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婆婆后我成了团宠》 第1章 开局卖孙女 长安城外的十里村，大热天的老宋家的小院儿外头围满了人。 也不怕毒日头给他们晒坏了，一个二个热闹瞅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交头接耳嘀咕几句。 小院儿里，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一群人跪在阳光下，明明院儿里有些地方有树荫，但这些人都憨得可以，有一个算一个，全在毒日头底下跪着，一点儿阴凉都没敢躲。 “娘，求您了，求您别把三丫四丫卖那脏地方去，求您了！”一名衣衫上满是补丁的瘦弱妇人带着两个闺女朝着廊下磕头，声音咚咚的，特别实诚。 她们身边跪着一个汉子，汉子痛苦地抱着脑袋，喉咙里呜呜咽咽地，也不哀求，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哭。 其他人则垂着脑袋，不敢拿眼睛去瞅旁边这一家四口，只老老实实儿地跪着，一声不敢吭。 盘坐在廊下的张翠翘掀开眼皮子瞅了一眼这一院子的人，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真是作孽哦！ 她咋就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了，遇到这种糟心事儿？ 这是咋回事儿呢？ 原来是原身的幺儿宋四儿在外头惹了祸事，人家要他们赔银钱五十两，这穷了篓馊的连耗子都不肯光顾的人家上哪儿找五十两去？ 于是原身听宋四儿的建议，想把两个颜色好的孙女儿卖青楼去，那头价钱都谈好了，给三十两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卖还给添二两，一共六十二两。 原身一听还能留下十二两来，立刻就美滋滋地答应下来，一面儿喊幺儿去青楼叫人来领人，一面儿让大儿去将在外干活儿的妻女给喊回家。 大儿一向软弱，心中虽然不忍卖女，但不敢反抗继母，老老实实儿地跑出去将在山包上打猪草的妻女喊回家。 然后……然后张翠翘就穿来了。 “行了，别嚎了！” “都给老娘起来！” “咋滴？想让毒日头给晒晕了，好让老娘耗费银钱给你们治啊？” “别说门儿了，窗户都没有！” 张翠翘学着原身跋扈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吼一通。 院儿里的一帮子人这才慌忙起来，纷纷站到了树荫底下，不过转眼工夫，宋大媳妇陈氏又扯着两个哭唧唧的少女跪在了树荫里磕起了头。 宋大见她们母女跪下了，也跟着跪下。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跟上，得，又跪成了一片！ 张翠翘捂着胸口，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不卖了成不成？不卖了！” “还不该干啥干啥去！” “只晓得哭有个卵用！” “老娘真是欠你们的！” 吼完张翠娇就起身回屋，她关上房门，看着屋里简陋的陈设就嗷嗷哭。 坑坑包包的土墙，坑坑包包的硬泥地，靠墙摆着一个竹做的矮榻，榻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是篾筵，筵上是蒲草编织的草席。 矮榻旁只放一口掉漆的木头箱子，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任何家具。 呜呜呜…… 怎么能不哭呢？ 她明明是个白富美，大学毕业亲爹给了两个亿的创业资金，跟她说：“家里的家产是要给你弟弟继承的，爸给你两亿创业，要是创业成功了，都是你的，家里谁也不沾，要是失败了，爸给你一亿的嫁妆，你麻溜地滚去商业联姻。” 凭啥女子就不如男？连继承家产的资格都没有？ 张翠翘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儿，恋爱都不敢谈，跟头老黄牛似的好容易将公司整得蒸蒸日上，然后在她三十岁这天去纳斯达克上市捞老美的钱，哪知却在敲钟的时候遇到恐怖袭击。 ‘轰’地一声巨响，等她再睁眼就穿越了，穿越到这个心偏到胳肢窝的妇人身上。 得，岁数上倒是差不离儿，原身三十岁，她也三十岁，不亏。 原身嫁给这家子的男人当续弦，家里头的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前头婆娘生的。 前头婆娘嫌弃这家男人没钱，跟个货郎跑了。 原身嫁过来的当天，朝廷摊派兵役，新郎官儿舍不得儿子，就自己个儿去了。 把原身给气得咧，从此就当这三个继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为难，用婆婆的身份压着几个儿子使劲儿磋磨。 至于说原身偏爱死了的老四，是她自己个儿生的私生子。 亲儿子！ 这关系给她乱得！ 这个朝代居然私生子都容得下，让她想起了汉朝，汉初打仗把人给打没了，朝廷就鼓励生育，那个时候男人少啊，所以寡妇们钻草垛子、钻林子睡男人借种这事儿稀松平常。 没人儿管！ 还鼓励！ 汉武帝时期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都是私生子。 张翠翘在屋里嗷嗷哭，院儿里的儿孙们一哄而散，只老大一家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三丫四丫抹了一把眼泪，不敢置信地问自己个儿的亲娘：“娘，阿奶……阿奶这是不卖我们了么？” 这两个小丫头别看瘦瘦弱弱的脸色也不大好，可这眉眼口鼻是真长得精致，再配上巴掌大的鹅蛋儿脸，已经能看出些许美貌来了。 难怪青楼肯出大价钱买，要知道眼目下的小姑娘价格也就在五百钱到三两银之间，青楼能给开三十两一个人，可见这俩小丫头真是美人儿坯子。 陈氏搂过两个丫头，贴着她们的小脸儿心有余悸地说道：“嗯，你们阿奶说不卖你们了。” “走，咱们干活儿去，别惹你们阿奶生气，不然她万一改变主意咋整啊？”陈氏拉着两个小姑娘起身，慌忙去墙边儿拿背篓和专门用来割猪草的片刀。 两个小姑娘背着背篓，风似的刮出了院儿。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被一个少年提溜着后领子给拖进了院子，这少年就是原身的心尖尖宋四儿！ 宋四儿扯着嗓子喊：“娘，这两个小贱人跑了！” “娘，青楼的管事来了，您赶紧出来收钱画押啊！” 两个小姑娘顿时就吓哭了，只是她们的哭法不像屋里的张翠翘张嘴嗷嗷嗷地嚎，而是嘤嘤嘤地掉眼泪。 