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主:覆元》 第0322章请君入瓮 “哗啦……哗啦……” 茫茫大海上,两叶白帆起伏不定。 远离海岸线,站在船头放眼四顾,只见海天一色,辽阔无垠。 彼时已日上中天,汹涌波涛停下了咆哮,海面一片风平浪静。 朱成钧扫了一眼惊魂方定的三十一名彪形大汉,见他们已不复先前的狼狈。 通过一个上午的训练就让从未接触过水的旱鸭子适应海上航行,朱成钧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必大伙都适应了,不错。” “解散,开饭。” 饭后,朱成钧让众人全副武装地在甲板上训练,力争让他们用......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同人盖世,仙侠剑道第一仙升级,雪中奇幻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2章请君入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21章南下征途 深冬时节,飘雪恣意修饰万物,山河景致银装素裹。 轻风拂雪,翩跹弄舞,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此情,此景,倚窗赏雪本是一件惬意美事,然而,云影此刻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朱成钧收回目光,转过眼看向秀容清冷的云影,轻声道:“你好像变了。” 云影像是对朱成钧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地摆弄手中的茶具。 新茶沏好,屋内霎时清香袅袅。 云影斟上一盏清茶递给朱成钧,轻启芳唇,悠悠道:“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朱成钧接过云......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脑洞玄幻,一剑土豆武侠,青鸾剑来全军列阵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1章南下征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20章发配边疆 晨曦破晓,深冬的阳光照进房来。 窗外阳光灿烂,房内却严寒依旧。 阳光洒在脸上,朱成钧从睡梦中醒来。 刚把手探出被窝,朱成钧立马就被冻得直缩回去。 锦被暖和使人不舍,软玉温香惹人贪恋,迷恋一朝玉榻又何妨。 怀中玉人如海棠春睡,妩媚娇颜隐约透着一丝柔弱,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嘤咛。”佳人初醒,芙蓉嫩颊如睡莲绽放。 朱成钧轻轻抚摸韩玥那潮红未褪的俏脸,柔声道:“慕容卉婕一旦问起,你作何解释。” 少女失了童贞,身体上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热血穿越,玄幻奇幻武侠,脑洞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0章发配边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9章韩玥进京 晚来天欲雪,无人与斟酌。 朱成钧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纷纷暮雪,心中陡生无人与我立黄昏的孤单感。想到走下高楼回去后院就是形影相吊,人定时分尚早,今夜孤枕寒衾,于是朱成钧决定留下来多坐坐。 “听说沈泽进京了。”今天心情欠佳,抓个下属陪加班,要是女下属就更好了。 覃哲回道:“沈行长今天上午就到了,知道总会长‘有事要忙’,于是就到内城搞调研了。” 卢璨达看了一眼天色:“再有一刻钟即是酉时,属下想沈行长此刻应该在回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都市武侠,玄幻脑洞剑来,雪中元尊烽火,土豆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9章韩玥进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8章三万万贯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新妇侍郎君。 朱成钧握住王瑞月软若柔荑的小手,柔情款款地凝望她:“不走了,好不好。” 王瑞月莲足轻踮,一对藕臂顺势搭在朱成钧的肩脖间,玉掌捧着爱郎的脸庞,拇指轻轻划抚,凝雾秀眸情意绵绵。二人四目相对深情地凝望片刻,王瑞月晃了晃娇美螓首,悠悠道:“我知你如今的处境不易,我若留下来定会让你束手束脚。君有此心,月,此生无憾了。” “我……”朱成钧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竟说不出口,唯有换做相......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穿越,土豆武侠热血,一剑青鸾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8章三万万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7章瑞月新娘 阴云彻扫以尽,寒阳西沉,渐渐隐入地平线。 冰雪折射未尽余晖,夜幕看起来像是较以往推迟了些时辰。 朱成钧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卢璨达,嘁声道:“一组数字而已,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跟朝廷借钱一开口就是三万万贯,还一贯都不能少,放眼天下试问何人能有这份气魄。 “嘿嘿……三万万贯!属下委实被这组数字震撼到了。” 收起失态之色,卢璨达随即请示道:“朝廷若下不定决心印钱,我们的计划是否分阶段进行。”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爽文,穿越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7章瑞月新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6章激将伯颜 “右相适才所言,一语就道破了货币滥发造成的危害。” 伯颜不住暗叹,即便知道货币滥发的后果又能如何。当听朱成钧说要加大中统元宝交钞的发行刺激经济,伯颜就本能地抵触。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朝廷都对增发中统元宝交钞慎之又慎。 接下来说的话过于石破天惊,朱成钧借沏茶缓和一下紧绷的神经。 抿了一口新茶,朱成钧小心翼翼地问道:“右相可有想过造成货币贬值客观之外的因素。” 货币增发导致货币贬值有一个过程,增发的货币由最先拿...... 《枭主:覆元》第0316章激将伯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5章钱贬值了 彤云密布,遮天蔽日,不能望日辨时辰。 就在此时,卢璨达气急匆匆地踏雪而来。 “总会长,王姑娘要设宴款待您。” 听说王瑞月要设宴款待自己,朱成钧都快忘了这丫头最近几个月的一应开销都是由徽商会馆承担。念及此处,朱成钧不禁唏嘘,花钱供着一尊时不时就给自己不自在的姑奶奶,简直就是在找虐。 朱成钧眉头微蹙,问道:“王姑娘请我到哪家酒楼赴宴?” 卢璨达挠了挠腮,回道:“王姑娘说到酒楼麻烦,将设宴的地方定在办公室。” 闻言...... 《枭主:覆元》第0315章钱贬值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4章商人重利 昨夜风雪交错,不曾停歇片刻。 翌日初晨,放眼望去,全城皓然一色,皑皑白雪塑就的雕像形态万千,蔚为壮观。 骤雪新停,天空仍旧彤云不散,天色看起来异常阴沉,让人倍感压抑。 朱成钧呼出一口白汽,自言自语道:“乌云盖顶,今天不是一个趁墟的好日子。” “扑哧……”云影莞尔一笑:“老天不让公子顶风冒雪地去赶集,就已经很客气了。” 白霜附会道:“昨晚疾风暴雪公子尚且忙活到深夜,天色不好难道会影响搞调研?” 徽州商会副理事长......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武侠,同人玄幻,一剑剑来穿越,奇幻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4章商人重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3章扶女上位 “云影,白霜,快……护驾!” 面对张牙舞爪的王瑞月,朱成钧连躲带藏地大声呼救。 “咯咯……”云影、白霜捂唇娇笑。 二女浑然忘了自己的职责,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姿态。 “砰!”云影、白霜联袂走了出去,顺手把房门掩上。 见状,朱成钧唉叹一声,美人护驾是指望不上了,需自个儿摆平。 “砰……啪……砰……啪……”办公室的摆件碎落一地。 女人脾气上来总是乱砸一通。 “王丫头,你再闹,我……可就动粗了。” 好言相劝、一昧退让不见起......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玄幻奇幻,热血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3章扶女上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2章贸易顺差 一色阴云蔽晓空,粉英琼屑乱茸茸。 秋悄无声息地去,冬声势呼啸而来。 新雪初降,一夜间,天地焕了新颜。 大都外城,徽商会馆,顶楼。 室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 朱成钧怔怔地遥望一夜白头的西山雪岭,离家半年有余,心中的乡愁愈见浓郁。被伯颜以种种由头‘扣留’京都,今年是不能回家过年了,想到家中待产的妻妾,朱成钧不禁对伯颜暗生怨怼。 “咚咚。”两记礼貌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收回思绪,朱成钧开口唤了声。 “总会长。”卢......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都市,雪中土豆一剑,全军列阵穿越剑仙,青鸾搞笑烈焰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2章贸易顺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1章争风吃醋 朱成钧是亲手惩戒过不少纨绔子弟,但教训来头这么大的还是首次。 尤其是在权贵子弟遍地走的皇城,但凡行事都要先看看他们的后台。 一念及此,朱成钧心里多了几分顾忌,寻思要怎样才能不惊动他们的老子。 富家公子跟权贵子弟起冲突,真刀真枪的上演肯定要比戏文桥段来得精彩。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二人横眉冷对,情势剑拔弩张,战事触而即发。 好戏即将开锣,一众围着吃火锅的食客不由为之精神大振。 权贵子弟认出朱成钧是南人,鼻孔朝天......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热血,穿越,玄幻奇幻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1章争风吃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引子--地主独子 公元1275年,至元十二年正月。 元军挥师渡江,只三天鄂州失陷。 随后,元军铁骑乘胜沿长江向东推进。 在元朝铁骑秋风扫落叶之势下腐朽的南宋朝廷,瞬间崩碎。 …… 乱世风雨飘摇,南宋山河即将沦陷。 1275,年这一年既是德佑元年,也是宋恭宗二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争插新桃换旧符。 元日已过,眼下正是初七。 春雪未融之际,寒冷尤胜隆冬。 如今春来不暖虽说算不得稀奇事,今年的开春却是冷得出奇。 这一年过年的气氛格外清淡,家家户户大都草草了事,品不出几分年味来。 清晨,农家小院。 一个大病初愈的少年站在院子里,抬头对着天空怔怔出神。 一觉从大年廿九睡到正月初七,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 这一世,我姓朱,名成钧,字恒枢,元日过后虚岁十六。 “哎……”深深一叹,朱成钧暗道:既然回不去,那就在这个世界放开了好好活一世。 穿越,早就烂大街的小说桥段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回想前世,自己不过是一个农家子弟,自父亲那辈往上数无一例外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 到了自己这一代,总算出了个能多读几年书的人,勉强考上个高等院校,稀里糊涂地混了个文凭。 这个文凭放在二十一世纪,呵呵…… 毕业五年,换了四份工作,从来没能在任何一家公司干满过两年。 自从在上一家公司被迫辞职后就回到老家无所事是,一混就是三年。 期间写过网文,种过果树,玩过股票……无一例外,全都扑街。 城市留不下身体,老家容不下灵魂,这普遍是那个年代无数农村年轻人的现实写照。 房价高上天,工资不见涨,累死累活混个温饱,节衣缩食一个月仅能存个千余元出头。 混成这样……不仅自己羞愧,连带着让双亲蒙羞。 没事业,没收入,没婚姻,没家庭温暖…… 人生灰暗至极,看不到丝毫希望。 最后一次与父亲大吵一架后,提起行囊愤然离家出走。 虽生在太平盛世,作为现代社会的草根阶层盛世的果实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活着已经用尽全力了,这样的盛世貌似也并不值得留恋。 八十年代之前,上个大专,本科,硕士,博士,根本无须为工作焦虑。 父亲那辈刚经历动荡,错过了读书拿文凭混公家饭的机会。 九十年代之前,个体工商户,股票市场强势崛起,再次错过了。 千禧年前后十五年,房价开始节节攀升,又错过了。 短短二十余年间涌现出无数次机会,那一代的许多人一次也没能捉住。 野蛮生长,猥琐发育的造富浪潮,又能再出现有几次? 第四轮互联网造富浪潮,人都还没长大,更是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高速发展过后就是极其严重的内卷化凶猛来袭。 前期拔苗助长式的发展固然带来了经济腾飞,然而却是以透支后辈数代人的利益为代价,这也造就了九十年代后出生的年轻人创业难,成家难,购房难……万难的局面。 那一代的年轻人若自己父亲那辈没能在那几次造富浪潮中踩到一次浪尖,大多数人注定获得都不轻松。 草根举步维艰的时代,注定了穷者恒穷,富者恒富。 这样的的局面若不发生根本上的变化,大多数人注定平庸的命运已是不可逆转。 自己学历一般,能力一般,资源没有,人脉就更别扯了……要想在那样的一个大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其艰难可想而知。 跟自己同阶层的那个群体,貌似一个也没能冒出头来。 生长在消息闭塞的农村,父辈那一代人见识有限根本就不能充当人生和事业的导师。 原生家庭留给的创伤,一辈子都不能愈合。 ………… 后来看清楚了,愈加精细的社会分工,越来越多的人即将被固定在一个个螺丝孔里。 离家出走后,一个人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无人的路上。 人生黯淡无光,绝望笼罩。 一座座人生道路上的大山重重压下,连呼吸都是那般艰难。 行走在路上,忘了呼吸也忘了身边的一切,整个人进入了心流状态。 与其说是心流状态,不如说是心死了。 心理学研究表明,一旦进入这个状态,人就能做到物我两忘。 能进入这一状态的人少之又少,而自己恐怕不仅进入了这一状态甚至可能还达到了极致。 进入心流状态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古代。 进入心流状态就能无视时间,随意跨越时空?这……还有待证实的存在。 去证实?却未免太过荒诞了。 倘若能证实这一存在,熟悉掌握这一技能,闲来没事就穿越去一个时代,想想就爽! ………… 融合了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少年’嘴角扬起一抹解脱的浅笑,挥挥手告别不愿再想起的前世。 新时代农民穿越回到古代还是农民,看来自己跟农民这一身份缘分深得呐。 回过神来,朱成钧认真审视‘今生’所在的年代和家庭处境。 宋末元初,小地主阶级,家有良田三五顷,换算下来应有五百亩下。 五百亩良田,放眼后世,几乎大半个村的田都是你家的,真要耕作估计得累死好几头牛。 吃喝不愁,不用为生计奔波,就有时间,有机会去想,去做更多事情。 这些条件,目前都满足了。 重活一世,倘若不能跨上前世理想中的人生高度,就是个人资质问题了。 ………… 淮南西路,濠州,定远县。 此地毗邻淮南东路,江南东路,荆湖北路,京西北路。 北接中原,东临江浙,西进荆楚,地理形胜,堪称战略要冲地带。 今年是公元1275年正月,再有十个月左右,元朝军队就该攻克临安府了。 出生在新旧王朝交替之际,朱成钧直呼生不逢时。 天下大局将定,自己又年岁尚小,家庭条件也支撑不起自己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作为穿越到古代的主人公,醒来的第一件事无一例外都是规划未来蓝图。 家有良田,吃喝不愁,具备了迈进更高阶层的成熟条件。 “该着手了。”朱成钧悠悠自语道。 揭竿而起,一切晚矣。 从龙得封,不敢指望。 ………… 朱成钧脑海里过了无数遍,那些穿越主人公的人生轨迹,自己根本就没法复制。 “南宋末年?元朝新立?我姓……朱!嘿嘿……”朱成钧心里兀自得意。 倘若历史不因任何外力因素发生改变,不到一百年后就是明朝,开国皇帝就跟自己一个姓。 “顺应历史车轨?”随即朱成钧晃去了脑子里的想法。 小小濠州姓朱的人家多了去了,倘若任由事态发展,自己这一脉不见得就是上天倾心眷顾的幸运儿。 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本。 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富贵从来没那么多的适逢其会,一切发迹的家族都有因可循。 作为穿越者,面对未来朱成钧有着绝对的信心。 以后半生时间谋局,绝对足以为儿孙后代积攒干一番伟大事业的资本和底蕴,甚至能精确切入历史运转的轮毂。 前世的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社会资源,重活一世又岂能让自己的后代一切都从原点开始一步步摸爬滚打。 活着当遂一世心愿,立功积德以福荫子孙百十代。 疲弱肢解胡虏王朝,号令群雄策马执锐还我河山。 远大战略既定,撸起袖子干就是了。 “叮……”刚定下宏伟战略就出现这个声音。 朱成钧的精神为之一振,当确认是屋樑风铃的声音后顿时大失所望。 这个年头,穿越者不带个无所不能的系统都不好意思混了。 短暂的失望过后朱成钧心底不禁嗬嗬一笑,靠前世经验,靠系统,靠人脉……一个靠字主导着人的思想,真的能活出自我风采? 靠?弱者才靠这靠那的,强者靠的永远都是自己。 第0001章 我要纳妾 冬日,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迎着风雪的吹打。 “咳咳……”久卧病床,又顶风立雪良久,朱成钧的脸色更见苍白。 寒意袭来,朱成钧下意识地紧了紧方才起床胡穿乱搭的‘衣服’。 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几块布来得更贴切些。 这明显是古代的服饰,除了荧幕也只能在博物馆看到了。 一觉醒来朱成钧发现自己连衣服都不会穿了,只好凭着自己的想象和印象乱搭一通,就眼下这装束遮羞还是不成问题的。 朱成钧抬起手来看了看宽大的袖口,这个时代的衣服不仅不保暖还废布料,穿戴更是麻烦。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温软柔糯的声音。 这把声音虽然如轻风拂面,却听不出有几分关切情意在里头。 朱成钧缓缓转过身来,入眼的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古典佳人。 少女年约二八,身着一袭洁白貂裘,乌云梳蝉髻,耳坠明月珠更衬得肌肤如雪。 朱成钧见少女对自己有点冷漠,甚至带着淡淡的厌恶,连一句问候之语都说得那般牵强。 朱成钧努力搜索脑海里的记忆,却找不到丝毫关于眼前清冷佳人的信息。 冰雪佳人看到眼前之人那双目露痴迷的眼神随即撇开目光,眼波轻瞥间厌恶之色显得更浓了几分。看到冰霜美人的神色,朱成钧心道:我就这般不招你待见? 当醒来后朱成钧看到房内摆着一对龙凤红烛,房间布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即便再不了解古代婚俗礼制,凭想象也能猜得出是干什么用的。 眼前这位冷美人,定是自己老爹找来冲喜的女子无疑。 女子举止矜持含蓄,优雅娴淑,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只一眼就能轻易看出此女颇有涵养,绝对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生在大户人家,久经家风熏陶,长时间养成的优越感,即便落难了短时间内也很难消弭。 士农工商可不仅仅是古代的四大行,更是法律明文认可的阶级鄙视链。 森严的等级,人的尊卑不仅以律法条文明确规定,历朝统治者千年不懈执行这一政策,早已不知软化了多少硬骨头。 自己不过一个小地主阶级,这个女子给自己摆脸色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此美人,又岂会委身一个即将死去的小地主儿子。 朱成钧不得不佩服那位小地主兼老书呆子父亲的本事,如此手段,绝对了得,不服都不行。 “你的身体恢复得还好?”这句话在朱成钧听来,不过是略比对路人好了点。 “还好……敢问你是……”朱成钧点了点头,把声音拖得老长。 古代的问候语虽说有所耳闻,毕竟还是第一次跟古人打招呼。好在华夏文字内涵丰富,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即便不明言话中的意思也并不难领会。 女子凭直觉断定这位小地主的儿子此时应该目清神醒了,这才转过脸来。 “你……也对,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子眼睑微垂,淡淡的说道。 我在问你事呢,你这样回答是几个意思?朱成钧心里直呼:古人太麻烦!一点都不爽快。 “我叫朱成钧,敢问姑娘芳名。”话刚出口,朱成钧也感到这样不是很含蓄,有些唐突佳人。 面对这样的问候,女子心中暗暗鄙夷:果真是乡野村夫,就是粗鄙无礼,没教养…… “芮瑾萱,你的……新婚妻子。”芮瑾萱美眸微闭,极不情愿的说道。 ‘新婚妻子’?上辈子到死都没谈过几个像样的女朋友,穿越后一觉醒来竟直接成婚洞房了?如此进度,算不算是上天对穿越者的福利? 听到‘新婚妻子’四个字,朱成钧并未感到任何值得诧异的地方。 “瑾璟玲珑瑛瑶琼,萱草茵茵芮葱茏。好名字!”朱成钧轻轻吟诵,微笑着赞道。 芮瑾萱秀眉微蹙,暗道:这个乡野村夫还算读过点书,不像家仆口中所说的不通文墨,不学无术。听到文雅的赞美之语,芮瑾萱的神色间似乎对朱成钧多了一丝好感。 见芮瑾萱目露诧异,朱成钧心底也是无数个疑问涌来,暗道:夸人名字好听,有错? 转念一想,也对,古人的表达较为含蓄,自己这般夸一个女子,略有轻佻之嫌。 简单的几句寒暄后二人四目相对,院中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尴尬。 “你读过书?”芮瑾萱略感惊异,有些不可置信。 听了眼前这个便宜妻子的问话,朱成钧不禁直翻白眼。 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率高达九成以上,读过的书都是古人的好几十倍,当然了,读书再多从中吸取的智慧不见得比古人多出多少。书读多了,再加上见识和眼界,只要是个正常人看起来就比古人‘聪明’许多。 朱成钧暗道:哥们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是个有文凭的人,如今居然被一个只读过几本经书诗集的古代女子误以为成了大字不识的文盲。 朱成钧此刻心里有一股要抓狂的冲动,咱可是获得国家认证的文凭证书,你有? 话虽如此,毕竟两人的受教育背景,读的书都不一样,朱成钧可不会自恋到自己有资格跟她大谈诗经。 “幼承庭训,耳濡目染罢了。”朱成钧讪笑道。 芮瑾萱见朱成钧的言辞有那么几分滑稽的文雅,谈吐还算过得去。 芮瑾萱暗地里长舒一口气,心道:看来这个地主家的儿子并不像仆人口中所传的那般不堪。 彼此间所知甚浅,聊不上几句接着就会冷场半晌,场面一度又陷入尴尬。 “忘了问你,你……怎会委身……下嫁于我。”朱成钧认为用‘委身于我’不太恰当,连忙改口成‘下嫁’这一谦辞。 抛开别的不论,宋朝可是文化极为昌盛的朝代, 某国学大师曾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朝之演进,造极于赵宋。当然两宋对人文伦理的约束也是到了严苛到变态的地步,一个书香门第的官宦家小姐‘下嫁’小地主阶级为妻,若非其家道中落显然绝无可能。 “这……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芮瑾萱目露哀戚,美眸噙着泪水。 理解万岁,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明珠仙露般的佳人。朱成钧点了点头,这才留意到芮瑾萱如云秀发上佩戴着一朵洁白的梨花状珠花,像极了古代大孝在身的孝花。 留意到这一点,朱成钧瞬间恍然大悟。 当下是南宋末年,正值乱世,每天都有大量的官宦之家奔溃,除非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朱成钧可不敢认为自己会有取官家小姐为妻的无上艳福。 ‘卖身葬父’?朱成钧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词汇。 “外面风大,你……先回房吧。”芮瑾萱支支吾吾,一双素手不自觉地揉搓衣袖,一双莲足像长了根一般,迈不出搀扶一把的步子。 “咳咳……好。”朱成钧轻咳几声,大病初醒,这具身体仍显虚弱。 在风雪中站久了朱成钧感到双腿有些酸麻,脚下更是虚浮无力连挪动几步都甚感吃力。 走,走不动,这个‘便宜妻子’又不愿搀扶,朱成钧只好等血液顺畅后恢复些力气再回房。 芮瑾萱冷冷淡淡地撇过脸去,一副漠不关心的脸色。 看到‘妻子’的反应和冷漠,朱成钧心道:到底似有多不满意这桩婚事,好歹也有夫妻之名上前搀扶一把都不愿意?放眼前世若看到路人跌倒不去搀扶都被人说成冷漠,果然挂名的‘妻子’还不如路人来得更亲切几分。 “呼……”寒风骤起,院中二人却犹如面对面的稻草人一般。 这时,院中走来一位书生装扮的中年男子。 “儿呀……你可算醒了……担心死为父了……” 朱父快步踉踉跄跄地小跑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得语无伦次。 朱翰墨约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看起来平平无奇,身上酸腐书生的气息却分外明显。 “父……亲……”朱成钧感受到久违的亲情温暖,喉咙不禁感到有些热堵。 “好!好……”朱翰墨攥着爱子的手,顿时老泪纵横。 王朝末年,世道黑暗,盗匪猖獗,出个门都不太平。 去年年二九,朱成钧闲来无事上街小小休闲一下,不料遭遇强人横行作恶,在混乱中被冲撞踩踏,险些丧命。 临近年关,唯一的儿子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朱翰墨根本没有心思过年。 遍体鳞伤,脑部更受到重击,出诊大夫当面明确表示无能为力只丢下一句听天由命的话。 这句话对朱翰墨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中年丧子,人生大不幸之一。 为了儿子朱翰墨四处奔走寻医问药无果,求神拜佛也不见显灵,在乡里邻居的劝说下不得不接受了成婚冲喜这一荒唐做法。 封建社会千余年,成婚冲喜,公鸡拜堂…………之类的民间陋习数不胜数,也层出不穷。 朱翰墨的家境虽说尚可,女方家若非走投无路,又有几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过门即守寡,是个正常女子都无法接受和忍受。 无计可施,束手无策之下朱翰墨只好联络牙行以期给儿子弄个合适的女子当冲喜之用。 那天路过集市恰巧看到孝女卖身葬父的芮瑾萱,朱翰墨当即咬牙当了一回好人。 “你大病初愈……先好生歇着……等你康复后……随我去祠堂拜谢老祖宗。”老半晌过去,朱翰墨才抹去涕泪。 “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怎么做人妻子的!”朱翰墨见儿媳妇不为所动,登时怒火中烧。 “无妨……我还走得动。”朱成钧摆了摆手劝阻道。 岂料,朱翰墨怒气更盛。 “天字出头夫做主!亏你曾经还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这点人伦纲常都不懂。”朱翰墨当即搬出人伦纲常,上纲上线。 芮瑾萱打心眼底就抵触这门亲事,然而受人大恩却不得不妥协。 “父亲,我突然感到头疼得厉害。”朱成钧双眉骤凝,装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啊……为父……这就给你请大夫……复诊……”朱翰墨饱受折磨,儿子好不容易才醒来,生怕再出半分差池。 “还不过来搭把手!”朱翰墨怒声斥责。 看了一眼木然呆讷的芮瑾萱,朱成钧想道:对付孤芳自赏的清高文艺少女,还得多读书呐。 芮瑾萱低着头碎步上来,伸出纤弱柔软的小手搀扶朱成钧向房中走去。 “好了,你松手吧。”朱成钧略略一抖擞精神,人家不乐意照顾,咱也不好勉强不是。 “你……没事了?”芮瑾萱仿佛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一般。 “我不装一下,你得被父亲数落到多难堪的境地。”朱成钧见自己的‘便宜妻子’竟这般麻木不仁,刚才就不该动怜香惜玉的念头。 别看朱翰墨考了半辈子都没能混上个功名,真要训起人来圣人之言那可是张嘴就来,引经据典几乎能夸张到黄河泛滥的地步。 “谢谢……”事后一想觉得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芮瑾萱略感歉疚地垂下螓首。 唱戏的一登台就得唱完,甭管台下有没有人听,这是规矩。 夜幕初降,稀稀落落的几盏灯火亮起。 稀微灯火在沉沉夜色下显得是那般孤寂与清冷,当然黑暗中的一缕光也甚是显眼。 古代穷人可没有那么多夜生活,穷苦人家甚至为了省些灯油火蜡钱早早的就钻被窝去了。 浪费可耻啊,为了‘节约’朱成钧点燃了新婚之夜还未燃尽的龙凤对烛。 “你……去书房睡……”芮瑾萱眼眸闪过一缕警惕之色说道。 新房起红烛,昏黄的亮光中依稀夹着几缕殷红,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暧昧的气氛。 “我睡了,你请自便。”当知道这个便宜妻子的为人,朱成钧认为她有些欠收拾。 人得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己眼下是个什么处境得有个数。 “你!”芮瑾萱看了倒头就睡的‘田舍夫’心里瞬间窝了一团怒气,吐都吐不出来的那种。 初春深夜,然而冰未融雪未消的天气依旧不下隆冬。 炭火本就不便宜,消费不起的人家哪家子不是窝在一张炕上挤挤取暖。 芮瑾萱将腰带打了几个死结,将衣服裹得紧紧的,怎奈仍敌不过寒意。 倔强良久最终还是屈服了,小心翼翼地卧在榻上,一双藕臂兀自抱着自己的身子,除了天气冷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 “啊……你要干什么!”芮瑾萱一个骨碌地坐了起来,满眼警惕地盯着自家‘夫君’。 朱成钧没好气的把最厚最好的被子丢给她,自己则拉过备用的薄被蜷缩成一团。 芮瑾萱知道自己又误会他了,当即有样学样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各怀心事地平躺在榻上,芮瑾萱几乎全部心思都用在警惕防备上。 抬头看着床顶,朱成钧的脸色不见得有多好。 看来古代的女子并不见得都是三从四德,留意到身旁始终怀着戒心的便宜‘妻子’,朱成钧心里不禁有一种妻不如妾的感慨。 朱成钧暗暗发誓:妻若如此,我要纳妾! 第0002章 立契订约 大病初愈,宜进流食。 早饭对付着吃了稀粥就咸菜,朱成钧来到属于自己的书房。 “嘎吱……” 刚推开门就看到芮瑾萱正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房专座上提笔弄墨,当看到朱成钧进来芮瑾萱仅轻轻抬了抬眼皮,随即又低下头去认真书写。 安静,认真的女人总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感。 朱成钧尽可能地放轻脚步,尽量不要打搅到她。 来到书桌旁,当看到宣纸上开头的那几个字,朱成钧的一颗心瞬间不淡定了。 敢情这个便宜‘妻子’要跟自己约法三章! 朦朦胧胧的条款竟有不下数十列之多,乍一看就不只三章之数。 朱成钧坐到一旁的坐榻上等候,倒想看看这个便宜妻子作的是什么妖 “写好了?给我看看。”朱成钧把手一伸,说道。 芮瑾萱写下最后一个字,随即将狼毫轻轻搁在笔山上。 落笔,收笔一系列动作轻柔优雅给人以别样的美感。 然而这一刻,朱成钧根本就没有去好好欣赏的心情。 无故楞登的被一个女人下战书还是生平首次,朱成钧心里默念:首战必须完胜! “不用我给你念?”感受到这个小地主二代身上流露出几分阴冷气息,芮瑾萱说话的时候明显听得到银牙颤抖磕碰的声音。 芮瑾萱怯生生地将文书递到朱成钧手里。 人在屋檐下的低头跟眼中的倔强神色交织在一起,芮瑾萱此刻的心境是说不出的复杂。在芮瑾萱看来即便‘寄人篱下’,一些立场与坚守总该还是要有。 朱成钧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随即手轻轻松开,一纸娟秀小楷飘落在地上。 洋洋洒洒十余条条款都是对自己的约束,更过分的是她竟无须履行分毫义务,这纸条约根本没有丝毫的公平可言。 如此彻彻底底的不平等条约倘若真签下,大丈夫的脊梁骨日后就别想再硬起来。 夫纲不振?放在一个家,那是那绝对不行! 不是朱成钧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而是芮瑾萱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朱成钧淡淡地扫了一眼芮瑾萱,看得出她的既定观念很难转变,最起码对自己当下的身份和处境没有绝对清醒的认知。 既想享受权益又不想履行半分义务,这个世上可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抱着不跟这个昔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计较的心态,朱成钧大马金刀地坐到属于自己的专座上,背靠椅子双手环胸用淡漠的眼神淡淡地瞟了一眼芮瑾萱。 在朱成钧的冷眼注视下,芮瑾萱只感到一股阴森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芮瑾萱轻轻弯下腰身,捡起地上的文书。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谁给你的资格提出这样的条件。”朱成钧轻声一笑,说道。 朱成钧这句话一出,让本就冷清的书房平白多添了几分冰冷。 “我……你……”在朱成钧的质问下,芮瑾萱一时语塞。 自打背插草标,膝跪街市的那一刻起人就是一件商品,谁付了钱所有权就归谁所有。 在朱成钧看来,一件商品,有尊严? 在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用于交换的那一刻起,人就彻底丧失了人格尊严。 芮瑾萱紧咬红唇,一双布满泪水的美眸仍可见最后的坚守和倔强。 “你别逼我……不然我死给你看!”芮瑾萱突然拔下发簪对着自己秀颀粉嫩的脖子。 朱成钧看着眼前梨花带雨,以死明志的佳人,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心软,今天必须得有个结果,不然今后的日子对大家都不好。 既然有缘结为‘夫妻’,只要这个身份一天没发生转变不说恩爱甜蜜,维持相敬如宾的日常还是应该的。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这一刻书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芮瑾萱似乎下不了自尽的狠心,朱成钧也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 以死相逼居然不能让人动容,人竟能冷血到如此地步? 芮瑾萱心道:这还算是人? “叮……”银簪掉落在地。 僵持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芮瑾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她仍倔强地扬起精致的下颚,一双美眸早已变得空洞无神,一直以来仅剩的倔强已荡然无存。 佳人一副柔弱无助的哀戚模样,最是引人怜惜。 既然狠的头已经开了端口,朱成钧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打算。 既然是谈判就得先把人打得心服口服再坐下来商谈才能掌握谈判的进度。 朱成钧看到时机差不多了,倘若把她逼到放弃所有坚守的那一步,眼前佳人也将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事不宜太过,当适可而止。 芮瑾萱无力地阖上双眸,两行屈辱的清泪从嫩滑的脸颊滑落。 “三年,请你允许我为父守孝三年,三年后……我就……好好做你朱家的媳妇。”芮瑾萱哽咽着哀求道。 将一个女子逼到这个份上,朱成钧也认为自己过份了。 “起来吧。”朱成钧苦涩一笑,自责地摇了摇头。 “你答应了?”芮瑾萱哀哀戚戚地问道。 “我不答应。”朱成钧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说道。 闻言,芮瑾萱的面色又变苍白,几乎再次临近了绝望的边缘。 “你竟这般不通天理人情!”芮瑾萱一抹泪水,娇斥道。 封建王朝守孝三年的规矩,朱成钧多少都知道一些。 孝子守孝三年,年节不庆,不穿红戴绿,禁绝不良嗜好。若女子则当素颜端庄,不得佩戴首饰,不得合卺同房……说白了就一句话当清心寡欲,远离人欲物欲。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三年之内,我保证不碰你分毫,甚至能还你自由之身。”朱成钧认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男女之间的那么一回事更是勉强不得。 “你……此话当真?”芮瑾萱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样一个冷血,冷漠之人真的愿意会对自己高抬贵手? “拿来。”朱成钧示意芮瑾萱将文书递给自己。 朱成钧接过那纸文书,当即起身让座。 “坐下,我说你写。”朱成钧没学过国粹毛笔书法,这具身体的主人貌似是个看到书就头疼的家伙,要拟写正经的契约文书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你请讲。”芮瑾萱铺好宣纸,提笔蘸墨恭候下文。 朱成钧似乎有意晾‘妻子’芮瑾萱一会,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将她之前写的契书条款逐一研读起来,当然也是为了方便一条条的回敬于她。 眼下自己处于强势地位,合法占理,即便官司打到大理寺去也是稳赢。 朱成钧认为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弱了气势,自己的权利当然要据理力争。 芮瑾萱等了老半晌也不见朱成钧出声,偷偷抬起眼帘打量看起来很‘认真’的‘丈夫’,心道:就凭你的见识和学识,能想出三条像样的契约来就很不错了。 想到这一层,芮瑾萱心里不禁一阵窃喜。 朱成钧略一抬头,正好迎上‘妻子’鄙夷嘲讽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能承诺的只此一条,保证三年内绝不会在违背你意志的情况下要求你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只要你完全遵守我下述的条件的即答应与你合离,还你自由之身。” 芮瑾萱运笔如飞,很快便将朱成钧所说的契约精神用正式书面语拟好,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芮瑾萱略抬皓腕,说道:“说说你的条件。” “一,你卖身葬父折合按白银五百两计,承诺务必在三年内以两成复利还清本息。” “五百两?白银!两成复利!你这是高利贷!” 高利贷一般都是九出十三归,两成复利朱成钧认为自己对她已经很仁慈了。 按这个利率计算,在朱成钧看来也仅比前世某个首富弄的某借高出那么半丢丢。 “怎么?第一条就接受不了?这三年内我家保你一应吃穿用度,两成复利对你而言已经是很客气了。”朱成钧暗自腹诽:这样再怎么着也算是半包养了,自己还不能行驶那项男性的特殊权利,算起来还是自己吃亏。 “你接着讲。”芮瑾萱自知眼下没有收入来源,穿衣吃饭还得靠‘夫家’。 “二,三年期间你若做出任何有辱朱家门风之事,所有约定作废。” “我不是那样的人!”从第二条开始芮瑾萱发现人家所言条条都有律可依,根本不容自己辩驳,心道:难道这个乡下汉竟深藏不露? “不是最好,这一条不仅仅是维护我朱家门风对你日后也有好处,倘若你声名狼藉,白壁有污,日后还怎么嫁作他人妇。”在封建礼教约束下,女子若不能以清白之躯嫁入夫家,夫家是可以单方面遣返的,即便不毁婚约遣返女子日后在夫家大多都抬不起头来。 “继续!”芮瑾萱见他说得这般露骨,此刻只感到肺都要气炸了。 “三,在契约期间你不得在外抛头露面。”朱成钧继续说道。 “不行!我若不外出,怎么攒钱还你!”芮瑾萱气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变相软禁,还从源头上断了她的经济来源。经济来源被掐断,日后该如何攒‘赎身’钱。 “你别无选择,哪家官家太太,姨娘不是一生守着一处院子。”朱成钧一脸理所应当的说道。古人制定那么多约束禁锢女子的条文,现在用起来甭提有多顺手了,朱成钧的心底此刻一万个拜谢那些个老‘夫子’。 人家极具大才!容不得自己不服。 “你家又不是官家!”芮瑾萱斥声道。 朱成钧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双眼在芮瑾萱身上逡巡,说道:“俗话说,美人卖笑千金易,以你的姿色万一哪个富家公子看上了,你要想还清欠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况且此事本身就存在有辱我朱家门风的风险。身有前科之人,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几乎没有,我还答应与你订立这份和离契约对你而言已经是开天恩了。” “你……继续!”芮瑾萱只感到胸中仿佛有无数团气在横冲乱撞,眼下又宣泄不出去,整颗心那叫一个堵。 …………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下,芮瑾萱不得不按照朱成钧的讲话精神书写契约文书。 “好了,就这些吧,你稍后整理一下今晚咱就定下来。”朱成钧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口水润了润沙哑的嗓子,心道:跟古代才女论嘴皮子,这活当真是不轻松。 芮瑾萱扫了一眼摊开在书桌上长长的一纸契约,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掏空了。 宣纸上长长短短的条约细数下来竟有二十一条之多,每一条竟都是他为了反驳先前自己提出的条款。看着自己写下的屈辱条约,芮瑾萱心里苦涩不已,屈辱的泪水再次滑落尖尖的下巴。先前写的那些条约竟是给他提了个醒,这一切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朱成钧看了一眼满脸疲惫,双目呆滞,美眸噙泪的少女随后转身走出书房。 出得书房,一股寒风迎面扑来,朱成钧不禁打了个寒颤。 跟一个身处弱势的无助女子在口舌之利上取胜,即便赢了也没有丝毫光彩可言。 朱成钧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自己是欺负了弱小,然而却给足了她应有的尊重和人格尊严。南宋王朝即将被蒙元铁骑踏碎,届时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接下来要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作为强者,胜利者,他们又对弱小有几分怜悯?更多的是肆意蹂躏和野蛮践踏。 天上早已彤云密布,眼看着又要下雪了。 朱成钧无力地抬起虚弱的手,然而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南宋王朝覆灭的丧钟即将敲响,新旧王朝更替之际的倾轧又将祸及多少无辜。 朱成钧知道眼下的自己很弱,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 “起风了,该准备了。”朱成钧暗自握紧了五指,指关节噼啪作响。 第0003章 资本积累 朱成钧踱着大病初愈的小软腿一小步小步地审视自己所在的‘家’。 朱家祖上虽不见得有什么光辉事迹或者丰功伟业,毕竟曾经也算小富过,然而,祖产经过数代败家子挥霍传到朱翰墨这一代就仅剩那么一座四进院还有数顷良田,倘若好人一生平安的话后代子孙保个温饱应该不是问题。 然,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佛度有钱人,哪个年头不都是好好老实人吃亏。 看着久未修缮过的宅院,朱成钧知道这个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朱家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祖宗福荫的几顷良田,外加朱翰墨做私塾先生的那么点微薄薪资就再也找不到可以扣铜板的地方。 朱翰墨又是个十足书呆子,根本不善持家,朱家的光景眼看就一日不如一日。 都说曾经富贵过的人家扫扫地板缝都够再吃三年,眼下这个家即便把地板都掀开能看得到的也只有土。朱成钧察觉到这个家暮气沉沉,若再遇上个风吹雨打,败亡也就是弹指间的事。 乱世的世道有多黑暗,几乎每家每户都不可避免的遇上点风雨,自己家就能幸免? 看到这一切,朱成钧不禁感慨:未来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当奋发图强啊! 然而,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带领一个家族翻身,又岂是嘴上说说脑子里想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家族若没有足够的基础和相当的底蕴,再有个人的资质属于平庸之流的话不走上几个好运要想改变翻身做主就只能祈求上天垂怜了。 前世苦,今生苦,朱成钧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诅咒一般,跳不出无尽苦海。 朱成钧怀着满腹心思慢悠悠地来到中庭,路上竟连一个仆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少爷,老爷吩咐过不让你随意走动。”账房先生兼管家小跑着跟了上来。 账房先生兼管家叫阿福,貌似所有小地主家的仆人都喜欢取福禄寿之类的吉祥名字。 阿福虽有管家之名,却是奴籍,从他祖上开始就是朱家的奴仆。 在封建社会,一个人一旦被打上奴籍烙印,其命运就跟主人家彻底绑定在一起,与主人家荣辱与共。知道阿福的身世,朱成钧竟有同病相怜的共情。 这个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再也无力维持奴仆成群的排场,现下除了几个干杂活的长工外加一个账房兼管家就再看不到其他面孔。 “福伯可有空?”朱成钧面带微笑问候道。 “啊……少爷有何吩咐?”福伯愣了愣,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暗道:少爷伤好后性子也跟着变好了? “家里很拮据?”朱成钧随口一问,心里也想了解了解自己这个家有多少家底。 听到这句话阿福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心道:面相看起来是和善了,本性却是没变。 “不方便说?”朱成钧不解福伯前后的表情因何变化这般巨大,心道:难道他是误会哥们要支钱去干一些儿童不宜的风月事?这时脑中突然浮现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吓得朱成钧连忙把它晃掉,暗骂道:色胚!原来的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体还未完全长成竟已是花丛常客,自己现在身体这么虚弱绝对是拜他昔日过于频繁地挥霍生命精元所赐。 “老奴不瞒少爷,自打您出了这一档子事,家里的的存银已经很难支撑到夏收了。”阿福负责朱家的钱袋子,家里的财务情况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知道了,你若无事的话陪我出去透透气。”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出门,南宋末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道,是该有个初步的切身认识了。 “这……老爷不让你随意走动。”阿福面露难色低着头颅,心道:平日里话没到三句少爷就会说到银子上面去,今日却只字不提钱之一字,难道少爷是认真开始关心家事了? 对此,阿福倍感欣慰,心道:果然,人只要成了家就会浪子回头。 “有你陪同也不行?”朱成钧笑着问道。 “这……少爷稍等,老奴这就去支取些许银两。”阿福刚要转身就被朱成钧叫住了。 “我不上集市,就在附近转转,正好有些问题想顺便向您老人家请教请教。”朱成钧口吻客气温和,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啊……不敢……少爷折煞老奴了……”福伯感到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这一刻,阿福终于确信自家少爷是真的转性子了。 “副伯请带路。”朱成钧微笑道。 “少爷唤老奴阿福即可,少爷这般客气,让老奴如何担待得起。”福伯低垂着头颅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朱成钧没有在称呼问题上多作让步,一口一声亲切的称呼直让这个为朱家当牛做马半辈子的老奴感激涕零。 人只要受到真诚无私的善待,大多都会心存感恩。 一老一少漫步在空寂雪地中,二人有说有笑,画面看起来非常和谐。 通过一番交谈,朱成钧对这个家的财务情况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如此说来,这个镇上有不少人家都曾受过朱家的恩惠,更有好几户人家还拖欠着我们家不下千两银子。这都三年过去了,他们是恶意拖欠还是确实有难处一时还不上。”这个世道乱得很,每个人随时都有破产沦落街头的风险,拖欠得越久债权人的风险也就越大。 “是老爷……不让老奴去讨债。”阿福摇了摇头长叹道。 朱成钧对圣贤之言简直到了膜拜的地步,竟效法古仁人施恩不图报的高尚善举。 “晚些时候还请福伯将那几户欠债人家的家庭成员情况给我整理出来,务必详尽,我有大用。”朱成钧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自从钱这个物事诞生以来,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朱成钧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隐情,决定调查清楚。即便与自己的猜测有出入,朱成钧认为在这个时代若能将单纯的欠款转化为对人的恩典,那么个人的声望就会随之鹊起很容易就能聚集起一大批人来。 声望之一东西虽说抽象,然而却可以为个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一个人声望盛隆时,只需登高振臂一呼即可收获无数追随者。 若能在广大人民心中建立起足够的声望,对有建功立业之心的雄主豪杰而言其助力简直不要太好用了。 身处乱世,实物的价值远高于钱银的价值。 任何王朝发行的货币一旦到了末世,没了大一统王朝的公信力作背书,手中的货币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乱世除了黄金,白银还算得上永久有用的硬通货,在即将灭亡的南宋王朝前实在没有多少可以保值增值的资产可言。 乱世没有比手里紧握着武器更能让人感到安全了,然而武器终归还是需要人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手里掌握一支绝对可靠的武装,才是在乱世的立身之本。 这一切终究离不开人,毫不讳言无论任何时候人都是既珍贵又廉价的资产。 乱世出强人,恃武劫掠永远是获得生存资料最直接,最迅速的手段。 生在人世,手下有人可用,上头有人罩着放在任何时代都能混得开。 朱成钧认为现在是该聚拢一批人的时候了,对行将就木的南宋王朝的国难财不发白不发,只要手里有一支像样的武装就能迅速的累积足够多的财富,如此一来就能让一个家族在短时期内飞速崛起。 南宋王朝灭亡后再历经一个较短时期的阵痛,接下来十余都是新兴王朝最繁荣鼎盛的黄金时代。朱成钧从来没想过要为南宋王朝做一个坚定的民族捍卫者,更不会像文宋瑞那般为南宋陪葬。 民族气节固然要有,然而却有不同的表达形式和方式。 为民族兴亡慷慨就义固然可敬,然而忍辱蛰伏以为将来计又如何不英雄。 更何况朱成钧打心眼底就对手上功夫软,笔杆子过硬的南宋王朝没几分好感。 一个历史上三分之二时间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华夏民族,没人比我们更厌恶战争和渴望和平,然而靠屈膝断脊换取短暂且屈辱的和平又绝非我们所愿。 大宋以武立国却一杯酒废弛了武备,重文抑武的国家体制无异于一条腿支撑一个王朝前行。武将空有报国之志却落得屈死的下场,文人献媚求存则大多数高官厚禄。 终宋三百年,这段时期简直就是武将的悲哀,文人的幸运。 宋廷对武将唯恐虐其太薄,待文人则唯恐厚其不够。 考取功名使一众宋朝读书人为之狂热,原因无他就是待遇好得过分,好出天际。 宋两朝都是读书人的天堂,朝廷除了对读书人极度尊崇优容还会变着法子的给官员发钱、发东西。交税?对官员而言那是不存在的。宋朝朝廷的官员只知道对商人,农民这两个阶层征税。 这也难怪自己父亲朱翰墨拼死都要考取功名的根本原因,可以不用缴税啊。 宋廷的这一国策在一开始就为后来埋下了灭亡的祸根,不用缴税的官员开始大肆兼并土地,无数大小地主阶级大多也乐意将自家土地挂靠在各官员名下。时间日久,各阶级之间的矛盾也日益突出。许许多多的农民渐渐没了土地,开始沦为佃农、长工甚是卖身为奴,活得那叫一个屈辱和窝囊。 这样一个王朝,亡了便亡了,用不着为它惋惜。 在朱成钧看来享福没咱份,送死排首位,这样的朝廷根本不配自己为之效力。 在新兴王朝来临的前夜,趁着局势混乱,公平正义破灭之际不择手段地往家里搂钱,搂资本才是硬道理。边走边想,霎时朱成钧不禁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心头涌现这么一句话:资本的原始积累……嘿嘿…… 交谈间,二人浑然不觉走出了多远。 “少爷,再往前走就是村口了,时间也不早了,您看……”阿福请示道。 “是该……那些人……”朱成钧刚想转身,无意间看到不少人正向这边走来。 “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这些都是逃难的难民。”对他们的遭遇阿福深为同情。 流民始终都是破坏安定的隐患,穷途末路之人更是惹不得。 “少爷我们快走吧,别被他们看见了。”阿福就要上手拉朱成钧离开。 朱成钧不顾阿福的劝阻,村子就这么大,这群流民万一急了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与其让他们找上门去,还不如在他们绝望之际主动施以援手。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流民,稳定秩序最为重要。 安抚流民也简单,有口吃的就暂时乱不起来。 朱成钧知道自己此举有赌的成分在里头,然而只要赌赢了,自己手底下马上就能聚集一群可用之人,心底的宏伟计划就算开了一个好头。 第0004章 赈济灾民 蚯蚓游移一般的流民迈着无力的脚步渐走渐近,当看到那一双双无助的眼神,朱成钧动了恻隐之心。大家都是乱世流离人,谁的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 “福伯,家里的存粮怎么样?”朱成钧不管自己能不能作主,决定先把事做了再说。 福伯见少爷要施粥济困,这固然是积德的好事,依老爷乐善好施的性格,即便少爷擅自做了主事后也不会责怪,当即回道:“家里有一批粮食不日就要出手,只留足为应付夏收前所需的口粮。” 放眼这个时代,尤其是乱世,一担粮食一担钱并不夸张,相反只会多不会少。 民以食为天,粮食的重要性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战略物资。 粮食的重要性上至最高统治者,下至平头老百姓都清楚。 “可有跟买家订立券书?”即便王朝律法早已形同虚设,人也不能丢了信誉。 只要还有人存在,商业贸易就永远都在,若丢了信誉终究走不长远。 “回少爷,不曾订立券书。”福伯回道。 “福伯,从今日起家里的粮食都好好屯着,不得对外出售。明天你就安排人把粮食都藏起来,千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朱家有富余的粮食。”朱成钧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吩咐道 。 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仓廪殷实,人才不会慌。 “是,老奴听少爷的。”福伯非常清楚肚子挨饿的滋味是何等的痛苦。 上百号流民走得很慢,不过百余丈路程竟走了小半刻钟。 眼看灾民走进,朱成钧决定依礼相迎。 “走,上前主动打招呼。”朱成钧当即换上一副热情迎接远方来客的亲切笑容。 饥寒交迫的流民走了数十里路总算看到了人家,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前面有人家!”一众难民提起早已透支的体力冲了上来。 还未等朱成钧来得及开口,现场立时哀嚎一片。 “好心人……赏口吃的吧……” 一众流民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捧着破碗纷纷下跪乞食。 “诸位请起,请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朱成钧张开双手虚托,示意大家起身。 “哎……官府横征暴敛……就连开春后的种子都给收了去当军粮……” “还不止,就连家中独子也被强行征去当壮丁……” “我们都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才……” “朝廷这是不让我们活了!” ………… 话匣子一经打开,众人纷纷倒苦水。 听了众人的话,朱成钧脸色前所未有的凝肃,强征军粮,大拉壮丁……被逼得没有活路的人纷纷背井离乡,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该到这里了。 “那你们大家日后有何打算。”朱成钧站在众人面前,伸出手压下了嘈杂声。 众人面面相觑,眼下只求有吃的果腹,日后打算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公子说笑了,我们能不能活得过今天都未可知……” “这位好心的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大家伙吧。” “求求您了……” 众人又纷纷跪在雪地上,哀求乞怜。 人一旦到了绝境,为了活下去,面子和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样的绝境下即便抛弃尊严选择生存,朱成钧眼中没有鄙夷和轻视。他们不过是承担了原本不该承担腐朽朝廷给他们带来的压迫,当所有人都为了吃的丢了尊严,那错的一定是天下和世道。 “大家请起,随我来。”朱成钧亲手扶起站在最前面的老者,丝毫不介意他们一身脏臭。当看到大家争先恐后地挤压,唯恐发生踩踏事件,朱成钧高喊道:“大家不要慌,既然答应拉你们一把,我朱成钧就绝不食言。” 朱成钧简短的几句话仿佛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一般,现场的秩序瞬间就稳定了下来。 这群灾民一路走来,人人对他们都避之唯恐不及,将他们当瘟神对待,恨不得赶得越远越好,何曾得到过眼下的礼遇,满腹的屈辱也得到了暂时的安抚。 领着一众灾民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朱成钧将他们安置在门前屋侧的空地上。 “诸位,在下家中人手不多,需要从你们当中选出几位年轻力壮的搭把手,大家齐心合力,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朱成钧扫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说道。 “我来!” “算我一个!” “我……” 众人积极响应,很快朱成钧就选出了十余位体力尚可的年轻人,安排他们搬抬粮食,支锅熬粥……一切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没多少功夫,朱家大门前就支起了三口大锅。 当看到久违的烟火升起,人们原先绝望脸上在这一刻不禁浮现看到希望的笑容。 柴火熊熊燃起,不仅给大家带来了身体上的温暖也温暖了大家的心。 “福伯,再去取罐子盐来。”大锅里的粥眼看就要熬好了,虽说大家伙都饥饿难耐到了口不择食的地步,往粥水里加盐不仅能提味改善口感,还能更快地让人恢复体力。 众人早已端着缺口的碗紧紧盯着热腾腾的粘稠热粥,前挤后拥地围了上来。 “请大家自觉排队,一个一个来,都有。”朱成钧扫了一下眼看就要失控的场面,众人都犹如奉诏一般。 “你们负责分粥和维持秩序的最后一个吃。”朱成钧对两个负责分粥的年轻人说道。 前一世工作的时候被管得多了,对于管理学的精髓朱成钧多少都通晓点。 这句话一出,负责分粥的两个年轻人甭提有多尽心尽力,不敢厚此薄彼区别对待亲疏。领粥的流民也都安下了一颗躁动忧虑的心,分到粥后大家都自觉走到一边,负责维持秩序之人也认真监督,生怕他们混淆进去领双份。 看到现场井然有序,朱成钧知道自己在这群人中不仅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也在短时间内在树立了个人威信。只要自己说的话还管用,就能镇得住场子。 构建良好的信任,树立足够的威严就能很好地调动人的积极性。 “福伯,稍后你负责记录一下,看看各位都有什么技能。”朱成钧吩咐道。 “是,少爷。”直到这一刻,福伯才看到自家少爷的精明之处。 乱世人力最贱,朱成钧不可能让他们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只要手里有可用之人,眼下的困难都是一时的。 “咕咕……”朱成钧摸了摸平扁的肚子,发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还滴水未进。 “少爷,您还没吃吧,喝碗粥对付一下,老爷马上就要回家了。”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现二人把午饭的事都忘了,福伯连忙盛来一碗热粥。 “福伯也还没吃吧,你也盛一碗。”朱成钧冲福伯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朱成钧和福伯端着粥走到人群中央。 “诸位。”朱成钧高喊一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竖起耳朵来。 看到众人的反应朱成钧知道是时候了,随即朗声道:“今日大家有缘相会,喝过这碗粥我们大伙就算是同甘共苦了。” 朱成钧举着大碗转了半圈,把粥当成聚义酒猛灌。 主人家挨着饿施粥,跟大家同一口锅吃饭,在场之人不再觉得这是一种施舍。 这时屋脚的另一侧,朱翰墨骑着由家仆牵着的小毛驴正好回到家,当看到眼前竟是衣衫褴褛的流民不禁愣了愣神,随即脸色便沉了下来。 “父亲。”朱成钧接过驴子的缰绳,福伯很自觉地上前将朱翰墨扶下来。 家竟变得这般‘热闹’,朱翰墨早已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看到儿子的转变,即便他擅自替自己作主一回也就忍了。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么一大帮子人若赖上了朱家,那还不得把本就不宽裕的家底给吃没了。 “拜谢朱老爷,朱公子大恩。” 流民们都懂得受人之恩当图报的道理,当即跪了下来叩谢。 “好……好……诸位请起。”被如此多人叩谢恩情,朱翰墨也是第一次经历,一时间不知所措,随即吩咐道:“阿福,再煮些粥,务必让各位都吃饱。” 话音刚落,朱翰墨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领会到老爹这个眼神的含义,朱成钧跟在父亲身后随他踏进家门。 刚走进家门没几步,朱翰墨便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用责怪的目光瞪了二字一眼。朱家的日子虽然过得算不上好,朱翰墨看到过往的行乞之人也乐于施舍。可眼下毕竟是百数之众的流民,安抚一时是不难,万一出了乱子那朱家上下还不得翻天。 “是你的主意?”知道是积德的善举,朱翰墨饱读圣贤之言自是不好责怪。 “回父亲,是的。”朱成钧颔了颔首回道。 朱翰墨来回踱步,苦思善后良策。 “父亲是担心这百十号人会赖上咱家?”朱成钧不慌不忙地说道。 “绝境流民,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父能不着急担心。”朱翰墨长叹一声,随即征询道:“你在做好事之前,可有想过如何善后。” 父亲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朱成钧早已料到。 “回父亲,归根结底就四个字‘以工代赈’。”朱成钧微笑着说道。 朱翰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竟能从他口中听到‘以工代赈’这个词,再看到儿子此刻淡定从容的神态,像极了智珠在握的智者。 眼前这个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儿子有长进,身为父亲高兴都来不及,如此巨大的转变,实在是太突然了些。 朱翰墨欣慰之余,决定考考儿子,随即板起脸来,道:“说说具体做法。” 朱成钧如何看不出父亲是在考自己,‘略加思考’回道:“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赈民,有此可见以工代赈古已有之。这群流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缺那把子力气,手头多少有些技能傍身,孩儿已命福伯去逐个了解。眼下春耕即将开始,正是用工最紧的时候。既有‘麦克’打麦为生,那‘地客’游走耕作又有何不可。” 收容流民是为了作乱?这一打算朱成钧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透露只言片语。以父亲朱翰墨的迂腐劲,绝对少不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甚至还会坏了好不容易才促成的局面。 朱翰墨不禁颔了颔首,继续追问道:“我们家自有佃户,即便用工紧也不会影响春耕,即便村中有需要用工的地方只怕也要不了那么多人,大概有个三五十人就足够了,那剩余之人你又作何安排?春耕工荒过后,又当如何?” 朱成钧当即接过话来,道:“眼下春寒未去,薪炭所需必然紧俏,孩儿将他们稍作安顿,便给他们分发工具进山伐薪烧炭,此为出路一…………” 朱成钧接着又说了好几条切实可行的解决之道,说得朱翰墨连声称好。 “他们能听你的?”朱翰墨道出了心中的顾虑。 “父亲尽管放心,孩儿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有了前后的铺垫,朱成钧有十足的把握让三成以上的人绝对服从听指挥,剩余的五六成人也大多都会随大流,纵使仍有极个人不听话,已然不重要了。他们的意志最终都会被大流裹挟,朱成钧不相信在这样的绝境之下还会有多少人只求坐着等施舍而不堂堂正正地自食其力。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听到儿子侃侃而谈,朱翰墨自认才学有限教不了这些经世致用之道。 “跟芮娘闲聊的时候有提到过,孩儿不过是现学现卖。”朱成钧认为维持家庭和谐非常重要,改善芮瑾萱与家人的关系更是迫在眉睫。 同意屋檐下,抬头看到的都是一张苦愁着的脸实在是影响心情。 “哈哈……好!此事就由你亲自料理,为父无不鼎力支持!”朱翰墨暗自窃喜当初的选择是何其英明,贤惠媳妇果然能让浪子回头。 “谢谢父亲,还有一事孩子擅自做主了。”朱成钧当即说出将出售在即的粮食用于赈济灾民一事,朱翰墨想也没多想当即应允。 第0005章 患难结义 在朱成钧的亲自调度指挥下,流民的安置事宜进展得有条不紊。 一片空旷的平整荒地上,在众人分工协作下没多久便将空地上的杂草清理一空,从不远处山上砍伐下来的木材也被陆续运到工地上。 脚无立锥之地,头无片瓦遮顶的流民当下最急需的是一间容身之所,用料上大可不必过于讲究,并非朱成钧不想讲究而实在是手头拮据,只得就地取材。 杉木皮剥开压平作瓦,地上打桩搭架就算炕,干草铺上充当席子…… 即便这般简陋,大家伙仍干劲十足,这是给自己搭建遮风挡雨之所,没人会偷懒。 空地上一片热火朝天,忙到将近寒阳落山,一间间简易的联体安置房总算落成了。 “看样子是差不多了,大家伙都过来。”朱成钧看着落成的房子,这才呼出一直压在胸口的闷气。流民安置工作宜从速,用最短的时间让大家看到成效最能安抚那一颗无望的心。 朱成钧发话了众人依言而行,纷纷都围了过来。 “朱公子,你这是做甚。”众人看到一个个被泥巴封好的大土窑子,一脸疑惑。 朱成钧嘴角微微上扬,随即下令:“点火!” 负责制炭的人当即点燃了火门的薪柴,没多少功夫地面上便浓烟冲天。 每个高高的土窑都按照朱成钧的要求围着圆平均设置三个火门,火气通过导火通道烘烤里面被锯成段的木头,土窑上方仅留了几个小小的透气孔确保窑中的木材不会过分燃烧。 这是制作木炭的土方法,只需半天时间即可制作出优质的无烟炭,虽简易却高效。 在不偷不抢的前提下,伐薪烧炭是大家目前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收入来源。 无烟炭的作用不仅仅限于取暖,还能用于熬药、烹饪、冶铁……其用途称得上广泛,说是这个年代的重要物资也毫不为过。 黑炭的制作采用窑内熄火法,白炭则是采用窑外熄火法。 当木材在窑内炭化完毕时,趁热从窑内扒出,然后用湿沙土熄火的方法,称为窑外熄火法。在熄火过程中,木炭与空气接触而进行煅烧,炭的外部被氧化,生成的白色灰附在木炭上,称为“白炭”。白炭比黑炭的质地更加坚硬,燃烧时间更长,不冒烟,无污染。 白炭的制作比黑炭除了用材上有所不同,更多了几道工序,当然也更费时,价格相对就昂贵一些。 朱成钧命人挖了十余个土窑,一个晚上生产千余斤白炭,两千余斤黑炭完全不在话下,算下来一个晚上即可赚取十到二十两银子,按照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铜钱,铜钱一贯一千枚计算,一个晚上至少就能赚取一万五千至两万铜钱左右。 如若换成粮食,一石大米一贯起步甚至两贯,保守也可以买十石大米。 烧一次炭就可以解决一百余号三天的口粮,最迫切的口粮问题得以妥善解决,朱成钧总算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大家都坐下来,烤烤火。”大家伙刚干完体力活,少不了出一身汗。眼下天寒,忽地停了下来最容易邪寒入体。 当下吃的都快成问题了,当中若有人再大病一场,对眼前的局面无异于雪上加霜。 “你们一路走来,对市面上炭的行情了解多少?”朱成钧问道。 “白炭千斤,准银十两余;黑炭千斤,准银三两余。” “就眼下的行情,可能还不止这个数!” 说到赚钱,大伙的精神头更足了,纷纷放言畅谈。 ………… “就算按最保守的计算,吃饭是没问题了。”听了大家的讨论,朱成钧很快就想到销售层面,随即说道:“我打算从你们当中挑选出一批人专门用于木炭的运输和销售事宜,木炭销售得来的钱银也由大家共同推选出来的人负责保管,统一用度。” 朱成钧见大家面面相觑,看得出他们在担忧什么,这都是大家伙的救命钱,当慎之又慎,丝毫大意不得。 涉及到人事和利益的问题,无论任何时候都是重中之重。 “我们认为,理应由朱公子派您府上的人去负责,我们大家伙都信得过您。” “说得是……” 朱成钧摆了摆手当即否定大家的提议,倘若这么点考验都经受不起,这批人除了他们一身子蛮力可用,再无其他可取之处。 用人向来都是一件极费脑筋的事,其中涉及到了亲疏之别,个人品格,风评信誉……经过再三考虑,朱成钧好不容易才将人选敲定。 得益于大家的信任和之前千方百计树立起来的威信,朱成钧从这群人当中挑选出三十人,分别负责驻店销售,物资运输与保护,财务管理,收支预算…… “我挑选的这批人大家可有什么意见,诸位若无异议就这么敲定了。”朱成钧命被选中的人站在最中央,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们的面孔。见没有人提出异议,朱成钧随即对被选中之人躬身一拜:“诸位肩负大家的信任与期待,我拜托大家了。” “朱公子,您的为人和品格我们没二话可说,若朱公子不嫌我等落魄之人高攀,老朽提议让您与徐,常二位后生结为异性兄弟。”当日受到朱成钧搀扶礼遇的老者,老黄提议道。 徐霄,常嵩都在二十余岁上下,体格健硕。朱成钧在挑选护卫长时,同为护卫的青壮都对他们信服。除了健硕的体格,朱成钧观察了二人的面相,见他们面容刚毅,目光坚定认为可以托付重任。 “老人家说的是哪里话,我本为家中独子,能与徐兄,常兄这等豪杰结为异性兄弟,在下那是求之不得。”朱成钧朗声道。 “既然如此,老朽就倚老卖老,主持二位的结义之礼。”老黄一缕胡须欣然道。 雪中旷地上,朱成钧,徐霄,常嵩三人焚香而拜,誓曰:“念朱成钧、徐霄,常嵩虽为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福祸同当,患难与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承蒙二位贤弟看得起,愚兄便以幼龄称大哥了。”誓毕,徐霄,常嵩二人共拜朱成钧为兄,他们则以年龄论长幼。 “大哥!”徐霄,常嵩二人深深一拜。 “二弟,三弟!”朱成钧受礼回拜。 “好!” “好!” “好!” 众人为之拍掌喝彩,胸中残存的担忧和顾虑顿时一扫而空。 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除了最基本的血缘伦理,还有共同利益,人身依附,恩义人情,信仰理念……掺杂的元素越多,人与人就能建立牢固的联盟。 将人心聚拢在一起,力就能往一处使,接下来的事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得一有情有义的贵人施以援手,他们坚信眼下的困境是暂时的,期待的好日子在为期不远的那一天就一定会到来。 朱成钧瞬间感觉到自己肩上多了一副承担着众人的信任担子。 一条朱成钧利用现代组织学和管理理念搭建起来的木炭产业链,渐渐有了基本雏形。 完成这一切眼下已是黄昏时分,负责支锅熬粥的人忙得不亦乐乎。经过朱成钧的整合再也不必担心秩序混乱的问题,亦无须刻意分出人手来维持秩序。 “少爷,老爷命老奴给大家伙送来烙饼,给大家加餐!”福伯挑着箩筐一摇一晃地走来,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高喊。 朱成钧示意福伯将烙饼分给大家,从他手中接过一小袋沉甸甸的碎银,随即将钱袋子交给徐霄,嘱咐他在集市上租个店面成立木炭交易行。 朱成钧跟众人吃一样的烙饼,喝同一锅的粥,身体力行兑现之前说过的话和践行对结义兄弟的誓言。 饭后夜幕开始降临,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朱成钧和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火,闲聊。 “大哥,你这般无私地帮助我们这群落难之人,我们都是贱命一条,身上更是一无所有,您到底……图个啥?”徐霄支吾道。 朱成钧朗声笑道:“要说我别无所图,你们肯定都不会相信。既然大家有此一问,我就明说了。在说话之前,我首先纠正大家一点,人命无贵贱,王侯将相宁有种呼?大家切切不可妄自菲薄。至于说一无所有?这一点我更不敢苟同!所谓烈火见真金,你们一路走来历尽艰难,却没有去偷去抢,还能相互扶持走到这一步,这份品质,绝对是弥足珍贵!” 朱成钧的一番勉励之语瞬间让大家捡回了自信重新挺直脊梁,也在他们心中注入了自强的精神力量。心中蕴藏足够强大的力量才是行稳致远的前提,在不日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才不至于被一冲而散。 “大哥,我们错了,实在是不该……”徐霄,常嵩屈膝跪在朱成钧面前,一脸愧色。 “二位贤弟请起。”朱成钧弯腰将二人扶起,扫了一眼四周,见所有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朱成钧接着说道:“要说图谋?确实有。日后我要做的事,需要用得着和仰仗大家的地方。请大家放心,我要做的事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也不会让大家身陷险境当中,更不会让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后代蒙羞。我要带领大家走的道路一定是正道,康庄大道。当然了,这是后话,眼下首先最要紧的是让大家吃饱穿暖,接着就是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下让所有人居有其屋,耕有其田……” 让人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朱成钧知道是该给大家勾画蓝图,展望未来了,虽说这些还很虚也可能还很遥远,眼下却非常有必要。 “朱公子诚心待我们,让大家都能活得像个人样,我们跟定朱公子了!” “愿追随朱公子!” ………… 看到众人的举动,朱成钧知道这一刻才算是彻底将他们的心收拢过来,一个组织的向心力的构建也在这一刻踏出了里程碑式的第一步。 “差不多了,开窑!封窑!”朱成钧算了一下时间,白炭的制作也到了开窑进行湿沙土熄火这一工序,黑炭的烧制只需封窑熄火即可完成碳化。 “白炭……成了!”众人再难压制心中的激越。 朱成钧接老黄颤抖双手递过的白炭,随后测试了一下,质地还相当不错。 “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把炭处理好就早点安歇,别耽误了明天的正事。”朱成钧转身对徐霄,常嵩二人吩咐道:“二位贤弟,这里就拜托你们了,找个日子我将你们带到家拜见一下我们的父亲大人。” “是,大哥!”徐霄,常嵩知道结拜大哥已经打心底接纳了他们,顿时激动不已。 夜幕下垂,朱成钧踏着风雪归来。 当回到小院,朱成钧看到房内还亮着灯。 可能是自家‘妻子’的戒备心理在作祟,还防着自己呢。 怀着唏嘘不已的心情,朱成钧推开房门。 “你回来了。”芮瑾萱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传来。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朱成钧淡淡的说道。 “谢谢你。”芮瑾萱低垂着螓首,柔声道。 芮瑾萱的这声‘谢谢’温柔软糯,朱成钧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啊。”朱成钧一脸促狭地看着芮瑾萱。 “你……”芮瑾萱瞬间面罩寒霜,对朱成钧仅有的一丝好感瞬间化为虚无。 “逗你呢,我先睡了。”这个时代的正经人家的女子都不禁逗,朱成钧只好作罢,躺下卷起被子倒头就睡。 第0006章 生财之道 寒春积雪,想来应该没有比躺在炕上更让人惬意的享受了。 翌日醒来,父亲朱翰墨一大早便去了私塾授课。 朱成钧侧过脸来见身旁空无一人,‘妻子’芮瑾萱也早早就起了身。 入夜了就睡,第二天自然醒,没有定时闹钟催促,这是二十一世纪多少奔波于通勤路上的上班族羡慕不来的美事。 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虽然慢,物质匮乏也没有那么多精彩刺激的娱乐项目,对于喜爱清静之人而言那甭提有多享受才是。 朱成钧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适应眼下的生活,前世带过来那缕充满焦虑躁动的灵魂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抚慰,心境也越来越平和。 午后,风停雪驻。 朱成钧信步来到安置区。 “朱公子。”众人看到朱成钧到来,都自觉停下了手中的活亲切问候。 安置房不断得到加固和扩建,与昨日相比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改观。 朱成钧站在树皮做成的公告栏前看着上面用木炭写下的公布清单,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分配公平,人人均等,处事公正,人无异议,收支公开,互相监督,这样的处事方式最适用于当下。 眼下大家都一样,没有任何身份地位上的差异,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 用朱成钧的话说,这就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小社会。 负责上山砍伐薪柴的人轮番上阵,忙得热火朝天。 土窑边上,人们正往窑内堆砌木头、封土、烧窑…… 朱成钧认真审阅了树皮公布栏上公告的内容,心里略略计算了一下,昨日只挖了十余个窑竟产出白炭一千二百斤,黑炭近三千斤,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不少。 临时安置房已经落成,就可以腾出更多人手集中到木炭烧制上来,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熟练掌握这一技能,运作机制越来越完善,产量还能翻上几番。 人们有了奔头,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根本不用朱成钧发话大家伙都自发自觉地准备挖更多的土窑用以扩大生产规模。 “快看!他们回来了!” “车上还有东西!” “是粮食!” ………… 众人欢呼雀跃,放下手中的活飞奔着过去搬运购置回来的物资。 看到人们眼中洋溢着幸福的泪花,朱成钧也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间淌过,一颗空虚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赶来填充。 个体的存在对集体有价值,这是人存在于世上的人生意义之一。 徐霄攥着银袋子,迈着流星大步来到朱成钧跟前拱手致礼。 “大哥!我们的炭刚一运到集市就被抢购一空,还接到了炭商预定!白炭三千斤!黑炭则是有多少就收多少!这是购置粮盐和暗自常嵩兄弟几人之后剩余的银子,余银十两!”徐霄一脸兴奋地说道。 朱成钧让老黄接过银两,随即就陷入了沉思,若是一般需求木炭不会如此走俏,就量而言,以镇集市上的需求也非常有限。即将春来回暖,市场需求肯定是在往下走。 “大哥,您在想什么?”徐霄见朱成钧眉头紧蹙,当即收起了那股子兴奋劲。 “订购木炭之人是什么身份?”朱成钧沉声问道。 “不大像是镇上的炭商。”徐霄回想了一下,回道。 朱成钧敏锐地捕捉到里面有古怪,能用于冶铁的黑炭需求量如此大,再结合当今局势分析,朱成钧可以肯定这是朝廷军方在大肆收购木炭。原先还在担心春暖后木炭行情不佳又得重新谋划赚钱路子而发愁,就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朱成钧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而且是赚大钱!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产品,岂能便宜了中间商。朱成钧可不想大家都沦为干体力活不讨好的苦力,眼下或许就有一个能改变这一现状的机遇。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眼下手里要人有人,要货有货,岂能坐失良机。 朱成钧笑吟吟的颔了颔首,这个笑容在徐霄看来像极了那些奸商的嘴脸。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伙理应敞开了庆祝一番。徐贤弟不是为兄说你,攒着银子不多买点东西,真不会来事。”朱成钧随即换了一副口吻笑着轻言训斥徐霄。 “嗬嗬……大哥教训得是。”徐霄一脸憨厚地挠了挠耳跟。 “明日一早我随你们一块到镇上一趟,说不定还得到县城走一遭,准备充分一些。”朱成钧再看了一眼黑炭卫队,话锋一转,对徐霄吩咐道:“你现在是一队之长除了守护好我们大家的安全更要肩负起训练队员的任务,有一身武艺在即便遇上强盗也不至于被撵着跑。” “大哥英明!”徐霄不禁对结拜大哥的高瞻远瞩又多了几分敬佩。 空地上,朱成钧将前世军队训练的法子能搬来的均悉数运用在队员身上,自己更是身体力行,跟大家一起投入到火热的训练中来。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训练,即便在雪地上训练之人无不汗流浃背。 “大哥,您这训练的法子从哪学来的,竟比军营里的训练还要……好。”徐霄坐在窑火前喘着大气问道。 “以后空下来了由你组织大家就这么练,坚持不懈,能做到?”朱成钧嘱咐道。 “能!”出于对结义大哥的信服,徐霄当即夸下海口。 翌日,朱成钧让福伯雇了驾马车随运炭队伍慢悠悠地往集市上赶。 一路上太平无事,可能是这个地方穷困偏僻,就连强盗都不愿设卡打劫。 一行人来到集市,店门前早已聚了三五客商。 找上门的不是买卖,若非碍于先前约定的价格,朱成钧有狠宰他一笔的打算。 “大哥,二哥。”简单的问候过后,常嵩便帮大伙一起卸车,过称,装车。 朱成钧来到三个炭商面前,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套出这几人的身份来历才行。 “公子可是这家木炭行的东家?”不等朱成钧开口,一个颇有几分官气的精明商人便主动致礼见话。 在几人看来,朱成钧一副读书人打扮,不禁面露疑惑。读书人在宋朝的地位极高,根本不屑于从事这等贱业,忒有失读书人的身份了。 “大人见笑了,在下不过是附庸风雅,都懂,都懂。”朱成钧将几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当‘大人’这个称谓说出口,几人自傲地颔了颔首。看到几人的表情,朱成钧更加确定这几人即便不是官差也一定是做官家生意的官商。 “公子无须妄自菲薄,只要稍加努力定能考取功名,我看好你。”那人敷衍道。 “敢问几位大人可是从县里来,购置炭火不过小事尔,阁下只需吩咐一声在下随时可以给您安排送货上门。”说话的时候朱成钧一脸诚挚的笑容。 见三人面面相觑,目露警惕之色。朱成钧更加肯定这几人办的是公差,如此急匆匆地采购木炭大部分都绝非取暖烹调所用,如此以来其用途着实耐人寻味呐。 “为主家办事,大意不得。我看公子是个实在人,这样吧,我们就认定你家的货了,我们明天还来!价格照旧,公子意下如何?”另一人说道。 既然断定几人办的是公差,朱成钧岂会跟他们客气,朝廷腐朽,官商勾结大发国难财,自己即便不能搭上官商的路子,无论如何多少都得从中多混杯羹才是。 “这是件大事,也是好事,几位若不嫌蔽店简陋,请入内闲聊。”朱成钧盛情相邀。 几人暗道不妙,心道:这个附庸风雅的小炭火商莫非看出了什么来? “徐贤弟,我与几位大掌柜有要事相商,切勿让人打扰。”朱成钧给徐霄递了个眼色,无比郑重地说道。 近墨者赤,徐霄似乎受朱成钧身上那股精明劲感染,瞬间心领神会。 “朱公子有话不妨直讲。”李姓男子在跟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由他发话。 察言观色,朱成钧看得出李姓男子在几人中说话最有分量。 “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敢问阁下,办的可是公差。”朱成钧找到了坐地起价的主动权,对几人的客气瞬间少了几分。 “你……”被人一眼看破,另外两人当场就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不错,几位掌柜的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木炭是什么用途在下绝不打听,也绝不妄加揣测。”朱成钧非常识趣的承诺道。 官家出面大肆采购木炭,会仅仅是行‘炭孝’之举?当官人家会出现取暖用炭紧缺的状况?这个时节才行‘炭孝’上司只会责你用心不诚。 雪中送炭是针对急难之人,给上司送暖炭宜早不宜迟,此乃人情世故。 心中稍加分析,朱成钧敢断定这批炭是军方用于打造武器所需,只有秘密采购才不至于引发行情波动。木炭行情反季节上扬,如此反常,业内人士岂会嗅不出味道来。 “朱公子当如何?”既然已经被人看破大肆采购木炭的用意,也不藏着掖着。 “在下只为求财,当然也不会慢待了诸位。”朱成钧给几人挤了个大家都懂的眼色。 “加一倍价钱。”李姓男子当即将收购价格痛快的提升一倍。 朱成钧摇了摇头,随即伸出五指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说道:“三倍!在下并非不识趣之人,我可以给三位返这个数。” 三人大眼看小眼,突然涨了三倍的价钱,都快临近他们上报的价钱了。 欺上瞒下在任何时候都大有人在,也都大行其道。 “朱公子既已看出我等办的是秘密差事,虽说这个季节烧制木炭的作坊都已不再大批量生产,衙门只需稍稍放出风来,朱公子能卖出先前的价钱已经很不错了。”李姓男子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心道:这小子够狠,一刀子就差没剜到人心尖。 “这个风声放出来,对所有人都不好吧。”朱成钧嘴角微勾,目光炯炯地看向三人。 这次木炭采购的利益集团是怎么操作的,朱成钧脑子不用过弯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倘若放出风来在短时间来势必让炭商囤积居奇,只会推高价格,对于急需的木炭军方只有坏处没半分好处,甚至多花五倍价钱都依然难让炭商放货。 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店内的气氛瞬间一片沉寂。 “朱公子能让我等交差,倒也无妨。”李姓男子心里门清,其实他早就想提高木炭收购价了,碍于身份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要想在不暴露木炭是军方急需的前提下推高木炭行情,又想在制炭作坊大多歇业的情况下定期收购足够的木炭那就更难了。 若非如此,这个大冷春季他们可不愿跑到乡下来,在家抱着娇美小妾谈情不爽吗。 “诸位若信得过在下就请拭目以待,我绝不会让你们对上交不了差就是。若信不过在下合作恐怕就要到止于这一次了,我也正好让作坊的人多谢时间歇息。”朱成钧回道。 “好!就依朱公子所言,但愿你不会让我等失望。”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最后定音了。 “合作愉快。”朱成钧当即与三人击掌为约。 生意谈成,三人当场交足了订金。 第0007章 巧取豪夺 “大哥,事情谈得怎么样了?”徐霄,常嵩一脸期盼地看向朱成钧。 朱成钧提起钱袋子随手交给徐霄,说道:“清点一下。” “大哥你钱都没数就……答应他们了?”徐霄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一脸愕然。 常嵩登时惊掉了下巴,自家大哥谈起赚钱之道来那是头头是道,钱银当面点清的常识会不知道?当看到自家大哥神情在在,常嵩也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也许在大哥看来根本没有清点钱银的必要,只怕早就料定那几个黑心炭‘商’不会在这上面耍手段。 朱成钧沉着脸坐在凳子上,寻思着下一步的计划。眼下的木炭行情低迷,要如何才能在违背所有人共识的前提之下将木炭行情推高,让木炭反常的成为紧俏货。 军方紧急采购这一消息是万万不能走漏丝毫风声,一旦消息从自己口中流出去,等待自己的将是来自官府衙门和利益集团的快刀。 朱成钧第一真身切实地感受到如芒在背,头悬利剑的处境。 从利益集团的牙缝里扣肉,没点过人手段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赚辛苦钱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成钧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双眼闪过坚定的目光,为了尽快解决那一百多张等着吃饭的嘴,这一次与虎谋皮又何妨。 “大哥,这一次收入四十五两三钱白银,加上那几人付的订金一千两白银,合计得银一千零四十五两三钱。如此一来,我们就得烧制……”常嵩开始折手指计算。 “那至少得生产十万斤白炭!”徐霄忍着激动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要差不多十天的时间才能生产够。”常嵩粗略算了一下,认为不难。 徐霄拍了拍常嵩的肩膀,朗声大笑。 “三弟有所不知,按目前的烧制效率,只需六天便能完成,若大家肯再加把劲不出五天,三千两银子就到手了!”徐霄转而一脸膜拜地看向大哥朱成钧,却发现他根本高兴不起来,当即收起了那股子兴奋劲。 常嵩见朱成钧面色凝重,心道:短短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大哥何以这般。 “二弟,稍后你挑选四个精明点的兄弟随我到县城上一趟。”朱成钧转而看向常嵩,郑重叮嘱道:“三弟此番回去后让大家捉紧赶工,务必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这一批订单。生产出来的木炭分批次运,不能走相同的运输路线,切记。” “我听大哥的!”常嵩不疑有他,对朱成钧的话言听计从。 “今天收益不错,我就越权一次,用这些钱给大家置些衣物,顺便好好犒劳一下诸位弟兄,你们没意见吧。”朱成钧打趣道。 “哈哈……”徐霄,常嵩二人朗声一笑。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寻去处。 雪地上,一驾马车顺着蜿蜒小道行走在漫天飞雪的野外。 “又下雪了,今年这场雪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才会融。”朱成钧放下布帘,自言自语道。 “这是好事,我还是第一次盼着这场雪多下些时日。”知道天雪炭贵,日前早些盼着春暖花开的徐霄竟说出违心之语。 “逃难的时候队长可是恨死了这贼老天。” “咱们现在是炭商了,当然盼着晚上一两个月才转暖。” …… 徐霄见朱成钧沉默不语,连忙给马车内的四人使了个眼色。 “大哥,从木炭行出来你就满脸忧虑,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也想替大哥分忧。”徐霄正色道。 “队长说得是,我们几人这辈子跟定朱公子了。”另外四人拍着胸口保证道。 “下雪天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天公作美。”朱成钧故作神秘道。 徐霄等五人齐齐颔首认同,他们没有想那么长远,只知道天气越冷手中的木炭才不会愁销路。 “让车夫找个地方停下来歇一会。”朱成钧给徐霄使了个眼色。 几人来到郊外的一间破茅草屋,朱成钧随手打赏车夫一小角碎银,让他去找些干柴来,实则是有意支开他。 “都坐下,我有话说。”朱成钧招了招手,五人就都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趁着没有外人在,朱成钧将拆分后的计划让人依言执行。 雪久不见融,对木炭行情有一定的助长作用,然而这还远远不足以推高木炭行情。朱成钧想到了后世股票市场的操作手法,认为再适合当下了。行情持续走低,突然逆势上升,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总会有人丧失理性,如此一来就可以在保守利益集团秘密的前提下让木炭走出一波逆势上扬的行情。 “凭票认购木炭?大哥这手玩得新奇。”徐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新鲜事。 “至于成与不成并不重要,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而且必须造出声势来。只要势造成,我们要想空手套白狼就不难了。”朱成钧只讲了一些皮毛,无论如何自己都能稳赚不赔。 发行不记名木炭认购凭证,在朱成钧的设想下将木炭价格定在一两千斤,然后再安排一些托以历年最低价买走,随后放出今年冬长春迟的消息,势必能将木炭价格推到当今市面行情的价格,这一步只要成功迈出后面就不必发愁了。 朱成钧对后世股票市场各机构和庄家各种层出不穷的炒作手段深有领教,这样一番操作下来绝对是稳赚不赔。 又走了小一个时辰的路,来到县城天色仍尚早。 朱成钧挨家典当行询问,试图以最低的价钱买到满心意的铺面。 当下时局不太平,一些胆小的商家早早就将手里的店铺典当折现,随着走的人越来越多,铺面的价格一落千丈。 “掌柜的,最近生意不怎么好做吧。”朱成钧已看上了心仪的铺面,也看出了典当行手里确实压着许多到期不赎回的店铺。 即便如此,典当行掌柜仍不愿接受朱成钧开出的价码。 “公子若有意,我顶多再降一成,再低老朽就亏了。”典当行掌柜仍在挣扎,舍不得割肉甩卖。 “掌柜的,眼下时局不好,不知道何时才会好转,铺面容易老旧残破,一直攥在手里只会慢慢的贬值。”朱成钧特意强调‘慢慢’二字,能做典当行掌柜哪个不是挑通了眉眼,都精着呢,岂会听不出朱成钧意指当下时局不知多久才能好转。 “再降半成,若朱公子还不满意,老朽这次只当交你这个朋友。”典当行掌柜忍痛道。 “成交。”朱成钧按着靠椅站起身来,随即走到掌柜面前换上另一副面容说道:“不过,后面这半成在下原封不动的还给掌柜,就当是交朋友,如何。” 徐霄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明白大哥这玩的又是哪出,好不容易砍下来的价钱又自愿挨掌柜一刀。徐霄再如何见识短浅也看得出这个典当行掌柜是在故意卖惨讨好,稳赚不赔是肯定的事。 “朱公子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老朽这就安排公证过户。”典当行掌柜当即命伙计去请吏员过来当场公证办理交接手续。 “李掌柜跟衙门的人相熟?”朱成钧随口问道。 “干咱们这一行的少不了跟衙门打交道。”李掌柜得意地捋了捋山羊须。 朱成钧知道稍后免不了要孝敬一下那个小吏员,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敢问朱公子买铺面要做的是什么生意,有钱咱大家一起赚。”李掌柜知道眼下好做的生意都被官府把持得死死的,好赚钱的生意是越来越少。 “店铺总是要开张的,李掌柜明日巳时去一看便知。”朱成钧故意卖了个关子。 眼下这个年头当小吏的日子也不好过,才没多少功夫两个小吏打扮的公差便赶了过来。过户手续后,朱成钧非常‘懂事’的给两位小吏一笔茶水钱。人们都说贪官污吏,朱成钧这一次算是亲眼看到活的了。 朱成钧刚走出典当行,李掌柜便亲热地搀着两位小吏的手打探发财路子。 “奸商!贪官污吏!”徐霄愤愤不平的唾骂一句。 “世道如此,从来就没变过。”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说道。 一行人买了上等的宣纸和极品油墨,随后来到一间雕刻小店,提取一进城就让人雕刻的雕版,印章还有一些在雕刻老板看来都新奇的玩意。 “贾大师,我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朱成钧拱手致礼问候道。 眼下生意不景气,难得有生意上门,顾客出手还阔绰,贾大师甭提有多卖力了。 “嗯……大师这手艺,绝了!”朱成钧查验效果后当即竖起大拇指。 “朱公子您做的这不记名炭券是何用意?要知道眼下的木炭价格已经低迷好几个月了,不到来年秋分都再难回暖,公子这笔生意怕是要亏咯。”贾大师善意提醒这个心善却整天想当然的年轻人道。 “天机不可泄露。”朱成钧指了指轻雪纷飞的天空说道。 “公子的店面距离老朽这里不远,明日一定去捧场。”贾大师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兀自责备自己嘴欠,人家还没开张就咒人家亏钱。 “还请贾大师切记保密,明日我必给您一份厚礼。”朱成钧虽说不怕这个雕工精湛的手艺人事后看到有利可图而心生歹意,该送的人情还是得送。 “老朽谢过朱公子了,老朽稍后一定亲自将做好的牌匾给您送过去。”贾大师对这个长相面善公子非常有好感,出手阔绰不说还和善,看着就让人感到亲切。 回到店面,六人加班加点的赶制不记名木炭认购凭证,并做好防备伪和加密工作,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才算完成。 就在朱成钧忙完手头的一切,贾大师也将赶制好的匾额送了过来。朱成钧也毫不客气,当场免费送他十张不记名木炭认购凭证,贾大师欣然接过,反正一分钱没花,正好家里的暖炭也即将耗尽,这可是一千炭呐,就算这个寒春再长都够用了。 即便到现在贾大师仍对朱成钧的一番操作感到云里雾里,先别管钱不钱的,炭终归是实实在在能兑换到的,要不然人家胆敢挂上牌子做这样的生意。 “长兴票号。”徐霄对着匾额大呼疑惑,自己明明是作木炭生意,突然做起了这个行当,跨度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瞎想没用,明日你就都知道了。”对一个大老粗去普及财经知识,远不如让他眼见为实更实在。 夜幕降临,朱成钧六人干脆在店里安住下来。 朱成钧看着烧烤好的烤鱼,又突然萌发奇想,将木炭磨成粉与粘合剂按一定比例进行融合,再通过轮碾搅拌机进行加水搅拌、烘干……就可以制成各种形状的烧烤炭。 想到这一层,朱成钧给自己来了一个大大的赞。 和衣躺在榻上,朱成钧回想今日经历的种种,黑暗、动荡的时局下手里掌握权力的官吏、官商无不借机豪夺财富。朱成钧自认自己的手段也算不上有多光明,至少自己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的巧取。 相比那群敲骨吸髓的官吏,自己这番操作简直称得上大善人。 第0008章 冤家聚首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天刚刚破晓朱成钧便已带领大家开始忙活起来。 店铺后院,一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向四周扩散。 将木炭制成烧烤炭是木炭深加工后的一种产品,眼下这个时代还未出现。如此一来木炭既是可以直接使用的成品也是原材料,在朱成钧看来这是一次木炭产业的技术升级。只要烧烤炭能够顺利推出,对助推长期低迷的木炭行情无疑是一剂猛药。 两淮之地的江南水乡,鱼是再平常不过的食材,烧烤这一吃法如今还尚未普及。要在短时间内改变大家的饮食习惯朱成钧自认还没这个能耐可以做得到,改变个人饮食习惯只能春风细雨一般慢慢潜移默化。眼下烤鱼赠来宾不过是为了展示烧烤炭的作用,相信懂行之人都不难看出这里面蕴含的商机。 为了从更快地狼嘴扯下一丁点肉来,发现竟要做如此多掩人耳目的工作,朱成钧心里着实是不好受。通过当下的这一番操作,虽然辛苦与繁琐,却可以避开利益集团背后的黑手。能保正自己的自身安全朱成钧认为值了,倘若烧烤炭这一产业升级得以顺利推进,那就是意外惊喜了。 “朱公子,常嵩队长押送货物赶到了。”负责看店门的张三快步跑进来通报。 “让他们货卸后,立即来见我。”朱成钧正愁手下可用之人太少,暖场的托就来了,可谓是及时雨。 “好香呐!”常嵩粗犷的嗓音隔着几道门都听得见。 常嵩虽是粗大汉一个,然而在朱成钧面前总会无意识地收敛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现在还不是吃的时候,时间紧迫,让运炭队队员立即洗干净手脸后马上换装。”要不了多久就是开业吉时了,万万不可让人看出这些人是自己雇来的托。 众人对朱成钧的话如奉圣旨,不顾天寒地冻,当即照办。 待众人收拾完毕,朱成钧的双眼在众人身上扫过,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都挺精神的。”经过一番捯饬,众人的精神面貌前后简直判若两人。朱成钧随即板起脸来严肃叮嘱道:“记住你们要讲的话和要做的事,谁若出了岔子,定不轻饶。” “是!” “行动!” 朱成钧一声令下,众人分别抓起烤鱼就从后院鱼贯而出,向设定好的路线奔去。 “大哥!不好了,有税吏来征税。”朱成钧刚安排好,徐霄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朱成钧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刚开张就来征税,简直岂有此理,暗道:砸场子的吧! “莫慌,你我见过的牛鬼蛇神还少?一会千万别冲动,看我眼色行事。”朱成钧嘱咐徐霄后当即换上一副笑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成钧知道能混衙门的税吏都比寻常人多懂一些人情世故,面对笑脸人不见得会马上打,打不打就看你意思不意思了,意思到不到位这些臭苍蝇那是绝对翻脸不认人的,朱成钧算是再一次领教端衙门饭碗之人的霸道。 临近店铺大堂,朱成钧领着徐霄突然加快了脚步,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二位大人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朱成钧一脸热情洋溢,随即对徐霄怒斥一声:“你个不会来事的,岂能怠慢两位大人。还杵着干什么!快让人奉茶!” 税吏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心道:这小子会来事。 “二位大人,在下一直忙里忙外的,这就把税款补上。”朱成钧给徐霄使了个眼色,徐霄当即将备好的银子双手奉上。 两位税吏扫了一眼托盘中白花花的‘税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在他二人看来能主动缴税的良民,这个年头太难得了。 “小店刚开业就迎来两位贵客,上天眷顾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朱成钧又让徐霄偷偷摸摸地向二人手里塞银子。 跟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朱成钧把上辈子没撒过的谎都撒了,违心恭维之语,说得那叫一个顺溜。若知道自己此刻的举止,事后回想起的话朱成钧一定会大吃一惊。 “嗯……若人人都如公子这般会做生意,我等的差事就好办多了。”两位税吏感慨一声,脸上的笑意挂了老久仍不愿沉下来。 “应该的,小店日后少不了二位大人‘关照’。”朱成钧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银子,眼睑一挑给两位税吏使了个眼色,二人竟心照不宣,看样子貌似都懂了。 “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搅朱公子了,祝你生意兴隆。”两位税吏绝对敢发誓,这是他们办差以来收税收得最顺心称意的一次。 “不急,在下还有点小心意要送给二位。”朱成钧忍着肉疼分别给二人十张炭券。 那可是两千斤炭呐!若木炭行情真被自己给炒起来,绝对不会少于数十两真金白银。 “此乃何物?”二人虽然都识字,银票宝钞是见过不少,‘炭券’又是何物?二人一脸疑惑,心里不免也气恼:拿纸糊弄人?晦气! “二位大人请容小弟细细道来,这个‘炭券’是认购凭证,可以随时凭借此券到在下指定的炭行提取取暖所需的炭,在下给二位大人的是‘首发价’,倘若此券几经易手,那就不是纸面上的价钱了。”朱成钧见二人将信将疑,心里默默将这两个龟儿子臭骂了顿:‘首发价’?这是白送你们两个龟子,当然这句话只能闷死在心底,随即说道:“还请二位大人稍后定要抽空过来瞧瞧,在下敢保证,绝对能给二位带来意外惊喜!” 朱成钧暗自腹诽道:拿了老子这么多好处,让你俩当个群众演员,不过分吧。 有了这两个似托非托的存在,经常窜店收税二人早就跟所有店家都混‘熟’了,如此更能打消人们的疑虑,对自己的宣传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朱成钧费了颇多唇舌才将两尊瘟神请出店,不料祸不单行,街道的拐角处正走来一群流里流气的腌臜泼皮。 看到这群地痞流氓,朱成钧心里甭提有多郁闷,心道:下次不看黄历挑日子选吉时再也不敢急着开张了。 “大哥,这群无赖是冲我们来的。”徐霄将拳头握得噼啪直响。 “没我发话,千万别轻举妄动。”朱成钧压低声音警示道。 一开张就有地痞流氓来光顾,开业绝对得黄了先不说,眼下之事若不能妥善摆平,日后在县城的商界还如何立足。 朱成钧知道是自己太急了,哪片商业区还没几个地痞无赖仗着几分势在胡作非为。在这个混乱黑暗的年代,不事先把码头都拜了谁肯让你好好做生意。 “哒哒……”一驾马车照着一众地痞的面驶来。 腌臜无赖们再无方才迈着外八步鼻孔朝天的嚣张劲,看到马车不待老大发话,都闪到角落里躲去了,他们的‘老大’嘛,貌似跑得比谁都快。 见这架势,朱成钧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暗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这就散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威风。”徐霄羡慕道。 朱成钧见马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没见乘车之人露脸,想必是巧合。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也有不少人驻足看向这边。 “吉时到了,开始吧。”朱成钧让徐霄点响爆竹。 “啪……啪……” 爆竹响起,不算太起眼的店铺立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有热闹可看,什么时候都不缺围观凑热闹的人。 “长兴票号?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烤鱼的?” “卖炭的?不像,木炭要弄成这个形状可难了。” ………… 就在围观之人好奇这个毫无征兆就开起来的店铺好奇之际,长兴票号的一众伙计除了吆喝竟亲自招呼大家吃烤鱼,连开业祝词都省了。 “好吃!” “别有风味!” “好!” 众人还是第一次知道,鱼靠着还能这么好吃。 “老板,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该不会就卖烤鱼的吧。” “就冲这烤鱼,您的生意一定能好!” ………… 突然,街道各路口驶来好几驾马车,目的地正是‘长兴票号’。 “朱公子,生意兴隆啊。” ………… 朱成钧并不认识这几人,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同行了。 “朱公子做的也是木炭生意?这‘长兴票号’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做木炭生意跟开票号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买卖。 “想必诸位就是木炭行业翘楚了。”朱成钧知道这几人不会随便凑热闹。 “哎……木炭行情走低多时,我等正发愁呢。” “我们都打算转行了,朱公子是要逆势而为?” “勇气可嘉!” ………… 开春转暖在即,众人都不看好眼下木炭的行情。 朱成钧嘴角噙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跟县城的炭商一一见礼。 “诸位若手里有货不妨寄存在我这里,在下给你们开个凭证,你们认为行情什么时候会好转再来提取,我以多一成的成品奉还,诸位可以考虑考虑。”朱成钧说得异常笃定。 浸淫这一行多年,都是人老成精,短暂的欣喜过后几人很快恢复了冷静。 虽说这笔买卖他们是有赚不赔,众人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给滞销的木炭找到了另一条出路。众人决定观望一阵,看看这个少年玩的是什么把戏。 “敢问公子这炭是如何烧制而成?” 同行是冤家,最关心的就是彼此的产品了。 “这些都是以木炭为原材料制成,至于效果好不好,诸位看看那几个烤鱼的炉子就知道了。”朱成钧有意让他们眼见为实。 众人都是行家,一眼便看得出这些形状几乎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没什么区别,效果更是好得没话说。 朱成钧暗暗留意几人,见他们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看来诸位前辈对这种炭评价颇高呐,通过秘法制作出来的这种炭,不仅耐烧,也方便存储运输。要不,在下送几根给诸位前辈拿回家好好体验体验。”朱成钧爽快道。 几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闪过深深的警惕之色。 “朱公子费这么大的力气把我等招过来,若仅仅是为了推广你家的炭,大可不必了。我看朱公子也是个爽快人。朱公子想怎样?是要凭借手中的好炭将我等挤出这一行?”这种极具竞争力的新品若上市,他们在这一行绝对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恰恰相反,我打算与诸位前辈联合起来共同建立一个生产这种炭的大作坊,我出秘方,由诸位负责开拓销路,有钱大家一起赚。眼下正值行情低迷,生产这种炭又需要原料,以诸位的聪明才智和在这一行的经验,在下就不班门弄斧了。”朱成钧暗暗留意几人的反应,看得出他们都心动了。 “老朽不才,还请公子讲详细些。”钟离县木炭行业的大佬当即站出来表态。 朱成钧拍了拍手让徐霄将一叠叠厚厚的‘炭券’捧了上来。 “诸位用八钱银子一张的价格从我这里购置这些炭券,至于你们从我这里能够进多少货就按你们认购的炭券比例算。诸位也不必担忧,在下只负责生产绝不与诸位争利。”朱成钧郑重承诺道。 “这明明是一两银子一张,朱公子竟给我等八钱银子一张,不怕亏?” 众人不解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朱成钧看起来智珠在握,心道:若非为了推高木炭行情他们给一两五钱每张都不会卖。 “诸位,这种券是不记名的,私底下你们可以随意处置,炭行最终只认票交货,诸位以为凭你们手里的财力能够将这五千张炭券,约五十万斤炭全吞了?”朱成钧轻笑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伙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不一定非得做炭的买卖,在最低价获得炭券,只要行情回暖认为赚够了又何必跟黑乎乎的炭打交道,直接卖券得了,也难怪这个年轻人开的是票号,敢情是在打这个主意,高!实在是高! “大哥,外面有人要买炭。”徐霄走来在朱成钧耳边低声说道。 “告诉他们,要买炭先购券,一两一钱一张概不还价。”在几人看来,朱成钧这时的神情似乎都懒得搭理上门的顾客。 胆敢怠慢顾客,让人抢着买一定有过人的优势,一眨眼的功夫就涨了一成,众人默算了一下,他们一眨眼就赚了三成毛利! “慢着!八钱就八钱,老朽认购一千二百张!” “我八百!” ………… 炭行的头头脑脑急了,纷纷抢购,三千张瞬间售出。 事情进展之顺利远超朱成钧的预料,剩下一千多张再慢慢放出去,再略加炒作一番,朱成钧坚信低迷的木炭行情很快就会起来。 第0009章 行情异动 送走了几位炭商后,朱成钧手里的炭券愣是一张都没有人真正认购。 店外门庭若市,赠送以供品尝的烤鱼消耗得简直奇快,除了吃法新奇,风味独特,最主要还是免费的。 徐霄打开两个用以盛装银子的箱子,当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瞬间愣呆了。 “大哥,我莫不是在做梦?”这一次徐霄算是开了眼界,原来钱还能这样赚,一张纸做成的凭券就换取了足足将近两千五百两白银。 日进斗金,然而朱成钧却开心不起来,连忙吩咐徐霄,道:“你立即让三弟带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用我给的法子再生产一批烧烤炭运过来。至于交付那几个‘炭商’的货赶紧交了,让大伙抓紧生产,免得夜长梦多。” 有背景的官商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对此朱成钧深有体会。要想从他们手里扣铜板就算不跪着,至少也得弯腰俯首。 “是,那我们几人留在这做些什么?”徐霄习惯性地躬身请示。 “你们带上一部分炭券趁着午饭将至的时间到最热闹的酒楼,茶肆,一人装作买,一人假装卖,要故作神秘。不要求你们真正将券卖出去,此举的目的是让更多人知道炭券的存在,你们慢慢折腾,在未时至酉时初这个时间段将炭券的售价先后推到一两二钱这个价位即可。”朱成钧安排徐霄大搞左手倒右手的把戏。 当下木炭的行情虽说不好,不见得会有人急于兑换实物,手中的炭券还有一大部分没有流出去因而无需过多担心挤兑的风险。然而事情总有个万一就怕有人从中作祟,若这边十天内交不出足够的货,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招牌就算彻底完了。 店前就剩热气腾腾的炉子了,看客们见没有便宜可以继续占便意兴阑珊地走了。 看客陆续离去,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心里竟祈祷午后飘起一场大雪。 收起荒诞的祈祷,心道:这想必就是所有卖炭翁们的期盼吧。 人潮散去后热闹不再,偌大一间店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没人光顾?朱成钧并未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很正常。 陌生的东西一经面世大家就一哄而上抢购那才是见鬼了。 “掌柜的,在吗。” 就在朱成钧一个人乐得清静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虽然缺衣少食导致营养不良,眼中却始终透着股精明劲。 人精明至此,堪称天生的商人材质! 朱成钧暗暗打量这个少年人,暗道:聪明人不见得都过好日子啊。 “这位兄台,你也是来找事的?”年轻人来到坐在客座上的朱成钧面前轻声问道。 “找事?!”朱成钧眼皮一挑,腹诽道:老子看你才像找事的! 精明少年眼中掠过一丝警惕,很自然的将朱成钧列为找工作的竞争对手。 可归雕琢的良材璞玉绝非街头的顽石朽木随处可见,朱成钧有意将此人招到麾下效力,决定试探一下此人的能耐,当即递给年轻人一张炭券问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年轻人接过炭券,双眼瞬间精光闪烁。 “高!实在是高!”年轻人弹了一下炭券,赞叹不已。 “怎么个高法,有几层楼高?”朱成钧笑了笑道。 “这位兄台着实有趣,眼下白炭的价格一十一两二钱千斤,黑炭三两八钱千斤,这已经非常接近历年最低价了。若在炭券标明的价格买入,持券十个月以待炭假好转,我预计秋分后炭很快就会回到去年的价钱,简单一算即可获利至少将近四成,甚至更高!”年轻人越说越激动,若非手头拮据炭券绝对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辛辛苦苦十余个月才赚取四成毛利,朱成钧都会责怪自己的胃口太小。 年轻人再次对着炭券,突然沉下脸来,思索半晌当即拍案而起:“此券远不止我想的那么简单!市面上炭的行情若持续波动,就可以多次进行反复的低买高卖,如此算下来……绝了!简直绝了!” 朱成钧见年轻人的想法已经初窥股票炒作的门径了,指着炉子中烧了一半的炭说道:“你再看看这种炭,若让你去卖能卖出个什么价钱来。” 年轻人对着炉中的木炭皱着眉头端详良久,随后站起身来,猛地夸下海口道:“我保证,十五两每千斤不成任何问题!” 朱成钧笑了笑,眼下还不是本本分分推广烧烤炭的时候,这样来钱太慢了。朱成钧接着问道:“这种炭是以木炭为原材料制成,在你看来,能不能借此推动当下的木炭行情。” “完全没问题!掌柜的若信得过小人,您就交给我来做,绝不让您失望!”年轻人当即来到朱成钧面前深深一躬。 朱成钧淡淡的瞟了一眼这个自信满满的年轻人,话锋一转问道:“听阁下口音,可是浙东人士。” “公子好眼力,小的祖籍两浙东路乌程县人士,姓沈,薄名一个泽字。”在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后,沈泽当即收敛了许多。 “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就是灵慧聪敏。”朱成钧称赞道。 沈泽眼睑微沉,随即低下头来拱手欠身道:“在公子面前,小的岂敢班门弄斧。” 聪敏机智,通晓世故,身贫志坚,这样的人要想降服为己用是漫长的过程。 “拿上银子,换身行头。好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至于用不用你,我看结果而定。”朱成钧将两锭银子一一放在桌面上。 “公子这样做是不是太草率了。”沈泽生怕桌上那两锭银子是试金石。 “草率一次又何妨,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朱成钧意味深长地说道。 “公子知遇之恩,小的磨齿难忘,当竭尽所能为报。”沈泽当即双膝下跪,随即低下头来说道:“小的可以为公子所用,但绝不签卖身契。” 都穷到流落街头了,骨气不失,朱成钧对他也不禁高看一眼。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大丈夫当如此。若你能圆满通过这次考验,你我之间的契约随你自行拟定,只要不过分我都依你。若做不好,这两锭银子就当我……赠予你了。”朱成钧不吝溢美之词,该敲打的地方也尽可能隐晦地讲出来,给他足够的尊重。 “小的绝不负公子所望!”沈泽拜别朱成钧,大步跨出长兴票号。 朱成钧见沈泽自信满满,也很期待他到底是怎样实际运作整件事情。店内除了自己苍蝇都不多一只,朱成钧干脆靠在躺椅上看雪,眼皮沉了干脆躺着闭目小憩。 “呼……呜……” 半寐的朱成钧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惊醒了,精神立时为之一振。 朱成钧走出店门,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天气跟自己预测的一样。早在昨天朱成钧便已命人向坊间散布今年寒春的消息,眼下天时应验了,剩下的也就都好办了。这个时代的人敬畏的东西甚多,老天爷更不用说了。 大雪骤起,寒风呼啸。 朱成钧留意了好一会街道上的过往行人,居然不减反增。 看到来往奔走的人们,朱成钧欣喜地颔了颔首,心道: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在努力,未来……不!当下可期! 申时未到,朱成钧见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向这边赶。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大小都是个商人,朱成钧知道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当看到这群人一拥而入,朱成钧着实吓了一跳。 “掌柜的!我们要买炭!” “不是……是炭券!” “对对……正是炭券!” ………… 朱成钧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当看到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才站出来,说道:“请诸位配合一下,注意秩序,先来后到!” 要想让本就混乱的人群回归有序秩序,眼下简直不可能,朱成钧不过是在借此贩卖焦虑刻意制造抢购的气氛。 朱成钧当即报出一两一钱银子的价格,众人竟争先恐后。 “一两二钱!给我来一百张!” 朱成钧确认过脸型,此人绝不是自己要找的托! 这些人中以小投机商人居多,虽然热血上涌,购买力毕竟有限,都是零零散散的十来张左右地买。一番忙活下来,把朱成钧累得那叫一个狼狈。 “诸位!券都卖完了!实在是抱歉!”朱成钧用沙哑的嗓子喊道(这一次没做戏)。 这些小商贩可能都有自己的分销渠道,没买到炭券的人偷偷地扯抢到券的人的衣袖,拉着人偷偷走到角落里秘密商谈。 “我出一两四钱!谁卖我五十张!” 这把声音喊得那叫一个洪亮,朱成钧捡碎银的手不禁僵了一下,心里给这个好人一个天大的赞。先前还纠结着要不要趁机来这么一下子,这下好了,居然有人主动跳抢着干。 炭券此次只发行了五千章,朱成钧便将雕版等物件全都封存了起来。除却‘廉价’卖给几大炭商三千,自己手里刻意压着五百,剩余的才流放到市面上。 与此同时,一间茶楼雅间内,早前在长兴票号一同出现的几位炭业大亨正围坐在一起共商大计,当听到家丁打探回来的消息,再难保持淡定。 “你确定?!” “小的确定以及肯定!一两四钱一张!” 几大炭商再三询问,当即喜笑眉开。他们手里握着的炭券不仅最多而且还是低价购入,原先还担心要拿着过三个季节,现在倒好一个上午的时间居然净赚六成利润! “诸位,你们怎么看。” “那可是六成利!要不咱都放了……” “不可!不可……一旦打量抛售,好不容易才起来的行情又要遭霜打了。” “章掌柜误会在下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一点点背地里偷偷放掉。” ………… “陆老板,您见识广,你认为该不该趁机放掉一部分……” “是啊,放掉的话银子马上就到手了,这可不是小数目。” ………… “天怎么突然下雪了,这个春天怎么这么长,怪事!怪事!” 陆姓男子盼左右而言他,颇有几分故卖神秘的姿态。 另外几人似乎从陆姓男子眼中品出了味道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诸位同仁,都散了吧,我还是那句话……” “我懂……先看看行情!对!行情!哈哈……” ………… 几人满怀欣喜地联袂走出茶楼雅间。 “钱大人,张大人,你们二位难得这么有雅兴。” “哟!陆老板,卢老板,谢老板你们也在。” “咦……二位大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好面熟。” “哦……你说的是这什么……炭券,对……正是炭券!” “二位大人……居然有这等新鲜玩意?” “陆老板还别说,我俩都快愁死,不知道该不该卖。三位都是行业的翘楚,这个木炭行情真的会好转?” “二位大人手中有多少?我按现下的价钱收了。” “那敢情好,不多也就‘抢了’十张。” 就在几人谈话之际,三大炭商的家丁飞跑过来。 “东家,又……又涨了!现在是一两五钱!” 三大炭商连忙瞪了自家不开眼的家丁,现在倒好,又因家丁的一句话平白无故又多花几两银子,这几人心中那叫一个气。 “三位老板,你看……” “收……收……” “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两位税吏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十五两银子这就到手了,钱还可以来得这般‘光明正大’和轻松。脱手后,两位税吏立时就后悔了,心道:再拿几天是不是还会涨? 飘香院,一个个身披蝉纱,衣着艳丽的娇媚女子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相依相偎的劝酒。 沉香阁,三位男子仰着脖子接过美人纤手倒下的美酒。 “炭的行情起来了,很突然啊。” “是啊,我也非常意外!” “炭券?!新鲜!” “哈哈……较之兄台怀里的香儿姑娘如何。” “嗬嗬……炭券更新鲜。” 男子突然不老实,对怀中的粉嫩佳人上下其手。 “大人……你……讨厌啦。” 佳人浅嗔薄怒的故作娇羞啐骂,瞬间引得男子开怀大乐。 “如此甚好!”三人努了个眼色,彼此就都心照不宣了。 只要炭的行情起来,秘密又保守住了,他们就有由头对上交代过去,再也无须提心吊胆地拿银子了。他们都恨不得木炭行情的幕后推手再加把劲,将木炭的价格推到天上去。 第0010章 蛰伏以待 飞雪依旧,天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长兴票号早已挂上告罄的牌子,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为人实在的顾客进店咨询。 他们都是本分人,看到愈加反常的天气眼看手里的存货即将耗尽,雪天漫长炭对他们而言就是刚性需求。可老天爷的脾气,没人能揣测得准,趁早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非常有这个必要。 朱成钧将进店顾客指引到一旁的‘大同炭行’,自己则乐得清闲。 大同炭行对外宣称是长兴票号的指定交割点,可凭长兴票号发行的炭券提取所需的实物。作为交割点手里必须得时刻备着货才行,唯有这样才能打消众人对长兴票号的疑虑,大同炭行这么做是在用实际行动为长兴票号的信用背书。 认购炭券的热潮退去后,大同炭行也迎来了真正的消费者。 大同炭行推出的新产品很快便获得消费者的一致认可,人们认定眼下反常的天气持续不了多久,消费起来都非常理性。 朱成钧看着一个个提着木炭走上街的顾客,心里粗略折算一下,炭行的营业收入远够不上票号收入的零头。朱成钧不禁感慨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不如投机取巧者来钱快,赚得多。虽然如此,倘若没有这些实实在在做生意的人存在,又何来投机取巧者卖弄小聪明的平台。 天色渐暗,大同炭行仍在接待陆续赶来的顾客,直到被告知售罄人们这才离去。 忙活了一整天,当看到满满两大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辛勤劳动换得回报的人们脸上不禁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禀报朱公子,大同炭行今日售出烧烤炭五百斤,得银八两整。预约订单一千二百余斤,预约收入……没有。”大同炭行的‘临时掌柜’说到最后羞愧得垂下脑袋来。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就会空口说白话,多少给点订金才是。” “哎……那咱们……还备货?” 你一句话咱就得给你备货,一个两个的还可以接受,倘若这么做的人多了,万一事后反悔,这很可能就是要命的风险。 “其实……没收订金有不收的好处……” 群情激奋之际,这时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发话之人是护炭队的队员之一,名唤陆方。 敢在几乎众口一致,重要人物还未表态之际提出不同的见解,朱成钧心里也认为此人勇气可嘉。朱成钧转而看向陆方想听听他的见解,说道:“你继续讲下去。” 众人见朱成钧发话,都自觉收起了方才的放肆。 陆方皱着眉头思考半晌,怀着紧张的心情回道:“买卖讲究的都是个钱货两讫,既然不收订金就无惧失信于人,但……要不要按他们说的备足货……我听朱公子的。” 朱成钧看得出此人不人云亦云,心中有独立见解,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朱成钧有意考验他,也有意借此机会助他在众人面前树立起威信,半开玩笑地问道:“若我说按他们讲的五成备货,你是什么看法?亦或是我要按他们讲的两倍备货,你又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按顾客所承诺的五成量备货大家都不难理解。在顾客口头承诺的基础上备足两倍以上的货,届时可能引发的风险可不小。众人才从饥荒的泥潭中抽出脚来,格外珍惜眼下得来不易的一切。 陆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颗心前所未有的紧张,额头更是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稍稍调整状态,颤抖着回道:“若按五成备货咱们就不必有太重的负担,即便顾客的承诺为真我们也是可进可退,可如此一来,顾客就会对我们的生产能力产生质疑,进而影响我们炭行的信誉。”当回答第二个问题,陆方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登时目光炯炯地看向朱成钧,激动道:“朱公子……莫非是看好我们的炭很快就会成为紧俏货!” 朱成钧默而不语,随即说道:“你们可能对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虽然信心是一次次的成功积累下来的不假,今天的抢购就足以说明我们的炭得到了广大顾客的肯定。虽说眼下天气转暖在即,人们对炭的需求锐减。既然我们的产品足够好,就可以迅速的抢占另外几大炭商的市场份额,我们也不妨将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仅仅局限于小小钟离县。” “大哥的意思是……扩大经营!”徐霄仿佛看到一幅广大的蓝图就展现在眼前。 朱成钧颔了颔首,说道:“扩大经营四个字说得轻巧,真正做起来那可是一个大工程。咱们先在钟离县把名声打出去,取得第一块立脚之地再谋发展,眼下最紧迫的是要提高生产工艺以及建立完整的生产线。” 朱成钧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陆方身上,正色道:“我提议将大同炭行交给陆方全权经营,大家有什么看法可以提出来。” “我……”陆方感觉肩上瞬间多了一副担子,也深感自己能力有限辜负了大家的托付。 “我绝对相信大哥的眼光,也相信陆方兄弟能管理好大同炭行。”徐霄当即站出来拥护朱成钧的提议。 “我们都听朱公子的。”众人无不赞成。 朱成钧站起身拍了拍陆方的肩膀,鼓励道:“不要有太重的负担,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记得多看,多想,始终保持谦虚好学的心态。” “陆方绝不辜负朱公子的信任,更不会让诸位弟兄失望。”陆方当场铭誓。 朱成钧趁热打铁,当场对炭行的经营策略给出指导并确定长远的发展方向。 众人对朱成钧描绘的美好蓝图深信不疑,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安居乐业。 朱成钧看到众人一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将这群流民从苦难的深渊解救了出来。先前之所以做那么多的铺垫,除了要在众人心中树立威望和信任,更重要的是要帮他们把弯了的脊梁扶正,重塑筋骨。 要将一个个饱受摧残的绝望之人从困境中拉出来,再让他们一步步走向自立自强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两宋近二百年屈辱历史的阴霾下,自上而下几乎泯灭了民族血性,人人都甘愿沦为逆来顺受的顺民。重塑国民松散了的筋骨,凝聚溃散的民族精魂已经亟不可待。 朱成钧有意将他们往悍民的方向上引,正是在向这个大方向一步步迈进。 蒙元王朝一统天下已为期不远,华夏民族再一次遭受外族入侵的蹂躏,民族自信心也进一步被摧毁。朱成钧始终坚信只要华夏民族的文化精髓尚在,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最终都能走出来并一步步走向强大,只是过程非常不易。眼下自己这么做虽说无足轻重,只不过是在为华夏民族留下那么一点点柔弱的自强星火。 一个民族精神未失,就完全有涅槃重生再啸九天的那一天。 这一夜风雪不曾停歇,直到破晓天气才稍稍好转。 朱成钧站在院中听曲徐霄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经过一天的炒作市面上的炭已经临近了去年的最高价。到了这一价位,人也就渐渐变得理智了起来。 “如此看来,陆、卢、谢三大炭商已经卖出了大部分的炭券。”通过市面上突然多出来的炭券,朱成钧不难看出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了。 “大哥,我们手里加起来还有将近八百张券,咱们是不是要乘这个时候都放出去,照现在这个价我们可以获利一千八百余两白银。总共算下来的话,我们就票号这一项收入就超过七千两白银,再加上炭行的营业收入,获利足足一万两白银!”徐霄越算越兴奋。 一万两白银,足以让一百余号流民安家了。现在又有大同炭行这个稳产银子的机器在,足以让所有人舒舒服服地过到夏收季节。 “二弟,长兴票号所赚的银子我若说一分都不给你们大家,你可有意见。”朱成钧淡淡地看了一眼徐霄。此刻的朱成钧再无先前的平易近人,甚至让徐霄感到陌生。 “长兴票号虽说与大同炭行有那么一丝关系,然而这却都是大哥凭借个人才智赚到的银子,理应归大哥个人所有。”徐霄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回道。 朱成钧很满意徐霄的表现,至于这笔钱该怎么用,朱成钧决定待时局稳定后将这笔钱用于作为组建商会的启动资金。商会采用股份制,在这批人当中吸收可用之才给他们一点垫资股份,为的是彻底将人拴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人因利而聚,朱成钧知道仅凭自己先前的恩典和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的威望根本不大可能长远地驾驭这批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人。就算不是商会旗下的其他人,朱成钧在对他们进行安置的时候一早就打算按照后世村集体的管理模式辅以一些帝王思想加以控制。 一言以蔽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前提是我必须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唯有如此才能让人产生绝对的依附关系,才能牢牢地控制易变的人心。 朱成钧又在县城呆了两天,等待的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一日阳光明媚,皑皑白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木炭行情几乎又回到了人们最初购买的价格,下跌的行情直到跌近今年的最低价才稳住。 木炭行情涨涨跌跌,让手持炭券的人们产生随时都能暴富也随时都有失去的彷徨。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让人无所适从。 “大哥,你在等人?”徐霄来到朱成钧身侧。 “这几日大同炭行的情况如何。”朱成钧随口问道。 “都顺利,陆方通过这几日的磨练很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掌柜了。”徐霄回道。 朱成钧目光骤凝,打算赌上一把,对徐霄吩咐道:“你立即让人将手里所持有的炭券都慢慢放出去,将价钱打到一两二钱左右,再慢慢地收回来三千张。” “啊……”徐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高价的时候朱成钧是牢牢地攥着,现在都快临近前一年的最低价了才卖出去,将价钱压低又偷偷收回来。这一番操作让徐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整颗脑袋更是云里雾里。 “我听大哥的。”徐霄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办理。 徐霄走后,朱成钧对着明媚的阳光,心道:你们很快就该出手了吧。 “站住!”陆方高吭的嗓音传进院内,紧接着一阵你追我赶的脚步声临近。 “朱公子,这人二话不说就乱闯,小的拦都拦不住。”陆方护在朱成钧身前。 朱成钧扫了一眼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忙吧,自己人。” 朱成钧见沈泽满一脸亢奋,出手制止他,直到陆方走出内院沈泽迫不及待地开口。 “成了!二十五两银子千斤!”沈泽满怀激越。 听了沈泽的讲述,朱成钧当即沉下脸来道:“濠州炭商是不是跟元兵有生意往来?” “很有可能。”沈泽也不敢确定。 朱成钧嘴角微扬,心道:一切都快了,很多秘密也都藏不住了。 “你立即梳洗一下,协助徐霄把事办妥后,立即将你签回来的十万斤大单这一消息广向钟离县城散布并由你亲自向濠州押送第一批货,路上尽可能的高调一些。”朱成钧当场捉沈泽的壮丁,以他的精明劲肯定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好。 第0011章 允诺佳人 沈泽拜别朱成钧,便投身到秘密回收炭券的行动中去。 史书都对两宋的繁华不吝溢美之词,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余天,这些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还未来得及亲身实地的去体会一番。 朱成抓了一袋银子挂在腰间就走出长兴票号,一派悠闲地走在白雪过踝的街道上。 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子每走一步都要晃悠那么几下,朱成钧对此倍感麻烦,银子沉重硌身揣在哪都不让人舒服,看来钱多到藏都藏不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带在身上是累赘,露白容易遭贼。 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了沧桑残旧的瓦片。 路过坊间茶肆,朱成钧依稀看到那么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自己派出去秘密回购炭券的护炭队队员。眼下木炭行情横着半死不活,可把当初跟风买入炭券的投机者给愁坏了。攥在手里无人问津,眼看着就要等秋分后换领黑乎乎的木炭了,现在终于得以脱手众人心里不免舒了一口气,冷静过后才发现自己一番瞎折腾到头来就赚了个忐忑心跳。 “哎……这忽涨忽跌的行情,钱到底被谁给赚去了?” 这是所有跟风投机者心里共同的感慨。 钱看似好赚,无非就是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事实却是并非人人都能将看得到的银子搂进自己的钱袋子。 “你卖得是时候,赚了钱就知足吧。” “小小赚了点,看兄台……莫非往里搭银子了?” “去……大爷继续拿着!我还就不信了!就算赚不到钱,今年天气转凉了我去换些炭用,算下来还是不亏的。” “你就不怕长兴票号突然间就没了?” “怕啥!新开张的‘大同炭行’生意颇为不错,还能倒闭了不成。” 钟离县城也就那么大,就算长兴票号的掌柜卷钱逃跑,人们都不担忧实实在在做生意的大同炭行敢这么做。一个狭小封闭的商圈,都是熟人多,口碑没了,立足之地也就没了。 “奇怪……大同炭行的生意不算差,作为原材料的木炭怎么就下跌了?” “对啊!”有人用力一拍大腿,感觉自己十有八九是被人给耍了。 “你的意思这是大同炭行为了压低原料成本而刻意捣的鬼?” “可……天气渐渐回暖,炭的需求本就锐减,此乃常理。” 众人虽若有所思,最终还是颔首附和。 “大同炭行的新品一经推出在市面上的反响还是相当不错的。” “大家无非混个见识,要不了几天店前就门可罗雀了。” “要怪只怪大同炭行的掌柜不会做生意,竟选在开春后开业。” “看来我刚才脱手是卖对了。” “明知行情不好,可为何还有人回收炭券?此事委实反常……” “这…………” “哎……这云里雾里的咱实在是搞不懂。” ………… 朱成钧刻意放慢脚步聆听市井投机者的对话,在终极火劲消息还未爆出来前并非所有人都一致看衰后市行情,既然如此就仍大有可为。朱成钧从未想过要收割这些小投机客,他们能聚在一起很可能就会汇聚成裹挟幕后大鳄的一股洪流。 “朱公子……”朱成钧恰巧路过贾大师的铺面。 贾大师这几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走路带风地出门跟朱成钧打招呼。 “看贾大师精神劲十足,最近是发大财了?”朱成钧笑着打趣道。 “嗬嗬……都是托公子洪福。”贾大师眉开眼笑,努力不让自己在朱成钧面前表现得那么失态,转而拜道:“朱公子今日若无事,老朽想趁机好好答谢一番,聊表心意,万望朱公子赏脸。” 朱成钧淡淡地瞟了一下满脸期待的贾大师,就他那张藏不住事的脸朱成钧岂能看不出他别有所求。自古宴无好宴,大大小小宴会吃的无不是局气。 “贾大师有话不妨直说。”朱成钧当面婉拒了这个家伙的饭局。 “老朽心里藏不住事,就直言了。”贾大师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凑过来压低嗓音问道:“木炭的后市行情究竟会如何?还望朱公子提点一二。” 人一旦尝到第一次甜头,就很容易上瘾。 朱成钧知道这个贾大师绝非徒有虚名,凭其精湛的手艺,伪造一张炭券根本不在话下。既已知道他心里有这个苗头,朱成钧伸手按着贾大师的脖子沉声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认为你对炭券足够了解?善意奉劝一句,望阁下本本分分做人,千万不可有非分之想。” 朱成钧笑着拍了拍贾大师的肩膀,眼中却是浓浓的警告之色。 贾大师看着朱成钧走在雪中的背影,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光子。能在数天之间搂取巨额财富的商业奇才,又岂是他这个只靠手艺吃饭的可以比拟。 临街勾栏瓦肆林立,栋宇密接,略无容隙。 朱成钧在青瓦灰墙,高瓴飞檐的街道中行走,蓦然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哎嗤……”朱成钧很不习惯这股子气味,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当看到披红挂绿的大门口,还有数位秋波频抛,即便在这个大冷天仍旧裹着艳丽抹胸外罩透纱浓妆艳抹的妖媚女子,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去处。 飘香院,看其规模绝对是县城数一数二的行业魁首。 “哟!朱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老鸨上来就亲热地挽着朱成钧的臂弯往里带。 朱成钧错愕之际,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地被潜意识裹挟着往里走,当回过神来已经被飘香院老鸨带到几个千娇百媚,举止轻佻的年轻女子面前。 “有日子不见,朱公子竟害羞了……” “就是,换作以前早就攥着我们往房间去了……” 咯咯………… 朱成钧心里臭骂了原来的这个家伙一顿,逛个窑子都能给姑娘老妈子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这得放荡形骸到什么程度。当看到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朱成钧的胃差点翻江倒海,腹诽道:你这个家伙……口味这么重,让咱日后如何再吃得惯清淡的东西。 “朱公子,以前您不是这样的。”女子感觉朱成钧似乎想换个口味竟主动将娇柔的身子倚了过来,一阵腻歪摩挲。 朱成钧扫了一眼在堂的一众香客,根本没有值得注意之人。 青楼勾栏自古都是藏污纳垢之所,难得一场来是得好好体验一番。朱成钧见一堂香客都没有值得注意的人存在,当即将目光移向二楼雅间,一楼和二楼相比果然不是一个档次,自己要的消息不大可能在一楼打探得到。 两宋官员的福利待遇之优厚为历朝之最,他们都不差那几两银子,当然是吃最好,用最好,玩的就更不用说了。 ‘第一次’逛青楼,实在是不清楚这里的消费档次。当看到香客往姑娘敞开的怀中塞银子,一小角银子竟能惹得姑娘心花怒放,卖俏不已。以朱成钧的目光,仅一眼就看得出大堂的消费档次。 “你且看银子给我找个姑娘。”朱成钧推开一个劲往上贴的女子,打开钱袋将大半袋银子倒给仍风韵犹存的老鸨。 当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方才缠着朱成钧的那个女子表现得更加热情主动了,再次贴上来媚声道:“朱公子是嫌弃奴家了?奴家还有许多绝技没给您施展过呢……”媚眼轻眨之余,丁香小舌还舔了舔烈焰红唇,简直魅惑极了。 “你这个贱蹄子,忘了你自己是几钱银子的货色啦,一边去!”老鸨当即将敬业的女儿推到一边去,亲自招呼朱成钧到二楼雅间。 “韩娘,衙门里的大人经常来?”朱成钧任由老鸨韩娘挽着臂弯问道。 “瞧朱公子说的,经常光顾我们飘香院的无非就是官差,再就是富商大贾,还有就是你这样的穷书生。”韩娘风情妩媚的啐道。 “这些常客有什么好稀奇,最近就没有其他生面孔?”朱成钧又掏出一锭银子生涩地效仿刚才那位香客的手法,不料却挨了老鸨一个妩媚的白眼。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有那么几位,看样子像是从临安府来的。”听到临安府这三个字,朱成钧知道自己竟歪打正着的来对地方了。 “那可是京中贵人呐,区区也正想走走京中贵人走过的‘道’图个新鲜。”朱成钧冲韩娘挤眉弄眼,这猥琐样甭提有多上道了。 “咯咯……没问题。”韩娘掩唇娇笑不已。风月场地的老前辈什么阵仗没见过,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好这口,早知如此就该让那几位有幸伺候了京中贵人的姑娘停歇几天。 老鸨将朱成钧领到一间华丽雅间,当即对朱成钧使了个眼色,腻声道:“这位香儿姑娘昨日才招待了一位疑是京中贵人,现在还新鲜着哩。” 方一进门,当看到房中如受惊小兔那般转身的佳人,朱成钧眼中闪过一缕惋惜,如此绝色佳人竟沦落风尘成为供万人枕的玉榻。 “奴家见过公子。”香儿欠身致礼,举止是媚而不妖。 高档雅间的待遇就是不一般,不仅有美人作伴,美酒佳肴更是样样不少。 美人在怀,温润美妙的馨香触感直冲上脑,朱成钧生怕自己制不住那股子原始冲动,强行让手脚安分些。 肢体相接,香儿明显感受到朱成钧的不自然,腻声道:“公子就想不怜惜香儿?” 朱成钧留意了一下窗外,见没人有那个癖好这才稍稍放心,示意香儿坐到一边,正色道:“在下此番并非前来寻欢作乐,有一件事需要请教香儿姑娘。” 香儿微微愣了一下,继而柔声道:“奴家还有能替公子解惑的荣幸?” 自古沦落风尘均是不得已,朱成钧不相信人会那般自甘堕落。 “香儿姑娘可有为自己打算过。”朱成钧可不敢指望掏银子就能堵住一个风尘女子的嘴,自己要打探的事委实太敏感,不可不慎重。 香儿斟酒的纤手一僵,一双美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朱成钧看得出这个女子对一眼看得到的命运和未来充满恐惧和忧虑,也从她眼中看到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的渴求。只要尚有一丝贞烈,朱成钧就认定她并未彻底沉沦。 “公子想从奴家这里得到什么?”此刻香儿身上再看不到风尘女子的脂粉气,多了一丝对不公命运的反抗。 “若姑娘给出的消息价值足够,我可以出钱助姑娘脱离苦海。”朱成钧承诺道。 相对而坐的两人陷入了沉默,朱成钧在等香儿下这个决心。 “青楼从不缺消息,就是不知道奴家提供的消息合不合公子心意……” 香儿略作停顿,朱成钧知道自己该有所表示了,随手将钱袋摆在桌上。 “奴家昨日和其他极为姐妹接待了几位从临安府来的贵人,看其言行举止应该颇有几分身份,他们交谈中有提到过兵器铸造一事。”香儿顿了顿,美眸一瞥柔声道:“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公子而言够不够分量。” 打造兵器就少不了炭和铁等原材料,既然宋廷立志打这场都城保卫战,必定是举国之力整军备战。朝廷担忧民间商人得到这一消息后会囤积居奇,届时要想采购到紧急物资就必须付出更高的价钱。 南宋朝廷早已腐朽不堪,最先得知这一消息的贪官污吏早已开始布局攫取国难财。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战争,届时要想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多的军需物资,以南宋朝廷现有的掌控力度也唯有任人宰割的份。 “足够了!只要香儿姑娘将知道的如实相告,事成后在下决不食言。”朱成钧正色道。 “空口无凭,奴家是被人骗怕了。”香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朱成钧笑了笑,买消息虽说是这么个规矩,然而自己的为人和信用容不得她质疑。 “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广为人知,香儿姑娘认为到那时侯了,还有价值?”既已证实确实有那么一批人在发国难财,知不知道他们制造秘密泄露的准确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香儿紧咬红唇,决定赌一把,用一双哀哀戚戚的美眸看向朱成钧,含着哭腔应道:“我答应你,只求公子事后还记得有奴家这么一位苦命人在等你。” “决不相负。”朱成钧允诺道。 第0012章 天价黑炭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话既已说出口,朱成钧自认前世今生都没有食言的习惯。 朱成钧当即将老鸨韩娘叫了进来,当着香儿的面明确作出表态,说道:“香儿姑娘很不错,本公子有意将其长久占有,还请韩娘开个价,至于银子我稍后就遣人奉上。” 香儿螓首低垂,心里那叫一个急,暗骂道:呆子!哪有你这样洗干净脖子主动送上去任人宰割的,笨死了! 勾栏老鸨与青楼女子之间不见得有多少情义在,在老鸨眼里她们不过是为自己赚钱的工具,待年老色衰后一脚就会将她们踢开。韩娘见这个一副寒酸样的书生竟敢这般大言不惭,他这样子看起来还挺迫切,心里有意再吊一吊他,脸上故作难色,道:“朱公子,香儿虽说不是我们飘香院的头牌,却也深受大家喜爱,朱公子这不是断奴家的财路嘛。” 给你空头支票还不识趣?对于老鸨的矫揉造作,朱成钧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恶,沉声道:“韩娘是在怀疑本公子的财力?还是觉得我在拿你逗乐。” 如此强势霸道的香客韩娘在男人堆里打滚数十年还是第一次遇上,心道:大宋的读书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硬气了?难不成这是错觉?韩娘知道现在这个年头从不差皮囊美,面相好的年轻女子沦落青楼。 既然是一口价的买卖,价钱一旦说出口届时指不定是谁难堪。 “既然朱公子这般痛快,奴家就不跟您兜弯子了。一口价,三千两!” “就这么定了。”老鸨的话音刚落,朱成钧不假思索就应下了。 韩娘当场愣住了,三千两买一个青楼女子回家,难不成就仅仅是为了图香闺床榻间的情趣?韩娘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成钧,媚笑道:“朱公子,您就不再考虑考虑?有这三千两银子,要多少身子清白的姑娘没有,又何必……” “价钱既已敲定,韩娘是想临时反悔?”朱成钧当即打断了老鸨的絮叨。 “岂敢,岂敢,韩娘虽是个妇道人家,说话还是作数的。”在朱成钧的注视下,就算见惯世面的韩娘竟略有感到无所适从。韩娘再次看向香儿时心里不禁升起一丝艳羡,如此男子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无缘遇上。 朱成钧来到香儿身前握着她的青葱嫩手,满目深情地说道:“等我,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收起演戏的一脸深情,朱成钧侧过身来对韩娘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半个时辰后银子就会送到,在此期间,我不希望香儿再受到一丝委屈。” 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香儿知道朱成钧是在演戏却也不禁怦然心动。 “朱公子还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好男子,奴家只恨晚生了十六年。朱公子且放心,奴家定不会慢待了您的心肝可人儿。”韩娘涂脂抹粉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真诚。 出得满屋皆是淫靡堕落气息的飘香院,朱成钧快步直奔长兴票号。 “大哥。” “东家。” “朱公子。” 沈泽,徐霄等人齐齐对朱成钧见礼。 “大家都辛苦了,二弟,沈泽随我来,其余之人就地待命。”朱成钧边走边吩咐道。 后院中堂,朱成钧坐在主位上,徐霄、沈泽并列站在眼前。 朱成钧抿了一口茶水,正色道:“明日一役至关重要,关乎到我们能不能在县城立稳脚跟。接下来我要你们做的事,不容出现丝毫差错,切记。” “大哥只管吩咐。”徐霄抱拳道。 朱成钧将目光投到徐霄身上,说道:“你全力协助大同炭行的生产,稍后你知会一下陆方,让他在大同炭行门口挂出扩产招工告示。你带上银子到牙行走一趟,买一些人回来以作护院之用,他们的训练交由你全权负责。” “是,护院?大哥要在县城置宅子?”徐霄随口问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对沈泽吩咐道:“稍后你拉上五千两银子到飘香院帮我接一个叫香儿的姑娘回来,其中的三千两你交给飘香院的韩娘,剩余的两千两由你作主,排面尽可能弄得大一些。大同炭行接到大批订单这一消息你也也趁机宣扬出去,随后你代我去物色一处宅子,别的要求没有,越大越好,交易事宜由你全权做主。” “东家看上的为何不是飘香院的花魁,那样岂不是更容易将长兴票号的名头打出去。”沈泽很快就想到了东家此举的用意,也让自负聪明的他一头雾水。 “分头去办吧。”朱成钧没有解释,当场挥退二人。 坊间消息的流传速度远远超出朱成钧的预料,不消两刻钟便已传尽街头巷尾。 飘香院前,人头攒动。 沦落风尘是迫于无奈,得遇良人赎身脱离苦海又为多少青楼女子殷殷期盼。 香儿身着素雅衣裙,薄纱半遮面在一众姐妹艳慕的目光走出女子视为噩梦的妓院。 当马车远去,多少青楼女子久久收不回目光,不禁潸然泪下。 天价赎身费,一经传出引得一众香客议论不休。 “你们可听说了,香儿姑娘的赎身钱竟是高达惊人的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你开什么玩笑!替花魁兰儿小姐赎身也不过这个价位。” “白纸黑字写着呢!” “有这笔冤枉钱何不替仍为清白之身的兰儿小姐赎身,真是个冤大头。” “谁人如此大手笔?” “听说了,替香儿姑娘赎身的是长兴票号的东家朱公子。” “长兴票号?就是那个不卖木炭卖炭券的商家?” “正是。” “坊间传言,朱公子凭借炭券数日间就赚了近两万两白银!” “数天?!两万两!我的乖乖,不得了!”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飘香院传出兰儿花魁的赎身钱,竟翻了一番。 “完了!飘香院的消费怕是要涨价了。” “那其他姑娘的赎身钱会不会也随着翻个跟头往上涨?” “你竟关心这个?兄台要替哪位相好的姑娘赎身?” “哎……但愿不会……” 尴尬的莫过于被人看穿了心事又当场说出来,那个男子无意识的挠耳抓腮。 “咦……那边有什么热闹?” “他们在往长兴票号赶!” “这些都是干短工的,有那个闲钱购买炭券?” 一群上无片瓦遮头,脚无立锥之地的无业游民争先恐后向那边赶,明摆着的事。 “大同炭行!怕是有大动作!” “走!” 大同炭行的招工告示一经张贴,引得众多无业者争纷前来。 “大同炭行的人疯了吧!这个时节还大肆招工扩产。” “卖的永远比买的精明,他们怕是寻到大商机了。” ………… “完了!我们上当了!” “莫不是你也跟陆掌柜签订了供货协议?” “是啊……” 就在人们感慨之际,大同炭行又张贴紧急采购启示,木炭的采购价竟高大惊人的二两白银一千斤,这个价钱算起来更是高出了炭券的最高价。 这个重磅消息突然传出,同行都坐不住了。 然而事情远还没结束,紧接着人们又得到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长兴票号每日需向不远处的濠州府输送高达十万斤的新品炭!” “每日十万斤!” “是我等鼠目寸光,远远低估了大同炭行推出的新品炭。”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咋办,招人烧炭吧,我还得以一两银子千斤的价钱给大同炭行供货呢!” “诸位打算毁约不?我看后市行情还会走高。” “毁约?来不及了,眼下还是想想能不能足量的给大同炭行供炭原料都是问题。” “人!现在上哪找人生产去!” “不能定时交货是要支付双倍违约金的!” “一张炭券现在竟高达一两七钱!” “一张炭券对应的是百斤新品炭,那木炭岂不是至少会涨到千斤九两银子!” 众人眼睛一眨就算了出来。 “足足八倍的差价!” ………… “悔不当初啊……” “趁着现在炭券还低,咱赶紧抢购一些届时也好对冲一下违约风险。” “走!” 炭券再次成为紧俏货,人们四下打探炭券在谁手里,竟出提价回收。这一次大家都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售出手中的炭券,持券看涨是大家一致的态度。 朱成钧站在二楼阳台看着四处奔走抢购炭券的投机客,行情再次火爆,待热度褪去肯定是一地鸡毛,届时不知有多少大小炭商会倒在这一次的风波中。苦心酿造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得到眼下的结果。木炭行业格局重组已是大势所趋,自己注定是这一次的最大获益者。苦心谋划至此,大同炭行总算在木炭行业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回想一路走来的艰辛,朱成钧心里感慨万千。同行业之间的竞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彼此之间无不在千方百计地想着将对手挤出去,一个人独享其利。 沈泽的办事能力果然不是盖的,很快便以最低的价钱买下了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顺便将宅院周边的空地也一并买了下来。 “东家,我们手中的现银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唯一能变现的三千张炭券了,按现在炭券一张二两银子的价钱倘若变现的话即可获利六千两银子。”沈泽恭敬地站在对着大宅门出神的朱成钧身侧。 “不急于变现,再等等。”朱成钧淡淡的说道。 第0013章 与虎谋皮 朱成钧缓步走进大宅门。 有过之前的接触和了解,沈泽知道东家的能耐,既然他决定继续持有不变现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只不过是自己看不透其中的玄机罢了。 沈泽站在门前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又一遍遍推翻苦思良久才得出的结论。 虽说大同炭行推出的新品炭广受人们喜爱,若放任原材料疯涨不加以控制最终受到影响的还是实实在在做产品的大同炭行。在沈泽看来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一个预期的价位,没有东西能涨到天上去,在他看来炭券二两银子一张已经是极限了。 过了良久,沈泽似乎恍然大悟,人性的贪婪竟忘算进去了。 钟离县,后衙。 县令张弘成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拨开热茶上的浮沫,一派悠闲自得。 这时,师爷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在其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区区木炭竟涨到二十两银子千斤!”张弘成被惊得拍案而起。 民间传言: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若非关乎到其顶上乌纱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惊动堂堂县太爷。 “炭价异动,是什么原因造成?”稍作冷静后张弘成询问道。 师爷将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明,张弘成听后仍感到颇为费解,就凭此区区优势就能将炭推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价位。又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就当下的炭价而言即便不甚关心坊间商贾的县太爷都感到离谱。 “莫非是……”师爷对张弘成使了一个眼色。 “就此打住!”张弘成慌忙厉声喝止。 背地里议论能决定自己官途前程的上司,此乃大忌。 师爷老于世故,随即进言:“张大人要不要出手干预一下,这样下去只怕……” “如何干预?指望用一纸政令让这些商人把价降下去不成?”张弘成目露忧色,此番行情上涨都是由正常的商业供需所决定,倘若用行政手段强势介入引起众怒不说,只会让众多投机商人浮想联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人人都私下里各种托关系找路子打探消息,秘密很快就不再是秘密。 “倘若任由事态发展,木炭不知要多久才会回归到正常的价位。”师爷知道大同炭行每日定时定量向濠州府运送十万斤新品炭这一消息事后经过求证后确实属实,眼下这火热的行情一时半会根本就降不下来。 “望许师爷如实相告,你是不是持有炭券。”张弘成目光炯炯地盯着许师爷询问。 “没……绝对没有!早前属下确实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根本就买不到。”许师爷面对县太爷质问的口吻,慌忙摆手否认。 “炭券这等新事物面世之初,你我都不当一回事,如今想来就后悔呐。”张弘成轻叹一声,其表情看起来像极了错过大好搂钱机会的扼腕叹息。 “大人,那个消息若走漏出去……炭的行情肯定还会翻番,我们要不要趁机抢购一些炭券,毕竟到那时候还是需要用实物交付的。”许师爷怂恿道。 张弘成稍作思考,左顾而言他,道:“大同炭行的信誉如何?” “大同炭行虽说成立的时日尚短,但口碑是已经建起来了。”许师爷笃定道。 “只要能确保有货可交就好,你立即到坊间去回购炭券,就算再贵些都不打紧。”张弘成点了点头,采纳了许师爷购买炭券的建议。 “可……现在大家都死死攥着……”饶是有智囊之称的许师爷也面露难色,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买卖,还没到用到面子那一步。 不日前还有人发愁卖不出去,如今倒好出高价都一券难求。如此繁杂反复的行情不过仅仅用了数天时间,变化之迅速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张弘成隐隐察觉事态已经超出了他这个父母官的掌握,当下形势逼人即便一县之尊也不得不遵循市场规则,苦涩道:“县衙账上现在还有多少存银。” “回大人,下个月吏员俸禄的发放都成问题了。”许师爷皱着眉头回话。 偌大个县城财政竟窘迫至此,这可把县太爷张弘成给愁坏了。 张弘成来回踱步,下一刻脑中灵光一闪,办法有了。 “征税!你立即查一下到底还有多少人没缴纳赋税,无论如何都要他们补齐!”张弘成思来想去除了从广大百姓身上一点点的征税,一时间让他上哪弄银子去。 “启禀大人,眼下各种税早就征到十年以后了,若再加码……怕是会激起民变呐。现在还能来钱的地方就只能在那些身怀功名的免赋人家身上想办法了。”许师爷提醒道。 “不可!不可!这些人万万动不得!”张弘成当场把这个提议给否了。 张弘成与这些人一样都是寒窗十年考取功名才获得免税的特权,他们都是同类自然不会同类相残。要身怀功名的特权人士纳税,那是不存在的事,张弘成随即说道:“再把税收多征五年,农税、商税、人头税……你多弄几个名目,银子不就来了嘛。” 张弘成抚了抚下颚胡须,脸上一片洋洋自得。 “大人请放心,小人晓得。”区区小事对许师爷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张弘成敲定加征赋税的政令之时,一个华服青年背负着双手走进张弘成所在的后衙,年轻人把脸一扬,说道:“张县令,陆大人有请。” 上峰有令,张弘成可不敢怠慢,便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随年轻人一道往驿站赶。 县衙距离驿站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工夫。 “滴……笃……”屋檐滴水如珠落。 钟离县驿站的一处临湖水榭内,一个长着三寸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坐在亭中轻摇羽扇、焚香、品茗、赏雪、读诗一派悠闲自得。 两个一身铜臭气息的年轻人小心伺候,唯恐殷勤不够。 “这几日收上来的炭怎么减少了?”陆祖安手不释卷,轻轻抬了一下眼皮。 两个年轻人偷偷交换了个眼色,躬身回话道:“回禀陆大人,我等之前生怕走漏了风声不敢找县上的大炭商合作,一直都是隐瞒身份到偏僻小镇采购。本来跟那边的小炭商合作得好好的,谁知他竟突然变卦,一斤炭都不愿意卖给我们。更可恨的是,如今县城的炭商几乎都跟大同炭行签订了供货协定,导致我们现在是想买都买不到。” “大同炭行?你们怎么不去找这家合作,是不是你们给的价钱不合人家心意?”陆祖安放下了手中的诗集,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个局促不安的年轻人。 另一个年轻人眼角余光留意到暖炉中红通通的炭火,瞬间便想好了辩解之词,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同炭行大肆收购木炭其目的是要制作这种新炭,原料他们是一斤半两都不愿流到市面上这才导致了木炭奇缺,现在的木炭居高不下不说,还有价无市。” “王兄所言甚是,小人也得到消息,大同炭行每日都会向濠州府那边输送十万斤新炭,那边炭商的收购价更是高达惊人的千斤二十五两银子!”另外一个年轻人附和道。 听到‘濠州府’一词,陆祖安双眼登时露出警惕之色,沉声道:“你二人可知那些炭的用处和去处。” 面对陆祖安咄咄逼人的询问,两个年轻人深深躬身回道:“据小人所知这种新炭用于烧烤食物效果极佳,深受蒙古人的欢迎。” 听到蒙古人二字,陆祖安神色骤变。 “炭券,又是怎么一回事?”陆祖安继续追问道。 两个年轻人将自己对炭券的理解,一一告知陆祖安。 “认券不认人?凭券找上大同炭行要求兑换木炭原料,他们不至于反对吧。”听了这么多陆祖安发现炭券并不只局限于新品炭的提取。 大同炭行推出的新品炭虽然燃烧效果极好,然而用于烹调跟用于冶炼铸兵器是两回事,毕竟还没人尝试过,万一出了乱子,贻误军机大事真追起责来少说都是罢官丢爵。 “长兴票号一共就发行了五千张炭券,合计能兑现炭五十万斤……” “应付一时,足够了!”不等年轻人把话讲完,陆祖安脱口而出,可见他眼下对急于交付的木炭是何等迫切。 “经过这些天的交易,眼下的炭券早已分散,手持炭券的人似乎都在观望待涨。” “现在炭券的市面价已经涨到五两一张了。”另一个年轻人适时补充一句。 “这么说来,现在的炭已经涨到了千斤五十两!”这个价位已经超出了采购预算的价钱,陆祖安随即说道:“你们再去联系一下持有炭券的炭商,我们愿意出钱替他们赔付大同炭行的违约金,让他们立即复工生产,如此一来炭的采购预算就足够了。” “大人,小的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年轻人心里合计了一下,倘若持有炭券再放出朝廷采购木炭的消息,肯定能借机推高炭券的价格,还可以采购到足够多的木炭,此举可谓一举多得。 年轻人压低声音在陆祖安耳边嘀咕了几句,陆祖安听后不禁两眼放光。 听了年轻人的计划,陆祖安放在茶几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此计若能按预想的推进,到时只需稍稍透露此次是朝廷在大量采购木炭,瞬间又可以将炭券的价格推高一个价位,届时再将手里的炭券卖出,如此下来又有不少银子落入自己的口袋。 上峰交代的事情不仅办好了还凭空多出一大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若大人允了,小的这就去办。”年轻人知道陆祖安不会反对这么做。 “准了。”陆祖安点了点头当即示意此二人着手落实。 两人前脚刚走,陆祖安就看到自己的随从快步小跑过来。 “大人,张县令来了。”随从弯着腰通报道。 陆祖安颔了颔首,随从又小跑着出去将人领了进来。 “下官见过陆大人。”张弘成小跑着过来叩拜。 陆祖安抬手示意,道:“张县令请坐。” “陆大人此番召下官前来不知有何指示。”张弘成表现得甚是拘谨维诺。 陆祖安没有过多的寒暄,单刀直入,道:“请张大人安排一下,本官要亲自接见长兴票号的东家。” 一介市井商贾能得到朝廷命官点名接见,在张弘成看来是何其荣幸。 张弘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回道:“眼下天色已晚,下官明日就安排他来谒见大人。” 陆祖安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询问道:“此人如何。” “回大人,听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说来惭愧,下官与他素未谋面。”张弘成如实回道。 陆祖安颇感诧异,说道:“才十五六岁?如此年轻不说,还颇具商才,不得了!