬷看着已经感觉很不妙了,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娘娘,要不……”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再说。 话未说完,身后忽然有人高声问:“皇后娘娘,不是说叫我们来看清秋阁里有人私会吗,怎的晋王殿下会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宾客显然是故意挑事的,宣德皇后也顾不上去看清挑事的人是谁了,只是轻轻朝声音的方向瞥了一下,便道:“应该是本宫弄错了,尔等还是先行退下。” 那人显然有人指使,不仅不退下,反而用了更大的音量喊:“皇后娘娘,既然都来了,要不看看里面的人是谁再走?” 眼看着骑虎难下,宣德皇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比黑炭还黑。 偏偏挑事的人还躲在人群里,她想看看究竟是谁还看不到。 在场宾客们原本是不敢忤逆宣德皇后的,然大概是有人当了出头鸟,大伙竟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一个个既好奇且八卦地盯着阁楼门口看着。 与此同时,在阁楼边的大石头后边,秦悠然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看这样子,晋王应该也是被人故意带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唤他来的人究竟又有何目的,居然连皇后都被瞒在鼓里。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看出来了,晋王之所以主动走出屋子,恐怕也是想着提前出来拦下皇后等人,以免柳之南在里头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他倒是用心良苦,只是看着眼前这情况,恐怕由不得他心意了。 她心里正疑惑着,手心忽然被人抓住。 紧接着,萧骆拉着她从石头后边走了出来。 秦悠然吓得一惊,连忙拦了一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萧骆动作很快,拉着她迅速走到了清秋阁门口,朝着众人轻轻一笑:“不知发生了何事,母后竟如此兴师动众,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到此处?”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宾客们纷纷行礼:“参见太子,太子妃。” “免礼。” 萧骆示意一下,随后牵着秦悠然的手走到宣德皇后面前。 “儿臣见过母后。” 秦悠然尴尬至极,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嘴角挤出微笑:“儿媳参见母后。” 宣德皇后来回看了眼二人以及他们走过来的方向,脸色更黑了。 萧骆却宛若没有察觉到一般,自顾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不知发生了何事,母后为何带着这么多人来到此处?” 宣德皇后看了他一眼,目光直接瞥开。 显然,她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气归气,然看到秦悠然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她心里倒是略略地松了口气。至少她现在可以确定跟晋王同处一室的女人不是秦悠然,这便已经是万幸之中的大幸。 迟迟等不到宣德皇后有所回应,萧骆目光移到一旁:“阁楼里是进了刺客吗,为何围得如此水泄不通?” 他颇有一番明知故问的意味,宣德皇后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随即瞥来:“太子,你早就知道晋王殿下在阁楼里边,对?” 萧骆自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而且晋王还是他让人去引来的。 虽然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宣德皇后设局引他跟秦悠然来到此处有何目的,但将计就计他还是会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最后来的居然不只萧元一人。 此刻,想到屋子里头还躲着的那人,萧骆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后有关父皇要给他和柳之南赐婚的消息传得越来越烈,他原本还有些发愁该怎么拒绝父皇的“好意”,但现在,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萧骆:“母后,难道你不好奇这阁楼里的人是谁吗?” 宣德皇后当然好奇,只是在场这么多人…… 她见自家儿子脸色不太好看,大概也能猜到,他应该也是不想让人看到里边的人是谁,可偏偏太子又步步紧逼。 第191章 一不做二不休 宣德皇后迟迟下不了决心,萧骆倒是抢先一步。 “来人,去把门打开。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藏在里边,何以让母后把这阁楼包得如此水泄不通。” “不可。” 宣德皇后及萧元二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萧元的反应,一下子让宣德皇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恐怕阁楼里的人见不得光,否则自家儿子怎会如此激动。 萧元:“太子,里面并没有人,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萧骆在心里暗暗轻笑了一声:“若真无人,为何不能把门打开?” 萧元眯了下眸子,眉心挑起:“即便有人又如何,本王堂堂晋王,难道在屋里藏个人都不行了吗?” 这话倒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想藏人可以,可眼前处境却容不得他以此为借口。 “噢?原来晋王当真在里头藏了人,既如此,本王就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有脸面,让晋王和母后都要维护?”萧骆说着,扭头朝侍卫统领看了一眼:“把门打开。” “不可。”晋王一怔,旋即拦到了面前。 侍卫统领无奈,目光只得朝宣德皇后瞥去。 宣德皇后:“今日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将阁楼的门打开。” 三人的命令皆是命令,侍卫统领不由吸了口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听谁的。 其余宾客们闻言更为好奇了,宣德皇后先是大费周章找大伙来此,现在见晋王从里面走出来后又不让大伙看里面藏着的第二人是谁了。难不成里头藏了个三头六臂的? 总归他们二人如此阻拦,想来里头那人身份当是不简单。 秦悠然站在萧骆身后,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越发觉得看不懂了。 他明明知道阁楼里的人是柳之南,心爱的女人若是被人看到与旁的男子同处一室,且不说往后清白能否保住,至少与他便再无可能的。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萧骆此举究竟有何目的? 还是说,为了反击皇后,他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出卖? 想到上一世,他为了登上皇位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细思极恐。 “阁楼里的该不会是哪个嫔妃?”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 众宾客大吃一惊,纷纷扭头循声寻找,然而也不知道那高人站在何处,大伙面面相觑了几眼后,发现找不到发话之人,只得把八卦的目光再次挪到阁楼门口。 原先宣德皇后和晋王还能以权势压住不让开门,然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这门就是不开得也开了。 毕竟皇子若与嫔妃私通,那可不是单纯的丢脸那么简单了。 若再不把门打开,便是证实了那人的猜测,而如果把门打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宣德皇后虽面黑如炭,却当即咬了咬牙,道:“来人,去把门打开。” 皇后一发话,宫卫们不敢迟疑,立马有人冲到阁楼门口。 未曾想,那宫卫还没推门,大门倒是自己从里打开。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柳之南肩上披着风披,里头仅着一袭素净里衣从里边走出来。 看着她衣裳不整站在门口,在场众人一下子瞪大眼睛,下巴更像是要掉了一般,嘴里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晋王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不明白,方才他出门之前明明让柳之南先穿好衣裳再躲起来的,为何她此刻出现在面前竟是这副模样? 而且他看柳之南那表情,明明他刚刚在里面也没对她做什么,怎么看她这样子好像刚刚受了人多大的欺负似的。 宣德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步走到阁楼门口,睁着大眼看着门口轻衣素妆的女人,道:“柳之南,居然是你,你为何在此处?” 柳之南也想知道,为何她就在此处了! 先前,她跟踪康嬷嬷及宫女之后发现原来宣德皇后设局要让太子与太子妃共饮情酒。 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她心里是又气又羡慕嫉妒,她不明白,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后有没有圆房究竟有什么关系,何以宣德皇后要如此替他二人着想。 嫉妒的同时,她心里也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于是,她便想着倘若能赶在秦悠然来此之前先进了太子房里,然后再被秦悠然看到,那么她嫁入东宫的事就是皇家的人不愿意也得提前愿意了。 来的时候,屋子里尚且空无一人,她原还在沾沾自喜着,却未曾想,最后等来的人不是太子萧骆,而却是晋王萧元。 柳之南当时那个愤啊…… 愤归愤,既然被抓了正形,逃无可逃,索性她也不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与晋王私会之事做实了。 总归她今日被人抓到,今后与太子怕是再无可能了,既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何不退而求其次? 外头这么多的宾客与大臣在,她就不信,宣德皇后能拉下脸面,让她自己的儿子蒙羞。 “回皇后娘娘,臣女收到纸条,有人约我来此见面,所以臣女就来了。”柳之南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目光朝晋王的方向扫了一下。 她不看这一下还好,她一看,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懂了,怕是传纸条给她的人就是晋王无疑了。 就连宣德皇后都忍不住把视线移到了萧元身上。 萧元不由噎了一下,解释:“母后,儿臣并未传纸条给她。” 自家儿子说的话,宣德皇后自是相信的。 她暗自松了口气,眸光挪回柳之南脸上:“既如此,是谁给你传的纸条,纸条又在何处,可有凭证?” 柳之南抿了抿唇,面上不起一丝涟漪:“回皇后,臣女并不知道递纸条的人是谁,那纸条大约在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这会儿也无从找起。只是臣女来了之后不久晋王殿下便来了,所以臣女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然宣德皇后已经听懂了。 想来柳之南也是被人设套了,还有晋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2章 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宣德皇后越想头越大,康嬷嬷明明说分头叫人去唤了太子及太子妃来此处的,怎的到最后唤来的人却是晋王和柳之南? 且她看柳之南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和晋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怎的她如今这般失魂落魄? 即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衣裳不整从里面走出来,恐怕现在晋王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晋王是亲王,原本王爷宠幸一名女子也没什么,可偏偏柳之南是相国之女。柳相国几年前失去儿子,如今膝下就只剩下柳之南这么一根独苗,今日之事若不能有一个结果,恐怕相国也要去找皇上要个交待的。 想到这,宣德皇后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元儿,此事,你如何解释?” 萧元也是收到纸条才来此处的,此时冷静下来后,仔细一下,其实给他递纸条的人叫他来此本就诸多疑点,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过于担心太子妃了,以至于没有仔细思考是否会被人设局而便直接跑到了此处。 原以为只要柳之南不露面就没事,偏偏她又是个不知分寸的,明知前方有坑,却故意要往火坑里跳。 他自知有口难辩,况且柳之南也是被人设局,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今日事后,她清白受损,做为男子,他纵然再不愿意,却不得不担下这份责任。 “母后,儿臣无话解释。” 宣德皇后眸子闭了一下,忽然有些气短。 罢了,事已至此,总归是要给大伙一个交待的。 仔细一想,柳之南是相国之女,与她儿子晋王倒也相配。 哪怕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柳之南,可至少今后也不必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太子,让相国府成为东宫的左膀右臂了。 “既然如此,那些事便由本宫作主了。”宣德皇后狠心咬了咬牙,目光挪到前方:“柳之南,明日回宫后,本宫就去向皇上请旨,将你赐婚嫁给晋王,你可愿意?” 能嫁给亲王是何等风光荣耀,柳之南岂敢不愿意? 即便她心中早已经有了太子,然事已至此,她似乎别无选择,所以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臣女愿意,多谢皇后娘娘。” 她点头了,萧元倒是一脸委屈:“母后……” 哪曾想,他话未说完,宣德皇后一个冷眼丢过去:“不必再说了,方才本宫已问了你的意见,你既然无话可说,此事就到此为止,明日本宫便向皇上主旨,你且回去,安心准备大婚。” “母后……” 萧元有些无奈,眸光下意识朝身后不远处的秦悠然瞥去。 他自小心中有人,自是不愿意娶旁人为妻的,哪怕明知道秦悠然早已嫁作太子妃,他与她之间再无任何的可能,然而他心里就是不甘心。 奈何今日之事已无转圜的余地,柳之南清白受损有一半由他所致,作为男人,他又不得不负担起这个责任。 终究……罢了。 垂在身侧的手心紧紧地攥着,手背上的青筋早已露了出来,此刻他心中有万般委屈,却又有万般无奈,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母后的安排的,可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他更想过,眼前的境况他也许主动争取做出一些改变,然却又有心无力。 最终,他只能盯着那道女子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目光缓缓收回:“儿臣但任母后安排便是。” 宣德皇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强迫自己的儿子接受这门亲事她心里有多痛。 虽说自古以来皇子们的亲事皆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在她心底还是希望能够兼顾到婚约带来的最大利益以及儿子的意愿的。奈何,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她原本挖坑给人跳,却不想现在反被人摆了一道,心里就算再气愤,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咽下这口气了。来日方长,她就不信他日她就没有报仇血恨的机会! “既如此,那便都散了。” “是,皇后娘娘。” 事情有了个“圆满”的结局,众人这八卦也看得够够的了,大伙也不敢再多加逗留,纷纷朝晋王道了声“恭喜”便陆陆续续散去了。 秦悠然这一晚上看了一出戏,这会儿仍有些一头雾水的。 这事情的发展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明明方才在寿宴上还有人在打听太子与柳之南的婚事何时赐下,怎的这才多久的功夫,柳之南就和晋王扯上关系了。 心爱的女人一转眼就要成为旁人的妻子了,也不知道萧骆心里将作何感想?想到这,秦悠然不由抬起目光朝身边的人瞥去。 此刻,萧骆神色淡淡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不过他向来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就算不舍,就算心如刀割,装作若无其事也是有可能的。 眸光收回来的时候,秦悠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萧骆与柳之南那二人,明明互相有情有意,最终却还是逃不过有情人终不成眷属的悲惨命运。 哎! 众人宛如鸟作兽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清秋阁门口就只剩下几人了。 宣德皇后这才迈着步子朝萧骆走来:“太子,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 “满意?”萧骆勾了下唇角,脸上似笑非笑,“这话难道不应该由儿臣来问母后才对吗?母后苦心筹谋,如今这样的结局,您满意了吗?” “哼!”宣德皇后嘴里哼了一声,不再反驳一字,转身迅速离开现在。 余下几人留在原地,气氛越发尴尬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僵滞。 秦悠然愣了一会儿,走到萧元面前:“晋王殿下……” 想说“恭喜”二字,然却说不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萧元接受与柳之南婚约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像是被人强迫似的,方才他好似考虑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答应这亲事。 既然如此,她若现在说“恭喜”的话,会不会有点幸灾乐祸之意? 第197章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秦悠然看着架子上的雕像,莫名觉得那夫妻二人相伴终老的画面很和谐,于是问:“那这个呢?” 闻言,萧骆顺着她的目光瞥去。尔后拿起玉石仔细欣赏了几眼。 片刻嘴角勾起:“行,那就送这个。” 他随即将东西往后一递:“平安,找个小箱子装起来。” “是,殿下。”平安领命,迅速将玉石接过去打包了。 余下二人留在原地。 看着男子嘴角带着笑容的样子,秦悠然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高兴还是只是强颜欢笑。 他曾那样深爱柳之南,如今阴差阳错,柳之南就要嫁给晋王当王妃了,他心里怎会好受? 这么想着,她越看萧骆,越觉得他应是情伤太重,所以才强颜欢笑的? 也对,心爱的女人今日嫁作他人妇,任谁都不会好受的。 思绪游离之际,萧骆忽然走到面前:“怎么样,可有什么看中的物件?” 秦悠然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什么?” 萧骆料到她当是走神了,嘴边挽了挽,复又问:“本王库房里的东西,你可有看中的,若是有,本王一会儿就让人搬到你房里。”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意思。 秦悠然轻吸了口气,目光朝四周快速扫了一圈。 太子府库房里的东西的确珍宝无数,只是她原本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看重,所以方才一圈看下来,虽说感慨这里的珍品稀奇,倒却没有什么能真正让她看入眼放在心上了。 “这里的东西都太贵重了,摆我房里万一被人偷了怎么办?” 萧骆笑了笑:“谁那么大胆,敢进东宫偷东西?” 秦悠然原也是随口一说,又道:“还是不用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萧骆却认真了起来:“怕什么,就算贼人敢偷,那就让他偷好了。你看上了哪件,尽管说,本王让人送过去便是。” 秦悠然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难得主动开放库房让她进来挑东西,结果她倒好,一件也看不上。 萧骆顿时有些悻悻的,抿了抿唇,只得作罢:“行,哪天想起来想要了,跟本王说。” “嗯。”秦悠然颔首。 目光刚垂下,耳边就听到男子道:“走,去晋王府赴宴。” “这么早?”秦悠然微微一怔。 “喝喜酒,自然要早点去。”萧骆莞尔。 晋王大婚,他心情大好是真真切切的,毕竟从此以后情场上就少了一个强有劲的“对手”。只是他难免高兴得有些太明显了,这样的表情落到秦悠然的眼里,她只当他又在强颜欢笑了。 二人不再迟疑,先后出了库房。 马车早早就在东宫门口候着了,待二人上车,便马不停蹄一路朝宫外晋王府的方向走去。 晋王大婚,王府里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酒席原本晚上才开宴的,但白日里已经有不少人提前过来道贺,只为一睹新嫁娘进门时的热闹景象。 秦悠然同萧骆抵达王府的时候,新娘已经被迎进门了,拜堂仪式结束后,新娘被送去了洞房,而晋王则是继续留在大院里接待到场的宾客们。 对于二人的提早到来,萧元显然也有些惊讶。 “太子和太子妃驾临王府,恕臣弟有失远迎。” 萧骆今日心情当真极好,看到萧元一身喜庆装扮就更好了:“三弟今日大婚,可喜可贺,是本王来早了。” 这兄弟二人自小便不和,自从萧元封为晋王后,他偶尔还能尊称萧骆一声“皇兄”,而萧骆每每见面都是疏离地唤他“晋王”。难得今日再喊他“三弟”,萧元一时竟恍惚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他怎么觉得这声“三弟”听起来比“晋王”还要疏远多了。 不过,他也没有细想太多,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下,道:“二位里边请。” 一路被迎大厅。 大厅里比外头的大院安静了不少,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萧骆忽然又道:“看来本王当真是来早了,三弟该不会笑话本王为了喝喜酒,早早就过来?” “太子说笑了,今日臣弟大婚,太子肯来,臣弟实在受宠若惊。”萧元寒暄道。 “说的也是。”萧骆微微一笑,目光移到一旁女人身上扫了一眼,又补了几句:“不过也不怪本王要早来,是太子妃,听说今天要来喝喜酒,她早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着出门了。” 秦悠然原本只顾着低头走路,闻言,倏地抬起头,眉心皱起。 好你个萧骆,明明是他自己说要早早来的,居然把责任推卸到她身上。 她正想解释几句,然而转念又想,今日他心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新娘,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柳之南父女明明都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请求赐婚了,可谁能想到,赐婚圣旨迟迟未下,中间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柳之南今日嫁作他人妇,看在萧骆失恋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了。 虽这么想,心里却仍有些不爽。就算他心爱的女人嫁人了,那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一大早的,就急着来人家家里? 来就来,也没人会赶他,他干嘛还非得拉着她当挡箭牌! 想着想着,秦悠然心里莫名有些尴尬。眸光抬起落到萧元脸上,嘴角挤出笑容:“今日晋王大婚,我与太子自然是要早早来贺喜的。” 萧元也正盯着她,眼底似乎有些不明的情缘一闪而过:“多谢太子妃。”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他话音落下,萧骆一只手拉住秦悠然的一条手臂,轻轻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对了,本王还带了贺礼过来,还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算是我夫妻二人的小小心意,望三弟不要嫌弃。” “哪里,多谢太子和太子妃了。” 萧元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一名丫鬟迈步走了过来:“奴婢参见太子,太子妃,王爷。” 萧元扭头看了一眼,问:“何事?” “回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下。”丫鬟道。 萧元倏地皱了下眉宇:“知道了,下去。” “是,王爷。” 丫鬟离开,萧元这才舒了口气,扭头继续看二人:“太子,太子妃,二位许久没来王府,可自行到处走走,若是累了也可让底下的人安排一间卧房稍作休息。臣弟先离开一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无妨,你去忙。”萧骆莞尔。 旋即,拉着秦悠然的手微微一笑:“太子妃,这晋王府你应该比本王熟悉才对,你陪本王逛逛。” 秦悠然抿唇:“噢。” 第198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晋王府后院。 萧元推开新房大门,一眼就看到里头女子坐在桌边独自饮酒的情景。 这门亲事原本不是他所愿,奈何几天的时间就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心里无奈,然而此刻看着房中的女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同病相怜的。 在门口游离了一瞬,重新迈步,径直走到桌边:“找本王何事?” 柳之南眸光抬了一下,继续将手中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尔后放下酒杯,这才开口道:“听说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嗯。”萧元抿唇,往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柳之南闻言嘴我轻轻地勾了一下,端起酒壶给自己的杯子重新倒满酒,尔后把酒壶伸到他面前,在他的杯子里也添了些酒,这才缓缓又抬了抬眸:“真是难得,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喜宴傍晚才开席,以太子的性情,这个时候就登门委实是有些早了。 不过,萧元并不想去猜测太子这么早登门道喜的缘由,目光垂下朝酒杯盯了一眼,问:“你找本王就,就是想问这个?” 今日二人新婚,若是旁的新婚夫妻,这会儿难得有机会独处一下肯定是要一番如胶似漆外加甜言蜜语的,然而此刻他们两人却像是一对初次碰面的陌生人一样,任谁见了谁都是一副冷冰冰漠不关心的态度。 自从寿安山一事后,皇帝赐婚到今日二人完婚的这段时间里,柳之南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哪怕今日花轿都抬进晋王府了,她整个人依旧像在做梦一般。 她筹谋多年,眼看着距离嫁入东宫就只差一步之遥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却是晋王府的花轿抬她进门。 此刻,又一杯酒饮下肚,看着杯子里空空如也,她莫名觉得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一旁,萧元实在看不懂她的举动,眉宇不由地皱了一下:“你笑什么?” 柳之南抬眸看他:“臣妾笑了吗?” 萧元眉心拧得更紧了,不置可否。 他是看到她笑了,但与其说那是笑,不如说是哭来得更合适。 因为,她虽然笑着,然而眼角却泛着泪光。 萧元毕竟是个大男人,他虽然不喜欢柳之南,但毕竟还是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哭。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关心地问一句,她是不是哭了,又为何要哭? 然而,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对面女人用手背轻轻拂去眼角的东西,尔后似笑非笑地对上他的眼睛:“今日你我二人大婚,臣妾高兴,自是要笑的。” 萧元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柳之南很快替自己又倒满了一杯酒,端起来的时候,她朝他面前举了一下:“不陪臣妾喝一点?” 萧元不喜欢喝酒,更何况今日大婚,接下去还有一堆的宾客需要等着他去招待,白日里就喝酒,委实不是他的风格。 “不了。” 见他拒绝,柳之南也不劝他,自顾将杯里的酒再次倒进嘴里,尔后轻轻一笑:“酒这么好的东西王爷你居然不喜欢,还真是无趣。” 萧元抿唇,并不反驳。 柳之南眸光带着一些分辨不明的东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道:“有件事一直以来我很好奇,今日难得有机会与王爷你面对面坐着,不知王爷可否为臣妾解答?” 萧元表情淡淡,回看了一眼:“何事?” 柳之南也不拐弯抹角了,张口便直接问:“你自小便喜欢秦悠然,当初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东宫,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去替自己争取一下?” 萧元眉宇倏地蹙起,心里一怔:“谁告诉你本王喜欢太子妃的?” “太子妃?呵。”柳之南面色忽然冷下,看着他,目光里带着讽刺:“你喜欢她这件事不是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吗,还需要谁来告诉我?” 萧元脸色跟着也冷下,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表情。 他喉里咽了咽,料到柳之南来者不善,且她既然当面挑破,索性也继续藏着揶着了。 只是心里的痛处被人提起,难免心情还是会有些难受。 想了想,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尽数把酒倒进了嘴里。放下酒杯后,这才若有所思答道:“本王倒是也想争取,只可惜有机会吗?” 柳之南勾了下唇,冷笑了一声:“怎的会没有机会?” 她向来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的人,哪怕她自己想要的努力到了最后也没有结果,然而却还是坚信这一点。 萧元却道:“没有机会的。” 或许,在喜欢秦悠然这件事上,他也曾努力过的,只是他的努力在秦悠然不喜欢他这一点面前不堪一击罢了。 当初,听说皇上要下旨让二人完婚时,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只可惜后来还是被他自己打败了罢了。 他喜欢秦悠然,却做不到强行将她占为己有。与其霸占着她,把她留在身边,他更想看到的,是她在她喜欢的人身边高高兴兴的样子。 哪怕,在婚后,她其实过得并不那么幸福。但…… 罢了,终归错过就是错过了,现在说那些又有何用。 一切,都晚了。 思绪游离回来,萧元将空着的酒杯往柳之南面前晃了一下:“再来一杯。” 方才口口声声说不喝酒的人,这会儿一提到秦悠然就喝得停不下来。柳之南不由又冷笑了一声:“懦夫。” 萧元一怔,眯了下眸子:“你说谁懦夫?” “你。”柳之南直言不讳地笑了一下:“明明心里喜欢得要死,却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不是懦夫,是什么?” 萧元一噎,嘴里登时泛起一抹苦涩。 是啊,他明明那么喜欢秦悠然,当初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呢? 柳之南说得对,他这样的行为,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贴在桌面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攥紧:“你倒是不择手段,可你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柳之南表情一僵,为了得到太子萧骆,她倒是手段费尽,可最终她又得到了什么?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她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第199章 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我不是已经得到你了吗?” 柳之南并不愿意坦白自己心中所想,挽唇笑了笑:“我努力的结果就是嫁入晋王府,当上这王府的女主人,这样不好吗?” 即使嫁非所爱,那又如何?至少她争取过了,努力过了,哪怕到头来一无所有,至少也能跟自己交待了。而不像萧元这般,只敢在心里肖想着,暗地里觊觎着,却不敢迈出哪怕一小步。 因此,她觉得,比起萧元,她的下场其实比他好太多了。 萧元看着她,复又眯了眯眼:“可本王知道,你喜欢的人并非本王。” 如此,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能叫好? 柳之南端着酒杯的指尖一滞。 是啊,嫁给晋王又如何,她又不喜欢晋王。而晋王,也不是太子。 “不过也请你放心,本王对你亦无别的心意。”这次换萧元冷笑了,“即便你我二人现在完婚了,可今后我们还是可以各过各的,本王不会强求你任何事情。” 原本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很惨了,结果人家还要跟你各过各的。 柳之南不由一怔,抬起头:“各过各的?王爷你想的倒是简单!” “不各过各的,你还想怎样?”萧元挑着眉心,略微有些探究地看着她:“本王对你并不感兴趣,但既然你嫁入了王府,本王自然会给你王妃的尊容,至于其它的……做好你自己便罢了,你也不要再来干涉本王的私事。” 言下之意,方才之言,是她干涉了。 柳之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萧元,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元微微一笑,自己端起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酒:“你当本王是什么意思?” 柳之南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咬了咬牙:“就算你不愿意,可你我二人现在已是夫妻,夫妻本应一体,哪怕你再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也便与我捆绑为一体了,你以为你还能做到独善其身吗?” “独善其身?”萧元一杯饮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个词用得好,独善其身也很好。” “你……” 柳之南瞬间被气到了,红着脸,半天才缓了过来:“罢了,你想独善其身也可以,不过有一点我有必要现在提醒你一下,往后我不管你做什么,但请你顾及一下你自己的身份,顾及一下晋王府的未来。” 终于说到重点了。 萧元暗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对柳之南的了解并不多,只是从之前的一些接触中大致也能看得出来,这女人向来有野心。 所以,就算她现在嫁进晋王府了,还是想继续抱着她的那些野心不放吗? “你笑什么?”柳之南看出他脸上的不屑,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萧元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本王不是笑,本王只是开始有点怀疑,当初你喜欢大皇兄,到底看上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太子的身份?” 心事被人看破,柳之南愣了愣。 喜欢萧骆这件事情她做了太久了,以至于她差点忘了,从一开始她最先喜欢上的究竟是他那个人,还是他太子的身份? 直到此刻,被萧元一语挑破,她忽然恍然大悟。 是啊,最初的时候,她之所以喜欢萧元,是因为他是当朝的太子,宣国未来的九五之尊,不是吗? 她甚至也会怀疑,倘若当初她认识萧骆的时候,他没有太子这一层身份,她是否还会喜欢上他? 似乎……不会。 之所以会被他吸引,从一开始便是他太子的身份,只是喜欢着他的身份太久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到后来,她甚至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萧骆那个人。 原来,这世间也不是没有人懂她的。 至少眼前这个人还是懂她的。 萧元知道,她看上的,从来只有太子的地位。 “喜欢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身份,有什么区别吗?”柳之南敛了敛表情,眼底浮起一抹复杂的东西:“我要的,向来只是去做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而这天下间,谁最尊贵? “倒是你……”说到这,柳之南目光移到萧元脸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你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难道从来就没有过觊觎之心吗?” 萧元嘴里轻哼了一声:“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希冀那些东西?” 萧元不是柳之南,他更不是萧骆。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的出生与身份摆得很正。 宣国太子向来立长为尊,所以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此生便与那个位置无缘。而且即便许多人看好他,希望他去争取那个位置,他也从来不会对那个位置动过一点的心思。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不要去妄想,免得得不到的时候心里失望太多。 “说得轻巧,我就不信你当真一点都没有心动过。”柳之南并不能理解。 这话萧元听得有些不满了:“你可知道,你现在谈的这些要是被人听到了,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祸端?” 虽然不喜欢柳之南,但她现在已经嫁入晋王府,萧元不希望她还和从前那般,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柳之南却不以为然,又道:“我不管你是否希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得不到你心爱的女人,是因为你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 言下之意,倘若得到那个位置,他便有机会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样,他还会不心动吗? “我对当太子不感兴趣。”萧元表情冷下。 柳之南轻笑了一声:“谁说我说的是太子了,我指的,是明明是……九五之尊之位。” 萧元表情倏地僵住:“柳之南,慎言!” “这里又没有别人,怕什么?”柳之南勾了下唇角,目光中有些不明的东西浮起,“今日你我二人新婚,你总不会这么快就出卖我?” 萧元手心倏地拽了一下,他是不会出卖她,只是…… 明明听到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应该是要生气的,可不知怎的,他好像又气不起来。 大抵是她的话给他提了个醒,倘若坐上那个位置,他是不是就能得到他心爱的女人? 第200章 望你克制感情 婚礼喜宴开席得早,现场宾客云集,加之宣国风俗开化,吃席时男宾女宾并不分开,所以整个宴会男男女女围着一张一张的桌子,有吃有聊,热热闹闹地吃着。 在秦悠然的印象中,萧元从前聚会的时候不太喜欢饮酒,但今日也不知怎的,喜宴席间,他一直提着酒壶到处找人跟他喝酒。因此,喜宴开始没多久他就被王府的几名小厮扶着回房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醉得不轻。 思绪正游离之时,手臂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我们也回去。” 秦悠然愣了愣:“这么早?菜都还没上完呢。” “晋王都去洞房了,我们不走还留在这里干嘛?”萧骆说到这,视线朝她面前移去,尔后眸子眯起:“难不成你也想去闹洞房?” 秦悠然噎了一下:“胡说。” 萧骆挽唇,轻轻笑了笑:“你一个女人去闹人洞房确实不好,话说回来,你应该也吃了不少东西了,难道是还没吃饱?” 晋王府今日的喜宴上的大多数都是秦悠然喜欢的那些食物,而且做的味道也很符合她的口味,所以一不小心便吃多了。 只是被人嫌弃后,心里莫名有些尴尬,手中的筷子也不好意思再伸出去了,只得平放到碗边:“饱了。” 萧骆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笑了笑:“那走。” 他率先站起来,然后朝他伸出手臂。 秦悠然顿了一下,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不给他面子,只得缓缓伸出手臂搭上去。 见二人要离席,旁边几桌的人纷纷站起来要送二人,不过都被萧骆挥手示意挡回去了。 马车就在晋王府门口等着,见二人出来,平安迅速把爬梯架到了马车上。等二人上车,方才与初夏两人一左一右驾着马车朝闹市区驶去。 马车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觉得喝完喜酒之后,萧骆脸色比起之前更好看了。 果真,看到心爱的女人之后,心情就变好了。 只是…… 想到如今他与柳之南的情况,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萧骆,你今日心情很好?” 萧骆虽然不去拆穿,但他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惦记着秦悠然。如今他终于娶了别的女人了,少了一个觊觎自家媳妇的人,他心情怎能不好? “晋王大婚之喜,心情当然好了。” 秦悠然噎了一下,看他越发的得意忘形,不得不提醒:“你也知道晋王今日大婚啊。” 萧骆不明所以,眉头蹙了一下。 秦悠然继续道:“柳之南嫁给晋王了,今后便是晋王妃了,你纵然再心悦于她,兄弟之妻不可欺,更不可惦记,虽说你我二人原本也无什么夫妻情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望你克制感情,不要做出逾越之举。” 萧骆愣了愣,想着她话里的意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想哪去了,本王惦记谁了?” “你惦记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以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秦悠然叹气。 没曾想,萧骆叹的气比她还长。他道:“秦悠然,你对本王,对你自己怎的就这么没有信心?” 他对柳之南明明只有兄妹之情,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好像变得不堪一提了。反倒是她自己,再怎么说他们也当了半年多的夫妻了,夫妻便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又说没有半点夫妻情份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听不听是你的事。”秦悠然懒得再跟他说下去了,目光收了回来,移到车窗外。 此时,马车正好经过闹市区,街上摆摊贩卖,往来的人非常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萧骆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略略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之后,他撩起帘车,朝马车外也看了一眼。 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朝前面喊:“停车。” “吁……” 平安一声令下,马车停住。 “殿下,有何吩咐?” 萧骆不答,直接放下帘子,尔后朝车内的人勾了下唇角:“秦悠然,本王肚子饿了,你下去给本王买点吃的。” 秦悠然闻言倏地一怔:“不是才刚吃了宴席,这么快就饿了?” “本王没吃饱不行吗?”萧骆竟像个孩子一般耍起了脾气,道:“你去给本王买就是了,哪那么多的废话?” 方才在晋王府吃席时,秦悠然见他也吃得不少,因此她料到他估计是故意给她找茬的,免不了心里有些不情不愿:“你想吃什么?叫平安去买不行吗?” “平安走了,谁来驾车?”萧骆抿了下唇,“再说入宫前你就住这附近,这平京城的街道你肯定要比平安熟悉多了,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你不得比他更清楚?” 这人还真会给自己找事! 不过,他都说到这种份上了,秦悠然若再不去买,倒显得是她小气了。 罢了。 “行,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便是。” 