那眼泪儿啊，还是一粒儿一粒儿地掉，可招人心疼了！ 青楼的管事眼睛多毒辣，先头宋四儿带两个孩子来给他瞧过，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这两个小姑娘容貌底子好，别的倒是没看出来，这会儿再一瞧……哎哟喂，好苗子啊！ 就她们这掉眼泪的样儿，他们楼里的姑娘教十个有两个能学会就不错了！ 这要是培养出来，将来小眼泪儿一掉，会让多少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们一掷千金呢！ 这两个小丫头弄到手，那位给的任务他就完成了！ 第2章 诈尸 “卖啥卖，不卖了！”张翠翘听到动静儿从屋里出来，从墙角薅了扫把就要赶人。 宋四儿懵了，他双手一松，着急忙慌地跑到老太太跟前拦着她：“不是娘你咋滴了？咱们先可是说好了要卖的啊，您咋眨眼工夫就变了卦呢？” 青楼的管事却对张翠翘这出不屑一顾，这女人搞这一出无非就是想临时加钱，他轻蔑一笑，伸出一根儿手指：“一个姑娘我给加十两！” “两个一起卖我给您九十两！” “这位大嫂，这个价钱可不便宜，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您可要考虑清楚！” 两个小姑娘闻言波光盈盈的水眸顿时浸染上了浓浓的绝望。 她们瑟瑟发抖地噘泣着，连求饶都不敢。 六十两银子她们的阿奶或许会拒绝，可是九十两啊，多到她们的小脑瓜子都无法想象的银钱，她们的阿奶肯定会同意的。 这个价钱不但震惊了两个小姑娘，还震惊了围观的村民们，有好几个妇人跟男人冒出来去跟青楼管事搭讪：“我们家也有水灵姑娘，不然您也去看一眼？” “对对，这个价钱别说闺女了，就是媳妇也卖得！” 这些人的反应吓着了宋家两个姑娘，也吓着了宋大媳妇，她从外头撵回来，搂着自己个儿的两个苦命的闺女缩在院墙边儿掉眼泪。 “娘，您赶快同意啊，您瞅瞅，村里这么多人等着抢咱们生意呢！”宋四儿说完就恶狠狠地瞪了一圈儿凑热闹的村里人。 张翠翘气得哟，她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宋四儿一巴掌：“你个不孝的玩意儿，老娘说了不卖你听不懂么？” “再嚷嚷老娘提脚把你给卖了！” 张翠翘骂完忽然心口狠狠一疼，疼得她直冒冷汗。 卧槽，卧槽！ 又来了！ 先前在屋里她刚生出一点儿不管宋四儿的念头，心口就跟有针扎似的，疼得她抽抽。 她忙改主意心说管管管，她不会让宋四儿吃亏的，那股子疼意才消失。 这会儿她给你宋四儿一巴掌疼意就比先前剧烈了十倍！ 这种感觉让张翠翘毛骨悚然，几个意思？ 原主还在这具身体里？ 或是原主残留的意识不允许她不管原主的亲生儿子？ 张翠翘生无可恋！ 她捂着胸口踉跄走到院里的大杏树下，一只手撑着树干，喘着粗气儿道：“大家伙儿都在，也好给我做个见证。 我虽是后娘后奶奶，但也不会将前头留下来的子孙当货物卖！ 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老宋家，谁敢卖儿卖女卖侄女儿就给我滚出老宋家！” 无论如何，她的教养和认知都不容许她将两个陌生的小姑娘推进青楼这种火坑。 有本事就疼死她啊！ 反正这个鬼地方她一点儿也不想待着，万一死回去她还能再抢救一下呢？ 张翠翘说完这番话心就更疼了，疼得她直抽抽，嘴唇发紫发麻，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宋四儿傻眼了。 赶回来的宋家其他两房的人忙围了上去，娘啊娘地喊。 三丫四丫对视一眼，然后从她们亲娘怀里挣脱出来，跑过去扑在张翠翘身边哭：“阿奶，阿奶您醒醒啊！” 哭的同时四丫还偷摸去探了探张翠翘的鼻息，这机灵劲儿跟先前的老实可怜简直判若两人。 她给三丫使了个眼色，三丫转头悲愤地望着傻呆了的宋四儿：“四叔，阿奶让你气死了。” “阿奶最疼四叔。” “可四叔却把阿奶气死了！” “四叔，阿奶可是您的亲娘，您怎么舍得？” 小丫头泪眼盈盈，细声细语地控诉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宋四儿罪大恶极。 可不是么，先张罗着卖侄女儿，后头又气死自己个儿的亲娘！ 宋四儿也吓坏了，他一害怕，便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这下生意还咋做？ 青楼的管事在心里骂了一句晦气，他对宋家人道：“这两个丫头我出一百两买，你们要是愿意就来尚冠后街的春风楼来寻我，我姓名樊！” 说完他就走了。 没招啊，人家家里死人了，他也不能抢人。不然万一闹将起来，新上任铁面无私的廷尉大人不会给春风楼好果子吃！ 且他还不待见商贾，手下的尉官们一一天天地跟狗似的盯着长安城里的商贾。 但樊管事并不会就此罢休，这两个小姑娘他势在必得，财帛动人心，他开了高价，这家人总会有人忍不住卖人的！ 宋四儿跑了，宋家人乱成一团。 他们所有人在哭的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婆母总算是死了。 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提出给张翠翘请郎中，而是慌忙给她张罗身后事。 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憨厚任打任骂都不还嘴的儿孙们一下子就有了鲜活劲儿，又是忙着去借棺材，又是忙着去找麻布往脑袋上绑，往身上披。 恨不能立刻挖个坑给她埋了，这家里就再没有能磋磨他们的人了！ 张翠翘躺在宋家儿孙们找来的薄木棺材里，明明睁不开眼睛，却能看清屋里甚至是院儿里的事儿。 白天的时候这帮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她的棺材前哭，等到夜里关上院儿门，这帮人就不跪了，纷纷盘坐在棺材控诉起张翠翘来。 宋大：“你个毒妇！比老子还小五岁呢，就仗着一个后娘的名头不把老子当人……呜呜呜……要不是毒药贵，老子早就买毒药把你给毒死了！” 他媳妇陈氏摸着自己个儿的肚子哭道：“若不是你大冬天的让我一个大肚婆去给你的野种洗衣裳，我也不会踩滑了摔倒……我的幺儿也不会没了！” “毒妇，你咋不早点儿死啊？” “你早点儿死了我的幺儿还能保住！”嚷到这里，陈氏便抬手锤棺材板儿。 她的两个妯娌连忙扯住她的胳膊：“大嫂，仔细把棺材给锤烂了！” 这棺材他们可是盯着最次的借的，棺材板儿薄薄的一片儿，可禁不住捶打。 “呜呜呜……我的幺儿哟，我盼了好多年的幺儿哟……”宋大悲从心来，捶着自己个儿的胸口大哭。 