钟离县能诞生如此人才全赖张大人教化有功,本官必当上奏朝廷对弘成兄予以嘉奖才是。” “下官能有今日,全仰仗陆大人栽培。”张弘成再次双膝跪地拜谢,接着说道:“陆大人忙于公务,想必是倦了,下官这就让飘香院的花魁兰儿姑娘前来替大人解乏。” 陆祖安点了点头,对张弘成的会来事颇为赞许。 夜幕雪融,气温急剧下降。 入夜前,朱成钧竟接到来自县令大人的亲笔邀请信。 朱成钧淡淡地扫了一眼信笺上标准的馆阁字体,字虽然极具功力,然而字里行间却看不出有几分诚意,在这位县太爷看来能收到他的亲笔信已是天大的抬举。朱成钧想起自己的前生,活了小三十年见过最大的官仅仅是镇上的办事员。 朱成钧随手将信笺递给沈泽和徐霄,轻笑道:“你们说说,县太爷如此盛情接见,我该不该去。” “大哥,我不识字。”徐霄接过信笺讪讪一笑。 “哈哈……等忙完这次,得找个教书先生教你们读书识字才行。”朱成钧轻笑道。 沈泽知道东家已经有了决定,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想让他猜这封邀请信的深层含义。 “小的愚见,东家怕是不去也得去,县太爷如此仓促的邀请让小人也好生意外,想见东家之人只怕不仅仅是知县大人,应该是另有其人。”沈泽如是想道。 朱成钧再次拿起信看了又看,卖块炭居然惊动了一县父母官,如此一来就不难猜到县太爷此番邀请自己的用意,朱成钧敏锐地捕捉到木炭采购这一利益链的幕后人物要出手了。 被人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稍作思索朱成钧当机立断,道:“明日一早若有人高价收购炭券,你们就全都放了。切记要分散开来,不可让人察觉大部分炭券都在我们手上。” 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还是越早摘干净走人越好。朱成钧断定,幕后利益集团刻意隐瞒的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出来。朱成钧没打算赚尽最后一个铜板,得给幕后利益集团留下足够的获利空间才是。 第0014章 飞鸟恋林 夜渐深,天愈冷。 炉火中的炭经过长时间燃烧蒙上了一层白灰,寒风透进窗来,飞灰四散。 当下木炭的行情在现有的生产技术和市场背景下已经严重背离了其自身价值,朱成钧知道是时候另寻出路了。 沈泽,徐霄见朱成钧对着炭火皱眉出神,自觉地屏气凝息。 “嘎……吱……呼……”房门被推开,一阵寒风趁机吹了进来。 寒风扑面,朱成钧的思路被打断。 朱成钧眼皮轻抬,见香儿双手捧着托盘走了进来,香儿唯恐寒风进屋,用纤细的身子尽可能的挡住门缝,秀腿与腰背并用将房门掩上。 香儿一系列细微的举动朱成钧都看在眼里,来到这个世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贴心的照顾,忽感心头一股暖流淌过。 “……香儿姑娘。”就称呼问题徐霄,沈泽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出口。 香儿对二人微微颔首回应,苗条纤细的身子如弱柳扶风般来到朱成钧身侧,轻轻放下托盘,接着搯了一小碗粥双手捧到朱成钧面前,柔声道:“公子,奴家熬了莲子粥,趁热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朱成钧接过热气腾腾的莲子粥,随口问道:“你吃过了?” “厨房还有,香儿稍后再吃。”香儿低眉顺目的站在一侧,婉约可人。 “给他们二人也盛一碗。”朱成钧对香儿吩咐道。 “不劳香儿姑娘,我们自己来就行。”徐霄,沈泽连忙摆手。 二人虽不知朱成钧会如何安置这个女子,他们认为表现得恭敬客气些总没错。 朱成钧看到二人的表情,心道:是不是误会咱了。 香儿见朱成钧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一阵满足,知道三人还有要事相商,随即欠身施礼告退,道:“公子您忙,香儿就不叨扰了,这就回房给公子铺床。”话音刚落,香儿觉得自己说的话委实过于露骨,顿时羞红着俏脸落荒而逃。 言者无心,听者容易浮想联翩朱成钧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咳咳……”一口热粥噎得朱成钧涨红了脸。 “那个……东家若无其他吩咐,就早点安歇了。”沈泽起身准备告退。 “小弟也吃好了,大哥若没其他吩咐就……” 朱成钧见二人越来越放肆,当即横了二人一眼,板起脸来说道:“我看新招的仆人和护院都没个规矩,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去好好教导教导,务必让他们脱胎换骨。” “大哥放心,您的那一套训练方法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一个月之后保证让您看到一支训练有素的护院大队。”徐霄拍着胸脯保证。 沈泽迎上朱成钧的目光,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不等东家开口,率先说道:“东家是准备转做别的生意了?” “时局混乱的当下,做什么来钱最快?”朱成钧问道。 沈泽觉得东家这是明知故问,回道:“粮食,药材,盐铁,茶叶以我们现有的能力还是可以闯进去做一做的。” 盐铁自古以来再不济都是官商合营的买卖,朝中无人根本就拿不到经营许可凭证。 朱成钧知道,要在现有的各行各业横插一手进去分一杯羹,很容易遭到同行的排挤。 “商通四海,货通天下,一个通字,说明什么?”朱成钧有意考校沈泽。 沈泽眉头紧拧,瞬间两眼放亮,振奋不已,道:“东家的意思是要建立一个无论什么生意都能插上一手的巨大商业网,任何一行只要出现了赚钱的契机,我们就都能最快,最精准的介入获利!” “你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听了沈泽的恢复朱成钧心中大为满意,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要打造这样一个巨型商业网络,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想想就好,当然了也可以把它当成我们终生为之奋斗的宏伟目标。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要在小小钟离县构建一个小型的综合型商业网络,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朱成钧当即说出了心中的构想和计划,以现下被传得火热的新品炭为基础四面开花,再以搭建起来的商业网络开始向各行各业渗透。 朱成钧所描绘的宏伟蓝图让沈泽越听下去越感到热血沸腾,倘若真能一一展开,以这样的经营模式要想做尽天下的生意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东家大才,沈泽服了!”沈泽当即拜倒,对朱成钧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成钧亲手将沈泽扶了起来,吩咐道:“明日将炭券变现后,趁着现在的店铺便宜你立即将县城各坊市的店面拿下来,这是我们开创宏伟大业的第一步,此事就拜托你了。” “属下定不负公子重托!”沈泽知道这是朱成钧给予他无上的信任,跟着这样一个东家打拼,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听了朱成钧所描绘的蓝图后沈泽原先打算在赚到第一桶金就自立门户的想法瞬间消散。 谈兴正浓,三人一直说到深夜仍感意犹未尽。 朱成钧回到属于这座大宅主人的正房,看到房内仍亮着灯,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那位‘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抛空繁杂思绪,推开房门来到床榻边,朱成钧见香儿睡得正甜。炭火散发出来的热量将香儿白玉般的脸颊暖得白里透红,仿佛染上一层胭脂那般娇艳欲滴。 一幅美人海棠春睡图就横在眼前,朱成钧感觉自己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 “嘤……咛,公子,你忙完了?啊……”香儿甜睡的星眸微微动了一下,当看到是朱成钧回来了,跟受惊的小兔子那般起身下地。 下床后,香儿还不忘将暖好的被窝重新掖好。整理好床铺后,香儿犹如一个害羞的精灵飘到跟前,一对柔软的小手伸过来给朱成钧宽衣解带。 “香儿,服侍公子……安寝……”此刻香儿白嫩的俏脸犹如深秋的柿子。 朱成钧没有制止香儿温柔倍至的服侍,任由她将身上多余的累赘拿掉。 “雪融的时候最冷,香儿这就去给公子准备热水泡脚。”香儿红着脸转身。 刚掀开被子,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满是佳人体香的被窝引得朱成钧的心一阵晃荡摇曳,吓得连忙压下心中的心猿意马。 没一会,香儿就端着热腾腾的洗脚水来到榻前。 享受美人温柔周到的服侍,朱成钧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香儿,说道:“你无须委屈自己,从飘香院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自由之身。” 香儿没有说话拿过毛巾将朱成钧脚上的水擦干,随手将洗脚盆挪开,低垂着娇俏的脑袋站在床前脸上一片怅然,道:“天地虽大,香儿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况且……香儿不会其他的谋生技能……公子这是要赶香儿走吗?”话音未落,香儿睁着一双梨花带雨的哀婉眸子迎上朱成钧的眼睛。 朱成钧避开香儿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段时间你就住下来吧,趁空暇时间好好想想,多为自己打算,想好了随时跟我说。” 朱成钧这是给予她选择生活的权利,香儿可不这样想,认为朱成钧是要赶她走。 “公子是嫌弃香儿曾沦落青楼,身子不干净吗?”香儿流着眼泪戚声道。 越是这样说下去就更说不清了,朱成钧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有家人?” 香儿无助地摇了摇头,看到香儿脸上的哀伤更浓,朱成钧心里兀自自责,以她的经历就算回到家去也不见得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青楼女子即便从良了,在面对世俗的偏见和常人的有色眼光,注定少不了闲言碎语和冷嘲热讽。 “公子,就让香儿留在您身边吧。”香儿当即跪下来苦苦哀求。 “起来吧。”朱成钧暗暗叹了口气。 “公子这是答应香儿了?”香儿仍跪着不愿起来,看过来的一双眸子满是泪水。 朱成钧示意香儿坐上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话我以后不会再提了,是去是留一切由你决定。” “嗯。”香儿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对朱成钧投来感激的目光。 朱成钧撇开眼看向一边,问道:“你以前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林,林香儿。”香儿揉搓着衣袖回道。 朱成颔了颔首,微笑道:“改个名字吧,就当是从这一刻起走向新的人生。” “请公子,赐名。”香儿见朱成钧不想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当即低下头来。 “飞鸟恋林,以后就叫你鵉儿,林鵉儿。”朱成钧微笑道。 香儿嘴角噙笑,腻声道:“就依公子。” “夜深了,你下去安歇吧。”朱成钧见鵉儿情态忸怩,无意扫了一眼偌大的房间,这个新买的宅子还未来得及添置足够的生活所需。 还未等朱成钧开口,鵉儿竟拿掉了身上洁白的衣裙,衣服如百合花瓣飘落,露出圆润白嫩的藕臂。朱成钧被突如其来的香艳一幕吓得不轻,连忙制止了鵉儿欲解开亵衣的小手,用毋庸置疑的口吻严声道:“穿上。” 朱成钧把香儿暖过的被子推到里面,自己则用另外一床被子将身子裹好蒙头就睡。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认他睡着后香儿半支起身子,一双柔情款款的眸子中尽是他此刻安详的睡容。鵉儿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给自己取的新名字,暗道:飞鸟恋林……鵉儿……公子你就是鵉儿的‘林’。 熟睡中的朱成钧突然一个翻身,惊得鵉儿慌忙躺下,再三确认自己刚才盯着他出神的窘状没被发现这才怀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躲进被窝里兀自害羞。 第0015章 同流合污 晨曦破晓,朱成钧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 一起身就发现鵉儿早已备好了一应洗漱用品,朱成钧心里不禁感慨:哥们何曾有过这等待遇。 吃过鵉儿精心准备的早点,朱成钧才慢悠悠地向长兴票号走去。 刚拐过街头,朱成钧看到长兴票号门前竟停着一驾马车。 炭券的交易个人完全可以在私下的任何地方完成,用不着长兴票号出面见证。自从炭券流通分散后,长兴票号门前就再难看到人影。 “公子。”陆方小跑过来问候。 朱成钧看了一眼停在大门右侧的马车,问道:“有人来访?” “回公子,这是我等三人合计后给您购置的马匹和马车,公子稍后要去拜访县令大人有马车代步总是方便些,日后也少不了用车的地方,所以……”陆方恭敬的回道。 从元日初七醒来才十来天不仅有了‘妻子’、银子、房子、车子…… 这些东西要放在前世,随便一样都得让一个普通家庭背上沉重的负担。 朱成钧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们考虑得很周全。”朱成钧看了一眼有序运转的大同炭行问道:“最近几日炭行的生意怎么样,忙不忙得过来?” 当朱成钧问到炭行的生意,陆方登时来了十二分精神,回道:“炭行步入正轨后,小人已经不那么忙了。自新炭的销路打开后炭行的生意一直都是稳步上升,既有源源不断的新顾客还有不少回头客,更有其他镇上的商家主动登门寻求合作……” 听了陆方的汇报,朱成钧当即吩咐道:“暂时不要跟其他商家合作,生产上也尽可能的放缓些以便囤积足够多的木炭原料,我想很快就要有人凭券兑换木炭了,我们得提前把货备好,切不可失信于人。” 陆方当场夸下海口保证:“大同炭行现在已经囤积了近三十万斤木炭原料,用不了几天五十万斤的木炭就能全部备好,绝不会出现无货兑换的局面。”陆方随后抬头看了看天,低着头说道:“公子与县令大人会晤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徐队长不能及时赶回来,就由小的驾车送公子过去。” 陆方现在虽然是大同炭行的第一掌柜,总感觉自己跟朱成钧的关系始终不如徐霄和常嵩二位队长亲近,甚至不如新来的沈泽更能获得朱成钧的器重。陆方此举虽无刻意献殷勤之嫌,不过是想着将关系拉近一些以便能获得更多当面聆听教诲的机会。 朱成钧如何不知陆方所想拍着他的肩膀轻笑道:“你还会驾车?多方面手啊。” 陆方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感觉自己跟朱成钧的关系在这一刻无形中更进了一步。 “大同炭行已经在着手扩大经营了,你仍是大同炭行的第一大掌柜,至于你能做多大的掌柜就要看你能将炭行做到多大了。”朱成钧用勉励之语打消陆方的顾虑。 陆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那般,肃立道:“我一定加倍努力,绝不负公子重托!” 朱成钧冲陆方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了看天色。 “公子,您看要不要早些过去。”陆方再次小声提醒。 在陆方看来,眼下虽说距离跟县太爷约定的时间还有个把时辰,早到更显示出对父母官的敬重。 “不急,等徐霄,沈泽回来后我们四人聚在一起把一些大事敲定后再去见咱们这位父母官,我想应该还来得及。”朱成钧耸了耸肩笑道。 在朱成钧看来则不然,满堂朱紫贵,不辨五谷辈,让他等供养他的老百姓是应该的。 倘若那是一顿鸿门宴,自己真要掉脑袋了多呼吸呼吸一下人间空气也是好的。 “公子,他们回来了。”陆方指着街头的另一边。 朱成钧看到二人载兴而归可见他们此行出售炭券进行得非常顺利,不仅如此还顺带着买了一大马车的东西。 朱成钧记得自己没吩咐他二人购置任何东西,就要去面见县太爷了,两手空空终归是不好,这些应该是他们替自己给县衙那群官老爷准备的见面礼吧。 “这是?”朱成钧皱了一下眉头,以那些官老爷的身份什么人间好东西没见过,就这些东西用来打发小鬼还差不多。 “回公子,这些都是县城大小商人拜托公子代为转送给县令大人的礼物,在下实在是推脱不掉,就擅自作主了……”沈泽就算知道这些礼物烫手,却也不好推脱。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朱成钧隐隐感觉很快就要有祸事临头。 “你们三人随我来。”朱成钧阴沉着脸说道。 四人进到长兴票号的后院,朱成钧当即让人在店外挂上了闭门谢客的牌子并命人严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分毫。 朱成钧弄得如临大敌一般,让徐霄,沈泽二人好生不自在。 听完沈泽的讲述,县太爷张弘成竟捏造众多莫名其妙的税种,此消息一出搅得整个钟离县商界鸡犬不宁。 “这么说来他们是想让我代为求情,让县太爷宽恕一段时日?”朱成钧没有责怪沈泽的自作主张,还庆幸他把这些礼物收下了。说明大小商家都很抵触那些名目新奇的税种,既然他们没有选择忍气吞声,朱成钧料定县太爷这次征税的进展绝对不会太顺利。 “这是全县大小商人的联名书。”沈泽颤抖着双手递上由众多商人署名的万言书。 朱成钧接过联名书信后随手放到一边,此事虽说烫手,却是趁机联合县城大小商人,树立自己在县城商界声望的大好时机。只要自己能做到一呼百应,即便以县太爷之尊怕是也得有所顾忌。 “你们可知钟离县有多少可以免税的特权人家。”朱成钧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跟县太爷掰手腕的力量,不得不在强权面前妥协。即便心里再有不情愿,税终归还是要交,朱成钧决定慷人之慨,这一次不把那些特权人家好好收拾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再世为人的身份。 “可以不用缴税和服徭役的钟离县少说也有数百户之多,他们仗着功名在身不用交税的特权大肆兼并良田,他们手中的良田更是占到了全县耕地的一半以上。”沈泽一脸的愤愤不平,冷静下来后很快便猜到朱成钧的用意,道:“公子是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 “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们乖乖地将银子掏出来?”朱成钧问道。 沈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这些人家占着最多的耕地,他们家里的银子或许不是很多但手中握着的粮食绝对是多得吃不完。他们的收入来源也比较单一,几乎全都靠出售手里富余的粮食以换取钱银满足奢靡生活用度。”沈泽灌了一杯茶,用更加冰冷的口吻又补充了一句:“此次也正是他们家中的子弟出高价买入了我们发行的大部分炭券。” 沈泽负责炭券变现,凭借过人的口才竟忽悠得那些个纨绔子弟以高达惊人的十两银子一张购买,就这一次交易就足足净赚取了两万三千余两白银。 朱成钧也不知道那些读书人家庭的孩子脑袋里装的是哪国的浆糊,如此离谱的价钱届时肯接手的人肯定少之又少。只要自己这边恢复与朝廷官差那边的交易,他们手里的炭券基本跟废纸没什么两样。朱成钧起初根本就没想过太早动这些土豪劣绅,既然他们把脖子伸过来挨砍,就怨不得人了。 稍作思虑,朱成钧认为成立粮行得加快落实了。 “其他事可以暂时放一放,裕泰粮行务必在两天之内筹建完毕。长兴票号再发行一次粮券,你看如何?”朱成钧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气。 沈泽当即回道:“属下算过,钟离县一茬产粮在一千万斤上下,我们可以折个中数发行五百万斤的粮券就足够了。粮券的面额定在千斤一张,发行五万张券即可。价钱按现在的粮价计算发行价可以订在五到六两之间。” 朱成钧当场肯定了沈泽的提议,颔首道:“看来你一早就有此想法了,时间紧迫,粮券务必在明天午时前制作完成,制作粮券你可以找这条街的贾大师。为了加快裕泰粮行的成立,你可以联络这些写联名帖的大小商人寻求帮助,想来他们也不会横加阻挠,你也顺道考虑一下炭券兑换粮券该作多少价钱合适?” 此番会晤一旦跟县太爷同流合污,炭券就必须收回来,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坑人始终得有个度,不然以这些地头蛇跟贪官污吏的狠辣自己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属下这就去办理!”沈泽就粮券的样式以及防伪技术跟朱成钧请教清楚后便风风火火地去落地实施了。 朱成钧看了看时间,再有一刻钟就是跟县太爷会晤的时间了,站起身来对徐霄使了个眼色,道:“走!我们去赴县太爷的鸿门宴!” “鸿门宴?很丰盛?”徐霄亦步亦趋地跟在朱成钧身后,对所谓的鸿门宴甚是好奇。 朱成钧感慨道:“历来都是宴无好宴。” 出了长兴票号,朱成钧与徐霄坐在车辕上大摇大摆的往县衙赶。 走了半刻钟,朱成钧无意间留意到两个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税吏,看他们行色匆匆,想来又准备上哪家商号收税去了。遇见‘熟人’多少得打个招呼才是,朱成钧立即让徐霄停车,还未待马车停稳当,朱成钧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二人面前,一脸笑意地问候道:“二位大人,有日子没见了,最近可好。” “哟!朱公子!”二人对朱成钧的印象极好,恭敬礼貌地拱手回礼。 “朱公子现在可是县尊大人的座上宾,往后少不了您的关照呐。” 朱成钧故作谦虚一番,说道:“岂敢,岂敢。二位大人这是要出公差?” “不瞒朱公子,此番下乡征农税,怕是有日子不能回来了。”二人苦着脸埋怨道。 朱成钧扫了一眼四周,给二人送上‘心意’谄笑道:“二位大人在外辛苦了,这些就当是给二位以及诸位大人的酒水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二人知道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处费,凑到朱成钧跟前低声道:“朱公子有什么吩咐,但讲无妨。” 见二人如此上道,倒是省却一番唇舌,朱成钧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在下外出多日,心中甚是挂念家中老父亲。烦请二位大人给带个口信,也请二位大人适当‘关心一下’他老人家,在下的家就在…………” 二人一听地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当场允诺道:“还真是巧了!朱公子家所在的那条村正好由我等负责,请朱公子放心,你的话我们一定带到。” “二位大人公务繁忙,饯别酒今日是来不及喝了,容在下事后补上。”朱成钧冲二人使了个‘男人都懂’的眼色。 徐霄见三人都谈妥了,连忙开口催促道:“大哥,时间快到了,再不去张大人就要怪罪了。” 姓张的大人钟离县就那么一位,两位税吏更加清楚该怎么办事了。 “原来朱公子是急着去赴县令大人的约,切勿耽搁了,你我就此别过。”两位税吏对朱成钧表现得更加恭敬客气了。 “二位大人,回见。”朱成钧对二位税吏轻轻揖了一下,转身就攀上马车。 古代当官的对底层百姓会是个什么态度,朱成钧不难想象,有了县太爷这么一层微妙关系,肯定能为家里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趁着现在自己在县太爷面前还有那么点用,这点人情该用的时候就早些用了,此次能不能愉快地‘合作’还两说。 来到县衙,朱成钧对看守衙役出示县太爷的亲笔信。 负责看门的衙役知道朱成钧是受县令大人所邀,当即大开方便之门。 第0016章 为虎作伥 刚到后衙院门,朱成钧就看到黑着脸站在圆门前等候的许师爷。 朱成钧快步上前致歉,道:“有劳许师爷久候,万望海涵。” 要堂堂一县师爷等你,好大的架子! 许师爷刚要发作,当看到几个衙役捧着大包小包尾随而至,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道:“朱公子若再不来,在下怕是免不了挨张大人一顿训斥。” 看到许师爷前倨后恭的表情变化,朱成钧再次见识到了钱财开路的便利,看到满满的‘诚意’许师爷脸色转变的功夫可比川剧变脸高明多了。 抬杠没人会喜欢,给抬轿子却是人人都巴不得。 朱成钧尽可能的将身姿放低一些,歉声道:“给许师爷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许师爷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站在朱成钧身边的徐霄,眼中闪过一缕鄙夷,当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人,带这位……壮士下去休息。” 看到许师爷的脸色,朱成钧更加意识到这次的会面不一般,即便如此还是决定稍作试探一下,拱手对许师爷轻轻一揖,道:“这位是在下的结义兄弟,不是外人……” “还望见谅,张大人只召见朱公子一人。” 许师爷特别强调。 “就听许师爷的。”朱成钧给徐霄递了个眼色,让他听从安排。 许师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将朱成钧领到后衙的会客大厅。 二人来到会客厅,除了一桌子备好的酒席,朱成钧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依礼而言,身为主人家不该让上门的客人等才是。 朱成钧知道自己此次要见的主人不简单,不能依世俗礼仪而论。 “张大人公务繁忙,许某这就前去通禀,请朱公子稍等片刻。”许师爷随口找了个托词,就转身去通禀了。 会客厅虽有不少供歇脚的椅子,许师爷也没有请落座的意思,朱成钧只好站着等候。 许师爷走开后许久也不见人来,当官的有多忙不得而知,朱成钧认为这是县太爷有意给自己一个警示,也在趁机宣示他的威严。 对方既然摆谱以示尊贵,满足他一下又何妨。 朱成钧随便扫了一眼招待大厅,虽然不太懂得欣赏,却觉得大厅的装饰颇有格调,就是显得过分浮华。朱成钧不禁心想,这位父母官公务闲暇之余还挺会享受。 又过了好一会,许师爷才簇拥着两个中年男子姗姗来迟。 听到脚步声即将临近大门的那一刻,朱成连忙走出来差点跟二人撞了个照面。 “鄙人朱成钧见过大人。”看站位就可辨尊贵,朱成钧虽从未见过县太爷的尊容,先对站在中位的人行礼问候总不会有错。 站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张弘成,随即对朱成钧颔了颔首,赞许道:“朱公子果然是难得的少年俊杰,本官只恨相见太晚。” “承蒙大人谬赞,鄙人惶恐不已。”朱成钧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恭敬一些,恭敬归恭敬,要让自己显出半丝谦卑,谄媚奉上身段那是万万做不到。 许师爷见朱成钧迟迟不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行礼,连忙使眼色示意。 “见过县尊大人。”得到师爷的暗示朱成钧连忙作揖,心里兀自腹诽:小小七品芝麻官,真当自己是庙里的菩萨泥像须人人认得? 县太爷虽说是区区七品,却是妥妥的朝廷命官,这要放在前世就更了不得了。 张弘成见朱成钧颇懂礼数,人也机灵,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商人高看了那么几分,随即抬手介绍道:“这位是京师来的钦差大人,陆祖安,陆大人。” “见过钦差大人。”朱成钧再次作揖致礼。 许师爷见三人都见过礼了,适时说道:“二位大人,酒席已经备好了。” “陆大人请!”张弘成深深弯了个腰,随即直起身来对朱成钧抬手示意,淡淡的说道:“朱公子有请。” 朱成钧看到张弘成表现得不太情愿的客气,若将他的客气当福气就是不懂事了,要真先他一步进去,现场气氛立时就会变坏。 朱成钧轻轻躬身,说道:“大人先请。” 繁琐的礼节到这还没完,朱成钧又对站在一侧的师爷抬手示意。 许师爷知道自己当下所处的角色,虽不至于先朱成钧一步进去并行也不算失了礼数。 县太爷摆的宴席,上个酒桌都礼数多多。 这一系列官场陋规走下来,朱成钧心里唏嘘不已,到底是谁有求于谁? 陆祖安理所应当的坐上主位,朱成钧、张弘成分列左右,许师爷居末席。 四人依照次序落座后,陆祖安看向朱成钧寒暄道:“本官看朱公子文质彬彬,应该是个读书人,缘何竟成了长兴票号的东家?” 朱成钧一听,没来由的一阵警惕,心道:这算是第二次下马威? 有这么一想并非朱成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历朝大多实行的过均是重农抑商的高压政策,读书人对商人的鄙视几乎都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朱成钧微微一笑,脸上似是自嘲,又似遗憾的说道:“并非在下不想读书考取功名,实在是家里没有文曲星庇护。” “哈哈……朱公子讲起话来……着实风趣。”张弘成心里不由得给朱成钧竖起了大拇指,在场中人就两个进士及第,再不济的许师爷也曾是举人出身。 朱成钧的一番自我贬低的表演,瞬间活跃了原先略显沉闷的气氛。 “本官提议,干了这杯。”陆祖安举杯示意。 听说要喝酒,朱成钧心里那叫一个排斥,自己前世滴酒不沾另说,现在才十五岁的年纪若喝酒过度容易影响发育。 朱成钧知道眼下的自己还未取得谈判的主动权,只好咬着牙跟三人干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陆祖安起初端着的官架子也松懈了几分,对朱成钧拱手请教道:“朱公子所创的长兴票号,不知是得到哪位先贤的启示,还望明示一二。” 儒家倡导的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曾教人去赚取那阿堵物,偏偏这阿堵物人人都喜欢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重要。然而几千年来都是政治搭台的国情,一朝掌权柄,财富还不是任由掌权人分配,又何须如商贾小贩那般需要掏空心思去取利。 “前些时日偶读《管子》有感,几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在下就不班门弄斧了。”朱成钧轻轻一言带过,任由陆祖安几人皱眉苦思。 三人都是读书人,自然清楚《管子》一书七十六篇,饶是他们绞尽脑汁的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用于解释长兴票号能在短短数天时间内赚取惊人财富的只言片语来。 朱成钧见三人钧是爱‘财’之人,可惜并不是善于谋取正当财富之人。要想猜到个人读书后是何感悟,别人不掰开了讲即便大家读的都是同一本书,没有类似的心路历程寻常人根本就猜不到。 三人自负饱学之士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快便想到是朱成钧不过是在随便找了个先贤来糊弄他们,碍于身份三人又不好‘不耻下问’的去请教。 看三人的神色敢情是在怀疑哥们拿他们取乐呢,朱成钧如是想道,不办个读《管子》有感--解析财富密码为课题全身心投入进去研究上个几十年,又岂能轻易解释得了历经几千年才被人们系统概括出来的财经知识。 三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不拿出点实际利益来又岂能轻易从这个奸猾至极的小子手里拿到打开财富大门的钥匙。 然而,若轻易松口服软,于谈判不利。 就在几人陷入思索之际,大厅的气氛无声无息间沉了下来。 朱成钧知道自己已经初步取得了接下来谈判的主动权,只要自己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只需经得起他们的威逼利诱,主导权就始终在自己这一方。 酒过三巡,陆祖安认为该入正题了,沉声道:“本官此番奉朝廷之命采购木炭充作军需,现下碰上了些许难处,还望朱公子能以家国为重以较为合理的价钱向朝廷供应木炭,以解燃眉之急。此恩此情,本官先记下了。” ‘燃眉之急’朱成钧岂会信陆祖安的鬼话,真如他口中所言的那般急切,大宋朝廷干脆下一纸诏命征集烧炭民工即可,反正制炭又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活。他们之所以不那么做,绝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压根就不想这么干。 国家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大宋文官集团仍不忘内斗、发国难财,这个腐朽到了根的政权不灭亡简直天理难容。 话既已挑明,朱成钧也不打算太磨叽,抱了抱拳说道:“陆大人,在下冒昧一问,朝廷此次采购木炭这一消息还有多少人知道。” 听到朱成钧此等放肆至极的言语,张弘成,许师爷的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 陆祖安抬手示意二人放松些,说道:“从现在起,朱公子就不是外人了,本官也不怕明说,此番木炭采购由本官全权实际负责,知道这一消息之人都是本官信得过的朋友。” 听了陆祖安的话,朱成钧心里大松一口气,庆幸的是这个消息还未流传出去。然而有了炭券的存在,巨额财富当前,秘密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再冒昧一问,陆大人的朋友手中持有多少炭券。”朱成钧的问话愈加放肆,就差没说陆祖安还想趁机捞取多少国难财了。 张弘成,许师爷额头间不禁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有肯定是有一些,但不会很多。”陆祖安知道大同炭行的实际控制人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陆祖安从来就没想过朱成钧一旦与朝廷签订木炭供应协定会对眼下的炭券价格造成怎样的冲击,在他看来木炭行情一定会被推高就是了。 朱成钧长呼一口气,说道:“万幸陆大人如实相告,否则就要出祸事了。” “朝廷采购木炭这一消息一旦广为人知,对木炭行情应该有巨大的推动作用,朱公子何以认定此事是祸事?”许师爷疑惑道。 朱成钧默而不语,此等反固有认知的话,很难跟他们讲得明白。 张弘成见朱成钧不见兔子不撒鹰,认为是时候给他承诺点好处了,用力地拱了拱手道:“还望朱公子不吝赐教,此番恩情,事后本官必有厚报。” 朱成钧等的就是他们表态,然而就凭区区口头承诺的好处就想套取自己的秘密,呸!想得简直不要太美。谈判的有利因素愈加向自己靠拢,朱成钧话锋一转说道:“二位大人请在下来应该不会仅仅是为了区区一块木炭吧,有话不妨明言,在下想从二位大人这里得到什么,自然也不会隐瞒,做生意终究讲个你情我愿。” 陆祖安一拍桌子,说道:“既然朱公子是爽快人,本官就直说了!朱公子既然能利用炭券取利,那么粮券,铁券,铜券……想必都不在话下。本官想请朱公子将此计献于朝廷,助皇上尽快筹集军饷。如若朱公子愿意,本官必当上奏朝廷为贤弟请功。” 有了陆祖安的表态,朱成钧将目光看向县太爷张弘成,在等他表示。 陆祖安都称呼其为‘贤弟’了,张弘成抢着表现,正色承诺道:“日后朱公子有任何事都可以来寻我,在本官的权限范围内一定尽心尽力替朱公子都解决好。” 既然是为虎作伥,朱成钧也懒得客气,当即将自己的需求都一一说了出来。 陆祖安,张弘成也不含糊当面予以承诺。 陆祖安虽然应下了,但仍不放心,说道:“朱公子这几日就留在衙门安心谋划此大计,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张大人提就是了。” 朱成钧岂会听不出陆祖安话中的含义,不禁感慨: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我欺! 交易已经达成,为了活跃气氛,张弘成拍了拍手,一早就待命的舞蹈乐曲随即登台。 一绝色佳人在乐声中翩翩起舞,时而云手轻舒,时而妙目顾盼多情,极尽挑逗诱人。 朱成钧为了迷惑两个老狐狸,装出一副为佳人优美舞姿倾倒的神色。 陆祖安见朱成钧一副痴迷表情,说道:“朱公子若看得上这位小娘子,这几日就由她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不知意下如何?” 张弘成接过话茬,补充道:“兰儿姑娘可是飘香院的花魁,还是清白之身呢。” 朱成钧佯装推辞,讪笑道:“小子岂敢夺陆大人所好。” “哈哈……无妨。”陆祖安朗声笑道。 第0017章 身陷囹圄 酒喝了,事情谈妥了,歌舞也欣赏了。 张弘成轻轻招了招手,将领舞的花魁唤了过来吩咐道:“兰儿小姐,这位朱公子可是陆大人的贵客,你务必得陪好。” 花魁兰儿见即将成为自己第一个男人的人是一个稚嫩少年郎,在得知不用陪那两位一肚子油肠,岁数都能当她爹的中年油腻男,心里没来由的升起那么一丝小庆幸。 兰儿来到几人面前,绣腿微屈施礼,柔声应道:“奴家理会得。” 朱成钧暗地里偷偷留意这三人的神色,再看了一眼跟前妩媚娇美的妙龄佳人,通过简单的观察可以得出她不像是张弘成派来监视自己的间谍。 县衙暂时是出不去了,但不能与外界断了联系,否则自己的全盘计划就要被打乱了。朱成钧也想试探一下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会何其严密,随即起身对陆祖安和张弘成轻轻一揖,道:“二位大人,在下还有几句话需要交代义兄,就先失陪了。” 在朱成钧走出客厅后,张弘成当即对许师爷授意,让他派人秘密监视。 朱成钧缓步向徐霄休息的地方走去,可能是负责监视的人大意了竟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异响。遭受软禁和监视朱成钧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不承想会来得这么快。 来到偏院,朱成钧看到两个持刀衙役站在圆门前把守。 两个衙役认得朱成钧,自觉地让开一步,没有阻拦。 “大哥……”徐霄见朱成钧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松下来。 “吃了?”朱成钧生怕徐霄心急口快说不合适的话来,随口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小弟吃过了,就是……”无故受到软禁徐霄刚想埋怨,当看到朱成钧的眼色后连忙改口,道:“大哥的事情既已谈妥,咱们就早些回去吧,沈泽那小子怕是忙不过来了。” 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说道:“我与县尊大人还有些事要进一步详谈,这几日就留在县衙不回去了,长兴票号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和沈泽全权跟进,有什么不清楚的让人捎封书信过来请示即可。” 徐霄就算听不懂朱成钧话中的含义,潜意识告诉他,大哥怕是被县太爷扣留了。 “那……小弟稍后给大哥准备几套换洗的衣物送过来……” 朱成钧当即制止了徐霄,笑道:“大哥现在可是张大人的贵客,还能少了我吃穿?沈泽估计是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再不回去帮忙他就该恼你了。” 看门衙役见两个大老爷们告个别都这般磨叽,恨不得当场将徐霄给架出去。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顿鸿门宴竟吃了一个多时辰。饭菜没能顾得吃上几口,酒桌上的人情世故倒被灌得满满一肚子。 在徐霄被请出后衙没一会,许师爷就走了上来,说道:“请朱公子随许某来。” 客随主便,朱成钧不担心也不好奇许师爷会将自己带到何处去。 身不由己,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 出了衙门,朱成钧随许师爷上了马车。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朱成钧看了一眼端坐正位闭目养神的许师爷,问道:“许师爷这是要将在下带到何处?” 许师爷眼皮子动了动,不过仍旧眯着,回道:“许某奉命将朱公子接到张大人的府邸,张大人主政钟离县多年还是头一次将客人接到府上,由此可见,张大人对朱公子是何等的器重。” 器重?信你就见鬼了。既然知道你的顶头上司如此器重于我,你仍敢怠慢,合适?朱成钧学着许师爷的模样半眯着眼,说道:“长兴票号成立的时日尚短大小事务都少不了要我亲自拿主意,那边若有书信送来还望许师爷第一时间交到我手里。” “这些都关系着两位大人的大事,许某理会得。”许师爷不耐烦地回道。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近半个时辰,直让朱成钧将两个时辰前喝下肚的酒水加味加料加量的吐了个干净。 “快到了,请朱公子再忍一忍。”许师爷不像是在关心人,主要是关心自己的感受,呕吐后在半封闭空间呼出的气息……绝不是那么好闻,偏偏这当师爷的人鼻子又过于敏感。 许师爷一直提着车窗布帘,尽可能的让新鲜空气吹进来赶走那该死的恶臭气味。看向朱成钧时不禁浮现一缕深深的鄙夷,暗道:有车坐都遭罪,果然是无福之人。 “到了……” 不等许师爷的话讲完,当感受到马车慢下来后朱成钧一个骨碌钻出车厢,快步跑到路边一个劲的呕吐,心里还不忘臭骂一句:马车果然不是人坐的! 吐无可吐后朱成钧一连几个深呼吸之后总算感觉舒服了些,蓦然,眼角余光留意到县太爷居住的府邸前竟停了两驾车,马头顶着马头,看这架势是谁都不愿让半步。 在县太爷家门前争道,这可是新鲜事,朱成钧不禁也来了兴趣。 看马车的装饰和飘过来的脂粉味,堪称妥妥的‘香车’,那车里面坐的不用多想应该是美女了。看来我们的县太爷还是个风流人物,外边请来的粉头竟跟家里娇花面对面撞了个正着。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究竟是何种场面,朱成钧唯恐天下不乱,心里那叫一个期待。 “哪个不长眼的,竟连三夫人的车驾都认不得!”随从上来就是一顿呵斥。 那位被训斥的车夫识相地牵马让路,就眼下形势看来家里的那位终究是多了些优势,初次交锋还未露面就占据上风。 这时,马车的珠帘被丫鬟拨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轻抚胸口弯腰走了出来。 朱成钧见三夫人肌肤如雪,秀眸秋水盈盈,眉稍间风情妩媚堪称绝代尤物,可走出马车前那轻抚胸口的下意识动作足以说明她是个矜持含蓄的女子。既矜持又风情魅惑的女子,绝对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存在。 三夫人樱唇轻启,轻声道:“既然是老爷接回来的,迟早是要见面的。” 车内之人似乎不太情愿下车露面,不等三夫人发作,许师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解释,道:“回夫人,这是大人请回来的客人。” 三夫人不以为意,说道:“老爷要请女客人回府,我何时有过怨言,无非是想见上一见新过府的妹妹一面,这还没进门呢就想给本夫人摆脸色不成?” 朱成钧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臂看热闹,不料却被许师爷硬拉着上去做挡箭牌。 许师爷慌忙解释道:“这位是朱公子,老爷请来的贵客,需在府上借住几日,至于车里的那位姑娘,是老爷给朱公子准备的……” 后面的话要一个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许师爷还拉不下这张老脸来。 三夫人一双妙目停在朱成钧身上看了看,随即瞥向一边,目光中是浓浓的厌恶之色。三夫人或许知道了来人不是与自己争宠的狐狸精,一拧蛮腰转身,在丫鬟的簇拥下迈进了府邸。 佳人转身拧腰的那一抹风姿,朱成钧双眼为之一怔,忽感一缕轻微撩人的香风拂过。这缕香风清新淡雅中带着一丝青涩一点也不像一个成熟女子的体香。闻香识美人,再看三夫人矜持含蓄的窈窕身姿,朱成钧实在难以置信,难道这位三夫人与县太爷空有夫妻之名?如此风情万种的绝色美人收入后宫,县太爷竟能忍得住不去享用?咱老朱服了! 直到三夫人等人都进了府,另一位美人才很不情愿地露脸。 朱成钧看清了女子的脸,赫然就是午间为自己四人献舞的飘香院花魁兰儿。 兰儿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看向朱成钧的一双妙目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恨色。 许师爷将朱成钧领到王管家面前对他转达了张弘成的嘱咐,道:“王管家,张大人亲自交待,请你好生招待朱公子。” 主人有令,做下人的岂敢怠慢。 达官显贵之家无不庭院深深,朱成钧等人在王管家的引领下过一重又一重的圆门。 在穿过重重院落的时候,朱成钧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在王管家的安置下,朱成钧被安置在一个卧房,书房……一应俱全的小院。 朱成钧见小院清静雅致,张弘成倒是没有委屈自己。 既已达成黑幕交易,该献的搂钱大计给他便是。 朱成钧挥退了管家,转身就钻进书房。 将笔搁下之时已是黄昏夜幕,朱成钧扫了一眼自己的得意之作,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这份方案是见不得人的毒计,为提防张弘成事后反悔,朱成钧将此计份上上下卷,下卷暂时且让它先留在自己的脑子里。 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朱成钧走进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花魁兰儿已在此等候多时。 兰儿纤秀的娇躯上外罩一袭飘柔贴身缟素,白衣下隐约可见一抹艳红亵衣。兰儿绝美的芙蓉嫩颊不施粉黛,只留沐浴后残存的绯红,清新中带着一丝媚态。佳人犹如一朵任君采摘的鲜花,朱成钧感觉自己一双眼睛不听使唤地在兰儿柔美的娇躯上游走。 兰儿轻挪莲足,缓缓走了过来,一双素手轻轻地搭在朱成钧肩上,柔软的身子自然地靠了上来。兰儿樱唇轻启,踮起脚尖贴着朱成钧的耳后根腻声道:“夜深了,今晚就由奴家侍寝。” 美人投怀,最容易让人松懈警惕,忽感怀中的柔软娇躯一僵,朱成钧条件反射一般地攥住了兰儿的皓腕,定睛一眼,兰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拔下了银簪。 朱成钧随手打掉兰儿手中欲刺向自己的银簪,一把将她推开,脸上满是愠怒,斥道:“是张弘成让你这么干的?” 兰儿有若娇花,被朱成钧这么一推,当场摔倒在地上。 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会是张弘成安排的杀手?在兰儿摔倒后没有立即起身反击,朱成钧几乎可以断定她并非是受张弘成的指使,再看她此刻的柔弱无助和愤怒,想来是为了保住自己清白之躯的自卫举动。 “起来吧,是我误会你了,既然不想我碰你,说一声即可。”朱成钧微微摇了摇头。 不料兰儿竟不领情,反倒以更仇恨的目光看向自己,娇斥道:“都是你!是你害得我沦落至此!” 朱成钧登时一头雾水,自己与她才是第二次见面,何来的旧恨仇深。 “姑娘一席话简直莫名其妙,我不为难你,走吧。”对待一个苦命的柔弱女子,朱成钧心里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 “嗬嗬……”兰儿一声哀戚的苦笑过后,双手握着银簪指向朱成钧厉声道:“朱公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你用三千两白银为之赎身的香儿了?若不是你突然花如此天价赎身费,又何至于让我的赎身费瞬间翻番!” 兰儿竟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说道:“那个愿意为你花三千两白银的男子,又岂会在乎再花上个三千两。” “何来的男子!那都是我的私房钱!”兰儿激动得又刺了上来。 朱成钧身手灵活矫健,轻易就避开了兰儿的一击。 “呜呜……”兰儿一个趔趄又摔在地上。 知道奈何不得体力上天生就有优势的男子,兰儿放声抽泣,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青楼女子攒钱给自己赎身,争取自由,这是对命运的抗争。 不甘心屈服于命运之人,朱成钧向来敬重,安慰道:“我可以帮你。” 兰儿偏过梨花带雨的俏脸,泪水盈盈的秀眸看到朱成钧的脸上一片真诚,随即苦涩地笑了笑,哀叹道:“一切都晚了,我的身契已经被张弘成那个狗官买断了。” 以张弘成县太爷的身份要一个青楼女子的卖身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张弘成本想着用兰儿这个花魁去取悦讨好陆祖安,可能是陆祖安当晚提不起兴趣这才让兰儿暂时躲过一劫。 “我或许可以让张弘成还你自由。”朱成钧说得也不是很肯定。 “真的?……”兰儿仿佛升起了一丝希望。 朱成钧轻轻侧了下身,发现窗外竟有人趴着人偷听,一颗心没来由的一紧。 偷听之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发现了,拔腿就跑。 “好快……”朱成钧还来不及迈出脚,只看到隔着纱窗的身影一晃便没了踪影。 如此速度简直不像人类所能有,朱成钧脑海里立时冒出两个字‘轻功’。 倘若玄之又玄的武功真实存在,自己若想顺利脱身怕是难如登天。 害怕、忧虑……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朱成钧快步上前打开窗户,一缕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尖,似乎在哪闻过,可以断定方才的不速之客定是女子。 来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朱成钧一时间心绪如潮起伏。 第0018章 暗香盈袖 夜色深沉,万籁寂静。 抬眼对月,朱成钧站在窗台等了良久也不见再有动静传出,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个女贼人进县太爷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会是府上之人?在还没交出搂钱计策之前,朱成钧断定张弘成不会轻易派人前来刺探,由此可见深夜造访的神秘人跟张弘成不是一伙的。 兰儿见朱成钧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怯生生地靠了上来,问道:“有人监视我们?” 带着迷烟来搞监视?以贼人的高强本领,朱成钧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朱成钧对兰儿的话充耳不闻,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一步步逼近,沉声道:“你刚才有机会刺杀,为什么不动手。” “我……你……你想怎样……”在朱成钧的逼视下,兰儿一脸惊惶地向后退。 “噗……”朱成钧一点点将兰儿逼到墙上,满眼邪魅地看着她神色慌张的俏脸,说道:“如若我们时刻都处在监视中,该怎么做才能打消张弘成的顾虑?” 看到眼前男子犹如饿狼的双眼,兰儿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门口。 “我……你若用强……我就……死给你看……”兰儿倔强地将脸瞥向一边。 朱成钧冲兰儿邪邪一笑,收起吓唬她的恶趣味,转身就向卧榻走去。 朱成双手抱头躺在榻上,睁着两眼看着床顶细细回想从走进县太爷府邸后的一幕幕。此番与张弘成、陆祖安、许师爷之间的大计完全是密谋,消息还不至于过早走漏。来到县太爷府邸才数个时辰,当晚就被神秘人盯上了,朱成钧愈发察觉到这座深宅大院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一次贼人刺探未果,短时间内不见得会有第二次行动,人身安全无须担忧。 正要盖上被子睡觉,不经意间看到兰儿手脚局促,情态忸怩地站在床前,朱成钧没好气地怼了一句:“怎么?要刺杀可以等我睡着后再行动,若是侍寝,就请……”说着,朱成钧露出要将兰儿剥光的猥亵眼神。 “啐……你这人……”稍稍收起气愤,兰儿委屈巴巴的低声道:“我睡哪?” “随你。”朱成钧把头一偏,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 兰儿花魁就算再如何淑女,此刻也产生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感觉似乎等了许久,躺在榻上的可恶男子仍不见有半分怜香惜玉的表示。兰儿悠悠苦叹,对上这么一个无赖还能咋样,认命呗。兰儿轻咬红唇,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刚伸出颤抖的素手想要去扯被子。 “被子足够大,分你一半。”朱成钧突然一个转身将要‘作恶’的兰儿抓了个现行。 兰儿脸色羞囧,虽领了他的情却还是不得不警惕,警惕道:“你……不许乱动!” 朱成钧瞪了兰儿一眼,轻哼一声:“谁不老实,眼下还没准。” 兰儿一双秀眸冒火含含煞,对这个家伙恨得牙根痒痒。 直到蜡烬灯熄,朱成钧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久久不曾松懈分毫。 透过纱窗的月光洒了进来,朱成钧看了看兰儿甜睡的小脸,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都能卸下心防,相比之下朱成钧发现都有点看不起自个儿了。 高度紧张的神经松下来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很快就向全身蔓延。 这个年头做贼的累,防贼的貌似更累。 晨曦破晓,融雪后的阳光看起来似乎更加明媚耀眼。 略略睁开惺忪睡眼,朱成钧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压着,不过触感是真的好。 看似温婉娴静的兰儿,她的睡姿实在是……不太老实。 看到睡得正香甜的兰儿,朱成钧也是被迫赖床了。佳人一条柔软的绣腿就搭在自己小肚子上,稍一动就会将她惊醒。为了避免吵醒她后的尴尬场面,朱成钧闭着双眼假寐,顺道享受那绝妙的感觉。 “嘤……”兰儿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娇柔的身子在朱成钧身上蹭了蹭。 感觉到兰儿的举动越来越旖旎挑逗,朱成钧吓得强行忍住血脉贲张的冲动。 “啊!……”两人几乎同时大呼出口。 兰儿睁开迷离星眸,当看到躺在自己身侧的男子,羞愤得跳起身来。 兰儿收回绣腿的那一刹那横扫而过,差点没弄折了朱成钧的小兄弟。 “你!……混蛋……”兰儿指着朱成钧斥道。 朱成钧连忙检查挫伤之处,还好只是被用力蹭了一下,并无大碍。 “怎么着,昨晚到底是谁不老实了……” “你还说……下去!……”羞愤到极点了的兰儿手脚并用,对着朱成钧就是一顿好招呼,此刻的她跟市井泼妇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哎哟……” 猝不及防之下挨了兰儿那么一记狠蹬,朱成钧狼狈至极的摔到地上。 一番撕扯后兰儿这才察觉到自己衣衫半裸,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气得当即抓过枕头一个猛砸,怒道:“出去!” 朱成钧在兰儿的驱赶下,支着磕伤的腰逃也似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女子盛怒之下的雌威,朱成钧这一回算是亲身领教了。 刚用过早饭,王管家就前来通知说三夫人云盈袖要见自己。 想起昨日三夫人在眼前走过的那一抹诱人风姿,朱成钧的心不禁一阵荡漾。 想着能早些见到风情妩媚的三夫人,无奈新伤在身还没缓过来。 磕到紧要处可不是闹着玩的,朱成钧边走路边抚慰淤青的后腰。 二人走在廊道上,王管家看到朱成钧此刻的狼狈模样,心里直呼年轻人不懂节制。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如此美色当前,累些也值得。 朱成钧看到老王的神色,岂会看不出他此刻所想,横了猥琐老王一眼,问道:“王管家,张大人的几位夫人都在府上?” 后宅宫斗的大戏,朱成钧以前可看过不少,自己一个男子出现在县太爷女眷的后院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到时狐狸没捉到反倒惹了一身骚那就太划不来了。 “朱公子想多了,这座府邸就三夫人一个女主人。”老王管家淡淡的说道。 老王的一句话看似平淡,实则信息量巨大,敢情县太爷在钟离县还有好几座金屋,每座宅院里面都藏着一个美娇娘?那还不得把县太爷虚虚的身板掏成棺材瓤子。 朱成钧满眼促狭地看着老王,说道:“在下敢不多想,都理解。” 王管家听了朱成钧的话,总感觉都不是那个味,让人越想似乎越有味道。 王管家认为有解释清楚的必要,当即解释道:“张大人的家眷远在留都,三夫人也是两年前才被张大人……”妄议主子私密事,不妥,王管家知道自己嘴碎了,连忙打住。 张弘成调任钟离县县令也不过四年时间,上任两年就在主政地纳了一个年轻美妾,更要命的是这个美妾迄今为止仍为处子之身,朱成钧不由得对三夫人云盈袖越来越感到好奇。 出云苑,三夫人云盈袖居住的大院。 “朱公子,三夫人在院中等您多时了。”圆门外一个俏丽侍女拦住二人的去路,却唯独对朱成钧放行。 王管家似乎对出云苑颇为忌惮,转身拔腿就走。 院中依稀可见残雪,水榭凉亭内一裹着洁白狐裘的绝美女子正焚香烹茶。 侍女将朱成钧领到亭中对三夫人微微施了个礼后便下去了。 “朱公子不必拘谨,请坐。”三夫人皓腕轻抬顺便给朱成钧斟了一杯刚泡好的新茶。 请客落座,斟茶待客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那般自然流畅,却又不失优雅贤淑,给人以赏心悦目的感觉。 朱成钧轻轻端起茶杯,借喝茶的这个小动作看了看四周,发现偌大个出云苑就只自己与云盈袖二人。县太爷不在,云盈袖就能做整座大院的主,没有她吩咐想来没人胆敢冲撞。 “好茶,夫人好手艺。”朱成钧客气的赞了一下。 “咯咯……”云盈袖掩唇娇笑,眉梢挑了挑,腻声道:“就手艺好?人呢?” 云盈袖妩媚撩人的娇态和柔糯软语让朱成钧为之一愕,心道:这娘们想干嘛? 看到朱成钧的窘状,云盈袖优雅起身端起茶壶弯腰又续了一杯茶,见朱成钧盯着自己玲珑浮凸的胸脯看,云盈袖还有意挺了挺,眉梢间充满挑逗意味。 朱成钧连忙移开目光,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些微诱惑都经不起。 亭中茶香四溢,空气中似乎蕴含着那么一丝丝甚是熟悉的淡雅清香,朱成钧知道这是云盈袖身上胭脂水粉夹着体香的味道。朱成钧忍不住拿这缕香味与昨夜窗外残留的味道相比较,越想就感觉越相似。想到这一层,朱成钧一颗心不淡定了,眼前这位风情妩媚的绝色尤物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一刻,朱成钧有一种掉入盘丝洞的感觉。 “朱公子,妾身有何不妥?”云盈袖感觉眼前这个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像其他男人那种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神色,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 朱成钧轻轻移开钉在云盈袖脸上的目光,拱了拱手说道:“还未请教夫人让在下过来是所谓何事。” “妾身不过是对朱公子感到好奇,想见上一见,身为这座宅子的女主人不也应该好好招待上门的客人?”云盈袖红润樱唇弯起一抹浅浅的魅惑。 “仅此而已?”朱成钧趁云盈袖眼波流转的那一刻假装不小心弄丢藏在袖中的竹管子,且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只见云盈袖眼中闪过一缕厉色。云盈袖眼中的神色一闪而逝,捕捉到这细微的异色朱成钧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昨晚那个不速之客。 云盈袖螓首微倾迎上了朱成钧审视一般的目光,不再掩饰,娇声说道:“朱公子好重的心思呐,不愧是大人看重的少年俊杰。” 朱成钧也不妨将话挑明了说,道:“夫人聪慧剔透,在下就不卖关子了,昨晚窗外之人想来就是夫人了。” “正是。”云盈袖秋水盈盈的妙目看了朱成钧一眼,接着说道:“朱公子不像是身怀武艺之人,竟能察觉到妾身的存在,难得。” 朱成钧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云盈袖的手下逃脱,干脆将话都摆上桌来说:“夫人请在下到此,绝不仅仅是为了喝茶闲聊吧,不妨明言,省得互相揣测。” 云盈袖一挥衣袖,脆声道:“朱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妾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敢问朱公子此番受张弘成所邀,究竟所谓何事。” 云盈袖竟直呼‘夫郎’大名,出嫁从夫,这可有悖礼教。 朱成钧笑了笑,道:“夫人乃张大人的枕边人,又何须来问我。” 当朱成钧说到‘枕边人’三字,云盈袖秀眉微蹙,浮现浓浓的厌恶之色。由此朱成钧更加断定云盈袖委身张弘成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心中也对云盈袖的身份更加好奇。 云盈袖很快就恢复了精明睿智,微笑道:“恕妾身直言,朱公子身不由己?” 朱成钧自信道:“虽身不由己,在下料定张大人一时半会还不至于为难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朱公子就不为将来考虑?”云盈袖优雅的抿了一小口茶。 云盈袖跟张弘成显然不是一路人,既然是敌人的敌人就可以通力合作,为摆脱张弘成的控制,朱成钧有意跟身怀绝技的云盈袖暂时合作,说道:“云姑娘想从在下身上得到什么,大可以直言。” 云盈袖嫣然一笑,说道:“我对朱公子的取利之道颇感兴趣,心中对你与张弘成之间的密谋也是深感好奇。” 朱成钧淡淡一笑,回道:“难得在下的区区小道还入得了姑娘的法眼,至于在下与张弘成达成的密谋奉劝姑娘不要过分好奇,此事牵扯之深,波及面之广,只怕远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在下一个献计人眼下就落得个软禁的下场,很难预料事成后那幕后之人会对在下采取何种手段。” 云盈袖轻轻颔首,说道:“感谢朱公子的忠告,我可以助你摆脱张弘成的控制,公子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朱成钧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是进退两难,当下有一种未出狼窝又进虎穴的感觉。甭管云盈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不答应也得答应,当即承诺道:“在下可以答应云姑娘的条件,有效期仅为三个月,期限一过还望姑娘可以答应不为难于我。” “成交!”云盈袖举起玉掌,朱成钧与之击掌为盟。 第0019章 初脱牢笼 朱成钧刚想收回手,云盈袖的纤手突然一个翻转轻易就扣住了自己的脉门。云盈袖接着一个反拧,朱成钧只感觉自己此刻的身体犹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云盈袖操控。 “啊……轻点……”朱成钧痛得龇牙咧嘴,连连告绕。 刚刚才达成口头协议,云盈袖就大打出手是一点都担心自己会反悔? 眼下的事实就是无论云盈袖如何不客气,朱成钧都别无选择。 云盈袖没有就此作罢,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揪着朱成钧的耳朵,冷声道:“你好歹读过几句圣贤语录,不懂何谓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朱成钧大呼冤枉,自己看到什么了?没有啊!要说看了也只能怪你穿得太显身材,穿这么显身材的衣服还怕人看?那你还穿! 朱成钧心里虽是这样想,嘴上却是无比老实,忍着犹如脱臼的剧痛求饶:“下次不敢了,就求姑娘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次。” “哼,口花花……”云盈袖轻哼一下接着用力一提,可能是用力过猛导致朱成钧一个立身不稳就摔倒在她的怀里。 云盈袖似乎也是始料未及竟与朱成钧挨了个瓷实。 两人就这样紧密的贴在一起,男子灼热的鼻息呼在脸上,云盈袖忽感意乱情迷竟忘了推开怀中的男子。清香扑鼻,软玉在怀,朱成钧愣了愣神,回过神后连忙伸手欲推开云盈袖,不料入手的却是两团更加柔软的美妙。 “啪……”云盈袖条件反射般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无故被人轻薄云盈袖更是羞愤交加,登时气得柳眉倒竖,秀目含煞,斥道:“登徒子!” 骂是骂了云盈袖仍不解气,抬起绣腿就是一个撩裆。 朱成钧这一回算是学乖了,一个骨碌地后退,恰恰避开了云盈袖含愤踢出的一脚。 这一脚要是挨上,作为男子最紧要的部件就算废了。 云盈袖一脚踢了个空,满眼诧异地看向朱成钧,一个丝毫武功都不会的文弱书生竟能恰到好处的避开这一击,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那个……姑娘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朱成钧逃也似地离开,继续跟云盈袖待下去可没自己好果子吃。 “站住!”云盈袖一声娇斥,朱成钧吓得两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朱成钧缓缓转过身,双眼贼溜溜的四处乱扫,颤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云盈袖轻挪莲足风姿摇曳的靠近,用一双阴煞的眸子剜了朱成钧一眼,严声警告道:“你务必……将今日之事忘干净!若敢到处嚼舌根,少不了你苦头吃。” 占了便宜还四处宣扬?老子的人生信条是闷声发大财!说出去?我傻吗! “在下晓得,这是咱俩的秘密……”朱成钧看到双眼喷火的云盈袖,吓得连忙住嘴。 看到朱成钧服软,云盈袖仿佛跟打了个大胜仗一般,得意的扬了扬秀颀的粉颈。 这时,侍女小跑着进来。 看到侍女走来,云盈袖一整面容,瞬间就恢复了先前优雅娴静的仪态。 “何事如此慌张。”云盈袖横了侍女一眼。 娇俏侍女低眉顺目,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回府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云盈袖极不耐烦地挥退了丫鬟。 县太爷女眷居住的后院,男子轻易进不得,这点避讳朱成钧当然理会得,当即向云盈袖轻轻拱了拱手,道:“夫人若无其他吩咐,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朱成钧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向外走,出了出云苑,心里似乎总感到有那么一丝怪异,像极了跟幽会情人的那般。 凭借来时的记忆,朱成钧很快就寻到了自己先前被软禁的院子。 前脚刚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坐下,王管家就窜了进来。 王管家来到朱成钧跟前轻轻躬身致礼,急切道:“朱公子,大人让到书房一叙。” 朱成钧见王管家形色匆忙,随口问道:“这个时间张大人不是该在衙门处理公务?” “朱公子莫要问了,大人的脸色看起来甚是不悦,稍后还望你能小心着点应付。”王管家边走边良言提醒。 县太爷心情不好,弄得全府上下好一阵紧张。 别人的不幸加以取笑是不好,当得知县太爷心情不好,朱成钧却感觉自己的心情格外舒畅,当然有占了他‘夫人’些许便宜的成分在里头。 朱成钧被老王领着穿过一道道圆门,好一会才来到张弘成的书房。 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朱成钧刚踏进书房门,王管家随手就将门关上。 张弘成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他的那般怨气罩顶。 见县太爷脸色不佳,朱成钧收起片刻前的春风得意。 “见过张大人。”朱成钧对张弘成轻揖致礼。 张弘成抬手示意让朱成钧坐在一边的坐榻上,随即也坐了过来。 张弘成屁股都还未坐稳,少了许多的试探和铺垫,单刀直入道:“朱公子似乎早就料定了炭券到最后会无人敢接手?” “现在看来,朝廷采购木炭一事已经广为人知了?”朱成钧淡淡的说道。 张弘成点了点头,先前他料定朝廷大量采购木炭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势必会将炭券的价格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到头来却事与愿违,价钱非但没被推高,眼下就算把价钱降一成也没有人愿意接手。炭券价格无限下跌几乎已经不可逆转,张弘成有心补救却是束手无策,被人逼急了只得来请教朱成钧。 手握炭券的不仅仅有陆祖安的亲信,还有钟离县上下门楣挂着功名人家的子弟,这些人张弘成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稍有处理不慎就够他喝上一壶。 朱成钧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张弘成,说道:“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无论是赚了还是亏了都是个人的事,张大人又何必在意。” 彻头彻尾的买卖行为就算是权贵子弟在这上面吃了亏,责任也全在个人,实在输不起就让他们的老子出面修改市场规则算了。 张弘成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道:“话虽如此,陆大人的面子我还是需要照顾一二……朱公子就给在下交个底,此事到底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炭券由自己手下的长兴票号发行,一直以来无论涨跌都没人找过长兴票号的任何麻烦,自愿的买卖向来盈亏自负这些朴素的天理人情大家还都是认的。 朱成钧盯着张弘成,问道:“陆大人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张弘成无奈地摇了摇头,陆祖安的手下眼高于顶根本就不听规劝,一致认为朝廷采购的消息一出炭券的价格肯定会翻番,于是就自作主张称已将手中炭券卖出。 “此事陆大人完全不知情,都是他手下的人擅自为之。”张弘成苦笑道。 都说京官望风长一级,张弘成急于跟那边来的官差搞好关系,又岂能让他们在这一次的炭券买卖中脸上无光。 既然是陆祖安手下亲信的自作主张,他们的态度不代表陆祖安的态度,张弘成不过是此给另外几人挽回些颜面以达到增进关系的目的罢了。 朱成钧又问了一句,道:“其他人又是怎样为难于大人。” 张弘成目光飘忽,回道:“那些个子弟确实有找我大发牢骚,让我给个交代。朱公子你是知道的,俗话都说铁打的老爷,流水的县官,本官的政令能否出得了衙门多少都要看土著豪强的面色。” 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感情张弘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自己的顶上乌纱考虑。 张弘成许久不见朱成钧回话,眉头一眨就知道该怎么表示了,承诺道:“朱公子若能帮在下这个大忙,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并且马上给你兑现。” 忌惮土著豪强势力,对上怒眼媚骨,对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则是另外一副面孔,朱成钧算是再一次见识到这威县太爷的寡廉鲜耻。朱成钧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张大人此番需要为朝廷收集多少税银?若仅仅靠压榨无权无势的穷苦人家,大人觉得能如数缴足税款?拖欠朝廷税银,大人难保不会落个渎职罢官的下场。” 张弘成被朱成钧这一番话说得冷汗直冒,第一次感到官是越来越难做了。 张弘成当即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祈求道:“望朱公子为鄙人指点迷津。” 难得县太爷用如此谦卑的身姿给自己行礼,朱成钧勉为其难地接了,转身询问张弘成,道:“在下认为张大人无须照顾这些个土著豪强的脸面,难得从他们手中掏出银子来断然没有再给他们送回去的道理。能决定大人锦绣前程的人是京师那边的人,这一点张大人比所有人都清楚,该如何抉择,还望张大人尽早决断。在下只能帮上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则是爱莫能助。” 张弘成眉头深锁,咬着做出从未有过的艰难决断,说道:“张某就依公子所言,朱公子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朱成钧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在下被张大人困在府上,对外面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要想更好的替大人纾困怕是力有不逮之处。” “朱公子误会了,鄙人只是想给公子提供更好的条件以便能更好的替陆大人献策,为朝廷建言。”张弘成见朱成钧仍不满意,继续问道:“公子若还有其他条件,请一并说了,无需客气。” 朱成钧暗自腹诽:此刻就算我要的是你家三夫人你也会双手奉上吧。心虽如此,朱成钧暂时还不想跟张弘成闹得太僵,毕竟苦心密谋的东西还没到手,接着说道:“兰儿姑娘很不错,还望大人能高台贵手将她彻彻底底的交给我。” 闻言,张弘成朗声大笑,心道:你小子竟是个儿女情长的多情种子。 张弘成非常痛快的答应了朱成钧所提的两个条件,朱成钧认为自己该有所表示,当即掏出怀中藏了许久的计策递给张弘成。 朱成钧对宋廷此次采购木炭的预算甚为好奇,这些个贪官污吏到底会报出一个何等离谱的价钱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张弘成询问道:“朝廷此番采购木炭的预算到底是多少。” “不是很高,也就千斤五十两。”张弘成回道。 听到这个价钱,朱成钧差点惊掉下巴,如此离谱的价钱都能拍板通过! 就当局的情况而言,朱成钧很快就释然购报价就算再高出一倍也是正常,朝廷要花多少银子自己无力左右。自己的银子该怎么花还是能够自己作主的,当即板起脸来对张弘成说道:“陆大人手下亲信所持有的炭券有多少?我可以按他们的买入价收回,但他们得按朝廷采购预算价在大同炭行购买相应数量的木炭,否则一切免谈。” 张弘成一扫胸中阴霾,当即眉开眼笑,道:“好说……鄙人这就去斡旋。” 大事都已谈妥,张弘成倒也信守承诺当面就吩咐许师爷着手办理兰儿的身契问题并安排王管家将朱成钧礼送回府。 回到长兴票号没一会,许师爷后脚就将兰儿的身契交到朱成钧手里。 朱成钧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算是暂时跳出了张弘成跟陆祖安的掌控,后面的博弈只要他们不动用那种阴损手段自己不见得就会输给他们。眼下朱成钧担心的是那个身怀绝技的云盈袖事后会如何为难自己,云盈袖是江湖儿女,她万一要用刀子跟自己谈话,这条小命顷刻间说没就没了。 朱成钧不禁感慨:跟当官的掰手腕会稀里糊涂的死去,得罪江湖武者绝对是明明白白的被杀掉。 第0020章 小鬼难缠 拖延不去的冬日总算走到了尽头,融化的雪水汇聚起来顺着檐椽落下。 朱成钧站在二楼阳台上,目光透过眼前的串串珠帘眺望远方。 冰消雪融,山河解冻本该是个好时节,朱成钧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愉悦之色。 这时沈泽走了过来,恭敬地站在朱成钧身旁,说道:“属下遵照公子的指示,钟离县各大坊市地段良好的铺面均已买下。裕泰粮行也已经开始正式营业,粮食收购的进度一切顺利,目前市面上粮食的价格还算稳定,暂时未出现较大的波动……” 朱成钧继续眺望远方,轻眯着双眼,问道:“影响粮食价格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区区粮食价格波动的原因对沈泽而言算不上什么难题,沈泽的回答在朱成钧看来除了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他给出的答案已经很全面深刻了。 沈泽知道朱成钧不会无故拿这些众所周知的问题来考自己,紧接着说道:“公子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跟各家订下粮食买卖契书,抢在粮价上涨之前率先完成粮食收购,然后再囤积居奇推高粮食价钱以达到做高粮券价格的目的?” 朱成钧脸上噙着一缕高深之色,对沈泽的回答不置可否,说道:“钟离县若平安无事,粮食价格就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即便囤积居奇也就只能赚那么一两个月的钱,这点钱只能算是辛苦钱。这些年来你深入市井,有没有看到过粮食一天几个价,翻着跟头往上涨的疯狂场面。” 沈泽一点就透,颤声道:“公子是说……战火会烧到钟离县!” 蒙元兵锋正盛,战意高昂;南宋仓促迎战,国力溃散,就算朱成钧没有这段历史的记忆,战争的结局也已然可以预见。朱成钧双手凭栏,沉声问道:“宋廷战败、灭亡已是定局,山河破碎在即,蒙元铁骑挥师南下,战火无情,你届时会怎么做。” “若真如公子所言……我们都是寻常百姓,当然是逃命要紧。”沈泽接着反问道:“换作公子又会怎么做?” 朱成钧脑海中浮现历史上历次外族入主华夏的屈辱画面,每每想起心情都会变得无比沉重,苦叹道:“每逢外族入侵,华夏这片大地的人无非分三大群体,一种是跪,其二是逃,其三别无选择,而你我正是第三种。” 士族阶层无疑是第一种,对他们而言无非是向另外一个主子俯首称臣,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要不损害自身根本利益远走不到拼死反抗的那一步;家业殷实者想到的第一件事要么投靠士族阶层寻求庇护要么就是携上财富,拖家带口逃往别处;第三类群体永远都是那般的无可奈何,要么认命,要么反抗。一旦认命就一辈子屈辱地生活在最底层永无出头之日,选择反抗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十八年后再当好汉。 沈泽也感到这个话题过分沉重,苦笑道:“跪,太过屈辱;逃,前途迷惘;第三类则是两者并包,以公子之才都不足以替第三类人找到一条出路?” 朱成钧深知做第三类人的艰难,自己即便能看到希望的曙光,要想在这样的形势下砥砺前行那得具备一颗怎样强大的内心和何等坚定的信仰为支撑才能坚持走下去。 “这是一条绝对孤独、绝对艰难的道路,即便短时间内我身边还有一定的追随者,能陪我一路走下去的人怕是寥寥无几。”朱成钧转而看向沈泽,轻叹道:“这一天若真的来临了,我尊重每一个人作出的任何选择,不敢奢求有人能陪我一起在无尽的黑暗中忍辱负重。” 沈泽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正色道:“这条路绝不会只有公子一人,算我一个!” 朱成钧伸出双手将沈泽扶起,挤出一丝笑容,道:“人间终有正义和光明,事情或许不会如我想的那么糟。走!随我去看看县城的粮食行情。” 二人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撞见了正上楼的徐霄。 徐霄对朱成钧抱拳一揖,说道:“大哥,有人要见您,就在客厅候着了。” 朱成钧拍了拍沈泽的肩膀,道:“走,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 上门拜访的正是陆祖安手下的亲信。 “三位大人别来无恙。”朱成钧拱手对三位分坐中堂两侧的倨傲青年打招呼。 三人将口中的茶叶吐回盖杯中,随手将茶盏放在案几上,若非口干舌燥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用这种方法泡出来的茶水。抓把茶叶用开水直接就冲泡,在他们看来就是简单粗鄙,有失文雅。 朱成钧见三人没有起身对主人回礼的意思,心里并未在意,径直走到中堂主位上落座,直到伙计给自己呈上新沏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才慢悠悠的询问三人的来意,道:“三位大人今日拨冗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三人感受到朱成钧对他们的怠慢,轻哼了一声,道:“朱公子既已经答应原价收回我等手中的炭券,何以迟迟不见表示。” 朱成钧扫了这三个寡廉鲜耻之徒一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鄙夷,心道:免费给尔等提供内幕消息,自己自高自大造成的后果,到头来还得让人贴补你们的损失,简直岂有此理! 朱成钧知道他们此番也就亏了那么万余两银子,就这笔数目就让他们肉疼至此,可以看得出此三人正是那种靠在大树下得以庇护的那类人,这次一通操作绝对是将大半个身家都搭进去了。因为朱成钧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丢人等神色,完全一副肉疼加心疼,仅此而已。 朱成钧见这三个走狗迫不及待地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银子,对待将钱财看得过重的人,朱成钧没有要拖延的意思,当即说道:“三位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这两日都在张大人的府邸替陆大人给朝廷提笔写策论,才刚回到票号,正想着去看望几位大人,没想到大人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见朱成钧搬出陆祖安来,三人本就理亏即便再有脾气也都消了。 对付奴才走狗搬出他们主人的名号来确实好使,朱成钧见三言两语便将几人的怨气打散,该到说正事的时候了,道:“想必张大人已经跟三位通过气了,我们照办即可。”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说道:“上面拨付的银两再有几日就会下来,我等可以承诺只认大同炭行的木炭,其他炭商的货我们一概不认,就是不知道在下的承诺在朱公子这里使得使不得。” “大人的承诺在下自然是信得过。”朱成钧给沈泽递了个眼色让他把银子抬上来。 三人看到两大箱子白花花的银子,跟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炭券的价钱一落千丈,看着手里的炭券越来越不值钱,本就家境不丰的三人岂能不捉急。如今银子失而复得,三人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看到三人那副没出息的怂样,朱成钧当即喝了一声:“三位且慢,可否听我一言。” “朱公子,你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要食言。”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朱公子难道忘了圣人教诲?” 见朱成钧出言打断他们揽银子的手,三人犹如受到惊吓的刺猬那样。 “三位大人误会了。”朱成钧使了个眼色让沈泽跟他们磨嘴皮子。 听了沈泽好一番解说,当看到递到他们手中还未发行的粮券顿时一阵彷徨,在炭券上吃了大亏,现在又让他们用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真金白银再投进去买粮券,心里那关可没那么好过,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朱成钧端坐在中堂主位品茗,见三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带着怂恿的口吻,道:“三位大人就不再考虑考虑?粮券的首发价若错过了,后期要想再跑步入场,炭券就是前车之鉴呐。” 三人看了看手里的粮券又转眼看着摆在眼前白花花的银子,陷入了两难境地。 其中一人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我等手里有一千二百张炭券,朱公子若愿意用三倍的粮券交换,这万余两银子我们不要也罢。” 朱成钧一脸鄙夷的横了三个鼠目寸光的家伙一眼,白让你占便宜而不自知,活该一辈子给人当走狗。该卖的面子都卖了,是他们接不住,对此朱成钧也乐见其成,用遗憾的口吻说道:“既然三位无意这桩买卖,在下也不好勉强。烦请三位大人回去告知陆大人一声,长兴票号明日起正式发行粮券,陆大人若有兴趣,还望届时能亲临初售现场。” “朱公子的话我们一定带到。”烫手的炭券总算脱手了,该拿的银子也拿回来了,三人当即起身话别。 三人抬起箱子就往外走,朱成钧没有给他们安排人帮忙也没有将他们礼送出门的意思,三人似乎也忘了这茬。 看到三人走远,朱成钧摇了摇头,戏谑道:“一万二千两银子,不重?” “不是很重,也就七百五十斤左右。”徐霄一脸憨厚地说道。 “哈哈……”沈泽看到徐霄一本正经的回答,再也抑制不住捧腹大笑。 抬七百五十斤的东西脸不红气不喘,朱成钧打心底佩服三人膂力超群。 沈泽笑得肚子直抽筋,好不容易才止住,躬身请示道:“粮券已经印制完成,眼下时辰尚早,县城的粮市行情,公子还看?” “逛街啊!大哥我也去!”一听说要坐着马车逛大街,徐霄也来了兴致。 朱成钧瞪了一眼瞎跟着凑热闹的徐霄,板着脸训斥道:“粮券明日就要正式发售了,这里里外外的有多少事要打点也不见你上心。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店里,万一有人来捣乱而你没能给我看好场子,回头看我怎么修理你。” 朱成钧的一席话训得徐霄无地自容,再不敢缠着要跟去溜街了。 第0021章 杨家有女 钟离县地处淮河中游南岸,扼江淮之要,自春秋以降,英才辈出。 华夏史上历经三个阶段才完成经济重心南移:第一阶段从远古到西晋时期,第二阶段从西晋末年至隋唐五代时期,第三阶段从北宋到清代时期。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安史之乱北方士人阶层(寻常百姓跑不远)为逃避战乱开始大规模南迁,北方大量人口和先进文化的涌入(原土著的生存空间免不了遭到挤压)极大的促进了南方地区的开发和发展。 从五代起南方经济才开始逐渐发力,北宋末年之后南方的经济正式超过北方,至此就经济实力而论南强北弱,经济重心南移的历史进程也在这样的背景下彻底完成。 北宋灭亡,宋室南渡,南宋仅倚靠江南富庶之地竟能再享国祚一个半世纪有余,由此可见南方地区的经济体量是何等惊人。凭借雄厚的经济支撑,若南宋朝廷坚定变革图强的决心,朱成钧坚信完全有足够的实力组织力量挥师北伐光复汉人河山。 历史是已经铸就了的事实,从来就没有如果。南宋朝廷不思进取偏安一隅,秦淮两岸的温柔乡更是进一步摧毁了汉人的铁血雄风。 蒙元铁骑即将挥师南下,南宋都城临安陷落在即,历经一千余年南迁的中原汉人又不得不再次面临向南迁徙的无奈局面。被迫的迁移其中蕴含着多少无奈、艰辛跟屈辱,朱成钧不希望自己如大多数人那般为避兵燹而被蒙古人像赶羊那般被撵着跑。 既然钟离城自古以来就英才辈出,若离开了这块英雄之地,历史选中的幸运儿又岂会落到自己头上。朱成钧对着画板上的华夏山川河岳感慨万千,汉人本就是这块苍茫土地的主人,断不能容忍被异族人给占了去。 立足江淮大地的决心,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坚定。 朱成钧根据后世记忆将画好的山河地形简图递给沈泽,郑重嘱咐道:“你帮我留意一下拥有真才实学的地理堪舆大师,我需要他的才学帮我完成这幅地图的绘制。” 沈泽看着画板上的山河形势图,目光落在朱成钧提别标注的钟离县城上,虽不知朱成钧标注这一块地方的深层用意,却不妨碍他去想象。可见东西两边都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而钟离县恰恰处在这两块最富裕的大地之间,若能开辟商道即可取两地财富。 越是想下去沈泽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越,当然也很快就发现了钟离县地理位置上的缺陷,当即建言道:“还望公子恕在下直言,钟离县的地理位置虽然优越,但要想实现公子商通天下的宏伟理想,钟离县远不足以承载得起,公子就没有考虑过去留都建康发展?” 北宋改江宁府为建康定为行都,建康府乃江南东路首府,南宋1138年定建康为留都。 这个地方朱成钧自然不会陌生,始皇帝埋金之地,金陵。 朱成钧拉开马车一角布帘,似在自言自语,道:“千年金陵城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眼下还不到时候,当然,也快了……” 沈泽感到朱成钧在提起金陵城的时候甚是感伤,仿佛一个历经沧桑老者发出的感慨。 朱成钧放下心中金陵那段深沉的历史偏过眼去看向街边的店铺,目光瞬间被一家粮行挂出来的收购价给惊住了,当即命沈泽让车夫停车。 杨氏粮行竟以高出目前市价近一成的收购价大肆囤积粮谷,虽说粮食上涨行内之人都早有预判,然而杨氏粮行此举明显提前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只看一眼,朱成钧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决定下车一探究竟。 朱成钧走到杨氏粮行侧对面的一个路边摊坐下来好好观察一番,路边摊小贩见二人没有叫吃的意思就要上来赶客,沈泽眼疾手快当即掏出一小角银子让小贩看钱上菜。 朱成钧压低声音向沈泽询问,道:“裕泰粮行大肆收购粮谷的消息走漏了?” 沈泽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这几日来裕泰粮行在县城大开分号,虽说已经尽可能低调了,然毕竟是遍地开花的开分店,公子是知道的同行为冤家。在下认为粮食收购价提前上涨近半成是同行间很正常的竞争行为,他们此举无外乎是想增加我们前期的开业成本以及拉长我们回拢资金的周期借此达到打压排挤我们的目的。” “但愿如此。”沈泽的分析听起来都很合情合理,朱成钧始终对此存疑接着吩咐道:“稍后你派人去查一下钱、孙、田另外三家粮行是不是也在效仿杨氏粮行,若果真如此,我们就得加快脚步跟各大田庄签订谷物采购契书了,毕竟我们的粮券能不能顺利过首发这一关就必须拥有足够多随时可以兑付的实物充当信用背书。” 有了炭券在前,又有参与发行粮券的全部工作细则,沈泽对这种取利手法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小偷!……捉住他……” 过往行人无意识地驻足观看,想看看为窃者稍后被缉拿的丢人模样。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进店‘偷’粮食,这年头做贼的都这么没有水准了? 贼子抱着一小袋粮米拔就跑,在路过朱成钧所在的路边摊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见状沈泽就要出手见义勇为,朱成钧对沈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理会。 衣衫褴褛的小贼满眼惊惶地看了一眼朱成钧二人,见二人没有出手当英雄的意思,一个骨碌起身接着跑。 “贼子休狂!”这把声音非常清脆悦耳。 朱成钧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转身脚尖点地就掠了出去,只一个箭步就追上了拼命狂奔的偷食贼。亲自领教过云盈袖的手段,当再次看到娇俏少女展露出来的身手,朱成钧仍感到格外新鲜。 少女顺利夺回了粮食交给粮行伙计,偷粮贼也被‘热心肠’的看客扭送衙门。 沈泽不解朱成钧为何会放任贼子为恶而无动于衷,轻声请教道:“属下要想对付这个小贼还是轻而易举的,公子因何选择……放他一次。” 朱成钧淡淡一笑,反问道:“你是认为做贼不对,还是他不对?” 沈泽目露疑惑,心动:这难道不一个意思?他做贼就是不对。 “属下愚钝,还请公子赐教。” 沈泽清楚朱成钧不会随便拿话来打趣人,他这么讲就一定有着属于他的道理。 朱成钧双目含笑,说道:“其一确实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堂堂七尺男儿,手脚健全而为贼行不耻之事,理应受到惩罚。”朱成钧顿了一下,方才眼中的笑意瞬间被一缕狠厉取代,道:“倘若人人都只为了一口吃的而行窃乃至杀人放火,那错的还是人本身?” 沈泽点了点头,对朱成钧所言深表赞同。 “喂!你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为恶而无动于衷!”捉贼少女不悦地质问道。 朱成钧左右晃了晃脑袋,确定少女是在跟自己说话才站起身来,道:“姑娘是在跟在下说话?” 看到朱成钧此刻这副欠揍的模样,少女气得杏眸圆瞪:“你聋啦!” “小生姓朱,名成钧,字恒枢,不是姑娘口中的‘喂’。”朱成钧温文尔雅地回道。 火辣少女摆了摆手,恼道:“本姑娘就问你,你们都二人牛高马大的会对付不了一个小贼?看到有人为恶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这般无动于衷,只会助长贼人的嚣张气焰。” 看到火辣少女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朱成钧兀自腹诽:小小年纪还挺爱训人。 道理嘴皮子一磕谁还讲不出一箩筐来,朱成钧冲小女侠小小行了个抱拳礼,语重心长地说道:“并非在下毫无侠义之心,我观那贼人放着满大街腰间挂钱袋的人不抢偏偏进店抢粮食,肯定是家里有人饿得不行了。偷几斤粮食不见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他家人若因此得救,我想他事后肯定会登门谢恩并赔偿店家的损失。” 火辣少女被朱成钧说得一怔一怔的,竟忘了自己是要给他二人普及侠义之举讲大道理的,现在到底是谁在给谁讲道理就不好说了。 见朱成钧在那没边没际地瞎胡扯,沈泽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当看到火辣少女此刻的表情,心道:东家就是东家,火烈的胭脂马就这样被降服了?咱领教了! “咯咯……”少女掩嘴娇笑,一双清亮的眸子瞬间弯成了月牙儿,脆声道:“你这人……我差点还相信了,你是瞎猜的吧。”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小女子姓杨……”少女忽感不妥,连忙把话咽了回去,白玉般的俏脸悄然爬上两抹动人的绯红,小脑袋轻轻垂了下来,情态忸怩,低声道:“师傅说过女孩子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他人,尤其是陌生男子。”少女忽然猛拍脑门,跺了跺小脚丫子,轻哼道:“不跟你聊了,回见。”说着一拧小蛮腰,轻盈转身。 见杨姓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直奔杨氏粮行, 朱成钧心里直呼好巧。姑娘都说了‘回见’,朱成钧姑且把她的话当作约定了。当即给沈泽努了个眼色,紧随姑娘芳踪而去。 甫一走进杨氏粮行,朱成钧就看到杨姓少女正亲热地挽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秀美女子说体己话。 杨姓少女看到朱成钧当即就撇下自己的亲姐姐,明眸噙笑地走了上来,脆声道:“朱公子,你是来买米的?” 朱成钧看到少女一脸促狭,笑道:“原来杨姑娘竟是粮行的少东家,失敬,失敬。” 刚才还在柜台算账的高挑少女见自家妹妹似乎与朱成钧颇为熟络,生怕自己妹妹年幼无知被这个口花花的少年给骗了吃亏,一上来就攥着自家妹妹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警惕道:“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妹相熟?” 朱成钧见少女的姐姐端庄娴静中透着精明睿智,知道不好糊弄,只好如实交代:“片刻前才见过。” 姐姐气恼地瞪了单纯的妹妹一眼,美眸中透着责怪,随即对朱成钧说道:“这位公子,小店做的米粮生意,请随意看看,有什么需要招呼妾身一声即可。” 朱成钧冲少女姐姐微微颔首,道:“早就听闻杨氏粮行的女掌柜秀外慧中,做生意更是干练睿智,今日有幸遇见,果然如此。” 少女姐姐落落大方地轻轻屈膝一礼,清声道:“公子谬赞了,不知公子可有需要小女子效劳的地方?” 朱成钧淡淡一笑,道:“在下朱成钧,长兴票号正是本家的买卖。” 当听到长兴票号,少女姐姐不由得两眼一亮,她本就出生商贾之家对于名声鹊起的长兴票号自是不陌生,接着深深一礼,道:“原来朱公子就是长兴票号的东家,小女子杨影有礼了。” 朱成钧抱拳回礼,随口问道:“敢问杨姑娘,四大粮行都不约而同提高谷物的收购价了?对此在下觉得甚是突然。” “朱公子经营的是票号,何以对粮价变动如此关心。”杨影目光炯炯地看向朱成钧,眼中不乏警惕之色,他既然能弄个炭券出来,再搞个粮券也不是难事。 面对杨影询问的目光,朱成钧朗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有意邀请钟离县钱、孙、田、杨四大粮商参加长兴票号明日举行的粮券首发大会。” “粮券?!朱公子的手伸得好长呐,恕小女子冒昧,日前在县城遍地开花的裕泰粮行想必跟朱公子有着莫大的干系吧。”杨影很自然地将这一切联系起来,炭券掀起的风风雨雨还未平息,现在粮食也将面临同样的危机。 钟离县炭商被长兴票号这一通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木炭行业除了大同炭行一枝独秀,其余的大小炭商都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面对杨影的询问,朱成钧坦然道:“自然属于合作关系,在下此番前来也有与姑娘合作的意向,当然也不限于杨氏粮行,合作伙伴在下从来不会嫌多。” 杨影俏脸微扬,眼中更是满满的自信,道:“恕小女子直言,朱公子能将木炭价格推上天,不见得你就能操纵整个县城的粮价。” “若粮行的同仁联起手来,那就另说了。”朱成钧冲杨影笑道。 杨影对恶意操控物价,吃人不吐骨头的钻营之辈向来没什么好感,尤其是粮价。杨影悠悠一叹,劝道:“民以食为天,朱公子这是要让半个县城的普通老百姓都买不起粮食?这般得的钱财公子拿得安心?” 商人重利是本性,当看到杨影的家国情怀,朱成钧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打心底升起敬重。 第0021章 与美合计 朱成钧见杨影对自己这一套取利之道颇为不屑和鄙夷,反问道:“杨姑娘莫不是以为仅凭杨氏粮行一己之力就能让全县普通老百姓吃上平价大米?” 闻言,杨影瞬间沉默了也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很不现实随即无奈地垂下了眼睑,即便她只想赚取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利润,然而并非所有商家都如自己这般良心经营,他们心里都巴不得粮价越高越好。 杨影秀眉微蹙,轻启樱唇,悠悠道:“粮价平稳当然是我所愿,若粮食一天几个价位的往上涨势必引起全城百姓恐慌。以朱公子之才,岂会看不到届时因此引发的后果。” 朱成钧摇头笑了笑,道:“杨姑娘之言,在下不敢苟同。粮券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助推粮价快速走高,但毕竟只能维持一时,只要不出现不可控的因素粮食最终都会回归理性的价位。姑娘可以试想一下,倘若粮食今天涨一倍,明日又降八九成,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商家手里的粮食也是要卖出去套现的,短期内剧烈起伏的粮价恰恰给了大家冷静思考的时间,今天可能买不起,明天总能买得起。只要大家都摸清了粮食的涨跌规律,大家在粮价高的时候选择冷静观望,粮价低了就抓紧多囤积一些,如此一来粮价自然很快就会回归到一个相对合理的价位。” 听了朱成钧的解说杨影很快便反应过来,登时两眼放亮,认为此举不失为调节粮价的一种有效且快速的手段。即便如此,杨影心中仍存有疑虑,欠身请教:“长兴票号不久前发行的炭券小女子事后也有去了解过,粮食毕竟不同于木炭,倘若粮券都落入投机商人手里,只要他们手握足够多的粮券,届时岂不是同样受制于人?” 粮券是信用凭证,只要出示真实的粮券指定的兑现粮行就断然没有理由拒绝兑付。杨影有此一问,朱成钧早已料到,当即接过杨影的话:“姑娘的担忧不无道理,粮券毕竟是高度自由的买卖,一旦流出去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是不可控的,不知姑娘有没有想过投机商若想将粮行都无法足量兑换的粮券集中在少数几个人手里,其本身就会推高粮券的价位与之对应的他们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座县城的粮价远高于隔壁县,其他县的粮商若发现有利可图,难道就不会向钟离县投放粮食?随着越来越多的粮食涌入,受到外来粮食的冲击,粮价难道还能一直高企?风险既然是双向的,无论是谁要想冒险就不得慎重考虑清楚了?” 杨影一双美眸顿时异彩涟涟,稳定粮食价格,让寻常百姓不至于为了斗米折腰正是她心中所想而无力去做的事。通过一番交谈杨影对朱成钧的固有印象大为改观,展颜笑道:“还请朱公子说明你此番前来的用意。” 为了尽快收到足够多的粮食为明日粮券首发作信用背书,朱成钧决定粮券跟手里掌握充足粮食的粮行兑换粮食,当即冲杨影道明自己的来意:“在下决定以粮券的首发价跟姑娘兑换粮食,在下给姑娘的粮券需要姑娘承诺一个月内绝不转让和兑换现粮。” “你凭一张纸就想从我家换走粮食,想得不要太美!”前面的话杨颖小丫头听得一头雾水,朱成钧最后这句话她是听懂了,在小丫头看来就是打张欠条就想借走她家的粮食。 “小妹,你不懂就别乱说话。”杨影横了自家小妹一眼,斥责道。 长姐为母,小丫头杨颖虽然身怀绝技,对自家姐姐那是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杨影满眼促狭地看向朱成钧,笑道:“原来朱公子手里粮食不够,是担忧不能为粮券的顺利发行提供足够的保障啊。” 被杨影小美眉这般盯着看,朱成钧心道:这丫头莫不是想漫天要价? 朱成钧扫了一眼杨氏粮行,发现竟这样站着跟杨氏姐妹说了老半天话,期间也不见有几个客人进店光顾,更没看到有伙计向外送货的忙碌身影,心道:你经营不善,手里的货一直压着难不成是想留在粮仓里喂老鼠? 既已知道杨氏粮行经营状况不容乐观,朱成钧断定杨影不会漫天要价,相反她还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也说不定。朱成钧微微把脸一扬,迎上杨影的双眼,道:“让姑娘见笑了。” 沈泽认为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扫了一眼没事在拍苍蝇的粮行伙计,随口说道:“以杨氏粮行的‘实力’想来不会让在下和东家空手而归。” 朱成钧瞪了沈泽一眼,训斥道:“杨氏粮行生意兴隆,本就没多少库存,今日你我就算是空手而归,会感到意外?” “东家教训得是,天色不早了,要不咱俩还是抓紧找下家吧,免得耽误了明日的首发大会。”沈泽转眼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粮店,再看了一眼杨氏姐妹花。 杨影自幼随父亲打理粮行生意,看惯了三教九流,岂会听不出这两人在一唱一和是在让自己趁早打消坐地起价的念头。 杨影眼波流转随即装出一副歉意自责的样子,道:“你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请二位落座。”随即看向自己的小妹,吩咐道:“小颖下去烹茶,姐姐要和朱公子详谈合作细则。” 朱成钧见已经成功打消了杨影心中先前对自己的偏见,这当然是好事。 走进杨影用于处理粮行事务的办公区,朱成钧刚坐下来就开口询问道:“在下见姑娘店门前挂着高价收购谷粮的告示,冒昧一问,钟离县四大粮商都开始着手收购了?” 杨影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黯然,无奈道:“县城四大粮商我杨氏排位最末,又是女子当家,其中的艰辛朱公子想必也清楚。真要在粮价走俏之前完成粮食收购,小女子又如何竞争得过另外三家以及朱公子旗下新开的裕泰粮行。” 听了杨影的讲述朱成钧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暂时还没有出现能够极大刺激粮价的消息在四大粮商之间传开。 趁着其他三大粮商还没有行动,朱成钧认为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得提前完成谷物收购,直言不讳的向扬影询问道:“长兴票号此次发行的粮券每张面额千斤,计划发行五万份,首发价定在五两二钱,以姑娘手里的谷粮能吃下多少粮券还请交给底。” “五万份!”杨影当场被惊愣了,五万张粮券对应的就是五百万斤粮食,竟占了钟离县年产粮的四分之一。震惊之余,杨影不得不佩服朱成钧的大手笔和大气魄。 杨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默算了一遍,回道:“杨氏粮行能力有限,只能拿出十万斤米粮,小家小店的让朱公子见笑了。” 杨影给出的数目虽说与自己心中的有出入,朱成钧知道她虽有所保留但一定不会太多,当即点了点道:“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顿了顿,接着说道:“未知姑娘与那些个手中有粮的大地主签没签订采购契书,若还未签订,还望姑娘早下决断。我有意将谷粮的收购价在短时间内提到跟往年一个价位,提前完成谷粮储备。” 这个消息的重量杨影岂能不知,朱成钧居然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的计划,杨影看向朱成钧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感激,道:“公子此恩此情,小女子没齿难忘。” “合作才能共赢,在下也万分感谢杨姑娘的信任和鼎力相助。”朱成钧朗声一笑。 这时,小丫头杨颖端着茶走了进来,见自家姐姐跟一个时辰前才认识的少年相谈甚欢,当即脆声道:“二位既已达成合作,就借小妹亲手烹的茶当庆功酒吧。” “杨小妹这茶来得正及时。”朱成钧接过茶双手高举,朗声道:“杨姑娘请。” 喝了庆功茶,朱成钧接着说道:“杨姑娘与另外三大粮商的竞争怕是很激烈吧,在下有手里有一样小工具,定能让姑娘在日后跟另外三大粮商的竞争立于不败之地。” “什么工具!”杨影立时两眼放光。 朱成钧神秘一笑,对杨影小小买了个关子,说道:“在下设计的工具能让粮食加工的效率呈倍数增长,不仅如此还能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杨影心中不禁更加期待朱成钧口中所说的加工工具了,恨不能马上就看到,倘若真有这等利器在便无惧三大粮行明里暗里对杨氏粮行的打压了。 石器时代晚期,先民一直使用的都是研磨的方法,一直到三国时期谷物加工都是采用人工舂捣的方式。随着人类的进步,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广泛应用水利机械水磨和水碾。西晋时期杜预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革,发明了连机碓,虽说后期粮食加工工具一直都在不断发展,在朱成钧看来效率的提升并未达到质的飞跃。 既然水利机械已经得到了广泛应用,要想将后世碾米机的工作原理搬过来就不是难事了,以宋代工匠的工业技艺要想制作出远高于现下的谷物加工工具难度不会很大。 话别杨影,朱成钧和沈泽当即坐上了回长兴票号的马车。 沈泽看着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朱成钧,说出了压在心中许久的话:“恕属下直言,公子此番和杨氏粮行的合作绝非明智之举。” “何以见得。”朱成钧仍旧闭着双眼。 “另外三大粮商家里都不乏粮田,一茬的产粮量更是不在少数,仅此一项就远非杨氏所能及。”沈泽说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问道:“你此番负责收粮,可知三大粮商跟那些大地主之间的合作关系怎么样,是不是牢不可破。” 沈泽摇了摇头,回道:“他们之间都没有签订供货契书,只要出得起银子就不愁收不上粮来,只是……我们目前手头的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加上从杨氏粮行换来的粮食,裕泰粮行目前的储备还不到一百万斤。” 这个数目还不到预算的一半,朱成钧揉了揉太阳穴,当即嘱咐道:“明日若粮券初售顺利的话,我们能够筹集到至少五万乃至更多的现银,银子到手后你立即跟各大农庄订好采购契书。另外,你再辛苦些,借着通知各大粮商之机用粮券跟他们换取一部分的粮食,但不能比我跟杨氏的兑换比率低。” “属下理会得。”沈泽揶揄地笑了笑,心道:东家最怜香惜玉了 以当下市面上的粮价,沈泽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解决裕泰粮行储备粮不足的问题。 第0023章 恩威规矩 忙完手头的工作,朱成钧抻了抻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边早已披上了氤氲红霞。 不知不觉又忙碌了一个白天,朱成钧心里一阵唏嘘:朝九晚五加双休的工作上辈子没机会享受,如今穿越回古代反而变得更忙了,这让人上哪说理去。 出了长兴票号,朱成钧看到徐霄早已坐在车辕上等候多时。 回家有专车接送,出门有保镖护送,家中有美人候着…… 这样的生活放在前世即便奋斗一百辈子也属于只能遥望和幻想的存在。 当下时局虽然不太平,相比于前世那个内卷到让人绝望的社会大环境,朱成钧心里反倒更享受当下。这样的满足和享受当然不仅仅局限于物资和世俗虚荣得到满足,更多的是来自于精神上的松绑,理想追求不再有志难申。 新进购置的大宅院经过修葺已经焕然一新,烟火气也渐渐变浓。 朱成钧抬头看了一眼双双高挂‘朱宅’字样灯笼的正大门暗暗握紧了双拳,要想在乱世中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又谈何容易。 收起纷乱思绪,朱成钧看了一眼徐霄,问道:“府上的人手都配置得怎样了?” 徐霄回道:“护院、杂役、使唤丫鬟都差不多够用了,最关键的管家、账房先生这两个位置现在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小弟惭愧。”徐霄随即低下了头面露自责。 管家负责宅院内外的日常大小繁琐事务,账房先生管理着一个大家族的一应度支。这两个位置若不是为一个家族效力数代的忠仆,或者是打小就跟在主人身边的随从,任何一个大户人家都不会放心将家族要务随便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在这个年代要想找个称心的管家和账房并不是那么容易,随着这个‘家’日益壮大,朱成钧越发感到手里可用之人太少。 朱成钧见徐霄支支吾吾,当即板起脸来轻声斥道:“有事就说,别憋着。” 徐霄不吐不快,大胆提议道:“府上缺的又岂止是管家和账房先生,最缺的还是个当家的女主人,大哥也是时候将嫂子接到县城来了。” “买回来的仆役是不是私下里乱嚼舌根子。”朱成钧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虽不至于跟仆役计较什么,但偌大一个没几条像样的规矩那可不行。都说端人碗受人气,拿人钱受人管。朱成钧当即对徐霄吩咐道:“你立即将买回来的仆人杂役都给我集中起来,今天我要立规矩!” 朱成钧用力一甩衣袖,阴沉着脸向后院走去。 刚来到后院正巧看到兰儿跟鵉儿怒目相对,谁也不肯在气势上弱了分毫。 看到这一幕,朱成钧摇了摇头,心道:大家都一般出身,这是何苦来哉。 鵉儿看到朱成钧走进后院,俏脸瞬间如冰河解冻,巧笑嫣然地走过来亲热地挽着朱成钧的胳膊,转眼就对冲兰儿挑眉弄眼,目光中尽是挑衅意味。 朱成钧留意到两位美人的情态,心里只怨自己太忙这才导致的家宅不宁。 两位美人斗气,朱成钧还不至于自恋到她们这是为了自己在争风吃醋。 朱成钧坐到大院石桌正位上,抬了了抬手示意两位美人落座,说道:“正好你们都在也省得我一个个的去找你们谈了。” 鵉儿温柔乖巧地朱成钧倒上茶水,临了还不忘挤眼色气兰儿。 两位美人见朱成钧没有兴趣理会她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也就都安分了下来。 朱成钧接过鵉儿亲手递过来的茶水,小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偌大个宅子一众下人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而我又整天忙外面的事务,所以想请二位帮忙照看一二。”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兰儿和鵉儿不知道目前自己在这座大宅院里是个什么身份,面对朱成钧的话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鵉儿眉间略多那么一丝哀怨,心里多么希望朱成钧能给她一个正当的身份,而不是现在这样妾不妾,丫鬟不丫鬟尴尬的摆着。 朱成钧见两位佳人都撇过脸去把自己的话全当耳旁风,一开口就冷场,偌大个院子瞬间笼罩在尴尬的气氛中。 这时,徐霄快步跑进来通报:“大哥,所有人都集合好了。” “让他们都等着,有人要是不想等了,那就简单了,直接送到牙行去。”这一刻朱成钧的口吻前所未有的冰冷。 徐霄知道自家大哥说过要立规矩那绝对是动真格的,看到朱成钧有话要跟这两位身份尴尬的女子相谈,当即领命:“我明白了,这就下去。” 朱成钧看了一眼左右两位佳人,不解道:“你们不愿意?” 兰儿,鵉儿轻轻摇了摇头。 见二女光摇头不说话,可把朱成钧给弄懵了,说道:“你们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鵉儿憋了一肚子话,当要把话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兰儿皱着好看的秀眉,悠悠道:“我们以什么身份替你操持家务?” 这个时代只有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才可以托付中馈,妾就算再得宠也不可能扶正当家。兰儿和鵉儿都知道自己的出身,断不可能为妻。 朱成钧多少知道些封建礼教的规矩,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一拍脑门说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你们二人在为此事犯愁呐。” 听朱成钧这么一说,兰儿,鵉儿不由得偷偷竖起耳朵来聆听,一颗小心肝砰砰直跳地期待着接下来的话。这话对她们而言至关紧要,日后能不能在这座大宅子立稳脚跟就全凭朱成钧的一句话了。 朱成钧见二位美人一点都不好奇发问,接着说道:“我聘请二位姑娘为这座宅子的管家和账房先生,如此一来不就名正言顺了嘛。” 兰儿和鵉儿见朱成钧心里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不禁大失所望。 二女知道自己四海之内举目无亲,根本无处可去,难得还能在茫茫人海中遇上这么一个有情有义又家境殷实的男子,若能将终身托付给他,下半辈子也就有倚靠了。 兰儿和鵉儿都不敢指望自己能立刻获得朱成钧的认可名正言顺地走进朱家大门,不约而同地选择退而求其次,只要还能朝夕见面就不怕产生不了男女情愫来。 兰儿眼疾手快抢先道:“那我和鵉儿妹妹,谁是管家,谁是账房先生。” 鵉儿发现又被人抢了先,恨恨地剜了兰儿一眼。 朱成钧见两位美人又在较劲,顿感头大,咬着牙略作思考,说道:“兰儿是管家,负责前院的一应人和事,鵉儿是账房先生,负责后宅女眷的一切也包括府上所有人员的薪资发放和考核。” 兰儿心里稍作称量,很快就发现管家这个头衔不如账房先生来得有分量。 鵉儿则暗暗窃喜,心道:是个女的就归我管?谁能领多少银子我说了算! 朱成钧见二女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兀自窃喜,心道:一碗水怎么可能端得平。 唯恐迟则生变,朱成钧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管事的和管钱的定下来后剩下的事情就都好办了,朱成钧随即领着二女走向大院。 “大哥。”徐霄见朱成钧三人联袂而来。 朱成钧扫了一眼都耷拉着头颅,看了徐霄一眼,问道:“有几人想走?” 徐霄凑上来低声道:“一个都没有,但……心里似乎有怨气。” 有怨气?朱成钧瞬间来气了,供你吃喝衣住还在背后搬弄主人家的是非,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不给你立规矩讲方圆,再适时敲打敲打就不知道主人的脾气。 “把他们的卖身契都拿上来。”朱成钧高声喊道。 当听到‘卖身契’三个字原本耷拉脑袋毫无精神的众人都来了精气神,他们都清楚,从卖身为奴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彻底掌握在主人家手里。 朱成钧指着一叠厚厚的卖身契,横扫了众人一眼,道:“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这是什么,就凭这一张纸我就可以对你们行生杀予夺大权。但本公子心慈,不想拿你们的卖身死契来胁迫你们。” 卖身契有活契与死契之分,活契只要有钱就可以随时赎回来,一旦签了死契,你接下来过什么样的日子全在主人的一念之间,人格几乎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朱成钧也是恼极了这些死契奴仆,沦落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敢在背后妄议主人是非。 朱成扫了一眼众人的面色,接着说道:“即便你们签的是死契,本公子也很愿意拿你们当人看,但你们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从今日起,你们都给本公子老老实实地学规矩,好好学如何当我朱家的下人。本公子的规矩虽然严,但也会给你们一个赎回自由身的机会。” 众人一听到可以重新获得自由身,脸上不禁纷纷浮现希望之色。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在时局清明时期主人家随便处死一个死契奴仆,丝毫责任都不用承担。朱成钧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丁,养着一群浑浑噩噩,做什么都敷衍了事的贱仆简直就是在浪费粮食。就算这个时代的律法不会审判自己,本着现代社会人道主义精神,朱成钧还不至于随便草菅人命。 “朱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我等真的可以以工代赎?” 朱成钧等了老半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敢于开口说话的人,正色道:“当然作数。”接着话锋一转,瞬间冷了几分:“一群只会给本公子抹黑的人,我还不稀得留你们!但本公子的银子不能白花,你们必须连本带息的还清了才可以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还有人不识趣,拼着折本朱成钧也会毫不客气的将人扭送牙行。 朱成钧相信经过这一番恩威并济,要想让他们好好遵守规矩,卖力干活就不难了。 第0024章 午夜芳影 朱成钧见一众死契奴仆都挺起了腰杆,对自己投来敬畏的目光,朱成钧知道经过这一番整顿,全府上下的散漫风气很快就会焕然一新。 朱成钧接着又扫了一眼分列左右的一众聘请来的仆人,抬手指了指身侧的兰儿和鵉儿,郑重宣布道:“从即刻起,兰儿姑娘就是我府上的管家,负责前院的一切事务,鵉儿姑娘负责府上一应度支事务和管理后院女眷。”朱成钧顿了顿,接下来的口吻又重了几分,道:“二位姑娘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务必遵循。” 封建时代当家主人的话就是命令,一言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去留,甚至很大程度上能决定一个普通家仆的生死。 “见过兰儿姑娘。” “见过鵉儿姑娘。” 众人纷纷对兰儿和鵉儿见礼,再不敢有丁点不敬之色。 站场助威,既然将人扶上了马,朱成钧决定再推一把,沉声道:“下面有情兰儿管家宣读我订立的家规,望你们都能牢记于心,免得日后犯错。谁要是胆敢犯了我定下的规矩,无论他是谁,我都只认规矩不认人!” 话落,朱成钧将剩下的事交给兰儿和鵉儿,自己转身就向后院走去。 这座大宅近百号人,没有一定之规约束肯定是要出乱子。 朱成钧参照后世公司和古代封建家族的管理办法制定了规范个人行为的守则,相比封建家族的不近人情,朱成钧认为自己修订的规矩已经很人性化了。 春来冰雪消融,天气渐渐回暖,即便如此深夜依旧寒意瘆人。 夜色深重,朱成在鵉儿的贴心服侍下沐浴更衣后正准备入睡。 突然,院中传出一阵刀剑相接的金石声。 不速之客深夜造访,朱成钧瞬间惊得倦意全消。 朱成钧披上衣服,拉开房门,只见院中一黑一白两道曼妙倩影执剑对决。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犹如鬼魑,朱成钧发现自己的眼睛竟捕捉不到二人的移动轨迹。院中虽然弥漫着肃杀之气,却丝毫不妨碍观赏美感。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想必公孙大娘舞剑的绝美舞姿也不过如此。 有幸得以亲眼目睹两位武林佳人妙至毫巅的剑术和优美缥缈的身法,站在台阶上的朱成钧不禁看呆了。 “嘭……”二人凌空对了一掌,纤秀窈窕的身子忽地倒飞出去。 “呼……”朱成钧被二人对掌产生的冲击劲风逼得硬生生后退几步。 同时后退的两位佳人脚踏虚空,双臂舒张犹如白鹤亮翅。 二人似乎平分秋色,都认为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必要,同时轻提绣腿缓缓飘了下来。 佳人落地的那一刻裙裾飘飘恍若仙子临尘,举手抬足间都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清风夹着佳人残留在半空的淡雅清香,朱成钧感到其中那么一缕还甚是熟悉。 佳人罢战,朱成钧这才得以看清那半遮半掩的动人轮廓,白衣佳人轻纱遮面,云髻轻挽缀兰花,另一位佳人则黑袍罩身,仅露出精致俏美的尖尖下巴。 二人的刀剑声惊动了全府上下,一众护院、家丁抄着家伙事便赶了过来。 “大哥……” 当看到院中执剑对峙的两道倩影,徐霄感觉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颤 两位武林佳人眼中只有彼此,一众家丁护院根本入不得她们的眼。 徐霄担忧朱成钧的安危,迟疑不肯离去,就算明知不敌仍保持高度戒备。 “没事,都下去吧,这两位女侠都是我的旧识。”朱成钧当即挥退了一众如临大敌的家丁护院,对于他们的积极响应朱成钧心里深表满意。 甩袖挥退了所有人,朱成钧来到院中分别对两位佳人轻轻一揖,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道:“二位女侠深夜造访,在下有失远迎,敬请谅解。” “咯咯……”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佳人不禁莞尔,声音清脆而娇媚。 听到黑袍佳人的娇笑声,还有空气中那缕熟悉的清香,朱成钧很快便断定了她的身份。另一位清冷淡雅如月宫仙子的佳人,以自己和云盈袖的关系,想来也不难打探到。 朱成钧见两位佳人丝毫没有收起剑来的意思,继续说道:“二位就当给我这个主人家几分薄面,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如何?” 深夜造访虽说唐突,看在都是武林佳人的份上,朱成钧仍为自己应该好生接待,随即吩咐道:“二位请入座,上茶。” 朱成钧没有指名道姓,二女是谁都不愿充当端茶倒水的角色。 兰儿秀眸微挑,挑衅般地提醒道:“鵉儿妹妹,这里可是后院。” “后院我作主,兰儿妹妹忘了?”鵉儿当即还以颜色。 看到随时随地都在作对的二女,朱成钧斥声道:“分工合作,切勿怠慢了客人。” 主人家盛情邀请,两位武林佳人也不是不识趣之人,同时收起长剑。 蒙面佳人莲足轻挪走了过来,一双清冷的凤眸瞟了朱成钧一眼,脆声道:“公子对深夜造访之人不问个究竟就奉茶待客?” 朱成钧洒然一笑,道:“寒舍能得武林佳人造访,是在下的荣幸。” 黑袍佳人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娇声道:“朱公子就不怕某人对你图谋不轨?”黑袍佳人毫不客气,端起茶就优雅地抿了一小口,还不忘瞟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的白衣佳人。 黑袍佳人这句话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朱成钧差点没被茶水呛着,心道:得月宫仙子般的佳人青睐,自己何德何能。 两位佳人不期而遇的出现在自己家,会是巧合?云盈袖深夜来寻自己还说得过去。 “二位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朱成钧问道。 云盈袖掩唇娇笑,道:“朱公子应该去问这位白衣姐姐。” 朱成钧登时瞠目结舌,心道:白衣女子竟先云盈袖而来! 白衣女子避而言他,说道:“白莲教首徒,云盈袖,我没猜错吧。” 被人揭穿身份,云盈袖当即拨开了遮掩的斗篷,嘴角勾着浅笑,道:“慈净斋,明婧仙子,别来无恙。” “原来大家都认识呐,熟人就更好办了。”朱成钧笑道。 “明婧仙子,我们熟吗?”云盈袖美眸轻眨,挑衅道。 明婧见朱成钧在明知云盈袖是白莲教收徒的情况下仍不对人设防,瞟了云盈袖一眼,接着提醒道:“朱公子不知道白莲教?” 江湖武林之事,朱成钧虽一无所知,通过观察也看得出白莲教跟慈净斋应该在教义上有着天壤之别的分歧,不然二人不会一见面就针锋相对。 明婧提到白莲教,云盈袖看向朱成钧的眼睛不禁浮现期待之色,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跟世俗之人一般将白莲教视为异端邪教。 朱成钧耸了耸肩,说道:“在我看来无论是白莲教还是慈净斋,不过是信奉的教义不同罢了,就算是占据天下主流的儒家学说也不见得就无可挑剔,二位姑娘以为如何?” 云盈袖没有在信奉的教义问题上纠结,冲明婧轻扬下巴,说道:“明婧仙子跟朱子应该不认识吧,既然不认识,深夜造访又是什么用意。” 明婧转过眼来看着朱成钧,问道:“朱公子跟这位白莲教徒相熟?” “有过一面之缘。”朱成钧讪笑道。 “仅仅是一面之缘?朱公子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云盈袖娇滴滴地说道。 明婧见朱成钧目光有些飘忽迟疑,瞬间将其打入另册,随即冷声警告道:“我今夜前来只想给朱公子一句话,请你离杨颖远些。” 杨影?朱成钧不知道明婧跟她会是什么关系,疑惑地看向白纱遮面的明婧,道:“在下与杨影姑娘目前有生意上的往来,日后少不了接触,怕是要让明姑娘失望了。” “你应该称呼我明前辈。”明婧纠正道。 朱成钧不禁讶然,女人都爱人夸她年轻,这位明婧仙子竟喜欢被人当长辈? 明婧接着说道:“我说的是杨影的妹妹杨颖,我的徒儿。” 朱成钧忽感眼前一道娇俏可人的倩影浮现,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的纯澈。 “明婧仙子担忧你拐了她的徒儿去做媳妇儿。”云盈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尽在在一旁煽风点火。 明婧凤眸微愠,瞪了妖精一般的云盈袖一眼,再次对朱成钧警告道:“言尽于此,日后若让我看到你纠缠颖儿,定不轻饶,请朱公子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明婧纤细的腰肢一拧,莲轻点,洁白的背影瞬间飘起,没入夜色。 自己还没想过把人怎么着就提前收到警告,朱成钧顿时为之气结。 云盈袖看到朱成钧此刻郁闷的模样,眨了眨眼媚声道:“没眼光,一个小萝莉有什么味道,朱弟弟若想将明婧仙子纳入房中,姐姐可以帮你哦。” 朱成钧没想到云盈袖还有这等恶趣味,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不在家好好陪张大人,深夜来与我相会,是长夜寂寞?” 云盈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色道:“言归正传,我来寻你是有要事相商。” 三月之约虽说以击掌为盟,朱成钧没想过要食言,也不敢毁约,没想到的是讨债鬼会来得如此快还这么急。 朱成钧抢先道:“云姑娘这么急着让在下兑现承诺,莫非是白莲教想趁时局混乱准备发展壮大,今夜是急着找我要经费来了?” 闻言,云盈袖满眼诧异,当日个虽说跟这个小子有约定,但并未提及任何内容,他竟能准确猜出自己的来意,让人如何不感到震惊。云盈袖一双风情妩媚的眸子对朱成钧上下端详,心道:他会读心术不成? 云盈袖收起惊诧之色,说道:“听闻朱公子明日要发行粮券?” 朱成钧不再跟云盈袖磨叽,单刀直入,道:“说出你的条件。” “痛快!粮券发行所得,我要跟你四六分账。”云盈袖根本没有给朱成钧讨价还价的余地,像极了打劫,不过倒也合乎她白莲教收徒的身份。 朱成钧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还望你信守当初的约定,务必保我三个月的平安。” “武林中人最重信义,你大可放心。”云盈袖站起身来,径直走进卧房。 朱成钧揉了揉眼,简直不敢相信,暗道:这是想干嘛?自荐枕席? 第0025章 百变佳人 “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云盈袖转身回眸,笑靥如花,媚眼藏勾。 不回家?还特意告知咱?这个一颦一笑都能迷死人的妖精到底几个意思? 朱成钧不禁心猿意马,但愿是咱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意思…… 看着云盈袖摇曳生姿的动人背影走进卧房,不时还频频回眸相顾,朱成钧越发坚信自己没有多想。一个风情万种的绝色美人主动自荐枕席,一个长期孤身单寝的老爷们还能怎的,当然得大展雄风,鞠躬尽瘁,奋夜笙歌了。 朱成钧只感到一双脚不听使唤地尾随其后,怀着忐忑且激动的心情跟了进去。 唯恐让美人误会自己太过于急色,一路上朱成钧刻意蹑手蹑脚让自己尽可能地走得慢一些。不知是自己脚长还是通向卧房的路委实短了些,朱成钧很快就来到了卧榻前。 房中红烛高照,助眠沉香袅袅荡漾,绝色美人暖榻以待。 看到云盈袖那魅惑的身姿,朱成钧瞬间血气上涌,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云盈袖支着螓首轻眯着眼半躺在榻上,绸缎一般的墨玉青丝如瀑倾泻而落,平添几分倦慵之色。洁白贴身中衣紧致飘柔,胸襟低开,云盈袖本就惹火身材是想藏都藏不住。 蓦地,云盈袖一撩下摆,白瓷般修长健美的绣腿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朱成钧眼前。 “看够了?想,就上来。”云盈袖迷离媚眼瞟了瞟,还不忘冲朱成钧轻咬红唇。 看到云盈袖这副慵懒魅惑的诱人模样是个男人看了都会瞬间化身饿狼,直扑上去。 佳人有命,焉敢不从。 朱成钧像是被勾了魂一般,鬼使神差地向香榻靠过去。 “啊……”突然,脖子被一只铁箍一样的手掐住,朱成钧猛然惊醒。 云盈袖白嫩的纤手用力一带,朱成钧不由得倾倒在榻上,最要命的是面对近在咫尺的诱人红唇却是可望不可即。 云盈袖抬起另一只纤手将自然垂落墨玉青丝向脑后拢了拢,丰润樱唇呼出如兰气息,媚声道:“你就真的那么想要?” 想要?现在谁还敢要!要是再乱想那就是不想要小命了。 面对一朵带刺玫瑰,朱成钧自认没有那过人的采花手段,火热兽血也瞬间凉了。 云盈袖仍不就此罢休,嫩滑的俏脸贴着朱成钧的脸颊极尽挑逗地摩挲了几下,樱桃小嘴对朱成钧的耳根呼出灼热的气息,声音骤然变冷:“若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小心……” 说着,云盈袖伸出纤手顺着朱成钧的大腿根一路向上探来,玉手忽的一握。 朱成钧条件反射般的一缩,后背不禁冷汗直冒。 别看云盈袖一双纤手看似柔若无骨,她只需稍稍一用力自己的那个部件就算是废了。为了日后能在更多佳人门前挺直身子,昂首抬头的做男子汉,朱成钧还做不出让兄弟一生受辱的事来,当即连连告饶:“还望姐姐饶了小弟这次,保证不会有下次……” “咯咯……弟弟还是不老实哟。”云盈袖娇俏的下巴微倾,柔软温润的纤手又轻轻拂了几下,随即一把将朱成钧推下床,倏的坐起身来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朱成钧,尖尖五指手捏兰花冲朱成钧晃了晃,一脸娇媚的说道:“这次姐姐就让你小小的尝一下甜头。”声音接着就变冷,喝道:“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朱成钧如蒙大赦,连爬带滚地远离这个极度危险的辣美人。 “咯咯……”看到朱成钧落荒而逃的模样,云盈袖心怀舒畅笑得花枝乱颤。 出得门来朱成钧无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被云盈袖亲切探望过的部位,万幸她没有对自己下狠手。被云盈袖撒糖带棒的警告,个中滋味朱成钧此刻那是百感交集,不过她青葱柔荑的‘手艺’确是顶顶的棒。 朱成钧背过身来看了看卧房,心里恨恨的道:给咱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环顾大院一眼,看到东西两侧的厢房都还亮着灯,朱成钧抬腿就向东厢房走去。 正房被占,主人惨遭驱逐,眼下只好让兰儿和鵉儿将就着挤一挤给自己腾房间了。 身为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当然是想踢门就踢门,朱成钧才懒得客气。 “砰……” “啊……你……”朱成钧破门而入,兰儿瞬间如受到惊吓的小猫,浑身炸毛。 朱成钧冲兰儿笑了笑,道:“今晚就让你小小的委屈一下。” 听了朱成钧的话,兰儿才稍稍收起的皮毛瞬间又炸了。 “你休想!”兰儿下意识地双手护胸,满眼警惕地看着朱成钧。若非清楚他的人品,兰儿怕是早就扯着嗓子呼救了。当看到朱成钧深夜破门而入,兰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脸促狭地笑道:“原来某人是被轰了出来才到这里找人家撒气。” 在自己房间被美人‘请’了出来,真要说出去确实丢人丢到家了,再看兰儿对自己一番揶揄打趣,朱成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不给也得给。” “我不……你……马上给我出去!”兰儿见朱成钧是铁了心要对自己行那强迫之事,兰儿见来硬的劝阻不了,随即苦着一副小脸委屈巴巴地抽泣道:“人家……还没准备好……你就体谅一下妾身……可好……”兰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有若蚊呐。 朱成钧略略一愣,刚才情急之下所说出来的话确实有几分那个意思,等气顺了些,朱成钧解释道:“你想多了!我是让你去西厢房跟鵉儿将就一晚。” “不行!”兰儿直跺脚丫子,死活就是不肯。 兰儿见朱成钧火气不上不下的,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受。兰儿妙目流转,瞬间计上心来,腻声道:“妾身看鵉儿对公子情深义重,我想无论你要怎样她都会如你愿的……”兰儿白玉般的俏脸瞬间羞红。 短短一刻钟连吃了两碗闭门羹,不噎着也撑着了,朱成钧用力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嗤……咯咯……” 兰儿不禁掩嘴娇笑,一双俏皮美眸下一刻不自已浮现一丝悔色。心道:这算是将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啐!想什么呢!羞死人了!兰儿羞得直往被窝躲。 朱成钧来到鵉儿的房间,刚抬手敲门恰巧看到鵉儿正好开门。 “公子!你怎么来了……”好像自己盼着他来的口吻,鵉儿察觉此话欠妥,俏脸瞬间红过耳后根,羞不可抑。 “你这是要去哪?”朱成钧见鵉儿大半夜的还往外走。 鵉儿无意识地揉搓衣角,情态忸怩,低声道:“我想看看公子夜里有什么需要……” 有什么需要?简直太有需要了!朱成钧发现今晚不知缘何竟血气翻腾久久平息不下来,似乎憋着满腹邪火无处宣泄,那叫一个难受。 “我今晚就在你的房间休息。”说着朱成钧径直就躺上鵉儿的床榻。 鵉儿双眸为之一愣,芙蓉娇靥很快就被另一种神色取代,有彷徨,有幸福…… “公子稍等,鵉儿这就……熄灯……” 鵉儿俏脸娇羞,一双秀眸噙着浓浓春水。 春夜停红烛,朱成钧感到鵉儿馨香温润的身子靠了上来登时再情难自已。 意乱情迷中朱成钧恣意怜惜怀中的可人儿,几度春潮起,仍意犹未尽。 晨光微熹,朱成钧睁开惺忪睡眼,感受怀中的玉人雪肤柔肌传来的温润触感,一颗心为之一荡。 鵉儿娇嫩的俏脸仍残留着春色桃红,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 朱成钧正想活动一下被压麻了的臂膀,不料却惊醒了海棠春睡的鵉儿。 “嘤……”鵉儿睁开迷离睡眸,一副娇慵无力的可人情态。 朱成钧知道鵉儿不堪继续恩宠,下床后轻柔地给她掖好被子。 来到院中,看到云盈袖正执剑起舞,优美身姿翩若惊鸿,罗衣飘动有若蝴蝶弃春花。朱成钧见云盈袖出剑的一招一式不再如昨夜那般杀气凛凛,蹁跹有如花仙子舞蹈。 美人鲜有爱武装,云盈袖和昨夜造访的慈净斋明婧仙子却是个例外。 “嗤……”云盈袖突然一个反身直刺,长剑划破空气而来,森冷剑尖抵在朱成钧眼前一尺有余突然守住了来势。 谁知云盈袖竟这般反复无常,毫无征兆的就挺剑刺来,可把朱成钧吓得不轻。 云盈袖挽了朵剑花,将长剑收在身后,嫣然浅笑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朱成钧讪然轻笑,心道:你这种关心人的方式倒是挺特别。 云盈袖此刻不再是昨晚那副轻佻妩媚的情态,朱成钧知道她有正事要说。 “你等我,有事?”拿捏不准云盈袖飘忽不定的性情,朱成钧只好有啥说啥。 云盈袖抬起衣袖抹了抹洁白玉额间的香汗,轻启樱唇,说道:“稍后带上我。” 朱成钧为之一愣,苦涩道:“这样,合适?” 长兴票号发行粮券,届时的场面肯定是龙蛇混杂,自己跟县太爷的‘夫人’联袂出席,这要是传出去会让人怎么想。要让县太爷知道,说不定马上就会命令衙役过来砸场子。 云盈袖嘴角微扬,精致的下巴微扬,俏皮道:“你等我一下。” 过了片刻,朱成钧见一个白衣白袍的蒙面佳人出现在院中,若非云盈袖的轮廓自己过于熟悉,肯定会误以为眼前这位挽着马尾一派英姿飒爽的女子是另外一个人。 云盈袖对朱成钧一个轻盈转身,娇声道:“怎么样,看不出来了吧。” 朱成钧不禁摇了摇头,云盈袖时而风情妩媚,时而清纯俏皮,时而冷艳泼辣……如此百变佳人,不知道哪个才属于真正的她,或许都是她。 第0026章 诡计百端 朱成钧携云盈袖联袂走出大宅,见徐霄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当看到手持长剑的英姿佳人,徐霄不由得对自家大哥暗暗竖了个大拇指,才一夜工夫就降服了传说中能高来高去的武林俏佳人,心道:大哥就是大哥! 云盈袖留意到徐霄的怪诞表情,一双俏目冷冷的瞪了一下,以示警告。 在云盈袖的冷眼警告下,徐霄不由自主的手脚颤抖,顿感后背发凉。 朱成钧钻进车厢,见云盈袖理所应当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专座上,心里一阵唏嘘:倒是一点都不跟自己客气。狭小封闭的车厢内,充斥着云盈袖身上的香气,朱成钧感觉这缕香味仿佛比昨晚的更浓烈,更诱人。 云盈袖皓腕轻抬,摘下遮面白纱,明媚的眸子看了朱成钧一眼,轻声问道:“你可有加入白莲教的意愿?白莲教急需像你这样的人才,有我的举荐你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自从得知朱成钧对白莲教并不排斥,云盈袖昨晚就起了将其招到教坛下的心思。 朱成钧淡淡一笑,直言道:“姐姐以为凭借白莲教的教义就能普度众生了?” 历史上的白莲教朱成钧略有耳闻,他们的教义用于蛊惑封闭落后地区的愚昧无知之辈尚可,真要用以驱使开阔了眼界,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明显远远不够。教义迷信化,低俗化,浅显化仅此白莲教就注定成不了大气候。 白莲教在元朝统一天下后虽然受到朝廷的承认和奖掖得以进入全盛时期,然而经过长期流传,其教义和组织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戒律松懈,宗派林立,对当局的态度不一,渐渐开始走上了反抗当局的道路。自公元1321年后遭到当局的全面打压,白莲教完全被定义为反叛的同义词。 白莲教的影响力现在正处于高速上升期,朱成钧心里虽然不不认可它的教义,但与之保持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非常有必要。历史上白莲教和摩尼教(即:明教,明尊教)有过一段教义融合的时期,融合教义后的两教后来都成了反抗蒙元统治的坚强力量。 这样的善缘,朱成钧认为不仅得种,而且还得深种。 像云盈袖这种身怀武功绝技的白莲教高层精英弟子,自己更应该与之保持长久稳定的关系,至于怎样去维系这种关系,‘钱’之一字就足够了!白莲教传教、建教坛……都需要数目惊人的经费。自从得知这些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也离不开世俗财物,朱成钧知道自己找到了跟他们平等对话的方式,原本阴霾笼罩的头顶忽有拨云见月之感。 云盈袖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普度众生这个目标是太远大了些,我白莲教徒甚众,凭借这份实力要想成为一方之主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蒙元鼎盛时期争当一方之主?唯有死路一条。 朱成钧摇了摇头,道:“仅靠浅显庸俗教义蛊惑聚拢起来的人,不过是凝沙聚塔,只要潮水稍加冲刷瞬间就没了。” 见朱成钧对白莲教多有贬低之词,云盈袖知道他所言都是事实,因而并未感到不悦,请教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要怎样才能建立一个能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教会。” 朱成钧一扫书生的儒雅,双眼瞬间变得英华凛凛,沉声道:“一言以庇之,兼容并包,顺应时势。将教义打造成适合当今乃至未来时代潮流的普世价值观,白莲教就绝对能成为跟儒释道三家等肩并立的另一大传世流派。” 云盈袖见朱成钧说得一本正经,随即掩唇‘咯咯’娇笑,媚眼流波的说道:“你不应该做一个生意人,应该到我白莲教来当教主。” 朱成钧不以为意,说道:“当一教之主能直接影响的人非常有限,钱才是统御人的绝世利器,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绝不是一句戏言。” “咯咯……此话不假!但……拿钱的怕是都奈何不得拿刀的吧。”云盈袖嫣然一笑,接着将带鞘宝剑横在朱成钧脖颈间。 朱成钧微微一笑,拨开脖颈间的长剑,戏谑道:“姐姐大可以一剑把我杀了,直接拿走我所有的钱财岂不是来得更干脆?杀了我再去杀下一个,一直杀下去,那全天下的财富不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这一席话看似没个正经,云盈袖听后一双俏目瞬间陷入了沉思。 朱成钧见云盈袖此刻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竟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 看到朱成钧一副为自己倾倒的痴迷神色,云盈袖挪过身来伸出双手捧着朱成钧的下巴,腻声道:“这辈子你算是落我手里了。” 面对云盈袖的挑逗,朱成钧强作镇定撇过脸去,说道:“有话不妨直说。” 云盈袖收回手,脆声道:“若有白莲教替你保驾护航,于你而言会不会如虎添翼?” 云盈袖所言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能在这乱世中寻到肯守护自己的武装力量,对心中宏伟大业的助力无疑是巨大的。有白莲教这么一尊大佛庇护,朱成钧心早就心动不已,但眼下不能表现出丝毫受宠若惊之色。 朱成钧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决不能如提线木偶那般任人摆布,要自己加入白莲教成为它的信教徒更是绝无可能。既然是各取所需,在朱成钧看来就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朱成钧毫不讳言,道:“若有白莲教助我开辟商道,我坚信能给你的回报和额外帮助绝对是超乎想象的惊人。” “说说你的条件。”云盈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朱成钧这棵摇钱树,颇有求贤之意。 见云盈袖难得放低姿态,朱成钧适时提出自己的条件:“一,要我加入白莲教,绝无可能;二,我与白莲教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你们不能对我发号施令;三,我需要白莲教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四,也就是你刚才所提到的,我需要白莲教的力量助我开辟荆楚、两淮、江浙一带的商道;基于以上四点,作为回报我愿意奉出所能赚取到的四分之一钱财以供白莲教发展壮大。” 云盈袖眨着一双明媚的眸子,宛然一笑:“没了?” 朱成钧颔了颔首,道:“就这些了。” 云盈袖当即承诺,道:“你所说的四条我可以完全替你争取到。”云盈袖顿了顿,略作思考接着说道:“四分之一太少,必须要一半!” “绝无可能!”朱成钧直截了当的拒绝,口吻之坚定不容有丝毫回圜的余地,随即说道:“违背我个人宗旨、意愿的生意,我坚决不做,正当生意赚的钱本来就有限,要想维持偌大一个赚钱机器的正常运作,哪一项都少不了钱,给白莲教奉献四分之一的财富已经无限接近我的极限了,姐姐该不会是想要我饿着肚子给你干活吧。”说到最后朱成钧哭丧着脸。 “咯咯……弟弟怎么这么不经逗。”云盈袖抬起青葱玉指点了一下朱成钧的额头,笑得花枝乱颤。 又被这个妖精给挑逗了,朱成钧转眼横瞪,目光很快就落在云盈袖的臂弯处,她穿的衣服本就有点紧身,这一抬手胸前的曲线愈加突兀,朱成钧不禁目测了一下,发现她的尺寸竟那般惊人。 “眼珠子又不老实。”云盈袖察觉到朱成钧异样的目光,气恼地侧过了身子。 朱成钧收回目光,讪讪一笑,道:“如我所料不差,你们白莲教高层早就秘密接触蒙元朝廷了吧,而且进展颇为顺利。” 云盈袖对朱成钧投来警惕的目光,一双妙目藏不住惊诧,颤声道:“你如何得知!” 朱成钧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浅笑,默而不语,给云盈袖一个高深莫测。 这时,马车放缓,很快便停了下来。 “大哥,到了。”徐霄隔着马车布帘说道。 “朱公子到了!” 朱成钧刚弯腰走出马车门,瞬间就有无数双眼睛向自己投来。 扫了一眼在长兴票号庭前等候多时的一众人,朱成钧随即跃下马车,出于绅士风度,朱成钧伸出手来以供云盈袖搀扶。挂上面纱的云盈袖没好气地白了朱成钧一眼,并不领情,绣腿微屈就跳了下来。 沈泽见朱成钧这才姗姗来迟,为了应付这群疯了一般的抢购者,好让他一顿忙。 刚走进大厅,朱成钧就看到坐着等候多时的陆祖安。见陆祖安轻装简从,朱成钧不难猜出他此行的来意,无非是想亲眼体验一把,顺带着偷偷师。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朱成钧并未看到张弘成的身影,随即将目光投向陆祖安,只见他应付式的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该正式开始了。 朱成钧和云盈袖联袂来到长兴票号门前,伸出双手压下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大小投机者,朗声道:“本行这次印制粮券五万张,每张可兑换实粮千斤,单张粮券首发价跟今日的粮价持平,五两六钱,欢迎诸位购买。” 五两六钱兑换千斤粮食的粮券,就当下的粮价而言,这个价钱已经是良心价了。 有了炭券的先例,不少人都尝到了甜头。 “慢着!”这时人群中发出很不合时宜的声音。 朱成钧扫了一眼拿着炭券走上来的好几位富家子弟,焉能不知他们所想。 “长兴票号的告示有言,炭券可以优先折算兑换粮券,敢问朱公子,是否属实?” “对!必须给我们优先兑换!” “手持炭券优先购买!” ………… 炭券跌破首发价都无人问津,可让到最后手里还握着炭券的一众富家子弟愁坏了。庆幸的是炭券兑换粮券的折算价还算公道,虽然损失甚重,只要能优先拿到首发价的粮券,他们的损失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挽回,甚至还能不大不小的赚一笔。 朱成钧举起手,接着说道:“信用乃长兴票号的立身之本,白纸黑字张贴出来的告示当然可信,现在请诸位优先换取粮券。”朱成钧当即给沈泽递了个眼色。 “朱公子,才五万份粮券,根本满足不了大家的胃口。” “若再像前一次发行炭券那样,我们到手的都是转了好几手的高价炭券,这一次我们说什么也不上你的当!” ………… 人们纷纷抱怨。 “抬上来!”朱成钧一声令下,长兴票号伙计搬来了一个三尺高的大箱子。 看到包裹这大红布的箱子,人们不禁好奇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朱成钧左右看了一眼,道:“为了保证大家都能购买到第一手的廉价粮券,我特意命人做了这口箱子。”随即顿了顿,接着说道:“竹牌上标着大家能购置的粮券,大小从五张到五百张不等,抽到多少数额的牌子以此为凭证交钱领券便可。” “敢问朱公子,所有认购凭证的数额加起来够不够得上五万份粮券!” 心眼亮的人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热情高昂的投机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恭候下文。 朱成钧笑了笑,道:“认购凭证的数额在四万五千,诸位应该可以接受吧。”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 朱成钧给徐霄递了个眼色,徐霄立即心领神会,扯着嗓子高喊道:“排队!注意现场秩序!都是各凭运气的事,着急也没用!” “十张……”第一个上来抽签的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五?我去!” “二十!” ………… “一百!哈哈……我发财了!” ………… 朱成钧携云盈袖来到二楼廊道,俯视大堂中满怀激越走进来交银子的顾客。 云盈袖在朱成钧耳边低声说道:“你就没动什么手脚?” “骗人的事咱可不干,箱子里面确确实实是四万五千两粮券的认购凭证。”朱成钧如实说道。 “另外五千张何在。”云盈袖蹙着好看的秀眉质问道。 朱成钧微微轻叹,苦涩道:“不给当官的一些甜头,做起事来能顺利?” 云盈袖对此深表认同,想起那些求着张弘成办事的人无不变着法的王她手里塞银子。云盈袖仍心存疑虑,道:“你真的就这么老实?” 朱成钧一颗心戈噔一下,强作镇定,掰着手指算,道:“四万五千粮券若顺利售罄,累计获利二十五万二千两白银,答应给你的十五万一千二百两,我一钱银子都不会短你。” 十五万一千二百两白银!听到这个数字,云盈袖不禁满眼星光。 朱成钧见云盈袖被自己糊弄过去了,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第0027章 又遭胁迫 粮价上涨在即,粮食放仓库里难免遭虫鼠,大家都一致认为手里拿着粮券最稳妥,不仅省却了麻烦,还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再额外发一笔横财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众投机者面对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个个挤破脑门不厌其烦地排了一次又一次的队就为获得底价认购粮券的凭证。 店里店外人头攒动,长兴票号一时间喧嚣不已。 看到此情此景,朱成钧一扫日前的忧虑,之前的担忧完全就是多余。 半个时辰过去了,现场的热闹仍是有增无减。 这一幕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宣告结束。 此次前来参加粮券首发的人或多或少都抢购到了最低价的粮券,纷纷载兴而归。 看到柜台上最后一张粮券售罄,云盈袖就迫不及待地要拿到她‘应得’的那一份。 “银子,拿来。”云盈袖螓首微倾,一双狐狸眼笑吟吟地看向朱成钧。 朱成钧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云盈袖,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看到陆祖安去而复返。 云盈袖也留意到了正向二楼走来的陆祖安,俏目中的笑意瞬间敛去。 陆祖安满面春风地走上楼梯来到朱成钧面前拱手致礼,口中不吝溢美之词,连声称赞道:“朱公子果真奇才也!佩服!佩服!” 朱成钧眉头轻拧,随口问道:“陆先生这就将手头的三千张粮券转手了?” “正是!”陆祖安捋须颔首,非常满意平白得来的巨额钱财。 朱成钧摇了摇头,惋惜道:“陆先生太急于出手了,过几天再转手定能获利更丰。” 陆祖安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本……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可惜又能如何。” 朱成钧见陆祖安马上就要启程回京述职,故作客气地出言挽留,道:“在下这就安排宴席给陆先生践行……” 话音未落,陆祖安当即摆了摆手,拒绝了朱成钧的饯别宴。 “朱公子的好意陆某心领了,即将踏上行程,此次前来一是想在离别前见一见朱公子,另外一件事,还请朱公子能尽快将剩下的另一半策论给陆某补齐,让我……好有个妥善的交代。”陆祖安尽可能地将话说得客气些,原因无他,这些天他捧着朱成钧给的策论日夜研究发现以自己的渊博学识竟有诸多不解之处。 朱成钧淡淡一笑,道:“答应陆先生的事在下自然不会忘记,还望陆先生也能信守承诺,至于能不能早日收到下半部分的策论,就全看陆先生的办事效率了。” “哈哈……一定。”陆祖安颔首一笑,接着说道:“朱公子请留步,你我后会有期。” 目送陆祖安走出长兴票号的大门,朱成钧的双眼笑意全失,骤然变得深邃阴沉。 云盈袖饶有兴致地看着朱成钧,好奇道:“你跟这个狗官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过是拜托他给我弄个‘功名’,然后再让他顺便给弄一份盐铁专营的批文罢了。”朱成钧对云盈袖没有加以隐瞒,如实相告。 云盈袖目露鄙夷之色,当即出言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官迷呐,嘻嘻……不过,盐铁专营批文倒是个好东西。” 这个年头,功名即社会地位,许多棘手之事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就好办多了。 “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弄不来的东西,我们拿在手里,麻烦也就来了。”朱成钧转而噙着诡异的笑容看向云盈袖,说道:“还得麻烦你出手扫除障碍才是。” 看到朱成钧一脸可恨的笑容,云盈袖气得撇过脸去,哼道:“说好给我的银子还没见着呢,你这就使唤上人了?” “随我来。”朱成钧转身就下楼走进后院。 “哇……”当看到后院一座座银山垒得老高,云盈袖不禁为之一惊。 朱成钧见徐霄正满怀欣喜地清点银子装箱,吩咐道:“你马上清点十五万一千二百两银子装箱,交给……这位姑娘。” 刚到手的银子还没焐热转眼就要送人十五万一千二百两,徐霄对威胁自家大哥的武林女子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不过就算再恨又能如何,事情是还得照办,此刻徐霄心里甭提有多郁闷了。 “你果然守信用。”云盈袖满意地拍了拍朱成卷的肩膀。 朱成钧苦着脸陪笑,利剑悬在头顶,岂敢不守信用,就权当破财免灾了。 朱成钧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云盈袖,眉头一眨,计上心来,道:“十大几万两银子也怪沉的,要不你到外面找人换成粮券,我敢保证不出三天你手中的粮券就能再涨一成,然后再变现,如此一来又能多赚一万余两……” 云盈袖一双妙目对朱成钧上下端详好一会,见朱成钧面无惧色,三天就多赚一万多两银子,说不心动那是假的。然而,云盈袖始终留着个心眼,询问道:“你何以这般笃定,三天就能再涨一成。” 朱成钧眉毛一挑,双手一摊,直言道:“我猜的,不过是大概率事件。” “这是在赌!你让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赌你所谓的胡乱猜测!简直……混蛋至极!”云盈袖气得直跺脚,说着抬起手就去揪朱成钧的耳朵,拧了好几圈仍不解气,斥道:“有时间没修理你,我看某人是忘了本姑娘的手段了!” “放手……”云盈袖下手可不轻,疼得朱成钧龇牙咧嘴。 “哈哈……朱公子,家有悍妻呐!” “悍妻好,旺夫!” “对……” 忙着轻点银子的伙计看到丈夫惧内的一幕,一唱一和出言打趣,配合得确是极好。 云盈袖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和做的事确实像极了悍妻在管教丈夫时的场景,被众人打趣,云盈袖气得跺了一下脚丫子,恼道:“随我进来!” 朱成钧看到云盈袖羞怒跺脚时的小女儿情态,不由得也乐了,心道:还挺可爱的嘛。 朱成钧扫了一眼冲自己做鬼脸的伙计,当场来气,吼道:“都给老子认真点!” 云盈袖这妖精的霉头触碰不得,对付几个伙计还不是手拿把掐的轻松活。 云盈袖气呼呼地坐在中堂正位,良久才将气顺过来。 朱成钧见云盈袖仍在生着闷气,心道:叫咱进屋,咱也来了,你就不做点什么表示? “公子……”沈泽抱着账册兴匆匆地跑进来。 云盈袖见沈泽一脸喜气,看来是准有好事。 沈泽兴奋之余竟忘了在朱成钧身后等着看戏的云盈袖,似乎没留意到朱成钧在给他努眼色,眉飞色舞地汇报:“今日粮券获利二十七万……”沈泽说出了大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话咽了回去。 朱成钧一拍脑门,恨不得揍沈泽一顿。 “啊……”耳朵又被云盈袖揪住。 “二十七万两!另外两万两是怎么回事?说!你敢瞒着我在背后使手段!”云盈袖揪着朱成钧的耳朵把他摁坐在椅子上叉着腰审讯,一副你不如实道来就要你好看的姿势。 沈泽瞬间愣了,眼前这个美得惊人的女子竟如此泼辣,心道:东家果然喜欢带劲的。 “少奶奶这是作甚?中馈不都是您在主持……”沈泽目露疑色。 “少奶奶!?我是你姑奶奶!滚出去!”云盈袖气得用力一拍桌子,将沈泽吓得当场落荒而逃。云盈袖自负聪明多智,竟被朱成钧当面摆了自己一道而不自知,心中那口恶气如何能忍。当即双手叉着蛮腰,一双杏眸直勾勾地盯着朱成钧,冷笑道:“今天你给我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否则……要你好看!”话未落,云盈袖当即化掌成抓直抓而来。 看到威风凛凛,怒目横瞪的云盈袖,朱成钧吓得双手护体,辩解道:“你对我寸步不离,我哪有机会去耍手段,我冤……简直比窦娥还冤……” 云盈袖秀眉微蹙,确实如他所言,自己跟他形影不离……不……寸步不离,他连偷偷说话的空隙都没有又如何玩心眼。如今银子是实实在在多了两万多,云盈袖当即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容,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成钧苦涩道:“要不是你太霸道非要跟我四六分账,我又岂会出此下策。你别看现在数银子是爽了,万一粮价飞涨,我又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供兑换,一切就全都玩完了!”说到最后朱成钧不惧云盈袖的胁迫,瞬间变得声色俱厉。 “如此说来,是我逼得你太紧了?”云盈袖冲朱成钧眨了眨眼睛。 朱成钧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云盈袖,鬼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妖精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撇过脸去,哼道:“不敢,女侠不拿走我的小命,小生就该千恩万谢了。” “咯咯……”云盈袖掩唇娇笑,接着身子一倒坐了过来,一双藕臂环着朱成钧的脖子,糯声道:“弟弟莫生气,姐姐这就给你安慰。” 温香软玉满怀,朱成钧是推开她也不是,受也不是。 受?别扯了,咱可消受不起呐。 云盈袖见朱成钧双手高举,不禁莞尔,不过仍赖着不起身,接着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慑于云盈袖雌威,朱成钧不敢怎么样,可自家兄弟不是这样想。朱成钧暗骂了句:该死,这是你能吃的菜!为不使云盈袖发现自己的异样,颤着双唇道:“你……先起来……” 身体亲密接触,朱成钧此刻的异样,云盈袖如何不知,芳心兀自暗喜:姐姐还是挺有魅力的嘛。欣喜之下,云盈袖决定继续玩火,身子又靠紧了几分,妩媚道:“就这样讲。” 朱成钧强行拴着心猿意马把心中的计划讲了出来,云盈袖越听越满意,连连颔首。 云盈袖听了朱成钧的计划知道事关重大,也就没有继续逗弄下去,皱着好看的秀眉询问道:“你为什么将地方选在金陵城,别的地方不行?比如说临安。” 见云盈袖对临安似乎情有独钟,朱成钧淡淡地说了句:“别闹了,你会不清楚?” 金陵城地处东南长江下游,东接江浙富饶之地,南靠宁镇丘陵,西倚皖赣山区,北连江淮平原,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居此地之帝王若非迷恋秦淮佳人粉黛,焉能毫无作为。 朱成钧提前经略金陵城,看重的就是这份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当然也有对自己心志的考验,是否也会如诸多帝王那般沉迷东南温柔乡而埋没了雄心壮志。 第0028章 满载而归 “你对金陵城……”在提到‘金陵城’三个字的时候,云盈袖不经意间察觉到朱成钧流露出来一缕深深的沉重感,这种神色根本不像是一个青春少年该有。云盈袖受到这缕气息的感染,竟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千年金陵城沉淀了太多深沉厚重的历史,每每想起总会让人情难自禁地为之扼腕,朱成钧收回沉重的思绪,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天色不早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办。” 云盈袖嫣然一笑,脆声道:“先寄放在你家,我很快就会来取。” 朱成钧撇了撇嘴,一脸的郁闷,心道:抢我银子,还要帮你保管,简直岂有此理! “走了。”云盈袖轻盈转身留下一脸郁闷的朱成钧。 朱成钧微微一愕,问道:“去哪?” “回家!”云盈袖停下莲足转过身来剜了朱成钧一眼,随即掏出怀中的面纱,当看到朱成钧一双贼眼又不自觉落在她引以为傲的茁挺酥胸上。云盈袖狐狸一般的媚眼闪过一缕狡黠之色,娇俏的螓首微微一倾,挑逗性地挺峰秀峦,媚笑道:“好看?” 朱成钧不由得打了个激凌,吓得连忙撇过脸去,暗暗自责: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出了长兴票号正门,朱成钧看到徐霄正安排人将银子装车。 粮券首发大告成功,在朱成钧的运作下累计获利近二十七万三千两白银,这其中大部分银子都被云盈袖给强行索了去,朱成钧只给沈泽留下十万一千八百两,另外两万两打算运回老家去用于安置先前收容的难民。 这次要运回大宅的银子合计十七万一千二百两,按一斤十六两计算,整整一万零七百斤,如此巨量的白银足足动用了近十架马车才能搬运完。 满载而归,朱成钧却高兴不起来,只因大部分银子都不是自己的。 满怀郁闷地钻进充斥着云盈袖诱人体香的车厢,香风扑鼻,朱成钧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云盈袖摘下面纱,娇柔的身子小鸟依人一般靠了过来,笑靥如花地捧着朱成钧的下巴腻声道:“别苦愁着脸嘛,来,给姐姐笑一笑。” 笑?咱老朱笑得出来吗?朱成钧轻哼了一声随即撇开目光。 收银子的不知赚银子的苦,只有朱成钧心里清楚自己此番所承担的风险。 蒙元铁骑压境,所过之处社会功能遭受到极大的破坏,社会生产更不用多说,大量良田荒芜不耕导致粮食产量锐减。凭券挤兑粮食的一幕很快就会到来,若拿不出足够的粮食来,朱成钧不敢想象届时那一双双吃人的目光该是何等可怕。 云盈袖见朱成钧一脸凝重,也就收起了挑弄他的心思,说道:“你之所以这么急于开辟商道,是为了从别的地方购置粮食用以应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风险?” 银子被云盈袖抽走了将近一半,加上用银子的地方又太多,朱成钧粗略计算一下,发现财务缺口大得惊人。朱成钧见云盈袖一副本姑奶奶有办法,快来求我的得意神色。为了能顺利渡过即将到来的难关,朱成钧也是能屈能伸,询问道:“你有办法?” 云盈袖见朱成钧丝毫没有求人的诚意,撅起小嘴有意难为他一下。 朱成钧摇了摇头,挖苦道:“还是算了吧,你所谓的办法准是见不得光。” 云盈袖秀眉紧蹙,杏目含煞,当即怒了,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话音未落,云盈袖的揪耳手又准确无误的抓了过来。 朱成钧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抬手就拿掉云盈袖作怪的手,正色道:“说来听听。” 云盈袖美眸飘忽,支吾了半晌才说出来:“确实……是不太光明……但总能给你解决问题不是……”随即云盈袖一挥纤手,不耐烦地道:“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乎这个!” 朱成钧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脸惊骇之色,惊呼道:“你……劫了官粮!” 云盈袖没有否认,坦言道:“那都是贪官污吏强征的民脂民膏,我这是义举……” 白莲教早就投靠了元廷,破坏南宋军粮储备本就是快速博取元廷当局者欢心的有效手段,拦路劫道本就是白莲教的拿手好戏,劫个官粮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盈袖见朱成钧似乎很抵触白莲教劫掠宋廷军粮一事,气恼道:“你到底要不要!” “要!当然要!”朱成钧随即一脸贼兮兮地说道:“送我了?” “净想美事!”云盈袖当即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这批粮食急于出手,我可以作主低价转让给你,就按市面的一半价格。” 对此朱成钧乐见其成,新买的大宅子有的是空闲地方,用于储备粮食正好。 “有多少?”朱成钧一副多多益善的神情。 云盈袖见朱成钧目露贪婪之色,心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脾性倒是对我胃口。云盈袖沉吟了一会,回道:“万余石还是有的……你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我全要了!”朱成钧一拍大腿当即就敲定了这笔大买卖,转念一想,万石军粮被劫毕竟不是小事,一个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随即朱成钧沉着脸郑重道:“这件事你是怎么安排的?毕竟……” 云盈袖知道朱成钧的顾虑,当即夸下海口承诺:“以白莲教的手段,要处理这万余石粮食不过小事一桩,你大可放心。” 有了万余石粮食在手,朱成钧一扫心中阴霾,瞬间豁然开朗。 看到神采奕奕的少年,云盈袖转眼就变身狐狸精,伸出手勾了勾朱成钧的下巴,妩媚道:“怎么样,姐姐对你好吧,要不要给姐姐一点奖励。” 每当看到云盈袖露出这副情态,朱成钧都会没来由的提高警惕,颤声道:“容当后报行不行,现在小弟的手头紧得很。” 云盈袖媚眼凝春水,丁香小舌舔了舔红唇,腻声道:“姐姐有这么俗?” “那……你想怎样……”朱成钧知道云盈袖这副模样一准没好事。 云盈袖玉指轻点,朱成钧忽感身体一麻,瞬间动弹不得。 又被这妖精拿捏了,受制于人还能咋滴,似乎知道云盈袖接下来要做什么,反正自己不吃亏,朱成钧不禁怀揣期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龌龊事,姐姐就吃亏一点,再便宜你一下。”云盈袖娇颜酡红,随即仰卧在朱成钧腿上,一双迷离媚眼充满勾人之色。 看到云盈袖一副任君采摘的可人模样,但却可望不可即,这让动弹不得的朱成钧顿时叫苦不迭,只求这妖精快些过足瘾早点放过自己才好。 云盈袖柔软的玉手如鸿毛拂过朱成钧的脸颊,装出一副情动不已的诱人情态,糯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姐姐这就满足你的愿望……”说着,一寸寸的轻掀衣襟,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一点点露了出来…… 朱成钧瞳孔也为之放大,急不可耐地要一看云盈袖那洁白罗衣下的美妙。 “咯咯……”就差那么一点,这时云盈袖突然停了下来,掩唇轻笑:“美得你。” 又被这个妖精撩得不上不下的,朱成钧此刻那叫一个折磨。 云盈袖仍不善罢甘休,对着朱成钧的耳蜗子呵气如兰:“昨晚姐姐赐你的艳福还行吧?若不够……我这就再给你来一次。”说着云盈袖又对开始上下其手,弄得朱成钧血脉激奋。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朱成钧终于知道昨夜那股子兽血冲动的根源,一切竟是拜这个妖精所赐。 “反正你家中有两个任你采摘的小美人,怕什么。”云盈袖脸上一片阴谋得逞的诡笑,随即撩开车帘看了看,说道:“快到家了,姐姐就不打扰你了……嘻嘻……”云盈袖解开了朱成钧身上的穴道,窈窕的身子犹如游龙眨眼就窜出车厢。 不知云盈袖对自己施了什么妖术,朱成钧只感到浑身燥热,血气乱窜。 “大哥,到家了……” 不等徐霄说完,朱成钧瞬间化身猿猴,跳下马车直奔后院而去。 这次是满载而归不假,可满载而归的又岂止银子,还有被云盈袖撩起的一身大火。 “鵉儿何在!”朱成钧面红耳赤,对着兰儿就是一阵呵斥。 “厢房……”兰儿见朱成钧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瞬间被吓了一跳。 得知鵉儿在家,朱成钧便飞速奔向房间。 “砰…………磅……”西厢房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兰儿从未见过朱成钧发这么大的火,虽然平日里跟鵉儿不太对付,眼下却不由得替她担忧,忧心之下兰儿快步小跑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怪声,兰儿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兰儿花魁出身青楼之地,房内传出那此起彼伏的剧烈喘息声,兰儿焉能猜不到里面正在进行着怎样的激烈缠绵。 啐!人看起来挺正经的,大白天的就……如此急不可耐!色胚子!混蛋! 兰儿连忙掩上房门,实在忍受不了那高吭的淫靡之音,捂着耳朵逃也似的离远点。 “兰儿管家……你这是要去哪?”兰儿窜出圆门差点撞上随后赶来的徐霄。 兰儿尽可能让自己平和些,询问道:“徐护院又何要事?” 徐霄指了指身后抬着箱子家丁护院,说道:“在下要找鵉儿姑娘造册入账。” “这是……银子!?”兰儿不禁瞪大了双眼。 “正是!”徐霄回道。 “慢着……”兰儿见徐霄就要率人抬银子进后院,连忙出言阻止。 阻止的原因无他,委实是后院的动静过于惊人。 兰儿支吾道:“那个……鵉儿暂时抽不开身来,你就直接搬到库房吧。” 徐霄不疑有他,当即命人将一箱箱银子搬到库房。 兰儿转过身来瞄了一眼通向后院的拱门,那怪声似乎依稀可闻。 为守护主人的私密事不外传,兰儿只好在门外看守。 搬银子的家丁护院鱼贯而入,兰儿心道:原来如此。 获利如此丰厚,迫不及待地找人庆祝,也是情有可原。 第0029章 匪寇劫道 翌日,巳时初。 “大哥,二哥,这些……都是银子!?”常嵩连大块的银锭都少见,冷不丁地看到十大箱银子就摆在眼前,简直恍若梦中。 朱成钧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常嵩笑了笑,转过眼去对沈泽吩咐道:“粮食采购一事务必外紧内松,不要急于成交。” 东家昨日还要求自己抓紧办理,恨不得将得来的现银马上换成粮食,为此沈泽是忙得焦头烂额,这才一个晚上的工夫,东家的口风说变就变,事先毫无征兆。 “还请公子明示。”沈泽一脸不解之色,只觉得变化来得实在过于突然。 朱成钧故作神秘,没有解释,转而问道:“粮券的价格如何了?” “昨日一经发售,不到两个时辰,市面上的粮券就已经被炒到六两五钱银子,今日怕是还会涨上个五六钱,属下预计再有几天粮券的价格就会与去年粮食的收购价持平。通过炭券和粮券的顺利发行,长兴票号的口碑一日比一日好,商业信誉是彻底建立起来了,属下认为即便比去年的收购价再高上个六七分,都不见得会有人提前将粮券兑换成现粮。”沈泽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在东家的预料之中,也难怪他会要求放缓粮食的收购计划。 朱成钧见沈泽仍对自己的决定仍有诸多不解之处,说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造出一副粮食供不应求的假象。” 经朱成钧稍加提点,再结合前期推高炭券价格的操作手法,沈泽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请示道:“公子是想搬照炭券的炒作手法再来个如法炮制?” 朱成钧摇了摇头,说道:“事可一不可再,有了炭券的教训在前,现在的人都变精了,不是那么好糊弄了。要想让粮券在短期内获得如炭券那般高的收益率还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契机,这个契机什么时候会来,谁也拿捏不准。现在我要你做的是待大家都犹豫着要不要将粮券变现的时候,你突然出手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顺势压低粮券价格,然后趁低价迅速回收至少两万五千张粮券,毕竟咱们手里暂时还没那么多的粮食可供兑换。” 沈泽彻底明了,道:“公子这是要将风险降到我们力所能偿的范围以内。” 