萧骆挑眉,思索了片刻:“本王极少逛街,怎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你看着买便是。” 这人不仅脸皮厚,且谎话张口就来。 若不是多活了一世,秦悠然差点都被他骗过去了。 什么极少逛街,都是托词罢了,从前年少的时候,他可没少往这平京城的大街小道里钻。哪里的酒楼好吃,哪里的酒香,恐怕他比她要清楚多了。 只是他毕竟是太子,偶尔使点性子也是可能的,秦悠然不再跟他计较,嘴里应了一声“行”,旋即弯腰钻出了马车。 车外,初夏有些疑惑:“小姐,怎么啦?” “太子饿了,我去给她买点吃的。” “太子殿下想吃什么,奴婢去买就行了。”初夏提议。 秦悠然犹豫了一下,仍是把脚迈了出去:“不必了,还是我去。” 毕竟萧骆那人难伺候,如今他又是故意使唤她去干活,她若不去,估计他又要不满意了。 平安见状,连忙跳下车,将脚凳拉出来。初夏抢先下车,扶着秦悠然下了马车。 站在马路中间,扫了四周店铺一眼。 萧骆说得没错,这里离秦家不远,从前秦悠然还未嫁入皇宫的时候,经常会在这附近的几条街上闲逛。 她记得附近就有几家不错的糕点,想了想,朝其中一家走去。 第201章 现在不喜欢他了 秦悠然带着初夏很快便买回了一包糕点,上马车前,她朝车窗里的人递了递。 “这家栗子糕味道不错,可以吗?” 萧骆探出半个头,朝她手中的东西盯了一会儿:“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秦悠然就是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特意买了咸味的栗子糕。哪曾想,萧骆一听眉心皱了起来:“咸的栗子糕怎么可能会好吃?” 秦悠然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咸的也很好吃的,我吃过的。” 萧骆不听了,直接缩回了脖子:“本王不喜欢,买点别的。” 马车帘子放下,秦悠然莫名有些无语。 身后,初夏似乎也略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小姐,对面那家铺子的酱肘子卤得很香,要不我们去买那个?” 秦悠然视线挪了过去,平京城的这家飘香酱肘子的确味道一绝。 从前她和初夏一起出来逛街的时候,回去之前时常要去里头点一盘肘子,再就着一碗大米饭,吃完之后才会意犹未尽地回家。不过,自从嫁进东宫后,她便再也没来这里吃过了。 此刻被初夏提起,只是那么回想一下,她竟有些冒口水:“行,那就买那个。” 二人旋即朝飘香酱肘子铺前走去。 片刻再出来时,她手中多了一包酱肘子。 原以为这次萧骆总该会满意了,哪曾想,那人这次眉头皱得比之前更深了:“这大晚上了,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真的好吗?” 秦悠然无语。 这回她算是看出来了,他哪里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他明明是故意没事找事! “你故意的,这么折腾我有意思?”她不满问。 “谁说的,明明是你自己买了本王不喜欢吃的东西。”他甚至故意嫌弃地往后避了避:“再说你买的这是什么,肘子,还那么油,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了,这明明很好吃。”秦悠然内心直翻白眼:“我看你就是故意折腾我的。” 萧骆还真是故意的。 之所以要折腾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以报她方才误会他之仇。 他不懂,明明他和柳之南一直保持着距离,柳之南也嫁给晋王当王妃了,从此他与她之间更是不可能会有什么,为何他总是那般不信任他,还老是要把他往旁的女人身边推。 记忆中秦悠然一直好脾气,从前她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故意使唤她去做这做那的,那儿她可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只不过他差点忘了,如今的秦悠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秦悠然了。她现在不喜欢他了,自然也没有那个耐性再忍受他的折腾了。 好在他也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见女人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赶忙微微一笑:“罢了,既然买不到本王喜欢的,那本王就不吃了。” 方才说肚子饿的人,这会儿又说不吃了,秦悠然连翻白眼的力眼都没有了。 她心里在想,萧骆今日性情大变,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因为今日他心爱的女人嫁给了旁人所致。 算了,看在他失恋的份上便不与他再计较了。 “这样,你想吃什么,甜的还是咸的,炒的还是煮的,你告诉我,我去买回来便是。”秦悠然敛唇。 见女人软下,萧骆忽然又有些后悔方才那样折腾她了:“要不……还是本王亲自下去看。” “噢。”秦悠然松了口气。 见他下车后,便想回马车上等着,哪曾想,还没爬上去就被萧骆拉住了:“你陪本王一起去。” 秦悠然:“……” 也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因为太久没出宫的缘故,这一路上,萧骆每看到一间铺子都要走进去看一看。而出来的时候,不管是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都要买一大堆出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平安和初夏地一便各自拧了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若再买下去,秦悠然觉得一会儿她估计也得帮忙拧东西了,忙不迭上前制止:“你买这么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没事,吃不完就带回去,分给宫里的丫鬟们吃。”萧骆不以为然道。 秦悠然不由抽了下嘴角:“那也要适可而止,你再买,他们两个要提不动了。” “这不是还有本王吗?”萧骆轻轻笑了笑,“他们若提不动,一会儿本王帮他们提。” 话虽如此,却也不能继续放任他这么买下去。 况且他是何等身份,他们又怎么可能让他帮忙提东西?再说了,他买的好多东西都是现吃现做的,放到明日估计也不好吃了。 想了想,她扭头朝平安二人看去,想着平安到底伺候他的时候长,希望他能站出来帮忙制止一下。哪知,平安似乎并未能理解她眼神里的意思,反而双手把东西举得高高的:“放心,太子妃,我还能提得动。” 秦悠然:“……” 好,那就继续逛。 接下去,几人又逛了几间店铺,每次出来的时候,平安手中就会再多出几包东西。他虽然不敢有任何怨言,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应该已经开始后悔方才自己说的那番话了。 再者,时辰也不早了,若不回宫估计宫门也要关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叫萧骆回宫时,对方忽然抢先开口:“买这么多了吗?还能提得动?” 他这话是对着身后的两人说的。 平安忙不迭点头:“放心,殿下,属下力气大着呢。” 初夏有苦不敢言,也只得强忍着微笑:“奴婢也提得动,请太子殿下放心。” “噢。”萧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抿起唇角笑了笑。 片刻,他朝二人道:“要不这样,你们先把东西放到马车上再来找我们,要不一会儿再买东西估计就真提不动了。” 太子殿下发话了,二人也不敢怠慢,各自颔首应了声“是”,便转身往回走了。 待二人走远后,萧骆这才转身拉住秦悠然的手心:“走,我们继续逛。” 之前在宴席上跟他装夫妻情深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就罢了,此刻没有认识的人在,秦悠然实在是不习惯跟他继续有这种亲密的动作。 她略略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道:“好。” 第202章 什么叫惊喜啊 少了身后两个跟屁虫,两人再次踏上路途时,秦悠然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走起路来也变得慢慢吞吞的,心里也盼着平安和初夏二人赶紧把东西放好后追过来。 奈何等来等去就是等不来他二人的身影。 少了二人在场,她心里局促,可萧骆却似乎逛得更为尽兴了,拉着她直接走进了一间店铺。在里面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问她:“秦悠然,你是不是也太不懂礼数了。” 话题忽然转移,秦悠然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否是今日在晋王府她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影响了太子妃的身份,免不了心里有些紧张。 哪知,萧骆却道:“本王若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忘了,收礼后要给人回礼的。” “回礼?”秦悠然越听越一头雾水了,“我没有收礼啊,我什么时候收礼了?” 萧骆表情略略有些不满,道:“少跟本王装蒜,你明明收了本王的礼了,都过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回个礼给本王。” 秦悠然眉心拧紧。 经他提醒,这才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么一想,倒还真是想起来了,萧骆确实送过她东西。 第一次是一副弓箭,后来又有一次送了一对鹿角。 他极少主动送人礼物,况且送那两次东西的时候又都不情不愿的,秦悠然一度以为他是因为不要了才把东西丢到她这里的,哪曾想,他竟认真地以为自己是在送礼。 虽然没放在心上,但此刻被人主动讨要,秦悠然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所以,你是想让我也给你回一份礼?” 萧骆抿唇,不置可否。 见他不否认,秦悠然吸了口气:“行,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便是。” 她看过东宫的库房,府里头的那些奇珍异宝无数,多一件少一件的估计他也不稀罕。 正好今日二人在外边闲逛,趁这个机会给他买个宫外的东西,一来省去攀比,二来也便宜。 她心里正美美地想着,等着萧骆的答复,哪知后者却蹙起了眉宇:“哪有送礼之前先问对方想要什么的,你懂不懂什么叫送礼,什么叫惊喜啊?再说本王说了,你就送吗?” 秦悠然无语。 明明是他自己开口要礼物的,这会儿她要送了,他又不说想要什么。 这人还真是难伺候! “你今日这是怎么啦?”她叹了口气,略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怎么像个小孩子一般,还要跟人讨礼物,你该不会是今日在晋王府受了什么刺激了?” “你想到哪了,本王好端端的,没受什么刺激!”萧骆不满,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虽然否认,然秦悠然越看却越觉得他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否则怎么会变得这么小孩子脾性? 总归是她欠了人礼物,今日若不买件还回去,估计这人还会继续这么莫名其妙下去。 这么想着,秦悠然大步进身后跟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看到隔壁是一间精品铺子,于是连忙叫住了对方:“萧骆,我们去这间看看。” 萧骆“嗯”了一声,步伐停下。 二人走进精品铺子内。 在里面看了一圈,最后秦悠然挑中了一块白玉吊坠,造型还算精致,用来吊在腰带上极为合适。 “这块玉坠还挺好看的,你要不要?” 萧骆闻言走到面前,接起吊坠看了一眼。 等不及他开口发表意见,店家掌柜就凑到了二人面前:“这位夫人当真好眼光,这块白玉吊坠产玉南疆,是极为稀少的玉料所雕刻而成的,乃是我店的镇店之宝。您瞧瞧这块玉,通体发光且完全没有任何的杂质,给您家相公佩戴再合适不过了。” 萧骆自小长在宫里,见过的好东西自是不计其数,手中的这块白玉虽然造型精美,但绝对只是一块凡品罢了。店掌柜倒是好意思,都快夸上天了。 他忍不住嫌弃:“这么普通的玉也能当镇店之宝,看来你这店里是没什么好东西了。” 店掌柜莫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来公子您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这块白玉真的是我店的镇店之宝,您若不满意,我还可以给您再推荐一些其它的款式。” 秦悠然知道他这人挑剔,想来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于是也道:“要不你自己挑,看喜欢哪块,我来付钱。” 自己挑的,那还叫送礼吗? 萧骆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拿着白玉抿了抿唇:“罢了,就要这块。” 嘴上虽然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拿了便要走。 秦悠然莫名有些想笑。 “掌柜的,这块玉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掌柜道。 二十两,顶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有点贵。不过人家刚才都说了这是镇店之宝,如此这个价格也还算行情。 主要是秦悠然也不会讨价还价,听完了价格,伸手便想去掏钱。只是这时才想起她的钱袋子向来都是放在初夏那里的,她搬东西回马车了,这会儿人还没来,她身上空无一文。 “掌柜的,能便宜点吗?”秦悠然问。 见她面露难色,掌柜的微微一笑:“夫人,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况且看您这打扮达官贵气,也不像是掏不起二十两银子的人?” 秦悠然略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问题的重点是她现在身上一文都没有。 视线朝萧骆瞥去,后者注意到她的脸色,问:“哪有你这样的,送人东西还要讨价还价,送我二十两银子的玉佩你就这么不舍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并非是不舍得,她有些尴尬,“那个,你带钱了没有?” 萧骆闻言,眉宇挑起:“你想干嘛?” “我钱都放在初夏那了,现在身上没钱,你要是有的话,先付一下。”秦悠然淡淡。 萧骆不满意了:“哪有送人礼物,还让收礼的人先掏钱的。” 秦悠然知道他有些生气了,只得软下口气哄他:“只是先垫一下,一会儿初夏来了就还你。” 第203章 这人还真是傲气 秦悠然知道萧骆有些生气了,只得软下口气哄他:“只是先垫一下,一会儿初夏来了就还你。” “没有。” 萧骆丝毫不给半点脸色,“再说,你看我像是那种出门需要自己带银子的人吗?” “……” 秦悠然噎了一下,心想这人还真是傲气。 不就太子吗,出门不带银子,很风光? 掌柜的站在一旁,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举手朝二人比了比:“夫人,就二十两,实在没有就给你打个折,十八两也行。” 倒也不是打不打折的问题,二十两银子秦悠然还是付得起的。 只是某人一听说要打折却不高兴了:“不行,不是说镇店之宝吗,说好二十两就二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秦悠然差点吐血,这人还真是…… 掌柜的也忍俊不禁地咽了咽:“行,那就二十两,拿来。” 好端端的,打折的二两银子一转眼就飞了,秦悠然翻起白眼递了过去:“你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萧骆不答了。 不管怎样,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她的礼物,而且还是他开口索来的,已经够掉价的了,倘若这礼物还是经过打折的,那他面子要往哪里挂? “那要不……我们商量一下。”掏不出银子,秦悠然也很无奈,“今天这个礼物咱能不能先不给了,改天我再补给你。” “不行。” 萧骆闻言更不高兴了,当即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送都送出去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没有带银子。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对方打断了:“有没有带银子是你自己的事,反正这礼物我是收下了,你不想也得给。” 说完,直接将玉佩塞进怀里了。 一旁,掌柜看完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担心他会拿着东西直接跑了,身体还下意识地往他的面前挡了一下。 秦悠然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了想,只得摘下手中的一枚戒指,递到掌柜面前:“掌柜的,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我用这枚跟你抵,改日我再拿钱过来跟你换。” 她递出去的是一枚金镶玉戒指,虽然不知道价值多少,但足矣抵店家的那块玉佩了。 掌柜的毕竟也是做这行的,戒指接过去,只轻轻打量了几眼便当即同意了:“行,那就用这戒指先抵着,不过我得给你一个期限,一个月之内你若不拿钱来赎,这枚戒指就归我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好,没问题。” 礼物到手,萧骆也松了口气,原本绷紧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秦悠然看在眼里,心想这人果真是失恋受了不小的刺激,不就一块玉佩,他居然也能高兴成这样! …… 原以为买到了礼物就可以回宫了,没想到二人刚走出精品铺子,秦悠然便被萧骆拉着拐进了旁边的一间酒家。 平京城许多酒家铺子都是开到宵禁时间到了才关门,这会儿还未到宵禁时间,酒家里头还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吃饭喝酒。 刚一进门,店小二就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萧骆眸光扫了四周一眼,道:“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 店小二笑着道:“我们店的四样招牌,八宝饭、烧鹅、冰糖莲子羹还有芙蓉汤,请问客官是都来一份吗?” 店小二很会做生意,见他们是两个人便推荐了四道菜。 萧骆满意地抿了下唇角,回道:“行,那就都来一份。” 话音刚落,秦悠然惊讶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方才买了糕点和酱肘子还没吃呢,这会儿又跑到酒家来,你是不是打算今晚不回去了。” “吃个饭的时间,还不至于没有的。”萧骆轻轻一笑,顺势拉着她的手臂朝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子前走去。 秦悠然越想越觉得不妥,在他坐下之前往回拉了一下:“就算想吃也等初夏他们来了再吃,你我身上都没带钱,一会儿吃完了没钱付账怎么办?” 说到这,她头也有点大。也不知道初夏和平安两个人怎么啦,都去那么久了也不见回来找他们。 该不会是走丢了? 萧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仍旧拽着她坐到了椅子上:“你看我像是没钱吃饭的人吗?” 秦悠然愣了一下,心想他若真想吃一顿,确实有的是办法付钱,总归他身上穿带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只是总这么拿东西去抵出去也不是办法,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店家愿不愿意。 “我不管,是你自己要点的,一会儿吃完了,你记得付账。”反正她是不想再拿东西出去抵了。 萧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店家上菜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四道招牌菜便上桌了。 他虽然以前也没少往宫外跑,只是每次在外面吃饭都会去一些高档的酒家,而且坐的地方不是包间就是雅座。如今却随意拉着她进了这样一间普通的馆子,而且还是和一群人挤在大堂里坐着,秦悠然免不了心里有些好奇。 而且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忍不住打断:“你真有那么饿吗,之前在晋王府没吃饱?” 萧骆抬眸看了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晋王府今日准的饭菜太甜了,我不喜欢。” 秦悠然吸了口气。 好,确实如此,不过倒是挺合她的味口。只能说,她跟萧骆的口味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有一点,倒让她感到挺不安的,活了两世,这似乎是第一次她和萧骆两人单独一起出门吃饭,而且还是他主动拉她陪他一起的。 这一天,她总觉得他的言行举止有些反常,她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柳之南嫁人失恋了心伤才会如此,然此刻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又觉得他分明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不由想起前一段时间他曾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他说,或许他喜欢上她了。 那是,她自是不相信这样的话的。如今,细细想起来,也只是有些恍然不敢相信。 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她,为何他现在待她的态度会变得如此? 思绪游离了片刻,回过神之时,秦悠然长吸了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是不要乱想了,不管他对她的态度如何,终究他二人这一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与其现在被他扰乱心绪,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快撇清与他之间的牵绊才好。 第206章 何苦自作多情 萧骆之所以突发其想地想亲手打造一枚戒指,是打算送给秦悠然的。 听说在唐国的民间,自古以来男女结婚之前,男的都要送一枚戒指给女方做为定情信物,以此表示想套住对方一生。 今日,秦悠然为了买那块玉佩送给他,把自己的玉戒指都抵出去了,他当时看她多少有些心疼那枚戒指的样子,于是当下脑子里便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不知道那枚戒指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但如果是他亲手打造送给她的,相信意义不同,她应该可以了解他的心意以及苦心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怀里把玉佩掏了出来。 秦悠然送他的这枚玉佩材质不算上等,雕刻手段比起宫里的那些师傅更是不堪比拟,然而一想到这是她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哪怕是他主动开口讨要才换来的,心里便也觉得满足不已。 想着想着,他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从前他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对秦悠然冷淡。而现在,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之后,他看清了自己的感情,也终于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了,他想,现在开始挽回秦悠然的心,应该还来得及? 他手中攥着玉佩,边想边笑,不知不觉,平安已经去而复返了。 “殿下,您要的东西都找来了。” “殿下?” 平安已经唤了多次,萧骆这才回过神。 思绪被打断,他不紧不慢地将玉佩包在手心里,问:“何事?” 平安舒了口气:“殿下,您要的材料给您找来了,你看下还缺什么,属下再去找。” 萧骆垂眸,扫了一眼桌上多出来的几样东西。 平安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把东西摆出来后,忍不住笑了笑:“殿下,您怎么会突然想着要自己动手做戒指送给太子妃呢?” 萧骆没有理他,翻了翻箱子。 平安忽然想起一个传说:“听说在唐国,一个男的若喜欢一个女的,就会带着戒指去跟对方求婚,倘若女的接受了戒指,就表示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萧骆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传说的,只是被平安提起,免不了心生一些希冀:“噢?竟有这样的传说?” “是的,殿下。”平安微微一笑,“而且属下还听说,许多女的接受了男的心意后,也会再准备一枚戒指回赠给对方。这种习惯在他们当地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习俗,他们就将男女互送的戒指称为定婚戒指。” “噢。”这点萧骆倒是没有听说过。 所以,等到秦悠然收到他的戒指后,会和唐国的女子一样,也回赠她一枚戒指吗? “殿下,您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做戒指送人?” 说到这里,平安不由吸了口气:“若是太子妃知道您要送给她的戒指是您亲手打造的,心里一定会很感动?” 他的话,忽然给萧骆提了个醒。 倘若秦悠然知道他送给她的戒指是他亲手打造的,她是否会感动,又是否会因此而接受他的心意。 似乎……不太可能。 那个女人的心太硬了,现在又总是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他不爱他了,她甚至一天到晚还想着要跟他和离,她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枚戒指而有所改变呢? 想到这,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烦,心中的工具直接丢回了箱子里:“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平安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逾越了,连忙收起玩笑的表情,怔怔道:“属下错了,属下该死,请殿下恕罪。” 萧骆轻抬眸子睨了他一眼,顿时有些悻悻:“算了,你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平安复又一怔:“殿下,您不打算做了吗?” “不做了。”言简意赅。 反正就算做了,那个女人也不会理解他的心意,那他又何苦自作多情! “知道了,殿下,属下这就搬回去。”平安见他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连忙把桌上的几样东西收回到箱子里。 大大小小的材料和工具,很快重新装回了箱子里,之后被平安搬回了库房里。 然而,平安并不知道,就在他前脚刚离开库房的时候,后脚他家主子便悄悄钻进了库房,然后将那箱东西再次搬回了书房。 …… - 新的一天,秦悠然照例一大早早起去给宣德皇后请安。 没想到请安结束刚走出皇后的宫门口就碰到了柳之南。 “哟,这么巧啊,太子妃。”柳之南率先打了个招呼。 她与晋王刚刚大婚,依礼制,今日她得跟晋王一起进宫向皇上谢恩。做为新晋的晋王妃,在谢恩结束后她还需要到皇后这里跟她请安。 二人会在此处碰上其实并不奇怪,秦悠然表情谈淡:“晋王妃。” 因为是从她嘴里喊出来的缘故,柳之南莫名觉得“晋王妃”这个称呼听着有些刺耳。 她原本应该是太子妃的! “我与晋王大婚,今日来给母后请安,想来太子妃已经请过安了。”柳之南看着她,脸上表情让人分辨不出喜怒哀乐,“不知太子妃是否有空,陪我进去再坐会儿?” 哪怕她现在已经嫁作晋王妃,但一想到上一世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秦悠然便本能地对她提不起任何好感。 “晋王妃还是请自便,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话,迈步刚要走,却不想,身后再次传来柳之南的声音:“秦悠然。” 直呼其名就算了,语气还不太好。 秦悠然不由步伐一顿,转身看她:“晋王妃还有事?” 柳之南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下:“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秦悠然一时竟不知她此话何意:“晋王妃有话不妨直说。” “我现在嫁给晋王了,你应该很得意?”柳之南勾了下唇角。 毕竟,往后少了一个人跟她争抢太子了。 秦悠然总算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敛着表情,淡淡开口:“你嫁给谁,都与本宫无关,所以也便无所谓是否得意。” 第207章 你终于承认了 柳之南记得从前秦悠然喜欢意气用事,而且总是很轻易地就被她的一些话给影响到情绪。 如今,她已经故意去刺激她了,结果她还是一副冷冰冰,漠然不在乎的样子。看着她这个样子,柳之南莫名心里有些挫败感:“是吗?少了一个人跟你争太子,你怎么能不得意?” 闻言,秦悠然勾了下唇角,轻轻一笑。 柳之南一时竟有些看不透她笑的原因,脸色倏地阴下:“你笑什么?” “我笑……” 既然来者不善,秦悠然索性也不跟她好脸色了:“你终于承认了,之前你在跟本宫争太子。” 柳之南眯了下眸子,脸色更为不好看了。 秦悠然却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可惜,你想希冀的,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且你苦心争了又如何,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说的是事实。 且不说秦悠然是否希冀太子妃这个位置,总之得那个位置却是她柳之南想要且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此前的这些年,为了能站上那个位置,她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到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悠然轻松入主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后来,她死心了,当不了正妃,那便当一个侧妃也行,终究太子将来是要登基称帝的,到时谁能笑到最后被封为后还不知道呢。 因此,明知道主动求嫁可能惹来萧骆的反感,她却毅然决然厚着脸皮,拉着她的父亲去找皇帝赐婚了。 原以为皇上至少会看着他们柳家忠心为国效力的份上,以及她曾对太子有过救命之恩的份上,成全她的心意,奈何天意弄人。 如今她嫁给晋王当上了晋王妃,虽说心里有怨,但她却不打算怨天尤人。 要怪,就只能怪她命不好。 命不好的人,老天爷既然不怜惜她,那么便由她自己来争取。 想到这,柳之南心里的恨意稍稍缓解了一些。 思绪游离回来,眸光移回到秦悠然脸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日子还长着,谁知道往后还会发生什么?” 柳之南懂得细水长流的分寸,若非如此,上一世秦悠然也不至于等到她被封后了,才彻底看清她的嘴脸。 她不由想笑:“你说错了,有些东西在不在我手上,我其实并不得意。” “说得好听。”柳之南轻挑嘴角,脸上浮起嘲讽的表情:“只是可惜了,你这样的人,居然能嫁给太子。” 这话秦悠然就不爱听了:“晋王妃不妨说说,哪样的人才能嫁给太子?” 柳之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道:“哼,至少不是你这样的人,太子心怀大抱负,只可惜却娶了你。” 秦悠然听着莫名心口堵堵的,然而一想到柳之南是故意来挑衅她的,心里的气便也能很快地消下去。 罢了,跟她理论那么多干嘛。 她不想计较,柳之南却不打算就此作罢:“你以为你嫁给太子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你只会给她拖后腿罢了。” “也许。”秦悠然冷笑。 柳之南说的不无道理,她并不想反驳。 嫁给太子这件事,倘若不是之前有婚约在先,萧骆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娶了她。 毕竟,朝中大权在握的重臣家的女子多的是,萧骆娶谁都比娶她一个没落的家族之后要好上许多。 只是有一点秦悠然现在有些想不通。 她原以为重生之后,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都会按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发生一遍,然在柳之南这件事情上似乎并非如此。 如今她都嫁给晋王了,萧骆就是再有能力,总不至于去抢了自家兄弟的妻子? 所以…… “未来如何,不如我们拭目以待。”秦悠然淡哂,“你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未来,不如我们拭目以待。” 柳之南咬了下牙,勾唇轻笑:“这话似乎应该我一说才对,未来如何,我们拭目以待!” 撂下话,二人各自转头离开。 柳之南前脚刚迈进皇后宫里,后脚她家丫鬟杏儿就凑到了一旁:“小姐,您方才那么跟太子妃说话,她都没有生气,奴婢怎么觉得她现在变化好大啊,跟之前比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杏儿看得出来,柳之南自然也看得到,现在的秦悠然确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柳之南不由仔细回想了一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秦悠然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明明她也没有做出过什么改变,只是不知道为何,自从她嫁给太子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而且萧骆也变了,从前她明明不喜欢,甚至很讨厌秦悠然的,没想到这么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就被那个女人给吸引了。 而她,之前努力了那么多年,到头到却只换来他的一句:对你只有兄妹之情。 呵,多少可笑! 她柳之南要的,才不是他萧骆的兄妹之情。 她要的,从来只有他身边的那个位置——太子妃之位。 不,现在她要的,已经仅仅不是只有太子妃之位那么简单了。 她想要的,她会得到的,将比那个位置更加至高无上。 想到这,柳之南眸光朝杏儿睨了一下:“往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叫我王妃。” 杏儿也是叫顺口了,闻言愣了一下:“是,小……王妃,奴婢知道了。” 柳之南这才稍稍满意地回过了头,边走边道:“我不管她秦悠然变成什么样子,总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杏儿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低着头跟在后面。 柳之南开始自言自语:“杏儿,你可知道,小的时候曾有人给我算过命。” “噢?”杏儿好奇地抬了下头。 柳之南眸子底有些阴暗不明的东西渐渐浮起:“算命先生说,我生来便是大富大贵之人,长大后更是能当上人上人。” 第208章 她会一一地还回去 “人上人?” 杏儿听不太懂,一时有些好奇。 “是,人上人。”柳之南咬字道。 杏儿不解,隐约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细问。 晋王妃已经能算是人上人了? 然而在柳之南看来,远远不止于此。 何谓人上人,除了天下至尊之位,那便是一国之后了。 柳之南想要的,便是那一国之后,当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自小的时候起,她便一直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嫁给太子,将来当上一国之后。只是没想到世事弄人,老天爷更是不厚待于她,不仅让她失去了心爱的男人,更是失去了太子妃的位置。 苦心筹谋多年,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心里不甘。 不过现在这样也没有关系。 谁说只有当上了太子将来才能登基当皇帝? 嫁给晋王,她照样能当上人上人。 只要晋王将来登基称帝,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帝后,那便是人上人! 而且就眼前看来,晋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将来跟萧骆争一争皇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自然,这些话她不会跟杏儿提起,而只会暗暗地藏在心里盘算着。 她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她将来是要当人上人的,所以眼前的这点委屈便先忍着,终有一天,萧骆和秦悠然加之在她身上的屈辱,她会一一地还回去。 - 明月阁。 进入深秋后,院子里的几棵树枝头上的叶片越发地黄了。 每日翠红她们几个都要在院子里扫出一大堆落叶,堆积在树底下,久而久之垒起了一层金黄色的高塔,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悠然时常会在午后的时候搬张躺椅坐在大树边小憩,睡醒了便吃一点初夏准备的水果,小日子像是流水一般,一天天的好像转瞬就过了。 偶尔,她也会回想起上一世,在她嫁入东宫后的日子。 自然,是不比这一世来得舒坦的。 那时的她,时常为了让自己能在萧骆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心机费尽地做着各种事情,结果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萧骆一次比一次更为深恶的厌弃。 这一世重活一次,选择放手之后,虽然很多事情没能扭转上一世的悲剧局面,然久了她却发现也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糟糕的。 至少,萧骆待她的态度大有转变。 至少,柳之南已经嫁入晋王府,于她而言少了一个勾心斗角的对手。 至少,她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看着这世间的美景。 大约是这气温太舒适了,躺在大树底下,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秦悠然于是睁开眼皮,印入眼帘的是,是一张熟悉到早已刻在骨子里的脸庞。 倏地一怔:“你怎么来了?” 萧骆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许久没来看你了,今日公务结束得早,过来看看。” 他确实有好几日没来这明月阁了。 他不来,秦悠然反而觉得清闲许多。 她见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反而心里有些不自在:“有什么好看的,我好端端的。” 萧骆抿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他忽然把掌心摊开伸到她的面前:“喏,看看这个。” 秦悠然愣了一下,坐直后,目光移到他手中:“什么?戒指?” “嗯。”萧骆微微一笑,反手将戒指塞到她手中:“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那是一枚白玉雕刻而成的戒指,做工不算精细,然玉质却是极好的。 其实用玉来雕制戒指并不简单,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废了整块玉。 秦悠然也生怕把那戒指摔碎了,连忙攥紧:“哪来的戒指,好端端的干嘛送给我?” 话音落下,她忽然想起前几日二人参加完晋王婚宴回来一起逛街时,她为了送他一块玉佩而抵押了自己的一枚戒指。 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你该不会是用来赔给我的?不必,之前抵押出去的那枚戒指我已经赎回来了。” 萧骆顿了一下:“不是赔给你,是送给你的。” 他语气轻缓,眼神里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秦悠然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忽然便觉得内心深处有些微妙的东西腾升而起。 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故作若无其事:“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萧骆眉心挑了一下,脸上瞬间变了变:“不要就扔了,反正本王原本也是在门口捡的。” 秦悠然刚好要把戒指塞回去,闻言手臂一顿:“捡的?” “嗯。”萧骆面上恢复淡淡的表情,轻松道:“就刚刚,在院门口捡的,也不知道是谁掉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秦悠然并不想去纠结真相,反倒是心里生出了一丝丝的嫌弃:“捡的东西才要来送给我?” 萧骆眉宇细不可察再次挑了一下:“你不觉得它还挺好看的吗,是不是捡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本王捡到了,现在就是本王的东西了,送给你你就收着便是,怎么那么多的问题。” 他略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却把捡来的东西送人说得理所当然。秦悠然不由蹙了蹙眉心,心里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有一点他倒是说得没错,这枚戒指的造型倒是挺漂亮的。 只是这戒指很明显一看就是新近才雕刻的,而且上面的缝隙里丝毫看不到任何有灰尘的痕迹。这么新的戒指,真的是捡来的吗? 她有点怀疑。 隐约是有些猜测的,不过最终也只是化为嘴角的笑容,轻轻地笑了一下。之后,她将戒指戴到手上试了一下。 不试不知道,一试方知这枚戒指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套不住。 “这也太大了。” 萧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上浮起淡淡的尴尬神色:“你的手指怎么这么细。” “我本来就瘦,手指当然细了。”秦悠然抬眸扫了他一下:“不行,太大了,我戴不了,你还是拿去送给别你。” 这枚戒指是特意为她做的,怎么可能拿去送人? 萧骆一听就觉得不靠谱:“本王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没经验,要不我拿回去改改?” 第209章 走进她的心里 “改改?”秦悠然好像听到了什么。 “呃……”萧骆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居然说漏了嘴,忙不迭改口:“本王的意思是,不是有那种帮人改戒指的吗,可以拿去看看。” 话刚说完,伸手就要来拿。 秦悠然这回却不给了,直接将戒指攥进了手心里:“算了,做都做好了,就不改了。” 她看着他,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而心里忽然有一丝丝的小确幸:“到时我自己缠条线,圈变小了也能戴。” “缠线?”萧骆愣了一下:“会不会变不好看了?” 毕竟是他精心雕刻了好几天的东西,他真心舍不得看它上面缠满红线的样子。 秦悠然忽然想调侃一下:“那要不还是不要了,反正原本也是捡来的东西,谁知道这是谁的,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戴为好。” “别……”萧骆连忙拦了一下:“缠就缠,总之能戴就行。” “……”秦悠然噎了一下:“还是不要了。” “干嘛不要,先留着。”萧骆语气很强势,“而且这东西是在你院子门口捡的,说不定哪天有人想起来自己丢了东西,来找你讨了,到时再还给人家也不迟。” 说是这么说,反正这东西原本也不是捡的,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她讨。 秦悠然犹豫了一下:“行。” 绕了这么大个圈,戒指算是送出去了,萧骆脸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问:“今晚备膳了没有,吃什么?记得叫人多准备一些,本王要留在你这里用膳。” 秦悠然正端详着戒指,闻言一顿:“你要在我这里吃饭?” 萧骆:“本王送了东西给你,留在你这吃顿饭怎么啦?” 秦悠然无语,他是怎么把蹭饭这种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奈何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悠然若是拒绝,倒好像显得是她小气了。 心里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初夏唤过来,吩咐她今天晚上加餐。 对于太子到明月阁蹭饭这件事,初夏向来很有热忱,一听说太子要留下来吃晚饭,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小厨房了。 看着她欢欢喜喜跑开的情形,秦悠然甚至可以预见到今天晚上上桌的菜色会有哪几样。 估计都是萧骆喜欢吃的。 白天天气好,晚上月光佳。 日头下山不久后,初夏便跑了过来:“奴婢参加太子,小姐。” 秦悠然瞥了她一眼:“可是晚膳准备好了?” “是的,小姐。”初夏点了点头,又道:“小姐,奴婢见这外头的月色还挺不错的,想来问问您跟太子,晚膳要不要直接摆到亭子里面吃,这样您二人还可以边用膳边赏月。” 秦悠然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一旁萧骆便抢先道:“行啊,这个提议好。顺便再给我二人准备几壶酒,今夜本王与太子妃要不醉不散。” “是,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去准备。”