宋老二拍了拍自己个儿兄长的肩膀：“大哥别哭了，你该笑，这毒妇死了，还是被她的亲儿给气死的！” 宋老三恨恨地咒道：“可见是报应！” “大哥，宋四儿那野种惹了祸事，他没钱给人赔肯定会被打断腿的！” “说不准会被打死，到时候这对儿母子在下头就齐全了！” 宋家的三个妯娌纷纷附和：“对，这对儿母子早就该死了，好在老天爷开眼收了他们！” 然而她们的话音一落，张翠翘一口气儿喘了过来，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诈尸啊！”宋家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惊慌失措地从屋里逃窜出去，还开了大门跑出院子，满村地嚷嚷。 第4章 后悔没捂死这毒妇 宋家人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魂飞魄散，要是被赶出村子，他们就会被当成流民，然后抓去服苦役，又或者是被权贵人家抓去当奴隶！ 若是那般，便一辈子再难翻身！ 宋家的儿孙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地不停磕头。 赌咒发誓他们真以为她死了。 嗯，一个个的还挺聪明的，发誓也知道避重就轻，只说真以为她死了，不说不想她死这样的话。 这个叫大梁的朝代张翠翘看环境就估摸着挺像汉朝。 为啥呢？因为家里没有桌子椅子床，只有坐榻、卧榻、篾筵、席子和草编的蒲团。 然后灶房没有铁锅，只有陶罐和陶瓮等等。 若是汉朝，那这里的人十分信奉鬼神惧怕巫蛊，发誓这玩意儿还真没几个人敢乱来。 张翠翘虚了眼睛，她心里在盘算着应该怎么办。 如果她不想再嫁人的话就得继续在这个家里过日子，不然谁知道每天得有多少赖汉半夜爬寡妇的墙头。 她遭不住。 可若是要继续在这个家过日子，她就得将宋家这一帮子人给收服了，不然一个个的天天想的都是她咋不早死，万一一个忍不住给她弄点儿毒蘑菇啥的，她就得把小命儿给交代在这里。 村民们见宋家人一个个地磕头把脑门儿都磕出血了，便纷纷劝道：“四儿他娘，当时别说他们，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对对对，你家老大老二老三肯定不是故意的。” “就瞅瞅平日里，他们对你谁不恭敬？” “你真冤枉他们了！” 不等张翠翘发话，宋姓儿的一个老人就气哼哼地道：“不成，不孝就该收拾，就该按规矩来，不然都有样学样，那还不得乱套？” 另外一个老人拉了他的袖子，好声好气地劝道：“宋六爷啊，您也别发这么大的火，你瞅瞅这帮孩子们都赌咒发誓了，可见当时他们真是无心的，他们啊，无非就是想让母亲早点入土为安，这份心思还是没错的。” 说完他就看向里长：“里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咱们村儿咋可能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 村里出了大不孝的人里长也得跟着吃挂落！于是里长顺着台阶儿下，他出声道：“你们也别磕头了，你们母亲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说清楚了就行了。” 张翠翘笑了，嘿哟瞅瞅这帮古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这台戏唱得好，配合得也好。 一个唱黑脸，一个和稀泥，一个唱红脸，还把她给驾起来了。 合着她这会儿要是不依不饶那就是不讲道理呗！ 当然，张翠翘也能理解里长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做，毕竟这事儿传出去不但里长得不到好，且会影响整个村子的名声，将来村里的年轻后生和姑娘们的嫁娶就难了。 “你们且记住了，我今儿不去廷尉府告你们，那是因为给里长和村老族老们面子！既然大家都帮你们说情，那我也不能不依不饶。 这样，你们发誓，说你们从未有过害我之心，从未有过盼望着我倒霉或者早死之心，从未有过赶紧将我埋了免得夜长梦多我又活过来之心，从未有过想毒害死我之心……” “若违背誓言那死后就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张翠翘的话音一落，宋家这帮儿孙连哭都忘了，他们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僵直着身子不敢发誓。 他们这般模样，村民们还有啥不明白的，先前同情他们并帮他们说好话的人顿时就觉得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真没看出来啊。 老宋家这帮儿孙表面上瞅着老老实实的，可这心里挺毒的呀。 里长等人见状也黑了脸，这帮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想帮他们都没法子帮！ 正当里长没台阶下的时候，张翠翘又开口了，她笑道：“既然这个誓言你们不敢发，那我也不计较，不管咋说，我也是你们名义上的娘，平日里虽严厉了些，那也是因着家里穷，没钱闹的，我要是手里不抠不攒，这个家吃什么喝什么？ 可不曾想却被你们给记恨上了。 你们记恨我，我却不能记恨你们，谁让我是继母呢？ 啥时候继母都不好当啊，明明家家户户都是这过日子，偏我骂了他们就会被说是磋磨儿子儿媳孙子孙女。 我就想问问，咱们村里有没有不揍孩子的爹娘？” 她说完就学着原身以前的样子抬袖子抹泪：“我年纪轻轻就嫁进这个家，成亲那天他们的爹就被征兵征走了！ 那个时候原本应该是征老大的，可是老大跪着求他爹，说他不敢，说他害怕，说他才相看了人家还没成亲还没留后呢。 你们听听，那有儿子不敢去怂恿着爹去送死的？” “呜呜呜……换成你们，你们能对一个让你们男人换去送死的儿子好脸色么？” “我咋滴了我？” “我年纪轻轻守着这个家我还成罪人了我！” “我生了四儿咋的了？” “一个个的都跟我离心，我就不能生一个亲的？ 再有，十里八乡谁家日子难过的时候不卖儿卖女？ 我就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哎呦喂，不得了了，一个个的都要跪死在我面前，好叫大家伙儿知晓，知晓我是个恶毒的继母！” “我能咋整？人家出九十两一百两我都没松口卖，我容易吗我？” “若早知道他们都是白眼儿狼，我当初还不如……不如……” 张翠翘话犹未尽，泣不成声！ 她想着自己个儿那个刚上市价值几十个亿的公司，想着再也过不上的奢靡生活，想着没法子完成包养小鲜肉的梦想……顿时悲从心来，眼泪哗哗地淌。 她这么一哭。 