朱成钧颔了颔首,郑重道:“除了保护自身,我还有别的考虑,等时机合适我再跟你细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可能快的回拢发行出去的粮券。” 沈泽虽好奇朱成钧口中所谓的时机,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同样重要,当即抱拳立状:“属下这就下去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沈泽知道这样的操作手法看起来甚是相似,实则有着天壤之别。 在未出现粮食紧缺,时局彻底恶化的情况下,粮价就不太可能出现大幅度的上扬。粮价整体走势相对比较平缓,要想凭借粮券在短期内攫取巨大的收益并不现实,最大限度地降低接下来要直接面对的风险才是最佳选择。现在朱成钧手里握有云盈袖承诺的万石粮食大可不必担心会出现无粮可换的局面,甚至还可以趁机将粮券价格降低到突破首发价。 然而朱成钧可不是这样想,倘若将粮食价格压得过低,以钟离县四大粮商多年经营的商业网络,他们的业务绝不仅仅局限于一隅之地,其他州县的粮食价格出现波动岂会不第一时间得知。再有陆祖安凭借自己所献的计策推波助澜,以他的贪婪心性必然会无限推高临安周边州县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的粮价。 眼下春耕伊始,距离夏粮收获至少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前有张弘成横征暴敛,届时再有本县商人将粮食贩售到粮食高昂的州县牟利,如此一来势必造成钟离县粮食短缺的局面。百姓无米可炊,距离生出祸乱也就为期不远了。 朱成钧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到来,以自己现有的能力根本就扭转不了大局,只能略尽绵薄之力,最大限度的让本就不多的粮食在钟离县多滞留一些时日。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大哥,可以出发了。”徐霄上前请示道。 朱成钧转过身来看着一脸离愁苦色的鵉儿,再看了看面露幽怨的兰儿,柔声道:“我不在家的这几日,就有劳你们多费心了。” 阖家托付,这得是怎样的信任,鵉儿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公子请放心,鵉儿一定把家看好。”鵉儿噙着离别的泪水。 兰儿见鵉儿一副目送郎君出远门的情态,一颗芳心不禁五味杂陈,倘若那天自己不故作矜持,今天她就可以如鵉儿这般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情感。 大队人马出了县城,行至荒郊已是日上中天。 简单的休息用餐后,朱成钧领着大伙继续上路。 徐霄,常嵩轮换驾车,三人就这样坐在车辕上。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旅途倒也多了几分趣事。 行至两山之间的狭窄小道,朱成钧看了一下地势,这样的地方最便于设伏,一颗心没来由的升起警惕,脸上的笑容随之一僵,向常嵩询问道:“三弟,你这半个月来一直负责木炭运输,路上可有不太平?” 常嵩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山,说道:“听镇上的人说,十里外的伏牛山近来聚集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这半个月来我来回往返不下数十次,一次也没遇上,想必是谣传。” 朱成钧根据地形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强盗袭来的情形,认为小心无大错,当即调整队形,道:“三弟你立即点一半人马跟我们保持五十丈左右的距离,抄上家伙,如有意外我会发出信号,听到哨声后立即按训练时我让你们苦练的冲杀阵型迅速向我们靠拢。” 不太平的年代,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没错。 徐霄和常嵩交换了个眼色,依言快速调整队形。 缓缓临近最佳的设伏点,朱成钧见山上草木竟无风而动,果然不出所料,真就遇上了拦路劫道的匪徒。 “上!”山上埋伏的匪徒在土匪头子的一声令下,先后丢掉伪装从山上冲了下来。 “抄家伙,列阵!”徐霄操起随身长棍站在车辕上指挥众人列阵迎敌。 朱成钧扫了一眼另一侧毫无动静的山坡,设伏的匪徒似乎没多少经验,人员组织又松散,再看那一侧的匪徒冲下山时手忙脚乱,慌张无度,其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朱成钧鄙夷一笑,看匪徒的阵势就知道他们应是刚落草不久,像样这样的大活可能还没干过几次。一眼就看出了匪徒的深浅,朱成钧当即放宽了心。 匪徒看到徐霄摆出严阵以待的阵型,不由得也放缓了脚步,但碍不住满满十几大车货物的诱惑,仍蒙着头皮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一窝蜂地涌上来,分梯队冲杀这么简单的用兵之道都不会用,朱成钧当即吩咐徐霄,沉声道:“好好教他们做人。” “得嘞!”徐霄跃下马车,挥舞着长棍直取领头的土匪头子。 “哐哐……砰砰……”棍棒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来。 “铿……铮……”土匪头目抽出满是锈迹的大刀正面迎上徐霄。 朱成钧见只有土匪头目才配有一把像样点的兵器,其他人用的竟都是粗粗加工的棍棒,装备如此简陋就敢拦路劫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朱府护院虽然人数不多,也是初次对敌,但都经过比较严格的训练,战力明显高出这群土匪一个档次,战事很快就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冲啊……”另一侧山坡上的土匪头目见势不妙,连忙率人冲下山支援。 朱成钧见与徐霄激战的土匪头目几把刷子,竟能跟徐霄力战十数回合不落下风。见徐霄无暇分身指挥,朱成钧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变阵!” 在朱成钧的指挥下,三分之二的护院瞬间再次组织起队形转身对战前来支援的土匪。 “把他们围起来打!”刚赶到的土匪头目见这群人的战力不着实弱,但自己这一方在人数上有优势,只需将他们围起来再缩小包围圈就不怕不能将人制服。 所有土匪闻令而动,纷纷后退几步组成包围阵型。 “慢慢围上去!”阵型初成,土匪头目一声令下,一众土匪挺着棍棒步步进逼。 能在短短数息时间将一盘散沙有序组织起来,朱成钧知道此人有几分能耐。 徐霄见土匪步步进逼,包围圈也越织越密,反观自家大哥一派好整以暇,迟迟不见下令让常嵩赶来支援,暗地里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咻……”朱成钧吹了个响指。 “兄弟们!冲啊!”常嵩闻讯赶来。 包围之人遭受反包围,当看到如猛虎赶来的朱府护院,一众土匪立时慌了神。 随后赶来的朱府护院初看像似一盘散沙,当迅速切换阵型将他们所有人人完成反包围时,两个土匪头目瞬间不淡定了。 双壁夹击,中心开花,两个土匪头目知道自己若当即进行反抗肯定会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就算能及时转换队形突围只怕也不是这群训练有素的护院之敌。 早知如此,就不该去啃这块硬骨头。 “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朱成钧站在车辕上扫视受困之敌,适时出口打击他们的士气,倘若他们负隅顽抗,今日就算能取胜那也是惨胜,如此太划不来。 “哐当……”匪徒群中那么几个胆小之人拿棍棒的手突然松动。 “捡起来!胆小鬼。!”土匪头目冷喝一声:“几句话就把你们吓软了。” 双方谁也没有率先出手,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第0030章 劝匪从良 朱成钧见这群匪徒打算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 对方人数不下百余号,倘若真铁了心死磕到底,自己这一方绝对讨不到半分好。 一众家丁、护院虽经过短时间的严格训练,真要遇上恶战、硬战,他们不算坚定的战斗意志很快就会被消磨殆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朱成钧决不能容忍局面失控恶化。 眼下最理想的结果是让这群强盗自行退去。 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矛盾冲突,真要实施起来,难度是一点也不小,这也就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能动手就别吵嘈的处事方式了。 朱成钧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土匪头目身上,道:“诸位可是伏牛山上的好汉?” “正是!某人汤豪。” “某人蓝平!” 朱成钧对二人拱了拱手,沉声道:“在下朱成钧,幸会。” 蓝平扫了一眼朱成钧身后满载货物的大车小车,扛着锈铁刀说道:“朱公子出身富贵人家,想必不差这区区钱粮,我等兄弟只想请公子慷慨接济过春,只要公子允了,我等这就让开一条道来,鄙人说话算话。” 盗亦有道,这个群体有着十不夺,七不抢,五不夺的规矩。 朱成钧知道自己不满足他们的任意一条规矩,真要到那一步,也唯有用拳头说话了。 跟强盗讲道理,怕是讲不通,强盗只认强盗的理。不过,朱成钧还是决定试一试,朗声道:“俗话说盗亦有道,我身后一应物资都是扶危济困之必需,急难不夺,你们该不会连道上的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什么狗屁规矩!现在我们人多,就是规矩!” “对!” “把东西留下!” ………… 扯嗓嚷嚷的都是小喽啰,朱成钧才懒得跟他们多费唇舌,再次对汤豪,蓝平两大土匪头目抱拳道:“我看诸位并非惯匪凶徒,乃不得已才落草为贼。尔等既是苦难之人,在下帮助的也都是落难之人,此乃义举,诸位当真半点都不愿通融。” “嗬嗬……”蓝平神情狰狞,一副恨天不公之色,怨道:“我等急难之时若有人略加施以援手,又何至于落草为寇!” 朱成钧见一众匪徒与蓝平几乎一般神色,不禁升起怜悯之心。这个世界若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亦或在走投无路,绝无无助之时能得到这个世界的一丝温暖或者善待,他们或许不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 徐霄,常嵩看向自家结义大哥,在人生绝望无助之际他们何其有幸能遇到到真心实意肯出手帮助自己的人,若非如此,自己很大可能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同为天涯沦落人,大多都有共情能力。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拼尽全力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此简单的心愿竟是一种奢望。 朱成钧看到这群强盗心底本能的怨恨被激起,忽感不妙,在仇恨力量的驱使下他们定会化身饿狼,届时会是一幅何其疯狂的画面,简直让人不敢现象。 朱成钧瞳孔骤凝,沉声道:“在下有一个提议,二位也请听听。” “朱公子但讲无妨,我等洗耳恭听。”汤豪当即抬手压下了即将过激暴走的手下。 朱成钧跃下车辕信步来到汤豪和蓝平跟前,满怀诚意地微微一躬,说道:“我看二位身手矫健,正好我的两位贤弟也练过几天拳脚,我提议让你们一对一过招,手底下见真章。你们若输了就请自行退去,我绝不为难,若我方输了就给你们留下一半的粮食,如何。” “如此提议,甚好!”汤豪顿了一下,旋即说道:“两组人比试,届时若一胜一负,朱公子认为又当如何。” 朱成钧一直在暗暗留意蓝平对汤豪的态度,看得出他对汤豪颇有几分敬重,由此可见蓝平的身手不如汤豪。俗话说蛇无头不行,能当领头之人手上没几分过硬的真本事,是很难让人心悦诚服的。 朱成钧淡淡一笑,当即承诺道:“若一胜一负,就当是我方输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汤豪当即应下,这样的条件实在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朱成钧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你们二人谁先来。” “我打头阵!”蓝平喝了一声,大步上前。 朱成钧转身对徐霄,常嵩低声说了句:“首战必须胜利,而且还要完胜。” 朱成钧的意思很明显,没有绝对打倒对手的把握就别上去。 常嵩刚想自告奋勇打头阵,却被朱成钧抬手制止。 徐霄给朱成钧一个稳赢的眼神,上前叫阵:“刚才胜负未分,我们继续!” “正有此意!”蓝平横刀于胸,当即摆开架势。 常嵩凑到朱成钧耳边低声询问道:“小弟对上他还是有相当把握的,又何须二哥亲自出手。”常嵩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徐霄的对手。 朱成钧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常嵩观战。 二人双眼如狼,都在寻找合适时机给对手以痛击。 “嚯……” 徐霄与蓝平的对战拼的是自身力量和身体灵活度,那种武林高手花里胡哨的招式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在朱成钧看来,这种拳拳到肉,酣畅淋漓的力量碰撞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精气神。 “铿……”徐霄手中的长棍凌空劈下,来势凌厉,蓝平知道躲不开,不得已横刀来挡。徐霄这一棍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蓝平扛不住被震得单膝跪下。徐霄捕捉到这一空挡,抬腿一脚就重重地踹得蓝平仰倒在地上。 “呼……”徐霄抡起长棍对着蓝平的脑门就砸。 “住手!不得伤人性命!”朱成钧连忙出言叫停。 徐霄一个错身,将长棍横压在蓝平脖颈间,但并没有下重手。 蓝平自知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汤豪随手将大刀插在地上,略舒筋骨,道:“棍棒无眼,你我就比拼拳脚功夫。” 常嵩当即丢掉棍棒,赤手空拳,欣然应战。 “嚯……呼……” 二人力量相当,身手也差不多,打起来几乎是一拳换一拳的打法。要想分出胜负就看谁能少吃一点亏,最后战至力竭谁率先恢复体力就算赢了。 “啊……”二人怒目横瞪,施展摔跤技能。 “砰……”二人扭打一会便双双倒地。 常嵩刚要起身,发现脚正好用得上,顿时一个剪刀腿卡住了汤豪的脖颈。汤豪的反应也是极快,有样学样。 朱成钧见二人像极了柔道运动员技巧用尽最后比拼毅力与力量时候的场景,谁先求饶,谁就输了。貌似二人都犟上了,谁也不肯先松口。 朱成钧看了一眼蓝平,说道:“继续下去就出人命了,这一局就算平局,如何?” “罢了!就依你。”蓝平无奈地摆了摆手。 蓝平,徐霄快步上前将二人分开。 “咳咳……”汤豪,常嵩咳嗽好一会才把气顺过来。 朱成钧一方,一胜,一平局,胜负已经判定。 一众匪徒见自己这一方输了,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脑袋。 “噗……”匪徒当中有好几人同时昏厥倒地。 朱成钧见他们大多面若菜色,想必是许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了。 “快救人!”朱成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救人,浑然忘了他们的身份。 经查看,昏厥的几人是过度饥饿造成的低血糖休克,并无性命之忧。 “我们输了,男子汉说话算话……还请朱公子救救他们……”汤豪当即跪了下来。 朱成钧弯腰扶起汤豪,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跪不得。” 听了朱成钧的话,汤豪身体不由得一震,忽感一股暖流淌过心尖。 “把我们剩下的干粮和水都分给他们。”朱成钧吩咐道。 蓝平知道这次遇上好心人了,来到朱成钧跟前抱拳深深一躬,说道:“先前是我等冒犯朱公子了,请恕鄙人厚颜斗胆,求朱公子借我们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来日必还。” 朱成钧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众人,转而看向汤豪,蓝平二人,轻叹道:“借粮当然可以,但做这个行当终非长久之计,你们身为首领就没替大家的前途考虑过?” 汤豪摇头苦叹:“下顿吃什么都是个问题,何来的前途。” “还望朱公子垂怜,给我们指条明路。”蓝平跪道。 汤豪见朱成钧跟他逃难路上看到过的富人都不一样,当即率领一众人下跪祈求:“求朱公子不计前嫌,给我们指条活路。” 徐霄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大哥,您就答应他们吧。” “大哥,小弟认为他们值得救助。”常嵩附和道。 朱成钧扫了一眼跪在眼前的众人,朗声道:“要我答应你们的请求不难,也请诸位立即打消做贼的念头。我既然答应帮你们,就会尽我所能让你们都能够活下去,只要你们追随于我,一天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贼没人愿意当!我听朱公子的!” “对!听朱公子的……” ………… “哐当……”一众匪徒纷纷扔掉手中的棍棒。 汤豪,蓝平先是愣了愣,随即率众表态。 “愿追随朱公子!” ………… “诸位请起。”朱成钧抬手让众人起身。 朱成钧见众人面露忧虑,看向汤豪询问道:“既然答应帮助你们,有什么困难就都说出来,我尽力替你们解决。” 汤豪一脸愧疚之色,支吾道:“朱公子高义,鄙人实在羞愧难当……” 蓝平见汤豪支吾老半晌都拉不下脸来,厚着脸皮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中都有几个亲人,拢共算下来约莫数百人……就怕朱公子……接济不过来。” 朱成钧朗声一笑,道:“原来就为这事,人多好,热闹。” “朱公子……这是……答应了?”汤豪颤声道。 常嵩见先前还嚣张得不得了的两个土匪头目如今竟变成娘们一样啰嗦,说道:“我大哥一言九鼎,吐口唾沫都能砸个坑,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并接过来就是了。” 朱成钧问道:“你们家人何在?距离这里很远?” 汤豪支吾着回道:“也不是很远,就在八里外的一处……山坳里,过来会要些时间,朱公子也知道我们这些逃难之人,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干起这个行当。” 汤豪只字不提粮食一事,委实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开口,朱成钧知道他们的难处,微笑道:“运些粮食回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搬家嘛。” “谢过朱公子!” ………… 第0031章 两姓恩怨 目送众人离去,朱成钧转身踏上马车继续赶路回家。 穿过峡谷小道,不经意间发现转角处不远迎面驶来一驾马车。 朱成钧见驾车之人形色匆匆,仿佛身后被贼追着撵那般。 偏僻乡村,有几分真本事的贼都不愿光顾,若非发生了要紧事决不至于此。 “大哥,此人我认得,是跟我们同村李地主家的管家。”常嵩眼中浮现厌恨之色。 朱成钧听福伯提起过,李地主家跟自己家因为灌溉用水问题每年开耕前都会闹上一闹。父亲朱翰墨是个读书人不喜与人争执,对李地主家的霸蛮行径也是能忍则忍。如此一来,自己家因为错过农耕时节而导致不少田地丢荒。 在水利设施落后的小农耕时代,为争夺灌溉用水而大打出手每个村子都时有发生。 眼下春耕将启,结合过往恩怨,朱成钧很自然就想到这上面去。 朱成钧看向常嵩,询问道:“我不在家这段时日,可有事发生?” 常嵩盯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回道:“我们烧制木炭需要大量木材,大哥家的山林差不多都被砍伐光了,李地主家有一块地方跟大哥家的林地接壤,我们的人一不留神砍了他家几颗杂木,就因为这件事,他们家隔三差五的就会上门寻衅滋事。大哥最近那么忙,小弟实在不想大哥因为这点事分神,所以就一直没跟您讲。” 这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朱成钧忽感不妙。 “不好!家里可能出事了!”李地主那股子抠门劲朱成钧有所耳闻,以他有仇不过夜的性格,睚眦必报的鸡肠小肚,肯定会趁常嵩送炭外出人手不足之际前来报复。 朱成钧给徐霄,常嵩递了个眼色,沉声吩咐道:“冤家路窄,今天这条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过去。”话落,朱成钧转身钻进车厢。 徐霄,常嵩心领神会,当即错开一字长蛇车队,两驾马车摆开阵势齐头并进。 这条路算不上有多宽大,两车并行都稍显勉强。 这个时代可没有交通规则约束和文明行车一说,小小的充当一回路霸,朱成钧做起来是毫无心理压力,更何况两家本就不对付,有打压死对头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 车夫见去路被挡,扭过头来汇报道:“禄叔,前面有人挡道。” 禄管家掀开车帘,当看到驾车的竟是朱家少爷的结义兄弟。冤家见面,禄管家碍于对方人多势众不敢造次,当即命车夫靠边停车。 禄管家乌龟一样的脑袋正准备缩回去,不料当场被常嵩喝得昂了昂。 “哟……这不是禄管家嘛!”说到找茬,常嵩最近混迹市井也学了些。有艺不用,恐会手生,常嵩决定拿禄管家来练练手也顺带出一出近来积压的窝囊气。 “常兄弟,这是打哪回来。”禄管家抻着猥琐的脑袋,探出来不是,缩回去也不是。 常嵩晃了晃脑袋,扬了扬下巴说道:“禄管家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去?” 禄管家目光闪躲,两小撇眉毛那样的胡子颤了颤,道:“我这是上县城给老爷办事。” “原来是进城去替李老爷办事呀?”常嵩故意拉长口气,继续揶揄道:“禄管家这么急着赶路,李老爷莫非是……病得快不行了?” “还望常兄弟嘴下留德,我家老爷身子骨硬朗得很。”被常嵩冷言冷语挖苦自家主人,禄管家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原来没病呀,那禄管家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常嵩瞥了一眼禄管家,继续说道:“您老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东西实在不方便给您让道,要不您老让一让退回去找个地方闪一闪。不是兄弟我不敬老,实在是怕马突然受惊冲撞了您老人家。” 常嵩一口一个您老,禄管家当场气得不行,兀自生着闷气道:老子还没老!李老太爷新收进房才三个月的小妾在咱勤勤恳恳的照顾下都有身孕了。 “常兄弟,做人别太过分了!”禄管家顿时两眼冒火。 常嵩当即板起脸来,怒声道:“老禄!车里坐着的是我家大哥,误了我大哥的大事,你这个老东西担待得起吗!” “三弟,怎么停下来了,咱爹还等着咱们回家吃饭呢,误了饭点他老人家又该生气了。若是不相干的人,赶紧丢几块铜板打发得了,磨蹭个啥。”朱成钧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丢几块铜板?打发!几块铜板打发谁呢! “掉头!” 禄管家气得缩回车内。 “快点!”常嵩大喝一声,随即转过头去大喊道:“兄弟们都加把劲!” 负责给禄管家赶车的车夫连忙抽打马匹,怒道:“畜生!休得偷懒!” “畜生!还不快点!”禄管家探出头来厉声催促。 “畜生,快点!” “畜生快点!” ………… 在常嵩的示意下,身后众人扯着嗓子齐声大喊。 “那人是谁?好熟悉!”撵着禄管家赶了三里路,徐霄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六子!”常嵩连忙跳下车快跑过去。 “常队长……徐……队长,你们终于回来了!”六子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家里怎么样了!”常嵩揪着六子的衣襟询问道。 “快回去帮忙!李地主带家丁来砸我们的东西,打我们的人……” “混蛋!老子宰了你!”知道是李地主带人上门惹事,常嵩气得当即上前一把将禄管家揪下车狠揍一顿。 朱成钧一脸杀气地窜了出来,大怒道:“三弟!立即带人赶回援!他们要是真动了手,你给我往死里招呼!出了人命算我的!” “一队!二队!抄家伙!跟我走!” 朱成钧一脸阴煞,转眼对徐霄吩咐道:“我们也快点!” “大家快跟上!” 朱成钧一行人还未走到村口就听到制炭工坊那边杀声震天,知道是常嵩跟李地主家干上了。朱成钧当即让车队停下来,让徐霄赶去支援! “砰……嘭……呼……嚯……”打斗声不绝于耳。 “啊……啊……”惨叫声接连传来。 数百人参与的械斗,其破坏力非比寻常。 朱成钧赶到,当看见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制炭工坊,这一刻杀了老李一家的心都有。 李地主是本村第一大地主,家中家丁、护院、长工不下数百人。 即便徐霄、常嵩手下都是悍勇之士现场还是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徐霄、常嵩越战越勇,经过一番力战最终凭借优于对方的战力扭转了局势。 “不打了……我们撤……”李地主家的一众长工见势不妙,当即萌生退意。 “不许退!我给你们加钱!加……五百文!不……加一两银子!” 任凭李地主家的大儿子如何呼喊,一众长工就是不理会他。 随着李地主家长工的撤离现场,局势完全呈一边倒。 “护住我!快撤……”败局已定,李地主家的大儿子吓得落荒而逃。 欺负人到家了,朱成钧如何能忍,大喊道:“布阵!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 李地主的家丁、护院、长工虽多,毕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何曾见过如此专业的打架手法,不禁都在想:这还是家丁?朝廷正规军的战力怕是也不过如此!李地主家众人当看到局势于己不利立时作鸟兽散,逃得比谁都快。 “不许跑!” “缴械不杀!” ………… “大哥饶命,饶命……” 李地主家众人斗志全无,腿脚发软跑不动,很快就被徐霄,常嵩率人包了饺子。 “双手抱头!蹲下!” “老实点!” ………… 徐霄命人缓缓压缩包围圈。 “三弟快救人!”朱成钧接着又高喊道:“还能动的人听我命令!立即行动,搬木头,立栅栏,困住他们!” 经过兄弟三人的通力合作,现场总算稳定了下来。 “大哥!万幸赶回来得及时,我们的人大多都无恙。”常嵩一抹额头的冷汗道。 数百人的斗殴人数劣势的一方竟只是受了点伤,朱成钧多少都点不敢相信,随即问道:“李地主家那边怎样。” “小弟和弟兄们没能收住手,当场打死了十余人,可能还会更多一点……”常嵩越说下去愈加后怕。依律杀人偿命,自古鲜有例外,包青天转世判案也不外如是。 “大哥,都弄好了。”徐霄过来汇报,当看到血淋淋的地面也忍不住轻微犯呕。 朱成钧揉了揉额头,在为此事犯难,毕竟十几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没了,真要报官处理只怕是更加棘手。在死者为大挂念设定的律令下,自己一方这是出现了轻微的伤亡,即便理在自己一方怕是也很难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朱成钧思虑再三认为此事不宜闹大更不能闹到公堂上去,倘若将此次事件定性成民间宗族之间因仇恨而引发的械斗肯定会更好处理些,两大姓之间的仇恨,官府也不敢轻易按照现有律令来秉公办理。 “稍后把他们都放了!死去之人让他们抬走。”朱成钧摆了摆手道。 “放了?!”常嵩感到分外诧异。 朱成钧点了点头,对徐霄吩咐道:“由你亲自带队将他们押解回去,将我的亲笔信转交给李老太爷。” 徐霄,常嵩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大哥何以会有这样的安排。 “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马上照做!”朱成钧训斥道。 朱成钧将徐霄,常嵩训得哑口无言,随即吩咐道:“我书信没写好的这段时间你们大家也别闲着,立即安排人构筑防御工事,以免李家的人事后报复。” “原来如此!”徐霄一拍大腿,在他的认知中官府一般轻易不会管民间各大姓氏宗族之间的私人恩怨,即便报案也是压着不审,只要两姓之间的博弈还没彻底明朗,官府也不好偏向任意一方,案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0032章 与父长谈 朱成钧当即挥毫,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近千字声情并茂的长信。 朱成钧亲手将信封交给徐霄,叮嘱一句:“到了李地主家不用跟他们客气,该抖威风你给我都抖足咯,得让李家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大哥放心!小弟知道该怎么做。”徐霄郑重接过信封。 徐霄押解李姓众人走后,常嵩仍看不明白自家大哥这般安排的深意。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色,抬手拍了拍常嵩的肩膀,吩咐道:“你带领大家把这里收拾好,然后大摆宴席欢迎我们的新朋友到来。饭菜记得弄好些,咱们现在不差钱。” 常嵩见大哥朱成钧说话的时候一脸轻松笑意,心道:听大哥的准没错! 朱成钧见众人还没能从一个时辰前的惊恐中走出来,杀人一事在他们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忍无可忍之下竟做了,而且一杀就是十几大号人。 安定人心任何时候都显得尤为重要,朱成钧当即将大家召了过来,朗声道:“诸位无须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你们所忧虑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诸位难道还信不过我的为人?” 这半个月以来朱成钧为了他们的生计在外奔波不停,当初承诺的东西也一步步渐渐兑现。众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从头几日的稀粥再到如今的顿顿饱饭。人心都有一杆秤,如此实实在在的变化,摸摸肚皮就知道。 “我老黄相信朱公子!”老黄率先带头喊话。 “对!朱公子待我等如家人,咱还瞎猜个什么劲!” ………… 常嵩见众人一扫忧虑,当即大喊道:“我们这次从县城回来,不仅带回了足够多的粮食,还有整扇的肥猪肉!大哥说了,稍后要大摆宴席!大家都忙起来!一会吃肉!” “肥猪肉?!” “咱们没听错,是猪肉!” “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咱都忘了,肉啊!想想就嘴馋!” ………… 看到众人精神振奋,朱成钧见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不如到嘴的肉来得顶用。看到这一点,朱成钧猛然发现以恩义待人在顺风顺水或者遇上小挫折的时候暂时能让大家保持一条心,真当大祸临头,人性潜藏的劣根性就会瞬间显露出来。 古人云:急难见人心,果然诚不我欺。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经此一事,朱成钧认为是该调整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了,让自己的善良带点锋芒才行。 人与人之间要想长久稳固,仅凭恩义血缘不足以长期维系良好的关系,在此基础上还应该有长期的共同利益才行。朱成钧绝不能容忍他们由感激渐渐变成理所当然,长此以往下去,最后成仇也就为期不远了。 磁吸牧人之道的含义即在保持有效引力的前提下却不允许人当真靠上来,如此才不至于出现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 朱成钧见人手有空闲,当即将常嵩召了过来吩咐道:“日落前他们就要到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人手也有富余,将安置区再扩一扩,好让我们的新朋友不觉得受到了怠慢。” “小弟这就安排人去做。”常嵩应道。 这时,朱成钧见福伯向这边跑来,朱成钧当即扔下众人迎了上去。 “少爷,老爷让您回去。”福伯喘着大气,接着凑过来低声提示道:“老爷看起来很生气,少爷能多担待就多担待些。” “父亲是因为今日李家上门寻衅滋事在生气?”朱成钧一边向家走一边询问。 福伯看了一眼不久前才死了人的地方此刻却在准备大摆宴席,反观自家少爷却根个没事人一样。当得知李地主家率众汹汹而来,福伯便连忙跑去村私塾通知朱翰墨,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在自己家附近发生大规模械斗,还闹出了人命,朱翰墨得知后吓得六神无主。 “少爷就不怕李地主家报官?毕竟……死的全都是他们家的人。”福伯颤声问道。 朱成钧淡淡一笑,道:“福伯觉得真要打起官司,我们家会吃亏?” “少爷快打住……”福伯回头看了看忙得不亦乐乎的一众流民,压低声音说道:“少爷休得胡言,是他们,不是我们家。” “知道,我有分寸。”朱成钧轻轻拍了拍福伯的肩膀,随口敷衍。 进了家门,福伯偷偷给朱成钧塞了个皮垫子,上面鞭笞过的痕迹特别显眼。福伯再次出言提醒:“老爷就在祖宗禄位堂,少爷稍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 朱成钧见福伯塞垫子这一动作非常熟稔,这事以前显然没少干。 “放心,父亲这回不会打我的。”朱成钧自信满满,当即将垫子还给福伯。 福伯一阵错愕,发生如此大事还能免于责罚?少爷哪来的信心让老爷改观。 朱成钧刚走进禄位堂,看到父亲朱翰墨正对祖宗禄位举着皮鞭行三跪九叩大礼,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后世子孙不肖云云。听了父亲朱翰墨对着牌位说的话,朱成钧都快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被老子执行严峻家法,原先这具身体是没少挨抽,自己前世可是老子打跑不了都会还手的主,朱成钧真怕自己稍后会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父亲唤孩儿来,不知所谓何事。”朱成钧轻轻躬身,说道。 朱翰墨偏过头来,当看到儿子在祖宗灵前竟那般没规矩,当即怒了,大喝道:“跪下!”看到儿子竟把父命当耳旁过风,朱翰墨更怒了,大声斥道:“孽障!跪下!” “父亲若因李地主家一事要执行家法,孩儿只能说,我不服!”朱成钧倔强道。 “人命关天!你有什么不服的!”朱翰墨见儿子仍执迷不悟,手中的皮鞭呼的一声就招呼在朱成钧的肩膀上。 “啪……” 这一鞭朱翰墨盛怒之下出的手,劲道十足,打得朱成钧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直身。 “嘶……”朱成钧即便咬紧牙根,冷飕飕的风仍透过牙缝直出。 前一刻还跟福伯打包票不会受到责罚,看来自己高估这个便宜父亲了,不问个青红皂白的就突然下手,此乃典型的不教而诛。不过在朱翰墨看来,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一鞭下去,当朱翰墨看到儿子肩膀处的一抹血红再也下不去手打第二鞭。 朱翰墨背过身去对着先祖禄位,长呼一口气,沉吟道:“你且说说。” 朱成钧忍着剧痛,咬牙说道:“李地主家聚众滋事,持械擅闯民宅,纵仆行凶,于法于情都说不过去。” 聚众滋事?擅闯民宅?纵仆行凶?朱翰墨转念一想,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随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毕竟那是十几条人命,反观你收容的难民,听说只受了些皮外伤。” “父亲认为此事,情理可恕,法理难容?仅仅因为李地主家死了人就值得同情?”倘若大宋的律例如此,这官司根本打不到御前,县太爷就给你驳回了。 “死者为大,此乃天理人情,就算咱们在理,就算包青天在世也是要深究杀人者责任依律量刑。”朱翰墨无力道。 朱成钧冷冷一笑,道:“此案若定性为民间家族因私仇而产生的大规模械斗,父亲说是不是可以免于刑罚。” “此事已经脱离了简单的刑法案件,当由官府出面调停。”朱翰墨忽然感到轻松不少,但仍心怀忧虑,李姓毕竟是大家,若背地里使绊子,官府若有心偏袒于李家,那些流民很容易被当作暴民处理,届时朱家也必然要受到牵连。 朱成钧随即问道:“父亲可知李地主家有没有当官的亲戚?” “就那抠索李老太爷他家祖坟还没冒青烟。”提到李家朱翰墨瞬间来气。 朱成钧心里得意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更没有好担心的了,现在害怕的应该是他老李家。”朱成钧接着摸了摸下巴,噙着阴森笑意说道:“我想用不了几天老李家就要变卖祖产,举家迁离本村了。” 朱翰墨察觉到儿子眼中噙着淡淡的杀气,心猛地一提,颤声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家可不能干!” “父亲放心,孩儿有分寸。李老太爷此番搬家,一定是突然飞黄腾达才举家搬迁到城里享福去的。”朱成钧的笑容让朱翰墨都感到一阵心颤,不由得想:这还是以前那个顽劣子?怎么看都像极了玩弄阴谋心术的老狐狸那般。 “说说你的计划!”朱翰墨以前是拿这个儿子无可奈何,现在发现自己面对儿子竟感到力不从心,一度产生被儿子压制的错觉。 朱成钧笑了笑,道:“孩儿今日回程路遇盗匪……” “什么!盗匪……那你又是如何逃脱虎口……”朱翰墨立时升起浓浓的担忧。 朱成钧两手一摊,道:“孩儿把那股子盗匪给收了,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听了朱成钧的话,朱翰墨立时急眼了。 “不行!坚决不行!我们朱家是清白人家,岂能收容盗匪,与匪寇为伍,你赶紧想办法把人遣散了吧。占山为寇与造反何异,为父是绝不允许你走上这条不归路。”朱翰墨连忙喝止朱成钧的疯狂举动。 朱成钧引经据典,大肆拼凑圣贤语录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父亲的思想工作做通,朱翰墨虽然迂腐了些,却还是听得进朱成钧搬来圣贤的微言大义。在朱成钧新解圣人言论的蛊惑下,朱翰墨被说动了。 “原来如此,都是一些苦命之人,你做得对。”朱翰墨对那些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得到迂腐老父的首肯,朱成钧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感激道:“感谢父亲支持。”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岂有不支持你的道理。”看到儿子越来越有出息,朱翰墨也感到骄傲,接着说道:“你此番进城,听说赚了不少钱财,可有此事?” 见老爹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脸色,朱成钧隐隐感到准没好事。碍于是他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朱成钧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朱翰墨当即摆起父亲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商贾再有钱终究不风光,既然那些流民有了安置,家里现在又不缺钱了,你就安安心心地与为父温书,县考在即,为父相信以你现在的聪明才智何愁不能考取个功名。” 父子一同参加科举考试大有人在,朱成钧虽然抵触考试,却不好当场拂了父亲的面子,说道:“父亲放心,你我父子今次一定能同时高中举人。” 朱翰墨欣然颔首,随即说道:“你赚回来的银子悠着点用,参加科举考试少不了用钱的地方,你先给福伯拨三千两银子,其余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赚钱供父亲参加科考,朱成钧感到有那么点颠倒反复的意思,前世可没这个说法。 “是。”朱成钧应道。赡养老父,为人侄女应尽之义。 朱翰墨亲自检查了一下儿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副慈父之态,心疼道:“还疼?稍后让芮娘给你上药,这丫头不错,你日后可得好好善待人家。” 朱成钧讪讪一笑,对朱翰墨微微一躬便转身离去。 第0033章 迎接来客 朱成钧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小院。 “吱……嘎……” 突然的开门声,让专于女红的芮瑾萱瞬间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朱成钧看了看半月不见的‘妻子’,说道:“手里什么东西?拿来让我瞧瞧。” 芮瑾萱晃了晃脑袋,死活不肯,当看到朱成钧肩膀上的血痕,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事快步上前,一脸关切地嘘寒问暖,婉声道:“是父亲打的?还疼不疼……” 有名无实的妻子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朱成钧感到很不适应,笑了笑一脸轻松地回道:“区区皮肉伤,没事,我皮实扛得住。” “嗤……父亲打你不会躲呀,笨死了……”芮瑾萱秀眸一怔,洁白的俏脸不由得突然一片绯红,自己这般情态像极了在和郎君说俏皮话的时候。一念及此,芮瑾萱羞得连忙撇过脸去,悠悠呢喃道:“我……去给你拿伤药……一会你自己敷……” 话未落,芮瑾萱早就没了影。 药自己敷?刚才又何以那般柔情似水?朱成钧不知道芮瑾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女孩的心思别瞎猜,自己只需牢记这一准则就是了。 芮瑾萱很快便将伤药拿了过来,先前说的和现在做的却是两回事。 朱成钧不禁感叹:女孩子家就爱口是心非,故作矜持一番。 “好了。”敷好药后芮瑾萱轻柔地拂好衣服,抬眼时正好看到朱成钧在盯着自己看,芮瑾萱羞赧地后退了一步,低声支吾道:“你……把衣服换下……稍后我……给你洗了。” “福伯怎么还没来。”朱成钧扭头看了看门外,将芮瑾萱的话当作耳旁风。 敢将本姑娘的话当耳旁风?!芮瑾萱心里立时来气,刚想发作转眼就看到福伯就捧着叠得老高的布匹缓步走来。 福伯把布匹放下,任务完成后转身就走。 “这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芮瑾萱抬起纤手在上面感受了一下,心里喜欢极了。 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先前用粗布缝制的衣裙,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成衣的手艺,日后你在家得空的时候正好多给自己做几身衣裳。” 想到二十一条协约尤在,芮瑾萱放下手中的绸缎,口吻瞬间变得清冷,说道:“你拿走吧,如此昂贵的东西我现在用不起。” 朱成钧轻轻摇头笑了笑,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三年内我朱家保证你一应吃穿用度,我自然不会食言,这些东西你若看不上拿去就当了吧,还是值几十两银子的嘛。” 几十两银子对现在身负分文又无经济来源还负债累累的芮瑾萱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就在芮瑾萱犹豫着要不要收下,朱成钧起身就向门外走。 刚走出房门,朱成钧停下来背对着芮瑾萱,淡淡的说道:“你若想恢复自由之身,想好后来找我说一声即可。” 闻言,芮瑾萱双肩为之一颤,恢复自由之身,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可当得到朱成钧首肯的这一刻,芮瑾萱发现自己竟开心不起来,心里有的只有无尽的彷徨和迷茫还有对未来何去何从的不知所措。 芮瑾萱发现自打朱成钧外出这半个月里,朱家上下对她的态度早已彻底改观,她不再是朱老爷买回来给病危少爷冲喜的吉祥物,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少奶奶的存在,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接纳让芮瑾萱重新找回家的感觉。 成婚后没三天,朱成钧就为了百十号流民的生计外出奔波,最开始芮瑾萱还抱着能少见一眼便少看一眼的心态,庆幸不用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同床共枕。这半个月以来,朱家上下对自家少爷做出来的种种事迹赞不绝口,就差没把人夸上天去。 芮瑾萱知道下人们并没有夸大其词,能用短短数天稳住百余号灾民,不依靠官府的力量就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冲这份能耐高傲如芮瑾萱都不得不服。 芮瑾萱对着空荡荡的房门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兀自滑落,心道:想要回自由之身,跟他说一声即可?这算怜悯?是施舍?还是报复?若是报复,为何自己对他恨不起来……芮瑾萱此刻心乱如麻。 朱成钧走到大院,福伯正好向自己赶来。 “少爷……你没事吧。”福伯心疼道。 朱成钧忍痛挤出笑容,说道:“我没事,福伯找我?” “哦……对……常嵩,徐霄二人来找少爷。”福伯禀报道。 朱成钧眉头微蹙,貌似有跟福伯交待过自己结义兄弟一事,福伯何以弄得这么生分。朱成钧当即吩咐道:“日后我的两位结义兄弟来了,你直接领他们去见我即可。” “少爷的吩咐老奴不曾忘过,实在是少爷的两位义弟非要如此。”福伯解释道。 朱成钧知道这是徐霄和常嵩对自己保持应有的敬重,有那么一丝恩典在其中,徐霄,常嵩二人也做不到跟自己完全形同手足。 “大哥!”常嵩,徐霄对朱成钧躬身抱拳。 “边走边说。”朱成钧信步向制炭工坊走去,继续问道:“李地主家是什么反应?” 徐霄惊疑道:“小弟按大哥的吩咐,严密监视李地主家的动向,说来也奇了,许久李老太爷竟没有差人去报官请求官府介入。” 朱成钧想象李老太爷此刻的表情,得意一笑,道:“看来李老太爷也是知道我们已经抢先一步将此事坐实为异姓群体械斗事件,他也就彻底绝了报官的念头。”朱成钧接着问道:“李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徐霄很不厚道地笑了笑,道:“经过我们一吓,李家的家丁,长工,奴仆瞬间作鸟兽散,现在都不知道稳定下来了没有。” “够怂的!”常嵩嗤声道。 朱成钧这才想起回信一事,对徐霄询问道:“李老太爷就没给我回信?” 徐霄摇了摇头,但在朱成钧看来李家不给自己回信就是另一种硬气。 “我看是二哥对他太客气了,改日还我带队去他们家转转。”带队到别人家去抖威风,常嵩想想就热血上涌,一脸期盼地向朱成钧请缨。 朱成钧摸了摸鼻子,心里觉得常嵩这个提议非常不错,也认为该继续向李家施加压力,能将他们逼得变卖租屋田产搬离本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心里有了计较,朱成钧一脸诡笑地叮嘱道:“不用改日了,趁热要打铁。吃过饭后你带二队队员再上李地主家,要求他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一次切不可与他们产生过激的冲突,就算有下手的时候也轻点,可别再整出人命。” 常嵩,徐霄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要一吐之前胸口一直窝着的闷气。 “朱公子,马上就能上桌了。”老黄满脸堆笑地说道。 朱成钧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若没被什么事情耽搁的话这个时候人应该到了才对。 “再等等。”朱成钧轻凝着瞳孔看向村口。 徐霄上前请示道:“我带几个人去接应一下。” “来了!”常嵩看到村口有人正一步步向这边赶来,人的轮廓虽然朦胧,常嵩几乎敢断定就是他们,只因不久前他们一行也是如此模样。 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正缓步走进,朱成钧当即示意徐霄带人过去接引。 朱成钧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诚挚的期盼,道:“诸位,他们跟不久前的你们一样,念在大家都曾经苦过的份上,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能够跟他们和睦相处,真心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朋好友,诸位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在场之人都在逃难的路上走过,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 “能!” ………… 看到众人发自内心的反应,朱成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大家列队欢迎!” 在朱成钧的号召下,所有人分列大门两侧。 当人群走近,朱成钧让大家鼓掌欢迎。 朱成钧快步上前,冲众人抱拳一躬,朗声道:“我代表大家欢迎你们的到来。” 汤豪,蓝平见朱成钧率众迎接,顿感心头一股暖流淌过,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谢谢……感谢朱公子……感谢诸位……” 众人跪在地上禁不住涕泪横流。 朱成钧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弯腰将汤豪,蓝平扶起,说道:“从今天起,诸位就是我们这个大集体的一员了。” “朱公子大恩……我等实在无以为报……”说着,汤豪,蓝平又要跪拜叩谢。 朱成钧连忙托住二人的手臂,说道:“恩不恩的留待日后,我们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朱成钧当即向徐霄示意。 徐霄心领神会,对众人朗声道:“诸位,我大哥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还特意吩咐大家准备了宴席,就等你们开席了。” “有吃的?” ………… 听到有吃的,大家瞬间来了精神。 “不仅有吃的!还有肉!”常嵩特别补充一句。 朱成钧转身吩咐身后之人,道:“准备开席!” 在朱成钧的带领下众人井然有序地走进简陋的制炭工坊,待众人都落座,饭菜很快就都上了桌。众人早已禁不住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饱饭过后,众人不禁逗变得拘谨了许多。 “诸位若没吃饱,我让人再准备一席。”朱成钧看了大家一人,说道。 蓝平和汤豪交换了个眼色,汤豪随即站起身说道:“一饭之恩,我等终生铭记,朱公子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就算赴汤蹈也火在所不辞。” 朱成钧示意汤豪落座,接着说道:“汤兄弟言重了。”朱成钧随即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们的情况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目前大家还都很困难,要想彻底摆脱眼下的困境,需要大伙共同努力才行,就是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同吃这个苦。” “我们愿随朱公子一道!” “愿意追随朱公子!” ………… 朱成钧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站起身来朝众人抱了抱拳,承诺道:“承蒙诸位信任,我朱成钧在此向你们保证,一定让大家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第0034章 阵脚自乱 饱饭后,朱成钧安排大家围着篝火闲聊。 这一安排并不是随意而为,朱成钧有意在最新来的人群中嵌入几个最早来的那一批人除了让大家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最终目的是要让他们心中树立起对自己的信心。 经过大家一番围炉闲聊,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在绝望无助的境地还能找到一个避风港,这些人一颗犹如漂萍的心总算得以安定下来。 经历一天逃命奔波的人们早已疲惫不堪,众人被安排在简陋的木棚里进入梦乡。 对比先来那批人的居住条件,后来者显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除了在时间上来不及准备更好的居住环境,多少也是朱成钧刻意为之。倘若后来这批人一来到就能跟早到的那批人得到一样的待遇,势必让创造了这一劳动成果的先来者心生不满,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努力得来,如今有人要来分享他们辛勤的劳动成果,只怕没有一个人会答应。 制造明显的落差和鲜明的对比借此让后来者知道这个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唯有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朱成钧一是要在他们心中埋下这样的一颗种子,二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驾驭他们。倘若人都一个样没有明显的差异,一个集体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夜色渐沉,喧嚣归于平静。 沉沉夜幕下,制炭工坊外一排排整齐的火把高举过顶。 常嵩来到朱成钧跟前请示,道:“大哥,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出发。”朱成钧直指李地主家所在的方向。 游动火龙渐渐远去,朱成军看了一眼正大门的火盆双眼瞳孔映衬着熠熠火光。 土豪劣绅,绝不是书上一个简简单单的名词,这四个字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惨剧。 据朱成钧所知,李地主家仗着人多势众俨然就是村中一霸,其所作所为在朱成钧看来简直不可饶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朱成钧这一次决意代天行诛铲除本村毒瘤。 李家大院,此时上下戒严,弄得如临大敌一般。 夜幕下松油火把燃烧的浓烟飘荡在院中上空,在深沉夜色下大院中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而紧张。 李老太爷眉头紧皱,阴沉着脸坐在中庭大院的屋檐下扫视站在自己面前一众耷拉着脑袋的儿孙,见一众儿孙面色煞白,如此模样哪还有半点昔日作威作福时的骄横跋扈。 “报……”家丁连爬带滚地来到中庭大院。 看到家丁如此慌慌张张的模样,李老太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道:“瞧你这没出息的狗样!说!老夫倒想看看那朱家小儿还有什么手段。” “老太爷,他们又来了……”家丁喘着大气颤声道。 “来了?!”李老太爷蹭地一下从太师椅上蹦起身来,花白的长胡子无风自动,转而急忙询问道:“这一次来了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清……小的估摸着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可能还不止,听说……”家丁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煞白如起了皱褶的白纸。 “混账东西!把气喘顺了再说!”家丁这副怕极了的模样搅得在场众人好一顿紧张,李老太爷更是气得用拐杖直戳地面。 “朱家那边又来了好几百人!” “好几百人?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听人数,李老太爷再难保持淡定。 “小的……不知道……” 经过下午那一役,李家的人心已经散了,要想再次把人聚拢起来根本就办不到。 “立即去通知李家的佃户,让他们抄家伙赶来助阵,就说是我说的这一次他们若能助我渡过难关,李家可以给他们减少一成的田租。”李老太爷此刻的表情宛如剜心割肉一般,当看到不为所动的众多儿子,李老太爷瞬间怒不可遏,大吼道:“你们都聋啦!” “父……父亲,这招孩儿试过了,他们都借故不来……” 李老太爷当即打断了儿子的话:“你说的话有老夫说的顶用吗!还不快去!” “父亲有所不知……我们家的田就只有不到三成的佃户续租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人都死哪去了!” 李老太爷的儿孙们都不敢迎上他戾气十足的目光,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一成的田租看起是不少了,然而李老太爷似乎忘了去年秋收后他一下子就将田租提高了三成,如此一来佃户几乎是倒贴着给他家干活,不堪重负的佃户早就不想继续租他家的田地耕种了,趁着还未开耕都纷纷另寻出路去了。 “给钱!对!直接给钱!一人给……五百文!”眼看减租不行,李老太爷只好出此下策,在他看来这个价钱已经很高了。 “万一……朱家那黄口小儿三天两头的就来找麻烦,那可如何是好……” 老李的一众儿孙虽然不怎么样,这点还是能想得到的,如此一来仅仅花钱雇佣人帮架都足以拖垮他们家。 “父亲,要不……咱们报官……” “官府要能管这事,我们家还有三千亩良田?!糊涂!”李老太爷气得一拐杖抽在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钱是马上给……还是事后给……” “给……给……答应来帮忙就给!” “是!孩儿马上安排,还请父亲跟账房知会一声,孩儿需要提前支取一半的钱。父亲是知道的……那些穷鬼看不到钱是不会动身的。” 李老太爷摸出腰间的钥匙,迟疑再三才交到大儿子的手中。 “今晚所有人都不许睡!若是能守住我老李家,你们就都是大功臣,老夫届时必当论功行赏!”李老太爷见一众奴仆、家丁都无精打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老太爷您每次都这样……打白条。”人群中一人轻声嘀咕,然而这个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当下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闻言,李老太爷苍老的脸色瞬间红润如猪肝。 “谁!站出来说话!”李老太爷当场虎躯一震。 老虎虽病,骨架尚在,吓得一众家丁、奴仆身体为之一晃。 朱家小少爷胆敢薅李老太爷的虎须,打死人了还敢来讨公道,在场不乏眼睛明亮的家丁,不难都得出朱家小少爷肯定有所倚仗。下午那一仗他们都亲身领教过,仅凭区区及时号人就冲散了李地主家数百号人的围堵,现在朱家小少爷又不知从哪弄来了几百号人,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李家这回铁定是要完犊子。 刚才说出不和谐之语的家丁在众人眼神的出卖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说话的家丁知道事后肯定逃脱不了李老太爷的秋后算账,横竖都难逃一劫,这个家丁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扯着嗓子喊道:“既然李老太爷承诺给前来帮阵的佃户赏钱,而且当面兑现,我等辛辛苦苦为李家效力多年,李老太爷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咱们的要求也不高,老太爷只需给我等一天三百文,我们肯定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捍卫李家上下!”家丁顿了顿,补充道:“三百文一天,事前先兑现,不然……就请老太爷自行多福,我们还就不伺候了!” 这个家丁一副对李家已经仁至义尽的昂扬模样。 “恶仆!你这是要反了天啦!来人!给老夫乱棍打死!”一声令下却迟迟不见有人行动,李老太爷当即一怔,他毕竟是久经阵仗的老人家很快便又摆起当家老太爷的威严,怒道:“你们聋了?!胆敢违背老爷我的命令!” 老太爷说的话不顶用了?站在显眼位置的家丁瞬间底气更足了,一吐胸中多年积攒的窝囊气,嗤声道:“朱家小少爷手下是怎样的狠角色,老太爷难道没听说?那都是敢玩命的主!” 事前拿不到钱,事后做鬼都不见得能收到纸币。 “对!就请老太爷慷慨解囊一次!” “对!” …………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众人纷纷站了出来。 李老太爷见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顿时忧心如焚。 “报……老太爷……人到村口了……”家丁及时来报。 众人不禁喜上眉梢,心里直呼人来得太及时了。 “请老太爷早做决断!” “老太爷,人都到家门口了,您还考虑?” “对!” “朱家少爷找的是老太爷的晦气,咱们……大不了一走了之……” “哈哈……说得太对了!” 李老太爷气得直吹胡子怒瞪眼,眼下不得不妥协,忍痛扼腕道:“给……给……现在就给!人人都有份!” “谢老太爷打赏!” “谢老太爷打赏!” “谢老太爷打赏!” ………… 这一次能从铁公鸡身上刮下一层铁锈来,众人心底直呼不容易。 “慢!”常嵩看到满地的火光正向李地主家汇聚,当即放慢了脚步。 常嵩听二哥徐霄说过,李地主家经过下午的一打一吓,全家上下的人心早就散了。当看到从四处赶来的火光,常嵩心里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了,但他不能无功而返。 “你们几人摸过去打探一下。”常嵩随机点了三五个人摸过去打探消息。 铁公鸡拔毛了,这可是千古奇闻,前来助阵的人一直议论不休,常嵩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就赶了回来。 “哈哈……原来竟是这事,大哥所料真乃神人呐!”听了队员的汇报,常嵩想起临行前大哥再三叮嘱只需卖劲吆喝,不弱了阵仗即可,起初他还满心狐疑,现在终于豁然开朗了。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队员请示道。 常嵩拍了拍队员的肩膀,嘿嘿一笑,也学起了朱成钧的模样故作神秘,道:“大哥说了,不能输了阵!走!去会会他们!” 第0035章 蚕食寸吞 在李老太爷大赏之下,本村远近的佃户竞相赶了过来。 李家大门乌泱泱一片,咋一看少说也聚拢了数百之众。 众人高举火把,李家大院笼罩在红光中,袅袅松烟升起,熏染了一天乌云。 面对如此浩大场面,常嵩率领两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李家大宅正门。 常嵩右臂屈举,两队人马当即立定。 “哗……呼……”步伐整齐划一。 众人同时跺脚的一刹那大地似乎都轻微颤了一下。 近百人立定跨立,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势震得李老太爷花钱雇佣来的众多打手一阵恍惚,更有甚者连手里的家伙事都拿不稳当了。 常嵩扫了一眼松松散散的人群,除了李老太爷身边的家丁护院手里拿的东西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外,其余人手里拿的家伙都以扁担榔头居多。 有了今日下午那一战,眼下就算对方人多势众,常嵩也有十足的把握凭借不到对方三成的人马一举将他们击溃。信心和底气都是一次次的成功和胜利堆砌起来的高台,有辉煌战绩在前,背后又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作为支撑,就算李老太爷再弄个几百号人来撑场子,常嵩也不怵他。 常嵩挟胜利之威而来的气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常嵩想起朱成钧的教诲:钱一定可以聚人,但不一定能聚力。对于大哥朱成钧的话,常嵩在这一刻算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凭借钱财雇佣来撑场面的人,真要他们动手干仗,看在钱的份上或许不至于立马落荒而逃,表面上做做样子卖力吆喝,然后趁乱偷偷开溜就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为了区区几百文铜板,没有人愚蠢到甘愿把自家小命搭上。 看清形势常嵩用力咳了几声,接着冲众人喊话:“诸位乡亲,在下劝你们都散了吧,稍后真要打起来我等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若为了区区一两百文铜板就把命搭上,太不值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实在不愿伤了任何一个卷进来的无辜之人!这些年来李家人为恶乡里,欺男霸女,盘剥佃户……恶行累累,诸位扪心自问,这样的人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 一两百文?李老太爷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好不容易慷慨一回,当然记得清清楚楚承诺每人给五百文铜钱,就算事前兑现一半也绝对超过二百五十文。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精明如李老太爷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李老太爷当即板起脸来,长年执掌李家大权的威严顿时展露无疑,炯炯目光地在一众儿子脸上扫过。在父亲的威压下,李家子辈一代纷纷低下头去,目光飘忽躲闪。 家族到了生死存亡的罐头,用于挽救家族前途命运的救命钱儿子们都敢雁过拔毛,简直不可饶恕!儿子们的所作所为让李老太爷瞬间积攒了一腔怒火,碍于眼下局势却不得不克制。 李老太爷见一众受雇过来帮阵的穷鬼脸上虽有嫌钱少的脸色,想必这是他一众儿子共同商量后的决定,若一个个儿子都在拨拉自个儿的小算盘,只需死对头刚才那一句话,这群受雇而来的穷鬼怕是当场就要起哄了。万幸的是自己的儿子们都还算有点大局意识,事前通过气,现在才不至于生出乱子。 唯恐常嵩再说出什么动摇军心的话 来,李老太爷决定快刀斩乱麻,扯着脖子大喊道:“诸位听我号令,给我将这群上门寻衅的恶徒乱棍赶走!” 李府家丁攥着棍棒,很不耐烦地上前走了一步。 “列阵拒敌!”常嵩见对方有行动,果断摆开阵势。 “嚯……呼……”众人有序错开,扎马挺棍,严阵以待。 李老太爷看到应付了事的家丁护院,当场抓急,催促道:“快上!上啊!” 常嵩见一众家丁护院和雇佣而来的青壮佃户并不想跟自己这一方起冲突,只是收了李家的钱,一时间抹不开情面,仅小小地挪了几步做做样子。 “要是胆敢越界,休怪我不客气!”常嵩上前三步长棍一划,画下楚河汉界。 众人见常嵩彪悍神勇,双腿不受控制地停在河界三步开外,仍平李老太爷如何催促,众人就是一动都不动,双方人马就这样僵持着。 楚河汉界都划到家门口了,李老太爷气得脸色涨红,怎奈指挥不动“三军”迎战只能干瞪眼着急。 横亘在眼前的河界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让李家家丁不敢逾越分毫。 现场火光冲天,浓郁的松烟萦绕在上空久久散不尽。 大家引而不发拼的就是士气,任意一方的战斗意志最先动摇,就算输了。 双方僵持产生的无形压力丝毫不逊色一场恶战,李老太爷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惟愿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对峙早些结束。 “哐当……”本就落针可闻的现场,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声响不亚于洪钟大吕。 长时间的紧张对峙,高度紧张的精神压力,李老太爷雇来的人和李家家丁渐渐有人耐不住这股无形的压迫,士气渐渐溃堤。 常嵩昂首上前一步,无惧家丁的榔头棍棒,沉声道:“李老太爷若继续执迷不悟,我等只好得罪了!所有人听命……” “贤弟且慢!”身后突然传来徐霄的声音。 李老太爷见朱家这边派人传令,似乎有撤退的迹象,没来由的长松一口气。 “二哥!大哥有新的指示?”常嵩抱拳道。 徐霄凑过来在常嵩耳边低声嘀咕了几下,闻言,常嵩当即仰头大笑:“哈哈……大哥这招……着实高明……” 徐霄嘴角噙着冷笑瞥了一眼须发花白的李老太爷,摆了摆手,道:“都收起来,夜深了,大家回去后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明天继续?!李老太爷忽感一股血气上涌,暗自恨道:朱家小儿,你够狠! 眼看队伍渐渐远去,李老太爷僵挺许久的身躯不由得晃了晃。 “父亲……”李老太爷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气顺不过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快扶父亲回房!” “快去请郎中!” 一众家丁见李老太爷为了不兑现赏钱竟假装晕倒,以李老太爷的信誉,赏钱一事肯定会不了了之。 “大少爷,朱家的人已经被我们吓退了,之前老太爷许诺的赏钱,是不是该兑现了……”不久前那个被迫出头的家丁这一次竟主动站了出来,充当索要赏钱的急先锋。 被吓退?!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的刚才都有谁,他可都看在眼里。 “大少爷,我们的另一半跑腿钱也该兑现了吧。”受雇来的佃户冷不丁地发难。 “对!给钱!” “给钱!” “给钱!” ………… 一众佃户高扬榔头棒槌。 李家大少爷见这一次好像谁也没出多少力气,真要兑现先前的承诺,怎么算好像都亏了,血亏的那种。没领到应得的那份赏钱,参与李家保卫战的无论是本家家丁还是雇佣来的佃户,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更没人在乎自家父亲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李大少爷,你这是要食言而肥?”迟迟不见李家大少爷有所表示,佃户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难得有让李家难堪的机会,佃户们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给……禄管家!你个老不死的搁那挺尸呢!还不麻溜地安排发钱!” “啊……是……小的这就安排……”禄管家这才如梦方醒。 李家人还是首次在家丁护院、佃户面前服软,众人仿佛历经艰难困苦打了个大胜仗一般,迫不及待地欢呼胜利的到来。 “哟…………谢李老太爷打赏啰!” “错……应该是……谢过大少爷的赏钱!” “对……瞧我这眼里价……万一李老天爷有个……” 李家有规矩,长子承家业,这是人所周知的是。 “嘘……知道就好……” “对……” ………… 禄管家花了近小半个时辰才将承诺的赏钱一一发放到位。 领了赏钱的家丁们怀揣着铜板当晚就抹黑回家,佃户们也是满载而归。 “这钱来得容易,真心希望朱家少爷多派人来叩门才是。” “可不是!两百文钱呐!累死我老牛也得干十天才能攒够。” “多少?李大少爷给了你们两百文!”家丁一脸惊异之色。 “那是……要不说李大少爷大方呢,你们当家丁的是不是领得更多?” “不多……也就三百文,不过,我你们被李大少爷给耍了,李老太爷亲口承诺的助威钱是五百文!” “多少?!五百文!你没撒谎?” “天地良心!我当时趴在墙根正好偷听到!” “混蛋!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吝啬扣索!” 佃户发现自己又被李家人给耍了,气得就要唤大家伙回去讨个公道。 “大牛哥莫去,你这样岂不是害了兄弟我嘛。”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李家的家丁。”大牛见家丁小马若有所思,看他的眼神就憋着坏,询问道:“你说朱家少爷还会不会再派人来……找事。” 家丁小马摸了摸下巴,三只手指捻了捻,动作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 “这次的钱来得容易,我就分你三十文。” 家丁小马朝另外一个人挤了个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马掂量了几下到手的铜板,一边往怀里揣一边说道:“这一次李老太爷和朱秀才家那位少爷的梁子这次算是彻底结下了,依我看两家肯定会不死不休。” 这是人所周知的事,花了三十文钱买到一个没用的消息,两个佃户不乐意了,又不好当场反悔,但也不能便宜了这个黑心家丁,面露谄媚道:“小马兄弟,再有这样的好事,你可别忘了咱们。” “好说……”家丁小马两眼一亮,顿生一计,见四下无人揽着两位佃户的肩膀低声说道:“二位哥哥都是佃户中说得上话的人物,你们只需将赏钱是五百文的事知会大家一声,下次大家再来赶场助威,说不定就能领银子了。” “好计!” “好极了!我们这就回去安排。” “哈……唔……”三人相视一笑,刚要笑出声吓得几乎同时捂住嘴巴。 朱成钧若知道三人竟主动替自己分忧,绝对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赞。 徐霄,常嵩回到制炭工坊,见大哥朱成钧竟在等他们回家,不禁为之感动。 “大哥是另有计划?愚弟洗耳恭听。”在紧要关头突然收到撤退的命令,常嵩虽感到意外,却很快就想到大哥这样安排肯定别有其他用意。 朱成钧站起身来,淡淡的笑了笑,道:“李老太爷是不是如我猜想的那样,难得大方一回。” “大哥料事如神,算定了李老太爷情急之下定会花钱雇凶。”徐霄回道。 果然如此,朱成钧认为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 朱成钧点了点头,吩咐道:“明日你们再去闹上一闹,这一次多带上些人。” “哈哈……大哥这招……果真高明,隔三差五就派人过去闹上一闹,李老太爷的家底还不得被掏空呐!”常嵩嘻嘻笑道。 “三弟转性子了。”朱成钧欣然颔首,接着对徐霄吩咐道:“明日你带上些人到李老太爷家的佃户家中转转,给他们透露一下,我想他们一定会乐意配合的。” “噗……大哥英明!”徐霄知道朱成钧的损招,差点没笑出声来。 自从知道李家给自己挖了个坑,朱成钧认为还不够,决意给他挖个无底洞,采用蚕食寸吞的策略一步步消耗他的家财。 第0036章 袭扰乱敌 柔弱月光透不过云层,夜空上仅可见一抹氤氲雾气一般灰濛亮光。 夜幕降落后,乡村人家早早的便已关门闭户。 这一夜,朱成钧没有在房间安寝,回到家后径直向书房走去。 芮瑾萱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颗芳心升起一缕患得患失之感,这种感觉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苗头,到夜深人静时这股怪异感觉似乎变得愈加浓烈。 朱成钧下午出门前说过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至今仍挥之不去,一直心心期盼的事只需跟他说一声即可重获自由之身,芮瑾萱发现自己竟开心不起来,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认清心中那丝丝缕缕的患得患失究竟是何缘由,这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悠悠轻叹,芮瑾萱对镜子自怜,双眸噙着淡淡的幽怨。蓦然,芮瑾萱俏目流转芙蓉娇颜浮现一抹娇嗔薄怒,哼!想抛弃我?美得你!本姑奶奶偏不如你意!啐!瞎想什么呢!一个粗鄙村夫罢了,能有什么好……不过……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持续天人交战,芮瑾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连续半个月连轴转,这一觉,朱成钧睡到自然醒——赖床了。 “早……咦……父亲呢?”朱成钧来到饭厅,却看到‘妻子’芮瑾萱一个人支着下巴在愣神发呆。 “啊……哦……父亲不忍打搅你休息,一早便带着福伯出远门了,说是要提前准备州试。父亲临行前交代说,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让……你我准备春耕。”说到春耕,让不事农桑的芮瑾萱感到无从下手。 “春耕!?”朱成钧见父亲带上银子就和管理家中大小事务的福伯就跑去县城准备州试了,丢下家中数百亩田地的农活不管不顾,朱成钧瞬间气得直跳脚,抱怨道:“混账东西!岂有此理!”对此朱成钧也甚是无奈,随即摇头长叹:“哎……民以食为天,农桑大事终究抵不过父亲的科举进士梦啊!”果然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呐! 见朱成钧编排父亲,芮瑾萱很不淑女地站了起来,俏目含怒。 “瞎说!州试一年才举行一次,此乃一等一的大事,你难道忍心再让父亲等一年不成!再说了……父亲把家中重任交给你我……是对我们的信任……”说到最后,芮瑾萱发现自己有损淑女仪态,一双俏目游移躲闪,心中暗暗自责:自己竟变成这个样子了? 见‘妻子’对家庭生产还挺上心,朱成钧感到十分意外。 “你分得清稻苗和稗草的区别?”朱成钧一脸怪异地看向芮瑾萱。 稻苗?稗草?很难区分? “我……”芮瑾萱支吾片刻,皱着好看的秀眉小声嘀咕道:“我们……只要把事安排妥当……剩下的交给佃户……应该就可以了吧……” 见‘妻子’芮瑾萱竟把农桑之事说得如此轻巧,朱成钧当场瞠目结舌,无语了。 “你……”芮瑾萱见朱成钧盯着自己看,气得撅起小嘴,恼道:“你行不行嘛!” 行!这事还必须得行!不能说不行,尤其是朱家留守在家唯一的爷们。 “行……春耕就交给我,你……把家中琐碎理顺就行。”朱成钧硬着头皮说道。 芮瑾萱螓首微倾,一双俏目将信将疑的看着朱成钧,心道:你真的行? 瞧小妞这模样是不相信哥们呐,朱成钧嗤声道:“春耕而已,多大点事嘛。” 见朱成钧自信满满,芮瑾萱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父亲还有吩咐,说让你忙完播种后就赶到县城参加州试,这段时间让我监督你好好温书。” “播种!?”朱成一双眼睛贼兮兮地在芮瑾萱纤秾适中的窈窕身段上来回逡巡,春回大地,万物思动,确实是播!种!的好时节。 老爹都催着要娃了,身为人子也该努努力了。 芮瑾萱见朱成钧神色怪异,良久才醒悟过来,‘播种’二字貌似还真就有那么一层意思,芮瑾萱含羞带怒地瞪了朱成钧一眼,心里直骂:色胚,流氓,登徒子…… 朱成钧见芮瑾萱俏目含羞带煞,连忙摆正态度,正色道:“正好父亲不在,你的事我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是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人扫地出门? 闻言,芮瑾萱愣了愣神,目露幽怨,她昨晚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体面地留在这个家,他倒好,上赶着撵人。芮瑾萱顿感眼眶热热的,想哭,为了不让朱成钧看穿自己的心思,倔强的撇过脸去,道:“我既已答应父亲,就不能言而无信,此事,日后再议。” 见芮瑾萱非要如此坚持,此事不急,朱成钧也就作罢,心道:身为新时代大男人就迁就你这个古代女子一回。 朱成钧感应到气氛骤变,留在这里只会徒添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笨蛋!呆子!一点都不懂女儿家心思……”朱成钧走远后,芮瑾萱急得直跺脚。 出了门,朱成钧见徐霄,常嵩还有汤豪,蓝平四人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 “大哥!” “朱公子!” 福伯和父亲朱翰墨一早就去了县城,偌大个朱家大院竟再无其他人在。 朱成钧这才发现自己对家里的事不够上心,家里没有可供使唤的人手‘妻子’芮瑾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这段日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却没见她抱怨分毫,想起父亲朱翰墨对自己说过称赞芮瑾萱的话,朱成钧在这一刻起对芮瑾萱有了新的认识。 “让你们久等了。”朱成钧冲四人点了点头,抬脚就直奔制炭工坊而去。 来到制炭工坊,朱成钧看到所有人都忙了起来,现场以老带新的方式正向大家传授烧炭工艺,众人分工明确,该干嘛的就干嘛,生产秩序有条不紊。 “大哥,你让我做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徐霄禀报道。 常嵩听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又可以上李地主家抖威风了,暗自摩拳擦掌。 朱成钧倒不担心调不动老李家的那些佃户,只是心思不在这里,一路上都在想如何处理好芮瑾萱和自己的关系。女孩子家的心思不好猜,又不方便当面问,朱成钧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大哥……你怎么了?”徐霄见朱成钧心不在焉。 船到桥头自然直,朱成钧收起繁杂心绪,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汤豪和蓝平二人,说道:“你们是有什么想法?” “我们兄弟二人想跟徐兄弟和常兄弟一样……希望有机会替朱公子分忧。” 想跟徐霄和常嵩一样,朱成钧知道二人话里有话,笑了笑道:“大家都是患难之交,你们四人又是不打不相识,二位若不嫌弃今天就由我作见证人,让你们四人义结金兰,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但凭朱公子吩咐!”汤豪,蓝平二人顿时喜出望外。 在跟人们交谈中得知,徐霄,常嵩已和朱成钧义结金兰,朱成钧的这一提议,对于不能和朱成钧义结金兰汤豪和蓝平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他们跟徐霄,常嵩义结金兰当然也可以称呼朱成钧为大哥,二人却发现自己始终不如徐霄和常嵩那般跟朱成钧显得亲近。 朱成钧主持玩四人的结义仪式后对汤豪,蓝平笑道:“既然你们跟我的两位贤弟已经义结金兰,我就托大,也称呼你们贤弟了。” “见过大哥!”汤豪,蓝平抱拳躬身道。 朱成钧将二人扶正,吩咐道:“你们也可以在这群人当中各挑选三十六人组成三队,四队,惟愿二位贤弟跟他们二人一样,尽心尽力守护好我们这个集体。” “谨遵大哥之命。”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人员挑选由你们做主,至于该怎么训练向他们二人请教即可。接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硬战,希望你们提前把人操练好,尽早形成战斗力。” “我等当不辱使命!”四人郑重承诺道。 朱成钧在制炭工坊转了转,供应大同炭行的木炭已经供过于求,眼下又是木炭销售淡季,向其他县拓展销路的计划还在准备中,为避免产能过剩和人力浪费,朱成钧认为接下来是该安排他们去干别的活了。 朱成钧让众人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将他们召集了起来:“诸位,木炭烧制一事可以暂缓,每日保证三千斤产量就够了,我需要从你们当中抽调一部分人去干别的事。”朱成钧顿了顿,看到大家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反应,这才开口:“通过前半个月的努力,大家赚的钱已经基本可以实现衣食无忧了。” 最先来的那批人感触最深,他们每天起早贪黑不就为了可以衣食无忧吗?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人们不禁泪水潸然。 朱成钧看了一眼身后简陋的草寮木棚,继续说道:“大家住的地方也该改善改善了,稍后我就带上几个人到四周转转给大家挑选适合安家建房的地方。” “好!” “好!” “好!” ………… 众人为之欢呼,因为建好的房子一定有属于他们的一间。 朱成钧将老黄,徐霄,常嵩,汤豪,蓝平以及十余位在他们当中风评较好的人召集起来,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少,春耕这种头等大事自然不用多言,还有木炭制制、准备建筑材料、开荒种桑麻…………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朱成钧等人刚开完会,徐霄派出去打探的人刚好回到,当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可见此行绝对是出乎人意料的顺利。之所以进展得如此顺利,还得有赖于李老太爷恶事做得太多激起了全民公愤,现在有人挑头,人们都巴不得李老太爷一家早日滚出村子。 惩治村霸,身为正义之士当责无旁贷,朱成钧冷冷一笑,吩咐道:“午饭后就请二弟和蓝贤弟带队到老李家转转,至于三弟和汤贤弟就晚饭后再去,每日如此。” 四人清楚如此轮番袭扰下,老李家一定撑不了多久。 “听大哥的。”四人私下里交换了个眼神,会心一笑。 往昔他们都只有被恶霸、土豪劣绅欺压的份,他们今日居然还有机会替天行道,惩治奸恶之徒,也难怪四人会禁不住热血贲涌。 第0037章 仙子来访 午饭后,朱成钧带着老黄,常嵩,汤豪等人沿着山脚物色宜居之地。 一行人来到一处左右两条绵延山脉相护,背倚连绵群山为屏障,面临大片平地,两侧流水曲折回环,流汇于聚落前的风水宝地。 朱成钧看了一眼因制炭所需而砍伐光秃的山林现出不陡不缓的山坡,再转身看了一眼左右。此地依山傍水,明堂开阔,小道蜿蜒,格局甚好。朱成钧不由得闭上双眼融入现代生态乡村建设的规划设计,充分发挥形象力一笔一划描绘理想家园。 开门面向稻田,屋后桑山麻地,春来农耕忙碌,夏看金色稻浪……一幅美好的乡村风情画卷渐渐在脑中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朱成钧缓缓睁开双眼伸手一指,当场敲定选址,颔首道:“就是这里了。” 一众人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不禁纷纷点头赞同。 “此地白虎俯卧,青龙见势,背靠群山,庭前聚水,好!甚好!”老黄连声称好。 青龙白虎一说乃风水玄学的基本常识,常言道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抬头望,更有山绕青龙定是为官富厚,水缠白虎多是白手兴家…… 风水一说是古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希冀,到底有没有那么玄乎,无从考究。 听老黄这么一说,看来自己随手指定的住宅选址深得人心,朱成钧当场也来了兴致,笑着调侃道:“黄老先生还深谙风水玄学呐。” “嗬嗬……公子见笑了,小老儿可当不起先生这一尊称。”老黄讪讪笑道。 “哈哈……”众人朗声大笑。 “不瞒朱公子,您选定的这个地方让人看第一眼就感到心里舒服。” “确实如此……”众人纷纷颔首附和。 一行人沿着山脚的崎岖小道慢悠悠地行走,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 家园二字历经数千年风雨洗礼,早已深深的融入了华夏儿女的血脉和灵魂。一行人都默默在心中一笔一划勾勒家的轮廓,朱成钧也不例外。 转过山坳,不经意间看到 不远处两拨人马正持械对峙,争执声依稀入耳。 对望处正是本村一霸老李家的地盘。 “二哥他们已经跟老李家杠上了。”常嵩抚了抚下巴,恨不得马上过去帮腔。 “常大哥莫急,晚饭后就该我们造访李家了。”汤豪顿时也来了恶趣味。 “说的是,哈哈……”常嵩很不厚道的放声大笑。 朱成钧沉着脸左右扫视,因为这一块地方老李家没少和自己家产生争执。 父亲朱翰墨对老李家的步步进逼是退了又退,忍了又忍。 谁家的田地都得来不易,抛荒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惜了这么一大块平地,若是能通水灌溉,定是良田!”老黄惋惜道。 上水口处因老李家拦河建坝,将水全都引入自家良田而导致属于朱家的数十亩良田变成旱地,低洼处因河水长期浸渗和水土掩埋导致水土泥泞成了不可耕作的湴田。 因老李家的所作所为,朱家的田地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朱成钧前世祖上都是地理刨食的农民,对土地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和感情。 当看到老李家为了一己之私导致本家数十亩良田绝收,朱成钧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被人欺负到家了,这口恶气是个人都咽不下。朱成钧心里默默发誓,这一次定要老李家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可。 朱成钧转身随口吩咐一句,道:“给几人下去掏一捧泥土上来。” 低洼处的水田已遭到严重破坏,要想完成修复成本实在太高了。看到上面就是大水口,朱成钧打算在这里筑堤围湖将水引向自家本就灌溉不易的水田。 “黏土……是黏土!”下去掏土的年轻人激动不已。 黏土粘性良好,可以用于烧制陶瓷、瓦罐、红砖、青砖………… 春耕完成后就要启动安置房建造工程了,届时对砖瓦的需求大得惊人。 有了这数十亩蕴藏巨量黏土的湴田定能缓解材料紧缺的问题,砖瓦的烧制技术含量并不高,要实现建筑材料的自给自足,以现有的人力完全可以轻松做到。 朱成钧淡淡的看了一眼对面仍在僵持的两拨人马,随即带着一行人转身就向东边那座石山走去。江南地区雨水充沛,要想建好房屋久少不了用大量的石头打地基。 经过一番勘探,朱成钧惊喜的发现东侧这座石山的石头储量大多都是石灰岩和花岗岩,开采难度和加工难度都不大,如此一来便可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有了以上诸多有利条件,按朱成钧的预算夏收到来前即可完成适用于三分之一人口的安置房建造,不出一年便可以让现有的每一个男丁都拥有一座可用于祖孙三代居住和传承的红砖青瓦房。 “老朽不解朱公子为何非要坚持建造红砖青瓦房,大家能住上泥砖瓦房就已经很好了。”在老黄看来,用石头打地基泥砖砌墙再铺上粗瓦就已经是他求之不得的房子了。 朱成钧没有回答老黄,看了在场的人一眼,随即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住上好房子,大家做梦都想,就眼下的情况大家有个不那么拥挤的容身之所就已经很好了。”常嵩回道。 朱成钧见大家都认可常嵩所言,解释道:“我们现在有将近五百口人,就算这次能将老李一家顺利赶出村,以这个村子的田地要想养活五百口人当然没问题。你们想的是当下,我想的是大家以后的生计。仅仅靠地里产出的东西养家,要想把日子越过越红火那还远远不够。烧木炭、炼石灰、做红砖、制青瓦……建房……都是一门手艺,我正是想借此让大家都能学会一门讨生活的手艺,如此一来大家就多了一条出路。” 俗话有讲,荒年饿不着手艺人。 朱成钧不仅替他们考虑当下,更授之以渔,众人不禁感激涕零。 最重要的话朱成钧没有当他们面讲,目前大家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正是人心最齐凝聚力空前的时候,要想在大家都过上安逸生活之后再把人心凝聚起来去大干一场,朱成钧不认为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自信可以做得到,就算能做得到只怕也是颇费周折。 “朱公子大恩大德……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朱成钧笑了笑道:“回去后就开始着手办吧,接下来要做的事还一大堆呢。”转而看向常嵩,吩咐道:“三弟明日押送木炭到大同炭行后,你再到县城采购一批马上就需要用的工具回来。” “是,大哥。稍后回去我就把大家聚起来商量。”常嵩回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看到山坡上一道风姿绰约的窈窕白影,佳人薄纱遮面,虽然隔着甚远朱成钧凭借那朦胧轮廓很快就认出了来人。 “是她……”常嵩也认出了执剑佳人。 朱成钧挥退众人,让他们回去着手准备即将启动的生产建设大计。 见人都走远后,白衣佳人脚尖点地,飞鸿俯掠一般不疾不徐的迎面飘来。 明婧一袭白衣飘飘,在上空回旋落地的那一刹那犹如谪仙临尘。 朱成钧眼中不禁浮现深深的惊艳,当明婧婀娜娉婷的身姿来到眼前,朱成钧才勉力让自己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微笑,道:“婧仙子,许久不见,你此行该不会是专程来寻我的吧。” “正是。”明婧直截了当的说道。 朱成钧睁着双眼对淡雅如仙的明婧上下打量,心道:这小妞该不会是一路跟踪咱吧。朱成钧留意到明婧洁白绣鞋边上干凝了的泥巴,瞬间惊得张大了嘴,诧异道:“婧仙子这两日过的是餐风饮露的日子?” 明婧微微撇过脸去,淡淡的说道:“我此行寻你是有正事。” 正事?上次平白无故就扣给咱一顶欲对你女徒弟不轨的帽子,上次没谈拢,这次不辞辛劳而来是要接着谈?这份执著,这份用心良苦,朱成钧也是服了,讪笑道:“我可以发誓,我对你那个还没长成人的小徒弟从来就不抱有非分之想。” 明婧清丽的眼眸微抬,说道:“朱公子的待客之道,果然别具一格。” 朱成钧暗自腹诽:彼此彼此。 朱成钧拍了下自个脑门,道:“寒舍何其有幸,竟能接待婧仙子这等人物。” 说着,朱成钧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明婧慢悠悠地向家走去。 明婧跟朱成钧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一双明眸好奇地大量周边的一切。 朱成钧知道明婧仙子性子淡漠不喜与人亲近,也就没了跟她攀谈的兴致。 直到临近家门,明婧仙子竟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清声道:“流民安置向来都是个老大难,你竟安排得井井有条,实在难得。” 能得仙子一句夸,也是难得,朱成钧微微一笑:“这便是寒舍,婧仙子有请。” 明婧微不可察地轻点螓首,落后朱成钧半步尾随而入。 “朱公子的家人都外出了?”明婧主动问道。 朱成钧略作迟疑,说道:“家父外出了,就我和……贱内在家。”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客厅,正好芮瑾萱也在。 芮瑾萱起身出门迎接,当看到风姿绰约的持剑佳人,就算明婧薄纱半遮面,在明婧面前饶是芮瑾萱自负美貌在这一刻也难免自惭形秽。 朱成钧迟疑了一下,向芮瑾萱介绍道:“这位是明婧……我的朋友。” 朱成钧并未向明婧介绍芮瑾萱,只因二人的关系实在过于怪诞。 两位佳人简单对了个眼神,轻轻颔首,算是见过礼了。 第0038章 仙子问计 家里没有可供使唤的仆人,身为‘女主人’的芮瑾萱只好亲自奉茶。 明婧依旧薄纱半遮面,轻轻的接过茶盏随手就放在茶几上。 通过两次会晤,朱成钧知道身为江湖儿女的明婧为人干脆利落,对她也就省去了诸多繁文缛节,开门见山,道:“婧仙子此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芮瑾萱支棱起耳朵,似乎对二人的谈话内容格外感兴趣。当听到朱成钧称呼明婧为‘婧仙子’,可以确定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没到朋友那一步,芮瑾萱瞬间安心不少。 明婧没有回话,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坐在中堂右侧的芮瑾萱,这个眼神很明显是要让芮瑾萱回避。碍于上门是客,明婧不好做出喧宾夺主之举。 芮瑾萱长着一颗玲珑心,明婧这个眼神的含义她岂会品不出味道来,但身为女主人又怎甘示弱,芮瑾萱当即报之以微笑,道:“夫君,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明姑娘远道而来肯定是舟车劳顿,就容妾身安排明姑娘先住下,事情可以抽空再慢慢谈。” 朱成钧从芮瑾萱的话中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夫君’二字还是头一次从芮瑾萱口中说出来。当看到芮瑾萱对明婧投去的警戒之色,朱成钧心里一阵唏嘘,暗道:女人跟女人之间的战争,竟来得如此突兀。 朱成钧对明婧轻轻一笑,顺着芮瑾萱的话说下去,道:“我看就依贱内所言,在下也诚心邀请婧仙子在寒舍小住上些时日。” 明婧不好推脱,轻轻点头应下了。 芮瑾萱转身那一刹那还不忘偷偷冲朱成钧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朱成钧抬眼透过天井看了看天色,还有一刻钟才过申时,这个时间点要放在前世,就算是朝九晚五的公门闲人都还没到下班时间,时辰明明还早得很,根本不是芮瑾萱口中所说的‘天色不早’。对于‘妻子’近来的异常举动,朱成钧也是感到莫名其妙,她这是对自己动情了?朱成钧可不敢有这份非分之想,昔日骄傲的官家小姐,岂能轻易低头。 天色尚早,朱成钧晃去脑海中的杂念,一头扎进书房。 数百流民的安置工作才是头等急事,自己还年轻,儿女私情搁置一下也无妨。 朱成钧俯首书案,手执炭笔,一笔一笔描绘着整体平面布局图、房屋整体效果图、主体结构图、施工图…… 在书案前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若非期间芮瑾萱有送饭菜进来,朱成钧这番忙活可以说直达废寝忘食的地步。 胡乱的吃过饭,朱成钧继续伏案疾书,直到蜡烛燃烧过半才完成图纸的绘制。 朱成钧拿起一份份图纸对着灯火再三检验,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抻腰松骨。 明月入纱窗,静谧村庄已是万籁俱静人安寝。 皎洁月光如水银泄地,房间平添一抹清辉。 朱成钧推开门来到院中,却见夜色旖旎,清风明月相伴,感到好生惬意。 转头看了一眼芮瑾萱所在的正房和明婧安歇的客房,屋内早已熄灯,徒留自家书房的一盏微弱灯火在这寂寂夜色中悠悠摇曳。 朱成钧呵呵一笑,心道:睡得这么早,是为了苦等天明? 独自一人空望月,对影相顾,如此情景也触发不了朱成钧吟诗一首的冲动。 且随明月空照人,朱成钧意兴阑珊,正要转身不经意间看到书房屋檐上明婧正支着下巴对月出神。清冷月辉洒落在白衣白裙的明婧身上,更显清新脱俗,圣洁出尘。 此刻的明婧背靠明月,洗尽铅华,朱成钧眼中不见明月,唯有她一人。 “想上来?”明婧的声音婉转玉润。 “呃……你稍等,我去拿点东西。”朱成钧先是怔了一下,抬脚就走进书房。 清风、明月、佳人……朱成钧隐约察觉到接下来的夜色或许会变得旖旎多情,从今天下午回来的路上留意到明婧看向流民时候的眼神,朱成钧就不难猜到她的来意,为了稍后的谈话不至于过快冷场,多找些话题应对才是。 朱成钧用臂弯夹着刚绘制好的图纸,见院中没有可供登顶的梯子,尴尬一笑:“你稍等,我去找梯子。” “不用……”明婧话音未落,纤手轻抬,如云衣袖中突然吐出一条白练。 白练如游龙缠绕,明婧轻轻一用力,朱成钧还未来得及眨眼身体便已落在屋顶。 蓦然,芮瑾萱的房内亮起了灯。 明婧攥起朱成钧的手就像另一边的屋檐飞去,朱成钧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明婧的牵领下犹如折翼鸟,任由她带着飞。 明婧攥着朱成钧的手腕一个凌空回旋,二人的身体如鸿毛般飘落在屋檐上。 “好神奇的功夫……”朱成钧还在回味方才比翼鸟在天的一幕。 稍作感慨,朱成钧发现手腕处传来一阵温凉玉润,触感极好,这才发现手腕仍被明婧攥着。明婧也察觉到朱成钧的目光,连忙抽开手,轻轻撇过脸去。 正好看到芮瑾萱打着灯笼向书房走来,明婧目光轻移,如宝石一般的眸子噙着笑意对朱成钧说道:“你家夫人是个难得的贤惠女子。” 贤惠?在朱成钧看来多半不是,她此举更多像是在提防什么。 芮瑾萱很快就从书房走了出来,在院中迟疑了一会抬脚就向客房走去,对此朱成钧也感到好笑,这是干嘛呢?防着丈夫夜会其他女子?不理会闲得无聊的芮瑾萱,朱成钧坐在屋檐上,话入正题,问道:“你此行该不会是专门为我而来吧。” 明婧拂了拂长裙,在朱成钧半手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点漆双瞳映着明月,盈盈秋波泛起一丝狡黠,俏声道:“我总得知道欲对我徒儿不轨的男子是个什么德性。” 朱成钧心里哭笑不得,这般不辞劳苦就是为了调查咱的底细呢。 论起脸皮子,朱成钧肯定要比熟读女儿经的明婧来得厚许多,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结果肯定是让你失望了,回去后你可要让杨颖那丫头对我多留个心眼才是。” 明婧偏过眼来瞟了朱成钧一眼,随即说道:“言归正传,你真的很会做生意。” “噗……”朱成钧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位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明婧仙子? 朱成钧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诧道:“你此行该不会是来向我请教生意经的吧?” 明婧不禁翻了个白眼,接着怅然道:“我此行最初的目的是想对你的为人有一个了解,当看到你为灾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以你的才干肯定能帮到更多的人。” 明婧对朱成钧投过期盼的目光,去帮助更多的人,朱成钧知道这副担子可不轻,收起了先前的嬉皮笑脸,说道:“你一直都在为普通百姓找一条出路?” 明婧轻点螓首,顿时对朱成钧投来仿佛找到知音一般的目光。 朱成钧避开明婧的目光,繁杂思绪开始胡乱飘荡。 明婧见朱成钧表情凝重,眼中飘荡着根本不属于少年人该有的沧桑。朱成钧这时流露出来的沧桑气息,明婧仿佛也受到了感染,轻叹道:“你的心思很重。” 朱成钧收回思绪冲明婧挤出一缕牵强的笑容,说道:“你不也一样执念甚重?一个人把属于自己的人生路走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边走属于自己人生路的同时还要给他人充当指路者,人生不过百年,这样活着太累了。”说到最后,朱成钧黯然长叹。 “你不愿意走这样的道路吗?”明婧转而又说道:“世人大多都会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但,不代表他们就愿意一辈子这样活着,他们大多数人还是想改变既有现状的。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这难道不是上天赋予你的使命?再说了,你不也在做了吗?” 通过这一番交谈,朱成钧看得出明婧是一个心里装着黎民百姓的真侠女,以她既有的能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探索不出一条可以改变大多数人命运的道路来。 朱成钧对上明婧的双眼,说道:“你认为我对他们的帮助就不存在分毫的个人私心?我也是一介俗人,还没那么高尚,在成人之美的同时也要遂己之私。” 入庙拜神许愿尚且要提供贡品,愿望达成还要为泥胎再塑金身,要想让一个人全心全意行利他之举,这样的人算不算是超越了神的存在? 明婧嫣然一笑,道:“就算你怀有私心,我也相信你不会将他们带上不归路。” 能得到明婧仙子的认可,朱成钧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接着转移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是怎么帮助他们的吗?给。” 朱成钧随手将一直拿在手心的图纸递给明婧。 “这……真的能实现?”明婧摊开画卷,当看到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座座房屋,惊喜的画中的地方正是今天下午二人到过的地方。 朱成钧嘴上勾起自信的笑容,笃定道:“当然可以实现,一年就足够了。” “一年!?”明婧感到无比惊诧,以现有的人力要想在一年之内完成百十座十五平方丈的大房子建造,实在让她难以置信。明婧见朱成钧说得异常笃定,询问道:“那得花不少银子吧,以你在县城赚取的财富……要想在一年内完成如此浩大工程,我看悬。” 当看到明婧提到钱的时候,朱成钧感觉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更像是一个接地气的寻常女子。朱成钧解释道:“我个人赚的银子一分也不会用到这上面去,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若给钱就能解决他们的问题,时间一久,新的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帮人不是简简单单的给他们钱,钱能解决很多事是不假,但也有许多是钱解决不了的事。” 明婧听了朱成钧的话,顿感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朱成钧也非常耐心的给明婧讲解,交谈期间许多新冒出来的名词让明婧是越听越糊涂,像一个好学的学生那般央求朱成钧一一给她解释说明。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面还蕴藏着这么大学问,受教了。”明婧的一双眸子顿时灿如星辰,熠熠生辉。 在人力足够的情况下,新技术的出现不仅可以解决眼下钱银紧缺的问题,在技术成熟之后还可以利用技术催生出一个全新的产业集群,产业集群构建好,人们的出路也就有了。就向历史上每次出现重大的技术变革不仅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也改变着整个天下的势力格局。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可不是瞎吹出来的。 第0039章 括地一村 明婧对朱成钧设计的房屋样式感到格外新奇,脑海中不禁想象一座座房屋落成后整个村庄届时会是怎样一番光景。美好未来总是让人充满无限向往,明婧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不禁秋水盈盈。 月光洒落屋檐,悠悠清风拂来。 朱成钧和明婧并肩坐在屋檐上,轻轻拂来的晚风夹着明婧身上沐浴后的淡雅清香,幽香袅袅飘过鼻尖,沁人心脾,让人为之迷醉。朱成钧禁不住内心的贪婪,心里不禁期待这一幕能够多维持片刻。 明婧轻轻偏过螓首,当看到朱成钧一副月下陶醉的模样,一双眸子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淡淡的移开目光看了一下月色,婉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呃……再坐一会……”朱成钧看到明婧眼中神色有异,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旖旎思绪中恢复正常神色,询问道:“一直没问,你的家乡在哪。” 明婧抬眼看了看幽深星空,淡淡的回道:“徽州。” 听到徽州,朱成钧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历史上兴盛了三百余年的团体:徽商。 随着宋廷南迁,经济重心由北向南完成转移,江南地区人口与日俱增。 徽州地区本就山多地少,生存环境恶劣,徽民的生存压力日益加剧。 明婧此行是为了给家乡人民寻到一条新的出路,她的无私、大爱深深感动了朱成钧,看向明婧坚定的眼神,朱成钧由衷道:“他们有你,甚幸。” “扶危济困,乃我辈习武之人所愿。”明婧的神色随即一片黯然,长叹道:“我纵有此心,怎奈力量微薄,能帮到的人始终有限。” 朱成钧对明婧升起由衷的钦敬,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明婧如此急切地要给家乡人民探寻出路,朱成钧不由得猜想,那边的人民已经接近水深火热的地步了?朱成钧带着疑惑向明婧询问道:“我近来读史,徽人经商,源远流长,都是走南闯北之人,肯定见多识广,不缺能人,又何须你一个女子担当此重任?” 明婧苦涩一笑,怅然道:“史书记载不过是寥寥数语,困锁深山的万千百姓,也许他们似乎早就被世人遗忘了?那里本就是穷乡僻壤,人们外逃都来不及,能走出去的人又有几个还愿意回去。” 人都在往高处走,富贵后的人又有几个还记得曾经一起共同吃苦的难兄难弟。同患难易,共富贵难,即便后世某位伟人所提倡的先富带后富,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何曾帮带后进之人共富裕。他们富贵后都恨不得提高致富门槛,都在背地里默默构筑壁垒隔绝一切向上一阶层晋升的通道。 很多时候并非个人能力不够,而是那条通道别人不让你走。本就毫无家族底蕴的普通人要想实现阶层跃升,除了打倒拦路虎就是自己一刀刀劈荆斩棘开出一条道来。 想到这里,朱成钧顿感沉重,长叹了一口气,承诺道:“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你,就一定会尽我之所能给那边的人开出一条路来。” “谢谢……”明婧的目光像极了一个在孤独旅途中找到同行者那般。 朱成钧缓缓站起身来,结束了这个沉闷的话题,转而说道:“我之所以邀请你小住几日其实是想请你帮忙,在可能出现变数的时候还指望你力挽狂澜呢。” 明婧直起腰身,一对含笑美眸看向朱成钧,螓首微倾,带着几分俏皮情态,脆声道:“是要我出手教训你村上的恶霸?” 用一句空头承诺去换取他人的出手相助,若没点交情在,怕是没人愿意出手。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既然你知道那家子人是恶霸了,练武之人惩恶扬善,天经地义。要想指望上天惩罚他们,好人不知还要受他们欺压多久。我也相信正义从来就不会缺席,若迟来的正义到来只是为了将伤害和邪恶一同埋葬,我就不知道人们心心期盼的正义还有没有别的作用。” 明婧听了那句看起来非常拗口的话,摇了摇头,轻笑道:“若非伤害已经铸成,又何以断定邪恶就一定存在。” “所以嘛,人间正道是沧桑。”朱成钧嗤笑道。 若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人已经有了为恶的苗头而且最终只会走向更邪恶,若提前将其毁灭这样算来到底算不算是草菅人命,是有伤天和之举? 这个问题或许在拥有随时可以终结邪恶的能力才是最好的解释吧。 “下去吧,不然你那小妻子该着急了。”明婧看了看还亮着灯的房间,根本不留给朱成钧辩驳的余地攥起他的手臂就向院中落去。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明天……”朱成钧刚转过身,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倚靠在自己书房门口的芮瑾萱。 “明天见。”明婧看到神色怪异地芮瑾萱,也感到尴尬不已,随便丢下句话就向客房走去。 “不见不散……”朱成钧刚说出这四个字,当看到两眼都要冒火的‘妻子’连忙收住了嘴。朱成钧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在响起,空有夫妻之名,又何必在意她的脸色。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淡淡的说道:“回房吧,晚安。” 芮瑾萱用噙着满满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朱成钧,悠悠道:“早些安歇。” 看着芮瑾萱离去时那道柔弱的身影,朱成钧似乎也感到不好受。 芮瑾萱迈向房间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背对着朱成钧轻轻地说了一句:“明天……我也想到处转转,一起吧。” “到处转转……也好。”朱成钧淡淡的应了一句。 这时,薄云飘过,给月色蒙上了一层为不可察地轻纱。 翌日,朱成钧带着明婧,芮瑾萱来到制炭工坊。 “大哥……嫂夫人……”当看到朱成钧身侧右边白衣蒙面的明婧,徐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芮瑾萱在听到徐霄称呼她为‘嫂夫人’的时候,嘴角升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适时说道:“这位是明姑娘,夫君在县城认识的朋友。” 对于芮瑾萱刻意强调的解说,明婧并不感到有何不妥。 朱成钧扫了一眼秩序井然的制炭工坊,询问道:“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霄回道:“按照大哥的吩咐,我已抽调了一部分会农活的人协助大哥家的佃农准备春耕一事。届时需要用到的工具我们昨晚连夜都商量出来了,三弟送完炭后就会到县城采购。”徐霄看了一眼身后摩拳擦掌的一众队员,请示道:“我们也准备好了,大哥有什么指示尽管示下。” 朱成钧看了看时辰,这边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随即抬手一挥:“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李地主家走去。 朱成钧让徐霄率人现行一步,自己则跟芮瑾萱,明婧三人殿后。 走到跟李地主家交界的田野,朱成钧看到自己的田地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翻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幅春耕农忙的景象。反观李地主家,田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数天前,官府再次派人下乡强征农税,李地主家当然不能幸免,又交了一大笔税粮。官府可以随意加征农税,土地私有制的地主当然也可以向租赁田地的佃户加收租金。李老太爷一下子又将租金提高了五成,佃户直呼耕不起他家的田。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到头来收入全都交了租金,佃户们深感不堪重负,大多都已远走他乡,无处可去之人都成了其他地主的长工。 古代的土地私有制,朱成钧并不反感,相反还高度赞成土地私有,也只有土地私有在这个年代寻常人家才有发展壮大和翻身的可能。历史上出现的豪族大家,无一不是吃了土地私有的红利这才有了跟当局叫板的底气和实力。 临近李地主家,朱成钧和芮瑾萱、明婧三人并没有靠上去凑热闹,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观望事态的发展。 李地主家的良田春来不开耕就是为了将人聚拢起来对抗朱成钧隔三差五的就派人上门挑衅,这件事若一直没个结果,老李家也无心春耕。 徐霄见李家大门前看不到李家定海神针李老太爷的身影,当即扯着嗓子喊话:“把你们李老太爷请出来回话,我大哥给你们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来时我大哥发话了,今天必须把所有事情都作个了断。我再善意的奉劝一句,多久我们都拖得起,反倒是你们老李家若一直跟我大哥这么耗着,若误了今年的春耕,试问你们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李地主家的收入来源都非常单一,偌大一个家都是靠地里出产的粮食以供日常开销,若少了一茬粮食支撑,将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徐霄见李家上下没一人出来回话,再看此刻李家人脸上的表情,经过这几日的轮番骚扰,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李老太爷到。”李家家丁扯嗓子喊道。 朱成钧隔着老远都听到家丁的喊话,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竟摆这个排场,朱成钧心里暗自腹诽:弄得跟皇上驾到似的。 李老太爷这几日可见的苍老下去,在儿孙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徐霄面前,晃开孝子贤孙搀扶的手,拄着拐杖,用沙哑的嗓音喊话:“李家能做主的来了,也请你们朱家能做主的人来与老夫对话。” 朱成钧认为该自己登场的时候了,转眼示意明婧和芮瑾萱在此等候,这才迈着慢悠悠地步伐一步步向李家大院走去。 徐霄看到朱成钧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早早就让人向两边站位,开出中路来。 朱成钧笑吟吟地冲李老太爷抱拳致问:“李老太爷安好。” 李老太爷上下看了看一脸稚嫩的朱成钧,满心不可置信,就这样一个半大少年将自己一家逼得走投无路。 “咳……咳……”李老太爷像是轻微哮喘病犯时的轻喘,咳嗽好些了这才说道:“朱家小子,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将我李家逼得如此紧就不怕我跟你同归于尽?” 朱成钧仿佛听到大笑话一般,挑衅道:“要不咱们这就干上一场。” “你……”李老太爷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朱成钧,气得脸色铁青。 朱成钧扫了一眼为虎作伥的农民,再瞥了李老太爷一眼,说道:“我给出的条件想必李老太爷也看过了,就是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给的条件恕老朽不能答应!”李老太爷一脸倔强,接着说道:“老朽可以跟公子来个君子协定,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回圜的余地,试问身边有一个时刻都不惦记你好都巴不得你家破人亡的人在,岂能心安。 君子协定?貌似您老人家是毫无信用可言,谁敢指望你遵守约定。 “你家与我家积怨太深,此事绝无可能!”朱成钧断言拒绝。 接着李老太爷又承诺赔偿这些年因他造成朱家数十亩良田绝收的损失,还勉为其难地表示愿意多支付五分的额外损失。这在朱成钧看来不外乎是在打发叫花子,不假思索就果断拒绝了李老太爷的服软诚意。 李老太爷见朱成钧软硬不吃,心里顿时没辙了。 城下之盟还想指望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事。 朱成钧再一次见识到了李老太爷守财奴的扣索劲,说道:“既然李老太爷想跟在下耗着,咱就好好的跟你耗下去,三五个月的我还能耗得起,就是不知李老太爷的家底有多丰厚。”朱成钧看了一眼李家请来撑场子出气不出力的佃户,接着说道:“李老太爷请这么多人压场子,一天的费用怕是也得上百两银子吧。” 提到银子,李老太爷一张脸瞬间由青转红,就在他花钱请人的第二天,当再次要召集大家的时候,一众穷鬼都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瞬间将帮架费提高到了一两银子。一次就是一两银子,一天算下来就少说得花费四五百两,小数怕长算,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般挥霍。看着一箱箱往外搬的银子,李老太爷那叫一个肉疼。 “你赢了。”李老太爷一副穷途末路之态,无力道:“二十两银子一亩,只要朱公子一次付清,老朽这就举家搬迁。” 所在的村子是山村,田地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二十两银子一亩都算贵了。 朱成钧对这位李老太爷的过往事后都有找人了解过,这些年通过强买强卖不知逼走了多少人家,他从那些人手中收回来的良田给的价钱不会超过四两五钱银子。 朱成钧举起手摊开五指,说话的口吻毋庸置疑,道:“我只能给你五两五钱银子一亩,另外再给你五百两,就当是买你家林地的钱。一口价!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当然也限你全家今天之内,搬离本村!” 老李家祖上传下来的良田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亩,另外一千五百余亩良田也是他强买强卖得来,再加上朱李两家的恩怨,朱成钧认为给他这个价钱已经很合理了。 朱成钧此行是志在必得,只要顺利赶走村霸老李一家,本家就可以括地一村,数百人的安置也就彻底落实了,经过古今改良的村民集体自治就可以提上日程来。 第0040章 恩怨落幕 在朱成钧的强势态度下,李老太爷含泪在田地屋舍转让契书上签下大名。 土地私有时代的土地转让手续并不繁琐,相反还简单得很。 低价‘拿下’老李家的三千亩田地,朱成钧现在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说,咱就是名副其实的一村之长,妥妥的小土豪。 地契到手,朱成钧客气地对李老太爷拱了拱手道:“一万七千两银子稍后就会送到,也请李老太爷早些收拾好行李,这个时辰启程赶到县城天应该还没黑。” 朱成钧的话意思很明显,既已钱地两清,这里的一切就跟你没关系了。 该走就走切勿恋栈不去,早去早安生,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李老太爷仍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朱成钧,眼中带着祈求之色,颤声道:“你既已遂愿,但愿朱公子做人不要太过了。” 朱成钧嘿嘿一笑,敢情这这老头在担心咱老朱会给你半路上使绊子,也难怪他有这个顾虑,从未干过一件好事的人,最容易疑心生暗鬼,总觉得有人要害他,这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 朱成钧扫了一眼老李家身后一众拿着棍棒的佃农,转身左右看了一眼朗声道:“从即日起,我朱家与李家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也拜托诸位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完完整整的离开。” 徐霄率先表态道:“大哥家跟李家的仇恨远比我们深重,既然大哥可以选择宽恕,我们又岂能做那个小气鬼,从今日起李家跟我们的一切恩怨,就此作罢!” 客居本村的众人跟李地主一家虽有过不愉快,但远还没到不死不休那一步,现在李家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们也不好揪着不放。 这一刻众人都听从内心的良知,选择了宽恕。 朱成钧见众人眼中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心里对他们能够懂得宽恕倍感欣慰。 “我们走。”朱成钧回过头来用怜悯的目光扫了李家上下一眼。 朱成钧一行人刚走远,身后似乎传来一阵嚷嚷声。 “朱公子,是那些佃户跟老李家起争执了,好像是因为钱银一事。”一个耳尖的队员小跑过来跟朱成钧汇报。 如今李家失势,墙倒众人推,对此朱成钧并不感到奇怪。 惨遭剥削压迫的佃户长年积压的怨愤,在这一刻全都宣泄了出来。 朱成钧不认为他们这样做有什么错,也不认为他们此刻的嘴脸有多难看,兴许只有到了这一步他们才可以行使惩戒恶人的权利,当然也有发泄怨恨的成分在里面。 “恶有恶报。”徐霄哼了一句,其他人也纷纷颔首认同。 众人对李家是什么态度,朱成钧并不在意,说道:“你们稍后挨家挨户的去联络那些佃农跟他们说,我朱成钧请他们留下来并愿意低价租地给他们耕作。” “是。”众人应道。 大地回春,田野上腐败枯黄间隐隐可见一抹轻微的绿意。 朱成钧看到林间小道走来的两位佳人,示意徐霄一行人先回去。 明婧,芮瑾萱联袂而来。 朱成钧见二人似乎相处得甚是融洽,兴许是芮瑾萱心中的疙瘩解开了吧。 明婧来到朱成钧身前,面纱下的朦胧樱唇轻启:“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芮瑾萱浅笑盈盈,自家夫君能得到他人的夸赞当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然而朱成钧却没有胜利后的喜悦,独自移目远眺天边,神色怅然。 明婧,芮瑾萱一左一右随朱成钧并排站立。 “你在想什么?”明婧轻声问道。 朱成钧轻轻一叹,目光略带自责,回道:“我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是在为恶?” 为恶的是李地主一家,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芮瑾萱不解自家‘夫君’因何反倒在此自我反思。 明婧也是满眼不解之色,柔声宽慰道:“你对他们一家已经很仁慈了,虽说有恃强凌弱之嫌,身为强者还能心怀仁慈之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朱成钧面露悲悯之色,沉吟道:“李老太爷经此一事……心力已经散了……” “夫君无须自责,李家的所作所为妾身也有所耳闻,如此恶人,根本当不起你的同情。”芮瑾萱在为那些惨遭李家蹂躏而家破人亡之人抱不平。 “怎么,你还会看相断命?”明婧螓首微倾,打趣道。 朱成钧笑了笑,道:“命理玄学我是学不会,说到看人我还是有几分眼力的,李老太爷同意举家搬离是碍于形势,他本就不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之人,是那种恨不得将生前财富都带到棺材里去的人,经此沉重打击,我看李老太爷怕是……命不久矣。” 芮瑾萱掩唇轻笑了下,俏声道:“那是他不愿放过自个儿,与夫君何干。” 明婧见朱成钧竟是在纠结这事,当看到他眼中深藏的歉疚和自责,不明他为何这般,疑惑道:“就因为这件事搅得你心神不宁?” 朱成钧继续说道:“李老太爷虽说人品不怎么样,毕竟是李家挺门房的主事人,他的一众儿孙我见过,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李老太爷若猝然离世,就他膝下那群自私自利的儿孙,为了争财产还不得打个头破血流。” 明婧顺着朱成钧的话说下去:“房梁柱倒塌,李家没有一个能服众的人站出来稳住局面,家破人亡已是必然,搞不好还会闹出亲兄弟自相残杀的悲剧来。”明婧美眸微移看着朱成军,口吻也在不自觉间变得温柔了许多:“你觉得你就是他们家破人亡的掘墓者而感到心里过不去?” 芮瑾萱听了明婧和朱成钧的对话,脑子越发混沌,不知如何插话是好。 朱成钧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因一人之祸而累及全家,虽说李家的惨剧早已埋下了祸根,我的出现无疑加速了他们家惨剧的到来。” “既然是他们自家埋下的祸根,这一天总会到来,若他们有点觉悟或许可以消弥祸害,今天就算不是你还会有其他人触到这个命门。这个世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一人为祸全家遭殃,如此算来,上天还是挺公平的嘛。”最后,明婧如是感慨。 听了明婧的话朱成钧瞬间眉头轻舒,是自己太理想化了,人间之事本就千丝万缕,何必非要往自己身上揽。 朱成钧知道自己受前世教育的影响太深,已后世文明水平的尺子度量这个时代,显然是有失偏颇,看来自己还是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若是这个世界会变成前世的那样还好,若不是,自己这样的思想就是个异类。 想通了个中缘由,朱成钧心情大好。 “走!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去。”朱成钧转身就像家的方向走去。 芮瑾萱见朱成钧要亲自下厨,连忙劝道:“夫君使不得,君子远庖厨。” 朱成钧摇了摇头,认为有必要浅浅点了一下自负饱学才女的芮瑾萱,道:“君子远庖厨并非就是让人远离杀生做饭的地方,先贤名言可没那么无聊,而是要告诫世人要时刻怀揣慈悲仁善之心。” 先贤若就是这么带你水平,又何以青史留名。 芮瑾萱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 看到芮瑾萱的反应朱成钧顿感无奈,哪个误人子弟的夫子竟这般曲解贤贤名言。 “噗……”明婧忍俊不禁,一双明媚的眸子多了一缕从未有过的神采。 虽看不清那朦胧轻纱下佳人这一笑该是何等惊艳,朱成钧竟不由得看痴了。 察觉到朱成钧眼中的痴迷神色,明婧飞快地瞪了朱成钧一眼,旋即瞥开目光。 说到美食,宋代的烹饪水平可不低。 即便如此,朱成钧的手艺仍让芮瑾萱赞不绝口。 “夫君的手艺真棒。”芮瑾萱食指大动,红润的樱桃小嘴咀嚼个不停,较之以往她进食的仪态眼下算得上是放肆了。 芮瑾萱见朱成钧一直盯着院中的背影看,玉露水滴般的琼鼻不由得轻轻皱了一下,语气带着浅浅的幽怨:“明姐姐天仙般的人儿,可惜了,师门规矩,不得嫁人。” 朱成钧没留意到芮瑾萱此刻说话时的情态,放下碗筷,随口说道:“我吃好了,稍后还要和徐霄兄弟去给李老太爷送银子,你慢慢吃。” 明婧察觉到朱成钧已经走到身后,顾不上擦嘴,连忙挂上面纱。 朱成钧知道明婧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轻轻说了句便朝门外走去。 坐在敞篷马车上,朱成钧斜着身子浏览不断后移的景色。 “大哥,我们就带这么点人去,万一李老太爷突然反悔,这可如何是好。” 朱成钧淡淡的说道:“二弟太谨小慎微了,他不敢。” 徐霄憨厚一笑:“我们车上拉的毕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马车缓缓向前,没多少工夫便来到了李家大院。 当看到李家门前一驾驾满载物件的马车,朱成钧再次领教到李老太爷的抠索劲,若是给他足够的车辆怕是恨不得地皮都要刮一层带走吧。 朱成钧跃下马车来到躺在竹床上斜着脑袋,嘴角不时还流着哈喇子,孝子贤孙那是擦都擦不过来。 看到李老太爷这幅可怜模样,朱成钧对跟自己家斗了十余年的风烛老人再没了怨恨,冲李老太爷微微一躬,说道:“银子我送了,李老太爷要不要让人清点一下。” 李老太爷精神一振,不舍地摸了摸放在大腿上装着地契的木匣子,无力道:“你变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败家子了。对于你的转变,老朽诧异得很呐。” 朱成钧微微一笑,道:“承蒙老太爷谬赞,人总是会变的,您不也变了吗。” 李老太爷面容苦涩,叹道:“我变了?是啊,我老了,不服都不行。” 朱成钧转眼示意徐霄打开箱盖,明晃晃的白银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 李老太爷看到朱成钧转过来的脸,冲一众儿孙摆了摆手,“不必了,老朽相信朱公子的为人。”李老太爷颤抖着双手将地契交到朱成钧手上,无力地闭上双眼,吩咐道:“将银子搬过来装车,我们走。” 两驾空置的马车在家丁的牵引下很快就来到眼前。 见状,朱成钧暗自腹诽:算得还挺准。 待李家人将银子装好车,朱成领人闪到一边,抱拳一揖:“恭送李老太爷。” 第0041章 河东狮吼 这个世界,再坏的人最终不是离开就是老去。 送走李老太爷一家子,朱成钧便紧锣密鼓的安排春耕事宜。 前两次收容的流民和留下的佃农中都不缺耕作能手,自己一个多年脚不沾泥田的人在这件事上反倒显得有些外行了。就算是外行,朱成钧具备远超这个时代的农耕理论知识,讲起农事来也足以让这群一辈子土地里刨食的农民为之钦服。 从李老太爷手里买来大量的良田和山地,用于安置现有人口完全绰绰有余。 至于该怎么管理偌大一个村子,朱成钧有的是经验可供参考和借鉴,再凭借如今自己在这个村子一言九鼎的地位,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现在这个村子的人员构成主要是两个群体,流民和佃农,流民也分前后两批,他们跟朱成钧的关系有远近之分,整体而言是三足鼎力的理想架构。 朱成钧在这三个群体中前有恩义在后有斗倒李家的威势,加上前后的一系列作为中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朱成钧对这三股人马绝对是可以随意发号施令的首脑人物。 当天下午,朱成钧来到划出来用于安置流民的后山,发现工地上打屋地的打屋地,垒窑的垒窑……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现场如蚁而动,秩序井然。 朱成钧来到一块特意划出来的育苗基地上,看到大家正按自己提供的技术指导开始育桑麻幼苗,见他们都严格按照自己给出的技术标准做事,朱成钧心里甚为满意。有了前期的示范,朱成钧不认为自己做起来会比他们好多少,况且这些事也不需要亲力亲为。 朱成钧又在四处转了转,大家都是在为自己做事,得来的劳动成果最终会实实在在的直接体现在回报上,大家更是恨不得使上全身力气做好。 一切都无需操心,朱成钧见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放不开手脚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朱成钧看到芮瑾萱正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却没看到明婧的身影,朱成钧随口问道:“明姑娘人呢?” 见自家夫君一进家门就对别的女子嘘寒问暖,对自己这个‘妻子’直接无视,芮瑾萱略感不悦,寒着脸来到朱成钧身前伸出藕臂递过一封书信,轻哼道:“这是明姐姐给你留的书信。” 留信告别?临别前见上一面都不肯? 朱成钧取出信笺,内容一眼扫过就看得完。 县城见——婧字。 偌大一张信笺就写了五个字,点滴笔墨都吝啬?当看到落款朱成钧心里又禁不住暗自揣测,一个‘婧’字说明什么?算亲密的昵称? 芮瑾萱眼眸流转,娇声道:“给我看看,明姐姐跟你讲了什么悄悄话。” “嘶……”趁朱成钧走神之际,芮瑾出手若灵蛇一把就扯过了信笺。 “你!……”见朱成钧似乎有意不让她看信的内容,芮瑾萱刚要发作当看到缺脚信笺中间那简短的三字后旋即喜上眉梢,一双美眸瞬间弯成月牙儿状。 朱成钧再次见识到女人变脸的功夫,若是让芮瑾萱看到自己手上这两个字怕又是立时晴转多云,由喜转怒吧。 朱成钧瞪了一眼疑心过重的‘妻子’笑着询问道:“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嘛。” 拆解信封总比破解手机密码要简单些,信一直捏在她手里,女人这么安分? 被朱成钧冤枉偷看书信,芮瑾萱立时柳眉倒竖。 “胡说!人家才没有……”芮瑾萱看到朱成钧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自己看,无意识地垂下螓首,秋波左右流转,声音若蚊讷:“你休得冤枉人家……” 瞟了一眼情态忸怩的芮瑾萱,朱成钧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家里的事告一段落了,明日一早咱们就随徐霄他们一同到县城去。” “呃……啊……这么快……不是……春耕这就完成了?”芮瑾萱眨了眨眼睛,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俏模样。这些天都在忙着跟老李家斗法,农桑一事芮瑾萱就从没见朱成钧过问过一句,如今突然跟她说完事了。 芮瑾萱心里不由得责问:是自己对他的关心不够?还是对家里的事不够上心? 这么大件事都做完了,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容不得芮瑾萱不多想。 朱成钧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些天忙得不着南北,家里的事她难道就不管不顾?看到芮瑾萱此刻的情态,朱成钧心里有给她一个小板栗尝尝的冲动,但还是非常耐心地跟她普及耕作常识,道:“种子捂芽简单得很,也就播种的时候事多。” 芮瑾萱俏目轻眨,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当又听到‘播种’这个带有别样含义的名词,芮瑾萱一张洁白的俏脸不禁泛起两抹酡红。芮瑾萱心中羞臊不已,脸上故作镇定,带着疑惑的口吻询问道:“那……过几天岂不是又要往回赶?” “家里的田地我私自做主全都租出去了,到收获季节咱翘着腿收租就行了,耕作一事完全不用自己一锄一锄的亲力亲为。”将家里良田给租给别人耕种,自己坐等收成它不爽吗?朱成钧很快察觉到此刻心里所想甚是别扭,自家‘良田’那是宁愿撂荒也绝不能给别人耕种!把‘良田’租给别人耕作坐等收成,那就更别扭了!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朱成钧连忙晃去脑子里那让人不适的念头,再想下去自己非得抑郁不可,好好的解读字面意思不好吗,非得赋予它诸多内涵。 芮瑾萱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脸上荡漾着明媚的笑容:“其实,这样挺好。” 朱成钧没好气的嘲讽道:“对不通农桑之人而言,这样确实挺好。” 能顺利避开农桑忙碌,芮瑾萱笑得弯眉弯眼,内心甭提有多高兴了。 看到这副稚纯的笑颜,朱成钧突然旧事重提,淡淡的问道:“芮小姐,我让你考虑的事,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复。” 闻言,芮瑾萱脸上甜美的笑容立时僵住了,气氛上一刻还好好的,芮瑾萱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转眼就被朱成钧泼了一头冷水。 芮瑾萱心里百感交集,黯然地撇过脸去,倔强道:“我不接受你的怜悯和施舍,欠你家的银子,我会慢慢还!本金利息我一厘都不会差你!请朱公子放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朱成钧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子,家里是差她一碗米饭还是怎么的,自己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跟她撇清关系? 芮瑾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和做出的改变朱成钧并非熟视无睹,她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融入这个家,自己这么做未免太欺负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了。 院中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两人都感到窒息一般的沉闷。 朱成钧转身向厨房走去,背着芮瑾萱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该准备晚饭了,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我没胃口,饿了我自己会去煮,不劳烦你。”芮瑾萱捂着嘴往房间跑去。 朱成钧知道这次把芮瑾萱的心伤狠了,把女人气哭了就得哄笑,无奈自己嘴笨,天生不会哄女人。朱成钧对着关上的房门喊了一句:“饭做好后我给你送过去,咱们之间的契约还在,我可不能把你饿瘦了。” 背靠房门的芮瑾萱黯然垂泪,当听到朱成钧异样的关心之语不禁破涕为笑,喜泣交织像极了大太阳天时风雨交加的情景。 次日,辰时初刻。 朱成钧携芮瑾萱踏上前往县城的马车,芮瑾萱似乎还在跟自己怄气,从昨晚到今早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看。 徐霄,常嵩,汤豪,蓝平见朱成钧被媳妇甩脸色时的束手无策,想笑又笑不敢笑出声来,忍得特难受。 朱成钧轻咳了下,吓得几人立时笑意全无,一脸悻悻然该干嘛的就干嘛去。 徐霄见大哥这位正妻是那种极有主见的女子,连忙凑近朱成钧耳边提醒道:“县城那两位……大哥打算怎样跟嫂夫人说?” 朱成钧猛地一拍脑门,心道:这回内院要着火了。 见结义兄弟似乎有自己笑话之嫌,朱成钧又岂能如他意,自己家宅不宁,总得拉上个伴才是。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故意把嗓音提高,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到“我看二弟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为兄听说河东村有一女子,听说脾性甚好,改日把家安定后,我就让媒婆为二弟上门提亲。”朱成钧瞬间又提高了声音,喊道:“大家说好不好!” “好!” “好!” “好!” ………… “河东有悍女,一声狮子吼,爷们都怕怕,都怕怕呐,都怕怕。” “敢问嫁何人?” “就嫁我村徐二郎!” “哈哈……” 河东村那位女子徐霄也早有耳闻,模样虽说不赖,脾气……确实是众所周知的彪悍,怎一个差字了得,男人真要娶回家,绝对是一辈子夫纲不振。 “大哥……我……”徐霄求饶似的看向朱成钧。 朱成钧朗声一笑:“二弟,俗话都有说要想辟邪花,悍妻娶回家。”朱成钧看了一眼马车,接着说道:“悍妻好,悍妻旺夫!你看大哥我……” “闹够了没?!上车!”芮瑾萱一声狮子吼,吓得朱成钧立马闭嘴。 “咦……” 众人表情怪异,刚想开口打趣,在朱成钧一双虎目扫视下,瞬间噤若寒蝉。 第0042章 后院经文 长长的车队一字排开顺着乡间的蜿蜒小道缓缓向前,浩浩荡荡的直奔县城而去。马车内,芮瑾萱俏脸春月凝霜,对朱成钧没一副好脸色。 上一刻还河东狮吼,现在居然还愿意跟自己同乘一车。 朱成钧心里顿感狐疑:她这气,究竟消了没消? 此去县城少说有将近一个半时辰的车程,若把心思都花在揣测女子的心思上,那绝对倍感煎熬的一件事,真要这样……那咱还活不活了。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世道如此,咱一个大老爷们还需要过多的去顾忌一个女人的心情和感受?如此行径放在这个年代说得好听点是怜香惜玉疼爱妻子,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懦弱无刚的惧内。 朱成钧索性不再去纠结此事,干脆躺在车厢就睡。 芮瑾萱见朱成钧一上车倒头就睡,不禁又来气,恨不得一脚把他揣下车去。 其实在听到‘悍妻旺夫’那句话后,芮瑾萱窝了一晚上的气在那一刻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之所以冷着脸无非是在撒娇,只要朱成钧放下架子温言哄上一哄就好了。 岂料这个呆子一点都不懂女儿心思,要想从他嘴里听到几句哄人的话竟那么难。 朱成钧的呼吸渐渐均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芮瑾萱则独自生着闷气。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先开尊口。 一路上,马车兜兜转转,临近县城已是晌午时分,眼看饭点就要到了。 什么事都大不过吃饭,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作息规律,朱成钧摸着肚皮就醒来。 睁开眼那一刻看到芮瑾萱不知何时竟倚着马车就睡着了,马车这般颠簸她还能睡得这么香,朱成钧也是服了。 “吁……”马车在长兴票号门前停了下来。 在马车惯性的惊扰下,芮瑾萱睁开迷离睡眼,面带疑色的问了句:“到了?” 朱成钧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道:“这里有事要我处理?” 徐霄挠了挠头皮,若有所思的回道:“大哥准备上哪落脚?” 自从得知嫂夫人的脾性,徐霄特别留了个心眼。要是让嫂夫人知道自家大哥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个家还不得鸡飞狗跳。 朱成钧眉头轻挑,心道:还挺会替我考虑,不错嘛。 看了一眼门可罗雀的长兴票号,沈泽此刻多半不在,长兴票号应该没什么要事。 既然没有公事需要处理,那就回去把家事理顺了再说。 家宅不宁,外面的事又能有多顺利。 逃避二字前世或许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这一世绝不允许它再次出现。 “回家。”朱成钧随手放下车布帘,身子又缩了回去。 徐霄偷偷给大哥竖起了大拇指,心道:大哥真爷们! 芮瑾萱目露疑惑,询问道:“家?你何时在县城购置了房产?” 朱成钧没有回话,不由自主地想到稍后三女见面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对此,朱成钧并不担心,古代有七出之条保障男人的权利。 当然,也有三不去保障女人的权利。 七比三那是绝对的优势。 妒,正是七出之一。 不允许丈夫纳妾,就是善妒,身为男人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行出妻权利。 既然这个时代的法律都如此偏袒男性,若不善加利用岂不可惜。 这样的权利,前世的男人们是羡慕不来的,朱成钧心里暗自得意。 徐霄当即调转马车,挥动皮鞭向大宅的方向驶去。 朱宅门前,鸾儿,兰儿似乎一早就得知朱成钧今日会回来,正率众迎接。 鸾儿看到朱成钧走出马车那一刹那,不禁两眼潸然,再也掩不住相思之苦。 朱成钧跳下马车,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兰儿和鸾儿脸上稍作停留。 这时,芮瑾萱正好从车厢内弯腰走出,当看到大宅门前那两双噙满相思情苦的泪眼,鼻尖不禁酸酸的。芮瑾萱俏目满含幽怨地瞟了朱成钧一眼,倔强的拒绝他伸出来用于搀扶的手,自个儿提起裙摆缓步走下马车。 芮瑾萱来到朱成钧身侧,刻意挨得尽可能的近些,笑了笑道:“夫君,这就是我们在县城的家?这座宅子可真好。”说着,芮瑾萱一双颇具正妻威仪的眸子看向鸾儿和兰儿,落落大方的说道:“二位妹妹果然是一对妙人儿,也难怪夫君时常跟我念叨。” 朱成钧如何看不出这是芮瑾萱作为正妻的本位意识在作祟,既然她要摆正妻的威仪成全她又有何不可,转眼就给鸾儿和兰儿示意让她们上前见礼。 二女均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儿,盈盈屈膝,万福有礼,道:“见过姐姐。” 芮瑾萱上前一步,轻轻抬手示意,脆声道:“二位妹妹不必多礼。” 朱成钧见芮瑾萱进入正妻这个角色还挺快,三女初次见面看起来还挺和谐,若非腰间处传来的拧痛朱成钧还一度以为受传统熏陶的芮瑾萱大度呢。不过是礼法如此,女人善妒的天性被压制罢了,要想泯灭女人的天性那是不可能的。 兰儿见朱成钧并未当大家的面宣布芮瑾萱少奶奶的身份,似乎品出了一些意味来,心道:看来少奶奶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是很重。看到朱成钧对‘妻子’的态度,兰儿几乎可以肯定,转眼对朱成钧浅笑嫣然,娇声道:“夫君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妾身与鸾儿这就命人备宴,给夫君接风洗尘。” 说着,兰儿自觉后退两步,给这个家的正主和女主人让出中路来。 芮瑾萱敏锐的察觉出家丁护院对兰儿和鸾儿的恭敬竟比自己这个女主人来得还多一些,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芮瑾萱幽怨地看向朱成钧,心里多么希望他能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少奶奶的身份。 对于芮瑾萱的期盼和幽怨,朱成钧孰视无睹。 即便知道芮瑾萱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朱成钧心里似乎存有芥蒂,迟迟不愿正面对待芮瑾萱对自己的感情。 在众人簇拥下穿过中院来到大厅,朱成钧见后厨仆人正将饭菜端上桌,不消片刻,九道荤素搭配的菜肴便已悉数呈上。才刚到家就能吃上这么多热腾腾的美味佳肴,朱成钧转眼看了鸾儿和兰儿一眼,笑着说道:“你们知道我今天这个时辰到家?” 鸾儿跟兰儿交换了个眼色,又偷偷看向芮瑾萱,欲言又止。 “开饭吧。”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接着又示意兰儿,鸾儿落座。 席间,兰儿,鸾儿轮番给朱成钧夹菜,看到殷勤备至的二女,芮瑾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面对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也提不起多少食欲来。 芮瑾萱对付着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说道:“我吃好了,想先回房安歇。” 兰儿,鸾儿看到芮瑾萱面色不善,也知道她说的回房安歇是什么意思,两双妙目不约而同看向朱成钧,也想听听他是什么安排。 朱成钧如何不知三个女子是什么心思,芮瑾萱作为‘正妻’理应和这个家的主人住在正房。芮瑾萱此举的试探意味非常明显,朱成钧看了三女一眼,随手唤来丫鬟吩咐道:“带……少奶奶回房休息。” 丫鬟听到少奶奶这一称呼,很快便反应过来,该往哪个房间领也就心中有数了。 芮瑾萱走后,朱成钧从二女眼中看到淡淡的幽怨之色,随口就转移话题,道:“我不在家这几天,你们把这个家管得很好,这个家日后就交由你们接着管吧。” 得到朱成钧的认可,二女欣喜之余又不免有所顾虑。 二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妾,一生都扶正无望。 短暂的喜悦过后,鸾儿眼睑轻垂,弱弱的问道:“那……少奶奶那边怎么交代?” 主持一家中馈,历来都是正妻才有的权利,妾负责管家明显于礼不合。 朱成钧觉得这个家在兰儿和鸾儿的通力配合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没有去想那么多,不过是纯粹的认为她们适合做这件事。一时不察竟忽略了这个时代的规矩。规矩?什么是规矩?一家之主说的话难道不是规矩?朱成钧对封建礼教的陈规陋矩向来很不感冒,心里认为认为合适的人就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朱成钧给二女一个安心的微笑,正色道:“在这个家我说话还是作数的。” 鸾儿和兰儿也感受到朱成钧对她们的重视和信任,芳心顿时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刚才芮瑾萱在场,朱成钧感觉到二女似乎有不方便当她面讲的话,接着询问道:“我不在家这几天是不是有人上门拜访?” 兰儿轻点螓首,回道:“夫君不是很好奇我们缘何知道你回家的准确时辰?” 朱成钧顿时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不过很快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多日不见云盈袖那狐狸精,心里还怪想念的,故作疑惑道:“是云盈袖吧,她来提银子了?” 鸾儿不禁莞尔,娇声道:“云姑娘似乎并不着急将银子取走,妾身看云姑娘这次登门应该是有正事要与夫君商谈。” 朱成钧可不认为是云盈袖这狐狸精是无处排解寂寞了才来找的自己,她此番前来肯定是为了之前承诺低价卖给自己百万石粮食一事。朱成钧大感惊诧,这才几天工夫,劫掠而来的百万石粮食就已经完成了转移,由此可见白莲教的势力之庞大。 既然云盈袖已经知道自己回到了县城,就肯定会抽时间前来与自己相会,依她的秉性,这一次肯定又是夜深人静之时无疑。 说到夜会佳人,朱成钧心里还是非常期待的。 饭后,朱成钧来到书房,见芮瑾萱正伏案疾书。 “吃好啦?就不多坐坐?”芮瑾萱连抬头都欠奉,低眉继续挥毫。 上一次见芮瑾萱埋首弄墨是给自己约法三章,朱成钧不由得好奇她这次又在写些什么,靠上来一看,竟是满满的一纸书单。 宋神宗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十,颁发以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和论、策取士。并把《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定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 朱成钧看到这纸书单,顿感头大,距离科考不足一个月了,就算自己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也看不完这么多晦涩经文。 在朱成钧看来,要想读懂这些经文应该没什么难度,后院女人这三部活生生的文章才是最让人费脑经的事。 芮瑾萱将书单递给朱成钧,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书架,恼道:“这些都是科考的必读之书,你稍后命人照着我列的书单把书都买回来。很快就要科考了,这段时间就由我监督你读书,省得你胡思乱想。” “行。”见芮瑾萱对科考一事这般上心,朱成钧不好拂了她的意。 第0043章 备战科考 芮瑾萱见朱成钧眉头紧蹙,一副看到书就脑袋发胀的神态。芮瑾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不让自己发那么大的火,训斥道:“我也知道你的底子薄,本就不求你一试高中,惟愿你多少能懂一些圣贤的至理名言,明礼义,知廉耻,而不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凡事率性而为,一切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 被芮瑾萱这般训斥朱成钧都差点都信以为自己不是个东西了,倍感没面子之余又不好出言驳斥她,若与她理论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在等着咱呢。 她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何以待之? 唯忍她,让她,由她,避她,耐她,敬她,晾她……以讷应对方为上策。 是个女人就少不了贪嗔痴,咱肚量浩瀚如海,就不与她计较了。 朱成钧脸上堆笑摆出一副虚心向学的好好学生姿态,请教道:“诚如你所言,我的底子薄,科考在即,时间紧,任务重,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科考要领,在不通经义的前提下也能让我一试及第” 就他这点底子竟幻想着高中?得亏他敢想,芮瑾萱发现自己白说了那么多话。 可当看到朱成钧一本正经的向自己请教,可见他不是在埋汰人,读书还能速成?芮瑾萱感到是既好气又好笑,道:“莘莘学子十年寒窗都不见得就能做到,你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太高看我了?科考岂是投机取巧就能高中的。” 朱成钧嗤声道:“父亲让你监督我温书,绝对是重大的决策失误。” 这句话显然不是好话,芮瑾萱杏目圆瞪,冷声道:“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学识不够教不了你吗。” 朱成钧上下打量了一下憋着闷气的芮瑾萱,自己是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历朝历代的科举考试仅限男子参考,一个女儿家谁会闲得没事埋头钻研科举经义。 在朱成钧的注视下,芮瑾萱目光飘忽游移,心里明显是在犯虚,不禁垂下骄傲的螓首,讷语支吾道:“我虽然……州试想来应该不是太难,我……我还是可以的……”芮瑾萱也感到自己此刻在朱成钧面前表现得不自信了,蓦然猛的一抬头,恼道:“父亲让我监督你温书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你在外面瞎逛,胡作非为。” 闻言,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若芮瑾萱当真严格执行朱翰墨的指示,自己还有什么自由可言,未来大半个月时间怕是都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样的煎熬想想就让人浑身不自在,外面一大摊子事等着处理,读书眼下远还不能饱肚子,对自己而言外面的事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功名嘛,若陆祖安那边斡旋得当,自己走个过场即可。 自由不能失,再说了,读书本就该是一件劳逸结合的事,朱成钧决定跟芮瑾萱定个读书时间表来,一双眼贼兮兮地对芮瑾萱笑了笑,道:“咱们把读书的时间安排一下,你也看到了,家里家外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总不能为了个大概率不确定的功名而荒废了正事不是。” 正事?考取功名难道不是一等一的正事?芮瑾萱也理解朱成钧所说的‘大概率不确定的功名’是什么意思,匆匆上考场,能考好才怪。 芮瑾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先命人把书买回来,我这就安排。” 朱成钧一听这话瞬间感到不对劲,依芮瑾萱的性子铁定是要把读书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真要这样,那坚决不行!临出门前朱成钧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你先把日程表排个样板出来,我稍后再看看你安排的课程时间合适不合适,有问题再改改。” 他这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芮瑾萱气得银牙紧咬,恨不得抡起粉锤揍这个可恨的家伙一顿。心里恼道:读书是为了我?那是为了你自己! 芮瑾萱恨恨的提笔挥毫,也不管朱成钧口中那什么合适不合适,商量再办的话,愣是将读书日程排得满满的,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是一点空暇时间都不给他预留。 在芮瑾萱看来,读书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说科考在即,以朱成钧现有的底子不狠狠恶补一番,届时真要上了考场那还不得闹出笑话来。 芮瑾萱将狼毫搁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心里暗自窃喜,心道:让你气我,这回看我怎么修理你。 走出书房,朱成钧唤来徐霄就直奔长兴票号而去。 长兴票号二楼一间格调别致的房间内,朱成钧听取沈泽的汇报。 木炭行情现在遇冷,炭券几乎无人问津。 粮券的价格虽说稳中有升,整体而言并不是很明显。 粮食价格稳定,对朱成钧而言是好事,如此一来就给了自己充足的时间去规避风险,毕竟以现有的粮食远不足以满足兑换需求,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蒙元挥师直逼临安行在完全取决于时局的变化。即便朱成钧知道蒙元攻破临安的历史时间,那毕竟只是一个大历史时间,历史事件毕竟是一切因素都满足了才会在一个时间点爆发,在既定历史时间之前的事态走势本就是一件让人难以捉摸的事。 朱成钧背靠太师椅,双眼轻合。蓦然,朱成钧睁开双眼一缕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的厉芒,缓缓开口道:“既然粮食价格上升无力,那咱们就把它打下来。” 手中握有粮券的人都在持券待涨,目前市面上只有零星几人进行粮券交易,各大粮商趁粮券价格不高都在背地里偷偷吃进,他们似乎都料定今年的粮食价格会再创新高,以他们手里握着的粮食兑换凭证,完全可以赚取两倍以上的利润。 沈泽不解东家因何逆势而为,反其道而行之。沈泽也清楚以长兴票号现有的实力对钟离县的粮食价格有一定的定价能力,若逆势而为虽然可以收到一时之功,但很快就会遭到反噬。有了操作炭券、粮券的经验,沈泽非常清楚其中的凶险和变幻莫测,一念之差就是损失惨重。 既然东家有了这一决定,沈泽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东家将事情做好,当即请示道:“东家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朱成钧起身来到窗台前背着身将芮瑾萱给自己列的书单交给沈泽,沈泽还以为东家又有了什么锦囊妙计,迫不及待地打开浏览。 当看了第一眼,沈泽一脸愕然,苦涩道:“公子拿错了吧。” 朱成钧淡淡的看了沈泽一眼,说道:“错不了,这是我家娘子给我的书单,稍后你去书行照着买就是了。” 东家让自己这么大个掌柜去干跑腿打杂的事,沈泽认为这是大材小用了,略带埋怨的口吻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将书买回来,还请公子继续部署做低粮食价格一事。” 朱成钧转过身来凝视沈泽,沉声道:“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让你去买书这么简单,我需要你对这一行业以及它的上下游产业链有一个系统的了解。” 沈泽低下高昂的头颅,揣测道:“东家准备进军这些产业?” “没错。”朱成钧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接着对沈泽询问道:“你可知最具消费能力的是哪个群体?” 结合朱成钧前面讲过的话,沈泽很快就猜到了答案,回道:“读书人。” 以两宋人对科举功名的狂热,尤其是读得起书的人大多家境不差,就算他们以穷书生自居,也绝对是不愁没经济来源的群体。他们当中大多是集几个家庭,甚至是集一个家族或者一条村的资源供养的存在,一个家族或者一条村子出了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他们所有人也都能跟着沾光,仅此就可见他们的消费力远比大多数人要强大许多。 朱成钧颔了颔首,示意沈泽着手去办。 沈泽不敢迟疑,但他最惦记的仍是做低粮食价格的商战,躬身请示道:“那做低粮食价格一事,公子可有计划了?” 朱成钧给了沈泽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说道:“时机未到,当然最终我还是会交给你亲自去落实,这件事也只有你才有能力胜任。” 得到朱成钧的首肯,沈泽再无顾虑,办起事来那叫一个浑身是劲。 朱成钧瞥了一眼沈泽离去的背影,他的办事能力在现有的一众手下中当属首屈一指,人精明也足够机灵,就是格局稍显小了些。 在朱成钧看来,一个县城读书人的舆论完全能够左右一县长官的决策意志,甚至能够与县太爷手中权力相抗衡的另一股力量。朱成钧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在钟离县的发展遇到了瓶颈,要想事业有更进一步的空间就必须得跟县上能说得上话的士绅群体搭得上话才行,这就需要一个主流价值观都认可的身份才行。 之所以答应父亲朱翰墨参加科考,还有之前在跟陆祖安和张弘诚的交易时着重强调要一个功名身份,为的就是融入这个群体,只有融入了他们,才算是混出了个人样来,日后在这座城说的话才拥有分量,有了一个身份进而就能参与到更大的事中去。 钱能解决八成以上的事,剩下的事似乎已经跟钱的关系不大了,就算跟钱有关系那就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额。能让人看自己的面子做事或者凭借自己的面子就能做成一件事,人只有混到这个地步才称得上是个人物。 在这个时代如何才能更快捷的混到一个主流社会和价值观都承认的身份?路虽说有千万条,但捷径却只有一条,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登科进士。 朱成钧知道有了功名在身能得到的好处甚至自己能凭借这一有利身份可以创造出来的财富、价值绝对是无法估量存在。 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能够得到的直接好处别的不说,最起码在见官的时候自己的膝盖骨都好受些,尤其是朱成钧这种对跪拜礼视为耻辱的异类,为了自个的膝盖骨还能怎样,备战科考呗。 第0044章 正事不误 眼下无事,突然闲下来,朱成钧反倒感到有些不适应。 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时辰尚早,过早回家又免不了要面对后院那一摊子事。朱成钧努力给自己找点事干,用于打发富余的时间。 刚到后院,迎面而来的贾大师差点跟自己撞了个满怀。 朱成钧见贾大师满脸兴奋,询问道:“看把你乐的,捡到金子啦。” “成了!成了……”贾大师攥起朱成钧的手就往屋内走。 贾大师不仅雕版技术高明,无论是炭券还是粮券的雕版均出自他之手。就冲这份精湛的手艺,朱成钧果断将水力碾米机的制作交给他全权负责。 “朱公子请看!”贾大师掀开用于遮盖水力碾米机模型的红布,一台缩小版的水力碾米机赫然醒目的映入眼帘。 朱成钧就给了贾大师一份简易图纸,这些天在他不眠不休的努力下水力碾米机还真就给他鼓捣出来了。眼前的小型水力碾米机做工精巧,中看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朱成钧也想看看实用效果如何,问道:“你试用过了吗,真的能打出白花花的大米来?” “当然!”贾大师一拍胸脯,自信满满,接着说道:“我这就给公子示范。” 话落,贾大师将一小斤稻谷倒进漏斗,接着用力摇动把手,‘吱……吱……咳……咳……’小型碾米机的转子快速转动,经过转子的谷子很快就褪去了外壳,一粒粒混杂着米糠粉末的微黄大米窸窸窣窣的落进盘子。 朱成钧接过几粒大米,发现效果一点都不比现有大米加工技术生产出来的大米差。朱成钧抬起手激动不已地抚摸着模型碾米机,转身对贾大师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贾大师真乃当代鲁班也!为万民立下如此不世之功,请受我一拜!” “使不得……”贾大师受宠若惊地托起朱成钧,惊疑道:“为民立功?当真?” 朱成钧一肃面容,正色道:“不世之功,实至名归!” 贾大师激动不已,他从未想过一份混饭吃的手工技艺竟有为民立功的一天。 朱成钧见贾大师怔怔地站着,解释道:“你不妨想象一下若将这个机器做大数十倍,用水力驱动这个大家伙,那该是怎样的场景,有此利器一天能生产出多少大米来?” 真如朱成钧所说,要是能打造出比这个模型大数十倍的大家伙来,加工稻谷只需走一遍,大米就会像水一样哗哗的从转子出口流出来。如此高效便捷的大米加工技艺,贾大师越想越激动,郑重拜道:“此大功当应归朱公子,老朽岂敢愧领。” 朱成钧托起贾大师躬身作揖的手,沉声道:“要想把木头做的模型转换成钢铁材质的大家伙,制作难度可不小,面临的挑战也是空前的,你下定决心了?” “如此神器,若造不出来,我死不瞑目!”贾大师的决心空前坚定。 朱成钧郑重承诺道:“有此决心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我必当全力支持你!无论你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来找我,要人给你找人,要钱给你拨钱。” “朱公子……我……”面对朱成钧如此大力度的支持,贾大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朱成钧转身看了看门外,凑近贾大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不得外传,仅限你我知道,这份技术若是让人学了去,你我的发财大计就要落空了。” 贾大师低声请示道:“朝廷也不行?” “不行!”朱成钧的回答斩钉截铁,接着解释道:“朝廷的官能当一辈子?有此神器在,能够创造出多大的价值来你敢想象?既然能创造出巨大的价值,又何愁获取不到足够多的资源去培养后代子孙踏入士途?” 听了朱成钧的解释,贾大师瞬间恍然大悟。 朝廷的恩赐取决于当局者的态度,自己的东西就自己的,能传给子孙后代。 想通了这一层,贾大师突然不再那么热衷于朝廷赐予的功名官禄了。 临行前,朱成钧将水力碾米机制造一事全权交给贾大师。 出了长兴票号,朱成钧又到大同炭行看了看,新式木炭一经推出便迅速占领了钟离县城的木炭市场,之前的四大炭商要么被迫转行,要么成为大同炭行的授权经销商,要么远离钟离县另谋出路。 经过此一事,钟离县木炭行业的既有利益格局迅速土崩瓦解,大同炭行现在是一家独大,没了竞争对手与之博弈大同炭行迅速将销售网络铺开,即便如今木炭价格低迷,凭借既有优势大同炭行的销售业绩也相当客观,收益稳中有升,形势一片喜人。 坐上回家的马车,朱成钧又在坊市上逛了逛,街上随处可见挂牌转让的店铺,如今百业萧条,最赚钱的行业早已被县城士绅瓜分殆尽。想到即将得到的盐铁专营权,届时必然需要大量的营业网点。‘店铺’低价转让正是入手的大好时机,朱成钧自然不愿错过,对徐霄吩咐道:“送我回家后,你来向沈泽传达我的指示,着恒泰典当行接受商铺抵押的业务,务必让沈泽尽快拿下地段良好的商铺。” “是。”徐霄应了声,随即说道:“大哥,据我所知,现在做生意的人都在不断的往外跑,急着另谋出路,我们还入手这么多商铺,是不是有点太冒进了。” 朱成钧笑了笑,说道:“这也正是我要你向沈泽传达的第二个指示,让他务必稳住这些小商人,就说徽州商会欢迎他们的加盟,也可以适当的他们透露一点:大同炭行准备加速对外扩展业务。我相信以大同炭行现有的盈利能力,他们会心动的。” “徽州商会?”徐霄不知大哥何时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会建立了合作关系。 想到答应明婧的事,朱成钧抬眼看了看天边,说道:“我准备成立徽州商会。” “我相信徽州商会在大哥的带领下,一定会成为传奇。”徐霄笃定道。 朱成钧知道徽州商会一旦建立,自己很快就要四海为家了,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徐霄,朱成钧怅然道:“经商之人四海为家,过的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你也是时候该替自己考虑考虑了。” “大哥……我想跟大哥闯天下……”徐霄感觉自己要被抛弃了。 朱成钧轻轻一叹,道:“我希望你跟二弟还有汤豪,蓝平他们能留下来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稳定日子。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希望你能替我守好。说不定哪天我在外面闯荡累了,到了倦鸟思巢,落叶归根之时,我不希望回到家乡一个昔日的兄弟都看不到。” 徐霄哽咽道:“我……听大哥的……” 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说道:“我或许不会那么快离开,但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会在我离开前给你们打下一片可以传家的基业。”随即朱成钧偏过眼去,看了一眼朱家大宅,笑了笑道:“今天好像回家晚了。” 徐霄对着走进大宅门朱成钧的背影,喊道:“大哥!我答应你!” 朱成钧背对着徐霄挥了挥手,快步走了进去。 “少爷,少……三位少奶奶在饭厅等你用餐。”仆人说道。 来到用饭厅,朱成钧见芮瑾萱,鸾儿,兰儿已等待多时,歉声道:“我在外忙碌,回家也没个定时,你们日后可以不用等我用餐。” “起筷……”朱成钧话音未落。 芮瑾萱轻咳了几声,兰儿和鸾儿刚要拿筷子的手又缩了回去。 朱成钧看了一眼三女,不知道芮瑾萱这丫头用了什么手段,竟在短时间内建立了属于正妻的威仪。在朱成钧看来,多半是这个时代的礼法起了作用。 芮瑾萱瞟了一眼朱成钧,转而又看了一眼鸾儿和兰儿,说道:“我朱家诗书耕读传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还是有规矩的,夫君不上桌,谁都不得动筷子。” 朱成钧不以为然,说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饿了就吃……” 芮瑾萱转过来对朱成钧翻了个大白眼,被芮瑾萱这么一瞪,朱成钧瞬间心领神会,知道她又要大讲家规礼仪了,也就由着她。 芮瑾萱继续说道:“科考临近,夫君这些时日要用功温书,二位妹妹切勿让夫君分心更不得缠着夫君……该节制的……就得节制些。” 节制?节制个啥?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当看到兰儿和鸾儿羞红的俏脸,朱成钧瞬间了然,看来在自己未回家前三女便已私底下通过气了。 话落,芮瑾萱随即将写好的读书课程表递给朱成钧。 朱成钧看到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就连个课间休息时间都没有,真要照芮瑾萱安排得时间去温书,自己迟早得变成书呆子。如此毫无人道的课程表,朱成钧强烈抗议,当即给芮瑾萱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课程表,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按我的来。” “你!……就戌时到亥时,才两个时辰!”看了朱成钧的课程表芮瑾萱当即抗议。 朱成钧一边扒饭一边说道:“两个时辰,足够了。” 戌时到亥时也就是后世的晚七点到晚十一点,加起来足足四个小时时间。 在朱成钧看来,自己辰时初刻就要起床,辰时中段开始出门忙活直到酉时过后才能回家,已经远远超出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回到家吃个饭洗个澡再稍作歇息还得挑灯夜读四个小时,每日如此,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九九七作息时间了。 “不行!坚决不行!才两个时辰的读书,这怎么够!”在这件事上芮瑾萱可不惯着朱成钧,见朱成钧异常执着,芮瑾萱也适当的作出让步,说道:“我看早上再加一个时辰的晨课,夫君就辛苦点,卯时起床。” 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钟,那时天还没开始放亮,黎明前人也是最困的时候,这个钟点让人起床读书,实在很不人道。 “不行!”这么早起床还让不让人活了,朱成钧对鸾儿和兰儿投去求助的目光,临了还不忘连连冲鸾儿使眼色。 鸾儿当然清楚朱成钧这个眼神的意味,当即垂下螓首,含羞带怯,弱弱的说道:“依妾身看……就随了夫君的意……” 芮瑾萱放下筷子狠狠地瞟了鸾儿和兰儿一眼,板着俏脸,道:“科举是大事,夫君要是高中我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事先跟你们说好的怎么可以临时变卦,你们……你们不能太惯着他。” “就按我说的办。”朱成钧一锤定音,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芮瑾萱,朱成钧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晚上才读书,我白天除了要忙外面的事,更多的是为了给你预留充足的备课时间,趁这些时间你抽空把经书的经义都概括出来,我看你给出的提纲就足够了,这才是最高效的学习手段。