初夏躬了躬腰,再一次乐呵呵地跑开了。 余下二人留在坐在原处。 秦悠然已经在这树下躺了快一下午了,萧骆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她也只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但此刻,肚子开始有些咕咕叫了,她也坐不住了。 直了直腰,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月光,感觉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记得上一次她与萧骆一起饮酒那日,她喝了不少酒,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萧骆也曾带着她跑到房顶上去赏月。 那晚,月光很好。 而今天晚上的月光,丝毫不比那晚的逊色。 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好端端的在屋子里吃不好吗,干嘛要在外头吃?”她问。 “刚刚初夏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月色好,在外边吃可以边吃边赏月。”萧骆找了个借口搪塞。 站起来时,顺势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走,去凉亭。” 秦悠然顿了一下。 大抵是今日他主动来看她,还送了一枚戒指,又大抵是此刻的月光正好容易醉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没有拒绝他伸过来的手臂,缓缓将自己的手心递了过去。 二人就这样,牵着对方的手走向凉亭。 这种亲密的动作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然而这次秦悠然的心境却有着大不相同的感觉。 许是因为她接受了他的牵手的缘故,这一路走过来,萧骆的心情似乎更加好了。 二人一路走向凉亭,肩膀总会不由自主地碰到对方一下。 短短的一段路,走过之后,仿佛脚底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了暧昧的痕迹一般,满院沁着微妙的气息。 初夏很快领着丫鬟们把菜和酒摆到了凉亭的桌子上。 “太子殿下,小姐,饭菜都齐了,您二人慢用。若是还有什么差的就唤我们。” 上了菜,初夏很有眼力劲地带着一众丫鬟站到了远远的位置。 自从柳之南嫁人后,这是萧骆第一次来明月阁蹭饭吃。原以为他还会失恋一段时间,没想到情绪这么快就恢复了。 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饭还没开始吃,他便拧起酒壶往二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来,我先敬你一杯。” 秦悠然轻舒了口气,端起酒杯朝他递了过去:“好。” 互相碰了下杯沿,二人各自将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嘴里。 刚放下酒杯,萧骆马上便又拧着酒壶递过来倒酒。 重活一世,这似乎是第一次秦悠然不排斥跟他坐在一起,且能如此气氛祥和地坐在一起饮酒。 她知道之所以内心可以如此平静的原因。 大概是她开始原谅了萧骆上一世对她的所作所为了? 又或者,之前好不容易对他立起的心防开始出现了裂缝,而且那裂缝还不小,甚至都已经可以重新接受一个人走进她的心里了。 而那个人……除了他,再无第二。 她原以为自己能理智地控制自己的,但好像并没有。 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对萧骆卸下心防时,她的心情并没有多轻松,然而她又不知道如何去防止自己乱想。 此刻,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陪着他,将一杯又一杯的酒往肚子里倒? 第211章 代表团团圆圆的意思 次日天还未亮,周国侵犯宣国边境的紧急军报送进了皇宫。 与陈国的战事方才平息了几个月就又收到周国进犯的消息,早朝时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了起来。毕竟宣国最能带兵打战的秦家军如今已无剩一人,周国的兵马强悍程度比起陈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大臣们既担心战事起时民不聊生,更担心朝中无人可带兵迎战。 秦悠然身在明月阁,看着这皇宫里的天空,远处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风雨即将到来的情景,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不知怎的,想到昨日萧骆听到边境战乱时的那副表情,她总觉得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这一整日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的。 这样的担心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初夏才匆匆从外边跑回来。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今日的朝会直到刚刚才结束,大臣们刚刚才出宫。不过太子并没有出来,听说他被军机处的几位大臣叫走了,大概是要继续商量国事。” “噢。” 因为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还会发生,秦悠然索性便叫了初夏出去打听了。 朝会居然开了一整天,想来边境的军情应该要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否则皇上也不至于跟群臣们讨论了一整天。 也不知道如今讨论如结果了没有,这次,皇上又打算派谁去平息战乱。 思绪正游离之际,初夏忽然打断:“小姐,那今日的晚膳是否正常准备?” 前一天,萧骆曾告诉秦悠然,今后每天的晚膳他都会过来明月阁陪她一起吃。所以她已经提前吩咐了初夏,往后的每一天晚膳都让小厨房加些菜。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小厨房那边也要开始准备晚膳了,初夏心里有些着急,就怕太子一忙起国事就忘了要来陪自家小姐吃饭的事了。 “照常准备。”其实秦悠然自己也拿捏不准。 边境战乱,萧骆和军机大臣一起商讨军情,想来是无心顾及肚子的问题了。然他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既然说了要过来陪她一起用膳,大约还是会来的?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初夏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秦悠然忽然间又心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于是在初夏转身之前又叫住了她:“等等。” 初夏步伐一顿:“小姐,您还有何吩咐?” 秦悠然眉心微微蹙了蹙,补道:“让小厨房今日准备点汤圆。” 宣国冬至有吃汤圆的习惯,代表团团圆圆的意思,只不过如今离冬至还有好些时日。 初夏心里不免疑惑:“汤圆?小姐,今日又不是冬至,为何要准备汤圆?” “就……”秦悠然轻吸了口气,找了个借口搪塞道:“忽然想吃了,总之让他们准备一点就是了。” “是,小姐。”初夏依言,转身离开。 大约是因为快要入冬的缘故,日头下山越来越早了,一转眼外头就已经黑得伸手不渐五指。 初夏很快领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掌起了灯,晚膳也已经送到了屋子里,可却迟迟不见太子的身影。 “小姐,太子他一定是还在忙国事所以耽搁了,要不要奴婢再过去打听打听情况?”初夏问。 她大概是担心秦悠然迟迟看不到太子身影,心里会失落。 然,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比起萧骆来不来吃晚膳,她更担心的,是他们在那边讨论的军机情况。 和白日里一样,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心情总是很不安。 “无妨,让他忙。”秦悠然看了一眼屋中桌子上早已摆好的碗筷,“反正我也还不饿,就让小厨房那边再多费点心,把菜都放保温食盒里,等太子来了再传膳就行。” “是,小姐。” 初夏领了令,转身正要离开。却在这时,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禀太子妃,太子来了。” 初夏登时一喜:“小姐,太子来了。” “嗯。”秦悠然莫名地松了口气,浅浅道:“传膳。”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初夏前脚刚走,后脚萧骆就进了门。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快快免礼。”萧骆颔首。 说话的同时,他的两只手已经伸到了面前,扶住了秦悠然的手臂。 大概是看到屋子里的膳桌已经摆好了,便直接拉着她走到了桌前坐下。 “已经传膳了,还请太子再稍等片刻。”秦悠然抿唇,顺手桌边准备好的温毛巾拿起来,递到他面前:“给。” 萧骆很自然地接过去,擦了擦双手,尔后再把毛巾还给她。 今日应该算是他们两人“尽释前嫌”的第一天,然而做起这种小动作却像是早就当了几十年的夫妻一般,互相之间配合得极为默契。 “不好意思,方才忙着与军机处的几个大臣商讨周国侵犯之事,所以回来得晚了些。”萧骆解释。 “无事,反正时间还早。”秦悠然莞尔。 他既然主动提起,她便知道,他并不介意在她面前谈论国事,于是也没委婉,问:“周国来犯,你们可商讨出应对之策了?” “嗯。”萧骆吸了口长气,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周国兵强马壮,他们既有意来犯,我大宣也只能正面回应了。” 秦悠然正要帮他倒杯茶,闻言动作一滞:“是要应战吗?” 与陈国的战争才结束几个月,朝廷、民间都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休养生息几个月,倘若这个时候战事再起,也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足够的精力与能力去对付。 “也不是马上应战。”萧骆摇了摇头,“今日父皇与大臣们的讨论结果,是先派人过去和谈,毕竟与陈国的战事刚刚平息不久,若在这个时候再起纷争,国库空虚不说,届时也会民不聊生,本王相信,周国那边应该也不想看到两国交战带来的后果。” “那若谈不拢呢?”秦悠然问。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毕竟周国举兵来犯是有意之举,且他们兵马强壮,若真打起战来胜算也大,所以他们会同意和谈吗? 萧骆眸光眯起,若有所思:“若真谈不拢,该打的仗,也只能打了。” 第212章 不安的缘由 二人聊了一会儿,丫鬟们便把膳食送过来了。 待膳食摆上桌后,秦悠然盛了碗粥,递到萧骆面前,这才缓缓又问:“父皇有说要派谁去和谈吗?” “唐大人去。”萧骆道。 唐大人是宣国有名的演说家,听说二十几年前也曾出使各国与周边的国家谈判,为此曾给宣国争来好几年的平静时光。有他出马,想来和谈的胜算应该也会好一些。 于是秦悠然松了口气:“有唐大人出马,想来这次的谈判应该会比较顺利的,要不然大宣与陈国的战争刚刚结束,若在这个时候再起战事,民不聊生不说,国库也不知道又得空虚多少年,到时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们。” “是。”萧骆是认同她的看法的。 “对了,唐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此次他出使周国,路途遥远,皇上有没有多派些人保护他?” “有的。”萧骆淡淡,“派了不少人。” “噢,那就好。”秦悠然复又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下一瞬便听到萧骆又说:“派了两万兵马,而且……本王也会随着一起去。” “你?”秦悠然吃了一惊,忽略了他说派了两万兵马的事,问:“你也要跟唐大人一起出使周国?” “不是。”萧骆表情更为严肃了,“本王是带着两万兵马一起出发,倘若唐大人出使周国结果不顺利,到时战事随时可能点燃,有本王在,可以随时制定应对之策。” 若和谈不成,大战开启,他将为首出征的意思。 “啊?”秦悠然盛粥的手倏地顿了一下。 因为走神的缘故,有些粥被打到了旁边,溅进了她的手心里。 萧骆见状,连忙将碗接走,尔后摊开她的手心看了一下:“有没有烫到?” 粥是刚热好才端过来的,烫肯定是烫的。 不过秦悠然已经无心顾及自己了:“我没事。” 萧骆生来便是太子,只是他却一直不受皇帝的宠爱,也因为如此,之前皇帝虽然让也参与政事,却从来不会给他安排重要的差事。他一直做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且繁琐的杂事。 况且因为他是太子,身份特殊的缘故,自小便一直待在皇宫,从前别说边境战场了,就连离开平京城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 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皇上居然会派他带兵去边境:“是父皇让你去的吗?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让你去带兵?” 她本意是好奇,然而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更多的是担心。萧骆见状,心里莫名有些欣慰:“不是父皇让我去的,是本王自己提出去带兵的。” 他居然自己提出去带兵? 秦悠然更加惊讶了,眼睛倏地瞪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自己提出要去的?” “是。”萧骆莞尔。 大概是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贴到了她的手背上:“本王自小长在京中,虽说从前也曾参与过军机政事,但毕竟那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如果能去次战场就不一样了,倘若本王能打得胜仗归来,将来在朝中的位置也能稳固一点。” 秦悠然向来是知道他为了稳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暗地里做了多少的努力的。只是上一世他所做的那些努力大多有些见不得光,甚至有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没想到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他竟不惜性命安危,主动提出带兵出发边境。 她曾在战场上待过三个月,战场上的凶险她是见过的,若非迫为得已,谁愿意去那样的地方。 所以,这一世,终究是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对吗? “萧骆,你没有带过兵,且战场凶险,你……”秦悠然忽然觉得他和前世的他确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一时之间,她想不到他开始变化的,而对于他主动请求带兵这件事更是摸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话未说完,萧骆握着她的手心更紧了:“放心,本王不会有事的。” “战场凶险,谁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秦悠然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突然发现这一天她整日情绪不安的原由到底是什么了。 她的预感向来很准,昨晚听说周国侵犯边境的消息之后,当时看到萧骆的反应,她就隐约猜到他会有所动作了。她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竟如此之大,居然跟皇上主动提出要带兵。 且不说战场凶险,便是从平京到边境这段路途遥远,他身份特殊,又树敌众多,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有些有心之人对他做出一些不轨的举动。 这大约是萧骆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真真实实的,她在担心他的安危的表情,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真的不用担心,况且有唐大人在,有他出使周国,说不定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 “真的吗?” 萧骆抿唇,攥着她的手心紧了紧:“真的。” 话虽如此,秦悠然却仍觉得不安。 若非局势紧迫,又怎么会在派唐大人出使的同时,还要带着大军一起出发。 毕竟唐大人年纪也大了,此番他出使顺利和谈便罢了,万一谈判不成,两国交战,以宣国目前的情况,恐怕将来一场硬仗必不可少。 “不说这个了,先用膳,粥都凉了。”萧骆掌心松开,随后拿了桌上的筷子递给她。 秦悠然思绪有些游离,接过来,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骆眉心微微一挑,言简意赅:“明日一早。” “这么急。”秦悠然怔住。 “不能不急,今日送到的军报已是四日前发生的事了,也不知道这两日边境那边的情况如何,所以本王跟唐大人必需马上出发才行。”萧骆解释。 明日一早就出发,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随军用品,粮草安排,大军也需要整装等等…… 这些事情虽然不需要他一个太子亲自操办,但毕竟他是带兵领头人,这些事情下面的人准备好了,他也是要一一去确认的。 时间紧迫,他却还是分出了时间到这明月阁陪她一起用晚膳…… 第212章 不安的缘由 二人聊了一会儿,丫鬟们便把膳食送过来了。 待膳食摆上桌后,秦悠然盛了碗粥,递到萧骆面前,这才缓缓又问:“父皇有说要派谁去和谈吗?” “唐大人去。”萧骆道。 唐大人是宣国有名的演说家,听说二十几年前也曾出使各国与周边的国家谈判,为此曾给宣国争来好几年的平静时光。有他出马,想来和谈的胜算应该也会好一些。 于是秦悠然松了口气:“有唐大人出马,想来这次的谈判应该会比较顺利的,要不然大宣与陈国的战争刚刚结束,若在这个时候再起战事,民不聊生不说,国库也不知道又得空虚多少年,到时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们。” “是。”萧骆是认同她的看法的。 “对了,唐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此次他出使周国,路途遥远,皇上有没有多派些人保护他?” “有的。”萧骆淡淡,“派了不少人。” “噢,那就好。”秦悠然复又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下一瞬便听到萧骆又说:“派了两万兵马,而且……本王也会随着一起去。” “你?”秦悠然吃了一惊,忽略了他说派了两万兵马的事,问:“你也要跟唐大人一起出使周国?” “不是。”萧骆表情更为严肃了,“本王是带着两万兵马一起出发,倘若唐大人出使周国结果不顺利,到时战事随时可能点燃,有本王在,可以随时制定应对之策。” 若和谈不成,大战开启,他将为首出征的意思。 “啊?”秦悠然盛粥的手倏地顿了一下。 因为走神的缘故,有些粥被打到了旁边,溅进了她的手心里。 萧骆见状,连忙将碗接走,尔后摊开她的手心看了一下:“有没有烫到?” 粥是刚热好才端过来的,烫肯定是烫的。 不过秦悠然已经无心顾及自己了:“我没事。” 萧骆生来便是太子,只是他却一直不受皇帝的宠爱,也因为如此,之前皇帝虽然让也参与政事,却从来不会给他安排重要的差事。他一直做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且繁琐的杂事。 况且因为他是太子,身份特殊的缘故,自小便一直待在皇宫,从前别说边境战场了,就连离开平京城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 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皇上居然会派他带兵去边境:“是父皇让你去的吗?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让你去带兵?” 她本意是好奇,然而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更多的是担心。萧骆见状,心里莫名有些欣慰:“不是父皇让我去的,是本王自己提出去带兵的。” 他居然自己提出去带兵? 秦悠然更加惊讶了,眼睛倏地瞪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自己提出要去的?” “是。”萧骆莞尔。 大概是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贴到了她的手背上:“本王自小长在京中,虽说从前也曾参与过军机政事,但毕竟那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如果能去次战场就不一样了,倘若本王能打得胜仗归来,将来在朝中的位置也能稳固一点。” 秦悠然向来是知道他为了稳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暗地里做了多少的努力的。只是上一世他所做的那些努力大多有些见不得光,甚至有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没想到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他竟不惜性命安危,主动提出带兵出发边境。 她曾在战场上待过三个月,战场上的凶险她是见过的,若非迫为得已,谁愿意去那样的地方。 所以,这一世,终究是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对吗? “萧骆,你没有带过兵,且战场凶险,你……”秦悠然忽然觉得他和前世的他确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一时之间,她想不到他开始变化的,而对于他主动请求带兵这件事更是摸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话未说完,萧骆握着她的手心更紧了:“放心,本王不会有事的。” “战场凶险,谁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秦悠然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突然发现这一天她整日情绪不安的原由到底是什么了。 她的预感向来很准,昨晚听说周国侵犯边境的消息之后,当时看到萧骆的反应,她就隐约猜到他会有所动作了。她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竟如此之大,居然跟皇上主动提出要带兵。 且不说战场凶险,便是从平京到边境这段路途遥远,他身份特殊,又树敌众多,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有些有心之人对他做出一些不轨的举动。 这大约是萧骆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真真实实的,她在担心他的安危的表情,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真的不用担心,况且有唐大人在,有他出使周国,说不定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 “真的吗?” 萧骆抿唇,攥着她的手心紧了紧:“真的。” 话虽如此,秦悠然却仍觉得不安。 若非局势紧迫,又怎么会在派唐大人出使的同时,还要带着大军一起出发。 毕竟唐大人年纪也大了,此番他出使顺利和谈便罢了,万一谈判不成,两国交战,以宣国目前的情况,恐怕将来一场硬仗必不可少。 “不说这个了,先用膳,粥都凉了。”萧骆掌心松开,随后拿了桌上的筷子递给她。 秦悠然思绪有些游离,接过来,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骆眉心微微一挑,言简意赅:“明日一早。” “这么急。”秦悠然怔住。 “不能不急,今日送到的军报已是四日前发生的事了,也不知道这两日边境那边的情况如何,所以本王跟唐大人必需马上出发才行。”萧骆解释。 明日一早就出发,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随军用品,粮草安排,大军也需要整装等等…… 这些事情虽然不需要他一个太子亲自操办,但毕竟他是带兵领头人,这些事情下面的人准备好了,他也是要一一去确认的。 时间紧迫,他却还是分出了时间到这明月阁陪她一起用晚膳…… 第213章 秦悠然,等我回来 大约是猜到秦悠然心里所担心的事情,萧骆迅速地将一碗粥扒进嘴里后,放下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今天的粥真好喝。” 只可惜他可能要有很久喝不到了。 秦悠然敛了敛唇角:“你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要不要再多加吃一碗。” 明日一早出发,今晚估计他要忙到半夜了,甚至一夜睡不了都是有可能的,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说着,伸手便去拿碗准备帮她盛粥,没想到手到半空就被拦住了:“不用了,够了。” 秦悠然看着他贴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片刻又抬起眸子看了看他的眼睛,男人脸上神情很复杂,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不舍。 莫名的,她鼻子里有些酸意。 她也不知道这酸意从何而来。 大抵是好不容易才放下过去,打算跟他重新开始,却在这个时候碰到这些糟心的事而不得不分开的原因。 萧骆握着她的手:“确实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所以本王马上就得走了,这粥……” 他目光垂下,扫了一眼,久久才又开口:“等以后回来后再继续陪你一起吃。” 秦悠然轻吸了一口,微微一笑,咬字清晰:“好。” 万万没想到,昨日才约定往后每日一起用晚膳,这才刚刚进行了一日便要分别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或者…… 秦悠然喉咙苦苦的,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亲人分别了,撇开别的不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血亲姐姐之外,萧骆也算是她最为亲密的亲人了,不管之前跟他发生过什么,她都真心不愿意面对这种亲人分别的场景。 而且,即便要分开,也不是以他去上战场这样的方式。 心里是想再说点什么,却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军机紧迫,萧骆确实得走了。 松开她手臂的同时,他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在迈步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弯下腰,凑到了她的面前,快速地用自己的嘴唇抵住了她的嘴唇。 突然其来的动作让秦悠然愣住了。 然而,意外的是,这一次,她居然没有避开,也没有想着如何去躲他,而是任凭他嘴唇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唇上。 软软的,凉凉的,夹杂着他略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音,以及一丝淡淡的,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种被动亲密的感觉前所未有。 微妙,且甜蜜。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紧。 仿佛血液一下子被抽空了一片,她的大脑一下子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被迫接受着。 而能得到这样的触碰结果,萧骆也已经很满足了。 时机不对,他没有打算继续加深这个吻,而只是轻轻地贴着她的嘴唇,浅尝辄止。 片刻,他松手放开她,尔后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话音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秦悠然,等我回来。” - 翌日一大早,由太子萧骆带着两万大军,以护送唐大人出使周国为由从平京城外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秦悠然原本想去送他一程的,奈何一早醒来就听说昨晚萧骆已经离宫去了城外的军营与大军汇合,今早等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整装出发。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父亲以及兄长们每次出发上战场之前她都会跟着母亲一起去送他们,可常常是送出去的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接回来的却只是一副残破不堪的战袍。 她受够了送人离开,也再也承受不了再次相逢时那种天人永隔的痛苦了。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在她的潜意识里便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不去送萧骆,等她回来时,他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她曾几次告诉过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萧骆有任何的瓜葛,不再对他动情,也不再因为他的事情而来影响自己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的情绪总会被萧骆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她知道,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原谅了他上一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甚至开始放下了心妨,尝试着去重新接受他的存在了。因此,她才会在意他的安危,担心他上了战场之后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样的担心持续了整整十日。 直到十天后,府里突然有个下人递来了消息。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从边境送回来的信,请太子妃亲启。” 十天时间杳无音讯,如今终于传回一封书信,秦悠然心里一下子澎湃了起来,接过信封便迫不及待打开看了起来。 信是萧骆的亲笔书信,是通过暗卫快马加鞭递回来的,里头大致说的是他在那边的情况。 “小姐,太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边境会打仗吗?” “不打了。”看完信,秦悠然终于松了口气,“唐大人出使周国,与周国皇帝达成了谈判,这仗……终于不和打了。” 这是萧骆在信上说的内容之一。 几天前,周国皇帝会见了唐大人,两方谈判,最终达成了互相贸易往来的谈判。按约定,大宣开放边境几个地区的自由贸易,而周国在三年之内将不得再侵犯宣国边境。 不费一兵一卒就换来三年的平静,唐大人果真不愧是宣要第一金口才。 而这个消息也已经通过官方渠道正在往平京城送了,估计明日皇宫也会收到这个好消息。 另外,萧骆大致还在信里说了一些他在边境的所见所闻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 原本秦悠然对于他十天没有消息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且担心不已,然看到他在信里用那种轻松的口气像讲故事一般跟她讲了一些那边的事情之后,她心情莫名地就放松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有一点萧骆在信里并没有明说。 在唐大人出使周国的时候,为了配合唐大人说服周国皇帝,萧骆曾伪装成唐大人的随从陪他一起去了唐国皇宫。 虽然谈判最终顺便达成,但在二人离开返回的路上,萧骆的身份却被有心之人识破并且遭遇了大波人的埋伏。 为了保护唐大人,萧骆身受重伤。 回到大军营地,又因为担心影响到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谈判,萧骆选择隐瞒了自己的伤势。 这些天,他一直在营地里闭关养伤,在伤好之前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平京城了。 第213章 秦悠然,等我回来 大约是猜到秦悠然心里所担心的事情,萧骆迅速地将一碗粥扒进嘴里后,放下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今天的粥真好喝。” 只可惜他可能要有很久喝不到了。 秦悠然敛了敛唇角:“你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要不要再多加吃一碗。” 明日一早出发,今晚估计他要忙到半夜了,甚至一夜睡不了都是有可能的,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说着,伸手便去拿碗准备帮她盛粥,没想到手到半空就被拦住了:“不用了,够了。” 秦悠然看着他贴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片刻又抬起眸子看了看他的眼睛,男人脸上神情很复杂,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不舍。 莫名的,她鼻子里有些酸意。 她也不知道这酸意从何而来。 大抵是好不容易才放下过去,打算跟他重新开始,却在这个时候碰到这些糟心的事而不得不分开的原因。 萧骆握着她的手:“确实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所以本王马上就得走了,这粥……” 他目光垂下,扫了一眼,久久才又开口:“等以后回来后再继续陪你一起吃。” 秦悠然轻吸了一口,微微一笑,咬字清晰:“好。” 万万没想到,昨日才约定往后每日一起用晚膳,这才刚刚进行了一日便要分别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或者…… 秦悠然喉咙苦苦的,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亲人分别了,撇开别的不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血亲姐姐之外,萧骆也算是她最为亲密的亲人了,不管之前跟他发生过什么,她都真心不愿意面对这种亲人分别的场景。 而且,即便要分开,也不是以他去上战场这样的方式。 心里是想再说点什么,却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军机紧迫,萧骆确实得走了。 松开她手臂的同时,他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在迈步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弯下腰,凑到了她的面前,快速地用自己的嘴唇抵住了她的嘴唇。 突然其来的动作让秦悠然愣住了。 然而,意外的是,这一次,她居然没有避开,也没有想着如何去躲他,而是任凭他嘴唇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唇上。 软软的,凉凉的,夹杂着他略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音,以及一丝淡淡的,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种被动亲密的感觉前所未有。 微妙,且甜蜜。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紧。 仿佛血液一下子被抽空了一片,她的大脑一下子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被迫接受着。 而能得到这样的触碰结果,萧骆也已经很满足了。 时机不对,他没有打算继续加深这个吻,而只是轻轻地贴着她的嘴唇,浅尝辄止。 片刻,他松手放开她,尔后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话音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秦悠然,等我回来。” - 翌日一大早,由太子萧骆带着两万大军,以护送唐大人出使周国为由从平京城外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秦悠然原本想去送他一程的,奈何一早醒来就听说昨晚萧骆已经离宫去了城外的军营与大军汇合,今早等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整装出发。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父亲以及兄长们每次出发上战场之前她都会跟着母亲一起去送他们,可常常是送出去的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接回来的却只是一副残破不堪的战袍。 她受够了送人离开,也再也承受不了再次相逢时那种天人永隔的痛苦了。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在她的潜意识里便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不去送萧骆,等她回来时,他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她曾几次告诉过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萧骆有任何的瓜葛,不再对他动情,也不再因为他的事情而来影响自己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的情绪总会被萧骆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她知道,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原谅了他上一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甚至开始放下了心妨,尝试着去重新接受他的存在了。因此,她才会在意他的安危,担心他上了战场之后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样的担心持续了整整十日。 直到十天后,府里突然有个下人递来了消息。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从边境送回来的信,请太子妃亲启。” 十天时间杳无音讯,如今终于传回一封书信,秦悠然心里一下子澎湃了起来,接过信封便迫不及待打开看了起来。 信是萧骆的亲笔书信,是通过暗卫快马加鞭递回来的,里头大致说的是他在那边的情况。 “小姐,太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边境会打仗吗?” “不打了。”看完信,秦悠然终于松了口气,“唐大人出使周国,与周国皇帝达成了谈判,这仗……终于不和打了。” 这是萧骆在信上说的内容之一。 几天前,周国皇帝会见了唐大人,两方谈判,最终达成了互相贸易往来的谈判。按约定,大宣开放边境几个地区的自由贸易,而周国在三年之内将不得再侵犯宣国边境。 不费一兵一卒就换来三年的平静,唐大人果真不愧是宣要第一金口才。 而这个消息也已经通过官方渠道正在往平京城送了,估计明日皇宫也会收到这个好消息。 另外,萧骆大致还在信里说了一些他在边境的所见所闻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 原本秦悠然对于他十天没有消息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且担心不已,然看到他在信里用那种轻松的口气像讲故事一般跟她讲了一些那边的事情之后,她心情莫名地就放松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有一点萧骆在信里并没有明说。 在唐大人出使周国的时候,为了配合唐大人说服周国皇帝,萧骆曾伪装成唐大人的随从陪他一起去了唐国皇宫。 虽然谈判最终顺便达成,但在二人离开返回的路上,萧骆的身份却被有心之人识破并且遭遇了大波人的埋伏。 为了保护唐大人,萧骆身受重伤。 回到大军营地,又因为担心影响到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谈判,萧骆选择隐瞒了自己的伤势。 这些天,他一直在营地里闭关养伤,在伤好之前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平京城了。 第214章 傻小九,我的傻小九 虽然萧骆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平京城,不过秦悠然却等回来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是对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几天后,初夏忽然神神秘秘地跑到面前:“小姐,忠伯托人带了口信进来,说让小姐您务必于今晚之前回府一趟。” 自从萧骆去边境后,秦悠然一个人在宫里时常无所事事。所以只要一闲下来,她便会带着初夏一起回秦府去看看。 虽然亲人们都不在了,但秦府毕竟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比起皇宫这个四周被高墙垒起的地方,家里至少更让人觉得温暖一些。 据上次她回去探望也只不过才过去三天,她不知道秦忠递口信着急让她回去的原因,不免心里有些疑惑:“噢?可有说什么原因?” “没有。”初夏摇了摇头,“递口信的人说,务必今晚之前回府一趟就是了,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忠伯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叫小姐回去商量一下?” “嗯,估计也是。”秦悠然没再多想,总之回家一趟就真相大白了。 收到秦忠的口信已经不早了,等到她再回到秦府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已到掌灯时分,府中却光线暗淡。 门口的小厮一直在那里守着,看到宫里来的马车停下,立刻打开大门迎接,并且通报了管家。 很快,秦忠也迎了出来:“太子妃。” “免礼。”秦悠然看他神色焦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忠伯,这么着急唤我回来,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秦忠没有当场回答,摊开手朝她做了个手势:“还请太子妃先行进去,有位您重要的人在里边等您。” 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秦悠然心里一下子好奇了起来,也顾不上忠伯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迅速地朝大厅走去。 到了厅里才发现,里面坐着两人个。 靠边的一个是司南歌,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变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一点,不过精神头却很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师兄。” 许久不见,秦悠然心里欣喜,刚唤了对方一句,眸光就立马被靠里边率先站起来的另外一人给吸引。 “小九。” 熟悉,却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悠然眸光倏地瞥过去。 那人一身黑色的轻便装束,人长得很高,身段却偏瘦,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一般,连站的姿势都有些不稳的样子。 而那张脸…… 虽然身影看着有些陌生,然而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熟悉到早已刻进她的骨子里,印在脑海里,即便化成灰她都能认得的那种。 那不仅是她前世的记忆,更是这一世小时候的记忆,哪怕已经许久不见,这张脸庞却仍让她终身难忘。 “你是……”秦悠然愣住了,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对方轻轻地扬起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小九。” “五……五哥。”颤抖的尾音落下的时候,秦悠然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 “小九。”秦北阳亦红起了眼眶,长腿迈开,几步便跑到了面前抱住她:“我的好妹妹,我好想你。” 兄妹二人瞬间抱在了一起。 仿佛时间忽然静止了一般,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的哭声。 一旁,司南歌站在椅子边,看到二人相拥的情景,原本淡淡的嘴角终于慢慢地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秦忠也老脸沉重地抹起了眼泪,忍着没敢上前去打断二人。 