哭得大家伙儿的心都软了。 细琢磨琢磨她的话，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也是大家看宋家儿孙的眼神就更加不好了。 宋家的儿孙们一个个的垂着脑袋，根本就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三丫四丫到底是小姑娘，便是有些心计，这个时候也傻眼了。 她们还嫩着呢，怎么跟在商海摸爬滚打出来的张翠翘比？ 差远了啊！ 这会儿的姊妹两个跟她们的爹娘一样，既害怕又心慌，她们后悔了，后悔当时只匆匆探了一下鼻息，觉得她没了呼吸就嚷嚷着她死了。 她们应该……应该等没人的时候就封住她的口鼻，绝了她能再活过来的可能。 这下完了，将来这毒妇还不知会如何磋磨她们呢！ 看毒妇这副心疼的模样，她一定是后悔了，一定想把她们卖进青楼！ 怎么办？ 她们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想法子弄死这毒妇还来得及么？ 第5章 事了 里长等人被张翠翘哭得脑袋疼。 但张翠翘发话不计较，他们不能没有表示，于是里长开口道：“你们指天发誓，从现在起不可起仇恨你们继母之心，不可起报复伤害毒杀你们继母之意，不可……” 里长说完，宋家人就纷纷指天发誓。 张翠翘这才慢慢收声儿。 里长走到她面前指着宋家的一干子孙道：“你放心，他们既然发誓了，以后便不敢对你不敬，不敢暗地里伤害你，将来不管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拿他们兄弟问罪！” “今儿乡亲们都看着，都能给我做个见证！” 村里老人们和族老们也纷纷附和里长的话，说以后会在村里给张翠翘撑腰，盯着她的几个继子，不让他们作妖。” 张翠翘擦了眼泪，挨个儿谢过，好在这些行礼的动作都是刻在原身骨子里的，她凭着记忆做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十分地自然。 有村老劝她：“卖人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百两这个价钱真的很不错，你要是想卖就卖，不必顾忌别人。 你是他们的婆婆，也是一家之主，这个家什么事儿都该你说了算！” 只要张翠翘不跑去廷尉府告这一家子儿孙不孝，他就乐意帮张翠翘一把。 再说了，这么多钱，村里大部分人数都数不明白，别说是张翠翘了，就是他自己听着也心动啊！ 而且张翠翘卖孙女儿是为了救儿子，这有啥不可以的？ 男娃金贵还是女娃金贵？ 女娃是能去顶劳役还是能去顶兵役？ “我家有牛车，你要是想卖三丫四丫，明儿我让我家老大赶车送你去长安城。” 大房人闻言如遭雷击，三丫和四丫更是满眼的绝望。 完了。 这次她们是真要被卖了！ 然而张翠翘却在这个时候摆手道：“不卖，先前既然说了不卖就不卖！” “毕竟我不是亲祖母，往后到了地下见到那为了儿子舍了我的死鬼，我还能拍着胸脯跟他说，说他们老宋家欠我的！” “里长啊，不卖这个两个丫头，但我家的几亩地还得劳烦您帮忙给卖了，毕竟我不能看着四儿去送死不是。” “他是我的亲儿啊……”说到这里，张翠翘又抹眼泪。 一直没吭声的宋二跟宋三听到张翠翘说卖地，顿时异口同声道：“不成！” “不能卖地！” “大哥大嫂，你们现在满意了，你们舍不得闺女，如今咱们家就得卖地！” “两个丫头片子有啥舍不得的？” “明儿我带她们俩上长安城找樊管事！” 张翠翘冷眼看着，她有点小惊讶，宋家这仨儿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团结嘛！ 就这老二跟老三，事不关己就打死不开口，打的就是两头都不得罪的主意。 如今一说到卖地，他们就蹦跶起来了。 为啥？ 因为卖了地就触及到他们两兄弟的利益了！ 这老宋家的田地他们兄弟人人有份儿啊！ 所以说原身还是蠢，没把准这一家人的脉，要是一出事儿就拿卖地说事儿，三丫四丫不用她开口，她的这些继子们就能开口让卖人！ 宋大抱着脑袋颓然道：“卖，卖还不成么！” “三丫四丫，这是你们的命，你们别怪爹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要是卖地这一家人吃啥喝啥，还不得饿死啊……”徐氏搂着两个闺女崩溃大哭。 三丫四丫僵着身子，她们万万没想到，到头来想卖她们姊妹的不是恶毒的阿奶！ 而是她们的亲爹娘，和平常总在她耳边叨咕说什么他们才是一家子血亲，阿奶是外人的亲伯父！ 两个小丫头这会儿傻呆呆地任由她们的娘亲摇晃，眼泪也不掉了，张着嘴也不会说话了，可见这事儿对她们的冲击有多大。 张翠翘冷笑一声儿，她指着宋家这帮子便宜儿孙问里长和村老们：“你们瞅瞅，这个家像是我能做主的么？” “我说不卖人卖地，结果呢？他们谁听我的？” 里长等人前脚才跟张翠翘保证了老宋家她做主，后脚老宋家这帮儿孙就用实际行动在打他的脸啊！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呵斥宋家儿孙：“闭了，别吵吵，你们娘说卖地不卖人，你们听不懂啊？” 宋家儿孙几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宋二媳妇就以手拍地地哭：“活不了啊……老天爷啊，没了地这一家子人擎等着饿死……” 宋三媳妇也呜呜哭，比先前哭灵伤心多了。 可见卖地这事儿才让真正让他们感到绝望和难过。 三丫四丫转头看向张翠翘，她们没想到这个时候了阿奶还是坚持不卖她们，两个小姑娘的心底有种她们弄不明白的情愫在悄悄萌芽。 张翠翘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闹嚷的二媳妇。 然后再瞅瞅里长等人，几个老头子被她瞅得面皮发烫，宋姓儿的老头儿指着宋二媳妇的鼻子呵斥道：“闭嘴！啥玩意儿就活不了了？没地种就去佃地，去开荒，人活着有手有脚还能弄不到一口糊口的？ 你们家的事儿你们婆母做主！ 你要是不满就滚蛋，我们老宋家不要搅家精儿媳妇！” 张翠翘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滚蛋也得把我家聘礼还回来，不然我咋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闹这一出的？ 就想从此离开我们二儿，去攀别人家的高枝儿！” 哎呦喂，要维持人设好难啊！ 古人又不是傻子，要是她跟原主以前的行事方式区别太大的话，张翠翘怕被当成妖邪抓起来烧死。 宋二媳妇的哭声嘎然而止！ “这样，你家几亩地就卖给我，赶明儿你们把钱凑够了也能来找我拿钱赎回去，我不加你们的钱！”里长出声儿道。 