如此安排,我这叫赚钱读书两不误。” 芮瑾萱顿时愕然,他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自己这个监督者的工作量远比受监督者的工作量还要重。干活的不累,监工的累得半死,这都叫什么事。 朱成钧见芮瑾萱一脸不服气,扫了一眼大厅中摞得老高的经书,说道:“书这么多,囫囵吞枣能吃出个什么味道来。这般做法时间不允许咱就先不说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掌握经书要义,而不是将所有书籍从头到尾过一遍,这么做过于费时费力,这个学习方法我称之为速成法。” “好吧,就依你。”芮瑾萱无力地长叹一口气,也赞同朱成钧所言不无道理。 看到芮瑾萱终于服软,朱成钧跟打了个大胜仗似的,胜利之余还不忘连连给鸾儿和兰儿递眼色,大意如此:今晚咱仨好好庆祝一番。 第0045章 佳人夜来 “我吃饱了,这就到书房给你准备……你那劳什子的高效复习提纲。”芮瑾萱放下碗筷起身就走。她本就没吃多少,主要还是受不了朱成钧席间跟两个美妾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情景。这顿饭吃了一肚子气不说,醋更是没少吃,继续留下来只会令自己难堪。 “咯咯……”鸾儿忍俊不禁,腻声道:“少奶奶好大的醋劲哟。” 兰儿悠悠说道:“其实芮姐姐,还是很在意夫君的。” 与芮瑾萱的情感纠葛,朱成钧认为维持现状即可,剩下的交给时间。 朱成钧蚕眉轻挑,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兰儿,噙着笑道:“兰儿从什么时候起对我变换称呼了?这个年头做任何事情都讲究个名副其实,我看今晚就……”后面的话朱成钧没有明说,只是明目张胆地连连冲兰儿递眼色。 兰儿猜到朱成钧接下来要说的话,顿时羞臊不已,深埋的俏脸一片酡红。 鸾儿也不禁俏脸微晕,低声道:“芮姐姐让夫君安心读书,不得……分心……” 真要按芮瑾萱说的做,自己干脆把头发剃光,袈裟一披,直接遁入空门得了。 这段时间食髓知味,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只会更让人心痒难耐。 朱成钧看到兰儿娇羞可人的俏模样,继续挑弄道:“兰儿准备好了?” “我……该回房了……”兰儿羞得慌不择路。 朱成钧转眼看向鸾儿,佯装不懂,询问道:“兰儿这是几个意思?” “这事……夫君准备好了就行……”鸾儿羞红着脸,越说越难为情,一双妙目春水盈盈的瞟了一眼朱成钧,柔声道:“天色不早了,鸾儿服侍夫君……沐浴……” 说着,鸾儿一如兰儿方才那般娇羞情态,小跑了出去。 沐浴后,再有一刻便将近戌时,跟芮瑾萱约定的读书时间就要到了。 朱成钧看一眼灯火通明的书房,正想走过去,这时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缓缓转过身来,入眼的是一道背着月光的窈窕倩影。 清风拂来,佳人洁白的衣袂飘飘,自然垂落的墨玉青丝也被轻风撩起几缕。 看到这熟悉的背影,朱成钧不禁加快了脚步,有一种急于将她搂入怀的冲动。 洁白倩影感到身后之人临近,随即一个轻盈转身。 佳人转身那一刹那,朱成钧想要张开的双臂不自觉的又收了回去。 眼前佳人薄纱半遮面,黛眉如翠,皎洁月光映衬下的玉白肌肤更显莹润。 朱成钧看了一眼故作清冷的佳人,她不过是刻意将自己装扮得像极了自己脑海深藏的那个人儿。知道她不是,朱成钧淡淡的说道:“是你啊,云姑娘。” 佳人似乎感到一丝挫败,皓腕轻抬摘下蒙面轻纱,轻哼一声:“没意思。” 她已经尽可能的将自己化妆打扮得像极了明婧,不料还是被朱成钧一眼认出。 云盈袖冲朱成钧俏皮的眨了眨眼,眉梢间尽显妩媚风情,娇声道:“知道了我不是你的明婧仙子,是不是感到很失望?我对自己的化妆术素来自信,却不料竟被你一眼识破,是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朱成钧不知道这个小妖精玩的是哪出,刻意将自己化妆成明婧的样子又是意欲何为。以自己对云盈袖的了解,她绝不是闲得无聊,朱成钧嘴角浅勾,轻佻道:“我与姐姐也亲密接触过几次,对姐姐身上的幽香自然熟悉得很。” “咯咯……坏弟弟。”云盈袖轻掩樱唇,莲足轻挪缓缓走了过来,笑吟吟地上下打量朱成钧。突然,云盈袖一对藕臂牢牢勾住了朱成钧的脖颈,丰润柔软的身子亲密的贴了上来。云盈袖脚尖轻轻踮起,媚眼如丝,呵气如兰的说道:“姐姐身上的幽香比之婧仙子的如何?” 面对云盈袖的挑逗,这份美人恩不是自己能承得起得,朱成钧只感到一双手无处安放,轻轻撇开脸,说道:“姐姐夜里造访难不成仅仅是为了听我对你和明婧仙子是个什么样的评价?说正事吧。” 云盈袖见朱成钧看向自己的目光比往日多了几缕清明,不知为何,云盈袖心底此刻竟升起一丝丝的失落感。是故作镇定?云盈袖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不足以让一个小少年为之痴迷,一对藕臂突然又用了几分力道,二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云盈袖身子灵蛇一般蠕动,极尽挑逗之能。 软玉温香抱满怀,朱成钧禁不住心旌摇摆,云盈袖若继续挑逗下去,朱成钧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长久的保持应由的理智。 “咯咯……”云盈袖感受到朱成钧身体的躁动呲呲娇笑,丰润红唇微翕,娇艳欲滴,魅声道:“弟弟的身体可比嘴老实多了。” 若再无动于衷,有所表示,这魅人的妖精还以为自己不敢拿她怎么样,朱成钧不知哪来的勇气,臂弯突然一勾紧紧揽住了云盈袖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勾起云盈袖娇俏的下巴,还以颜色,道:“难道姐姐希望我做柳下惠?” 云盈袖略一挣扎,朱成钧只感到自己忽然抱了个空,云盈袖犹如幽灵一般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回味片刻前的美妙触感,突然没了,朱成钧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说正事。”云盈袖单手轻拂衣裙,优雅地坐了下来。 朱成钧过来坐在云盈袖的右侧,偷偷瞄了一眼亮着灯的书房和东厢房。 “嘎……吱……”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戌时已到,芮瑾萱不见朱成钧守时履约只好来催促。 当看到院中的白色倩影,芮瑾萱顿时俏脸凝霜。 “敢问这位姑娘,是有什么急事要与我家夫君商议?”芮瑾萱走了过来,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明艳绝美的白衣女子。 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说道:“你先回书房,我跟云姑娘谈完正事就过去。” 自己订的规矩,才第一天就打破,芮瑾萱心里要说没气那是肯定是假的。芮瑾萱虽不知道二人有何要事相商,知道身为妻子不能在外人面前让自己丈夫难堪。芮瑾萱略一敛身,轻声道:“那夫君跟云姑娘慢慢谈,妾身先行告退。” 看着芮瑾萱走进书房,云盈袖秀眉微挑,道:“这就是你从乡下带来的小娇妻呀,看着还挺知书达理的,一点都不像是乡下女子。” 朱成钧不认为自己有跟云盈袖解释过多的必要,正色道:“现在就咱俩了,你若觉得这个地方谈话不方便,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云盈袖秀眸轻凝,说道:“我今夜前来确实有要事与你相商,自打军粮被劫,宋廷官吏开始对临安府附近州县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口粮,眼下大部分州县粮食紧缺,饿殍四起,我此番前来是想请你以正当的名义将那批粮食运一部分过去,以纾民困。” 朱成钧笑了笑,道:“白莲教也有顾忌的时候?说到那批粮食,你我之间已钱货两讫,我凭什么送你粮食还辛辛苦苦的给你运过去?” 若从情理上讲,云盈袖自知理亏,说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的那么多无辜百姓忍饥挨饿而无动于衷?” 难得从云盈袖脸上看到这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朱成钧说道:“要运送粮食过去,在我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但我不能白做工,这点希望你可以理解。” 见朱成钧愿意出手相助,云盈袖轻点螓首,道:“说说你的条件。” 朱成钧稍作思考,瞬间计上心来,说道:“这批粮食就当是我卖你的,就用你寄放在我家的那批银子抵扣。” 云盈袖不用过多计算,这次交易肯定是自己亏大发了,也再一次见识了朱成钧奸商的手段,气恼道:“弟弟好算计,我低价卖你粮食,现在还要高价从你手里买回来,这样的价钱恕我不能接受。” 朱成钧理所应当的说道:“真要细算起来你并不亏,相反还赚了。” 云盈袖秀眸微怔,赔钱是摆在那的事实,何时赚钱了?云盈袖深知朱成钧的能耐和手段,他既然敢说自己赚了,且洗耳恭听,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朱成钧说出了心底的计策,道:“要完成这件事,我需要压低钟离县的粮价,这是我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真要让钟离县的粮商心甘情愿的承担起运粮这一任务,我需要你全力配合,请你发动白莲教的势力最大限度的去抬高临安府周边州县的粮价。” 听朱成钧这么一讲,云盈袖瞬间恍然大悟,道:“商人见利而动,他们只要在钟离县收到足够多低价的粮食,在保证一倍以上利润的前提下他们就会主动向缺粮地区大肆运送粮食。不得不说,此计甚是高明,佩服!” 朱成钧淡淡一笑道:“我还可以让这批粮食准确无误的送到白莲教的手中,作为相应的酬劳,我需要你在金陵城买一批商铺、田地、山林赠予我。你若觉得亏了,我还可以送你一条发财大计,绝对让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仅凭朱成钧说的第一条计策就顺利解决了自己的难题,听到还可以牟取到更多的利益,云盈袖不由得两眼放光,连忙央求朱成钧继续讲下去。 朱成钧看了一眼此刻如小女儿情态的云盈袖,接着说道:“临安周边州县既然缺粮,那粮食价格一定不会低,典当房产,田地换粮果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凭借手里的粮食换取他们手中的地产抑或是白莲教所需的利益。” “那要如何才能顺利得到这批粮食?”云盈袖询问道。 朱成钧耐心的解释道:“你可以暗地里跟他们签订买卖契书,再给钟离县几大粮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钱即可。当然,我也会极力配合你压低这边的粮价,保证他们可以用最低的价钱,顺顺利利地买到足够多的粮食。” 如此眼花缭乱的操作,云盈袖发挥才智,整件事若得以顺利展开,当中存在许多可以获取巨大利益的操作空间。 “我这就回去落实!明日一早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届时你就可以着手了。”困扰自己的难题得以完美解决,临走前云盈袖回眸嫣然浅笑,道:“你尽可放心,该给你的报酬,事后一定双手奉上。” 话落,云盈袖脚尖点地,洁白的倩影缓缓没入夜色。 朱成钧看了看天色,跟云盈袖一番谈话竟花了小半个时辰。 转眼看到书房还亮着灯,朱成钧知道该去埋首苦读了。 第0046章 与妻夜话 朱成钧舒了舒筋骨,缓步走向书房。 打开书房门,朱成钧看到芮瑾萱像是刚坐定,只见她两眼神色飘忽,不用多想也知道她肯定趴着房门偷听自己跟云盈袖二人的对话。 芮瑾萱为不让朱成钧从她脸上看出异色来,率先发话,道:“事情都谈好了?” 朱成钧点了点头,打趣道:“咱们也开始吧,芮先生。” “噗……”芮瑾萱瞬间被朱成钧给逗乐了。 朱成钧浏览了一遍芮瑾萱精心准备的复习提纲,由衷赞道:“你整理得很好。”芮瑾萱暗自得意,朱成钧的下一句话瞬间扫没了她仅存片刻的好心情。朱成钧接着说道:“若把大经和兼经的经义都按这个模板整理,然后印刷出来拿去卖,肯定赚大钱!” 大经分别有:《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大经和兼经乃应考士子的必读书籍。 “赚钱?!”芮瑾萱顿时无语,没几句话就扯上钱,这家伙是彻底钻钱眼里去了。 朱成钧瞟了芮瑾萱一眼,自说自话,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你一点经济来源都没有,届时你如何还欠我朱家的钱?既然你可以把大经、兼经梳理得如此条清缕晰,这对绝大多数士子而言绝对是一大福音。” 提到钱,芮瑾萱貌似也来了兴趣。她对朱成钧早已情愫暗生,身上背负的巨额债务使得她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感到不够自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芮瑾萱起初还想着若自己赚不到足够多的钱还债,届时完全可以就此为借口厚皮赖脸的留在朱成钧身边。然而,这个时代若不带上相应的嫁妆嫁入夫家,女子在夫家没几个能抬得起头,只会被夫家看轻,更遑论是如芮瑾萱这般还欠着夫家巨债的女子。 经历了家破人亡,被迫卖身葬父,面对金钱芮瑾萱早已做不到像昔日那般清高视钱财如身外之物了。芮瑾萱轻皱秀眉,询问道:“貌似是可以,那……要怎么做?” 朱成钧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只需尽快整理出来,至于该如何印刷,该怎样去售卖……剩下的事你交给我,你只需在家数银子就行。” 这是芮瑾萱第二次如此迫切的需要钱财这等俗物,又不好意思去跟朱成钧张口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芮瑾萱干瞪着眼着急,期盼朱成钧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看到此刻如小财迷一般的芮瑾萱,朱成钧忍着没笑,说道:“你放心,属于你的那一份我一分都不会短了你。整理两经大义也确实是一件挺辛苦的差事,我承诺事成后可以分你五分利润当作报酬。” “才五分!”才给自己分这么点,偏偏朱成钧还摆出一副我很大方的模样来。 看芮瑾萱此刻的情态,像是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朱成钧算过一笔账,以钟离县三千应考学子来算,这样一本浓缩精华的复习提纲除去印制成本和销售成本,卖上个二两银子毛利几乎一点难度都没有,这样算下来芮瑾萱得五分利润就是足足三百两银子。 “这单生意若顺利,一次就净赚三百两银子,你还嫌少呀。”朱成钧看向芮瑾萱的时候一副揶揄之色,大意如此:切勿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已经赚大发了。 “才三百两,不行,再怎么着我也得分一成。”芮瑾萱忽有一种被剥削的感觉。 “不行,就五分。”芮瑾萱漫天要价得过分,朱成钧落地还钱也不含糊,根本不留商量的余地。朱成钧见芮瑾萱一脸的不服气,当即换了一副口吻,说道:“这单生意做不做得成还两说,我刚才所言都是乐观估算,倘若滞销,我一分钱赚不到不说,还得往里搭钱,我可是担着天大的风险呢。你芮大小姐就动动笔杆子,一分钱都不用投入就能坐等分成,这样的好事放眼天下都不多。” 芮瑾萱撅着小嘴,在潜意识里似乎认定朱成钧占了自己天大的便宜,对做生意一道她一无所知要想辩驳更无言以对,这种案上肉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芮瑾萱一副受到欺负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朱成钧看了一颗心似乎有软化的迹象,只好退而求其次,折中求和,说道:“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安安心心地拿三百两银子,我就吃点亏,可以先跟你把账款结清;二、若看好这单生意,你整理书稿的辛苦钱可以换算成三百两银子投入与我合作经营,风险共担,三七分账,我七你三。” 两个选择摆在面前,芮瑾萱顿时陷入了两难抉择的境地,若成了自己就可以立马将欠朱家的钱一次性付清还有结余,要是真如朱成钧所言,一旦失败了,自己辛苦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 朱成钧盯着芮瑾萱的脸等待她的答复,见芮瑾萱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迟迟下不了决心。干脆果决的女人少见,朱成钧打算用激将法,不怀好意的怂恿道:“第一个选择是旱涝保收,稳赚不赔。至于第二嘛……多少有点赌博的意思在里面,但承担高风险就有可能博取高收益。人生难得几回搏,反正你都欠一身债务了,又何惧豪赌一次。俗话都有说,虱子多了不痒痒,债多了不压身。” 芮瑾萱瞪了朱成钧一眼,哼道:“这根本就是赌博嘛!我选……第一个。” 朱成钧见芮瑾萱不受激,选择保守的选项,冲她挤眉弄眼,道:“下定决心了?不后悔?万一赌赢了,你马上就可以无债一身轻,带上银子天高地阔去。” 芮瑾萱没好气的怼道:“废话真多!要不要立字据。” 朱成钧摇了摇头,道:“字据就免了,咱俩来个君子约定,击掌为盟。” “啪。”两人愉快的击掌订约。 芮瑾萱抬头看了看时辰,说道:“该温书了。” “好。”朱成钧拿起芮瑾萱准备好的书稿就坐到一边去。 烛光下,芮瑾萱一双妙目不时瞟向正专心致志看书的朱成钧,为了不让朱成钧会看到她的异样,芮瑾萱故意将书籍堆得老高,两摞书之间却留了一道缝隙。 烛台上的残蜡越积越多,蜡烛眼看就要燃烧殆尽。 烛火摇曳间,朱成钧收好书稿起身走到书案前看到芮瑾萱正发呆,宣纸上愣是一个字都没写下。朱成钧伸出手来在芮瑾萱的眼前晃了晃,说道:“我看完了。” “啊……哦……看完啦……”芮瑾萱恍若如梦初醒,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道:“真看完了?”这可是她花了两个多时辰整理出来的书稿,少说也有小几千字。 “怎么?芮先生要考考我?”朱成钧笑道。 说到考人,芮瑾萱盾剑来了恶趣味,打算好好刁难一番朱成钧,欣然应道:“好啊,我也想看看这个复习提纲是不是如你说的那般高效。” 看到芮瑾萱不怀好意的表情,朱成钧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找罪受。 宋文长于议论,科举考试也偏重策论,开放性极大,不必担心自己的观点会引起争议,越是能够引起争议反倒越容易受到注意。 芮瑾萱一连提了七八个问题,朱成钧都对答如流。 在朱成钧看来只需弄懂经书想要传达的思想,就不难跟古代先贤隔空对话。 芮瑾萱不敢相信朱成钧竟用了短短个把时辰,就掌握了旁人皓首穷经都理解不了的经义,惊诧道:“你是怎么做到到的?” 朱成钧笑了笑,道:“是你将提纲整理得好,我才有这么高效的学习效率。” 芮瑾萱对朱成钧的过往有过了解,是没怎么认真上过几天学的人,然而他方才表现出来的谈吐和思想认识竟比起一些大儒也有过之无不及。这是仅仅凭借一份经义提纲就能办得到的?显然不能。 看到芮瑾萱惊诧不已地表情,朱成钧暗道:基本操作而已,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亥时已过,该下课了,芮先生。”朱成钧调侃道。 “哦……都这么晚啦,回房吧。”芮瑾萱说话的时候略显支吾。 听了芮瑾萱的话,朱成钧突然思想跑偏,说道:“咱们……回房,一起睡?” “我回正房,你睡书房!”芮瑾萱羞得直跺脚。 看着芮瑾萱小跑出去的倩影,朱成钧突然发现闲来无事跟她拌拌嘴,这种感觉,貌似还挺不错。 朱成钧正要掩门,发现东厢房透出一缕微弱的灯火。 看时辰现在已是夜里三更,算得上深夜了。 朱成钧想起晚饭前与兰儿的‘约定’,心道:莫非……她在等咱! 怀揣着小激动,朱成钧鬼鬼祟祟的来到东厢房,门轻轻一推就开,兰儿还特意给咱留了门,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朱成钧轻轻将房门掩上,走过屏风来到内饰,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朱成钧有一种当新郎官的感觉。房间的布置虽略显简陋,新婚洞房的气氛却是有了。 兰儿似乎一直都在等人推开房门进来给她掀开红盖头,一双柔荑局促不安的交叉揉捏,知道是朱成钧来了,兰儿长舒了一口气,怯声道:“是夫君来了?” 看着红罗帐下身披红妆的兰儿,朱成钧缓步走近床榻,掀开红盖头。 “夫君……”当看到掀开红盖头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兰儿禁不住泪水,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朱成钧在兰儿身旁坐了下来,问道:“新婚洞房有什么流程和规矩?” 这不赖朱成钧孤陋寡闻,当正式新郎官确实没有过经验。 兰儿微微一愣,下一刻竟变得羞不可抑,低声道:“掀盖头……喝合卺酒……”兰儿实在说不下去了,反问道:“夫君如何不知?休得取笑妾身……”说着兰儿白玉般的俏脸一片酡红,美艳不可方物。 朱成钧给兰儿递上一杯合卺酒,说道:“不能给你一个正式婚礼,委屈你了。” 闻言,兰儿笑靥如花,两行幸福的泪水滑落脸颊。兰儿也抛却了娇羞,哽咽道:“能嫁给夫君,兰儿不委屈……就怕夫君……嫌弃妾身……出身不好……” 朱成钧轻柔地拂去兰儿脸颊的泪水,柔声道:“傻丫头。” 兰儿迎上朱成钧情意绵绵的双眼,俏脸含羞,道:“夫君……喝了这杯合卺酒……妾身……就是你的妻子了……” 一杯合卺酒喝下,兰儿是既紧张又期待接下来的人伦大礼。 第0047章 智珠在握 晨光微熹,春梦初醒。 兰儿就像这个世上最温柔的妻子,柔情万款地服侍朱成钧洗漱穿衣。 朱成钧握住兰儿的柔荑,温柔地抚摸兰儿嫣红依旧的俏脸,朱成钧看了一眼床榻上洁白锦帕如梅花般的落红,转而看向如雨后荷花轻衬朝霞的兰儿,不禁情意绵绵。 感受到夫郎的柔情蜜意,兰儿娇颜轻绽,如睡莲初放。 “嘭……”房门突然被踹开,惊醒了这对耳鬓厮磨的鸳鸯。 芮瑾萱携鸾儿闯进房间,当看到布置得犹如新房的房间,还有床上白帕那朵朵醒目的殷红梅花,芮瑾萱杏眸圆瞪,指着一对相依相偎的恩爱鸳鸯,愤怒难言。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何事?”朱成钧瞪了一眼芮瑾萱,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们……”芮瑾萱一拧蛮腰,人去留声:“收拾好了……你们马上过来!” 鸾儿螓首深垂,支吾道:“我……妾身先行告退……” “呜呜……羞死人了……”兰儿再次扒进朱成钧怀里发泄着心中的娇羞。 初为人妇的兰儿还处于最容易害羞的时期,又被人看到那一幕,更是羞涩难堪。 朱成钧怜爱地抚摸兰儿的香肩,柔声道:“被她们看到也好,都省得我说了。” “啐……这事被姐妹们看了去……你让人家日后怎么做人嘛……”兰儿莲足轻跺。 朱成钧扶正兰儿娇柔的身子捏了捏她凝脂般嫩滑的脸颊,坏坏的笑道:“丑媳妇终归是要见人的,走,随为夫过去,莫让她们久等了。” 大厅内,芮瑾萱强忍着怒火,鸾儿则跟做错事的小姑娘那般低着头站在边上。 昨天才订立的规矩,才几个时辰的工夫就被朱成钧接二连三的一一破坏殆尽,对朱成钧的所作所为即便芮瑾萱再如何温婉贤淑,也早已忍无可忍。 鸾儿自知理亏,面对威仪凛凛的芮瑾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芮瑾萱感觉等了许久,朱成钧这才牵着羞答答的兰儿姗姗来迟。 朱成钧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顿感不悦,道:“早饭怎么还没上?” 芮瑾萱站起身来,当看到仍旁若无人手牵着手的二人,撇开眼去干脆眼不见为净,冷声道:“这个家一点规矩都没有,一顿早饭不准时又有何不可。” “鸾儿,命人传早膳。”朱成钧浑然不顾脸色阴沉的芮瑾萱此刻心里的感受。 早餐是一日之本,在朱成钧看来没什么事能大得过吃饭。 “不许去!”芮瑾萱一声娇斥,震得鸾儿不敢挪动半分。 看此情此景今天不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早餐怕是吃不上了。 朱成钧示意三女坐下,转眼对芮瑾萱说道:“大家都在,有什么话敞开了说。” 芮瑾萱阴阳怪气地说道:“有夫君惯着她们,妾身说再多又顶什么用。” 自打一进这个家门,芮瑾萱感到自己这个‘正妻’几乎就是一个摆设,府上仆人对她虽说很客气恭敬却并非发自内心地对这座大宅女主人的敬畏。 芮瑾萱来到这个家已经两三天过去了,府上中馈事宜朱成钧仍没有要转交给她管理的意思,再加上朱成钧没有正式公开承认芮瑾萱就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身份。 主人家都不表态,府上下人又怎敢擅自妄为,如此一来,芮瑾萱的身份在这座大宅子就显得更加尴尬了,下人们也只好把她当作主人家最重要的客人去对待。 朱成钧等芮瑾萱把气喘匀顺了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家还是有规矩的,你若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商量改下规矩就是了。” 芮瑾萱暗含幽怨的瞥了朱成钧一眼,轻叹道:“罢了。”面对一个规矩只能用来约束他人,而立规矩之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遵守。对此芮瑾萱也是深感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转看向兰儿和鸾儿,语重心长地劝道:“夫君白天要忙外面的正事,回到家还要挑灯夜读,已经够辛苦了,你们就不该过多的缠着夫君索求……床第欢愉。”芮瑾萱看了一眼面露羞愧之色的兰儿和鸾儿,继续说道:“此次夫君若能顺利高中举人就拥有上京省试的资格,以夫君的天分再好好努力一番,高中进士荣点翰林也不是难事。所谓夫荣妻贵,我们大家也都跟着沾光。眼下这节骨眼正是关键之际,你们二人又怎能为了一己之欲而让夫君与功名失之交臂?为人妻子,当自明坤德以助夫成德。” 听了芮瑾萱的一通长篇大论,朱成钧不得不承认深受传统教育熏陶的芮瑾萱是一个非常适合娶回家的好女子,然而自己跟芮瑾萱之间始终存在着那么一层隔膜,眼下还不是与她太亲近的时候,但有必要让她来约束一下出身青楼的兰儿和鸾儿。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朱成钧绝不容许后院的女人恃宠成骄,见兰儿和鸾儿对芮瑾萱有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朱成钧看了一眼螓首低垂的二女,吩咐道:“助夫成德,说得很好。我希望你们二人在兼顾家中事务的同时,抽时间多跟少奶奶学一些相夫教子之道。” “是,妾身遵命。”兰儿和鸾儿当即起身向芮瑾萱致礼。 难得从朱成钧口中听到‘少奶奶’这一称呼,虽然兰儿和鸾儿仍把持着府中大权,既然朱成钧同意让自己教导她们,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向朱家实权少奶奶的位置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三足鼎立的局面确定下来,后院三个女人想必就没那么多事了。 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朱成钧乘坐马车来到坊市。 接着又巡视了几条街道,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朱成钧暗暗猜测:云盈袖那边行动受阻?钟离县的粮价即将有变,朱成钧突然想起杨氏粮行的那对姐妹花,闲来无事去看看她们也好。 打定主意,朱成钧转而对徐霄吩咐道:“去杨氏粮行。” 从这里到杨氏粮行并不远,这些日子混迹县城,徐霄早已对县城的各大街道小巷了如执掌,抄近路过去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着。 “吁……”徐霄勒住缰绳侧过身来禀报道:“大哥,前面人多,过不去。” 杨氏粮行排满了等待装粮的马车,朱成钧似乎察觉出了一些苗头。 挤进店门,朱成钧对掌柜说了句:“我乃杨大掌柜的旧识,烦请通传一声。” “朱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掌柜的对朱成钧颇有印象,不疑有他。 掌柜的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躬身回道:“小姐就在后院,朱公子过去即可。” 杨影在后院?朱成钧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以杨影对粮行经营那股尽心尽力的劲头,事必躬亲,今日大批粮食外运都不在场,不难猜到她此刻正招待着重要客人。 刚走进后院朱成钧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去。 杨颖主动给朱成钧介绍道:“朱公子,这位是我的师傅,明婧。” 朱成钧嘴角噙笑,对明婧问候道:“见过明姑娘。” 明婧美眸微转,淡淡的回道:“幸会,朱公子。” 简单的寒暄后,朱成钧看向杨影,问道:“杨姑娘是准备向外地运粮?” 杨影螓首轻点,回道:“正是。” 钟离县就杨氏一家率先行动,眼下明婧有在场,朱成钧可以肯定是她给杨影提供的消息。朱成钧直言不讳的说道:“敢问明姑娘,临安府附近州县缺粮的消息是你给杨姑娘提供的?” “你如何得知!”明婧惊疑不已,这个消息她也是最新探得,以她对朱成钧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听到风声。 朱成钧看一眼明婧和杨影,问道:“杨姑娘此举是为利?还是为义?” 杨影略作思考,回道:“似为利也似为义,杨氏不过是略尽绵薄。” 朱成钧继续追问道:“这一消息,其他粮行知道吗。” “不确定。”明婧摇了摇头。 “咻……” “小心!” “不必追。” 破空声传出后,朱成钧和明婧几乎同时开口。 飞镖传过来的纸条钉在梁柱上。 “一切就绪?”杨颖看到纸条上属于白莲教的标记惊呼道:“白莲教!” 明婧看向朱成钧,询问道:“你跟云盈袖有何密谋。” “你们稍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解释,很快!”朱成钧拔腿就向外面走去。 看到朱成钧急匆匆的样子,杨颖皱了皱琼鼻,嘟囔道:“神秘兮兮的。” 朱成钧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交给徐霄,让他立即赶回长兴票号找沈泽依计行事,再次回到杨氏粮行后院,对杨影建议道:“还请杨姑娘立即命人停止装车,粮食入库,今天就提早打烊吧。” “为何?”杨影秀眉轻皱,不明所以。 朱成钧看了一眼杨影转而又看向明婧,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在诚心诚意帮助临安附近州县的百姓,这件事已经有人在做了,你们大可不必劳心费力,咱们要做的是尽可能为钟离县百姓留下足够多的粮食。” 朱成钧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杨影很快便反应过来,说道:“你是担心这边的粮商都会往高价地区运输粮食而导致本县粮食紧缺,随之而来的就是粮价抬高?” “这是必然,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朱成钧回道。 缺粮州县百姓要花高价买粮已是既成事实,明婧也知道仅凭杨氏粮行的粮食就算全都运往缺粮州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倘若钟离县的其他粮商都纷纷将粮食运往其他州县牟利,势必造成本县缺粮的局面,届时钟离县的粮价就会失去控制,反倒要连累本县百姓高价购粮。 事情不可能两全其美,对此明婧也做好了心准备,但她心中始终存疑,向朱成钧询问道:“钟离县其他粮商若大肆收购,势必推高本县粮价,若收购价过高,当他们感到无利可图就不会向临安周边县城运粮,就算运过去的粮食数量也极其有限,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决受饿百姓缺粮的危机?” “百姓有难,朝廷应该会出手赈灾吧。”杨颖天真的说道。 朱成钧冲天真单纯的杨颖笑了笑,看向明婧和杨影,沉声道:“我们必须要让钟离县的其他粮食看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行,不然他们手里有足够多的粮食也不会运过去,他们高价收来的粮食在短时间内只会囤积居奇,届时受苦的就是本县百姓。” 杨影若有所悟,说道:“你是要压低本县粮食的收购价?” 杨颖虽不谙商道,却也看得出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看到三女投过来的目光,朱成钧颔首道:“不错。”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杨影当仁不让,承诺道:“需要我怎样配合你?” 朱成钧冲杨影笑道:“我不是让你粮食入库,提早打烊吗。” 这就完了?杨影愈发看不透朱成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婧见朱成钧故作神秘,瞟了他一眼,责怪道:“都十万火急了,把你的计划一并说出来吧,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你。” 朱成钧一副智珠在握的满满自信,对三女说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只管看热闹即可。” 第0048章 粮价异动 当热闹看就行!?三女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朱成钧这里却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朱成钧感到三双妙目盯着自己看,多少有些不自在。 在朱成钧看来这些不过是常规操作,值得三位佳人这般大惊小怪? 短暂的惊诧和沉默过后,杨颖小丫头亲热地挽着朱成钧的胳膊,娇声央求道:“朱哥哥,你能不能跟颖儿详细讲解一下,人家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嘛。” “咳……”杨影轻咳一声,妙目含威的瞪了一眼有失淑女仪态的妹妹。 杨颖笑嘻嘻的冲自家姐姐弄了个鬼脸,乖乖地闪到师傅明婧身后。 杨影当即唤来粮行伙计,按朱成钧讲的那样,粮食入库,关门打烊。 早早的就关门歇业,突然停下手头的工作让习惯了忙碌的杨影有点无事可做的感觉,忽然想起朱成钧当日承诺给自己的碾米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不见有丁点消息。 能提高数倍粮食加工效率的神器,杨影早就迫不及待的要一睹为快了。 趁着人在,也省得自己日后亲自上门去找他,杨影笑意盈盈地看向朱成钧,脆声道:“朱公子莫非忘记答应我的事了?” “对呀,朱哥哥,你上次答应姐姐的粮食加工机器,这么多天过去了,做好了吗?”杨颖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俏声道。 虽然朱成钧对贾大师的手艺有着绝对的信心,但要以现有的钢铁加工技艺去完成碾米机零部件的制造,还是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要想靠纯手工完成各零部件的制作和打磨,绝对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朱成钧也不知道贾大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工。 迎上杨影噙满期盼的双眼,朱成钧略有闪避,说道:“模型是成功做出来了,但要想做出适用于日常生产的机器,现在面临技术上的难题,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我还给不了你确切的答复。” 听了朱成钧的话,杨影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竟谈了大半个时辰。以沈泽的行动力和执行力,此次低价抛售粮食的计划即将临近最关键的时刻。 既然云盈袖已经跟其他三大粮商签订了购粮协议,就无需过多担忧钟离县三大粮商会趁低价抢购,再来个囤积居奇进而抬高本县粮价。 低价大量抛售手中的储粮,朱成钧也是冒着被三大粮商联手打压的巨大风险。县城商人圈层都知道裕泰粮行和长兴票号之间有着密切的合作,眼下裕泰粮行低价对外抛售粮食,以他们对裕泰粮行的了解,库存粮食很快就会见底。同行是冤家,县城商人可能奈何不得长兴票号,要想对付老老实实卖粮食的裕泰粮行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要想对付裕泰粮行也很简单,它的弱点早已为众人所知,他们只需将长兴票号发行的粮券秘密收回,再结合三大粮商的雄厚实力对裕泰粮行发动挤兑风潮即可。 商战中一旦露出丁点破绽,竞争对手就会予自己致命一击。 此战干系重大,稍有不慎自己呕心沥血建立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朱成钧做不到置身事外,决意亲临现场指挥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朱成钧起身对三女发出邀请,道:“三位姑娘手里若没有其他事情,可随我一同到长兴票号观看这一场看不到硝烟却要人命的大战。” 对朱成钧发动的商战,杨影瞬间来了兴趣,秋水凝光的笑道:“店铺都打烊了,闲着也是闲着,这一次小女子定要好好领教朱公子的商道鬼才。” “请。” 四人刚走出杨氏粮行,就看到街上行人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赶去。 杨影知道那是长兴票号所在的方向,转眼看向朱成钧,脆声道:“战况貌似很激烈,看朱公子成竹在胸,想必是早就有对策了吧。” 朱成钧笑得有些牵强,人间万事都存在未知的变数,谁又敢轻言必胜,感慨道:“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局势更是波谲云诡,我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街上群情涌动,明婧对朱成钧那句‘看不到硝烟却要命的大战’有了初步认识。 “这些人都跟狼闻到肉味一样,跑得这么急,莫非前面有金子捡?”看到这些人的举动还有眼中那贪婪的目光,杨颖一时间竟想不到更好的词去形容他们。 朱成钧看到怀揣手扬粮券的行人,敢做投机生意,谁还不长了一副嗅觉灵敏的鼻孔。裕泰粮行突然大幅低价对外抛售粮食,粮券的价位又跟粮食价格波动紧密关联,这些可都是关乎他们钱袋子的大事,这个节骨眼下还有几人能稳坐钓鱼台淡看风云动。 杨影也想到了这一层,向朱成钧询问道:“裕泰粮行这一次的大幅降价,是不是意味着粮券的价格也会跟着走低?” 朱成钧模棱两可的回道:“既是又不是。” 杨颖小丫头感到格外费解,嘟囔道:“什么嘛,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什么叫既是又不是的,你把人家都搅糊涂了。” 明婧知道朱成钧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有此一说就有属于他的道理,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战事变幻,波谲云诡?既然你不急于出手左右战局,方便的话就跟我们说道说道,也好让大家增长见识。” 朱成钧转眼看向杨影,见她也对自己那句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话感到费解,苦思半晌仍是不明所以。朱成钧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久经商战的女子竟看不清其中的玄机。 “钱、孙、田这三大粮商为人如何?”朱成钧突然跳转话题,弄得三女不知所措。 杨影,明婧不解朱成钧何以有此一问,这难道跟他接下来要讲的话有关系不成。 “说到这三家我就来气!他们视我杨家为眼中钉合力打压也就算了,竟敢将发霉沤烂了的大米卖给百姓,就算卖的是好米他们也都往里面掺沙子,一斤大米二两沙更是常有的事。”杨颖小丫头对钱、孙、田三大奸商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 朱成钧眼神骤冷,道:“毫无商业道德的奸商,是要有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杨影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朱成钧是要借此机会好好跟三大粮商掰掰手腕,他们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又岂是那么好对付,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以钱、孙、田三家的狠辣心性,若与之正面开战,就算赢了商战接下来丢的就是人命。 杨影噙着担忧的双眼看向朱成钧,劝道:“以你现有在的实力,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跟他们分庭抗礼,仓猝开战,于你不利。” 朱成钧转眼看了一下,发现钱、孙、田三大粮商旗下的店铺今天不约而同的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朱成钧感到硝烟味是越来越浓了,沉声道:“这一战绕不开。” 说话间,四人不知不觉便来到长兴票号。 “敢问伙计,裕泰粮行接连降价抛售粮食,粮券接下来会是什么走势。” “裕泰粮行此举对粮券走势到底有没有影响。” ………… 长兴票号内外都挤满了前来咨询的投机客,其实就算粮券的价格跌到一文钱也不影响他们兑换相应数量的粮食。有炭券的暴利在前,他们又拿到了首发价的粮券,都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态购买,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要买什么粮食。 今日开早市没多久,裕泰粮行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接二连三调低粮价,目前这个价钱即将逼近他们购买粮券的价格了。若粮食价格这样一直走低,他们要么把券换成吃不完的粮食,要么一直拿着等行情好转。 门庭若市,朱成钧等人不得不绕行后门。 “东家,你可算来了。”沈泽急匆匆地上前迎接。 朱成钧见沈泽神色略显惊慌,问道:“是有什么异常?” “一切都按计划有序推进……是……有另外的事……” “铿……”沈泽话音未落,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突然传出。 “谁!请现身一见!”明婧长剑半出鞘的警告道。 “咯咯……明婧仙子好高的警觉性哩。” 话音刚落,云盈袖便摇曳生姿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成钧当即走到一见面就势同水火的二人左右,给明婧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剑收起来,转而看向云盈袖,说道:“云姑娘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见叫。” 云盈袖见横在她和明婧之间的朱成钧,轻盈转身走到一边的座位上优雅落座,风情妩媚的瞟了朱成钧一眼,微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狐狸精,不知羞!”杨颖啐骂道。 太多女人凑在一起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杨颖小丫头似乎越骂越起劲。 朱成钧当即制止了在场的四个女子,正色道:“说正事吧,这一次我想大家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恩怨暂且先放一边。” 云盈袖淡淡的瞥了一眼横竖看自己不顺眼的杨颖,说道:“现在三大粮商还没有大量购买粮食的打算,貌似都在等你把价钱降至最低价。你这般慢悠悠的小幅降价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心动,我看你干脆点,一步腰斩到位得了。” 朱成钧走到窗台看了看大街上聚在一起议论粮券走势的投机客,随即对沈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云盈袖见朱成钧终于行动,好奇道:“你要真正出手了?介不介意说出来,也好满足姐姐的好奇心。” 朱成钧回道:“本就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我无非是让裕泰粮行对外宣布只能凭券换粮,并终止对外售卖,然后再大幅度降价,我看再降个三四次就能达到我的预期价位了。” “降个价还搞玩得这么花。”云盈袖娇啐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以这个小子的奸商心性,若捞不着好处又岂会就此事费心费力。云盈袖秀眸微凝,正色道:“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以姐姐对你的了解会仅此而已?我不相信你没留后手。” 朱成钧两手一摊,坦言道:“这回还真就用不着留什么后手。” 杨影越是深入思考,秀眉越拧越紧,看向朱成钧的双眼多了几缕敬畏,惊疑道:“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粮食价格虽然降了,此举恰恰又推高了粮券的价格,你的最终目的是让三大粮商用比较高的价钱抢购粮券然后再凭券兑换粮食。” 云盈袖嗤声道:“你此举不过是白白便宜了那些手持粮券的投机客。” 对云盈袖的话朱成钧不置可否,问道:“粮券的价格我会暗中出手适度压制,粮食价格我能降多少完全取决于你许诺了三大粮商多少利益。” 第0049章 零和博弈 云盈袖嫣然一笑,娇声道:“你且放心,我许诺他们的价钱绝对让人无法拒绝,你只需将粮价压到最近五年来的最低价即可。” “远还不够,我打算将粮食价格在五年来最低价的基础上再压低两成。”在朱成钧看来只有将粮价降到历史新低才能让人疯狂引发疯抢潮。 杨影经营粮行多年,对历年粮食的价格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心里默算了一下粮食价格,随即惊呼道:“这个价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低价了!这是亏本的买卖!” 明婧见朱成钧贴钱也要让百姓吃上饭,感动之余又不免担心,柔声劝道:“你这一次会损失多少钱?若是损失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那两成不降也罢。” “咯咯……”听到明婧对朱成钧的温和软语,云盈袖笑吟吟的对明婧出言调侃道:“原来婧仙子还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呐,你这是在替他省钱吗?好贤惠呦。” 杨颖冲云盈袖翻了个恨恨的大白眼,转而对朱成钧劝说道:“朱哥哥,你要是觉得损失过大就听我师傅的,那两成要不就算了吧。” 朱成钧摇了摇头,道:“无妨,这点损失我还承受得起。”随即朱成钧皱着眉头,带着请求的口吻看向杨颖,道:“请你能不能不要称呼我‘猪哥哥’,听着怪别扭。” “嘻……”杨颖不禁莞尔,这个称呼听起来确实是挺侮辱人格的。 云盈袖也被朱成钧此刻的滑稽模样给逗乐了,心里正寻思着日后在面对他的时候是不是该换个有趣点的称呼,好让二人的关系显得更亲近些。 “亏本的买卖你也做?”对于朱成钧给出的价钱,云盈袖心里始终存有疑虑。 朱成钧装出一副无比心疼的表情,摇头叹道:“谁叫咱天生心地善良,见不得普通百姓受一丁点的苦。” 心如止水的明婧当看到朱成钧这般怪异表情,也不禁掩唇轻笑。 就在朱成钧和四位美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沈泽恰好赶回来。 沈泽前脚刚到当即就向朱成钧汇报战果,道:“启禀公子,计划进展一切顺利,果然如东家所料三大粮商已经在暗中开始慢慢抢购粮券了,裕泰粮行各分号在我回来前正在跟三大粮商的人进行少量的现粮交割。若完成最后一次降价,属下保守估计通过这一次回购之前发行的粮券至少可以收回四成以上,届时就算发生挤兑,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勉力应付过去。” 裕泰粮行通过这一次抛售,手中存粮几乎消耗殆尽。大量粮券在外流通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对于可预见现实存在的风险,朱成钧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尽力去规避。 朱成钧略作思索转而对沈泽吩咐道:“在外流通的粮券控制在两成左右最为稳妥,对那些一直手持粮券不愿意出手的人你务必想办法让他们把粮券借给我们,这一次可以用长兴票号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去办,承诺他们归还粮券的时限为四到五个月,既然是借支付利息也是应该的,只要他们愿意借给咱们你可以当场支付他们一成六到两成的利息。不管借不借得到都第一时间通知我,此事干系重大。完成这些事后,裕泰粮行立即对外宣布最后一轮降价。” 沈泽为之一愣,这又是什么操作? 沈泽越听越迷糊,躬身请示道:“属下愚钝,还请东家明示。” 朱成钧拍了拍沈泽的肩膀,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你细说了,你马上下去落实,这一操作事后就算不用我说你也很快就能想明白。” 沈泽走后,朱成钧脸色凝重,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件事很难办成?”云盈袖感受到朱成钧像是顶着无比巨大的压力,突然想起当初从朱成钧手里强行要走那十几万两银子时他说过的话,老老实实赚钱,是真辛苦。 朱成钧回道:“这件事若能顺利办成,后面的一切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这是缓兵之计?”宁愿支付高额利息也要收回自己发出去的粮券,若非手中无粮可供兑换,杨影知道朱成钧绝不会出此下策。当看到朱成钧深沉的脸色,杨影不由得关切道:“你这次倘若不能顺利收回粮券,届时真要发生挤兑风险,你尽管跟我讲,杨氏粮行就算倾尽全力也会助你渡过难关。” 朱成钧背对着四女在黑木板上画下粮食价格与粮券的价位走势图,转过头来对杨影说道:“若我的计划能顺利达成,上次跟你兑换的粮券你可以换回粮食也可以抢在我这边发布最后一轮粮食降价前高价转让出去。” 小小黑模板上两幅截然相反走势的蜡柱状图很快便在朱成钧的手里落成,非常直观明了的反映了现下粮食与粮券的行情走势。 杨影看着黑板上的柱状图,询问道:“这就是从粮券发布以来粮券和粮食的价格比对?不得不说这种记录行情走势的法子是真好。”杨影见朱成钧的眼睛始终盯着最后一个柱状图沉思,看到朱成钧的这副表情,杨影脑海中闪过一缕难以捉摸的灵光,似乎接下来要发生不好的事一般。 朱成钧双手环胸,眼睛不时瞄向楼梯口的方向,盼着沈泽能尽快有消息传回来。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朱成钧感到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那般。 某座酒楼的雅间内,钱、孙、田三大粮商的东家齐聚一堂。 钱东家扫了一眼坐在他左右侧的孙、田二位东家,询问道:“二位现在手里有多少存粮?换而言之,还差多少才能凑足那么多粮食交货。” 田东家叹了口气,说道:“在座的就数我手头上的粮食少,为了这一次交易我田氏已经彻底搬空了,即便如此缺口仍至少在三十万斤以上。要想补足这个缺口,眼下只能去找裕泰粮行兑换了。二位是知道的,现在的粮券实在是有点过高了。” 孙东家颔首道:“我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就算我搬空孙氏粮行,再加上手里能兑换粮食的粮券,缺口也在二十万斤。” 三大粮商的东家互通库存后发现缺口合计在一百三十万斤,钱东家站起身来说道:“之前是我们太谨慎了,粮券开涨前我们就该大量吃进才是,要不然也不会……” 孙,田二位东家交换了个眼神,转而双双看向钱东家,说出了心中一直压着的疑惑,道:“裕泰粮行一直降价抛售,那个神秘女子难道就没找裕泰粮行合作?” 钱东家来回踱了几步,定身道:“裕泰粮行降价抛售的唯一条件就是凭券换粮,二位都知道裕泰粮行与长兴票号的关系,我敢断言长兴票号这次之所以伙同裕泰粮行整这么一出,其目的是为了回收粮券。众所周知,长兴票号一共发行了五万张粮券,合计粮食五百万斤,以裕泰粮行的能力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巨量的粮食兑换,所以才会上演今天这么一出戏码。” “难道……我们要对付裕泰粮行的计划泄露了?”孙、田二人如是猜想道。 钱东家目光炯炯的看向二人,沉声道:“此事只有你我三人知道,难不成是二位不小心泄露了这一秘密?” “绝无此事!”孙、田二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笃笃……”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接着一个伙计模样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年轻伙计欠身道:“启禀老爷,长兴票号突然对外宣布说愿意支付一成八的利息‘借回’在外面流通的粮券。” “借?!”听到这一消息,钱、孙、田三位东家不禁面面相觑。 钱东家最先反应过来,猛的一拍大腿,道:“果然如此!”钱东家紧紧盯着年轻男子,询问道:“可有人愿意借出?” “有!而且还是上敢着去。”年轻伙计笃定道。 钱东家挥退了伙计,正色道:“我们该出手了,万一裕泰粮行再降价,粮券的价格将会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我们绝不能便宜了那些纨绔子弟。” 对此,孙、田二人深表认同,他们需要辛辛苦苦将粮食贩卖出去才能赚到钱,这些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喝着花酒就把银子赚了,还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事? 他们急于要现粮交付,这一消息可不敢说能捂多久,为免夜长梦多,万一他们接到大订单的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个纨绔子弟还不得坐地起天价。 三大粮行接到的订单是大单不假,更是急单,根据协议约定的日期今天日落前就必须装车押送。前有长兴票号突然出手‘借回’粮券,后有手持大量粮券的纨绔子弟虎视眈眈,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目前这个价钱他们完全有利可图,因为他们始终坚信,粮券的价格一路疯涨,绝对涨不到天上去,因而他们都在等待粮券价格触顶回落的那一刻,唯有如此才能牟取到更大的利益。 然而,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就是裕泰粮行那边前一刻降价多少,粮券的价格就被抬高多少。算来算去,等来等去,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貌似都没什么变化。得到的利益虽然有保障,这其中毕竟有一个过程,他们首先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对于还未赚取到的钱就算有足够的保障,要让他们先割肉后领钱,心理那关似乎并不好过去。 早在一盏茶前,朱成钧也接到了沈泽的汇报。 朱成钧算了一下‘借’回来的粮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杨影,说道:“你可以着手了,要银子还是要粮食,都随你。” 杨影知道钟离县即将面临粮食短缺的局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就算银子再多始终不能当饭吃,就即将到来的局面,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知道了杨影的选择,朱成钧转而对沈泽叮嘱道:“裕泰粮行宣布降价后,你务必安排杨姑娘第一时间兑换粮食。” “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沈泽转身对杨影抱拳道:“杨姑娘有请。” 杨影给自家妹妹使了个眼色,杨颖小丫头正是叛逆期,多少有些抗拒。 明婧看向徒儿杨颖,说道:“你先回家吧,师傅还有些事要跟朱公子谈。” 杨氏姐妹和沈泽走后,偌大一个二楼大厅只有朱成钧、明婧、云盈袖三人在。 朱成钧见现场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明婧和云盈袖同时造访的那天晚上,不由得苦涩一笑,道:“咱仨还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的嘛。” 云盈袖瞟了明婧一眼,转而笑靥如花地看向朱成钧,前后完全两个模样,娇声道:“朱弟弟好手段,粮食不增不减,你反倒能借机赚取巨额财富。” 钟离县能调出来的粮食就那么点,朱成钧通过零和博弈的手段于无声无息间让自己分到最大的那一块利益蛋糕。 听朱成钧讲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经,云盈袖多少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别的不说,就单单‘借’粮券这一手,就足以让朱成钧赚得个盆满钵满。 粮券的价格攀升到最高位,势必就会回落,在高价位付出并不是很大的代价‘借’回粮券,事后粮券的价格跌得越狠,朱成钧赚得也就越多。从其他人手里‘借’来粮券,然后再在高价位卖给三大粮商的人,这一操作手法不过是卖空做空的小伎俩。 朱成钧讪笑道:“侥幸,侥幸……” 第0050章 区别对待 得知朱成钧玩的是这等把戏,云盈袖感觉自己似乎又被他给算计了。 辛辛苦苦压金线,到头来净给他人做嫁衣裳,生而为人最是不能忍。 枉自己自负聪明,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又一道。 云盈袖忍着兴中的气愤,美眸噙笑地走向朱成钧。 看到云盈袖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朱成钧知道这个妖精又要来敲诈勒索了。 果不其然,云盈袖白玉般的纤手一摊,声音骤然变冷:“给钱!” 兴许是被云盈袖欺负多了,朱成钧条件反射般的躲在明婧身后。 给你钱?咱又没欠你! “凭什么!”有了明婧的庇护,朱成钧的胆子瞬间就壮了起来。 云盈袖下巴微扬,腻声道:“朱弟弟莫非是忘了跟姐姐的约定了?” 朱成钧探出脖子来,满脸的不乐意,道:“为人处世,信誉至上,我何时失信过?再说了,这些银子都是我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赚来的,根本不在跟你分成的范围。” 云盈袖丰润的小嘴一扁,绣腿轻跺,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利用了我。” 利用?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若非有云盈袖的大单子造势打头阵,自己又何来耍小聪明的用武之地。 在合作共赢的基础上,自己发挥聪明才智使利益最大化,不过是借东风上青云。 真要这样去解释,朱成钧可不认为自己有利用她的嫌疑。 对能赖得去的账,咱不能太老实了,能赖则赖不算老赖。 云盈袖见卖可怜对朱成钧起不到作用,这年头讨债,武力才是硬道理。 云盈袖瞟了一眼躲在明婧身后的朱成钧,敢情他是有了倚仗才敢给自己脸色看,转而看了看明婧,说道:“原来弟弟是搭上了婧仙子才敢对姐姐这般放肆啊。” 人在江湖走,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云盈袖这句话含有隐晦的威胁意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午时,早晚还是躲不了。既然迟早都是那样的结果,朱成钧干脆就不躲了。时刻面临云盈袖的武力威慑和讹诈,找个可以牵制她的盟友才是上策。 朱成钧看了一眼身旁的明婧,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变成自己的护身符才行。 就算心中有了计较,被人威胁讹诈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泥菩萨尚有三分神气,一个大老爷们又岂容一个女流随意拿捏搓圆。 不过,面对云盈袖这个喜怒无常的妖精,就算自己心里再不爽也要表现得乖一些,惹恼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能明明白白的算计得了她第一次,第二次还会有难度?朱成钧笑吟吟的看向云盈袖,嬉笑道:“凡事好商量嘛,何必动不动就搞武力威慑这一套。” 云盈袖见朱成钧甚是识时务,得意道:“这一次你打算分我几成。” 几成?一是一,二是二,三以上才能称之为几,朱成钧知道这次又要血亏了,老老实实的给她四分之一不好吗,非得犯贱。 朱成钧佯做难色说道:“此次获利我可以分你四成,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助我开辟荆楚一带的商道,而且要快,给你半个月时间能不能做得到?” 白莲教最不差的就是打打杀杀的打手,云盈袖觉得朱成钧这个提议倒也合情合理,当场爽快应下。不过她心里始终存疑,询问道:“这么急着打通西边的荆楚商道,金陵城那边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钟离县马上就面临粮食短缺的局面,若不早日开辟商道保证粮食能够顺利运得进来,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乱子。只有在稳定的大环境下,普通人才能安心去做生意。钟离县因缺粮致使人口大量流失,人都走光了还做哪门子生意。 面对云盈袖的询问,朱成钧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以你在白莲教的身份和地位,时局看得比我清楚,又何必多次一问。” “不用半个月,十日,十日之内我保证沟通荆楚的水陆商道就可以畅通无阻。”云盈袖夸下海口保证,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朱成钧这一手让人看得云里雾里的操作到底赚了多少银子,接着说道:“如实交代,你这一次赚了多少。” 朱成钧伸出双手,说道:“据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这个数。” “十万两!”云盈袖差点瞠目结舌。 一斤粮食没卖就进账十万两,这是什么神操作。云盈袖感觉朱成钧的银子来得过于轻松,只怪自己刚才要少了,当即反悔,道:“不行,说什么你也得分我五成。”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朱成钧气得当场直跳脚,求救一般的看向明婧。无奈明婧对二人的事不理不睬,撇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嘻嘻……”看到朱成钧此刻吃瘪的模样云盈袖一扫先前被他算计的怨气,接着用看似大发善心的笑脸说道:“要我收回成命也无不可,那么多银子你打算怎么花呀。” 银子还能怎么花?裕泰粮行的危机历经此事完全可以宣告解除了,大笔的银子真要花出去反倒成了一个难题。以朱成钧的舌绽莲花之能,眼睛不眨就可以说出数十个可以轻松糊弄人的名目来。只是云盈袖这妖精委实不是那么好忽悠,要让她相信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云盈袖见朱成钧被自己逼问得哑口无言,瞟了一眼看似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明婧,开口说道:“要不就让我替你说了吧,弟弟是不是打算将这笔钱投到你新筹建的徽州商会去?要真是这样,这五成银子我是要定了!” 要成立徽州商会这个消息自己只跟沈泽和徐霄口头透露过,暂时还是秘而不宣的事,云盈袖又何以得知。这一刻,朱成钧感觉自己在云盈袖面前就跟个透明人那般,被人看了个光是个人都会浑身不自在。 听到徽州商会明婧顿时来了精神,知道朱成钧已经开始着手他跟自己的约定了,这笔银子是为自己而花,明婧又岂能让云盈袖当着她的面抢了去。 明婧美眸轻寒,力争道:“你既已跟他约定四六分账,岂能出尔反尔。” 对此,云盈袖毫不脸红,反而挑衅似的瞟了一眼明婧,娇声道:“我跟朱弟弟早有约定,答应过要用白莲教的一切力量护他周全,我要怎么跟他分账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反倒是婧仙子,我只想问一句,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半分力气不出就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你花银子,你是他娘子吗?” 明婧拙于辩解,总不能跟云盈袖解释说二人是为了共同的理想吧。就算是为了共同理想,就该出同等的力量去共同构建,试问自己又为这个理想贡献了什么? 明婧这才想到自己对朱成钧没有丝毫的付出,反观他却是对这件事上心尽力,既出钱又出谋。 二楼大厅陷入了沉寂,这时沈泽兴冲冲地抱着账册上楼。 见沈泽一脸喜色,朱成钧这一次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了,绝不能让云盈袖知道自己这一次赚了多少银子,随口吩咐道:“你到我办公的地方把地图取来。” 沈泽看到朱成钧在给他递眼色,看了一眼在场的两个女子。这一次总算学乖了,万一自己心急口快只会害得东家被人放血,抱着账册撒腿就跑。 朱成钧见云盈袖并未起疑心,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沈泽很快就将地图取了过来,随即把地图挂好,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朱成钧指着地图上的路线对云盈袖说道:“这就是我要开辟的商道。” 云盈袖对着地图上的路线看了又看,要想开辟这样一条沟通荆楚两地的水陆商道于白莲教而言并非难事。云盈袖的目光落在绩溪县与临安府那条非常显眼的路线上,看了看明婧,转而看向朱成钧,询问道:“这便是你答应她的事?” 绩溪县通临安府的那条山路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徽杭古道,始建于唐,这是徽州人走出大山的重要通道。 朱成钧见云盈袖面色不善,不置可否的颔了颔首,道:“这条路很重要。” 云盈袖明显感到朱成钧根本没拿自己跟明婧同等对待,心里很不平衡,心里吃味道:他凭什么对明婧这个清清冷冷没半分女人味的女子那么好。 想到这一层,云盈袖更加坚定要分朱成钧这一次所得一半的决心,冷哼道:“我不管,你这一次所得的银子必须分我一半,不许议价!” “一半就一半,谁叫我摊上你这个麻烦精。”朱成钧无奈道。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云盈袖看到朱成钧总算服软了,心里兀自窃喜。当听到‘麻烦精’这个词云盈袖转而对朱成钧横眉怒目。 这个妖精是吃定咱了?朱成钧此刻只想着尽快将她打发,对沈泽吩咐道:“你这就带云姑娘到库房支取五万两银子,另外五万两用于组建徽州商会。” 东家账册都没看就说这一次获利是十万两,沈泽很快便品出味道来,躬身回道:“东家果真神机妙算,这一次获利刨去细微零头恰恰十万两白银。” 见沈泽这么会来事,朱成钧内心颇感欣慰。 云盈袖如何看不出朱成钧这是刻意支开自己,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云盈袖不认为自己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秀眸暗带幽怨的瞟了一眼朱成钧便跟沈泽领银子去了。 明婧双眼噙着绵绵情意,柔声道:“谢谢……” “这是咱俩共同要做的事,言谢,不妥。”朱成钧微笑道。 明婧目光转向那条沉淀无尽沧桑的古道,悠悠道:“你打算怎么做?” 徽州有名砚、宣纸、香墨、蚕丝、石雕、木雕、漆器…… 只需保持商道畅通,就不难将这些东西贩运出去赚取巨额财富。 朱成钧的设想是建立徽州商会将徽人聚在旗下,相信团结起来走出大山的徽州人很快便能铸就‘无徽不成镇,无绩不成街’的美谈,徽商也定会因此而崛起并走向辉煌,书写传奇。 听了朱成钧描绘的宏伟蓝图,明婧双眼不禁星光熠熠。 想到朱成钧跟云盈袖的纠缠不清,明婧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淡的说道:“她是白莲教的人,一旦跟她扯上关系要想撇清就难了。” 朱成钧耸了耸肩,说道:“行商天下就免不了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有了白莲教的庇护商道就好走多了。我跟她之间是各取所需,平等互惠的关系,你是担心我会受她的影响而走入歧途?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明婧当然相信朱成钧不会受到白莲教教义的影响,心里担心的是他跟云盈袖交往越深就会越来越纠缠不清,以致泥足深陷。 明婧似乎察觉到云盈袖对朱成钧的态度不一般,真要被这个妖女缠上后半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第0051章 盐铁之利 明婧见朱成钧并未察觉到云盈袖对他产生了异样情愫,心里不免为他担心。 但愿那个妖女觉得他特殊一时心血来潮,过些时日那股新鲜劲也许就淡了。 朱成钧看了看时辰,现在已过了午饭时间。 一忙活起来竟连吃饭都忘了,对自己的拼搏敬业,朱成钧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明婧抛去心中的繁杂,问道:“徽州商会成立后,需要我做些什么?” 闲下来才知道,朱成钧发现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婧仙子似乎意犹未尽,朱成钧心里暗道:仙子就是仙子,不食五谷。 “咕咕……”这是肚子饿得慌才会发出的抗议声。 朱成钧敢保证,绝不是自己的肚子在怪叫。 这个大厅就自己和婧仙子二人,这声音的出处不用想都知道。 原来仙子也要吃饭嘛,朱成钧忽然觉得此刻的明婧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先去吃饭,此事得空再聊。”朱成钧看向明婧想笑又不好笑出声来。 明婧跟在朱成钧身后,秀眉微蹙,一双美眸露出一缕难堪之色。 “姐姐可有什么忌口的,不妨说出来,我好让人安排。”朱成钧背对明婧问道。 “随便。”明婧似嗔非嗔的说道。 随便?越是说随便的人就越不能随便,自己真要随便就是不懂事了,此乃常识。 下得楼来,朱成钧随手唤来伙计,吩咐道:“到附近最好的酒楼订两桌饭菜回来,一桌荤腥重些,另外一桌素菜多一些,抓紧去办。”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当然是无肉不欢的肉皇大帝,素菜多的那一席自然是为明婧准备。朱成钧看明婧的身材纤秾合度,平日里肯定非常注重营养结构均衡,为她准备的饭菜当然得荤素搭配了。 “两桌?”伙计略感讶异,就两个人却订两桌酒席,吃得完? “我没说错,下去办吧。”朱成钧随手挥退了伙计。 明婧始终不肯以真容示人,更不愿意与人搭桌用餐,订两桌菜肴虽说破费,却是无奈之举。朱成钧倒是很想跟婧仙子同席用餐,主要是她不让呐。 有钱就是好办事,酒楼没让人久等,伙计的办事效率也高,没多少工夫两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摆上了餐桌。 “公子,您怎么在院中用餐。”这时,沈泽走了进来。 受到沈泽惊扰,朱成钧连忙收回偷瞄的双眼,客套道:“吃过饭了没。” “还……没……”沈泽实实在在的回道。 “一起吃些。”一桌菜肴六道之多,朱成钧自问没那么大的胃口。 浪费粮食是罪过,咱一个勤俭节约的农家子弟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沈泽看了一眼大厅中背对着二人用餐的俏丽背影,略略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公子是跟那位姑娘闹别扭了?” 姑娘跟你不吵不闹,连哄的机会都没有,这可咋整。 朱成钧瞪了沈泽一眼,斥道:“吃饱饭赶紧干活去。” 被朱成钧冷不丁的一声冷喝,沈泽瞬间老实了。 看了看大厅那边,朱成钧感觉明婧应该是吃好了,看她的动作像是在挂面纱。 女人饭量小,吃得快很正常。 看沈泽一副狼吞虎咽的粗鄙样,朱成钧不由得恼道:“瞧你这一副饿死鬼投胎似的样,端到一边吃去,莫妨碍了我跟明姑娘谈正事。” 就这样,沈泽被朱成钧轰出了院子。 走进大厅,明婧也正好起身。 朱成钧靠近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个盘子仅剩菜汁残羹,一点都不带浪费,绝对标准的光盘行动。 朱成钧转而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明婧,心道:仙子的饭量这么大? 明婧美眸轻翻白了一脸怪异的朱成钧一眼,微愠道:“我吃得很多?” 秋波带俏,明婧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娇俏风情,朱成钧不由得看痴了,竟忘了回话。其实这句话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朱成钧此刻的表现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看到朱成钧这副欠揍的表情,明婧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要教训他的冲动。 “东家……”伙计神色惊慌地闯进后院。 伙计的急促呼喊惊醒了朱成钧,也打破了即将出现的尴尬氛围。 “何事。”长兴票号的伙计都经过严格的培训,若非突发急事断不会这般失态。 “有人砸我们铺子!” ………… 流氓搞破坏?听了伙计的禀报朱成钧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长兴票号,裕泰粮行倒是相安无事,遭殃的是多处正在装修准备用于经营盐铁生意的铺子。多间铺子几乎同时遭到打砸破坏,会是巧合?流氓什么时候被组织起来了? 盐铁专营放眼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暴利中的暴利,为获得盐铁专营权,其争夺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就冲旗下店铺遭到打砸破坏这一情况来看,朱成钧知道盐铁专营权陆祖安已经给自己争取到了。 盐铁经营权并不难获得,官府对外宣称只要出得起钱就行了。 当然,这一说辞不过是官府的托词。 盐铁重利,谁不心动? 别小看这一纸批文,只要得到它,一个家族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完成资本积累。 钟离县的盐铁专营权一直一来都掌握在本县第一大豪强方氏家族手里,眼下自己的店铺遭到破坏,朱成钧可以断定是方家雇佣地痞流氓所为。 方家财力雄厚,人脉广,根本无人敢与之竞争盐铁专营权。 被方家视为囊中物的盐铁专营权如今被别人不吹灰之力就给得了去,方家此举大意如此:有我方家在,拿到批文又如何,能不能安生做这单生意,方家说了算。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朱成钧忍无可忍,阴沉着脸下令道:“命徐霄集合所有护院,缉拿一众地痞流氓送官法办!” 沈泽见朱成钧义愤填膺,靠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盐铁生意一直都事方家人在做,我们的店铺遭到打砸属下断定是他们所为。然而方家势大,命地痞流氓砸店只不过是小小警告,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阴毒算计在等着我们呢。” 朱成钧冷哼道:“方家此举是警告不假,我命人将所有地痞流氓缉拿送官法办也是在宣示实力。方家人不是傻子,经此一事,再有下次他们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朱成钧稍作思考,随即对沈泽吩咐道:“吩咐下去,把店铺收拾一下,装修照常进行。统计好损失,这笔账,我要跟方家好好清算。”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朱公子,张大人有请。” 朱成钧话别明婧就随两位衙役直奔县衙。 钟离县后衙,县太爷张弘成似已等待多时。 朱成钧没看到许师爷的身影,后衙大厅就只有自己跟张弘成二人。 张弘成抬了抬手,说道:“请坐。” “张大人请在下过来,不知所谓何事?”朱成钧淡淡的说道。 张弘成直奔主题,说道:“朱公子的店铺遭流氓破坏本官已知晓,是我思虑不周以致公子白白蒙受重大损失。本官也没料到,方家人竟敢这般目无王法!” 朱成钧笑了笑道:“感谢大人告知,我也万万没想到盐引还未到手,方家人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手警告,盐铁生意果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做。” 张弘成面容略显苦涩,询问道:“朱公子打算怎么做。” 朱成钧瞳孔紧缩,沉声道:“方家手握盐铁专营权多年也积攒了不少家财,利不可独享,我不信他就没几个死对头。” 张弘成摇了摇头说道:“本官上任之初就有想过变更盐铁专营权,朱公子猜怎么着,第二天就有人将警告信送上我的案台。” 堂堂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方家人的嚣张跋扈,可见一斑。朱成钧抚了抚下巴,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道:“张大人奉命征税,方家缴纳了多少?” 张弘成摆了摆手,说道:“一毛不拔。” 独享盐铁专营之利,到头来还抗税,朱成钧不知道方家到底有何通天背景。 想当初长兴票号开业之初,一个铜板还没赚到就先交了税,而且收税的还是两个税吏,朱成钧不禁感慨:上面有人罩着就是好。 朱成钧目光炯炯地看向张弘成,用几近质问的口吻,说道:“方家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无视王法了吗?” 张弘成伸出手来向下压了压,道:“这些年来方家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本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此恶徒绳之以法。”接着张弘成笑吟吟地看向朱成钧,说道:“恶有恶报,只争迟来早到。”说到这里,张弘成突然停了下来。 朱成钧看得出张弘成已经获悉了方家后台坍塌的消息,张弘成不见兔子不撒鹰,敢情自己也要付出点代价他才会采取行动。既已知道张弘成所想,朱成钧也不藏着掖着,说道:“答应陆大人的事在下没忘,稍后我就将下半部策略献于大人。” 张弘成见朱成钧如此识时务,倍感欣慰,当即说道:“本官这就命人缉拿方家一行归案,朱公子大可高枕无忧的敞开门做生意。” 一县父母官主政一方多年,对方家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突然采取铁血手段,委实反常。朱成钧更加确信方家的后台已经垮了,受到清算不过是迟早的事,张弘成这么做仅仅是顺水人情。 无奈这件事,只有官方出面做最合适,这个人情不受也得受。 朱成钧见张弘成红光满面,颇有直上青云的春风得意。谈完正事,朱成钧换上轻松的笑容说道:“张大人莫不是就要升迁了?” “哈哈……”张弘成朗声一笑,道:“朱公子好眼力,待这一届州试结束,本官就该告别主政多年的钟离县了。” “那在下就提前恭贺大人升迁大喜了。”朱成钧知道仅有口头的苍白祝贺远远不够,接着说道:“在下的盐铁生意全赖大人关照,稍后必有重报。” 张弘成起身来到朱成钧跟前,一脸亲切的说道:“本官与贤弟一见如故,就不做这等俗人之举了。日后有需要贤弟解惑的地方,还望不吝赐教才是。” 张弘成口中的所谓不吝赐教,应该是自己那份故作神秘的策略了。诸多晦涩的专业名词,若没有自己的解释,就算他们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所云了吧。 朱成钧承诺道:“在下随时恭候,扫榻以待。” 第0052章 咱是恶霸 从后衙出来,朱成钧看到钟离县所有衙役均已集结完毕,正整装待命。 看到县尉钟利贞来回踱步,神色显得有些焦躁。 全县衙役紧急集合,绝对是今年开春的头一次,也是张弘成主政一县的首次。 不经意间,钟利贞看到正慢悠悠走出县衙大门的朱成钧,当即快步走了过来拉着朱成钧的手走到僻静角落,转眼警惕了下四周,低声询问道:“朱公子才与大人谈完话,不知……”钟利贞的目光随即瞟向一众衙役那边。 张弘成突然下令紧急集合,看钟利贞的反应他也是一头雾水。掌一县治安维稳的县尉大人都不知情,朱成钧终于愿意相信张弘成这一次是要认真做些实事了。 张弘成连同僚都不曾告知,自己又怎好跟这个没半点交情的县尉大人露口风,朱成钧随口说道:“钟大人也知道,在下所属的二十余间店铺同时遭地痞流氓打砸破坏,张大人心系百姓,认为此事性质恶劣,本县的治安也亟须整顿,对恶人予以震慑。” 钟利贞认为朱成钧所言在理,随即歉声道:“地痞为恶以致朱公子蒙受巨大损失,本官身负县尉之职,不能治安维稳,确有失职之处,请朱公子放心,您扭送过来的那二百五十名地痞流氓,本官一定依法严办,必当还朱公子一个公道,也还钟离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朱成钧见钟利贞信誓旦旦,声情并茂地大说空话套话,不得不说当官的就是会说话,发生这么大的事迟迟不见你派人到场维稳,事后轻飘飘的一句‘失责所致’就想撇清干系,鬼知道是不是你放任自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凶徒为恶。 朱成钧笑了笑道:“恶徒逞凶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钟大人也不必自责,此番有张大人和钟大人同时下大决心整顿本县治安,相信很快便能肃清地痞之患。” “这是自然。”钟利贞见朱成钧并未因此事而心怀芥蒂,顿时放心不少。 见钟利贞皮笑不肉笑,这副虚伪至极的面容朱成钧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恶,由此也更加坚信他早已跟方家同流合污多年。朝廷对盐铁生意管控甚严,虽说获得盐铁专营权就能赚个盆满钵满,真要老老实实的一斤盐一斤铁的去卖顶多混个不亏小赚,真正赚大钱的地方是在这纸合法文书庇护下的行事之便。 做盐铁生意仅仅凭借一纸官府公文仍需提心吊胆的暗中行事,若朝中无人庇护,什么时候蹲号子吃牢饭都说不定。官盐、私盐勾兑销售在这一行里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才是各大盐商大发横财的根本所在。盐业乃是朝廷最大的钱袋子,对私盐的打击力度历朝历代都是下重锤整治。 古已有言:盐铁之利,足以养国。 这个世界有利可图就会有人行动,私盐重利更是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钟离县的私盐能不能顺利通关,朱成钧知道钟利贞在这方面起着关键作用。 混江湖就少不了拜码头,自己手下的店铺横遭破坏绝非偶然,而是必然,朱成钧也怪自己没又事先把这项必须要做的工作做好。既已获得盐铁专营权,朱成钧知道日后少不了要跟钟利贞打交道。 朱成钧发现方家以前要做的事,正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 在政治搭台钱财唱戏的国度,经济政治历来是一家,官商勾结不过是寻常事。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商人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手段不外乎是以钱开路寻找政治势力庇护,当然,政治势力也会大开方便之门给予便利,如此循环往复,各取所需。 通过与钟利贞的短暂接触,朱成钧断定他跟方家仅存在权钱交易。只要没有家族裙带和香火情掺杂进去,自己也就可以大胆放心地跟他合作了。 朱成钧略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在下的盐铁生意不日就要正式开张,日后少不了仰仗钟大人的地方。方家能给大人的一切在下也能给,且只多不少。” 钟利贞对此早已驾轻就熟,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跟谁合作都是合作。 话谈到这个地步,钟利贞也嗅出了些味道来,越发肯定自己先前的担忧不无道理,方家这一回再不济都是个抄家罚没的下场。 钟利贞对朱成钧阴阴一笑,道:“朱公子放心,本官清楚该怎么做。” 朱成钧见该说的话都说了,为免让人生疑,不宜交谈过久。 刚走没多久,张弘成就从县衙走了出来。 “起轿!” 话音刚落,一时间锣鼓喧天,左右开道。 县太爷出巡的排场,朱成钧这一回算是亲身领教到了,当得起威风八面一词。 目送县太爷尊驾远去,朱成钧一个人沉着脸走在街道上。 方家长年独享盐铁之利,人送绰号‘方半城’。 以方家之势才给个‘半城’,在朱成钧看来方家之财远远不止于此。 可那又能怎么样,只因身后靠山倒台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靠山在,吃饱喝足;靠山倒,人财俱失。 想到这一层,朱成钧内心顿时唏嘘不已。 经此一事,朱成钧深深知道要想守住一份家业的不易。 朱成钧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巍峨庄严的衙门,又抬头远眺遥远的江湖。 庙堂之远则是江湖,那是一方有着不同于庙堂运行规则的天地。 身为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背靠庙堂拥抱江湖才是最理想的保身之道。 在这两方天地间游走,朱成钧发现自己开始渐渐具备了这些条件。 既然有了好的开头,接下来顺着这两个方向辛勤深耕便是了。 想通了这些,朱成钧感觉悬在头顶的利剑距离自己已经不再那么近了。 一扫胸中阴霾,朱成钧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长兴票号。 刚走进后院,朱成钧见徐霄,蓝平等人耷拉着脑袋,一脸愧色地站着一声不吭。 “我等办事不力,请大哥责罚。” 说着,徐霄率一众人等齐刷刷的跪倒在朱成钧跟前。 自从上一次想要来闹事的流氓被吓退,朱成钧就已经看到了些许苗头。这次事件恰好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做生意要想不受到打扰,除了要有官方的庇护更需要江湖势力充当威慑,如此才能行稳致远。 朱成钧扫了一眼徐霄等人,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听训。 徐霄自感有负重托,守护不力,就是犟着不肯起来。 朱成钧只好作罢,沉声道:“这一次我们可谓损失惨重,经此一事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就算我们不主动去招惹他人也会有人上门挑衅。请诸位告诉我,该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 ………… 一时间群情激奋。 在场的人当中大多是朱成钧收容的难民,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却遇上这一档子事,这可不是简单的砸饭碗了,这是要他们的命呐。 看到众人的表现,朱成钧倍感欣慰,他们的血性渐渐被唤醒了。 徐霄压下了众人激昂愤怒的情绪,对朱成钧抱拳请示道:“大哥尽管吩咐。” 朱成钧颔了颔首,道:“我平日里之所以让你们注重训练,是希望你们在关键的时候能出得上力,结果表明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让我失望。” 众人虽然得到朱成钧的肯定,他们心里仍感到受之有愧。他们都知道朱成钧这么辛辛苦苦的打拼绝不仅仅是为了她自个儿,自己吃得每一碗饭都有朱成钧的恩典。 朱成钧稍作停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发现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窝着一团复仇的火焰,有了这一惊喜发现朱成钧知道自己接下来要筹备的大事就更有把握了。朱成钧接着说道:“我刚从县衙回来,张大人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始作俑者。” “到底是谁要找我们麻烦!我蓝平要宰了他!”蓝平登时怒不可遏。 朱成钧压下蓝平的激愤,说道:“虽说始作俑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我们不可不警惕,不得不早做准备。为了震慑地痞流氓,我决定成立义信门!”既然决定组建这一组织,就需要一大批成员加入,朱成钧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谁愿意加入!” “我!” “算我一个!” ………… 所有人都纷纷申请加入,入会意愿强烈,朱成钧当然是照单全收。 他们这些人中大多不愿意从事务农也不擅经商,身上多少都有些痞性,这些人似乎天生就该吃江湖这碗饭。对于这些人的特性,朱成钧早已了然于胸。 朱成钧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你们既然入了会就要守规矩,这些规矩可比你们当护院时的规矩严苛多了,现在请你们告诉我,谁要退出!” “没有!”众人齐声喊道。 自此,朱成钧正式宣布义信门成立。 挥退众人,朱成钧突然感觉自己正逐渐向恶霸的角色转型。 手里掌握着这么一群人,开堂号、有规矩、立字辈……怎么看都像是帮派组织。 朱成钧暗暗一叹:帮派就帮派,只要他们严格遵守自己定的规矩就算再差又能差不到哪去。 “从此,江湖多了一个义信门。”明婧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朱成钧小小的被惊了一下,说道:“人已在江湖,不得已而为。” 明婧心里也好奇朱成钧将会带这群人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问道:“你成立义信门,不会仅仅是为了保住手底下的商铺吧。” 朱成钧见明婧的目光很是耐人寻味,回道:“你放心,打家劫舍,杀富济贫……这些恶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干。”朱成钧转而看向明婧,既然成立一个近似帮派的组织,人员战斗力就是首要解决的大事,笑嘻嘻的请求道:“这群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也看到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指点他们几招拳脚功夫?” 明婧白了朱成钧一眼,自己好歹是一个正派弟子,现在竟成了一个帮会的武术教练。明婧转念一想都是江湖人,门派和帮会又有什么区别。 明婧点了点头,特别强调道:“只限于拳脚功夫,你不可得寸进尺。” 朱成钧当即三指指天,郑重道:“我可以发誓。” 虽然取名‘义信门’到底有几分信义还需观后效,明婧随即出言冷声警告道:“若有一天我发现你手底下的人凭借武力为非作歹,休怪我清理门户。” 侠以武犯禁,朱成钧第一次感到不那么自信,万一他们那一天走上了邪路,自己岂不就被迫成为恶霸了。 第0053章 两套规矩 回头看走过的路,朱成钧发现竟有越走越偏的迹象,貌似也符合自己的初衷。 现在听明婧说要清理门户,自己身为义信门的掌舵人,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朱成钧毫无正形地冲明婧贱贱一笑:“真到了那一天要劳姐姐出手,我自个儿把脖子洗干净五花大绑的到您跟前任凭发落。” “没个正形。”明婧啐道。 兵者凶器也,一旦失去控制,反过来就是噬主。 大宋以武立国,杯酒释兵权后文官管武将,都差点武功尽废了才压制住一众骄兵悍将。自己一个文弱书生要想管住麾下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貌似……很有难度。 转念一想,武将怎么了,不是人?不用吃饭?不用赚小钱钱?…… 貌似自己现在最大的本事就是赚钱了,跟着咱就能安心吃香喝辣,高枕睡美娇娘,就问你心动不心动。但有力的节制和牵制必须得有,朱成钧转而换上一副凝重深沉的表情对明婧说道:“为了避免可能失控的局面,我需要在他们头顶悬一柄利剑。” “你是要我做这个冷面罗刹?”明婧似乎不大愿意接受这一职司。 节制靠规矩,牵制靠对手。 朱成钧看了看明婧,眼中轻噙揶揄之色,道:“非你莫属。” 还真就把自己当成冷面罗刹了,明婧发现自己跟这小子似乎捆绑得越来越紧了。 明婧传授他们拳脚功夫,虽无师者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在人伦五常--天地君亲师的深厚传统影响下,欺师灭祖乃大不逆,即便能耐再大的狠人也要顾忌三分。 朱成钧再一次发现传统价值观这玩意,自己似乎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真心该感谢历代封建统治者和封建大儒们给自己把这棵大树栽植得那么好。 当然,明婧也真心不希望自己教导出一群仗着武力为非作歹的恶徒来,万一真要到了那一天有合适的身份在她才方便名正言顺的站出来清理门户。 见明婧接受自己的提议朱成钧心里一阵窃喜:捆绑仙子的计划又迈出了一大步。 看到朱成钧一副阴谋得逞的神色,明婧轻轻撇过脸去看了看天色,悠悠道:“既然你的麻烦事都已解决,我也……该离去了。” 话落,明婧翩若惊鸿的身影已跃过高墙。 朱成钧敏锐的捕捉到婧仙子说话间不自然的停顿转换,心道:换成‘我也就放心了’就这么难?朱成钧忽然想起云盈袖说过的话,‘婧仙子面冷心热’,应是如此。 明婧飘身离去,朱成钧顿时也意兴阑珊。 “东家……喜事……大喜事……” 朱成钧淡淡的瞟了一眼伙计,说没多少情绪的说道:“方家完了?” “方家恶有恶报当然是喜事一桩。”伙计接着说道:“小的要说的是令一件大喜事,本县各大商家要来拜见东家,眼下人都在门外候着了。” 这也算喜事? 本县稍微有些家底的商人从开业至今都没几人登门造访过,钱多的不愿折节下交,家境一般的又自认高攀不起,现下朱成钧在县城商界的处境就是这么尴尬, 方家被抄家入狱的消息不知何时已传遍大街小巷,当然,盐铁专营权易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来人可是掌握钟离县半数以上财富的头头脑脑,此番齐齐登门造访,这一刻街上想必都散发着金色银味。对此,朱成钧却不以为然,对伙计吩咐道:“你通知沈泽前去应付一下,摸清他们的来意即可。今日,我乏了。” 伙计为之一愣,心道:东家就是东家,忒有个性了。 朱成钧之所以冒着怠慢大半个钟离县商圈大佬的风险,有宣示自身地位的用意,现在盐铁专营生意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会因此而记恨在心。 即便有意怠慢,朱成钧也不好做得太过,转身从后门走出。 出了后门,徐霄已驾着马车在此等候。 看了看天色,眼下才方方申时三刻。 处理了今日的突发事件,朱成钧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抛开事务,下个早班。 朱成钧对徐霄吩咐道:“稍后你拿我的亲笔信去找一下县尉钟利贞。” 眼下就二人在,徐霄也就没了人前的诸多拘束,说道:“大哥是想跟县尉大人加深交情?”徐霄知道从义信门宣布成立那一刻起就免不了要跟官方的头头脑脑打交道。 朱成钧轻轻颔首,道:“义信门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拢聚地痞流氓的组织,此事我需要事先跟县尉钟利贞通通气。”朱成钧此举无非是为了跟官方达成必要的协议,这群地痞流氓本就是巨大的不安定因素,现在有了义信门的严格门规约束,想必主管治安维稳的县尉钟利贞也是乐见其成。 义信门新成立正是需要大力发展成员的时候,朱成钧接着跟徐霄说道:“给钟利贞递信的时候你顺便提一句,就说我要保释被关押的二百五十名地痞流氓。” 保释砸了自家门店的地痞流氓?这些个混蛋就该得到应由的惩罚才对,对于大哥朱成钧的这一举动,徐霄虽有不解,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问道:“大哥是想将这群地痞流氓吸纳到义信门来?” 徐霄等人之前大多都是自耕农、佃户、庄客,再如何不济都称得上老实本分之人。当确认大哥朱成钧要将一众地痞流氓收入麾下,如此一来义信门就算是彻底坐实流氓组织这一名头了,徐霄心里多少有些抗拒。 朱成钧看出徐霄所想,轻叹道:“他们固然可恨,却也可怜。” 前一刻还处于敌对状态,第二天却要跟人称兄道弟,是个人心里都会犯膈应。 见徐霄一脸的不乐意,朱成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们既然有能力把他们打趴了扭送衙门法办,他们现在又吃了衙门的杀威棒,此刻将人收到麾下管教起来也方便。再则,义信门终归是要发展壮大的,既然要发展就必须吸纳更多的新成员。钟离县的流氓要都被我们收服了,还会有地痞流氓来扰乱我们的日常经营?” “大哥,我懂了。”徐霄颔了颔首,随即夸下海口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好好教他们做人的规矩,保证将他们管治得服服帖帖。” “大哥相信你,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随即,朱成钧钻进车厢闭目养神。 突然间又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时,朱成钧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在自己看来荒诞的想法,咱为本县诸多商家创造了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要他们上供一些孝心也是应该的。 下了车,朱成钧竟直奔向书房。 来到后院,朱成钧发现书房大门是开着的。 “咦……大家都在呐。”朱成钧见三女齐聚一房。 “夫君。”兰儿,鸾儿同时迎了上来,亲热地挽着朱成钧的胳膊。 “咳……”芮瑾萱轻轻一咳,秀眸轻凝,板着俏脸说道:“刚刚才教你们规矩,转眼就忘了?下去领罚吧。” 闻言,兰儿,鸾儿两双妙目委屈巴巴地看向朱成钧。 “不许你给她们求情。”芮瑾萱料定了朱成钧会心疼这两个美妾,抢先一步断了他求情的念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这一次,朱成钧非常给芮瑾萱面子,似乎有维护她少奶奶权威的意思,没有给兰儿和鸾儿说情。朱成钧看向芮瑾萱,说道:“你跟她们一同下去准备晚膳吧,书房我急着要用,晚饭好了叫我。” 二女不见朱成钧为她们说情,上一刻眼中还噙着幽怨,当听到这句话心头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这一刻才发现心上人表达对她们的宠爱竟是这般润物细无声。 芮瑾萱恼了朱成钧一眼,不过还是听话的走出书房,出门还不忘把房门掩上。 朱成钧伏案疾书,全神贯注。 成立义信门,首先就是要拿出一份规矩来,朱成钧参考前世军队的纪律稍作修改很快便有了成文,看过后却觉得不甚满意。既然义信门是一个混江湖的组织弄得跟正规军一样,如此过于引人注目,当局还不得认为自己有不臣之念。 江湖组织就得有个江湖样,朱成钧又揉入了帮会的严苛规矩。当然,自己一个深受现代文明社会影响的人也弄不出来多不人道的血腥规矩来。对比这个时代的律法条文,朱成钧发现自己订的规矩比这个时代的法律还要来得人性化,也足够仁慈。 给义信门制定纲领性文件,朱成钧发现还要给徽州商会、盐铁合作经销商拟定协议文书,不知不觉见书房的光线竟已暗淡下来。 就在朱成钧放下笔的时候,芮瑾萱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饭好了?正好,我也忙完了。”朱成钧笑道。 芮瑾萱轻哼一下:“还有一刻钟才开饭,我是来通知你,沈泽在客厅等你。” 准时准点开饭,早一刻钟都不行?多少也要照顾一下你家‘夫君’胃的感受吧。对于把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芮瑾萱,朱成钧也倍感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就过去,你把饭菜送到客厅吧,我跟他边吃边谈。你们三人就……一刻钟之后再开饭吧。”说着,朱成钧噙着怪笑看向芮瑾萱。 人是要懂规矩不假,但不能拘泥不化,不知变通更是不行。 这个世界哪来的那么多死规矩,就算有也不能死守不放啊。 芮瑾萱瞪了朱成钧一眼,哼道:“有客人在就不与你计较了,没客人在,家里什么时候开饭我说了算。我知道你讨厌别人给你讲规矩,但这个家有你一个不守规矩的就算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像你那般随意吧,那这个家还不得乱了套。” 难得芮瑾萱对自己不再那么苛求,朱成钧觉得这样甚好,规矩是定给别人遵守的,自己只需维护规矩不被破坏并拥有规矩的解释权和修订权才对自己最有利。 作法者自戕?朱成钧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高尚。 这个世界上的强者都是行两套规矩,一套定给他人去遵守,一套用来保护自身。 第0054章 江湖地位 沈泽是个工作狂人,就算吃着饭也手捧公文。 手下勤奋敬业、工作能力强,人也精明,这样的好员工上哪找去。 朱成钧草拟的纲领性文件,字数并不是很多,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看完。 沈泽一抬手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油渍,说道:“东家这是准备联合经营?” 沈泽所言的联合经营,说的就是盐这一项目。 盐自春秋战国时起至今实行的都是专卖制度,经营食盐利润巨大,因此任何一个朝代的统治集团都沿袭了这一制度。盐的价格,品质历来都是由统治当局控制,其目的是为了垄断税收,加大财政收入。 盐是矿产资源,在土地私有的年代谁家地下蕴藏盐矿就等同坐拥金山。当然,私自开采盐矿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一旦被官府抓获那绝对没好果子吃,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盐引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是垄断行业的特许经营权。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独家经营?” 方家手握盐引之时就算肯让利也是让给跟方家有香火情和姻亲之人,旁人要想靠上来分一杯羹,就两字,没门! 盐乃重利,方家又大搞结盟垄断经营,朱成钧不敢想象这些年来方家凭借这一便利到底积攒了何其惊人的财富。虽说盐的定价权掌握在当局手里,但,盐的生产加工工艺早已为人所熟知,要想制出跟官方一般品质的盐来,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私盐都能达到官盐的工艺标准,在盐引的庇护下私盐官盐混杂售卖,能攫取的利润可想而知。 沈泽皱眉沉思,独家经营的好处一眼望去入目皆是,沈泽知道以朱成钧现有的实力完全可以凭一家之力就能把所有好处都吃到肚子里去。 重利当前沈泽见朱成钧居然选择跟不相干的人联合经营,确实感到格外费解,躬身请示道:“属下愚钝,还请东家明示。” 朱成钧并没有解释而是问了一句题外话:“方家的下场如何?” 方家一案早在他来之前便已紧锣密鼓的在办理中,沈泽知道朱成钧并非问他方家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是让他思考方家为何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略作思考,沈泽顿时两眼一亮,同时又突感后背凉飕飕的,颤声道:“一家独享红利最容易遭人嫉恨,东家怀疑方家锒铛入狱不仅仅是靠山倒坍那么简单,而是……”沈泽早就听闻运销食盐这一行的水不仅深而且还黑。 要说做什么生意最容易赚钱且来钱轻松,非垄断行业莫属,这些行业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搞恶性竞争。能获得垄断行业经营权的商家跟当局及各级官府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就人脉这道门槛就将许多商人拒之门外了。 朱成钧见沈泽额头直冒冷汗,苦笑道:“你现在还敢想一人独享所有好处?我此举虽会损失很大一部分的利益,这样做就不至于站到那些有经营食盐意愿的商人的对立面。况且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在食盐这一块上赚钱,而是借此便利结本县商人以欢心。”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是把路开好了走的朋友多。 听了这一席话,沈泽再次佩服朱成钧的大气魄和大格局,即便如此,沈泽心中的顾虑丝毫不减,沉声道:“东家将本县商人都拧成一股绳,唯恐官府猜忌呐。” 朱成钧不以为意,道:“话都有说铁打的老爷,流水的县官。当官之人大多都望风梯荣,他们会甘心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 古有皇权不下县,一县主官的政令能不能通达必须经过地主乡绅这一关。“东家说得是。”沈泽心中忧虑瞬间一扫而空。 朱成钧将草拟好的纲领性文件交给沈泽,嘱咐道:“你照着我的意思找人连夜把各种协议文书弄出来,我明天就要用到。” “东家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沈泽夸下海口承诺,随即想起朱成钧让他筹建的书社,接着说道:“按东家的意思启明书社已经筹建完毕,不日就能开业。” 朱成钧轻轻颔首,说道:“切勿怠慢了那些个不第举子,但也不能对他们太好,出了编辑出书,我们的一些商务文书也可以考虑让他们参与进来制订。” “是。”沈泽知道这些个不第举子中也不乏各方面的能人,有时候都不禁感慨,既然不会考试,当官无望何不早些转行做别的,平白浪费一身才能。 朱成钧看了看天色,自己的读书时间眼看就要到了。 沈泽离去后,朱成钧在鸾儿的服侍下沐浴过后第一次准时来到书房温书。 有了盐铁专营权在手,钟离县最难搞定的那群商人不难白平,剩下的便是最能影响一县言论的那批乡绅,只要在本次州试中大放异彩,这样一来跟本县读书人打起交道就更加方便了。 这一切要是能顺利达成,距离在钟离县建立起自身的影响力就为期不远。 对此,朱成钧拥有着绝对的信心。 翌日,朱成钧乘车来到长兴票号。 刚一下车,本县商界的头头脑脑争相上前恭维献媚。 面对乌泱泱的人群,朱成钧也是笑脸相迎。 来到后院,朱成钧吩咐沈泽将本县商人分批引进来会谈。 第一批是经营不善,被迫远奔他乡谋生的小商小贩。 朱成钧扫了这些人一眼,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听说诸位有远奔他乡的想法,就是不知各位将来准备上哪发财,又准备做些什么?” “唉……”一众小商贩一脸苦色,开口唉声叹气,抱怨谋生艰难。 在他们打算离开钟离县的时候,沈泽找上了他们说有发财大计要跟他们共享。冲朱成钧在本县商界突然名声鹊起,没多做思考便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伍姓商人对朱成钧起身一揖,开口道:“朱公子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在钟离县商界占有一席之地,如此才能,我等无不钦服。听闻朱公子组建的徽州商会即将挥师天下,在座的大多不是徽州人就是不知朱公子愿不愿意给我等一个高攀的机会。” 朱成钧颔了颔首,道:“徽州商会的加盟并不限出身籍贯,只要诸位愿意拥护徽州商会的宗旨,在下当然会敞开大门欢迎天下豪杰的加入。” 有了朱成钧的承诺,在场之人也就不再犹豫了,积极要求加入。 看到大家的表态,朱成钧当即让沈泽宣读徽州商会加盟协议。 徽州商会要将大家拢聚起来一起做天下的生意,只要加入了徽州商会他们就可以在这个圈子里互通有无,资金筹集,货源信息……都将变得更加简单便捷,可谓好处多多。唯一让他们有点难以接受的事徽州商会就出一个名头就要占据他们一成五以上的‘股份’。股份合作制最早源于晋商,这个历史时期还未出现。这样的合作方式对他们而言虽然陌生,通过朱成钧的解说大家也都不难理解。 朱成钧见众人似乎都难以下决心,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耐着心跟他们解说:“加入徽州商会能得到的便利大家也都看得到,商会可以给你们提供低息贷款作为你们的启动资金,前期要占有相应的股份大家都可以接受,后期退出后还要占你们一成五左右的股份就那么难以接受?”朱成钧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诸位经商多年却一直都难以发展壮大,原因何在?就在于你们都是凭一家之力在单打独斗,俗话都有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人一旦落难,一眼望去举目无亲,你们还指望能东山再起?只要你们加入进来,组织会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为你们搭桥过河,就这份恩义难道还不值一成五股份?” 商会要是真能发展起来,在座的都将成为徽州商会元老级的人物,这一身份地位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说不心动绝对是骗人的鬼话。 朱成钧见大家心动是心动了却不好下决心,多少感到有些失望,说道:“加入不加入全凭个人意愿,诸位也需要时间考虑,在下也不好勉强。” 沈泽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朗声道:“事关重大,诸位也需要时间考虑,我们东家的承诺一直都在,徽州商会的大门也将永远都为大家敞开。东家还有客人,诸位就先行回去吧,我们日后有机会再谈,相信也有的是机会。” “听说大同炭行要开拓其他州县的木炭市场,此事当真?” 大同炭行的亮眼业绩早已为众人所关注,能在行情低迷时凭借新品炭异军突起并迅速占领钟离县木炭产业。沈泽按朱成钧的意思给他们透露过大同炭行愿意拿出新品炭的制作秘方跟大家合作经营,冲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动。 朱成钧给陆方示意,陆方站起身来说道:“此事作不得假!诸位有要了解大同炭行加盟细则的事后可以来找我,但朱公子有言在先,必须先加入徽州商会才拥有加盟大同炭行的资格。” “我有意转战木炭行业,既然大同炭行如此慷慨……我决定了,加入商会!” “我也决定了!” ………… 看到有人表态沈泽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局。 看到后院大厅闹哄哄的,沈泽出面制止了激动不已的人,喊道:“诸位请随陆掌柜移步大同炭行了解加盟一事,大东家还要会见来宾。” 喧嚣褪去后,朱成钧会见了第二批客人。 朱成钧知道这批人志在食盐这一块上分一杯羹,当这群人走进来后,朱成钧并没有让他们入座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将人晾着,自己自顾自地品茶,眼角余光不时在众人身上扫过,见他们都强忍着急躁,只觉得如此甚好,最起码他们对自己存在着应有的敬畏,朱成钧要的就是他们的这个态度。 这些人都是钟离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降服了他们,自己在一县商界的地位就算彻底稳固了。 第0055章 芒刺在背 一众钟离县商界翘楚一进来就看到端坐大厅中堂主位的半大少年,顿时不禁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样一位少年郎竟是本县商界新贵? 凭借一张炭券搞垮本县四大炭商一人独霸木炭行业,随后又凭借粮券大捞一笔,那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又凭什么取代方家取得盐铁专营权? 可人家亮瞎人眼的战绩就实实在在摆在面前,众人不禁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有志不在年高啊。回想四大炭商的黯然退场,这股强劲后浪竟毫不留情的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如此年纪就拥有这等铁腕手段,众人只希望千万别被他盯上了才好。 朱成钧见众人没了刚进门时的迫不及待,而是像看怪物那样打量着自己,被人这般盯着看朱成钧只感到浑身不自在。朱成钧端正身子,略略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让诸位久等了,请入座。”转眼向沈泽示意:“上茶,上好茶。” 众人见这个少年连表面上的迎客套话和礼仪都懒得做,认为他是年少气盛之余似乎又是情理之中,只因他手里握着大家都眼馋的东西。 “谢朱公子赐座……” “谢朱公子……” ………… 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也就不觉得朱成钧失礼怠慢,欣然落座。 看到这些富商的恭敬表现朱成钧心中甚为满意,心道:手里掌握他人迫切想要的东西,就是好啊,让你趴着就不敢躺着。 朱成钧没有直入主题,即便自己有意要联合他们共同经营食盐生意若自己主动提出反倒会让这些人看轻几分,也会给人一个错觉,他们都还未开口你就上赶着给咱好处,是不是怕了咱呐。但又不能让他们率先提出,因为最终都是要给他们的,若是由他们率先提出自己又答应了他们,多少有点被人逼迫的意思。 朱成钧深谙人性鬼怪,这么低级的错误又岂能犯,面对一众鬼蜮心肠的商人,认为适度的敲打一下非常有必要。朱成钧转眼看了看恭敬侍候在侧的沈泽,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题外话,“近日本县的粮食行情如何?” 闻言,众人忽的竖起耳朵。 凭借炭券和新品炭两样东西就将本县四大炭商逼入绝境,粮食券也是出自长兴票号……想到这一点,众人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这个少年突然关心起粮食价格,如今想来绝不是有意要晾他们,众人隐隐感觉这个少年要着手收拾四大粮商了。 沈泽躬身汇报:“回东家,两日前我们抛售的粮食绝大部分是被钱、孙、田三大粮商吃进,属下事后才得知这三大粮商比我们更早得知临安各大州县粮价大涨的消息并提前跟那边的粮商签订了供货协议,所以他们才敢大胆的购买粮券兑换粮食。”说着,沈泽自责一叹,歉声道:“三大粮商将买去的粮食连同本家的储粮一并运往临安府其他州县,本县现在隐隐有粮食短缺之忧,粮价大涨的势头似乎就要压不住了。都怪属下办事不力,才让那三家钻了空子致使东家让本县百姓吃上低价粮食的善举落空。” 裕泰粮行低价抛售粮食竟是让利于民的善举?在座的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不贪利的商人。这一次粮食抛售潮他们都高度关注,粮价可以说是打他们有记忆以来的新低,如此低廉的价格谁不心动,他们也不会例外,只可惜在他们等待观望的时候,裕泰粮行突然宣布需要凭借粮券才能兑换现粮,当他们反应过来已是一券难求。粮价虽低,粮券确是天价呐,若是没路子销出去谁会闲得没事去买天价粮券去兑换低价粮食,一高一低算下来还是高价粮嘛。 听了沈泽的解说,他们顿时释然,三大粮商敢吃进高价粮券原来是事先得知临安府各大州县粮价飙升才敢大胆出手。 众人无意识地偷偷观看朱成钧眼下的神情,见他面沉如水,看不出他此刻是何心境。粮券已经流通出去就算涨上天了也跟他没关系,裕泰粮行又在低价抛售粮食,可见他这一次是吃了三大粮商的亏。众人很快就推翻了进门前对朱成钧的评价,暗暗鄙夷:什么商道天才,呸! 朱成钧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脸上多了幸灾乐祸和轻视之态,转眼看向沈泽,和颜悦色的说道:“做生意本就有亏有赚,这一次也怪我思虑不周才让钱、孙、田三家占了便宜。”此言一出,众人对朱成钧的轻视和鄙夷几乎快要有收不住的势头,心里也在庆幸:跟人长得傻一点的年轻人合作……如此甚好! 朱成钧佯装抿了一口茶,突然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沈泽,询问道:“三大粮商当真将自家商铺的储粮和从裕泰粮行买来的粮食都运往临安府下辖州县了?” 众人的脸色立时僵了下来,当朱成钧再次重复这句话,他们都是久经商海的老狐狸都知道这句话蕴藏着怎样的商机,顿时不由自主地收回刚刚萌生的轻慢之心。 粮商手里无粮,倘若这个少年能从别的地方运来粮食缓解钟离县城缺粮的局面并以合理价格出售一段时日,如此一来钱、孙、田三大粮商很快就会淡出人们的视野,甚至很大可能就是四大炭商的下场。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接下来沈泽的一番话让他们不由得替来钱、孙、田三家捏了一把冷汗,就连他们自个儿也感到犹如芒刺在背。 沈泽欠了欠身,回道:“这两日属下上街走访过,钱、孙、田三大粮商所属的店铺都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可见他们手里已经无粮供应了。”说到这里,沈泽在朱成钧的授意下扫视在座众人,接着说道:“眼下本县只有杨氏一家粮行尚有富余粮食,裕泰粮行抛售造成的粮价下跌现今已经渐渐回升,这一切都如东家所预料的那般向着预期推进。”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这个少年一手谋划,对临安各大州县的高昂粮价无动于衷,佯装无知迷惑钱、孙、田三大粮商,为的就是将他们都支出去好为抢占钟离县市场做准备。两日已过,三大粮商的粮食都已运远,等他们赚完钱回来发现钟离县粮行变天了,届时会是什么感受。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看向朱成钧,眼中俱是深深的敬畏和惧怕之色。 朱成钧淡淡的瞟了一眼众人,说道:“钟离县仅靠杨氏一家供应粮食,根本满足不了巨大的市场需求。” 顺着朱成钧的话沈泽信誓旦旦的回话道:“请东家放心,本县百姓不会有无粮可买之忧。三日前属下已经命开在濠州府西边的其他分行下达了购粮指令,就当是送他们开业的第一笔生意,算算时间,第一批粮食也快要运到了。”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朱成钧颔首赞许道。 听二人说了这么多,在座之人无不感到后背凉飕飕的,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钱、孙、田三大粮商在钟离县粮食市场的地位和影响力基本宣告破灭。 看到众人的反应,朱成钧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铺垫了这么多,接下来的谈判是时候正式启动了。朱成钧活动了一下脖子,换上轻松的笑容,故作客气一番,歉声道:“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题外话,耽误诸位宝贵的时间,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朱成钧给沈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准备好的合作文书分发给在座之人,随即说道:“诸位的来意在下昨日就已经获悉,这份食盐经营合作协议,诸位看过后若觉得没问题,就签了吧。” 众人认真浏览契书上的诸多条款,越是往下看越是眉头紧皱。他们都对食盐经营神往已久,对食盐运销一事都了然于胸,当看到远比官府管控还要严格的合作条款,忽然感到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看了合作协议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好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异议。 朱成钧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小饮,见没人站出来说话,又等了半晌,朱成钧清了清嗓子,缓声道:“诸位是有疑异?” 有疑异?当然有,但又能如何,若是不同意怕是当场就会被扫地出门。 一是保证金过高,二是对销售区域的划分,再则就是应承担的相关责任,都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条款。这纸文书将他们约束得死死的根本没多少自主权可言,几乎等同于干苦力的苦役。再看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他们对这一行了解甚深,那密密麻麻的条文等同于告诉他们唯有跨过那道线才可以攫取巨额利润,否则就在划定的经销区域老老实实的赚取些血汗钱得了。 指望这群人会老实本分的经营?朱成钧不敢抱有丝毫幻想,之所以明确责任为的是将来有一天出事了自己可以撇清干系。这道防火墙,非常必要。 要想获得盐铁专营权一要有钱,二要有深厚的人脉背景,第一条他们大多都满足,第二条是将他们拒之门外的断龙石。 他们都知道这份协议根本不容有商量的余地,他们不签有的是人排队等着签。 富贵险中求,以前大家都是这样玩的没理由到自己这里就玩不动了吧。 “我没有无异议。”凡事都需要有人率先站出来。 有了第一个人站出来明确表态,剩下的人均纷纷附和。 “无异议。” …… 见所有人都表了态,这件事也该胜利落幕了。 “朱公子……”朱成钧刚要起身离去,看到大家殷殷期盼的目光也就停下了脚步,示意他们有话但说无妨。 为首之人是他们共同推举的代表,颤声请求道:“听闻朱公子跟张大人关系匪浅,不知可否给我们引荐引荐。” 做盐铁生意,面对看得到的巨大利润,最容易起邪念,真要做了等待他们最轻的都是牢狱之灾,因此跟官府搞好关系非常有必要。 朱成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张大人主政钟离县多年,随时都会高升,我们不妨等等。”等?当然是等下一任父母官上任再去搞关系了,这段时间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切勿起邪心,动歪念。 见在场之人一副了然之色,朱成钧刚要转身,突然又驻足,目光炯炯的扫视众人,严声告诫,道:“该说和不该说的都在协议里面了,勿谓言之不预。”仅有威慑还不够,朱成钧认为该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昨日我跟钟大人见过一面,钟大人对在下的印象不错,应该会很好说话。” 前后两句话合在一起细细品来,在场众人有一种面对蜂蜜又芒刺在背之感。 第0056章 果然有矿 古代的盐铁属于国家垄断生产、管理和经营,其目的是为了解决中央财政收入问题。禁榷商品关乎百姓民生,流通领域广泛,商业利润丰厚自是不言而喻,朝廷若是想独享其利地方势力又岂能同意。汉唐千年,围绕这一权利的角力和博弈就从未停止过。 到了宋代,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繁荣,越来越多的商人大力介入,禁榷国营才逐渐松弛,管理权亦逐渐下放。盐榷由官府负责运输的限制到了北宋末年几乎全被取消,南宋盐榷基本沿袭了北宋末年的做法。 南宋朝廷一方面全力确保禁榷商品由国家收购,另一方面下放经营权‘令商赴场请贩’,从而建立起了官购、商销模式为主的禁榷体系。 随着通商法的实施禁榷的各项具体事务管理权亦渐次下放至地方政府,既然承担管理流通之职,地方官吏就可以想方设法从各环节分得利润。 实施禁榷的唯一目的就是敛财,经营管理权的下放也便利了地方豪强、官商、权、利的相护勾结。末宋吏治腐败,面对禁榷厚利,但凡有点职权的官吏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利润经过至上而下的层层瓜分,到了最下游其利润已经是微乎其微,这就迫使民间商人不得不铤而走险走上制作、贩卖私盐的道路。 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要想走得长、走得稳就必须寻一靠山庇护。 一众商人得知朱成钧不仅跟朝廷命官县太爷还有县尉大人都说得上话,不禁喜上眉梢,有了这两座大山可靠,日后行事也就可以放大些胆子了。 禁榷之利到了末流能分得的利润仅能维持一家数十口人的日常开销,并不能让人过上奢侈的生活,可这些商人们都趋之若鹜,朱成钧不由得怀疑他们家地下有‘矿’。 朱成钧扫视众人一圈,严声警告道:“如今既然可以合法做买卖,你们家里的‘矿井’就请封起来,要出了事届时没人救得了你。” 闻言,众人一颗心忽的一紧,目光游移躲闪,脸色都显得僵硬,显然是被朱成钧一言戳中要害。手里要没掌握着矿井,他们又有几人甘愿出力赚那份辛苦钱。 “朱公子说笑了……” “大家都是……老实本分……” 在朱成钧犀利目光的凝视下,众人忽感无处遁形。 朱成钧知道那些话上不得台面,敲打也敲打了,该构建的防火墙也已构建好,他们就算出了事也不见得会连累自身。朱成钧没有就这个问题揪着不放,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家筹银子去吧,逾期不候。” “敢问朱公子,保证金能不能以购置两倍粮券的方式相抵?” 通过上一次的操作,流通在外的粮券大部分都被三大粮商买来用于兑换成粮食,剩余部分也都被回购和借回,现下市面上流通的粮券已经寥寥无几。 粮券之所以能被顺利借回,究其原因是粮食在无灾无荒的年头不值那个价钱,果不其然,粮券在最高位突然有人抛售眼看就要向上一次炭券那般断崖式下跌。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三大粮商在此时已经停止购进,粮券眼看就要砸在手里变成一堆谷子,就在这时长兴票号突然出手愿意支付一成八的利息借回粮券。恐慌当头,他们已经顾不得多加思考,一股脑的借给长兴票号,如此操作在他们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在较高价位获得高额利息借出粮券,仅利息收入这一项就非常可观,若半年后粮券的价格还能回到他们借出价位他们还可以尽数拿回来,这笔账怎么算都划得来。 现下粮价已经回到合理的价位区间,在场之人都是久经商海的老狐狸,他们预计粮券还会有一波行情,倘若能通过购置粮券的方式对冲掉一部分,算下来他们付出的代价就不会太大,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 在朱成钧跟他们签订的协议里明文规定保证金是不予退换的,也没得退,因为这笔钱自己是要上交提举常平司(仓司),当然朱成钧已经把这笔钱先交了,现在不过是要从他们手里收上来罢了。 当众人提出这一提议,朱成钧瞬间警惕,为了弄回粮券自己可没少花心思,现在又要转手卖出,在这样的合作前提下他们购买的粮券越多对自己的钳制作用就越大。可如今大部分粮券都压在手里,不流通出去又如何能生出钱来。 “价钱好商量,比目前市价高出三成,如何?” “四成!”众人见朱成钧面目深沉,又将价钱提高了一成,这个价钱已经高出了他们需要缴纳保证金的两成了。 现下钟离县缺粮,粮券很快就能再有一波行情,这等发财机会,朱成钧又如何肯错失。可这些老狐狸明显不安好心,让人不得不防。 朱成钧稍作思考,说道:“五成,不二价。而且你们还得承诺手中一半的粮券半年之内不得转手,且必须在今年八月之前尽数卖出。” 以高出五成市价的价钱买入粮券折算下来还没到这一次粮券的最高价,还有着相当大的获利空间,对此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若行情好转他们却只能卖出一半的粮券而且还规定在今年八月前必须全部卖出,对于这一点他们多少也猜到一些。 如今春耕方始,粮价走俏的行情才刚刚起步,虽然朱成钧已经提前将这波红利吃了个干净,然而地里产出的粮食是有定数的,粮券的价格不出一个月最起码也能在现有的基础上涨个四五成甚至翻倍都不是什么难事。再则,另一半粮券要压在手里半年且在秋收之前卖出,那也是个好行情启动的时节,也并非不能接受。 人们见朱成钧提出如此要求,不难想象到朱成钧手里粮食紧张,若突然发生挤兑以他手里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应对。当然,碍于情面,他们也不敢掀起挤兑潮。 “就依朱公子所言。”这一笔交易怎么看都是双赢,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签完所有合作协议,一众商人欣然与朱成钧话别。 待所有人远去,客厅只剩下沈泽和朱成钧二人,沈泽见朱成钧面沉如水,开口道:“属下不解东家所忧为何?”在沈泽看来这些人够买得粮券还不到三成,能随时出售的粮券也就占发行粮券的一成五左右,于大局而言起不到多大影响。 朱成钧轻轻一叹:“粮价再次上涨既成定局,我们已无力控制。这对乡绅富户倒是没什么,对寻常百姓而言那就是灾难,要熬到夏收……谈何容易。” “东家大可放心,裕泰粮行分号已经向南方铺开,要想从更南边运粮过来缓解本县缺粮的危机,并不是难事。”沈泽劝慰道。 商人取利,无可厚非,如此忧国忧民,自己一介白丁又何德何能。 挥去心头的忧虑,朱成钧看了看天色,与钟利贞约好的会晤时间就要到了。 朱成钧交代沈泽着手落实对付钱、孙、田三大粮商事宜,随后起身前往飘香院。 刚到飘香院大门,老鸨花娘一眼就认出了朱成钧。 出手如朱成钧这般阔绰的香客,想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 “朱公子,许久不见您来了。”花娘风姿摇曳的走过来亲热地挽着朱成钧的胳膊,一双桃花眼满是幽怨,故作娇嗔,道:“奴家还以为朱公子有了香儿就舍弃花海哩。” 浓郁的脂粉味直扑鼻尖,朱成钧似乎已经适应了,罕见的没有打喷嚏。 花娘连拖带拽的将朱成钧往飘香院里引,根本不用花娘招手,一众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一双双媚眼频频抛来。 朱成钧一掷千金的豪阔早已为飘香院的姑娘们所知,若能有幸被他看上,自己的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花娘见朱成钧对一众美娇娥不为所动,扬手就要换一批。 朱成钧随手打赏了花娘一锭银子,问道:“钟大人可来了?” 花娘见朱成钧是来谈正事的也就不再给他推荐姑娘,当即将朱成钧领到雅间。 走进雅间,朱成钧看到钟利贞正左拥右抱,一双大手尽逞揩油之能。 看时辰钟利贞本该在衙门当值,却有闲情逸致来飘香园寻花问柳,想必是不忙。 当看到朱成钧走进来,钟利贞不舍地挥退了对他百般献媚的美娇娥。 朱成钧轻轻抱拳致礼:“见过钟大人。” “贤弟客气了,请坐。”钟利贞摆了摆手。 钟利贞行伍出身,没文官的那套繁文缛节。 朱成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道:“大人此番办差,可还顺利?” 钟利贞自斟自酌三钱小酒,扼腕一叹:“方家之人大多都已落网,只可惜方家早已将钱财转移,张大人这一次奉命抄家仅搜出三万余两白银。贤弟也不难想象,方家独占盐铁专营权多年,若仅有这点家底,鬼都不信。” 朱成钧顺着钟利贞的话说下去:“不排除方老爷有远谋,一早就转移了财产。” “贤弟所言甚是。”蓦然,钟利贞两眼骤凝,扫视了一眼房间四周,挪了挪身向朱成钧靠近,尽可能的压低声音:“方家被查抄的房屋田产,望贤弟务必拿下来,尤其是……”听了钟利贞的话,朱成钧顿时两眼放亮,心道:方家果然有‘矿’。 朱成钧知道这块蕴藏丰富盐矿的地方是烫手山芋,是万万要不得。 钟利贞见朱成钧对那块盐矿地不为所动,怂恿道:“那块地下面有什么,我已抹去痕迹,绝对安全。” 绝对安全?不见得吧,你老兄知道,方家安排开采的矿工知道,根本就不安全好不好。朱成钧很自然的去猜测钟利贞此举的用意,赔笑道:“在下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块地,不过方家被查抄的房屋地产,在下会想办法都拿到手。”见钟利贞一脸赞许之色,不等他开口朱成钧率先承诺道:“听闻钟大人最宠爱的五夫人即将临盆,在下是该给大人备上一份厚礼,不如……” 下文不必明言,钟利贞也能想得到。 朱成钧见钟利贞强忍着激动,接着说道:“大人且放心,绝对安全。” “哈哈……贤弟当真是个妙人……” 如此宝地,钟利贞早已有意据为己有,出乎意料的是朱成钧竟自愿贴钱买下来送给他,钟利贞仿佛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仓的盛景。 朱成钧见钟利贞欣然接受,心道:你好歹故作推迟一番也好,就这吃相,忒难看了些。顺利甩开烫手山芋,朱成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0057章 膏粱子弟 “贤弟此言……当真!”钟利贞再难掩饰心中的激越。 一座金山想都没多想就双手奉上,也难怪钟利贞会感到这般惊诧。 朱成钧颔了颔首,笑道:“一座不毛荒山罢了。” 荒山?那座山怪石嶙峋,草木不长,可不就是荒山嘛。 “对……贤弟所言极是。”钟利贞两眼一亮,越发觉得朱成钧识时务。 两人对视一眼,非常愉快地完成将得利益的分配。 最要紧之事已经谈妥,雅间内的气氛也随之轻快了下来。 不日便能坐拥金山,钟利贞兴致高昂,当即唤来青楼娇娥继续寻乐。 看到钟利贞那股猛浪劲,活脱脱的色中饿鬼转世,朱成钧心中一阵鄙夷。 “贤弟不叫几个姑娘来解解闷?”钟利贞还是挺讲义气的,不能自个享尽人间艳福而让朱成钧一个人孤单无伴。 朱成钧暗暗腹诽:与你同堂共嫖?咱可不是那等风雅之人。一个饱受现代文明熏陶的大好青年,这种事……岂能让人看了去。你不要脸,咱老朱要脸呐。 “小弟的事业才刚刚有个开头,千头万绪还未来得及厘清,实在是放不开来玩。”朱成钧面含歉意的看向钟利贞,接着说道:“小弟在此逗留唯恐坏了大人的兴致,今日容我先行告辞,来日再行设宴赔罪。” “贤弟说得是,正事要紧,享乐之事,来日方长。”钟利贞颔首道。 没能把‘贵人’陪好,陪尽兴,朱成钧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当即唤来老鸨花娘,吩咐道:“劳烦花娘好生招待钟大人,一应费用本公子明日便派人送来。” “朱公子尽管放心,花娘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伺候人。”花娘媚声道。 “使不得……”钟利贞连连摆手。 朱成钧微微一愣,色中饿鬼突然转性了? 钟利贞看了一眼风韵犹存的花娘,调侃道:“本官可不敢领教花娘那套功夫。” “大人……您以前不是这样的。”花娘嗔道。 孔武有力的钟利贞都视花娘为洪水猛兽,可见其功夫确实非同一般。 “在下先行告辞……”在青楼女子异样的目光中,朱成钧慌忙逃离飘香院。 一个风骚多情,一个孟浪不羁,继续呆下去咱非得跟着沦陷堕落不可。 朱成钧这一次没有眠花宿柳引得诸多青楼女子失望不已,这是浪子回头了? 当真如此,这得让多少期盼朱成钧救她们脱离苦海的青楼女子暗生幽怨。 出了飘香院,已是黄昏时分。 街上行人渐稀,飘香院却是红灯高举,诸多香客更是踏着黄昏夜色而来。 看到此情此景,朱成钧不禁感慨:生在古代就是好,尤其是有钱人。 这个年代,窑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挂上匾额做生意,人人都可以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出入青楼。狎妓反倒成了风雅之事,想到这里朱成钧前世树起来的三观瞬间碎了一地。 就在朱成钧准备离开之际,三个膏梁子弟横在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对于这三个膏梁子弟以前的朱成钧似乎有些印象,毕竟大家都是青楼常客,再算上那点风流韵事严格来说大家还都是连襟关系,妥妥的襟兄弟。 朱成钧见为首的三个年轻人面色不善,他们身后的书童护院根本不用主人授意,仿佛主人的仇人就是他们的仇人,对朱成钧的敌意甚至犹有过之。 “哟……朱公子,许久不见,想煞为兄也。”右手边那个华服少年手摇折扇,佯装才子,故作风流潇洒。 朱成钧再世为人多日,对左尊右卑的传统礼法了解得越发深刻。这年头要对付打架闹事之人,理该选为首最凶那个下狠手修理就一定错不了。 “咦……这不是小钱钱嘛,逛街遛狗怎的遛到飘香院来了。”朱成钧对站在中间的钱宣同‘友好’问候。 这三人正是钟离县三大粮商家的公子哥,钱宣同、孙范同、田齐同。 朱成钧对这三人虽然有些印象,却是叫不出名来,主要是以前这个糟糕的家伙那些光辉事迹,实在让现在的自己难堪,那段不堪的记忆朱成钧索性封印了干净。 狗选头领看血统纯不纯正,人选首领看出身高低贵贱。 三大粮商以钱氏家业最大,站在中间那位仁兄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正是钱氏粮行的少东家。 骂人不揭短,朱成钧偏偏拿他的先天缺陷说事,钱宣同一副面容登时僵了下来,‘小’之一字是他的忌讳,谁提跟谁翻脸的所在。毕竟那家伙事,小半寸都关乎男人的尊严,更何况他的尺寸实在让人……不好启齿,但有聊胜于无嘛,凑合着还能用来放放水。 “混蛋!给我往死里打!”钱宣同立时怒不可遏。 主人有令,家丁护院抡起袖子大步流星冲上前来。 面对如此阵仗,朱成钧身子猛的一缩,这一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可见以前这个家伙没少挨钱宣同三人的欺负。 以前受的屈辱,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可面对五大三粗的彪悍护院,自己不是对手,逃跑又太丢分,可留下就得挨揍。 “敢尔!”就在朱成钧捉急之际,十来个大汉瞬间围了上来。 看到来人,朱成钧直呼及时雨。 来人正是义信门的帮众。 既然有人护驾,朱成钧的气场又回来了,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可别乱来……” 看到十余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围了上来,三个膏梁子弟哪还有片刻前的嚣张跋扈,高昂气焰‘呼’的一下就全灭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嗷……啊……呼……哟……” 哀嚎声响彻大街,直通房梁上掀瓦。 如此惨状,朱成钧实在是不忍看也不忍听,可捂得眼来,耳朵又来不及掩上,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被揍成猪头。 “诸位义士,适可而止,整出人命就不好了。”朱成钧连忙出言制止,光天化日就当街行凶,不是咱的风格。 打了人不能就这样跑了,咱得积极配合衙门调查,可等了半晌也不见衙役赶来。 就冲这出勤效率,朱成钧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既然衙门明摆着让咱私底下了结,这份美意最好不要辜负。 朱成钧让人闪到一边去,先前该干嘛的就干嘛,被人说咱以众欺寡,恃强凌弱的口实不能落下。日后要是所有人都对咱畏之如虎狼,还怎么跟大家和谐相处。 朱成钧半蹲下身来,关切道:“诸位兄台可还好,要不要给你们请郎中呐。” “你……纵仆行凶……”田齐同有气无力地说道。 朱成钧掰正田齐同的手指,和颜悦色的劝道:“小田七呐,指正凶徒可得认准咯,切莫冤枉了好人。仆人?何来的仆人?在下可没随从跟着,反倒是三位,就难说了。” “你……给我等着……我孙家衙门有人……有你好看的!”孙范同痛嘶道。 朱成钧站起身来冷冷地俯视三人,义正严词的说道:“衙门有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啦!尔等光天化日下纵仆行凶,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说到报官,在下也正有此意!”朱成钧见三人仍倒地装死,怒道:“都别装死,赶紧起来,本公子要跟尔等对簿公堂,请县尊大人主持公道!” 三人勉力起身,转身四下环顾,除了看热闹的香客,哪还有凶徒的人影。 事发突然,一行人又挨了一顿狠揍,他们哪还记得行凶者长什么模样。反观他们此刻的惨样,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爹妈认不认得还两说。 指正凶徒?别扯了。凶徒在哪?这个哑巴亏三人不吃也得吃。 “你……给我等着……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钱宣同当众放下狠话来。 这家伙记仇,朱成钧又岂会坐等他事后报复。 “站住!”朱成钧一声厉喝,吓得三人腿脚直打颤。 “何人在此闹事!”就在这时,衙门捕头恰巧路过。 三个膏梁子弟见是衙门熟人,连忙诉说冤屈。 荀捕头虽然跟这三个膏梁子弟有些旧情,当看到略显文弱的朱成钧时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彪悍战力? 碍于交情,荀捕头还是得例行询问:“是你把他们一行打成如此重伤?” 明摆着帮亲不帮理嘛,这回轮到朱成钧喊冤了。 “荀大人,小生冤枉呐,我自始至终都没动过手,在场之人皆可为证。”朱成钧拍着胸口保证道。 荀捕头在求证后得知此事像是江湖豪侠的义举,只好当场作罢。 “荀大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明明是他……”三人仍不肯善罢甘休。 荀捕头瞪了三人一眼,严声道:“江湖人士会无端对你们下手?在场之人皆可作证,朱公子不忍尔等被打得太惨还劝阻了出手帮他之人,就冲这份仁义心肠,你们还不见好就收?赶紧给朱公子道歉,争取朱公子的原谅。” 三人不由得垂下头颅,极不情愿地道了个歉。 打得三个膏梁子弟哑口无言,朱成钧见好就收,宽宏大量的接受仨人的道歉。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没热闹看大家该干嘛的仍干嘛。 朱成钧看了一眼频频回头的三人,心里不禁想:这就是继承了数代人奋斗成果的富家子弟?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怎么到了他们这代就成了这个样子。果然,财富这东西是既激励人进取又消磨人的斗志。 第0058章 未雨绸缪 跟三个膏梁子弟无端这么一闹,少说浪费了半刻多钟的时间。 天边晚霞愈见昏沉,夜幕不知何时已悄然铺开。 朱成钧没走出几步,先前在暗中蹲守保护自己安全的十余个大汉均纷纷现身。 一众大汉笔挺挺的站在朱成钧跟前,但一个个却一脸愧色。 朱成钧微微颔首道:“无须自责,这一次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让门主受惊,我等万死莫辞。”众人齐声道。 看到众人行的是江湖礼节,朱成钧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扑面而来。不过,义信门的定位本身就是江湖组织,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湖,这个曾经无比遥远的现实世界正渐渐跟自己产生交集。 成立江湖帮派性质的组织,实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这个世界但凡能让人看得到光明与公平,正义不会迟来,自己又何须聚义。 然而世道如此,人为了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就不该背负过多的道德枷锁。 这时,迎面驶来一驾马车,赶车之人正是徐霄。 朱成钧跃上马车,一众大汉自觉地分列左右随行守卫。 看到眼下这个阵仗,回想起片刻前的所作所为,朱成钧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比之那些个混吃等死,仗着父辈福荫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膏梁子弟虽有区别,似乎又没什么两样。今日使用区区手段对付那些个纨绔子弟,就权当是替天行道,毕竟恶人自需恶人磨嘛。呸!不对!什么恶人!朱成钧转眼就推翻了给自己强加的恶人身份,咱是深受现代文明熏陶的文明人,自己良好的教养早已刻入骨髓,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想到有些无耻的自我辩白,朱成钧内心唏嘘不已。 回到朱府大宅,朱成习惯性的看了看时辰,跟芮瑾萱约定的读书时间还没到。 沐浴用膳过后,朱成钧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朱成钧认真分析了钟离县商界的现况,经过这段时间的明争暗斗与资源整合,自己的商业触角已经延伸到了全县的重要行业,商业网已经完成了铺设。现在只需将钱、孙、田三大粮商挤出本县粮食这一行,自己就能一跃成为钟离县举足轻重的豪强巨贾。 然而钱、孙、田三家数代人的苦心经营和积淀,凭什么输给你这点小聪明。 三大粮商手里拥有大量良田,仅靠地里出产的粮食便能牢牢占据钟离县粮食市场份额的近三成。只要粮田在手,现下的困境对他们而言都是暂时的,这三家完全可以凭借其深厚的家底轻松就能应付过去。就算歇业几个月对他们而言也是无关痛痒,毕竟店铺是他们自家的产业,无需给房东交租,一旦迎来夏粮上市,他们便能王者归来,届时钟离县粮食行业必将面临新一轮的生死厮杀。 粮食在这个年代根本不愁卖不出去,要想对付本身就有着巨大优势的钱、孙、田三家,除非他们地里再也生产不出粮食,真要跟他们恶性竞争,到头来大家都讨不到好。 朱成钧再一次感受到家族底蕴的厉害,这样的家族就算后几代子孙具都平凡庸碌,只要不出现败家子,要想仅靠单纯而又正当的竞争把他们打垮显然是不现实。 等等……败家子?个把时辰前遇到的那三个家伙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嘛。 正当竞争?不否认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的,但绝大多数时候的竞争都是各方综合力量的整体博弈。 钟离县的粮食市场随着自己旗下的裕泰粮行楔进去参与瓜分市场份额,内卷化愈见加剧,恶性竞争已不可避免,钱、孙、田三大粮商跟自己赤膊上阵的一战很快就会开始。想到方家砸自己店铺的卑劣行径,难保这三家不会效仿。虽说自己手下有义信门这一组织,但利用江湖组织搞欺行霸市,自己还拉不下这张脸来。 自从得知钱、孙、田三家那三个败家子,朱成钧更是坚决摒弃这一立竿见影的做法。要破除本县粮食市场的内卷化,那三个败家子就是利刃,自己又何须采用非常手段。 只能说,家有不肖子是这三家的不幸。 “嘎吱……”突然的开门声惊醒了陷入深度思考的朱成钧。 芮瑾萱如约而来,时辰一点都不带差的。 “你来啦。”朱成钧如梦方醒。 芮瑾萱走进书房,当看到被朱成钧弄得乱糟糟的书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更可恨的是他竟把书房当账房,这个家空闲房间那么多难道缺你一个地方算账?真真气煞人。 朱成钧抻了个懒腰,丝毫不顾及芮瑾萱的感受,说道:“我今天累了,不想温书,你若没什么事做就抓紧时间将经书大义都梳理出来吧,州试眼看将至,我也要安排人排版刊印,错过这一黄金时期势必影响销量。” 芮瑾萱见朱成钧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每个字都满满的铜臭味,当即恼道:“钱什么时候不能赚!你既已知道州试将近,这段时间就不能都用来温书吗。” “书中有黄金屋也有颜如玉,对此我从不否认,那也是金榜题名之后。但眼下就有金山银矿等着我去搬,为了搏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的功名而放弃到手的财富,孰轻孰重你会不知?”朱成钧嗤声道。 “大宋行将就木?你……休得胡言……在外头更不许乱说!”咒朝廷灭亡,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朱成钧张口就来,芮瑾萱也是为之担心。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你忙,我先行回房安歇。” “不许回房!你这段时间只能睡书房!”芮瑾萱几乎是在咆哮。 咱睡哪你都要管?朱成钧瞬间不乐意了,哼声道:“要你管。” 话落,朱成钧转身就走出书房,留下芮瑾萱独自一人苦生闷气。 摊上一匹不愿受半点拘束的野马,芮瑾萱愣是一点辙都没有。 翌日,朱成钧踏上马车就往杨氏粮行赶。 偌大一个县城不是敲骨吸髓的贪官污吏,就是唯利是图的奸商恶霸。在这污浊人世竟还有一个心怀百姓的良心商人,委实难得。 临近杨氏粮行,前路却是不通。 隔着老远朱成钧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刚走出车厢就看到钱宣同领着三五家丁围在杨氏粮行店前,其言其行更是污人视听。 杨家无男丁,门前难免是非多。为了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也当是达成父亲的心愿,杨影放出话来此生不外嫁,招赘婿延续杨家香火。在传统礼教的深远影响下,在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给人当上门女婿就是出卖祖宗,若非走投无路,又有几个男儿拉得下那张脸去入赘。就冲杨影大小姐的美貌,还是有不少男子愿意的,无奈人杨家根本就瞧不上眼。杨家招赘婿的条件堪称男子八抬大轿娶大家闺秀一般,但凡有那样家世的男子又岂会沦落到当赘婿的地步。 既然杨影的话已经放出去,收是注定收不回来了,随着年纪渐长,市井编排杨影的话也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在朱成钧看来,杨影对待伴侣宁缺毋滥的坚决态度,是对自己幸福负责的表现。能做到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当耳边风过,单凭这份心境又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朱成钧心里不由得对这位知性坚强的美少女掌柜多了几分敬意。 “大哥,附近安排有我们的人巡逻,你大可放心过去。”徐霄说道。 有了前几次的深刻教训,徐霄变得愈发谨小慎微。 “何人在此喧哗。” 看热闹的人虽多,却不见人仗义执言,朱成钧突然发声,一句话就镇住了场子,不过也就维持了数息工夫。围观之人认出来人正是近来名声鹊起的长兴票号大东家,不禁低声议论,杨家姐妹何时跟这等炙手可热的人物搭上了关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家中无男丁的人家门前是非也是不少。 “又是你!”仇人见面,钱宣同立时两眼赤红。 人们见长兴票号大东家跟钱氏粮行少东家正面杠上了,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戏,围观之人自觉让开一条道来,方便二人会晤的同时,也是为了免遭池鱼之祸。 朱成钧见钱宣同才过了一晚上就能下床蹦跶了,只恨昨日自己没有亲自出手,非得打得他卧床静养几个月不可。 面对恶少寻衅,朱成钧无所畏惧的信步上前,杨氏姐妹如见救星一般。 朱成钧给了杨氏姐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瞟了一眼钱宣同,调侃道:“钱少爷的身子骨果然硬朗,恢复得是真好。” “你……”钱宣同敢怒不敢言,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巡视四周,果然不出他所料,发现角落里有好几道恶狠狠的目光正向他投来。 钱宣同见这是在大庭广众,可不是夜幕下的青楼门前,他就不相信朱成钧敢目无王法当众纵仆行凶。毕竟挨过一次揍,钱宣同至今心有余悸,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威风,强作镇定道:“本少爷此番登门是有生意要与杨小姐相商,朱公子若也是来谈生意的,还请遵守个先来后到的礼节。” 朱成钧笑吟吟的说道:“在下当然是懂礼数之人,就是不知钱公子跟杨掌柜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要是谈得不愉快,钱公子回家准备好后下次再来也不是不行。”说着,朱成钧脸上和煦若春风的笑容蓦的一沉,冷声道:“本公子的时间就是金钱,谁要是耽误了我赚钱,那就不好说话了。” 徐霄在朱成钧的示意下,打了个手势,十余位凶神恶煞的汉子便围了上来。 看到如此阵仗,钱宣同可不敢冒险赌朱成钧是敢与不敢,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在众人的鄙夷目光下灰溜溜地逃了开去。 朱成钧早就知到钱宣同胆子小,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这般胆小如鼠,摆出阵仗来吓唬吓唬就蔫了。 围观人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走进杨氏粮行,朱成钧单刀直入,问道:“杨掌柜可是遇上麻烦了?” 表面上是恶少寻衅滋事,可朱成钧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杨影悠悠一叹,回道:“朱公子目光如炬。” 听了杨影的讲述,果然不出朱成钧所料,钱、孙、田三大粮行此番携巨款喜滋滋而归,脚步刚一踏进县城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们此番虽获利颇丰,却也搬空了所有储备,这几日都是拿自家的口粮在支撑店铺正常运转,长此以往自家卖米的都得花钱买米吃,这样一来还不得闹出笑话来。 可等待他们的远不止如此,三家连夜派人到西边州县打听得知那边的粮食已经被裕泰粮行提前预定一空,这是要断他们的后路啊。现在他们又绝对的理由相信,裕泰粮行玩这一手绝对是抱着将他们挤出钟离县粮食市场的险恶用心。 店中无货可卖,为了解决店铺缺货的窘迫局面,钱、孙、田三家同时找上杨氏粮行借粮度过难关,同时也承诺伙同杨氏粮行做高粮价,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料他们的提议遭到杨影一口回绝,因而也就有了钱宣同这一通闹剧。 朱成钧知道三大粮行不可能甘愿坐以待毙,甚至都能猜到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为了让百姓吃上便宜的粮食,杨氏粮行和裕泰粮行的定价并不高,三大粮行若知道了自己和杨影的用意,肯定会派人搬空两家的粮食,如此一来,本就缺粮的钟离县肯定是雪上加霜。 既已窥破那三家的用意,朱成钧对杨影说道:“我们要未雨绸缪了。” 第0059章 口粮计划 开门做生意,笑迎八方客,断然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若钱、孙、田三家当真采取蚂蚁搬家的方式搬空杨氏和裕泰两家粮行的储粮,这一招绝对让人防不胜防。 杨影皱着秀眉苦思良久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应对之策来,反观朱成钧正自顾自的悠闲品茶。杨影气恼地翻了个大白眼,嗔道:“你还有心思喝茶,赶紧先办法呀。” 朱成钧看向浅嗔薄怒的杨影,心里不禁一乐,这才是少女该有的模样嘛。 想到自己上一刹的失仪杨影白皙的秀颊霎时绯红,不自觉地轻垂螓首。 佳人那一低头的风情,惹得朱成钧心头一漾,为免杨影瞧出自己的异样弄得现场气氛尴尬,朱成钧眼睑微垂对着半盏残茶,缓缓开口道:“这件事不难,就是决心不好下,我首先得确认杨掌柜有多大的决心。” 杨影当然清楚朱成钧何以有此一问,这是要跟三大粮行宣战,她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做生意,根本无意与他人结怨,怎奈商场如战场,钱、孙、田三家为垄断钟离县粮食市场,视杨氏为眼中钉时刻欲拔之而后快。 自打她接手家业以来,钱、孙、田三家更是变本加厉,步步紧逼,杨氏粮行的经营愈加举步维艰,眼看就要难以为继,这时裕泰粮行强势介入这才让她缓过一口气来。 敌人亡我之心不死,一昧退让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 对此,杨影深有领教。 沉思良久,杨影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缕坚决之色,道:“我决定了。” “不后悔?”朱成钧再次确认杨影的决心,当看到她眉宇间的坚毅,朱成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裕泰粮行虽切断了这三家的进货渠道,但仅凭一家之力对付三大粮行多少显得有些力有不逮,我需要杨氏与裕泰粮行统一口径,通力合作。”杨影没作多想,当场拍板。朱成钧接着说道:“我会要求裕泰粮行执行实名定量限购,然而以裕泰粮行能调用的粮食只能供应本县百姓两个月一日三餐的最低生活口粮,若百姓一日只吃两餐,裕泰粮行最多只能供应三个半月。” 杨影当即回道:“若无意外,杨氏所有储粮应该足够支撑一个半月左右。”杨影对朱成钧所讲的‘实名定量限购’有些不解,追问道:“具体该怎么做?” 朱成钧接过杨影的话,说道:“裕泰粮行和杨氏需要发一个联合声明,明确指出本县即将面临缺粮的困境,也告诉他们以我们两家现有的储粮足以支撑到夏粮上市,承诺在维持现有粮价不变的基础上根据各家实际人口情况实施实名定量限购。” 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下实施严格有计划的分配,才能让更多的人有食果腹,不至于无粮可炊而饿死。 杨影深知要实施这一计划的难度,仅仅县城就将近八万人口,除去乡绅大户以及吃他们家饭的仆人,少说也有六万以上的寻常百姓,就算以六口之家算也是一万户以上。想到这组数字,杨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苦叹道:“每日接待上万人买粮,那得需要多少铺面和伙计,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做得到?户籍校对……一件件都是难题!” 这些问题在朱成看来都是小问题,当初为了构建紧密的商业网络,朱成钧一早便命沈泽购置了大量的店铺,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朱成钧摆了摆手,承诺道:“我可以提供足够多的临时店面,届时我也可以安排人到各片区去采集各家庭的人口信息,登记造册,届时点名买粮即可。” 听了朱成钧的安排,杨影瞬间感觉困难少了大半,接下来只需维持秩序即可。对此杨影心中也有不少疑惑,询问道:“你我两家联名发表本县缺粮的声明,足够取信于民?老百姓肯定会怀疑这是商家的手段,根本就不相信咱们。” 杨影的担心不无道理,尖商是让利经营,奸商则是缺斤短两牟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好的尖商被老百姓唤成了奸商,这大概是从当局将商定为末籍开始吧。 对于杨影的疑惑,朱成钧可不是这样看,自信一笑道:“咱们无需为此忧虑,钱、孙、田三家很快就会证实我们所言非虚。” 经朱成钧稍加提点,杨影瞬间了然。 在保证本县百姓都可以买到粮食的前提下,朱成钧可没忘了要对付钱、孙、田三家,这两件事并不冲突。转念一想,朱成钧瞬间计上心来,有些玩味的看向杨影,说道:“杨小姐有没有趁机扩大经营的打算,我在县城各片区都买了不少店铺,可以用合理的价钱租给你。” 当下钱、孙、田三大粮商无粮可卖,正是趁机扩大经营,抢占市场的好时机,既然决定跟三大粮商摆明车马炮的大干一场,从那一刻起杨影就萌生了扩大经营的打算。 杨影见朱成钧摆出一副奸商嘴脸,瞬间微愠,轻哼道:“店面我自己可以买,才不租你家的。”说着杨影轻扬娇俏的下巴。 大计已经定下来,以钟离县百姓手头上的余粮,还有些时间作准备,忙碌之余朱成钧突然产生了跟杨影斗斗嘴的恶趣味。瞟了一眼一脸倔强的杨影,朱成钧摇了摇头直呼惋惜,道:“很不巧,县城各主要坊市的店铺我趁着前段空暇时间都盘下了,杨掌柜要想买到地段好的铺面……一个字,难!” “你!……你买这么多铺面干什么,靠收租赚钱?”杨影恼道。 朱成钧耸了耸肩,说道:“做房东远比做生意轻松太多,不必劳心劳力,翘着腿坐等收租即可,何乐而不为。” 杨影知道以朱成钧的深谋远虑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做房东收租这么简单,忽的,心底产生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想法:难道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一切!?轻声求证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入手了这么多的铺面?” 朱成钧明言道:“在筹建裕泰粮行初始就有了这一计划。”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杨影顿时惊诧不已,现在回想起裕泰粮行建立后他的一系列作为,可以说在裕泰粮行还未建立起来他便有了垄断钟离县粮食市场的打算。当初自己跟他还不认识,如此说来自己也是他要铲除的目标之一。见识过朱成钧诸多神出鬼没的手段,被整垮的四大炭商就是他最亮眼的战绩,杨影突然庆幸自己早了几日跟他结识。 杨影才刚萌生扩大经营的念想就被朱成钧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小嘴一憋,跟受了了莫大的委屈那般,一双秋水美眸噙着幽怨看向朱成钧。 杨影此刻的表情,让最看不得美人受委屈的朱成钧为之心软,但生意就是生意,对此朱成钧还是保持这应有的清醒和理智,说道:“裕泰粮行会维持现有的规模,不会再有进一步扩张的打算,其他片区就趁此机会让给你杨氏吧,但你必须租赁我的铺面,价钱好商量,只要不让我吃亏就行。”说着,朱成钧冲杨影摆出一副我很大方的架势来。 杨影轻轻撇过脸去,心有不情愿又能如何,谁叫人家占尽了先手。 见杨影不搭理自己,朱成钧也移开了目光,跟杨影聊了这么久却不见杨颖小丫头在面前晃悠,以这个小丫头的性子又岂会不在这里跟着凑热闹,当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朱成钧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惊呼道:“不好!” 朱成钧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杨影也收起了对朱成钧的气恨,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慢点……都有,大家别急。”还未走到店前就杨颖忙着招待顾客的声音。 来到店内,朱成钧扫了一眼前来抢购粮食的顾客,转眼给杨影递了个眼色。 生意兴隆本该值得高兴,但眼下这一幕委实反常。 杨影瞬间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喊话道:“诸位,很抱歉,今日小店打烊了。” “杨掌柜,我家急着买米下锅,您能不能延后些收店。” “对……我家老爷吩咐小的来买粮,要这点事都办不好,小的饭碗都保不住了。” ………… 众人纷纷请求杨影延迟打烊。 杨影扫了一眼即将被抢购一空的店铺,不顾众人的请求强行下板打烊。 “姐姐……今日生意好好哦……”杨颖小丫头捧着账本来到姐姐杨影跟前,一脸邀功请赏的娇俏模样。 杨影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斥责道:“好心帮倒忙。” 听到姐姐训斥的口吻,杨颖小丫头的笑容瞬间被委屈代替,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服气,好不容易能给姐姐帮上点忙,却不料挨了一顿训。 看到杨颖委屈巴巴的模样,朱成钧心有不忍,开口道:“她也是想替你分担一些,孝心可嘉,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见朱成钧替她鸣不平,杨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哽咽道:“我做错事了?” “没事,你这么积极帮忙,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杨影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 朱成钧看了一眼即将被搬空的粮货转头对杨影说道:“他们已经出手了,我们的计划也该加快落实了。” 杨影点了点头,当即召集粮铺伙计召开紧急会议。 朱成钧话别杨影,转身就走。 来到裕泰粮行,发现裕泰粮行店铺的盛况比之杨氏更甚,朱成钧果断命店铺专职掌柜强行打烊并令人向其他分店转达自己的紧急指示。 沈泽就在附近办事,当得知朱成钧莅临视察,连忙推掉事务赶了过来。 朱成钧对沈泽吩咐道:“即日起裕泰粮行实施实名定量限购,你立即去联系那些跟我们签订合作协议的商人,让他们卖我个面子,那部分粮券不要转让与售卖。” 话落,朱成钧转身就踏上马车急匆匆的向长兴票号赶去。 回到长兴票号,朱成钧当即提笔书写联合声明并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公布出去。 裕泰粮行伙同杨氏粮行发布联合声明,这等做法让一众不了解内情的老百姓颇有微词。 第0060章 轻易得手 裕泰、杨氏两大粮行的联合声明一经发出,最开始收获的正如朱成钧所料的那样是一片怨声载道。即便如此,两家却并未就此事现身说法且任由人众所纷纭。 公告栏前挤满了好事者,一个个的都在高谈阔论发表自身的‘真知灼见’。 但大多数人都把这份事关数万人口粮的严肃公告当热闹看,大概是事不关己吧。 “裕泰和杨氏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依在下看,多半是。” “什么叫多半是,你就不能说得肯定点?依我看,就是!肯定是!” “若大个县城会无粮可卖?笑话!可笑至极!” ………… 然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清醒之人。 “倘若钟离县真的缺粮,岂不正合了那些不良商家的意?” “裕泰和杨氏两大粮行撰文正告大家,又不为牟利,这是意欲何为?” 两大粮行宣布本县缺粮,却并未趁机哄抬物价,反而维持粮价不变,仅仅是采取‘实名定量限购’此举对两家丁点好处都没有,反倒是坏处多多。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有利而不取,本就不合商人天性。” “倘若属实,裕泰和杨氏此举倒不失为义商善行!” ………… “俗话都有说无奸不商,数日前低价倾销粮食的是裕泰粮行,现在说全县陷入粮食危机的又是他,如此反复之举,依在下拙见这就是十足奸商行径!” “低价是低价了,后来又突然对外宣布要用粮券才能兑换。你们难道忘了?裕泰粮行那边刚一降价,粮券的价格就闻风见长。大家都知道粮券乃裕泰粮行伙同长兴票号合作发行的,这一跌一涨,百姓买到手的粮食算下来还是原来那个价,裕泰粮行没亏。”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不过都是商家手段,我们当热闹看看就算了。” ………… 贬低裕泰、杨氏的言论声浪越来越高,甚嚣尘上。 正有人要站出来替两家辩解。 这时,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嗨!若钟离县当真缺粮,粮券的价格还不得涨上天去!” “然也!” “走!咱瞧瞧去!” ………… 几乎与此同时,钱氏粮行少东家得知裕泰和杨氏发布联合声明,钱宣同当即对粮行掌柜作出指示,要求出具郑重声明驳斥对手。 钱氏粮行掌柜有些拿不准主意,请示道:“少东家,此事要不要禀明东家……” 钱宣同瞪了一眼谨小慎微的掌柜,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我事后自会上报,你照做便是,机不可失!我们越早发布声明取得的效果就越好,对对手的打击力度也就越显著。”钱宣同一副智珠在握的笃定。 少东家都有定论了,掌柜的也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少东家远谋,小的这就照做。”掌柜不大不小的拍了个马屁,接着躬身请示道:“为了取信于顾客,少东家您看,咱们的粮价要不要压低个半成。” “是极!”钱宣同猛的一拍手掌,转念一想,认为粮价仅仅降低半成并不够引人注意,钱宣同吩咐道:“降价的力度需大些,我看干脆降足一成!” 掌柜深知钱氏粮行现今的处境,店内现有的粮食还都是半个时辰前抢购裕泰和杨氏的粮食在支撑运转,真要降价一成,如此一来岂不成了倒贴钱的买卖,当看到少东家态度坚决他也只好作罢。 既然少东家要借机打压裕泰和杨氏的信誉,仅仅一家店降价引起的反响并不明显也可以说是无足轻重。既然是打压对手前期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掌柜的建言道:“请教少东家,是就这一家店降价还是钱氏旗下所有的分店都降价?” “全部!你立即向其他分店传达本少爷的指示。”钱宣同不假思索,果断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唯恐误了少东家的大事,掌柜转身就下去落实。 ………… “大家快看!钱氏粮行降价了!” “这个价钱比杨氏和裕泰的还低了一成!” “诸位,我先前说什么来着,裕泰和杨氏明显是在危言耸听!” “兄台有远见,您看咱要不要趁着低价多买一些……” “既然粮食危机并不存在,你们买回家放米缸,是为了给老鼠吃?” “咱家可没供奉天耗星的传统。” “哈哈……” ………… 长兴票号,二层阁楼。 “什么!”听了沈泽的汇报,朱成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还在为被三大粮行买走了大量的粮食而发愁,当听到钱氏突然发布这则通告朱成钧当机立断,急忙吩咐沈泽,“你立即安排人将钱氏的粮食偷偷的买回来,切记不可声张!”朱成钧觉得力度还不够,既然钱氏手里不差粮食,咱缺呐!而且是多多益善。朱成钧接着说道:“你再安排人冒充大客户前去跟钱氏洽谈合作,务必尽快把合作给我谈下来。与钱氏的交货期限定为一个月,另外必须明确违约责任,钱氏若不能及时拿出足量的粮食交货务必要求他们赔付我们三倍违约金。” 沈泽请示道:“我们给钱氏什么价钱合适?” 朱成钧想也没多想,说道:“跟裕泰现在的粮价持平当然是最为理想,但为了尽快把契书签下来,你可以在这个基础上高个半成或者一成,甚至是两成、三成都可以,我只要求你用最高的效率促成此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兵贵神速,既然对手露出如此明显的致命破绽,若不善加利用,朱成钧都不会原谅自个儿。 朱成钧连忙催促沈泽下去落实,根本不给钱氏过多反应的时间。这件事朱成钧不用多想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这个糊涂决策一定是钱家那个败家玩意钱宣同排版决定,自己现在必须得抢在他老子还没收到消息前把买卖敲定。 这笔买卖要是能做成,朱成钧料定老钱家这回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死对头的不幸就是咱最大的幸事,朱成钧现在恨不得大摆宴席提前庆祝,这次唯一的遗憾只恨老孙、老田家那两个败家子没有跟着犯糊涂,他们要是跟着参与进来,整件事就完美了。 朱成钧一扫先前的烦闷,排队抢购粮食的盛况还从未亲身领教过,闲来无事正好到现场去看看。 “是朱公子!” 朱成钧还未走下楼梯就被一众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挡住了去路,想从后门悄悄走出去的空隙都被堵死了。 “敢问朱公子,这一次粮券能涨到什么价位!” “本县即将陷入粮食危机,到底属不属实?” ………… 朱成钧挺身站在楼梯口扫视了半圈,朗声道:“诸位尽可拭目以待,多余之言不便奉告,还望大家谅解。” 众人仍不善罢甘休,继续追问。 “敢问朱公子,本县倘若真的发生粮食危机,手持粮券还能不能兑付到相应数量的粮食?” “对……这也是我们大家所关心的。” “还望朱公子予以解答。” ………… 倘若裕泰粮行拿不出足够多的粮食用以兑换,他们手中持有的粮券又该怎么办,这是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不可能会不关心。 对此,朱成钧认为有跟大家解释的必要。 朱成钧把目光投向问出这句话的年轻人,回道:“诸位尽可放心,你们持有的粮券随时都可以兑换到相应数量的粮食。若诸位觉得自家粮食充裕无需将粮券兑换成粮食,你们可以继续持有,也可以按当下的粮食价格将粮券转让给长兴票号。”朱成钧顿了顿,转而将问题抛回给众人,道:“现下坊间有两种论调,诸位自行斟酌决定便可。” 有了朱成钧的承诺,现场的喧嚣瞬间沉了下去。 粮券经过反反复复的转手,每个人现在手里持有的粮券跟他们买来的价钱都不一样,众人在心中算了一笔账,按现在的粮食价格折现的话,有小亏的、有小赚的……… 朱成钧扫视众人,见他们脸上表情各异。 小赚嫌少,小亏大亏不不愿割肉,种种心态像极了股市中的小散。 安抚了聚集在长兴票号大厅的投机者,朱成钧踏上徐霄驾驶的马车穿街过市。 来到钱氏粮行总号附近,朱成钧小开车帘看到有人正陆陆续续扛着粮食走出。 “大哥,我们的人得手了。”徐霄探头进来禀报道。 朱成钧颔了颔首,轻眯着双眼,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拿回了本就属于我们的粮食,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你马上派人联系沈泽,就说我在此地等他的好消息。” 徐霄冲某个角落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人上前候命。 自从收留了上一次受雇于方家砸自己店铺的那群地痞流氓,徐霄便将他们编入义信门门下,聚拢了众多的门徒义信门的组织架构很快就有了基本雏形,在朱成钧的强力助推下义信门的发展开始驶入快车道。 