至于初夏,因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的缘故,她的嘴角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 兄妹两人也不知道抱了对方多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即便分开了,依旧紧紧地拉着对方的手臂。 秦北阳看着秦悠然,喘着气,大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在一群人面前掉眼泪,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用手抹了下眼角,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 而秦悠然,则是紧紧地拽着对方的手臂,好像生怕自己在做梦,又生怕他会跑了一样,眸光也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他。 “五哥,真的是你,对?” “是我。”秦北阳抿唇笑着,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把她鬓角弄乱的几根发丝塞到了耳后:“我的小九长大了。” “你还活着,对吗?”秦悠然依然不敢相信,即便哭红了眼睛,也依然顶着酸意瞪着大眼看着他,“五哥,你还活着,对吗?” “是,我还活着。” 兄妹二人再次相见,方才秦北阳也是太过于激动了才会控制不住情绪,这会儿稍稍稳定了一些,也有了调侃她的力气了:“傻小九,我的傻小九。” 熟悉的称呼落下,秦悠然再次感觉鼻子一酸,眼睛像瀑布一般涌出了眼眶。 “五哥……” 真的是她的五哥,她的五哥还活着,太好了! 大抵是重活这一世,终于遇到了一件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秦悠然情绪一直在奔溃,时而哭时而笑的,明明在笑,眼角却总是挂着泪。 旁边的人也不敢上去安慰她,大概都知道此时的她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所以索性便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许久,最后秦北阳实在是担心她这样继续哭下去估计明天一早起来眼睛会肿得睁不开了,这才强迫地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其余三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起自觉地退下了,只余下兄妹二人留在屋子里。 四年未见,一个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秦悠然心里有着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惑想去问他。 她想知道为什么五哥死而复生了? 又为什么五哥明明活着,却这么多年了也不回来找她? 这几年,他人又在哪?在做些什么?过得好不好? 不行,心里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她甚至来不及一一开口询问就迫不及待地想得到答案。 好在兄妹二人自小长在一起向来默契,因此不等她开口询问,秦北阳便自顾自地娓娓道来。 第215章 没有任何的记忆 关于秦北阳如何死而复生这件事,还得从四年前的那场战争聊起。 四年前,宣国与陈国的交战达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倘若再找不到突破口,宣国的城门便随时都可能被陈国大军攻破,最终导致城毁人亡的境地。 四面楚歌之时,秦勉命他的第五个儿子,也是当时宣国大军的右翼将军秦北阳率兵突围。 而没有人想到,那次的突围他们会遭遇到陈国敌军的伏击。 最终,右翼尖兵队的所有人全军覆没,只剩下秦北阳一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当时,陈国的伏击军领头人是陈国的公主,她女扮男装带兵伏击,最终打得胜仗。 秦北阳毕竟是宣国的将军,陈国公主见他半死不活,索性拖回了大军营地,原本想以此来要挟秦勉的,却未曾想因此而救下了他的一条性命。 听到这里,秦悠然的疑惑这才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既然陈国公主想拿你威胁父亲,后来又为何没有?” 四年前那场突围的事件她也知道,当时听母亲后,五哥带着一支尖兵准备突围,最后去遭到了敌军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而等到援兵到的时候,现场早已惨不忍睹,许多将士的尸体都被一场大火给烧黑了,大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北阳的尸骨。 只不过是根据当时现场的情况判断,大伙认为秦北阳生还的机会几乎没有可能。而且后来父亲也曾派出不少人四处打听寻找却迟迟没有任何秦北阳的消息,后来大家终于才不得不接受他已经在那次的突围中丧生这个残酷的事实。 万万没想到,老天开眼,最终给他留了一条性命。 “大概是见我失忆了,所以武文月便改变了主意,没有拿我去要挟父亲。”秦北阳道。 武文月便是陈国公主的名字。 “失忆?”秦悠然倏地一惊:“五哥你失忆了?” “是。”秦北阳吸了口气,“当年,我在战场上重伤伤到了头部,醒来后便失忆了。而那时,我人已在陈国皇宫。” 而且当他醒来的时候,距离那次突围失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自然,他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秦悠然。 毕竟,昏迷三个月才醒来,可以想象当时他的伤有多少的严重。 “噢?”原来五哥还活着却这么多年不回来找她的原因是因为他失忆了。 一想到五哥居然重伤到了头部,秦悠然便后怕地揪了一下。 若非伤得很重,又怎么会严重到连记忆都丢失了? 好在他现在完好无损地回家了:“那陈国公主没有杀你,也是因为你失忆的缘故?” “是。”秦北阳眯了下眸子,“她那人向来玩心重,大概也是知道我失忆了,这才留了我一条性命,想着或许日后有用。” 听到这,秦悠然忽然有些感谢那个陈国公主的玩心重了,若非如此,她五哥也不可能侥幸活下来。 只是五哥毕竟是宣国将军,陈国公主虽留他性命,想来却不可能厚待于她。 思及此,秦悠然心口忽然刺痛了一下:“这些年五哥你在陈国一定过得很辛苦?” 身为战俘,没有任何的记忆,又身处一个陌生的国家,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好。 “也还好。”秦北阳轻吸了口气,眼神忽然有些躲闪地没有细细往下说,反而转移了话题:“小九,先不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回来的路上我听南歌说,你嫁给太子了。” “是。”秦悠然莞尔。 五哥失踪了这么多年,这几年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父母先继战死,她嫁给萧骆,这些都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得完的。 这些年,她一步步地看着走过来,一次次地经历着亲人离去的痛苦,从绝望到最后的麻木。好在现在五哥回来了,天无绝人之路,原来老天爷多少还是有些眷顾他们家的。 而相比五哥,他失忆了那么久,如果好不容易找回了记忆就要接受父母早已不在世的事实,可以想象,他的心里将要承受着多少大的压力、痛苦,与自责。 说起司南歌,她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五哥,南歌师兄怎么会跟你一起回来的?你们又是怎么碰上的?” “他去陈国游历,偶然间碰到了我便跟我说了我的事。”秦北阳言简意赅地笑了笑,“还好碰上了他,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记忆。” 经他提醒,秦悠然恍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司南歌来跟她告别说要去继续游历的时候确实曾经说过,会在沿途打听她五哥的消息。 当年她五哥战死沙场,因为尸骨一直未能被找到,所以司南歌一直认为她五哥极有可能还活着。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应该感谢司南歌。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她五哥居然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他五哥更加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记忆找回家里。 甚至,他们会因此而错过对方,此生不复见面之日。 越想,她越发觉得心疼了起来:“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一下南歌师兄了,多亏了他找到了你。” “嗯。”秦北阳莞尔。 兄妹二人再见不易,确实多亏了司南歌。 如今再次重逢,秦悠然心里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他,只是一想到他方才回到家中,又见他如今身份情况大不如前,与从前相比几乎瘦去了半个人,免不了心疼了起来:“五哥你恢复记忆后定是一路匆匆赶回来的?” “当然。”秦北阳抿唇轻轻一笑,“南歌跟我说了家里的情况,我不能不马上回来。” “也是。”秦悠然复又吸了一口,“那陈国的人没有为难你吗,他们怎么会肯放你回来的?” “这个……”秦北阳眉宇微微地蹙了一下,脸上一言难尽的样子。 秦北阳是做为战俘被抓到陈国的,即便后来宣陈两国止戈停止,两国重新交好,但毕竟陈国的人还是隐瞒了他仍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想来他们应该还是觉得留着他日后还是会有些用处的。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如今找回了记忆并且返回平京,而陈国的人居然没有拦他? 第216章 不再是一厢情愿了 见五哥欲言又止,秦悠然心里大致有了些猜测。 他如今变得这么瘦,想来这些年在陈国过得一定很不好,只是他为人倔强好强,找回记忆后知道自己原来是宣国人,定然是拼了命也会想着返回宣国的。 既如此,那过程的艰难与险阻也便不得而知了。 她没有再细问,抿唇轻舒了口气,脸上换上了放松的表情:“五哥,你刚回家,想来你也是累了,忠伯有没有准备饭菜了,你吃过了没有,饿不饿,要不我现在让他准备一些,我们边吃边聊。”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于紧张了,秦北阳不由地笑了一下:“等你回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就是赶了太多天的路,人确实有些累了。” 既是如此,秦悠然也不敢再打扰他了。 “那要不五哥你先休息一下,今夜我就不回宫了,我住家里,待明日起来后,我们再继续聊。”秦悠然提议。 “好。”秦北阳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中,他确实有些累了。 原本这些累其实并不算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情他现在一时还不知道如何跟她说起,又怕她问得太多他又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答案。所以,索性就暂时避一避,剩下的事,慢慢再告诉她也不迟。 兄妹二人时隔多年再次重逢,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翌日,秦悠然早早就爬了起来。 秦北阳生还在世这件事情如今知道的只有几个人,且他毕竟在陈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管家暂时没有对外宣布秦北阳生还回家的消息。 连对家里的下人也隐瞒了一切,因此府里的那些下人们只知道昨日府里来了个重要的客人,连太子妃都连夜出宫来见他。 虽然没有对外透露消息,不过一大早,管家还是命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膳,兄妹两个以及司南歌三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张桌子上吃了起来。 对于找回五哥这件事,秦悠然是打从心底里感激司南歌的。 “南歌师兄,请让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谢谢你替我找回了五哥。” 司南哥抿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她面前递了过来:“好,你这个谢字我收下了。” 且不说之前几年他游历各国就时常一边寻找和打听秦北阳的消息,就说这几个月,他混入陈国从打听到他的消息开始为了跟他碰上一面便费了不少的功夫。因此,他确实值得她这一个“谢”字。 二人各自以茶代酒,饮下一杯。 放下杯子后,秦悠然眼眶里忽然又想模糊了。 经历过一夜的调整,她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五哥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是真的。甚至今早起床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放心地跑到五哥的房前看了一眼,确认五哥就在里面,而不是她在做梦之时,悬了一夜的心脏这才稍稍放低了一些。 “北阳回家,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司南歌问。 秦悠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五哥回家是天大的喜事,今后咱家又有人了。” 比起他们兄妹二人,做为一个旁观者,司南歌的顾虑则更多一些:“北阳曾是大军将领,当年那次突围之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如今他完好无损地回来,这个消息一旦公布出去,你们有没有想过会引起多少的轰动?” 秦悠然略略思索了一下:“五哥是我宣国的大英雄,现在他人回来了,朝廷自然是要恢复他的身份,并且按功行赏的。”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然司南歌心里却有些担心。 他不知道这种担心从何而来,大约是看秦家如今破败的景象而略略有些不安的缘故? “可他毕竟在陈国生活了四年,现在突然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秦悠然向来护短,因此,不等司南歌把话说话便打断了:“这个有什么好做文章的,五哥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家,那是因为他失忆了。且他为什么为失忆,还不是因为打仗的缘故!” 司南歌话音一噎,脸上终是浮起了笑容:“说得也是,北阳是咱大宣的英雄,谁敢拿他做文章。” 二人一拍即合了,倒是秦北阳提出了异议:“也不能这么说,我毕竟在陈国生活了五年,失忆之事又是我的片面之词,倘若真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 大抵是在异国它乡生活了太久了,接受了太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见到了太多人情事故的冷暖,他现在思考问题比起之前更为谨慎了许多。 想到这个,秦悠然莫名有些心疼起他:“五哥,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拿你怎样的。” “是啊,小九现在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秦家人满门忠烈,谁敢说你们什么?”司南歌附和道。 “是啊,咱们的小九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秦北阳略略有些感慨地吸了口气,“对了,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从前你便心心念念地想嫁给太子,如今得偿所愿,太子他对你好吗?” 抛开上一世的事情不说,回想起这一世的种种以及萧骆对她态度上的改变,秦悠然心里多少还是欣慰的。 “他待我还不错。”秦悠然莞尔。 至少,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再是她一厢情愿了。 虽说萧骆待她的态度改变多少有些是因为旁的因素所至,但他那么傲娇的人,能从嘴里说出喜欢一个人已是相当不易。 不管未来如何,如今秦悠然决定不再跟从前一般,固执己见地去躲着他了。他真心爱上她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就当是再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顺其自然地走一段看看。 大概是看到她脸颊边泛起的绯红,秦北阳欣慰地松了口气:“你可是我们家最宝贝的小九,太子若敢待你不好,我非跟他拼了命不可。” 反正他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在乎会不会再多死一次。 秦悠然闻言莫名鼻子里一股酸意:“是的,我的五哥回来了,谁还敢欺负我?” 第217章 半道留情 兄妹二人聊着聊着不约而同地笑了,唯独司南歌坐在对面,看着秦悠然如今脸上多了以往没有的幸福感,心情却复杂而苦涩。 这一生他一直在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苦苦地追求与奋斗着,唯独在感情上,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他总是感到束手无策。 他想看她笑,想看她过得好,但奈何自己能力有限插足不了她的生活。因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她,支持着她。 如今,看到她过得好像比起之前更幸福了,他原以为自己应该会感到高兴和满足了才对,然而也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的遗憾反而好像比起之前更甚了。 “对了,南歌师兄,我五哥回来了,以后你应该也会一直留在平京,不再四处游历了?”秦悠然问。 司南歌回过神,抿唇笑了笑:“那是自然,走了这么多年了,也走累了。” 秦北阳也笑着调侃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安下心来,成家立业了。” “成家立业?”司南歌垂了下眸子,面上浮起苦涩的微笑:“你看看我,现在一无所有,哪个姑娘敢嫁给我?” “你怎么就一无所有了,你可是咱平京城的四大才子之一,哪个姑娘见了你不为你心动。”秦北阳说到这,眸光忽然有些感慨,“之前我身在陈国虽然失忆了,但你司南歌的名气我可没少听说。” “是吗?竟不知我的名气都传播到陈国去了。”司南歌笑笑,“真是惭愧,只不过空有一头虚名罢了。” 不知不觉,话题轻松了起来,秦悠然接着道:“五哥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你才也该安下心成家立业了呢。” 说到这,她脑子里忽然充满了愿景:“五哥是宣国的大英雄,等我们禀明皇上你的事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咱家了。五哥你长得这么英俊,从前年轻的时候便有不少贵女惦记你想嫁你为妻,如今你活着回来,咱家的门槛估计要被来提亲的人给踩坏了。” 秦北阳忽然有些尴尬:“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的事……” 他来不及说完,管家忽然出现在门口:“太子妃,五少爷,门口来了一名女子,执意要见五少爷。” 秦北阳方才回家,连府里的下人都还没有几个知道他回来的事,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了。 秦悠然不由心里一惊:“有人找我五哥?” “是,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她说了,五少爷不出去见她,她就不走了。”秦忠道。 才刚回家便有女子追过来,不知怎的,秦悠然忽然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该不会是五哥你半道留情,把人家女孩子都给招过来了?” “别瞎说。”秦北阳脸色忽然有些不好。 一旁,司南歌在此时脸上也是浮起了一些复杂的表情。 见他迟迟没有要出门去见那女子的意思,秦悠然更加来了兴致:“要不我先替你出去看看是谁。” 说着便要起来,秦北阳却在这时拦了一下:“别,不许去见。” 他语气严肃,且神色复杂,秦悠然更为好奇了:“五哥,门外究竟是什么人,怎的你都不敢见了?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真是你半道上招惹回来的女子。” “不是,你不要乱猜。”秦北阳很肯定,面色却不太好,“我知道是谁,不过我不想见她。” 他之前失忆了,时隔多年今日刚回到家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子这么快就得到了他回来的消息,秦悠然心里实在是好奇不已。 奈何五哥的脸色有些难看且不让她出去见对方,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何人,居然可以让五哥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五哥……” 她刚想询问几句,却不想话还未说完,秦北阳便打断了:“不用说了,总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去见就是了。” “呃……”秦悠然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进嘴里。 门口,秦忠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也是愣了愣:“那少爷,门外那人……” “让她走。”毫无商量的余地。 秦忠想到那女子之前的态度,叹了口气:“她若执意不走,怎么办?” “不走就让她自己在外边待着,谁都不许给她开门,等到不耐烦了,她总是会走的。”秦北阳语气严肃。 秦忠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是,少爷。” 丢下话后,秦北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朝司南歌瞥去:“南歌,你跟我来一趟,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好。”司南歌吸了一口。 二人先后准备离开。 步伐迈出去之前,秦北阳忽然转身朝余下的人看了一眼:“你出宫这么久,没事?” “没事,我有皇上御赐的出宫令牌,随时可以出入皇宫。”秦悠然淡淡。 “那就好。”秦北阳松了口气,大约是心里还不放心,离开之前不忘再次叮嘱她,“没事就在家里多待几日,门口那人的事就别去想了。” 秦悠然自小就听五哥的话,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噢,知道了。” 嘴上虽然应下了,然而心里却好奇得直痒痒。 五哥从前在平京倒是有不少的好友,女性朋友也不乏少数,以前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找借口主动上门来找他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后来他上战场并且“身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从前的那些朋友除了惋惜之外也只得接受他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起初,偶尔还会有些人过来问问家里的情况,渐渐地,那些人也不登门了。近两年来,人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存在,慢慢地也不再有人去记直“秦北阳”这个人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回家的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若不出去探个真相,秦悠然这一天都会坐立不安的。 因此,见五哥离开,她也终于按捺不住地唤了初夏,二人一起悄悄溜到了门口。 将军府的大门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大门都是关着的,府里的人出入则通过旁边的小门,只是今日居然连小门也是紧闭的状态。 第220章 怀了他的孩子 秦北阳忽然死而复生回家,秦悠然也是花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只是知道五哥这些年被困陈国,猜测他在陈国过得应该很不好。而五哥不说,她也不主动去提,毕竟是敌国的俘虏,被困异国他乡,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因此,她甚至不敢去想象,他被困的究竟是陈国的什么地方。因为只要想到五哥在陈国的日子,她心里便会如煎如熬。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几年他一直被困在陈国的皇宫里,而且还跟陈国的公主有了这么一段姻缘。 真是造孽啊! 倘若武文月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便罢了,毕竟两国交战,百姓都是受害者,她虽然痛恨陈国的人,但也不至于去痛恨一个无辜的平头老百姓。可偏偏武文月是陈国的皇室,陈国的长公主,还是陈国皇帝最心爱的女儿…… “跟你说了这么多,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大约是不能接受我的身份的?” 说到这,武文月苦笑了一声:“你五哥恢复记忆后,就是因为不能接受我的身份,所以才会对我避而不见的。” 秦悠然眸光移到她脸上,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的,有了先头发生的那些事情,武文月这样的身份如何让人接受? 一时之间,她心里头变得有些混乱。一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武文月,二是替五哥这些年来的遭遇感到心疼。 想必武文月猜的一点都没错,五哥恢复记忆后大约是无法接受自己娶了敌国公主为妻,所以才会对她避而不见的?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好奇心作祟,瞒着五哥私自出来见武文月的。现在得知了他二人间的恩怨纠葛,再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装作视而不见,可能吗? 迟迟等不到她有回应,又见她面色复杂,武文月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痛恨我们陈国人,而且我还是陈国的公主,当年两国交战的时候我还曾带兵杀过不少你们宣国人,你们现在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抬起重新看着她:“一码归一码,当初两国交战是国事,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而且陈国军队的死伤人数绝对不低于宣国人……” 她话未说完,秦悠然忽然打断:“你说错了,当初两国之所以会交战的主要原因是你们陈国人挑起的,若非如此,我大宣又怎么会派兵抗敌!”而她的父亲和兄长们,又怎么会接连死于战场…… 武文月愣了一下,片刻解释:“陈国之所以主动挑起战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大宣人屡次挑衅我国子民,而且还限制了我们与其它国家的生意往来,而且……”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武文月说到这里忽然脸上浮起无奈的表情:“罢了,总之两国交战的原因有很多,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好在我们两国之间如今止战且恢复了生意往来,这对两国的子民来说都是件好事。” “所以呢……”秦悠然知道她话里有话。 “所以。”武文月复又轻吸了一口:“我想说的是,大宣人有句话说得很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已经嫁给了秦北阳,便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一辈子,他都永远是我的丈夫?” “你觉得我五哥也会这么想吗?”秦悠然有些怀疑。 她太了解她的五哥了。 五哥生性骄傲,当年若不是因为失忆记忆,被困陈国的时候,定然不会为了一己之命而寄人篱下委屈求全的。 而且还娶了敌人的女儿,这比受千刀万剐之刑还让他觉得痛苦。 她无法想法,当五哥恢复记忆的那一刻,知道了知道的这些荒唐行为,心里该有多么的自责和痛恨自己。 若异地而处,秦悠然只觉得想一下都觉得脑子快要爆裂了。 “你五哥……”武文月面色凝重,“自他恢复记忆后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我都有些看不懂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只不过有一点我心里很清楚,我爱他,所以不管他现在怎么看我,我都是他的妻子。” “你可是陈国的长公主,你不觉得下嫁了吗?”秦悠然轻笑。 她话里多少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武文月不是听不出来:“在陈国人面前我才是公主,在秦北阳面前,我只想当他的妻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我五哥,你宁愿放弃陈国公主的身份?”秦悠然有了些猜测。 武文月蹙了下眉心,似乎是在思考,片刻方才露出坚定的眼神:“是。” “……” 爱情真伟大! 倘若是在从前,或许秦悠然是会相信武文月所说的话的,为了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宁愿放弃自己的高贵身份。但现在…… 她只觉得她很傻。 不值。 不是她的五哥不值得这般让人对待,而是同样作为女子,她觉得这么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所有,不值。 只是话说回来,武文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也不关她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摆在面前,她大老远从陈国追到宣国来找五哥,想必若是见不到人是不会回去的,而她又了解五哥,五哥那般固执…… 正思忖之际,听到武文月又道:“或许我的要求有些过份,但我还是想请求你帮帮我,让我见见秦北阳,我真的很想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武文月和五哥的事情秦悠然是摆不平的,想来也只有五哥自己出面了:“你跟我五哥也相处那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是,可是……”武文月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下移,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即便他恨我,不想见我,有件事,我还是得亲口来告诉他一声。” 秦悠然上一世也曾怀过孕,看她这眼神,心里顿时一惊:“你什么意思?” 武文月垂眸,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片刻重新抬起头:“我……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我想来亲口告诉他,是不是也不想见我们的孩子。” 第221章 是否还愿意见她 “你怀孕了!” 秦悠然登时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一天两天的,她受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才好不容易接受了五哥确实生还的消息,接着又来一个武文月。 一个武文月还不够,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孩子。 呃…… 怀孕,孩子。 活了两世,她原以为不管将来面对任何的事情都可以风平浪静去应对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听到“孩子”这两个字时,心里的防线一下子就崩塌了。 “孩子”是她唯一的弱点。 不仅是因为上一世她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也因为……孩子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所以不管父母如何,对方是否存在过错,总之孩子都是无辜的。父母的过错,不应该转嫁到孩子身上。 更何况他都还没有出生,更不应该这么早就让他背负着父母间的仇恨生下来。 武文月并不知道她心里此刻更感慨的事情,眸光再次垂下落到自己的小腹上,眼神也瞬间变得比之前更为温柔了。 她一只手贴在肚皮上,轻轻地抚着:“是,我怀孕了,是秦北阳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 这也是她之所以大老远地从陈国追到宣国的原因之一。 她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即便秦北阳现在恨她,讨厌她,但孩子是无辜的。这世间所有的孩子,本应得到关爱,在父母的期待下,亲人的祝福下来到这个世上。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武文月再次抬起头看她,“帮帮我,请我跟秦北阳见个面。” 先头秦悠然还有些犹豫,现在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心里再也无法置之不理了:“我会转达你的请求的,至于我五哥愿不愿意出来见你,这得看他自己。” 五哥性子倔强,她不确定他是否还愿意见她。 武文月松了口气:“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秦悠然没有说什么,心情复杂不已。 这个时候,她真心不知道该怎么看面前的这个人。 若说是仇人,她偏偏还救过五哥的命。 若说她骗了五哥这么多年,她偏偏还怀了他的孩子。 秦家如今人丁单薄,不管怎样,她肚子里怀的总归是秦家人的血脉,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落在外? “对了。”武文月想起了什么,忽然拦了一下:“我怀孕的事,可否麻烦你先不要告诉你五哥,我想自己跟他说。” “我知道的。”这点规矩秦悠然还是懂的。 不管五哥见不见她,总归这是他们间的事情,她干涉不了,也不好干涉。 怀着复杂且不安的心情,秦悠然回到了家中。 见武文月差不多花了她一个时辰的时间,原以为回到家中后五哥会找她,未曾想进去了才听秦忠说,五哥和司南歌二人此刻仍在书房里。 这二人当年便是挚友,如今重逢想来也是有好多话题要聊,只是秦悠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武文月就在门口等着,解决她的事情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五哥。” “进来。” 敲开书房大门,秦悠然走进去。 秦北阳和司南歌二人面对面坐在案前,也不知道两人先头在聊些什么,看到她进门后,二人各自脸上迅速收起了严肃的神色。 秦悠然瞥见自家五哥将一张似乎是书信的纸张缓缓地塞进了袖口中,不过她并不打算打听二人聊天的内容,而是径直走到面前。 “五哥,我有话想问你。” 秦北阳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回司南歌身上:“你先回去,待有结果之后我再联系你。” “好。”司南歌站起来,转身朝秦悠然行了个浅礼:“太子妃。” “师兄慢走。”秦悠然回了个微笑,大步走到秦北阳面前:“五哥,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外面的那名女子究竟是何人?” 闻言,司南歌正在往外走的步伐一顿。 然而,片刻又想到了什么,嘴角抿了一下便迅速地朝外面离开了。 余下兄妹二人留在屋里。 秦北阳的脸色一下了冷了下来:“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再打听她的消息了吗?” “你就算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秦悠然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我方才去见过她了。” “你……”秦北阳一怔,面上浮起微怒的表情:“我不是明明告诉过你,不许去见她的吗?” 兄妹二人分别四年之久,但四年间秦北阳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的,所以就算现在重新找回了记忆,但在他的心里,对他这个妹妹的认知还保留在四年前。 他原以为秦悠然还会同从前一样,对他这个五哥的吩咐言听计从,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最终还是瞒着他,私下去见了武文月。 想到自己与武文月之间的种种,他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所以,你现在知道她是谁了?” “是。”秦悠然语气很坚定,当面戳破道:“她是陈国的公主,而且不仅如此,对不对?” “你……”秦北阳愣了一下,明明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有种自己做了错事的感觉。他甚至不由自主地避了下眼神,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她都跟我说了,只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再跟我说一遍。”秦悠然吸了口气,脚下迈了两步,走到近前:“五哥,她真的是你的结发妻子吗?” 武文月同秦悠然说的那些都是事实,秦北阳并未否认,只是也不知道怎么承认。 不过也不用等他开口,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反应后,秦悠然已经得出了结论:“五哥,她真的是你妻子啊?” 四年后重逢,五哥原来都已经结婚了。 现在回想起来,昨日刚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五哥好像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些刻意地在回避提及他在陈国的事情。 当时,她只当他可能是因为在陈国的生活过于不堪所以才不愿提起的,却万万没有料到,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第222章 她怀了你的孩子 “五哥,你回答我,好不好?” 哪怕真相已经摆在面前了,秦悠然还是想听到五哥亲口承认一下。 良久,秦北阳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嗯。” “!” “对不起,小九,我……” 大约是对自己的隐瞒感到愧疚,秦北阳脸上浮起了歉意的表情。 然而当真正地想要道歉的时候,却又发现事已至此了,所以此刻不管他说什么,任何的语言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秦悠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此时对于五哥的心情,她其实更多的是感到心疼。 “五哥,武文月现在人就在门口,要不你还是出去见见她?” 大概是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秦北阳怔了一下,面上表情更加复杂了:“不见。” 虽然拒绝,然而秦悠然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真的不去见。 是啊,抛开武文月的身份不说,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四年之久的结发妻子,哪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五哥……” 她正想再劝说几句,毕竟事情摆在面前总需要去解决的。哪知,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秦北阳便打断了:“说不见就是不见,该说的在回来之前我跟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她自己怎么想的那是她的事情,小九你也不必劝我。” 倘若武文月没有怀孕便算了,但现在她…… 一想到她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秦悠然便忍不住心软:“可是……” “怎么?你忘了父亲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你怎么还能忍心替她说话?”秦北阳脸上露出怒气。 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秦悠然不由地吸了一口:“我不是替她说话,我是因为……”她肚子怀了你的孩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答应了武文月,孩子的事会由她自己亲口跟五哥说的。 可如果不说出武文月怀孕的事,她又实在是想不明白要找些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五哥出去见人。 思忖片刻,秦悠然咽了下口水:“五哥,你之所以不愿意去见她,是不是因为她是陈国的皇室,还是陈国皇帝心爱的女儿?” “……”秦北阳不置可否。 “倘若她只是陈国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呢,你还会这么对她吗?”秦悠然又问。 宣国与陈国交战之前,两国通婚并非没有前例,如今停战后,两国交好,边境的子民除了恢复生意往来之外,也渐渐地重新有了通婚的习俗。 说到底,打仗那是国家之间的事情,普通的子民想要的只是一些平安宁静的生活,一辈子与心爱的人相守罢了,谁又会真正地在乎对方的皇帝是谁。 秦悠然并非迂腐的人,见了武文月之后,她甚至还曾遗憾过,若她只是陈国一名普通的子民那该有多好? 那样,她与五哥之前就不用去顾及对方的身份,不用顾及两家先辈们曾结下的仇恨。 只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武文月的身份就摆在那,她是陈国皇室,是大宣的曾经的敌人,也是秦家人曾经的敌人。陈国于他们而言,有着血海一般的深仇! 也正因为万事没有如果,秦北阳才觉得没有回答她那个没有可能的问题:“事实摆在面前,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是陈国皇室,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秦悠然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所以,不管她找你是想说什么,你都不会出去见她就对了?” “是。”秦北阳语气很坚定:“小九,你我父母及兄弟大多死于陈兵之手,如今我却娶了陈国公主妻,先前因为我失忆便罢了,倘若现在恢复了记忆仍旧执迷不悟,父亲母亲若泉下有知,他们当如何想?” 想必会很心寒的? 秦悠然听得出来,此刻五哥心中更多的是懊恼,自责,然事已至此,总还是要解决的。 “五哥,两国交战在所难免,大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谈,就说武文月,她对你毕竟还有救命之恩。”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秦悠然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的,居然还能帮武文月说话。 秦北阳亦是惊愕不已,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九,你说这话,对得起泉下的父亲母亲,以及大宣死去的那些将士们吗?” 秦悠然也知道自己这么替武文月开脱很没有良心,但……一码归一码。 “我没有要替他们撇开责任的意思,只是……当初你毕竟失忆了,娶了仇家的女儿也是不可控制的事情,眼前情况虽然无奈,但至少……你们当了三年多的夫妻。” 说到这,秦悠然有些无力地合了下双眼。 她从未想过,要在此时劝说五哥出去见武文月原来会让她如此之愧疚,心如此之痛:“五哥,我们应该庆幸的是,如今宣陈两国交好,所以不管武文月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至少还可见上一见。” 这些道理秦北阳并非不懂,当初恢复记忆后,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了。 虽说两国交战错不在个人,但武文月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他娶了她已经是罪大恶及之事,他又怎么可能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总之,我跟她之间已经结束了,该说的也早就说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秦北阳意志很坚定,“她要不要放弃公主的身份是她自己的事,作为秦家的一份子,我没办法接受她就对了。” “那你……”事已至此,秦悠然不得不违约了,“也不能接受她给你生孩子吗?” 秦北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倏地放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倘若武文月怀了你的孩子,你也不接受她,不接受她生的孩子,对吗?”秦悠然淡淡。 她不想替武文月开脱,更不指望说服五哥接受她,但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未出生的无辜孩子被亲生的父亲遗忘。 “什么叫武文月怀了我的孩子,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什么孩子?谁的孩子?”秦北阳有些慌了。 秦悠然知道他听明白了,不过还是言简意赅跟他重复了一遍。 “武文月跟我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第225章 还有没有机会 司南歌面上表情忽然有些痛苦,大概是喝多了想吐,然而又吐不出来。 最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面前走来。 初夏反应灵敏,连忙上前拦了一下:“司先生,请自重,小姐现在可是太子妃。” “太子妃?” 司南歌步伐一顿,似乎这才回想起了什么,嘴角抿了抿,若有所思地苦笑了一声:“太子妃……” “不,她才不是太子妃,她是秦悠然,秦小九。”司南歌脚下不稳地颠了一下,迅速绕过初夏冲到秦悠然面前。 尔后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手臂:“你只是秦悠然,秦小九,对?” “南歌师兄……”秦悠然被抓得手臂有些疼,想抽却抽不回来。 初夏见状,连忙过来帮忙。 二人合力之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把他扶回了桌子前坐下。 “小姐,他……”初夏有些焦急。 秦悠然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罢了,他醉了,一会儿送回去便是。” 桌前,司南歌虽然不再有所动作,却开始喃喃自语:“不,我不回去。” “悠然,我后悔了,我好后悔。” 说着说着重新抬起了头,满眼通红地看着她:“我更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早点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现在一切都晚了,对不对?” 司南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她表白了,从前尚且只有她一人在场,如今旁边多了一个初夏,秦悠然略略有些尴尬:“师兄,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着。” 喝醉的人一般都会说自己清醒,司南歌极少醉酒,但没想到他醉了也会这样。 毕竟事关女子名声,初夏有些担心,急忙走到门口探了几眼,确实外面没有旁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地跑回来。 “小姐,要不我去催催忠伯,让他们快点。” “好。”秦悠然刚应了一下,立马就后悔了:“还是不用了,你留在这里陪我。” 司南歌比较醉得不轻,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她一人之力估计是无法应对的,所以还是把初夏留在身边比较稳妥。 初夏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之后连忙拦在二人面前,就怕司南歌再对她家小姐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悠然,你告诉我,现在我还有没有机会?” 司南歌真的是醉得不轻,这让秦悠然有些尴尬。 她都嫁给萧骆了,且不说以后她和萧骆会变得如何,如今在她“太子妃”的身份面前,他便不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况且之前她也早就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他了,曾经她花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在感情上,余生不想再那样了。 即便未来她与萧骆不得善终,她也无力再去接受旁人的感情了。更何况现在,她已然察觉,自己对萧骆的心意开始死灰复燃。 她想,大抵是前生她欠了萧骆太多了,所以即便重活一世,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对萧骆的执念。 这一生除了他,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南歌师兄,你真的醉了。”秦悠然并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总归他喝醉了,说的话不经过头脑,即便她认真回答了,过后说不定他也记不起了。 既然如此,有些问题就不用那么纠结去计较该如何回答了。 “不,我没醉,悠然。”司南歌说着说着,眼角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往脸颊边滑下,“我想让你告诉我,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秦悠然叹了口气,目光移回他脸上。 说他清醒,他明明在说胡话;若说他醉了,他的思路又好像很清晰,执意地要她一个答案。 “没有。”言简意赅。 司南歌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眼皮显得无力地合了合,半天才重新睁起来看她。 他好像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衷肠想要诉说。然而,等不及他再次开口,门口忽然出现几个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太子妃,马车准备好了。”秦忠带着几名小厮进门。 “嗯。”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看过去:“快扶我师兄出去,他醉得不轻,你们小心点。” “是,太子妃。”秦忠抿唇,示意小厮们上前。 秦悠然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有些不放心:“忠伯,一会儿还是麻烦你亲自把师兄送到书院。” 她怕半路上若司南歌再说点什么,有秦忠在,也能应付。 秦忠:“是,太子妃。” - 秦北阳死而复生返回家中之事毕竟纸包不住火,兄妹二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得赶紧进宫禀明皇上,以免被一些有心之人拿去作文章而生出节外枝。 因此,在回家住了四天后,秦悠然简单收拾了一下,先行打道回宫。 而一回到宫里,她立马就去找了皇上,跟他说了五哥仍生还在世的事情。 对此,宣帝一脸震惊:“竟有此事?” “是的,父皇,能找回五哥,多亏了司南歌先生的帮助。当年我五哥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因为迟迟找不到五哥的尸骨,司南歌先生便一直坚信五哥极有可能仍存一线生机,于是这些年他在各国游历的时候会顺便打听一下五哥的消息。” 说到这,秦悠然舒了口气:“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他游历途经陈国,终于打听到了五哥的一些线索,最后经过多番的努力查找,终于把我五哥找回来了。” “原来如此。”宣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想来司南歌与你五哥秦北阳也是义气兄弟,你五哥本就是我大宣的英雄,如今二人携手归朝,朕定当论功行赏。” “多谢父皇。”秦悠然松了一口,“那儿媳便先替我五哥,也替司南歌先生先行谢恩了。” “嗯,儿媳客气了,这是他二人应得的。”宣帝微微一笑,目光垂到她脸上:“对了,秦北阳在哪,今日可在宫中,快快宣他来觐见。” “回父皇,五哥刚刚归来尚未恢复身份,又未有入宫的旨意,所以并未进宫。”秦悠然抬起头,看着宣帝回道。 宣帝这也才想起来:“是,朕忘了,不过也无妨,朕这便让内务府的大总管亲自去宣旨,将你五哥带来宫中。” 秦悠然不由松了一口:“谢父皇。” 第226章 她该信他吗 有了宣帝的旨意,当日秦北阳便被宣进了宫中。 四年未见,看着殿下原本年轻的少年转眼变得成熟,宣帝心中略略有些感慨。他甚至当场下旨,恢复秦北阳的身份,并册封他为忠勇将军,一个月后前往周国边境驻守。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悠然正在东宫太子府里叮嘱下人们准备晚上的宴席。上午见过宣帝后,她特意跟他请了道旨意,准许她在太子府为五哥摆一道接风洗尘宴。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还未等来五哥,却等来了皇上派遣他去周国边境驻地的消息。 就连初夏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小姐,五少爷刚刚回来,皇上册封他为忠勇将军本是论功行赏,这也是他应得的。只是奴婢怎么看不懂了,五少爷这才刚回来皇上怎么也不体谅一下让你兄妹二人多相处一些时间,就马上要派他去周国的边境驻守?” “不用说你了,我也看不懂。”听到消息的时候,秦悠然激动了一天的心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周国不久前刚刚挑衅过大宣的边境,若不是唐大人去和谈以及萧骆带的大军压境,恐怕这会儿两国早就开战了。 如今边境刚刚恢复平静,宣帝就马上要派五哥去驻守,明面上看是给五哥升了职,且给了他大军的权利,但有一点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秦悠然却看得一清二楚的。 五哥刚刚回来,宣帝就马上要派他去那么远的地方,说白了,他其实是有些忌惮他秦家又有了男人,怕他们不久之后会再将势力崛起而影响到好不容易平衡下来的朝局? 只是这些话,她心里想想也便罢了,却无法跟旁人诉苦。 兄妹二人刚刚重逢,却马上又要面临一个月后的分离,二人心里皆有不满,然而见面的时候大概是担心对方的处境,谁都没有抱怨一句。 在宫里短暂停留后,秦北阳出宫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秦悠然每日一大早去跟皇后请完安便会拿着特制的令牌出宫回家。 与五哥五年未见,如今难得重逢,一个月后就又要分开了,边境驻地生活条件不比在平京,她目前也不知道如何去请求皇上收回旨意,所以只能在这些有限的剩余时间里多跟五哥团圆几日。 万幸之事,三天后,宫中传来太子及唐大人回宫的消息。 萧骆鲜少离宫这么久,这次回宫见了皇上后,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马不停蹄赶到明月阁。 夫妻二人一月未见,再见面时,各自都有些感慨。 “秦悠然,这一个月你过得可好?”其实在离宫的这些日子,暗卫会定期地把明白月阁的消息传到萧骆那里,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想亲口听她说说。 而对于萧骆的归来,秦悠然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宫里生活虽然枯燥无味,但也算安宁,倒是你……” 时隔一月不见,她感觉萧骆似乎憔悴了一点:“这一个月长途奔波,你过得可好?” “好。”萧骆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他忽然很想上前抱一抱她。 然而心里又担心她会有抵触,最终也只是拉着她的手臂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就是少了先前日与你拌嘴的日子,总觉得有些无味。” 其实秦悠然也有这种感觉。 先头二人虽然时常拌嘴,但总归无伤大雅,反倒在他离宫之后,她才忽然发现原来真的没有了他的存在的日子是那么的度日如年。 这一个月来,她经历了五哥死而复生归来的欣喜,又被迫承受着眼看着一上月后又要与五哥分别的不舍,如今又盼回了萧骆,一时之间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需要一个诉苦的对象,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然而萧骆就坐在面前时,却又不知从何跟他谈起心里的苦楚。 其实,不用等她开口,萧骆也知道她接下来想跟他说什么。 “秦北阳的事情我听说了。” 在回来的路上,暗卫就已经将消息汇报给他了。 秦北阳死而复生,皇上恢复了他的身份,并且册封他为忠勇将军,还下旨命他一个月后前往周国这境驻守。 “说起来,秦北阳之所以会被派往周国,可能有一部分是本王的原因所致的。” 闻言,秦悠然登时一惊:“你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跟父皇提议让我五哥去驻守的?” “不是。”萧骆摇了摇头,“但驻守的提议却是因本王而起。” 秦悠然越听越不懂了,一边是好不容易才放下心妨准备重新接受的爱人,一边是她的血缘至亲,两个人,她都不想失去,也不想他们之间有一方伤害了另外一方。 萧骆舒了口气,缓缓解释:“回平京之前,本王曾书信给父皇,向他提议派一名在军中有厚望的将军去周国边境驻守。” 毕竟周国的风波刚刚平息,之前之所以周国敢来挑衅,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当地的驻守官员不足以震慑住对方。而倘若派个有实力的将军去驻守就不一样了,至少看在领头人的实力上,周国的人也会收敛一点。 做这个提议之前,萧骆并不知道秦北阳已经回来的消息,他原以为父皇会派现如今的军中大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信前脚刚送到皇上的手中,后脚秦悠然就带着秦北阳进宫了。 秦氏族人向来战略强悍,若放在从前,萧骆也定然会提议由秦家的人去驻守阵地,但如今…… “你放心,现在本王既然回来了,便不会让你兄妹二人再次分离的。”这是萧骆对她的承诺。 从前他考虑的只有国家大事,而现在,他发现比起那些所谓的山河永固,他更在意的是秦悠然心里的感受。 秦悠然有些惊讶:“可是皇上都已经下旨了,难道你想让我五哥抗旨不成?” “抗旨之罪可大可小,本王自是不能让你五哥涉险,你放心,本王会去给父皇重新提议的,让他派别的人去。”萧骆挑眉,“你且信本王便是。” 秦悠然愣了愣,她该信他吗? 第228章 不是男女之情 虽然萧骆一直保证有他在,不会让秦北阳受人诟病,蒙受不白之屈,可秦悠然心里仍隐隐地有些担心。 “萧骆,你是相信我五哥的,对不对?”秦悠然问。 上一世,萧骆不喜欢她,连带着埋怨她的亲人及跟她亲近的所有人。这一世,她意外地等来了萧骆对她态度的改变,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即便萧骆喜欢上她了又如何,他的野心并未因此减少,他将来还是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难道他就不怕五哥归来后,秦家势力再次崛起? “我信。”萧骆莞尔,“因为她是你的五哥,是秦家的人,我当然信他。” 话虽如此,秦悠然却还是看到他眼神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产生的错觉,还是萧骆在说这话的时候真的犹豫了。 况且,有件事情外人尚且不知,她却不得不在心里放个警醒,就是被五哥安置在家中西院的陈国公主武文月。 虽然现在大宣与陈国止戈停战,但两国毕竟结怨,互相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五哥中陈国公主结亲之事可大可小,若被那些有心人翻出来,恐怕又要大作文章。 而这件事,目前除了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外,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萧骆。 且以他的能力,会不会其实早就已经查到了她五哥与武文月的关系? 正思忖之际,对面男子忽然把手伸过来,贴在了她的手背上:“不说秦北阳的事了,说说你,本王不在平京的这一个月,你过得可好?” 秦悠然回过神,眸光移回他脸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即便他人不在平京,但暗卫营的几个人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每日她做什么,吃什么,都会有专人向他汇报。 她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萧骆抿唇,轻轻一笑:“是,本王确实都知道了。听你这语气,你是不是在怪罪本王。” 秦悠然沉默不答。 即便知道萧骆派暗卫观察她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每日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着,总是心里不太好受。 看出她脸上不满的表情,萧骆轻吸了一口:“你若不喜欢,本王把暗卫营的人撤了便是。只是有一点,若你出宫,暗卫营的人还是得在暗处跟着,不过本王答应你,不让他们跟你跟得太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便是。” 这还差不多。 秦悠然没有说什么,不过脸上的表情好了一些。 她把手心抽回来,目光收回移到桌子上:“我看你是不饿是不是,只顾着聊天,饭菜都凉了。” 萧骆松了口气,下一瞬重新握住了她的手,道:“能这么近坐在你面前看着你,便不觉得饿了。” 他鲜少说情话,没想到却情话技能满分,张嘴就来。 秦悠然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忙不迭再次缩回手:“油嘴滑舌的,你是不是对别的女人也这样?” 这回轮到萧骆紧张了,连忙竖起手,郑重其事道:“没有,我只对你这样。况且你看本王,除了你,何时有过旁的女人了?” “不是有……” “柳之南”三个字话到嘴边被她咽了回去。 仔细回想一下,萧骆与柳之南的事情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即便这辈子二人也曾纠缠不清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柳之南已是晋王妃,秦悠然并非是那种一直揪着过去不放的人,既然这一世萧骆对她已无情意,她又何苦拿着不放,庸人自扰? “有谁?”虽然她话未出口,萧骆却听得出来,她后面想说什么:“你该不会又想说柳之南?” 既然他主动承认了,秦悠然索性也不藏着掫着了:“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从前你对她没有半点情意?” 难得看到她脸红吃醋的样子,萧骆莫名想逗逗她:“我对她……也不能说没有半点情意。” “你……”秦悠然一听当场怒火就出来了。 然而等不及开口,下一瞬萧骆拽住她的手臂:“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情意。” 秦悠然有些气急,指尖抽了回来,愤愤道:“那是哪个种情意?” 萧骆表情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柳之南之前有一个哥哥。” 经他提醒,秦悠然倒是有些记起来了,小的时候柳之南确实家里有个哥哥,跟萧骆的关系还挺好的,似乎还是他的伴读。 “所以呢……”秦悠然不知道他此刻提起柳之南的哥哥是什么意思。 “本王曾答应过柳之南的哥哥,会好好照顾她。”萧骆轻轻一笑,眸光抬起淡淡地落到她脸上:“所以,本王对柳之南只有兄妹之情,并无旁的。” 秦悠然不由一愣。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活了两世,这是萧骆第一次跟她解释他跟柳之南的关系。 所以,不是男女之情,而只是兄妹之情?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在他心里,他只是把柳之南当成妹妹看待?所以当初在寿安山的那晚,他才会不顾柳之南的感受,不顾他二人之间的情意,而顺水推舟促成了柳之南与晋王一事? 得知这样的真相,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若是柳之南知道原来萧骆一直以来对她的只有兄妹之情,心里头该有多失望?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好奇:“可我怎么觉得柳之南对你可不只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 萧骆勾唇,缓缓把手搭回桌子上:“她如何看待本王是她自己的事,本王早就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之所以照顾着她,护着她,一切皆因她兄长的缘故。” 这点秦悠然倒是没有料到:“所以,你的意思是柳之南早就知道你只把她当成妹妹对待?” “是。”萧骆咬字清晰道。 秦悠然愣住了,一直以来,她总以为萧骆对柳之南的喜欢是男女之情,而且柳之南也一直在给她制造这样的错觉。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因为看在她兄长的情分上才那样照顾她的。 第229章 两情相悦的事 秦悠然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萧骆是看在柳之南兄长的情分上,才会那样细致入微地照顾她的。 所以,一直以来,她心里的认为的那些事原来都只是柳之南以及她自己给自己带来的错觉,对吗? 怎么会这样? 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大约是看到她脸上仍有些疑虑的样子,萧骆眯了眯眼,问:“怎么,你不信?” 并不是信与不信的事情,只是心中的疑惑仍是太多了。 秦悠然:“即便你对柳之南只有兄妹情分,可她对你呢?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感情不一样。” 萧骆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小脸微微有些发怒的样子,挽唇笑了一下:“秦悠然,你这是在吃醋吗?” “我没有。”真相被人捅破,秦悠然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急败坏。 她现在质问人的样子的确很像吃醋。 事实也是如此。 曾经,她因为他与柳之南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明而曾羡慕过,嫉妒过,怨过,也恨过。甚至后来她决定放下他的行为无一不是因为她在吃柳之南的醋,觉得自己争不过了,这才索性放手。 但现在…… “还说没有,本王见你分明是吃醋了。”萧骆复又笑了笑,一只手伸过来捏她的脸颊。 不过却被秦悠然避开了:“你别碰我。” 萧骆不管不顾,索性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是本王的女人,你不让我碰,还想让谁碰。”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悠然怔了一下。 男人的手臂很有劲,怀里很暖,身上还有一股清淡的檀木香气。说话的时候,有一丝淡淡的气流顺着她的肘子往下流淌。 从前,比这更亲密的举动二人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回是萧骆主动来靠近,且是在二人分别了一个月后之后。 她忽然想到一个词语:久别胜新婚。 她与萧骆,大婚至今快一年了,从刚一开始的互相厌弃,互相不理解,到现在他对她渐渐地产生爱意,而她也终于放下上一世的执念,慢慢地敞开心扉接受他,现在久别重逢对于两人而言,比不上新婚时的新鲜,却比新婚时多了更加醇厚的甜蜜。 她莫名有些紧张,想起起不来,想避又避不开,只得缩了缩脖子,反抗地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我谁都不让碰。” 话音落,男人将她圈得更紧了。 脸颊也贴了过来,秦悠然近距离地看着他浓密的眉宇,心跳加快地闭上了双眸。 “不让。” 虽然说着拒绝的话,然而底气却已经不那么足了。 “是吗,那本王还就偏要碰了。” 暧昧的声音在耳畔落下的那一瞬,二人的双唇贴到了一起…… 一夜好眠。 翌日。 秦悠然是被人吵醒的。 屋里男子正背对着她在穿衣服,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萧骆转身回看了一眼。 “把你吵醒了?”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又一幕,秦悠然忽然有些害羞,下意识拉上被子蒙上了头。 说来也是奇怪,上一世为了得到萧骆,没羞没臊的事情她做得并不少,然这一世也不知怎么了,一想到萧骆那些主动的讨好举动,便忍不住耳根子发红。 蒙头之时,萧骆走到榻边,单手掀开被子,坐下之后,表情饶是兴致地看着她:“怎么啦?害羞了?” “没有。”秦悠然脱口而出反驳了一句,之后从他手中将被子抢了过来,再次盖住自己的头。 萧骆勾着唇角笑了笑。 这次,他没有再来翻她的被子。说实话,这是他这辈子以来第一次与女人亲近,也是大婚这么久以来睡在她的房里,他从未想过,原来男女之间的这件事情可以让他如此地餍足。 他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待她过于冷漠。 早知道与她欢好可以让自己获得如此大的满足,他一定早一日对她表明心迹的。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是他的女人,现在更是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他的女人,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 回想起昨夜之事,也不怪秦悠然害羞,其实他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折腾了她那么久,差点都把她弄哭了。 “害羞也没事,以后慢慢习惯就好。” 隔着被子,秦悠然好像听懂了什么,被子捂得更紧了:“才不呢……” 谁要去习惯那种事了…… 萧骆不由自主地噗嗤了一声:“好,都听你的。时辰不早了,本王得去上朝了。” 他方才回宫,今日的早朝不能不去。 闻言,秦悠然这才缓缓地放低被子一角,睁开眼皮看着他:“要去早朝了?” “嗯。” 她的眼睛本就长得大,此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眼更加水汪汪的,萧骆忍不住又想起昨夜她求饶的样子。 气息忽然就不稳了。 “昨晚你累了一夜,今日就睡晚一点,一会儿本王叫她们把早膳送到你屋里。”萧骆道。 再不走,他怕他会控制不信自己被她勾住走不了了。 “你不吃吗?”秦悠然下意识拦了一下。 “不了,来不及了。”说完这话后,萧骆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乖,等本王回来。” 他的动作温柔至极,不知怎的,秦悠然忽然觉得无力反抗:“噢……” 只是下一瞬想到了什么,忙不迭道:“对了,我今日打算再回家一趟,也不知道五哥这次能在家里待久多,我想多回去陪陪他。” 她这是在跟他汇报行程,也是第一次主动跟他汇报行程。 萧骆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松了口气:“好,想回就回,不过要早点回来,晚上本王等着你用膳。” “嗯。” 送走萧骆,秦悠然懒懒地躺回被窝里。 昨夜发生的事情,宛若梦境一般,若不是此刻被窝里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她估计会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活了两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当两情相悦之时,做着那样的事情会让人如此之愉悦。 萧骆喜欢着她,他终于爱上他了,她不再是一厢情愿,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第230章 愿她得偿所愿 秦北阳失踪了四年,四年间在异国他乡没有从前的记忆,全然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了,却要忍受旁人的质疑,甚至连宣帝都不放心他留在平京,而要派他去驻守苦寒的边境之地。秦悠然想着,就是父亲母亲知道后,在泉下估计也会觉得心寒的? 带着这样的担心,一大早,她便拿着出宫令牌打算再回家一趟。未曾想,到家才得知五哥不在家中。 “五哥出去了?”秦悠然心里略略有些惊讶:“这么早,去哪了有没有说?” 秦忠吸了口气:“回太子妃,少爷并未提起,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何以见得?”秦悠然愣了一下。 毕竟五哥刚刚回来,想登门拜访他的人不计其数,而会是什么重要的人让他一大早就亲自出门去见的? “老奴也只是猜测。”秦忠颔首,“昨日有人连夜递了个请柬来府上,今日一早少爷便匆匆出门了,所以老奴想着那递柬子的人大约是要和少爷谈论什么重要的事?” “噢。”秦悠然吸了口气。 会是谁给五哥递柬子呢? 反正她人都回来,总归是要等着见上五哥一见再回宫的,趁着空闲的时间,她带着初夏溜达着走到了西院。 偌大的将军府,从前因为人口繁多而熙熙攘攘过,然自从父母及兄长们接连地战死沙场后,后来的将军府便日渐地衰落了。最近几日,因为秦北阳回家,武文月跟着也住进了西院,家里好像一下子以变得有了人气味了。 而且武文月如今有孕在身,不久后将会为秦家诞下下一代,秦家终于又得以传承。想到这些,秦悠然忽然觉得脚下的步伐轻松了许多。 转眼间,人又踏进西院。 本院空置许久,最近因为武文月搬进来住,院子里重新布置了一新。 刚进门,秦悠然便闻到了院子里头传来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太子妃来了。” “参见太子妃。” 有眼尖的丫鬟看到她出现,连忙跑进去通知武文月。 片刻后,武文月从屋子里头迎了出来:“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秦悠然自上而下轻扫了她一眼。 武文月虽然是五哥的结发妻子,但毕竟在宣国还未正式举行过大婚仪式,且五哥如此待她的态度不明,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想了想,只能忽略了称呼,直接问:“这两日身体可好?” “多谢太子妃,我挺好的。”武文月微微一笑:“管家安排的这个住所我很满意,而且家里的丫鬟也把我照顾得很好,太子妃不必挂念。” 她虽然脸上挂着笑容,然而秦悠然仍是捕捉到了那表情后面藏着的一丝丝不太明显的失落神色。 住的地方满意,伺候的人也满意,唯独却没有提到她五哥半个字眼,想来当是对五哥有些失望的? 但毕竟是自己的五哥,秦家人都比较护短:“五哥刚回家,又被皇上升官,最近有不少人想约他见面,所以这几日他可能会忙一点。若是因此而不能来看你,还望你见谅。” “我知道的。”武文月轻轻一笑,收起脸上失落的神情,道:“秦北阳心里还怨着我,他能让我住到家里其实我心里已经很满足了,哪敢还去埋怨她。” 听她这说话的语气,满满的委屈求全的样子,让秦悠然莫名地想到从前她追着萧骆跑的时候,也是各种去迁就他。 说到底,两个人的爱情里,更爱的那一方受到的伤害总是会更多一些。 从前她是如此,现在武文月也是如此。 好在,她与萧骆如今也算是拨云见日了,只愿武文月有朝一日也能得偿所愿。 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武文月接着补了几句:“太子妃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跟你五哥的事情,我跟他当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心里还是了解他的。他现在虽然怨我,不愿来看我,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是有我的,他只是……一时还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我罢了。” 毕竟,就算她愿意放弃从前的一切追随而来,可身上流着的到底还是陈国皇室的血,是彻彻底底的陈国公主不假。 秦悠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难得她这般懂事,心里不由欣慰:“你若能这么想,我真的太开心了。也谢谢你,能这么体谅我五哥。” “夫妻嘛,互相体谅不是应该的吗?”武文月笑笑。 她的话倒是给秦悠然提了个醒,夫妻之间确实应该互相体谅。 说了会儿话,武文月这才想了起来:“你看我,当顾着跟你聊天都忘了请你进去了。这次出门急也没带什么东西,倒是还了些家乡的茶叶,我们去屋里坐坐,我泡茶给你喝。” 秦悠然曾失去五哥消息四年之久,之前她没有太主动去提及五哥在陈国那边的生活状况是担心五哥说起的时候要再一次面对在那里的痛苦与不堪的日子,却不代表她对五哥在这段时间里的生活情况不感到好奇。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原来五哥这四年来一直和武文月生活在一起,如此,她心里便有着更多的疑问,想去知道一下五哥在那的情形。 因此,面对武文月的邀请,秦悠然并未拒绝。 二人并肩进了屋。 西院曾空置许多年,如今重新打扫后,焕然一新。 秦悠然甚至发现里头多了些原本没有的陈设物品:“你这屋子布置得倒是别有一番格调,不像是我宣国的风格,倒颇有一番异域的风味,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太子妃过奖了,不过这些都是管家帮忙布置的,并未我的意思。”武文月莞尔:“请坐。” 秦悠然依言坐下,心里倒是好奇了,居然是秦忠布置的。他也不像是有这种眼光的人啊…… 想来当是五哥吩咐他去做的。 想到这,心里莫名一阵轻松,五哥表面上对武文月不理不睬,其实心里还是关心她的,否则也不会让管家在她的屋子里布置这么多她家乡的产物。 第231章 他的话,你信 自从嫁入东宫后,秦悠然在宫外走得好的朋友并没有几个,与武文月聊了一上午,莫名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她心里在想,若她不是陈国公主,而只是单纯的是五哥的结发妻子那该有多好啊。那样,她与武文月定然也能成为知己、好友的。 可惜如今隔着她这一层身份,中间毕竟夹着父辈兄长们的那些仇恨,即便心里知道那些事情其实与武文月无关,但总归心里对她还是有些芥蒂,无法真正地放下外界的干扰真心拿她当朋友。 午膳结束不久,秦北阳回来了。 一听说人回府,秦悠然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他了。 秦北阳回来后便一头钻进了书房里,看到自家妹子出现,表情略略有些惊讶:“小九,你怎么来了?” “我一早就回来了,刚回来就听说你出门了。”秦悠然大步走到秦北阳面前,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五哥,听说昨日有人给你递了贴子,是谁?今日你一早出门,就是去见递贴子的人吗?” “是。”秦北阳淡淡。 似乎是有话要说,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过了片刻却欲言又止地挪开了。 虽然变化很细微,然而秦悠然自小与五哥一起长大,太了解他的心理变化了:“五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秦北阳犹豫了一下,脸上浮起复杂的表情:“小九,五哥问你,你是如何看待皇上派我去镇守边境之事的?” 秦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五哥,是皇上又找你去谈镇守边境的事了吗?” “不是。”秦北阳摇了摇头,迈步走到案前,尔后示意她坐下:“今日我并非去见皇上,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罢了。” “噢。”秦悠然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过去。 秦北阳进宫那日,宣帝便迫不及待册封他为忠勇将军了,并且点名让他在一个月后前往周国边境镇守关城。 秦北阳离开家乡那么久这才刚刚回来,而秦悠然也好不容易才重新与五哥团聚,兄妹二人对宣帝的旨意虽然没有说过什么,然而各自心里都是有些不满的。 “既然五哥问我的想法,那我就直说了。”秦悠然坐下,缓缓开口:“五哥你好不容易才回家,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派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虽说给你升了官,但依我看,这官不升也罢。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五哥不去当那个什么忠勇将军,那样你我兄妹二人便可以在平京常聚了。” 到底是女儿家,想法也相对单纯一些。 与其相比,秦北阳的考虑却并不这么简单:“小九,你能这么想,五哥真的很欣慰,只是五哥毕竟是男儿身,男儿志在四方。况且五哥从军这么多年,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倘若不去带军了,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秦悠然有些意外他的想法:“如今天下安定,不带军又如何,过几天太平的日子不好吗?” “大宣这十几年来战乱不断,如今的确是天下太平了,可谁知道这太平的日子又能过上几日?” 说到这,秦北阳叹了口气:“小九,你可记得父亲当年曾跟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居安思危,即便过着太平安定的日子,也需时时警醒,就算不打仗,大军也需日操练,否则若将来有一日敌人来犯,我们拿什么去保家卫国?” 秦悠然自小时常跟着兄长们在父亲膝下听教,这样的话她听过不少,也自是懂得其中的道理。 只是还是那句话,秦家人这两辈为了大宣已经付出太多了,若是选择的机会,她宁愿自私一点,不去考虑什么大国胸怀,而只顾好自己的小家,一辈子与自己的家人们过着平平淡淡安安乐乐的日子。 “我知道五哥有五哥的抱负,可你如今才刚回家不久,你难道……”秦悠然心里忽然有个意外的猜测:“想接受皇上的旨意去戍边吗?” “你想听真话吗?”秦北阳问。 秦悠然愣了一下:“自然。” “你若想听真话,那么五哥告诉你,五哥不愿意去。”秦北阳表情很镇定,“只是五哥之所以不愿意接受旨意的原因并非是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徐徐抬起落到她脸上:“五哥看不惯宣帝的做法,我秦家满门忠烈,最终却换来这样的下场,实在不值。” 原来他担心的点在这里。 秦悠然吸了口气:“所以五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接受皇上的安排,还是抗旨不去?” “抗旨”是大罪,只是她没想到,说出口之后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 她好奇五哥的决定。 这次,秦北阳没有接话,面色凝重,似在深思。 秦悠然很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里略略有些不安:“五哥,太子曾答应过我,有他在,他会去皇上面前替你说话的,不会让皇上这么早就把你派去戍边。” 闻言,秦北阳回过了神,视线落回她脸上:“他的话,你信?” 秦悠然登时怔了一下:“五哥不信吗?” “不信。”秦北阳回答得很干脆,“你并非第一天认识他那个人,他心中抱负如何,小九你当比五哥清楚才是。” 萧骆虽然不受宠,不过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他在暗中做了不少的动作,这些秦悠然一直是知道的。 宣帝的这几个儿子当中,萧骆可以说和他的性格最为相似,具有野心,也最为多疑。 就当前的局势而言,大宣与周国刚刚和谈,派秦家人去镇守边境最为合适不过了,抛开私心不说,其实宣帝会下那样的旨意并不让人难以理解。 若是从前,秦悠然也定然会认为萧骆的承诺不可信,只是如今她对他有了些不同的看法,难免觉得五哥的想法或许有些偏激了:“五哥,萧骆如今的变化很大,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他。” 秦北阳重重叹了口气:“小九,太子是你的夫君,你愿信他,我不怪你,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有些事情你并未身处其中,看的事情也较为表面。” 第232章 跟他只是朋友关系 看着秦北阳的表情,秦悠然隐隐觉得他好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免不了有些好奇:“五哥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秦北阳自是有了些决断,只是有些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跟她提起。 “五哥有什么打算暂且不提,说说你,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来得及问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了?嫁入东宫后,太子待你可好?” “他待我……还不错。” 得不到答案,秦悠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表情讪讪的:“对了,五哥,昨日我写书信给八姐了,跟她说了你的事情,若是八姐知道你还活着,说不定会高兴得连夜跑回平京。” “老八……”说到另外一个妹妹,秦北阳脸上下一瞬又有了生气:“是啊,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她若是能回来看看也好。” “五哥你还不知道,八姐年初生了个儿子,这会儿都会说话了。”秦悠然说着也兴奋了起来:“八姐若是能带他来平京,我这个当小姨的,定要好好带他出去逛一逛。” 秦北阳莫名笑了:“他还那么小,你可别把他带坏了,到时跟你小时候一个样,不是爬屋顶就是捅鸟窝的。” “他是男孩子,原本就是要做这些才有意思呀……” 兄妹二人聊的话题不知不觉轻松了起来,却在这时,初夏忽然出现:“小姐,少爷,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秦悠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了秦北阳身上。 一听说太子来,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当即在嘴角僵了僵,片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朝门口方向走来:“走,出去迎一下。” 毕竟尊卑有别,有些礼仪他不得不遵从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悠然觉得听到萧骆来时,五哥的脸色一下子拉下来了,似乎并不太欢迎他的到来的样子? 将军府前厅。 秦北阳面色淡淡迎上前:“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多年不见,萧骆忍不住目光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许多不见,北阳你瘦了不少,不过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太子殿下见笑了,您才是风采一如当年。”秦北阳回了个笑脸,伸手示意了一下:“殿下,请上坐。” “好。”萧骆莞尔。 迈步往前之时,眸光忽然朝秦悠然的方向瞥来。 明明分别还不到一天,他却觉得好像分别了许多一般,看她的眼神里泛着明显的贪婪。 秦悠然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你怎么来了?” 萧骆嘴角扬了一下:“特意来找你五哥的。” “找我五哥?”秦悠然愣了一下。 五哥刚回京,又刚刚得到皇上的“重用”,似乎前途一片大好,最近几日登门来拜访他的人不计其数,她没想到,萧骆居然也亲自跑来找他。 “找我五哥什么事?”秦悠然挑了挑眉,调侃道:“来叙旧的吗?” 她也不记得萧骆和她的五哥之间有什么旧情可言。 “谈点事情。”萧骆并未说得太白,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攥了攥她的手心,道:“等聊完了再去找你,一起回宫。” 言下之意,是让她先避一避的意思。 秦悠然一时有些疑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五哥朝她开口:“想来太子是来聊公事的,小九,要不你先下去。” 虽然心里好奇二人私下会见的原因,不过他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悠然总不能继续厚着脸皮继续留在这里。 “好,那我先出去了。”浅浅地行了个礼便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厅前大院门口。 秦悠然刚一走出来就看到初夏和平安两个人站在那里。 萧骆离开一个月,平安一路护送随行,因此这两人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也不知道这会儿两人正在聊些什么,看到初夏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秦悠然不忍过去打扰,打算绕开二人去书房里看会儿书。 没曾想,初夏眼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小姐。” 秦悠然只得停下步伐。 初夏迅速朝面前跑来:“太子不是进去了吗,您怎么出来了?” 秦悠然抿唇,轻轻一笑:“他跟五哥要聊事情,我不方便在场便出来了。” 说完,她目光朝她身后瞥去:“你跟平安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他跟我讲了些去边境这一路上的趣事。”初夏没有细说,但脸颊已经明显泛红了:“小姐,你说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离开平京,去外面看看啊?” 初夏自小就被卖进将军府当下人,从小到大就跟随在秦悠然身边伺候,虽然不缺衣不短食的,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太远的地方。 想到这,秦悠然忍不住有些感慨:“是不是平安跟你说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所以想出去看看了?” “嗯。”初夏并不掩饰心里的想法:“我从小都在平京,都没见过外面世界的样子,方才听他讲了一些,听完觉得好有趣啊。” 虽然秦悠然曾经随军去过边境,不过那时为了赶路,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停留。 对于外面真正的天下人间,她其实也一直怀着好奇心:“只要还有活着的一口气,就会有机会出去看看的。” “真的吗?”初夏松了口气,“小姐也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秦悠然莞尔,“这样,我答应你,下次我若要离开平京城就带你一起,如何?” “太好了,小姐说话可一定要算话才行。”