里长的话让张翠翘有点意外，心说这个老头子还挺有善心的嘛。 她连忙道谢，说家里的这八亩地就卖五十两银子，刚够救她家四儿就成了，手里多了银钱难免要花用，怕到时候攒不回赎田地的银子。 “那行，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带着地契来找我，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伙儿各回各家，各归各窝！”里长摆摆手，率先走出了小院儿里。 其他人也纷纷举着火把离开。 走之前还有不少妇人去安慰了张翠翘几句。 等外人都走干净了，张翠翘就垮着一张脸，去灶房舀水洗脸漱口，一眼都不带多瞧这一院子的便宜儿孙。 她回到屋里把门拴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爬上床榻睡觉。 烦心事儿再多也得睡醒了再说！ 这一晚上，张翠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之后差点儿没把她吓死…… 第6章 捡人 妈耶！ 原来她是穿越到一本小说里！ 这本小说叫《梁宫宠后》，是一本以汉朝背景为参照的架空宫斗小说，宋家这一家子人都是炮灰，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在书中，被原身卖掉的两个孙女机缘巧合进宫，深得老皇帝宠爱，然后上演两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戏码。 宋家从老到小穷人乍富，手里又有了权利，于是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上到勋贵下到百姓就没有不憎恨他们的人。 把好好的长安城弄得乌烟瘴气。 再后来这两个姑娘心大了，勾结宋四栽赃太子谋反，又栽赃太子以巫蛊之术咒皇帝。 老皇帝怒杀太子，皇后愤而自刎。 皇后娘家被牵连进去，让皇帝杀光。 后来皇太孙在书中女主的帮助下夺得帝位，之后将宋家人腰斩的腰斩、凌迟的凌迟、车裂的车裂，而原主张翠翘则是被做成人彘，在痛苦中绝望中慢慢死去。 张翠翘：…… 与其腰斩，她还不如现在就自挂东南枝！ 不不不，还有转机，她只要现在离开这个家，把这一家子拖油瓶都甩掉就成！ “丝……”张翠翘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脏就骤然疼了起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尖锐的疼意让张翠翘明白过来了，她这是穿书，所以她不能改变人设，同时她跟宋家这一家子拖油瓶还是一体的，不可以分开！ 不然看不见的无形规则就得教她做人！ 不能跟宋家一家子拖油瓶撇清关系，那她现在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幸好三丫四丫没被卖，改变命运还是有可能的！ 首先，就是要将一家子拖油瓶教好管好。 别给她惹事儿！ 生无可恋的张翠翘在榻上很是缓了一会儿才起身，穿鞋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张翠翘纳闷儿了，这匕首哪儿来的？ 难道家里往供桌上摆匕首了？ 她捡起匕首仔细观察，嗨哟，匕首的手柄上还嵌着几颗绿松石以及蜜蜡以及猫眼石，好东西啊！ 在枕头上捡了一根儿头发往匕首刀刃儿上一吹，好家伙，吹毛立断！ 这匕首拿到长安城的当铺中当掉应该会换不少银钱！ 打住！ 打住！ 她要是敢拿着这个匕首去当，指定立刻就会被当铺的人扭送廷尉府。 一个穷鬼上哪儿得这么贵重的匕首，到时候尉官们逼问她这匕首的来历她咋说？ 说不出来历，她就得先挨板子后坐牢！ 张翠翘只能将匕首也收进箱子，藏在一堆满是补丁的衣裳里。 她开门出去，院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不敢面对她，有一个个地早早跑出去干活儿了。 连四岁的六郎都没见影儿。 张翠翘乐得清静，她去灶房水缸里打水洗脸漱口，洗漱完了她就去看陶罐啥的，空空荡荡啥吃的都没有。 她只能烧了一罐子开水，晾凉了配糕点对付一口。 吃饱喝足之后张翠翘就带着地契去找里长。 张翠翘凭着记忆抄近路去里长家，这条小路中间横着一个挺大的竹林，平日里走的人少，故而不怕遇着人，省得打招呼，麻烦！ 哪知她才钻进竹林不久，就看到一个只穿着开裆裤的男人仰面躺在小路中央。 张翠翘：…… 满脑子的‘卧槽’刷屏，她这是啥运气？ 她转身就想跑，然而心脏又骤疼起来。 张翠翘捂着胸口回头，嘴上叨叨：“我管！我管还不成么！” 心不疼了。 她揉了揉胸口，黑着一张脸走到男人身边，用手指探他的鼻息。 没死。 张翠翘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这男人是谁，书里就没写这一出啊！ 没招，她只能先把男人背回家。 得亏这具身体的力气大，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张翠翘一路躲躲藏藏地将这个光腚男人背回家，生怕被人给看见。 她把男人塞她的被窝里，然后就犯起了愁，这男人身上的温度很烫，满身的红疙瘩看起来像是过敏。 郎中是不可能请的，她没钱，穷得叮当响！ 张翠翘回想她小时候皮肤过敏时姥姥好像是去扯了很多马齿苋给她熬水洗澡，还捣碎了给她涂抹，又用酱油拌马齿苋给她吃，然后很快就恢复了。 张翠翘想着卖地也不急于一时，毕竟‘送死’（宋四）还没回来拿银子，缓缓再卖也不耽误工夫。于是她便锁了房门，挽着篮子出去挖马齿苋。 她挖了一大篮子马齿苋回来，洗洗干净之后就熬了一锅水，把这水端进屋给男人擦洗。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身材很好，一身的腱子肉，可又不是特别硕壮的那种，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 这腹肌！ 这人鱼线…… 不看脸，只看身材张翠翘也觉得她可以！ 男人的身材完全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因着心疼的滋味儿不好受，张翠翘擦得可仔细了，任何一处地方都没放过。 张翠翘费老大力气给男人擦洗完，接着把新鲜马齿苋捣碎，涂抹在他的红疙瘩上，把他整个人都涂抹得绿油油的。 不过男人光着腚可不是个事儿。 张翠翘认命地去翻她的破箱子，换洗衣裳就那么几件，不能糟践。 