钱氏粮行侧厅,一个一身痞气的年轻人在故作斯文地品茗。 “钱少东家,鄙人在等你的答复呢。”年轻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钱氏降价的消息才传出去没多久客似云来不说,现在还有大笔订单找上门来,而且对方给出的价格竟比他开出的价格还高出两成五,对此,钱宣同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只要签下这笔订单,自己在父亲心中的败家子形象肯定能挽回不少。 钱宣同故作镇定,看了一眼送他大单的贵客,问道:“阁下看着面生,就这么信得过我钱氏?”钱宣同再三确认手里的买卖契书,人家一次性付清货款,并给自己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就算后面着重提到违约责任,貌似也合情合理。 “哈哈……”年轻人仰头一笑,接着说道:“做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钱氏打开门做的是粮食生意,又不是见不得光的生意,难道也只做熟人生意?” “哈哈……阁下说得是,在下这就签了。”话音未落,钱宣同提笔蘸墨,潇洒地在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年轻人见此行目的达成,收好契书对钱宣同拱手道:“生意既已做成,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钱少东家只需把粮食备好,在下过些时日就来取货。” 钱宣同客客气气地将年轻人礼送出门,前脚刚将大客户送走,钱宣同就接二连三接的到从各分号传回来的好消息。钱宣同忽然有感,其实做生意也没那么难嘛,且看,本少爷一出手就给钱氏签下大笔订单。 “这可是大生意,本少爷焉能不到场。”钱宣同对前来报信的人吩咐道:“你让各大掌柜认真审阅合作协议,要是没什么问题,我过去后马上就签约。” 各分号的巨额订单纷至沓来,钱宣同喜不自胜。 “备车!”钱宣同踌躇满志地踏上马车。 第0061章 有子不肖 钱氏粮行,分号。 钱宣同签下最后一份契书后满脸堆笑地将‘大客户’礼送出门,转身就窜进店来,当看到一箱箱亮瞎眼的银子摆在面前,顿感恍若梦中。 “少东家,这些银子怎么处理。”钱氏粮行分号掌柜照例请示。 钱宣同摩拳擦掌,这些可都是他亲自赚回来的银子。 “给我搬两箱上车,余下的都送往总号然后一并运送回家。”钱宣同脑子浮想联翩,幻想当这么多银子同时摆在老爹面前他该是一副怎样的震惊表情。 分号掌柜认为少东家这样做不合规矩,凑近了些,小心劝道:“少东家一下子就支取这么多银两,老爷知道了……会不会责怪……” “责怪?!”钱宣同瞪了一眼毫无锐意血性的分号掌柜,哼道:“责怪我替钱家赚了这么多银子?少爷我就小小的提前领取父亲奖赏给我的银子,不应该?” 掌柜的心里暗道:都是你家的银子,爱怎么花还不随你意。 “少爷所言甚是,少爷为钱氏立下大功,老爷理应奖赏……” 钱宣同转身大踏步走出粮铺,对随从吩咐道:“你去通知孙少爷跟田少爷,就说让本少爷邀他们到飘香院一唔。” 钱大少爷有好事还不忘跟个中同道共贺,可见其足够兄弟义气。 这句话清晰的传入分号掌柜以及在场伙计的耳中。 用马车拉着银两去逛窑子! 店铺伙计第一次见识到自家少东家的阔绰。 “那么多银子……够找多少姑娘了。”伙计一脸艳羡,心里直呼有钱就是好。 “嘁,就咱家少东家那副身子骨,他受得了嘛。”另外一个伙计表情揶揄。 “额……” “嘻嘻……” 几人挤眉弄眼,自家少东家的本钱是什么尺度,同道间一早就传开了。 小小的逞口舌之利后,几个伙计下一刻便意兴阑珊。 少东家有好处从来都落不着他们。 “唉……咱忙前忙后的也没见少东家打赏一块铜板。” ………… 分号掌柜见几个伙计一闲下来就在编排自家主子,当场赏给他们一个大板栗,斥声道:“想要赏钱?下辈子投胎到窑子做粉头去!两腿一叉,银子不就进账了!”掌柜瞪了一眼几人随即板起颇具威严的面孔,大喝一声:“干活去!” 钱氏粮行,总号。 急匆匆赶来的大掌柜瞟了一眼塞满大堂的钱箱子,脸上丝毫不见喜色。 粮行现在一斤粮食都没有,又找不到货源,东家又不打算改行,现在就算有再多银子又顶什么用,大掌柜第一次感觉粮食比银子值钱多了。 “少东家何在。”大掌柜理顺气后质问道。 负责押运银子的伙计和护院钧轻轻地摇了摇头,大掌柜目光落在一个耷拉着脑袋的伙计身上,抬了抬头,逼问道:“你,说吧。” 伙计面露难色,在大掌柜的逼视下,伙计颤颤巍巍地回话:“少东家……邀请孙少爷,还有田少爷……找地方庆贺去了……”伙计心道:这样说应该不算出卖少爷吧。 找地方庆贺?具体是什么地方大掌柜不用多想都猜得到。 “银子清点得怎么样了。”大掌柜转眼看向管账的老先生。 “回大掌柜……少了两箱……” “什么!”大掌柜不淡定了。 逛一次窑子就花两大箱银子,钱家虽然富有,却也不准家中子弟这般挥霍无度。 “快!将少东家拦下来!人,银子都一并带回!”大掌柜见一众伙计和家丁无动于衷,是自己的话不好使了?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少爷拿走银子……有些时辰了……” 说这句话之人用的是腹语,听不出是谁在嘀咕。 大掌柜气得直吹胡子,那两箱子银子不用多想,怕是就流入青楼了。 “把买卖契书拿来,我要过目。”大掌柜拂袖走向柜台。 “大掌柜,契书都是我们的人当场拟定的,断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钱氏的生意什么时候有这么好过,当然,除了前几日。 大掌柜伏案认真查阅了所有契书条款,发现主要意思都几乎出奇的一致。大掌柜经验老到,很快就闻出危险的味来,这是有人设计针对钱氏。 少东家疏于生意可能不了解钱氏现在面临的处境,他身为钱氏粮行的大掌柜,焉能不知。一个月之内钱氏要是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交付,高昂的违约金就足以让钱氏把近五年来赚取的利润都得如数吐出来。 “不好!快……备车!”大掌柜收起一摞契书便快步冲出店门。 喧嚣大街上,马车疾驰,吓得行人避让。 好在这个时代的马车不算大,县城的主要街道修得尚可,两车并行还算凑合。 “吁……”徐霄察觉到眼前那辆车是由疯马在拉,轻扽缰绳,尽最大的可能靠边。 徐霄刚将车靠边停好,身后那辆风驰电掣的马车这时将将擦着车轮子而过。 正常行驶的车辆还得给路怒症患者避让,只能说在朱成钧的教导下徐霄已经具备了文明驾驶车辆的良好素养。 “是钱氏粮行的大掌柜。”不经意间,沈泽留恰好看到了擦肩而过之人。 朱成钧眯着双眼,颔了颔首,缓声道:“你说钱氏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沈泽稍作思索,回道:“钱、孙、田三家是紧密的姻亲关系,现在一家有难,另外两家应该不至于袖手旁观。据属下所知,三家的货粮在上一次那笔交易中已经差不多耗光了,孙、田两家就算有心只怕也是力不能及。”沈泽留意到朱成钧面带忧色,转而说道:“公子是在担心钱氏会狗急跳墙?” 三家数代经营,人脉交往极广,长年贩售粮食又岂会没几个道上的朋友。 朱成钧摇了摇头,说道:“还未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不至于狗急跳墙。”朱成钧转而问道:“现在还有多少粮券在外流通。” “不算跟我们合作做食盐生意之人手里持有的粮券,在外流通的粮券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万斤。”沈泽知道朱成钧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远的用意,接着说道:“公子是想抬高粮券价格,进一步打压钱氏?” 朱成钧淡淡一笑,道:“钱少东家的谎言马上就会被戳穿,我们不妨趁机将钱氏跟我们签约的消息放出去,我想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持券观望。” “如此一来,钱氏要想买到粮券就必须得付出更高的代价。”一想到钱氏马上就要高买低卖做赔大钱的买卖,他们脸上该会是什么表情,沈泽心里不禁幸灾乐祸。 朱成钧突然想到当初卖给有意向合作做食盐生意商人的粮券,忽然感到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悔,当即命令沈泽,“你稍后去找跟我们合作做食盐生意的商人,就说我们愿意出让主城区半年的经营权换回他们手里那部分随时都可以卖出的粮券。” “属下这就去办。” 该解决的隐患都解决了,朱成钧长舒了一口气,细算下来自己这回也没赚多少钱,要怪只怪自己的心不够狠,不忍本县百姓无米可炊。 果然,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但,朱成钧并不后悔。 此刻,钱家大院,现场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钱宣同、孙范同、田齐同三人齐齐跪在大厅中央。 “逆子!混账东西……”钱老爷怒不可遏。 骂也骂了,打也打过了,可那又能怎样,打骂得再狠也是于事无补。 “姐夫消消气,事情并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孙老爷劝道。 钱老爷呼出积压的怒气,转而看向账房,询问道:“倘若违约,真要到了对簿公堂那一步,我们有几成胜算。” 账房摇了摇头,苦叹道:“设计之人显然精通律例,况且拟定契约的是我们的人,官司真要打起来,我们没有丝毫胜算可言。” 眼下除了拿出足够多的粮食,已是别无他途。可现在手中缺粮,外面的粮道又被截断,让他上哪去筹备如此巨量的粮食,钱老爷心头瞬间升起一股无力感。 “有了!”田老爷骤然想起曾经有过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手上持有不少粮券。 钱老爷如梦方醒,连忙吩咐管家:“快派人联系……” “姐夫且慢。”孙老爷轻轻一叹,提醒道:“那几个家伙最近跟长兴票号大东家合作做盐铁生意,他们不见得会把粮券转让给我们。” 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浇得钱老爷从头凉到脚后跟,无力道:“无论如何,都得去试一试…………” “老爷!……” 钱老爷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家丁急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何事!速速道来!”钱老爷顿时大吹胡子急瞪眼。 “启禀老爷,钟离县缺粮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我们的所有店铺被顾客包围了,各店掌柜请老爷赶快拿主意应对。” 听了这个消息,钱老爷一个趔趄,差点立身不稳。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消息既已传开,粮券的价格定会水涨船高,他们下手终究是晚了好几步,现在要想拿到低价的粮券去兑换粮食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三人转念一想,既然对手精心设计了圈套来算计他们,又岂会连这些因素都没考虑进去。 钱老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尚存一丝理智,急促道:“快派人去将市面上的粮券都给我收回来!就算出一倍价钱也在所不惜!” “老爷,怕是来不及了,小的在赶回来前,粮券的价钱已经翻番了。” 钱老爷无力的摆了摆手,颓然落座,他从商数十年何曾做过这等亏本买卖,这一次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而且还是拜自己的亲生儿子所赐。钱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只因他的一个决策失误就让钱家蒙受前所未有的损失,有子如此,只恨自己平日里疏于管教。 第0062章 殊荣加身 钟离县缺粮! 这个消息不消片刻便传遍街头巷尾,此事就连一心只为升官发财的县太爷张弘成都被惊动到了,连忙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应对之策。 县府后衙,张弘成面沉如冰地扫视座下几位同仁。 “诸位且说说,倘若此事属实,我们需要采取何种措施应对。”张弘成强作镇定,他即将升迁若在这节骨眼上传出负面消息,自己的仕途就算是走到头了。 县丞邹济、主簿古舆、县尉钟利贞、教谕谌审言面面相觑。 教谕谌审言一副事不关己之态,这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天塌下来又与他何干。 县丞邹济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身为县丞,此次倘若当真出了不可收拾的乱子他虽是第二责任人却要承担主体责任,这也正是坐第二把交椅之人的无奈。 邹济面容苦涩,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自当上奏,请求朝廷拨粮,现下钟大人派人只需维护好秩序,只待赈灾粮运到,一切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无灾无难之年竟发生粮荒,连请求朝廷拨粮赈灾的名目都不好找,要想凭借妙笔生花夸大民情非得挤他几两脑髓不可。 主簿古舆附声道:“周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认为我们应该双管齐下,本县断然不会无故缺粮,依下官之见此次绝对是不法奸商联合起来囤积居奇所致,下官建议张大人下令强行命本县商家开仓平粜,让利于民。” 县丞,主簿二人一唱一和,所言的解决措施不过是中规中矩的经验之谈,读过几本史书的正常人都能说上一箩筐来。 钟利贞轻轻瞥了一眼县丞邹济,百姓无粮可炊必生乱象,他身为县尉本就肩负治安维稳之责,倘若出了乱子,以县衙的人力根本就无力维护秩序,邹济此举不过是将主要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以便于他日后开脱责任。如此用心,当真险恶。 对手都对自己亮剑了,钟利贞不可能毫无反应,依他军旅出身的火爆性格当即得还以颜色,“钟某有绝对的把握保证半个月不生乱象,在下想请教周大人,阁下有几成把握说服上峰拨下赈灾粮来?粮食半个月之内能不能运到?”钟利贞又将矛头对准主簿古舆,接着说道:“本县在年后又向百姓征了一笔税,日前,钱、孙、田三大粮商又同时将大批粮食远销外地,这才加剧了本县的粮食危机,古大人执掌本县钱粮,你事先难道就没察觉到?得知三大粮商外销粮食又不及时加以制止,此事你难辞其咎。” 张弘成转眼凝视,见一众同仁首先想到的竟是如何保证自己的头上乌纱,民生民情反倒成了次要的。不过这样却正中他下怀,主要责任既已捋清晰,火就烧不到他身上。 张弘成抬手示意钟利贞不要急于问责,随即说道:“钟县尉主管本县治安维稳,我县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属你清楚了,不知你对此事是否了解。” “恭喜大人。”钟利贞一句话让张弘成顿感讶异。 祸端已现,喜从何来?张弘成惊诧道:“何喜之有?” 钟利贞冲张弘成拱了拱手手,说道:“本县蒙张大人教化有方,裕泰、杨氏两大粮行已从外县调来足够多的粮食并对外承诺维持现有粮价不变,绝不趁机发民难财。” 钟利贞知道,如无意外张弘成必然平步青云,在离任之际还能再添一笔亮眼政绩届时他的名字就有机会出现在朝堂之上,对于他的仕途而言无疑是一大助力。钟利贞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打击竞争对手,除了有必胜的把握外,他看到了狭功高升的张弘成对空出来的县令一职拥有绝对的推荐权。这个时候极力配合张弘成,钟利贞相信他会投桃报李,有了有功之臣的力荐,自己升任七品知县便十拿九稳了。 “竟有如此义商!理当撰文褒奖。”一直静坐在一旁的教谕谌审言终于找到了插进话去的机会,诚如钟利贞所言‘教化’二字跟他的本职工作绝对脱不了干系,既然是喜事,自己何不趁机沾上一沾。 张弘成扫了一眼面容僵硬的县丞邹济和主簿古舆二人,转眼看向钟利贞,轻皱眉头,疑惑道:“杨氏粮行本官知道,是个少女掌柜在主持日常经营,至于裕泰粮行……大掌柜是何人?” “据在下所知,裕泰粮行行大掌柜之权的是一个叫沈泽的年轻人。”钟利贞见张弘成似乎没听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接着说道:“这个叫沈泽的年轻人貌似听命于另一个少年,此人张大人应该不陌生,他叫朱成钧。” “竟是他。”对于朱成钧,张弘成是再熟悉不过了,心里也很好奇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应对这一次粮食危机,张弘成向钟利贞询问道:“他采取何种措施应对此事?” 钟利贞跟张弘成详细解释了朱成钧‘实名定量限购’这一举措,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倍感新奇,钟利贞也是费了许多唇舌才将那六个字解释清楚。 听了钟利贞的解释,张弘成认为此举甚是高明,有人主动跳出来替他处理麻烦事,甚至还主动送他一份亮眼政绩,张弘成内心甭提有多高兴了。别人这般落力帮忙,自己总不能丝毫表示都没有吧,转而吩咐县尉钟利贞,道:“以两家之力要想落实这一举措还是有相当难度的,依我之见,就由钟大人派人协助他们维持秩序,县衙这边也可以派出一部分书吏供其差谴,诸位以为如何?” 张弘成看了一眼在场之人,谅他们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民谴官差?”教谕谌审言一脸惊愕,这应该是史无前例了吧。 “有何不妥?”张弘成笑道。 “张大人开千古未有之先河,如此气魄,下官拜服。”说着,谌审言深深一拜。 张弘成欣然接受谌审言这一拜,接着说道:“此事得以解决,朱成钧此人居功至伟,诸位且说说本官该如何奖赏他?” 要说拿钱帛金银用以奖赏,县衙府库可比他们的脸还干净,根本就拿不出来。 “下官认为当不做俗人之举,建议由大人亲书赠匾一副。”谌审言提议道。 县丞邹济顺着谌审言的话说下去,“谌大人这个提议,堪称绝妙。下官提议,传书全县褒扬其义举,更应给予其最大荣光。” “好!就这么办!”张弘成见在座同仁还是首次对一件事达成一致。 钟利贞见张弘成心情不错,转而看向主簿古舆,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褒奖有功之人只有虚名而不得其实,本县财政如此艰难,就不知古主簿有没有点石成金之能?” 这是在说他无能?然而事实如此,古舆气得脸色涨红,对钟利贞哼道:“钟大人若有点石成金之能,鄙人主簿一职就请阁下一并兼了。” “古大人莫恼,钟某也正为此事着急。”钟利贞长叹道。 县财政困难也正是在座之人头疼之事,倘若继续加征赋税,势必闹出民变。 张弘成想到钟利贞跟他提到过如何处置查抄的方家罪产,他也正为此事所烦,惦记方家田产之人可不在少数,无论是给了谁都是顺得哥情失嫂意。 “本县财政确实堪忧,县衙吏员的薪俸已经将近两个月未发了,再继续下去,县府将无人可差,今日趁大家都在,群策群力,先想法子将眼下的燃眉之急对付过去。”张弘成转而看向县尉钟利贞,暗暗使了个眼色。 此次查抄方家是他带兵所为,如何处置方家罪产由他最先开口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钟利贞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数日前本官协助张大人查抄方家,所得账款均已上缴国库,眼下就还有田宅未处理。钟某认为是该有个结果了,尤其是田产这一块更是宜早不宜迟,若过了春耕,千倾无主良田就该撂荒了。” 县丞邹济、主簿古舆、教谕谌审言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请张大人做主。” 三人私底下商量过,一致认为这块烫手山芋应该交给张弘成处理。大家同僚多年,他们就不相信张弘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张弘成看向钟利贞,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看就将这份罪产抵押出去,本官听闻恒泰典当行正好就有这一项业务。” “大人英明。”钟利贞率先附和。 在座的都知道恒泰典当行,别看它才新开业没多久,其风头却迅速盖过了一众老牌当铺,现在要说谁有这份能耐吃下偌大一份罪产,也唯有恒泰典当行可堪胜任。 “大人英明。”邹济、古舆、谌审言也认为这样做最为妥当。 恒泰典当行没有任何背景,凭他们手中的权力要想给自己弄来一份田产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张弘成见处理结果皆大欢喜,眼看时辰也不早了,随即起身道:“本县粮食危机得以顺利解决,朱成钧此人居功至伟,明日一早还请诸位随我一道登门拜访有功之人并给予其至高荣光。” 翌日,东方旭日高照,火红朝霞却久久不见散去。 这一日,朱成钧照常来到长兴票号。 “大哥,长兴票号门外站满了官差。”徐霄看到长兴票号的盛况,顿时瞠目结舌。 长兴票号门前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官差站岗,排场非凡。 “那是我们大东家的马车!”长兴票号的伙计激动不已。 县府一众官老爷亲自登门送匾恭贺,这得是多大荣光。 朱成钧钻出马车,装出一副惶恐之情来到张弘成面前,拱手拜道:“不知诸位大人登门,小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弘成满脸堆笑地牵着朱成钧的手腕来到挂着大红花的牌匾面前。 “于民有功?”朱成钧读出匾额上的四个烫金大字,转而一脸疑惑地看向张弘成,颤声道:“大人折煞小子了,这功从何而来?小子又何时做了有功于民之事?” “朱公子无需自谦,你为本县百姓解决了粮荒,如此功绩,仅受区区褒奖,本官认为还远远不够,他日,本官自当奏请朝廷,再为朱公子请功!”张弘成声情并茂的说道。 “朱公子大恩,请受我等一拜!” ……………… 万民齐齐下跪叩拜。 朱成钧看到感激涕零的平头老百姓,心中大为感动。 “此乃万民心声,朱公子就不要再推辞了。”张弘成躬身道。 朱成钧当即深揖还礼,转身对一众百姓,深深一躬,道:“承蒙诸位错爱,鄙人实在无以为报。本人在此郑重承诺,自今日起粮价再降三成,直到夏粮收获之前都维持这个价格不变。在下坚信在张大人的英明领导下,这一次的粮荒我们一定能够顺利挺过去,也恳请诸位日后积极配合张大人的工作。” “大人英明!” “青天再世!” ……………… 万民再次俯首叩拜。 见朱成钧把主要功劳都归功于自己身上,张弘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收获如此民望,试问开国以来哪个一县主官得到过这份殊荣。 朱成钧转身接受一众官员的祝贺。 荣誉、名望加身,从今日起,自己在钟离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第0063章 面面俱到 教谕谌审言当众宣读颂文,而后朱成钧接过象征荣誉的匾额。 虽说县府除了这块荣誉匾额和一纸歌功颂德的颂文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奖励,朱成钧知道这些东西正是自己目前所缺,亦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名望。 有了名望在身,就拥有融入钟离县顶层圈子的资本,成为妥妥的士绅名流。 一个人凭借专业技能办成一件事只能算个人能力,倘若能凭借个人的名望或者面子即可做成一件事就算得上个人物了。 趁着朱成钧如今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张弘成礼贤下士给朱成钧足够的礼遇,道:“请教朱公子,如何才能保证全城老百姓都能顺利买到低价粮食?还请赐教。” 朱成钧回礼道:“就依在下提出的‘实名定量限购’这一方案去落实便可,此事少不了张大人以及诸位大人的鼎力支持。。” “为百姓谋福祉也是我等身为父母官的应尽之责,具体该怎么安排,朱公子尽管吩咐县衙官差去办即是。”张弘成挥手轻招,一众县衙书吏、衙役便纷纷上前。张弘成吩咐道:“从现在起朱公子所言便是本官的命令,尔等务必遵循。” “谨遵大人之令!”众人接着对朱成钧致礼。 ‘实名定量限购’这一举措得虽然实施起来极为繁琐,归根结下来也就三条:一、划定售粮区域,限定百姓买粮的区域,二、采集各片区的居民信息,严防出现冒名购买,三、维持现场秩序,杜绝出现混乱。 在朱成钧的的亲自讲解下,一众公差很快便领会了其中的要义。 朱成钧又交代了一些细则,转身对张弘成揖礼道:“回大人,在下讲完了。” 自己虽然出人、出粮又出力,但该退居幕后的时候就得退居幕后,跟县太爷抢风头实属不智之举。毕竟张弘成才是一县主官,发号施令一职只有他来做才是名正言顺。 看到朱成钧的表现,张弘成对这个年轻人打心底的欣赏。 就算有了自己的亲口授权,朱成钧始终清醒地记得自己的身份,该扮演什么角色的时候就扮演什么角色,这等识时务又有能力的年轻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张弘成冲一众差役微微颔首,道:“诸位就依朱公子所言行事。” 一众差役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百姓分开散去后,朱成钧邀请本县朝廷命官到长兴票号后堂一叙。 张弘成以巡视各片区为由婉拒,这个时候他需要极力表现亲民有为的一面。 这是属于知县张弘成的高光时刻,县丞邹济、主簿古舆、县尉钟利贞、教谕谌审言四人也借‘对此事认知不够’需要多请教为由不去充当那片绿叶。 目送张弘成离去,朱成钧转身对四位县府官员抱拳道:“张大人勤政爱民,他日卸任高升,在下仿佛看到了全县百姓夹道赠送万民伞的盛况。” “张大人主政本县多年,功绩卓著,当得起这顶万民伞。”钟利贞笑道。 县丞邹济、主簿古舆、教谕谌审言相视颔首,他们当然知道张弘成之所以能在卸任之前收获这份殊荣都是朱成钧一力促成,三人不禁对这个出身寒门的少年由衷地多了一份钦敬之情。他们也清楚在朱成钧接过‘于民有功’这块牌匾后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本县举足轻重的名流,再加上他手下掌握的巨大财富以及其自身能力,这次能给张弘成送上显著政绩,日后当然也能让他们收获到同样的政绩。 自古以来当官的降尊纡贵结交下层人士少之又少,但对于能给他们从政功绩簿增光添彩之人,任何一位官员都能欣然放下身段去礼贤下士。 朱成钧将四人领进长兴票号后院,见他们似乎都有话要私底下对自己商谈,但碍于同仁在场谁都抹不开那个面子主动要求跟自己单独相谈。 四人沉默不言,这可让朱成钧犯了难,即便知道县府五大头脑的座次,但张弘成高升在即,他们四人都有望竞争空出来的一县主官之职。在没有获悉他们四人当中谁最有可能获得张弘成的推荐之前,自己若按现有的座次点名进书房跟自己单独对话势必会让未来的一县主官心生嫌隙。 在场人中要说跟朱成钧的交情比较深的当属县尉钟利贞,他似乎看出了朱成钧的为难住处,第一个站出来出言解围,“以钟某跟贤弟的交情,我就直言了。”钟利贞看了一眼另外三人,接着说道:“为兄知道恒泰典当行乃贤弟的产业,张大人已经决定了将方家罪产交给恒泰典当行处置,我等手里都有些闲钱,无非是想请贤弟行个方便,暂缓对外公布这一消息。” 他们这是要提前将好东西都挑了,朱成钧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心里惟愿稍后他们的吃相不要太难看。 处置方家罪产一事,朱成钧昨夜便收到了张弘成的亲笔信,也同意按他给出的价钱全部吃下这笔资产,张弘成倒也给足了自己面子,按现在市面的最低价再降三成处理。张弘成投之以桃,朱成钧也报之以李,在张弘成给出的价钱上又多付了一成的钱。 朱成钧看了三人一眼,最终把目光停在钟利贞身上,说道:“好说。” 得到朱成钧首肯,三人便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唯独对价钱只字不提。 钟利贞见三人要的都是良田,对那座‘有矿’的金山不感兴趣,对此,他也就放心了,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仿佛对方家丰厚的罪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朱成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敢情他们三人早就通过了气,要的每一块地几乎都不起冲突。四人中就钟利贞是本县人士,其他三人均是外地人,在本县购置田宅无非是用于安置他们在外为官养的外宅。朱成钧见三人对自家小妾和庶子有情有义,自己也应该给予相应的照顾,转眼看了看三人,目光中噙着揶揄之色,说道:“方家罪产急于处理,张大人给裕泰典当行的价钱比市面的最低价还低一成,在下日后少不了仰仗诸位大人的关照,为显‘诚意’本人愿意在此基础上再降低一成的价钱。” 三人见朱成钧倒贴钱卖给他们田产,倘若再讲价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了。即便如此,他们要想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出来也做不到。 “朱公子快人快语,本官回去后就筹钱。”三人见好就收。 朱成钧小抿了一口茶,说道:“方家罪产若为诸位大人第一时间买到,倘若为外人所知,恐有损大人官声。” 在朱成钧看来当官的岂有不爱惜自己羽毛的,况且方家罪产自己打心底就没想过要卖给他人。朱成钧见仨人若有所思,随即说道:“说来也巧了,恒泰典当行手里有好几份典压到期了的田产,在下记得有好几处都给三位大人的‘家’靠得很近,就是地方小了点,不及大人所需的六成。三位大人若不嫌弃,在下愿意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就算不及自己所需的六成,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银子,说送就送出去了? 如此大方之举,让三人为之惊愕。 朱成钧见三人心动了,继续说下去,“方家罪产在下打算交由长兴票号打理,原先方家的大宅子在下打算用于兴办县学,至于田产收益,就用于县学经费。”朱成钧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县学,在下打算在张大人卸任后再着力兴办。” “好……朱公子此举堪称绝妙!”教谕谌审言猛地站起身来,难掩心中激动。 近年来钟离县的财政日显困难,县学几乎废弛,现在有了巨量资金源源不断的输入,振兴县学便指日可待了。倘若真如朱成钧承诺的那般,钟离县县学的规模至少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三倍以上。 尤其是朱成钧着重强调在张弘成卸任之后再大力兴办县学,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县学得以振兴,他们也跟着沾光,倘若他们当中任意一人接替县令一职,刚一上任就收获泼天之功,对于朱成钧的这个提议,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朱公子为振兴县学殚精竭虑,出资出力,我等父母官代广大莘莘学子先行拜谢朱公子了。”四人起身对朱成钧深揖致谢。 方家罪产处置一事,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县丞邹济,主簿古舆平白得到一份巨额资产,心里喜不自胜,现在终于可以对整天抱怨衣裳不够档次、家中钱银少的粘人小妾有个交代了。 二人早已迫不及待地要去将田产转移到爱妾名下,当即起身告辞。 “谌大人,你还有事情跟我贤弟商议?”钟利贞见谌审言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他们的事情是谈完了,好处也拿到了,可自己那座‘金山’还没有着落呢。 “哈哈……”谌审言捋须一笑,“朱公子要资助县学,万事开头肯定是千头万绪,本官身为一县教谕还想跟朱公子就兴建县学一事深入探究,钟大人还有事?” 钟利贞略显不悦,说道:“县学一事还请谌大人先保密,况且张大人卸任之日尚早,筹建县学一事还有的是时间。本官还想跟我家贤弟探讨更好的安排百姓购粮一事,此乃紧急公务,谌大人就不能改日再来叨扰我家贤弟?” 朱成钧见谌审言仍没有离去的意思,当即唤来沈泽吩咐道:“你先带谌大人到我日常办公的阁楼把我筹建县学的计划拿给谌大人审阅,我稍后就过去。” 谌审言听说朱成钧早就有筹建县学的打算,而且计划书都写好,哪还坐得住,已是迫不及待地要一睹为快。 谌审言走后,钟利贞当即给朱成钧竖起大拇指,“贤弟办事果然面面俱到。” 朱成钧讪讪一笑,道:“钟大人过誉了。” “这里没外人,称呼钟大人就生分了,应该叫大哥。”钟利贞佯装责怪。 “如此小弟就高攀了,钟大哥。”朱成钧拱手拜了一拜,随即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凑过来低声道:“大哥之事,小弟昨晚便已安排妥当,大哥稍后去恒泰典当行找常掌柜办理交接即可。” “哈哈……”钟利贞仰头一笑,抬手拍了拍朱成钧的肩膀,道:“改日大哥请客,跟贤弟好好喝上它几杯。” “那小弟就唯有舍命陪君子。”朱成钧会心一笑。 第0064章 资兴教学 送走钟利贞,朱成钧并不急于去见教谕谌审言,而是一个人很没形象的背倚太师椅,两条腿交叠着摆在茶案上。人五人六的端坐着跟四个贪官污吏‘坐地分赃’,对一众道貌岸然之辈赔笑脸,这是一件自己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现下无人,朱成钧很自然的就显露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随意和不羁。 这时,沈泽走了进来,“东家,教谕大人正在研读‘县学改良’一策。” “他读过之后是什么反应?”朱成钧眯着眼随口问道。 沈泽眉头微骤,有沉思、有振奋、有惊诧……恕他找不到更好的词去形容。 看到沈泽此刻的神色,朱成钧知道这位教谕大人此刻的心境应该很是复杂。 宋代县学属于官学,以朱成钧现在一介‘书生’的身份别说参与管理就算想进去受学都没有机会,既然是官学没点官府背景的寻常百姓子弟连门槛都摸不着。然而,县学虽为官学却属于地方,其教学经费主要来源是学田产出以及乡绅捐赠,这些年来宋廷内忧外患学田产出均被拨作军资,乡绅捐资热情不高,就凭那么点经费根本不足以维持县学正常运转,现在的钟离县县学已是差不多徒有其名。 朱成钧半睁开眼,懒洋洋的询问道:“你说他会不会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白给钱还挑三拣四?读书人什么时候变清高了? “本县财政紧张,县学几乎停摆,这时候有经费注入,他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沈泽话锋突然一转,心中的疑惑不吐不快,“东家用十年学制衔接县学,只怕是行不通,县学毕竟是官学,私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即便如何优秀,毕竟县学能给的名额极为有限,众多十年寒窗的寻常百姓家学子根本就没有机会升入县学进行深造。当然了,这并不妨碍他们参加州试。但,东家不断的给私学注入大笔资金,最终又能收获到什么?” 沈泽也想不明白自家东家为何突然对办学一事有了这么高的热情,先是出资资助县学,而后又大力发展乡镇私塾,搭建一条众多学子能从乡镇直通县城的求学之路,而自己本身又能收获什么?最是负心读书人,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投在几乎看不到收获的地方去,难道东家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不能啊!既然银子是东家经商所得,自然是东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自知无权过问。 朱成钧看了一眼为自己银子肉疼的沈泽,说道:“私塾尚且要交束脩,我所创办的私学,收个学费什么的应该不过分吧。再说了,启明书社的销路也需要拓展,私学的学生就是我们最稳定的客户,想不赚钱都难。” 朱成钧回想起后世砸锅卖铁也要供子女上好学校以及上各种补习班的高昂热情以及焦虑心态,就算如此他们的子女大多数也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放在这个考取举人功名就拥有入仕资格的时代,历朝对读书人最为敬重的宋代,朱成钧坚信他们的热情和急切绝对比后世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有过之。 无缘官学的寻常百姓子弟只得上私学,私学的教学质量完全取决于私塾先生的个人学术修养,在这样的受教育背景下,寻常百姓子弟对比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官宦以及富贵人家子弟在科举考试上根本没多少竞争优势可言。 寻常百姓家子弟要想在科举考试上大放异彩,要么有幸得遇名师教授即师资力量加持,要么个人天赋卓绝且肯下苦功夫,这也是寒门子弟鲜有能竞争得过高门子弟的根本原因所在。 上学堂读书在这个时代乃家境殷实者的专属,对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平头老百姓而言读书是一件可望不可即的事。 在朱成钧看来读书认字的机会都得不到,这让生存在社会最底层老百姓还能靠什么去改写命运,完成人生逆袭。不读书开阔眼界,提升个人认知能力,就算哪一天被逼得揭竿而起,日后在这条道上也注定走不长远。他们是这时代的底层,自己是后世文明社会的底层,朱成钧对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有着极深的共情能力。 现在自己就拥有改写他们命运的能力,朱成钧自认为应该肩负起这一重任来。银子再多握在手里也产生不了丝毫价值,银子只有用出去才能创造价值。 为了改善私学的现有状况,朱成钧设置了五年启蒙教育与五年通识教育(类似于后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学制用于衔接县学,即便底层学子能进入县学深造的机会很渺茫,自己此举最起码也能强化底层百姓家学子在科举考试中强化竞争力,作为后世深受应试教育影响之人要想成批量的培养很会考试的人才来难度并不大,朱成钧坚信在自己设定的教学体系下一定能够培养出一大批走向仕途的读书人,在健全完善的教学机制支撑下,由此踏上仕途的学子也必将源源不断。 得到朱成钧的提点,沈泽顿时两眼放亮,这笔生意现在再算似乎无论怎么算都划得来,把生意的主意提前打到读书人头上,想来也只有自家东家一人。 朱成钧抬起交叠得有些麻痹的双腿,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怕了拍沈泽的肩膀,脸上带笑道:“走,随我一起去会一会教谕大人。” 来到处理日常事务的阁楼,朱成钧差点跟教谕谌审言撞了个满怀。朱成钧见谌审言满怀激动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道:“谌大人这般着急是要上哪去?” “朱公子……你来得正好,本……谌某正想去找你请教。”说着,谌审言竟对朱成钧执弟子礼,一县教谕对一各后生晚辈行此大礼,非常难得。 “说‘请教’二字,在下愧不敢当。”朱成钧谦逊一笑。 “当得……当得……当得起!就凭朱公子‘县学改良’一文,就远非谌某所能及。”随即,谌审言一整面容从先前的激越中恢复了些许冷静,话风骤变,说道:“不过,谌某对朱公子要将百家杂学都纳入到五年‘通识’教学里面去多有不解,还望予以解惑。” 即便两宋是少有在科学技术上颇有建树的朝代,但绝大多数读书人都对百家绝学嗤之以鼻,奇巧淫技又岂可跟圣贤文章相提并论,这几乎是抱有学而优则仕的读书人的通病。朱成钧没有要扭转读书人根深蒂固偏见的意思,如此壮举也绝非自己所能做成。 朱成钧看向谌审言,问道:“谌大人高中进士后等了多久才有机会补缺?” 谌审言乃赐同进士出身,五甲进士也是进士,就跟大专生也是大学生一样,朱成钧没有要揭他短的意思,谌审言能在四十岁考取五甲进士也是了不得的成绩。 谌审言被朱成钧‘高中进士’四个字说得心花怒放,先是颔首捋须,当听到‘补缺’不禁摇了摇头,黯然道:“足足五年又一个月一十五天。” 时间精确到天,可见谌审言的记性是真好,有此也可见‘补缺’也不是马上就能补的,朱成钧惋惜一叹,坦言道:“在下复兴县学不见得有多少私心,但大力开办十年教育,在下的私心可不小。”朱成钧看了一眼谌审言,解释道:“谌大人深知读书入仕之艰辛,在下之所以加入诸多‘杂学’到五年通识教学里面去是为了让莘莘学子能够有一条退路,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 还有一句话朱成钧没有说出口,老子花这么大力气和金钱,难道是为了培养一批当官管人的负心学子来?日后还指望这些学有所成的学子来给老子打工呢。 听了朱成钧的解释,谌审言虽不敢苟同却也并不出言驳斥,谌审言顿了顿,接着问道:“朱公子特别提到要求县学匀出一些名额来给十年寒窗的学子,并且你还享有绝对的推荐权,这着实有点……难办。”谌审言接着说道:“这一条就不能去了?反正这也不影响十年寒窗学子参加州试。” 朱成钧面色微沉,“若是把这一条去了,复兴县学一事,免谈。”现场的气氛骤然沉寂,随后朱成钧自然地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谌审言,说道:“在下手里掌握的那几个名额就当是勉励寒窗十年的私学学子了,倘若缺了这一条必将影响私学的招生也不利于私学的顺利开办,还望谌大人理解在下的难处。” “理解……就……依朱公子所言。”谌审言勉为其难地应下,但还有一条让他倍感疑惑,私学教材全部都由启明书社编纂并提供,谌审言很好奇启明书社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当真拥有编写十年学制教材的资质?教化毕竟是大事,谌审言认为有必要到启明书社实地考察一番,谌审言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尚早,朱公子可愿拨冗带谌某到启明书社一观?” “能得到谌大人指点,乃启明书社的福分,在下无任欢迎。”朱成钧爽快的答应了谌审言,转眼看向沈泽,吩咐道:“你去雇辆车来,另外,你让徐霄务必将我父亲接到启明书社。” 谌审言也有意见一见教出这么一个怪胎儿子的父亲会是何许人,心里对朱成钧临时起意的安排并未感到不悦。 朱成钧转眼迎上谌审言,抱拳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谌大人成全。” 谌审言眼中瞬间闪过一缕警惕之色,他为官多年身上虽有酸腐儒气却也懂些人情世故。谌审言的脸色很快便缓和下来,颔首道:“朱公子与本官一见如故,但说无妨。” 朱成钧倒也不跟他客气,轻轻一叹,道:“在下老父酷爱读书,奈何无缘得遇名师指点,以致屡试名落孙山,厚颜恳请大人能拨冗稍稍指点一番。” “本官身为一县教谕,自当为培养我县学子略尽绵薄。”谌审言欣然应下。 朱成钧起身对谌审言躬身一揖:“在下代父亲先行谢过大人。” 给老爹找补习老师?想到这里朱成钧此刻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 第0065章 不急着办 来到启明书社,朱成钧看到徐霄也正好将朱翰墨与福伯接了过来。 看到多日不见的‘父亲’,朱成钧正想上前行礼,不料朱翰墨竟无视自己,倍显急促惶恐地小跑向谌审言。 看到老爹的表现,朱成钧兀自慨叹:官竟比儿子亲。 “学生朱翰墨,拜见教谕大人。”朱翰墨竟执弟子礼,表现得极为谦卑敬重。 朱翰墨见儿子对教谕大人甚是无礼,偏过低着的头瞪了朱成钧一眼,严声斥道:“如此不识礼数!还不过来拜见教谕大人!” “无妨,本官方才与令公子见过并且相谈甚欢。”谌审言摆了摆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拿这对父子暗地里比较一番,一身书生气的父亲竟教出……这样的儿子来,奇! 谌审言颔首拂须看向朱翰墨,说道:“朱兄有子如此,当真好福气。” 朱兄?一县教谕居然跟自己称兄道弟?朱翰墨顿感受宠若惊。 “犬子顽劣,教谕大人谬赞了。”朱翰墨弯腰躬身,更感惶恐。 谌审言笑了笑,随即抬头看了看匾额上四个古朴气息厚重的四个大字,随口问道:“朱公子取‘启明’二字是否寓启蒙、开智、明理之意?” 不愧是赐同进士出身,说文解字的文学功底就是深厚。 朱成钧接过话茬,“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先贤所著典籍,其蕴含之智慧有晓星破鸿蒙之神,明灯悬空指引我后辈前行。书社取‘启明’二字亦有破除蒙昧,开启智慧之初衷。大人目光如炬,一眼便看穿在下所思,佩服。” “哈哈……”谌审言脸上笑意甚浓,愈加欣赏这个有财又有才的少年人。 恰到好处的马屁拍得谌审言神清气爽,好话果然是个人都不嫌多听。 “大人里面有请。”朱成钧轻轻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朱兄,朱公子,请!”谌审言出于读书人的斯文明礼也抬手意思意思。 但谌审言的脚就是比他的嘴老实,以他的身份地位,似乎……当如此。 “大人请。”朱翰墨始终盯着朱成钧,见儿子竟要与自己并行走进书社,立即投来一个严厉的眼神。朱翰墨的表情虽然严肃,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县教谕居然对自家儿子青眼有加,这说明什么,教谕大人看好自家儿子呐。 朱翰墨的这个眼神,朱成钧秒懂,尊老爱幼嘛,这点道理咱还是晓得滴。 “谌……教谕大人……”谌审言刚一走进书社就引得一众‘编书郎’肃然起敬。 一县教谕,那是距他们这些落第举子无比遥远的存在,今日竟大驾光临启明书社,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纷纷过来见礼。 朱成钧见启明书社所有员工都围了上去,自己这个书社老板反倒成了衬红花的绿叶。谌审言大驾光临,一众员工似乎都快忘了他们的衣食父母,朱成钧气得牙痒痒,心里正考虑要不要停发他们的下个月绩效奖金。 员工表现欠佳,作为老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当看到他们一副重‘知识’而贱金玉的模样,朱成钧目光微冷,用淡淡的警告口吻说道:“留下几个人陪同谌大人参观,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各司其职。” 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的教谕大人此番亲临书社视察,众人都想着在谌审言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无缘陪侍之人只好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谌审言倒也给足这些屡试不第的读书郎面子,接下来所到一处都会跟这些膜拜者说上几句话,无一落空,不咸不淡的话语竟让这些人心怀恩典那般。 参观完了书社的每一处角落,谌审言仍感意犹未尽。 朱成钧见谌审言颇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场合,为了满足这些不第举子的恳切心愿,朱成钧适时进言道:“书社新成立不久,还存在诸多有待改进的地方,启明书社上下随时欢迎谌大人莅临指导。” “朱公子客气了,指导一说谈不上,启明书社办得非常好!就算朱公子不出言邀请,本官也会随时造访。”谌审言见该看的都看了,眼看天色将暗,转身简单的冲一众落第举子拱手告别。 众人当得知教谕大人日后随时都会造访启明书社,心中激动难言。 朱成钧瞪了一眼要送别谌审言的员工,警告之意甚浓,这是擅离职守,老子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让你军铺盖走人,这个时代可没有劳动法! 一众读书郎虽不甚谙人情事故,但也知道惹怒这个少年掌柜的后果,以前他们或许并不甚重视这份用于糊口的工作,现在不同了,他们这一次丢的就不再仅仅是一个饭碗那么简单,而是大好前程。 出了书社大门,谌审言转过身来对朱成钧和朱翰墨说道:“州试在即,朱公子明日若有空可带令尊到本官官邸坐坐。” “学生……谢过大人!”朱翰墨一脸感激之色。 “谢大人。”朱成钧淡淡的回道。 谌审言踏上朱成钧为他雇的马车,朱翰墨目光谌审言远去,这才回过神来认真审视屡次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儿子,询问道:“你是因何得以结识教谕大人?” 朱成钧翻了个白眼,这个老爹从自己手里讹银子不说,还将家里的一切都丢给自己,现在一见面不问问家里怎么样了,最关心的竟是这等破事。读了这么多年书,圣贤文章就没教身为一家之主该承担起什么责任? “因缘际会。”朱成钧回答得很敷衍,反过来埋怨道:“父亲不问问家里的事。” “嘿嘿……家里的事交给你……为父放心……”朱翰墨今天心情大好,难得摆出这副轻松愉悦的表情来,接着询问道:“你何时到的县城?现在在哪间客栈落脚?见你迟迟不来,为父还以为你要弃考呢。” “我住家里。”朱成钧淡淡的回道。 “家?!你何时在县城有家了?既然在县城有家你还让为父花钱住客栈!实在是讨打。”朱翰墨板起脸来,但眼中却噙着骄傲的笑意。 朱成钧后退一步,预防老爹突如其来的黑手,别看老爹十足一个儒生,上一次挨鞭子还是记忆犹新呐。朱成钧辩解道:“孩儿见父亲与众多考生交谈甚欢,这么好的学习氛围,孩儿实在不忍心打搅,孩寻思着等父亲考完试后再搬进我们在县城的新家。”要让老爹知道自己纳了两个青楼女子为妾,朱成钧不敢想象届时会不会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算你还有点良心,你稍后再给为父送三百两银子过来。”自从知道儿子的赚钱之能,朱翰墨在钱银这一块上出手愈见阔绰。 “三百两!父亲上次从老家带来的银子都花光了?!”这还不到半个月工夫,三千两银子就没了?败家啊! 朱翰墨也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确实花钱如流水,就算自知理亏那又如何,儿子赚钱孝敬老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朱翰墨轻哼一声:“有钱没钱!少废话!” “孩儿明日就让二弟给您老人家送过去。”摊上这么一个爹,朱成钧也只得认了。 银子轻易就到手,朱翰墨面容轻舒,不过仍板着脸,郑重说道:“明日拜访教谕大人,此乃大事!你回去后好好准备一下。” “得空再说……”朱成钧话音未落,朱翰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招呼,吓得朱成钧连忙跃上马车,为了不挨揍急忙吩咐徐霄:“快走!” “哈哈……”徐霄回过头来看到朱翰墨追赶教训儿子的情景,苦笑道:“大哥,瞧您把咱爹气得。” “废话真多!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家!”朱成钧没好气的怼道,一想到拿银子孝敬老子还要挨老子的揍,这让人找谁说理去,朱成钧想想就感到郁闷无比。 徐霄见一路平安,一边驾车一边跟朱成钧闲聊:“大哥明日当真不去?” 去听酸腐讲授?是银子不香了? 朱成钧双手抱头躺在车厢内懒洋洋地说道:“你稍后找沈泽置办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登教谕大人的家门,不能让咱父亲空着手去。” “是,小弟记住了。”徐霄知道自家大哥向来说一不二,任何人勉强都没用。 一路走来,经过裕泰粮行时朱成钧拉开小半角的车帘,看到缺粮的百姓正在有序的排队采购粮食,也没看到有人来捣乱。朱成钧就不相信钱、孙、田三大粮商会这么安分守己,当即向徐霄询问道:“三大粮商就没给咱使绊子?” 徐霄回道:“据报,钱家目前正四处收购散落在外的粮券,大哥是知道的现在的粮券每过一刻钟都是一个价格,手里持有粮券之人根本就没有要卖出去的意思。钱家欲寻孙、田两家帮忙,但这两家均以手里无粮为由婉拒。据最新消息,钱家正向西、南两地广派人手紧急收粮。依小弟看,在大哥的部署下,钱家绝对是一粒粮食都买不到。” 钱家买不到足够的粮食交货,届时当真会心甘情愿的赔偿巨额违约金? 朱成钧两眼轻眯,对徐霄吩咐道:“过些时日你让沈泽安排他们轮番上门催粮,我需要知道钱家的态度。” 徐霄隐隐听出自家大哥在担心钱家会仗势欺人赖账,建议道:“倘若钱家当真要赖账,我们要不要让长兴票号或者裕泰粮行出手将买卖契书拿回来,我相信以大哥如今名望还有跟官府的关系,不怕钱家不认账。” 朱成钧嘴角微翘,用淡漠的口吻说道:“我们跟官府这层关系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钱家家大业大,不用担心他们跑了,倘若他们当真铤而走险,如此……正合我意。” 徐霄听得一头雾水,请示道:“需要小弟做些什么?大哥尽管吩咐。” “不急,先观望观望再说。”既已知道钱家不会为了这点钱而抛家舍业,朱成钧决定先摸清钱家会是什么反应,至于届时会对他采取怎样的手段完全取决于钱家的态度。 朱成钧知道以如今自己在钟离县的势力,要想收拾一个老赖还不是易如反掌。 第0066章 佳人点茶 回到家,芮瑾萱还是一如既往,严守‘夫君不归,不得开席’这一规矩。对自己定下的规矩,芮瑾萱可不会像朱成钧那般随意,而是身体力行。 席间,芮瑾萱突然宣布:“夫君今晚就早些安息,温书一事明晚再补回来。” 一向将规矩看得慎重的芮瑾萱这样宣布,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我不累,今晚可以。”朱成钧可不认为这是‘妻子’在体谅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朱成钧看了一眼同席而坐的三女,心里瞬间了然,敢情是正妻与妾的斗争升级了。后院‘妻’妾之争朱成钧早就嗅出了味道,后院斗争在芮瑾萱走进这个家门便已开始悄然酝酿。芮瑾萱在正妻本位意识的驱使下,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朱成钧并不感到意外。 “夫君不是经常说读书需要劳逸结合?妾身这样做难道不是正合夫君心意?夫君怎的反而不乐意了?”芮瑾萱秀眸中的慧黠之色一闪而逝。 朱成钧敏锐地捕捉到这屡异色,芮瑾萱果然没安好心,朱成钧笑问道:“现在距离人定时分尚早,人睡太多对身体也不好,漫漫长夜,难不成你要我邀月唤风为伴?” 朱成钧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闲下来就能坐得住的人,真要独坐院中仰头对月,就算坐一夜也不见得能写出诗词来,芮瑾萱这是要自己静心养性还是要折磨人? 芮瑾萱见朱成钧开口不是风就是月,双眼还不时瞥向身侧的两个美妾,焉能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芮瑾萱又岂能让他享受左拥右抱的风月美事,轻声道:“让夫君一人清风明月为伴,妾身如何过意的去。我朝百姓喜爱点茶,恰好妾身粗通茶艺,饭后就请夫君到亭中,容妾身为夫君点茶一盏。” “咳……”朱成钧差点被噎着,这等雅趣是咱这个大俗人欣赏得来的? 两宋雅宋之称并非平白得来,宋人四大雅道:插花、挂画、调香、点茶,此乃宋代百姓对美好生活品质追求的体现。 所谓点茶……朱成钧略有耳闻,整套流程可谓繁琐至极。 据朱成钧所知仅点茶工具就有烘茶炉、茶臼、茶碾、茶磨、水杓、茶罗、茶帚、盏托、茶盏、汤瓶、茶筅、茶巾十二件套。点茶步骤:首先从密封的茶盒里取出一团包好的团茶放到到烘茶炉上炙烤,然后去掉宝茶的上好宣纸把茶叶放到茶臼里进行捣碎,捣碎之后在放入茶碾里进行来回不停的碾压。碾压之后再把它放入茶磨里进行研磨,直到研磨成粉末形状。最后用茶帚把研磨成粉末状的茶扫进茶罗里,用茶罗进行不停的筛选,将粗大的茶渣筛选掉,留下粉末状的细茶。茶研磨好完毕之后开始进入点茶,先用水杓取适量的茶粉至茶盏里,然后将汤瓶里的沸水倒适量在茶盏里,最后用茶筅在茶盏里不停地来回搅。动直到茶盏里的茶粘稠成一些糊状。再用汤瓶倒适量的沸水至茶盏,最后在用茶筅不停地来回搅拌均匀,就这样一盏香喷喷的点茶才可供饮用。 点茶乃宋代王公贵族,富商大贾,文人雅士下至普通百姓都热衷的雅道,两宋经济发达,有钱又有闲的人多,这一雅道大多数人都享受得来。 听到妻子芮瑾萱要亲手给自己表演点茶,朱成钧正考虑要不要向她推荐金、木、水、火、土皆全更具人间烟火的功夫茶亦或是极具江湖风味的盖碗茶。朱成钧心里想想也就作罢了,正如自己欣赏不来点茶雅趣那样她也欣赏不来人间烟火和江湖世故。 “怎么?夫君没去过茶楼?”芮瑾萱见朱成钧一脸窘色,心道:如此雅趣不懂欣赏?是该好好教导,借此去去身上的俗气。 朱成钧摇了摇头,心道:以前这个家伙青楼倒是常去。 “芮姐姐负责点茶,妾身在一侧焚香伺候。”鸾儿‘自告奋勇’。 “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无乐,妾身抚琴一曲。”兰儿也不甘人后。 芮瑾萱瞪了一眼鸾儿和兰儿,斥声道:“夫君现下需要静心,不宜沉溺于声色,二位妹妹忙于府中事务已经够辛苦了,若无事可到书房整理书稿,也可以早些安寝。” 受到芮瑾萱谴责,兰儿和鸾儿向朱成钧投来幽怨的眼神。 芮瑾萱就差没说,夫君今晚是我的了,朱成钧立马闻到了妻妾争宠的意味来,瞧她支开兰儿和鸾儿的借口,不可谓不高明。 这是不让自己跟爱妾亲热?朱成钧正要对兰儿和鸾儿使‘懂’的眼色,却见芮瑾萱紧紧盯着自己,跟防贼似的,以致心里所想的美事不能有效知会两位美妾,朱成钧讪讪一笑道:“你们二人这几日也够‘辛苦了’,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看到朱成钧那副不能如意的表情,芮瑾萱仿佛跟打了个大胜仗那般。 饭后,芮瑾萱正要让兰儿和鸾儿先行回房。 朱成钧对芮瑾萱说道:“你先去准备点茶器具,我沐浴后就过去。” 芮瑾萱轻颔螓首,一副温婉乖巧的可人模样。 沐浴后,朱成钧来到亭中,茶具已经摆好却不见芮瑾萱人影。 就在朱成钧四下环顾之际,正好看到身着一袭飘柔秀雅襦裙的芮瑾萱轻移莲足,面向月光袅袅婷婷而来。 沐浴皎皎月色中的佳人衣袂飘飘,蹁跹若仙,朱成钧不禁看得失神。 看到朱成钧此刻流露出来的痴迷神色,芮瑾萱一颗芳心暗暗窃喜,当想到自己的用意,心里没来由的感到羞怯。 芮瑾萱走近,当沐浴后的淡雅清香迎面而来,朱成钧这才如梦初醒。 “夫君请落座。”芮瑾萱的嗓音轻柔软糯,让人闻之如鸿毛拂过心尖。 “好……” 朱成钧正要转身,突然一条如若灵蛇的白练就缠了上来。 “我与你夫君有事相商,稍后就还你。”这是云盈袖的声音。 自家夫君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掳走,芮瑾萱精心营造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 被云盈袖带到远处的屋檐上,朱成钧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嘻嘻……怎么生气了?”云盈袖媚眼含笑,当看到朱成钧对自己不冷不热,眉梢轻挑,腻声道:“这么久不见,就不想姐姐?”说着,云盈袖娇柔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不知姐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朱成钧任由云盈袖这样靠着,心里似乎还颇为期待与她的亲密接触。 云盈袖收回抚摸朱成钧脸颊的白嫩柔荑,转而搂着朱成钧的胳膊,丰润的身子仍就保持这亲密的接触,樱唇轻启,悠悠道:“你要开拓的荆楚商道我已上报总坛,不日就会有回复,这是双赢的好事,依我看多半都能通过。” 云盈袖当初承诺,不出十天就能为自己打通荆楚那边的商道,如今数天过去,自己收到的竟是一个不确定的答复,朱成钧数落道:“当初说得信誓旦旦……”云盈袖娇哼一声,扭了扭身子,朱成钧换上比较温和的口吻说道:“你遇上麻烦事了?” “我劝你加入白莲教,你死活都不肯,师傅对你似乎不太放心,倘若她下定决心要助你开拓商道不日就会派身边的四大剑侍前来监视你。”云盈袖语气中带气愤。 听了云盈袖的话,朱成钧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摇了摇头,苦笑道:“这般防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至于?” “我的傻弟弟,以你的能力,白莲教又岂会轻易错过你。”云盈袖轻叹道。 时刻处在白莲教的监视中,朱成钧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轻轻偏过头,一个不小心双唇竟吻上了云盈袖眉头。云盈袖顿时感觉犹如触电,娇柔的身子不禁酥软,一颗芳心不争气的怦怦直跳。 朱成钧连忙移开脸,躲避云盈袖看向自己那双媚眼凝丝的美眸。 云盈袖似乎并不讨厌,白嫩的俏脸酡红一片,娇柔的身子滑进朱成钧的怀里,侧着娇俏的小脑袋聆听朱成钧有力的心跳。 “嘻嘻……”云盈袖笑得花枝乱颤,腻声道:“弟弟的心跳得好快哦。” 感觉云盈袖的柔荑好像要使坏,朱成钧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侧开身并扶正云盈袖的身子,抬头看了看夜色,怅然问道:“四大剑侍?是男是女?” “噗……咯咯……”云盈袖忍俊不禁,敢情他最关心的竟是这个?云盈袖站直身子,接着倒坐在朱成钧的大腿上,一双藕臂很自然就缠上了朱成钧的脖子,噙着魅惑的笑意,嫩滑的侧丽娜缓缓贴上朱成钧的脸颊,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说道:“还是四个国色天香的妙龄美人哦,弟弟切莫被那四个狐狸精勾走了魂哟。” 云盈袖极尽挑逗的声音和亲密举动令朱成钧心旌摇曳,朱成钧强忍着心头的悸动,轻叹道:“白莲教果真舍得下本钱,这么做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啊……”云盈袖的脸色突然由晴转阴,一双素手使劲揪住朱成钧的一对耳朵。 “人还没见着呢,坏主意就打上了,坏东西!”云盈袖哼了一声,揪着朱成钧耳朵的一对素手在愤怒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轻点……”朱成钧连连告饶,“接着说正事。” “没了。”云盈袖一脸狡黠,螓首微倾,凝视朱成钧的双眼,接着询问道:“听说弟弟又做了一笔大生意……” 朱成钧被云盈袖一双狐狸媚眼盯着,一颗心猛的一提,还未到手的银子又被这妖精给盯上了,没办法,谁叫自己受制于人呢。朱成钧苦笑不已,叹道:“这一次会不会财货两空,现在还说不准。” “小小方家就能让你钱货两空?”云盈袖目光一转,嘴角翘着阴森的冷意,接着说道:“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求之不得!”朱成钧才懒得跟这个妖精客气,她每次赚的钱大部分都会被她讹去,要她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朱成钧很好奇她会使用什么手段,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云盈袖感觉朱成钧的身体越来越火热,娇柔的又蹭了蹭这才起身,柔媚一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云盈袖抬头看了看躲进云层的明月,转过头来戏谑浅笑:“时辰不早了,也该把你还给你那个小娇妻了。” 被云盈袖送回院中,朱成钧看到芮瑾萱正满怀担忧地坐在亭中,当看到朱成钧平安无事的回到身边,这才放下一颗悬着不知多久的芳心。 “你没事……”当闻到朱成钧身上的女儿幽香,若非耳鬓厮磨甚久,又岂会久久散不去,芮瑾萱一副俏脸骤然转冷。 朱成钧看了一眼不知烧开多少次的水,对芮瑾萱说道:“这茶……还点?” “改天吧,我倦了。”芮瑾萱阴冷着脸转身。 云盈袖这么一闹,期待已久的佳人点茶经是喝不成了。 第0067章 学习秘笈 日月跳丸,春意渐浓。 江南水韵佳人也纷纷换上飘逸轻柔衣裙,约三五闺中密友踏青赏花。 人莫乐于闲。 自从事业步入正轨,诸事无需过多亲力亲为却轻松日进百十斗金,朱成钧现在可谓是有钱又有闲,妻贤妾娇齐人福,红袖添香夜读书,偶听春雨品香茗,或平湖泛舟观柳……人间之乐,莫大于是。 朝霞自来,春梦方醒。 朱成钧睁开惺忪睡眼,看到霞光透进纱窗照在左右怀中佳人春潮未褪的脸上,平添一抹娇艳。 “嘤……”二女的声音婉转嘤啼,半睁美眸如睡莲初放。 “手……麻了……”朱成钧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了看左环右抱的两位佳人。 兰儿、鸾儿霎时羞得面如樱染,蜷缩柔软的身子恨不得整个人躲被窝里去。 回味昨夜的旖旎风光,朱成钧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两位爱妻,该起身服侍夫君更衣了。”朱成钧紧了紧怀中的两具丰润软玉。二女昨晚才第一次尝试同榻侍寝,至今仍感到羞不可抑。朱成钧见怀中佳人娇柔若无骨,却不宜过分贪恋温柔乡,点了点兰儿的额头,说道:“一会少奶奶就该来了。” 当朱成钧提到芮瑾萱,二女吓得花容失色,不再敢有贪恋床榻之意。 对于丈夫的床帷欢愉之事,芮瑾萱对兰儿、鸾儿各种旁敲侧击、三令五申,二女也知道这段时间不能让夫婿过度劳累也有想过好好去克制,无奈架不住朱成钧的高昂热情,背着清规戒律先是半推半就,随着情到浓时也就渐渐沦陷了。 在两位美妾的柔媚服侍下更衣后,朱成钧牵着二女的柔荑走出卧房。刚走出门就看到坐在院中的芮瑾萱,在‘贤妻’的凝视下,兰儿、鸾儿顿时羞愧难当。 “起得这么早啊。”朱成钧攥着二女的小手来到芮瑾萱跟前。 “芮姐姐,妆安。”兰儿、鸾儿急忙抽回小手给芮瑾萱行礼问安。 芮瑾萱看到鸾儿、兰儿脸上红霞未褪,秀美双眸春水盈盈,再自家看夫婿,只见他满面春风。定下的规矩三令五申,夫婿却第一个去搞破坏,鉴于夫婿的荒唐行径,芮瑾萱也是深感无力与无奈。 “你吃过早饭了?”朱成钧不顾芮瑾萱幽怨满满的双眼。 “妾身这就命人传膳。”芮瑾萱瞟了二女一眼,随即起身走向餐厅。 虽不是第一次被芮瑾萱撞到自己的荒唐事,昨晚尽享齐人之福,朱成钧也感到自己此举的确荒唐了些。见‘妻子’芮瑾萱虽醋意颇浓,却还能心平气和的让自己上餐桌就餐,就冲这份大度就远非后世女子可及。 用膳席间,芮瑾萱仍在生朱成钧的气,对谁都不理不睬。 朱成钧一阵风卷残云后放下碗筷,看向芮瑾萱,说道:“由你负责整理的书稿已经完成刊印,今日首发,饭后要不要随我到启明书社看看?” “难得闲下来,去看看也好。”芮瑾萱悠悠说道,当看到朱成钧瞟向两个美妾的目光,芮瑾萱当即板其脸来对兰儿、鸾儿吩咐道:“快到月末了,府中事务繁多,二位妹妹就多辛苦些。” “是。”二女知道芮瑾萱是不打算让她们跟去。 府上中馈大权朱成钧一直都让兰儿和鸾儿负责,即便芮瑾萱如今已经具备管理府中大小事务的能力,朱成钧也没有要转交给‘她打理的意思,但朱成钧并不妨碍芮瑾萱去过问。或许是想让朱成钧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比他的那两位美妾差,为此,芮瑾萱不知下了多少苦功。 芮瑾萱的努力朱成钧都看在眼里,倘若将府中大权都交给她又唯恐兰儿和鸾儿多想,妾掌家事,妻管妾,朱成钧认为这个家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也挺好。 朱成钧看着吃相优雅秀气的芮瑾萱,自从上一次她主动要给自己点茶,那件事不了了之后,事后芮瑾萱也不再提及,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 “我吃好了,二位妹妹慢用。”芮瑾萱放下碗筷,转眼看向朱成钧征询他的意思:“夫君,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好。” 朱成钧起身跟芮瑾萱联袂出门,芮瑾萱转眼看示意二女不必相送。 “公子。” “少夫人。” 府上下人看到联袂走来的男女主人,非常自觉地行礼问候。 芮瑾萱挽着朱成钧的胳膊,对每一个行礼的下人都报之以如沐春风的微笑。 上了马车,芮瑾萱刻意疏远朱成钧。 人前一副表情,人后又是另一张脸,朱成钧不知芮瑾萱这玩的是哪出。当看到芮瑾萱满目忧愁地看向车外,朱成钧也就不再多言。 一路上,两人各自闭目养神,期间没有一句交谈。 “到了,下车吧。” “哦,好。” 朱成走出车厢就看到启明书社前人头攒动,仍有不少学子络绎不绝赶来。 客似云来,场面却不见喧嚣,可能大家都自恃读书人的斯文吧。 朱成钧牵着芮瑾萱的小手走进书社,看到新书促销区上空空如也,朱成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读书郎竟敢自作主张,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 朱成钧来到柜台,板着脸质问道:“最新刊印出来的书籍何在?” “回东家……我等一致认为……这种极高效的复习秘笈……不应贱卖。” 朱成钧见书社负责人回话时支支吾吾,哼道:“我定的这个价钱经过反复核算,利润绝对有保证,何来贱卖一说!赶紧上架!都给我吆喝起来!” “怎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家!”堂堂东家竟使唤不动伙计?朱成钧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请东家到后堂……容我等细细解释。” 一众读书郎都是同样的神情,朱成钧可以断定这一次全体抗命,他们私底下事先就通过气。古代科举考试可没有年龄限制一说,朱成钧见这些人根本就没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书社,他们的心怕是早就飞到贡院了吧。 “恳求东家不要将这批书对外发售,我等愿集资买下所有。” “恳求东家……” 一众读书郎纷纷拜倒在地,百般请求。 这本高效复习秘笈从成稿,排版,再到封装成册都不经过他们之手,直到今日准备发售他们才得知。这等考试秘笈真要流传出去,势必加重竞争烈度,他们有这等私心也就不足为怪了。 “书呢!难不成被你们烧了!”朱成钧一想到这就怒不可遏。 “我等不敢……快抬上来。” 书没有被烧掉,算他们还有点良心。 当看到一摞摞书籍摆在眼前,朱成钧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 朱成钧冷眼扫视一众跪在地上的读书郎,冷声斥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根本就不在书社,三日后的州试,你们应该都有报名参加吧?” “回朱公子,我等存有私心不假,东家做的是买卖,既然我等愿意集资买下这批书籍,我们此举并未损害东家的利益。”为首之人打开跟书籍一并抬上来装足白银的箱子,接着说道:“按照东家的定价,我们筹集的银子足够买下这批书,请公子清点一下。” 这批书运到还不足一个时辰,他们便筹足了买断这批书籍所需的银两,朱成钧不得不佩服这群平日里工作拖拖沓沓的读书郎。 他们读书多年,难道就从未想过要将经书大义的脉络梳理出来?朱成钧倍感诧异,读书不讲究方法,囫囵吞枣,就算能将经书倒背如流又如何? 朱成钧着实被这群自私自利的读书郎气到了,为了考取功名,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冲他们这份心性德行,就算他们出一倍的价钱也断不能答应,朱成钧阴沉着脸说道:“银子请你们收回去,书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一本,就当是我送你们科考的礼物,这件事就这样揭过。”朱成钧转身背对着苦苦哀求的众人,长叹道:“启明书社推出这批书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更好的掌握经书大义,是为了助力莘莘学子能早日金榜题名,可你们……算了,既然你们的心思都在科考上,拿上书都回去好好备考吧,考试过后你们若还愿意回来……我无任欢迎。” 话落,朱成钧摆了摆手。 “谢过朱公子……” 这些读书郎倒也还有点良心,没有白拿,给足买书的钱就都散了。 “人都走光了,这些书……怎么办?”芮瑾萱问道。 朱成钧吩咐徐霄:“你马上让沈泽派人支援启明书社。” 徐霄走后,芮瑾萱拿起由她编纂成稿的学习秘笈简单翻阅了一下,说道:“也难怪这些人死活不肯将这批书上架售卖,换成我是考生也不好便宜了他人。” 朱成钧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社,调侃道:“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拿分成?” “哼……”芮瑾萱白了朱成钧一眼,随即撇过脸去。 “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朱成钧走到芮瑾萱面前挤眉弄眼。 “你……坏蛋!”芮瑾萱羞愤不已,手里的书不知何时竟成了趁手武器。 芮瑾萱打完人转身就跑。 看到芮瑾萱落荒而逃的背影,朱成钧会心一下。 学习秘笈一经上架,一众考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形象,争相抢购,上千本书没多少工夫就售卖一空。 “哈哈……好!好书!” “这等奇书在手,何愁金榜题名!” ………… “这等奇书若早日问世……我又何须考到这个年岁……” “谁说不是……以前咱怎么就没想到呢……” ………… 须发皆白的考生长吁短叹,只恨这本奇书面世太晚。 朱成钧看了一眼捧书研读不看路人的考生,就在这时,杨影窜了进来。 “不好了……”杨影秀发略显凌乱。 朱成钧的一颗心突然一紧,询问道:“有人捣乱?” “不是……是米不够了!”杨影说道。 既然无人捣乱,自己又备足了货,粮米断然不会供应不上。 杨影见朱成钧漠不关心,解释道:“是生产跟不上。” 第0068章 粮米加工 数万百姓排队买米,以这个时代的粮米加工技术,生产确实很难跟得上。 买粮之人都是县城百姓居多,难不成让他们买一堆谷子回去慢慢舂捣? 这就好比老爷子急着要抱孙子,儿媳妇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家。 对此,朱成钧也是无能为力。 “你有没有其他办法?”杨影见一贯智计百出的朱成钧此刻也无计可施,顿时心急如焚,提议道:“实在不行只能再增加人手了,可如此一来……” 为了满足粮米供应需要,这半个月来裕泰、杨氏两大粮行大肆招募人手,倘若再增加人工投入,在维持现有粮价的基础上,自己这一回就要倒贴钱做赔本买卖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生产机器虽说是造出来了,现在还处于安装调试阶段,而且问题频出,至于何时才能正式投入生产,朱成钧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朱成钧眉头紧拧,叹了一口气:“现在……唯有等了。” 等?这如何等得。 百姓都在等着米下锅,若粮米供应不上,用不了多久必然生乱。 杨影不敢想象那种场面该会是怎样的疯狂。 “夫君何事如此焦虑?”就在这时,芮瑾萱碎步来到书社大堂,见朱成钧对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却提不起精神来,再转眼看到钗横鬓乱的杨影,柔声安慰道:“这位姑娘莫急,夫君向来主意多,总会有办法。” 杨影看到姿容出众,温婉典雅的芮瑾萱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仪态想必是很不堪,杨影理了理散乱下来的青丝,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看向朱成钧,讶然道:“朱公子成家了?”不知为何,在得知朱成钧已有家室,杨影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失落感。 朱成钧跟芮瑾萱并肩而站,介绍道:“这是拙荆,芮瑾萱。”接着向芮瑾萱介绍杨影,“杨氏粮行大掌柜,杨影小姐,咱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 杨影听了朱成钧的介绍,原来他并非简单的把自己当成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朱成钧特别强调和杨影的关系,芮瑾萱心里没来由的对杨影产生一丝警惕。 “夫君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不妨说出来,妾身一同与你参详参详。”芮瑾萱温情款款地看向朱成钧,刻意在杨影面前表现贤惠、恩爱的一面。 朱成钧看了一眼芮瑾萱,她哪懂这些。 杨影见朱成钧没有说话,随即接过话茬,说道:“眼下全城百姓都等着买粮,可粮米生产加工远远跟不上需求,小女子之所以匆匆而来也正是为了跟朱公子商议对策,不知少夫人有何良策?” 杨影‘少夫人’这一称呼说得芮瑾萱芳心甜蜜。 “粮米加工跟不上,多加派人手不就解决了?”芮瑾萱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 见芮瑾萱说得这般轻巧,杨影心里很自然就怀疑她这个少夫人到底当家不当家。 不得不说,杨影的直觉确实很准,芮瑾萱在朱家确实是尴尬的存在。 朱成钧没有说话,堂中气氛眼看就要变得尴尬,杨影跟芮瑾萱解释道:“芮妹妹有所不知,本县闹粮荒,杨氏粮行跟裕泰粮行为了让全城百姓都能吃得上饭,我们两家在联手极力压制粮价不涨,现在几乎是以成本价出售,实在不宜再加派人手。” 听了杨影的解说,芮瑾萱脸色微窘,现在回想自己片刻前的提议,如此做法明摆着是让自家夫君贴钱做买卖。不了解实际情况就瞎参谋,芮瑾萱自知在人前闹了个大笑话,看向朱成钧的双眼带着轻嗔浅怒。 “公子……”沈泽蓦然窜了进来,一脸激动之色:“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朱成钧记得自己这几日没有交代沈泽任何任务。 “贾大师……水力碾米机……成了!”沈泽语无伦次的说道。 听到这个好消息,朱成钧也是满怀激动。 “走!去看看!”朱成钧转身看向杨影,说道:“杨小姐,我们的难题解决了。” “我也去!”杨影也是迫不及待。 “我也去。”芮瑾萱的声音虽然怯生生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朱成钧原意是让芮瑾萱这个大小姐先行回家,当看到她秀眸中坚定的神色,不好拂了她的意,认为让她对自己多一些了解也好,省得她整日胡思乱想。 “姐姐。”杨颖跟乳燕投林一样来到三人面前,当看到温婉典雅的芮瑾萱,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俏生道:“哥哥,这位姐姐好漂亮呀,是你的朋友?” “你呀……”杨影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轻声责怪道:“这位是朱公子的娘子。” “娘子?”杨颖小嘴微张,疑惑道:“哥哥,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呀。” 朱成钧瞥了一眼杨颖,径直走到明婧面前,“婧姑娘,许久不见。” 明婧见朱成钧似乎有急事,随口问道:“你们这是上哪去?” “婧姑娘若无事可随我等一道去看看。”朱成钧故作神秘的说道。 “也好。”明婧见朱成钧故作神秘,好奇心似乎也被勾起了。 “请……请上车。”礼邀美人上车,朱成钧此刻的表现堪称绅士。 车厢坐着四位大小美人,略显拥挤。 朱成钧不好唐突佳人,只好跟沈泽这大老爷们同乘一车。 裕泰粮行的粮米加工作坊就建在距县城六里外的山脚下,碾米机是借助水力驱动,引水到作坊的地方必须具备一定的落差才能驱动水轮产生足够的机械能,这块在旁人看来无甚用处的地也是朱成钧偶然所得。如此宝地朱成钧当然是如获至宝,顺便将附近的山、田一并买了下来。 “轰……”机械的轰鸣声和湍急流水的声音清晰入耳。 “再快点!”听到久违的机械喧嚣声,朱成钧连忙催促车夫。 来到粮米加工作坊,朱成钧看到所有人都围着碾米机观看,倍感新奇、震惊。 “朱公子……老朽不辱使命……终于成了!”贾大师一脸兴奋,倍有成就感。 当看到白花花的大米如流水般倾斜直落,朱成钧连连颔首。 杨影姐妹,芮瑾萱,就连一向清冷的明婧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是充满震惊,心里直呼:原来粮米加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谷子过一遍就成了大米,简直比吃饭还省力。 朱成钧扫了一眼加工好的大米,足足有近千斤,从沈泽赶去报信再到自己等人赶到,算起来不会超过三刻钟,保守点估算半个时辰最低也能加工好一千二百斤大米,比起传统的人力和水碾加工,效率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公子,您请看,这是加工出来米糠。”沈泽抓了一把粉末状的米糠过来,兴奋道:“就这种品质的米糠,绝对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朱成钧用手指捻了一下,米糠的品质确实如沈泽所言,也就比面粉差上几成,却也远比荒年灾民用来充饥的糠还要好上几个档次。 “可不是,这种米糠比我们灾年用以充饥的米糠都不知道好多少。” “确实……”有人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说到灾年吃糠喝稀的光景,众人觉得要是这种米糠的话也不至于过分难以下咽。 “朱公子,我有一个想法。”看到细若面粉的米糠,贾大师突发奇想。 朱成钧焉能不知他所想,笑道:“你是想研发研磨机?” “公子……何以得知?”贾大师像遇到知己一般,不禁热泪盈眶。 朱成钧笑了笑,承诺道:“我当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杨影来到朱成钧跟前,欠身一礼,满眼期盼地说道:“朱公子答应我的事……”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朱成钧看到杨影红润的小嘴轻撅,这就生气了,没想到杨影丫头这么不禁逗,笑道:“这里太吵了,大家到外面说话。” 朱成钧指着用青砖砌成圆管状的引水渠,说道:“杨小姐想必也看出来了,要想安装这一套设备,地形落差、水流量都很重要。”朱成钧看向贾大师,询问道:“贾大师积累了制造第一台碾米机的技术和经验,要想造出第二台,需要多少时间?” “至少也需要二十天。”贾大师顿了顿,随即一脸笑吟吟的说道:“不过现在我手里还有一套铸件,一通打磨好下来,最多七天就能安装了。” 朱成钧看了一眼杨影,对贾大师说道:“那一套碾米机就送给杨小姐了。” “是。”贾大师应道。 “那小女子就先谢过朱公子了。”杨影欣喜道。 粮米加工难题得以解决,朱成钧跟四女漫步在山间小道上,并不急于回县城。 徐霄牵着马车慢悠悠的跟在五人身后。 “哥哥,你说的研磨机又长什么样子?”杨颖面向朱成钧倒退着走路,问道。 杨影瞪了一眼毫无淑女仪态的妹妹,“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刚才也不知道谁急了……”杨颖办了个鬼脸,嘟囔道。 “你……”杨影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看到徒儿流露出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儿情态,明婧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徒儿那性子怕是改不了了。明婧看了看身侧的朱成钧,询问道:“这套机……机器,难道就没有缺点?比如说,用久了会不会损坏,万一损坏了又该怎样维修?” 朱成钧笑了笑,“这套机器的铸造材料确实差了些,很容易磨损,零部件需要不时更换,我想一套零部件用上个一年半载,还是不成问题的。”朱成钧见明婧又要追问,用调侃的口吻说道:“你放心,售后有保障。” “噗……”杨影不禁莞尔。 朱成钧留意到芮瑾萱闷闷不乐,岔开无聊的话题,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夫君今天不仅日进斗金,还发明了造福于民的神奇机器,可谓双喜临门,理当好好庆贺。”芮瑾萱对明婧等三女发出邀请,道:“明姐姐,二位杨小姐,妾身诚意邀请你们光临寒舍一叙。”芮瑾萱接着看向朱成钧,脆生道:“夫君,妾身这样安排可好?” “甚好。”事先都没个商量,客人都请了才最后通知咱,不过,能跟诸多美人共进烛光晚餐,确实不错,唯一遗憾的是有‘妻子’这个大醋坛子在一旁。 第0069章 冲刺科举 困扰已久的谷物加工难题得以顺利解决,州试也即将开闱,接下来的时间里朱成钧在芮瑾萱寸步不离的‘陪读’下开启了紧张的考前冲刺。 在悍妻的监督下,朱成钧这一回算是好好体验了一把古代读书人的辛酸。 有了这三天的亲身体验,朱成钧不得不承认,能金榜题名的学子绝对是狠人。 就算自己这个经历高中三年地狱业火淬炼的现代人都差点在这三天中败下阵来,也可能是松懈太久的缘故。十年寒窗?呵呵……哥们真要这么玩,绝对得英年早逝。如今看来,古代人喜称书生文弱,多半是十年寒窗透支了身体的本钱。 一连三天都沉浸在晦涩的经海古文中,朱成钧竟有些怀念刷题的那三年。 别人这么辛苦读书是有着清晰而唯一的目标,考取功名,踏入仕途,反观自己,不过是为了能将生意渗透进上一阶层。朱成钧不禁想,倘若南宋王朝能在自己有生之年不灭亡,自己干脆跟古代学子一样走科举之路得了,因为当官是真好,尤其是宋代的文官。 临近黄昏,浮云蔽日,残阳染红了西山。 天色眼看就要变得昏沉,沉郁霞光洒落,整座朱家大宅为晚霞笼罩。 朱成钧走出书房来到庭院中,揉了揉滞涩的双眼,接着无力地瘫软在躺椅上。 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两双温凉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慰自己疲惫的身体,在佳人的温柔服侍下,疲劳瞬间去了小大半,朱成钧睁开双眼,看到两双盈盈关切之色的妙目。 “夫君,这几日,很累吗?”兰儿温柔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芮姐姐真是的……把夫君逼得这么狠。”鸾儿看到一脸疲惫的爱郎,心疼不已。 朱成钧张开双臂将兰儿和鸾儿搂入怀中,歉声道:“这几日冷落你们了。” 埋首在朱成钧怀中的两张玉脸瞬间酡红,映着晚霞看起来更是娇艳欲滴,两颗芳心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温馨和幸福。身为妾,又非良家女子还能得到丈夫的善待和宠爱,得郎君如此,想必其他女子也只有羡慕的份。 兰儿、鸾儿对着晚霞,心中升起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天色不早了,妾身该服侍夫君沐浴了。”鸾儿羞怯怯地低声呢喃道。 “再眯一会……” 搂着温软馨香的玉人,朱成钧心里竟产生了一丝贪恋。 “咳……” 芮瑾萱的突然出现,惊醒了院中相依相偎的几个鸳鸯。 兰儿、鸾儿慌忙挣脱朱成钧的怀抱,闪身退到一旁螓首低垂,脸似红霞,眼中又带着淡淡的畏惧,妻妾有别的传统礼教、观念似乎早已根植这个时代女性的意识里。 芮瑾萱瞪了一眼兰儿和鸾儿,俏脸微愠,“夫君都这么累了,你们还缠着。” 兰儿、鸾儿,心里腹诽道:夫君这么累,还不是拜你所赐。 二女知道芮瑾萱这么做也是为了夫君好,就算被误解,心里也并不感到委屈。 朱成钧抻了抻懒腰,看了看芮瑾萱,说道:“天色不早了,命人传膳吧。” “还未到饭点。”接着,芮瑾萱转眼看向兰儿和鸾儿,吩咐道:“你们先服侍夫君沐浴更衣,我就在一旁看着,今晚绝不许你们胡来。” 听了芮瑾萱的话,朱成钧差点暴走,这都叫什么事。为了备考,咱已经三天不近女色了,再加上现在浑身疲惫,谁还有心思想那方面的事,用得着这样防着吗。 “有这必要?”朱成钧苦涩一笑。 芮瑾萱翻了个大白眼,心道:我这是关心你,是为你好,别不识好歹。 “有必要!万一你……”后面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芮瑾萱连忙换了个说法,“明日就要开考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好好养足精神。” “好……遵命。”朱成钧没个正形,两眼在芮瑾萱身上上下逡巡,邪魅一笑,“兰儿和鸾儿管理府上大小事务也是够累的了,要不……劳烦你亲自侍候我沐浴……” “你……你自己来吧。”芮瑾萱见朱成钧似乎在打自己的主意,芳心羞臊不已。 “别……我懒,没人侍候可不行。”芮瑾萱还是这么不禁逗,朱成钧只好作罢。 “噗……”暗中观看两人绊嘴的二女忍俊不禁。 这个家的主人和女主人不和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二人凑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很快就会变得针锋对麦芒,若非八字犯冲,只怕都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夫妻’二人绊嘴归绊嘴,但该履行的监督职责,芮瑾萱是一点都没落下。 沐浴期间芮瑾萱在场,朱成钧不好对兰儿和鸾儿下手,面对美色难得老实一回。 “你们到底好了没有。”隔着屏风芮瑾萱似乎看到人已经在更衣,好些时间过去了仍不见人出来,芮瑾萱都恨不得进去将人揪出来。 “好了。”朱成钧很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芮瑾萱仍一直等着,看到朱成钧穿戴整齐走出来这才放下戒心。 沐浴后疲惫感尽去,朱成钧感觉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可被芮瑾萱看得死死的,往日经常享受的鸳鸯浴没得逞,直挠得人心痒难耐。 来到饭厅,朱成钧看到正厅和侧厅都摆上了菜肴,疑惑道:“有客人?” 芮瑾萱没有回话,转眼看向兰儿和鸾儿,吩咐道:“委屈二位妹妹了,请到侧厅用膳。吃过饭后二位妹妹就早点安息,明日还要早起,夫君交给我服侍即可。” 妾不得上桌,此乃规矩。 朱成钧见芮瑾萱连递眼色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见她倔强坚持就遂了她意。 饭后,朱成钧陪芮瑾萱在庭院小走了一会,而后二人便回房了。 “叮……叮……”居然是铃铛!芮瑾萱为了防备自己偷吃真可谓煞费苦心。 “你我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铃铛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响个不停,要想趁芮瑾萱熟睡后摸到爱妾的房间行那极乐美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得逞了。 芮瑾萱悠悠一叹,“某人嘴上是答应得好好的,晚上却经常夜起,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朱大少爷,是你一次又一次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用你的话讲‘你在我这里的信用,为零!’” 果然,个人信用透支了,说真话都没有人会相信。 处于重重看护下,朱成钧不想跟芮瑾萱闹翻,当晚也就君子了一回。 翌日,徐霄驾车送朱成钧赶赴贡院,随车的有芮瑾萱、兰儿和鸾儿。 “人是真的多!”朱成钧明显感到马车慢了许多,撩起车帘一看,前往贡院的方向都是赶考的学子和送考的亲朋好友,街道两侧也站满了围观的普通百姓。 朱成钧见三女都没回话,就连一向爱跟自己绊嘴的芮瑾萱也难得没有驳嘴,让朱成钧感到有些不习惯。 芮瑾萱低头整理包裹和各种考试凭证,再三确认无误才稍稍放心,郑重其事的交到朱成钧手里,说道:“夫君记得认真收好,切勿让其他考生碰。”接着,芮瑾萱取出一个装着小半袋碎银的荷包,一边将用银箔包好的小物件放进去一边嘱咐道:“夫君要在贡院住三天,在里面吃饭喝水的都少不了要花钱,妾身用银箔包好的香料,当夫君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取出来应急……” 芮瑾萱皱着秀眉,唯恐有什么遗漏。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在里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朱成钧见芮瑾萱此刻竟比参加科举的考生还要紧张几分,朱成钧忽然感到自己这句话别扭至极,听起来哥们像是锒铛入狱,进去蹲号子改恶从善那般。 “前面车多,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朱成钧冲三女温情一笑,见娇妻爱妾仍眉头不展,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你们在家要乖乖的哦,不要太想我。” 感受到朱成钧充满关心的调侃,三女瞬间眉头舒展。 话落,朱成钧跃下马车,回过头来却看见三女噙着眼泪一直目送。 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朱成钧如这个时代的考生一般排队接受检查。 “前面那位兄台,你的东西落地了。” “你才落第,你屡试落第!” “抱歉……是‘及第’” 好心提醒竟被人当城驴肝肺? 其实不然,‘落地’,‘落第’,谐音呐,考生最忌讳这个。 还没开考就诅咒人‘落第’,冲你发火都算轻的。 看到这一幕,朱成钧忽然想起送孩子参加高考的母亲似乎都穿着旗袍,寓意‘旗开得胜’,下摆就算用剪刀剪也要在开衩处往上开几寸露出大腿根,寓意‘高开’。虽荒诞滑稽,却也是对子女的希冀和美好祝愿。 茫茫人群中,朱成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上前,笑着说道:“朱同学。” “是你小子。”朱翰墨回过身来,见儿子没个正形的侃笑,小小的训斥了一下。 “孩儿祝愿父亲金榜题名。”朱成钧笑道。 朱翰墨颔首一笑,说道:“你是首次参加科考,无需过分紧张,权当历练。” 朱成钧见父亲朱翰墨说话的时候显有些颤声,心道:到底谁紧张了。 当真要算上前世,咱六七岁就接受大大小小的考试,轮实战经验,咱绝对称得上沙场老将,心理素质绝对过硬,紧张?那是不存在的事。 “谨遵父亲教诲。”说着,朱成钧两眼滴溜一转,笑着说道:“孩儿想跟父亲打个赌,这一次科考榜上排名父亲要是排在孩儿之后,您得赔我一千两银子。” “喲……你小子瞧不起谁呢!为父一个沙场老将,岂会输给你一个战场新兵?笑话!赌就赌!”经朱成钧这么一激,朱翰墨瞬间斗志昂扬。 “今日你我父子击掌为约!”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君子一诺!” “啪!”父子二人对了响亮的一掌。 “有人晕倒了!快!” 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考生因紧张过度晕倒在排队的路上。 对此,一众考生眼中只有惋惜和同情,考场都进不去,何谈鲤鱼跃龙门。 朱成钧见所有人都不予理会,这时朱翰墨正接受检查。 插队肯定让人生厌,朱成钧对晕厥的考生进行施救,敢情是这老小子这几日为了备考没好好吃饭低血糖加上过度紧张才导致的昏厥,其实问题并不大,缓一缓便没事。 第0070章 州试开闱 有考生晕倒在地,除了两个衙役还有朱成钧上来关心一下。 其他人都视为忌讳,避而远之。 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 圣贤言论每日挂在嘴边,真要让他们身体力行……呵呵……知易行难。 “噗……咳……”在朱成钧的简单施救下,这名老考生悠悠醒来。 每届州试都有考生因各种原因晕厥,衙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老先生,身体实在扛不住的话……下次再来。”衙役劝道。 下次再来?说得轻巧,这老小子还有几年可活。 “老夫……还能行……”老考生在朱成钧的搀扶下挣扎起身。 就冲这份坚毅和执着,就足以让人侧目以待。 “这位先生,请到一旁坐下来吃些盐水就甜食,好好放宽心,很快便能好,绝不会影响考试。”朱成钧抬头扫了一眼,看见还有不少考生在排队等候检查,帮人一把也不见得会浪费多少时间。 “老朽,谢过公子了。” 老考生在朱成钧的搀扶下来到一旁的茶摊,朱成钧随手丢了一角碎银给茶摊老板,吩咐他按自己说的去办。 吃过就盐水的甜食,又稍作休息,这名老考生的精神状态眼见的好了许多。 施恩可以不图报,受恩之人却不能忘。 “老朽姓范,名瑨,字季璞,敢问公子高名上姓。”范瑨起身深深一揖。 范进?朱成钧轻轻一笑,愿你州试高中举人吧,不然我会失望的。 “小子姓朱,名成钧,字恒枢,见过范先生。”朱成钧轻轻颔首,权当回礼。 范瑨摆了摆手,谦虚道:“公子谬赞,‘先生’二字,老朽愧不敢当。”范瑨观朱成钧也是一副赶考学子的准备,征询道:“朱公子是初次参加科考?” 咱看起来就这么像科场菜鸟?这位范老三还是有几分眼力嘛。 “如范先生所言,晚生初次参考。”朱成钧如实回道。 范瑨见朱成钧没有半分第一次参加科考的紧张无措,比他当年强多了。 “公子器宇不凡,如此年少便有这份心性,老朽自愧不如。”范瑨夸人贬己,接着长长一叹,眉宇间的忧虑隐隐又深了几许。 朱成钧观这位范老三的年龄比自己老爹起码还要大上一小轮有余,就冲他学到老考到老的坚韧劲,朱成钧决意给他纾解纾解胸中块垒,就他这份状态,就算进了考场也只有被抬出来的份。对于一心只为当官的读书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看在他叫‘范进’的份上。 “晚生观范老哥郁结于心,似为梦魇所困,恰巧,在下略懂解梦之学,老哥若信得过小弟,可以与我说说,或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朱成钧信口胡诌,像极了神棍。 虽是胡说八道,却也是事实,屡试不举的读书人谁还没个心结。 朱成钧见范老三眼中血丝密布,显然是考前心理压力过大休息不好所致。 范瑨黯然晃首,一脸苦涩,叹道:“老朽也不怕公子笑话,此番赴县赶考,路上巧遇两位老农,从他二人口中得知,我赶考的必经之路那座山不知何时改了名,突然一阵风来,老朽的浮票恰好被吹落到那座山上。浮票老朽看得比盘缠还重,一直都收得好好的,断无丢失的可能,那日却被一阵风给……唉……” 就为这等区区小事就搅得心神不宁?又不是丢了浮票不能进贡院坐号,子不语怪力乱神,落地即‘落第’根本是无稽之谈,人又何必讳莫如深。 浮票落地,老山改名,朱成钧隐隐感觉那座山的名字绝对是犯了学子的忌讳。 朱成钧眉头微蹙,询问道:“恕在下冒昧,那座山可是唤‘孙山’?” 孙山本乃人名,那两老农盼孙子盼得急,私下里给山取名孙山也很正常,毕竟现实中很多小地方的地名都是这么来的,许愿的人多了总会有人得偿所愿,山也就有灵了。 范瑨一抚额头,黯然道:“朱公子一言中的。” 朱成钧窃笑道:“浮票可是落在山上?” “是的。”范瑨还未领会到朱成钧话中的意思。 代表考生身份的浮票落在孙山之上,那是山上不是山下,这哥们的反应何以如此迟钝,朱成钧起身抱拳轻轻一揖,贺道:“恭喜范老兄!此番州试必然榜上有名!” “公子何出此言?”范瑨愕然。 “孙山之上!可不就是榜上有名?”朱成钧解释道。 朱成钧突然想起‘榜上最后一名必是我孙山,令郎屈居我后’,一句委婉说辞却无意间留下一个流传后世的典故,后人常称榜上无名者是谓‘名落孙山’。 “呃……对啊!是老朽庸人自扰了。”范瑨猛地一拍脑门。 心中郁结得以解开,范瑨一扫胸中阴霾,转身对朱成钧深深一揖,大行礼节。 “哈哈……这位公子……此解甚妙!”这时,一个相士恰巧路过。 为了让范瑨深信不疑,朱成钧提前给了青衣相士一角银子,躬身请教道:“先生高人,晚辈岂敢班门弄斧,在下此解……可当得起一个‘妙’字?” “山人讲的可是两个字,贫道再送公子两个字,‘绝妙!’”相士抚须颔首。 朱成钧见范瑨瞬间变得斗志昂扬,心道:范瑨这回当真高中,会不会上演《儒林外史》上的种种?着实让人期待呐。 “先生勉励之言,老朽没齿难忘,他日高中,必有后报。”范瑨对相士深深一躬,说道:“这位小兄弟于老朽有恩,也请高人断一断。” 朱成钧连忙谢过这位范瑨老兄的好意,说道:“老兄您才是得机缘之人,小弟可没你那等缘分,机缘不至,何以算卦?您这不是为难先生嘛。” “嗬嗬……贤弟所言甚是……”范瑨讪讪一笑。 不知为何,相士这一回却是三缄金口,一个字都不说。 朱成钧认为这位相士是看银子说事,想来没什么真本领,看在他开解范瑨的份上,那一角碎银也不算白花。 转身看了看贡院前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时间差不多了,朱成钧对相士轻轻一揖,淡淡的说道:“晚辈该进考场了,改日再拜会先生。” 朱成钧跟范瑨并肩走进龙门,却见两个看守的衙役手突然一伸,碍于前面有人伸手的幅度似乎不便过大。朱成钧秒懂,冲自己这边的衙役轻轻抱拳,一小角用纸张包好的银子恰恰落在那人脚跟,只需挪一下便能将银子尽收脚底。看门衙役见朱成钧如此识时务,欣然颔首,不知何时那脚银子便没了影,就冲这份功夫,没个几年练不出来。 反观范瑨这边,衙役紧紧盯着人看像是要认准整张脸。 见状,朱成钧一个错身迅速将范瑨推到自己原先的位置,接着又对这个衙役重复刚才的动作,衙役冲朱成钧露出不可察觉的笑容,努了努眼色,示意赶快进场。 考生鱼贯而入,接着‘咣当’三声锣声响起。 “闭院!” 宋代读书人多,州郡贡院已然普及。 别看钟离县不大,贡院之大完全可以容纳三四千人同时考试。 朱成钧看着一排排号房,对着编号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间。就在走过通道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恶臭难闻,朱成钧立马捂住鼻子,兀自腹诽:这到底是号房还是茅房! 贡院布局横就是横,竖就是竖,属于个人的考棚倒是不难找,朱成钧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号房,自己的位置竟是正中央第一排,跟考官最近。 跟考官近的考棚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干干净净,不残不破,跟新的一样,比其他号房简直是好太多了。不经意间,朱成钧看到身后有人对自己投来同情的目光,反观跟自己同一排的考生,则长吁短叹。明明坐着最干净最好的号房却一脸愁苦,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 朱成钧一坐下来,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还要不要锦绣前程了。就算有三急,当着考官的面做那不雅动作和对圣人的不敬之事,分分钟给你的考卷盖个戳子,一旦盖了戳子的考卷都会默认的被判为污卷,即便是锦绣文章也会被放到一边,对圣人不敬在先,考官还会有心思看你的卷子? “唉……”一声叹,朱成钧很快跟坐在第一排的考生是同一副表情。朱成钧心里直呼,自作孽啊,放着好好的美好生活不享受,跑这来遭罪。 “嘘嘘……哗哗……” 这是什么声音,正常爷们都知道,还没宣布开考,隔壁仁兄竟急出尿来了。 邻居如此不堪,朱成钧心里唯有期盼他少蹲几次马桶,呸!是恭桶,恭敬圣人的恭,马桶这等粗鄙字眼岂能从自己这个读书人嘴里说出来,忒不雅了。 “升水!” 这时衙役端着水来到朱成钧面前,一副笑吟吟的表情,朱成钧敢说,要是自己不给钱他立马就是另一副表情。真要得罪了这些惹人厌恶的臭苍蝇,在贡院这一亩三分地,他们指不定给你使什么手段。为了锦绣前程……咱忍了。 朱成钧噙着笑容将两角银子放在托盘上,做戏做全套,完了还不忘冲衙役非常礼貌的点头,以示感谢。当看到银子,‘送水’衙役笑脸灿烂,就冲他这发自内心的欣喜,朱成钧检省自己,咱出手是不是太阔绰了? 趁着还未开考,朱成钧瞥了一眼对角处的同仁,见他一副穷酸打扮,买水的钱用的事铜板,钱绝对是给少了,惹得衙役一脸不悦,更没给他丁点好脸色看,端水的手一个不稳当,洒了大半碗。 看到衙役的‘不小心’,朱成钧庆幸自己手里有钱也会来事。水当真要洒在写好的考卷上,必是污卷无疑,前程……还有前程? “呃……”一声绝望的惨叫响彻考场。 不用多想,大家都猜得到是某位考生晕厥过去被抬出了考场。 挑灯苦读,准备多时,考题都无缘一窥,确实让人慨叹。 朱成钧所在的位置视野很好,不多时,考官已然悉数就位。 几位主考官交换了个眼色,随即颔了颔首。 朱成钧知道,开闱的时间就要到了。 “开卷!” “咣当……”又是一通锣响。 第0071章 贡院不净 拿到考题后,大部分考生迫不及待地奋笔疾书。 首场考的是经义三道,所谓经义无非是诠释经书义理,南宋科举考试所考的经义是明代八股文的雏形,由于还是初期阶段,还没有演变成像后世明清两代那样病态,考生还是有许多可供自由发挥空间的。 既然八股文还未完善,朱成钧猜想倘若自己按八股文的范式作答在文章结构上会不会显得更加严谨,若糅入后世文明的新奇观点作点睛之笔再辅以文辞雕琢并用孔孟的口吻作答,如此行文能不能给阅卷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对此,朱成钧心里也没底。 就在朱成钧沉思之际,一道身影飘过遮住了小部分阳光,原来是主考官闲得无事下场巡视来了,主考官见朱成钧一个字都还没写,不禁摇了摇头,一脸失望之色。 上了考场笔都提不动的考生,他见过太多了,但像表现得如朱成钧这般镇定的他还是首次看到。到底是故作镇定还是胸有成足的淡定……稍后自见分晓,藏是藏不住的。 主考官转身走后,朱成钧想起自己片刻前的所思所想,近来苦钻经义不知不觉中仿佛受到了经书言论的影响,竟真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应试学子了。 当初跟陆祖安的交易里面就有要他替自己弄个功名身份的交易事项,报名参考无非是走个过场,虽说是走个过场,但文章词句还是得靠自己一字一句的写。 虽不一定要有多出彩,但写出来的东西起码也要有个文章的样子,若字句不顺,义理不通,这不是明摆着让后台舞弊者为难嘛。 为了配合好这起舞弊,朱成钧决定好好作答。 用孔孟的口吻给人讲道理?咱听得太多了,没难度。 这些天,朱成钧一直都在恶补经义、学习古文行文风格和行文技巧,写一篇还算过得去的文章应付,对现在的自己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值得庆幸的是南宋科举已多年不考帖经——默写原文,都是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倘若考帖经,呵呵……咱这过场不走也罢,就算后台再强硬都帮不了你。默写原文的东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像文章挑挑看得顺眼的字句还能跟其他评卷官各执一词论个优劣。 知道了经义的前世今生以及后世,朱成钧决定按八股文的行文格式来答卷。 虽说八股框架对封建学子的自有发挥束缚很大,在朱成钧看来古代读书人极有可能是小看了汉字的博大精深,自个学习没到家反而怨恨起文章结构框架来。读万卷书的积累和行万里路开悟后再回来写按八股要求作为,同样能写出震古烁今的好文章来。 在既定的框架内玩出新花样,这应该也算是本事的一种吧。 八股文体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组成。 定下自己要表达的观点和行文基调后朱成钧对照八股格式,将精心雕琢加工的文句写在白纸上并不急于誊抄在考卷上。一番忙活,朱成钧发现竟用去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得不说,字句雕琢没点才情和文字功底加持,要写成一篇文章难度也是极高。 “噗咚……”紧接着一阵恶臭拐着弯飘过墙来。 贡院重地,当着圣人的面大行出恭礼,妥当吗?当然不妥!朱成钧连忙塞住鼻孔,恨恨地瞪了一眼隔壁同仁,心里早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笃!”戳子盖在考卷上的声音。 想必是隔壁同仁的不雅举动恰好被路过的考官捉了个正着,对圣人不敬那还得了,考官捏着鼻子毫不客气的给隔壁兄台盖了一戳子。 “呜……呜……”隔壁仁兄几乎快泣不成声。 卷面上有这么一个红戳子,就算锦绣文章也跟废纸无异。 朱成钧暗暗骂了句,臭到我,活该你小子前程早断。 “噗……” 还来!有完没完了!朱成钧气得差点跳起来。 “哐当……”原来不是,是咱老朱误会兄台了。 “啊!……呜……呜……”隔壁仁兄仰天嘶吼,咆哮声直刺云霄。 隔壁兄台倒了下来,睁着呆滞无神的亮眼,口吐白沫,抽搐不停。 考官给衙役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当即将隔壁考生架走。 隔壁那位多屎多尿的家伙被带走,朱成钧长舒了一口气,不小心弄掉了塞鼻孔的纸团,突闻恶臭,连忙又塞了回去。心里埋怨这两个衙役太不敬业了,好歹把恭桶一并带走啊,白拿咱银子不办事,信义何在! 虽说考题已经答完,誊抄过考卷上却是急不得,万一洒了点墨,同样是污卷,为了保持卷面整洁,朱成钧不得不耐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抄写。 “呼……”朱成钧长舒一口气,用了将近三刻钟,总算誊抄好了。 收拾好东西,初次参考没啥经验,不知道能不能提前交卷。 朱成钧左右横扫,倘若能够提前交卷,能一分走便走人,只因身处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又过了小半刻钟,对面那位兄台冲考官举了举手,考官取走试卷后,那人在衙役的‘护送’下向供考生休息的地方走去。 有了经验丰富的考生作榜样,朱成钧有样学样。 考官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朱成钧刚一举手便走了过来。 朱成钧面带笑意对考官微微颔首,考官似乎对自己颇有印象,大致浏览了一下考卷,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满眼惊诧的看向在衙役护送下离开考棚的朱成钧。 “后院食堂有提供饭菜,朱公子自行过去便可。”衙役笑容可掬的说道。 “上差认得在下?”朱成钧见衙役手将伸未伸,连忙掏了两角银子递到他手里。 “朱公子出手阔绰,在下如何会不认得。”衙役的笑脸显得更加亲切了。 敢情自己的大名一早就在他们当中传开了,打赏出去的银,总算没白花,差役拿了钱多少还是办点事,在贡院这三天有人罩着,麻烦事少说能免去大半。 “有劳上差大人关照,待考完试,在下必有后报。”朱成钧非常识趣的说道。 “好说……”衙役爽朗一笑,接着说道:“某人还有公务在身,朱公子请自便。” 朱成钧目送衙役离开,谁知道他脑后勺长没长眼,人在屋檐下,礼多人不怪嘛。 来到食堂,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 朱成钧无意识地摸了摸肚皮,这才发现是真饿了。 走进食堂,朱成钧看到所谓的饭菜竟是青青白白的米饭、小葱拌豆腐、还有绿油油的青菜,虽看不到有多少油水,闻着却怪香。能把如此简单的食材做得色香味俱全,后厨伙夫的手艺绝对了得。 “大伯,有劳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朱成钧又塞给伙夫一小角银子。 伙夫两眼一亮,专业卖饭多年,他收的大多是铜板,这回却能收银子。 “哈哈……公子是有心人。”伙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两眼含笑的上下打量朱成钧,恭维道:“老朽看公子气宇非凡,此番必能高中举人。” 伙夫打饭的手没有抖,给的分量绝对对得起收到的银子。 “如此就托大伯吉言了。”朱成钧彬彬有礼的颔首一笑。 朱成钧端着饭菜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饭都打好了仍不见考完交卷的考生陆续赶来,朱成钧心里一阵狐疑,考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难道不会饿? 朱成钧随便扒了一口饭菜,盐味是够了,油估计是一滴都没放。 “这位兄台,可介意同桌。”最先交卷的年轻考生端着饭菜走过来询问道。 朱成钧起身抱拳一礼,微笑道:“兄台请坐。” 第一个交卷的考生看了朱成钧一眼,明知故问道:“在下方志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朱成钧见方志成表现得很勉强,眼中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异色。 “方兄有礼,在下朱成钧。”朱成钧佯装没看见,心道:他这是何意?转念一想似乎也可以理解,他是第一个交卷的,自己紧随其后,自古文人相轻,更何况还是同一届州试的竞争对手。 方志成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州试,朱兄是第二个交卷之人,在下看朱兄这一次得心应手,想必能一举夺魁。” 州试第一即为解元公,这是荣耀无限的好事。 这个叫方志成的年轻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不甚好,以他的心性恭贺别人夺魁,谁信。人都是不见得他人好的动物,朱成钧可没傻到说谢谢之类的话,讪讪一笑,道:“在下初次参加科考,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历练历练,能位列孙山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兄台实在是高看在下了,在下借兄台之言提前恭贺才是。” “哈哈,朱兄客气了。”方志成朗声一笑,颇有几分自得之态。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期间方志成变着法的打听自己的出身来历,颇有几分查户籍的味道。来者似乎不善,朱成钧心里骤然警惕。 饭菜难以下咽,为了肚子不挨饿又不得不吃,这一顿饭吃得很慢,很慢。 直到二人吃完饭,才看到考生陆续走进食堂用餐。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何时已是日迫西山。 这个点才交卷离场,饭菜早就凉透了。 考生三三五五的围坐一桌,交流考后感。 “唉……要是能早几天拿到启明书社发售的经义提纲,这一次我绝对十拿九稳。” “谁说不是。” “考后不议论,还有两场,兄台不必灰心。” ………… 直到晚霞初降,收卷的锣声响过,走进食堂的考生才明显增多,眼看就要坐不下了。朱成钧也没有要跟这群考生交流考试心得的意思,自觉起身给人让座。 朱成钧刚走出食堂,就看到自己老爹朱翰墨的身影。 “朱小兄弟……”范瑨一路小跑过来。 朱成钧见范瑨欲言又止,这老小子该不会又犯啥忌讳了吧。 “小兄弟……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的盘缠……”范瑨支吾道。 “小事。”朱成钧爽快的给了范瑨几角碎银。 “大恩不言谢……老夫记住了。”范瑨对朱成钧深深一躬。 “季璞兄先行用餐,在下先走了。” 不经意间,朱成钧留意到方志成站在暗中的角落里一直盯着自己看,朱成钧从他眼中读出了浓浓的恨意。自己跟他貌似才是第一次见面,何来的仇恨,难道是嫉恨自己是第二个交卷,被他视为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无故遭人人仇视,接下来可得打起精神应对了。 有了种种经历,朱成钧知道这座贡院可不是什么洁净之地,考生也并不单纯。 第0072章 下作手段 用过斋饭后,一众考生争先恐奔向贡院提供的下榻地。 朱成钧左右扫了一眼,屋舍布局跟考棚一般,纵横有序。房屋都是青砖青瓦所筑,由于年久失修,窗户残破,腐朽的窗纱随风飘摆,风再大点都能吹落一地。窗户四处透风,万一夜间天气转凉,晚风夹着寒露透窗而入,这让身娇体贵的读书人如何受得了。参考学子中好歹有不少人不日后都是的举人,获得举人资格便可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当中个别人说不定还能高中进士,从此鲤鱼跃龙门,大富大贵,就这样的住宿条件,也未免太慢待未来新贵了。 历史上不都说两宋最优待读书人?如今看来获得优待也是有前提的。 朱成钧对着破旧的屋舍感慨万千。 “这位兄台何不进去?” 朱成钧侧过身过,向跟自己打招呼的年轻人礼貌性的轻轻一揖,抬起手来左右指了指,眉头微紧,问道:“敢问兄台,这就是供考生下榻的地方?” “不错。”年轻人轻轻颔首,接着说道:“兄台认为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 朱成钧见这个年轻人一副该是这么样的表情,自己还能说什么。 “没……没不妥……挺好。”朱成钧看了一眼年轻人的打扮,一身粗布旧衣袍,典型的寒门学子,穷苦书生形象。 大家都淡然接受,自己若出言抱怨,在这里就肯定会交不到朋友。 一起扛枪、一起下乡、一起同窗,这是老三铁。大家虽说只住两个晚上,却也算得上有同窗之谊,想通这一层,朱成钧慢慢放下心中的嫌弃,既来之则安之,做好跟大家同甘共苦的打算。贫贱之交,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日后若要攀交情效果也会显著些。 朱成钧衣着虽说算不不华丽,布料却是一等一的好,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少爷。下榻之地如此简陋残破,也难怪他不习惯。 年轻人见朱成钧起初虽有嫌弃之疑,两问过后也不见出言抱怨,一个富家子弟能有这么快的转变,年轻人认为非常难得,不由得对朱成钧多了些好感,萌生结交之心。 “在下邓樾,还未请教兄台名讳。”邓樾轻轻一揖,自我介绍道。 “兄台有礼,在下朱成钧。”礼尚往来,人之常情,朱成钧作揖回礼。 互相通过姓名,就算认识了,两人很快就变得熟络起来。 邓樾留意了一眼身后,对连忙拽起朱成钧的胳膊就往里面走。 朱成钧见邓樾像是要抢占床位那般着急,不解道:“邓兄是担心床位不够?” 邓樾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成钧,很快便知道他何以有此一问,笑了笑道:“朱兄虽是初次参加州试,却是一语中的。”邓樾似是回忆起往事,笑容不禁多了一丝苦涩。 朱成钧见邓樾脸色有异,原来这小子上一次考试的时候在这上面吃过亏啊,幸亏有他提醒,不然哥们今晚非得睡台阶不可。 果不其然,朱成钧看到越来越多的学子争相赶来抢占床位。 朱成钧心里直呼,好险。 看了一眼引发学子哄抢的床位,卫生条件之差,让人直倒胃口。 入春的江南雨天多,受潮的床板不仅霉迹斑驳还散发出让人难以言喻的气味。 朱成钧实在受不了那股子味道,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扫帚作简单打扫。 “朱兄还是个讲究人。”邓樾盘腿坐在榻上打趣道。 朱成钧摇头苦笑,主要是就这样的卫生条件实在将就不来。 邓樾似乎没那么多讲究,用袍子下摆拍了拍就直接坐上去。 跟茅厕一般的考棚都能忍,这点对他而言当然不在话下。 本着睦邻友好的态度,朱成钧顺手把邓樾的床板也扫了,一片板是扫,也不介意再多扫一块,毕竟邻居好自己才能好嘛。 “谢过朱兄。”邓樾抱拳道。 “邓兄太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朱成钧笑了笑。 打扫完毕,朱成钧刚想丢掉扫帚,自己助人为乐的精神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纷纷腾开位置,其用意非常明显。 “朱兄,劳驾您也帮我扫一把……” “也请朱兄,行一把举手之劳。” “有劳朱兄了……” ………… 同舍学子认为朱成钧是个厚道人,都拿朱成钧当清洁工用。 客气被人当福气,厚道当人好欺负,这都是什么世道。 朱成钧面色微僵,看到邓樾在一旁幸灾乐祸,也不见上来搭把手。 大家同处一样的环境,谁叫自己特立独行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朱成钧不好拂了大家的意,只好临时充当一回被人使唤的苦力。 “劳烦朱兄再扫干净些。”‘同窗好友’愈加不跟朱成钧客气。 朱成钧心里顿时来气,免费给你干活还要求多多,别不识好歹。 果然好人难当,朱成钧心里自我安慰:算了,就当结个善缘。 房屋不大,工作量也不是很多。 朱成钧工作效率高,不到一刻钟便打扫干净。 放眼看去,大通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 朱成钧刚放下清扫工具,看到在食堂有过同桌共餐之缘的方志成前来拜访。 “诸位兄台有礼。”方志成对一众学子抱拳问候。 朱成钧看到一众学子纷纷回礼,比使唤自己的时候礼貌多了。 方志成看了一眼清清爽爽的房间,转身对朱成钧笑吟吟的打趣道:“朱兄在家也经常打扫房间?这份手艺,比我家下人打扫得干净多了。” 这句话一看就是在侮辱人,再看方志成对自己那副牵强笑容,他是诚心的。 “嗬嗬……”跟自己同住一间屋舍的学子跟着起哄。 朱成钧瞪了一眼不念好的同窗,好歹是临时集体,帮外人欺负室友,像话? “刚才在下掐指一算,得知是方兄要大驾光临,身为主人,若不扫榻以待,岂不是有失迎客礼数。”朱成钧陪着笑脸说道。 听了朱成钧这一席话,一众室友羞愧得低下头来,对朱成钧以主人自居,他们也无颜去反驳。原先大家都认为这个长相稚嫩厚道的少年是个懦弱之辈,冲他反击行侮者的犀利言辞,就看得出他是个外柔内刚,腹中有良谋的厉害角色。 “屋舍床位有限,方兄莫不是没占到位置?”邓樾跟朱成钧并肩站立,问候方志成的话就差没说‘你莫不是被人赶出来了’。 看到邓樾跟自己站在一起一致对外,不枉费自己先前帮他整理床位。 经邓樾这么一提醒,一众室友简单的交换一个眼色后大家似乎都猜到方志成的来意,床铺就那么大,再加一个人进来岂不显得更拥挤了嘛。 “方兄,朱公子是我们这间屋舍的主人,你若想跟我们大家一起,请先征询朱公子的意见。”众人纷纷颔首附和。 朱成钧见大家似乎都认可了自己主人的身份地位,心道:看来做好人好事还是有好报的。朱成钧见方志成讨了个无趣,冲大家摆了摆手,谦虚道:“在下方才就一句玩笑话,诸位仁兄切勿当真。方兄第一个交卷离场,岂有占不到好床位的道理。” “原来第一个走出考棚的是方兄,如此看来,解元公一位非方兄莫属了。” “我等提前恭贺方兄,方解元公。” “见过解元公……” 方志成故作谦逊的摆了摆手,环身对朱成钧的一众室友抱拳道:“在下只凭努力,不问前程。”方志成转而看向朱成钧,接着说道:“想必诸位还不知道,朱公子首次参加科考,却是第二个交卷之人,诸位应该恭贺朱公子才是。” “恭贺……” 朱成钧连忙出言打断室友过早到来的带着玩笑性质的恭贺,留意到方志成这一次并非空手而来,正好借此转移话题,“方兄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嗨……诸位瞧我这记性。”方志成一拍脑门,奉上手里的东西,说道:“这是在下央求食堂大伯做的小点心,就当是此番拜访的见面礼了,还请诸位笑纳。” “方公子这是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其他考生是不是都有?”邓樾笑着说道。 方志成讪讪一笑,道:“邓兄真会说笑,这届考生三千之多,即便在下有心,怎奈囊中羞涩,实在……无能为力。” “谢过方公子。”看到有好吃的,大家争相围了过来。 美食当前,方志成见朱成钧不为所动,说道:“朱公子是瞧不上这些点心?” 晚饭大家吃的不是青的就是白的,怎能拒绝美事的诱惑。 “方兄一番心意,在下岂好辜负。”说着,朱成钧跟大伙一样分享美食,然而朱成钧始终留了个心眼,见方志成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一卷东西藏进榻下。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志成见目的达到,借以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考试为由便告辞了。 朱成钧将方志成送出门,直到人走远,连忙闪身进屋来,随手将门掩上,转身对大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朱兄……”众人不解。 朱成钧把目光投向榻下的方向。 邓樾弯腰查看了一下,很快便发现榻下藏有东西。 “这是……”邓樾打开一看,登时怒不可遏。 考场夹带小抄,一旦被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这个姓方的……卑鄙!呸!”众人瞬间觉得点心也不香了。 “好阴毒!” 科场舞弊乃重罪,就算不死,日后的参考资格不仅没了,还得祸遗三代。 “我找他算账去!” ………… “回来!”朱成钧喝止了一众室友。 通过短暂的相处,朱成钧在众人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有了相当的威信。 “我们该怎么处理。”短暂的愤怒后,邓樾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若自己猜得没错,方志成早已安排了后手,监考官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 “刻不容缓,捉紧处理!”朱成钧见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犯难。朱成钧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发现一个表现得特别镇定的年轻人,见他似乎早就有了主意,朱成钧决意将此事交给他处理。 “放心!交给我!”不用朱成钧叮嘱,那人拿上东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朱成钧凝视众人,沉声道:“这一后果有多严重,大家都心中有数,我就不强调了,此事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接下来该干嘛就干嘛。” “朱兄放心,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邓樾率先站出来表态。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各自都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第0073章 不了了之 天色渐沉,夜幕下的暗淡霞光透进沉闷的寝室。 平白无故遭人陷害,朱成钧跟一众室友都全无睡意。 同寝室的室友仍不放心,挨个角落一寸一寸的又排查了几遍。 大家都看到朱成钧在打扫寝室的时候每一个角落都清扫了一遍,当时并未打扫出任何东西来,直到方志成拿着点心登门拜访,他离去后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份作弊铁证,众人不用多想都知道此事定是方志成所为。 栽赃陷害者已远去并未被当场抓获,自行检举反倒会把自身陷入被动之中。 明知作案者却不能检举,这种郁闷只能压着,众人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 庆幸的是及时发现,才使得设计者的险恶用心没能得逞,可即便是这样,大家仍悬着一颗心,没人知道栽赃陷害之人还留有多少后手。 贼在暗,我在明,本身就显得被动,如何让人不担忧。 朱成钧跟所有人一样屏气凝息,静静等待下一刻的到来。 回想跟方志成认识前后的种种,倘若只因为自己是第二个交卷离场而引起他的嫉恨,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朱成钧自问没有跟本县的读书人有过多深的接触和交流,自身又没有才名在外,可以说,在此之前自己跟本县才子是两个世界的人。 反观方志成,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盘根究底,恨不得将人祖宗三代都盘查个清楚,还有他眼中对自己流露出来的仇恨,朱成钧就感到更加莫名其妙,印象中自己主动去招惹的人中就没有一个是姓方的。 姓方?朱成钧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跟方家争盐铁专营权归属一事,那都是上层角力的结果,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也从来没有跟方家正面对上,就算后面发生的砸店事件,自己也还没来得及采取针对方家的实际措施方家便被抄家问罪了。 就算方志成是方家的后人,冤有头债头主,这笔账怎么算也算不到咱头上来,只因自己是盐铁专营的最终得利者? 对于一个身负深仇大恨之人,账要这么算似乎也说得过去。 就在朱成钧沉思之际,负责处理舞弊铁证的史谦偷偷摸了进来。 朱成钧见他走路开门都不发出声响,此人要去做贼绝对比读书取得的成绩大。 史谦冲朱成钧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给大家一个放心的眼神。 事情得以妥善处置,众人一颗久悬不落的心这才略略放下来。 朱成钧站起身来对一众室友露出轻松的笑容,“在下与诸位兄台一见如故,待考完试后由我做东,好好喝上几杯。” “哈哈……好!” “朱公子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有了这一次合作,众人打心底认为朱成钧此人有担当,值得信赖。 朱成钧留意到一众室友面容苦涩,眉头紧锁,能放得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就这样的表情神态这是明摆着告诉栽赃之人已经识破了他的阴谋,倘若让栽赃者看出端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届时还有新的麻烦要应对。 朱成钧正想转移话题,看到史谦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刻,史谦耳根轻提,转眼对朱成钧使了个眼色,说道:“明后天还有两场考试,诸位若没其他事要说,咱就熄灯就寝吧。” “不用熄灯,黑灯瞎火的我睡不着,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不熄灯也好,在下经常夜起。” “嘿嘿……兄台莫非肾经有亏?” “你……有辱斯文!” “哈哈…………” 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话让大家高度紧张的精神得以舒缓。 “砰……”突然,房门被人大力踹开。 绝大多数人都被吓了一跳,差点六神无主。 朱成钧还未来得及上前问候。 “所有人马上到大院集合!”衙役喊话道。 终究还是来了,朱成钧也想看看届时会是谁第一个跳出来蹦跶。 一众学子中就数邓樾、史谦和自己三人表现得最为镇定,朱成钧当即给二人暗示,自己三人走在最前方领路,让其他人有序的跟在身后。 朱成钧的这个暗示竟起到显著作用,大家都非常自觉的依次排队。 衙役看了一眼走起路来迈动同一只脚的书生,这队列简直跟训练过似的,心里忽感惊奇,不禁感慨:读书人什么时候变得一条心了。 圣贤经典虽有主流注解,却不妨碍每个读书人对圣贤语录持有不同的见解。许多读书人各执一词跟他人争个面红耳赤的大有人在,文人相轻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朱成钧等人在衙役的‘护送’下来到一处宽阔的大院。 夜色下的大院,明火高举。 被押解的学子先后赶到,监考官扫了一眼夜色下乌泱泱的人头。 “人都到齐了?”监考官始终阴沉着脸。 “回大人,所有参考学子均已到齐。” 朱成钧不知道这个公差是怎么点的数,不假思索就作汇报。 监考官扫了一眼众学子,对衙役吩咐道:“立即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衙役领命走后,监考官清了清嗓子义正严词地说道:“本官收到揭发,本届州试竟有人夹带小抄进场以期行舞弊之举。诸位都是读书人,都知道朝廷对科场舞弊的不耻行为向来深恶痛绝,舞弊者,一经查出都是执法如山!本官奉劝诸位,趁现在大错尚未铸成,若能自觉站出来,本官尚可酌情处理。如若不然……”监考官用力一甩衣袖,口吻有加重了几分,“一经查出,立即扭送衙门,依法严办,绝不轻饶!” 坦白从宽,一定是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才可以回家过年。 朱成钧对这位监考官的话很不感冒,都是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对典律大多有所涉猎,对科场舞弊案的判决文书更是如数家珍。 一人犯案,连累无辜,跟犯案者同住的都免不了一通拷问。 一时间整个大院鸦雀无声,数千学子大气都不敢喘,心里默默祈求,跟自己同处一屋的‘同窗’千万别连累自己才好。 朱成钧一直都暗暗留意监考官的目光,并未看到他在任何人身上多作停留,朱成钧几乎可以断定检举之人并不是在场的书生。有此可见,方志成还有同伙配合他作案,而且就混在此次的搜查队伍当中,朱成钧顿感不妙。现在唯有寄望于那配合之人跟方志成只是简单的钱银交易,倘若他也是针对自己的仇人,这一回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负责搜查的衙役陆续回来禀报,都没有任何发现。 “回禀大人,小的搜到了这个。”衙役奉上一个纸皮包着的物件。 “哗……”果然有人舞弊,人群中一阵骚动。 朱成钧跟所有学子一样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眼角余光实则暗中留意方志成的变化,见他跟先前学子们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按说计划得逞了应该是在窃喜才对。他不高兴,这是好事,这回轮到咱高兴了。朱成钧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次总算是虚惊一场。 “安静!”监考官紧紧盯着衙役,严声询问,“在哪个房间搜出来的?” “回大人,是甲九号寝室。” 听衙役说是甲九号寝室,一众学子很自觉的跟那个寝室的学子疏远。 “这是栽赃陷害,我们没有夹带!” “望大人明察!” “望大人明察,还我们清白。” ………… 朱成钧留意到方志成面色铁青,双唇不住颤抖,转眼对史谦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件事办得漂亮。却见史谦双手环胸,嘴角勾起一抹诡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 “站出来!”监考官务必愤怒的大喝一声。 方志成跟数十个学子一般,两腿打颤的挪步上前。 “我认出来了,这是方志成用来包点心的纸皮。” 跟方志成同寝室的学子向后退了一步,唯恐受他连累。 方志成在监考官的凝视和所有学子的围观之下局促不安,急着搜刮辩解之词,当看到朱成钧的身影,方志成抬手指向朱成钧,颤声道:“是他陷害我!大人是他……” 朱成钧在众目睽睽下信步来到监考官跟前简单的行了个礼,“回大人,半个时辰前方兄确实是带着一包点心到在下的寝室拜访,包裹点心的纸皮跟这张确实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你承认了。”监考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耿直的学子。 朱成钧笑了笑,“我们用过点心后,那张纸皮就丢在乙三号寝室门前,大人若不信可以派人过去查看,在下所言属实与否,一看便知。” “我想起来了,那张纸跟灰土落叶堆放在一起。”室友补充道。 监考官对衙役使了个眼色,转而直勾勾的盯着朱成钧的室友,询问道:“你何以记得这么清楚?” “朱兄是个讲究人,寝室就是他打扫的,小的自然印象深刻。” “哈哈……”众学子瞬间被逗乐了。 衙役这一次的腿脚极快,很快便赶回来交差。 “大人,这是在灰土堆找到的,小的确认过,跟大人手里那张一模一样。” 监考官检查了一下,发现上面还沾着些许点心碎末,当即转过身来凝视方志成,拷问道:“铁证如山,你作何辩解!” “大人……学生冤枉……”方志成在监考官的注视下,瘫软在地。 “大人,你还未打开检查,何以断定里面包裹的就是一定是小抄。” 监考官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舞弊铁证’,看过后瞬间怒不可遏,“可恶……混账东西……”方志成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面色瞬间苍白入雪。 “这等污秽之物……简直……有辱斯文!”监考官将‘小抄’甩在方志成身上。 “咦……竟是这等压箱底的宝贝……” “嘿嘿……” 方志成捡起地上那册人类繁衍指导说明书一看,这才神魂附体。 “大人……这……”方志成正想辩解,不料监考官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来人,重责二十大板!”监考官饱读圣贤书,遵循圣贤之道,如何能容忍这等污秽之物玷污贡院,下达命令后当即拂袖而去。 “啪……啪……” “啊……啊……” 一板子落下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嘶吼响彻全场。 “呸……” “呸……” “斯文败类!” “衣冠禽兽!” ………… 板子过后就是接连不断的谩骂和鄙夷。 朱成钧没有看人挨打的习惯,当监考官拂袖而去后就带着一众室友重回寝室。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小抄何以变成了……那等污秽之物。” 史谦架不住室友的盘问,苦涩道:“科场舞弊,我等的成绩也会受到影响。” “史兄说得不错。”邓樾附和道。 “就挨一顿板子……太便宜那阴毒小人了!” “就是!” “罚得太轻了!” 第0074章 贡院暗流 “哟……这不是方大才子嘛。” 就在大家排队检查进考场的时候,方志成拖着伤体一步一挪的赶来。 “什么才子!呸!” “第二天就能爬起来参加考试,这顿板子是打轻了。”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一个考生摇头晃脑的说道。 “还请兄台,不吝赐教。”另一个考生躬身请教。 “方大才子身残志坚,堪称我辈楷模,岂可嬉笑,我等当肃然起敬。” “哈哈……” 在一众学子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之下,脸色苍白憔悴的方志成瞬间恢复了血气。 朱成钧淡淡的瞥了一眼方志成,昨夜之事过后,可以确定他就是主谋,帮凶不过是纯粹的拿钱办事,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看到方志成仍贼心不死,眼中的恨意夹着屈辱的愤怒,此刻的表情看起来甚是扭曲狰狞。就他现在这副半残病体,要想再整一出想必有那颗心也没那份力。 烦心事告一段落,朱成钧跟所有学子那般,依次排队进入考场。 虽说早已锁院,但一番搜身检查却是免不了。 可能是有人检举科场舞弊,进入考场的检查似乎比登龙门时显得更加严格。 “这是什么?”衙役在对朱成钧进行搜查的时候,似乎摸到一团硬物。 “上差请。”朱成钧坦然将钱袋掏出来供衙役检查。 衙役习惯性的掂量几下,入手感觉还挺沉,讪讪的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难道不嫌硌得慌。 “还你,小心保管,别弄丢了。”衙役将钱袋子递还给朱成钧,心道:这么一大袋银子,少说得有三十八两吧,真有钱! 银子可以带进去,纸却不允许,朱成钧不禁慨叹,纸比银子贵。 考棚还是那个考棚,隔壁虽说没人……但仍是臭气熏天。 朱成钧不得已再次用上准备好的阻隔神器,心里早就把那群工作懒散,只为混薪俸的衙役骂了个半死,白领纳税人的钱款不办事,回家卖红薯吧你。呃……貌似现在这个年代造福天朝百姓的红薯还没传进来。 考生陆续就座,监考官随后登场。 “咣当……” “开……题!” 第二场考诗、赋各一首。 诗为情而造文,赋为文而造情。 诗感情抒发为重,赋叙述事物为主。 看到考题,朱成钧连忙搜刮脑海里南宋以后著名诗人的诗篇,写诗作赋实在有些为难人,朱成钧不得已只能裁剪后世诗人名篇中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裁裁剪剪,再修一修韵脚使之符合答题要求便能交差了。 即便如此,虽然‘改’诗的难度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字数不作特别要求,文学体裁对应得上即可,但要写出没有语句毛病且读起来朗朗上口的长篇‘赋’,这可是一件非常挤脑髓的苦差事。拼剪裁缝‘赋’虽苦,为了不交白卷,只得拼了! 当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文学裁缝,一首诗,一篇赋总算问世了。 扫了一眼辛苦多时的‘杰作’,朱成钧心里甚是满意,在此不得不感谢应试教育的滔天功劳,咱可以不会,但不妨碍咱能做对。 小小检查了一眼,朱成钧正要举手交卷,不经意间看到趴着答题的方志成早早就举起了手。从监考官走动的身影来看,方志成居然仍是走出考场的第一人。挨了二十大板丝毫不影响他文思泉涌,若是胸中没点墨水,断断做不到。 为了尽快远离环境恶劣的考棚,朱成钧紧随其后交卷离场。 方志成拖着伤体走出考场,护送他的衙役没有马上转回贡院的意思,朱成钧见二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朱成钧放轻脚步,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 两人走到拐角树荫下。 方志成忍着隔夜伤痛质问道:“你办的都叫什么事!” 衙役目露鄙夷,冷哼一声,“彼此彼此。”说着,衙役摊开手掌,“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了,是你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我。还请方公子将尾款结清,你我的交易到此为止。”衙役见方志成有所拖沓,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方公子是想赖账?” “再劳驾您一次,事成后双倍酬谢。”方志成似乎无惧衙役即将爆发的怒火。 上一次的尾款还未结清就想谈新的合作?这不符合做生意的规矩。 “方公子是想故技重施?你昨夜已打草惊蛇,在下奉劝你还是安心考试,别总想着害人。”善意的劝告说完,衙役话锋一转,怒道:“爽快点,给钱。” “我现在没钱!你要想拿到尾款,就好好配合我把事办了。”方志成两手一摊,一副老子没钱,事情你还得照办。 “你!”衙役愤怒的揪着方志成的衣襟,当想到他还欠着自己银两,态度瞬间缓和了不少,抬手拍了拍方志成的衣襟,询问道:“鄙人很好奇,那个叫朱成钧的小子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这般挖空心思的要他身败名裂。” “总之是不共戴天之仇!干还是不干,麻烦你给句痛快话。” 衙役迟疑了一下,说道:“容我考虑考虑。” 听到这里,朱成钧可以断定方志成就是方家的漏网余孽。他口中的不共戴天之仇,除了杀父破家之仇就数夺妻抢子之恨了。看来前钟离县首富方家狡兔三窟呐,在外面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就连官府都没查出来,藏得够深的。 伤成这副模样还不忘给咱找不痛快,可见方志成对咱老朱恨之深绝对是深入骨髓的那种。坐等被仇人设计,只采取守势不是咱朱家儿郎的风格,反击,绝对要反击。 方志成似乎料定这个穷酸衙役经受不住钱财的诱惑,不担心他不答应,更不怕他会将此事抖搂出去,历数科场舞弊的判决文书主谋跟帮凶基本都是同罪。 衙役知道自己不能离场太久,刚到转角处差点就跟朱成钧撞上。 “咳……”朱成钧轻咳一声,面带微笑的迎上做贼心虚的衙役。 “你……也考完了?”衙役嘴角不自然的颤了一下。 “我出来有一会了。”朱成钧缓步凑了上来,双眼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衙役强作镇定,说道:“什么谈话?你要……要是没事,我还得回去。” 朱成钧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说道:“我叫朱成钧,不知道你在衙门里听没听过我的名字。没听说过也不要紧,你只须知道我跟你们县衙几位大人的交情都不错即可。”朱成钧说话的时候始终流露出和煦春风般的笑容。 “你就是名满本县的朱公子!”衙役还以为是同名不同人,在他的印象中,商贾子弟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得知对方的身份,这个衙役立时吓得两腿发软。 “你出来太久了,晚些见。”话落,朱成钧随即转身。 州试都是一县学子参考,朱成钧不相信这个衙役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谁能得罪,谁得罪不起,对这些势利小人而言他们比谁都心门清。只要解决了这个衙役,方志成要想花钱买通别的衙役去构陷自己,他的钱袋子暂时不允许。就红口白牙,轻飘飘的承诺要想说动其他势利小人,简直是做梦。 危机得以解除在即,朱成钧心里直叹,钱财,身份,地位,都是好东西呐。 对于方志成这个方家余孽,待考完试后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就凭他是方家余孽这个身份,凭借自己跟县府的关系,知会一声便能将他轻松打入谷底。 “朱兄!”走出考场的学子越来越多。 “邓兄。”朱成钧转眼一看,是邓樾在叫唤。 邓樾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成钧,说道:“朱兄第一个走出考场?” 朱成钧摇了摇头,说道:“惭愧,第一人仍是我们的老朋友,方志成。” “呸!此等阴险小人,与之为伍,视为耻也。”邓樾扭头吐了口唾沫。 “咕咕……”两人的肚子同时犯嘀咕。 无他,没点油水的清白饭菜,实在不抗饿。 “哈哈……走!”二人快步走向食堂。 来到食堂,朱成钧看到用餐的考生竟不下十余人。 方志成站着用餐,如此鹤立鸡群,想让人无视都难。 朱成钧见所有人都对方志成指指点点,在行为上更是刻意疏远、成心孤立。 “对这等阴险小人,朱兄不必生怜悯之心,他完全是咎由自取。”邓樾的话清晰无误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有了邓樾的大胆发声,随之而来的毁誉之言越来越不堪入耳。方志成加快扒饭,只想着尽早远离这个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是非之地’。 来到负责打饭的大伯面前,饭菜还是跟昨天一个样,朱成钧皱着眉头说道:“大伯,能不能请你给我们做些点心,价钱好商量。” 食堂大伯似乎对朱成钧印象极佳,笑着说道:“公子太为难老朽了,饭堂就这些食材,您让我上哪给你找东西做点心。” “给,两份饭的钱够吧。”朱成钧趁着给钱的时候跟邓樾对了个眼色。 “够……够了……”食堂大伯连连躬身致谢。 方志成言之凿凿说点心是他花大价钱请食堂大厨做的,就冲食堂大伯的憨厚老实劲,绝不至于撒谎。两人的口供对不上,必有一真一假,就算没经过调查取证,朱成钧更倾向是方志成在撒谎。自带干粮进考场虽说被允许,但进入考场的东西都需要经过详细盘查才能放行,整块的饼,衙役都会给你撕得粉碎检查过才准放行,这个工作太过繁琐,后来大家也都默认了不准考生私自带食物进考场。人人都吃干粮,是要食堂大厨失业吗。 食堂不提供点心,衙役又都默认了不许自带干粮,那方志成手中的新鲜点心又是通过何种途径流入贡院的? “朱兄,邓兄,你们来得真早。”史谦正好撞上打好饭的朱、邓二人。 紧随史谦脚步而来的还有三五个室友,朱成钧见方志成丢下碗筷便走,连忙拽了一下史谦的衣袖,低声交待,“你负责秘密跟踪,另外两人策应你,剩下两人去通知衙役过来。切记,小心行事,这一次必须人赃俱获。” 携手对付仇人,他们自是乐意,史谦等人当即照办。 在锁院的情况下方志成还能与外界取得联系,谁也不拿不准他会弄些什么东西进来。朱成钧本想着考完试后再找他算账,就眼下的情况看来是不能等了,必须果断出手将这个隐患尽早排除。 第0075章 秋后算账 “朱兄,你说那个小人这一回还有没有上次的幸运。”邓樾问道。 昨夜,监考官打方志成一顿板子就算了事,并未深究到底。 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众多考生心里都认为处置过轻。 可不满又能如何,处置权在监考官的手里。 “很难说。”朱成钧也不敢确定,以方大才子的学识还不至于让外面的人给他传递小抄,顶多是适应不了贡院的膳食让外面的人给他弄些吃的解解馋。 “嘎吱……” “史兄,情况如何。”邓樾连忙迎上询问。 史谦和那四人神色黯然,歉声道:“姓方那小子警觉性太高,随后赶来的衙役又动静过大,惊动了那小子,此行未能将他人赃并获。” 闻言,室友连声抱怨老天不长眼。 “史兄无需自责。”朱成钧拍了拍史谦的肩膀,转身对一众室友深深一揖,说道:“姓方那小人是冲我来的,为了不连累诸位兄台,今晚我就在外面对付一宿。” 春夜露重,邓樾不忍朱成钧在外面露宿,当即站出来说情,“朱兄为人如何,我想大家都心中有数,昨夜要不是朱兄多留了个心眼,我们只怕都难逃小人暗算。朱兄此恩,此情,我邓樾没齿难忘。朱兄若执意睡台阶,我与你一起。” “我史谦,愿与朱兄共进退。”史谦仗义道。 “朱兄于我们大家有恩,驱赶恩人的不耻之事,我做不来。” “朱兄就留下来吧,我还不信了,凭我们这么多人会防不住小人暗算。” “愿与朱兄共进退!” ………… 朱成钧见一众室友都打消了被连累殃及的芥蒂,选择跟自己共进退。收获了一众室友的信任,朱成钧的一颗心也是倍觉感动。 “谢谢……”朱成钧深深鞠躬致谢。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患难与共的袍泽,说谢就生分了。” “说得是!” 第二场考试所有考生都提前交卷,眼下天色尚早,朱成钧跟一众人室友大侃特侃,有了齐心对付小人陷害的经历,一番愉快交谈过后,大家越发显得熟络起来。 从交谈中得知,方志成因夹带污秽书籍进贡院,挨了一顿板子后,当夜就被同屋室友赶了出去,就连走廊过道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方志成现在的处境完全等同于过街老鼠,人嫌喊打。 期间,朱成钧借故如厕,跟伙同方志成陷害自己的那个衙役取得了联系,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衙役不再惦念方志成未结的尾款和红口白牙许诺的厚利。 一场小人蓄意制造的陷害,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翌日,最后一场考试如时拉开序幕。 第三场考试,子史论,时务策各一道。 要想做好这两道题,必须拥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开阔的眼界见识不可。 经过审题,朱成钧发现这两道题明显有偏帮官宦之家和书香门第学子之嫌,对生在偏僻小镇闭门读书对外界和时局接触有限的学子非常不公平。 用朱成钧的话说,就是教育资源不均衡。典型的让一个小镇做题家去跟大城市那些打小就接受素质教育,全方位综合能力都经过系统培养的学生同台竞技。这样的竞赛,教育资源落后地区的学子纵然不至于全军覆没,却也非天纵之才不能脱颖而出。 朱成钧留意到对面考棚的考生拿到考题后正抓耳挠腮,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就连有才子之名的方志成似乎也不例外。看到考生们露出的痛苦表情,朱成钧嘴角勾起一抹很不厚道的笑意。 这主要得益于自己穿越者这一身份的绝对优势,后世中不少二三流的专家学者可没少在各大媒体上对历朝历代的重要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政治、经济、文化……进行全方位的激烈辩论,他们也不吝啬,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无偿’公之于众。 要想解答这两道大题,朱成钧拥有足够多的‘参考文献’。那些活跃于大众荧幕的学者虽说是二三流的水平,但其论点绝对足够新颖,都是拿纳税人的血汗钱在做学问,做研究,充足的研究经费也不是白白拨下去的,他们搜集的论据绝对充足。 若将百‘家’学说融于一文,到底能不能作出一纸千古雄文,就看自己这个文学裁缝有没有巧手夺天工之能了。 朱成钧跟所有考生一样闭目苦思,打腹稿,拟草稿,修撰,润色,最后誊抄到考卷上,一通忙活下来又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完成誊抄工作,朱成钧对自己写的文章颇为满意,意外发现自己还颇具文学裁缝的潜质。只要后世的学者们不是苦坐白吃公粮,有那么几分真材实料的话,自己这两纸文章绝对能引起阅卷官的高度重视。 朱成钧抻了抻久坐累得发沉的腰盘,简单收拾一下案板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当即举手唤来监考官,第一个交卷离场。连考三天三场,前两场都是老二,最后一场总算当了回一哥,实属不易。 考官收走试卷后,朱成钧站起身活动活动了发麻的腿脚。 “哼……”朱成钧呼气弄掉鼻塞,刚想要换口气,一股恶臭差点将人熏晕过去,吓得朱成钧连忙将那屡气拒之鼻孔门外。 出了考棚,朱成钧略略驻足留意了一下,看到不少考生仍在艰难的拟稿撰文,看到他们心无旁骛,朱成钧轻轻一叹,佩服!在这样的恶臭环境下还能如此专注。 在衙役的护送下,朱成钧捏着鼻子一步步走向龙门。 “嘎吱……” 闭院三天的龙门,徐徐打开。 “龙门开了!” “这么早?!” “往年都是日暮西山才有举子走出贡院。” ………… 龙门外,一早就挤满了翘首以待的好事者。 在他们的固有观念中,最先走出贡院的举子大多数都考得不差,不日开榜后基本都榜上有名。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人家都会在这个时候跟最先走出考场的学子提前搞好关系,投资一个未来的进士,绝对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朱成钧扫了一眼对面阁楼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少女,一双双妙目无不紧紧盯着贡院大门。都是良家少女居多,表现得还算矜持。举人身份不过是一次性的省试资格罢了,不值得她们犯花痴,抛绣球择婿那是不存在的事。新科进士就是另一份待遇了,不过那都是朝中权贵预定的佳婿,一般人家要想抛绣球择婿,抱歉,门都没有。 新科进士是寻常人家高不可攀的存在,贸然将女儿嫁给一个州榜贡士又太过冒险,鲜有人家会这么做。 朱成钧缓步走下台阶,不一会就被围上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公子,老朽邀您到对面阁楼一叙。” “去去……公子,马车已经备好……” ………… 朱成钧见大家都抢着跟自己攀上关系,开榜后若是自己榜上无名,他们还会这般?很显然,他们不会。 “抱歉诸位,我没考完就离场了。”朱成钧黯然一叹。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他们高涨的热情,随即而来的便是一片嗤声和齐刷刷的鄙夷目光。 敢情这小子没考完就交卷离场是为享受这短暂的万众瞩目,大家都恨不得将刚才撒出去的热脸尽数收回来,拳拳盛意给了一个末场弃考之人,想想就丢人。 众人自觉让路,吸取了这次教训,他们心里都一致认为对待下一个走出考场的学子就得小心谨慎了,脸可不能丢第二次。 没了纷纷扰扰,朱成钧也乐得清静。 “朱公子请留步。” “原来是先生,幸会。”朱成钧转眼看了一下,竟是三天前那位老神棍。 老神棍上下端详了朱成钧一眼,连连颔首,接着就开始卖弄玄虚,“老朽观公子头顶祥云,此番定能高中。” “谢过先生。”朱成钧习惯性的摸钱袋子,这个坏习惯是在院那三天学来的,不料摸了个空,暗暗责怪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没钱打赏,朱成钧小小的闹了个尴尬,笑道:“此番在下若能榜上有名,再行后报。” “大哥!”站在马车上的徐霄冲朱成钧连连挥手。 接着,三道窈窕身影就窜出了车厢。 “夫君……”多日不见,兰儿和鸾儿难抑相思之苦,快步小跑了过来。 芮瑾萱则显得端庄持重许多,也随之迎了上来。 朱成钧张开双臂,却不见二女投怀送抱,看来这两个丫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挂念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鸾儿捏着琼鼻,说道:“夫君……你身上有味……怪难闻的。” 朱成钧低头闻了一下,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也难怪两位爱妾嫌弃。 “兰儿,你去找人写几个牌子,字一定要写得足够大,让人立在最显眼处。”朱成钧回头看了一眼贡院大门,仍看不到有人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要考到什么时候。 兰儿秀眉微蹙,不解夫君这是何意,问道:“夫君要写上哪几个字?” “乙三号同窗好友,考后请到启明书社一叙,落款,写上我的名字。” 兰儿应了一声就下去着手办理。 芮瑾萱见朱成钧出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呼朋唤友,只字不提考得怎么样,他到底是进去考试还是去跟广大学子交朋友了。 安排妥当后,朱成钧坐在车辕上直奔启明书社。 “大哥……你身上的味道确实重了些,难怪几位嫂夫人嫌弃。”徐霄忙着赶车还不忘打趣自家大哥。 朱成钧见徐霄都嫌弃自己身上有味,当马车转角到无人处,朱成钧在徐霄耳边低声吩咐道:“稍后你到县衙找钟利贞,跟他说参考的学子中有方家余孽,让他留意一个叫方志成的学子。” 方志成屡次给自己找不痛快,朱成钧决定秋后算总账,让他尝尝才出科场就进监牢的滋味。及诸不孝、不悌、隐匿工商异类、僧道归俗之徒都不准参加科举考试,像方志成这种既是商贾之家又是罪人之后,断无参加科举的资格。他的身份一旦被确定,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杀身之祸。 朱成钧坚信钟利贞一定会彻查到底,毕竟事关他的切身利益。 第0076章 人才大计 启明书社。 全县学子都还在贡院紧张考试,偌大一个书社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去洗洗吧。”芮瑾萱实在受不了朱成钧身上的那股子气味。 朱成钧对芮瑾萱点了点头,接着吩咐书社的伙计,道:“你马上到酒楼一趟,让他们派人到启明书社来,我要大摆宴席。” “东家要摆多少桌?”伙计请示道。 “三十人的宴席,让酒楼拿出最高的规格办即可。”朱成钧非常豪气的说道。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东家有吩咐,伙计转身就下去着手办理。 伙计走后,整个书社大堂就剩朱成钧跟妻妾四人在。 “夫君,妾身服侍你沐浴更衣。”鸾儿俏脸微晕,柔柔糯糯的说道。 兰儿低眉顺目,轻揉衣角,也是一副忸怩可人之态。 清心寡欲了好些天,一看到佳人妩媚动人的情态,朱成钧瞬间心怀激荡。 “走!”朱成钧牵起兰儿和鸾儿的小手就迫不及待地往后院奔去。 “…………”看到朱成钧如此孟浪,芮瑾萱气得直跺脚丫子。 眼下还是大白天的,就算……就不能回家后再…… 一想到自家夫君的荒唐,芮瑾萱认为应该出手制止。 芮瑾萱紧跟着踏进后院,隔着院门就听到浴室内嬉闹声不断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让人听了都会面红耳赤的浅吟低喘。 芮瑾萱见已然来不及阻止他们的荒唐行径,愤愤然退出了那座院子。 在贡院吃了三餐的青菜就白饭,朱成钧的体力丝毫不见减。 靡靡之音绵绵起伏一浪接着一浪,可苦了负责把守院门的芮瑾萱。 为免自家夫君的荒唐事不要传得人尽皆知,芮瑾萱强忍着怒火充当一回门卫。 直到红日西沉,院内那三只鸳鸯才停住了嬉戏。 耳根子总算清静了,芮瑾萱踢了踢久站麻痹的修长绣腿。 “少夫人,东家的好友都到齐了。”伙计见芮瑾萱在就不进去通禀了。 芮瑾萱微微颔首,轻声道:“你下去告知他们,夫君随后就到。” 伙计告退后,芮瑾萱正踟蹰着要不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知朱成钧,心里又唯恐那三人久别重逢……兴致过浓,不知节制,担心又撞上那……尴尬的一幕。可不叫醒他们,万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等得不耐烦了强行闯院,白日宣……这等丑事要是传出去,自家夫君的名声还不得臭大街了。 芮瑾萱在院门外左挪右踱了几步,他可以不在乎个人名声自己还要脸呢,就算正巧撞上……当做没看见就是了。有了决断,芮瑾萱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 “嘎吱……”芮瑾萱刚走了一小半的路,浴室门正好打开。 就在这时,穿戴整齐的三人联袂走了出来。 小登科后的自家夫君一派春风得意,反观他左右侧粘着的两位美妾,只见柔顺秀发轻沾雨露,洁白玉脸泛着桃红,充足雨露滋养过后的娇花清新又不失娇艳。 “有事?”朱成钧来到芮瑾萱跟前淡淡的问道。 没事我能来找你?说的都叫什么话! 芮瑾萱秀眸幽怨的瞥了一眼朱成钧,轻恼道:“你的同科好友都到了。”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今晚家里就不用准备晚膳了,我稍后让酒楼的人再给你们备一桌菜肴,就在这里简单对付一餐。”随即,朱成钧看了一眼娇妻和美妾,吩咐道:“我跟那群书生有正事要谈,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你们看着安排就行。” “夫君去忙吧,妾身就不叨扰了。”丈夫有正事,芮瑾萱知道自己不该羁绊。 来到前厅大院,请来的酒楼伙计正在鱼贯上菜。 “让诸位仁兄久等了,在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朱成钧拱手客套一番。 “应该是我等感谢朱兄盛情款待才是。”一众同窗齐齐作揖回礼。 朱成钧又跟众人寒暄了一会,丰盛的菜肴便已悉数上桌。 “各位兄台,请入席,咱们边吃边聊。”朱成钧见诸位同窗出贡院的第一时间就赶回下榻客栈捯饬过,一个个清清爽爽的,又恢复了书生的温文儒雅。 众人落座后,不等朱成钧这个主人家发话,众人率先发难。 “朱兄当自罚三杯。”这一提议几乎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备好宴席请客反倒挨罚,这是哪门子道理,朱成钧不解。 “罚在下礼数不周?”朱成钧笑了笑道。 “非也,是罚朱兄对我等不坦诚相待。” “对!朱兄对同窗好友不推心置腹,理应受罚。” “朱兄不仅对我等隐瞒了启明书社一事,还隐瞒了你是本县名流的身份。” 朱成钧微微一愕,这也说得过去? “是在下的不对,这酒……得喝。”朱成钧爽快的一连亮了三次杯,留意到在座同仁看起来心情大好,除了考试顺利应该还有别的好事要跟自己分享,问道:“我观诸位兄台心情极佳,可有什么喜事?” “朱兄目光如炬。”邓樾起身说道:“不知朱兄是否还记得在贡院欲陷害我等的那个卑鄙小人。”朱成钧点了点头,心道:钟利贞行动了?邓樾接着说道:“万万没想到他竟是本县一霸方家隐匿在外的私生子,我前脚刚走出贡院正好看到钟大人派人将他扭送衙门法办,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恶人终有恶报,如此喜事,可当得起一贺?”史谦顺着邓樾的话说下去。 “哈哈……”朱成钧朗声一笑,“看来在下摆的这场宴席,很应景嘛。” “是极!” “哈哈……” “大家干一个!” “干!” ………… 在一片欢欣愉快中,很快就酒过三巡。 朱成钧见氛围酝酿得差不多了,适时说道:“诸位兄台接下来有何打算?” 众人看了看左右,不解朱成钧何以有此一问。 “这一次若能取得贡士身份,自然是准备参加礼部接下来主持的省试了。” 朱成钧不好跟他们说,南宋王朝很快就要灭亡了。 “朱兄也是读书人,路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还是……朱兄有其他打算?” “莫非朱兄是担心……” “胡说,以朱兄的聪明才智,此次州试必然榜上有名。” “朱兄何以对前途感到迷惘?” ………… 邓樾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反观朱成钧见他仍不见纾怀,问道:“朱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参详参详。”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朱成钧站起来轻轻一躬道:“诸位跟在下一样,都是寒门出身的学子,我等的求学之路是何等艰辛,相信大家都深有体会。” 朱成钧这一席话算是说到大家的心坎上去了。 原本融洽愉悦的氛围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朱成钧扫了一眼沉默的同科好友,说到:“在下有一个想法,想恳请诸位兄台施以援手。”朱成钧知道在场中人都是来自钟离县下的乡镇,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得知他们的学识大多不差,想必在他们的镇上或者村里多少有些名气。朱成钧相信这一届州试,在场众人大多都会榜上有名,举人这一身份在他们所属的村镇,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只要能说动他们,自己建立大型私塾的计划便能顺利推进。 接下来,朱成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构想。 众人听后,都一致认为这是广大学子的福音。 “这是利于广大学子的好事,我断无拒绝的理由。”邓樾难掩激动。 “朱兄心怀天下,如此壮举,史谦佩服,请受我一拜!”史谦深深拜道。 “朱兄出钱又出力,我等自当全力促成此事。” “让所有适龄儿童都能读书,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鄙人全力支持!” “请朱兄放心,放榜后,我无论是否榜上有名,回去后我就四处奔走,鄙人在我村里、镇上还能说上几句话,把此事做成,我想问题不大。” ………… “拜托诸位了。”朱成钧对众人深深鞠躬致谢。 在全凭学田收入和收取学费为支撑,又没有朝廷拨款资助的前提下,要想在这个时代开创十年学制,其中的艰辛和难度可想而知。 倘若解决了人员问题,以这个时代对读书人身份的高度认可,只要有一个良好的开头,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了。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夜幕时分才宣告结束。 送走同窗好友,朱成钧独自一人坐在席间幻想着一批批历经十年学制教育的学子走向科举之路的光景。 “你不遗余力的开创十年学制,目的何在?” 朱成钧抬眼一看,一道白影背对着月光站在屋檐上。 “我有好酒,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朱成钧对白衣飘飘的云盈袖说道。 云盈袖脚尖轻点,缓缓飘落月中。 “冷宴残酒,弟弟好没诚意。”云盈袖对朱成钧翻了个娇媚的白眼。 多日不见,云盈袖风采姿容尤胜往昔。 “姐姐寻我所为何事?”朱成钧猛地后退乐几步,说道:“我最近没发横财,姐姐这次是要空手而归了。”印象中每当自己赚钱了,还没捂热就会被云盈袖劫去。 “咯咯”看到朱成钧的反应,云盈袖没来由的心里一乐,娇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千万不要跟我说你打算用十年学制打千家万户读书人的主意。” “都是一群乡下的穷苦读书郎,从他们身上能掏出几块铜板来。”朱成钧撇了撇嘴,心道:我心中的大计岂能跟你说,我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培养一批批的小镇做题家去跟广大学子争夺科榜,花这么大力气去培养一个一心想考取功名,入仕当官的人来管我?我犯贱?这是人才大计! 朱成钧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云盈袖,“姐姐何以对十年学制这么敢兴趣。” “费时费力又不讨好,这样的事你会去做?你菩萨啊!”云盈袖打趣道。 “十年学制,功德无量。我这是在给自己积阴德,以期来生能投胎到富贵人家去,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不满意?”朱成钧讪笑道。 “不信。”云盈袖对朱成钧的解释嗤之以鼻。 这样的解释还不满意?朱成钧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一笑。 “为了我和你生的孩子能有屁……” “讨打!” 云盈袖羞愤不已,对朱成钧穷追不舍。 这一回,云盈袖并没有使用轻功绝学,朱成钧手脚灵活,她许久都没能追上。 二人你追我赶,此情此景,看起来更像是情侣在嬉闹。 第0077章 长梦无痕 二人嬉闹了好一会。 突然,云盈袖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朱成钧面前。 “你的目的当真就那么简单?”云盈袖纤手化抓捏着朱成钧的后颈拷问。 咱老朱的目的? 是为了给自己积功德来生能投胎到富贵人家,还是说跟她生的儿子能否健全? 二选一也会出错啊,这不是为难咱嘛。 “就是这么简单。”朱成钧缩着脖子贼兮兮地看向云盈袖。 云盈袖见朱成钧看向自己的眼神甚是怪异,受制于人还逞口舌之利。 “你胆子肥了啊,敢戏弄本姑奶奶。”云盈袖对着朱成钧的耳朵就是一顿亲切招呼,仍感到不解气,绣腿轻抬,一脚将朱成钧踹到半丈开外。 女妖精这一脚可不轻,朱成钧摸着疼痛处,凉气直透牙缝。 “噗……”看到朱成钧此刻滑稽的模样,云盈袖差点忍俊不禁。 闹也闹够了,打也打过了。 朱成钧缓步走向云盈袖,一本正经,全无方才的轻浮之色。 “说正事。”云盈袖踏月而来,哪次不是怀揣着目的。 云盈袖转身落在长凳上,绣腿翘起,自顾自的斟了三两钱小酒,纤手高抬,粉颈轻扬,酒水如雨线一般落入喉中。 江湖儿女,哪个不是大碗喝酒,三钱小杯岂能尽兴。 “怎么,你想灌我酒?”云盈袖见朱成钧端酒壶的手似乎要做坏。 朱成钧留意到云盈袖眉宇间略含怅忧,这个妖精也学闺阁少女愁云恨雨? “你有心事?”朱成钧在她右侧坐下来,抬手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 月色朦胧,晚风多情。 云盈袖单手轻支下颚,一双美眸似乎胧着水雾,红唇轻启,悠悠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金陵?” 朱成钧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轻呼了一口气,“待时局稳定些吧。” “我想……应该要不了多久了。”说着云盈袖又要自斟自酌。 云盈袖似要借酒浇愁,朱成钧压下了她的皓腕,“心里窝着事,饮酒伤身。” 听了朱成钧平淡的关切之语,云盈袖心里忽感一股暖流淌过。 云盈袖轻轻抽开被朱成钧握着的手腕,无意识的瞥了一眼左右,轻声道:“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随即,云盈袖眼睑微垂,“不过,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 “白莲教派来监视我的四大剑侍快到了吧。”朱成钧隐约猜到白莲教高层要给云盈袖安排别的任务,接着问道:“负责与我联络的人选也有变?” “虽然不再是我负责监视你,为白莲教筹集经费一事还是由我跟你对接。”云盈袖转而问道:“你成立义信门是何用意?” 朱成钧知道就凭义信门那些门徒的战斗力,还不足以参与到江湖的纷争之中。摇了摇头,苦涩道:“我从未打算涉足江湖武林,也没有那个能力。” “如此甚好,江湖、武林……嗬嗬……还是远离一些为好。” 从云盈袖的话中,朱成钧品出了一丝无奈跟和厌倦。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一辈子为白莲教摆布终非长久之计,你就没想过……”朱成钧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唯恐隔墙有耳。 “放心,没人监视。”云盈袖看出朱成钧的忧虑,“你在教唆我叛教?” 白莲教势力强大,公开叛教,下场可想而知,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摆脱不了,何不尝试着掌控它。”朱成钧知道自己现今的处境跟云盈袖没多大区别,倘若白莲教能被她掌握,对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嘻嘻……弟弟好大的野心哟。”云盈袖笑过后,深深一叹:“我能力有限,这一生或许也就那样了。” 朱成钧见云盈袖有认命的意思。 “你……向命运低头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闻言,云盈袖圆润的香肩不禁一颤。 “我跟你的命运早已栓在一起,你难道让我一介文弱书生孤军奋战?”身怀绝技之人在面对命运的时候都放弃了,自己一个平凡人又该拿什么去抗争。 这时,晚风突起,柔弱烛火随风飘摆。 形势比人强,个人即便拥有不屈的抗争意志,没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如何努力都是徒劳。未来该何去何从,云盈袖和朱成钧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将沉默的二人拉回了现实。 云盈袖定睛一看,见是朱成钧的结义兄弟这才放下警惕。 徐霄抱着一个剑匣子走了进来,说道:“大哥,这是你请工匠铸造的宝剑。” “放下吧。”朱成钧点了点头,接着对徐霄吩咐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回家通报一声。” 徐霄走后,云盈袖挪动身子跟朱成钧坐在同一条长凳上,询问道:“你的这位义弟一身横练工夫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朱成钧知道就徐霄那三招两式,根本入不得云盈袖的法眼。云盈袖有这么一问不过是无话找话,朱成钧第一次发现自己跟她对话难得有冷场的时候。 云盈袖见朱成钧对着剑匣子发呆,说道:“你又不会武功,要剑干什么。” “手里有剑,就算不会用剑,对敌人多少也有威慑力吧。”说着,朱成钧打开了藏剑的木匣子,一把三尺二寸一的长剑映入眼帘。 朱成钧拿起长剑,轻握剑柄缓缓抽出。 宝剑出鞘,一声悠长低沉的龙吟传来。 “好剑!”云盈袖是用剑的高手,仅凭那一声龙吟和夜色下那一泓仿佛流动的幽蓝寒芒便看得出,此剑绝非凡品。 “铿……”朱成钧挥剑斩断空气,剑锋划过,没有一丝的滞涩感。 “剑是好剑,在我手里算是糟贱了。”朱成钧随手将剑递给云盈袖。 “送我了?”长剑锋锐,自有一股高洁气息,云盈袖是越看越爱。 朱成钧转身背对云盈袖抬头对月,轻叹道:“执剑之人若战心已失,就发挥不出神兵应有的威力,再好的剑也不过是破铜烂铁。” “嘻……弟弟是在笑话姐姐战心已失,枉为武者?”云盈袖一扫上一刻的暗淡忧容,螓首微倾,又恢复了其妖女本色。云盈袖持剑直指,双眼闪过一缕利芒和坚毅,说道:“你放心吧,我没有放弃,就算前路再如何艰难,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才是我认识的你。”朱成钧颔首道。 云盈袖还剑入鞘,眼中的利芒也随之敛去,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看向朱成钧,说道:“我师傅明天就会派人过来,我日后要想见你就没那么容易了。虽说白莲教的经费还是由我负责筹集,跟我交易的账目还麻烦你做一下手脚,莫让人看出端倪。” 朱成钧打趣道:“敢情你每次从我这里讹去的钱都没有如实上报啊,欺瞒师门,你就不怕东窗事发被逐出门墙?” 云盈袖皱了皱琼鼻,轻哼道:“你当我从来为自己打算过吗?” “如此甚好。”