初夏登时大喜。 看着她脸上雀跃的表情,她忽然很想问她:“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平京,倒是你,方才见你跟平安聊得那么开心,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什么时候也带你去外面看看?” “他……”初夏垂了下眸子,“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而已,我又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他出去干嘛要带上我?” 看着她重新泛红的脸颊,秦悠然吸了一口:“现在是朋友,那以后呢?” 初夏不解,抬起头:“以后,什么以后?” 秦悠然微微一笑,目光从她脸上挪到了不远处平安身上:“平安这个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你就没有想过跟他以后的事?” 第233章 想找个人过日子了 秦悠然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初夏若再装不懂那就真太迟钝了。 “没想过。”初夏抿唇,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奴婢只想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伺候,旁的事,不想去想。” 秦悠然知道初夏忠心也贴心,有她这番话,她心里已经很欣慰了。 看着她小脸通红,却夹杂犹豫情绪的复杂样子,秦悠然忍不住伸手勾了下她的鼻子:“小傻瓜,我只是让你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又没有让你离开我。” 她该庆幸的事,她喜欢上的是平安,是萧骆身边的人,所以就算未来他二人在一起了,还是可以继续留在身边陪伴她的。 然而对于未来的事情,初夏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终身大事我也不考虑,总之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小姐身边就对了。” 秦悠然忽然有些无奈:“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那平安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想起平安这次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初夏脸上的笑意忽然僵在嘴边:“他又没有说喜欢我,更没有说过要娶我,我管他怎么想的。” 这两人私下交情和旁人不一样,秦悠然原本以为二人早就互相表白过了,没想到事到如今平安居然还没有跟初夏表白过…… 她跟萧骆蹉跎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初夏和平安也因为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互相蹉跎着。在她看来,两情相悦的人若能早一日在一起,那才叫天下间最大的幸事。 想到这,她开口问:“初夏,你实话告诉我,你很喜欢平安,对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对于初夏的这个年纪,以及她所处的环境,“喜欢”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太奢侈了。 “小姐,你今日为何这般奴婢,难不成你是嫌弃了奴婢,所以不想要奴婢了?”初夏问:“再说了,我就算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喜欢的人又不一定非得在一起,奴婢还是那句老话,这辈子只想伺候在小姐身边,至于其它的……奴婢不想去想那么多。” 秦悠然原本还想着开解开解她,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她和平安制造一些机会的,没想到她刚问一句,初夏便拿这么多话来堵她。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没有不要你的意思,好……”秦悠然无奈地吸了一口:“既然你现在还不想想,那就先不想。不过你得记着,你是个好人,值得这世间优秀的男子对待,倘若有朝一日你想找个人过日子了,一定要来告诉我,我定好好给你操办操办。” 说着说着又扯远了。 初夏宽心的同时也有点难为情:“知道了,小姐,您今日怎的这般啰嗦。” 二人聊天之际,大厅里头的二人也聊完了。 看到自家五哥送萧骆出门,秦悠然赶忙迎上去:“五哥,你们这么快就聊好了吗?” 再次见面,她觉得五哥的脸色比起之前更为不好了,于是目光下意识地朝他旁边萧骆瞥去。 萧骆却还是一如进门时的样子,轻松自在。 他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攥住她的手心:“聊完了,走,我们回宫。” “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后传来秦北阳的声音。 秦悠然一怔,扭头看了一眼,却见五哥头垂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如何。 她心里有些疑惑,然而等不及她再询问几句,就被萧骆拉着继续往前走了。 直到上了马车,秦悠然这才蹙起眉心问:“你跟我五哥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刚才都不想理我了?” 秦北阳毕竟是秦悠然的至亲,他做的那些事情,萧骆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一下。 于是也没打算瞒着:“你五哥可有告诉过你,今天早上他去见了何人?” 秦悠然摇了摇头:“没有,我问过五哥了,他没说。” “噢。”萧骆蹙了下眉宇,若有所思了片刻:“他不告诉你也是正常的,只是本王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他打算做什么?” 他表情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直觉告诉她,他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是顶大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听到萧骆说道:“昨日夜里,晋王派人给你五哥递了帖子,约你五哥出去相见。” 有人递贴子的事秦悠然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递贴子的人居然是晋王:“所以,你的意思是五哥今早去见的人是晋王?” “嗯。”萧骆抿唇颔首。 五哥和晋王从前便有些交情,原本他去与晋王相见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这事从萧骆的嘴里说出来,那里头的意义便变得不一样了。 萧骆的暗卫眼线遍布平京,若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不会特意提起此事。 秦悠然心里忽然有些担心:“我五哥和晋王,他们……”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不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萧骆手臂伸过来,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心:“不久之前我就收到消息,晋王近日一直和朝中及各地的一些官员联系频繁,本王没料到,他的动作如此之速,居然这么快就伸到你五哥的身上了。” 在秦悠然的认知中,晋王萧元一直被人看好,认为他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事实也是如此,他背靠着宣德皇后,母族势力庞大,朝中内外支持者众多。 但在和晋王的接触下来,她又发现其实他本人并无什么大的野心,对皇位也不曾表露过多大的兴趣。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怀疑它的真实性的:“晋王联系各地官员,他难道是准备跟你争夺太子之位不成?” 萧骆并不否认,眼皮轻轻眯了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吗? 对秦悠然来讲,太不正常了。 上一世,直到萧骆登基之时,萧元都不曾有过什么大的动作,怎的这一世变化会如此之大? 难道说,是因为上一世她死得太早了,所以没有发现萧元其实也是一个有野心抱负的人? 第234章 太子妃不好当 “所以,你是想说,晋王找我五哥,是想让我五哥支持他?”秦悠然忐忑不安地问。 毕竟秦北阳是秦家的人,若他想站队,代表着的可是军中的一方强大的势力。 萧骆复又挑了下眉宇,道:“是。而且据本王所知,你五哥今日见了晋王后并未拒绝他的提议。” 秦悠然倏地一惊:“你觉得我五哥会支持晋王,帮他夺得太子之位?” 若仅仅是如此那倒也罢,怕就怕晋王的野心并不仅于此。 虽然萧骆的人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她过于担心。 “大宣自开国以来,向来太子之位立长为尊,晋王若想争夺太子之位,恐怕不易。”萧骆解释。 因此,倘若他是晋王,此刻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做那些多动作,便不会只是争夺太子之位这么简单了。 秦悠然隐隐能察觉到他在预料一些什么,心里的不安越发地明显了:“萧骆,若我五哥真的答应协助晋王,你心里会怎么想?” 萧骆轻舒了口气,攥着她的手心更紧了。 倘若秦北阳只是朝中一名普通的官员便罢了,向来对于那些觊觎他太子之位或者有不苟之心的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罢了。但偏偏秦北阳身份特殊,他是秦家人,更是秦悠然仅存于世的兄长…… 他知道,秦悠然自小便跟她这位五哥感情深厚,倘若秦北阳真的要站到他的对立面,他甚至没有完全的信心,觉得秦悠然就会帮着他去开导她的五哥。 毕竟他跟她之间的感情基础太过于薄弱了,一边是并没有很深爱的爱人,另一边却是血浓于水的至亲,若真要二选其一,任谁都应该会选择后者? “只能说,但愿他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萧骆淡淡道:“方才见你五哥的时候,本王也当面跟他分析了利害,只是……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闻言,秦悠然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子。 原来萧骆不仅知道五哥见了晋王,他甚至已经当面挑破了。 所以,五哥究竟会怎么选? 回想起之前离开时的情景,难怪五哥当时的表情会那么难堪。 在大宣,太子之位向来立长为尊,不管晋王集结朝中内外官员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不论是觊觎太子之位,或是其它更大的野心,这对朝政而言都是千古大罪。 奈何五哥自小便一直很有自己的主见,比起萧骆,他又的确和晋王的感情更好,也更看好晋王,他若决定了要支持晋王,恐怕十头牛都拉不回他? 毕竟,秦家人向来如此,倔强,执拗。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五哥不要去做那些事情,即便不支持太子,站在中间立场也好。否则,若真有那么一天到来,夹在萧骆与五哥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大概是察觉到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萧骆抓着她的那只手臂缓缓上移,放到了她的肩膀上:“罢了,总归他现在也还没有下定决心,而晋王也还未有大动作,就先不去想那么多了,先顾好我们眼前的事。” 秦悠然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是安慰的说辞? 他向来稳重,若真到了快要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绝对不会亲自跑秦府一趟见她五哥,也绝不会在她说这么多。 此刻她心里更担心的,是五哥极有可能已经做出了重大的决定,决定支持晋王夺位了。 马车徐徐往前走,车内,秦悠然越想内心越来越忐忑不安。 “萧骆,你有没有想过,晋王向来一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野心,为何这次会这般突然动作?” 这个问题不仅秦悠然想不明白,萧骆最近也一直疑惑着。 从边境收到消息开始到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十几日,即便晋王背后的支持者众多,但从前至少他并未表现出去继位有多大的野心,这次究竟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何他突然就有了这些动作。 左思右想,萧骆心里有个比较接近的答案:“大概是因为本王的缘故?” 秦悠然不解,睁着眸子怔怔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片刻,萧骆眯了下眼皮,缓缓道:“此前,父皇一直不待见本王,这在朝野内外人尽皆知,反倒是晋王颇受父王的赏识,只是碍于大宣立储的规矩摆在那里,那些支持晋王的人也便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但这次不一样了,本王主动向父皇提议带兵去周国边境镇压,而且颇为成效,想来本王这次的行为让那些晋王的支持者心生了警惕,知道不能再这么放任本王立功争权下去了。” 说到这,萧骆一边的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即便晋王此前对皇位不感兴趣,但他背后的那些支持者可不会这么想,有他们在,就算晋王不愿意,他们也会步步推着他走到风口浪尖上的。” “说的也是。”这么一说,秦悠然做是有些听懂了。 况且晋王现在娶了柳之南,背后有柳相国一族的支持。柳相国向来为名为利,自家女儿嫁给了晋王,他扶持晋王上位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你这个太子也挺不好当的。”秦悠然忽然叹了口气。 虽然是太子,却不受皇帝的宠爱,明明是储君之选,却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来觊觎。 甚至,为了让自己将来可以稳稳当当地登基称帝,不得不费心部署,提早拉拢自己的势力。这哪是当太子啊,这明明更像是普通的皇子在争储才对。 大概是看到她脸上表情稍稍有了些放松的痕迹,萧骆挽唇笑了笑:“太子不好当,你这个太子妃呢,你觉得可好当?” “我?”秦悠然愣了一下,“先头我之所以嫁给你是想嫁给你这个人,又不是要太子妃之位,所以也无所谓好当不好当了。只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倒是得好好回答你一下,这个太子妃之位,确实不好当。” “噢。”萧骆好像听到了什么,莞尔笑了一下:“你终于承认了,之前嫁给我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第236章 离开皇宫 一连几日,萧骆上朝都是早出晚归的。 刚开始,他还会赶在晚膳开始之前来明月阁陪秦悠然一起用膳,慢慢地,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后来不能赶回来时,他都会让平安提前带口信回来。然后等他忙完了再回来时,秦悠然已经快要到入睡的时间了。 不过即便回来得再晚,最后萧骆每天晚上也都会在明月阁留宿。 说来也奇怪,从前刚刚大婚那会儿,两人像冤家一般一见面就吵架,如今大婚都快一年了,二人倒开始像变得新婚的夫妻一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见又如胶似漆。 不仅是萧骆每日忙碌公务回得晚,最近几日宫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只是萧骆回来的时候没提起,秦悠然也便不去主动问,但看他每天回来时脸上的神色,她大概也能猜得出来,有关晋王要谋反逼宫退位的事情大约是真的? “小姐,不好了。” 这日一大早,初夏去内务府领取这个月明月阁的例银,没想到才刚出门没多久便匆匆跑回来了。 见她脸色焦急,秦悠然蹙了蹙眉心:“何事如此慌张?” 初夏跑进门,手中的钱袋子来不及放下便迫不及待凑到了面前:“小姐,现在宫里的人都在传,晋王要谋反了。” 晋王可能要谋反这件事之前秦悠然是从萧骆的嘴里听说的,毕竟直到现在晋王也没有真的谋反,事实未摆在面前,就算晋王真的有心要谋反这一切也只是猜测。 估计也是因为迟迟拿不到真凭实据,因此萧骆以及众官员在皇上面前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晋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又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倘若没有证据就去指认他的不是,恐怕皇上也只为以为太子为了争权夺利而故意诬陷。 最终,萧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加强宫里的守卫力度,以防突发情况。 只是原以为晋王可能要谋反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未曾想,宫里居然都开始传播这样的消息了。 “你听谁在传的?”秦悠然心里好奇问。 “是内务府的那般太监在说的,最近宫里不是多了很我守卫吗,原本只是听说快年底了,所以宫中这才加强了守卫,可奴婢方才去领例银的时候却听那几个太监说,是因为晋王可能要谋反,所以宫里这才加强了守卫。” 初夏说得有模有样的,说完还叹了口长气:“小姐,您说这是真的吗,晋王那么好,那么温顺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谋反的呢?” 这个问题,秦悠然还真不好回答她:“别人传的,你信吗?” “奴婢自然是不信的。”初夏挑眉,“只是那些人说得跟真的一样,还说什么最后晋王时常和柳相国一起秘密会见军中不少将领,还说城外已经集结了一大部队的兵马,准备随时攻进皇宫了。” 秦悠然闻言一惊:“城外有兵马集结了?” “是。”初夏点了点头,“小姐,最近太子每次回来得越来越晚了,您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毕竟若晋王真的要带兵谋反,能与之对抗的首当其冲就是太子了。 秦悠然眸光敛了敛,先头还只是萧骆的猜测,但如果城外真的集结了兵马,是否代表晋王要谋反的事情板上钉钉了? 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五哥最近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选择站队晋王? “初夏,你去把我的令牌拿过来。” “小姐,您要出宫?”初夏愣了一下。 “是。”她等不了了,如果不马上出宫一趟,亲自看看五哥的情况,这一天她估计都要坐立难安了。 “是,小姐。” 初夏依言,很快去将出宫令牌取了过来。 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的东西,二人马不停蹄准备出宫。 未曾想,马车才走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车的是平安:“太子妃,太子殿下有吩咐,最近几日平京城不太太平,还请您不要随意出宫。” 明月阁的暗处一直有暗卫营的人在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秦悠然猜测,一定是暗卫营的人知道她要出宫且拦不住她,这才去找了平安过来。 “太子呢?”秦悠然急着要出宫,语气不太好。 “回太子妃,殿下这会儿不在宫里,他去郊外大营了,此刻正与将军们商议军事。”平安淡淡。 闻言,秦悠然心里一惊:“太子在郊外大营?”所以,晋王谋反的事是真的,宫里局势要变了? “是的,太子妃。殿下离开之前曾经吩咐过,若看到太子妃要出宫,切记一定要拦着。” 说到这里,平安轻吸了口气:“太子妃,近日宫里宫外局势紧张,殿下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到您,所以还是请您听从太子的吩咐,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就待在宫里就好了,尽量不要出宫。” 道理秦悠然自然是懂的,若真晋王要谋反,恐怕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奈何她现在担心五哥的情况,若不亲自回去看一眼,她心里是不会放心的。 “本宫知道,不过本宫今日有事必需得回一趟将军府。”秦悠然表情淡淡,“平安,你让开,本宫会很快回来的,还请你转告太子,让他不必过于担忧。” “这……”平安有些犹豫。 太子殿下只跟他吩咐过,尽量不要让太子妃离开皇宫,可又没有说不让她回家。 “你若还觉得不放心,大可多派几个暗卫营的人跟我一起回去。”秦悠然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况且本宫只是回将军府而已,见完了我五哥,我必定马上回宫。” “那好。”平安终是没有再勉强,松了口气:“那属下这便安排暗卫营的人暗中保护太子妃回去,不过还请太子妃尽快回来,不要在宫外逗留太多。” “好,本宫知道的。”秦悠然莞尔。 有了她的承诺,平安依言命人放走了马车。 马车出宫后往护国将军府的方向一路疾行。 不仅是平安,连秦悠然自己也不会料到,这一趟离开皇宫后,前方面临她的将是怎样的挑战…… 第237章 日日缠着他 秦府。 秦悠然回到家中时,秦北阳并不在府里。 她照例去西院看了下武文月。 对于她的到来,武文月似乎很高兴:“太子妃,你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 秦悠然扫了一几眼她屋子里的情况,略略有些不放心:“武姑娘客气了,近几日可好,腹中胎儿情况如何,府里的人可有怠慢你?”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武文月微微一笑:“我还好,腹中胎儿也好,管家每日都会安排大夫过来给我号脉,大夫也说了,腹中胎儿情况一切正常,只需正常调整即可。” 说到这里,武文月松了口气:“至于府里的人……待我也客气,太子妃不必挂心。” 话虽如此,秦悠然却看出她脸上的犹豫,料想大概还是和五哥有关,免不了轻叹了口气:“我五哥呢,他近日可有来看过你?” “没有。”武文月摇了摇头,“听管家说,北阳近日公务繁忙,时常日日天不亮就出府了,披星戴月之时才回家。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我能理解的。” 难得武文月如此开怀,秦悠然闻言也宽心了许多。 听是听她这样一说,她心里却更为不安了。 五哥虽说刚一回平京就领了官职,但毕竟皇上的旨意是让他去镇守边境,按理说如今他在京中应无什么差事才对,怎的会日日天不亮就出府,待到披星戴月了方才回家? 难不成真的被她猜对了,五哥和晋王关系交好,因此打算支持他谋反? 想到这,她忍不住地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愿五哥心里要拧得清才好。 “对了,你今日回家是找你五哥的?”武文月问,“可见到你五哥了?” “没有。”秦悠然回过神,眸光移回她脸上,“方才回府的时候,五哥已经出门了。” “噢。”武文月目光敛下。 看她的表情,秦悠然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武文月大约也是不太相信她五哥日日早出晚归,所以才想找她再确认一下的? “武姑娘,五哥刚回平京,不久后可能还要被派往边境镇守,想来现在是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部署,若不能抽空来见你,还望你见谅。”秦悠然缓缓道。 “我知道的,我能理解。”武文月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看到她故作轻松的表情,秦悠然反而有些心疼她:“不过,你毕竟是五哥的妻子,身为女人,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是可以的。” 武文月一愣,似乎没能听懂她的意思。 秦悠然解释:“五哥不来找你,你也可以去找他。他虽日日早出晚归,但你毕竟住在府里,总有逮着他见面的时候。” 这样提议,她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不愿五哥过多地参与到晋王的事情当中,若武文月的存在能让五哥考虑到一些后果,那样她心里多少也能多一些放心。 武文月似乎很惊讶:“我找过了,他根本不见我。且我听说你们宣国人不是向来以夫为纲,女子不得干预男子的事务,我若总这样去找他,他应该会觉得不耐烦的?” 在秦悠然的认知中,武文月上得战场,入得厅堂,这样的人当是思想豪迈之人才对,怎的她竟这么保守:“谁告诉你我们宣国人向来以夫为纲的?” “这……”武文月顿了顿,“从前我在书中看到的。” 秦悠然叹了口气:“或许如此,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这样,夫妻本应一体,互相尊重才是正理。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女子想见自己的男人,还有见不到的。” “噢。”武文月敛了敛唇。 秦悠然继续道:“五哥虽表面看着冷,但便其实是个心热的人,你若能时常去他面前出现,他总会记着你跟孩子的。况且你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他身为孩子的父亲,总是要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嗯。”武文月轻松了笑:“说得也是。” 过问了一些她最近在府里的生活情况,确认她本人及她腹中胎儿情况良好,秦悠然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也不知道她对武文月说的那番话到底有没有用,总之与其看着五哥去追随晋王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她宁愿武文月小女人一点,日日去缠着他不让他出门。 “小姐,武姑娘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了,再过几个月便要生产了,少爷怎么还不打算跟府里的人公开她的身份啊?” 刚离开西院,初夏便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并不知道武文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陈国的公主,而只单纯地以为武文月是秦北阳这些年失忆流落在外娶的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因此,她心里会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五哥向来有主见而且固执,他不说,大概有他自己的考虑。”毕竟武文月身份特殊,秦悠然也无法干涉及多。 说到这,她心里暗自叹了一声:“不过,我想府里的人也不是傻子,看武姑娘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应该也能猜到她是我五哥的女人。” 因此,既是秦北阳的女人,府里的下人们但不敢怠慢于她。如此,已经万幸。 然而,初夏却仍有些担心:“只是武姑娘怀的毕竟是咱五爷的孩子,再有几个月便要出世,若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生下后要如何进咱秦府的族谱。” 这倒真是个大问题。 秦悠然没想到,初夏考虑的还挺细心的。 确实,若不给武文月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将来她生下来的孩子又如何名正言顺? 只是就目前而言,这些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主要问题了,总归五哥也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待孩子生下,他总会想到这些的。 当前,她最担心的,是晋王可能要谋反,而她的五哥的立场到底如何? 这样的担心在她心里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初夏听到门房的人说秦北阳回来了,这才匆匆来报。 “小姐,五爷回家了。” 秦悠然松了口气:“走,去找他。” 第241章 瓮中捉鳖 皇城门口,遍地狼藉。 秦悠然原以为自己可以赶在五哥之前进宫,把他与晋王所谋之事提早通知给萧骆知晓,却万万没有料到,等到她进宫的时候,晋王的兵马已经攻入了皇城。 此时的宫城外死伤无数,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撕杀,现场还来不及清理,除了倒在地上的一部分伤员正在那里哀嚎之外,城门口居然连一个守卫的都没有。 纵然几个月前在边关见过无数次这种画面,然而当看到所经之处遍地死伤之时,免不了还是会感到触目惊心。 大约是因为攻城来得比较突然,皇城的守卫没有提早做准备,从现场来看,死伤者大多是皇城中的侍卫。 越往前走,秦悠然心里的预感越发不好。 晋王来势汹汹,加之有五哥的加持,也不知道萧骆如今怎么样了? 她快马加鞭一路往前赶,在接近太极殿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队兵马正在那里整队。 秦悠然心跳登时加速,很快便认出领头的人是平安。 而对方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也迅速地转身朝来人的方向瞥来。 “太子妃。”平安似乎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你?” “晋王的兵马是不是攻进去了?”秦悠然忽略了他的问题,“太子呢,他人现在何处?” 平安仰着头,脸上浮起复杂的表情:“太子他……此刻正在围剿叛军,属下奉命在此配合,拦截个别想要出逃的叛军。” 秦悠然原本还担心晋王的兵王会很快攻入皇宫并迅速占领皇宫,然而此刻看着平安一行人马在此志气满满的样子,忽然心里有些疑惑:“为何你们觉得会有叛军出逃?难道晋王的人会输?” 她明明记得之前一路走来,路上死伤的大多数是皇宫的侍卫,晋王不应该是占上风才对吗? “回太子妃,其实……”平安面色有些犹豫,片刻才道:“太子早就知道今日晋王会带人攻城,所以早早就布下了陷阱,晋王不自量力自投罗网,现在已被太子的人围攻于太极殿门口。” “什么!”秦悠然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是晋王所向披靡,却未料到,原来他竟是自投罗网。 所以,五哥呢? 他是不是也同晋王一样,被围攻于太极殿门口? 一时之间,心中有些难受。倏地,不知怎么跟平安询问五哥的下落,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地端坐于马背上。 游离之际,平安打断了思绪:“太子妃,您这几日不是一直住在秦府吗,怎会突然回宫了?” 秦悠然回过神,低头目光朝他瞥去:“太子也知道我这几日一直住在秦府,为何都不来找我?” “这个……”平安愣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就算他不答,此刻秦悠然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晋王所谋之事在皇宫,这几日宫里注定不太平,她身为太子妃,更极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而若是身处秦府,比起皇宫来讲反而安全多了。 一来,若晋王所谋之事功成,五哥便是大功臣,即便太子倒台,以他的能力在晋王面前定能保她下半生的周全。 二来,若晋王所谋之事败北,萧骆也有理由以她是被秦北阳要挟被困秦府的理由,过后还她以自由。 两相较下,确实身处秦府比在皇宫里要安全许多,也难怪萧骆明明知道她被困秦府多日,却迟迟没有来找她的原因。 虽然他是好意,然而得知真相后,秦悠然心里还是很难受。 前一刻她还在担心五哥和晋王会威胁到萧骆的安危,而后一瞬她却发现原来萧骆早就掌握了一切,之所以晋王的人马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攻入皇城,皆是因为萧骆的瓮中捉鳖之策。五哥也因此身陷囹圄,她又该如何解救他于水火? 思绪游离片刻,秦悠然目光移回下方人脸上:“平安,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今日晋王攻城之时,我五哥秦北阳是否也同他一起?” 平安眉宇拧了一下,抿唇点了点头:“是。” 闻言,秦悠然心头一下子凉了下来。 就好像原本还觉得可能会有最后的一丝希望,觉得五哥或许并没有加入晋王的行列。但此刻却被人迎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一般,希望最终落空。 冰凉过后,更多的是难受,她甚至不敢想象攻城后发现自己落人陷阱时的五哥当时脸上是有着怎样的表情。 良久过后,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这才重新有了力气开口问:“所以,此刻我五哥也正困于太极殿门口了?” “是。”平安重重点下了头。 虽然心里难受,然而想到至少五哥目前是安全的,这让她略略地松了口气。 “驾。” 双脚踏了下马腹,准备继续前行,未曾想,平安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太子妃。” “你还有何事?”秦悠然垂下眼帘看他。 平安敛了敛唇角:“太子妃可是要去太极殿,此刻那里不安全,还是请太子妃先行回府,或者暂时出宫也行。待到太子剿灭完叛军,他再去接您。” 剿灭…… 两个字,像千金石头一般,重重地砸进了秦悠然的心里。 她向来是了解萧骆的,凡是挡他的人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从前他虽口口声声承诺会护秦家人一世平安,但她心里却很清楚,五哥若不加入晋王的行列便罢了,他若追随了晋王,恐怕要让萧骆再对他区别对待也是难。 毕竟他的身份就摆在那里,身为太子,对叛军若手下留情,将来如何护佑江山? 她忽然想起,从前她曾问过萧骆的那些话,倘若五哥真的追随了晋王谋反,他会怎么待五哥?那时的萧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但愿他不会选择那条路。 而今,五哥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站到了萧骆的对立面,等待他的,将是何样的下场? 几乎在意识到五哥现在面临的危险之时,她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下一瞬,右手缰绳用力拍了下马背,加速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第241章 瓮中捉鳖 皇城门口,遍地狼藉。 秦悠然原以为自己可以赶在五哥之前进宫,把他与晋王所谋之事提早通知给萧骆知晓,却万万没有料到,等到她进宫的时候,晋王的兵马已经攻入了皇城。 此时的宫城外死伤无数,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撕杀,现场还来不及清理,除了倒在地上的一部分伤员正在那里哀嚎之外,城门口居然连一个守卫的都没有。 纵然几个月前在边关见过无数次这种画面,然而当看到所经之处遍地死伤之时,免不了还是会感到触目惊心。 大约是因为攻城来得比较突然,皇城的守卫没有提早做准备,从现场来看,死伤者大多是皇城中的侍卫。 越往前走,秦悠然心里的预感越发不好。 晋王来势汹汹,加之有五哥的加持,也不知道萧骆如今怎么样了? 她快马加鞭一路往前赶,在接近太极殿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队兵马正在那里整队。 秦悠然心跳登时加速,很快便认出领头的人是平安。 而对方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也迅速地转身朝来人的方向瞥来。 “太子妃。”平安似乎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你?” “晋王的兵马是不是攻进去了?”秦悠然忽略了他的问题,“太子呢,他人现在何处?” 平安仰着头,脸上浮起复杂的表情:“太子他……此刻正在围剿叛军,属下奉命在此配合,拦截个别想要出逃的叛军。” 秦悠然原本还担心晋王的兵王会很快攻入皇宫并迅速占领皇宫,然而此刻看着平安一行人马在此志气满满的样子,忽然心里有些疑惑:“为何你们觉得会有叛军出逃?难道晋王的人会输?” 她明明记得之前一路走来,路上死伤的大多数是皇宫的侍卫,晋王不应该是占上风才对吗? “回太子妃,其实……”平安面色有些犹豫,片刻才道:“太子早就知道今日晋王会带人攻城,所以早早就布下了陷阱,晋王不自量力自投罗网,现在已被太子的人围攻于太极殿门口。” “什么!”秦悠然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是晋王所向披靡,却未料到,原来他竟是自投罗网。 所以,五哥呢? 他是不是也同晋王一样,被围攻于太极殿门口? 一时之间,心中有些难受。倏地,不知怎么跟平安询问五哥的下落,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地端坐于马背上。 游离之际,平安打断了思绪:“太子妃,您这几日不是一直住在秦府吗,怎会突然回宫了?” 秦悠然回过神,低头目光朝他瞥去:“太子也知道我这几日一直住在秦府,为何都不来找我?” “这个……”平安愣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就算他不答,此刻秦悠然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晋王所谋之事在皇宫,这几日宫里注定不太平,她身为太子妃,更极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而若是身处秦府,比起皇宫来讲反而安全多了。 一来,若晋王所谋之事功成,五哥便是大功臣,即便太子倒台,以他的能力在晋王面前定能保她下半生的周全。 二来,若晋王所谋之事败北,萧骆也有理由以她是被秦北阳要挟被困秦府的理由,过后还她以自由。 两相较下,确实身处秦府比在皇宫里要安全许多,也难怪萧骆明明知道她被困秦府多日,却迟迟没有来找她的原因。 虽然他是好意,然而得知真相后,秦悠然心里还是很难受。 前一刻她还在担心五哥和晋王会威胁到萧骆的安危,而后一瞬她却发现原来萧骆早就掌握了一切,之所以晋王的人马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攻入皇城,皆是因为萧骆的瓮中捉鳖之策。五哥也因此身陷囹圄,她又该如何解救他于水火? 思绪游离片刻,秦悠然目光移回下方人脸上:“平安,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今日晋王攻城之时,我五哥秦北阳是否也同他一起?” 平安眉宇拧了一下,抿唇点了点头:“是。” 闻言,秦悠然心头一下子凉了下来。 就好像原本还觉得可能会有最后的一丝希望,觉得五哥或许并没有加入晋王的行列。但此刻却被人迎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一般,希望最终落空。 冰凉过后,更多的是难受,她甚至不敢想象攻城后发现自己落人陷阱时的五哥当时脸上是有着怎样的表情。 良久过后,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这才重新有了力气开口问:“所以,此刻我五哥也正困于太极殿门口了?” “是。”平安重重点下了头。 虽然心里难受,然而想到至少五哥目前是安全的,这让她略略地松了口气。 “驾。” 双脚踏了下马腹,准备继续前行,未曾想,平安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太子妃。” “你还有何事?”秦悠然垂下眼帘看他。 平安敛了敛唇角:“太子妃可是要去太极殿,此刻那里不安全,还是请太子妃先行回府,或者暂时出宫也行。待到太子剿灭完叛军,他再去接您。” 剿灭…… 两个字,像千金石头一般,重重地砸进了秦悠然的心里。 她向来是了解萧骆的,凡是挡他的人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从前他虽口口声声承诺会护秦家人一世平安,但她心里却很清楚,五哥若不加入晋王的行列便罢了,他若追随了晋王,恐怕要让萧骆再对他区别对待也是难。 毕竟他的身份就摆在那里,身为太子,对叛军若手下留情,将来如何护佑江山? 她忽然想起,从前她曾问过萧骆的那些话,倘若五哥真的追随了晋王谋反,他会怎么待五哥?那时的萧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但愿他不会选择那条路。 而今,五哥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站到了萧骆的对立面,等待他的,将是何样的下场? 几乎在意识到五哥现在面临的危险之时,她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下一瞬,右手缰绳用力拍了下马背,加速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第242章 何不奋力一搏 paoshuba.com 太极殿门口,皇城守卫军将晋王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悠然抵达此处的时候,太子与晋王两方的人马还在对峙着。 她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很快被晋王身后不远处的一道熟悉的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五哥身披铠甲的样子了,见他今日一身黑色的战袍,脑子里莫名想起多年前她跑去军营里找五哥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的一副装扮,领着一军将士在营地里训练的情景。 那时,她偶尔会玩性大发跑上前去捣乱,每五哥抓到后,五哥总会利用机会苦口婆心地教导她:秦家的人生来就是要来替国家效力的。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再见到这样的画面,他却是以“叛军”的身份出现在皇城之中。唯一相同的一点,他还是穿着那副铠甲。 虽然铠甲内的五哥比起之前消瘦了许多,然这并不影响他身上所散发着的那股坚韧的气质。来此的路上,她心里一直在想,倘若五哥选择追随的人不是晋王,没有去当叛军多好? 又或者,这一切只是她在做的一场梦,等到她找到了五哥,梦就会醒了,而五哥……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身处护国将军府,与司南歌二人各自端着一壶美酒站在后院的凉亭下,一边吟诗作对,一边欣赏着院中纷纷飞来的初冬的第一场雪景……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如今她见到了五哥,他人就站在那里,站在皇城军的对立面,站在太子的对立面,顶着“叛军”的头衔而来。 大概来的时候经历过一场激战,他身上灰色的里衣染了不少鲜红的血迹,到处泛着一片片的黑色痕迹。 几乎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之时,秦悠然驾着马儿大步冲了过去。 一旁,一队皇城守卫军听到声响,目光徐徐瞥来。 “来者何人?”领头的一人道:“快把她拦下。” 秦悠然右手举起鞭子高声大喊:“本宫乃是太子妃,谁敢拦我!” 领头将军一怔,旋即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围堵的路自动让开一条道。 领头将军大步朝面前走来:“参见太子妃。” 前进的道路被拦,秦悠然心里略略有些无奈,垂眸看了一眼。 领头将军毕恭毕敬行了个浅礼:“太子妃,前方大殿门口,太子奉皇上的旨意正在围剿叛军,还请太子妃不要往前,以免交战之时误伤了您。” 秦悠然骑在马上吸了口气,视线从他脸上离开,在远处秦北阳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片刻又挪回下方:“放心,本宫不过去,你且让开,本宫只是有急事去找一下太子,跟他说几句话后就出来。” “这……”领头将军犹豫了一下:“此刻恐怕不便,还望太子妃见谅。” 也不知道那边对峙的两方正在谈些什么,秦悠然心里实在担心。 然而,看眼前这状况,她想到对面去找五哥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大。 她与五哥时隔多年难得重逢,没想到才刚团聚不久他就要因为支持晋王而成为大伙口中的“叛军”。若是晋王所谋之事能成便罢了,五哥便是功臣一个,日后将有滔天的富贵等着他。 只是她心里非常明白,晋王今日此举早在太子的掌握之中,太子瓮中捉鳖,晋王一行就算插翅难飞。现在她心里害怕的,是今日之后,五哥将要面临着怎样的下场? “不让也得让。”秦悠然态度很坚决,仗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领头的将军不敢拿她怎样,踏了下马腹便要往前冲。 领头将军反应灵敏,连忙让开一条道:“太子妃……” 原以为加速之后便可轻松地穿过人墙跑到萧骆面前,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皇城的这些将士。 方才往前跑了几步,便有另外的一层将士围了上来:“太子妃请留步。” “让开!”秦悠然扫了对方一眼。 大概是担心她会冲过去,一群将士不约而同开口:“请太子妃留步!” 秦悠然:“……” 纵然她急着想见萧骆,然而人墙层层包围,她总不能真的不顾他们的性命踏着他们的身份冲过去? 罢了。 马儿大概也受到了惊吓,不等她反应过来,竟自动调转了马头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秦悠然心里无奈至极,扭头脖子朝大殿门口的方向盯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退了回来。 而此时,太极殿门口。 晋王萧元脸色极为难看,眸中充血,目光如钩子一般盯着他面前的人。 “所以,你早就知道本王会在今日攻城,却还是故意皇城军留了一条口子让我们冲进来,为的就是此刻的瓮中捉鳖?” 他这话是对着萧骆说的。 后者不置可否,但他面色淡定,胸有成足,显然沉默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萧元不由地冷笑了一声:“看来,本王又一次低估了你的能力了。” 