最终她把目光放在一个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子上，原主的记忆中，这件肚兜子还是她出嫁的时候穿的。 大红的布料，大绿的荷叶，大紫的鸳鸯，就这种恶俗的配色她反正是没法子往身上穿。 行，就是它了！ 反正这是原主的东西，也不是她的东西。 关键是她没有矫情的资本，若是用她的衣裳改，那她就没有换洗的外衣穿了。 这个时候男男女女都穿开裆裤，这种开裆裤叫‘胫衣’也叫“绔”。老百姓穿的多是两根儿裤腿儿，没有腰也没有裆。 但是富贵人家穿的虽然没有裆，但好歹布料比较多一点，且有腰。 故而张翠翘只用花肚兜把裆给他补好就行了。 不对，她走路下头也敞风，贼凉快。 差点儿忘了，她自己个儿也穿着开裆裤呢！ 第7章 瞎说谁不会 给男人补好了裆，她自己也将‘胫衣’改了改，拆拆补补勉强改成平角内裤。 成品之丑陋，简直不忍直视。 幸好是穿里面的，要是穿在外头得把旁人的大牙给笑掉了！ 不过穿上之后张翠翘顿时就有了安全感，走路下面不敞风啦！ 张翠翘帮男人将封裆纨绔穿好，瞅着鼓鼓囊囊的紫鸳鸯抽了抽唇角。 男人被她一番折腾还压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张翠翘就去忙别的了，因着男人昏迷，故而他睡在张翠翘的屋里愣是没人发现！ 第二天张翠翘见男人不烧了，不过依旧没醒来，便拿着地契锁了房门，去找里正卖地。 再从竹林路过，她就瞅见一张黑色的方巾，捡起来一看，是很柔软透气的细麻布。 回去洗洗可以当擦脚布用。 张翠翘把黑方巾揣袖子里，心中感叹，她堂堂大总裁穿越到古代竟然靠捡垃圾过日子。 这是何等的凄惨！ 里正家的房子是村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位于钱家大院儿的中心，是一栋大三进的夯土宅院。 大梁朝类似于张翠翘所熟知的汉朝，这个年代倒是有砖瓦，但砖多是权贵人家修建陵墓用的，用于阴宅。阳宅没有人用砖，富贵人家的宅邸一般用木材修建，只是地面铺上条形的石材，至于围墙则都是夯土围墙。 就连城墙以及宫墙都是夯土材质，不过宫墙会被涂抹上朱红的颜色，不但不掉档次，还十分的高贵冷艳。 “里正在家吗？”村里人家白日里几乎没人关院儿门，张翠翘迈过门槛儿，院儿里玩耍的几个孩子看了一眼她，便风似的往堂屋里冲：“阿爷，张寡妇来了！” “宋四儿娘来了啊？” “快进来坐！”里正家的几个儿媳妇满脸堆笑地从屋里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打老宋家闹腾那一回，村里人对张翠翘的看法就改变了不少，觉得以前好像误会她什么了。 而里正也走到堂屋的门槛后站定：“把地契带来了？”他看了一眼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张翠翘，语气还是很和蔼的。 “嗯，带来了！”张翠翘笑着应声儿。 里正闻言就将已经写好的契约拿给张翠翘看：“契约已经写好了，你看一看，没啥问题就画押！” 张翠翘盯着满竹简的小篆心里直翻白眼儿，她能看得懂个屁！ “您我还信不过么，契约就算了，我把地契给您，您给我五十两银子就行了。”这契约她都不知道写的什么，哪里敢瞎摁手印儿？ 万一写的是卖身契，她不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个儿给卖了？ 张翠翘从怀里把地契摸出来，一块儿巴掌大的竹片儿，竹片儿上刻着字儿，然后用墨描黑，另外还有几个鲜红的印章在上头。 里正颇为意外地看了张翠翘一眼，这女人够警惕的啊！ 他总觉得这女人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明明人还是这个人，但感觉就是不对！ 以前的张寡妇可没现在这么精明，难道以前他看错人了？ 还是说那个时候的寡妇故意装傻？ 他接过竹片儿笑道：“行，这东西就当是你抵押在我这里的，等将来你有钱了再来赎买！” “两年之后这地要是你们还不赎买，那就跟我去一趟衙门找户曹把地契的名儿给改了。” 张翠翘连连答应下来。 归家后她就把银子藏了起来，再去榻上看了一眼男人，摸了摸他的额头，挺好，没发烧了。 张翠翘松了一口气，就先头心疼的那个阵仗，给她一种这男人若是死了她也就没得活的错觉。 她去灶房烧水喝，肚子‘咕咕’地叫唤，忙活这一通把她饿够呛。 然而家里并没有啥吃的，她只能回屋去吃点儿糕点垫肚子。 还不敢敞开了吃，怕吃完没了二顿。 谁知道那头还会不会给她上供。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起，‘咻’地一下，空中砸下来一只热乎乎，且香气四溢的荷叶鸡。 张翠翘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荷叶鸡，懵逼了一瞬之后她抬头看天：“敢不敢再来只烧鹅？” “不然自热火锅也行！” “方便米饭火腿肠？” 她仰了半天脑袋都没信儿，于是便不再寄希望，张翠翘干脆把荷叶鸡放到塌边的破柜子上，转身出去洗手拿碗筷。 “娘，咱们家没粮了。” 张翠翘刚进灶房，就听见宋三媳妇赵氏怯生生的声音，她转过身儿，赵氏牵着两个小崽子的手往后缩了缩。 诈尸这事儿真把赵家人吓得够呛，赵氏以前就怕这个尖酸刻薄的婆婆，现在更怕了。 早知道她还能活过来，当时她们就该去请郎中，哭灵的时候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头天晚上赵氏根本就没敢睡，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恶婆婆原本是该死的，但听了他们咒骂的话才活过来的。 活过来好继续磋磨他们！ 赵氏缩着脖子低垂着头，等着张翠翘发作。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个月轮到她在灶房做饭，不然她才不敢凑上来找打骂呢！ 张翠翘冷哼一声：“没粮找我干啥？你们不是能耐么？自己个儿寻摸吃的去！” “我可是个恶婆婆，你们都恨不得活埋了我呢，这会子又要粮了，要粮没有，要命倒是……” 张翠翘边讥讽边往外走，刚走出灶房门她的声音就嘎然而止。 绿油油的野男人穿着一条用红肚兜封裆的纨绔，红肚兜上凸出来的紫鸳鸯还特别地显眼！ 他手里拿着荷叶鸡站在屋门前啃得满嘴流油。 看见她之后，男人就傻乎乎地咧嘴冲她笑。 这画面，差点没把张翠翘的眼睛给辣瞎。 关键是！ 她的荷叶鸡！ 呜呜呜……她一口都没吃过的荷叶鸡！ 惊住的不止是她，还有三个臂弯挎着篮子，刚踏入她家院子的妇人。 赵氏最先醒过神来，她拉着两个孩子给张翠翘跪下磕头：“娘，我们错了！” “我能挨饿没啥，但是孩子还小，真的禁不住饿，求娘给点粮食！” “他们到底是老宋家的后啊！” 