得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朱成钧心情大好。 云盈袖缓步走近,郑重其事的询问道:“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你就不后悔?” 朱成钧摇了摇头,正色道:“你是我唯一的盟友,就算被你卖了,要怪,只能怪我不带眼识人。”迎上云盈袖投过来的目光,说道:“你此次的任务是什么?需要我如何从旁配合?”能让身怀绝技的云盈袖都感到手足无措的任务,难度一定不小。 “谢谢,确实需要你的配合,这件事……我一个人完成不了。”云盈袖目光飘忽闪躲,突然一挥衣袖。朱成钧闻到一缕异样的味道,下一息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云盈袖搀扶着朱成钧摇晃欲坠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纤手轻轻抬起深情款款地抚摸朱成钧还稍显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妩媚一笑:“最终还是便宜了你。” 来到房间,云盈袖瞟了一眼沉浸于梦境中少年,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云盈袖洁白的芙蓉嫩颊恍若染樱,美艳不可方物。 云盈袖莲足轻挪一步步靠近床榻,扫了一眼简陋的卧室,一想到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交出自己守护二十余年的清白之身,多少感到有些不值和失望。 悠悠一叹,云盈袖伸手到腰间,轻轻解开衣带绣结,薄如蝉翼的外衣忽如百合花瓣那般片片飘落。似乎过了许久,云盈袖才尽解罗衣,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完美杰作终于褪去了那层神秘外衣。 房内烛光幽黄,云盈袖实在不堪忍受那盏明灯,藕臂轻挥,灯火微晃,下一刻,满室灯光尽归黑暗。蓦然,柔和轻云飘过,遮住了皎洁月光。 恍恍惚惚间,梦境中朱成钧仿佛闻到一屡令人迷醉的馨香。 翌日,晨辉微熹。 朱成钧缓缓睁开迷蒙睡眼,呼吸间,梦境中的那屡香味仍直冲鼻尖,虽然淡了许多,却仍萦绕在房间清晰可闻,仿佛在提醒自己这一切不是梦。 昨晚是怎么睡着的,还有那一夜长梦,朱成钧发现自己竟一点都想不起来。 长梦不醒,大多都不会留下痕迹,也让人无从追忆。 朱成钧轻轻一叹,梦是好梦便可,日后多做几场相同的,梦中的记忆自然就会回想起来,又何必去追忆那虚无缥缈的梦境。 第0078章 白莲剑侍 “鸾儿……”朱成钧习惯性的呼喊鸾儿服侍晨起。 良久不见有人回应,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稀里糊涂的在书社过了一宿。 起身下榻,无意间留意到床头案上镇纸压着的一笺书信。 我走了,金陵见。 信笺仅有六个清隽的簪花小字,没有落款。 朱成钧拿起信笺闻了闻,再三确认。 没错,信笺残留的香味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留书告别?这个妖女一向行事不拘礼法,何时变得矫情了。 昨夜到底是谁入梦,一觉醒来了无痕迹。但跟云盈袖交谈的内容却都清晰记得,自己需要配合她完成一件她一个人做不来的事,可云盈袖又没有明说。都留书告别了,却又吝惜那点滴笔墨,对于女人莫名其妙的行为,朱成钧即便两世为人都感到费解。 算了,女人的心思,别瞎猜。 既然她没讲就足见此事并不着急,日后迁居金陵她自会登门造访。 打开房门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朱成钧张开臂膀舒展筋骨,突然发现自己提不起什么力气来,脚步虚浮,这种虚弱感跟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醒来时极其相似。感受到身体如此明显的变化,做个梦第二天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敢情自己是被鬼压床了,想想就瘆得慌。 “哎……呲……” “哎……呲……” 一连无故打了好几个喷嚏,朱成钧心里直呼见鬼了。 “哎……呲……” 还来,没完没了啦! 朱成钧揉着鼻子来到书社大堂。 “东家,早。”伙计纷纷向朱成钧行礼问候。 自从在州试开考前几天,自己就非常委婉地辞退了那一大批身在书社却心在科场的读书人,书社的运转几乎陷入了半停滞状态。 没有张屠夫咱就吃带毛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筹建遍布钟离县下辖各大小乡镇的私塾才刚刚起步,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横生枝节。教材编写更是重中之重,一刻都拖延不得。 人员紧缺,书社停摆,招贤纳士就能轻易解决,这个时代只有失业者,根本不存在用工荒一说。朱成钧对书社伙计吩咐道:“你马上传话沈泽,让他务必抓紧时间把书社所需的人员重新配置齐当,所聘用的人员可以优先考虑我昨日邀请赴宴的些个好友以及他们推荐的人选。” 东家明说不得聘用曾在启明书社工作过的人员,伙计有些拿不定主意。 “敢问东家,那……书社以前聘用的那批人要是想回来……我们怎么对待?还请东家定个调。”伙计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伙计似乎预料到那些个穷书生要重新回启明书社供职,对于这些朝三暮四的‘员工’他心里虽然不喜,但这个主必须得东家做。 看到伙计的表现,朱成钧深感满意,不愧是沈泽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员工。 “唯才是举,过往不咎,告诉沈泽让他看着办。”朱成钧在解聘他们之前,就撂过话,既然他们可以放下薄脸重新回到书社工作,自是应该敞开大门接纳。 刚走出启明书社,徐霄正好驾车赶到。 跳上马车,朱成钧跟徐霄并坐在车辕上,随口问道:“家里可有事?” 徐霄轻叹了一口气,回道:“大哥一夜未归,嫂夫人似乎很不悦。” 朱成钧摇了摇头,直呼,小脚媳妇就是粘人。 “你没跟她说我昨晚跟谁在一起吧。”朱成钧笑了笑道。 对于自家大哥的风流韵事,徐霄并未感到有任何的不妥。 在徐霄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更何况是如自家大哥这般出色的男子。 “大哥放心,这点分寸,小弟还拿得住。”徐霄揶揄一笑。 云盈袖那妖精的豆腐她不主动给你吃,哪个男人敢上手? “说什么呢。”朱成钧瞪了徐霄一眼,“我又没干亏心事……” “哎……呲……”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 徐霄见自家大哥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说道:“大哥若身体不舒服,咱今天就不去长兴票号了,反正最近也没啥大事。” 最近忙于温书考试,也不见沈泽来找自己汇报工作,对于自己的冤家对头,朱成钧是一刻都没忘过,问道:“钱氏粮行最近有什么动作。” “大哥不问小弟都差点忘了。”徐霄轻拍脑门,说道:“这半个月来钱氏忙着筹粮,就我所知,他们四处奔走也是收效甚微,依小弟看,他们这一次多半拿不出足够的粮食用以交付。据报,钱氏现在正把主意打在长兴票号借回来的那部分粮券的主意。” 钱氏粮行有此打算,在朱成钧的意料之中,现下粮券的价格一天一个价位,市面上却没有成交。除了自己设法回购的那部分外,市面上若说还有粮券流通就剩下自己做空借回来的那部分粮券了,虽说眼下期限还未到,毕竟是借来的,债权人在粮券最高位要求自己提前偿还也在情理之中。 钱氏若将这部分粮券都弄到手,再四处拼凑拼凑,自己给他设计的这个难关便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如此一来,钱氏便能凭借粮券向裕泰粮行发起挤兑,也势必会让粮食本就不多的钟离县雪上加霜。钱氏若囤积居奇,前期的亏损很快便能赚回来。 既已窥破钱家打的是什么算盘,为本县数万百姓计,朱成钧又岂会如他意,当即对徐霄吩咐道:“稍后你持我的亲笔信去找知县张弘成,让他出一纸行政公文严格限制粮价,严肃问罪哄抬物价者与对外贩售粮食者。”有了官府的支持,钱氏想借此发灾难财的路算是彻底堵死了。 徐霄很快便领会朱成钧这样安排的用意,敬佩道:“如此一来,就算钱氏拿到足够多的粮券换走我们的粮食,这些粮食最终还是会回到我们手中。若想借此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等待他的将是衙门的快刀,大哥这招就是高明。” “二弟近来拍马屁的工夫,见长啊。”钱氏最近虽然表现得还算安分,既然自己的目的是重创钱、孙、田三家联盟,朱成钧认为有必要再逼他一把,人只有被逼急了才会昏招频出,说道:“这几日你让人拿上合约分梯次登钱家大门催他们交货。” “这个‘度’该如何掌握,先轻后重?”徐霄请示道。 “什么‘先轻后重’,满嘴的江湖腔调,咱是斯文人,应该叫‘先礼后兵’。”钱氏跟广大‘客商’签订的供货合约还有十来天的期限,一下子把人逼得太紧反倒不美。 “呃……对……先礼后兵,大哥教训得是。”徐霄暗道:目的都一样,换个说法就显得‘客气’了许多,还是该听大哥的话,多读书才能把话说得漂亮。 马车缓缓而行。 “来者何人!” “让开!” 判断出声音的出处,徐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驾!”徐霄连忙驱车靠近。 朱府门前,来了四个凶神恶煞的白衣女子。 “铿……”四把袖剑齐齐出鞘,长剑泛着森森寒芒。 “何人在朱府门前闹事!”徐霄怒不可遏,就要上前与之理论。 “不要冲动。”朱成钧连忙出言制止徐霄。 看这四个白衣执剑女子的打扮,应是白莲教派来监视自己的四大剑侍。 果然如云盈袖所言,四个女剑侍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倘若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凶神恶煞,个个都身姿曼妙,姿容出众,绝对是养眼的尤物。美人向来都是稀缺资源,白莲教一下子就给咱送了四个,待咱确实不薄。 朱成钧对一众护院摆了摆手,来到四位美人跟前,拱手执礼:“在下朱成钧,这座宅子的主人。四位女侠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就是朱成钧?”其中一个白衣女子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冒充咱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在下正是。”朱成钧再次抱拳拱手,“还未请教四位女侠芳名。” “想来也没人会冒充。” 确认过朱成钧的身份,四位女剑侍同时收起长剑。 “我等乃白莲教梨花圣母座下剑侍,徐璟。” “孙琦。” “陈璇。” “韩玥。” 朱成钧哑然失笑,梨花圣母就是大方,一出手就送咱四块美玉。 “梨花圣母可在,请现身一见。”朱成钧扫了一圈喊话道。 “大胆!胆敢对圣母不敬!”四双妙目骤然变冷。 这就是不敬了?咱还没责问你作客不恭呢。 “四位……小姐姐,稍安勿躁。”眼看又要拔剑相向,朱成钧连忙举起手来。 “小姐姐?”四位女剑侍相互看了一眼。 朱成钧顿时愕然,心道:咱说错了? “轻浮。”四女轻哼一声。 轻浮二字从白莲教妖女口中说出来,咱听起来怎么就不是那个味。 朱成钧撇了撇嘴,道:“四位……请到寒舍一叙。” “盈袖师妹没跟你提起过我们?”徐璟询问道。 朱成钧轻轻点了点头,回话道:“云姑娘只说白莲教会派四名高手来保护我的安全,不料竟是四位姐姐。” “是监视。”孙琦强调道。 朱成钧讪讪一笑,心道:够坦诚。 陈璇见朱成钧一口一个‘小姐姐’让人听了浑身不适应,眼中闪过一缕厌恶之色,说道:“既然你称呼我师妹云姑娘,也请你这般称呼我等,叫姐姐,我们跟你还没那么亲近,请你自重些。” “知道了。”朱成钧显得很不耐烦,看了一眼四女,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何以云盈袖风情万种,她们却是这般不解风情。 无趣的女子实在不好让人亲近,朱成钧也懒得跟她们继续废话,自顾自的走进家门,留意到身后四人亦步亦趋,转过身来说道:“你们住我家?” “师傅有命,让我等寸步不离的跟着你。”韩玥说道。 朱成钧面露苦涩,唏嘘道:“你们有没有银子?” “在没接到撤退命令前,师傅说了,我们的吃穿用度,一并由你承担。” “凭什么!”朱成钧瞬间怒了。 不仅要接受她们的监视,还得供她们吃穿用度,好没道理。 “由不得你。” “好……反正我家不差那点米饭,保证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说什么?”四双森冷妙目多了一丝杀气。 被人这般盯着,朱成钧忽感不寒而栗。 第0079章 无声杀戮 白莲教四大女剑侍突然造访,弄得朱府上下好一阵紧张。 正常的生活节奏被突然打乱,鸾儿,兰儿,芮瑾萱均感到很不适应。 不请自来,有违作客之道,芮瑾萱还是强作欢颜招待远方来客。 江湖女子不懂礼数,我诗书耕读之家不与你计较便是。 “夫君,这四位……女侠,是你新认识的朋友?”芮瑾萱见四女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跟这样的江湖女子纠缠不清,日后怕是图个清静都困难。 “算是吧。”朱成钧一语轻飘飘带过,转而对兰儿吩咐道:“这四位姑娘会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日,你让人把房间整理出来。”忽然想起她们奉了梨花圣母之命寸步不离的监视自己,朱成钧迟疑了一下,“就安排在跟我们相邻的院子。” “妾身这就下去安排。”话落,兰儿欠身退了下去。 芮瑾萱见徐璟、孙琦、陈璇、韩玥四人跟对待犯人一般看着自家夫君,心里不由得一阵反感。朱成钧看出了芮瑾萱的顾虑,柔声安慰道:“无需介怀,你只管当她们是透明人便可,咱们不要受她们影响,日子照旧过。” 芮瑾萱轻轻颔首,随即说道:“该安排午饭了,妾身……下去帮忙。” “妾身给姐姐打下手。”鸾儿有一种被人逼着离开的感觉,在自己家还要看几个外人的脸色,鸾儿心里甭提有多屈辱。 朱成钧缓步走到石桌旁,明显感觉到身后四人如影随形。朱成钧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淡淡的看了四女一眼,说道:“你们当真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难不成我跟妻妾同寝时,你们也要在一旁?” “你……”四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俏脸微愠。 看到四女流露出来的羞愤,朱成钧心里暗暗偷笑,抿了一小口茶,接着说道:“被你们这样守着,若让其他人看到,不是明摆着要告诉人白莲教对我很看重嘛。”随即,朱成钧提议道:“即便要监视我,你们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比如说化妆成我的侍女,当然,我不会让你们尽侍女之责,我也没那个胆子。” 四女交换了个眼色,轻轻颔首,认为朱成钧说得在理,秘密监视,更稳妥。 “就依你所言。” “好。”能让四个女罗刹听话,朱成钧总算找了点场子。 为了方便这四个女罗刹监视,朱成钧将自己的活动轨迹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四女见朱成钧说得甚是详细,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好了,该交待的我都交待清楚了,你们看着办。”朱成钧起身走出几步,见四个女罗刹还是像跟屁虫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她们的行为性质跟间谍类似,可在行事上并不专业,朱成钧认为有必要替她们把缺失的课程给补上,摇头笑了笑道:“虽说我没要求你们尽侍女的职责,侍女的个样子总该有吧。” “又没外人在,做给谁看。”韩玥娇俏的瞟了朱成钧一眼。 朱成钧立时怔在原地,这丫头是在抛媚眼?乖乖……不得了,迷死人了。 咱就说嘛,同为白莲教妖女又岂会是不解风情之辈,先前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容,敢情是故作矜持呐,嘿嘿……佳人妩媚多情,接下来的日子有趣了。 “咳……”看到朱成钧对自己师妹垂涎三尺的贱样,徐璟哼了一下,权当警告。 “吃饭……吃饭去……呵呵……”朱成钧讪讪一笑。 在美人面前失仪还被人拆穿了,朱成钧心里那叫一个尴尬。还好咱脸皮厚,要是当着美人的面红了脸,还不得落人笑柄。 午饭后,朱成钧放下手头的所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娇妻美妾焚香品茗、听曲赏舞……这小日子过得逍遥惬意估计给个神仙都不换。 朱成钧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墙根下的四位女罗刹,见她们对鸾儿的舞姿还有兰儿弹奏的妙曲置若罔闻。虽然自己除了懂得欣赏美人之外对雅乐歌舞一窍不通,终归是视觉盛宴不是,那四位女罗刹倒好,多看一眼都欠奉。 五色,五音,五味都不足以动人心志?当真有这等心如止水之人? 朱成钧当然不会相信她们四人有这份心境,不过是碍于师门严苛规矩强行压制本性罢了。心之所欲若不能被抹去而是被压制着,终有恣意索取直至得到满足的一天。白莲教对自己实行监视,自己一介书生无力反抗是不假,但无力反抗并不代表着甘心屈服。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要想借助外界的力量迫使白莲教解除对自己的监视和放弃不平等跳跃,显然是不现实。当看出四大女剑侍对师门的恐惧,朱成钧似乎找到了破局之策。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最容易打破,朱成钧不相信这个世上从来就不存在牢不可破的联盟,以梨花圣母对座下弟子采取的强势管制,只是服人身,难使人心服。 招了招手,朱成钧示意兰儿坐到自己身边。 碍于芮瑾萱在场,兰儿虽然温顺却也不好跟朱成钧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兰儿妙目飘忽游移,指定在瞎想。 朱成钧点了一下她的玉额,轻声斥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夫君……请讲……”兰儿俏脸霎时火烧。 朱成钧也不怕被那四位女罗刹听了去,明摆着对人好,她们还有理由拒绝?清声对兰儿吩咐道:“徐姑娘她们日后的吃穿用度跟我们一样,切勿怠慢了。” 鸾儿见自家夫君如此优待监视自己的四位女罗刹,当场不乐意了,撅着小嘴,道:“夫君对她们这么好,就不知道她们领情不领情。” “夫君放心,妾身会妥善安排好。”兰儿虽不解自家夫君这么做的用意,为人妻,当以夫为纲,夫君说什么自己照做即可。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你让人去请最好的裁缝过来给徐姑娘她们四人做几身新衣裳,她们现在这副打扮整日跟着我多有不便。” 朱成钧知道女子天生爱美,根本拒绝不了红妆。只要自己给她们的比白莲教能给她们最好的还要好,倘若成为习惯,再让他们过回以前的生活,一定让人无所适应。如此一来,明显的对比和落差就产生了。 翌日,朱成钧跟往常一样前往长兴票号处理生意上的事务。 刚走出院门,忽然眼前一亮。 徐璟、孙琦、陈璇、韩玥换下了白莲教女弟子的洁白道服穿上了富贵人家女子的衣裳。四女本就姿容秀美,身材高挑,仪态优美,如今换上修身华服更美艳不可方物。四女习武出身,在发饰上并没有过多讲究,就用簪子简单挽了个堕马髻,显得英姿飒爽。 朱成钧看到四女手持绣剑,现在还没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持剑守护大可不必。看到四女这副行头,朱成钧笑了笑道:“你们的职责是监视并保护我的安全,现在我还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仇家,长剑随身太过显眼,都收起来吧。还有,你们四个人跟着我招摇过市,太过张扬,有两个人就足够了。” 四女经过商议,今日由徐璟,韩玥负责监视工作。 出了朱府大门,朱成钧踏上马车直奔长兴票号。 隔着半条街,朱成钧就看到长兴票号门前挤满了人。 朱成钧给徐霄使了个眼色,徐霄立马会意。 来到二楼,朱成钧召来沈泽,询问道:“门外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沈泽看了一眼守护在朱成钧左右的两位凶煞佳人,此事关乎商业机密,岂能让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但说无妨。”朱成钧看出了沈泽的顾虑,但自己有自己的无奈。 沈泽得到示意后,回话道:“这些都是之前借给我们粮券的投机客,东家是知道的,现在粮券的价格较之前翻了一倍有余,他们此番前来是要提前收回借给我们的粮券。小的不敢擅自做主,以期限未到为由委婉的拒绝了他们,哪料他们三天两头的就围住我们店门要求给个说法,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借出去的粮券翻了一倍有余,所赚到的钱已经达到了他们的心理预期,他们是担心错过最佳的兑现时机。 他们有今日这样的行为,朱成钧并不感到奇怪,颔了颔首,说道:“那就遂了他们的意,不过他们得退还一部分利息。另外,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你找个机会将钱氏所签订的契书中最关键的违约条款设法让他们获悉。” 沈泽早就收到消息,钱氏私底下跟那些借给长兴票号粮券的投机客一直都有在接触。今日一早,县衙门突然发布了史上最严的限价令和粮食管控措施。有了官府的行政法令撑腰,沈泽知道就算钱氏手持粮券从裕泰粮行换走大部分粮食,他们一不能囤积居奇,二不能对外贩售,他们高价换来的粮食不过是仅仅足够应对催货愈紧的‘客商’。 “我这就下去办。”领会了东家的意思,沈泽当即转身下楼。 徐璟,韩玥听了二人的对话,虽不甚理解,但从‘违约’二字似乎品出了些味道来。在她们看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跟钱氏粮行有过节?需要你如此设计祸害他们。”徐璟问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一些私人恩怨,我对他们使的区区手段都是很平常的商业竞争行为,要说祸害,就过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让他们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交付,届时他们就要赔付相应的违约金,可你偏偏不这样做,宁愿便宜外人,实在让人费解。”明明自己可以坐着收钱,徐璟不解朱成钧此举是何用意。 “你是不想跟钱氏直接站在对立面?”韩玥似乎看出了朱成钧的顾虑。 朱成钧见二女巴不得钱氏倒霉,随口问道:“你们白莲教跟钱氏有仇?” 徐璟轻轻颔首,说道:“上一次钱氏跟白莲教做生意,没少赚银子。倘若你不愿意直接出面,大可将此事交给我处理。”有正当的理由教训贪得无厌的奸商,徐璟自然是喜闻乐见。 “我此举意在收回粮券,至于钱氏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并不太在意。钱氏反正都是赔银子,又何需脏了你们的手。”听她们的意思是要致钱氏于死地不可,直接跟对手正面硬杠,不是自己的风格,利用计谋杀人于无形避免跟对手直接对上方为上策。 第0080章 大拉仇恨 目睹朱成钧部署围剿对手的全过程,徐璟不由得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读书郎,这种让对手血溅七步的手段丝毫不比最精妙的杀人剑法弱多少。 朱成钧见两双妙目定在自己身上,疑惑道:“在下有何不妥?” 二女自知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容易让对方会错情。 “阴险诡诈,圣贤教给你的竟是这等手段?”徐璟心中对朱成钧多了一丝警惕,这等算计人的诡计让她生出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看到徐璟眼中的鄙夷和忌惮,朱成钧置之一笑,惯于妖言惑众,净使阴谋诡计的白莲教妖女何以对这些都还算不上阴谋诡计的小手段抱有微词,难道自己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就应该跟对手光明正大的干上一场?使用计谋反而不被允许?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何必非得自己亲自动手。 “问你话呢!哑巴了!”徐璟见朱成钧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登时来气。 朱成钧瞟了徐璟一眼,给她一个你自行领悟的眼神,随即起身来到窗台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在沈泽安抚下拿着粮券喜滋滋离去的一众投机客。 “你白送他们一份横财,就是不知事后他们会不会感激你。”韩玥轻挪莲足走过来跟朱成钧并排站在窗前。 朱成钧看到徐璟和韩玥还是对钱氏那笔巨额违约金念念不忘,心中鄙夷道:白莲教就这么缺钱?朱成钧淡淡的移开目光,不再纠结钱氏违约一事,随口问道:“你们此番前来除了监视我,应该还有别的任务吧。” 徐璟,韩玥相视一眼,此番白莲教命她们来贴身监视一个只会扒拉银子的少年,起初还认为师傅此举是大材小用。当看到云盈袖近些时日来上缴白莲教的巨额经费,如此亮眼的功劳让她在师傅面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当得知钱氏落入了朱成钧设计的圈套,只要促使钱氏违约就能收获一份不菲的赔偿金。初来乍到便轻松立下如此大功,要说她们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徐璟没有否认,扭头瞥向窗外,说道:“虽说你跟本教合作的联络人是云师妹,但都是为师傅效力,在替本教筹集经费这件事上我们也是义不容辞。” 朱成钧心感不妙,被云盈袖讹一讹就算了,毕竟她多少都会牺牲一下色相与自己嬉闹调情,反观这四位女罗刹,呵呵,她们哪有云盈袖那妖精懂情调。 “你们这么迫切地让钱氏违约,除了报上次的一箭之仇,更多的是要向你们师傅邀功吧。”朱成钧从她们的话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来,他们除了向梨花圣母邀功请赏外,多少都有点同门内斗的意思。 云盈袖跟自己合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想起前天夜晚云盈袖突然满怀愁绪地跑来跟自己诉衷肠,朱成钧明显感觉到云盈袖在这场同门内斗中处于劣势,似乎有渐渐被边缘化的迹象。通过接触,朱成钧发现云盈袖的才能要远在徐璟四女之上,又为白莲教屡立奇功,也难怪会遭受同门师姐妹的嫉恨。 “钱氏跟你我都有恩怨,如今他有难,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你却选择放过他,这是为何?”徐璟接着说道:“你还有别的算计?” 趁人病,要人命?咱是讲武德的。还有别的算计?那就更扯淡了,咱是那种把事情都做绝的人?自己跟钱氏的恩怨远还没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钟离县钱、孙、田三大粮商,家业丰厚,就这区区违约金还不至于让钱氏伤筋动骨。”朱成钧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冷,“他们要是想对我不利,那就另说了。” “虚伪。”韩玥轻哼一声,明知对方一定是自己日后的死对头,敌人还没有磨刀霍霍杀上门来都不还手反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杨做是很容易吃亏的。 徐璟跟韩玥对视一眼,朱成钧感觉到自己左右肩不知何时多了两鹰爪。 “你们要干嘛!”被二女押着走,朱成钧心里顿感不妙。 徐璟双眼闪过一缕狠厉之色,凑上来说道:“恩怨嘛,多多积攒也就深了。” 二人敢情这是要给自己拉仇恨呐,如此做法,真真是……煞费苦心。 朱成钧被两位女罗刹一左一右挽着手臂走在大街上,在外人看来这是左拥右抱的无上艳福,不禁纷纷对朱成钧投来艳羡之色。 反观朱成钧,表情僵硬,完全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贼遭人恨的嘴里脸。 路人不解实情呐,朱成钧苦涩一叹。 若是看到两把匕首抵着咱的腰,看你们还羡慕不羡慕? 就在朱成钧被两个绝色美人拉着游街惹得无数少年郎羡慕之际。 同福酒楼。 此刻大门紧闭。 临近饭点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店家却大门紧闭,应该是被人包场了。 钱老爷扫了一眼济济一堂的投机倒把之徒,缓缓开口: “诸位,你们可都考虑好了?” 一众投机客呲呲一笑,道:“钱老爷莫非是要强买强卖?” “钱老爷开的是粮行,何以对我们手中持有的粮券如此上心?” “兄台莫非没听说?” “哦……嘿嘿……我就说嘛,是儿子给老子惹了祸事。” “长兴票号借我们的粮券确实是如数归还了,但我等目前还没有转手的打算。” “对……钱老爷,在下劝您就别煞费苦心了。” “如今官府严格管控粮价,钱老爷您就算买了我等手中的粮券也没用。” “钱老爷要得这么急,莫非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和挖苦,让钱老爷的面子很挂不住。要不是自家逆子一时不察惹下那等祸事,他宁愿停了粮行的所有生意,省得在此受这些人的气。 当下大家都知道自己着急抢购粮券,一个个开始漫天要价,偏偏他还不能落地还钱。囤积居奇的把戏向来都是他对别人玩,没想到这回落在自己身上了。 为了尽快解决那个潜在的隐患,钱老爷一咬牙,认了。 这些投机‘奸商’无非是想卖个高价罢了,惟愿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思虑再三,钱老爷打算主动抬高粮券价位,说道:“诸位,现在粮券的价位在十一两八钱每张,我愿在此基础上再涨一成,作价十二两九钱八,我给大家一个整数,十三两银子一张!”话落钱老爷见在座之人只是淡淡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露出鄙夷之色。钱老爷忽然感到不妙,这些人难道捏准了自己的脉门? “十三两银子,很不错了。” “嘿嘿……钱老爷大方呐。” 钱老爷见大家似乎有松动的迹象,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站起身来,想马上把这笔生意敲定,不料大家却纷纷起身离席。 “诸位……且慢……价钱好商量……” 众人见钱老爷急眼了,这才慢条斯理的重新做回座位上。 “钱老爷,您休得糊弄我们。” “就是,钱老爷想必是忘了自身的处境了。” ………… 听到这里,钱老爷知道自己这一回彻底成了俎上肉,只能人人宰割。 钱老爷无力地坐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开个价吧。” “爽快!” “既然钱老爷是爽快人,咱也就不绕弯子了。” 众人当即交换了个眼神,该给钱老爷开个什么价他们事先就通过了气。 “一口价,三十五两!不接受议价!” “呃……对!” 附和之人看了一眼第一个喊价之人,硬生生又将粮券的价位提高了二两银子,也高出了钱家需要赔付的违约金。这个价钱连他看了都觉得黑,转念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眼下本县凡是跟吃有关的东西官府都明发政令规定不许涨价。 粮券虽说跟粮食有关,毕竟不能直接吃,不在限制的范围。现在的钟离县要说什么东西最值钱,一,粮食;二粮券。粮食的主意他们不敢打,粮券就另说了,一天一个价官府也管不着,现在他们才要价三十五两银子每张,似乎一点都不过分。 众人见钱老爷瘫软在座椅上,脸色青白交替,眼看就要摇摇欲坠。生意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众人也不好逼得太紧。 “既然钱老爷需要时间考虑,我们就……” “不必了,三十五两就三十五两。” 应下众人开出的价钱,钱老爷两鬓间似乎多了一缕沧桑之色。 几乎与此同时。 街道上,朱成钧几乎是被二女驾着走路。 “二位姑奶奶,咱在本县多少有些名望,最近又善名远扬,想给我拉仇恨,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连不停的走了数里路,朱成钧感觉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对着朱成钧的腰间那几两肉,徐璟使劲拧了一把,斥道:“我们只是不知道钱氏少东家的行踪而已,倘若我们再将你百般设计陷害他们一事说出去,你说姓钱那家子人会不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为了区区数万两银子就要生吞活剥咱?钱家没那么小气。”朱成钧不屑道。 韩玥笑吟吟的说道:“是吗?倘若加上杀子之仇呢?” “什么意思……”朱成钧被二女架着路过飘香院,这不是钱宣同大公子经常光临的场所吗?该死的!你这个倒霉蛋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窜出来自寻不自在。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钱宣同正好挪着虚浮的脚步走出来。 二女觉得这样架着人不合适,娇柔的身子双双倚了上来,显得甚是亲热。 “夫君……”二女娇滴滴的声音立马吸引了钱宣同的注意。 看到二女此刻妩媚诱人的风姿,钱宣同一颗心砰砰直跳。 钱宣同内心直呼:乖乖……如此娇娃…… “朱公子,这两位是你新纳的美妾?嘿嘿……端个妖娆……”妾者,通货也,钱宣同恨不得据为己有,傲然道:“不知朱公子可愿割爱?开个价吧。” 这两位女罗刹的主意你也敢打,活得不耐烦啦。 “滚!” 朱成钧冷哼一声,一把攥住两位女罗刹的手腕,试图给钱宣同逃跑争取时间。 “公子……救我……”韩玥娇娇怯怯的向钱宣同求救。 朱成钧攥着二女,配上二女花容失色的俏脸,在钱宣同看来像极了强抢民女。既然是抢来的那就更好办了,正好借此展示自己英雄救美的伟岸形象。 “美人莫怕,我这就来救你。”钱宣同摩拳擦掌的走了上来。 “呃……”朱成钧感到背后被人推了一下,趔趄向前,差点跟钱宣同撞了个正着。 钱宣同见朱成钧恼羞成怒,要跟他过招,愤然出拳。 “噗……”朱成钧两腿还没缓过劲来,不轻不重,正好挨了钱宣同两拳。 “不想死就赶紧滚!”朱成钧后退了几步。 钱宣同见朱成钧不是自己的对手,胆子瞬间壮了。 “哟……还挺横!”钱宣同欺身上前,还不忘对两位美人使眼色,“美人莫怕,待我收拾了这个小子,再将你们接回家。” 说着,钱宣同加快了进攻。 朱成钧正好退到二女中间,蓦然,发现自己手脚又受到控制。 “啵……” 朱成钧受人控制的脚尖不偏不倚,正好踢中钱宣同的两胯之间,只听一声脆响。 “啊……啊……” 钱宣同登时两眼鼓起如青蛙,双手紧紧捂着两胯间,惨叫连连。 看到钱宣同的惨状,朱成钧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朱成钧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妖女如此狠毒,直接就碎了钱宣同的种蛋。 二女冲朱成钧扬了扬下巴,一副阴谋得逞之色。 朱成钧心里直呼:完了。 这一脚直接让钱家绝后,跟钱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第0081章 对簿公堂 大街上,钱宣同捂着下身蜷缩如虾,蠕动似蚕蛹。 要害受到重创,刚开始时钱宣同还能象征性地哀嚎几声。 眼下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那般。 飘香院门前发生这样一幕,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路人虽说都早就习以为常,但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都不约而同的集中过来。 “乖乖……谁呀?下手够狠的……” “你说……钱大少爷那里……该不会是废了吧。” “咳……小钱钱那本就跟废的差不多,留着也用处不大。” “啧啧……瞧兄台说的,勉强能用跟用不了,那是两码事。” “哈哈……兄台言之有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日后放水。” “呃……应该……影响不大。” “嘿嘿……” “咦,那不是朱公子嘛……”路人认出了朱成钧,小声嘀咕。 “嘘……” 当街就敢对钱家大少爷下此毒手,知道这是个狠人,众人纷纷噤声。 看热闹归看热闹,大家都自觉的保持适当距离,没人闲得荒敢凑上去。 众人暂时还没有离去的意思,本县新贵跟老牌土豪家的膏梁子弟为了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好戏,若非机缘巧合,想看都不一定能遇得上。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多看两眼。 看到钱宣同的惨状,朱成钧同情之余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悸怕。 白莲教在自己身边安排了四个喜怒无常,歹毒狠辣的女罗刹,日后可如何是好。 “官差来了……” 围观之人发现这场好戏有愈演愈烈之势,纷纷翘首以待。 “何人在此闹事!”荀捕头巡视街道正好路过。 荀捕头一声虎嚎狮吼,两位美人吓得直往朱成钧身上黏,只露出半个脑袋。 “大人……您可要为小女子作主啊,这个浪荡子弟扬言要掳我和妹妹去做妾……得亏这位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和妹妹才幸免于难……若不然……呜呜……” “求大人……替小女子还有姐姐……做主……呜呜……” 朱成钧看到一贯以凶煞冷脸示人的徐璟和韩玥此刻泪眼婆娑,一副哀戚柔弱,我见犹怜的模样。眼泪说来就来,小脸说变就变,就冲这份演技,她俩不去梨园卖艺,实在是屈才了。就二女此刻的情态,现在看来她们不仅只有冷淡歹毒的一面,看来自己对白莲教妖女的认识还浅薄得很。 荀捕头带着两个衙役来到目光聚焦地,淡淡的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全身颤栗抽搐的钱宣同,随即瞟了一眼朱成钧还有藏在他身后那两位吓得花容失色的柔弱女子。 “又是你。”荀捕头两眼轻凝。 两个衙役凑近荀捕头耳边,低声提示道:“荀老大,这人不简单。” “我知道。名满本县的朱公子,朱大善人,那又如何,有钱有势就能胡作非为了?”荀捕头一脸正气,颇有几分执法不畏权贵的刚正不阿。 有钱有势,是不能胡作非为,但规则会为自己变通啊。朱成钧上前一步,嘴角噙笑,对荀捕头轻轻一揖:“荀捕头,是非曲直只需到县尊大人面前理论理论自然会水落石出,眼下最重要的是带钱公子就医并通知他的家人。” 好家伙,这是在教咱做事?荀捕头心里大感不悦。上次是江湖侠客作案,他无可奈何,这一次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行凶,他根本不愁没人站出来指证。 荀捕头环视一眼,朗声道:“谁是目击证人,请随我到衙门一趟。” 路人无意识的后退一步,纷纷低下头来。 去衙门当证人?扯淡!跪着说话,膝盖骨他不疼? 膝盖骨疼另说,指证本县炙手可热的人物,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等也是闻讯围观,并未目睹案发的全过程,实在帮不了大人的忙。” “是啊,赶到的时候就已经那样了。” “荀捕头,我等实在是爱莫能助。” ………… 一众香客以各种托词推脱,对于官府的传唤均采取不合作的态度。 荀捕头见竟无一人愿当证人指证凶手,转而看向朱成钧,沉声道:“朱公子,此事就属你的嫌疑最大,请跟我们走一趟。” “协助衙门办案,乃我等老百姓应有之义。”朱成钧点了点头,爽快应道。 “带走。”荀捕头大手一扬,转身阔步而去。 捉拿朱大善人?给他们几颗壮胆药都不敢动手。 但,老大的话不好违逆。 衙役只好架起昏厥半死的钱宣同,在他们看来,钱宣同才更需要帮助。 反正是带人走,活蹦乱跳的和半死不活的貌似没有区别。 两位衙役转头瞟了一眼朱成钧,见他大大方方地跟着,瞬间松了口气。 朱成钧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身侧两个阴谋得逞偷着乐的妖女,前世咱连被派出所传唤的机会都没有,今生倒好,一天之内就把从未逛过的衙门都走了个遍,这两个妖女把咱一个大好青年都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逛得起窑子,花得起银子的人从来就不缺乐子,衙门到底会怎样审判他们才没兴趣去凑热闹,反正迟早会传到耳边。 对没多少生活乐趣的寻常百姓而言,官府审案绝对是凑热闹的好去处。尤其是此案事关本县‘第一大善人’跟钱氏粮行大公子,更是不愿错过。 钱宣同是什么德行,早就声名狼藉,人尽周知。反观老老实实配合官府办案的‘朱大善人’,钟离县闹粮荒,他们还能吃上便宜且放心的粮食这全都是朱公子的功劳。广行善举的朱大善人会下狠手打人,他们第一个不愿意相信。 “朱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会打人?” “钱家那纨绔子弟欲对朱公子的女人不轨,换你试试,打还是不打。”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此奇耻大辱,没打死他算轻的了!” “这么说来,朱公子没错啊,官府为何还请人过堂。” ………… 一个善名远扬,一个臭名昭著,民间舆论自然是一边倒。 虽不是第一次走进巍峨庄严的县衙大门,但被衙役‘押解’来尚属首次。 “你,去请大夫,你,负责通知钱家老爷。”将半死不活的钱宣同略作安置,荀捕头便进入审案程序,接着吩咐道:“顺便把仵作请来。” “噗……”朱成钧当即笑出声来,现在就请仵作……合适? “严肃点!这里是公堂之上,小心我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碍于朱成钧的特殊身份,荀捕头不好直接将人直接请到阴森可怖的县衙刑房询问。 区区捕头,非朝廷在编人员,有这个权力? 朱成钧淡淡的瞟了荀捕头一眼,他没有审案判决之权,又何必跟他作无谓之争,径直走向正堂之下左侧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放肆!你竟敢藐视公堂!起来!”被衙门传唤,一介白身居然敢这么嚣张,荀捕头当差多年还是首次领教到。 “我渴了,上茶,上好茶。”公堂之上,朱成钧此举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徐璟,韩玥一声不吭的站在朱成钧左右两侧。 “你……”无视自己的再三警告,荀捕头被气得不轻。 荀捕头刚要发作,这时,许师爷就走了出来。 “哟!朱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许师爷略略拱手问候。 朱成钧点了点头,询问道:“张大人在忙别的事?” 许师爷看了一眼荀捕头,随即移开目光,说道:“一没人击鼓鸣冤,二没收到原告状纸,这本就不符合诉讼流程,张大人认为可以暂且放一放。”许师爷这番话显然是说给荀捕头听,接着对朱成钧请道“既然是朱公子来了,请随在下到后衙面见张大人,正好张大人也有要事需跟朱公子商量。” “咚……咚……” 朱成钧正要起身,登闻鼓正好响起。 “威……武……” 衙役从后衙鱼贯而出,张弘成听登闻鼓响也迅速来到公堂。 登闻鼓的作用朱成钧是知道的,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这一说法,对此,朱成钧对登闻鼓还是怀有相当的敬意。这是普通民众唯一可以引起官府重视的方式,并非一种摆来供人看的象征,自己又怎好亵渎。 朱成钧跟所有人一样,肃然站立。 “啪……”张弘成坐下来后一拍惊堂木,吩咐道:“带鸣鼓者上堂。” 衙役正要去通传,钱老爷便带着管家和状师登堂,接着一头便跪在公堂下。 “啪……”张弘成再敲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小人钱东来,恳求大人严惩凶手,还小儿一个公道。”钱东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呈上状纸。 朱成钧撇了撇嘴,心道:状纸这就写好了?够快的。 “呈上来。”张弘成一甩袖子。 接着大致浏览了一下状纸,随即扫了一眼公堂,“被告朱成钧何在。” “在。”朱成钧非常配合的应声。 “大胆!见官不跪,来人!廷杖伺候!”荀捕头趁机发难。 张弘成摆手挥退了就要对朱成钧行廷杖刑罚的衙役,主动为朱成钧开脱道:“朱公子虽是一介书生,却于民有大功,本官特许……坐着回话。” “谢大人。”朱成钧重新回到座位上。 “请原告陈述状词。”张弘成抬手示意。 钱东来一抹眼泪,“草民状告朱成钧当街行凶,伤人致残…………” 听完钱东来的状词和诉求,张弘成转眼看向朱成钧,问话道:“被告朱成钧,原告所述,是否属实。” “回禀大人,原告钱东来所言,尽不属实。小民恳求,请受害人上堂与我当面对质。”朱成钧一脸坦然,全然无惧。 “准!请被告上堂陈述案发经过。” 第0082章 留待下次 “我不同意!”钱东来当场急眼了。上公堂前他去看过自己儿子一眼,那一身伤,连说句完整话都费劲,如何再经得起公堂盘问之苦。 钱东来不同意让自家儿子过堂,朱成钧干脆顺坡下驴,慢条斯理的起身,道:“既然钱公子身体抱恙,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务,在下也不忍让一个病人过度劳累。” 众人不住感慨:瞧瞧人家心地多好,处处为病人着想。 围观公堂的老百姓心里不约而同的给朱大善人竖起个大拇指。 外有民意,再加上本案缺乏足够有力的证据,将此案搁置也说得过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弘成压根就没有要审案的心思。 “此案疑点颇多,证据不足,再加上受害人身体抱恙不能登堂陈述案情,本官……”张弘成刚要宣布择日再审。 这时,负责为钱宣同看病的大夫直闯公堂,不宣而入。 “我儿伤势如何。”钱东来心系爱子,也不管什么公堂不公堂的了,当即起身拉着大夫的手急切询问。 “唉……老朽已经尽力了。”大夫摇头苦叹,接着对钱东来说明伤情:“令公子那里已经彻底坏死,若不及时摘除,恐有性命之忧。请钱老爷,尽早决断。” 摘除?开什么玩笑。 那两粒丸子何其重要是能随便摘除的?这样一来人不就成太监了。 儿子绝嗣。 钱东来受此打击,两眼忽的一黑,身体摇晃欲坠。 “天杀的……我要杀了你!” 钱东来几乎理智尽失,转身就要去夺衙役的廷杖。 “啪!”惊堂木一响,全堂肃静,衙役齐齐高呼‘威武’。 公堂是何等庄严神圣的地方,岂能容人作乱。 “公堂之上休得胡闹!”张弘成板起脸来,官威十足,不过念在钱东来心忧爱子,没有当堂治他一个扰乱公堂之罪。虽说官法如炉,张弘成并非不通天理人情之人,缓和了一下口吻,说道:“此案受害人的口供至为关键,万一受害人有个好歹,很可能会成为一桩悬案。本官奉劝原告,竭力救治受害人要紧。” 接着,张弘成一拍惊堂木,当堂宣布:“此案由于证据严重不足,原告的指控也不尽不实,乃无端捏造。本堂宣布,择日再审,被告以疑罪从无当堂释放。退堂!” “啪!” “威……武……”退堂了,衙役的呼喊声都显得有些敷衍。 一桩当街行凶伤人致残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县衙官差先后离堂,朱成钧转过身来瞪了一眼兀自得意的两个妖女,心里那个气啊,供你穿用度,还让咱老朱给你被黑锅。此案张弘成虽有偏袒之嫌,但自己跟钱家的死仇这回算是彻底结下了。 朱成钧自知奈何白莲教这几个妖女无何,恨恨的甩袖转身。 “朱公子请留步。”许师爷去而复返。 “许师爷,不知有何关照。” 许师爷摆了摆手,说道:“张大人有请,请朱公子随许某人来。” 悬案未决,张弘成就邀请自己到后衙一叙,他就不担心有瓜田李下之嫌,影响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官声? 既然张弘成都不担心,自己也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朱成钧紧随许师爷的脚步走向后衙,将那两个妖女丢在公堂上。 徐璟,韩玥相视一眼,迈着小碎步尾随其后。 临近后衙,许师爷扫了一眼朱成钧身后的两个绝色女子。 张弘成这是单独会见,朱成钧侧过脸来对二女吩咐道:“在外面等我。” 朱成钧随许师爷走进后衙客厅,张弘成难得起身相迎。 桌上已经摆好了美酒佳肴,这一次难得不见有美人歌舞助兴。 “见过大人。”朱成钧象征性的问候一下。 “贤弟请坐。”张弘成的心情貌似很不错。 朱成钧也不跟他客气,径直落座,单刀直入的问道:“大人唤在下来,不知所为何事?”县太爷对咱客气,准是有事相求,以往都是这样,纯属经验之谈。 “首先,恭喜贤弟。”朱成钧讶然,咱老朱最近犯太岁,麻烦事缠身,何喜之有。张弘成接着说道:“这届州试,评卷官看过贤弟的文章后,均赞不绝口。” 咱一试登榜啊,朱成钧谦虚一笑,看来自己裁剪拼凑的文章很对阅卷官的胃口。张弘成有此一说意思很明显,是在替陆祖安传话,答应许咱的功名他办到了。朱成钧对张弘成报拳,“还要劳烦大人代在下转达对陆大人的谢意。” “这是自然。”张弘成轻抚下颚三寸髭须,随即脸色轻沉,询问道:“贤弟何以跟钱家大少爷结仇?你将钱宣同伤成那样,钱家岂能善罢甘休。”他高迁在即,不曾想临走还要断这么一桩案子。 朱成钧没有辩解,公堂之上张弘成作出那样的宣判无非是要自己欠他一个大人情罢了,“大人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此事我自会善后,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贤弟放心,只要我还在任一天,这个案子我就能给你压一天。”张弘成自问送朱成这份礼不可谓不大,随即话风一转,轻叹道:“愚兄这次虽说得以升迁,至于调任到何地主政至今仍没个准信,看来又得为跑官走动了。” 既然是跑官就少不了钱银开道,张弘成这是在公然向咱索贿呐,朱成钧偷偷瞥了一眼大门,身体略略前倾,说道:“在下送大人一阵好风,助您直上青云。” “哈哈……喝酒……”张弘成朗声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朱成钧跟张弘成对饮了一杯,见张弘成要请歌舞助兴,朱成钧借故离席,婉言道:“小弟得回去好好准备,不能陪大人尽兴,还望谅解。” “理解……”张弘成登时两眼大放银光。 出得门来没走几步,朱成钧差点迎面撞上随之而来的歌伎,看来我们的父母官有先见之明呐,似乎吃定了咱,连助兴的歌舞团都提前准备好了。 朱成钧四下扫了一眼,没看到那两个妖女的身影,罢了,丢了最好。 出了衙门,朱成钧看到徐霄似已在此等候多时。 “你知道我在县衙?”朱成钧随口问道。 徐霄回道:“是义信门那些探子传讯给我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想必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义信门的探子不可能察觉不到。朱成钧转身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县府衙门,对徐霄吩咐道:“你回去让沈泽将能调取的现银都调出来,我有急用。”朱成钧尤不放心,“你马上让义信门的探子留意钱家的动静,事无巨细,必须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大哥是担心钱氏会报复?” 让人断子绝孙,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搁谁都会报仇雪恨。 朱成钧正要随徐霄返回长兴票号,不经意间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忽高忽低的朝一个方向追去,就背影轮廓判断,朱成钧知道是那两个妖女。 “按我说的捉紧办。”丢下这么一句话,朱成钧便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 那两个妖女奉梨花圣母之命对自己进行寸步不离的监视,若非发生急事,她们断然不会丢下自己不管。朱成钧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值得让她们暂时放下身上的任务,难道是梨花圣母亲临? 朱成钧穿过巷道,对荒废的宅院挨个查探。 “谁!”是徐璟的声音,工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了。 朱成钧大大方方地推开破旧腐朽的院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废弃多时的院内,徐璟,韩玥,云盈袖钧在场。 见徐璟二女前来会见之人不是梨花圣母,朱成钧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你是怎么找来的?”韩玥看到来人是朱成钧,一个丁点武功都不会的文弱书生竟能追踪过来,不禁感到诧异。 “是狐狸身上那股子味道把我引来的。”朱成钧嬉笑道。 “噗嗤……”云盈袖忍俊不禁,这小子还是没个正形。 徐璟瞟了一眼云盈袖,说道:“朱公子跟云师妹果然是心有灵犀呐。” 朱成钧不理会徐璟和韩玥,径直来到云盈袖身旁。 “她们没有为难你吧。”云盈袖率先开口,话语中透着淡淡的关切之意。 “我现在还有用,把我得罪狠了,她们也不好交差不是。”朱成钧继而问道:“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白莲教突然变更跟我接触的人选,是对你不放心?”朱成钧知道,白莲教名义上还让云盈袖跟自己联系,其实不过是借口。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云盈袖当即撇过脸去。 徐璟见二人有话要谈,似乎并不担心云盈袖会对朱成钧透露白莲教的内务,大大方方的给二人腾出‘互诉衷肠’的空间。 云盈袖知道她们此刻就在门外,攥起朱成钧的手就向废弃的破屋走去。 虽说自己跟云盈袖有过许多次的亲密接触,手牵着手尚属首次,攥着柔弱无骨的温凉玉手,朱成钧心里竟产生了一丝贪恋。 云盈袖感觉到朱成钧在摩挲自己的手背,连忙甩开,装作无意扫了一眼挂满蛛网的房子,幽幽道:“她们设计你打伤钱宣同,你打算怎么应对。” 朱成钧耸了耸肩,浑不在意,淡淡的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们设计我跟钱家对立,我也正好借她们的手对付钱家,各取所需罢了。” “也对,有她们在,钱家的人还伤不了你。”云盈袖知道自己的担心明显多余。 “你这是在关心我?”朱成钧走到云盈袖的对面,彼此不过咫尺之遥。 云盈袖迎上朱成钧的双眼,柔媚一笑:“你可是我师傅的摇钱树,保护好你是我们的应尽之责,哪来的关心不关心。” 敢情咱在这几个妖女眼里只是一个赚钱工具,看来是自己表错情了,可云盈袖说话的时候明显言不由衷。 云盈袖妙目流转,像是在找坐的地方,房子遍布灰尘,她又生爱干净,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可供歇脚的地方,只好作罢,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钱东来从县衙回去后就开始大肆典当田宅,产业,我想他定是要拿银子贿赂张弘成定你重罪。” “看来得劳烦你吹吹枕边风了……”朱成钧见云盈袖甚是不悦,吓得连忙改口,“我已经着手准备了,只要钱家给的银子没我多,就不会有事。” 云盈袖嫣然一笑,道:“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让姐姐抱抱吧。”云盈袖脚尖轻轻踮起,藕臂舒张,芬芳柔润的身子便贴了上来。 馨香软玉在怀,朱成钧双手不受控制的环上了云盈袖堪堪一握的柔软腰肢,突然住成钧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双手紧紧箍紧云盈袖。 感觉到朱成钧突然的大胆和霸道,云盈袖身子微僵刚要挣扎就被朱成钧噙上了她那两瓣柔润樱唇,身子竟不受控制的软化,任由朱成钧恣意索取她的芬芳蜜液。 被朱成钧轻薄了好一会,云盈袖似乎恢复了力气,灵蛇一般的身子轻易就挣脱了朱成钧的怀抱,平复了一下芳心的躁动,云盈袖皱了皱鼻子,佯装嗔怒,“这次就便宜你了,要有下次,嘿嘿……姐姐对你可不会客气哟,你好自为之。” 朱成钧抿了一下双唇,小小陶醉了一下,刚要说话就被云盈袖打断。 “该走了,待太久她们会起疑心。”云盈袖腰肢轻拧,转身就走。 香风渐渐飘远,那天晚上突然中断的记忆只好留待下次再问了。 第0083章 鱼死网破 大利典当行。 “钱老爷,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典当行掌柜有点不堪久候的不耐烦。 “金掌柜,价钱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典当行掌柜不为所动,钱东来一脸肉疼的摸了摸案桌上的木匣子,这可是他家族祖辈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产,如今要贱价典当,钱东来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 “罢了……” 一想到躺在病榻上儿子的惨样,为了报仇,他不得不接受大利典当行开出的价钱。现在能一口气吃下钱家所有产业的只有大利典当行一家,急于用钱,已经容不得他舍与不舍,只好忍痛抵押出去。 “金掌柜,典当期限能不能宽容个一年时间。”钱东来将姿态放得极低。 金掌柜故作为难,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还请钱老爷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金大利这句话说的倒是实情,田地,房宅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真要到了逃难那一刻,还不是得统统含痛丢掉,哪有金银来得便利与实在。 金大利拒绝延长典当期限,钱东来深深一叹,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道:“典当期未过这段时间,还请金掌柜保密。” “这个好说。”金大利爽快应下。典当换取银子是一个价钱,赎当又是另外一回事,金大利似乎料定钱东来典当到期也凑不齐银子来赎当,届时活当变死当,钱家的所有良田,地段上佳的铺子……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签下票据,钱东来仿佛被抽去了全身骨头,连坐稳当都显得有些费劲,颤声道:“金掌柜,我要的现银何时能足数拿到。” “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金大利说话的时候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虽然他一再极力压低价钱,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金大利知道自己这一次押上了毕生积蓄,要想当铺还能正常运转他只怕也要举债经营。当面对即将得到的巨大收益,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就算当铺这段时间只开门不营业也不打紧。 钱货两讫,金大利将钱东来礼送出门。 回到店内,金大利一抹额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浊气。 “掌柜的,现在我们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汇报完毕,伙计随即请示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请掌柜的明示。” “近来有没有人赎当?”金大利问道。 只要有人赎当,当铺就能回拢资金。 伙计摇了摇头,回道:“掌柜的莫非忘了,已经将近半个月没人来赎当了,许多当票均已到期,还有不少眼看着就要变成死当了。” “我来想办法……”金大利忽然有一种生意越来越难做的感觉,对伙计询问道:“那家新开没多久的恒……泰,对,就是恒泰,最近是个什么经营状况。” “掌柜的是想以当代当?”伙计见掌柜不置可否,接着说道:“恒泰典当行收取的质物的种类不多,我们手里的质物许多都达不到它的典当要求,就算符合他们家要求的……倘若我们这个时候转手,只怕会折了本钱。” 金大利扫了橱窗上琳琅满目的器物,变现困难,有一种要砸手里的感觉。当初恒泰典当行开业之初他有去暗访过,发现恒泰典当行对这些器物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想过要去经营,他们更热衷于经营土地等不动产。 典当房屋田地与变卖家中摆件不同,典当家中摆件不过是一时周转困难,典当房屋田地。若非遇上过不去的坎不得已而为之,谁又肯轻易贱卖家产。当初得知同行没有跟他在这一块业务上竞争的兴趣,当初还偷着乐了许久,现在回过头看,才发现这个同行目光之独到,思虑之深远,绝非自己能比。 伙计见金大利在发愁,劝慰道:“掌柜的无需忧心,单凭钱家质押的这笔家产,就算三五年不开业都不愁。”三五年不开业,多少还有点在咒人关门倒闭的意思,迎上掌柜瞥过来的犀利目光,伙计连忙转移话题,“就是不知道钱东来有没有能力赎回?要是无力赎回就好了,啧啧……” 伙计这句话总算说到金大利心坎里去了,最近没听说钱家要投资做什么大生意,却这么急着要钱,金大利越来越肯定,钱家这回是真的遇上麻烦了,质押在自己手里的良田、商铺,能够赎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念及此,金大利一扫胸中阴霾,认为伙计说得对,只要有这笔资产在手,自己完全可以过上逍遥富家翁的生活。 长兴票号。 朱成钧回到自己日常办公的地方,就一直坐着等消息。 徐璟,韩玥依旧寸步不离的‘陪侍’左右。 “你跟云师妹的关系就那么单纯?”闲来无事,徐璟无话找话。 朱成钧双手支着下巴,说道:“我倒是想跟她不那么单纯。” “这么说来,你对云师姐确是心存非分之想?”韩玥也来凑热闹。 被二女这样问话,朱成钧忽感有一种审犯人的感觉,心里骤然来气,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当即还以颜色,朱成钧睁着双眼在徐璟和韩玥身上仔细端详,随即贼兮兮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跟云盈袖一样是越品越有味道的女人,恨不能纳入房中。” “你……”韩玥就差没装牙舞爪。 “再有下次,我撕烂你的嘴。”徐璟严声警告道。 朱成钧知道这两个妖女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只好乖乖闭嘴。 就在这时,沈泽走了进来。 “启禀东家,钱东来大肆典当家产,得银三十万两。” 才三十万两?朱成钧听到这数目,多少感到有些意外,钱家所属的良田,商铺真要折价卖掉少说也能得百万两上,就算质押活当少说也能筹款五十万两。如今典当行才给他作价三十万两,不得不说典当这一行压价压得够狠,如此也好,典当行无形中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先前还担心钱家行贿的金额过高,影响案件的判决。 朱成钧询问道:“钱东来第一时间把所有银子都送往张弘成的府邸了?” “并没有,钱东来现在正派人联系之前跟钱氏粮行签订购粮合同的客商,据传回来的消息称,钱东来自认违约,甘愿足额赔付违约金。”事关重大,接着,沈泽请示道:“此事属下不敢擅自做主,还请东家拿主意。” 听到这个消息,朱成钧坐不住了,腾的站起身来。如今钱东来拿着大量粮券不用而甘愿赔付违约金,这说明什么,钱东来这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 朱成钧知道钱东来下一步将凭借手里的粮券找裕泰粮行提取粮食,接下来肯定是拿着剩余的银子直奔张弘成府邸。现在的张弘成急需银子打通关系获得实缺,张弘成是个官迷,为了锦绣前程,他会如何抉择已然可以预见。 不得不说,钱东来这招双管齐下让自己非常被动。 稍作思考,朱成钧很快便有了决断,自己不能置万千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转身向沈泽询问道:“目前我们手里有多少现银?” “三十万两是有的。”沈泽回道。 双方能用的银子都是三十万两,就看谁能把银子用得更好了。 “你马上让徐霄传话跟钱东来接触的人,让他们先撤回来,择日再跟钱东来商谈。”唯恐钱东来随后就会去兑换粮食,朱成钧对沈泽吩咐道:“用长兴票号的名义发布一则通告,暂停跟裕泰粮行的合作,另外再出一则安抚公告。最后,你将银子装车直接送到张弘成的府邸。” 沈泽知道这两则公告一旦供布,肯定会对长兴票号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请示道:“属下建议,可以强势压低粮券的价格,然后趁机回收。” 眼下都火烧眉毛了,沈泽居然还惦记着银子,只要自己够狠心,完全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数万百姓饿肚子。朱成钧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公告必须发!粮券的价格你也可以安排人尝试打下来。” “是,小的照办。”沈泽躬身告退。 朱成钧尤不放心,看向徐璟和韩玥,说道:“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你是让我们去通知云师妹,让她先稳住张弘成?”徐璟难得从朱成钧脸上看到如此焦急的神色,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既然钱东来已经结下了死仇,一剑结果了他便是。 朱成钧见徐璟和韩玥没有要动身的意思,轻叹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帮这个忙,我就亲自走一趟吧。” “等你赶过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韩玥当即翻窗而出。 徐璟见朱成钧仍眉头紧皱,提议道:“要不要我再给钱东来设置个障碍。” “求之不得,但不得杀人。”倘若自己的银子先一步送到张弘成的府上,再加上云盈袖的枕边风,这件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我有说过要杀人?”徐璟冲朱成钧翻了个白眼。 朱成钧讪讪一笑,就现在的形势而论,用剑解决当然最快。即便自己巴不得钱东来马上就死掉,但要用杀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朱成钧还从来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这次你欠我们一个大人情,且先记着,事后再找你好好算清楚。”话音刚落,徐璟便没了身影。 整件事不都是你们两个妖精惹出来的?还好意思说咱欠你人情。 所有人都走后,偌大一个房间,就剩下自己一人。 朱成钧背靠在椅子上,轻轻按揉太阳穴让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缓一缓。 第0084章 狗入穷巷 同福酒楼。 钱东来用满布血丝的疲惫双眼扫了一圈在座之人。 “诸位,违约金就在眼前,烦请清点一下。” 这年头,主动承认违约并愿意赔付违约金的商人简直比壳背带字的乌龟还稀有。 钱东来座下之人,对着一箱箱的银子频频交换眼色。 他们都是奉命办事,属于大丫鬟拿钥匙不算当家更做不得主的那种。 “冒昧一问,钱老爷当真筹不到粮食?” 这句话一出,众人私下里面面相觑。 钟离县最大的粮行都拿不出粮食来,可见眼下的粮食危机有多么严重。 粮食的作用,在这样的形势下就愈发显得重要了。 “现在没有比粮食更金贵的东西了。” “就眼下的行情确实是五谷贵而金玉贱。” “是极……” ………… 在没接到指令之前,他们也只好用一些闲话去跟钱东来磨时间。 钱东人总感觉这群‘奸商’跟事先通过气似的,憋着坏要为难人。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能交付粮食就赔款,既然钱某愿意足额赔付违约金,诸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钱东来强忍着愤怒。 为首的年轻人仰着脸转动手中的两颗核桃,缓声道:“既然钱老爷提到供货合同,咱也跟您好好掰扯掰扯,是五倍不假,但,是赔付五倍的粮食还是五倍银子,供货契书上并未明确规定。所以说,到底是要粮食还是要银子,还有待商榷。” 说着,年轻人让随从将签字画押的契书摆在钱东来面前。 当仔细品读契书上的条文,钱东来瞬间傻眼了,颤声辩解道:“阁下是用银子买粮,我方若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交付,自然是赔付银子,何来赔付粮食的道理。” “钱老爷无需辩解,我等没有要用那契书不严谨的纰漏来为难你的意思。”顿了顿,坐在首座的年轻人缓缓起身,扫了小半圈,接着说道:“听说钱老爷手里握有长兴票号的不少粮券,既然钱老爷暂时差遣不出人手去提取粮食,我等愿意代劳。” 这个消息一出,全堂哗然。 “钱老爷手里还握有粮券?” “凭券就能换取粮食,钱老爷大可以将粮券交给我们。” “钱老爷,您将粮券给我们即可,银子就免了。” “不错,我此行的目的是购粮,拉着一车银子回去交差,这都叫什么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副贵五谷而贱金玉的派头。 钱东来面色阴沉,忽然脑海灵光一闪,似乎找到了辩解之词,善意提醒道:“听诸位的口音是外乡人,可能不太了解本县的实情,日前,本县父母官颁布了最严粮食贩运禁令,胆敢对外贩运粮食者一经查获,不但要全数没收,牢狱之灾怕是也免不了。” 众人依旧不为所动,铁了心的就是要粮食。 “不劳钱老爷费心,您只管将粮券交给我便是,门路我等自会去设法打通。钱老爷只需知道,银子再多它也不能吃下肚子。现在这个年景,粮食才能救命。” 年轻人这番话算是说到所有人的心坎上了。 “钱老爷何以手里明明有粮交付却自认违约,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粮食的重要?” ………… 就在钱东来跟一众‘客商’就是给银子还是交付粮食一事进行唇枪舌剑之时,钱东来的管家神色惊惶地闯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钱东来憋了满腹闷气无处可撒正好撒在家丁身上。 “老爷,大事不好了,长兴票号突然宣布跟裕泰粮行暂停合作。”这都是公之于众的消息,管家不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众就说了出来。 长兴票号指定的对付合作伙伴是裕泰粮行,如今突然跟裕泰粮行暂停合作,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手里持有再多的粮券也换不了粮食。 “什么!长兴票号这么做就不怕砸自家招牌!”钱东来蹭的一下站起身,见管家欲言又止,严声询问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讲出来。” “市面上有人大肆抛售粮券,粮券的价格现在是一降再降,依小的看,似有一路猛跌的势头。”管家颤抖着回话。 先是不惜自砸招牌,突然又来这么一手,长兴票号的果断和坚决着实让人始料未及。钱东来急得来回踱步,他毕竟是久经商海浸淫的老狐狸,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粮券本就由长兴票号发行,自然是比所有人都清楚粮价的走势,钱东来认定,此举是长兴票号自导自演的好戏,为的是逼迫人把手里持有的粮券不得不交出去,其目的是保证裕泰粮行的粮食不落入他人之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能让本县的老百姓吃上廉价的粮食,也是在配合官府维持秩序,不让粮食危机愈演愈烈。 长兴票号此举虽然自砸招牌,却深合大义,官府没有理由不支持。长兴票号的幕后控制人钱东来当然知道,正是自己的仇家。钱东来本想着用银子支付客商的违约金,再凭粮券换走裕泰粮行本就不多的粮食,最后重金贿赂县官。 手里握有救命粮,又把人情做足了,自家儿子被伤致残一案虽说缺乏有力证据,只要自己手里有让审案人看重的东西,案件的审判最终一定会倾向自己这一方。万万没想到长兴票号的反应如此迅速,一出手就打乱了自己的通盘计划。 “仅仅是暂停合作?暂停多久?”钱东来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字,长兴票号还没有那个胆量宣布粮券作废,它之所以大肆打压粮券价格不过是为回收粮券做准备。 “只是暂停,至于会暂停多久,依小的看,多半是直到夏粮上市才会重启凭券兑换粮食的交易。”听了管家的话,钱东来瞬间如泄气的皮球。 夏粮上市才重启兑换业务,这意味着自己要么持券待涨,用时间换取空间;要么低价转让出去,高买低卖,那还不得亏死。如意算盘彻底落空,现在又面临重大亏损,在这双重打击下,钱东来已无计可施,为子报仇就更甭提了。 钱东来看了一眼等堂上的‘客商’,只恨自己刚才没有及时把烫手的粮券交出去,现在倒好,就算自己愿意,他们也不见得会收。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钱东来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在场之人,苦叹道:“就依诸位所请,我愿把手里的粮券都交给你们,另外再支付诸位一人五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粮券的价格无论怎么跌,都不影响能换取到的粮食数量,要命的是凭券兑换粮食的业务突然暂停了,至于会暂停多久就要看长兴票号能抵挡多久来自外部的压力了,现在无论是谁接过烫手的粮券都是在赌。 变故横生,众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钱老爷请稍等,我们需要考虑考虑。”为首的年轻人对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当即转身走出大堂。这件事他们不敢轻易拿主意,需要向上请示。 感觉似乎过了许久,钱东来才看到那三个年轻人回到大厅。 “诸位考虑得怎么样了?”钱东来急切地问道。 为首的年轻人叹道:“我们愿意赌这一把,不过,请钱老爷将补偿金再提高五百两,钱老爷若不答应,就请准备足够的粮食。” “期限将至,留给钱老爷的时间不多了,还请尽早做决断。”另外一个年轻人继续对钱东来施加压力。 “老夫……就依了诸位。”钱东来无力道。 交易达成后,钱东来这才说出压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问道:“诸位敢冒这个风险,可是得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 “此乃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告辞!” ………… 所有人都走后,钱东来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稍作休息,钱东来勉力起身,对管家吩咐道:“银子装车,跟我走。” 二十余驾马车穿街过巷,直奔县衙。 经过打听,得知张弘成不在县衙。 钱东来只好拉着银子就直奔张弘成的官邸而去。 长兴票号,二楼雅间。 朱成钧站在阳台上,凭栏远眺。 现下正是春浓时节,一眼望去春色盎然。 美景当前,朱成钧却意兴阑珊。 “嘣……嘣……” 听到有人走上楼梯,朱成钧连忙转身入内。 “东家……成了……”沈泽激动得语无伦次。 沈泽说成了,必然是有好消息,朱成钧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钱东来这么轻易就上当了?”以钱东来的精明,就凭沈泽那些小把戏根本糊弄不了他,当初沈泽这么做,朱成钧也是抱着让他大胆放手一试的心态。 “对此,属下也捏了许久的汗。”沈泽自知这一次能赢,实属侥幸。侥幸归侥幸,赢了便是赢了,沈泽接着说道:“这一回咱不仅收回了所有粮券,还让钱东来那老小子狠狠的出了一盆血……”沈泽眉飞色舞地汇报自己的战功。 朱成钧转身重新回到阳台上,心情大好看到的景色自是另一番感受。通过这一次操作,流通在外的粮券已差不多悉数收回,再也不用担心还有人会凭借粮券兴风作浪。 短暂的喜悦过后,习惯居安思危的朱成钧似乎味道了一缕血腥味。 “东家是担心,走入穷巷的钱东来会狗急跳墙。”沈泽留意到东家脸色有异。 “何止会狗急跳墙。”这一连番的动作,朱成钧认为自己有赶狗入穷巷的意思。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更何况是遭受一连串打击的钱东来。 第0085章 疯狂报复 通向张弘成官邸的路上,这时驶来一支车队。 远处屋舍轻朦,近看绿树成荫。 隐匿在不显眼处的窈窕身影看着即将驶近的车队,袖口突然吐出一把匕首。 佳人刚要行动,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旋即轻盈转身。 “是你。”当看到是熟人,徐璟当即收回了寒光四溢的匕首。 韩玥见徐璟要对这支车队下手。 温言劝道:“事情已经办妥,师姐无需节外生枝。” 瞟了一眼满载银子的车队,徐璟轻哼一声:“暂且放你一马。” 话落,两位佳人飘身远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钱东来的送银队伍一路上无惊无险。 来到张弘成所在的官邸,钱东来随管家一道奉上拜帖。 他们此行是来求人办事,要想顺利见到主家,下面的人也必须客客气气的打点妥当,管家熟稔的给门子塞了两三角碎银。 “等着。”门子毫无烟火气的收起银子,慢悠悠地转身进去通禀。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然县太爷官邸前的门子也不好怠慢。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样的阵势钱东来领教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门子回话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并未让人等到不耐烦了才姗姗来迟。 “如何?”钱东来躬着腰背,表现得甚是客气。 门子摇了摇头,轻轻的呼了口气。 “钱老爷请回吧,张大人今天不见客。”话已传达,门子转身正要走。 钱东来突然攥住门子的手腕,又塞给他一小锭银子,扭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车龙,说道:“还劳烦小兄弟再进去通禀一趟,在下这回可是备着厚礼呢。” 门子踮起脚尖瞭望一眼看不到尾的车队,心道:这礼着实够厚。不过,貌似要比半个时辰前的那趟车龙短上不少,有了鲜明的对比,门子的认知局限早就被打开了。 “还未请教,钱老爷这条车龙大概多少丈?”门子暗道:好家伙。 这年头送礼都开始按车龙的长短计算了? 到底是人的见识太过浅薄,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门子的这句话让钱东来和管家二人摸不着头脑,还有比这更重的礼? “小哥这是何意?”钱东来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是随口一说。”门子见四下无人,看在那锭银子的份上爽快的送钱东来一个消息,凑上来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有一条车龙造访过,貌似比钱老爷这条还要长。” 说完,门子不管怔在原地的钱东来,转身小跑着回府。 果然有比自己出手更阔绰的,钱东来忽然两眼一黑。 “老爷……”管家见钱东来站不稳当,急忙出手搀扶。 “回……府……”这两个字说出口,似乎费了钱东来不少力气。 送礼也讲究个先后顺序,慢上一步的后来者不用多说注定没戏。毕竟,办一件事收两份茶礼,办事的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和那个胆量。 “呃……噗……”钱东来忽感胸闷,气血逆流,紧接着一口淤血破口而出。 主家吐血昏厥,管家立时慌了神。 “老爷……快……搭把手……”管家连忙让人将吐血昏厥的钱东来抬上车,当看到长长的车龙,管家惊惶之下,已分不清现在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快送老爷回府!你,骑上一匹快马去请大夫……其他人随我护送……货物……”短暂的无措过后,管家很快便理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仓皇之下的安排貌似也乱中有序。 落日渐见昏黄,西山晚霞朦胧。 路上,一行人急匆匆追着夕阳而去。 长兴票号。 暮春晚霞照进窗台。 迎着火焰一般霞光,气冲斗牛的朱成钧,一副面容看起来更是变颜变色。 “不行!坚决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朱成钧完全无惧徐璟和韩玥那两双能杀人的眼睛,就算慑于二女雌威,朱成钧也坚决不助纣为虐。 钱家现下正值多事之秋,儿子残废消沉,老子缠绵病榻,又几乎将所有家产都典当了出去,家破人亡的丧钟就差没敲响。 在这个时候自己再来个落井下石,那与禽兽何异。盼着别人后院起火是一回事,要说亲自执仗上阵,咱老朱心慈仁善,这样的事暂时还做不来。 “你跟钱家是死仇,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难道你还想等他缓过气来再跟他较量?”韩玥不好说朱成钧这是愚蠢还是胆小,明知仇人随时都会报复,不打上门来就是不还手。这是什么做派?像极了江湖上那些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名门正派作风。 “跟钱家有仇的是你们!”又提到这件事,朱成钧立时来气。 “有谁相信你?” 徐璟看到朱成钧恨得牙痒痒就是奈何不得自己,心里甭提有多畅快。 “钱东来虽说姓钱,名字取得也不错,现在的钱家就是一副棺材瓤子,里子空空,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东西?”朱成钧实在搞不懂这两个妖女是什么心思,要人家破人亡,很好玩不成? “许久没杀人了,手痒了,不行吗。” 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无言以对,可,别让咱帮忙啊。 韩玥见徐璟越说越离谱,钱家确实如朱成钧所言……不对!那笔银子还没花出去。通过这两天的接触,韩玥对这个一脸书生气的少年多少有些个人的看法,别看他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要把他逼急了,估计比她们还狠十倍百倍。 “你是不是设好了圈套,等着钱家找上门来?”韩玥猜道。 “阴险,伪君子。”徐璟见朱成钧没有认也没有否认,依她看十有八九是。 阴险?咱只是居安思危建了层防御以备心怀不轨者突然袭击,根本没有明确针对任何人,何来阴险一说,这顶帽子别扣到咱头上来好不好。 “天快黑了,左右,摆驾回家。”朱成钧嬉笑道。 “讨打!”徐璟一个小擒拿就将朱成钧摁在书案上。 “啊……手……要断啦……”徐璟这个妖女下手可不轻。 “把你的计划如实道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说着徐璟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放……” “妖女!敢欺负我大哥!” 徐霄上得楼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自家大哥被人欺负,那还得了。徐霄顾不上怕,也不管是不是这个妖女的对手,提拳便冲上去。 “噗……嘭……” 徐璟一个抬腿,轻易就将徐霄蹬飞出去。 “停……别伤了和气。”朱成钧横在二人中间,见徐璟没有要跟徐霄一般见识,朱成钧连忙弯下身来将徐霄搀扶起来,看向徐璟,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好歹是本家,你也忍心下手这么重。” “谁跟他本家。”徐璟用鄙夷的目光瞥了徐霄一眼,本家没你这么弱的。 朱成钧见徐霄并无大碍,这个妖女应该有给自己几分薄面,下手还讲个分寸,不至于伤人。朱成钧见徐霄有话要对自己说,“有事?” “咳……”徐霄缓了一下疼痛,汇报道:“果然不出大哥所料,钱东来正大肆招揽地痞流氓,依小弟看他们很快就要对我们下手。” “这钱东来醒了?老当益壮呐。”钱东来吐血昏迷才多少工夫,这就缓了过来。 “嘻……”韩玥又被朱成钧给逗乐了。 徐璟见朱成钧一副智珠在握的神神在在,不禁翻了个白眼。 “需要我做什么。”徐璟颇有几分主动请缨的意思。 朱成钧抚了抚下巴,钱东来最大可能的攻击目标一是自己,二是粮库,现在看来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钱东来经受这一系列打击,整个人已然临近疯癫的边缘,一个满腹仇怨的疯癫之人,势必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稍作思考,朱成钧对徐霄吩咐道:“你马上让人将各片区的储粮秘密转移,倘若钱东来的袭击目标是粮库,他安排的人作案后,你立即出手将他们一举拿下。” “大哥,万一钱东来的目标是你,这可如何是好。”徐霄担心钱东来此行的目标不是毁粮而是杀人。 “人交给我和师姐。”韩玥说道。 “我身边有她们四人足够了。”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郑重叮嘱道:“钱东来是要我身败名裂,你务必将毁粮库的贼子一网打尽,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请牢记我交给你的任务,不得分心。” “大哥……”徐霄仍担心钱东来会孤注一掷。 “去吧。”朱成钧抬手挥退徐霄。 韩玥见朱成钧将所有人手和得力干将都安排去守护粮库,随口问道:“你何以断定钱东来的主要目标是毁粮库,而不是派人来杀你?” “两个可能性都有,对手会怎么想我拿不准,这次也是在赌。再说了,倘若钱东来只是单纯的要杀人灭口,我身边不是还有你们吗。”朱沉钧笑了笑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 “回家等。” 夜幕渐沉,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 茫茫夜色下,朱府仍旧华灯高挂。 朱成钧沉着脸坐在大厅上。 “都这么晚了还不见动静,你是不是判断错了,钱东来有别的攻击目标。” “或许,钱东来今晚不会有所动作。” 朱成钧看了一眼徐璟四女,说道:“你们杀人的时候,一般都选什么时辰?” 四女撇开目光,不理会朱成钧。 这还用说,当然是夜黑风高之时。 等到眼皮发困,朱成钧也不见任何动静,刚走出大厅就看到不远处浓烟冲天。 “长兴票号那边着火了。” 果然还是来了。 朱成钧依旧眼睁睁的看着,不为所动。 “也没见人杀上门,看来你猜对了。” 又等了许久,朱府还是风平浪静。 “该睡了。”朱成钧打了个哈欠。 既然已经确定钱东来的攻击目标是各大粮库,以徐霄和义信门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完全可以将钱东来派去的人一网打尽。届时只需将这些交由官府审讯,在官府酷刑面前不怕他们不供出幕后主使。 “有情况。”黑暗的巷子中,一个义信门的门徒走来向徐霄禀报。 徐霄看着远处升起的浓烟,庆幸自己没有自乱阵脚,钱东来攻击的目标果然是粮库,一想到钱东来要派人烧毁粮食,徐霄杀了他的心都有。钟离县本就粮食短缺,若是让他把这拯救万民的粮食给毁了,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人会饿死。 徐霄让所有人都围过来,重申道:“记住了,一旦有人放火,你们立即将各路口堵死,火不要扑灭,任由它烧。” “明白。” “来了。” 这时,三五个脸蒙黑巾的神秘人趁着夜色来到库房。 “何人……” “呼……噗……” 负责看守粮库的守卫被人从背后敲了一记闷棍,当场昏了过去。 “点完火就走。” 领队之人吩咐过后,其余之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油。 “扯呼……”眼看火苗燃起,放火之人当即四散开去。 “呼……” 纵火者还没走出几丈远,眼前忽然升起一片火光。 “拿下!捉活的!”徐霄一声令下。 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瞬间将纵火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纵火者知道自己落入了他人设计好的陷阱,无处可逃,只好认栽。 “快救火!” “老大,火势太旺,来不及扑救了!” “混蛋!”徐霄气愤之下三五重拳就打晕了纵火者。 “将这些人扭送官府!” 徐霄等人走后没多久,火光瞬间映红了夜空。 “老大,您看,都烧起来了!” “就是不知其他人得手了没。” “放心吧,就凭这些小毛贼也想从我们手下逃脱?做梦!” “忘了你曾经也是小毛贼啦。” “呃……咱现在是义信门门徒。” “哈哈……痛快!” “报!” “得手了!” “报!” ……………… 各路纷纷派人前来报信。 “分批扭送官府!” 徐霄不好将人集中起来一起押送,分批押送才显得这戏做得真实。 “咚……咚……” 登闻鼓在深夜被敲响。 第0086章 铁案如山 “威……武……” 一众衙役深夜被登闻鼓从睡梦中惊醒,一个个的虽然半眯惺忪睡眼,心头却敞亮得很,哪个该死的敢扰人清梦,稍后休怪我的板子无情。 如此办案多少都夹杂了丝丝缕缕的个人恩怨吧。 “啪!”惊堂木一响,全场肃静。 张弘成正了正因刚才匆忙起身戴歪了的官帽子。 “带人犯!”端坐正堂主位的张弘成喊话道。 没一会,两个衙役拖着被打得不省人事的罪犯走上公堂。 “外面还有许多,都帮忙去!” 还有许多?这年头犯案都蜂拥而上作团案了? 要命的是,集体犯罪还被人给团灭了,丢人呐。 没多少工夫,偌大个公堂便堆满了被打昏的嫌疑犯。 犯人过多公堂就显得拥挤了,衙役都得靠边站。 张弘成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请原告。”有能耐擒获这么多罪犯,张弘成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得到通传,徐霄踉踉跄跄的小跑上堂。 “大人……快派人……救火……”满脸烟灰的徐霄急促道。 “救火?何处走水!” 徐霄拨开散落的头发,张弘成很快便认出了来人。 “徐兄弟?!有话慢慢讲。” “来不及了,粮仓……所有储存救命粮的粮仓都被这群天杀的放火烧了!” 徐霄既懊恼又气愤。 听闻粮仓着火,张弘成瞬间睡意全无,两眼神采凛凛。 “来人!快去通知钟大人,马上组织人手救火!”粮仓走水,那粮食……张弘成仓皇地走下正堂主位向徐霄询问道:“所有粮仓都起火了?那粮食……” “没了……全没了……”徐霄一抹眼,涕泪横流。 闻此噩耗,张弘成也差点站立不稳。用以应对危机的救命粮被付之一炬,届时将会引发怎样的混乱,简直让人不敢想象,张弘成细思极恐。 好不容易在离任前做出点成绩,如今却突遭横祸,今夜这一把火烧掉的何止是全县数万人民的救命粮,极有可能顺带着连他的前程都给烧没了。 断人前程者,有如杀人父母,祸人妻女,视为不共戴天之仇。 对于纵火者,张弘成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将犯人收监,彻夜急审!严审!彻查!务必揪出幕后主使!” 盛怒之下的张弘成,官威远胜往昔。 “属下遵命!” 顶头上司正怒火中烧,衙役丝毫不敢怠慢,当即照办。 张弘成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猛拍脑门,问道:“这件事朱公子可知晓?” “我……”徐霄脸上的懊恼之色更甚,自责道:“大哥将守护粮仓的重任托付于我,而我却没能看守好,我实在……无颜面见大哥……” 张弘成无力的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徐兄弟明早再将此事禀报朱公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凶徒招供,将幕后主使揪出来依法严惩才是第一要务。徐兄弟当场将凶徒擒获,实乃大功一件,本官恳请你从旁协助,尽快侦破此案。” “大人尽管吩咐。” 接着,张弘成询问道:“不知徐兄弟可有怀疑对象?” “作案之人行事鬼祟,在下实在不好揣测,我想一定是大哥的仇家所为。” 徐霄虽然没有明说,张弘成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 此案,钱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县尉钟利贞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火扑灭了?”张弘成急切的问道。 钟利贞苦叹道:“下官赶到之时,大火已然成势,一袋粮食也抢救不出来,下官能做的就只有阻止火势蔓延,避免引发更大的损失。” 火势既已蔓延,能做的也只有减少损失了。 “钟大人做得对。”随即,张弘成对钟利贞吩咐道:“纵火贼子已被徐壮士当场捉获,请钟大人协助本官严审凶徒,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务必让凶徒供出幕后主使。” “大人放心,刑讯逼供是下官的拿手好戏,审讯罪犯一事交给我即可。”话落,钟利贞转身就直奔刑房。 用于平价售卖救急粮的所有仓库一夜之间同时遭受恶徒纵火焚毁,这是明摆着的有组织犯罪,眼下凶徒已尽数落网,只要撬开行凶者的嘴,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张弘向不想踏足刑牢污秽之地,一脸阴沉地坐在大堂上等待刑讯结果。 “大人,那群恶徒都招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钟利贞便手捧厚厚一摞供词走了进来。 “幕后主使是何人。”供词太多,张弘成懒得一一细看。 钟利贞汇报道:“下官对十余个犯罪团伙分别用刑,从他们的供词来看,完全一致,此案的主使者是钱东来。人证物证,供状俱在,可以实施捉捕了。” 证据链完整,这一桩铁案是没跑了,张弘成当即下令。 “立即实施拘捕!”张弘成特别强调,冷声道:“要活的!” 寅时将过。 临近黎明,天色愈发显得阴沉黑暗。 钱家大宅。 钱东来全无睡意,争着浑浊的双眼半躺在长榻上。 默算一下时辰,派出去的人早就该回来通禀了。 时下却迟迟不见有消息传回。 久等无果,钱东来焦虑愈深。 “报……” 终于有消息了。 钱东来一个骨碌起身落榻,顾不上穿鞋,急促道:“怎么样?成了?……” 面对钱东来一连串的发问,家丁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的缝隙。 “老爷……官差来了……” 钱东来顿时面如死灰。 很快,手执火把,腰掼佩刀的衙役便将钱东来团团围住。 “钟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将钱家所有家眷一并拿下!” 钟利贞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拿人。 钱东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衙役五花大绑。 “我钱家是本分良民,钟大人何以无故锁拿……呜……” 钟利贞干脆让人将钱东来的嘴堵上,免得他呱噪影响办案。 没领教过棍杖刑具,谁还不是良民。 “如何?”钟利贞扫了一眼在场被捆绑之人。 “回大人,都搜遍了,就钱家三姨太还有她的儿子不在。” 主要人物无一漏网,钟利贞也懒得去管一对妇孺。 “带走!” 一场大火惊扰了所有人的清梦。 破晓时分,钟利贞正好将钱家一众人等押解到县府公堂。 这时,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情绪激愤的百姓。 得知是钱东来雇人纵火烧了大家的救命口粮,人们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一家子。 “诸位让一让!” “恶人已经落网,请大家相信县府会作出公正的裁决。” ………… 钟利贞一边出言安抚愤怒的百姓,一边将人押进公堂。 “升堂!” “威……武……” “啪!” “带人犯!” 张弘成扫了一眼承受无数百姓怒火的钱东来一家,心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犯人钱东来,你可知罪!” “我无罪……有罪的是你们……狗官……” 钱东来两眼赤红,面目狰狞,已几近疯癫之态。 “啪!” “犯人钱东来咆哮公堂,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啪…………” “啊…………” “呃……” “回禀大人,犯人钱东来不堪刑杖,昏过去了。” 才挨了三五大板,还没打够数人就晕了,承受力忒差了。 “泼醒了!” “请示大人,还继续?” 张弘成见钱东来已然不省人事,再打下去就该审死尸了。 “板子先记着,带人证!” 纵火元凶当堂指证,并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张弘成见该履行的审判程序都已走完,随即让师爷宣读早就拟好的判决书。 “宣读判词。” “犯人钱东来雇凶纵火,焚毁赈灾粮……判斩立决!处查抄全部家产……” 判词还未宣读完毕,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压抑多时的怒火彻底爆发。 “天杀的!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如此罪大恶极之徒就该判凌迟处死!斩立决太便宜他了!” ………… 群情激奋,张弘成并未加以制止,任由他们发泄。 “将犯人收监。” 看大家发泄得差不多了,张弘成随即命人将钱东来一家收监。 恶人终得恶报,众人看后虽然解气,却不免忧心。 粮食已被尽数焚毁,让他们接下来吃什么。 “大人,恶人虽已落网,可没有粮食,您让大伙怎么活。” ………… 面对老百姓的询问,张弘成忽感词穷。 “诸位放心,请相信官府,也请相信本官,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弘成实在扛不住潮水一般民情,除了好言安抚,不知还能说什么。 长兴票号残址,还未燃尽的木头仍冒着缕缕青烟。 “你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一出手就赔上十几处店铺,韩玥也觉得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徐璟见朱成钧丝毫不感到心疼,说道:“钱东来用倾家荡产的代价来对付你,此次虽说赢了官司,可你的损失又该由谁来赔偿?” “能将仇人绳之以法,损毁几处房子,算不得什么。”朱成钧洒脱道。 对于朱成钧的做法,徐璟不见得他比自己的手段光明多少,种种设计就是为了借助官府之手对付仇家,让人蒙冤致死跟借刀杀人没什么两样,实际上更加恶毒。 在知道真相的徐璟看来,钱东来只是买凶烧毁了房屋,顶多赔上一笔银子外加蹲几年大狱,罪不致死。经朱成钧这么一算计,钱东来不仅人头落地还落得个天厌人弃的下场。读书人的阴险恶毒,徐璟这回算是亲身领教了,看来自己日后得对他客气点了,万一惹恼了他,就凭他的种种手段,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0087章 州试解元 翌日,晌午。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张弘成官邸前有序排满了赠万民伞以及‘挽留’清官离任的百姓。 朱成钧跟所有百姓一样撑着一把缀有许多小纸条的油纸伞。 身旁的韩玥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就这狗官,也当得起这把万民伞。”韩玥撇了撇小嘴,细声嘀咕。 当众揭人短,不好把。朱成钧扭头看了看身后,见大家都跟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韩玥这句话想来应该没有被人给听了去,这才放下心来。见徐璟和韩玥都曝晒在太阳下,朱成钧拽了拽二女的衣袖,示意二人来到伞下,小声道:“烈日当空,有把伞遮阴总是好的,免得晒黑了。” 韩玥掩嘴轻笑:“你原来是演戏呐。” “大家都在演戏。”朱成钧揶揄道。 徐璟见送别的百姓一片真挚诚恳,走心入情,根本不像是在演戏。 “这回你看走眼了吧,你看他们,明显跟你不一样。” “呃……他们是本色出演……”朱成钧讪讪一笑。 韩玥和徐璟不由翻了个白眼。 在万众翘首以盼中,张弘成这才姗姗走出大门。 “恭送张大人。”县丞邹济大兴敬词。 张弘成一脸真诚的向大家躬身回敬,又不舍地看了一圈,这才踏上马车。 不经意间看到一道盛装打扮的动人倩影,朱成钧不禁将伞略微举高了些。 云盈袖走下台阶,扫了一眼前来送别的人群,不自觉地放缓了碎步,剪水双眸迎上朱成钧的双眼,下一刻脚步竟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随侍丫鬟留意到云盈袖的异样,轻拽衣袖提醒。 云盈袖为了不让自己在人前失仪,连忙收起杂绪缓缓走上马车,一双噙满复杂情思的明眸似乎不受她控制那般,频频受到牵动。 目睹佳人走进车厢,直到那抹动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朱成钧这才放低伞。 “哒……”马蹄轻扬。 “吱……嘎……”车轱辘缓缓转动。 顶着烈日,三驾马车渐行渐远。 张弘成为了在百姓心中留下为官清廉的形象,做给人看的当然是能简则简。 百姓看到轻装简从的县尊大人,跟往届父母官相比完全算得上是寒酸。 有了这些表象示人,张弘成清官的形象瞬间深入人心。 直到马车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远处早已安排好的数十辆马车跟玩接龙一样,瞬间给张弘成的车队续上了长长的龙尾。 谚语有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宋代官员待遇之好,即便是不贪赃枉法的清廉官员,一任数年下来例所应有的各项陋规收入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进项。 就张弘成车队随后续上的龙尾,十万雪花银怕是绝对不止。 礼送父母官履新后,朱成钧跟徐璟,韩玥联袂往回走。 “把伞拿掉,恶心。”徐璟娇声斥道。 朱成钧吸了一口气,两股清晰可辨的女儿幽香扑鼻而入,沁人心脾,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徐璟,嗤声道:“我打伞又没说要给你们遮太阳。” 韩玥,徐璟这才发现自己二人几乎跟朱成钧紧挨着走了好一段路。 看到二女挪足错开,朱成钧当即收起油纸伞,随手就丢到一边去。 “怎么,不怕晒黑了?”韩玥打趣道。 “一出戏有一出戏的道具,没有观众我演给谁看。”朱成钧耸了耸肩道。 二女女见朱成钧此刻脸上的厌恶之色较她们之前犹有过之,芳心暗道:这家伙在人前演戏表演得跟真的一样。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徐璟不禁感慨。 闻言,朱成钧顿时愕然。 妖女居然变得多愁善感了,不能够啊,难道是这几日的相处咱把她感化了? 倘若属实,当真是大功一件,胜吃两窜葡萄。 三人并排走在街道上,看到县城百姓生活照旧,有条不紊。 路过粮铺,老百姓一如既往的排队购买廉价口粮。 昨日传出粮仓走水,粮食尽数被焚毁,为此大家还恐慌了一整天。 第二天醒来,人们看到指定的售粮点依旧照常营业,粮价也没有变,白花花的粮食还是堆得尖尖的。从维持秩序的衙役口中得知,县尊大人从外地调来了足够大家吃到夏收的粮食。得知这一消息,人们直呼那顶万民伞没有白送。 “你看这些人,根本不念你的好。”苦差事是朱成钧一个人在做,功劳,好名声全让张弘成那狗官得了去,对此,韩玥感到忿忿不平。 朱成钧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转眼看向韩玥,打趣道:“韩女侠习武多年,如今看来只学会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狠厉果决,却没学会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洒脱。” “你……”韩玥被朱成钧噎得无言以对,气哼哼的撇过脸去。 “你做了这么多,当真别无所图?”商人重利是天性,更何况是这个诡谲多谋的少年,徐璟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朱成钧会有一副菩萨心肠,舍得忍痛割肉喂鹰。 一旦付出就总想着要得到相应甚至超出预期的回报,貌似人都有这个共性。 自从本县一霸方家,再有后来的钱家相继没落,以自己手里掌握的资源和旗下的势力,绝对是钟离县妥妥的第一豪强,要想收割全县人民的财富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朱成钧知道,暴力收割只能取一次,要想长久的从万民手中取利,营造一个和谐稳定的大环境才是关键。 看了二女一眼,朱成钧随口说道:“只有他们好,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算什么回答? 徐璟,韩玥不明所以,似乎又觉得这句话含义丰富,不禁愣住了。 朱成钧丢下怔怔发愣的二女,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家走去。本县两大恶霸已除,其他家族根本构不成威胁,这回总算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次日,晨曦破晓。 “夫君,该起床了。” 鸾儿晨起的声音无限娇昵,纤纤玉指在朱成钧胸口轻轻划着小圈。 “时辰尚早……我们……再睡会……”朱成钧紧了紧怀中小鸟依人的鸾儿。 “吱……咯……” 从外面看来,镂空半透的芙蓉帐内鸾儿像是一个不会疲倦的女骑士。 虽有过同榻共侍的经历,兰儿仍难免娇羞,蹑手蹑脚的来到床榻前,轻声唤道:“夫君……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姐姐让你现在就过去。” “呃……”分不清是鸾儿的轻吟还是朱成钧不耐烦的回话。 兰儿知道二人事后需要小憩一会,不好在场过多叨扰。 “早。”来到客厅,朱成钧的问候语跟往常一样。 芮瑾萱轻轻抬眼,见鸾儿行动似有不便,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既然二位妹妹身子不适,就不必随我陪夫君一同去了。”说着,芮瑾萱的目光在满脸红晕的鸾儿身上定了下来,多少有点警告的意思。 “妾身……听姐姐的。” 兰儿和鸾儿虽然身体略有不适,不能第一时间分享夫君金榜题名的喜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芮瑾萱既已发话,她们也不好过多纠缠。 “我看就都不去了吧,怪没意思的。” 倘若榜上有名,报喜之人自会登门恭贺,又何须自己走一趟。 “夫君就一点都不期待金榜题名时?”芮瑾萱似乎对朱成钧有着不一般的信心,相信自家夫君这次肯定能榜上有名。 “万一名落孙山,岂不白跑一趟。”对于州试成绩,朱成钧并不怎么期待。 “呸……夫君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妻妾异口同声,难得众口一词。 不好拂了芮瑾萱的意思,朱成钧勉为其难的踏上马车。 “夫君是紧张了?”芮瑾萱见自家夫君意兴阑珊。 朱成钧默而不语,挑开小半车帘,见所有学子都争先恐后地往皇榜处赶。 距离皇榜公布还有些时辰,榜墙前却早已挤满了心情紧张的考生。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朱成钧转而对徐霄吩咐道:“二弟帮我看一下。” 靠窗阁楼上,芮瑾萱的心情似乎跟所有考生一样,似犹有过之。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仕途?”朱成钧抿了一口散茶,随口问道。 芮瑾萱眨了眨明媚动人的双眼,说道:“学而优则仕,以夫君的才华自当走为官之路,行造福万民之实。” 朱成钧摇了摇头,自问:咱是当官的那块料? “来了!”考生期待的紧张时刻终于到了。 “中了!我中了!” “那是我的名字,三十八名!” “我也中了!” ………… 考生对着皇榜仔细搜索自己名字所在的位置。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人群中,朱成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跟自己有一段渊源的范缙,他正紧握双手,目光从皇榜处一一右移。朱成钧突然想起这个老小子还欠着自己银子,就是不知道他还想不想得起来。 “父亲在那。”朱成钧看到朱翰墨跟范缙一样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右靠,越靠右名次自然越低,朱翰墨对靠前的榜单不敢抱太大希望。 “哈哈……孙山之上……我中了!倒数第二名!” 范缙突然跟失心疯一样,一路小跑狂欢,不时还跳一跳。 看到范缙的举动,朱成钧不禁笑出声来,范缙中举,课本上的人物总算见到活的了,果然跟《儒林外史》描写的那样,情境,桥段几乎都一模一样。 朱成钧目光重新回到父亲朱翰墨身上,见他站在榜前一动不动跟石像差不多。朱成钧忽有预感,名落孙山?自己可以不在乎榜上有名,读了半辈子书的朱翰墨不可能不在乎。老子不高兴,全家不高兴,朱成钧正想着一会该怎么安抚这个便宜老爹。 “我中了!孙山之位!”朱翰墨似乎压抑了许久,突然跳起身来,好在他没有跟范缙那样表现得那么疯癫。 “父亲中了……”芮瑾萱也替他感到高兴。 这时,徐霄垂头丧气地走上阁楼。 看到徐霄的表情,朱成钧心里顿时来气,恨极了陆祖安,拿了咱的好处不办事,混账!王八蛋!朱成钧顺带着把张弘成那个狗官也骂了一顿,这就是他说的阅卷官对咱的文章赞不绝口?如今咱名落孙山,玩我呢! “大哥……就剩第一名没公布了……”徐霄低着脑袋说道。 州试榜首——解元。 自己是块什么料,难不成解元公还会落到咱头上? “没关系……夫君这一次就当……”芮瑾萱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安抚之词。 朱成钧脸色阴沉,榜上是否有名咱是可以不在乎,但拿了钱不办事的贪官,咱就不能宽恕了。言而无信的狗官!等着!这笔账老子记住了。 “解元公!” ……………… 万众期待中,州试榜首解元公的名字即将揭晓。 “朱……成……钧!” “朱成钧是谁?没听说过呀。” 一众考生跟围观者交头接耳,本县有名的才子他们大多知道,如今解元公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摘了去。 “是朱兄?”邓樾有些不可置信。 “名字一样,肯定错不了!”史谦说道。 “这位公子,你说什么?解元公叫朱……成……钧?” 朱翰墨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比自己榜上有名还要激动。 “大哥……你听到了?您得了第一名!是解元公!” “二弟,快!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芮瑾萱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嫂子!”徐霄恨不得插上翅膀。 解元是咱?玩大了吧。 这个风头咱还不想出。 “果然!是朱成钧!老子的儿子!” 朱翰墨扯着嗓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徐霄很快就去而复返。 “没错了!是大哥的名字!” “恭喜夫君!……” 芮瑾萱喜极而泣。 第0088章 心结尽释 一举夺魁,咱是解元公? 朱成钧摇头苦笑,不知这是意外惊喜还是惊吓。 “夫君不高兴?”芮瑾萱嫣然一笑,挽着朱成钧的胳膊,一改往日的矜持。 “没……高兴……该回去了。”朱成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要不要顺道接上父亲?”徐霄请示道。 “晚些你再去。”朱成钧摆了摆手,说道:“现在先送我到启明书社。” 去启明书社在夫君眼里竟是第一要事,芮瑾萱不解。 “我们家今天双喜临门,夫君不先回家跟二位妹妹报喜?夫君荣摘解元桂冠,报喜之人想必已经在前往我们家的路上了。”芮瑾萱看到朱成钧脸上没多少喜悦之色。 看了一眼对自己投来绵绵情意的‘妻子’。 “听我的,先去启明书社。”朱成钧拽住徐霄,吩咐道:“到后门接我。” 新科解元公走后门?大哥太低调了吧,徐霄暗道。 走后门?咱这个州试第一,貌似还真就走了后门。走后门无非是想在皇榜上占有一个名额,可能是这个后门开得太大了,咱用力过猛一窜直接就荣占了鳌头。 意外,绝对是意外。 “照办,我自有用意。”见徐霄有点不为所动,朱成钧微愠。 解元公这个名头想必有点用吧,趁着新鲜出炉还热乎,得尽早用。 用意?芮瑾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莞儿。 “咯咯……夫君都高中解元了还不忘挣钱。”芮瑾萱调侃道。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银子很俗气? “走了。” 朱成钧点了一下芮瑾萱的玉额,牵着她的小手转身下楼。 还是第一次跟男子牵手,虽说这个男子早已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再想起自己片刻前的失仪举动,芮瑾萱一颗芳心顿时如小鹿乱撞。 皇榜前热度渐退,中举考生也争相赶回下榻的客栈,迎接报喜之人的祝贺。 报喜之人轮番上门,有幸招待新‘贵人’的大小客栈也早就开始了忙碌。 “朱兄没来看榜?”邓樾在人群中搜索良久也没看到朱成钧的身影。 “朱兄是个大忙人,小弟还未向邓兄祝贺呢,恭喜!” “同喜!” “哈哈……” 邓樾和史谦朗声一笑。 “二位兄台也在。” “好巧,大家都在。”史谦扫了一眼在场熟悉的面孔。 众人满面红光。 “何止,这一次我们同寝室的弟兄均榜上有名,诸位说,巧不巧。” “缘分呐!” “尤其是我们朱兄,一举摘得解元公!” “怎么不见朱兄?” “走!我们上门给朱兄报喜去!” “顺便讨个喜钱!” “哈哈……说得是。” “就是不知道朱兄现下身在何处?” 众人对了个眼色,纷纷颔首。 “还用猜?启明书社!” “对……瞧我这记性。” “走起!” “诸位,等等……” “何事?” “稍后会有人向我们报喜……” 给新晋举人报喜,此乃惯例。 “莫非陈兄想当一回散财童子?” “不……咱穷,没钱。”陈姓年轻人连连摆手哭穷。 “这个散财童子,理应由朱兄担任。” “是极!” “走!” “讨赏钱去咯!” ………… 皇榜前,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眼下只有寥寥数人恋栈不去。 这时,一个全身湿透的老者再次回到皇榜前。 掉进池塘泡了个冷水澡,范缙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睁着双眼对孙山位上那个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是自己的大名无疑。参加州试数十次,直到过了天命之年才得以高中,个中辛酸,期间又是怎样一段心路历程只有他自己清楚。 多年夙愿今朝了,范缙一扫多年郁结,整个人瞬间多了几分精气神。 颠簸晃荡的车厢内,朱成钧仍握着芮瑾萱柔弱无骨的冰凉小手,欲言又止。 在夫郎的注视下,芮瑾萱低着羞红的俏脸,一双妙目游移闪躲。 蓦然,朱成钧轻轻抽离了手。 手心的温暖突然不见,芮瑾萱怅然若失。 朱成钧知道,跟芮瑾萱之间的纠葛该是时候摊开说了,唯恐伤到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朱成钧也有想过尽可能说得委婉含蓄些,但都是伤人的话,只能让自己的口吻柔和些,轻声道:“那件事你想好了?” 他这是要还自己自由,说得难听点就是抛弃,芮瑾萱柔弱的香肩轻轻一颤,秋水双眸多了几分哀怨,相处日久,芮瑾萱承认自己确实对这个少年生出了情愫。 “朱公子如今是解元郎,妾乃罪女,有这么一个妻子的确有损朱解元的身份。解元公待如何?是要和离还是休妻,妾悉听尊便。”芮瑾萱咬着红唇,眼泪簌簌直落。 芮瑾萱泪流满面,哀婉悲切的模样,任朱成钧心如铁石看了也有所不忍。 “对不起,有些事必须说开。”朱成钧跟芮瑾萱执手相望,柔声道:“以前那些事实在是太过荒唐,或许我们彼此都需要一个重新认识,重新开始的过程。” “如何重新开始?我们的认识还有结合就是那般荒唐。”芮瑾萱抹了抹眼泪,只能说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转而泪光盈盈的看向朱成钧,离开他的话自己说不出口,又抹不开面子央求他接纳自己,多么希望他能够主动出言挽留。 芮瑾萱的心思,朱成钧又如何看不出来,轻叹道:“倘若我让你留下,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绝非良配,届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芮瑾萱气哼哼的撇过脸去,心道:本小姐看男人的眼光会那么差? 见芮瑾萱不那么生气了,朱成钧笑着说道:“承蒙不弃,那纸和离书就此作废,你留下来吧。不过我还是得正告你,这是赌博,输赢都得认。” “赌输了算我运气不好。”芮瑾萱皱了皱琼鼻倔强道。 朱成钧揽过芮瑾萱娇柔的身子,搂着她圆润的香肩,柔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起打消对我的恨意的?换而言之,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了。” “哼!坏蛋……”芮瑾萱抡起粉拳捶了一下朱成钧的胸膛,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在得知你高中解元之后。” “这我相信。”朱成钧抚慰芮瑾萱的背脊得意道。 看朱成钧笑得这么得意,芮瑾萱满脸娇羞的拧了一下他的腰,苦着小脸道:“可……我毕竟是卖进你朱家的,你会不会因此而不待见我。” “确实,你是父亲买来的吉祥物。”忽然腰间一阵拧痛,朱成钧连忙改口,“咱们可以换一种说法,你虽说是父亲买来给我冲喜的,我也正是因为你的到来而得以康复,这样算下来,你于我们家也有大恩,一来一往,咱就当扯平了。”埋首朱成钧怀中的芮瑾萱听他这般出言宽慰,一颗芳心比吃了蜜还甜。接着,朱成钧话锋一转,“一觉醒来我就得了个漂亮媳妇,稀里糊涂的就赚尽了便宜,我不亏呐。” “便宜?我是便宜?”芮瑾萱的小手又准确无误的落在腰间。 “呃……不……”貌似怎么回答都不对,朱成钧索性改为强有力的拥抱,看着怀中小鸟依人的妻子,朱成钧突然正色道:“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前跟你讲,我不打算继续考取功名了,希望你能理解。” “为什么?”芮瑾萱抬起娇俏的小脑袋,俏脸满是不解之色。 朱成钧怜爱的捏了捏妻子嫩滑的脸蛋,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当官太太?” “才不是呢,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看开了,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都不如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芮瑾萱接着说道:“可是……父亲希望你能考取功名。” “放心,父亲很快就不再那么热衷功名了。” “为什么?” 朱成钧轻柔的撩了撩芮瑾萱散落下来的秀发,说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大宋很快就要亡国了。” “啊……那我们不就成……亡国奴了?” “何来的亡国奴一说,赵氏皇室代表不了这个国家。”在朱成钧看来,家天下的当权者根本就不配当这个国家的主人,因而就不存在亡国奴一说,自己又不是赵氏皇室的臣子,‘亡家奴’只能是忠于赵氏皇室的的家臣。 “可……新上台的当权者……会善待我们这些老百姓?” “不会,所以说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你怕了?” 芮瑾萱摇了摇头,眼中一片坚定之色,“夫君不怕,妾身就不怕。” 朱成钧满怀感动地将芮瑾萱搂入怀中,郑重道:“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吁……” “大哥,到了。” 朱成钧跳下马车,芮瑾萱刚好从车厢内出来,看到没有供下车的小板梯,想跳又不敢跳,朱成钧看了顿觉好笑,走过来一把抱起芮瑾萱,还不忘在原地转了一圈。 “嘤……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芮瑾萱嗔道。 “谁看了?哪有人。”朱成钧厚着脸皮拦腰抱起芮瑾萱走进启明书社。 看到自家大哥跟嫂子解开心结,徐霄也为二人感到高兴。转过身来看了看马车,只怪自己准备不够充分,大哥可以跳上跳下,嫂子不能啊,看来是该把不足的补齐了。 第0089章 高朋满座 “东家,少夫人。” 书社伙计看到自家东家是抱着少奶奶走进书社,都低下头来装作没看见。 “上次那家酒楼不错,你去请他们过来再摆一席。”朱成钧仍抱着芮瑾萱。 伙计暗道:东家出手阔绰,他们敢不老实卖力干好。 好好干,雇主满意就不愁没回头客。这不,生意就来了。 “东家这回又要宴请何人?”伙计躬身请示道。 “还是我上次宴请的上次那批人,你们可还记得。” “每个人的名字小的都记得。” 朱成钧点了点头。 “很好,下去办吧……”话音未落,朱成钧忍着疼痛直奔后院。 “嘶……松口……”朱成钧这才痛叫出声来。 芮瑾萱松开银牙,仍趴在朱成钧怀里,羞得不敢抬头。 “快放我下来……”芮瑾萱踢了踢小腿,娇嗔道。 “这里没人,再抱抱。”朱成钧看着羞不可抑的妻子,有意逗她。 “不……回家再……”芮瑾萱的声音越来越低,犹如蚊讷。 夫妻心结尽释,那回家后不就可以……朱成钧顿时心猿意马。 高中解元是谓金榜题名,现在又喜得佳偶,一想到今夜就可以洞房火烛行那人间美事,人生两大喜事咱老朱都占全了,幸福呐。将怀中的娇妻轻轻放下,朱成钧抚摸芮瑾萱羞红未褪的嫩滑脸颊,深情款款的说道:“稍后随我一道招待客人。” 芮瑾萱螓首轻点,笑靥如花,朱家少奶奶这个身份总算是实至名归了。 “朱兄……” 朱成钧一愣,人这么快就来了?想必是不请自来。 该死的,你们就不能晚些再来。 没一会,邓樾便带着一众新科举子鱼贯而入。 “恭贺朱兄荣摘解元桂冠。” ………… 众人一进来就贺词频频。 “诸位同喜。”朱成钧见众人满面春光,不用猜也知道,肯定都中了。 众人见新科解元公不主动有所表示,谁也不好第一个开口,偷偷挤眉弄眼。 “解元公就不意思意思?”史谦感觉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朱成钧当然知道史谦口中所谓的‘意思’,朗声道:“在下已命人准备宴席,正想谴人去请诸位赴宴,谁承想你们就都来了。” “哈哈……” “不请自来,万望解元公不要见怪。” “高朋满座,在下求之不得。”朱成钧笑了笑。 寒暄过后,邓樾这才留意到朱成钧身旁温婉恬静的典雅佳人。 朱成钧一拍脑门,“还未跟诸位介绍,这是内子,芮氏。” “见过嫂夫人。” ………… 见过礼后,芮瑾萱以安排宴席为由退了下去。 “嫂夫人端庄秀雅,朱兄当真好福气。” “傻人傻福。”朱成钧自谦一笑,随即对在场众人轻轻拱手致礼,说道:“此次州试诸位兄台均高榜有名,小弟这晚来的祝贺,还请诸位海涵。”朱成钧心道:你们如今都是举人身份,老子的大计有望了,嘿嘿……朱成钧心里阴恻恻的偷乐。 众人看气氛暖得差不多了,各自落座。 “这次州试共录取举人八十一名,较往届多出二十六名,诸位可知是何缘故?” “我们请解元公猜猜可好?”有人提议道。 朱成钧见大家都跟‘串通’好了似的,也怪自己懒得去留意科场实况。 不好拂了大家的意,朱成钧只好勉为其难。 “难不成这届考生的文章质量较往届高出了许多?”朱成钧讪笑道。 众人目露惊诧,一个连皇榜都懒得去看的人居然一猜就中。 “朱兄一语中的,不愧是解元公,兄弟佩服!” 话匣子一打开,大家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朱成钧这位新科解元公。 “也请朱兄猜一猜,这又是何缘由?” 见众人没完没了了,朱成钧连连告饶,苦涩道:“在下实在说不上来,我想肯定离不开考生个人的努力,毕竟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朱兄揣着明白装糊涂,此事真要论起来,启明书社居功至伟。” 接着,邓樾拿出了启明书社发售的‘复习宝典’。 “就这?”这本书大家领到手前后不过三天时间,朱成钧有点不敢置信。 “然也。” 科举制度历经隋唐两宋近六百年的完善,已经渐渐内卷,演绎到如今,需要读的考试经注已累百万言,穷一生不通一经的书生大有人在,皓首穷经一词绝非平白得来。 “小弟的成绩在诸位兄台中名列最末,科榜第五十七名,本届倘若不扩招,在下必是名落孙山,考前在下也是有幸读过此奇书,脑海灵光一闪,豁然开朗,以往诸多不解之处突然就融会贯通了,才能在此次州试大放异彩。”‘老幺’的感触当然最深了。 “就是不知这本奇书为何人著。”史谦看向朱成钧问道。 “朱兄可知?” 书是启明书社首发,他们不问自己问谁去。 “此书正是经内子与在下之手整理而来。”朱成钧坦言道。 “竟是出自朱兄和嫂夫人之手!” “难怪,朱兄能编纂出如此奇书,一举夺魁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 既然赚了银子,功不功的咱就不贪了,朱成钧摆了摆手,谦虚道:“若无十年寒窗之苦功,纵使有名师指点也是枉然,诸位以为然否?”在座之人深深颔首,朱成钧适时说道:“十年学制所需校舍已在紧锣密鼓的筹建当中,再有不到一个月便可以投入使用,现在有一个大难题摆在眼前,小弟恳求诸位兄台施以援手。” 在座的都获得了举人身份,他们已然开始着手准备下一场考试,朱成钧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合时宜,又不好跟他们明讲,不用等到来年大宋朝廷便彻底完了,这个打击对他们而言委实过于残酷。在学而优则仕传统观念的支配下,朝廷都没了,他们读书的出路何在。 “我等既已答应朱兄,自当践行诺言。” 他们都是新科举人,这一身份对十年学制私塾招生绝对是炙手可热,届时只需振臂一呼,招生工作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根本不存在任何难度。 “朱兄但说无妨。” 朱成钧起身抱拳环视半州,诚挚道:“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诸位兄台都是从寒窗十年走出来的优秀学子,肯定清楚读书有一个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过程。十年苦读,各中艰辛除了汗水在下认为还有一项至关紧要,那就是没有一套完美匹配各学龄段的优秀教材。为完成十年学制教材的编纂工作,小弟诚邀诸位兄台拨冗予以指导。” 朱成钧知道在座的可都是读书人中的尖子,有了他们加盟,一套匹配十年学制的教材很快便能问世。 一套匹配各学龄段的教材不亚于拥有一个指路名师,他们都是出身乡镇贫寒之家,深知名师指路的重要性,朱成钧这一席话可谓正正戳中了大家的心坎。 “能为广大适龄学子编写教材,为桑梓教学事业出一份力,与有荣焉!”邓樾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众人,第一个表态支持:“我邓樾第一个响应支持!” “算我史谦一个!” “算我一个!” ………… 朱成钧见所有人都愿意抽空为编纂教材尽一分力,内心大为感动,朱成钧深深一躬:“如此就辛苦诸位了,小弟感激不尽。” “朱兄太过客气了,此乃造福桑梓的好事,我们读书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可以造福广大黎民百姓?朱兄为我等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应该是我等致谢才是。” “邓兄所言极是!” “我这就修书一封告知家中父老,这等积功德的大好事,我可不愿错过。” “朱兄管饭就行。” “哈哈…………” 朱成钧说道:“诸位兄台放心,吃住都包在我身上,另外还给你们算工钱。” “这等好事大家抢都抢不来干,我等岂能要工钱。” “对!朱兄要再谈钱我就跟你急眼。” “诸位兄台高义!”对于一腔热血,满腹理想的年轻人,朱成钧心生敬重。 芮瑾萱见自家夫君与众多好友相谈甚欢,落落大方的来到朱成钧身侧,说道:“这一造福广大学子的事业有了诸位的加持,一定能马到功成。今日三喜临门,妾身这就命人传宴,与诸位共贺。” 朱成钧偷偷给芮瑾萱竖起大拇指,出现的时机和表现都恰到好处。 “谢嫂夫人赐宴!” …………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气氛格外融洽。 众人酒性上头,非得轮流跟朱成钧这个解元郎喝上一杯。 面对这群‘损友’的进攻,朱成钧只好硬着头皮上,很快就被人灌了一肚子酒水。仗着海量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朱成钧才勉勉强强支撑到散席。 “终于走了。”朱成钧一抹额头,呼出浓浓的酒气。 “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芮瑾萱娇哼道。 朱成钧怜爱地刮了刮芮瑾萱的鼻尖,说道:“得亏娘子机灵,悄悄把酒换成了水,要不然你家夫君我早就当场出丑了。” “他们跟洪水猛兽一样,我能不多长个心眼。”芮瑾萱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走,回家。”朱成钧牵起芮瑾萱的柔荑,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虽说后面喝的都是水,第一轮喝的却实实在在是酒。 第0090章 中馈之权 酒气迎风上头,朱成钧在芮瑾萱的搀扶下走出书社。 “大哥。”徐霄帮忙将朱成钧扶上车。 “父亲接回家了?”朱成钧晃了晃愈加发疼的脑袋问道。 徐霄摇了摇头,回道:“老爷说明日宴会之后再回家。” “就算是琼林宴也不见得是好宴,这等无聊宴会有什么好参加的。”朱成钧嗤声道。琼林宴是为殿试后新科进士举行的宴会,始于宋太祖赵匡胤赐宴琼林苑并让后世皇帝遵之,琼林宴也就因此得来。宋徽宗政和二年罢琼林苑宴,改称闻喜宴。朱成钧认为一身书生气的父亲朱翰墨参加一众州试新晋举子的宴饮意义不大,罢了,老子难得高兴一回,多认识些人,广结善缘总没错,说不定日后就用得上。 “很难受吗?”芮瑾萱挨着朱成钧坐在一起,一脸关切之色。 感受到爱妻的绵绵情意,朱成钧会心一笑,喝醉酒还能得妻子百般温柔对待,这要放在前世,有这份待遇的男人怕是为数不多。 “这是什么?”朱成钧看车厢上掉落一卷画册。 芮瑾萱眼睑轻垂,拙劣之作被夫君发现,有点不好意思。 “妾身随手画着玩的。”芮瑾萱见自家夫君似乎对她的信手涂鸦颇感兴趣。 朱成钧一页一页的翻阅,看起来非常认真。 画册人物不过寥寥数笔勾画而成,在芮瑾萱的笔下却描绘得颇为传神。看到这卷画册,朱成钧突然想到后世的连环画即‘小人书’,出于思考习惯朱成钧很快就往赚钱方面去想,这种图文结合的作品形象生动肯定大有市场。 “倘若加上趣味对话,人物形象再画得滑稽怪诞一点,肯定很受幼龄儿童的欢迎,只要印刷出版,道时候绝对大卖。”朱成钧一本正经的说道。 朱成钧这副面容在芮瑾萱眼里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 嘲讽人的话还能这么正经说出来,委实气人。 “夫君是在变相的说妾身画得不好?”芮瑾萱轻撅小嘴,俏脸微愠。 “我是认真的。”看到芮瑾萱连翻白眼,朱成钧连忙解释道:“初学蒙童整天对着枯燥乏味的文字,长此以往很容易产生厌学情绪,于身孩子的身心健康也不利。倘若能让枯燥的学习多一些趣味,寓教于乐,肯定能更好的激发孩子们的学习热情。” 朱成钧依稀记得原来这个家伙读书认字时手巴掌没少挨私塾先生的戒尺,封建时代师即父,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老师惩戒不好学上进的孩子也是理所应当,可能下手比老子还要不客气。为了让这个时代的熊孩子能少挨几记板子,朱成钧认为自己创建的十年学制就该少一些封建时代的教学陋习。 “寓教于乐……”芮瑾萱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越品越有味道。 朱成钧补充道:“孩童时代的学习生活就应该多一些轻松快乐,让一个六七岁的开蒙儿童跟老学究摇头晃脑的念之乎者也,这样的教学方式不妥,大大的不妥。”朱成钧认为孩子就应该有属于那个年龄段的活性和朝气。 “夫君说得在理。”芮瑾萱非常认同朱成钧‘寓教于乐’的教学方式,当看到朱成钧投向自己的目光,芮瑾萱秀眉微蹙,“夫君打算让妾身去做这件事?可从来就没人这样做过,孩子们当真喜欢看这样的……涂鸦之作?”在芮瑾萱看来,课堂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地方,将涂鸦之作当成课本简直不敢想象课堂会变成何等模样。 “这么有趣的东西,不仅孩子们喜欢,大人也喜欢。”在朱成钧看来,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东西没人拒绝得了。 见夫君不仅欣赏自己的涂鸦之作,还大力支持自己去把这件事办好,芮瑾萱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心,悠悠道:“妾身怕做不好,家里的琐事也多……” 接下来的话多少有抢班夺权的嫌疑,芮瑾萱不好继续说下去。 朱成钧见芮瑾萱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有些飘忽,敢情这丫头是在惦记着府上的中馈大权呢,自己现在接纳了芮瑾萱,她就是朱家的正排少奶奶,在封建礼教的影响下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芮瑾萱的画作非常有灵性,她有着这方面的才华,朱成钧不想她整日面对家庭琐事而埋没了一身才华。 “你想接手府上中馈?”朱成钧问道。 芮瑾萱秀眉微垂,弱弱的回道:“身为夫君的妻子,理应将家里的事打理好,妾身自知现在还能力有限,中馈一事暂时交由两位妹妹主持,也好。” 朱成钧捏了捏芮瑾萱的脸蛋,打趣道:“你就这么喜欢当管家婆?” “夫君不想让妾身掌管中馈?”芮瑾萱嘟着小嘴,府上中馈大事是妾室在打理,这要传出去,自家夫君难免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声,自己的名声更好不到哪去。 感受到芮瑾萱心里的委屈,朱成钧捏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正妻不能管理府上中馈便是在夫家不受待见?我不这样认为,将家中事务打理好固然重要,但能为这个家创造更大的价值,这种实实在在打拼出来的地位才是不可撼动。” “为这个家创造价值?”芮瑾萱秀眉微蹙,苦涩道:“妾身……能力有限……” 朱成钧吻了吻芮瑾萱的额头,柔声道:“谁说你能力有限了,我家娘子的能耐大得很,你忘了上次由你便编纂的大经精义了?仅此一项你就为咱家创造了一大笔收入,倘若你继续发掘自己的才华,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呢。” 女子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在旧时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自己的才华得到夫君的认可,芮瑾萱重新审视朱成钧递过来的画册,疑惑道:“夫君是打算让妾身将这‘涂鸦’技艺发扬光大?这……当真能赚钱?” “肯定能。”朱成钧说出了自己的构想,“我不仅要开拓在校学子的课外阅读刊物,还打算丰富人们的日常娱乐生活,我认为你创作的画册就非常适合。” 论到商业才能,芮瑾萱知道自家夫君有着独到之处,他说行,就一定行。 “妾身……尽力一试,要是做不好……” “倘若做不好,就让你当管家婆。”抢着接过话茬,朱成钧对‘小人书’这块市场有着绝对的信心,‘管家婆’芮瑾萱是肯定没机会做了,女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就不会再紧盯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内耗,即将上演的家庭财政大权之争也就迎刃而解了。 “粗俗……”芮瑾萱笑骂道。 “呃……呕……”酒的后劲上来,朱成钧登时吐了个稀里哗啦。 芮瑾萱一脸心疼,对徐霄吩咐道:“二弟,快点赶车。” 吐过后,胃虽然好受了些,头却越来越昏胀,朱成钧只感到天旋地转。 芮瑾萱让朱成钧靠在自己身上,纤柔小手轻轻的予以抚慰。 朱府,黄昏晚霞笼罩,沐浴在氤氲霞光中的宅邸,颇具气象。 “大哥,到了。” 醉过,吐过,歇过,酒气渐消,人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下得车来,朱成钧见府邸前空无一人,连负责看门的门卫也擅离职守。 “静悄悄的,遭贼了?”朱成钧见门庭冷落,哪里有道贺之人踏破门槛的情景。看来解元公这个头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香,要是高中进士该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夫君忘了,咱们家可是有四尊女罗刹坐镇呢。” “看来多少还有点用,咱家没白对她们好。” “嘘……夫君小声些……”芮瑾萱俏目警惕的扫视四下。 走进大门来到中庭大院,见鸾儿正命人清点贺礼造册。 看着满满一大院子的贺礼,朱成钧对解元公这个头衔有了全新的认知。 “夫君回来了。”鸾儿起身迎来,当看到朱成钧跟芮瑾萱十指紧扣,不时眉目传情,知道二人已冰释前嫌,即日起芮瑾萱便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鸾儿看向芮瑾萱的时候,多了许多敬畏。 芮瑾萱察觉出了鸾儿的担忧,脸上浮现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笑容,“妹妹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姐姐给你打个下手。” “小妹忙得过来,不敢劳烦姐姐。”鸾儿表现得甚是拘谨。 “我们是一家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妹妹尽管说。” 鸾儿深知妻妾有别,在他们二人未和好之前自己还敢仗着丈夫的宠爱敢直面芮瑾萱,现在情况陡转,借她个胆子也得夹着小尾巴安分下来。 正妻的利益受到封建礼法的绝对保护,妾就没这份待遇了。 妾惧妻如虎,朱成钧这回算是见识到了。 “这些贺礼都是谁送的?”朱成钧过来握着鸾儿的小手,安抚她那颗不安的心。 “得知夫君高中解元,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登门恭贺。”鸾儿回道。 朱成钧没看到兰儿的身影,“怎么不见兰儿帮你忙,偷懒了是不是。” “噗……”鸾儿被朱成钧一句话给逗乐了,“兰姐姐比鸾儿还忙呢。” “这些贺礼你们打算如何处理?”礼下于人不是有求于人便是欲结善缘。 “妾身跟兰姐姐也正犯愁呢,现在夫君和少奶奶回来了,还请夫君拿个主意,鸾儿一定照办。”鸾儿和兰儿处理家务事多时,处理这些贺礼不过小事一桩,眼下主动请示是因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好擅自做主。 “娘子有什么意见?”朱成钧向芮瑾萱问道,芮瑾萱出身官宦之家,对这些礼尚往来的礼品该如何处理肯定比自己更有经验。 “妾身认为不宜马上将这些贺礼打乱了逐个回回去,先造册入库,等过些时日夫君随便找个由头给他们回礼即可。” “芮姐姐说得在理。”鸾儿附和道。 朱成钧稍作思考,吩咐道:“那些士绅的过两天必须还回去,而且还得是双倍,本县商贾老爷的贺礼可以照单全收。” “夫君放心,鸾儿照办。”鸾儿虽然不甚解,既然夫君这般吩咐她照办便是。 “你们先忙,我回房了。”酒气还未尽去,这时困意悄悄袭来。 “哎……瞧我,光顾着说话,竟忘了夫君还醉着酒。”芮瑾萱看了一眼鸾儿,说道:“我服侍夫君回房安歇,这里的事就有劳妹妹费心了。” 目送二人离去,鸾儿低下头来看了看账册,心头升起一缕失落。朱府的中馈之权虽说一分为二,自己好歹也能做这个家一半的主,今日过后这一半权力就该上交了吧。 第0091章 洞房花烛 迷迷糊糊间,朱成钧撑开沉重的眼皮。 “夫君醒啦。”兰儿一直守在床沿。 书房内灯火昏沉。 “我怎么睡在书房?”既已跟芮瑾萱冰释前嫌,咱不是应该睡正房? 兰儿秀眉轻皱,回道:“是芮姐姐这样安排的。” 喝醉了酒就得睡书房?这是妻子对自己的惩罚? 朱成钧唏嘘一下,酒这东西虽好却不宜喝过了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朱成钧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 “将将亥时。”兰儿知道朱成钧还未进食,俯下身来体贴的替他掖好被子,婉言道:“夫君先坐一会,妾身这就去给你弄吃的来。” 看到兰儿俯身时胸口露出的那一抹迷人风光。 情动之下,朱成钧一把将兰儿拽上床榻,坏笑道:“睡前不宜进食,宜……” 说着,朱成钧就要低头去品尝兰儿两抹樱唇的芬芳。 “嘤……夫君……贱妾身子不适……”兰儿轻抬素手抵住朱成钧要作坏的嘴。 朱成钧感觉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头冷水。 “那怎么办……”朱成钧攥着兰儿的皓腕,手指轻拂她红润的双唇。 知道夫君接下来要让自己做的羞人之事,兰儿霎时俏脸酡红。 突然,兰儿娇柔的身子有如灵蛇挣脱了朱成钧的怀抱。 怀中的丰润触感突然感受不到,朱成钧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哎呀……妾身竟忘了,姐姐有吩咐,让夫君醒后到大厅去一趟。”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还整个夜间会议磨人,贤妻竟是这般体贴人? 得知兰儿是受命服侍自己,朱成钧瞬间了然,芮瑾萱这般煞费苦心,肯定是预防自己突然醒来会抱起美妾行那人伦之事,所以才特意让这几日身子不便的兰儿伺候。 朱成钧携手兰儿来到客厅,正好鸾儿和芮瑾萱都在。 芮瑾萱今晚不仅盛装出席,还化了一个浓妆,金钗挽秀发。 即将人定还盛装艳抹,朱成钧直呼搞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见夫君到来,芮瑾萱嫣然浅笑,辅以精致妆容更是娇艳迷人。 “夫君的头还疼?”芮瑾萱温言关切,随即体贴地盛了一小碗早就准备好的炖盅端过来,柔声道:“这是妾身亲手炖的参汤,夫君趁热喝了吧。” 要不是看到芮瑾萱温柔娴雅,脸上情意真切,所能想到的肯定是那句大家都耳熟能详却又闻之胆颤的经典台词‘大郎,喝药了’,恰好咱也是大郎,呃,呸……朱成钧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好极了,随口问道:“娘子深夜唤我前来,仅仅是为了喝汤?” 兰儿和鸾儿低眉顺目的坐在末席,静静地等待芮瑾萱发话。 芮瑾萱柔柔一笑,道:“夫君不是让妾身作那‘涂鸦’嘛,届时肯定很忙,府上之事怕是不能兼顾,妾身见两位妹妹持家有方,我就不参和进来捣乱了。” “姐姐,这如何使得……”少奶奶这是要让她俩继续主持府上中馈,这是正妻才有的权力,如今芮瑾萱竟大大方方的交出来,兰儿和鸾儿都深感惶恐。 今夜芮瑾萱主动提及此事,朱成钧心里倍感欣慰,但一想到妻子是个极有‘心计’的女子,她这么做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彰显正房少奶奶的大度。芮瑾萱知道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自己说了算,反正迟早都是要交出去的权力,主动表现还能落得个人情和树立正妻的正面形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见芮瑾萱对自己投来祈求的目光,朱成钧决定配合她唱这个双簧。只要妻不是悍妻,妾不是骄妾,就一定能家宅和睦。 “兰儿和鸾儿确实是持家的好手,这一点府上所有人均有目共睹,我看就依娘子之见。”朱成钧微笑着看向兰儿和鸾儿,说道:“日后府上的大小事就有你们多费心了。” “妾身一定不负夫君和姐姐重望。”兰儿和鸾儿盈盈起身致礼。 芮瑾萱看了看天色,转而看向兰儿和鸾儿,亲切关怀道:“二位妹妹忙活一整天,想必也乏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妾身告退。”话落,二女转身回房。 朱成钧看到自己的两位美妾都走了,还没来得及传达侍寝的信号,罢了,大不多再做一回‘采花贼’,夜闯佳人闺房,还蛮挺刺激的。 芮瑾萱看到偌大个客厅就自己跟夫君二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今日耍的‘小心机’,想来就羞人。芮瑾萱螓首深垂,一双妙目偷偷瞟向自家夫君,见他还没有要就寝的打算,心里啐道:呆子……这事……还要人家主动吗……羞死人了…… 不经意间,朱成钧迎上妻子投过来的目光,看起来甚是情动。 朱成钧瞬间明了,原来自己和妻子都想到一块去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回房吧。”郎有情妾有意,这个时候男人就该主动些。 “嗯……”芮瑾萱无尽羞赧的点了点头,任由夫君牵着自己的手。 越是靠近房门,芮瑾萱就越是娇羞,既有期待又有不安,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芮瑾萱整个人都变得酥软。 朱成钧见妻子身子软得跟没有骨头一般,连忙拦腰将她抱起。 “嘤……”芮瑾萱感受到丈夫的如火热情,顿时羞不可抑。 推开房门走进卧室,朱成钧看到整个房间布置得跟新房一样,先前被妻子耍‘心机’摆布的怨气瞬间全无,原来她让醉酒的自己睡书房并非狠心而是为了布置新房。 “你亲手布置的?”朱成钧一脸情动地抚摸芮瑾萱娇嫩的脸颊。 芮瑾萱不敢迎上夫君炽热的双眼,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迎了上去,俏脸宜嗔宜喜。 妻子这般用心,朱成钧刚想用行动予以报答,不料却被芮瑾萱制止。 “等等……妾身……再去准备……准备……” 不都准备好了?还要做什么准备。 “夫君……你就再……等等……妾身很快便好。” 芮瑾萱抬起柔荑拂了拂朱成钧的脸,美眸春水盈盈。 “夫君不许偷看……”芮瑾萱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直奔梳妆间。 朱成钧这一回表现得绝对君子,静静期待妻子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在等待中似乎过了许久,也没见芮瑾萱有任何动静。 刚要转身,就听到芮瑾萱柔糯婉转的呼唤。 “夫君……” 转过身,朱成钧看到一袭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的芮瑾萱轻挪莲足缓缓走来。 当看到为自己痴迷的夫婿,芮瑾萱满怀欣喜,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丝的骄傲。 朱成钧攥起芮瑾萱的柔荑,执手相望,眼中尽是彼此。 “夫君,咱们行礼吧。” “好。”情动之下,朱成钧弯腰抱起芮瑾萱就要奔向喜榻。 “嘤……人家说的不是这个……”芮瑾萱踢了踢小腿,娇嗔道。 妻子百般心思准备的洞房花烛夜,这番心意怎好辜负。 接下来,挑盖头、喝合卺酒……朱成钧依礼而行,一样都不落下。 完成这一系列既定礼节,朱成钧搂着芮瑾萱的身子坐在喜榻上,互诉情话。 “妾身的心愿已了,往后余生,望夫君怜惜。”芮瑾萱捧着朱成钧的脸说道。 “我心似明月,白首不相负。”朱成钧扶着芮瑾萱的香肩,许下誓言。 芮瑾萱展颜一笑,如是幸福花开。 洞房红烛高高燃,芙蓉帐落春宵暖。 既得新科解元公,又有娇妻洞房春,朱成钧情动难掩。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芮瑾萱一如夫婿那般,亦是芳心春动。 郎情妾意如焰,几度春潮起落,红烛燃尽方歇。 天蒙蒙放亮,朱成钧睁开眼,看到臂弯处蜷缩的玉人,娇颜梨涡噙着幸福的笑意,感受怀中的丰润,朱成钧怜爱地抚摸芮瑾萱春意尤在的俏脸。 芮瑾萱弯弯的睫毛微动,睁开迷离睡眸迎上夫婿满是深情的眼。 二人未着寸缕,仍肌肤相亲,芮瑾萱无处安放娇羞。 “哟……”无意间牵动饱受夫君恣意怜爱的花蕊,芮瑾萱更是羞得无以复加。 “娘子,该起床敬茶了。”朱成钧揉了揉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的芮瑾萱。 “哈……”芮瑾萱正要起身,当看到一脸坏笑的夫婿,抡起粉拳无力的捶了他一下,娇嗔道:“哼……夫君就爱捉弄人,父亲都不在家。” “天亮了,新妇子贪床,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看到怀中娇羞可人的妻子,朱成钧有意逗弄她,心里也有春宵苦短的感觉。 “夫君先起……妾身……再眯一会。”芮瑾萱蜷缩身子再次躲进被窝里。 朱成钧不好继续逗弄初为人妇的芮瑾萱,起身下榻,掀开锦被时无意间看到洁白喜帕上的几朵红梅,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 推开房门,和煦春风迎面拂来,仿佛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花香。 “啊……夫君……”刚走出房门,吓了从侧边走来的鸾儿一跳。 “鸾儿,早啊。”朱成钧看到鸾儿正端着洗脸水向书房走去。 “夫君昨晚留宿姐姐的房间?”鸾儿没看到芮瑾萱,问道:“姐姐呢?” “呃……”朱成钧不好多说。 “哦……”鸾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拉得老长。 “鬼叫什么,还不服侍为夫洗漱。”朱成钧轻责道。 “是,谨遵新郎官之命。”鸾儿眨了眨眼,说不出的俏皮可人。 第0092章 一时风雨 美人在侧,有钱又有闲。 接下来的几天,朱成钧过着比神仙还逍遥的日子。 家中三朵娇花,在朱成钧的辛勤灌溉下日益艳光照人。 “咯咯……”院中传出女子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朱成钧对面的鸾儿手捧小人书爱不释手,越看越觉得有趣。 “夫君……你画的这个娃娃太逗了……嘻嘻……”鸾儿抚了抚笑抽的肠子。 兰儿和芮瑾萱看到鸾儿笑得甚是夸张,不由得起了再逗她一下的心思。 “鸾儿妹妹看书就看书,抚小肚子作甚?”兰儿慧黠的冲鸾儿眨了眨眼睛,调侃道:“难不成还能抚出个葫芦娃来?” “葫芦娃可是七兄弟,鸾儿妹妹多抚几下才是。”芮瑾萱又补充了一句。 一根藤上七朵花,结出七个身怀各大神通的葫芦娃来,二女很好奇自家夫君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都想得出来,不过,委实有趣。 “咯咯……”兰儿也被芮瑾萱补充的这句逗得花枝乱颤。 “夫君……二位姐姐太坏了,夫君也不管管。”两位姐姐一唱一和的拿自己寻乐子,鸾儿顿时又羞有恼,看向夫婿的明眸不免又有幽怨,倘若夫君肯在自己的肥沃花田播下种子,娃娃来年就能呱呱坠地,可自家夫君偏偏只辛苦耕耘从来都是吝惜播种。 看到三女轻松放肆的嬉闹,朱成钧也倍觉温馨。 “好了,大功告一段落。”朱成钧搁下画笔。 葫芦娃小人书第一集(草稿)完美竣工。 鸾儿一把抢过墨迹未干的图画。 “果然如夫君所言,这种有趣的小人书不仅小孩子喜欢,大人都拒绝不了。”芮瑾萱瞅了一眼争着抢先阅读的鸾儿。 芮瑾萱这是在说她幼稚呢,鸾儿心里是既想看又怕姐姐们笑话,经不住画中小人象的吸引,鸾儿顾不得许多,先看了再说。 “兰儿工笔甚佳,经你手修改我便让人雕版印刷。”朱成钧对兰儿吩咐道。 兰儿从鸾儿手里接过图画,临走还不忘冲鸾儿眨眼睛。 芮瑾萱留意鸾儿看向夫婿时流露出来的绵绵情意,会心一笑。 鸾儿急着要孩子的想法已在姐妹间传开,兰儿和芮瑾萱经常拿这件事来打趣。 “妾身去帮兰儿妹妹忙,顺便学一下人物趣象刻画。”芮瑾萱紧随兰儿的脚步。 无论是芮瑾萱,兰儿还是鸾儿,三女跟私底下商量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意无意给姐妹们创造一个跟夫婿单独相处的空间。 妻妾和睦相处,亲如姐妹,朱成钧自然喜闻乐见。 看到二位姐姐走进书房后,鸾儿娇柔的身子便倚了上来,甚是情动。 朱成钧将鸾儿斜抱在大腿上,见她面带忧容,甚是惹人怜爱,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调笑道:“刚才还乐呵呵的,现在怎么苦着一张小脸。” 鸾儿轻撅小嘴,皱着秀眉,悠悠道:“夫君,鸾儿是不是很没用,兰姐姐和芮姐姐都能为这个家创收,鸾儿发现全家就我一个吃闲饭的。” 兰儿自从得知芮瑾萱要开创小人书也自告奋勇的要开设另外一个专题,看过兰儿的画作,朱成钧认为兰儿开设的言情专题非常适合闺阁怀春少女,没多想便定了下来。兰儿自从发现自己‘涂鸦’的天分,闲暇时间都投入到创作中去,府上中馈大权现下竟成了对这个家毫无用处之人才会去争夺的权力。 为此,朱成钧隐隐担忧日后都没人管这个家了。 “咱家不差那点米粮。”朱成钧坏坏一笑。 对家没有贡献,谁又能心安理得的吃闲饭。 鸾儿扭了扭身子抗议,二位姐姐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她可不想当米虫。 朱成钧让鸾儿趴在自己怀里,拂了拂她柔顺的秀发,安慰道:“谁敢说我家宝贝鸾儿没用,我撕烂他的嘴,没见我鸾儿算盘珠子拨拉的噼啪响吗,就冲这份功力,从业数十年的老账房都自愧不如。” “咯咯……”得到夫婿的安慰,鸾儿瞬间阴转晴,随即小脸又沉了下来,娇怯怯的说道:“咱们家日益兴隆,就是……家里太冷清了……妾身想……” 鸾儿的声音细不可闻,她的心思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想着尽快给这个家添丁进口。朱成钧抚了抚鸾儿平坦的小腹,问道:“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父亲的意思?” 朱翰墨在这个家就住了一个晚上,似乎很不适应现在这种富足安逸的生活,以备战省试为名强烈要求朱成钧给他寻一僻静处弄个书斋。 如今儿子事业有成,娇妻美妾环绕,受传统影响的朱翰墨当然不能免俗,要求三个儿媳妇尽快生几个孙子让他早些享受顽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老爹催着要孙子,朱成钧表面笑呵呵逢合,心里却无比抗议,咱才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就当爹?咱孩子还没当够呢。 鸾儿小脑袋蹭蹭了,俏脸羞红,轻吟道:“父亲是有说过,妾身也有这个想法,身为妻子给朱家开枝散叶本就是妾身的使命,夫君何以……” “鸾儿还小,不宜过早要孩子。”鸾儿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八岁,放在这个时代居然算是大龄晚婚了,朱成钧实在无语。 “妾身不小了……” 感受怀中爱妾丰润馨香的娇躯,朱成钧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游上来握了握那对盈秀茁挺,郑重的点了点头:“你们三姐妹中就鸾儿最大。” “嘤……”鸾儿羞臊不已,三个姐妹确是她年纪最大,貌似那里……也是。 朱成钧不再逗弄鸾儿,扶正她的身子,瞳孔深处满是忧色,用无比郑重的口吻说道:“鸾儿,一年,再给我一年时间,咱就要孩子。” 想到要过两年才能看到自己和夫君的结晶诞生,鸾儿认为太久了,不解夫君为何非要一年后才同意跟自己要孩子,鸾儿悠悠道:“鸾儿不懂。” “听话。”朱成钧吻了吻鸾儿的额头。 “嗯,鸾儿听夫君的。”鸾儿秀眸轻眯,感受夫婿温暖的怀抱。 朱成钧抚了抚鸾儿纤秀颀长的背脊,抬起两眼凝望天际,暗暗出神。 蒙元铁骑在江淮地区磨刀霍霍,很快就会南下攻取临安,届时必然会有一路大军经过过钟离县。虽然元世祖是个开明的君主,也接受汉族士大夫以汉法统治汉地的治国主张,毕竟山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这群野蛮凶悍的蒙古骑兵过境会对当地造成什么样的破坏。以胜利者及征服者的身份,为满足彰显自身尊贵和高人一等,被征服者难免受辱。 倘若不幸,届时厄运当真降临在到自己身上,少一分牵挂和失去,最起码可以减轻一分痛苦。想到这一层,朱成钧面沉如冰,尽管早已未雨绸缪,自身力量仍是过于弱小,身处烽烟战火,谁又敢说自己就会得天眷顾。 “叮……”铃声响起。 鸾儿起身脱离夫婿的怀抱,理了理纷乱的鬓发。 少顷,徐霄走了进来。 “何事。”朱成钧见徐霄目色惊惶,一颗心顿时为之一凛。 鸾儿见二人有正事商谈,非常懂事的退了下去。 “大哥,三弟和汤豪发来联名急件。” 朱成钧授权常嵩和汤豪带领义信门一部分人向西发展壮大,凭借独特的发展模式,义信门眼下已初具规模,在白莲教的暗中支持下,荆楚商道也已成功贯通。 接过急件,朱成钧扫了一眼,西路元军正拔营东进,不日就会路过钟离县。元兵此次开拔挺进建康,其目的是为了逼迫临安方面献城投降。 兵锋过境,朱成钧可不敢对这等荒蛮民族抱有任何指望,需早做安排。 “备车,去杨氏粮行。” 钟离县眼下正陷入粮食危机,若再经受一次过路蛮兵劫掠,朱成钧不敢想象届时整个县城将会变成何等模样。虽已知晓元廷上层对南方汉民采取的政策,可这个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纪律严明的仁义之师。 “夫君是要去拜访杨家?”鸾儿迈着小碎步走来。 朱成钧点了点头。 “上次给夫君送贺礼的就有杨老爷,妾身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杨老爷回礼,夫君这次就顺带把这件事办了吧。”鸾儿娇颜轻展,脆声道。 “也好,你准备一下。”朱成钧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让鸾儿和兰儿还有芮瑾萱三女回老家避一下风头,执着鸾儿的小手,脸色一片郑重,说道:“你们马上收拾行李,明日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回老家,过段时间我再回家接你们。”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吗?”鸾儿见夫婿表情凝重,心里隐隐升起一缕不安。 “你们先收拾,我回来再跟你们细说。” “嗯,妾身听夫君的。”鸾儿点了点头,忽感一抹离再次愁浮上心头。 朱成钧转身就急匆匆地走出府邸,跃上马车就直奔杨氏粮行。 趁着赶路的空暇,朱成钧向徐霄询问道:“三弟他们没事吧。”虽说早已叮嘱过,朱成钧仍不放心,生怕常嵩那个急脾气会跟欺上门的元兵发生冲突,如此一来,义信门这个组织势必会引起当局的注意。 “大哥放心,二弟他们都谨遵大哥的严令,一直低调做人,小心行事,肯定不会主动去招惹官兵。”徐霄看到大哥朱成钧此刻的心情远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不由得问道:“大哥,元兵什么时候才会退去。” 朱成钧苦涩一笑,叹道:“我们今生都看不到了。” 蒙元无百年国祚,但距离这座大厦逐渐瓦解直至崩塌少说还有一个甲子。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官兵残暴徐霄深有体会,同种同族的官兵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草原蛮族的士兵。 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新旧政权很快就会完成更替。” 元兵过境是会搅起一时风雨,南方汉民第四等人的低下地位将持续八十余年之久,朱成钧首次真切的感受到何谓屈辱,这让自己这个有着无上民族自豪感的现代人而言,要忍受一生的歧视,这该是一种怎样非人的折磨。 第0093章 蝼蚁命运 “到了叫我。”朱成钧钻进车厢,抱着后脑仰望车顶盖。 元兵过境,人人自危。金钱、名誉、地位……好不容易奋斗才得来的一切,不日就要化为泡影,个人也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车厢幽闭,路上行人稀疏,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朱成钧内心却波澜起伏,感慨万千,咱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日子虽然不甚好过,但一步步砥砺迈向复兴的强大国家,使得自己那一代人的民族自豪感远超历朝历代,反观现在,民族自豪感只能追忆历史上强秦铁汉,雄隋盛唐的一时荣光。 铁骑烽烟,繁华终将付之一炬。 千难万苦得来的一切,失去不过是弹指一瞬。 罢了,眼下只求能活着,若大难不死,大不了重头来过。收回纷杂思绪,朱成钧深深一叹:咱是看不到蒙元朝廷覆灭,汉人江山光复的那一天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今生咱已注定忍辱负重,辉煌只能交由后辈儿孙开创了。 一念及此,朱成钧忽然有一种自己这个笨鸟不飞,孵个蛋让下一代使劲飞的感觉。然而,生不逢时,不这样又能咋滴。不过,作为朱家老祖宗,该铺的路,咱一块砖石都不会少砌,绝对给孙子们攒足‘扯旗造反’呸……是‘驱逐鞑虏’所需的一切资源。 唉……别瞎想,一切都太遥远了,咱现在儿子都还没有。 朱成钧暗下决定,这次若大难不死,造娃计划也该提上日程来了。 “大哥,杨大小姐不在粮行,在家。”徐霄下去打听后回来禀报道。 这么不巧?杨影这个工作狂人居然窝在家,难得。 “上她家去。”朱成钧扫了一眼小半车厢的礼品,心道:初次见面,杨老爷子应该不会嫌少吧。啐,咱又不是上门提亲,用不着十里红妆的豪华排面。 登门拜访,只要不是提着两串芭蕉(两手空空)就不算失了礼数。 杨影的父亲名唤杨劼持,跟自己父亲朱翰墨一样,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不擅持家理财,本身又无甚读书天分却热衷功名的中年酸腐书生。 这一届州试,杨劼持的名次好像排倒数第三,竟压自己父亲的孙山位两个人头。‘劼’者,慎也,勤也,又固也。老杨其人确实跟他的名字一样,求取功名之心坚如磐石,白首不移其志。果然,人贵在目标明确,并为之坚持不懈,耐得住寂寞就能云开见月。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朱成钧半掀车帘,对驾车的徐霄吩咐道:“下拜帖。” “啥……”徐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何时变得这般庄重了。 “还未请教大哥,这个‘拜帖’该怎么写。” 徐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印象中大哥从来就没用过这玩意。 当然,朱成钧也从未正式拜访过任何人家。 “一句话的事,我提笔吧。”别人老爹可能就在家,朱成钧不好直接跟门子明说是来找杨大小姐的,这般做法多有唐突,失礼之处。 古代拜帖的写法,格式如是: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 爵位?咱是草民,职位?不是官身何来的职位。朱成钧忽然发现这个时代只有一个正经职业,那就是当官,其他的……都难登大雅之堂。 咱为人谦虚,解元公这一头衔就算了,若写上难免有虚荣炫耀之嫌。到别人家耀武扬威?咱干不出这事来,算了,能简则简,当即挥笔写下:‘朱成钧恒枢敬拜’。 徐霄递上拜帖,才过了片刻,杨劼持竟亲自出门相迎。 “解元公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见谅。”杨劼持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冒昧打扰,杨老爷莫怪。”朱成钧没看到杨影姐妹的身影,顿感失望。 “解元公里面有请!”杨劼持躬身请道。 朱成钧冲杨劼持欠身颔首,礼节周到。 杨宅是一座三进院,虽不是大户人家,倒也算得上家境殷实的小康之家。朱成钧留意到墙体略显老旧,应是有些年头没修葺过了,可见杨氏粮行这几年并未积攒下多少钱银,也可能是家庭开销也大,没有更多的闲钱装修宅院。 “寒舍简陋,朱公子不要见怪。”杨劼持面色略有羞愧。 他一个大老爷们没有办分经济来源,年轻时家道中落都是妻子赚钱养家供他读书,妻子过世后就由年轻的女儿接手粮行生意。可以说杨家的生活重担,全都落在年仅十八岁的杨影肩上。 亲眼目睹杨家的处境,朱成钧忽然跟杨影同病相怜,都是子女赚钱养家供鳏爹读书考取功名,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是男儿身,杨影却被硬生生逼成了女汉子。 杨劼持年轻时靠爹娘养着,婚后靠妻子撑着,临老靠女儿供着,根本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任何贡献,米虫般的存在。朱成钧跟杨劼持寒暄几句,实在受不了他开口就是圣贤章句,都快火烧眉毛了,朱成钧没空跟他消磨时光,只好直言道明来意。 “朱公子要跟小女谈生意?”杨劼持一脸惊诧,解元公竟是个热衷行商之人。士农工商四大行,商居最末,是社会地位最低的群体,杨劼持不禁对朱成钧轻看几分,在他根深蒂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既有观念作祟下会这样对待朱成钧也很正常。 “在下此番前来是紧要事,而此事只有令嫒能帮忙。”朱成钧见杨劼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道:一个米虫老爹还想包揽家里大小事,可问过自身是否足以胜任? 杨劼持现在终于醒悟过来,起初还以为是新科解元公对自己高看一眼,现在看来登门拜访只是顺水还人情。 “朱公子来得很不巧,小女正在后院招待客人。”杨劼持不像是撒谎。 “爹爹……”杨颖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当看到多日不见的朱成钧,杨颖一脸欣喜地凑上来,脆生道:“朱哥哥,你是专程来拜访爹爹的吗?” “颖儿……”杨劼持瞪了毫无半分淑女仪态的小女儿。 有个迂腐老爹盯着,朱成钧打消了闯后院的念想,微笑着对杨颖说道:“我此番前来除了给杨举人祝贺,还有些粮行上的事需要跟你家姐姐当面商议。” “走,我带你去见姐姐……”说着,杨颖就要上手拉朱成钧。 “咳咳……”杨劼持轻咳几声。 杨颖偷偷扮了个鬼脸,旋即回过身对杨劼持轻轻一礼,轻声道:“爹爹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蓦然,杨颖突然跳起来一拍小手,惊呼道:“爹爹不是要备考省试?怎的还不去温书?” “对……温书要紧……”杨劼持对朱成钧轻轻一揖,转而对杨颖吩咐道:“颖儿,就由你代为父好生招待解元公。” 杨颖乖乖的应了声,当看到父亲远去,又恢复了她天真烂漫的本性。 “走,随我去见姐姐。” 杨颖拉起朱成钧的手腕就直奔后院,全然忘了父亲的告诫。 来到后院,朱成钧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 “颖儿,你怎么把他往后院领。”杨影白了自家妹妹一眼。 “啊!嘻嘻……我忘了。”杨颖对姐姐和师傅明婧吐了吐舌头。 在后院接待一个男子,于礼不合,杨影不好赶人只好作罢。 “恭喜了,解元公。”杨影招呼朱成钧落座。 “在下应该恭喜杨掌柜才是,令尊得以高中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杨影娇颜轻舒,转而垂首轻叹,倘若省试名落孙山又得回来接着考取举人身份,如此往复何时才是个头。抛开杂绪,杨影给朱成钧倒了杯茶,问道:“不知朱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朱成钧看了一眼白纱蒙面的明婧,转而看向杨影,说道:“在下得到消息,西路的元兵已经拔营东进,不日就会路过钟离县。元兵野蛮,我们需及早应对。” “巧了,朱公子跟婧姐姐竟想到一块去了。”杨影嫣然一笑。 朱成钧讪讪一笑,看向明婧请教道:“不知婧姑娘可有应对之策?” 明婧秀眸轻垂,摇了摇头,表示无计可施。 杨影知道朱成钧心思活络,每次说是来找她商议,实则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出于对朱成钧的信任,杨影直言道:“想必朱公子心里已有应对良策,有需要杨氏效力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女子无不配合。” “良策?不敢当,在下所能做的能不能保命还两说呢。”朱成钧自嘲的笑了笑,面对千军万马即便把脑子里的小聪明都用尽,取得的成效也是微之又微。 “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朝廷……”后面的话,杨影说不下去了。 朝廷的祈降派早就跟元廷那边暗通款曲,频频献媚了。当今时局人人自危,士大夫阶层都自顾不暇,谁还有空暇去管平民百姓的死活。 “说说你的打算吧。”明婧幽幽道。 朱成钧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说道:“事态可能没有你我想象的那般严重,丁家洲一战,元将伯颜智勇取胜,分水陆三军夹攻贾似道,十三万军,一时溃散。不日伯颜将挥师占领建康,进逼两浙,宋都临安处境日蹇。大军压境,江东之势已去,接下来元廷将对宋廷实施政治招谕,当局宋廷的主降派占上风,不出今年便会献城投降。此次路过钟离县的这一路大军其目的是聚集建康对宋廷进一步施加军事压力,因此他们不会逗留太久。” “这么说来,他们对本县的破坏很有限。”杨影问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元帝采取中原士大夫的建议,三令五申不许士兵对平民百姓烧杀抢掠,他们当然不敢太过放肆,但骚扰与局部破坏还是在所难免。” “谈谈你的应对之策,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将损失降至最低。”明婧说道。 朱成钧说道:“我们可以将百姓都组织起来,欢迎元兵进城……” 朱成钧话音未落便被杨颖打断。 “你疯了吧!这样岂不是更方便元兵屠杀。”杨颖认为这个时候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样做跟洗干净脖子送上去有什么区别,是在赌元兵有几分仁慈和怜悯? “颖儿,他说得有道理。”明婧见杨颖根本就没有细听朱成钧前面的话,解释道:“他的意思,聚集的人越多,元兵就越忌惮,把人打散了杀一百人跟在众目睽睽杀数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影响。既然元廷上层对部将有明令约束,他们就不敢大造杀戮。” “说到底,还是要死人。”杨颖秀眉紧蹙,问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颖如此一问,朱成钧,杨影,明婧,瞬间沉默了。 这就是亡国奴的命运,卑微如蝼蚁。 第0094章 剑心孤勇 “还有要补充的吗?”杨影深深呼出沉积许久的浊气。 在征服者眼里匍匐求饶之人便是俎上肉,刀什么时候会落下全在它一念之间,亦或是被征服者的臣服态度是否足够卑微,卑微求饶的身姿能让它不忍举起屠刀。现在唯有祈求大力传扬佛教,广建寺庙的元廷旗下那群蛮兵多受到几分佛性的感化。 朱成钧移开目光,转身遥望天边。 “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只需将粮食藏好,届时呆在家哪里都不要去,相信我,元兵很快就会退去。”朱成钧不忍让杨影在这件事上牵扯太深,能远离就离多远,战争对女人的伤害远比男人要残酷,男人大不了一死,女人可能要承受的屈辱简直就是噩梦。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安排落实。” 明婧随朱成钧一起辞别杨氏姐妹。 车上,明婧看了一眼心情沉重的朱成钧,问道:“你就没想过要逃?” “逃?逃得掉吗?”朱成钧苦涩一笑,转而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走到哪都是向当权者摇尾乞怜,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跪着不是更好吗。” 明婧见气氛愈加沉重,转眼岔开话题,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其实明婧也感到很无力,空有一身武艺,能改变的东西非常有限。 “你若无事,这几天就在我家住下吧。”朱成钧不好要求明婧去保护自己的女人,忽然又想到家里那四尊女罗刹,但愿白莲教跟慈静斋的恩怨还没到势同水火那一步。 明婧淡淡的点了点头。 “总感觉有许多话你没说出口,能跟我说说吗。”明婧知道整件事的部署不会像朱成钧在杨氏姐妹面前所说的那般简单,在整个部署里肯定有着更为关键的环节。 “献城投降总得有一个在元军方面看来都挑不出毛病的名目。”朱成钧掀开一角车帘,让车厢的空气不至于那么沉闷,转而看向明婧,朱成钧瞳孔骤凝,沉声道:“这件事我不想说,也请你不要打听,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 “好,我打听。”明婧轻颔螓首,霎时,朦胧白纱下的娇颜轻绽,接着说道:“你放心,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你最在乎的人我会保护好。” “谢谢。”朱成钧由衷说道。 “吁……” “大哥,是邓樾他们。” 朱府右侧,邓樾,史谦二人正带着一众‘同窗’迎面赶来。 朱成钧看了一眼明婧。 “你去吧。”明婧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朱成钧躬身走出车厢。 “朱兄……”看到是朱成钧,邓樾等人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邓兄,史兄,诸位兄台。”朱成钧见一行人形色焦急。 “朱兄都听说了吧,元兵明日就要进城了。” 事态紧急众人少了许多客套,单刀直入。 “朱兄主意多,我等此行是为请教而来。” 朱成钧点了点头,抬手请道:“诸位兄台请到寒舍一叙。” “不了,情势危急,我等稍后还要去安抚恐慌的百姓。” “诸位兄台打算怎么做?”看到众位同窗跟自己想到一块去,朱成钧倍感欣慰,现在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心感此道不孤。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摇头长叹,一脸的挫败感。 “我等人微言轻,不足以取信于民,想让朱兄出面安抚恐慌的百姓。” “朱兄在本县的名望我等都已知晓,倘若由朱兄出面,肯定能起到作用。” ………… 朱成钧扫了一眼众人,反问道:“此事让官府出面解决不是更好?” 