同样身为皇子,二人喝自小时有冲突,但若仔细算起来,二人并没有真正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形成对峙,两方各有各的目的,一个是为了夺位而来,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逆犯、叛军”;而另外一个,身负皇命,为围剿“叛军”而来。 成为瓮中之鳖的那一刻,萧元曾想过,倘若他早先没有做出这个决定,今日没有带着兵马攻入皇城,那之后他的下场会不会好一点? 不,不会的。 萧骆于他,终究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即便没有今日的围剿,日后他也定会找出其它的名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他何不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晋王,放下武器,说不定父皇还会开恩,饶你一命。”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高喊了一句。 众人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瞥去,见是九皇子吴王。 大伙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吴王年纪尚小,今日为了围剿“叛军”,竟也身披铠甲,手负长缨枪夹在人群中。 吴王毕竟年纪小,见大伙瞥他,原本脸上的硬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眸光朝萧骆的方向瞥了过来。 萧骆睨了他一眼,略略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声,片刻视线挪到了对面。 “晋王,本王知道今日谋反并非你的本意,供出幕后所有主使,本王答应你,会去父皇面前替你求情。” 第243章 各自好自为之 萧元今日走到谋反这个地步确实并非他的本意,然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此刻回想了一下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心爱的女人嫁作他人,他想过放下奈何心中的执念太深;落人圈套,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母后相逼,柳家的压力,好友回归等等…… 总之,等到他恍然清醒的时候,他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骑虎难下,即便下了,他亦难逃一死。 他也想过,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后悔吗? 不,既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话虽如此,然而目光移到对面不远处,触及到一道女子纤瘦的身影之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 秦悠然…… 不得不承认,之所以走“谋反篡位”这条路,有一些原因他是为了她而来的。只可惜如今所谋之事败北,这一生,他注定要再次与她擦肩而过了。 想到这,萧元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北阳,我们是不是没有退路了?” 秦北阳眉心微微敛了一下,眸底的神色却坚定无比。 等不及他开口回答,萧元自顾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一下:“是啊,这条路本就是条不归路,不管成与败,早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晋王殿下……”秦北阳似乎想安慰几句,然又发现此刻不管说什么,再丰富的语言都将变得苍白。 萧元居高临下,目光扫了一眼四周,这片他自小出生,长大的地方。虽说是皇宫,但在他眼里,却跟监牢没什么区别。 他忽然在想,他奋力一搏去争的这一切,即便得偿所愿了,将来被困在这样的地方是否真的值得? 他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会回想,从前他向来向往的都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的,也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居然被利欲熏心迷昏了眼,妄想着也许他也是可以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去睥睨天下,然后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得到他想要的人…… 思绪游离片刻,他依旧没有去思考萧骆方才问他的那个问题,目光再次移到秦北阳脸上:“跟着本王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秦北阳毕竟是秦悠然的兄长,她最喜欢的五哥,拉他下水走到这一步,萧元虽然不曾后悔过,然心里觉得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他们兄妹二人了。 “殿下,这条路是臣自己选的,便无所谓后不后悔。”秦北阳轻挑了下眉宇。 萧元暗吸了口气,是啊,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 但…… 如果不是他开辟了这条路,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条路可选? 说到底,还是他拉了他下水,且害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即便今日事败,也不后悔吗?”萧元看着他,眸底渐渐泛起了一些的血丝,“可本王后悔了,本王后悔拉你下水了。” “殿下……”秦北阳深吸了口气。 有件事情外人或许不知,但二人心里却很清楚,自年少的时候便一直拿对方当成知己,密友。 从前萧元没有上位的心思也便罢了,现如今他有了这份心思,秦北阳自然是会支持他的。 他向来就不看好萧骆。 不仅是因为不满他的为人作风,他一直觉得,在宣帝的这几个儿子当中,太子萧骆的性子与他最为相似。 秦氏一族为了大宣王朝屡次浴血沙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们争来的岂止是一份功劳那般简单? 十几年来,若没有他的父亲、母亲、兄弟以及秦影卫的付出,大宣的国地何来那些太平与安宁? 然而,他们做了这么多,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宣帝生性多疑,明面上安抚秦氏一族,给予表面上的风光,然而背地里呢? 质疑,不满。 他明知道朝臣之间的挑拨,却不是不愿意顾及秦家人的感受,屡屡做出让人心寒的决定。 因此,秦北阳一直觉得,与其给这样的人卖命,倒不如扶持晋王上位。 至少比起太子萧骆,晋王心性良善,不会苛待有功良臣。 想到这,秦北阳缓缓抬起头,对上萧元的目光:“请还殿下不要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了,追随您是我自愿的,今日不管结果如果,只要我秦北阳还留有一口气,秦家军便愿意为您奋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战死,也是我秦家军的光荣。” 有了他这一番话,萧元方才失落的底气好像在一瞬间又找了回来:“好,既如此,那么……” 他目光收回,迅速地移到对面萧骆脸上,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太子,你的好意臣弟就心领了,不过你我二人早晚有此一战,今日既碰上了,便各自好自为之。” “冥顽不灵!”萧骆长吸了一口,脸上浮起一抹惋惜的表情。 片刻,扭头朝一旁的将军道:“全部拿下。” “是。” 音落,在场双方瞬间厮杀成一片。 第243章 各自好自为之 萧元今日走到谋反这个地步确实并非他的本意,然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此刻回想了一下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心爱的女人嫁作他人,他想过放下奈何心中的执念太深;落人圈套,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母后相逼,柳家的压力,好友回归等等…… 总之,等到他恍然清醒的时候,他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骑虎难下,即便下了,他亦难逃一死。 他也想过,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后悔吗? 不,既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话虽如此,然而目光移到对面不远处,触及到一道女子纤瘦的身影之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 秦悠然…… 不得不承认,之所以走“谋反篡位”这条路,有一些原因他是为了她而来的。只可惜如今所谋之事败北,这一生,他注定要再次与她擦肩而过了。 想到这,萧元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北阳,我们是不是没有退路了?” 秦北阳眉心微微敛了一下,眸底的神色却坚定无比。 等不及他开口回答,萧元自顾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一下:“是啊,这条路本就是条不归路,不管成与败,早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晋王殿下……”秦北阳似乎想安慰几句,然又发现此刻不管说什么,再丰富的语言都将变得苍白。 萧元居高临下,目光扫了一眼四周,这片他自小出生,长大的地方。虽说是皇宫,但在他眼里,却跟监牢没什么区别。 他忽然在想,他奋力一搏去争的这一切,即便得偿所愿了,将来被困在这样的地方是否真的值得? 他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会回想,从前他向来向往的都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的,也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居然被利欲熏心迷昏了眼,妄想着也许他也是可以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去睥睨天下,然后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得到他想要的人…… 思绪游离片刻,他依旧没有去思考萧骆方才问他的那个问题,目光再次移到秦北阳脸上:“跟着本王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秦北阳毕竟是秦悠然的兄长,她最喜欢的五哥,拉他下水走到这一步,萧元虽然不曾后悔过,然心里觉得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他们兄妹二人了。 “殿下,这条路是臣自己选的,便无所谓后不后悔。”秦北阳轻挑了下眉宇。 萧元暗吸了口气,是啊,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 但…… 如果不是他开辟了这条路,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条路可选? 说到底,还是他拉了他下水,且害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即便今日事败,也不后悔吗?”萧元看着他,眸底渐渐泛起了一些的血丝,“可本王后悔了,本王后悔拉你下水了。” “殿下……”秦北阳深吸了口气。 有件事情外人或许不知,但二人心里却很清楚,自年少的时候便一直拿对方当成知己,密友。 从前萧元没有上位的心思也便罢了,现如今他有了这份心思,秦北阳自然是会支持他的。 他向来就不看好萧骆。 不仅是因为不满他的为人作风,他一直觉得,在宣帝的这几个儿子当中,太子萧骆的性子与他最为相似。 秦氏一族为了大宣王朝屡次浴血沙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们争来的岂止是一份功劳那般简单? 十几年来,若没有他的父亲、母亲、兄弟以及秦影卫的付出,大宣的国地何来那些太平与安宁? 然而,他们做了这么多,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宣帝生性多疑,明面上安抚秦氏一族,给予表面上的风光,然而背地里呢? 质疑,不满。 他明知道朝臣之间的挑拨,却不是不愿意顾及秦家人的感受,屡屡做出让人心寒的决定。 因此,秦北阳一直觉得,与其给这样的人卖命,倒不如扶持晋王上位。 至少比起太子萧骆,晋王心性良善,不会苛待有功良臣。 想到这,秦北阳缓缓抬起头,对上萧元的目光:“请还殿下不要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了,追随您是我自愿的,今日不管结果如果,只要我秦北阳还留有一口气,秦家军便愿意为您奋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战死,也是我秦家军的光荣。” 有了他这一番话,萧元方才失落的底气好像在一瞬间又找了回来:“好,既如此,那么……” 他目光收回,迅速地移到对面萧骆脸上,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太子,你的好意臣弟就心领了,不过你我二人早晚有此一战,今日既碰上了,便各自好自为之。” “冥顽不灵!”萧骆长吸了一口,脸上浮起一抹惋惜的表情。 片刻,扭头朝一旁的将军道:“全部拿下。” “是。” 音落,在场双方瞬间厮杀成一片。 第244章 事实真的如此吗 太极殿门前的角落里,秦悠然原本还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双方的谈判结果。 她甚至还来不及弄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就看到场中的两方人马迅速地厮杀在一起。 战场上,刀剑无眼。 不管是太子还是晋王哪一边,她都不希望他们当中有一方受到伤害。她既不愿意看到他们有人赢,更不希望看到他们当中有人输。 毕竟,不管是赢还是输,只要一开战,最终其实都是两败俱伤。 赢的人必定踩着输的那一方人的鲜血换来的胜利,而输的那一方,面临着怎样的结局不言而喻。 因此,几乎在看到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之后,她下意识想冲开人群,跑到场上拉开他们两方。 奈何,她一女子之躯本就手无寸铁,再加上一旁有太子的人在,看到她想冲上前,立刻有人拦到面前阻止。 “太子妃,还请太子妃不要靠近,以免被人误伤。” “放开,让我过去。”秦悠然不管不顾,目光一边搜索着五哥的身影,一边不安地尝试着想去推开人群。 然而,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她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几名将士拉着她退回了原地。 领头的将军道:“保护好太子妃,切记不可让她靠近。” “是。” 几人一声应下,秦悠然立马被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晋王带来的人也不少,之前冲进皇城的时候又因为太子的人特意放了水,损失也不多,但此时这群人在皇城侍卫军面前竟像蝼蚁一样,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弓箭手射杀得死伤无数。 秦悠然身处厮杀场外,心脏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断地追随着五哥的身影,就怕万一哪把刀或者哪把箭不长眼不小心伤到了他的身体。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 五哥年轻的时候虽然常年征战沙场,然在陈国的那几年大概身体恢复得还不是很好,加上跟着公主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此时他的状态早已大不如前。 虽然如此,他却依然坚定地护在晋王面前,以自己残破的身躯替他抵挡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五哥……不要……” 不知不觉,秦悠然已哭红了眼。 从前在边境的时候虽然看过不少血腥的场面,然而像此刻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战场的,这还是第一次。 况且,那战场上的两方,一方有她的血缘至亲,另一方是她的心头爱人,无论哪一边受到伤害,对她来讲无疑好比万箭穿心。 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自己的死去换来他们两方的和平。 厮杀起得快,结束得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晋王的人马便已所剩无几,最后剩下几个人围在晋王身边,警惕地盯着四周包围着他们的皇城侍卫军。 至于秦北阳则是直接挡在晋王的正前方,他身上的铠甲有几处染上了鲜血,手臂及腿上伤口无数。隔着远远的距离,秦悠然看着心都要痛死了。 “五哥……五哥……” 她不断地哭喊着,试图引起五哥的注意力,心里残存着一丝的希冀,希望五哥看到她之后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停止这场厮杀。 然而,大抵是注意力太过于集中了,秦北阳并未听到她的呼喊。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如何护住晋王身上,目光更是凌厉无比地盯着他对面不远处的太子。 皇城护卫军轻松地占了上风,继续步步紧逼。 晋王及剩下的十几人不得已,只得步步往后退,不久之后,退到了城墙角下。 “晋王,现在放下屠刀还来得及。”萧骆提醒道。 萧元勾了下唇角,轻笑一声:“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看臣弟现在还有退路的样子吗?” 大抵是方才的厮杀过于激烈了,此刻他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有些沙哑。 不过他还是有些理智的,他看着萧骆,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不如让臣弟来猜猜,父皇是让你活捉我回去,还是就地格杀?” 即便兄弟二人并无什么亲情可言,然萧骆却还是不希望两人之间走到这一步。 他虽在太子之位,然而这些年,兄弟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并不少,唯有一点,他总会顾及到一些兄弟之情,所以并不会做到赶尽杀绝那一步。 前日父皇得知晋王起兵谋反,虽然痛心,却还是下了旨意,若晋王当真谋反,以劝退为主,即便最后到了不得已的境地,也务必要保留他的一条性命。 父皇的决定让萧骆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世人都说在这些皇子当中,他与父皇最像。然萧骆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总是会想,倘若他是父皇,那么在当初立他为太子的时候,便不会将他冷落一旁,以至于让那些有心之人觉得自己有机可趁,而就此不断地制造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甚至像晋王一样,不自量力地走上篡位这一步。 他若是皇帝,在立下太子之时,便要让其它的皇子们知道,储君之位不可动摇,国之根基不可动摇,让他们别去动那些歪心思。让他们安下心,辅佐太子日后登基。 他不敢奢望如此他们兄弟间就不会有任何的嫌隙,但至少比较谋反、篡位、兄弟相残,应该要好很多? 萧元迟迟等不到他开口,自顾地敛了敛嘴角,继续道:“依我看,父皇得知我今日带兵谋反,心里当是对我很失望的?” 这次,萧骆终于抬起头,深吸了口气:“你既知道父皇对你早有期望,又何苦做出这些事情惹他伤心。” 谁人不知,晋王萧元深得皇帝宠爱? 萧骆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何苦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难道皇位于他而言,就那么地有吸引力? “皇兄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里就没有苦楚,更何况……”他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片刻后继续道:“所有的人都以为父皇宠我不宠你,甚至有意要废了你改立他人,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第244章 事实真的如此吗 太极殿门前的角落里,秦悠然原本还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双方的谈判结果。 她甚至还来不及弄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就看到场中的两方人马迅速地厮杀在一起。 战场上,刀剑无眼。 不管是太子还是晋王哪一边,她都不希望他们当中有一方受到伤害。她既不愿意看到他们有人赢,更不希望看到他们当中有人输。 毕竟,不管是赢还是输,只要一开战,最终其实都是两败俱伤。 赢的人必定踩着输的那一方人的鲜血换来的胜利,而输的那一方,面临着怎样的结局不言而喻。 因此,几乎在看到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之后,她下意识想冲开人群,跑到场上拉开他们两方。 奈何,她一女子之躯本就手无寸铁,再加上一旁有太子的人在,看到她想冲上前,立刻有人拦到面前阻止。 “太子妃,还请太子妃不要靠近,以免被人误伤。” “放开,让我过去。”秦悠然不管不顾,目光一边搜索着五哥的身影,一边不安地尝试着想去推开人群。 然而,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她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几名将士拉着她退回了原地。 领头的将军道:“保护好太子妃,切记不可让她靠近。” “是。” 几人一声应下,秦悠然立马被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晋王带来的人也不少,之前冲进皇城的时候又因为太子的人特意放了水,损失也不多,但此时这群人在皇城侍卫军面前竟像蝼蚁一样,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弓箭手射杀得死伤无数。 秦悠然身处厮杀场外,心脏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断地追随着五哥的身影,就怕万一哪把刀或者哪把箭不长眼不小心伤到了他的身体。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 五哥年轻的时候虽然常年征战沙场,然在陈国的那几年大概身体恢复得还不是很好,加上跟着公主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此时他的状态早已大不如前。 虽然如此,他却依然坚定地护在晋王面前,以自己残破的身躯替他抵挡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五哥……不要……” 不知不觉,秦悠然已哭红了眼。 从前在边境的时候虽然看过不少血腥的场面,然而像此刻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战场的,这还是第一次。 况且,那战场上的两方,一方有她的血缘至亲,另一方是她的心头爱人,无论哪一边受到伤害,对她来讲无疑好比万箭穿心。 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自己的死去换来他们两方的和平。 厮杀起得快,结束得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晋王的人马便已所剩无几,最后剩下几个人围在晋王身边,警惕地盯着四周包围着他们的皇城侍卫军。 至于秦北阳则是直接挡在晋王的正前方,他身上的铠甲有几处染上了鲜血,手臂及腿上伤口无数。隔着远远的距离,秦悠然看着心都要痛死了。 “五哥……五哥……” 她不断地哭喊着,试图引起五哥的注意力,心里残存着一丝的希冀,希望五哥看到她之后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停止这场厮杀。 然而,大抵是注意力太过于集中了,秦北阳并未听到她的呼喊。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如何护住晋王身上,目光更是凌厉无比地盯着他对面不远处的太子。 皇城护卫军轻松地占了上风,继续步步紧逼。 晋王及剩下的十几人不得已,只得步步往后退,不久之后,退到了城墙角下。 “晋王,现在放下屠刀还来得及。”萧骆提醒道。 萧元勾了下唇角,轻笑一声:“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看臣弟现在还有退路的样子吗?” 大抵是方才的厮杀过于激烈了,此刻他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有些沙哑。 不过他还是有些理智的,他看着萧骆,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不如让臣弟来猜猜,父皇是让你活捉我回去,还是就地格杀?” 即便兄弟二人并无什么亲情可言,然萧骆却还是不希望两人之间走到这一步。 他虽在太子之位,然而这些年,兄弟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并不少,唯有一点,他总会顾及到一些兄弟之情,所以并不会做到赶尽杀绝那一步。 前日父皇得知晋王起兵谋反,虽然痛心,却还是下了旨意,若晋王当真谋反,以劝退为主,即便最后到了不得已的境地,也务必要保留他的一条性命。 父皇的决定让萧骆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世人都说在这些皇子当中,他与父皇最像。然萧骆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总是会想,倘若他是父皇,那么在当初立他为太子的时候,便不会将他冷落一旁,以至于让那些有心之人觉得自己有机可趁,而就此不断地制造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甚至像晋王一样,不自量力地走上篡位这一步。 他若是皇帝,在立下太子之时,便要让其它的皇子们知道,储君之位不可动摇,国之根基不可动摇,让他们别去动那些歪心思。让他们安下心,辅佐太子日后登基。 他不敢奢望如此他们兄弟间就不会有任何的嫌隙,但至少比较谋反、篡位、兄弟相残,应该要好很多? 萧元迟迟等不到他开口,自顾地敛了敛嘴角,继续道:“依我看,父皇得知我今日带兵谋反,心里当是对我很失望的?” 这次,萧骆终于抬起头,深吸了口气:“你既知道父皇对你早有期望,又何苦做出这些事情惹他伤心。” 谁人不知,晋王萧元深得皇帝宠爱? 萧骆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何苦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难道皇位于他而言,就那么地有吸引力? “皇兄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里就没有苦楚,更何况……”他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片刻后继续道:“所有的人都以为父皇宠我不宠你,甚至有意要废了你改立他人,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第245章 他愿承担一切后果 城墙下,晋王萧元一行被围困在角落里。 太子不发话,众人不再进攻,各自防备地看着他们十几个人做着最后的困兽之争。 事实上,他们早已毫无反抗之力,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簇拥着晋王,在濒临死亡之际抱团取暖一会儿罢了。 不远处,秦悠然看着五哥的身影渐渐地被埋没在人群里,心脏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巴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那样她就可以飞奔到五哥面前,告诉他放下武器,说不定还能保得一命。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她真的能长出一双翅膀,此刻的五哥也绝对不可能听她的一言之劝,放下武器对太子的人投降。 她向来是了解五哥的。 身为秦家人,有着秦家人独有的傲气与骨气。 就好比当初的母亲,明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却还是不顾可能要承受的后果,毅然决然地主动请缨上战场。她知道,母亲为的不仅是在她有生之年替秦家再争得一份荣耀,更不单单只是为了替她的后关辈子求得一线安宁。同样身为秦家的一份子,她骨子里有跟父亲及同样的骄傲,不容得外人对秦家人产生哪半一丝半点的质疑。 虽然,她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五哥为何要选择追随晋王,但就眼前看来,五哥既然走了这条路,便没有打算回头。 于是,她开始奢望着,若是晋王能选择回头,那后果也许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晋王会那么做吗? 似乎……不太可能。 伤心,绝望。 秦悠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如何做,该做些什么可能替五哥挽回一条生路,她甚至想,若是此刻站在那里,被围困在城墙下的人是她而不是五哥,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倘若被围困的人是她,那么太子是否会放她一线生机? 萧骆,又会怎么做? 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解救五哥的方法了。因此,她迫不及待重新骑上马,明知道前方死路一条,却还是决然地冲开了防线,朝着城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太子妃……” 领头的将军想拦她已经来不及了,之前阻拦她的人也被突然飞奔而起的马儿吓了一大跳,来不及揪住绳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儿带着她冲向人群。 不多时,秦悠然来到城墙底下。 这里的人多,马儿同样也受到了惊吓,马蹄抬起,当场将秦悠然甩到了地上。好在她反应灵敏,及时站稳了脚跟。 “秦悠然……” 意识到掉下马的人是谁是,萧骆整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跑过来接她。然而等不及他迈开腿,他便看到女人的身影重新站了起来。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眉宇倏地皱起:“来人,把太子妃拦下。” 她离叛军实在是太近了,他害怕她会被他们误伤到。 “萧骆!” 秦悠然瞪红了双眼,脑子里浮起念头的同时,脱口而出:“我求你放了我五哥。”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替一个“叛军”求情,这在旁人看来,这位太子妃实在是不知分寸。 萧骆眉心细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来不及开口,一旁吴王抢先道:“太子妃,秦北阳现在是晋王一党,是叛军,是忤逆之徒,你怎可替他求情!” 秦悠然鼻腔里疼了一下。 她怎么就不能替秦北阳求情了,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萧骆,我求你,放我五哥一条生路!” 尽管觉得不可能,然她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萧骆看着她,隔着几丈的距离,中间围着一群皇城军,他无法跑到她面前,然而眸光却好像长在她身上似的,紧紧地盯着。 他也想放秦北阳一条生路,可是…… 众目睽睽之下,秦北阳宁愿选择一条死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 “小九,不要求他!”城墙下传来秦北阳的怒吼声,“我就是死,也绝不可能向他低头。” “五哥。”迟迟得不到萧骆的回应,秦悠然只得把目光挪到更远的地方,“别再挣扎了,你们赢不了的,回头。” “回头?”那处再次传来秦北阳的声音。 夹杂着讽刺的笑意。 他道:“小九,五哥走的这条路,从来没有回头路,即便有,五哥也不会回头。所以,你无需求他,今日之事所有的后果你五哥我都承担得起。” “可是你有替我想过吗?”秦悠然再次哭红了眼睛:“五哥,除了八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难道真的舍得再次丢下我一个人吗?” 提及痛处,秦北阳脸色僵了一下:“对不起,小九。”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她看着他,表情坚定无比,“五哥,我只要你活着!” “对不起,小九。” “我说了,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五哥!”秦悠然心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了,然而脑子的想法却很清晰:“我敢保证,倘若你这次再丢下我一个人,我绝对也不会再苟活于这个世上了。” 听到这,萧骆猛地瞪大了双眼:“秦悠然!” 秦北阳亦痛苦地眯了眯眸子:“小九……”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若再敢丢下我一人,我也不愿活了。” 反正,这个世间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东西了。 “小九,别说傻话,你是你,我是我。”秦北阳知道她的性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五哥做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大概是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她,说到这的时候,秦北阳目光忽然朝另外一边萧骆瞥去:“太子,今日我秦北阳所作之事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小九,与太子妃无关。” 言下之意,今日事败,他愿承担一切后果。 只愿,不要牵连到小九。 话虽如此,在场众目睽睽,大伙看秦悠然的眼神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是了,他们忽然想起来了,这位秦北阳大将军,叛军晋王的头号追随者,似乎是当今太子妃的兄长呢。 第245章 他愿承担一切后果 城墙下,晋王萧元一行被围困在角落里。 太子不发话,众人不再进攻,各自防备地看着他们十几个人做着最后的困兽之争。 事实上,他们早已毫无反抗之力,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簇拥着晋王,在濒临死亡之际抱团取暖一会儿罢了。 不远处,秦悠然看着五哥的身影渐渐地被埋没在人群里,心脏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巴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那样她就可以飞奔到五哥面前,告诉他放下武器,说不定还能保得一命。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她真的能长出一双翅膀,此刻的五哥也绝对不可能听她的一言之劝,放下武器对太子的人投降。 她向来是了解五哥的。 身为秦家人,有着秦家人独有的傲气与骨气。 就好比当初的母亲,明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却还是不顾可能要承受的后果,毅然决然地主动请缨上战场。她知道,母亲为的不仅是在她有生之年替秦家再争得一份荣耀,更不单单只是为了替她的后关辈子求得一线安宁。同样身为秦家的一份子,她骨子里有跟父亲及同样的骄傲,不容得外人对秦家人产生哪半一丝半点的质疑。 虽然,她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五哥为何要选择追随晋王,但就眼前看来,五哥既然走了这条路,便没有打算回头。 于是,她开始奢望着,若是晋王能选择回头,那后果也许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晋王会那么做吗? 似乎……不太可能。 伤心,绝望。 秦悠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如何做,该做些什么可能替五哥挽回一条生路,她甚至想,若是此刻站在那里,被围困在城墙下的人是她而不是五哥,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倘若被围困的人是她,那么太子是否会放她一线生机? 萧骆,又会怎么做? 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解救五哥的方法了。因此,她迫不及待重新骑上马,明知道前方死路一条,却还是决然地冲开了防线,朝着城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太子妃……” 领头的将军想拦她已经来不及了,之前阻拦她的人也被突然飞奔而起的马儿吓了一大跳,来不及揪住绳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儿带着她冲向人群。 不多时,秦悠然来到城墙底下。 这里的人多,马儿同样也受到了惊吓,马蹄抬起,当场将秦悠然甩到了地上。好在她反应灵敏,及时站稳了脚跟。 “秦悠然……” 意识到掉下马的人是谁是,萧骆整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跑过来接她。然而等不及他迈开腿,他便看到女人的身影重新站了起来。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眉宇倏地皱起:“来人,把太子妃拦下。” 她离叛军实在是太近了,他害怕她会被他们误伤到。 “萧骆!” 秦悠然瞪红了双眼,脑子里浮起念头的同时,脱口而出:“我求你放了我五哥。”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替一个“叛军”求情,这在旁人看来,这位太子妃实在是不知分寸。 萧骆眉心细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来不及开口,一旁吴王抢先道:“太子妃,秦北阳现在是晋王一党,是叛军,是忤逆之徒,你怎可替他求情!” 秦悠然鼻腔里疼了一下。 她怎么就不能替秦北阳求情了,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萧骆,我求你,放我五哥一条生路!” 尽管觉得不可能,然她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萧骆看着她,隔着几丈的距离,中间围着一群皇城军,他无法跑到她面前,然而眸光却好像长在她身上似的,紧紧地盯着。 他也想放秦北阳一条生路,可是…… 众目睽睽之下,秦北阳宁愿选择一条死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 “小九,不要求他!”城墙下传来秦北阳的怒吼声,“我就是死,也绝不可能向他低头。” “五哥。”迟迟得不到萧骆的回应,秦悠然只得把目光挪到更远的地方,“别再挣扎了,你们赢不了的,回头。” “回头?”那处再次传来秦北阳的声音。 夹杂着讽刺的笑意。 他道:“小九,五哥走的这条路,从来没有回头路,即便有,五哥也不会回头。所以,你无需求他,今日之事所有的后果你五哥我都承担得起。” “可是你有替我想过吗?”秦悠然再次哭红了眼睛:“五哥,除了八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难道真的舍得再次丢下我一个人吗?” 提及痛处,秦北阳脸色僵了一下:“对不起,小九。”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她看着他,表情坚定无比,“五哥,我只要你活着!” “对不起,小九。” “我说了,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五哥!”秦悠然心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了,然而脑子的想法却很清晰:“我敢保证,倘若你这次再丢下我一个人,我绝对也不会再苟活于这个世上了。” 听到这,萧骆猛地瞪大了双眼:“秦悠然!” 秦北阳亦痛苦地眯了眯眸子:“小九……”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若再敢丢下我一人,我也不愿活了。” 反正,这个世间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东西了。 “小九,别说傻话,你是你,我是我。”秦北阳知道她的性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五哥做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大概是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她,说到这的时候,秦北阳目光忽然朝另外一边萧骆瞥去:“太子,今日我秦北阳所作之事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小九,与太子妃无关。” 言下之意,今日事败,他愿承担一切后果。 只愿,不要牵连到小九。 话虽如此,在场众目睽睽,大伙看秦悠然的眼神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是了,他们忽然想起来了,这位秦北阳大将军,叛军晋王的头号追随者,似乎是当今太子妃的兄长呢。 第246章 羡慕到嫉妒 众目睽睽之下,萧骆就是有心要放秦北阳一条生路,却也没办法做出任何一丁点的表示。 皇上虽然下了旨意,让他负责平叛晋王之乱,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还给他留了一道口谕。 除晋王萧元之外,其余的叛军若执迷不悟,反抗不从,则就地格杀勿论。 说到底,皇上想保的,无非是晋王的一条命罢了,其它的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其实并不难以理解,毕竟那些人今日既然敢做出叛乱之事,就该有承担起为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包括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在今日之前,萧骆已经不止提醒过秦北阳一次了,他与晋王所谋之事不可能成功,更不会有有退路可言。他原本以为他能想通,会看在秦悠然的面子上顾及到一些后果,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执迷不悟,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秦北阳执意要走一条死路,他又能奈他何?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不要让秦悠然看到接下来可能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 “来人,把太子妃送回去。” 话音落下,一行四五人上前,试图把秦悠然拉下马。 秦悠然反应灵敏,转身朝那几人瞥去:“谁都不许过来!” 也就在这时,大伙在看到,马背上的女子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匕首。 而此时,那把匕首正被她自己顶着自己的脖子。 众人一惊,连忙后退几步。 “秦悠然,你疯了。”萧骆怎么都没想到,她为了秦北阳会做到如此地步:“快把刀放下,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秦悠然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只是一时的说辞。 五哥今日所为之事,是死罪,即便今日逃过一劫,日后呢? 即便萧骆愿意放他一条生路,那宣帝呢? “我只想要五哥活着。”秦悠然手中的尖刀抵着脖子,泛红的眸子此刻里头的眼神坚定无比:“萧骆,你曾答应过我,要护我秦氏余生安宁的。现在我别无所求,我只愿你能放过我五哥一条活路,你做得到吗?” “小九,别做傻事。”不远处,传来秦北阳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太子,你快让她把刀放下,否则小九今日若出了点什么差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秦悠然的举动,就连萧元都一时走神地松了松手中的剑:“秦悠然,别做傻事……” 大抵是他的声音太低了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在场也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他盯着秦悠然的那双眸子里,充满着心疼,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悔意。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身上。 