两个小不点儿也可怜巴巴地央求：“阿奶……六丫饿……” “阿奶，六郎给您磕头，求您给点吃的！” 张翠翘：…… 先前她好不容易捡起来一丢丢的形象，今儿就这么没了！！！ 看着三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张翠翘知道她现在说啥也没用，属于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但她到底是经历过商场厮杀的女人，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笑着把三个妇人迎了进来：“哎哟，几位婶子真是稀客，快来堂屋里坐！” 路过赵氏的时候，她瞪了一眼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三奶五奶八奶倒水！”来家的三个妇人，都是宋氏宗族的长辈们的婆娘。 张翠翘将男人推回屋子关上房门，就笑着将三人往堂屋请：“婶子们来得正好，我也正想去寻几位婶子呢，家里是一点儿粮食也没有了，这距离秋收还有些时候……我就想问问婶子们家里有没有余粮，我好买些，也省得往长安城跑。” 见赵氏端了水进来，张翠翘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冷哼道：“你好意思给我磕头求我给你粮食，怎么就不好意思回娘家把我们宋家的粮食要回来？” “家里的粮食为啥吃不到秋收，你心里就没点儿数么？” “我们老宋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经得住你这么往娘家盘！” 不就是瞎说么！ 她也会！ 第8章 白莲大比拼 赵氏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她瑟瑟发抖，恶婆婆是怎么知道她往娘家盘粮食的？ 屋里的几个妇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这老宋家的粮食是被宋三媳妇偷偷弄娘家去才没有的啊，她们还以为张寡妇养野男人，给野男人吃鸡，却故意饿着前头的儿孙。 要是这般，她们回去就要跟老头子们好好说说，老宋家绝对不能轻饶了这样的恶妇！ 以前张氏打骂儿孙他们不管，找野男人怀孕生娃他们不管，那是因为张氏没做那等为了外人而饿着宋家儿孙的事儿！ 再说她借种生下来的娃姓宋，是给宋家添丁，要知道这年头多一个丁口对农家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长年不是兵役就是劳役，被征走的男丁能囫囵回来的少之又少。 也是近两年冠军侯打得蛮子不敢再入侵，兵役才歇了一阵儿。 可劳役却还是没少。 先头陛下修建章宫就征走了好几万人，他们村儿就被征走了二十几个男丁，最后回来了十五个，有五个都残废了。 “老三媳妇，你说说，你往娘家拿了多少粮食？”三奶奶拉长张马脸，语气十分不好地质问。 八奶奶附和：“你要是敢发誓没往娘家拿粮食，拿了将来你就不得好死，你娘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我们今儿就能信你！” “我……我……娘，我娘家人快饿死了我才想着借点儿粮食回去，我是想着等秋收后就回娘家把粮食要回来的！” “我一个当闺女的，不能看着娘家爹娘被饿死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拿了粮食我饿着就好了，可是孩子们无辜，他们都是老宋家的血脉啊！”赵氏流着眼泪，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瞅着就挺让人心疼的，好一朵摇曳在风中的盛世白莲！ 听听她这话的意思，明着认错，暗里提醒三个老太太，她这个恶婆婆有吃的不给老宋家的孩子吃，给外头的野男人吃！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老太太们看张翠翘的眼神就有点扎人了。 张翠翘冷哼一声儿，她慢悠悠地道：“瞧瞧你，年纪轻轻的耳朵却是个摆设，你没听到我问几位婶子家里可有余粮么？” “你不偷摸把家里的粮食盘你娘家去，今儿这家能突然没粮食入口么？” “我是弄鸡了，可这鸡是傻子去山里抓的野鸡，我乐意做给他吃！” “咋的，我是给他吃老宋家的鸡了？” “老宋家养了几只鸡你还不清楚？” “不相信就去鸡圈数数去！” “我跟你说，你这点儿小把戏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婶婶们都是你阿奶，一辈子练就的火眼金睛，可不会被你哭两嗓子说几句不明不白的话给糊弄了！” 哎哟喂，没想到她张嘴瞎说的话竟然给蒙对了！ 张翠翘也摸了帕子抹眼泪，她捂着胸口幽幽地哭诉：“婶儿啊，你们瞅见了没有，这就是我那被我处处欺压，日日磋磨的儿媳妇！” “村里人都道我这个后母恶毒，可她们哪里知晓我的憋屈？” “今儿也是您几位眼明心亮，若换成别人，早就指着我的鼻子骂开了，说我饿着儿孙养野男人！” “我冤啊我……” “呜呜呜……我害怕啊！婶子们！” “我害怕哪天睡着了又被他们装进棺材抬去埋了，我是成宿成宿地不敢睡！” “故而在外头遇到傻子，就问他乐不乐意入赘，他说他乐意，我就把他带回家了！” “四儿是个靠不住的，我想在这个家活命，我得有个依靠才行啊……” 野男人吃了她的鸡，就是她的人，不拿来用一用她亏得慌啊！ 至于说这个男人万一哪天不傻了走掉了……那就更好解释了，前头的儿孙们容不下呗！ 反正怎么样她都是受害者！ 玩儿舆论，她熟！ 这个时候的张翠翘有点小庆幸，庆幸这是个类似于汉朝的年代，程朱理学还没兴起，女子的地位还是极高的，有能耐的女子可以跟男人养小妾似的养面首，并不会被世人所诟病。 若换成程朱理学称王称霸的年代，张翠翘敢往夫家带野男人，分分钟被捆了扔去沉塘！ 但放到这里，她一个寡妇找男人天经地义！ 不找每年还得给朝廷交单身税，大梁朝的人头税跟历史上的汉朝差不多，是成年人一年一百二十钱，十七岁以上的单身女子一年五百八十钱！ 原身这么多年都没嫁人，那是给朝廷交了巨额单身税！ 故而眼目下这种情况，张翠翘拿男人来做靶子再好不过了，这年头缺男丁，朝廷巴不得寡妇再嫁，然后往死里生孩子！ 几个老妇被张翠翘哭得有些臊脸，她们刚才的确被赵氏牵着鼻子走了。 这会儿细细一想，果然如寡妇说的那样，这家里没了粮食可不是寡妇的错！ 啧啧，家里有这么心凶的儿媳妇，的确日子过得憋屈！ 这种儿媳妇若是搁在她们家，她们早就让儿子上手揍了！ 