众人不约而同的摇头,显然对官府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失望。 “别提了,那些官老爷听闻元兵要进城,逃得比谁都快。” “眼下怕是正在收拾家中细软呢。” 身为一县父母官,本应是全县百姓的主心骨,危难来临却丢下百姓独自逃命,白白享受百姓的供奉。不过,在朱成钧看来,他们这次不仅逃了好,而且还逃得是时候,正好给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拿下这些个狗官安抚百姓,祭旗表决心。 朱成钧当机立断,对徐霄吩咐道:“二弟,你马上安排人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将那群逃跑的官老爷截下来,一个不少,活生生的捆到我面前!” 捆绑父母官?!邓樾等人认为,朱成钧此举可谓是胆大包天。 “朱兄此举何意?” “捆绑朝廷命官……这……不合适吧……” 众人见朱成钧态度坚决,心里越发不淡定了。 “狗屁的朝廷命官!”再世为人,朱成钧还是首次暴粗口,气愤道:“危急关头弃百姓于不顾,这样的人也配为官?现在他们逃了更好,我正好借他们的人头安抚恐慌的百姓。”朱成钧拳头紧握,越说越是气愤。 “朱兄要杀了他们?” “虽说我也有此心……” 杀官等于造反,在场的都是读书人,他们只懂得忠君爱国,为百姓谋福祉,这等大不义之事他们无论如何还做不来。 “诸位兄台请放心,杀这些狗官还嫌脏了我的手。”朱成钧见众人打消了心中的顾虑,紧接着说道:“劳烦各位兄台去联系县衙衙役,以我的名义请他们帮忙看住那群狗官。诸位兄台若信得过在下就先把这件急事办了,事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释。” 为稳定军心民心,阵前严肃处置或斩杀犯众怒之人那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从书上看过不少类似的范例,眼下这个情况也只有这个方法能起到显著的效果。 “我们信得过朱兄!” “走!分头行动!” 捆绑逃命县官一来为安抚恐慌百姓,二来,朱成钧不便与诸位好友明说,以草原民族的极端英雄主义和他们所信奉的传统,对这等丢下百姓只顾自己的家伙深恶痛绝,届时将这些逃跑的‘父母官’捆到元军面前或许还能赚取些好感。 众人走后,朱成钧两眼骤冷,既然尔等当官的弃百姓的死活不顾,大不义在先,就休怪咱小不仁在后,拿尔等的人头当投名状,权且当是废物利用,用不着心怀愧疚。 “你此举仅仅是为了安抚百姓?”明婧无声无息的出现身后。 朱成钧对明婧没有隐瞒,坦白道:“这群狗官尸位素餐,趴在百姓身上饮血吸髓这么多年,现在该是他们为全县百姓做些事了。”朱成钧顿了顿,看着明婧的双眼,“我打算将这群狗官的恶行公之于众并把他们捆到元军面前,你赞同我这样做吗。” “他们是罪有应得,我并不反对你这样做。”旋即,明婧清亮的眸子浮现深深的忧虑,“你有几成把握说动元兵?” 朱成钧回道:“那就要看他们的脑袋在元兵面前值几块铜板了,他们的人头越值钱,我在元兵面前就能多说上几句话。不过,他们的主要作用不在这,还要取决于他们的人头能安抚多少百姓,迎接元军进城的百姓越多,排面越大,我的把握也就越大。” 纵观历史,剖析人性心理,朱成钧得出一个结论,征服者需要被征服者的膜拜和敬畏即便这份膜拜和敬畏来自于蝼蚁多少也能满足他们的心理需要。 “曲意逢迎,讨好元军,我这样做是不是很没气节?”朱成钧避开明婧的双眼。 明婧用警告的眼神看向朱成钧,冷声道:“若哪天我得知你这样做是为了一己私利,真心臣服在蒙元铁骑面前,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背弃自己的民族和文化,是被要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请姐姐放心,我绝不做汉奸。”朱成钧指天明誓。 “进去吧。” “姐姐请。” 得到明婧的信任,朱成钧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进了内院,徐璟,孙琦、陈璇、韩玥四位女罗刹提着剑来见。 “婧仙子。” 四位女罗刹见朱成钧跟明婧联袂而来,感到诧异之余心里又有几分忌惮。 “她们怎么在你家。”明婧询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解释。”朱成钧用冷冷的目光看向四位女罗刹,沉声道:“婧仙子是我的客人,尔等若敢得罪,休怪我跟你们白莲教翻脸。” 得知朱成钧是受制于人,明婧也理解他的身不由己。 朱成钧对四位女罗刹说道:“我稍后过去找你们,有要事相商。” 朱成钧知道,有几个狗官的脑袋还起不了多大作用,财帛才是最能打动贪得无厌的蒙元征服者的利器。别看自己赚了不少钱财,真正省下来的却没多少,知道这四位女罗刹仇富,朱成钧决定满足她们的心理,让她们稍后带人去干些脏活,当然她们也乐意。 来到后院,芮瑾萱,兰儿,鸾儿正做在院中。 “见过婧姐姐。”芮瑾萱对明婧施礼问候,转而用坚定的口吻对朱成钧说道:“夫君,妾身跟二位妹妹商议后一致决定,跟你共进退,同生死。” “胡闹。”得知妻妾的情意朱成钧感动归感动,该斥责还得斥责。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明婧瞪了朱成钧一眼。 朱成钧气恼的横了三女一眼,吩咐道:“去把我书房那两方木匣子取来,我跟明姑娘有要事相商,你们不得偷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妾身遵命。”芮瑾萱见自家夫君不反对她们留下,瞬间变得无比乖巧。 兰儿和鸾儿放下东西后,简单对明婧施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 “剑,其中一柄送你的,另外一柄……我用的。” “铿……”明婧抽出比较轻的那柄剑。 宝剑出鞘,寒芒逼人,霜刃吹发可断,剑身流光如方塘溢水。 “好剑!”明婧是用剑行家,宝剑在握便知优劣。 “此剑价格不菲,当真送我了?” “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不送你还能送谁。”朱成钧怕明婧不肯收下,转而笑道:“就当是你保护拙荆的酬劳了。” 明婧美眸轻转,带着一丝俏皮黠光,“你又用不上,另外一把也送我了。” “不行。”朱成钧连忙夺过宝剑,说什么也不肯。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婧略显小女儿情态。 朱成钧抽出三分之一剑身,沉声道:“我打算明天带着这把剑去面见元军将领,若有不测,我宁愿死在自己的剑下。” 单剑赴会,此行不成功便杀身成仁,明婧也为朱成钧的孤勇和决心所折服。 第0095章 单刀赴会 翌日,天色阴沉,云雾霭霭。 朱府门前,送行的佳人早已泪眼婆娑。 朱成钧还是首次面临这样的生离死别,表面上虽平静,心中早已波澜惊涌。 “妾身等夫君回家。”芮瑾萱强忍着哭泣,然而眼泪仍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 朱成钧看了一眼背对宅邸大门的明婧,兰儿和鸾儿,抬起颤抖的手抹去爱妻眼角的泪水,毅然转身踏上马车。朱成钧知道此一去,或许生死不知。 “驾……”马蹄轻扬,哒哒而去。 目送夫婿仗剑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芮瑾萱,兰儿,鸾儿仍迟迟不愿收回目光。止不住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眼眸早已哭红。 “放心吧,他吉人自有天相。”明婧握紧芮瑾萱冰凉的小手,安慰道。 “呜呜……”芮瑾萱趴在明婧的肩膀上放声哭泣。 明婧轻抚芮瑾萱的肩背,仿佛也受到芮瑾萱的感染,喉口也感觉很不好受。 路上不见行人,昔日喧嚣的街道这个早晨静得出奇。 马车内,朱成钧怀抱长剑,挥去心中愁绪,收起儿女情长,隔着车帘对徐霄喊话道:“迎接元军的百姓来了多少,又有哪些人携家带口走了。” “回禀大哥,经过我们多方动员,此番列队迎接元军进城的人数不下万人,天亮前便已到位,城里城外都安排了我们的人维持秩序,请大哥放心。”徐霄顿了顿,接着说道:“携家带口逃难的都是一些小富之家,家大业大者似乎没有逃难的打算。” 小有家资者变卖了虽心疼,还不至于肉疼,家大业大者则不然,家业越大越难以割舍,就算忍痛贱卖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接手的下家。 “如此甚好,该走的都走了。”朱成钧深深一叹。 徐霄也感慨万千,该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和留下来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大哥,我们去哪里……等。”徐霄本想用‘迎接’二字,心里却感觉拧得慌。 “无需出城,就在县衙街角停车。”朱成钧知道那里羁押着弃民弃城自顾逃命的懦弱官吏和平日里为恶一方的罪恶豪强,重头戏最终会在那里上演。 徐霄驾驶马车缓缓来到县衙街角,靠衙门的一侧早已堆满了现世报应者的钱帛和行李,众多物品堆叠起来竟能作墙。朱成钧拨开车帘一个小角,看到县丞邹济,县尉钟利贞,主簿古舆,教谕谌审言以及孙、田两家的家眷。 此刻县衙大门口跪着的不是昔日打官腔,瞪官眼的官吏就是骑在普通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富豪乡绅,看他们眼下的这副狼狈模样哪还有昔日作威作福的跋扈,一个个被臭布堵着嘴,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都是一县非富即贵者,何曾遭过这份罪,不仅受到昔日他们欺压过的百姓的暴打还跪了小半夜,若非心中一口恶气和仇恨的力量撑着,怕是早就晕死过去了。 看到他们的惨样,朱成钧放下车帘,知道他们的丑陋嘴脸和罪恶过往,朱成钧不认为这些人还能勾起自己的怜悯之心,当然,咱也不是同情心容易泛滥之人。 “嘣……嘭……” 朱成钧正要假寐片刻,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精锐蒙古铁骑给人的震撼,隔着老远朱成钧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磅礴气势。 “呦……呦……”马儿受到惊吓,扬蹄乱踢。 徐霄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受惊的马儿安静下来。 朱成钧无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长剑,只感到腋窝处冷汗直流。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朱成钧努力让自己保持必须的镇静,马上就要去觐见外族征服者,届时若自己有丝毫软弱无骨的表现无疑会让元军将领看轻几分,一个赢不得征服者分毫敬重的乞降者甚至容你跪的地方都不一定能有。 蓦然,万马齐喑,朱成钧似乎感应到蒙元铁骑在城门外停了下来。铁骑骤然停下并没有让朱成钧放松多少,反而倍感压抑,就冲这支训练有素的铁骑,朱成钧知道蒙元能将中原汉地纳入帝国版图绝非偶然。 城楼外,元军铁骑严阵以待,军容肃整,不动如山。 面对威风凛凛元军铁骑,列队迎接的百姓无不高悬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启禀丞相,钟离县百姓欢迎我军进城。” 蒙元铁骑征战,大多都是靠武力打进去,就算接受投降从来都是被动,主动献城投降的城池并不多见。 “哦。”马车内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也感到有些意外,百姓主动出城用最高礼遇列队迎接,在他率军席卷中原大地的军旅生涯中绝对属于首次。 “去打探一下,率众迎接我大元铁骑的是何人。” “领命。”闻令,部将当即调转马头,策马来到城门外。 部将扫了一眼一脸惊惶却保持队形不乱的百姓,发现率众迎接的不是宋廷的一县主官而是几个文弱书生,部将也倍感意外。部将手指马鞭,指了指站在城门正下方为首的书生,喊话道:“你们几人,上前回话。” 邓樾,史谦迈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靠近。 “钟离县学子邓樾,率全城百姓欢迎大元王师进城。” “学子?”部将眉头轻挑,接着问道:“这些人是你动员的?” “回将军话,此番动员迎接大元王师的是本县新晋解元公,朱成钧,朱公子。” “他人何在。”见不是主要人物率众迎接,部将似有不悦。 “朱公子已在县衙扫榻以待,将军有请。”史谦躬身道。 部将瞥了二人一眼,抬头看了看横在城门上的横幅,随即调转马头。 史谦,邓樾二人一抹额头的冷汗。 “回禀丞相,迎接我大元王师的是钟离县学子,朱成钧。” 部将借用那两个书生给的尊称。 “王师?”紧接着车内之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宋人无不对大元铁骑视为洪水猛兽,被人冠以‘王师’迎入城,纵观蒙古入主中原以来,何曾受到过这份礼遇。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是军事和政治上的双赢,这也是身为一军主将能得到的荣誉之一。 “整军入城。”威严男子又补充了一句,“不得惊扰百姓,有违令者,斩!” 既然被冠以王师,就应该有王师该有的做派。 “领命!” 不远处,邓樾看到元君正变换阵型,秩序井然,马蹄不惊。 看到这一幕,邓樾跟史谦对视一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大元铁骑不是扬刀策马奔袭进城,就说明他们暂时还没有恶意。 元军进得城来,看到县府大门敞开,里面更是空无一人。 “大哥,元兵到了。”徐霄转过头来说道。 朱成钧掀开车门布帘,不过须臾间街道已布满了蒙古步兵,不用元兵呵斥,列队街道两侧的百姓自觉后退三步。这时,一驾豪华马车在两队精锐骑兵的守护下缓缓驶来。 马车停下,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出车厢,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百姓轻轻颔了颔首,似乎对他们的表现颇为满意。中年男子扫了一眼左侧堆砌成墙的财宝,当目光停在被五花大绑的近百人身上,有些诧异,不明这摆的又是哪出。 “这是何故。”中年男子声如洪钟。 随后赶来的邓樾,史谦正好赶上中年男子问话。 “回大人,这些都是弃城逃命,置百姓于不顾的官吏还有平日里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土豪恶霸。”邓樾扯了一下面色身旁面色发青的史谦。 “这是他们的罪状,请大人过目。”史谦躬身将这些人的罪状高举过顶。 中年男子示意部将接下罪状,迈着步伐走进戒严的县府衙门。 “你们,让那个叫朱成钧的赶紧过来觐见大元帝国丞相。”部将不多理会二人。 邓樾,史谦环身四顾,看到朱成钧正好下车向他们走来,二人清楚这一次全县百姓能不能免于兵戈,希望那个全都系于朱成钧一身。 “为首之人是谁?”刚才隔得有点远,朱成钧没听清。 “大元帝国丞相。”邓樾回道。 “伯颜。”朱成钧随口道。 历史上对此人有评价,伯颜以深略善断著称。 邓樾,史谦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朱兄,你带着剑去面见大元丞相?”史谦看到朱成钧手持长剑。 “演戏的道具罢了。”朱成钧笑了笑道,“你们找个地方等我。” 话落,朱成钧手持宝剑信步走向县府正门。 “站住!你是何人?”负责看守大门的蒙古兵拦住了朱成钧的去路。 朱成钧并未将长剑双手奉上,对两位蒙古兵分别行了个点头礼,说道:“烦请二位通禀一声,钟离县学子朱成钧觐见中书右丞相。”随即,朱成钧将宝剑双手奉上,说道:“还请二位务必将此剑送到伯颜大人手里。” “等着。”侍卫接过宝剑,转身入内通禀。 不过十来息工夫,侍卫便去而复返,当即将朱成钧引进县府大堂。 来到县衙大堂,朱成钧看到伯颜正坐在公堂正位端详那把宝剑。 “呼……嗡……”伯颜持剑凌空劈落,刺耳的破空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好剑!”伯颜连声称赞。 “大胆,看到丞相大人何以不跪。”左右部将见朱成钧没有下拜行礼。 伯颜似乎并不介意,抬手制止了左右参将,凝视朱成钧,问道:“你就是朱成钧?钟离县本届州试解元公?” “在下朱成钧,见过伯颜大人。”朱成钧依旧不卑不亢。 “你认得本相?”伯颜见对方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文弱书生却颇有几分铁骨,心里不禁也对这个在自己面前还能表现得从容自若的年轻人来了几分兴趣。 “大元皇帝亲自任命的伐宋最高统帅,大名如雷贯耳,天下尽知。” 伯颜持剑再次劈下,这一次却落在案角上。 “咣……”案角被轻松斩断,切口平滑如镜。 “你进奉此剑于本相,是何用意?”伯颜看了眼一尘不染的浮光剑身。 “在下此番为民请命而来,若请命不成,还请大人以此利剑取我项上人头,让在下先本县百姓而去。”朱成钧欺身上前一步,抬头与伯颜对视,一身慷慨赴义的气概。 第0096章 伯颜赐官 “哈哈……”伯颜大笑,“为一县百姓请命,尔何德何能?” 伯颜也想看看这个能动员全县百姓迎接大元王师的年轻人,到底还有何能耐。 朱成钧知道伯颜能为天纵雄才的大元君主忽必烈选中并委以伐宋大任,自当秉承君王之志,肯定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宽待降官降将,安定江南的策略。 “在下自知德才浅薄,然此举皆在成君王之志,全右相君臣之义,拳拳之心,日月可昭,敬请尊鉴。”消灭宋廷,统一江南是蒙古统治者的战略目标,忽必烈受中原汉文化熏陶颇深,灭宋之战均积极采取汉人谋臣的建议,有地无民的现象肯定不愿看到。 伯颜微微颔首,心里颇有几分知己难得之感。 随即,伯颜话锋一转,问道:“阁下年岁几何?” 这是拉家常? 朱成钧还没天真到以伯颜的身份地位和才能会对自己青眼有加。 “在下中统元年生人,年方十五,虚岁十六。” 中统元年即公元1260年,1264年9月7日忽必烈发布《至元改元诏》改“中统五年”为至元元年。朱成钧用元朝年号是要向伯颜传达一定的信息。 伯颜略感诧异,十五岁便有这份不俗的见解和谈吐,再加上敢持剑孤身前来觐见的胆略,就冲这份胆色,伯颜不禁对这个宋廷的解元公来了几分兴趣。 “我朝君上何志?”伯颜对朱成钧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伯颜问得很宽泛,凡事读过帝王本纪之人都能给出适中的回答。然而,广为人知的论断若照本宣科,泛泛而谈,言之无物肯定很难说到伯颜的心坎上去。 “在下不才,纵观历代君王无不以宇内混一,天下治平为己任。”朱成钧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子区区白丁不敢妄论天下大事,仅仅不愿看到一城四壁之外,县邑邱虚,旷土无民之象而已。国是千万家,窃以为天下万民之想,亦是心怀天下之君主所愿。” “国是千万家,说得好。”伯颜抚掌一笑,随即目光炯炯的看向朱成钧,沉声道:“你本汉人,如今却向我大元献城,此乃于国不忠,对此你还有何说法。” 伯颜这样一问,朱成钧心里顿时有一种做汉奸的感觉。 自己是汉民族无法改变,此行是为求和而来又不想在蒙元征服者面前表现得太过卑微,伯颜这个问题确实让人有些不好回答,朱成钧暗暗深呼一口气,抬头直面伯颜,冒着被杀头的风险,高声道:“汉人之地不宜放牧,民俗更与蒙古族迥异,在下还请丞相大人代我一问薛禅汗,忽必烈,若仅有将汉地纳入帝国版图之志,而无将汉人变为大元子民之心,此地,此民,取之何用。” 薛禅汗,忽必烈的蒙古尊号。 避尊者名讳,蒙古人也不能免俗。 “大胆!” “铿……” 部将厉声呵斥,弯刀出鞘。 伯颜当即抬手制止了愤怒拔刀的部将,他乃忽必烈心腹重臣是对忽必烈施政方略领会至深之人,这个少年的一番话的意思竟跟皇帝陛下所思所想竟大同小异,因此并不计较朱成钧的目无君王的乖张态度。 朱成钧见伯颜制止了部将杀自己的举动,看来自己的表现在伯颜心中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然而仅仅有不错的印象还不足够达成此行的目的,要知道伯颜乃元初名臣,既是军事家又是政治家,属于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武全才,智勇兼备的厉害人物。寻常人要想得到他青眼以待,没点过人本事又谈何容易,朱成钧不得不收敛心神认真应对接下来的考验。 “本相观你颇有才具,有意起用你为大元效力,吾皇也是求贤若渴,再加上有本相提携保你平步青云。前提是你必须放弃汉人的身份,甘愿成为我大元子民。” 伯颜接受过不少投降求和之人,这么硬气的还是首次见到。 上一刻还指责自己对国不忠,现在又问自己愿不愿意成为大元帝国的子民,朱成钧当然知道自己的回答不能前后矛盾,伯颜后面说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信不得。 “丞相智取丁家洲,江东之势已去,大军南下建康进逼临安,不出一年便可将江南地区纳入大元帝国的版图,乾坤将定,大元陛下若有善待亡宋臣民之慈心,天下兆万百姓自然都是大元的子民,在下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自然不会是例外,丞相又何须多此一问。”朱成钧侃侃而谈。 当听到朱成钧言及‘南下建康进逼临安’时,伯颜目光骤凝,心生警惕,自己的战略意图竟被这个小年轻一语道破。伯颜身旁两位部将已将手按在刀柄上,只要他一声令下,朱成钧立时就会血溅当堂。 “如你所言,大元即将取得天下,本帅肩负伐宋大任,为免生灵涂炭,也为彰显我大元仁义之师,你可有速胜之策?”伯颜发现今日一番谈话,这个小子句句说到点上,可见绝不是巧合,这个小子的确有几分才学和独到眼光。 “大元上有雄主,又将帅云集,伐宋大计早有定策,在下一介书生,岂敢在丞相大人面前班门弄斧。”朱成钧接着说道:“天下有识之士都不难看出,宋廷气数已尽,丞相只需进兵威慑,以政治招谕为主要手段,相信轻易便能瓦解宋廷的残余势力。在下招降之策有三奉上以供丞相参考,一,利用降将影响打消有归附之心将领的疑虑,二,优待降官降将并予以信任,轻敛薄赋待民让其安业,三,严肃止杀之令,大军过境承诺不伤百姓,惩戒恶霸豪强争得民心者,如此,江南可定。” “言之有理。”伯颜点了点头,旋即双眼定在朱成钧身上,说道:“你所献三策,其中有两条都提及宽待百姓,你也有私心在里面吧。” “大人目光如炬。”朱成钧对伯颜握手抱拳躬身一拜,接着说道:“在下不否认有遂己之私的想法。” 伯颜站起身,来到朱成钧跟前,询问道:“你是如何做到动员一县百姓的?” 朱成钧苦涩的摇了摇头,回话道:“回禀大人,本县粮商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将大量粮食对外贩售以牟取暴利,致使本县百姓无粮可炊,在下为解民困,于是开仓平粜,因此薄有虚名,他们信得过在下,故而愿意听在下的安排。” 伯颜对负责打探消息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了点头,情况确实如朱成钧所言,伯颜当即打消了疑虑,伯颜抬手拍了拍朱成钧的肩膀,赞赏道:“难得你有这份怜悯之心,你且说说,这些弃民而逃的官吏,还有那些豪强恶霸,如何处置。” “大人既已接管本县,一切都由大人做主。不过在下还是提议,应当依法明正典刑。”朱成钧看了看案桌上邓樾等人连夜收集的罪状。 “他们的罪名当真属实?你确定没有冤枉之人?”伯颜严声询问道。 抬头对上伯颜凝视的双眼,朱成钧面无惧色,保证道:“如有失实之处,在下愿听凭大人发落,绝无怨言。” “本相信你,就依你之言。”伯颜继而对朱成钧说道:“走,随本相观刑。” 朱成钧偷偷抹了一把冷汗,伯颜要观刑肯定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使然,他是想看一看杀了那些人之后,观刑的百姓会是什么反应,倘若喊好的人太少,伯颜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当场斩杀。 朱成钧拿起案桌上的罪状,紧随伯颜之后来到县府正大门,朱成钧唤来邓樾和史谦,将主持行刑的任务交给他们二人,交代过后,转身回到伯颜身侧。 邓樾当众宣读罪状,验明正身,行刑,处决罪犯的应由程序一样不少。 “噗……” 数十颗人头先后落地。 “杀得好!” 围观的百姓不顾蒙古兵在场,纷纷拍掌称快,人声鼎沸。 看到这一幕,朱成钧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官吏若非弄得百姓怨声载道,豪强恶霸若非为恶乡里,定然是另外一番场面,数千百姓齐齐拍手称快,这一点骗不得人,伯颜彻底打消了对朱成钧的质疑。 朱成钧对伯颜深深一揖,随即转身来到百姓跟前,冲大家抱了抱拳,朗声道:“弃民之官,欺民之贼皆已依法明正典刑,下面有请大元丞相伯颜大人给大家训话。” 霎时,全城百姓都拍手欢迎。 伯颜以征服者的姿态扫视一眼众人,高声道:“宋廷无道,今有我大元王师代天行诛,江南之地不日都将纳入大元帝国,江南之民也将成为帝国的新国民。本相奉大元皇帝之命接管降城,吾皇宽仁,曾三令五申命本相要善待降兵降将,宽待百姓,令农者就耒,商者就涂,士庶缁黄,各安己业。” 伯颜话音刚落,全城百姓纷纷下跪叩拜。 “拜谢丞相大人,吾皇万岁。” ………… 伯颜欣慰颔首,有此成例在,征服江南赢取汉人民心,顿时更有把握了。 “诸位请起!”伯颜冲跪拜的百姓张臂虚抬,接着走过来抓起朱成钧的手臂高举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本相军务繁忙,来不及派遣县官,现在本相宣布,由朱成钧暂代县令一职,由他带领你们渡过眼下的困境。” 朱成钧顿时愣了。 “请大人收回成命,即便不是县官之身,在下也会与本县百姓共渡难关。” “朱公子莫要推迟,此事就这么定了。” “在下一定不辜负大人期望。” 伯颜态度坚决,不容置疑,朱成钧也只好勉为其难接过这个代县令。 第0097章 新的危机 伯颜扫了一眼那垒成高墙的财帛,并未令兵士装车带走。 朱成钧正想请伯颜笑纳,见他没这个意思也就作罢,心里实则巴不得他视钱财如粪土,只要这笔钱在手,钟离县用不了半年就会是另一番景象。 “本相军务繁忙,不便耽搁,钟离县就交给你了。”说着,伯颜轻轻瞥了一眼县府门前那一具具仍鲜血流淌的尸身,随即举起手中的长剑以示警告:“若让本相知道你利用职权之便为非作歹,必用此剑取你项上人头。” “请大人放心,在下必当恪尽职守,全心全意为民谋福祉。”朱成钧迎上伯颜那严厉警告的眼神,端正态度保证。 伯颜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踏上马车。 “大军开拔!” 部将得到伯颜授意,传令大军整装出发。 “恭送丞相大人!” 朱成钧率领一县百姓目送伯颜一行离去,直到大军尽数出城。 一场兵祸总算平安度过,所有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诸位乡亲父老,我们安全了,都回家吧。”朱成钧两手虚托示意大家起身,不料所有人都不为所动,朱成钧微愕,询问道:“诸位可还有事?” “朱公子,不,大人。”知道朱成钧如今的身份已经变了,说话之人连忙改口,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们家中的粮食都吃完了……不知这粮价……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今日正好是排队买低价粮的日子,若无意外大家还会跟往日一样去排队买粮,过境的元兵打乱了这一节奏。全县百姓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吃到便宜的粮食功劳全在一人,如今这个人的身份发生了转变,他还能一如既往的对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好?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人一旦当了官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朱成钧看出了大家眼中的顾虑和担忧。 “诸位放心,有我在保证大家都能吃得上饭。”朱成钧顿了顿,顺便扫了一眼地上孙,田两家人的尸体,高喊道:“粮价是有变,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降一成!” “再降一成?!”众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们没听错,是朱公子,不,是朱大人亲口说的。” “太好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瞬间全城哗然。 能在这个年景吃上低价粮,换作以往大家想都不敢想。 “这绝对是我吃过最便宜的粮食!” “这一切都是朱大人的恩典。” “拜谢大人!” ………… “诸位请起。”朱成钧见大家眼中除了感激,似乎还噙着欲言又止的期盼,朱成钧询问道:“诸位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大人,我们好多人都闲下来好多天了,放眼全县根本就没那么多活给我们干。” “是啊大人,没有工做就赚不到钱,哪来的钱买粮食。” “求大人给我们大家指一条明路。” 朱成钧的能耐大家都有目共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子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便跃升为钟离县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人相信以朱成钧的能耐一定能让大家摆脱困境。 “恳求大人。”众人纷纷磕头叩拜。 ………… 钟离县百业萧条,大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次就算没遭受元兵的侵扰,就靠手里那带你钱粮也很难再活过一个月。 朱成钧看了看从贪官污吏还有豪强恶霸截下来的钱帛,再看身后跪满一条大街的老百姓,就算自己做主将这些钱分给他们也只能解一时之急,然而这笔钱若是这个用法根本就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价值。不过有钱在手,若不能创造出远超它本身的价值就是自己能力不行了。只要手里有听话的人,不愁干不出一番事业来。 “诸位请放心,相信我,工作一定会有。”朱成钧稍作沉思,眼下这个情况除非上马劳动密集型产业才能够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随口问道:“大家都会干什么?” “大人,我是木匠。” “我是铁匠。” “泥瓦匠。” ……………… 粗略算了一下身怀一技之长的手艺人竟有数百人之多,在朱成钧看来这个年代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是难得的人才。肯定不能让他们闲着,只要将他们聚集起来,人尽其才,就一定能创造出惊人的价值。朱成钧抬手压下闹哄哄的百姓,朗声道:“大家回去后把你们每个人的技能登记造册,闲散之人也算上,明天这个时候到这里集合,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大伙都信得过大人!回去后就按大人说的办。” ………… 钟离县遭遇粮食危机是朱成钧控制粮价让大家都吃得上饭,今日元军过境又是朱成钧带领他们安然度过,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因而对朱成钧有着绝对的信任。 众人走后,邓樾,史谦等人来到朱成钧跟前。 “朱兄可想好了应对之策?”邓樾问道。 朱成钧摇了摇头,回道:“给我些时间,办法总会有的。” “那这些……怎么处理。”史谦看了一眼堆砌成墙的钱帛还有地上的尸体。 朱成钧唤来衙役,吩咐道:“麻烦诸位将这些尸体找个地方埋了吧。”看到衙役不为所动,是这个蒙古人指定的父母官的话不好使? 朱成钧眉头轻挑,询问道:“你们可有难处?” “不瞒大人,我们大家确实有难处。” 衙役们争相倒苦水,原来是那些狗官瓜分了本该发放给他们的薪俸,朱成钧当即让徐霄回去支一笔银子把衙役上个月以及未来两个月的薪俸如数发放到位,皇帝差不动饿兵,朱成钧知道自己这个‘县太爷’日后有许多地方用得着他们。 “大人何须自己破费,从这些罪产中支取一个零头便够了。” 朱成钧瞪了一眼这群衙役,严声道:“如今全县百姓都指望这笔钱渡过难关,一分一毫都得用在要紧处,谁若敢打这笔罪产的主意,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衙役被朱成钧训得头都抬不起来,朱成钧见这些人还没拿到钱都不动身干活,看在他们认可自己这个蒙古人封的县官的份上暂不与他们计较,这笔账且先记着,咱如今‘大权’在握还怕你们日后不乖乖听话? 让他们搬尸体觉得晦气,搬银子入库甭提有多积极。县衙的财政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几个月不出一次粮,若非看在衙役是公差身份,他们兴许早就不干了。 将银子清点入库,朱成钧当即命人将库房封上,这时徐霄正好将银子取来。朱成钧跟据衙役报的数当面付清他们的薪俸,银子到手,这些人搬运尸体别说有多卖力了,只恨尸体太少,心里想着尸体要是多一点,这个蒙古人封的官会不会多给他们一点银子。 邓樾等人见百姓都已回家,衙役也被朱成钧打发去埋尸,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于是众人都围了上来。 “诸位兄台有话,只管直言。”朱成钧已经做好了面对众位好友诘难的准备。 邓樾等人大眼瞪小眼,他们要说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朱兄之所以答应做蒙古人的官,是出于自愿的还是……还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邓樾见所有人都不好开这个口,决定自己做这个恶人。 朱成钧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想必邓樾所言便是大家的心声。 “诸位兄台有此一问在下并不诧异,伯颜让我暂代县令之职乃临时起意,对此我并不知情。”朱成钧见大家对自己的话仍将信将疑,反问道:“以伯颜的精明,他难道会看不出我们是在做戏?那他为何不当面揭穿?” “难道……大宋真的要亡于元军之手?”史谦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朱成钧见众人一脸沮丧,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才中举没几天,朝廷便没了,未来该何去何从,在场众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惘。 “朱兄,对此你怎么看?”邓樾一脸愁苦的问道。 朱成钧笑了笑道:“无论是不是改朝换代,你我的生活终归要继续下去。” “话虽如此,倘若大宋当真为元军所破,我当真成了亡国奴,蒙古人又将如何对待我们……” 说话之人话音未落,大家都沉默了。 “我看大家也别站在这里瞎猜测了,无论是谁坐天下,为了坐稳天下不都得善待治下的百姓?元主雄才天纵,是个开明有为的君主,我想他也不想将汉人的锦绣河山变成荒原牧场,我敢断言这绝非他取江山的初衷。”朱成钧见大家对自己这一席话颇为认可,随即说道:“诸位兄台莫忘了我们此行的初衷,元兵虽已退去,然而本县的情况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在下准备的粮食虽说足够支撑到夏收时节,但这些粮食毕竟是我掏银子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杨氏粮行的粮食,我一再压低粮价已经是仁至义尽,要让在下散尽家财去做善事,我还做不到这个份上,希望诸位可以理解。” 众人暗暗颔首,理解朱成钧的难处。 “从截获的罪产来看,有将近五十万两银子,我们完全可以将这笔钱……” “不够,五十万两远远不够,在下算过一笔账,发银子给大家去买粮食,就算朱兄再将粮价降一成也支撑不到夏粮上市。” “直接发银子肯定不妥,万一有人卖惨冒领,只会生乱子。” “可又不好只给急困之人发银子,此举容易遭人嫉恨。” ………… 众人各抒己见,邓樾猛拍脑袋,一时急昏了头竟把身边这个大能人给忘了,朱成钧既然敢放话让人明天来找他,肯定是想好了应对之策。 “朱兄只管吩咐,我等全力从旁协助。”邓樾对深深一揖。 朱成钧颔了颔首,说道:“在下有一策可破此局,只要创造足够多的就业岗位,让大家都有机会赚得到钱,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朱兄此策,妙!轻轻松松就将真正缺钱的人给筛选出来了,绝妙!” 第0098章 挑拨离间 大家都对朱成钧的计策抚掌称赞,但很快又发现新的问题。 要想在短时间内创造出足够多的就业岗位来,这又谈何容易。 “有好计策朱兄您就只管说出来,我等一定竭力办好。” 朱成钧不再吊大家的胃口,指了指城门口处,说道:“扩建县城!” “嘶……”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 凭借区区五十万两就想扩建城郭,众人是想都不敢想。 在场的均是有识之士,都清楚扩建城廓需要大量的民工,当然也需要大笔的钱。 “扩建城廓花费巨大,以目前的条件在下认为翻新改造更合适。”史谦提议道。 朱成钧当即否了史谦提议,解释道:“翻新改造旧城虽然可以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但不创造价值,扩建城郭虽然花费巨大,却可以创造出巨大的未来价值。” 众人是一介书生并不擅长经济建设,经朱成钧稍加提点,马上就想到了不少能创造价值的地方。 “朱兄打算将县城扩建成何等规模?”卫英似乎对土建格外感兴趣。 “十倍。”朱成钧一副轻描淡写,仿佛大兴土木打造城池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要知道历朝历代君王大兴土木导致亡国,因此而遭受史家书生口诛笔伐,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君王至今还未得到一个比较公正的评价。最中肯的评价不外乎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十倍!”众人都被震惊到了。 “天呐!我算算……” “这般大兴土木……少说要花费千万两白银以上!”鲁恒连忙掰扯手指,得出的数目让他当场愣神,这个数目就算倾尽一路之力怕也难以完成,就凭钟离县一县之力要想完成这一浩大工程,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钟离县全年税收才不到区区五十万两,扩建城廓等于透支钟离县未来两百年的财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寅时吃卯粮了,即便将工程分期,用十年的间去完成也不现实。 大家都沉默了。 这是要实打实去干的事,不是热血书生的指点江山,夸夸其谈。 “朱兄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说出口就一定有办法。”卫英说道。 朱成钧微微颔首,一副智珠在握的自信,旋即看向表现得最为夸张的鲁恒和卫英,随口问道:“鲁兄,卫兄似乎对土建工程颇有兴趣。” “就闲来无事学了一点皮毛。”卫英谦虚一笑,转而看向鲁恒,“要说土建一道,鲁兄的造诣远在我之上。” 朱成钧见二人对自己一身所学颇有自信,当即冲二人拱手一揖,拜托道:“小弟就请二位兄台辛苦一些,争取明早拿出一份城域规划简图出来。” “明早!朱兄,差人也不是这么个差法。” “朱兄您也逼得太紧了!这简直是要人命!” 鲁恒,卫英连连叫苦。 “朱兄只要一份规划简图而已,又不是详图,二位兄台何以这副模样。” “在下绝对相信,一份规划图对二位而言……小事一桩。” ………… 在场之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相信鲁恒、卫英二人的工作能力。 “豁出去了!大不了老子今晚不睡了!” 见二人表态,大家也不好在一旁看着,认为应该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二位兄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等任你差遣。” ………… 看到众人的表现,朱成钧心里暗暗窃喜,只要团结一心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还真有。”鲁恒也懒得跟这群‘损友’客气,把人逼得这么紧,多提点要求,过分?不过分!鲁恒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看到鲁恒要提要求,众人不禁都低下了头,有一种遭受‘报复’的感觉。 朱成钧看向二人,拍着胸口保证道:“二位兄台受命于危急之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当竭尽所能满足。” “在下的盘缠……”开口就谈钱,鲁恒感到羞囧不已。 读书求学是一件很费钱的事,在场的都是寒门学子,家中都不怎么宽裕。 “我当是什么大事,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朱成钧当场承诺替鲁恒、卫英二人解决这一问题,转而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在下想恳请诸位兄台这就摆驾县府全力协助鲁兄,卫兄,不知诸位兄台意下如何?” “有免费的客栈,不住的是傻子。” “这几天咱们也过一把县太爷的官瘾。” “哈哈……” 朱成钧将一行人安顿好,出得门来正好看到徐璟、孙琦、陈璇、韩玥这四位白莲教的女罗刹联袂而来,心里直道不妙,这四位女罗刹肯定是盯上那五十万两银子了。这五十万两银子大部分都是四位女罗刹抄豪强恶霸的家搜刮得来,自己不过是‘借用’,如今银子没花出去,她们这是来要回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朱成钧堆着笑脸迎上去。 “听说银子没被元军拿走。”徐璟劈头盖脸就来这么一句。 “银子我已经收入府库了。”朱成钧无惧这四位杀气腾腾的女罗刹。 闻言,四位女罗刹杏目圆瞪。 “拿出来!”说话间孙琦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匕首。 朱成钧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苦笑道:“银子就在府库,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正好我有一条发财大计要跟你们相商,咱们回家……详谈……” “不许你打这笔银子的主意。”陈璇严声警告道。 “不敢……上车,咱回家……”面对四位女罗刹的雌威,朱成钧只好暂时服软,不过,这笔银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这四位女罗刹,落在她们手里是迟早要花出去的钱,在咱手里就不一样了。 马车内,朱成钧被四位女罗刹森冷的眼睛紧紧盯着,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窟,竟比在面对伯颜的时候压力还大。 “说说你的发财大计。”徐璟知道这个小子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要说到搂银子,绝对是一把好手中的好手。 朱成钧沉下心来淡淡的看了看左右侧坐着的四位女罗刹,询问道:“这笔银子你们打算如此处理,上交给你们师傅搏取她的欢心,让她对你们进行论功行赏?” 四女面面相觑,眼中若有所思,她们都是梨花圣母收养的孤儿,这些年来为白莲教杀人越货不知贡献了多少银子,可到头来自己除了一身伤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梨花圣母对她们有天大的教养之恩,还了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吧,然而自己的师傅却越来越变本加厉,给她们的任务也越来越重,给自己的越来越少。 韩玥冷哼一声:“你把银子交出来便是,至于我们要怎样处置,你管不着。” 朱成钧从四女眼中看到了她们对梨花圣母的不满,胁迫人当牛马用,是个人都会有情绪。既然徐璟等人与梨花圣母有间隙,何不好好利用一番,朱成钧面无惧色的直视四女,沉声道:“这笔银子我有大用,你们一个子都别想拿走。” “你敢!” 霎时,朱成钧感觉脖颈处多了一丝阴凉。 朱成钧摇了摇头,为四人感到惋惜和悲哀:“你们这次上交五十万,梨花圣母下次要求你们上交六十万,下下次要七十万,还有下下次的下次,你们上哪找去那么多的银子交差,一旦完不成任务,她可否会念及你们往日的功劳而减轻对你们的惩罚?” 徐璟等人被朱成钧这番话说到心坎上去了,一直以来潜意识都认为师傅对她们有教养之恩,就算用一生去报答也是应该的,可后来愈加感觉师傅对她们根本没多少师徒之情,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命令和利用。 “你胆敢挑拨我们师徒之间的情义。”孙琦手中的匕首在朱成钧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狠,殷红细小的血珠顺着锋刃缓缓滑落。 “师妹,松手。”徐璟命令道。 “师姐……”孙琦不太情愿的移开匕首。 朱成钧知道自己一席话将她们师徒之间的嫌隙彻底撕开了,只要梨花圣母继续对她们施加压力,无情压榨,本就脆弱的师徒情分总有决裂的那一天。 “这笔银子你想怎样用。”徐璟打消了将这笔银子上缴的念头。 “师姐……师傅那边我们该如何交代。”这是公然欺瞒师傅,想到以往师傅的惩戒手段,韩玥至今心有余悸。 “他说得……在理。”陈璇无力的点了点头,悠悠轻吟。 见四位女罗刹达成了协议,朱成钧抹了一下麻痛的伤口,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在梨花圣母面前交代不过去。相比一笔巨款,我想梨花圣母更看重的是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不过这笔银子,我希望你们把它烂在心底。” 徐璟四女交换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四女的表情,朱成钧暗暗地长松了一口气,能说动这四位几乎是被梨花圣母打小就开始洗脑的女罗刹,心里直呼不容易。 “笃笃。”徐霄敲了两下车门,轻喊道:“大哥,到家了。” 朱成钧看了一眼满腹心绪的徐璟等人,说道:“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你们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跃下马车,走进大宅门朱成钧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仍旧呆在车厢的四女,嘴角勾起了一抹挑拨离间得逞的笑意。堡垒内部出现了裂痕,距离轰然坍塌不过是时间问题,朱成钧坚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第0099章 经济绑架 回到家,朱成钧来不及跟牵肠挂肚大半天的妻妾互诉衷肠,一头就扎进书房。 俯首书案,朱成钧对着钟离县地图凝眸出神。 沉思良久,朱成钧拿起炭笔开始对县城地图勾勾画画,改了一遍又一遍。全心投入到工作中的朱成钧几乎到了物我两忘之境,就连书房亮灯了也浑然不觉。 不知忙活了多久,朱成钧放下用秃了的炭笔,看着被交通道路分割成一片片的县城地图,朱成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想富先修路,这一至理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完成了交通主干道的规划,朱成钧开始着手城市功能设计、工程预算等工作。 事先就有鲁恒给自己提过醒,大建城廓的费用在千万两白银以上,简单的做了一个概算,发现要想完成整个工程建造需要用到的银子至少也要一千五百万两。 现在自己手里能用的银子不过区区五十万两,在不影响旗下生意正常运转的情况下顶多还能抽调出二十万两银子,通盘算下来缺口竟高达一千四百三十万两。就算只完成主干道建设和第一期工程也要耗费三百万两白银。 若第一期工程都不能保证可以顺利完工并马上就能投入使用,指望一个烂尾工程去创造经济效益,在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看着得出的预算,朱成钧猛的一拍脑门,只要手头上的五十万两银子可以做到快出快进,最终又能回到自己的手上,五十万两完全可以当数百万两来用。前提是要保证这笔钱不会在其他人手中滞留或者让他们尽快将手中的钱花出去,实现了货币流通,最终只要还有大部分能回到自己的手上,就不仅能解决资金链断裂的难题还能实现持续生产。 朱成钧简单估算了一下工期,完成交通主干道建设和第一期工程最多耗时用不了两个月的时间,届时又将有许多人面临失业下岗,人一旦闲下来又没有收入,届时必将生乱,作为解决大量失业、待业人群的城建工程就必须一直继续下去。 一言以蔽之,归根结底还是缺银子,蓦然,朱成钧两眼精光骤凝,转而将目光瞄向钟离县富人的钱袋子,让他们手里的银子闲置在库房发霉简直就是最大的浪费和罪过,得想办法让他们把银子掏出来才行。 大兴土木费钱归费钱,但大量的金钱花出去最终还是会落在一部分人手里,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必须参与进去。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就别提瓜分利益了。 有了后世房地产、商业地产、工业地产的种种模式可供借鉴,朱成钧开始着手制定针极具对性的计划,将全县的财富尽可能都挤出来然后捆绑在大城建的战车上。 大城建项目资金不足是客观事实,举债建设势在必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朱成钧决定好好利用自己作为‘县太爷’的权力,让县府出面向民间借贷。 这片土地的当权者马上就要换人了,既然是外族当权朱成钧才不会跟它客气。 朱成钧参考后世那些被财阀控制国家经济的国家,只要让县府长期背负着庞大的债务,后面到任的‘父母官’才不敢仗着手中的权力太过放肆,如此一来,继任县官在没把这笔债务还清之前就休想摆官架子。 绑架一县经济让官老爷还债,朱成钧很不厚道的笑了,是真开心。 翌日,清晨,朱成钧来到县府衙门。 “哟,鲁兄,卫兄,你们怎么搞成这副模样。”朱成钧看了一眼后衙大厅一众无精打采的学子,心道:画一份简图而已,何至于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大家累了一夜连跟朱成钧计较的力气都没有。 “图就在桌上,朱兄请过目。”鲁恒哈欠连天。 朱成钧扫了一眼书案上厚厚的一叠图稿,这群家伙昨夜莫不是太过兴奋,把整个县城的规划详图都整出来了吧。朱成钧走到书案拿起整体布局图铺开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诸位兄台请看一下我的这份图纸,有不足之处,欢迎指正。” 众人瞬间来了精神,纷纷围了上来。 朱成钧坐在书案上,拿起厚厚的一摞图稿一张张翻看。 “朱兄,您这……也太空旷了吧,钟离县拢共还不到十万人口,按朱兄的规划,就算让所有人都搬到县城来住也就堪堪填满三分之一。” “还有这道路,未免也太宽敞了。” “就咱手里那点银子,可能连修这条道路都不够。”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后衙大厅顿时喧嚣不已。 朱成钧来到正中间,压下了大家的声音,说道:“咱且抛开规模大小不论,我这份规划图的布局如何,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朱兄所绘的这份规划图,远胜我等,在下自愧不如。” “只是……咱们县暂时还没那么多人……” “是啊。” 朱成钧笑了笑,道:“诸位兄台且将目光放长远些,放眼未来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诸位还会是现在这个看法?” 一百年后那将是怎样的光景,众人开始畅想未来,浮想联翩。 “倘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座城落成……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银子从何而来?” “还有,砖石、瓦片……所需绝对是一个天量!” ………… “朱兄,下定决心了?”邓樾看向朱成钧问道。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银子,建筑材料……诸位都无需担心,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把绕城主要道路和产业园区优先建好。只要产业园区能早日投产,我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支持后期的工程。”随即,朱成钧将目光看向鲁恒和卫英,说道:“这两项工程就交给鲁兄和卫主持建设,不知二意下如何?” “能主持建设这一伟大工程,是我毕生夙愿。” “就算朱兄不指派任务,在下也会主动请缨。” 鲁恒,卫英相视一眼,分别说道。 “这项工程大利于民,又岂能少了我等。” “朱兄但凭差遣。” ………… 朱成钧见众人对建造新城热情高涨,心里倍感欣慰,当即对众人深深一拜,道:“就让我等同心协力,共筑梦想之城。” “梦想之城,朱兄说得太好了!”史谦满怀激越。 朱成钧看到大家眼中都噙着泪水,元军大举攻宋,国家灭亡在即,他们即便不愿意看到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前朝的举人功名,新朝会承认吗?新朝是否还会延续前朝的科举取士国策,他们谁也拿不准。科举入仕之路被兵戈中断,也不知何时才会重启。科举入仕的梦想破灭,他们都亟需一个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新平台。修桥铺路,历来都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朱成钧在这个时候提出大建城廓,正好弥补大家功名心上的缺憾。 “诸位兄台好好休息休息,稍后还要安排百姓工作,小弟就不叨扰了。”朱成钧知道大家为了城建规划都累了一宿。 出了后衙,朱成钧来到正堂偏厅,沈泽正好来到。 “不知东家紧急召属下前来,可有吩咐?”沈泽微微躬身道。 朱成钧将连夜写出来的计划书交给沈泽,说道:“城建马上就要开始了,首期工程还需要四百五十万两白银,我想发行债券筹集银两,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泽的心思全都在计划书上,越往下看越脸上的震惊之色就加重一分。自从炭券和粮券发行大获成功,沈泽没再看到朱成钧再有其他惊人之举,一度认为东家江郎才尽了,当看到这份计划书,沈泽再次刷新了对朱成钧商业才能的认知。也为朱成钧的胆魄折服,绑架一县经济,这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 “东家,属下认为发行债券筹集银两完全可行。”沈泽随后分析道:“现下时局不稳,赚钱的生意越来越少,所有大商家都将银子紧紧攥在手里轻易不敢投资,倘若让那些有钱人看到这个钱生钱的项目他们肯定会趋之若鹜。” 朱成钧见沈泽自信满满,债券印出来有没有人买自己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朱成钧轻轻一叹,说道:“诚如你所言,如今烽火连天,能把银子攥住就是赚,有几个敢冒着风险花银子买我们的债券。” “东家的计划书中有提到,若无力偿还本金及利息就用商铺、房宅抵债,仅此一条就足以打消所有人的顾虑。”沈泽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计划书还有县城规划图,接着说道:“就冲这份县城规划还有产业集群布局,钟离县未来的发展前景,可以说不可限量。凭借一个有广阔前景的城市,属下就有绝对的信心说动那些有钱人主动掏钱购买我们发行的债券,东家尽管将此事交给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我让你筹建的金行什么时候可以开业。” “属下正准备汇报此事,前期由于没有足够多的现银,属下还有顾虑,现在有这五十万两现银,汇通金行明日便可挂牌开业。”沈泽知道朱成钧所赚的银子虽然数目惊人,但盈余不多,要不然汇通金行早就可以开业了。 “手上这五十万两银子必须用正当的名义花出去。”朱成钧看沈泽在打这笔银子的主意,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有大城建这个吞金兽在,莫说五十万两银子,就算一千万两,属下也可以找到正当的名目将这笔银子从县府库房掏出来。”沈泽拍着胸脯保证。 二人相视一笑,朱成钧继续吩咐道:“汇通金行明早开业,县府再送你们一份开业大礼,我以钟离县县令的名义向汇通金行贷款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还款期限五十年,年贷款利率两成。” “东家不仅要绑架一县经济,还要把钟离县给掏空。”沈泽笑了笑,用整个县城未来五十年的财政收入来还债,一个商人做到这个份上绝对是胆大包天。 第0100章 毫无道理 把一个县变成个人领地,当局肯定不会答应,若仅仅是钱财尚可两说。 朱成钧瞥了一眼阴恻恻的沈泽,沉声道:“让钟离县背负庞大债务本身就冒险,倘若不能让当局者看到此举创造出远超债务的价值和财富,你我的下场一定很凄惨。” 听了朱成钧这一席话,沈泽顿感后背凉飕飕的,虽然对东家有着十足的信心,说道:“所以东家出手整合钟离县产业,优化产业集群正是为了打消当局的猜忌?” 财富归根结底是人创造出来的,只要自己打造的产业集群能为钟离县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届时面对当局的质询才能找到有说服力的辩解说辞。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当局或许可以容忍个人拥有比肩国家的财富,但绝不能容忍个人拥有一块独立的领地。” “属下明白了。”沈泽又看了看手中的计划书,请示道:“东家安排我们旗下的作坊为此次大建城供应材料,可还有别的考虑?” 沈泽知道朱成钧制定的这份计划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提防本就不多的银子落入外人之手,肯定还有更深远的考虑。 “此次的大城建项目乃集一县良材而建,大项目就蕴含着大机遇。”朱成钧看向沈泽,接着说道:“我的目的是要盘活一县经济,并借此机会打造出多条完整的产业链,扶持一批可以主导相关产业的大工坊和大批从业者,进而打破本县固化的产业格局。” 这次大城建项目所产生的影响不难想象,可以预见跟土建工程相关的从业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此次大概率会被淘汰出场,产业格局也必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属下一定不负重望!”沈泽知道朱成钧要将这一重要任务交给他,不禁踌躇满志。 朱成钧拍了拍沈泽的肩膀,对他寄予极大的信任:“我相信你。” 这时,徐霄走了进来。 “大哥,老百姓陆续赶到了。” 朱成钧点了点头,转而对沈泽叮嘱道:“城建项目工程三日后开始奠基,前期准备工作千头万绪,你下去抓紧落实。” “是,属下这就去办。” 沈泽走后,朱成钧起身走向后衙,将一众人从睡梦中唤醒。 朱成钧等人结伴来到县府正门,抬眼望去尽是乌泱泱的老百姓。 “拜见大人!” “拜见大人!” ………… 众人齐齐跪拜,声震瓦砾。 “诸位请起。”朱成钧环视半圈,抬手虚托示意大家起身。 “朱公子,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只管下令,大家伙都听您的。” “愿为朱公子效劳!” ………… 朱成钧见大家私底下都已通过气,现在都急着让身上的力气有个地方使,鼓舞人心的动员演讲可以省了,扫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朱成钧朗声道:“如今百业萧条,要想找一份能长期干下去并能养活一家人的工作,确实不容易。既然我承诺替大家安排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一定会做到。但在这里我得先给大家提个醒,稍后给你们安排的工作会很辛苦,也很累,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朱成钧就差没明说,工作辛苦,待遇还不如何好。 “我们不怕苦,也不怕累!” ………… 朱成钧看到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高声喊道:“钟离县城廓老旧,交通也不便,所以我决定,修大路,建城廓!” 这个消息一出,在场之人一颗彷徨的心仿佛瞬间找到了着落处,修路建城是一项浩大且用时漫长的工程,不用担心会得不到安排,更不需担心会三天两头就会无工可做。 朱成钧给邓樾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台跟大伙说几句。 “诸位静一静……”邓樾压下大家的喧嚣嘈杂,朗声道:“朱大人不仅下定了修路建城的决心,还要给这次每一个参与建设的有功之臣建功德碑,以供后人瞻仰!” “什么?!这是真的?” “你没听清吗?朱大人要给每一个参与建城的人建功德碑!” “这么说来,咱不仅能赚钱养家糊口,还能留名功德碑!” “没想到,老子竟有机会名垂青史!” ………… 人不仅恐惧死亡也害怕被遗忘。 人活一世,似乎都在以各种形式向世人昭告自己曾经来过。 当人们得知自己的名字将镌刻在功德碑上立在城头传名后世,扬光万年,心头的振奋竟远高于获得工作和收益的喜悦。 朱成钧见大家欢欣振奋,久久停不下来。 “朱兄,让大家再多高兴高兴。”邓樾见朱成钧要让大家停下来连忙出言劝阻。 朱成钧点了点头,直到大家的热情自然冷却。 “大人,工程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朱成钧见史谦,鲁恒,卫英等人已经准备就为,当即喊话道:“此次工程浩大,早一天开工,就能早一日看到新城落成。” “现在请大家排队登记!”邓樾得到朱成钧的首肯,无缝接过话茬。 听到这句话,情绪激越的百姓一涌而上。 看到这个阵仗,朱成钧顿时吓了一跳,人数众多,再加上群情激昂,万一发生踩踏事件,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即命令衙役维持现场秩序。 由于人数众多,仅仅登记名册这一简单工作就差不多用了将近一个上午。 收集好名册,朱成钧让邓樾等人根据个人技能和特长将人编成施工队。 散沙般的老百姓经过整编,众多术业有专攻的施工队就算初步组织起来了。 钱银紧缺,条件所限朱成钧承诺给这些人的工钱仅仅够一家人日常填饱肚子,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大家参与建设新城的热情。一座石头雕刻的功德碑竟能起到这般神奇妙用,朱成钧也是始料未及。 午时将过,朱成钧跟邓樾等人全心全意投入到筹建新城的工作中去。 虽然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却乐在其中。 这时,徐霄进来通禀。 “大哥,本县的建材商前来拜见。” 筹建新城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已传遍全城,在百业萧条的年景,突然传出这么一个浩大工程,业内人士都跟闻到肉味的狼一样争先赶来。 “有请。”朱成钧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次人来得还挺多的,安排在什么地方接见合适。”徐霄请示道。 “公堂。”朱成钧想也没多想,脱口而出。 如今的县府公堂被朱成钧改成了会客大厅,自己这个县令是蒙古人封的,空有头衔,宋廷仍在,故而没几个人放得下顾忌冒险上门攀附,对此,朱成钧也乐得清静。 邓樾知道朱成钧有意要晾一晾那些人,当即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朱兄,行有行规,我们还未发函知会业内人士就立项、开工,一天敲定,是有些不合规矩。” “你知道规矩,早不见你说。”朱成钧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就钟离县如今的实情,要搞什么工程总包、分包,各种包,实际情况也不允许。就算手里有足够的工程款,朱成钧也没想过要对外招标,对长期垄断一县土建工程,建材业的老旧商人,朱成钧认为有必要敲打敲打他们。 “在下也是忧朱兄之所忧。”邓樾嘴角噙着揶揄之色。 “邓兄的言下之意是不想让朱兄日后面对一群债主。” “是极。” “还未请教朱兄,此次建城的工程款从何而来?” 朱成钧很不厚道的冲大家笑了笑,打趣道:“咱把钟离县给卖了。” “呃……”众人一顿惊愕。 朱成钧不理会大眼瞪小眼的损友,迈着外八步,双手背负慢悠悠的来到公堂。 “大……朱公子,见过朱公子。” “见过朱公子。” ………… 众人简简单单的行了个问候礼,朱成钧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群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官’看的商人,朱成钧也懒得跟他们费工夫,淡淡的说道:“诸位都是土建行业的翘楚,在下一直无缘结识,怠慢了。”随即朱成钧话锋一转,询问道:“今日大伙齐聚一堂,不知有何见教?” 众人私下交换了个眼色,为首之人对朱成钧拱了拱手,说道:“朱公子快人快语,我等也不好浪费朱公子的时间,此番前来确实有几件事要请教?” “但说无妨。”朱成钧抬手示意。 “在下程坚。”程坚自报家门,接着说道:“敢问朱公子,此番大扩城廓,是否属实?”程坚知道建城耗费极大,钟离县根本无力上马如此浩大的工程。 “本公子当着全县百姓宣布,这还有假?”朱成钧示意程坚问下一个问题。 程坚看得出朱成钧不像是为了安抚那群无业游民而扯弥天大谎,程坚接着问道:“钟离县的财政,我等也有所耳闻,敢问朱公子修路建城的工程款从何而来?” 一询问自己的决心,二询问工程款,接下来就该是要向自己伸手要工程了。朱成钧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诸位明日便知。”随即朱成钧用无比郑重的口吻说道:“诸位不必怀疑在下的决心,城我是一定要建的。” 程坚躬身一拜,脸上多了几分敬重,含笑道:“我等浸淫土建行业多年,放眼全县再也找不出比我等更好的施工队了,大人既已下定决心上马这一浩大工程,不知我等可有替大人分忧的荣幸?” “诸位有此心,本人自是无任欢迎。”这是讨工程的态度?毫无道理嘛。朱成钧见众人都觉得自己年轻好欺负,当即还以颜色:“正如诸位所知,以本县的财政莫说扩建城池,就连修县衙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诸位若有意揽几个工程,为表诚意,诸位先垫资,待建城后通过验收便可来县府结工程款。当然了,每个工程用多少钱,做成什么样,一切由我说了算,诸位不得议价。” 众人顿感好笑,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第0101章 霸盘生意 笑归笑,然而一个人的名如同树的影。 在场之人都听说过朱成钧的大名,很快便重新端正态度。 “朱公子是想用建成后的房产,商铺抵工程款?” 大家一致认为这才是让人愿意垫资干工程的关键,建成的高楼大厦有属于自己的一幢,肯定有很多人乐意效劳,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东西能激励人甘愿出钱卖力去干活。 朱成钧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我可以明确告知诸位,此次的城建项目,你们就别想承揽了,那肯定是你们干不来的活,我已为诸位准备好了其他的生财之道,诸位明日前去观礼,届时一看便知。” 雇主既已把话挑明了说,一众工程承揽商齐齐噤声都识趣的站在一旁。 工程承揽商没戏了,建材供应商适时站了出来。 “在下余良,见过大人。”余良堆起一副商人的标志性笑脸,谄媚道:“在下虽不知大人规划的这个工程有多宏大,就冲上万人参与建设的工程,鄙人想需要用到的木材、砖石、沙土、石灰……肯定是一个天量,不知在下可有为大人效劳的荣幸。” “余大老板。”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成钧对其报之以和煦春风一般的笑容,说道:“城建工程能有余大老板的倾力加盟,肯定是一大助力。” 余良见有望成为大城建工程的建材供应商,顿时心花怒放,说道:“能为大人效劳是鄙人的荣幸,就是不知大人愿意用什么样的价位采购建材。” “成本价。”继而,朱成钧特别强调:“建材供应款结算在每一期工程落成后才会予以结算,事先在下不会给余老板拨一分钱,还要求余老板提供的建材都是能通过验收的合格品,若以次充好,县府拥有单方面拒绝结算钱款的绝对权力。” 霸王条款,绝对的霸王条款,余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大人,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在下可是抱着十足的诚意上门寻求合作。”倘若真要按朱成钧所说的结算方式,余良认为这样的生意不做也罢。 “只能如此,还请余老板体谅在下的难处。”朱成钧一副不容商量的强硬态度。 谈生意一向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连商量的余地都不曾预留,在场众人都认为这样的生意没法做了,应该是这样的生意不做也罢。 然,买卖不成仁义在,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的上前告辞。 “明日还请诸位能莅临观礼。”朱成钧对离去之人的背影喊话。 待众人离去,徐霄来到朱成钧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大哥,这些人好歹是土建工程业界的翘楚,大哥此举岂不是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二弟也认为我应该分他们一杯羹?”徐霄默而不语,知道大哥既然冒着得罪所有人的危险心里肯定一早就权衡过利弊。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说道:“这些人的胃口大得很,岂是一点蝇头小利就能随便打发的。” “大哥就不怕他们会从中作梗?”徐霄担忧道。 财帛动人心,他们或许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肯定在做难免。朱成钧嘴角勾起一抹狠厉,沉声道:“但愿他们别做得太过分,否则……” “嘿嘿……小弟差点忘了,大哥现在可是县太爷。” “回家。”朱成钧没好气的瞥了徐霄一眼。 朝廷一没给俸禄,二没颁委任状,自己这当的算哪门子官。 一众商人出了县府,心照不宣的聚在一起。 茶楼上,众人面色、情态各异。 “太气人了!” “兄台莫气,气大伤身,依我看,他这官当不长。” 在他看来,蒙古人迟早会被大宋赶回草原放牧。 “可……他这官若当不长,还用得着管那些贱民的死活?” “他抄了孙、田两家,又劫了前任县官的财产,那笔银子没有被蒙古人拿走,肯定是借‘大城建’这个名目将那笔银子顺理成章的装进自己的口袋。” “我看不见得,在蒙古人没来之前,他便已联合杨氏、裕泰两大粮行低价卖给老百姓粮食,这又作何解释?” “很简单,上次是捞名声,这次是捞钱财,明摆着的事!” “我看他搞的这劳什子‘大城建’,不过是安抚人心的缓兵之计。” ………… 众人七嘴八舌,揣测不断。 “程兄,余兄,你们二位如何看待此事?” 余良摇了摇头,叹道:“这事……很难说,在下想先听听程兄的高见。” 程坚扫了一眼众人,反问道:“倘若是蒙古人一统天下,又当如何?” “蒙古人当真能一统天下?” 说话之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心里似乎预见了大宋的国运。 “倘若蒙古人夺了咱汉人的江山……” “如此一来,蒙古人念其献城有功,他的官位就算稳了。” 此话一出,整个茶楼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算了,不管是谁做这天下之主,天下的大小生意终归要有人来做。” “兄台言之有理,咱别扯远了,言归正传。” “人家都明说了,让咱别染指城建工程,依我看……就算了吧。” “砰……”程坚突然一拳重重的砸在案桌上,愤然起身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这是要把咱们大家往绝路上赶!” 经程坚提醒,余良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朱成钧移出了城建工程建材供应商的名单,对方既已言之凿凿的说要上马这一工程,而作为本县最具实力的建材供应商却不能成为大城建工程的建材供应商,余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仅仅是损失一笔收入那么简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挤出这一行,余良非常认同程坚的论断:“程兄言之有理,他不把工程让你们大家承包是要安置那些贱民,命我用成本价给工程供应建材,还提出那等苛刻条件,他就没打算从我手里进货。” 程坚见还有人没反应过来,特别提示道:“诸位莫忘了本县四大炭商还有钱、孙、田三大粮商的惨痛教训,焉知他这一次不是针对我们。” “嘶……”有了前车之鉴,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霸盘!他这是要做各行各业的霸盘!” 回顾商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子的经历,凡是他插手的行业,所有同行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众人忽感后背发凉,可以预见那些人的下场就是他们日后的下场。 “狠人呐!” “难道我们大家就坐以待毙?程兄,你且说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程坚无力地瘫坐下来,饶是他自负足智多谋,这一次也感到无计可施,长叹道:“如今他大权在握,又名望盛隆,形势比人强,我们还能怎么办。” “要不,我们出资把全县的木材、砖石……都给买断了,让他无料可用,我看他拿什么去建城,到最后他还不得找上门来求咱。” “这个主意好,就算他大权在握,但生意就是生意,他也不能强买强卖吧。” “对,如此一来他还得花大价钱养着那群贱民,那可是上万人,就算一人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仅仅工钱就足以拖垮他。” “如今流民遍地,我们不妨将更多的流民引过来,如此……嘿嘿……” “妙!此计堪称绝妙!” 程坚并未出言劝阻,一扫片刻前的沮丧,瞬间精神抖擞,说道:“他说给咱准备了另一条财路,诸位明日可有兴趣随我一同前去观礼?” “去!如何不去!我也想看看他玩的是什么把戏。” 程坚给余良使了个眼色,随即起身告辞:“诸位兄台既已有计策,依计行事便可,在下还要随余兄去联络各大砖瓦生产作坊,就先行告辞了。” “程兄雷厉风行,我等就不多占用二位兄台的时间了。” “二位兄台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随时互通消息。” “好说……” 出了茶楼,余良将程坚请到僻静处,打算探一探他的心思,躬身问道:“程兄当真要全面配合那些人的行动?” 程坚留意了一下四周,说道:“在下的心思终究瞒不过余兄,他们要引流民进城,我不会拦着,但我绝不参与,在下奉劝余兄在这件事上不要跟着瞎凑热闹,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其他的,任由他们去折腾。” “在下理会得其中的利害。”余良接着说道:“程兄,要想买断本县的全部建材,仅凭我手上那点银子肯定不够,不知兄台愿出资几成?” 程坚反问道:“余兄打算出资几何?” “这个数。”余良冲程坚抬手做了个手势。 “在下也不占余兄的便宜,你出多少我便出多少。”程坚爽快道。 二人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说道:“合作愉快!” 日迫西山,再有半个时间便会落下。 临近朱府,突然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徐霄手里塞东西。 二人下了车走进大宅,徐霄将纸条递给朱成钧,习惯性的请示:“果然不出大哥所料,那群家伙果然要对咱们使绊子,大哥打算如何应对?” “随他们如何折腾。”朱成钧随手将纸条揉成团丢掉,转而对徐霄吩咐道:“你传话沈泽,让他看着办,但余、程二人必须给他们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要让他们知道,大势面前,个人力量再强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第0102章 罗刹吃醋 徐霄转身就去向沈泽传达朱成钧的特别指示。 回到后院,朱成钧隔着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 朱成钧轻易就分辨出有明婧的笑声,印象中明婧永远都是清冷淡漠,向来不苟言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一反常态?本着好奇心,朱成钧放轻脚步悄悄靠近。 “咯咯……”院中四女笑得花枝乱颤,明婧看起来还稍好一些,以端庄典雅示人的芮瑾萱全无平日的淑女仪态。 明婧依旧轻纱遮面,看不到她此刻的笑靥,朱成钧心里有些失望。 “咦……夫君回来啦。”芮瑾萱放下小人书,起身迎接。 朱成钧看着深得滋润而容光焕发的娇妻,抬手点了一下她如玉莹润的额头,轻责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有我这个夫君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爱郎有这等亲密举动,芮瑾萱霎时俏脸酡红。 “大家笑得这么开心,跟我分享分享可好。”朱成钧轻笑道。 兰儿美眸噙笑,将经她手整理的小人书递给朱成钧,脆声道:“葫芦娃第一集妾身已经弄好了,请夫君过目。” “原来你们在看小人书呐,都看过一次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依我看一旦刊印发售肯定是个抢手货。”朱成钧一边审阅小人书,眼角余光一直都在暗中留意明婧,快速翻了一遍,朱成钧心不在焉地说道:“很好,可以着手刊印了。” “夫君,葫芦娃什么时候出第二集,妾身好生期待呐。”鸾儿双手支着下巴,满眼期盼地看向朱成钧,不时还眨巴明媚的美眸。 “最近忙,我尽量吧。”朱成钧转而看向明婧,“婧姐姐有意见要提?” “看了你绘制的葫芦娃,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明婧见朱成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倘若把人物换成江湖侠客,会不会也跟葫芦娃一样受欢迎?” 身为男子青春热血之龄谁还没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梦。 朱成钧笑了笑道:“葫芦娃还未发售,婧姐姐何以断言能收获大家的喜爱?” “夫君,妾身跟姐姐们都一致看好,葫芦娃一经发售,必定洛阳纸贵。” 鸾儿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有信心,朱成钧知道明婧绝不会无缘无故要尝试将人物形象换成江湖侠客,肯定是想借此向广大受众传达一种价值观,朱成钧高度认可明婧的提议,问道:“姐姐是想向大家传达尚武精神?” 见朱成钧一眼就读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明婧那双清丽的眸子瞬间放亮,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汉族衰弱跟朝廷一昧崇文抑武有关,一国武运不昌也是军队战斗力低下不敌蒙古人的原因之一。” 芮瑾萱秀眸微皱,担忧道:“大力宣扬尚武精神,这样做很容易给人传递一种好勇斗狠是正确的观念,人一旦过分信奉武力,会不会变成恃武凌弱之辈?” 文化属性潜移默化人的行为,芮瑾萱的担忧不无道理,然而朱成钧认为宋朝已经推行了数百年崇文抑武的国策,许多人的尚武精神已被诗词华章软化,今有亡国灭种之忧,正是尚武精神重新觉醒的黄金时代。 朱成钧看得出明婧心里也有这个顾虑,毕竟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朱成钧看了看芮瑾萱和明婧,说道:“尚武不等同逞凶斗狠,单纯的推崇武力,尚武是一种绝不忍受强暴压迫,敢于奋起反抗一切不公的不屈精神。”朱成钧转而对芮瑾萱说道:“先贤教诲皆是导人向善,可饱读诗书者还是会有人走上祸国殃民的罪恶之路,这又是为何?未教人为恶却事与愿违确是让人无奈,然向善还是为恶全在于个人抉择,佛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句话向人传达的便是这个道理。” 明婧见朱成钧推崇尚武精神,与自己的见解不谋而合,甚至高屋建瓴,心里倍感欣慰,美眸笑盈盈的看向朱成钧,说道:“这么说你支持我创办武侠刊物。” “小人书事业能有婧姐姐这个武林高手加盟,肯定能更上一层楼。”朱成钧见明婧有创办武侠刊物的意愿,转而说道:“小人书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没有任何经验可供借鉴,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既然都是志同道合之辈,若婧姐姐没其他事要忙,不妨在寒舍长住下来,也方便交流创作心得。” “那……就叨扰了。”明婧颔首道。 朱成钧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红日西沉。 “哎呀……光顾着说话竟忘了安排晚膳。”鸾儿尴尬一笑。 “妾身去帮鸾儿。”说着兰儿也起身告退。 芮瑾萱知道朱成钧和明婧还有别的事要谈,紧跟着兰儿的脚步离去。 明婧见偌大个庭院就自己和朱成钧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迟疑了半晌,明婧满含歉意的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忙,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才好。”随即,明婧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墙,关切道:“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朱成钧给明婧一个安心的微笑,说道:“姐姐无需担心,那四个黄毛丫头我应付得来。”凶神恶煞的女罗刹在朱成钧眼里竟成了黄毛丫头,明婧不禁莞尔。朱成钧看着明婧那掩唇轻笑的风姿,心房莫名的颤了一下,为避免明婧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朱成钧接着说道:“记得婧姐姐提起过,你老家有不少人对建房、雕刻……颇有造诣。” 明婧点了点头,说道:“听说你要开展大城建,是需要这方面的手艺人?” “我正愁找不到这方面的人才,烦请婧姐姐修书一封召一批人过来。”朱成钧顿了顿,接着说道:“钟离县的情况姐姐也清楚,一时间还收容不了那么多人,第一批过来的人数控制在百人以内便可,待夏收过后,他们就算举家迁过来都没问题。” “我代父老乡亲感谢你。”明婧盈盈起身道了个淑女礼。 朱成钧想伸手去托扶明婧,碍于男女有别只好作罢,摆了摆手,说道:“我也需要他们的技艺,咱们是合作共赢。” “第一批过来的人你要是有特别要求,只管吩咐。”明婧轻声道。 朱成钧想起久负盛名的徽派建筑,正好可以趁此次大城建项目将它发扬光大,朱成钧略作沉思,说道:“我需要建一批极具徽州特色的屋舍向世人展示,对工艺的要求会比较高,第一批过来的人必须要有几位懂得设计,精通施工建造的人才,至于其他手艺人你安排那边的人看着配备即可。” “向世人展示?你是说……”明婧知道朱成钧想借此弘扬徽州建筑。 朱成钧对明婧点了点头,说道:“听姐姐提到过徽州建筑,我听后神往不已,趁着眼下大城建的机会,我不仅要挖掘一大批这样的人才,还想趁机扶持一条徽派建筑的完整产业链,一来是为了弘扬徽派建筑,二来不至于让大家的好手艺埋没,三来也能为大家开出一条不仅限于经商的出路。” 徽州丘陵起伏,地少形狭,山高水长,土壤贫瘠这样的生存环境完全算得上恶劣,明婧一直都致力于为家乡父老谋求更多的生存之道,苦于能力有限,一直都收效甚微,如今听朱成钧这么一说困扰心头多年的难题瞬间迎刃而解。倘若徽州建筑文化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可,相关的从业人员就可以凭借这份手艺安身立命。 “谢谢。”明婧看向朱成钧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朱成钧笑了笑,道:“姐姐跟我还客气。” “咳咳……”隔壁传来几声轻咳。 知道是住在隔壁白莲教那四位女罗刹,明婧清丽的眸子瞬间多了几分冷意。 “何事。”朱成钧侧过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站在院墙上的韩玥。 “过来一趟,有事相商。” 朱成钧冲明婧点了点头,转身爬上梯子。 来到隔壁院,朱成钧看到白莲教的四位女罗刹围着石桌而坐。 “说吧。”朱成钧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孙琦阴煞着双眼,轻哼道:“你就不能拿几分对待明婧仙子匀给我们。” “咳……说正事。”徐璟随即说道:“听说你要大肆扩建县城。” 被白莲教女罗刹敲诈,朱成钧早就习惯了,调侃道:“你们难不成要我顺便给你们白莲教建个道场。” “聪明。”陈璇夸赞道。 “是你们的主意还是梨花圣母的命令。”朱成钧随口问道。 “无论是谁的主意,你只管给我们建就是了。” 朱成钧面露难色,就凭那些毫无大型建筑修建经验的民夫,要打造一座大型道场,又谈何容易。怎奈自己受制于人,不答应也得答应,询问道:“有什么要求?” “我们能体谅你的难处,道场按大型寺庙修建,你无比争取在明年元月之前竣工。”徐璟轻描淡写的说道。 “白莲教打算资助多少。”朱成钧问道。 韩玥轻哼道:“你能够无偿帮婧仙子,再帮我们修一座寺院怎么了。” “你!……”朱成钧恨得直咬牙,使唤人也不是这么个使法吧,竟把咱当牛用。 “银子就从跟你的生意分成那里提前支取。”徐璟这样说,朱成钧心里还好受点,只要不是贴钱做工就好。徐璟接着说道:“钟离县不是缺粮食嘛,白莲教正好有一批粮食要从鄂州运来,就当是我们额外补充的诚意。” “有多少?”钟离县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朱成钧顿时两眼放光。 孙琦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万石?”朱成钧当即抚掌,“太好了!” 陈璇摇了摇头,白了朱成钧一眼,哼道:“是一千石。”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才区区一千石,还不够全县百姓吃一天。 “如今粮贵,鄂州那边的粮食都涨到三十银子一石了,算上运输这一千石粮食怎么着也要花将近三万五千两银子才能买到。”韩玥解释道。 “一千就一千吧,有聊胜于无嘛。”朱成钧一脸苦涩,要想指望白莲教这群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蚂蟥多大方,朱成钧根本就不敢抱有丝毫指望。 “粮食再有十天时间便能运到。”徐璟随即问道:“什么时候动工?” “既然答应你今年年底前完工,我就会尽力做到。”朱成钧实在不想再跟这四位女罗刹多呆片刻,愤然起身道:“就算逼人上吊,你们好歹也让人多喘几口气吧。” “该!”韩玥撇了撇嘴,道:“谁让你区别对待我们和明婧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四位女罗刹似乎早就通过气。 朱成钧转身瞥了一眼四位女罗刹,一脸坏笑:“女罗刹也会吃醋……” “滚!”四位女罗刹齐声咆哮。 第0103章 揽储筹资 翌日,午饭后。 朱成钧在县府衙门举行盛大的债券发售大会。 应邀前来的钟离县富豪,齐聚一堂。 朱成钧扫了一眼坐在角落处低声窃窃私语的人,又看了看坐在最靠前的显绅,他们显然不太情愿来参加此次发售大会,不过是碍于情面抹不开罢了。 看到众人的脸色,朱成钧知道这些人压根就没把自己这个蒙古人随口敕封的县太爷看在眼里,既然他们不认官,朱成钧也不好抖官威,因为抖了也没用。 债券还未发售就遇冷,朱成钧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今天要想说服这些人投资怕是相当费神,他们不认自己这个父母官,还愿意看在自己的名望上给几分薄面,想必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堪,稍后债券正式发售,看在情面上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认购一些。 朱成钧留意到昨天上门找自己伸手要工程的好些人今天也有前来赏光,要说谁会当堂给自己难堪,必定是这群人无疑。人多少都有点群羊心理,只要有人带头搞破坏,定会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尾随踩踏。 收回杂思繁绪,朱成钧给沈泽递了个眼色。 得到朱成钧的授意,沈泽来到正中央,扫视半圈后,朗声道:“各界贤达,今日能拨冗前来参加汇通金行的成立典礼,沈某作为后生晚辈能得诸位抬爱,实在不胜荣幸。”沈泽当即将目光移向朱成钧所在的位置,接着说道:“汇通金行能得以顺利筹建,少不了朱大人的鼎力支持,日后也欢迎各位莅临本行光顾,本行将奉行既定宗旨,为本县商业发展提供资金支持,也为有商通四海之志的各位建立长期的合作。” 沈泽说了一大通,大家似乎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汇通金行’这四个字他们是听到心里了,在座的大多涉足商业,绝非见识浅薄之辈,自然对粮行、牙行……三百六十行都有所耳闻,但对于‘金行’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座的皆是见多识广,通过字面意思就不难理解,定是大家所熟知的钱庄,干的是何种营生大家早已心中有数。 朱成钧接替沈泽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当汇通金行宣布成立大家看起来都见怪不怪,在他们看来汇通金行不过是有一丢丢官府背景的钱庄。心道:看来大家对金融业的认识还浅薄得很,朱成钧冲在座的拱手致礼:“县府决定扩城修路,诸位既已获悉,在下就不再赘言了,大家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朱……大人是想让咱出资建城?” “我也听说了,朱公子是要将县城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十倍。” “那需要的资金……天呐!这得多少钱!” ………… 一阵喧嚣过后,大家很快就沉默了,济济一堂立时鸦雀无声。 他们都知道钟离县的财政状况,根本无力建城。 朱成钧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当即开口打破沉默:“这次将大家请来确如诸位心中所想,没错,县府希望大家能为城市建设出一分力。”朱成钧随即将沈泽叫到身边,接着说道:“大家也清楚本县的财政状况,要想完成这一浩大工程无异于天方夜谭。然在我看来此事绝非天方夜谭,非但可行,而且一定能做成!做好!” 看到大家均嗤之以鼻,不敢抱有希望,朱成钧接着说道:“此次建城的建设资金由县府出面向汇通金行贷款,分期贷款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县府将用地皮还有未来五十年的财政收入用以偿还本金以及贷款利息,届时倘若本县无力偿还贷款,愿用建成后的地皮、房宅、商铺……抵扣向汇通金行贷款的本金和利息。对此,大家可还有顾虑?”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默默的拨拉算盘珠子。 “大人,请恕在下冒昧,汇通金行既已答应贷款建城,还将我等召来是何用意。” “以本县的财政收入根本无力偿还贷款,此次城建的成果全都落在汇通金行手里,这样算下来根本就没我等啥事。” “马掌柜所言极是!” “若是让我等来捧人场,咱也算是响应了大人的号召。” ………… 所有好处还没人知道便已被瓜分殆尽,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份,众人不想继续在此陪朱成钧消磨光阴,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都静一静,朱公子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就瞎嚷嚷。” “就是,朱公子将大家召过来仅仅是为了见证汇通金行成立?” 朱成钧扫了一眼为自己仗义执言之人,正是跟自己合作经营食盐生意的零售商,挑动大家离场的捣乱者朱成钧对那人有几分印象,揽不成工程,竟来砸我的场子,朱成钧心里暗暗将这批人记下,眼下先把他们的银子忽悠到手日后再行报复也不迟。 率先发难之人见有人站出来替朱成钧解围,生怕所有人的目光会注意到他,立时收起片刻前带头起哄的灼灼气焰。 朱成钧对为自己仗义执言之人微微颔首致意,旋即说道:“县府背负如此重债,诸位难道还看不出本官建城的决心?” 众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借贷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建城,如此大手笔就算是朝廷国库充盈之时,要下这个决心怕是也很艰难。 朱成钧见大家顾虑打消了不少对自己多了几分信任,接着说道:“县府既已决定向汇通金行贷款,本官坐等银子进账就是了,至于其他杂事,本官一概不管。今日汇通金行沈泽先生借县府大堂与诸位议事,本官只管负责将大家召集过来碰面,既然沈泽先生与诸位有要事相商,本官就失陪了。” 话落,朱成钧转身走向后衙。 沈泽站在朱成钧踩过的位置冲众人拱手行了个礼,道:“诸位,刚才朱大人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本行只管提供贷款,建城事宜由县府组织人手,朱大人之所以有此决定,是为了解决本县巨量的无业人口,让他们能有一份收入,好渡过眼下的难关。” 县府财政困难,众所周知,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县府竟会向一个刚刚成立的钱庄借贷如此巨款。想到沈泽与朱成钧的关系,众人就不难理解这等好事会花落汇通金行。 “沈行长,在下有一问,还望解惑。” “周掌柜但说无妨,在下必知无不言。”沈泽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都对本县的财政有所了解,钟离县根本无力偿还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的巨额贷款,就算把钟离县公产都卖了也远不值这个数。沈行长明知本县无力偿还还愿意将钱借给县府建城,明摆着亏本的买卖,您也做?” 沈泽看向周掌柜,说道:“周掌柜不愧是做钱庄生意的,周记钱庄的经营业务与汇通金行的业务颇多类似之处,今日起你我也算半个同行了。”沈泽不大不小的开了句玩笑话,接着说道:“这笔账在下自然算过,周掌柜有此一问也情有可原,毕竟您只是立足当下,而不是用发展的战略目光看问题。沈某与朱大人的关系大家均早已熟知,朱大人发售的炭券、粮券创造了多大的利润想必诸位心里也算过一笔账。与朱大人共事多时,在下对朱大人的才能只有高山仰止,故而在下对朱大人执掌的钟离县有着绝对的信心,钟离县在朱大人的带领下必将创造出远超你我认知的财富!” 朱成钧这个名字出现在他们视野不过两个月的时光,仅凭炭券和粮券这两样利器就收获了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以前他无权无势尚能做到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如今朱成钧大权在握,万民拥戴,何愁做不成更大的事。 自此,大部分人都彻底打消了顾虑。 “沈行长这是要向咱们伸手借钱?” “哈哈……” 大家都知道长兴票号的发迹历程,既然以前能发行炭券、粮券,如今再发个债券所有人都不会感到意外。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沈泽坦言道:“诸位要说是借贷也无不可,不过,要用在下的话说是揽储更为恰当。” “揽储?”周掌柜眼中立时闪过一缕警惕,汇通金行果然是自己的同行冤家。 沈泽淡淡的瞥了一眼周掌柜,随即说道:“在座诸位都是家资殷实的富贵人家,银子可以说是多得没地方放了。如今时局不稳,并非所有人都能找到合适的投资项目,诸位都是生意人,清楚一旦让银子闲下来就创造不了财富。” “沈行长说得太对了,倘若我们将银子存入汇通金行就是不知利息几何?” “月息六厘,前提是得存满半年期。” 周掌柜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这是当着他的面抢食,他给的利息不过五厘。 沈泽见大家虽有几分存钱意愿,却也有所顾虑,扫了一眼不好下决定的众人,沈泽说道:“县府此番用的是地皮抵押贷款,虽说也值不少钱,但跟一千五百万两的贷款本金比起来远不足三分之一,算上利息,县府需要偿还的银两少说在三千万两以上,毫不夸张的说那些开发出来的不动产归汇通金行所有。有这笔资产做后盾,诸位将银子存到汇通金行,还有顾虑?” 沈泽见大家眼中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意动,继续补充道:“汇通金行在收到一笔存款的同时会给诸位发一张跟存单同等面额的债券,倘若本行届时无力偿还诸位的本金和利息,诸位可凭债券索取相应价值的不动产。” 人们知道县府用不动产偿还贷款的本金和利息已是必然,这样算下来县府最终只收获了面子靓丽的形象政绩,实际好处最终还是落在汇通金行手里。如今汇通金行开出的利息如此高,要想偿还他们的存款利息想必也不是一件易事,汇通金行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免更多建好的不动产落在更多人的手里罢了。 说着,沈泽让人将建成后的县府效果图展示在大家面前。 “这……就算临安府城也不过如此!” “倘若真的能成……钟离县的天要变了!” ………… 有了多重保障,众人彻底打消了顾虑。 “我存十万两!” “我,二十万!” ………… 人们争相承诺将钱存进汇通金行,沈泽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第0104章 利益分配 县府后衙。 朱成钧听取了徐霄的汇报,瞬间一扫先前的阴霾。 如今大家争先恐后将银子存进汇通金行,建城的第一期资金总算是有了着落。 就这利息委实是个重负,竟是后世银行存款利息的四倍有余。 朱成钧长长一叹,真要老老实实赚钱不知何时才能实现财务自由。 不过,负债有负债的好处。 想到那些大而不能倒的公司,朱成钧翘起诡异的笑意。 将所有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就没有比这更牢固的盟约。 徐霄见闲来无事,躬身请教:“大哥,他们将大笔银子存进汇通金行是何缘故?若将手里的银子拿去放高利贷,收益肯定要比存进汇通金行高出许多。” 高利贷利滚利绝对是寻常人不可承受之重。 朱成钧抱着后脑勺躺在摇椅上,眯着眼回道:“他们这些人都贼精得很,肯定不会做蠢事。高利贷的收益确实比存款利息高出许多,但借高利贷的群体毕竟不多,他们还有银子拿来存就可见眼下高利贷的行情并不好。汇通金行有官府背景以及将来有可能到手的不动产作信用背书,将钱存进汇通金行收益稳定且有保障,何乐而不为。” 无须出卖尊严躺着就能赚取一笔客观的收入,何必冒险去放高利贷,高利贷虽然回报丰厚,但风险也不低,真遇到硬核人物,本金收不收得回来还是一回事。 “大哥说得是。”徐霄瞬间明了,接着说道:“大哥如今是一县长官,何不趁机打击民间放高利贷的恶人,高利贷绝对是害人不浅的行当。” 徐霄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朱成钧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徐霄的愤怒和对放高利贷之人的浓烈恨意,随口问道:“二弟曾经是高利贷的受害者?” “不瞒大哥,小弟家中借了大斗粮种,偿还方式跟高利贷差不多,我的父母也因此被人给逼得悬梁自尽,小弟一气之下将人给打死了,为躲避官府才走上逃亡之路。”往事历历在目,徐霄双拳紧握,指关节噼啪直响。徐霄知道自己牢骚过度,怕坏了朱成钧的心情,正想切换话题,这时沈泽走了进来。 沈泽面露愧色,耷拉着脑袋汇报:“属下有负重托,只揽到四百万两存款。” 朱成钧起身坐正,轻叹一声:“四百万两,已经很不错了。”朱成钧随口问道:“来了那么多人,想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给你我面子吧。” 沈泽点了点头,回道:“昨天上门揽工程和讨生意做的那群家伙自己一毛不拔不打紧,还私底下唱衰东家的大城建项目,委实气人!” 蓝图毕竟只是美好愿景,为了未来而下注大赌之人,还没几人有那份魄力。 朱成钧轻轻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旋即,朱成钧双眼闪过一缕寒芒,对沈泽吩咐:“等银子一到位,你立即着手布局建材行业,我要砸了那群混蛋的饭碗。” 沈泽感觉到朱成钧这回是要下狠手了。 “东家放心,砸人饭碗这事,属下最擅长了。”沈泽心道:让咱向东家交不了差?沈泽瞳孔骤凝身上瞬间多了几分戾气,既然尔等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在后。 朱成钧见沈泽比自己还要愤怒,特别嘱咐一句:“行事要注意分寸,不可一下手就将人逼到绝路上去。”赶狗入穷巷势必把狗逼急,随即,朱成钧补充道:“他们若采取过激的报复手段就另说,我不介意当一回抄家的县令。” “属下明白。”沈泽被那群混蛋气得不轻这才想起还有正事,禀报道:“这次揽储之所以有如此大的缺口,主要是那些跟我们合作经营食盐生意的家伙没有捧场,他们提出要当面见一见东家,人就在公堂偏厅候着了。” 这群家伙多少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意味,朱成钧认为是该敲打敲打了。 朱成钧缓缓起身,冲沈泽笑了笑:“看来他们不是很给你面子。” 沈泽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如今好歹是发展前途无限的汇通金行的行长,请示道:“东家是让他们来后衙会面,还是……” 既然是敲边鼓那就用行为艺术吧。 朱成钧看向徐霄,吩咐道:“你随便找个衙役将他们请到后衙来。” “大哥,我去不也一样吗。”徐霄没有马上领会到朱成钧此举的用意。 沈泽瞬间心领神会,知道东家要敲打这些利益商人,当即对徐霄说道:“徐大哥是东家的结义兄弟,若你亲自去请人岂不是太抬举他们了。” “呃……对……大哥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徐霄心里忽然有一种水涨船高的感觉。 朱成钧继续躺在摇椅上假寐,众人来到后衙还是在沈泽的叫唤下才睁开‘惺忪睡眼’,故作慢待贵客的歉意,起身拱手:“最近忙,累坏了,还望诸位莫要怪罪。” 众人都是商海打滚多年的人精,如何看不出朱成钧这是有意怠慢他们,心里顿时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方才就该意思意思多少捧个场子。 “大人为本县百姓福祉而劳心劳力,是我等叨扰了才是。” 朱成钧扫了一眼后衙接待大厅,这才发现除了中堂主位还有两把椅子,其他椅子都已被搬空,贵客登门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顾众人的目光,朱成钧来到中堂诸位直接落座,抬手示意沈泽也坐下。 沈泽知道不能过分落了这些人的面子,摆手婉拒,选择跟大家一起站着。 朱成钧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诸位此番因何事而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明显感受到朱成钧前后无声无息的敲打,众人沉默了片刻。 众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有所表现,不然接下来的谈话肯定会被牵着鼻子走。 “汇通金行为振兴本县产业而设,实乃本县有志商业的才俊的福音。” “我等方才实在不忍看到沈行长太过劳累,故而没有打扰。” “在下愿存银十一万两到汇通金行,以贺开业庆典。” “在下,存贺银九万两。” “在下,存八万五千两。” ………… 众人纷纷向沈泽承诺存款,没一会便筹集银款一百余万两。 “承蒙诸位信赖汇通金行,沈某不胜感激。”话落,沈泽对所有人躬身一揖。 朱成钧见第一期工程的启动资金已足额凑齐,欣然颔首。 为加深自己的诚意,众人表示不取分毫利息。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朱成钧知道自己也该有所表示表示,看了看沈泽说道:“沈行长开业大吉,可喜可贺。”笑了笑,朱成钧接着说道:“诸位为振兴本县出力不少,委实大功一件。诸位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本官力所能及,一定办好。” “如今百业萧条,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等厚颜请大人放开食盐限价令。” 食盐限价令是前任县官张弘成为博得声名美誉而下,朱成钧认为海水晒成的盐巴若无朝廷禁令,这种民生必需品的售价当然是越低越好。 “我道是什么大事。”众人一听,瞬间喜笑颜开,朱成钧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本官可以放开上品精盐的价格,品相稍差的盐还是维持原价。” “这……”原来不是全面放开,众人多少有些失望。 盐为官制,市面上看到的盐大多品相低劣,上品盐寻常百姓也买不起,因而市面上流通的盐大多是粗制滥造,吃不死人就没人会去管。品相好的盐跟粗制盐不过是工序上略有区别,以现有的制盐工艺要制作精盐没有丝毫的难度,不过是碍于朝廷禁令没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干罢了。 朱成钧见众人还不满意,脸色一沉,“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寻常百姓若连盐都吃不上,诸位让我有何颜面继续坐这个位置。”看到大家的态度有所松动,朱成钧示意排在最后面的人将大门掩紧,接着说道:“本县所有衙役都忙着维持粮店秩序,县尉一职空缺,本县的治安委实堪忧,诸位约束好府上家丁就算是为本县治安出一分力了。” 闻弦音知雅意,众人知道朱成钧此举等于是放纵私盐贩售和默许私自制盐。只要衙役不三天两头的严打私盐贩售和私制盐,大家就可以把手脚放开些。 人的贪欲如潮,不遏则滔天,警告必须得有,私盐一旦泛滥届时肯定不好收场,朱成钧阴寒着脸,沉声道:“人生在世,无论是做人还是行事,低调、谨慎些总没大错,诸位以为呢。” “大人说得是,我等一定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可告人之事既已谈妥,朱成钧命人打开天窗大门,见众人仍没有告退的意思,朱成钧转念一想,瞬间了然,敢情这些家伙是惦记上新城落成后的市场分配了。 知道大家所想,朱成钧认为应该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承诺道:“这次的大城建项目,有全县人的齐心协力还有诸位的鼎力支持,本官有十成的把握在今年年底前将城建好,届时的市场格局肯定不同于当下,诸位都是建城的有功之臣,本官铭记于心,新城的食盐市场肯定有你们一席之地。” “谢大人!” ………… 此行的目的如愿达成,众人齐齐叩谢。 完成利益分配,朱成钧起身走出大厅,临出门前回过头来给众人一个严厉的警告:“你们都给本官悠着点,要是让本官难做,你们可就得小心了。” “谨记大人教诲。” 众人在朱成钧严厉眼神的注视下,齐刷刷地垂下头去。 第0105章 劝勉良言 出了后衙,朱成钧看到一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子像是已在公堂等候多时。 “见过朱……公子。”等候自己的人正是荀捕头。 自从前朝那几位县官伏诛后,朱成钧就一直都没看到荀刚的身影。 “原来是荀捕头。”朱成钧看得出荀捕头不愿认自己这个蒙古人封的县令,心里并未在意,反正自己也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官吃朝廷的俸禄,轻轻地瞥了一眼满身正气的荀捕头,朱成钧笑了笑道:“荀捕头特意在此等我?不知所为何事?” 荀刚支支吾吾,似有难以启齿之事。 朱成钧可没工夫陪他在此耗费时间,大城建项目已经启动这段时间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朱成钧不耐烦了:“阁下要是没事就别耽误我时间。” 荀刚见朱成钧跟他所遇到过的官有着明显的区别,当然,主要是朱成钧当这个县官没几天,身上还没沾染什么官场习气。看得出对方是个爽快人,荀刚也就有事说事,抱拳直言:“在下想请朱……大人重审本县冤案。” “冤案?”这个时代要是没几桩冤假错案反倒是稀奇事,朱成钧反问道:“你乃本县班房捕头,牢房里那些人大多都是经你之手捉捕,拿人的时候可不见你有犹豫。” 想当初自己跟钱宣同闹得不愉快,荀刚明显有偏袒之嫌。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荀刚无奈道。 朱成钧摆了摆手:“我这个官乃蒙古人所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卷铺盖走人了,我对审理案件没有兴趣,更何况你打心底就不认咱这个知县大人。”紧接着朱成钧话锋一转,很不负责任的说道:“如今山河沦丧,将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你干脆趁乱打开班房直接放人便是,全凭你个人意愿,爱放谁就放谁,我才懒得管你。”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荀刚看得出朱成钧没有清理冤狱的打算。 “在下何尝不曾这样想过。”荀刚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只有拿到官府的释放文书往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心安,不然他们将面对邻里右舍的白眼,抬不起头来做人。” 封建官老爷时代,民畏官如虎狼,这种畏惧早已根植骨髓,不与官斗,只要官府没把他们逼得没有活路,百姓都会选择忍气吞声做个温顺良民。 “我还有事。”朱成钧不理会荀刚,提起脚就向外面走去。 “朱大人!你为本县百姓做了这么多实事,这件事也不过举手之劳,你何以……这般冷漠!”荀刚对着朱成钧离去的背影大吼,然而朱成钧丝毫不见放慢脚步。 “大人……”荀刚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公堂上。 荀刚磕头跪拜,仍换不回朱成钧的回头一顾。 一个愿意为民而跪的捕头,为人肯定坏不到哪去,徐霄见状,折身返回。 “荀捕头,我家大哥是真的有正事。”徐霄见朱成钧只身走远,给荀刚丢下一句话:“你若不信就随我去看看。”话未落,徐霄飞奔走出县衙,眼下时局并不太平,大哥又是个文弱书生,身边没个人守护是真的不行。 荀刚选择相信徐霄的话,紧随其后跟上朱成钧和徐霄二人。 一路走来,县城街道较以往平静了许多。 出得城门,一眼望去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建设工人正挥汗如雨。 大城建工程的第一步是完善城市交通网络,民工在鲁恒等人的指挥调度下,分段开工,道路建设的进度肉眼可见。由于不是服徭役,干活有工钱,大家更是干劲十足,浑然不觉得累。 “了不起的建设者。”看到大家干活时的那股子劲,朱成钧自然而然地想起后世的基建工人,心里不禁由衷称赞。 道路施工场地井然有序,朱成钧随意走动视察,不经意间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竟是鲁恒和卫英,看到二人跟所有民工一样一头汗水,一脸灰垢。 看到二人的邋遢样,朱成钧哑然失笑,开口打趣道:“鲁兄,卫兄,你们脱离指挥岗位,小心我记你们一个玩忽职守之过。” “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家也都积极配合,我俩闲着也是闲着,干干活,出出汗,晚上才能睡个好觉。”二人憨厚一笑。 朱成钧见二人笑得有些苦涩和牵强,心里肯定藏着事,转身环顾,发现自己的同窗好友都换上了粗布衣衫跟所有民工一样在工地上挥汗如雨。 书生一向自视清高,当真要让他们去干粗活、体力活心里肯定会有怨气。如今宋廷有亡国之忧,科举入仕的道路中断他们一时间没了明确目标,眼下之所以选择跟所有民工去干一样的活,不过是在发泄罢了。 朱成钧摇了摇头,示意徐霄去把他们请过来。 天下的读书人还没泛滥到这种程度,让他们干这活,明摆着浪费人才嘛。 “朱兄。”众人一抹额头的汗水,抱拳行礼。 朱成钧抓过邓樾的手,发现好几处已经泛红,再干片刻非得起水泡不可,朱成钧摇了摇头,笑道:“邓兄,你没登记在册吧,事后休怪我不给你算工钱。” “没事,用朱兄的话说,就当是锻炼身体。”说着,邓樾抽回手去。 朱成钧转身看了一下周边发现没有适合坐的地方,当即率先垂范,盘腿坐在地上,众人知道朱成钧有话要跟他们讲,也都坐了下来。 朱成钧扫了一眼奔走工地送水的妇人,随口问道:“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史谦摇了摇头,轻叹道:“这个年景赋闲在家的又岂止一大群老爷们。” “她们不忍自家男人太辛苦,是自愿来的,不算工钱。”卫英回道。 小农经济时代,自给自足,寻常百姓家取媳妇大多都选择那些能纺纱织布的女子,若是手巧勤奋的女子织一个月的布也能勉强维持一家的生计。 “她们当中应该大多数人都会纺纱织布吧。”朱成钧随口问道。 “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倘若这点都不会,怕是不好嫁人吧。” “哈哈……”在座的都忍不住笑了。 “朱兄规划了工业园区,其中就有纺织厂房……” “朱兄是想让她们进工坊织布?” 朱成钧笑道:“纺织厂总不能招一群大老爷们吧。” “哈哈……” “可……本县的桑蚕产量不高,若织的是粗麻布……这样划不来。” ………… 纺织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之一,以现有的生产力,生产粗布赚取的利润几乎抵不过人工,市面上的麻布大多是勤劳的家庭主妇挤闲暇时间生产得来。 宋代的纺织工具朱成钧有看到过,只要稍加改进几个关键环节,生产成本就能明显降下来,虽然利润依旧微薄,但也能支撑纺织麻布的工坊继续开下去。倘若按现代流水线作业,将工序一一拆分,利润肯定还能往上提一提。 为打消大家的疑虑,朱成钧故作神秘,道:“倘若纺纱生产的效率在原有基础上再提高几倍……又当如何?” “朱兄当真有这把握?!” “纺纱工序若能提高几倍,纺织工坊一定有利润!” ………… 朱成钧郑重的点了点头给大家十足的信心,可眼下有着需亟待解决的问题,朱成钧看向鲁恒,提议道:“我看大多数人中午都需要回家一趟,我提议招一批妇女到工地煮饭,一来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而来还能避免人过度劳累。既然节省了往返上工的时间,做工时长完全可以压短一些。”朱成钧又抬眼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既然提供了午饭,不妨在附近再搭几个供大家吃饭休息的工棚,为保证大家有时间陪陪家人,我提议上六天工休息一,上满六天就可以领取第七天的工钱。为了保证工地随时都有人干活,上工时间你们可以视实际情况灵活安排。” “好!”卫英抚掌称赞,随即猛拍脑门:“我当初怎么就不往这方面去想呢。” “上满六天工奖励一天工钱,太好了!” “朱兄处处为百姓着想,父母官三字实至名归。”邓樾拱手轻拜道。 朱成钧抹了抹鼻子,心里感觉受之有愧,自己不过是不想把人当牛马用,这样的上工安排不过是比后世的工厂多了个不用上夜班的休息时间。 “仅此还不够。”朱成钧扫了一眼大家此刻惊诧的表情,接着说道:“第六天大家可以提前半个时辰收工,工钱一文不少。为了丰富大家的精神生活,我看提前放工的第六天可以安排一些娱乐活动,比如请说书先生来给大家讲讲故事,也算是县府慰劳大家。” “有钱拿,有时间休息,还可以免费听书,这待遇简直太好了!” “在下向大人推荐一个说书先生。” 朱成钧故作惊异,笑道:“咱们兄弟队伍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呐。” “哈哈……”大家朗声而笑,交谈氛围越来越融洽轻松。 “肥水不流外人田,谭兄,你就辛苦些。” “谭先生,要不即兴给大家伙来一段。” “哈哈……” 谭若海起身向大家致礼:“在下必当尽力而为。” 朱成钧见现场气氛融洽,适时说道:“教材编写一事还望诸位兼顾一下。” 闻言,众人兴致全无,现场气氛瞬间降温。 朱成钧出言宽慰道:“诸位兄台的心情,我理解。先贤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先贤的宏愿与寄望,那样离得开读书人?接续文脉,继往开来,难道不是读书人的使命之一?” “读书不唯有科举入仕一途,我等明白了。”邓樾一扫心中的阴郁。 “接续文脉,继往开来!朱兄说得太好了。” “拜谢朱兄劝勉良言。” ………… 朱成钧欣然颔首,总算将这群迂腐读书人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不容易呐。 第0106章 商人本性 提升待遇一事在工地上瞬间传开,一众民工无不对朱成钧千恩万谢。 朱成钧每到一处工地都免不了接受民工的叩拜大礼。 为避免这些麻烦,巡视行程只好半途作罢。 修路工程有序推进,相信用不了一个半月,贯通新城的交通网络便可成型。 对此,朱成钧感到非常满意。 看了一眼一路尾随却一言不发的荀刚,朱成钧知道他所求,随口问道:“本县牢房关押的罪犯有多少?具体情况如何?你晚些给我一份清单,我择日安排审理。” “在下替蒙冤的百姓叩谢大人。”荀刚大行叩拜礼。 接受了荀刚的叩拜,朱成钧轻轻抬手:“简单的给我说一下。” 被关押在县牢房的犯人,所犯的罪过还罪不至死,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含冤入狱,这也是前任县令张弘成盘剥百姓的手段之一。 听了荀刚的讲述,朱成钧对犯案人员的概况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淡淡的说道:“如此看来并没有多少棘手的案件。” “是的,大人。” “既然如此,就省事多了。”朱成钧转头凝视荀刚,沉声道:“我不能仅听你的一面之词,牢房关押的一千余人我可以将他们尽数释放。” 朱成钧见荀刚又要叩拜,抬手制止了他,接着说道:“其罪可免,有过当罚,这些人所犯之事我没兴趣过问,也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有冤屈,都必须受到惩罚。这些人视其过错轻重安排为期不等的劳动改造,期限最低三个月起步。” 现在全县粮食紧缺,一千多张口蹲在牢房里吃闲饭,那可不行。如今大城建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朱成钧决定将这些人放出来做劳工,犯大过者做苦工。 劳动改造?这个词,荀刚听着虽说感到新鲜,顾名思义,想来跟服徭役和服劳役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平民服徭役尚且要自备口粮当倒贴钱的劳工,‘有罪’之身服劳役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于奴隶。 “大人是要强制他们服徭役?”荀刚见朱成钧不问案情原委一杆子就打下去,这样断案确实是省事,然而不依法量刑,这样的惩罚对个别人而言肯定是过重或者过轻。 荀刚此言一出,徐霄脸色大变,明显感觉到朱成钧很是不悦,交谈眼看就要谈崩了,连忙开口说道:“荀捕头莫急,且听我大哥把话说完。通过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你心里还认为我家大哥跟那些虐待百姓的酷吏没有区别?” “徭役?”朱成钧瞥了荀刚一眼,强调道:“我说的是劳动改造。” 两者有区别?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荀刚也想听听朱成钧的解释。 朱成钧才懒得费时间跟荀刚深入解释徭役与劳动改造的不同,但认为有必要说明一下:“劳改期间官府会保证他们的一日三餐,不至于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 朱成钧转眼凝视荀刚,沉声道:“他们劳动改造期间,我让你亲自监督和管制,倘若有一人逃跑,工作量不仅要加倍,还要延长改造期,你监管不力,跟逃役同罪。至于改造期间他们能不能活得像个人样,全在你有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看待,言尽于此。” 倘若答应此事,荀刚知道自己的命运,生死荣辱就跟那群犯人彻底捆绑在一起。荀刚也看得出朱成钧给予了他一定的自主权,他完全可以视每个人犯案的情节轻重安排他们从事劳动强度不一样的工作。 “就依你之言。”荀刚沉吟了片刻,应道。 “明日午时县衙见。”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成钧头也不回。 进了城门,朱成钧,徐霄慢悠悠地向县衙走去。 徐霄回过头来留意了一下,发现这一次荀刚没有尾随,请教道:“大哥,依小弟看这位荀捕头为人刚直,是条汉子,他说的话应该可信。大哥为何还……” “为何我不闻不问一杆子将所有人当成有过之人是吧。”朱成钧接过徐霄的话茬,见徐霄默而不语,朱成钧接着说道:“荀刚既有为民勇进之心,把人交给他看管我也放心,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为民请命吗,把人交给他看管我也有试探的意思,他既有此心,处置权又在他手里,我只看结果。” “小弟明白了,烈火见真金,生杀大权在手,倘若荀刚怀有私心,此人便不值得交。”徐霄转而说道:“倘若荀刚通过了大哥的考验,大哥可有收为己用的意思?” “且观后效吧。”朱成钧轻叹一声:“此人刚毅耿直,要他组织一千余‘犯人’从事采石劳动,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私底下可以跟他多走动走动,带他到我们的工地上转转,让他好好学习如何组织开展劳动生产。倘若他用管徭役那一套施加在那些‘犯人’身上,你立即带人制止并将他拿到我面前。” 翌日午时,朱成钧在县府接见荀刚。 接过荀刚递上来的处置犯人的意见和清单并让他回避,朱成钧将这份意见清单交给史谦比对经他手的处理结果。 比对过后,史谦对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荀刚应该学过刑律,他的处置结果跟我的这份相比,轻是轻了点,可见他并未偏私。” “那就遂了他的意,让他这就将劳改人员押解到采石场。”朱成钧吩咐道。 “我这就下去安排。”史谦欠身告退。 朱成钧抻了抻腰,起身离开县衙。 在沈泽的组建下,跟大城建项目匹配的供应链已经初具雏形,只需经过几日的磨合,生产效率便能快速提升。 接下来几日,朱成钧再也没踏足县衙一步。 难偷得浮生半日闲,朱成钧坐在院中摇椅上沐浴阳光,身旁两位美妾的温柔服侍,如此人间艳福,简直羡煞旁人。 钟离县城郊外,青山葱郁。 一处烧制青砖、陶瓦的工坊内,窑中烈火熊熊,热气浓烟冲天而起。 “陶坊主,你我也是老朋友了,当真不能通融通融。”余良尽可能耐着性子,然而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人也变得越来越烦躁。 “余老板,并非在下不念旧情。在下已经安排人生产了,你这般出尔反尔,实在让我很难做。”三天前,余良和程坚二人主动找上门来要跟他谈砖瓦生意,在这个百业萧条的年景还有大笔订单主动送上门,陶铸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唯恐误了合作伙伴的交货日期,拿到合作契书后当天便召集工坊匠人着手生产,人不停歇的干了两天两夜。 上门寻求合作的时候有多意外,如今要求毁约就有多突然。 “陶坊主,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你近三日生产的青砖给程某报个数,这批货我们都要了。为表诚意,在下愿额外支付五百两违约金。” 陶铸实在耐不住二人的软磨硬泡,摆了摆手道:“这些年二位没少关照在下的生意,在下虽是一介粗人也懂得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就依了二位。” 程坚,余良见陶铸总算松口了,挽起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给陶坊主添麻烦了,容在下改日设宴……” 陶铸抬手制止了二人:“在下心中有一疑惑,还望二位不吝解答。” “陶坊主请讲。” 陶铸眉头轻抬,询问道:“朱大人开展轰轰烈烈的大城建工程,砖石、瓦……都是必不可少的材料,按理说二位没有毁约的理由。”陶铸暗道:要先你们一步得知这一消息,老子才不跟你们签约。 程坚深深一叹,苦涩道:“事到如今,在下就直接说了。可能陶兄最近忙没在外边走动,不知道如今的变化。”顿了顿,程坚两眼一转,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朱大人安排人建了不少的砖窑、瓦窑、石灰窑……在下如今的处境就是陶兄的将来。” 余良紧接着附和道:“姓朱那小子安排自己的亲信涉足建材行业,美其名曰振兴本县产业,什么产业升级,什么指定供货商……呸……依我看他不仅要中饱私囊,还要让诸多同行都没饭碗可端。” “就眼下的行情,在下奉劝陶兄,还是停业……” “停业!开什么玩笑!咱还指望工坊养家糊口呢!”陶铸愤怒道。 “陶兄稍安勿躁……” “简直混蛋!枉我还一直把姓朱的当大善人!我呸……”陶铸越来越气愤。 程坚,余良偷偷交换了个眼色,暗自得意。 届时各行各业的坊主围攻县衙,且看他怎么收场,想想就心情畅快。 “在下和余兄还有事,就不叨扰陶兄了。” “告辞。” 辞别陶铸,程坚,余良二人转身就走出这热浪滚滚的砖瓦工坊。 出了工坊,二人寻一僻静处。 “余兄,你看此事有几成把握。”程坚问道。 余良一脸阴谋得逞的笑意:“常言道,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至于砸人饭碗,不见得比断人前程少遭人仇恨几分,依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十之八九?”程坚问道:“余兄此话当真?” 余良抚了抚下巴,眼中尽是阴鸷之色,凑近几分,低声道:“陶铸之所以如此气愤,他自知无力完成那么大一笔订单,私底下肯定还找了其他工坊合作。”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本县所有砖瓦匠都到县府去,场面一定很热闹。” “在下可以想象,姓朱那小子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活该!哈哈……”二人齐声大笑。 唯恐声势不够壮大,程坚决定再添一把火,诡笑道:“不如……” “再少它一把火!”二人心照不宣。 “妙极!” 第0107章 祸不单行 “叮铃……” 就在朱成钧享受美人温柔跟休闲日光浴时,门铃突然响起。 朱成钧还未站起身,忽然眼前白影一闪,明婧窈窕的身姿犹如天仙临尘来到院中,紧接着左边大院的徐璟等人也闻讯赶来。 “夫君,是有事发生吗?”芮瑾萱再次从朱成钧脸上看到记忆尤深的表情。 朱成钧还没来得及回话,徐霄就快步闯了进来。 “大哥,不好了,工匠齐聚县府衙门。”徐霄边说话边喘着粗气。 朱成钧并未在意重新坐回摇椅上,淡淡的问道:“来了多少闹事的。” “很多……少说也有上千人!还不止,据报,城门十里外有大批流民涌来!” 听到这个消息朱成钧坐不住了,蹭地弹将起来。 钟离县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眼下就有工匠围攻县府衙门,还涌来大批流民,朱成钧直呼祸不单行,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天闲暇时光,说没便没了。 本县工匠还好对付,能找上县府讨说法就说明他们还认可自己这个父母官,流民就另当别论了,他们始终是社会治安的隐患。 “走!备车!”朱成钧连忙吩咐徐霄。 “我随你一起。”明婧跟上朱成钧的步伐。 朱成钧转过身来,看到徐璟等四位女罗刹也没闲着。 “没事,我能应付。”朱成钧冲明婧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徐璟等四位女罗刹,说道:“姐姐就在家坐着,我有这四位女……女侠守护。”朱成钧在四双阴寒妙目的凝视下连忙改口:“都是普通百姓,事情远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用不着大惊小怪。” “小心驶得万年船,就让陈璇和孙琦跟你走一趟。”徐璟提议道。 流民与乱民的区别不过一念之差,谁也拿不准流民什么时候会变成乱民。 朱成钧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出得大宅,孙琦,陈璇率先窜进车厢,临了还不忘给朱成钧一个警告的眼神。 朱成钧无奈只好跟徐霄并排坐在驾驶位上。 “那些闹事的工匠是受何人撺掇。”朱成钧向徐霄询问道。 徐霄眉头轻皱:“每个行业都有一个领头人,依小弟看,无论是工匠围攻县府衙门还是流民窜入本县,背后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些没能揽到生意的家伙在暗中使梗。” 朱成钧内心一阵唏嘘:看来咱这一系列举措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 马车行至通往县府衙门的大道上,朱成钧看到沈泽正向衙门直奔。 积极为东家分忧,有这样的员工相助,朱成钧倍感欣慰。 “放慢车速。”徐霄依言而行。 “上车。”朱成钧对沈泽喊了一声。 还未等沈泽坐稳当,朱成钧便问话道:“说说你的应对之策。” 沈泽回道:“回东家话,本县工匠一事好处理,只需发布一则招工启示便可。”说到流民,沈泽面露为难之色:“如今大批流民涌入,我们手上又没有足够多的粮食……此事只怕……”一向以多智聪明自居的沈泽也变得支吾起来,流民只要能看得到活下去的希望短时间就乱不起来,倘若生存无望必然生乱。一旦流民作乱,对正在进行的大城建工程无疑会产生巨大的破坏。 朱成钧同意沈泽对本县闹事工匠的处理办法,他们不过是担心饭碗不保罢了。临近县府大街,朱成钧当即对沈泽吩咐道:“你马上到县府衙门找邓樾,让他拟一纸文书正告那群闹事的工匠,你从旁协助,务必分化瓦解他们与工坊雇主的关系。” 这次大城建工程所需的建材朱成钧通过组建工坊的方式自主生产单向供应,其他工坊主从中分不到一杯羹,眼红在所难免。对于工坊主组织工匠闹事,朱成钧和沈泽都早已有了预判。作为朱成钧生意上的得力助手,沈泽心里早就有了应对预案。 “属下调查过,那些工坊给工匠们开的工钱比我们给失业百姓开的工钱要低上一成五有余,东家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沈泽当即夸下海口。 苛待员工的老板还指望员工对你的事业有多尽力? 朱成钧相信以沈泽的办事能力,工匠围攻县府一事很快就能平息。 “处理完工匠事件后,马上出城与我汇合。” “属下明白。”沈泽应了一声,还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 闹事的工匠在工坊主怂恿下将县府衙门围得水泄不通,隔着半条大街一眼望去尽是乌泱泱的人群,道路堵塞,朱成钧只好绕道而行。 此时,县府大门紧闭。 慑于官府威严,组织闹事的工坊主也没那个胆子带人硬闯。 百姓群集闹事,稍有处置不慎就会闹出流血事件,驻守衙门办公的邓樾等人急得来回踱步,苦思良策。 “邓兄,沈行长来了。”史谦将沈泽领到后衙。 “沈行长,是朱兄派你来的吗?朱兄怎么说……” 事态紧急沈泽也没时间与众人寒暄,简单的拱手见礼:“诸位,在下受朱公子委派,特来协助处理此事。” “朱兄没来?” 沈泽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朱公子另有紧急之事需处理,无暇分身。” “还有更紧急的事?” “诸位无需惊慌,朱公子已有应对之策。”听到沈泽说朱成钧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众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沈泽看向邓樾,转达朱成钧的指示:“请邓公子依据朱公子的指示拟一则公文,稍后随我一同正面接见前来造访的百姓。” 当听到要面对上千情绪激愤的百姓,众人瞬间脸色煞白。 邓樾很快便根据朱成钧的指示精神拟好了告民文书。 “这……当真能行?” 沈泽给大家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先把这则文书公布出去,探探百姓是什么反应。”沈泽忽然想到大多数工匠可能大多都是目不识丁之人,扫了一眼众人:“在下想请一人前去对百姓宣读并解说这份告民文书。” “百姓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来!”郑经义拿起书稿便往外走。 “告民文书既由在下提笔,我愿与郑兄一道。”邓樾紧随其后。 沈泽知道自己必须在场,紧跟上郑经义和邓樾的步伐。 “嘎吱……”紧闭多时的县府正门大开。 “出来了。”围在县府大门的一众工匠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何以不见朱大人?” 工匠们交头接耳,细声嘀咕。 “我们要见朱大人!”陶铸高喊道。 “请朱大人出来……” 有了陶铸带头,其余工坊主随声附和。 沈泽给郑经义示意,让他直接宣读文书。 “诸位,下面由我宣读朱大人的告民文书,请大家静一静。”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郑经义适时朗声宣读文书:“全县绅民悉之,城市建设利在万民,为后世子孙福祉计…………” 郑经义话音刚落,邓樾不等领头闹事的工坊主发言,当即接过话:“朱大人曾言,本县百行工匠的薪资待遇不足养活一家三口,实为各大坊主苛刻盘剥所致,尔等相助欺汝虐汝之人诘难县府,实为助恶为虐。朱大人仁慈爱民,大城建设正是用人之际,朱大人特命我转达,他诚心欢迎诸位加入到福荫子孙的建设队伍中来。” 郑经义见邓樾已经调动了台下众多匠人的情绪,也取得了初步的信任,适时补充道:“诸位有所不知,朱大人命沈泽先生组建了众多的工坊,尔等都拥有一技之长,何不摆脱苛虐你们的雇主到新工坊工作,沈泽先生说了,凡是愿意到他旗下的工坊工作,薪资待遇,一律从优!” “此话当真?” “沈泽先生何在,请他出来跟我们说几句。” ………… 一众受工坊主怂恿的匠人听到可以获得更好的薪资待遇,瞬间将雇主事前对他们交代过的话抛诸脑后。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能在背后有官府支持的工坊下干活总比给私人雇主干活要好上一些,说出去也有面子。 沈泽见大家都有换个雇主的迫切意愿,抓准时机登场,争取及早将这些经验丰富的匠人拉到人手紧缺的新工坊。 “诸位师傅,我便是受朱大人之命组建工坊为大城建工程生产建筑材料的沈泽,方才郑先生说过‘薪资待遇,一律从优’也正是我想对诸位说的话。新工坊组建伊始,求才若渴,沈某需要诸位的才具。” “沈先生,新工坊给我们开的薪资如何。” ………… 一众工匠接连发问。 沈泽扫了一眼站在最前排的工坊主,见他们脸色非常难看,转而对一众匠人说道:“新工坊给你们开的薪资比你们原来要高出两成!不仅如此,新工坊实行上六天休一天,第六天双倍工钱的薪资制度。” 钱多又有闲,仅此两点就足够吸引人。 “我愿到沈先生的工坊干活!”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看到一众工匠争先恐后要加入冤家对手组建的工坊工作,怂恿匠人闹事的工坊主此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事没闹成不说,还损失一大批技能娴熟的匠人,始作俑者气得灰溜溜退场。 匠人踊跃报名加入新工坊,对此沈泽倍感欣喜,此次不仅解决了群体危机还乘机达成了打击老牌建材工坊的目的,可谓一举两得。 匠人围困县府的危机得以完美解决,沈泽将安置工作交给各工坊的负责人,转身就踏上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距离县城十里外的小山坡上,朱成钧举目远眺,流民缓缓走近。 第0108章 难民问题 “好多人……” 行路上蜿蜒而来的难民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 朱成钧虽不是第一次看到难民,却也被眼下的难民潮给惊到了。 规模庞大的难民倘若涌入县城,其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传令下去,封路!”朱成钧果断下达封路命令。 “大哥……” 听到要封路,一向对朱成钧言听计从的徐霄第一次迟疑执行命令。 “放任难民进城,一旦失控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你可曾想过。”朱成钧难得恼怒,走过来拍了拍徐霄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同情他们,但我又何尝是铁石心肠。眼下钟离县的状况你也清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去赈济他们。”朱成钧一肃面容,用命令的口吻严声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照办!” “是。” 徐霄转身冲下山坡,向钟离县衙役还有义信门门徒传达封路命令。 “封路!严禁任何人闯关!” 徐霄一声令下,临时制作的简易拒马一字排开,尖锋朝天。 紧接着义信门门徒、衙役各就各位,执杖戒备,严阵以待。 看到难民眼看就要临近关卡,所有人都紧握手中的武器。 “对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钟离县官差,请你们原路返回,不得擅闯!” 衙役冲迎面而来的难民喊话,非但没能起作用,反而促使难民加快靠近。 一时间,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难民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难民尚存一丝理智,看到拦路拒马和戒备的官差,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放我们过去……” “我们前来钟离县投奔朱大人……” ………… 争相涌上的难民人群越来越稠密,眼看就要挤作一团。 “我们要进城!” “我们要进城!” ………… 在为首之人的煽动下,一众难民眼看就要闯关。 眼看形势不妙,众人持杖对拒。 “不许动!要是胆敢靠近,休怪我等痛下杀手!” 衙役和义信门门徒严声警告。 “退到一丈开外!” ………… 徐霄拿不准这些难民何时会强行闯关,仅凭借简易拒马根本就抵挡不住。 “打桩!加固防线!” 抬眼望去,徐霄看到远处仍有难民争相赶来,空旷的地面眼看就要容纳不下。 “这位壮士,请您上报朱大人,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大家路上听人说朱大人是个好官,这才赶来投奔……” ………… 众多难民你一言我一语,声浪瞬间压过了衙役的警告声。 徐霄知道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当即跳上拒马对众人喊话道:“这边的情况我会如实转达,请你们稍安勿躁,朱大人一定会想办法安置大家。” “我们要见朱大人!” “请朱大人上前说话!” ………… 衙役见徐霄好言相劝起到的作用不大,拿出了他们一贯恐吓百姓的狠话。 “都静下来!尔等要是强闯,我等这就联名奏请朱大人下令封城!” “对!你们要是硬闯,我们不仅封城还要坚壁清野!” “退下去……” 衙役发狠话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一众难民瞬间安分了许多。 看到场面平静了不少,徐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若长时间拖下去必定生乱,凭这百十号人马就想将数以千计的难民挡在关卡外并不现实。 “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找大哥拿主意。” 丢下话,徐霄扭头就走。 山坡顶上,朱成钧坐在石头上支着下巴苦思良策。 钟离县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十倍以上,是需要大量的人口填充不假,但眼下这些人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倘若有足够的粮食人口当然是多多益善,可眼下连供应县城百姓的口粮尚且困难,突然多出几千上万张吃饭的嘴,该拿什么去填饱他们的肚子? 落成后的钟离县需要足够多的人口来填充城市空白,朱成钧知道要想在时局稳定后再想办法吸引人到钟离县定居落户,以这个时代人们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要想让钟离县人口充盈起来怕是得等上个十几二十年。 朱成钧幽幽一叹,心里那叫一个愁苦,要是有足够多的粮食就好了。 “你何不退回城内,只需大门紧闭,严守城关,对他们不理不睬就行了,这样做简单又省事。”陈璇一脸平淡的说道。 “难民要是到了那一步,仅凭一堵墙又岂能拦得住。”孙琦摇了摇头。 陈璇看了一眼坐着托腮沉思的朱成钧,讶然道:“你打算收留他们!” “天呐!还有……”孙琦留意到远处有大批难民争先赶来。 “何以会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陈璇问道。 朱成钧丢掉手里折秃了的草杆子,站起身,轻叹道:“元兵大举压境,兵灾恐慌,官老爷争相献城图存,更借元军之势驱赶民众兼并土地,趁乱肥私。如今难民遍地,除了躲避兵灾,依我看多半是那些贪官趁乱侵占人民财产所致。” “这群狗官!该死!”陈璇愤恨道。 “都把人逼到那个份上了,这些老百姓就不会组织起来反抗吗?” 在陈璇看来,与其受人欺负致死,不如奋起反抗拼死一战来得痛快。 朱成钧轻叹道:“横竖都是死,我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组织起来反抗。”朱成钧转眼看向陈璇,孙琦二女,调侃道:“要不你们白莲教出面把他们聚拢起来,然后杀回去,夺回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能借此壮大白莲教的声威不说还能趁乱大捞一笔。” 陈璇翻了个白眼,哼道:“这些懦夫一点血性都没有,就算勉强把他们聚到一起也都是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白莲教不做那等无用功。” “没血性?不见得吧,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简直能吃人。” “他们要是一开始就狠起来,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对于这些难民,朱成钧心里也是哀其不幸,怜其愚昧,怒其不争。对欺负他们的官老爷和元兵大气都敢喘,来到投奔咱居然敢对咱老朱出言不逊,来投奔人的态度都这么横,简直混蛋! 朱成钧瞬间对这些难民减轻了同情心和降低了恻隐之心。 随着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难民潮眼看就要成势,朱成钧知道聚在一起的难民都有一个活下去的共同信念,在共同信念的驱使下,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根本不用去组织动员他们就会跟群羊一样竞相尾随。 “大哥,人越来越多了……” 朱成钧收回目光,沉声道:“二弟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记得。”眼下的情形对比自己的经历,徐霄发现有着明显的区别,愁苦道:“眼下的难民毕竟数以千计,我们又拿不出粮食来,如何能安定民心。” 朱成钧抬手指了指西山一带,那里本是为白莲教修建大寺院的用地,现在还抽不出闲余的人手动工开建。朱成钧对徐霄吩咐道:“那里地面相对开旷,足以容纳上万人,你且先将人分开疏导过去,绝不能让他们聚在这里,即便将人引到那边也要想尽办法把人隔开。” 人少便不能成势,把人分割开来除了方便管理,还能减少负面情绪感染传开。 徐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小弟怕叫不动他们。” 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信任基础,要想让人听话,难。 知道徐霄的顾虑,为了打开局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给难民吃一颗定心丸,朱成钧稍作沉思,随即对徐霄吩咐道:“用我的名义正告他们,只要他们听从安排,粮食稍后就会送到。”朱成钧认为还不够,接着说道:“人到那边之后不要让他们干坐着,遮风避雨的棚子需要他们亲自搭建,你看着安排即可。” “小弟明白。” 徐霄跟朱成钧有过安置难民的经验,对此早就驾轻就熟。 看到徐霄将难民分割成一个个方阵,难民也愿意听从徐霄的指挥,朱成钧暗暗舒了一口气,跟难民直接的冲突暂时算是避免了。朱成钧转眼看向陈璇,孙琦,提议道:“人在陷入绝境时,心里都渴望救世主降世,你们何不趁机宣扬你们白莲教的教义,他们虽说不能给白莲教做多大的贡献,却也能扩充你们的信众,增强白莲教的影响力。” “你要是没承诺给他们饭吃,他们会听话吗?”孙琦撇过脸去。 “你的提议很好,我也正想着请你接济呢。”陈璇不怀好意的说道。 “当我没说过。”朱成钧讪讪一笑,要想从白莲教手里抠出几两碎银,谈何容易,这两个妖女没有趁机胁迫自己,就该烧高香拜大佛了。 “嘎吱……”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车轱辘声。 朱成钧缓缓转过身,定睛一看,来人的轮廓看起来像是沈泽。 就在朱成钧移开眼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沈泽身后有一驾马车尾随而来,后车移动速度之快,几个呼吸便赶上并超越沈泽的座驾。反超沈泽座驾的那辆马车没有那么刺耳的吱嘎声传出,行驶也没那么颠簸。 “好快的马车。”孙琦登时睁大了双眼。 同样是一匹马拉车,随后赶超的那辆马车却掣动如飞,如何不让人感到惊诧。 马车靠近,朱成钧听到了轴承转动的声音。 “吁……”驾车之人勒紧马缰,然而车体在惯性和动能的驱使下竟将马匹推着向前走,驾车之人费了好些工夫才勉强将马车停稳。 看到从车厢走出来的贾大师,朱成钧知道他不仅造出了轴承并且成功的将轴承应用在马车上。加了轴承的马车能极大有效的降低车辆运行过程中的摩擦系数,行驶起来绝非传统的老款马车能相提并论。 知道轴承制造和运用均获得成功,朱成钧瞬间一扫心中的阴霾,简简单单一个轴承能给自己带来的财富绝对是惊人的存在。 “朱公子!成了!……哈哈……”贾大师从高速行驶的马车落地,还有些不太适应,感觉整个人还处于飘飞当中。 “贾大师,您一来我的燃眉之急就有解了。”朱成钧欣喜不已,轴承的应用非常广泛,不仅能应用在马车上,还能运用道纺车等等机械旋转体上,市场前景绝对是一片光明,最关键的是轴承的制造技术目前还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朱成钧和贾大师寒暄好片刻,沈泽的马车才赶到。 沈泽下了车的第一件事不是过来向朱成钧汇报工作而是盯着那辆新式马车仔细端详,想看看它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能跑得那么快。 察看许久,沈泽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东家,这辆马车实在快得惊人……跟飞一般!”沈泽为解胸中疑惑,请教道:“属下很好奇,这辆马车到底有何玄机?” 朱成钧没有当即予以解答,向贾大师询问道:“制造一套马车用的轴承需要花多长时间?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套存货?” “制造一套轴承用不了多长时间,为了巩固技术,我还多制造了二十余套。” 朱成钧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沈泽:“倘若将轴承卖给车行用以制造马车,作为关键部件的轴承,你认为一套卖多少钱合适?” 听了朱成钧与贾大师的对话,沈泽知道能让马车风驰电掣的关键是轴承这一部件,回话道:“依属下看,一套轴承少说能卖五百两银子。” 凭借手里这二十套轴承就能轻松获利过万两白银,朱成钧当即吩咐贾大师:“你回去后抓紧时间再赶制一批轴承,越多越好!” “是!属下回去后就连夜赶工。”贾大师爽快应道。 朱成钧转而吩咐沈泽:“你明日带上这辆样品车还有剩下的轴承前往荆楚一带跟当地车行寻求合作,将此行所获取的收入全部换成粮食,尽快运回来。” 荆楚一带早已落入蒙古人之手,那边的生产在战乱过后也得到了恢复。湖广熟天下足,荆楚大地如今有着大量的粮食出售。自从钟离县出现粮食危机,朱成钧就有想过从荆楚大地购买粮食应对危机的打算,碍于高粮价只好作罢。眼下难民大批涌入钟离县,粮食危机势必愈演愈烈,现在拥有轴承这一新增创收项目,钱银紧缺的问题迎刃而解。以前手里不仅缺粮还缺钱,如今万事俱备,完全可以下定决心从荆楚大批采购粮食。 “属下领命。”接着,沈泽补充道:“如今沟通荆楚的商道已经打通,属下也有将裕泰粮行开到荆楚大地的打算。” 朱成钧拍了拍沈泽的肩膀,说道:“尽管放开手脚去做,我支持你。”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第0109章 难民非人 困扰多时的钱粮问题终于有望解决,朱成钧将目光放到当下。 大批灾民蜂涌而来,如何保证灾民不生乱,不闹事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要让所有灾民都安分守己,朱成钧心里实在没多大把握。 难民在徐霄的引到下有序向西山空地转移,群起作乱之势暂时得以缓解。 “东家是在担心难民生乱吗?”沈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成钧没有回话,目视前方,眉头深锁,虽然对轴承的市场前景看好,也相信以沈泽的办事能力肯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毕竟那只是美好愿景,一时看不到实实在在的成果摆在面前,始终让人放不心下来。 “东家完全可以调用库存的粮食用以稳定眼下的局面。”沈泽提议。 朱成钧摇了摇头,说道:“将库房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出一部分赈济灾民,势必引起县城百姓的恐慌,万一轴承的销售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届时势必两头不能相顾。” 沈泽知道朱成钧的担忧不无道理,就如今的既有条件,只能保一方。 “在下有绝对的信心,轴承一定深受市场的欢迎。”贾大师的口吻异常笃定。 眼下形势严峻,绝不能盲目乐观,只能选择最保守,稳妥的处置方式。朱成钧对贾大师吩咐道:“短期内,不管市场看不看好我们的产品,你都要加工赶制各种规格的轴承,我有的是地方用得上。” 自从轴承制造出来,贾大师就一直都思考如何加大轴承的实际应用。在思考的过程中,贾大师发现凡是转动工作的物件都需要用到,轴承的前景绝对一片光明。因此,贾大师对朱成钧大量生产轴承的决定,高度认同。 “要是大量赶制轴承,肯定需要不少人手。”贾大师抬头看了一眼陆续迁往西山的难民,向朱成钧请示道:“钟离县的铁匠本就不多,在下提议,朱公子可以在这大批的难民中招揽一些人手,要是有会打铁的那就更好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欲得利器必先得其人。 人才是发明,创造一切提高生产力的工具的根本。 “等难民都安顿下来后,我再派人过去物色。” 对于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朱成钧都有将其网罗过来的打算。 抬头远望,天上飘过的云朵遮蔽了骄阳。 天色愈见阴沉,这个时候要是突然来一场雨,对头无片瓦遮顶的灾民绝对是一场灾难,本就严峻的局势必定雪上加霜。朱成钧也唯有祈求,惟愿老天爷能有求必应。 眼看难民安排得差不多了,朱成钧正要转身离去,看到不远处仍有大批难民向这边赶来,似有源源不绝之势。看到这一幕,朱成钧心里的担忧越加深重。 沈泽支吾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咱们还有应急之法。”得到朱成钧的首肯,沈泽避开朱成钧凝视的眼神,低声道:“粮谷加工厂积攒了大批……麸糠。” 听说要拿麸糠去赈济灾民,朱成钧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 “麸糠那是给畜生吃的……”贾大师察觉自己失言,连忙将话憋回去。 灾荒年景,为了活下去,吃糠喝稀的百姓还不在少数。 沈泽见朱成钧并没有真生气,耐着头皮说道:“我们旗下粮谷加工厂生产出来的麸糠……应该不至于让人难以下咽,再说,对于饿极了的灾民,麸糠也是好东西。” 贾大师看得出朱成钧很难下这个决心,进言道:“麸糠总比草根、树皮、观音土……要好上许多……这些难民万一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璇来到朱成钧眼前,劝道:“趁早下决心吧,人一旦饿疯了……”陈璇感觉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我想你也不想听到或者看到人吃人的惨剧。” 朱成钧艰难的闭上眼睛,蓦然脑海中浮现一幅千里饿殍图,看到画卷中的场景,朱成钧猛的摇头,想要将那一幅幅画面挥去,怎奈却愈见清晰。 “照你说的做吧。”朱成钧无力地抬了抬手。 “是。”沈泽拱手应道。 不知何时,难民已临近关卡。 他们长时间赶路,又饿又累,连跟看守官差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人零零散散的瘫坐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 朱成钧留意到人群中两个一大一小的瘦弱身影正悄悄地避开人群挪步到不显眼的角落,待人坐定朱成钧才看清二人的轮廓,此二人应是姐弟无疑。 男孩姐姐警惕四周,随即背过身去,像是在伸手往怀里掏东西。 坐在姐弟不远处的两个男子似乎时刻留意这对姐弟,那两个男子忽的站起身,径直扑向这对姐弟,一把夺过姐弟俩手中的食物,唯恐引起哄抢,二人掰开就往嘴里送。 “那是我的,还给我!”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死死的拽住男子的手。 “弟弟!”女子唯恐那两人伤了弟弟,跟两个男子撕扯在一起。 小男孩瘦弱,自知抢不过身高体壮的男子,然而他已顾不得许多,对着那个男子的手张口就使劲咬。 “哎哟……兔崽子!” 男子受痛之下一脚踹开跟他抢食物的小男孩。 另一个男子见女子撕扯不休,恼怒之下,抽出手来反手就给女子一记耳光。 “啪!”女子挨了男子一记耳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弟弟……” 女子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弟,来不及起身,连爬带滚的走过去。 “弟弟……”女子的呼喊犹如杜鹃泣血。 “该死的!” 这般欺凌弱小,山坡上的陈璇实在看不过眼,纵身跃下山坡,轻盈的身子几个起落便来到人群中。陈璇还未来得及站稳,抬脚就将那两个男子踹飞三丈远。 “小齐……快醒醒……不要吓姐姐好不好……” 女子带着哭腔颤声呼唤昏死过去的弟弟。 “你……你……滚过来!”陈璇怒斥道。 “女侠饶命……” 那两个男子连滚带爬的来到陈璇跟前,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当陈璇飞身下山,朱成钧也紧跟着冲下山来,借助跑之力越过拒马。 “大人……”几个负责看守的衙役顾不得许多,也跟着翻越拒马。 先朱成钧几步赶到的孙琦弯下腰来检查小男孩的伤势。 “人怎么样了。”朱成钧蹲下身来问道。 “公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泪眼婆娑的女子跪地磕头。 朱成钧顾不得磕头求助的女子,心思都在昏厥的小男孩身上。 孙琦又检查了一遍,轻叹一声:“伤势不重,只是……” “好烫!”朱成钧抚上男孩的额头,感觉滚烫异常。 “他需要马上就医,不然有性命之忧。”孙琦说道。 朱成钧知道在医疗条件低下的时代,感冒发烧严重点都能要人命。 “公子,求你了……”女子的额头都已磕破。 “大人!”衙役横杖将围上来的人隔开。 “东家。”沈泽随后赶来。 看到这对姐弟朱成钧也动了恻隐之心。 “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回县衙医治。”朱成钧吩咐道。 “属下明白。”沈泽抱起昏厥的小男孩拔腿就走。 “小女子,谢过大人……” “请起,跟过去吧,你弟弟需要你的照顾。” “谢过大人……”女子一抹眼泪,紧跟沈泽而去。 众人得知朱成钧的身份,纷纷跪倒在地。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大家吧……” “大人……”众人磕头哀求。 朱成钧不予理会,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男子。 “此二人,如何处置。”陈璇问道。 朱成钧转身吩咐衙役:“把这两人捆了,就绑在关卡外,以儆效尤。” “大人……” 朱成钧退出人群,看到徐霄正好回到。 “大哥,人都安置好了。”徐霄看到还有那么多人等待安置,顿时眉头紧皱。 朱成钧见徐霄似有为难之处,问道:“西山那边容不下了吗。” “能。”徐霄颔首道。 “马上把人引领过去。”朱成钧见跪倒在地的难民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高喊道:“诸位,请你们听从安排,到西山那边落脚。” “大人,我们要进城……” 听到人群中有不和谐的喊声,朱成钧登时沉下脸来,命令身边的衙役:“谁在说话!把人给我揪出来,跟那两人绑在一起。” 得到命令衙役很快就准确无误的将喊话之人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朱成钧知道眼下必须拿出铁腕手段,绝不能让人提任何诉求,冷冷地扫视众人,严声道:“请你们立即移步西山,谁要是敢再多言,那几人就是你们的下场!到了西山谁要是胆敢闹事,立斩不赦!请你们好自为之!” 铁腕威慑下,所有人都被朱成钧镇住了,乖乖的服从安排。 朱成钧转身走过关卡,对看守的衙役吩咐道:“大家都辛苦些,把关卡建好,严密把守,绝不能放一人越界!” “谨遵大人之命!” 朱成钧冷漠的扫了被反绑跪在关卡外的那三人,对衙役交代道:“这三人就一直绑着,但不能让他们死了。”朱成钧是有意惩戒这三人,目的是为威慑闯关之人。朱成钧认为这样做还起不到足够的震慑作用,对徐霄交代道:“西山那边我全权交给你负责,若是有人闹事,这三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谨遵大哥之命。”听到要看守西山数千难民,徐霄请示道:“大哥,要想守住关卡,仅凭小弟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朱成钧点了点头,说道:“你从修路工人那边选取一百人,组建管制大队,轮班看守关卡,绝不能放任一人闯关。跟他们交代一下,这些人是来跟他们抢饭碗的。” “明白。”徐霄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临时组建的管制大队的人更加尽心尽力。 看了一眼在衙役引导下缓缓走向西山的难民,再回想片刻前那对姐弟的遭遇,朱成钧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妇人之仁。一口吃的都抢,还有什么事是这些饿昏了的人干不出来。为了一口吃的尚且如此,真要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又将变成何等模样。 朱成钧忽然想起一句灵魂拷问的话:难民还算人吗。 第0110章 心不够狠 看到难民抢食那一幕,朱成钧对难民的看法已发生了彻底的改观。 先前还纠结半天要不要拿麸糠去赈济他们。 面对如此难民,朱成钧让他们吃麸糠的罪恶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就在于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必须坚守的底线。 沦落成难民不是他们的错,丢掉作为人的根本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对于难民还算不算人这一问题。 经此一事,朱成钧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心里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的答案。 “你下定决心了。”陈璇似乎敏锐地捕捉到朱成钧的心境变化。 朱成钧转眼看向陈璇,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同情心,难得。” 印象中,梨花圣母安排到自己身边的这四位女罗刹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陈璇竟会为了一对受欺负的姐弟仗义出手。现在看来,这四位女罗刹并非冷漠无情。 “我无聊找点事做不行吗。”陈璇瞪了朱成钧一眼。 朱成钧讪讪一笑:“小生期盼陈女侠日后无聊的日子多一些。” “噗……”一旁的孙琦顿时忍俊不禁。 陈璇立时俏目凝霜,声线骤变,握了握拳头:“我看某人是皮痒了。” 朱成钧无意识的一缩脖子,这四位女罗刹可不比同云盈袖,当真下得狠手。 陈璇看到朱成钧很识相的蔫了,心里隐隐有一丝得意。 看到徐霄已经将难民安置妥当,再看看天色,该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修路工人歇脚的临时工棚。 修路工人都认得坐在马车上的朱成钧,当即组成一堵人墙围了上来。 阻拦官府车驾,这个年头有这份胆量的平头百姓可不多。 徐霄唯恐伤了百姓,连忙紧拽缰绳,让马车停下来。 “拜见大人!” 修路工人齐刷刷的跪倒在车驾前,大行叩拜之礼。 这个时代民见官的礼节就是如此,朱成钧当了几天的‘官’也就习惯了。 朱成钧跃下马车,来到众人面前,伸出两手虚抬:“诸位请起。” 众人见朱成钧不计较他们阻拦车驾的冒犯之举,顿感安心不少,起身看向朱成钧,心里越发觉得这位年轻的县太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诸位父老兄弟,找我有何急事?”朱成钧没有摆官架子和打官腔,脸上始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个简单的‘我’字瞬间拉近了官与民的距离。 在老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官毕就是官,当官的客气他们可不敢真当是福气。 众人低垂着脑袋,一双双飘忽的眼睛左右游移。 “大人……听说有不少难民涌来……不知……” 看着一双双满是忧虑的眼神,朱成钧似乎看出了众人的担忧和恐慌。 三五流民进城并不会对本县百姓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要是数千人蜂涌进城去,那就另当别论了。朱成钧上前两步:“看来大家都知道了。” “大人,他们会不会闯进来扰乱我们过日子。” “是啊大人,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太平的日子,再也经不起灾民闹事了。” ………… 要如何安置难民是官府该考虑的事,他们都知道就算提了意见也不见得会被当官的采纳,他们只好诉说自己的忧虑,希望当官的能够体察他们的心情。 朱成钧转眼扫了小半圈,见大家都是一般神情,他们无一不反对难民进城,既然百姓有这份顾虑,事情就好办多了。朱成钧当众宣布:“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朱成钧故意顿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众人的一颗心瞬间低沉。朱成钧接着说道:“只是难民规模过大,仅凭县府那百十号衙役要想阻止他们进城,何其艰难。” 众人见朱成钧忧他们之所忧,顿时喜出望外。 “既然大人有心阻止难民进城,我等都愿出一分力!” “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但凭大人差遣!” ………… 看到万众齐心,朱成钧甚感欣慰,就如今的民情来看,根本无需在去做动员工作。朱成钧提高桑音,喊道:“为维持本县秩序,严防难民闯关闹事,故本官决定,从广大工友中临时招募一批青壮加强维稳队伍,诸位可愿意随我一道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园!” 作为农耕文明国度,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有着深重的桑梓情怀,为守护家园而战的基因早已融入这个民族的血脉,沉睡的血脉一旦被唤醒,他们将是最勇敢的战士。 “我们愿意!” “守护家园!” ………… 所有人众志成城,都自愿加入到守护家园的队伍中来。 马车内,朱成钧被陈璇和孙琦紧紧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两位女罗刹同意自己跟她们挤一个车厢,朱成钧认为肯定没好事。 陈璇瞟了一眼朱成钧,说道:“难民不好管理,你要做好打一场恶战的准备。这些难民一天没安置好,你都不得松懈。如此一来,工程岂不是要停摆?” “你答应过我们了,年底前一定把寺院建好,现在都不见你派人动工。”孙琦把脸一撇,接着出言警告道:“你要是让我们无法交差,我师傅都不会饶了你。” “放心,误不了事。”朱成钧当即打包票,转而说道:“这群难民要是为我所用,工程进度绝对能提高一大截。” 陈璇,孙琦见朱成钧竟有将难民收为己用的念头,都不看好。 “如今你搞得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的,我看悬。” “你有多大把握不让双方起冲突。” “他们要是暂时吃得惯麸糠,不出一个月局面就会好转。”让难民吃糠咽菜一个月而不生乱,说实话,朱成钧心里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变数太多了,未来的一个月肯定不好过。”孙琦幽幽道。 众多难民聚在一起,一经煽动,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前脚才回到县府,朱成钧就看到修路工人从四面八方向县府集中。 “组建管制大队一事就交由你亲自负责。”在回县府的路上,朱成钧就这件事情跟徐霄作过沟通。也设想过参加管制大队的匠人不在少数,朱成钧决意将队员的年龄定在十八至二十八岁,为的是要过滤掉一批人,毕竟大城建项目不能停摆。 “小弟一定不辱使命。”徐霄用力抱拳,无比郑重。 朱成钧拍了拍徐霄的肩膀,叮嘱道:“你正告所有人,让他们跟难民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跟他们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若非正事,切勿多看他们一眼。” “小弟谨记。”徐霄不理解朱成钧何以将这件小事看得那么重,他只需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跟那些难民称兄道弟即可。 饥寒交迫,疾病交加的难民正是心灵最脆弱、敏感的时刻,一旦外界传出能够触动敏感神经的信息,很容易让人走上极端,要么自寻短见,要么跟所有人鱼死网破。 朱沉钧径直走向县府后衙,看到沈泽正好从偏厅出来。 “那对姐弟情况如何。” 沈泽回道:“小男孩情况已经稳定,东家请放心。” “你辛苦了。”朱成钧接着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事态紧急,属下正要跟东家辞行。” 朱成钧拱手一拜:“我代受难的百姓拜托了。” 沈泽不敢受如此大礼,躬身回拜。 “马上就要动身了,这一路可能不太平,找徐霄给你调几个护卫随行。” “谢东家关怀。”沈泽看了一眼偏厅的方向,说道:“那个姑娘说要当面感谢东家。”话已转达,沈泽辞别朱成钧,踏上西行之路。 为了更好的应对难民生乱,接下来几天,朱成钧吃住都在县衙。 有了简易的地方安置,难民们即便吃糠喝稀也不见有怨言传出,接受管制期间也不见有人煽动难民闹事。整体而言,难民的情绪已经渐渐趋向稳定。 即便如此,朱成钧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关注难民的情况。 “轰……咔……”惊雷响彻天空,闪电划破了沉静。 被雷声惊醒,朱成钧从床榻上跳将起来。 天色才将将放亮,当看到惊雷闪电肆虐,朱成钧的心也为之一紧。 “朱公子,您醒啦。”温柔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筱雅正端着洗脸水进来。 为表感恩,这几日周筱雅充当丫鬟照顾朱成钧的衣食起居。 朱成钧淡淡的看了一眼周筱雅,自行简单的洗漱过后披上衣服就往外赶。 来到公堂,朱成钧看到徐霄,邓樾等人正好也在。 “朱兄,你也醒啦。” 史谦看外面暴雨肆虐,轻轻一叹:“还没入夏就雷雨肆虐,老天爷太反常了。” “是啊,难民安置点只有为数不多的简陋棚子,万一淋了雨感染风寒,这可如何是好。”邓樾忧叹不已,转眼看向朱成钧,愁道:“朱兄,我们该如何应对。” 昨晚朱成钧就察觉到气温有所下降,安置点的难民本就缺衣少食,要是淋了雨肯定会有不少人感染风寒,一旦风寒之疾交叉传染,势必引起难民的恐慌。 朱成钧立即吩咐徐霄:“安排人运一批生姜过去,红糖也备上。” 红糖姜茶有着温胃驱寒的功效,眼下条件有限,朱成钧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这就安排。”徐霄不敢迟疑,转身就下去安排。 邓樾见朱成钧对着外面的雷雨一脸愁苦,劝慰道:“朱兄已经尽力了,再说了哪个当官的又能有朱兄这样一颗忧民之心。” 朱成钧摇了摇头,先前虽然狠得下心来让难民们吃糠咽菜,当预见难民即将感染风寒疾病,兴许是那颗尊重生命的心潜意识里在作祟,朱成钧还狠不下心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第0111章 小人作祟 老天爷的情绪阴晴难测,一阵雷雨过后,天空便以肉眼可看的放晴。 “还好不是持续大雨。”看到天色放晴,邓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西山的难民都在生死线边缘挣扎,春夏季节更替前夕天气最是反复,忽冷忽热的气温浮动最容易引发流感,西山的难民如何还能经得起疾病考验。朱成钧长叹一声,忧心道:“这样的雷雨天要是隔三差五的就来一场,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邓樾等人跟朱成钧此刻的心情一般无二。 史谦支吾了霄半晌,提议道:“城中还有不少废弃的无主房屋,想来应该能安置不少人,朱兄何不让一部分难民搬进城来。” “不可!万万不能区别对待。”朱成钧一口否决了史谦的提议。 邓樾认同朱成钧的处置方法,附和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现在把一碗水端平都如此艰难,倘若我们再对难民区别对待,届时肯定会引起骚乱。” “是在下思虑不周。”史谦深深一叹:“现在只有寄望沈兄了。” 西边水汽濛濛,东边艳阳灿烂,一道七彩虹光横跨长空。 看了看天边的彩虹,朱成钧转身走进后衙,忙里抽空检查十年学制所需教材编撰工作的实时情况。有了邓樾等人的倾力加盟,教材的初稿已经完成编撰,校对过后就能进入刊印阶段。按照这个进度推算,农忙过后学堂开学就能用上这套新教材。 就在朱成钧忙着审查教材之际,县城客栈茶楼上,程坚,余良二人对着桌上的茶点,眉头紧蹙,一副意兴阑珊。 余良看了一眼程坚,问道:“西山难民安置点就没人生乱?” 程坚摇了摇头,回道:“那群贱民吃糠咽菜都能忍,我想暂时乱不起来。” 干草遮顶,畜食果腹,这样的条件难民居然都能够接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天气多变,眼下这个季节流感频发,那么多难民挤在一起,昨夜又淋了雨,难道就没人得病?”余良的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失望。 “余兄莫急,你我只需静观其变。”看出余良巴不得那些难民作乱,程坚接着说道:“听说仍有难民源源不断赶来,那么多难民长时间日晒雨淋,吃着畜食,总有乱起来的时候。”程坚见余良暗中使梗的决心不减,警惕地扫了一眼雅间房门,随即压低声音说出了他心中的计策:“难民至贱,余兄可有意愿买一批廉价劳工?” “我这没那么多要用人的地方……”余良一抚脑门,恍然大悟:“程兄打算让牙行趁机大批买进难民?