接着,大伙便看到他冲开人群,大步匆忙地朝秦悠然方向跑去:“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刀子放下,我定会留秦北阳一条生路。” “别骗我了。”秦悠然垂眸看着他,“你是太子,五哥现在是叛军,你如何放他生路?” “总会有办法的。”萧骆脱口而出。 他从未想过,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可刚刚看到女人用尖刀抵着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恐惧到这种地步。甚至,感觉连呼吸都是疼的。 “秦悠然……”他仰头看着她,眸光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听我的话,下来,把刀给我。” 秦悠然居高临下,思索了片刻:“好。” 话音刚落,萧骆冲到面前,在扶着她下马的同时,迅速夺走她手中的刀子。 大概是担心她会再一次想不开做出傻事,因此在拿到刀子的同时,他用力把刀丢了出去。尔后双手紧紧地圈住女人:“秦悠然,你别吓我。” 他不经吓。 被男人宽大的胸怀抱了一会儿,秦悠然伸手推了推他。 “萧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如何放了我五哥?” 问题问出口后,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了不远处的对面。 大概是见她安全了,秦北阳松了口气。 在他旁边,萧元脸色却苍白至极。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正伤心落寞着,却没有人知道,其实此刻的他心里有多么的庆幸。 庆幸秦悠然此时的安危无恙。 “我会说服他的,只要他放下武器,回头是岸。”萧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宇,“父皇那边,我会亲自去求他。” 说着,他的视线再次移到另一边:“萧元,投降。现在放下武器,你和秦北阳都还有活路可走。” 原本萧元的意志力还很坚定,他坚信自己今日所行之事没有回头路可走。 要么赢,要么死,从来就没有第三条路在等着他。 但现在,他忽然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了。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他眼底的神情多了一丝之前不曾有的犹豫。他的目光,不时地朝人群中一道女人的身影瞥去。 更不会有人猜到,他看女人身影的目光是那么的希冀,那么的不舍。 是的,是不舍。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想多看她几眼。 也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那样心无旁骛地把目光紧紧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仿佛,只要多看一会儿,即便今日分开了,日后他也能时时刻刻地把她的身影记在脑子里。 “皇兄。”萧元忽然开口,同时将视线挪到萧骆身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他,自小便是太子,便是拥有一切至无无上荣宠的权利。虽然表面看来,他是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但明眼的人谁能看不出来,表面上皇上不宠他,其实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是放任他自我的一种成长。 他更羡慕他,即便历经坎坷,最终却还能拥有那个世间最好的女人。 “羡慕你,羡慕到甚至有些嫉妒。”萧元说着说着,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所有的事,你都能自己作主,而为什么我……” 他却总是要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因为一些人,而不得不被迫去做选择…… 第246章 羡慕到嫉妒 众目睽睽之下,萧骆就是有心要放秦北阳一条生路,却也没办法做出任何一丁点的表示。 皇上虽然下了旨意,让他负责平叛晋王之乱,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还给他留了一道口谕。 除晋王萧元之外,其余的叛军若执迷不悟,反抗不从,则就地格杀勿论。 说到底,皇上想保的,无非是晋王的一条命罢了,其它的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其实并不难以理解,毕竟那些人今日既然敢做出叛乱之事,就该有承担起为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包括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在今日之前,萧骆已经不止提醒过秦北阳一次了,他与晋王所谋之事不可能成功,更不会有有退路可言。他原本以为他能想通,会看在秦悠然的面子上顾及到一些后果,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执迷不悟,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秦北阳执意要走一条死路,他又能奈他何?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不要让秦悠然看到接下来可能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 “来人,把太子妃送回去。” 话音落下,一行四五人上前,试图把秦悠然拉下马。 秦悠然反应灵敏,转身朝那几人瞥去:“谁都不许过来!” 也就在这时,大伙在看到,马背上的女子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匕首。 而此时,那把匕首正被她自己顶着自己的脖子。 众人一惊,连忙后退几步。 “秦悠然,你疯了。”萧骆怎么都没想到,她为了秦北阳会做到如此地步:“快把刀放下,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秦悠然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只是一时的说辞。 五哥今日所为之事,是死罪,即便今日逃过一劫,日后呢? 即便萧骆愿意放他一条生路,那宣帝呢? “我只想要五哥活着。”秦悠然手中的尖刀抵着脖子,泛红的眸子此刻里头的眼神坚定无比:“萧骆,你曾答应过我,要护我秦氏余生安宁的。现在我别无所求,我只愿你能放过我五哥一条活路,你做得到吗?” “小九,别做傻事。”不远处,传来秦北阳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太子,你快让她把刀放下,否则小九今日若出了点什么差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秦悠然的举动,就连萧元都一时走神地松了松手中的剑:“秦悠然,别做傻事……” 大抵是他的声音太低了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在场也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他盯着秦悠然的那双眸子里,充满着心疼,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悔意。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身上。 接着,大伙便看到他冲开人群,大步匆忙地朝秦悠然方向跑去:“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刀子放下,我定会留秦北阳一条生路。” “别骗我了。”秦悠然垂眸看着他,“你是太子,五哥现在是叛军,你如何放他生路?” “总会有办法的。”萧骆脱口而出。 他从未想过,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可刚刚看到女人用尖刀抵着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恐惧到这种地步。甚至,感觉连呼吸都是疼的。 “秦悠然……”他仰头看着她,眸光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听我的话,下来,把刀给我。” 秦悠然居高临下,思索了片刻:“好。” 话音刚落,萧骆冲到面前,在扶着她下马的同时,迅速夺走她手中的刀子。 大概是担心她会再一次想不开做出傻事,因此在拿到刀子的同时,他用力把刀丢了出去。尔后双手紧紧地圈住女人:“秦悠然,你别吓我。” 他不经吓。 被男人宽大的胸怀抱了一会儿,秦悠然伸手推了推他。 “萧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如何放了我五哥?” 问题问出口后,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了不远处的对面。 大概是见她安全了,秦北阳松了口气。 在他旁边,萧元脸色却苍白至极。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正伤心落寞着,却没有人知道,其实此刻的他心里有多么的庆幸。 庆幸秦悠然此时的安危无恙。 “我会说服他的,只要他放下武器,回头是岸。”萧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宇,“父皇那边,我会亲自去求他。” 说着,他的视线再次移到另一边:“萧元,投降。现在放下武器,你和秦北阳都还有活路可走。” 原本萧元的意志力还很坚定,他坚信自己今日所行之事没有回头路可走。 要么赢,要么死,从来就没有第三条路在等着他。 但现在,他忽然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了。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他眼底的神情多了一丝之前不曾有的犹豫。他的目光,不时地朝人群中一道女人的身影瞥去。 更不会有人猜到,他看女人身影的目光是那么的希冀,那么的不舍。 是的,是不舍。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想多看她几眼。 也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那样心无旁骛地把目光紧紧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仿佛,只要多看一会儿,即便今日分开了,日后他也能时时刻刻地把她的身影记在脑子里。 “皇兄。”萧元忽然开口,同时将视线挪到萧骆身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他,自小便是太子,便是拥有一切至无无上荣宠的权利。虽然表面看来,他是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但明眼的人谁能看不出来,表面上皇上不宠他,其实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是放任他自我的一种成长。 他更羡慕他,即便历经坎坷,最终却还能拥有那个世间最好的女人。 “羡慕你,羡慕到甚至有些嫉妒。”萧元说着说着,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所有的事,你都能自己作主,而为什么我……” 他却总是要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因为一些人,而不得不被迫去做选择…… 第247章 索性就欠她一辈子吧 身为皇子,身份尊贵,外表更是光鲜亮丽。 然而,没有人知道,顶着皇子这层身份于萧元而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恣意自在。 他对储君之位不感兴趣,对江山之主更是从未觊觎,可自打记事起,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给他灌输一种理念:在大宣,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太子萧骆抗衡之人,甚至有些人还会告诉他,他配得上太子之位,配得上江山之主。 而且,连新婚不久的柳之南及柳家一方势力都不断地对他咄咄相逼,一度让他觉得他若不去为了那个位置争一争好像就对不起大家似的,压力巨大。 他哪里看不来,所有希望他当上太子,坐拥江山之位的那些人,心里头其实都有他们自己的盘算。 无非,由他接替萧骆,他们得到的利益可以更大化罢了。 所以,即便知道真相如此,他却不介意被他们“利用”。他甚至开始主动去接近那个位置,因为他知道,只有站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时,他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时至今时今日今刻, 看着心中希冀许多年的女人依旧满眼只有别人之时, 他觉得或许自己错了。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人与心, 终究不会属于自己。 思及此,萧元伸出一条手臂,轻轻地碰了碰挡在他身前的人:“北阳。” 耳畔传来声音,秦北阳下意识转身。 在对上萧元满眼通红的眸底时, 心里咯噔了一下:“晋王殿下?” “你走, 别再跟着本王了。”萧元声音淡淡,语气很平静:“本王走的这条路注定是没有回头路的,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家人, 还有……”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秦北阳眉宇紧紧地挑起:“殿下, 北阳说过,誓死追随您到最后一刻。” 哪怕方才看到秦悠然的举动之时让他产生了一丝的恐怕,但在他心里, 承诺大于天。他既承诺追随萧元,便不会食言而终。 “你的心意我懂,但是真的……没有必要了。”说到这,萧元忽然举起手,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丢,“我们没有机会了。” “铿”的一声,长剑落地。 看到晋王丢剑,他身后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纷纷也缴械投降。 唯独秦北阳内心咯噔了一下, 手中的长刀紧紧地抓着不放:“殿下。”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元抢先又道:“就当是为了小九, 你走。过去, 去太子那边。” “不可能的,殿下。”秦北阳眉心紧拧,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殿下不走, 我哪也不去。” “可我……已无路可走。”萧元笑了笑。 之后, 他目光移到另外一边:“太子,你赢了。” 至此, 外围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拿下。” 太子一声令下,众人迅速围上去, 将他们几人扣下。 原以为到这时,此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却未曾想,秦北阳忽然举着长刀指向来人:“都别过来。” 正准备拿他的皇城军不由愣住。 身后,注意到他的举动,秦悠然心脏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五哥!” “都别过来!”秦北阳大声吼了一句,目光缓缓朝对面女人脸上扫过去:“小九,对不起,五哥可能不能如你所愿了。” 随即举起长刀, 用力朝前一挥。 在他面前的一个皇城军没有注意,瞬间便被他断了头颅, 鲜血四溅飞起。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几人下意识退了一步,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迅速提刀反攻。 因为寡不敌众,秦北阳很快被一群十几人架住了脖子。 萧元怎么都不会料到,他都打算投降了, 可在这最后的关头,秦北阳居然还誓死反击。 他一下子乱了分寸,只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挣开架着他的两名皇城军,并顺手夺走他们其中一人手中的长矛,挥着刺向架着秦北阳的那十几人。 登时,一群人再次厮打成一片。 “北阳……”萧元想说,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不值,他心里大致还是希望他能放下武器,留一条命的。 然而,等不及他把话说完, 秦北阳手起刀落,再次砍下了一名皇城军的头颅。 他似乎杀红了眼, 嘴角咧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道:“殿下, 总归我们今日所谋之事是没有活路的, 既如此, 倒不如杀他个痛快。” “可是……”萧元深吸了口气,视线迅速地朝某一个方向扫了一下。 “我是我,小九是小九,我这个当哥哥的本来就不称职,原本也亏欠她许多年了,索性就欠她一辈子。”秦北阳知道他想说什么,再一次抢先开口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他本就骁勇善战,先头因为顾及到萧元的安危屡次畏手畏脚的,此番放下手脚大开杀戒之后,反而变得如同从前那般所向披靡了。 长刀每次挥出去,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皇城军倒下。 大约是被他的士气感染到了,萧元长笑了一声,跟着也挥起长刀拼杀了起来。 原本包围着他们的皇城军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二人合力开围,竟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很快他们便被逼到了城楼之上,最后被困在城楼的角落里。 前方是蜂拥而来的皇城军,后面是几丈高墙,这一次,他们二人算是真正的走到了绝路,进退两难,进退皆死。 萧骆虽然领旨带着皇城军平息叛军之乱,但自始至终他却从未拿过一次武器,而只是在那里指挥着众人,或进,或者退。 然到了此刻,他开始有些耐不住了,倘若他不主动出手干涉,萧元和秦北阳两人今日恐怕真的要命丧皇城军手下了。 “来人,把我的箭拿来。” 太子一声令下,立刻有人递上弓箭套装。 他的射箭技术向来了得,有他出手,必定箭无虚发。 也因此,在场的皇城军及将领们松了一口气,纷纷退离了城墙角落的那二人几步。 毕竟,有太子亲自出手,城楼上那两位身份“尊贵”的叛军即便今日丧命于此,也算合情合理。 第248章 那是她的命 倘若秦悠然可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她定然会发现萧骆之所以主动出手,为的其实是在轻伤二人的情况下,留他们二人一条性命。 可眼前的情形来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在看到萧骆拿出弓箭的同时,她的心跳随之加速了起来。 此刻她的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若萧骆出手,五哥必死无疑。 “萧骆。”秦悠然挣扎着跑过去:“我求你了,别伤我五哥。” 被人误会用意,萧骆心口微微地疼了一下。 然而眼前的局势过于复杂了,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她解释过多:“要本王放过他也可以,除非他现在缴械投降。” 但是有可能吗? 他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不,应该说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可秦北阳并不接受。 秦北阳可以执迷不悟,而他身为太子,且身负皇命,却不能无所作为。 “让我上去。”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蹦出来,秦悠然脱口而出:“萧骆,你让我上去,我去劝他,好不好,求你了。” “不行,太危险了。”萧骆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且不说她只身一人登上城楼有没有被皇城军误伤的风险,就是秦北阳他也不放心。 为了追随晋王, 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倘若他真的顾及到秦悠然的处境及感受,便不可能做到这最后一步。 谋朝篡位是大罪, 即便秦北阳只是帮凶,日后定也免不了要牵连到九族之罪。现在,萧骆只希望他能及时看清形势不再执迷不悟,否则真到了日后父皇要追究下来, 还不知道秦家先头的功劳能否保下余下的人免死之罪。 想到这, 萧骆不由吸了口冷气:“你五哥已经疯了,他若真考虑到你的感受,必定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不会的,不会的, 五哥不会真的不管我的。”秦悠然眼眶里再次溢出泪水, “萧骆,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上去跟他聊聊, 我地劝他放下武器的。” “不行,没得商量。”萧骆语气很坚定,“本王不让你去冒一分的危险的。” “可他是我五哥,他总不会真的伤了我?”秦悠然苦口婆心道。 但凡有一点的希望,她便想去尝试一下:“你信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劝下五哥的。” 萧骆仍是有些犹豫。 这时,吴王朝一旁走了过来:“皇兄,不如让太子妃去试试, 她毕竟是秦北阳的亲妹妹, 秦北阳说不定只是被晋王蒙蔽了双眼,若太子妃上去跟他聊, 说不定还真能把他劝下来。” “不行, 太危险了。”萧骆挑眉,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兄。”吴王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虽然无可挽回, 但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父皇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弟互相残杀的场面,倘若晋王能缴械投降, 父皇那儿我们也比较好交待。” 吴王说的倒是个大实话。 晋王虽然做了谋反之事,毕竟是父子, 血脉相连,即便晋王罪无可恕,父皇给他定罪时一定也会考虑到父子之间的亲情。 总不能放任晋王继续反抗下去,逼着大伙将也就地格杀的地步? 大概是看到萧骆脸上终于有了些犹豫的神色流露出来,秦悠然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萧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好自己,你就让我上去,让我跟五哥聊聊。” “可是……”萧骆眉宇皱得更紧了。 说实话, 就眼前的情形来看,他也知道放她上去劝下秦北阳的概率比较大, 可谁又能保证结局就一定是好的呢? 可如遇不让她上去,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秦北阳继续走这条死路,今日之后兄妹永远再见之日? 秦北阳是秦悠然的兄长, 是她最亲密的五哥,倘若真走到那一步,这一生她心里估计都会留下遗憾的? “要上去也行, 本王陪你一起上去。”萧骆终于松口。 然而,这次换秦悠然紧张了:“不行。” “为何?”萧骆愣了一下。 “因为……”秦悠然深吸了口气。 她五哥对他这个太子一直有些偏见,若看到他,说不定只会更刺激他。 “五哥生性固执,我想还是我单独跟他聊比较稳妥。”秦悠然道。 终究,有些话可能聊起来也不方便让萧骆听到,所以还是由她自己上去比较保险一些。 “皇兄,你就让太子妃自己上去。”吴王也附和道,“总归也们是亲兄妹,秦北阳就算再不是人,也总要考虑到自己妹妹的前程?” 什么前不前程的,萧骆管不了那么多,余生只要有他在,他定是要保住秦悠然的。 因此, 这次他完全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行, 若不是由本王陪着, 谁都别想上去。” 他的态度很坚决,且时间紧迫,再拖下去,也不知道城楼上的二人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思忖片刻,秦悠然只得服软:“好,那你便陪我一起上去。” 有了太子发话,在场的皇城军也不再拦着了,二人马不停蹄走上了城楼。 城楼的角落里,晋王与秦北阳已成困兽,二人退无可退,各自身上都受了不少伤,通往他二人面前的路上更是满地鲜红,不知道是他们身上流的血还是那些被他们伤到的皇城军流下的血迹,入目所及,一片狼藉。 隔着一段距离,看到那二人狼狈的情景时,秦悠然心口刺痛无比:“五哥,你收手。” “小九……”秦北阳依然手提着长刀。 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这次不再是由他挡在萧元面前,而是二并肩站成一排,颇有一番要一起作战到死的局势。 “五哥,你们已经输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就算你不替我考虑,也为武文月考虑考虑,收手,五哥。” “武文月……”提及心爱的女人,秦北阳眉宇间轻轻地蹙了一下。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片刻,他便又回过了神,道:“小九,五哥对不起你,至于武文月那边……日后若是还有机会,你就替五哥我照顾照顾她,若照顾不了,那也是她的命。” 第248章 那是她的命 倘若秦悠然可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她定然会发现萧骆之所以主动出手,为的其实是在轻伤二人的情况下,留他们二人一条性命。 可眼前的情形来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在看到萧骆拿出弓箭的同时,她的心跳随之加速了起来。 此刻她的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若萧骆出手,五哥必死无疑。 “萧骆。”秦悠然挣扎着跑过去:“我求你了,别伤我五哥。” 被人误会用意,萧骆心口微微地疼了一下。 然而眼前的局势过于复杂了,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她解释过多:“要本王放过他也可以,除非他现在缴械投降。” 但是有可能吗? 他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不,应该说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可秦北阳并不接受。 秦北阳可以执迷不悟,而他身为太子,且身负皇命,却不能无所作为。 “让我上去。”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蹦出来,秦悠然脱口而出:“萧骆,你让我上去,我去劝他,好不好,求你了。” “不行,太危险了。”萧骆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且不说她只身一人登上城楼有没有被皇城军误伤的风险,就是秦北阳他也不放心。 为了追随晋王, 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倘若他真的顾及到秦悠然的处境及感受,便不可能做到这最后一步。 谋朝篡位是大罪, 即便秦北阳只是帮凶,日后定也免不了要牵连到九族之罪。现在,萧骆只希望他能及时看清形势不再执迷不悟,否则真到了日后父皇要追究下来, 还不知道秦家先头的功劳能否保下余下的人免死之罪。 想到这, 萧骆不由吸了口冷气:“你五哥已经疯了,他若真考虑到你的感受,必定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不会的,不会的, 五哥不会真的不管我的。”秦悠然眼眶里再次溢出泪水, “萧骆,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上去跟他聊聊, 我地劝他放下武器的。” “不行,没得商量。”萧骆语气很坚定,“本王不让你去冒一分的危险的。” “可他是我五哥,他总不会真的伤了我?”秦悠然苦口婆心道。 但凡有一点的希望,她便想去尝试一下:“你信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劝下五哥的。” 萧骆仍是有些犹豫。 这时,吴王朝一旁走了过来:“皇兄,不如让太子妃去试试, 她毕竟是秦北阳的亲妹妹, 秦北阳说不定只是被晋王蒙蔽了双眼,若太子妃上去跟他聊, 说不定还真能把他劝下来。” “不行, 太危险了。”萧骆挑眉,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兄。”吴王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虽然无可挽回, 但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父皇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弟互相残杀的场面,倘若晋王能缴械投降, 父皇那儿我们也比较好交待。” 吴王说的倒是个大实话。 晋王虽然做了谋反之事,毕竟是父子, 血脉相连,即便晋王罪无可恕,父皇给他定罪时一定也会考虑到父子之间的亲情。 总不能放任晋王继续反抗下去,逼着大伙将也就地格杀的地步? 大概是看到萧骆脸上终于有了些犹豫的神色流露出来,秦悠然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萧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好自己,你就让我上去,让我跟五哥聊聊。” “可是……”萧骆眉宇皱得更紧了。 说实话, 就眼前的情形来看,他也知道放她上去劝下秦北阳的概率比较大, 可谁又能保证结局就一定是好的呢? 可如遇不让她上去,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秦北阳继续走这条死路,今日之后兄妹永远再见之日? 秦北阳是秦悠然的兄长, 是她最亲密的五哥,倘若真走到那一步,这一生她心里估计都会留下遗憾的? “要上去也行, 本王陪你一起上去。”萧骆终于松口。 然而,这次换秦悠然紧张了:“不行。” “为何?”萧骆愣了一下。 “因为……”秦悠然深吸了口气。 她五哥对他这个太子一直有些偏见,若看到他,说不定只会更刺激他。 “五哥生性固执,我想还是我单独跟他聊比较稳妥。”秦悠然道。 终究,有些话可能聊起来也不方便让萧骆听到,所以还是由她自己上去比较保险一些。 “皇兄,你就让太子妃自己上去。”吴王也附和道,“总归也们是亲兄妹,秦北阳就算再不是人,也总要考虑到自己妹妹的前程?” 什么前不前程的,萧骆管不了那么多,余生只要有他在,他定是要保住秦悠然的。 因此, 这次他完全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行, 若不是由本王陪着, 谁都别想上去。” 他的态度很坚决,且时间紧迫,再拖下去,也不知道城楼上的二人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思忖片刻,秦悠然只得服软:“好,那你便陪我一起上去。” 有了太子发话,在场的皇城军也不再拦着了,二人马不停蹄走上了城楼。 城楼的角落里,晋王与秦北阳已成困兽,二人退无可退,各自身上都受了不少伤,通往他二人面前的路上更是满地鲜红,不知道是他们身上流的血还是那些被他们伤到的皇城军流下的血迹,入目所及,一片狼藉。 隔着一段距离,看到那二人狼狈的情景时,秦悠然心口刺痛无比:“五哥,你收手。” “小九……”秦北阳依然手提着长刀。 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这次不再是由他挡在萧元面前,而是二并肩站成一排,颇有一番要一起作战到死的局势。 “五哥,你们已经输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就算你不替我考虑,也为武文月考虑考虑,收手,五哥。” “武文月……”提及心爱的女人,秦北阳眉宇间轻轻地蹙了一下。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片刻,他便又回过了神,道:“小九,五哥对不起你,至于武文月那边……日后若是还有机会,你就替五哥我照顾照顾她,若照顾不了,那也是她的命。” 第249章 她不能死 秦悠然没想到,五哥赴死之心居然这样坚决,一时之间,气得她都说不出话了。 “五哥!” “小九。”秦北阳打断她,“你不用劝了,今日五哥所行之事,不管回不回头,皆已没有活路可言。” 秦悠然哪里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只怕还有一丝丝的机会,她也想劝劝五哥,尽量收手。 有一点至今她都没想明白,即便五哥不满意宣帝的安排,不想去边境驻守,大不了不去就是了,顶多落个抗旨不尊的头衔,即便宣帝真的生气要治罪,看在他是功臣之后的份上,也总不至于治他一个死罪? 但谋反可就不同了。 谋反之罪,罪大无比,甚至株连九族,她实在不懂五哥究竟怎么想的,为何一定要走这一步死棋。 “五哥,你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秦悠然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秦北阳怔了一下:“不要说这种傻话,快下去, 免得一会儿打起来再误伤了你。” 说到这, 他目光挪到一旁:“太子,你若还把小九当成你的妻子, 就赶紧把她带走,今日之事结局如何我秦北阳一力承担,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这我的,不过今后发生什么事, 一定保小九安危无恙。” “五哥你不下去我也不会下去的,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话音落下,秦悠然捡起了一旁掉落的一把刀,横到了自己的胸前。 秦北阳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性子居然还是同从前一样,倔得跟头牛一样, 拉都拉不回来。 “小九, 不要做傻事!” 好在一旁有萧骆在。 因此,几乎在看到她捡起长刀的同时,他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秦悠然, 本王不准你死。” “铿”地一声,长刀落地,秦悠然心里的希望落空。 她原以为如果劝不住五哥就以死相逼,没想到现在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五哥要走这上这条绝路? 又为何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五哥?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够让她精疲力尽了,大脑里一片混乱,她想救五哥,却又不知道怎么救, 到最后, 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何自己是一名女子而不是男子。她若是男子, 是否就可以早一些为家里, 为五哥分忧,而不至于让五哥走到如今这一步。 想着想着, 神情也开始恍惚了起来。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几乎在那个念头浮出的同时, 她挣开了萧骆的手臂, 奋力跑到城墙边,长腿一跃迈上了城墙。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萧骆:“秦悠然, 你想做什么,你回来!” “别过来!”秦悠然制止道, “否则我就跳下去了。” 秦北阳距离她还有一些距离,后知后觉地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小九,你做会,不要做傻事,快回去!” “这是你们逼我的。”秦悠然来回扫了二人一眼,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声:“五哥,既然你不想活,那小九我也不活了。既然你想死,那么小九陪你一起死。” “小九……”秦北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快回去。” 就连萧元也被吓得不轻:“秦悠然,你做什么!” “秦悠然也是你叫的吗!”萧骆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了, 扭头瞪了萧元一眼:“今日她若有半分差池,本王绝不饶你!” 说完,他试着朝城墙边走去:“秦悠然, 听话,快下来。” “你别过来,否则我立马跳下去。” 她的威胁很受用, 萧骆闻言立刻止住了步伐:“好,我不过去,你先下来,好不好?” “不好。”秦悠然复又笑了一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仿佛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结局。 那日,萧骆登基,同时封后。 而她,身怀六甲,补拘冷院。 前朝,锣鼓喧嚣不断。 冷宫,大雪冰封凄凉。 她原以为重活这一世是老天爷开眼了,心疼她,让她可以重新选择过一次不同的生活,可结果呢? 父母和兄长依然战死沙场,虽然最后五哥幸存回来了, 可最终他却走上了叛逆这条不归路。 哪怕她与萧骆间虽然少了那些嫌隙, 可终究还是逃不过被上苍捉弄的命运。 他是太子, 她是忠烈之后,中间夹杂着太多的不可奈何,注定了他们的婚姻不能平淡,而只会坎坎坷坷,磕磕绊绊。 她甚至在想,老天爷让她重活这一世到底有何用意? 到头来,还不是戏弄她一场? 如果重活一世,最终她要面对的是五哥与萧骆之间互相残杀,或者五哥命丧眼前的下场,那她宁愿这一世没有重来这一次。 又或者,会不会只要她死了,这天下便平静了? 所以,她要死吗? 不,她不能死。 五哥还在,只要还有一丝护住他的机会,她便不能轻易去死。 即便重活这一世并不如意又如何,即便活着命运多舛又如何?活着总归比死了要强。 理智告诉她,她想活,她要活,她还要五哥活着,即便今后再也无法荣华富贵,哪怕粗茶淡饭,糟糠一生,她也要他活着。 只是想着想着,忽然脚下有些摇晃。 大概是看到她恍惚的样子,秦北阳彻底懵了:“小九,你下来,五哥答应你放下了,你快下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秦北阳丢下手中的长刀。 片刻,萧元也很吸了口气,跟着也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在场所有的人跟着也松了一口。 萧骆:“秦悠然,你听到没有,你五哥放下了,你快下来。” 这一天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了,因此听到大伙的话后,秦悠然还有些恍惚。 她扭头扫了众人一圈。 看到墙角二人丢了手中的兵器,挑了挑眉心:“五哥,你真的放下了。” “是。”秦北阳道,“小九,我承认,我输了,我放下了。你也赶快下来,好不好?” 秦悠然并不答他,大约是不再相信他所说的,扭头看向身后:“萧骆,五哥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肯放下了?” “是,所以,你赶紧下来,好不好,不要站得那么高,危险。”萧骆几乎屏住了呼吸。 秦悠然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那你会放过五哥吗?还有皇上,他会不会治五哥的罪?” 第249章 她不能死 秦悠然没想到,五哥赴死之心居然这样坚决,一时之间,气得她都说不出话了。 “五哥!” “小九。”秦北阳打断她,“你不用劝了,今日五哥所行之事,不管回不回头,皆已没有活路可言。” 秦悠然哪里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只怕还有一丝丝的机会,她也想劝劝五哥,尽量收手。 有一点至今她都没想明白,即便五哥不满意宣帝的安排,不想去边境驻守,大不了不去就是了,顶多落个抗旨不尊的头衔,即便宣帝真的生气要治罪,看在他是功臣之后的份上,也总不至于治他一个死罪? 但谋反可就不同了。 谋反之罪,罪大无比,甚至株连九族,她实在不懂五哥究竟怎么想的,为何一定要走这一步死棋。 “五哥,你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秦悠然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秦北阳怔了一下:“不要说这种傻话,快下去, 免得一会儿打起来再误伤了你。” 说到这, 他目光挪到一旁:“太子,你若还把小九当成你的妻子, 就赶紧把她带走,今日之事结局如何我秦北阳一力承担,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这我的,不过今后发生什么事, 一定保小九安危无恙。” “五哥你不下去我也不会下去的,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话音落下,秦悠然捡起了一旁掉落的一把刀,横到了自己的胸前。 秦北阳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性子居然还是同从前一样,倔得跟头牛一样, 拉都拉不回来。 “小九, 不要做傻事!” 好在一旁有萧骆在。 因此,几乎在看到她捡起长刀的同时,他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秦悠然, 本王不准你死。” “铿”地一声,长刀落地,秦悠然心里的希望落空。 她原以为如果劝不住五哥就以死相逼,没想到现在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五哥要走这上这条绝路? 又为何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五哥?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够让她精疲力尽了,大脑里一片混乱,她想救五哥,却又不知道怎么救, 到最后, 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何自己是一名女子而不是男子。她若是男子, 是否就可以早一些为家里, 为五哥分忧,而不至于让五哥走到如今这一步。 想着想着, 神情也开始恍惚了起来。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几乎在那个念头浮出的同时, 她挣开了萧骆的手臂, 奋力跑到城墙边,长腿一跃迈上了城墙。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萧骆:“秦悠然, 你想做什么,你回来!” “别过来!”秦悠然制止道, “否则我就跳下去了。” 秦北阳距离她还有一些距离,后知后觉地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小九,你做会,不要做傻事,快回去!” “这是你们逼我的。”秦悠然来回扫了二人一眼,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声:“五哥,既然你不想活,那小九我也不活了。既然你想死,那么小九陪你一起死。” “小九……”秦北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快回去。” 就连萧元也被吓得不轻:“秦悠然,你做什么!” “秦悠然也是你叫的吗!”萧骆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了, 扭头瞪了萧元一眼:“今日她若有半分差池,本王绝不饶你!” 说完,他试着朝城墙边走去:“秦悠然, 听话,快下来。” “你别过来,否则我立马跳下去。” 她的威胁很受用, 萧骆闻言立刻止住了步伐:“好,我不过去,你先下来,好不好?” “不好。”秦悠然复又笑了一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仿佛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结局。 那日,萧骆登基,同时封后。 而她,身怀六甲,补拘冷院。 前朝,锣鼓喧嚣不断。 冷宫,大雪冰封凄凉。 她原以为重活这一世是老天爷开眼了,心疼她,让她可以重新选择过一次不同的生活,可结果呢? 父母和兄长依然战死沙场,虽然最后五哥幸存回来了, 可最终他却走上了叛逆这条不归路。 哪怕她与萧骆间虽然少了那些嫌隙, 可终究还是逃不过被上苍捉弄的命运。 他是太子, 她是忠烈之后,中间夹杂着太多的不可奈何,注定了他们的婚姻不能平淡,而只会坎坎坷坷,磕磕绊绊。 她甚至在想,老天爷让她重活这一世到底有何用意? 到头来,还不是戏弄她一场? 如果重活一世,最终她要面对的是五哥与萧骆之间互相残杀,或者五哥命丧眼前的下场,那她宁愿这一世没有重来这一次。 又或者,会不会只要她死了,这天下便平静了? 所以,她要死吗? 不,她不能死。 五哥还在,只要还有一丝护住他的机会,她便不能轻易去死。 即便重活这一世并不如意又如何,即便活着命运多舛又如何?活着总归比死了要强。 理智告诉她,她想活,她要活,她还要五哥活着,即便今后再也无法荣华富贵,哪怕粗茶淡饭,糟糠一生,她也要他活着。 只是想着想着,忽然脚下有些摇晃。 大概是看到她恍惚的样子,秦北阳彻底懵了:“小九,你下来,五哥答应你放下了,你快下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秦北阳丢下手中的长刀。 片刻,萧元也很吸了口气,跟着也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在场所有的人跟着也松了一口。 萧骆:“秦悠然,你听到没有,你五哥放下了,你快下来。” 这一天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了,因此听到大伙的话后,秦悠然还有些恍惚。 她扭头扫了众人一圈。 看到墙角二人丢了手中的兵器,挑了挑眉心:“五哥,你真的放下了。” “是。”秦北阳道,“小九,我承认,我输了,我放下了。你也赶快下来,好不好?” 秦悠然并不答他,大约是不再相信他所说的,扭头看向身后:“萧骆,五哥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肯放下了?” “是,所以,你赶紧下来,好不好,不要站得那么高,危险。”萧骆几乎屏住了呼吸。 秦悠然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那你会放过五哥吗?还有皇上,他会不会治五哥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