不可……人买来还要管饭,这样一来岂不是在帮那姓朱的大忙。” 程坚眼中闪过一缕鄙夷之色,认为这人简直愚不可及,提点道:“难民也是人,没人甘愿一直靠吃糠咽菜过活,这个时候要有人是给他们一口好饭吃,你猜会如何。” 往饿极了的狗圈里丢一块骨头,势必引起群狗疯抢。 “高!程兄好计策!”余良抚手大赞,然开心不过片刻,余良坐下来连连摆手:“这样做太过明目张胆,这是蓄意挑动难民哗变,就那姓朱的心性肯定不会放过我等。” 程坚见余良这蠢货至今仍领会不到他话中的深意,解释道:“此事用不着你我亲切出手,姓朱的挖了那么多工坊主家的匠人,他们能让工坊停摆?你我不过是借他们之口传达扰乱难民心志的信息,这颗种子一旦种下,就足够那个姓朱的忙活一阵子了。” 此次城建工程所需的建材均是县府授权沈泽组建工坊生产,新建工坊所生产出的建材都用在工程上,并不对外出售。各大工坊老板虽说吃不到大城建工程这块大肥肉,还不至于生存不下去。新工坊较好的薪资待遇吸引了大批匠人跳槽,现今各工坊主正是用人之际,眼下几乎整个县城的青壮都投入到城建工程中去,‘突如其来’的难民正好解决各大工坊老板无人可用的难题。 “程兄高谋!”听了程坚的讲述,余良登时两眼放光,在他看来各工坊老板给这些难民一个饭碗完全是在替县府分忧,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余良唯恐那些工坊老板不会甘愿充当传声筒,自己要传达的信息很大可能就会失真,余良决定派自己的人亲自上阵:“程兄,你我要不要趁机也去招几个人……” “也好,眼下正是插秧时节,农忙需要人手。”程坚邪魅一笑。 余良认为事不宜迟,越早动手越好,茶也不喝了,当即起身辞别。 目送余良走出雅间,程坚随手丢了块碎银几乎是踩着余良的脚后跟出门。程坚知道余良腿短走不快,为了不跟他碰上面,程坚选择走后门离开。 出了茶楼,程坚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牙行。 来到牙行,程坚见牙行生意惨淡,牙郎也没有打理生意的心情和动力。 “哟……程老板……”难得有贵客上门,牙郎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范老板,生意兴隆呀。”门可罗雀跟人道生意兴隆肯定不合适,程坚还是这样说了,以他久经商海的精明,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大城建那么大一个项目他一杯羹都没分着,程坚自己最近的生意也惨淡得很,祝人生意兴隆肯定别有用意。 “哎……程老板羞煞我也。”轻叹一声,范仁寿转而一脸殷勤的说道:“程老板亲自造访本行,不知有何关照。” “闲来走走,范老板不会不欢迎吧。”程坚笑了笑。 “岂敢,程老板可是在下的老主顾了。”范仁寿将程坚领了进去,对着关押在栅栏里的奴仆介绍道:“不知程老板这回要买长工还是丫鬟,你看这几个可满你心意。” 程坚随意瞥了一眼虽衣衫褴褛,却身材凹凸有致的妙龄女子,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见大主顾不满意,范仁寿连忙跟上解释。 “程老板,实在对不住,近来的货色确实不怎么样,再给我些时间,一定给您物色到合您心意的暖床丫鬟。”范仁寿知道程坚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他这里买几个姿色、身材上佳的妙龄女子当暖床之用。 “不打紧。”程坚摆了摆手,接着询问道:“牙行最近都没进新货?” 范仁寿摇了摇头,苦涩道:“在下倒是想,前些日子元兵占领本县,我还以为能低价收到不少自愿卖身的贱民。岂料朱大人一出手就稳定了局面,不仅如此,还给本县的无业贱民安排工做。大家靠干活就能领到一份不错的工钱,谁还忍心卖儿卖女。” “这笔账要认真算的话,还是朱大人砸了范兄的生意。” “程兄……慎言……”私下编排父母官,即便这个父母官是蒙古人指定的,范仁寿也没这个胆量,看到没外人在场,范仁寿才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朱大人启动大城建工程,程兄……”范仁寿看到程坚脸色不悦,连忙住口。 “别提了。”程坚摆了摆手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愁苦,接着说道:“听说城外西山来了不少难民,范兄将目光放在县城这一亩三分地,就不怕坐失发财良机?” 范仁寿苦叹道:“在下何尝不知,钟离县粮食紧缺,就算我把人买回来,一时半会也脱不开手,还得给人管饭,这样做是亏本的买卖,得不偿失,还是再等粮食充裕了再作打算吧。” “倘若在下借范兄一些粮食……又当如何。” “那敢情好!”短暂的兴奋过后,范仁寿瞬间恢复商人的精明,这天底下可没有平白无故送上门的好处。眼下钟离县的粮食若非官府强势压着,涨个十倍都是有价无市。范仁寿知道程坚肯定会提要求,问道:“程兄愿借我多少粮食,又是怎么个借法。” “范兄果然是个爽快人。”程坚见范仁寿急于拿到粮食,转而说道:“在下愿借给范兄上好的大米五十石,夏粮收获后你再还我五十石即可。” 借一还一,还不用偿还利息,范仁寿说不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 “程兄需要在下做什么?”范仁寿补充说道:“在下事先声明,要吃牢饭的活我绝不干,程兄也知道在下胆子小。” 人贩子的胆子又能小到哪里去,程坚承诺道:“范兄尽可放心,在下也是守法的良民。我要范兄做的事也很简单,你只需……”程坚凑上去低声交待了几句。 “当真这么简单?”大家同为商人,范仁寿很难相信程坚会做无利可图之事。 “范兄若答应了,在下回去就先将一半的粮食送过来,剩下一半事成后足数奉上。”程坚决定快刀斩乱麻,不给范仁寿多作考量的余地。 “好!范某应下了。”程坚无非是要求自己在难民堆里散布几句乱人心的谣言,范仁寿认为那几句话无足轻重,官府就算要追究也不至于吃牢饭。 见诡计得逞,程坚借筹粮为由告辞离去。 县府,后衙。 这时徐霄匆忙赶来。 “何事?”朱成钧见徐霄神色惊惶,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徐兄,可是难民生乱?”邓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徐霄顺了顺气,将主要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牙行、青楼的人要到西山!”朱成钧心里骤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邓樾,史谦等人很少从朱成钧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活不下去的人甘愿卖身为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朱兄所忧为何?”邓樾似乎也察觉到这件事有不对劲的地方。 “青楼和人牙行的人要是单纯的要做买卖,这倒没什么。”为了活下去,总会有人经受不住考验而自甘堕落,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难民,面对别人抛出来的诱惑,又有几人能经受得住考验。这都是个人选择和自有,朱成钧自问现在也没有能力去管。 朱成钧阴沉着脸说道:“要是有人趁机煽动难民闹事,那就麻烦了。” “看来我们不得不防。” “走!二位兄台请随我到西山一趟。” “好。” 第0112章 安抚难民 出了县府衙门,朱成钧不敢有丝毫迟疑,让徐霄快马加鞭奔向西山难民营。 朱成钧越发确定此事必有小人作祟,蓄意煽动难民哗变。 这个年代车马慢,十余里路程,乘坐马车紧赶慢赶还是用了大半个时辰。 临近关卡,朱成钧就看到人牙行、青楼的人用马车一车一车的往城里带人。 果然还是有不少难民难以忍受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受不住诱惑放弃了尊严。 “拦下他们。” 徐霄驾车对着迎面而来的板车迎面驶上去,硬生生把人逼停。 “县尊大人在此,都下车!” 对待人贩子,尤其是这种趁火打劫的,徐霄更是没半分好感。 得知是县太爷的车驾,所有人都自觉下车跪迎。 “拜见县尊大人。” 朱成钧跃下马车。 “你,你,过来回话。”朱成钧抬手指了指人牙行和青楼的人。 知道是县尊大人问话,青楼老鸨和人牙子不敢怠慢,低着头上前。 “拜见大人。”二人见朱成钧面色不善,一颗心忐忑不已。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朱成钧明知故问。 青楼老鸨和人牙子自认没有强迫他们卖身,一脸的理直气壮。 “回禀大人,这些人都是自愿的,我们绝对没有强迫任何一人。” 无论任何时代,都有一部分人情愿将自身当成商品明码标价的出售。 即便这个时代买卖人口合法,朱成钧仍感到格外愤怒。 朱成钧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严声质问:“没有强迫?那有没有利诱。” “这……”面对朱成钧的质问,青楼和人牙子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非不许之以利,又有几人会心甘情愿出卖自身。 “回大人,这些男的妾身不知,但我敢保证这些姑娘都是自愿的,大人尽可向她们求证。”青楼老鸨信誓旦旦,一副完全经得起调查的镇定。 朱成钧信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姑娘面前,一路逃难,又在难民营过着非人的日子,这些姑娘都有如受惊的小鹌鹑,蜷缩着身子。青楼老鸨亲自出面物色,这些姑娘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差不到哪去。朱成钧看了一眼这些姑娘脖颈下裸露的肌肤,没多少风吹日晒的痕迹,想必在逃难前家境都不差。 “你们可知道稍后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本官再给你们一次后悔的机会,一、跟她走,日后自求多福,二、回到难民营去,静心等待救援。” 都是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姑娘,朱成钧在替她们惋惜之余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她们为了吃好的,穿好的而选择出卖自己也是她们的自由。 看到朱成钧没有给她们任何实质性的承诺,这些姑娘再次陷入两难的天人交战,祈盼这个年轻有权的少年县令能大发善心救下自己,跟他走总比跟青楼老鸨走要好。 朱成钧有此一说,青楼老鸨当场急眼了,这些可都是她好不容易才物色到的女子,稍加保养肯定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日后绝对是勾栏瓦舍的当红姑娘。 钱货既已两讫,就是实锤的买卖,老鸨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对方毕竟是一县长官,不好当面得罪。老鸨碎步靠近,冲朱成钧挤眉弄眼:“大人要是看到满意的,尽可挑一两个,就当妾身跟大人结善缘的见面礼。” 老鸨的声音虽然很低,这些跪着的姑娘似乎都听清了,纷纷抬起头来,满眼期盼地看向朱成钧,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只是碍于老鸨在场,她们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朱成钧不吃老鸨这一套也不顾这些姑娘的恳求,瞥了老鸨一眼,问道:“既然买卖已成,本官也不好横加阻挠。你必须如实回答,买这些姑娘花了多少银子。要是本官觉得这个价钱不公,这桩买卖就作不得数。” 老鸨目光游移,实在拿捏不准这个少年县令心中的价位,又生怕撒谎被识破,巧言令色的辩解道:“大人,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买个姑娘也用不着花多少银子,再说了买回去还要供她们吃穿用度,这些可都是银子呐。” “本官说得不够清楚吗,如实回答。”朱成钧当即摆出官架子。 “五两。”老鸨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报数。 “五两一个还是全部。” “五两银子一个,这绝对是良心价。”老鸨慌忙回道。 五两银子就能买一个资质上佳的黄花大闺女,当真便宜得紧。 朱成钧给老鸨丢了个眼色,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惋惜道:“眼下的困难咬紧牙关总能熬过去,若是受不得一时之苦而自甘堕落,日后你们要想恢复自由之身,就算是五百两,五千两也换不来,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认真考虑。” “大人,我们还急着……” 朱成钧瞪了一眼老鸨,沉声道:“本官现在怀疑有人蓄意煽动难民闹事,尔等都是嫌疑人,在嫌疑没洗脱之前,所有人都给本官老老实实的一边呆着去。” “谨遵大人之命。” 朱成钧淡漠的瞟了一眼甘愿卖身为奴的男子,摇摇头,转身就走。 这时,一大群情绪失控的难民,嚷嚷着向这边涌来。 “大人。”衙役拱手问候。 朱成钧扫了一眼被绑在拒马前的数十号人,询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他们不服管教,聚众闹事。” “你们做得对。”朱成钧颔首轻叹,这些都是意志不坚之辈,让他们混在难民营人群堆里很容易传播负面能量,这种负面情绪一旦蔓延开,立时就是大乱。 “难民来袭,还请大人回避。”衙役看到大批难民涌来,不禁脸色惊变。 朱成钧没有回避,询问道:“人牙子、青楼老鸨都跟难民说了些什么。” “回大人,这些人诱之以利,听信的人也就跟他们走了。” “卑职留意到有几个人跟难民说,大人拿他们跟本县百姓区别对待。” 一方是外来难民,一方是本地百姓,一县长官将人区别对待也无可厚非。 “还有人说,大人启动那么大一个工程却吝惜赏他们一碗好饭吃。” 城内百姓吃大米,他们只能吃糠咽菜又岂会没人抱怨,有了鲜明的对比,再经小人蓄意煽动,难民们的情绪绝对是一点就着。 难民生变的原委到现在为之已然弄清楚,果然如自己所料,是小人为祸。朱成钧没有责怪衙役办事不力,命令道:“马上将散布谣言扰乱民心者捉拿归案。” “大人请放心,挑事者长什么模样我们记下了。” “那些人跑不了,这里危险,请大人退到安全的地方。” 情绪过激的难民如潮涌来,这事已到拒马十丈开外。 “吾乃一县长官,任何人都可以退,唯独我不能。”朱成钧的一言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喊道:“你们当中可有人要退缩。” “誓死追随大人!” “誓死追随大人!” ………… 衙役们的话语宛若誓言,慷慨激昂。 “很好!”朱成钧转身直面涌来的难民潮,当即采取果断措施:“所有人听令,将绑着的人集中过来,撤掉拒马,正面迎战!” 民愤难平,唯有鲜血能暂时让人冷静一些,如有必要,朱成钧不介意见血。 朱成钧刚摆好阵势,涌来的难民慑于官府威严无意识的停在五步之外,官府根植他们灵魂的威严犹如一道无形的鸿沟,迟滞了他们的步伐。 “所有人就位!” “铿……”衙役手中雪亮的大刀高举过顶,直等朱成钧一声令下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对着闹事难民的脖子砍下去。 弓箭引而不发才更具威慑力,果不其然,群情激愤的难民气势瞬间弱了大半。 朱成钧扫了一眼齐聚的难民,喊道:“是谁带的头,请上前跟本官对话。” 所有难民都将目光停在为首之人身上。 “看来是你们了。”朱成钧甩来衙役的劝阻,上前三步。 除了排在首位的那五名领头者,其余难民无意识的挪脚后退。 受到‘推举’的那五人见自己成了出头鸟。 他们还是第一次跟县官这么近距离对话,心里莫名的一阵发虚。 “收起来。”为表诚意,朱成钧让衙役收回快刀。 朱成钧当即盘腿坐在地上,抬手对这五人示意:“请坐。” 这五人依言而行。 见这五人心里没多少抵触情绪,朱成钧笑了笑:“你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依礼,本官应该大开城门欢迎才是。”知道他们会打断自己说话,朱成钧故意顿了顿。 “大人当真把我等当客人?”说话之人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要是真心把他们当客人,不仅将他们挡在城门外十里,草草安置了事不说还让他们吃糠咽菜。 朱成钧苦涩一笑,坦言道:“在下确实有招待不周之处,先给诸位赔个不是。”说着,朱成钧对一众难民拱手致歉,接着说道:“元军入侵,贪官欺民,恶霸当道,我想这就是你们老家的情况。诸位当真以为,钟离县就比你们老家好多少?” 朱成钧这番话算是说到大家心坎上去了,一众难民无不含泪悲泣。 “可是……我们听人说,钟离县的百姓不禁人人都吃得上饭,干活还有工钱领。” “还不止,偶尔还能听曲看戏。” ………… 朱成钧轻轻颔首,认可他们所讲的每一句话,见这五人都把心底的羡慕和苦水倒了出来,朱成钧同情道:“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朱成钧招手唤来管制大队的队员,吩咐道:“跟这几位兄弟讲讲我们县的实际情况。” “是。” “诸位有所不知,要是没有朱大人,我们只怕也跟你们一样沦为难民。” “我们县的几位官老爷在得知元钧入侵,无不收拾细软携带家眷逃命。” “现在我们大家吃的还是朱公子家的粮食。” “朱公子之所以启动大城建工程是为了杜绝趁乱占便宜的家伙。”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诚恳真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难民们感同身受。 “朱公子当这个官还没几天?” 朱成钧摆了摆手,苦笑道:“我这个官作不得数,不过是百姓们抬爱。” 通过一番交谈,朱成钧跟难民代表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我们该怎么办……” 难民代表得知如今钟离县也没有多余的粮食,顿时整个人都蔫了。 “朱公子,求求您也给咱们指一条活路……” “求朱公子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等……” ………… 五个难民代表拜倒在地,他们身后的一众难民也纷纷效法。 “诸位请起。”朱成钧抬手示意大家起来,却没一个人领情,仍旧跪着苦苦哀求。看到一众难民脸上真情流露,朱成钧也为之动容,喊话道:“诸位,我已派人赶到外地购买粮食,相信用不了半个月,粮食就能运回来。在这期间还望大家再忍一忍,不要轻信他人挑唆,更不要轻贱自己,相信我,这样的苦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朱公子,粮食运到后我们也可以到工地干活吗?” “我们不要工钱,朱公子管两餐饱饭就行。” ………… 朱成钧抬手虚压,一众难民如得神命,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放心,我朱成钧说到做到!”朱成钧对所有人郑重承诺。 “我们相信朱公子!” ………… 前来闹事的难民经过朱成钧一番苦心安抚,心中怨愤尽去,重回西山。 第0113章 打土豪去 看到难民尽数退去,邓樾突然双腿发软,一个趔趄,差点瘫倒在地。 “总算平息了。”史谦一抹额间的冷汗,庆幸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衙役扫了一眼双手反绑跪在地上的滋事者,过来请示。 “大人,这几人如何处置。” 难民事件既已平息,他们的脑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朱成钧没有要过多为难这群闹事难民的意思。 “把他们都送到采石场,交给荀刚。”既然他们的脑袋用不上了,人看着还算四肢健全的份上,应该能干些体力活,把他们丢到采石场的...... 《枭主:覆元》第0113章 打土豪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4章 杀富济贫 惩戒为富不仁,打倒土豪恶霸。 诸如此类的口号一经传出,瞬间席卷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组织起来的百姓上街呐喊,宣威大队浩浩荡荡的开向富豪大院。 “严惩为富不仁!” “打倒土豪恶霸!” “均资财,同富裕!” ……………… 深受土豪恶霸欺辱的穷苦百姓堵在富豪大院正门扬手呐喊,饱受压迫的穷苦百姓心中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激昂的宣威声响彻天穹。 土豪富户闻之,无不人人自危,唯恐遭受百姓袭击只好困守大院。 《枭主:覆元》第0114章 杀富济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5章 募集捐输 “愿奉大人之命。” 一众豪强的奉命之声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为。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么的简单道理在场的富豪士绅们都懂。 朱成钧见目的已经达成,给史谦使了个眼色。 得到朱成钧的示意,史谦从袖口处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预算,扫了一眼众人:“在下奉大人之命深入难民营,经调查得知,城外约有难民八千九百余人,鉴于仍有难民源源不断涌来,仅仅粮食一项就需要一万三千石才能保证所有难民渡过难关……” “一万三千石!” 史谦的话被...... 《枭主:覆元》第0115章 募集捐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6章 资源分配 通过号召富豪士绅募捐,钟离县的粮食危机从根本上得到扭转。 有足够的粮食托底,西山难民营的难民们也彻底告别了吃糠咽菜的日子。 这几日,难民们惊奇地发现碗中的粥水一天比一天浓稠,偶尔还有一小撮咸菜就着吃,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变化,每一个难民都清晰的感受得到,愈加坚信苦日子很快就会熬出头,所有人不再彷徨焦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自从募捐到粮食,朱成钧下令严禁任何人走漏消息,尤其是不能让西山难民营的难民们获悉...... 《枭主:覆元》第0116章 资源分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7章 荣归故里 经过一系列的努力,钟离县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大城建项目的道路工程已经初步完工,工程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 难得清闲一阵子,朱成钧抽空好好陪一下娇妻美妾,做一些情趣之事。 “叮铃……”铃声清脆悦耳。 预警铃声有如微风拂过,不像是有急事发生。 没有急事,朱成钧干脆就躺在摇椅上享受兰儿和鸾儿殷勤备至的服侍。 没过多久,徐霄领着朱翰墨还有福伯来到院中。 看到有人来,兰儿和鸾儿自觉退到一边。 “咳咳……”朱翰墨轻咳一声,老...... 《枭主:覆元》第0117章 荣归故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8章 上梁典礼 衣锦还乡指富贵以后穿着锦绣衣服回到故乡,含有回乡炫耀的意思。 这则成语最早见于《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霸王项羽不顾部下再三恳求,终究挡不住回老家光宗耀祖的炫耀心理。于是,项羽调转马头,率兵回了江东。 为了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西楚霸王失去一统天下的机会。三年楚汉相争败于刘邦之手,兵败垓下,退至乌江仰天长叹无颜面见江东父老。 《枭主:覆元》第0118章 上梁典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9章 河东悍女 初九。 最后一批房屋完成上梁后朱成钧一如上一次,跟大家宴饮庆贺。 就在大家举杯庆贺的时候,一名河东村的年轻女子气冲冲地持刀闯来。 年轻女子年约二九,五官倒也端正,一脸农家儿女特有的阳光印记。 “谁是徐霄!给本姑奶奶站出来!”村女袖子抡起,单手叉腰,气势凛人。 嗷……河东狮子吼,大家这回算是见着真人了。 朱成钧看到许多年轻小伙子捂着笑,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徐霄。 此女正是有着河东悍女之称的娄盼娣,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存...... 《枭主:覆元》第0119章 河东悍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0章 两姓械斗 娄盼娣带着徐霄等人回到河东村。 “盼儿姐,你上哪搬的救兵?” “竟是这群登徒子!”河东村的女子一眼就认出了娄盼娣搬回来的救兵大多数都是隔壁村闲来无事就上她们这来‘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娄盼娣瞪了姐妹们一眼,解释道:“是朱大少爷派来帮我们的。” 得知是朱成钧派人前来助阵,河东村一众姑娘顿时喜出望外。 “朱大少爷愿意帮我们?太好了!” “这次肯定能将平定村那群恶霸打得落花流水!” “咳……”徐霄过来对娄盼娣说道...... 《枭主:覆元》第0120章 两姓械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1章 化解恩怨 朱成钧对两姓族长拱了拱手。 “承蒙两位族长厚爱,在下有一策,以供大家参详。” 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没有人愿意动武。 “朱公子请讲。”两姓族长拱手道。 朱成钧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修建水库。 “三位请看,远山林木繁茂,可见藏水丰沛,二十三涧汇于此地成河,只需在这里建一座水坝就可以截流聚水成湖……” 朱成钧半蹲在地上勾勒出水库的简图,一边勾画一边解说。 在场的人都清楚,只要成功拦河筑坝,届时就能水...... 《枭主:覆元》第0121章 化解恩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2章 老道传功 处理完两姓争端,朱成钧带着一小队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阳春三月的野外,承雨露德泽,万物生光辉。 “公子请看,那边有个道士。” 朱成钧顺着下属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道士背对着自己一行人盘腿坐在巨石上,跟坐像那般一动不动。两人相距并不是很远,说话声音稍大点应该都听得见。 “来的时候没看到这里有人啊。”下属挠了挠耳朵。 “道士都是闲云野鹤,偶然遇见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道门的香火虽不如佛门鼎盛,行走人间的老道也...... 《枭主:覆元》第0122章 老道传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3章 祖债孙还 拜别无名老道,朱成钧行走在空旷沉寂的山野间。 “嘎……嘎……”夜幕下的深山传来几声鸦叫,听着就怪瘆人。 从未有人到过的深山无路可走,只能靠人奋力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来。 这个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然,开路先锋岂是那么好做的。 朱成钧心里感慨:还是走别人走过的路好啊,最起码不用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但,总要有人充当开路者不是。 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夜幕悄然拉开。 新月初上,朱成钧穿过最后一片荆棘...... 《枭主:覆元》第0123章 祖债孙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4章 我来还债 朱成钧双手捧着重逾万钧的木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穿越过来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老爹又告诉自己朱家老祖还欠着几大家族一大笔银子。 朱成钧不禁感慨,后世只有儿子坑爹,如今竟是祖宗坑孙子。 在封建礼教和传统的教化下,个人通过努力取得的成就都将之归功于祖德荫庇,反之后世子孙遭殃反倒说是其本人不争气,这都是什么扯淡逻辑。 朱翰墨拍了拍朱成钧的肩膀,宽慰道:“事情或许不像你我想的那般糟,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将近...... 《枭主:覆元》第0124章 我来还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5章 桑梓之光 自从脚板子受伤,朱成钧呆在老家整整静养了七天之久。 养伤期间,朱成钧沉下心来研究老道师傅交给自己的两本武功秘笈。 老道师傅临终前交给自己的一本是内功心法,另一本是剑法。 对于武学领域,朱成钧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虽然看不出老道师傅交给自己的那两本武功秘笈珍贵不珍贵,却不妨碍自己去想象,以老道的本事,这两本武功秘笈绝对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终于有机会进入梦寐以求的武学世界,朱成钧那颗激动的心久久不能平复。虽然...... 《枭主:覆元》第0125章 桑梓之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6章 乡道偶遇 联合办学一事远比朱成钧预想的还要顺利。 次日,太康村,平定村,河东村,三个村子德高望重的村贤联袂来到朱家老宅,一致要求将日后建成的学堂命名为太平学堂,四个村子合并命名为太平乡,并推举朱成钧为太平乡里正,总管全村大小事务。 当听到太平乡这个新地名,朱成钧难掩内心的激越,一直以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成功将自己以及后世儿孙的命运都准确接入历史时空的奇点。 史书有载:朱元璋祖籍江苏沛县,随后迁至濠州府钟离县...... 《枭主:覆元》第0126章 乡道偶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7章 人的价值 重新踏上行程,朱成钧阴沉着脸坐在马车内。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老道师傅的仇家正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可以预见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形势将是何等严峻。朱成钧双拳紧握,此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必须尽快强大起来!然而强者之路又是何其的漫长和艰辛,就当下的形势而言,必须迫使自己成为对当局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得以更好的苟存。 感受到夫婿此刻心思沉沉,鸾儿将娇柔馨香的身子贴上来融入朱成钧的怀中,悠悠道:“夫君,这些蛮人端个凶悍无...... 《枭主:覆元》第0127章 人的价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8章 全靠演技 大城建工程有序推进,在这一项目助推下钟离县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朱成钧的交涉下,徐璟等四位女罗刹可能良心发现,不再压迫西山难民。 将琐碎杂事暂时放一边,朱成钧跟娇妻美妾还有明婧聚在院子忙着校阅小人书。 明婧领衔的武侠专题,兰儿专注的情感专题,芮瑾萱负责的名人传记,第一期书稿已经完成撰写。朱成钧忙于俗事杂务,葫芦娃第一期完成后就不再继续‘编’了。 “夫君,葫芦娃一书您当真就这样草草了结?”鸾儿撅了撅小...... 《枭主:覆元》第0128章 全靠演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9章 武功初成 “到了。”明婧瞟了一眼自带陶醉睡容的朱成钧。 “呃……到啦……” 为不使明婧看穿自己是在贪恋车厢的淡雅清香,朱成钧佯装睁开惺忪睡眼。 下车前,朱成钧跟防贼似的侦探四周的动静。 “放心,没人跟着。”看到过分谨小慎微的朱成钧,明婧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下了马车,朱成钧对徐霄吩咐道:“明天一早到杨宅接我。” “是。”徐霄应了一声,随后驾车远去。 进了杨宅,朱成钧随明婧来到一间雅致的香闺。 知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朱成钧不好...... 《枭主:覆元》第0129章 武功初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0章 梨花圣母 朱府大宅,内院。 芮瑾萱,兰儿,鸾儿满眼愤怒地仇视喧宾夺主的一行人。 梨花圣母侧握香撵,两条修长健美的长腿交叠,纤手轻支粉腮,一张看不出年龄的美脸风情万种,一袭飘柔缎面的洁白衣裙勾勒出玲珑浮凸,惹火至极的身材曲线。 “你们几个,过来陪我说说话。”梨花圣母樱唇轻启,声音婉转悦耳。 在自己家被客人吆来喝去,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屈辱。 “师傅叫你们呢,还不赶紧的,要我动手请吗。”陈璇见芮瑾萱迟迟不奉命行事,正要发作,...... 《枭主:覆元》第0130章 梨花圣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1章 徽商崛起 梨花圣母一行人走后,朱成钧来到明婧下榻的小院。 看到朱成钧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明婧一扫心中的担忧。 “梨花圣母没有为难你?”明婧见朱成钧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朱成钧笑了笑,随口问道:“姐姐可知梨花圣母的芳名?” 没事打探白莲教女魔头的名字,你很闲吗。 “你打听她的名字做甚?”明婧轻轻的撇过脸去,觉得朱成钧很无聊。 “慕容卉婕。”朱成钧淡淡地说出梨花圣母的芳名。 听到这个名字,明婧登时睁大了双眼,惊呼出声:“是她...... 《枭主:覆元》第0131章 徽商崛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2章 商通四海 时间不知不觉已临近午时。 朱成钧辞别一众徽州匠人,跟明婧还有沈泽走出即将落成的徽商会馆。 站在会馆前,朱成钧展望未来,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此刻仿佛就摆在眼前。 关于筹建徽州商会,朱成钧早已制定了通盘计划,虽然目前付诸实施的条件还远不成熟,随着横在眼前的拦路虎一个个得以解决,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员齐聚麾下,朱成钧有着绝对的信心在三个月内让徽州商会会馆遍地开花。 “谢谢你。”明婧欠身对朱成钧致以诚挚谢意。 朱成钧伸手...... 《枭主:覆元》第0132章 商通四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3章 攫取民财 马车缓缓前行。 车厢内,明婧打坐静修,朱成钧却烦躁不已。 二人再无一句交谈,车厢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朱成钧感觉车厢的气氛压抑得厉害,随手拉开车帘,将下巴抵在车窗上。对着面前缓缓向一边移动的景色,朱成钧两眼空洞无神,意兴阑珊。 明婧不时睁开眼,当看到朱成钧此刻落寞的背影,一颗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想从身后抱住他予以温柔抚慰的冲动,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她现在要做的是及时挥慧剑...... 《枭主:覆元》第0133章 攫取民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4章 伊人远去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 这一天,朱成钧在结束对徽州商会会员的培训后回到家。 刚走进后院,一具柔软娇躯有如乳燕投林般扑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清香扑鼻,沁人心脾,除了鸾儿身上的熟悉体香,朱成钧还闻到一缕别样的清香。 “夫君。”鸾儿笑靥如花,垫起脚尖勾着夫婿的脖子。 “好香呐!”朱成钧搂着鸾儿的细腰耳鬓厮磨,贪婪地呼吸玉人的馨香。 沐浴过后的鸾儿有如清水出芙蓉,跟夫婿在姐妹面前这般亲密相拥,鸾儿白嫩娇靥不可抑...... 《枭主:覆元》第0134章 伊人远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5章 受人胁迫 徽州商会经过前后两个阶段的筹建,如今已经初具雏形。 最早一批加入商会的会员已经能够在各地勉强扎根立足,然而受制于产品单一,人脉圈子狭小,又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撑,要想从那些深耕行业多年的商场老狐狸嘴里抢食吃,难度可想而知,因而他们的发展之路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现今随着生产技术的提升,新产品的不断面世,商会力量的不断壮大,以及支撑商会运转的各大机构的日渐完备,朱成钧有着绝对的信心在短期内扭转这一被动局面。 《枭主:覆元》第0135章 受人胁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6章 灵魂拷问 半月时间一晃即过。 在这期间,朱成钧并未遭到来自宋廷方面的暗杀。 据义信门的探子传信可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宋廷除奸队的严密监视下。 朱成钧心里清楚,在跟章世范的交易未完成前,宋廷方面还不会对自己如何。 这次跟章世范的生意往来,算算日子,从荆楚那边筹措运往宣州的粮食昨日应该已经靠岸。粮食被‘劫’的消息从宣州传回钟离县,以义信门如今的情报传输能力,今天下午就应该能够收得到。给宋军筹运军粮,在元廷看来就是资...... 《枭主:覆元》第0136章 灵魂拷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7章 扳回一局 徽州商会,会客大厅。 经过一番言语交锋的二人突然就沉默了,偌大个房间死一般的沉寂。 朱成钧心里没有章世范那么多的内心戏,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反观章世范,此刻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眼神时而坚毅,时而涣散,两种截然相反的神色不停交换轮替。朱成钧最后说的那句话对章世范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可以做到为君王殉节而义无反顾,若要他拉着家人一起为赵宋王朝殉葬,无意识地犹豫了。 这样的一幕持续良久,最终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 《枭主:覆元》第0137章 扳回一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8章 半道截杀 “你还在。”回到办公大厅,朱成钧见慕容卉婕还未离去。 慕容卉婕俏目轻翻,似在嗔怪: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朱成钧转而看了一眼恭恭敬敬伺候在侧的韩玥,瞬间明了。 “徒儿先行告退。”知道二人有事相商,韩玥当即欠身退了下去。 办公大厅房门紧闭,偌大个房间只有朱成钧跟慕容卉婕二人。 慕容卉婕浅笑盈盈地看向朱成钧,眼中泛着难掩的惊诧之色。 “这么快就谈完了?结果如何?”慕容卉婕饶有兴趣地问道。 自己本人时刻都处在白莲教的监...... 《枭主:覆元》第0138章 半道截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9章 无妄之灾 黑衣高手不下十余,个个都是武艺高强,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之辈。 就在徐璟二女疲于应对之际,慕容卉婕突然从天而降。 “噗……” “噗……” 持刀杀向朱成钧的黑衣人被慕容卉婕随手发出几道暗器击中,当场毙命。 有了梨花圣母的加入,来袭的黑衣人接连倒下,原本危急的战局眨眼间便呈一边倒的态势,黑高手的人数优势亦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看到黑衣人几乎是被慕容卉婕压着打,知道今日不会有生命危险,朱成钧一扫数息前的惊恐,起身站在车...... 《枭主:覆元》第0139章 无妄之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0章 假仁假义 徐璟扫视四周的一片狼藉,不难判断出幕后主使在撤退时很是仓促撤退。 能把暗藏之敌惊退,也算是一种的胜利。 “你这招打草惊蛇也算是歪打正着,我想他们日后肯定会有所收敛。” 呵呵,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敌人不过是暂时收起杀念,自身安全仍得不到保证。朱成钧只感到身后有一双将自己当作猎物看待的眼睛盯着,后背始终被一把森冷利刃指着,那把刀子会不会突然捅过来全在猎人的一念之间。终日活在危机暗藏的环境下,非得活活把人逼疯不...... 《枭主:覆元》第0140章 假仁假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1章 邻县来客 芙蓉春帐暖,玉人承恩泽,白莲缀珠露,犹似汗凝妆。 “呼……”朱成钧一把掀开锦被。 “啊……夫君……”兰儿惊得藕臂抱胸,一双含羞妙目四处搜寻散落的罗衣。 初夏朝霞仿佛夹杂着火气扑进窗户,一夜春意缭绕的房间骤如火炉。 “好热!”朱成钧跳将下榻,顾不得穿衣就往户外跑。 “哗……啦……” “凉快!” 朱成钧一连冲了两桶清晨的井水,身上的火热方恰恰消退许多。 “夫君,早。”芮瑾萱温婉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朱成钧转身就看到身...... 《枭主:覆元》第0141章 邻县来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2章 争取条件 徽州商会会馆,总会长办公大厅。 “启禀公子,定远县,天长县,寿春县三县县令前来拜见。” 这三个县地处钟离县南边,几乎同处一个维度,连起来差不多是一条直线。定远县居中,天长县在东面,寿春县在西边。 此三县的父母官朱成钧都有所耳闻,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献城降元,为伯颜点名指派的一县父母官。定远县县令李知善,天长县县令胡伯庸,寿春县县令傅明德,此三人在民间的官声、风评都还不错,勉强对得起他们座下的官椅。 朱成钧对...... 《枭主:覆元》第0142章 争取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3章 万恶资本 此番洽谈远比朱成钧所想的还要顺利。 这次能为汇通金行在定远、天长、寿春三县的立足与发展争取到有利条件,完全属于意外惊喜,朱成钧转眼看向韩雨筠,含笑道:“恭喜韩姑娘。” 韩雨筠见朱成钧将这一功劳完全归于自己,瞬间就明白了此举的用意,知道朱成钧是有意栽培自己,有了这一亮眼成绩,日后在汇通金行的路将越走越宽。 “妾身也是沾了朱公子的光。”韩雨筠嫣然一笑,随即起身对朱成钧等人欠身致礼:“此次合作事关重大,妾身还...... 《枭主:覆元》第0143章 万恶资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4章 两难抉择 从那对年轻夫妇家里出来,徐璟和孙琦各怀心思。 孙琦目光复杂地看向朱成钧,软语幽幽地问道:“哪天他们要是还不起贷款,你是否会强行收回房子?” 三十年的时间很长,而贷款人所具备的抗风险能力非常弱小,脆弱到稍有个风吹雨打他们立马就会陷入绝境。 孙琦有认真研读过贷款细则,贷款在未清偿前房屋的所有权仍归汇通金行所有,在这期间贷款人若出现断供或无力...... 《枭主:覆元》第0144章 两难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5章 虚报田亩 文天祥走后,朱成钧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朱成钧没有转身,背对来人。 挎刀武士对朱成钧深深一躬,恭敬地奉上一个古朴的木匣子:“朱公子,这是文山先生老家吉州庐陵的地契以及田产,文山先生请朱公子务必收下。” 朱成钧郑重接过武士奉上的木匣子,知道文天祥已经决定罄家财以为军资,招勤王之兵入卫临安。朱...... 《枭主:覆元》第0145章 虚报田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6章 窃国之谋 徐霄见自家大哥竟冒着杀头的风险虚报田亩,做假田册。 徐霄或许看不出这是损国利民之举,只知道大哥心里始终装着老百姓就足够了。 “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老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徐霄感慨道。 当农民除了要看老天爷的心情,还必须看统治集团的脸色。 “不见得。”朱成钧一脸怅然地摇了摇头。 这...... 《枭主:覆元》第0146章 窃国之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7章 香烟之功 七月,夏稻开镰。 粮食危机从开春三月一直持续至今,苦苦捱到夏粮上市,笼罩在全县百姓头顶的阴霾终于被今日的丰收驱散。 县府衙门,公堂。 朱成钧刚一走进来就看到一筐筐堆得尖尖的金黄稻子摆满了整个大堂,就算屏住呼吸也阻断不了那直扑口鼻的浓郁稻香。 县衙一众人正分享丰收的喜悦。 “朱兄!” 《枭主:覆元》第0147章 香烟之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8章 伯颜之虑 在场的所有人都猜不出朱成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只知道当务之急是抓紧筹集税粮,然,八十万石大米绝对不是钟离县百姓可承担之重。 百姓自古不易,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忍心伸手向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的老百姓讨要。邓樾对朱成钧说出所有人心底的忧虑:“朱兄有点石成金之能,我等都深信不疑。但要从荆楚大地运粮纾困,少说也得耗时大半个月以上,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 《枭主:覆元》第0148章 伯颜之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49章 独家供应 县府,后衙,办公大厅。 朱成钧跟一众同窗好友围着茶台,品茗,抽烟,侃谈……气氛一片融洽。 在座的均是本届州试排名靠前的举人,属于钟离县最顶尖的人才。 由数十位举人组建的领导班子,如此豪华阵容绝对是钟离县前所未有。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与历练,这个班子的成员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有这样一个强...... 《枭主:覆元》第0149章 独家供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0章 悍民养成 送走赛典赤·阿禄,朱成钧收起脸上虚伪的笑意。 “立即行动。”朱成钧对徐霄吩咐道。 “得令!” 朱成钧一声令下,徐霄当即快马知会各方。 有机组织起来的百姓迅速集结,浩浩荡荡地开往土豪劣绅的宅邸。 历朝统治者都奉行弱民,愚民,贫民,辱民,疲民,五大驭民之术,再辅以儒家教条的教化,一朝朝统治...... 《枭主:覆元》第0150章 悍民养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1章 产能过剩 愚民,弱民,疲民,贫民,辱民,利于治国,不利个体。 统治集团所奉行的驭民五术,究目的是为了压制强民的成长。 朱成钧先后数次对钟离县士绅阶层进行大力的打压与清洗,甚至默许一直以来饱受压迫的底层百姓的暴行,基本目的是为了激发他们的血性,被激活斗争血性的弱民拿起武器便是一时之悍民,拥有悍民血性,再获得成长为强民的恒产支撑,在一鲸落万物生的大环境下,...... 《枭主:覆元》第0151章 产能过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2章 慕容卉婕 “这个时辰才去西山寺院,回来就是深夜了,也不知道杨姑娘是怎么想的。”芮瑾萱一边轻声埋怨,一边温情款款地给夫婿披上狐裘披风。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都早,金秋才过月半有余就已是飞雪漫天。 “杨小姐肩负一家生计,难得能抽出时间来。”朱成钧微笑着看了看眼前的娇妻美妾:“杨小姐诚心邀请我们一家到西山礼佛,你们当真要拂了她的面子?” 西山寺...... 《枭主:覆元》第0152章 慕容卉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3章 雪中春暖 庙外雪花从容飘落,屋内檀香袅袅。 良久,慕容卉婕从沉思中醒来,丰润红唇轻抿似嗔似怨地说:“都怪你。” 现今钟离县百业兴旺,所有百姓都站在历史的机遇风口上,随便抓住一次,虽说不一定能让所有人都飞黄腾达,但要想过上宽裕、殷实的康庄小生活还是不难做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句话是钟离县老百姓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大机遇当...... 《枭主:覆元》第0153章 雪中春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4章 一纸调令 睡梦渐销,现实骤近。 美梦总是让人贪恋,只恨日光透窗扰人。朱成钧想要翻身换一个睡姿继续追寻那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远去的梦境,感觉臂弯似乎被人枕着,刚想要抽回手,却感到手心处传来一阵温如暖玉,柔若凝脂的绝妙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半梦半醒间,朱成钧又贪恋地抚了抚,发现手心处的触感竟真实得惊人。 不对!这不是梦!朱成钧不由打了...... 《枭主:覆元》第0154章 一纸调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5章 迁居金陵 观朱成钧对调任江宁县令一职似乎有些不大乐意,赛典赤·阿禄心底疑惑道:汉人仕子无不执着升官发财,青云直上,何以有朱成钧这种官途顺利却开心不起来的异类。 是嫌官阶低吗?赛典赤·阿禄心里如是想道。 “江宁乃江南重镇,虽同为县令,地位却不一般。”赛典赤·阿禄意味深长的提点道:“建康府尹空缺,以丞相大人对阁下的器重,府尹一职迟早是贤弟的囊中之物。” ...... 《枭主:覆元》第0155章 迁居金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6章 初临江宁 岁暮天寒,冷风刺骨。 漫天雪花簌簌,今朝新雪覆盖昨日陈雪,眨眼间街上的积雪就已没过脚踝。 然而,即便雪窖冰天,依旧阻挡不了送行人的满腔热忱。 自觉分列街道两侧的百姓不顾头顶堆雪,翘首以盼缓缓驶近的马车。 感觉马车就要路过印象中经常来的街市,朱成钧抬手拨开车窗布帘。 放眼向外望去...... 《枭主:覆元》第0156章 初临江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7章 方家余孽 骏马疾驰狂奔,地上雪花如遭狂风席卷。 不过眨眼间,数十骑蒙古精锐骑兵便已来到眼前。 朱成钧见率队之人正是自己的老朋友,赛典赤·阿禄。 “贤弟,可算把你盼来了。”话音未落,赛典赤·阿禄便已跃下马。 领军将领的这一声贤弟,差点没将一众收费官差吓得魂不附体。元廷实行的四等人制,南人归为最末等。收费官差的脑子...... 《枭主:覆元》第0157章 方家余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8章 新官上任 江宁县,新官到任。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天就已传遍江宁整个上层圈子。 各家四处奔走打探得知,大元右相,征宋统帅最高统帅伯颜对这位新任主官给予的礼遇更不是一般的高,不仅派兵出城十里相迎,还设宴款待。区区一县主官能得到这份殊荣者,青史倒数千年也是绝无仅有。 舆论有愈演愈烈之势, 对此,朱成钧认为这是好事。 ...... 《枭主:覆元》第0158章 新官上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9章 各方态度 解决了吏员粮饷问题,凝聚人心的目的就算初步达成。 见吏员有了干活的积极性,朱成钧当场派发任务。 徐霄在朱成钧的示意下将事先准备好的应急政令下发给一众吏员传阅。 衙门吏员都是在文山海案中滚过来的,很快便领会一道道应急政令的要义。 见一众吏员在认真传阅政令文书,端坐正堂主位的朱成钧习惯性地抬手去摸茶盏...... 《枭主:覆元》第0159章 各方态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0章 伯颜私访 元军大营,中军帅账。 赛典赤·阿禄拨开账帘,径直来到伯颜帅案前。 “拜见丞相大人。”赛典赤·阿禄单膝屈跪行礼。 “请起。”伯颜抬手示意,随即问道:“江宁的情况如何。” 赛典赤·阿禄回道:“江宁的局面已经初步打开,相信很快便能稳定秩序。” 伯颜轻轻颔首:“这只是个开始,现在下定论还言之尚...... 《枭主:覆元》第0160章 伯颜私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1章 联合围剿 江宁城西。 大雪初晴,天气尤寒。 即便如此,建筑工地上数千工人仍挥汗如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朱成钧淡淡地扫了一眼一天一个样的工地,对工程进度深表满意。 卫英兴奋道:“朱兄,照这个进度,不出三天就能开出一大片平整屋地。” 如今的江宁百业萧条,大量百姓失业赋闲,根本不愁可用的工人。城西改造的...... 《枭主:覆元》第0161章 联合围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2章 大好机会 ‘江半城’太肥,一家吃不下。 大俗话都有说:独食难肥。 本着共享精神,朱成钧认为江家这头肥猪理应伙同大家分而食之。 江家深耕各大行业多年,根基牢固,要想光明正大的将其击败,非得有优势产品不可。眼下石炭成功开采,对狙击江家木柴、炭火产业,朱成钧瞬间有了十足的信心。石炭具备木材,木炭的两重用途,既能用来取暖又能用于烹饪,使用效...... 《枭主:覆元》第0162章 大好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3章 替换产品 冬季的雪夜显得格外沉寂。 江家后院。 江雪樱一如往日,端坐水榭楼台中优雅闲适地焚香,点茶。 倘若细看,就能发现她眉宇间多了一缕淡淡的忧色。 新茶点好,江雪樱端起来斯文秀气地抿了一小口,随即抬眼瞥向伺候在侧的方志成。江雪樱轻启红唇:“今日已有不少人将粮券,炭券兑换成实物,两券价格似有止不住下跌之势。...... 《枭主:覆元》第0163章 替换产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4章 狙击江家 替代品能提供比现有产品更大的价值,在优势已被证实的的前提下,那么替代品的横空出世就势必会对原有产品产生巨大的冲击与构成重大的威胁。 蜂窝煤的优越性能众人都有目共睹,一经推出势必对木柴、木炭这两种产品造成价格上的限制与冲击,进而限制行业的收益,甚至能决定一个行业的生死存亡。尤其是在蜂窝煤价格如此低廉的情况下,木柴、木炭被迅速替代已是毫无悬念。 ...... 《枭主:覆元》第0164章 狙击江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5章 局部完胜 丰泽园酒楼,众人纷纷向朱成钧大献贺词。 “诸位莫急着庆贺,好事还在后头。”朱成钧诡秘一笑。 “呃,哈哈……大人说得是。” 江宁城的柴炭价格已被打落谷底,接下来有的是大便宜等着他们去捡。 朱成钧转身走向廊台,身后众人紧密尾随。 “大人请看,那里正是江家售卖柴炭的店面。” “啧...... 《枭主:覆元》第0165章 局部完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6章 家族会议 楼外寒阳西斜,纷纷暮雪寂静了街道。 丰泽园酒楼,朱成钧挟胜利者之姿跟一众江宁商人展开谈判。先让一众江宁商人在这一役中避免损失是恩,后来狙杀江家柴炭产业完胜是威,在恩威并济下,一众江宁商人只好咬牙签下对他们而言可能不算是太有利的合作契书。 见众人心里似有不痛快,朱成钧说道:“此番虽说成功狙击了江家的柴炭产业,但以江家的庞大体量损失区区一个柴炭产...... 《枭主:覆元》第0166章 家族会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7章 有话好说 嘴是两张皮,上下一磕一阖就能吐人言。 什么叫办法总会有的? 江家老太爷并未给江雪樱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勉励之语竟是那般的苍白。 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家族的弃子,江雪樱仿佛被抽去了半身力气颓然地坐在靠椅上,以往那双满是傲骄之色的眸子这一刻尽充斥着无助与柔弱。 此刻的江家大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安静得出奇,然...... 《枭主:覆元》第0167章 有话好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8章 图谋矿藏 “当真……就这般简单?!” 从朱成钧口中得知蜂窝煤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伯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万没想到广受大众追捧的蜂窝煤竟是用石炭、泥巴按一定比例混合捏成的玩意。 真要认真算起来,卖蜂窝煤跟卖泥巴没什么区别。 看到伯颜这副表情,可不能让伯颜生出销售蜂窝煤来钱太容易的错觉。 “蜂窝煤制作方法是再简单不过,但……...... 《枭主:覆元》第0168章 图谋矿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9章 钱财开道 朱成钧一脸郁闷地紧抱后脑勺,自己这办的都叫什么事。 哎……朱成钧深深一叹:咱还是太嫩了,不够老谋深算。 见朱成钧在懊恼自责,慕容卉婕没好气地啐骂一句:“活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出了问题想办法解决才是正道。 慕容卉婕枕着朱成钧的臂弯,悠悠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是伯颜已经...... 《枭主:覆元》第0169章 钱财开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0章 扶持对手 江宁县衙,偏厅。 朱成钧淡淡的瞟了一眼站在江雪樱身后表现得甚是谦卑的方志成,转而将目光移到江雪樱身上,开口问道:“江小姐此番造访县衙,不知所谓何事?” 数日前才跟江家大战一场,江雪樱此行会是什么目的就不难猜到了。 事情虽然明摆着,但该端着的就得端着,尤其是在面对弱势的一方。 求人办事连见面礼都没能进门,江雪...... 《枭主:覆元》第0170章 扶持对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1章 江宁织女 朱成钧一行刚走到门口,宁氏布行的伙计就上前热情招待。 宁氏布行的待客之道要远比两刻钟前光顾过的大川布行好上数倍,就冲伙计这份服务态度,宁氏布行能在街尾清冷之地把生意做得红火就不是没道理的。 “贵客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小伙计的笑容让人宾至如归。 朱成钧颔了颔首,礼貌回道:“我就随便看看,有需要再找你。” “好...... 《枭主:覆元》第0171章 江宁织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2章 江家急了 ‘振兴家业’四个字可谓重重地说到宁氏姐弟的心坎上去。 宁柔儿知道这不仅仅是父母的终生夙愿,也是宁家后辈子孙的使命。 “姐姐,这是振兴宁家的大好机会,不可错过!”宁奕在一旁急切敦促。 宁柔儿看上去十足一个江南水乡柔弱的软妹子,但通过一番观察,朱成钧不难看出宁柔儿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在父母故去后能以细弱双肩担负起一家生计,这样的女...... 《枭主:覆元》第0172章 江家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3章 骄女到访 “安静……安静!”看到一众儿孙的表现,江老太爷气得直戳拐杖。 “收起你们那些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愤怒!愤怒能解决实际问题吗!” “哈!” 江老太爷的这一声怒吼整个大厅瞬间噤若寒蝉,死寂一片。 江氏柴炭产业受到蜂窝煤的强力冲击导致市场占有率急剧萎缩,柴炭很快就为更加廉价高效的蜂窝煤所替代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是旧能源为新能源所取...... 《枭主:覆元》第0173章 骄女到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4章 江家服软 父母官虽然看起来和善客气,平头百姓却不能把它当作是福气。 江海山虽为长者,就算江家富甲一方,要论身份地位毕竟是民,而且还是商人,既然是民见官就要做到民见官应尽的礼数,这点觉悟必须要有。 江海山看到朱成钧坐定后才恭谨就座。 礼多人不怪,礼数不周就一定有人怪罪。 朱成钧简单看了一眼江家祖孙二人,淡淡的说道:“本...... 《枭主:覆元》第0174章 江家服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5章 伯颜问策 得知朱成钧迅速稳定江宁局势的消息,伯颜动了要前去一看究竟的心思。 “听命……不……备车!” 赛典赤·阿禄如是猜道:“丞相大人是要前往江宁县府?” “不错。”伯颜颔首道。 “属下这就去准备。” 赛典赤·阿禄正要退下,还未来得及转身再次被伯颜叫停。 “等等……此次出巡,排面一定要大。”伯颜特...... 《枭主:覆元》第0175章 伯颜问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6章 雅量了得 “本帅军务缠身,就不继续叨扰了。” 此行目的既已达成,伯颜没有继续在江宁逗留的意思。 “下官恭送大人。” 送走伯颜一行,朱成钧当即让徐霄传唤沈泽。 伯颜这次江宁之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得到取直优化的大运河河道图。 华夏运河文化开掘于春秋,完成于隋朝,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并在元之一代成为沟通海河、黄...... 《枭主:覆元》第0176章 雅量了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7章 伯颜遇袭 朱成钧只是对六个妙龄俏丽女子简单的点了点头,算是认识过了。 就这?没了? 低眉顺目的六个俏丽少女留意到男主人的表情甚是平淡,心里不禁浮想联翩: 就不能多一些表示?哪怕是笑笑也好。 男主人是不善言辞还是惜字如金? 不过……男主人看起来挺和善的,主母为人也不错,应该不难相处。 ...... 《枭主:覆元》第0177章 伯颜遇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8章 雪夜对饮 如此看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作出抉择了。 被人逼着下决心,朱成钧打心底就反感。 该死的!别逼我。既然你要的是一个态度,咱给你便是! “下官以为,应当全其忠义之名。”朱成钧回道。 伯颜双瞳轻凝,问道:“理由。” 朱成钧回道:“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无论是蒙古骑士,还是大宋士卒,皆是一片丹心对日月。...... 《枭主:覆元》第0178章 雪夜对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9章 分化瓦解 夜,窗外寒风呼啸,漫天飞雪簌簌。 书房内,朱成钧跟赵甲锴对面而坐,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窗外风雪愈骤,温好斟上的热酒长由于时间没有进饮早已冰凉。 沉寂许久的书房在风雪声停歇后才被打破。 护我华夏文脉不断,保民族精魂不失,这该是一副何其沉重的担子。 朱成钧深深呼了口气:“我只能这样回答...... 《枭主:覆元》第0179章 分化瓦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0章 新的一年 至元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清晨,朱府大院。 身裹一袭洁白狐裘的朱成钧独自站在雪后初晴的后院,身形有如山岳般挺拔。 站在院中怔神许久的朱成钧目光轻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一切。 今晨无风无雪,修建这座府邸前主人没有在院中栽种歪脖子树的习惯。四堵围墙间种着一棵树,正是一个大写的‘困’字,看来以前这个院子的主人还...... 《枭主:覆元》第0180章 新的一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1章 大哉乾元 至元十三年,正月初七。 这一天,巳时一刻,朱成钧突然接到伯颜的召见。 正月初一到十五,正是汉人传统春节气氛最浓的时候。 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过年,兴致正浓时却被惊扰中断。 朱成钧心里不免气愤,心里暗骂一句:还让不让人过年! 今天是初七,人日,这般做法还讲不讲人道了。 转念一想,跟蒙古异族...... 《枭主:覆元》第0181章 大哉乾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2章 照顾生意 一路车马劳顿,回到江宁已然临近申时。 朱成钧刚下马车就猛拍脑门:居然又忘记向伯颜索要办事经费了! 罢了,伯颜哪次要咱办事给过钱,习惯就好。 眼下时辰尚早,朱成钧决意将伯颜交代之事及早落实。 走进日常办公的后衙,朱成钧当即命人将于镊唤来。 “大人,您找我。”于镊丢下手头的工作就急忙赶来。 朱...... 《枭主:覆元》第0182章 照顾生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3章 三尺红绸 签订合作契书,这次上元灯会的物资采购就算初步告成。 朱成钧想要跟江雪樱握手以表合作愉快,突然想到这个时代没有握手礼仪,刚抬了一小半的手随之就收了回去。在男女之防备极重的古代,女子的小手是轻易摸不得。 手动不得,那就只好用嘴说了。 “江小姐,合作愉快,红绸采购款本官明日便差人一子不差的都送到府上。” 江雪樱这次轻易就为江家...... 《枭主:覆元》第0183章 三尺红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4章 傍功表现 上元灯节即将临近,各家各户都在为大闹元宵做准备。 去年冬季,江宁百姓经历了太多苦难。 如今苦尽甘来,又逢此佳节更是值得庆贺。 一庆苦难除,二为贺佳节。 今年的上元灯节,老百姓的参与意愿较之往届更要炽烈万分。 江家大院,水榭亭台中。 在完成官府订单后,江雪樱独自安坐听雨停,回忆过去种种,...... 《枭主:覆元》第0184章 傍功表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5章 人气之争 正月十四,元宵节的前一天。 为迎接佳节,今年欢庆元宵的贺典要比往年都更早准备到位。 江宁城但凡有人家的地方到处张灯结彩,放眼全城一派喜庆气象。 当全城老百姓都在满怀期待庆贺元宵佳节之际,当天上午,各家各户都先后收到由官府送来的印有‘大元’两个大字并且是用名贵红绸制成的旗子。 三尺红绸对寻常百姓家都算得上是稀罕之物,官...... 《枭主:覆元》第0185章 人气之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6章 有利可图 十万灯海,成百上千的行人轮番穿梭其中。 为了集齐五福彩灯,置身璀璨灯海的活动参与者放亮眼睛四处搜寻想要找的彩灯。 十万灯火耀眼而炫目,所有参与者都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才好。 “下一批准备!” 负责看守十万灯海‘大门’的守卫扯着早已变得沙哑的嗓子喊话。 “终于要轮到咱了!” 万众翘首以待的时刻终于...... 《枭主:覆元》第0186章 有利可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7章 阴谋算计 忽必烈在位时下令铸造发行了一种钱币,并取名中统元宝,由于受限当时铜矿开采冶炼不易和铜矿储备不足,中统元宝自1260年起发行仅发行了四年就被之后发行的中统元宝交钞纸币所取代。正是发行量少,又时值盛世,中统元宝铜币的货币价值始终坚挺。 货币之所以具有收藏价值是因为其拥有特殊的历史意义和纪念意义,中统铜币发行量少,发行时间短,完全可以说是等同于限量发行,再加上忽必烈在历史...... 《枭主:覆元》第0187章 阴谋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8章 江家家务 江家赘婿夜宿青楼被抓游街。 这绝对是上元佳节过后最是让路人争相论道的热门话题。 赘婿逛窑子,眠花宿柳等同于有夫之妇偷汉子,红杏出墙一样为世俗所不耻。 对于这等伤风败俗之徒,旁人都很好奇江家会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廉耻的赘婿。 是逐出家门?还是沉塘? ………… 江家府邸,正院。 ...... 《枭主:覆元》第0188章 江家家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9章 枭主心术 看到俏美妇人表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娇态。 朱成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沉声道:“这里是朱府,夫人尽可放心。” 惊惶不安的秀美孕妇在看到朱成钧那个让人心安的眼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简单问询过得知,这名秀美孕妇姓覃,闺名香莲,是方志成养的外室。 听到芳名带莲字,不由想到岭南那边叫出了名的大俗话,朱成钧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秀美妇人粉...... 《枭主:覆元》第0189章 枭主心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0章 家族使命 “朱公子能不计前嫌,老朽不胜感激。” 江老太爷说着就要下拜大行谢礼。 朱成钧出手托住就要下拜的江老太爷,微笑道:“江老太爷客气了,本官当日就说过,江宁商界需要有江老太爷这样德高望重的商界名宿参与共建才能持续繁荣。” 这句话的许多字眼江老太爷现在听来都耳目尤新,如今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意思却跟他当日去县衙求和时所听到的天差地别。江家数次跟朱成钧在商场...... 《枭主:覆元》第0190章 家族使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1章 便宜族人 百年前就断了联系的族亲如今突然冒出来, 朱成钧不作多想就选择冷处理。 或许是打心底就没想过要见这些前来‘投奔’的同姓族人。 县府公堂,人头攒动。 “我们要见朱大人!” ………… 一众像极了在逃难的男女老少嚷嚷闹闹,弄得县府公堂乌烟瘴气。 “肃静!肃静!肃静!” ………… 于镊扯着...... 《枭主:覆元》第0191章 便宜族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2章 巧用舆情 春风料峭催人醒。 今天早上没有其他安排,朱成钧优哉游哉地到县府应付了事的点个卯。 来到后衙专属一个人的独立办公室,朱成钧让值勤书吏去请于镊过来。 “大人,您找我。”来到专属上司的办公室,于镊半低着头站在书案前。 朱成钧看了一眼于镊,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台。 落座后,朱成钧背靠座椅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 古人...... 《枭主:覆元》第0192章 巧用舆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3章 神秘来信 德祐二年,正月十八。 这一天,元军正式进驻临安。 谢太皇太后抱着年仅五岁的小皇帝赵?出城向元军献上玉玺投降。 此时天下还有几分在宋人手里,文天祥,陆秀夫决定效仿宋高宗故事拥立赵昰为天下兵马都元帅,赵昺为副元帅,图谋再度中兴,率领残余势力在福建、广东继续抗元。 宋朝君臣认为大宋仍约有军队二十万上下,如果指挥得当,胜负也未可知。他...... 《枭主:覆元》第0193章 神秘来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4章 顺江东进 好好一场用以增进‘感情’的私会被打断,江雪樱顿时也没了兴致。 “公子公务繁忙,雪樱就不叨扰了,你我改日再叙。” 江雪樱对朱成钧盈盈一礼,转身留下一阵香风便走出雅间。 看到江雪樱出门前还不忘对自家大哥回眸一笑,徐霄在心里骂了句‘狐媚子’。 “大哥,这个小寡妇此番动机不纯。” 给咱设桃色陷阱并且是以自身为饵以身饲虎,如此牺...... 《枭主:覆元》第0194章 顺江东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5章 龙江一号 “快!转帆!转舵!” 大宋水师校尉看到迎头撞来的庞然大物,立时吓破了胆,仓忙下令避让。 两船对撞,大吨位的船只肯定占据绝对优势。 朱成钧站在船头最高处,一脸戏谑地观看仓皇避让的小小战舰。 “公子,小心暗箭。”船长见朱成钧站位太显眼,急忙出言提醒。 朱成钧摆了摆手,傲然一笑:“无妨。” 大宋水师正忙于避让,全...... 《枭主:覆元》第0195章 龙江一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6章 巧加引导 有事,到军营请教。 朱成钧在心里唏嘘道:咱一介书生跟你探讨军务?专业不对口吧。 若是跟建造海船有关,咱跟你走一趟倒也无妨。 刘深压低声音一副郑重之色,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朱公子屈尊。” 不屈尊,论官职咱只是个地方七品芝麻官,倒是阁下抬举咱了。 朱成钧转身抬手指向停靠码头的龙江一号,却被刘深用力压下刚抬起的手。 《枭主:覆元》第0196章 巧加引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7章 荒诞规矩 进得房间,朱成钧背过手把门掩上。 看到来人,云盈袖一双相思水雾朦胧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看向朱成钧。 两眼对望,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定格。 云盈袖身着一袭洁白丝绸衣裙以幽兰之姿侧对着朱成钧坐在茶台前,墨玉般的柔顺秀发用白玉发簪简单挽了个发髻,自然垂落的如瀑青丝贴着柔弱香肩恰好过腰。一副简约装扮的云盈袖既端庄秀雅又不失温婉可人,让人不禁生出将她拥入怀...... 《枭主:覆元》第0197章 荒诞规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8章 帮个小忙 翌日初晨,薄雾氤氲,春雨濛濛。 后院正房,朱成钧在云盈袖的服侍下起身更衣。 朱成钧看着有如新婚妻子般温婉贤淑的玉人,劝道:“今天可不可以不去。” 今天是前泰州知府张弘成封棺送葬的日子,想到云盈袖是以未亡人的身份去给他人披麻戴孝,朱成钧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如今二人又是这种关系,想想都晦气。 感受到朱成钧的绵绵温情,云盈袖轻轻垫...... 《枭主:覆元》第0198章 帮个小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99章 联合可能 濛濛春雨漉湿的路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没片刻工夫便已了无痕迹。 略施小计摆脱追兵,朱成钧费了好些力气才把那络腮大汉弄到安全居所。 大汉身上的伤刀刀都砍在要害上,伤口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经过大夫检查发现每一处距离致命要害都差了小半分,只要及时把血止住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公子,血已经止住了,人很快就能苏醒。” 严重失血只经过简单的伤口处理人很快就...... 《枭主:覆元》第0199章 联合可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0章 两淮盐枭 出了安置庞浩的小院,朱成钧跟云翎并肩走在小道上。 留意到身侧的云翎秀眉轻颦,朱成钧调笑道:“别愁眉苦脸的,来,笑一个。” 闻言,云翎霎时俏脸绯红。 如此言语,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 朱成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一个妙龄少女说这种话确有轻挑之嫌。 得知朱成钧已经跟庞浩达成协议要做私盐利益团体的中间人。 ...... 《枭主:覆元》第0200章 两淮盐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1章 芦苇截杀 五天后,朱成钧整装踏上盐城之行。 这次随行之人除了庞浩还有云盈袖特意挑选派来保护自己的云翎跟云影。 江南水网密布,便利舟楫通行。 乘船临近盐城,随处都是盐河。 时值仲春,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沿河洲渚之地随处可闻麋鹿呦鸣求偶。 一叶小船沿着稠密盐河向前行了二三十里,路过一片新长出来的芦苇荡。 春风轻拂芦苇叶,发出一...... 《枭主:覆元》第0201章 芦苇截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2章 机会来了 “哗……哗……” 昨夜清梦被东海传来的潮涌声惊醒。 朱成钧抻了抻懒腰深吸一口气,呼吸进去的都是清晨海风送来的腥咸气息。 海风习习,波涛声起伏不断。 “呼……”朱成钧长吐了一口气,蹬开被子翻身下床。 曾经有人说起过他的美好梦想: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海边过了一夜,有了切身感受,朱成钧敢说写这句...... 《枭主:覆元》第0202章 机会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3章 帮派对决 “给我三天时间,小弟一定给兄台解决妥当。”朱成钧承诺道。 “三天!”赛典赤·阿禄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让他束手无策的老大难题,朱成钧只需三天便能解决。 就算出于对朱成钧能力的绝对信任,赛典赤·阿禄仍忍不住有此一说:“贤弟,为兄调查过莫焙添这些年来兼并的土地,至少价值八十万两白银!不知何人有这么大的胃口,竟能一口气吃下价值八十万两的土地,贤弟不妨引荐一下,好让...... 《枭主:覆元》第0203章 帮派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4章 收拾残局 “看刀!”沙戾蛟大喝一声,持刀跃下城楼。 沙戾蛟双眼锐利,杀意凛凛,来袭的身姿有如苍鹰猎食。 借十丈城楼俯冲之势,沙戾蛟这一招更是平添三成威力。 彼此的武功高下几何,二人都心中有数。庞浩不敢大意,双手握刀侧身格挡,借助倒退之势,花了好些工夫才勉强卸开沙戾蛟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铿!哧……”两道身影横刀两向错开,霎时火星四溅。 向前滑...... 《枭主:覆元》第0204章 收拾残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地位稳了 盐碱地土壤改良,晒海为盐新法,稳定一县秩序,此三者能做好一项都是大政绩。 赛典赤·阿禄虽然是元廷权相伯颜的心腹,背靠参天大树好乘凉不假,但人身依附的前提是个人必须要有为大树供给养分的取用价值。对只会一昧汲索大树生长养分的灌木,其下场不难想象,大树一旦张开枝叶加以拦阻,届时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仕途要想走得通,走得顺,走得远,首要前提是必须自己行,在这个基础上...... 《枭主:覆元》第205章 地位稳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6章 落难贵女 此番成功将东海众多盐帮势力拧成一股绳,朱成钧随后就返回盐城。 颠簸的车厢内,云盈袖小鸟依人般倚在爱郎怀里。 “夫君,那群盐贩子当真能做到一条心?”见惯了江湖中人的两面三刀和背信弃义,云盈袖深知歃血为盟以示信守誓言的诚意终究抵不过人心善变。 人因利而聚,利益尽则散,此乃世情常态。 朱成钧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们是不是一条心并不重要,在面对外敌的时...... 《枭主:覆元》第0206章 落难贵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7章 亡国公主 西山晚霞朦胧,天色渐渐变暗,夜幕缓缓拉开。 “哒哒……”远处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 感觉没过多久,马蹄声响愈见密集、清晰。 外面的骚动愈演愈烈,入夜前的宁静很快就被搅得一塌糊涂。 坐在一起用餐的朱成钧跟云盈袖心头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云翎快步来报:“公子,小姐,大批蒙古骑兵入户搜查。” 听到是蒙古骑兵,云盈袖蹭地...... 《枭主:覆元》第0207章 亡国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8章 难以善了 “大胆!竟对公主不敬!”侍女晴儿厉声呵斥。 朱成钧挑了挑眉,心道:咱说错话了?并没有。 称呼前朝公主,而不是称呼她为亡国公主就算是客气了。 前朝公主跟亡国公主是同一个意思,这样称呼显得更委婉不是。 冒险救下一个不明妃子所生的前朝公主,朱成钧顿感唏嘘不已。 见赵卉懿始终都端着一副公主架子,云盈袖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之色:“夫君,这个...... 《枭主:覆元》第0208章 难以善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09行 晋爵县子 ‘云夜卧于外,星夜巡宫旁。飘飓风雪里,谨护肤营帐;倾泻大雨中,护朕编壁房;棘针风骚骚,透衣雨冰凉。但为朕眠安,谨守终夜长。众敌伺于周,汝等拒之荒。相戒不瞬目,刀剑放光芒。但得君命招,应声立朕旁!朕今登极位,赖众苦勤工!’ 这是成吉思汗对其麾下忠诚卫士的高度赞扬。 怯薛军战斗力超强,是维护成吉思汗统治和构成蒙古帝国统治基础的绝对力量,成吉思汗临终前还特别下令继承者们也...... 《枭主:覆元》第0209行 晋爵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0章 移祸扬州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头顶正五品县子爵位,在大元王朝就算是有身份的人。 朱成钧不禁在心里感慨:咱老朱终于混出头了。 伯颜见朱成钧竟能压得住这泼天荣宠,心中越加感到此子不凡,县子爵位虽是区区正五品,这是多少投诚过来的前宋旧臣,甚至有从龙之功的北人都不曾获得封爵荣耀。 若伯颜知道朱成钧仅把县子爵位当作是活得像个人的护身符,不知会作何感想。 ...... 《枭主:覆元》第0210章 移祸扬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1章 铺青云路 “走,去看看我们的公主殿下。” “咯咯……” 云盈袖掩唇娇笑,一双秀眸弯若新月状。 “什么公主,她现在是夫君的妾侍。”云盈袖满含恶趣味地说道。 朱成钧讪讪一笑:前朝公主作妾,咱老朱的艳福当真不浅。 赵卉懿为了活命不仅答应献上藏宝图还顺便将自己也献身了。 此番设计将潜伏在盐城的怯薛军探子全数引开,也算是答应赵卉懿的请求。 ...... 《枭主:覆元》第0211章 铺青云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2章 血战扬州 扬州城上空浓烟冲天,隔着二十里地都清晰可见。 看到远处黑烟滚滚,赛典赤·阿禄激动道:“怯薛军得手了!” 对怯薛军破城朱成钧在心里满是鄙夷地嗤了一声。 正面战场有友军舍命牵制敌人,怯薛军若不能破城,干脆撞死在城墙下得了。 伯颜淡淡地看了一眼遮蔽日光的黑色烟云,命令道:“发起总攻。” “丞相有令,全军总攻!” ………… ...... 《枭主:覆元》第0212章 血战扬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3章 暗杀计划 春夜露寒,月色凄濛。 弥漫在扬州城上空的硝烟火尘在夜露的裹挟下渐渐融入雨雾随风飘散到各处。 城内某间客栈,亮着灯的客房,朱成钧和衣躺在睡榻上。 忽地,房内烛火摇曳,廊道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嘎……”没上栓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道穿着夜行衣的窈窕身影。 夜行佳人轻掩房门,随即扯下蒙面黑纱,露出一张冷淡却白皙俊美的娇颜。 朱成...... 《枭主:覆元》第0213章 暗杀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4章 一记闷棍 正事要紧,呼延·赤那跟三五‘连襟’提起裤子就火急火燎地走出满春院。 一众怀抱馨香温软的香客看到败兴走出的那几个蒙古壮汉,不约而同地交换眼神调侃打趣:扬州温良驯马到底不如草原野性奔放的烈马更合贴蒙古糙汉子的口味。 “千户,当下的扬州城并不太平,小弟提议集合人马再去。” 这个提议得到其余几人一致赞同,跟江湖武者单打独斗他们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看...... 《枭主:覆元》第0214章 一记闷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5章 杀人放火 一直在暗中较量不知彼此底细和存在的对手如今赤膊上阵,必是你死我活。 呼延·赤那知道朱成钧是铁了心要杀人灭口,本能地想计脱身。 朱成钧将一桶火油放在跟前,笑容可掬地看向神色恐慌的呼延·赤那,自说自话道:“本公子第一次玩火,这火油是浇到木柴的里层好,还是外部好。”正说话间,朱成钧右手抱胸,抬起左手用大拇指轻抚下巴皱眉寻思,摆出二选一都很不好下决定的样子。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枭主:覆元》第0215章 杀人放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6章 不欠人情 江湖见面确认过身份当场就拔剑相向,不是有仇就是挑衅。 转眼扫了半圈目光凶煞的各派高手,朱成钧心里一阵无语。 这般不约而同地齐心协力,何以不见他们把枪口对准外族。 面对外敌怂得一批,同族相残却胆大硬气,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 民族劣根性如此,着实让人复叹悲哀。 “看来我等没找错人。” 确定过人,各派高手纷纷发难,一一列举朱成钧的罪行,站在道德制高点大肆谴责。 《枭主:覆元》第0216章 不欠人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7章 利他价值 日渐偏西,蓝天下朵朵白云宛若少女那微羞娇靥浮现的浅淡红晕。 算算时间,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黄昏入夜。 朱成钧扭头看了一看天色,转而对李俊说:“在下要找客栈投宿,李帮主请自便。” 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要步行多久才能找到房舍过夜。 李俊见朱成钧对所在的地方并不熟悉,笑了笑道:“看得出朱公子很少在外面闯荡,此地偏僻,荒芜人烟,朱公子莫说找客栈投宿,能找到一处茅棚借宿就很不...... 《枭主:覆元》第0217章 利他价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8章 掩人耳目 当船停靠江宁码头,这时夜幕已然降临。 话别混江龙李俊,朱成钧跟云影赶在天色未完全暗下来之前寻客栈投宿。 完成战后重建的江宁商贸繁荣,南北客商齐聚,各大客栈早已被抢订一空。 朱成钧接连问了七八家客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空房。 两个人入住,却只有一个房间,朱成钧没来由的一阵尴尬。 客栈伙计偷偷地对朱成钧挤眉弄眼:“公子您看,夜都这么深了,还找下家么?” 朱成钧没好气地翻了...... 《枭主:覆元》第0218章 掩人耳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19章 财可通神 “朱公子规划的这条输运路线当真是,妙极!”李俊用手指着扬州、淮安两地。 扬州地处长江北岸,淮安往南便是淮河。早在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了攻齐方便修建了一条沟通这两地的运输水道。吴王夫差利用长江与淮河间密布的河流,再人工开凿几个湖泊把这些水域连接起来,这段人工河在吴王夫差时期称为邗沟。隋明帝即位后,大规模兴工,开通以洛阳为中心的南北大运河,重开邗沟,略循建安故道,北经白马湖拓宽改直,自此里运河大...... 《枭主:覆元》第0219章 财可通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0章 女子心思 出得群芳楼,时辰已过正午。 大早上起床就有两个饭局要应付,一通忙活下来朱成钧顿感心累神疲。 “咕咕。”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催促进食的声音。 应酬饭局虽有美味佳肴却无暇伸筷子去夹,也有如玉美人想要享受却必须警惕。 走在大街上,路人对朱成钧投来几乎一致的异样目光。 朱成钧留意到他们眼中更多的是艳羡之色,恨不能彼此身份调换。 路人那副眼神像是在说:有钱贵人的快乐,穷苦人只有瞪眼看...... 《枭主:覆元》第0220章 女子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1章 为美纾困 “坐过去,边喝茶边聊。”说着,朱成钧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案。 落座后,沈泽自觉担起沏茶的活计。 在座四人,沈泽是朱成钧事业上的左膀右臂,徐霄,汤豪是朱成钧的结义兄弟。 这个年头关系亲疏最重要,沈泽并不觉得由他负责沏茶而感到有失身份。 朱成钧看向汤豪,说道:“四弟一直在外奔波,在座的也就你跟江湖人士接触得最多,此番召你回来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江湖人士,尤其是武艺高强之辈,是否有将他们...... 《枭主:覆元》第0221章 为美纾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2章 京城来人 从朱成钧的话中宁柔儿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情意,一颗芳心感动莫名。 “柔儿拜谢朱公子。”说着,宁柔儿举手加额,缓缓下拜。 朱成钧连忙伸手托住宁柔儿:“都是分内事,当不起柔儿姑娘如此大礼。” 二人还是第一次有肢体上的接触,对视的两双眼睛像是磁石一样相互吸引。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男子掌心的温热,宁柔儿触电般地抽回小手,娇靥一片羞赧。 看到宁柔儿此刻流露出来的羞态,朱成钧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枭主:覆元》第0222章 京城来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3章 破局契机 “站住。”接管江宁县府的朝廷官兵拦下独闯县府衙门的朱成钧。 身为一县主官却在主政地的衙门口被钦差侍卫拦阻,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钦差侍卫自京城来,认不得人并不奇怪。朱成钧对看守衙门的掼刀侍卫拱手道:“烦请通禀一声,江宁县令朱成钧,前来拜见钦差大人。” 二人见朱成钧风尘仆仆,身上又没有穿官服,都心有所疑。 冒充朝廷命官面见钦差的人无非两种,要么是刺客,要么是傻子。 看到是一个目...... 《枭主:覆元》第0223章 破局契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4章 与美洽谈 “对付区区投机商人,本使相信这对朱县子而言算不上难事。” 月赤察儿旋即向朱成钧传达忽必烈召见的口谕。 朱成还以为耳朵听错了,大元帝国开国皇帝,薛禅可汗忽必烈竟要召见咱! 月赤察儿看着一脸浓浓‘受宠若惊’之色的朱成钧,特别强调道:“大元自开国以来,皇帝陛下还是首次下旨召见一个地方七品官员,朱县子当真是好福气。” 大元皇帝下旨召见这是何等荣宠。 朱成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未...... 《枭主:覆元》第0224章 与美洽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5章 操纵物价 见二女两张俏脸都愁成苦瓜状,看来事态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严峻。 江雪樱悔恨道:“这几年时局不稳,从来都是供应商上赶着求布行收购,因而……” 处于买方市场,买方在交易上处于有利地位,有任意挑选商品的主动权。如今形势陡然反转,原料供不应求,卖方自然就会顺应商品价格上涨的市场形势。这时,买方很少有挑选商品的余地,而卖方则在交易上处于有利地位。 宁柔儿苦闷道:“倘若让那些供应商得知江宁织户...... 《枭主:覆元》第0225章 操纵物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6章 飞镖传书 大计既定。 朱成钧面带微笑地看向二位美人:“回去后大家照计划分头行动。” 江雪樱,宁柔儿颔首称是。 朱成钧见二位美人似乎都没有要起身离去的意思,心里不由一阵狐疑。 诸事商定,接下来不是应该各回各家? 虽然跟美人喝茶聊天很人惬意,奈何是夹在两个彼此敌对的女子之间。 在这样的氛围中喝茶聊天就绝对不是享受,反而是折磨,痛苦的折磨。 没有个三头六臂,朱成钧自认不敢轻易招惹...... 《枭主:覆元》第0226章 飞镖传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7章 倩女之心 江边湿地,芦苇繁茂成荫。 清风拂来,荡漾一汪绿波。 迎风踏浪的少年背对西山红日,身后光芒万丈,然而眼中那抹沉郁却削减了他几分神采。少年对面是一位白衣胜雪,轻纱半遮面的清丽佳人,萧萧扶风欲将她送登天境。 这对少年男女凝视良久,蓦地,白衣仙子一个轻盈转身飘向江畔的那边。 少年脚点芦苇,如惊鸿起飞,紧随芳尘而去。 “哗……哗……”激流拍岸,荡起阵阵雪花。 临江迎风,少年看着眼前...... 《枭主:覆元》第0227章 倩女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8章 月夜迷情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也映红了明婧那宛如白玉雕琢的脸颊。 感受到朱成钧投来炙热的目光,明婧轻盈转身,缓步走出芦苇荡。 看着明婧纤弱苗条的倩影,朱成钧随后跟上。 当二人再次回到江边,天边的夕阳已有半轮落山。 江水翻涌奔腾,晚霞斜映的滚滚江水恍若流金。 兴许是站累了,明婧枕着翠绿芦苇坐在地上,两眼对着晚霞,鎏金江水怔怔出神。 朱成钧同样席地而坐,眼角余光偷偷留意此刻身上多...... 《枭主:覆元》第0228章 月夜迷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29章 心理价位 暮春的最后一夜,星空下细雨濛濛。 悠然自得的春雨视乎感知到时节交替,从起初的淅淅飘洒骤然变成潇潇冲刷。 一夜疾风骤雨,百花不堪摧残,芳菲凋零稀落。 风雨渐渐安歇,艳阳冉冉升起,鸟鹊催人梦醒。 朝阳透进窗来,洒落在睡眼上,难忍那股灼热。 “呼……”朱成钧长呼一口气,用力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重回梦境。 “叽叽……喳喳……噗噗……” 一行飞鸟掠过窗户,噪音扰心乱耳,让人贪梦不能...... 《枭主:覆元》第0229章 心理价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0章 筹措军费 沈泽退下去后,朱成钧感觉左右脸都被两双妙目紧紧盯着。 江雪樱跟宁柔儿的用意朱成钧又如何不知。 江雪樱执掌的大川布行,宁柔儿家的宁氏布行都等着货用。 可手头上只有五万斤生丝,手心手背都是肉,朱成钧顿觉一阵头大。 一个是心肝情人,一个是自己非常有好感的软妹子,这可怎么分。 江雪樱家若耽误了给皇室进俸,朝廷肯定会追究责任,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 宁柔儿家的纺织作坊才建成投产,...... 《枭主:覆元》第0230章 筹措军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1章 各显其能 游走在两大政治派系之间,这种两面人绝对是万万做不得。 稀里糊涂地就参与到两大政治派系的博弈中,朱成钧顿感后背直发凉。 伯颜于自己有提拔之恩,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就是隶属伯颜的阵营。 政治站位的潜规则都讲究立场坚定,两面派、频繁改换门庭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伯颜,月赤察儿都是一大政治派系的领袖,弄死一个七品芝麻官简直跟玩似的。 月赤察儿察觉到朱成钧面色惊悚,随口问道:“朱县子...... 《枭主:覆元》第0231章 各显其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2章 商定对策 做好整体部署,朱成钧背靠转椅小憩,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 迷迷蒙蒙间进入梦乡,当睁开惺忪睡眼,时辰已是申时过半。 点上一根香烟提了提神,随即起身走出顶楼的专属办公室。 来到长兴票号一楼交易大厅,朱成钧看到仅有寥寥几个人在值勤。 如今博弈双方开始转入僵持,在影响市场行情的最新消息未出来之前,双方都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朱成钧简单地扫了一眼墙上的价位走势,抬脚就便踏上回府的马车。 ...... 《枭主:覆元》第0232章 商定对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3章 亏的是谁 三天后,巳时,初刻。 骤雨初歇,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水斑驳。 太阳高照,洼坑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城西商业中心,长兴票号交易大楼。 这个时辰还没到正式交易时间,此刻交易大厅却一早就挤满了人。 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即便人数众多却不显嘈杂,相反还很安静。 众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墙体上的数字。 这不是简单的数字,一跌一涨都关系到大家钱袋子的轻与重。 “又不是第一次...... 《枭主:覆元》第0233章 亏的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4章 对赌之局 正午,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段之一。 然而,此刻的月赤察儿却精神亢奋,拉着朱成钧请教市场交易之道。 “用朱县子的话说,万一买在最高价位被‘套牢’,这些人又将何去何从。” 在月赤察儿看来,花高价钱买来的东西是个人都很难去下决心亏本出售。 朱成钧笑了笑:“肯定不唯有‘割肉’这一条路可走。” 都是卖不出去的东西了,可不就得降价出卖么?敢情还没走到绝路? “愿听朱县子赐教。”月赤察儿对朱成钧手执弟子...... 《枭主:覆元》第0234章 对赌之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5章 指数经济 “你知道具体原因?”月赤察儿询问道。 猜测终归是猜测,朱成钧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但愿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倘若猜测属实,那牵扯进来的人和事可就复杂了。 “说说你的猜测。” 朱成钧转眼四顾,当迎上沈泽的眼神,见他也是不明所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使大人里面请。”朱成钧低声道。 二人再次回到贵宾室。 朱成钧飞快地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说道:“所有可能左右市场行情的因素事前我...... 《枭主:覆元》第0235章 指数经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6章 闹剧收场 江宁城,靖水居,临河雅间。 申时,清风静止,斜阳携带火气穿窗入户。 “小二!上茶!” 齐聚临河雅间的一众富商巨贾已记不清这是吆唤伙计添的第几轮茶水。 可即便灌了一肚子茶水,众人依旧感到嗓子眼干燥。 “来咧!”酒楼伙计随叫随到。 “把茶水放下。”客人说话的口吻显得很是烦躁。 “诸位贵客再有吩咐随便叫一声就行,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滚蛋!”客人挥甩袖子大下逐客令。 知道这群老爷...... 《枭主:覆元》第0236章 闹剧收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7章 移交计划 “这次算便宜他们了。”江雪樱轻哼一句。 在优势占尽的情势下,江雪樱想不明白朱成钧缘何临时变卦。 朱成钧转眼看向宁柔儿,问道:“宁姑娘也是这样认为?” 宁柔儿温婉一笑:“朱公子这样做肯定有更深远的考虑。” 看到宁柔儿在朱成钧面前一副乖巧小媳妇般的客人模样,江雪樱心里不禁有些吃味,配合得这么默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二人事先就通过气呢。缓和娇容,江雪樱笑意盈盈地看向宁柔儿,脆声道:“宁...... 《枭主:覆元》第0237章 移交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8章 扬州之夜 五月初二。 淅沥梅雨持续了半个月都不曾停歇,江南的一切都被绵绵雨帘遮着。 这天朱成钧冒雨赶往江宁码头,乘船下扬州跟月赤察儿汇合。 这个季节阴雨不断,长江水位急剧上涨,江水流速愈见湍急。 顺水助行船,不出半天时间便已抵达笼罩在烟雨中的扬州城。 船很快便驶入扬州码头。 走出船舱,朱成钧隐约看到扬州码头停泊着十余艘似乎非常眼熟的大船。 待确认过后,朱成钧气得要问候混江龙...... 《枭主:覆元》第0238章 扬州之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39章 必须发誓 夜色凄濛,愁城紧锁。 迟迟不见亲卫高手回来复命,伯颜当即下令收缩包围圈,展开地毯式搜索。 月赤察儿见诸事均已尘埃落定,当即话别伯颜。 “朱县子,刚才那顿酒还未尽兴,咱们回去接着喝。” 如今明婧身陷重围,又有伤在身,朱成钧恨不得抛开一切赶去营救。但现实情况不允许,见月赤察儿要继续未完的酒局,朱成钧认为这不失为一个脱离众人视线的绝佳借口。 伯颜面无表情地瞥了朱成钧一眼,说道:“朱县子且代本相...... 《枭主:覆元》第0239章 必须发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0章 设法拖延 “好好休息。”朱成钧俯身帮明婧把被子掖好。 “你……出去……” “我必须在一旁守着。” 话落,朱成钧起身搬来椅子正正地坐在榻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明婧。 被人这样盯着看,明婧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你,转过身去。” “好……小生遵命。” 知道自己碍眼,朱成钧只好照办。 几乎一晚上没合眼,朱成钧下巴抵着靠椅闭目小憩。 “你……把脑子里的……记忆,全都忘了。” 说到记忆,脑海不受控制地重现为明婧疗伤跟擦...... 《枭主:覆元》第0240章 设法拖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1章 暗中使坏 “此事干系重大,理应上奏朝廷,交由陛下裁夺。”月赤察儿说道。 月赤察儿所言,伯颜深以为然。 此乃国家大事,必须交由最高领袖决定政策基调。 看到二位大佬对此事所秉持的态度,朱成钧感觉又向目标跨进了一步。 然而,人心悬反覆,政客的表态大多数时候都不等同是真正立场。 伯颜,月赤察儿都位高权重,朱成钧非常清楚跟这类人对话不能表露出任何试图说服他们的字眼,更不要妄想去左右他们的意志。若想这等人物听...... 《枭主:覆元》第0241章 暗中使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2章 高湖断案 百鸟雝雝,旭日始旦。 元兵胡乱搅扰一天一夜的扬州城第二天便恢复了正常秩序。 普通老百姓除非在呼朋唤友侃闲话时,鲜有人真正关心天下大事。 看到街上一如往常的烟火气,朱成钧知道伯颜已经下令解除戒严。 扬州码头,千帆高扬。 朱成钧登上一艘大小适中的江船沿里运河尾随伯颜的浩大船队一路北上。 顺风助行,风帆鼓扬,领航大船劈分逆水,不消多久,扬州城便已远去。 将近午时,船队便浩浩荡荡地驶入高...... 《枭主:覆元》第0242章 高湖断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3章 秘会韩玥 处理完渔民械斗事件,北上船队再次起锚扬帆,顺流驶向淮安。 对伯颜定下的航行路线,朱成钧感到有些费解,过扬州后乘船西进取道洛阳,再由洛阳走隋唐运河便可直达大都,按此路线航行虽说要多走几天,却无需改走一段陆路。 碧湖凉风习习,天空澄澈如洗,午后阳光斜照在船楼上。 朱成钧,伯颜,月赤察儿,三人同坐一堂,把盏临风,闲聊浅酌。 斜阳渐远,伯颜的思绪却仍停留在半个时辰前渔民械斗那一幕上。 朱成钧...... 《枭主:覆元》第0243章 秘会韩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4章 徐州商界 当晚平静渡过,所有人都相安无事。 翌日,辰时过半,浩大船队扬帆离港,驶向徐州。 黄河淮水交汇处,两条大河的水质一清一浊,如泾渭之分明。 清水跟浊水混融得到的仍是浊水,无非少了些泥沙含量。 航船依次驶入黄河水道,朱成钧忽然感到船只被浊水抬高了一些。 朝阳斜照,青山一发,黄河荡荡,气势恢宏。 淮安彭城,朝发夕至,出走之时红日相送,抵达之际夕阳迎接。 送客迎客的都是天上那轮红日,差不多...... 《枭主:覆元》第0244章 徐州商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5章 大局初定 “什么?竟是无主之地!” 煤炭矿脉就位于人来船往的河畔,这都不曾被有心之人注意到! 既然是无主之地,那便可以直接省去讨价还价的麻烦与劳心费神的博弈。 “快……抓紧拿下!”朱成钧难掩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属下这就去办。”陆方没有迟疑,转身出门就直奔县府。 就在朱成钧自娱自乐地庆祝之际,商会伙计来报。 得知伯颜此刻就在会馆外,朱成钧当即收拾心里那股兴奋劲跑去迎接。 伯颜此番轻装简从,只带五名护卫...... 《枭主:覆元》第0245章 大局初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6章 会长人选 “听闻徐州商界稍后要推举新会长,本相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大局已定,在伯颜看来无论是何人出任徐州商界的会长都一个样。 “恭送丞相大人。” 众人起身相送。 伯颜刚跨过门槛,似乎想到什么,转而说道:“朱县子不妨留下来听听。” “下官明白。”朱成钧明白伯颜让自己留下来的用意。 目送伯颜走远,朱成钧再次回到座位上。 有朝廷官员在场,众人似乎有些放不开。 朱成钧笑了笑:“本官这次只带耳朵旁听,诸位只...... 《枭主:覆元》第0246章 会长人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7章 半路道士 当夜,朱成钧跟伯颜一行就在须城与寿张二县之间的河道工地露宿。 须城、寿张二县在元代属东平路,须城为路城。 沿东平路北上,翻过梁山行至临清便可沿水路直通大都。 元朝初年的漕运基本上是利用隋明帝时期所开凿的那条南北大运河,由杭州至镇江,过江北上入淮,西逆黄河到中滦,然后陆运至淇门,入御河,经直沽,转入白河,达通州再陆运至大都。走这条路线,不仅河道迂回曲折,而且须走水陆两道,很不方便。 须城...... 《枭主:覆元》第0247章 半路道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8章 道士有才 便宜小道士送上门来作壮丁,朱成钧当即开启装神弄鬼之举。 得知官府此番要达成的目的,小道士都不用听朱成钧的具体做法,眉头一挑便提出比朱成钧要‘专业’不知几倍的实际操作方案。听了小道士提出的方案,朱成钧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门外汉,小道士亦不愧出身道门,做起这些事来的确很有一套。 “就按你说的办。”朱成钧当场同意小道士的方案。 专业的事需要交给让专业的人来做,不然届时准出丑不可。 小道士不怀好意...... 《枭主:覆元》第0248章 道士有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49章 路过梁山 “你跟着我做甚。” 朱成钧扭头瞪了一眼亦步亦趋的小道士。 朱成钧的眼神在小道士看来嚣张至极,让人感觉整颗心都不舒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年头欠债的却比要债的更狠,刘庭槐这次算是开眼了。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债主,对我说话请客气点。”刘庭槐正告道。 在得知小道士的身份,朱成钧尽可能的让他远离官场,尤其不能引起伯颜的注意。 孰料这个愣头青居然上赶着贴上来。 “我不让你跟着是为你好。” 朱成钧语重心...... 《枭主:覆元》第0249章 路过梁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0章 民情恐慌 夜色渐深,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凉风习习,悠悠多情,恣意地拂撩水泊芦苇。 风吹月影斜,纤秀芦苇霎时倩影绰约,摇曳生姿。 月光轻柔皎洁,湖畔明灯帐内,佳人翩跹起舞。 在帐外定眼看去如观皮影,只见朦胧清影舞动,虽不知佳人容颜如何,然曼妙柔美的轻盈舞姿韵味十足,扣人心弦,令人不禁心迷神醉。 霎时,弄舞佳人风格骤变,绝美舞姿多了几缕闺怨韵味。 朱成钧虽不懂欣赏舞蹈雅乐,此刻却也能看出翩跹清...... 《枭主:覆元》第0250章 民情恐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1章 以身试药 黄昏将尽,夜幕眼看就要吞没晚霞余晖。 天色灰蒙,轻散乌云拢聚,云层越积越厚,天仿佛要压下来那般。 县城郊外,空旷荒地上三五扎堆的人群从远处放眼望去像是落在棋盘上的黑白子。荒地到底不比同棋盘,没有纵横十九路的交叉点,人更不是对弈者手里的棋子可以完全遵照执棋者的旨意落在意定地交叉点上。人类的社会属性促使他们会无意识或下意识地遵照血缘亲疏选择与人或疏远或亲近,从那些三五聚集成堆的老百姓身上就可见...... 《枭主:覆元》第0251章 以身试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2章 甲子之约 “少废话,这个小孩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会后悔的。” 后悔?小道士对朱成钧翻了个白眼,心道:贫道跟这个小孩非亲非故,何须后悔。 “医者仁心,人我当然会全力救治……”小道士的话还没说完。 朱成钧当即抢过话茬:“如此甚好。” “但,事后你必须对你这莫名其妙的话自圆其说,不然,你欠我的钱必须加倍偿还。” 朱成钧微怔,欠你的钱不多,好说,要咱自圆其说,难整。张养浩是推动恢复科举的重要人物之一,咱总不能跟你说...... 《枭主:覆元》第0252章 甲子之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3章 再下一城 “朱公子,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刘庭槐深揖道。 朱成钧抬手请道:“尚德兄但有所问,在下定知无不言。” 刘庭槐抱拳直言:“若换做是旁人,朱公子可会与其签订甲子之约?” “断然不会。” 朱成钧正色道:“除了你这个世上再无第二人选。” 独一无二,不可替代,这是对一个人自身价值的高度肯定。 刘庭槐闻之,内心感动莫名。 “何以唯独是我?”刘庭槐不解:“在下别无长物,朱公子这样做不觉得是在冒险?” 尘...... 《枭主:覆元》第0253章 再下一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4章 航海凭证 由于临清县突发瘟疫,伯颜传命押解部队先行,他则留在下来领导抗击瘟疫。 临清县的乱象在伯颜铁腕整治下很快便恢复正常秩序,瘟疫也得到有效遏制。 即便天灾人祸已然尽去,伯颜仍不是很放心,决定留在临清县多观察几日。 五天后,朱成钧随伯颜一行继续北上。 昨夜阴雨,清晨未尽,大地轻云薄雾笼罩,河水荡荡,两岸烟波千里,蔚为壮观。 出临清,入御河,风帆鼓荡,千年古县缓缓后移,云雾笼罩下的城廓也渐渐朦...... 《枭主:覆元》第0254章 航海凭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5章 京都粮荒 五天后,朱成钧一行人乘船抵达直沽,再有半天航程帝都皇城即可在望。 午时方过,炎炎烈日火热不减,斜照在脸上,火辣灼人。 行船即将停靠码头,朱成钧侧身背对烈日,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身后的路。从临清乘船沿御河北上直沽,区区六百里路程竟走了足足五天,充分印证了何谓舟车劳顿。 朱成钧在心里抱怨:这个时代车马慢,出远门简直就是受罪。 伯颜抬眼看向大都的方向,有感道:“水路就是比陆路要快上不少。” 朱...... 《枭主:覆元》第0255章 京都粮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6章 居京不易 翌日,天色蒙蒙放亮时分。 一艘帆船缓缓驶离直沽码头,折西北逆流而上。 这艘大船已为朝廷征用,船舱装载的货物被伯颜下令强制卸空。 船轻顺风,从直沽到大都二百五十里航程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正午,烈日当空。 放眼望去,大都码头一派繁忙景象,工人不顾酷暑炎阳一刻不歇地抢卸货物。 水道上排满了等待卸货的商船,朱成钧一行人所乘坐的大船被隔挡在三里开外。 “这么多船,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靠岸。...... 《枭主:覆元》第0256章 居京不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7章 皇帝诏见 “什么!?”朱成钧诧异万分。 卖蒙古人羊,这竟是卢璨达口中所谓绝对暴利的生意。 游牧民族碰上年景不好自古以来就养成了南下劫掠的传统,如今蒙元入主中原,整个花花世界都是他们的了,华夏地大物博,物产丰饶,说到美食,那群蒙古族征服者就算天天变着花样地吃一年都不带重复的,何必再贪恋草原风味。 看卢璨达一脸正色,若拿人打趣还能长时间忍住不笑出声也算一份本事。 “这就是你跑断腿调查得来的商机?” 朱成钧...... 《枭主:覆元》第0257章 皇帝诏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8章 献策之功 京郊围场,行在所。 皇帝御帐,忽必烈屏退左右。 偌大个御帐仅有忽必烈、伯颜、月赤察儿、朱成钧四人,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闲杂人等尽数退去,重头戏即将登场。 觐见皇帝的礼仪繁琐非常,朱成钧默默心疼自己的膝盖骨:看来终究还是保不住。 “三位卿家请坐。”忽必烈抬手请道。 忽必烈金口玉言说赐座,朱成钧暗暗庆幸。 “谢陛下赐座。” 伯颜、月赤察儿齐声谢恩,朱成钧紧跟着依瓢画葫芦,有样学样。 “谢陛下...... 《枭主:覆元》第0258章 献策之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59章 畅通边贸 “份所当为不敢居功,望陛下收回成命。”朱成钧这一次绝不是在故作谦姿,是因此次自始至终都将这件事当作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 见朱成钧又在辞让功劳以示清高,月赤察儿笑了笑,说道:“朱县子所献之策远比朝堂诸公要高明甚多,此计定能收拾乱局。对有功之臣不加以奖赏,实有伤陛下圣明。” 月赤察儿为坐实自己的功劳竟不惜上纲上线,朱成钧连忙摆手解释道:“此计非下官一人之功,乃是与供职汇通金行的友人合计而得。汇通...... 《枭主:覆元》第0259章 畅通边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0章 钱进钱出 夕食,申时末刻。 斜阳落山,晚霞透窗,屋内霎时增添灿灿金光。 “封存,入库。”确认过数目无误,朱成钧转身背对满屋子金元宝。 “嗑……嗑……”箱盖陆续合上,一屋金光明显黯淡下来。 当天申时初刻朝廷兵部便派人将急需押送前线的军饷合计黄金五万两运到汇通金行,眼下有五万两黄金入库,汇通金行现金流不足的窘境得以彻底摆脱。 资金充足,人事畅通,接下来就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卢璨达抱着一摞契书走来向朱...... 《枭主:覆元》第0260章 钱进钱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弟0261章 造访相府 午后出行,一路坎坷,马车颠簸晃荡,乘人头昏欲吐。 相府门前路好走,也就几个呼吸的工夫,朝阳官邸就已近在眼前。 “朱公子,到地了。”车夫轻勒缰绳将马车停稳后扭过头来唤道。 “呃……”朱成钧极力压下腹中不断上涌的呕吐感,急忙窜出车厢。 下车后来不及立稳脚跟,朱成钧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瞬间感觉好多了。 朱成钧转眼看了一下相府所在的位置,发现车夫停车的地方距离相府正大门还有十丈之远。不过百步路程,扬一扬马...... 《枭主:覆元》弟0261章 造访相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2章 你看着办 黄昏谢去,夜幕降临。 回到下榻处,朱成钧看到卢璨达正满怀焦虑地在会馆门前来回踱步。 打发走相府车夫,朱成钧见四下无人,当即询问卢璨达:“发生了何事。” 卢璨达惭愧道:“云姑娘被人带走了,属下无力拦住,请总会长责罚。” 听这话意思,有那么几分掳人的意味。 闻言,朱成钧脸色骤沉,目光森森地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卢璨达匆忙递上一封信,回道:“这是那两个神秘人给总会长留的信。” 接...... 《枭主:覆元》第0262章 你看着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3章 生子秘方 夜幕拉开,万籁俱寂。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多情。 皎洁月光透进窗户混着昏黄灯火洒在慕容卉婕那绝美的侧颜上,乍看更添艳色。 慕容卉婕身披洁白云丝睡裙,薄如蝉翼的柔软轻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侧躺在软塌上的慕容卉婕纤手托腮,一双美眸宛若春水。忽闻耳畔珠翠声,慕容卉婕抬脚下榻,缓缓起身端坐。看到朱成钧一副狼狈的出现在眼前,慕容卉婕登时忍俊不禁。 “扑哧……咯咯……” ...... 《枭主:覆元》第0263章 生子秘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4章 经略东北 晚风掠进,烛光跳跃。 夜深人静,朱成钧双手枕头躺在榻上凝神沉思。 慕容卉婕半侧着身子躺在朱成钧身旁,纤秀玉臂支撑下颚,点漆双瞳柔情款款地落在朱成钧那张年轻朝气的脸上。秋波流转间,慕容卉婕迎上朱成钧那双深邃的目光,乍看之下宛若无底深渊,让人禁不住好奇想要进一步去查探他的深沉,当渐渐深入后,慕容卉婕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层无形且无法穿透的壁嶂,让人望而却步,始终不能探究到他的神秘。 “呼……”收回思绪...... 《枭主:覆元》第0264章 经略东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5章 两晋大商 翌日,朝阳高起,晨露日晞。 清幽小院内,和风亭台中,一缕淡雅檀香袅袅升起。 朱成钧单手托颚静静地欣赏眼前朝霞映面的绝色玉人那抹优雅烹茶的动人风姿,只见眼前佳人一袭圣洁白衣,香肩有若刀削而成,姣好面容不施粉黛,一对明眸清澈柔和,粉颈秀颀优美,微风悠悠拂来,轻轻撩动鬓角间自然垂落的柔顺青丝,入眼尽是唯美画面。 察觉到对面男子投来炙热且带着一丝痴迷的目光,慕容卉婕浅笑嫣然,瞬间百花失色。 “尝尝...... 《枭主:覆元》第0265章 两晋大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6章 互捅刀子 “假使两晋大商结为同盟,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大影响。” 秦商、晋商走塞外与草原民族互市由来已久,两族商旅交易往来频繁、密切,彼此早已建立起较深的信任基础。如今徽州商会决定涉足草原市场,届时就是三家角力的局面。 卢璨达回道:“秦商、晋商主要经营盐、丝、粮食、铁器、棉布、茶等,和我们日后跟蒙古商人开展贸易的商品种类大体上差不多,就进货价格优势而论也是相去无几。秦商沿河西走廊出塞货通西域以及蒙古...... 《枭主:覆元》第0266章 互捅刀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7章 聚沙成塔 翌日,辰时初刻。 朝阳染红了天边朝霞,大地也随之镀上一层灿灿金光。 徽商会馆,朱成钧站在三楼廊台举目迎接东方那轮正冉冉升起的旭日。 艳红朝霞将去,阳光愈见耀眼,不知不觉竟在晨阳霞晖中伫立了半个时辰之久。 转身回到办公室,朱成钧坐在茶台前慢条斯理地摆弄茶具,一派闲适悠然之态。水烧开后,朱成钧开始汤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全部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滞涩感,熟稔之极。 “咚咚。”就在朱成钧分茶...... 《枭主:覆元》第0267章 聚沙成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8章 有意怠慢 “今天所有人都留下来,在事情没做完之前都不许下班。” 朱成钧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强制全体员工加班。 卢璨达听总会长说话的口吻前所未有的严肃,接下来要做的事肯定是刻不容缓。 “属下这就下去传达总会长的紧急命令。” 卢璨达很快便将命令传达下去,回到办公室听候朱成钧的下一步指示。 朱成钧将发行债券的计划跟卢璨达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卢璨达是最早追随朱成钧的那一批人之一,能被选派到大都主管一...... 《枭主:覆元》第0268章 有意怠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69章 巾帼豪杰 “你二人守着我做甚。” 被白露、白莹二女寸步不离地看着,朱成钧感到人身自由受到限制般的不爽快。 “师命难违,万一你兽性大发……我没法对师傅交代。” “慕容卉婕给你们指派的是这个任务!” 朱成钧暗道:这娘们怀孕后没事干了?妨碍俺老朱邂逅美人,这是正经事么? “师傅说了,万事好商量,唯独不能让你跟其他女子接触。” 慕容卉婕给二女的命令竟荒唐如斯,居然是要管咱裤裆的事。 对此,朱成钧差点没仰天咆哮,太...... 《枭主:覆元》第0269章 巾帼豪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0章 唐突佳人 “二十万两嫁妆,这得攒多久?” 朱成钧担心王瑞月万一赌输了,错过最好的出嫁年华可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年代女子十八岁不出阁就算是大龄姑娘了。 “无聊,你操心这个做甚。”白露没好气地瞪了朱成钧一眼。 白莹目光揶揄,调侃道:“人家姑娘一天不出嫁,他就能多惦记一天。” “姑娘嫁人后就不能惦记了?”朱成钧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不假思索道。 殊不知高墙深院中的美少妇……呸呸,太龌龊,太不道德了。 “腌臜泼皮!...... 《枭主:覆元》第0270章 唐突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1章 登门赔罪 天上从来就没有掉馅饼的便宜事,送上门的生意也不见得是好买卖。 朱成钧问道:“徽州商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能得到怎样的回报。” 付出与回报才是人们最关心和在意的事。 月赤察儿说道:“朝廷用于犒赏有功将士的房宅由工部负责设计和规划,徽州商会必须按照统一样式进行修建。至于修建房宅的费用,朝廷不予拨付,由徽州商会全额负担。当然,朝廷不会让徽州商会只付出而得不到回报,朝廷愿意拿出同等价值的地皮...... 《枭主:覆元》第0271章 登门赔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2章 被摆一道 就……算揭过了?这五个字的回答听起来就稍嫌勉强。 看到朱成钧此刻一副傻不愣怔的样子,王瑞月想想就觉得好笑。 “家父说得不够清楚么,朱公子仍这般,可是在晦责我王家不懂礼数。” “不……不敢……”朱成钧连连摆手,感觉接下来的话怎样说都不合适。 卢璨达适时说道:“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咱们说正事吧。” 看到朱成钧还站在客厅上,王现不咸不淡地说道:“朱公子也别站着,坐下说话。” 朱成钧刚要落座不...... 《枭主:覆元》第0272章 被摆一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3章 怯薛组织 偷得浮生半日闲,打个野食。 午时初刻,朱成钧受旭日干之邀来到约定碰面的的牧场。 蒙古族以性情直爽、热情好客著称,对家中来客,不管接待常客还是陌生人,都满腔热忱。朱成钧于草原牧民有恩,旭日干等人给予朱成钧接待友人的最高礼遇,献敬不断。 过后,旭日干命牧场羊倌宰羊款待贵客。 “羊腰子别丢了,这可是好东西!”朱成钧连忙开口劝阻,心里不住惋叹只懂得吃红白食的草原牧民暴殄天物。羊腰子即羊肾,有一定的...... 《枭主:覆元》第0273章 怯薛组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4章 东瀛妖女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请院使大人如实相告。” 月赤察儿轻轻颔首:“朱县子只管问。” 朱成钧目光炯炯地凝视月赤察儿,问道:“陛下急于壮大亲信力量,何故?” 月赤察儿淡淡地说道:“朱县子问话的口吻如此严肃,我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事。以朱县子的智慧和博学,想必不难看透现下的朝堂政局。陛下这样做,不外乎是加强皇权罢了。” 忽必烈是在部分蒙古贵族和汉族地主阶级的支持下登上的皇帝宝座,当时由于继位之争剧...... 《枭主:覆元》第0274章 东瀛妖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5章 三井樱姿 马车加速驶离是非之地,转入官道后一路奔驰。 “血已经止住了,及时医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朱成钧点了点头,随手掏出女忍者藏在怀中的东西交给白莹。 “检查一下,看她到底抢了什么东西。”朱成钧神色有些不善。 倭族居然跑到龙族的地盘上抢东西,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莹简单检查了一遍,心中不由对这个东瀛女忍者的行径嗤之以鼻。 “不过是几本百工技艺的闲书罢了。” 白莹认为这几本闲书无甚作用便随手搁置。 ...... 《枭主:覆元》第0275章 三井樱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6章 鬼子远谋 小鬼子大多心术不正,跟他们做生意得预留几个心眼才行。 “下面的人跟三井君是不是有误会。” 朱成钧严声诘责卢璨达。 瞥了一眼低头挨训的卢璨达,三井兆吉一扫方才遭受的窝囊气。 “其实……主要还是三井阁下提出的条件过于强人所难。” 三井兆吉见卢璨达仍一意孤行,心里甚是不悦:“果然应了你们中原的一句老话,上赶着不是买卖,徽州商会若想趁机漫天要价,又何须在此惺惺作态,不妨把价钱亮出来。” 朱成钧品出几...... 《枭主:覆元》第0276章 鬼子远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7章 妖女之魅 “嘎……吱……”门在里面打开。 朱成钧登时两眼放亮,委实被惊艳到了。 三井樱姿轻披一袭洁白裁体和服,修长苗条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佳人俏立,素手交叠置于小腹,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妩媚含蓄的举止,无一不夺人眼球。 “公子请进。”三井樱姿螓首轻点,仿佛娇花不胜凉风的温柔。 进得房来,乍一看,屋内的陈设完全变了样,满满的日式风格。 三井樱姿正要招待就座,朱成钧当即扬手打断。 把屋...... 《枭主:覆元》第0277章 妖女之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8章 给个台阶 会客大厅,此刻落针可闻。 “啪。”朱成钧将茶盏搁置在案桌上,打破了会客大厅的沉寂。 “诸位这样做,合适么。”朱成钧目光移动,依次在四大家族的掌舵人身上扫过。 王瑞月轻抬美眸,正好对上朱成钧那双冷峻的眼神。 汇通金行第二轮发行的债券六成以上由信盛隆负责承销,或许是为了图省事和成功赢得赌约,亦或是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价值一千二百万两的债券,超过六成王瑞月都卖给了乔、梁、周三大家族。王瑞月这样...... 《枭主:覆元》第0278章 给个台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79章 第二目标 城郊工地,众多劳工头顶烈日浑然不顾汗流浃背,干得格外起劲。 徽州商会此番跟朝廷合作,朝廷倒也仗义,工部抽调数以万计的劳役协助平整地基。考虑到工期紧,徽州商会主动要求每个月给劳工发放薪酬用以刺激劳工的积极性。无需朝廷财政拨款,工部自是乐意至极,于是大笔一挥爽快地同意了徽州商会的要求。 为彰显皇恩,徽州商会对外界宣称,这笔薪资是朝廷对广大劳工的恩赐。朝廷以往征调夫役能赏口饭吃就已经是顶天的优待...... 《枭主:覆元》第0279章 第二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0章 晋国公主 白天飞来无妄之灾,晚上睡个大觉压压惊。 酣梦正醉之际,朱成钧就被白露强行给拽了起来。 “快起床!有人找!”白露撂下话一拧蛮腰就走了出去。 “等等……”第三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白露便没了影。 朱成钧抬举的手僵在半空,心想:好歹服侍咱洗漱更衣啥的。 “朱县子……”是月赤察儿的呼喊声。 “哟,院使大人,有失远迎。”朱成钧系上中衣赤着脚上前迎接。 这副模样确有几分周公握发吐哺,孟德见许攸的礼贤下仕之状。 《枭主:覆元》第0280章 晋国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1章 蒙混过关 “哒哒……哒哒……”一阵纷乱马蹄声搅碎了清晨的宁静。 “怯薛军来了。”白露快步来报,面色稍嫌凝重。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窝藏朝廷钦犯,有几颗脑袋可掉。 情势紧急,朱成钧当即吩咐白露、白莹。 “快把人藏起来,剩下的交给我应付。” 朱成钧也想试试昨天新册封的江都郡伯在怯薛军面前能有分威力。 “徽商会馆连个地窖都没有,何处藏得住人。”白露抱怨道。 人是活的,只要想藏就能藏得住。 “少磨叽,快想办法。”朱成钧...... 《枭主:覆元》第0281章 蒙混过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2章 越陷越深 夜色渐浓,孤月灰濛。 柔弱月辉透过窗台,洒下一层银色白霜,映衬着姑娘晶莹玉透的肌肤。 美人如玉,然而朱成钧此刻却没有欣赏的兴致。 盏中清茶又换了一轮,冲泡多遍的茶叶早已淡了茶色,没了茶味。 “我承诺你的事做到了,往后彼此两不相欠。”朱成钧随手倒扣茶盏,转身就走。 “等等……”赵淑雅用哀求的嗓音呼唤。 “你还有事。”朱成钧目视门口背对着赵淑雅回话。 “你跟我师姐明婧是什么关系。”赵淑雅突然问道。 ...... 《枭主:覆元》第0282章 越陷越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3章 廉价打手 “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女人送走。”王瑞月双手托腮,嘟着樱桃小嘴。 乍一看,这口吻,这模样,都像极了争风吃醋的小媳妇。 “这几天是安全期,少些杞人忧天,享受活在当下。” 朱成钧话风骤转,坏坏一笑:“趁着还能喘气,理当及时行乐,来,笑一个。” “扑哧……”王瑞月忍俊不禁,突然发现后面的话不对,笑声戛然而止。 “你这人……从来就没个正形。”王瑞月羞嗔道。 人要正形做甚,成天端着,他不累? 朱成钧一整肃容:...... 《枭主:覆元》第0283章 廉价打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4章 解救义士 “哗……哗……”夜浪翻涌,涛声扰人。 “八嘎!……”三井廉苍口吐芬芳日粹,长时间的等待消磨了他的耐性。 “速请龙岛主应战,休做那缩头乌龟。” 亥时人定,正是安歇就寝的时刻,大晚上去找人决战,三井廉苍倒也不好怪罪蛇岛岛主龙长定是缩头乌龟,这个时辰该办的事差不多都做了,龟缩蒙头蓄锐实属正常。 “龙岛主让回话,夜已深,请阁下改日再来。”小喽啰打着哈欠喊话。 三井廉苍登时怒火中烧。 “嚓……铿!”东瀛武士标志...... 《枭主:覆元》第0284章 解救义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5章 结个善缘 夜明风清,皓月当空,繁星灿烂。 星月交辉,却不及绰绰剑光刺眼。 剑光与月色照映,地面上横尸狼藉,血迹斑驳,惨烈如同修罗场。 “铿……铿……” 杀戮仍在继续,激战双方悍不畏死,杀得天昏地暗。 “噗……噗……” 久战力竭的石元、衣琇分别挨了一记重击,双双口吐鲜血,身形踉跄倒退。 “咳……咳……”石元、衣琇二人咳出淤血,登时面如金纸,一副虚弱之相。 重伤之躯再难支撑身体站立,二人单膝跪地,以剑为...... 《枭主:覆元》第0285章 结个善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6章 密谋传教 “二位一定觉得在下的这两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石元、衣琇面面相觑,对被朝廷视为叛逆的组织怀抱敬意,还欲跟这样一个组织结善缘?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这少年郎倒好,贵为朝廷郡伯竟主动往上靠,如何不让人感到惊诧万分。 “愿闻其详。”知道这个少年非寻常人,石元、衣琇也想听听他的说法。 朱成钧转眼看了看二人,半开玩笑地说道:“回到先前那个问题,二位奈何为贼。” 关于这个问题,石元已引用《下部赞-叹明界文》...... 《枭主:覆元》第0286章 密谋传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7章 斗智斗勇 “此行可还顺利?”朱成钧伫立凉亭中双手抱胸。 “回禀公子,人已经顺利出城,路上不曾遇到阻碍。”回答过朱成钧的问话,白霜咬了咬红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跟明教那两人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都说了哪些话?” 朱成钧半侧过身,斜眼看了一下白霜,问道:“跟你师傅通过书信了。” 站在白霜的角度看去,朱成钧的这个眼神让人感觉瘆得慌。 “适才收到师傅飞鸽传书,师傅让奴婢留在公子身边。”白霜螓首轻低,怯生生地回话。 《枭主:覆元》第0287章 斗智斗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8章 被迫随军 白日依山尽,残阳西沉,血色黄昏,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直沽城,驿馆。 “下官拜见右相大人。”道格新躬身对伯颜致礼。 “你此行可有收获。”伯颜头也不抬,全身专注书卷。 此番出师不利,追缉又扑了个空,道格新的神情略显懊丧。 “下官赶到之时,那伙明教贼子早已遁去。” 对此,伯颜似乎不甚关心,随便问了一句:“听说你率众强闯徽商会馆。” 道格新回话道: “确有其事,不过,下官并未跟江都郡伯发生任何不愉快。” 《枭主:覆元》第0288章 被迫随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89章 回不去了 “这是白捡的军功,你可别不识好歹。” 看到朱成钧一副百般不情愿的表情,伯颜想想就来气。 “下官绝无此意。” 朱成钧暗自腹诽:嗬,抓壮丁还整得跟予人恩赐一样。 伯颜撇开脸去,不想看到朱成钧这副虚伪的嘴脸。 “大军开拔在即,你答应筹措的军资也该抓紧了。” 承诺月赤察儿的一千万两军资已然筹措完毕,故而不存在压力一说。 “现在是七月份,还有半年时间,应该来得及。”朱成钧微微一笑道。 这副表情在伯颜看...... 《枭主:覆元》第0289章 回不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0章 结盟扩张 小小院落住进三个女子,上了妆就能开台唱戏。 朱成钧站在院子正中央,扭着脖子左右来回看。 心想:这场子就巴掌大块地,不够空间施展呐。 “公子。”就在此时,三井樱姿袅袅亭亭地走来。 看着浅笑嫣然,温婉可人的三井樱姿,朱成钧突然萌生吃进口日料的欲望。 有史可查,古代女子自幼熟读女儿经,何以咱遇上的个个都是彪悍母老虎。 朱成钧猛地一拍脑门。 一定是这个社会对女子的教育普及不到位所致,咱成了教育缺位的受...... 《枭主:覆元》第0290章 结盟扩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1章 跑马圈钱 “朱公子此话当真!”天上掉馅饼,王现险些没当场被砸晕了过去。 蜂窝煤的独家销售权,这绝对是让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 煤炭是消耗品,这就意味着王家可以凭借蜂窝煤赚取源源不断的现金。王现非常清楚,拥有稳定且丰厚的资金来源是一个商家得以生存与发展的根本,更是提高市场竞争力的重要保障。 朱成钧看了一眼心潮激越的王现,颔首道:“在下承诺给王东家的一定能如约兑现。”说着,朱成钧话锋骤转,询问道:“王东家可有把...... 《枭主:覆元》第0291章 跑马圈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2章 小吝啬鬼 “八成?少了,九成,就这么定了。” 伯颜尤不满足,有如凶兽猛狮,张开血盆大口。 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朱成钧兀自腹诽:阁下这口咬得也未免太狠了些。 “这……”朱成钧倒抽一口冷气,那个肉疼的哟。 “动动嘴皮子出了个歪主意,本相许你一成利润已经是很大方了。”伯颜一脸的理所应当。 动动嘴皮子?出出歪主意? 阁下上下嘴皮子一张一阖就在此大放厥词,说得好不轻巧。 一双嘴皮子是个人就有,脑子似乎也长了。 然...... 《枭主:覆元》第0292章 小吝啬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3章 明教教主 想到一回京都就要被伯颜抓壮丁,朱成钧索性赖在直沽不走了。 明目张胆地玩罢工,窃得闲暇,围绕三个美人打转,朱成钧这几天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且自在。 然,人生不能全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自从王瑞月加入到‘课堂’,朱成钧就再也没机会趁课余时间享受三井樱姿玉手按摩的温柔服侍了。 夏夜,盆花绽放正盛,芬芳飘萦,星空明月高悬,银辉流光。 晚风悠悠,花前月下,三个少年男女安坐小院中,谈笑风生,悠闲惬意,不负良辰...... 《枭主:覆元》第0293章 明教教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4章 启程回京 “请进。”朱成钧对门喊话。 白霜缓步过去开门,将明教教主杜可用引领进来。 初见杜可用,朱成钧只觉得此人除却身形魁梧,乍看起来似与普通人无异。 毋庸置疑,能统领群雄的一教之主绝非凡人,这是内功修为臻至化境返璞归真的体现。 “杜教主,久仰大名。”朱成钧起身上前两步,朝杜可用拱手致礼。 杜可用饶有兴趣地睁眼打量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竟给他一种看不透的错觉。 “朱公子,幸会。”杜可用微微颔首回礼。 ...... 《枭主:覆元》第0294章 启程回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5章 我儿英雄 八月伊始,盛夏转秋的时节依旧炎热,而风却不复昔日轻柔,净惹人烦躁。 玉泉山庄门外那两株雌雄丹桂满树绽放,花色正深,香味浓郁。 “吁……”风驰电掣而来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停,直欲将人都抛出车厢。 马车还未停稳当,朱成钧就伴随惯性作用窜出车厢,身形矫健如猿猴。 跃下马车,朱成钧拔腿就飞奔着冲进玉泉山庄大门。 从直沽到大都这一路上有些太平,故而耽搁了一些行程。 三天前接到传书,朱成钧从那寥寥数语中预感到慕...... 《枭主:覆元》第0295章 我儿英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6章 亿万梦想 八月十五,树叶开始渐渐泛黄,那些选择提前过秋的叶子已经离枝飘落了。 入秋后北方的气候日益干燥,这给长在江南水乡远漂北方游子的感觉最为明显。 在玉泉山庄陪了情人孩子十数天,朱成钧一天尤胜一天地怀念在外打拼的日子。 秋老虎凶猛,朱成钧感到嗓子眼干燥得厉害,于是提起茶壶痛饮黄龙。 “咕噜……”几个呼吸下去,一大壶水很快就见底。 “呼……嗝……”即便灌了一肚子凉茶朱成钧仍然觉得不解秋躁。 朱成钧刚想续水...... 《枭主:覆元》第0296章 亿万梦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7章 概率极小 为期两天的竞彩投注活动在一片盛况中胜利落下帷幕。 众多参与竞彩之人怀揣大赚五万万文的梦想翘首期待第三天的赛马结果。 这两天中,寺庙的香火空前鼎盛,功德箱在一天之内竟腾空了不下百次。 和尚们仿佛在一夜间受到了弥勒佛的感召,笑容看起来格外的慈眉善目。 翌日,午时,京郊赛马场。 当天,赛场一大早就已人头攒动,观众席上更是座无虚席。 午时过半,朱成钧在四大美人的簇拥下信步走向赛场最前排的贵宾席。 “贤弟...... 《枭主:覆元》第0297章 概率极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8章 肥羊出栏 未时,日跌将半。 “结果出来了。”旭日干一路小跑着过来。 朱成钧见伯颜比自己更在意开奖结果,于是自觉选择缄默。 “如何。”伯颜的问话听起来显得有些迫切。 旭日干拱手道:“首期竞彩开出一等奖三注,单注奖金十七万贯,二等奖二十五注,单注奖金五百二十六贯,三等奖一百二十六注,累计派奖金额六十五万贯余,奖池资金结余约十六万贯。” 伯颜满意地点了点头:“派奖率约在八成往下,这个结果跟预期的差不多。” 旭日...... 《枭主:覆元》第0298章 肥羊出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299章 有负佳人 “咩……”肥羊嘶声,有反抗的呐喊,有恐慌的哀鸣。 只见一个屠夫跨在羊脖子上,两腿用力紧夹,使其动弹不得。另一个屠夫熟练地在羊的腹部开了一道口子,随即把手伸进腹腔用手指捅破胸隔膜并直取胸腔,灵活的手指轻易就勾住主动脉血管并迅速将其拽断。听到羊极度恐惧的哀鸣声,那个负责摁压的屠夫立即死死捂住羊嘴,迫使其窒息。 在两个屠夫的默契协作下,从草原一路奔跑数月才赶到京城的大肥羊很快便结束了一生。屠夫把羊放倒...... 《枭主:覆元》第0299章 有负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0章 我是高手 层层深灰迷云飘过,遮蔽了秋季的斜阳,一碧如洗的天空阴霾沉沉。 阵阵萧瑟秋风拂来,卷起了飘落的黄叶,人迹罕至的山林寂寥凄凄。 “嘿嘿……”五尺身材的三井兆吉音容婬媟,馋涎欲滴地走向到手的猎物。 梦寐以求的尤物就摆在眼前任由自己恣意蹂躏,三井兆吉此刻却不急于去占有。 三井樱姿轻仰秀颀粉颈躺在黄叶地上,挺秀峰峦愈加显得突兀,诱人起欲动念。 “啧啧……”三井兆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瞧瞧,这...... 《枭主:覆元》第0300章 我是高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1章 领主有孕 朱成钧移开指向三井廉苍咽喉要害的剑尖,手腕轻转半周向后翻俯,丝毫看不出有用力的迹象三尺长剑就已脱手离去,修长在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宛若游龙入海。 “嚓……咔……”长剑入鞘,寒芒尽敛。 “三井君,多有得罪。”朱成钧对三井廉苍轻轻躬了躬身。 三井廉苍此行是来报杀子之仇的,然,朱成钧却只把这场生死决斗当作武者之间的交流切磋。 “某下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但凭朱公子处置。” 三井廉苍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1章 领主有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2章 容后再报 “请你把话讲清楚,何谓不该来打扰。”朱成钧严声质问。 邂逅种缘,珠胎缔结,从古自今都是女人死乞白赖地央求男人负责,更有甚者会走极端。现在倒好,托克托黛露居然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跟自己没关系。大男子主义心理作祟,朱成钧觉得托克托黛露这是在侮蔑自己的雄性尊严。 托克托黛露信步走到主位落座,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单手背负站立的朱成钧。 “朱公子待如何,是想看我跟汉人小女子那般卑微祈怜地向你求一个名分?” 朱成......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2章 容后再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3章 缘聚缘散 “你安心养胎,我走了。” 朱成钧起身话别。 “啊……”托克托黛露微微怔了一下:“我送送你。” 朱成钧轻轻一笑,婉拒道:“你我之间再搞迎来送往这一套就显得生份了。” 目送朱成钧出门远去,托克托黛露那双剪水双瞳不由漾起阵阵眷恋的涟漪。 “领主。”女护卫走进来在托克托黛露耳边轻唤了一声。 “噢。”托克托黛露的迷离双眸恢复了些许清明,旋即又怔怔出神,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 看到托克托黛露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3章 缘聚缘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4章 祖宗有德 昨夜一宿贪欢,而今方觉倦惫不堪。 道路坎坷不平,马车颠簸晃荡,却不妨碍旅人酣然入梦。 朱成钧仰躺在车厢内,睡容祥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弧度。 看到朱成钧这副眷恋春色的猥琐模样,白霜恨不得抡起粉锤砸碎他的美梦。 “哈……”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画面回放完毕,朱成钧悠然转醒。 “梦做完了。”白霜一脸嫌恶地瞟了朱成钧一眼。 朱成钧半仰起身,突然一个侧躺把头枕在白霜那对柔软的大腿上。 “登徒子!快......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4章 祖宗有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5章 金秋歉收 “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朱成钧转眼看向石桌上的食篮。 白霜放下食篮便欠身退了下去,一刻也不曾多作停留。 慕容卉婕端详了一下白霜离去的身影,见她步伐轻盈,绣腿内收,大概率还是处子。 “我徒儿白霜如何?”慕容卉婕纤手托腮,貌似还挺期待朱成钧的评论。 “咳……”朱成钧差点没被唾沫呛着,咱只关心篮子里的吃食,你问这个作甚。 慕容卉婕轻皱琼鼻,娇嗔一声:“安排给你的不要,净四处拈花惹草。” “……”朱成......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 穿越,脑洞, 仙侠,同人,雪中, 都市,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5章 金秋歉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6章 肉糜新论 秋高气爽,却不解人心烦忧。 朱成钧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伯颜和月赤察儿,开口道:“事态何以演化至此?” 京畿之地粮食歉收,平均减产超两成以上,这对本就用粮紧张的京师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可即便是这样,有漕粮大力支援,还不足以引得庙堂震荡,朱成钧不难想到是漕粮供应出了状况。 伯颜跟月赤察儿交换了个眼神。 “郡伯阁下不是外人,对他无需隐瞒。”伯颜说道。 月赤察儿讲述道:“陛下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力争一战......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仙侠穿越,雪中都市邪神,一剑知白同人,青鸾武侠将军好凶猛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6章 肉糜新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7章 市井小民 日中已过,秋阳西斜。 这顿饭连说带侃竟吃了一个多时辰。 “吃好了四处逛逛,消消食。”美味当前,伯颜也是吃撑了。 朱成钧观伯颜、月赤察儿均一扫先前的愁容,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二人能有这么明显的变化,无需多想,定是旭日干招待的这顿烤腰子功不可没。 “右相有好去处?”公务既了,难得悠闲,月赤察儿也来了重阳登个早高的兴致。 伯颜面带笑意地看向朱成钧,说道:“就到徽州商会开发的十里长街看看。” 月赤察儿颔了颔首,说道:......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玄幻,奇幻盖世,一剑武侠剑来,青鸾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7章 市井小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8章 良心商人 城市基础功能需要人数众多的市井小民参与构建和完善。 可现下涌入城市的是一群腿脚泥都还未清洗干净的弃业佃农,那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进城务工的群体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在城里站稳脚跟。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新言高论,伯颜越加清楚地意识到市井小民对朝廷财政创收的作用丝毫不亚于种田纳赋的人口基数庞大的农民,甚至尤有过之,因为这个群体才是距离财富最近的一批底层人士,同样的人口基数庞大,要征他们的税同样便利。 朱成钧见伯颜思绪......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邪神,土豆热血斗罗,全军列阵脑洞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8章 良心商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09章 一口回绝 不经意间的转身,朱成钧发现角落处似有形迹可疑之人。 伯颜、月赤察儿的护卫也留意到这一异常,分兵摸过去查看。 抬头看望天色,不觉光阴迅速,此刻已近黄昏, 此地暗藏杀机,朱成钧提议道:“此处烟尘大,咱们换个地方叙话。” 月赤察儿笑了笑:“哺时,夕食,郡伯阁下是这里的主人,在下跟右相就客随主便了。” 这是管咱要饭来了? 朱成钧心里寻思该拿何种吃食招待贵客,羊腰子肯定不行,人家晌午都吃腻了。 草原牧民吃羊不是烧烤就是焖......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穿越,土豆奇幻玄幻,同人脑洞,一剑逆天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09章 一口回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0章 食利阶层 此间无声,赵甲锴转眼抬望夜空上那轮被轻濛乌云缭绕的明月,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晚风悠悠,摇曳了烛火,然蔽月乌云却不为所动。 赵甲锴重新凝聚涣散的目光看向朱成钧,神色森冷地问道:“朱公子要随军灭宋。” 朱成钧目露惊愕之色,以伯颜征宋大军最高统帅的权力要提拔一个人出任帅帐参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伯颜当时就随口提了一嘴,还未对外宣扬,这种隐秘事竟这么快就为赵甲锴所知? 赵甲锴暗自得意道:“朱公子一定很诧异,在下会得......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武侠,仙侠斗罗奇幻,玄幻雪中穿越,土豆一剑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0章 食利阶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1章争风吃醋 朱成钧是亲手惩戒过不少纨绔子弟,但教训来头这么大的还是首次。 尤其是在权贵子弟遍地走的皇城,但凡行事都要先看看他们的后台。 一念及此,朱成钧心里多了几分顾忌,寻思要怎样才能不惊动他们的老子。 富家公子跟权贵子弟起冲突,真刀真枪的上演肯定要比戏文桥段来得精彩。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二人横眉冷对,情势剑拔弩张,战事触而即发。 好戏即将开锣,一众围着吃火锅的食客不由为之精神大振。 权贵子弟认出朱成钧是南人,鼻孔朝天......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热血,穿越,玄幻奇幻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1章争风吃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2章贸易顺差 一色阴云蔽晓空,粉英琼屑乱茸茸。 秋悄无声息地去,冬声势呼啸而来。 新雪初降,一夜间,天地焕了新颜。 大都外城,徽商会馆,顶楼。 室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 朱成钧怔怔地遥望一夜白头的西山雪岭,离家半年有余,心中的乡愁愈见浓郁。被伯颜以种种由头‘扣留’京都,今年是不能回家过年了,想到家中待产的妻妾,朱成钧不禁对伯颜暗生怨怼。 “咚咚。”两记礼貌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收回思绪,朱成钧开口唤了声。 “总会长。”卢......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都市,雪中土豆一剑,全军列阵穿越剑仙,青鸾搞笑烈焰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2章贸易顺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3章扶女上位 “云影,白霜,快……护驾!” 面对张牙舞爪的王瑞月,朱成钧连躲带藏地大声呼救。 “咯咯……”云影、白霜捂唇娇笑。 二女浑然忘了自己的职责,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姿态。 “砰!”云影、白霜联袂走了出去,顺手把房门掩上。 见状,朱成钧唉叹一声,美人护驾是指望不上了,需自个儿摆平。 “砰……啪……砰……啪……”办公室的摆件碎落一地。 女人脾气上来总是乱砸一通。 “王丫头,你再闹,我……可就动粗了。” 好言相劝、一昧退让不见起......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玄幻奇幻,热血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3章扶女上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4章商人重利 昨夜风雪交错,不曾停歇片刻。 翌日初晨,放眼望去,全城皓然一色,皑皑白雪塑就的雕像形态万千,蔚为壮观。 骤雪新停,天空仍旧彤云不散,天色看起来异常阴沉,让人倍感压抑。 朱成钧呼出一口白汽,自言自语道:“乌云盖顶,今天不是一个趁墟的好日子。” “扑哧……”云影莞尔一笑:“老天不让公子顶风冒雪地去赶集,就已经很客气了。” 白霜附会道:“昨晚疾风暴雪公子尚且忙活到深夜,天色不好难道会影响搞调研?” 徽州商会副理事长......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武侠,同人玄幻,一剑剑来穿越,奇幻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4章商人重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5章钱贬值了 彤云密布,遮天蔽日,不能望日辨时辰。 就在此时,卢璨达气急匆匆地踏雪而来。 “总会长,王姑娘要设宴款待您。” 听说王瑞月要设宴款待自己,朱成钧都快忘了这丫头最近几个月的一应开销都是由徽商会馆承担。念及此处,朱成钧不禁唏嘘,花钱供着一尊时不时就给自己不自在的姑奶奶,简直就是在找虐。 朱成钧眉头微蹙,问道:“王姑娘请我到哪家酒楼赴宴?” 卢璨达挠了挠腮,回道:“王姑娘说到酒楼麻烦,将设宴的地方定在办公室。” 闻言...... 《枭主:覆元》第0315章钱贬值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6章激将伯颜 “右相适才所言,一语就道破了货币滥发造成的危害。” 伯颜不住暗叹,即便知道货币滥发的后果又能如何。当听朱成钧说要加大中统元宝交钞的发行刺激经济,伯颜就本能地抵触。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朝廷都对增发中统元宝交钞慎之又慎。 接下来说的话过于石破天惊,朱成钧借沏茶缓和一下紧绷的神经。 抿了一口新茶,朱成钧小心翼翼地问道:“右相可有想过造成货币贬值客观之外的因素。” 货币增发导致货币贬值有一个过程,增发的货币由最先拿...... 《枭主:覆元》第0316章激将伯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7章瑞月新娘 阴云彻扫以尽,寒阳西沉,渐渐隐入地平线。 冰雪折射未尽余晖,夜幕看起来像是较以往推迟了些时辰。 朱成钧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卢璨达,嘁声道:“一组数字而已,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跟朝廷借钱一开口就是三万万贯,还一贯都不能少,放眼天下试问何人能有这份气魄。 “嘿嘿……三万万贯!属下委实被这组数字震撼到了。” 收起失态之色,卢璨达随即请示道:“朝廷若下不定决心印钱,我们的计划是否分阶段进行。”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都市脑洞,玄幻爽文,穿越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7章瑞月新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8章三万万贯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新妇侍郎君。 朱成钧握住王瑞月软若柔荑的小手,柔情款款地凝望她:“不走了,好不好。” 王瑞月莲足轻踮,一对藕臂顺势搭在朱成钧的肩脖间,玉掌捧着爱郎的脸庞,拇指轻轻划抚,凝雾秀眸情意绵绵。二人四目相对深情地凝望片刻,王瑞月晃了晃娇美螓首,悠悠道:“我知你如今的处境不易,我若留下来定会让你束手束脚。君有此心,月,此生无憾了。” “我……”朱成钧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竟说不出口,唯有换做相......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穿越,土豆武侠热血,一剑青鸾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8章三万万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19章韩玥进京 晚来天欲雪,无人与斟酌。 朱成钧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纷纷暮雪,心中陡生无人与我立黄昏的孤单感。想到走下高楼回去后院就是形影相吊,人定时分尚早,今夜孤枕寒衾,于是朱成钧决定留下来多坐坐。 “听说沈泽进京了。”今天心情欠佳,抓个下属陪加班,要是女下属就更好了。 覃哲回道:“沈行长今天上午就到了,知道总会长‘有事要忙’,于是就到内城搞调研了。” 卢璨达看了一眼天色:“再有一刻钟即是酉时,属下想沈行长此刻应该在回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都市武侠,玄幻脑洞剑来,雪中元尊烽火,土豆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19章韩玥进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20章发配边疆 晨曦破晓,深冬的阳光照进房来。 窗外阳光灿烂,房内却严寒依旧。 阳光洒在脸上,朱成钧从睡梦中醒来。 刚把手探出被窝,朱成钧立马就被冻得直缩回去。 锦被暖和使人不舍,软玉温香惹人贪恋,迷恋一朝玉榻又何妨。 怀中玉人如海棠春睡,妩媚娇颜隐约透着一丝柔弱,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嘤咛。”佳人初醒,芙蓉嫩颊如睡莲绽放。 朱成钧轻轻抚摸韩玥那潮红未褪的俏脸,柔声道:“慕容卉婕一旦问起,你作何解释。” 少女失了童贞,身体上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热血穿越,玄幻奇幻武侠,脑洞剑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0章发配边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21章南下征途 深冬时节,飘雪恣意修饰万物,山河景致银装素裹。 轻风拂雪,翩跹弄舞,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此情,此景,倚窗赏雪本是一件惬意美事,然而,云影此刻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朱成钧收回目光,转过眼看向秀容清冷的云影,轻声道:“你好像变了。” 云影像是对朱成钧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地摆弄手中的茶具。 新茶沏好,屋内霎时清香袅袅。 云影斟上一盏清茶递给朱成钧,轻启芳唇,悠悠道:“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朱成钧接过云......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脑洞玄幻,一剑土豆武侠,青鸾剑来全军列阵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1章南下征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322章请君入瓮 “哗啦……哗啦……” 茫茫大海上,两叶白帆起伏不定。 远离海岸线,站在船头放眼四顾,只见海天一色,辽阔无垠。 彼时已日上中天,汹涌波涛停下了咆哮,海面一片风平浪静。 朱成钧扫了一眼惊魂方定的三十一名彪形大汉,见他们已不复先前的狼狈。 通过一个上午的训练就让从未接触过水的旱鸭子适应海上航行,朱成钧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必大伙都适应了,不错。” “解散,开饭。” 饭后,朱成钧让众人全副武装地在甲板上训练,力争让他们用......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同人盖世,仙侠剑道第一仙升级,雪中奇幻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www.zongheng.com ☆★☆★☆ 《枭主:覆元》第0322章请君入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