为首的妇人缓和了脸色，她把臂弯挂着的篮子拿下放到身旁的矮榻上，推给张翠翘：“你昨儿遭了那么大一遭的事儿，今儿又卖了田地，我想着你身子骨不好，给你捡了十个鸡蛋，给你养身子。” 另外两名老妇也将篮子推给她，里头不是鸡蛋，而是一小袋子杂粮面。 张翠翘连连道谢。 三奶奶就道：“我家还有余粮，你想买多少？” 张翠翘算了算手里的钱，沉吟了片刻就跟三奶奶道：“买一石粟米、一石黍米、一石麦……”张翠翘掰着手指头算，把原主仅剩的一点儿钱直接安排完！ 大梁的一石差不多是现代的六十斤，宋家人多，一个月不得吃两三百斤的粮食啊！ 先前原主在的时候抠搜，早晚都是稀，但现在她来了稀饭就会成为老宋家的历史！ 老太太们张大了嘴巴，怎么买这么多啊？ 张翠翘将老太太们的反应落在眼中，她抹泪叹道：“这不是儿媳妇见人就哭诉我饿着她们了么，我干脆啊……把手里那点儿钱全买粮食，给他们吃干的，一天吃三顿！” “好堵住他们的嘴！” “这日子啊……我也真真儿过得够够的了！” “吃干的，还一天三顿，他们咋不上天呢！”老太太们怒了，一个个的指着赵氏的鼻子骂。 “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敢这么过日子！” “你们就作，也不怕你们公爹从坟头爬出来收拾你们！” 赵氏：…… 不是，我没说吃干的，我也没说一天要吃三顿啊！ 我冤啊我！ 这回是真冤！ 第9章 毒妇是妖精附身了吧 赵氏被三个老太太骂得抬不起头来，张翠翘眼瞅着赵氏被骂得灰头土脸，跟蔫儿脱水的茄子一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张翠翘才开口道：“不管如何，这一家人始终是要吃，买多买少终归是要买。” “家里啊，还是得有余粮，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故而我就在这里求着几位婶子卖些与我！” 她话说得诚恳，几个老太太当即就答应下来，商量着谁家卖些啥玩意儿给她，这么多粮食终归不能一家子卖是不是，既然都听了信儿，那这生意就见者有份！ 事情说定，张翠翘就转身回屋去给几个老太太拿钱。 进屋就对上一张绿油油冲着她傻笑的脸，还有一地的鸡骨头。 呜呜呜！ 她的荷叶鸡！ 张翠翘捂着胸口深呼吸，她气得心肝儿脾肺肾都在疼。 可眼前这位是大爷，她能咋地？ 不想死就只能好生伺候着！ 哎，别人穿越嘛，至少有个系统，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系统至少能明说。 唯她这个穿越奇葩，啥也没有，做事儿全凭猜，猜对了啥事儿没有，猜错了原地去世！ 张翠翘没好气地扒拉开冲着她一个劲儿傻笑的男人去翻破箱子，回头瞅一眼男人，就被男人裆下那红彤彤紫汪汪的肚兜辣眼睛得很。 只一眼她就撇过头，翻找出银钱之后就将箱子锁上，撞开晃悠到她身后的男人走出去。 男人撵路。 她一把将跟出房门的男人推回去，‘啪’地一声儿关上房门，再把门给锁上了。 这动作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成了张翠翘稀罕死了这男人，怕他跑了，这是走一步路都得把人给锁好。 几个老太太没谁觉得不对，还纷纷劝她：“你啊，尽快怀上孩子，要是这男人在这个家站不住，孩子一怀上就让他滚蛋！” “对，要紧的是自己个儿有孩子，肚子里有孩子，也不用给朝廷交单身税了。” “这男人啊，跟猫似的，乐意偷腥，还养不家，谁给吃的谁是娘，就不能太信！” 张翠翘讪笑着点头应和，把老太太们送出门，又让赵氏背着背篓跟老太太们家去拿粮食。 临走还叮嘱：“这可是一家子最后的救命粮，家里所有的余钱都买了粮，可不敢再弄你娘家去！” “这些粮可是一家子的命！” 八奶奶忙道：“你放心，回头我让我儿子送她回来，一路盯着她，绝对不会让她藏一粒粮食！” 赵氏一口血涌到喉咙眼儿，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看着赵氏憋屈的小表情，张翠翘心里乐呵。 哼！跟她玩儿心眼儿，就该有被玩儿死的觉悟！ 张翠翘忍住想笑的冲动，叹息着对老太太们道：“我还是愿意再相信她一次的，再说了，我家老三愿意宠着，愿意补贴丈母娘家，我这个当继母的也不好拦着。” “话不能这么说！”三奶奶不干了，“你啊，就是太软乎，心太善，才被一帮子儿孙给欺负成这样！” “换成是我，两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保准儿叫他们知道谁是娘！” “继母咋的了？” “继母一样是娘！” “娘打儿子天经地义！” “往后啊，你就放心大胆地打，我们几个老婆子给你撑腰，看村里谁还敢嚼你的舌根！” 剩下两个老太太也神色认真地连连点头。 张翠翘‘感动’落泪，接连道谢：“那往后……往后我就仰仗几位婶婶了！” 这一出把赵氏给看傻眼了，头一口血才艰难咽下，第二口血就又涌上了喉咙。 出了宋家的大门，三个老太太一路都在数落赵氏，赵氏柔柔弱弱地辩解：“三奶奶、五奶奶、八奶奶，我……我们真没说要顿顿吃干饭，也没说过……” “tui！”三奶奶唾了她一口，“你惯会装柔弱，以前咱们都没看清你的真面目，害我们误会了你婆母那么多年！” 五奶奶：“可不咋的，你当着你婆母的面儿咋不说？出门儿背着你婆母就开始编排，不是个玩意儿！” 八奶奶：“我要是你婆母，早就几耳刮子扇死你，揪着你的头发把你拖去你们村儿，问问你们村儿的人知不知道你娘家人教你当贼！” 赵氏：“……” 她不活了！ 她为啥要想不开跟婆母耍小心眼儿？ 不对！ 不对不对！ 恶婆婆以前明明没有这么聪明，蠢得要死，每次都会被她几句话挑拨得失去理智，在村民们面前大露丑态，如今怎么变得这般精明？ 难道？ 难道她是被啥精怪附身了？ 听说鬼魂怕黑狗血公鸡血，但是精怪却是不怕的。 比如黄大仙儿就特爱吃鸡，要是怕公鸡血它还吃什么鸡？ 不行，她得跟男人商量商量，看看这事儿咋整。 要是能让村里人相信如今这个恶婆婆是精怪附身，就会把她给烧死，谁都护不住她！ 想到这里，赵氏又回想起自己个儿发下的誓言，誓言是不可生出害婆母之心，可若恶婆婆是精怪附身，那就不是婆婆了！ 这层关窍想通，赵氏的心就稳了下来，她放低了姿态认错，由着几个老太太教训，老太太们见她受教愿意听劝，语气也慢慢地平和了一些。 不过八奶奶嘴碎，很快就把这事儿给宣扬了出去。 以至于宋家几兄弟还在田里干活儿，就有不少村民跑去数落他们，把他们数落得一头雾水。 宋家。 张翠翘手撕白莲花之后心情超好，哼着歌儿在灶房忙活，她拿了一块儿糕点把惧怕她的六郎和六丫给哄住了，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阿奶’喊着。 “等着，阿奶给你们蒸鸡蛋羹吃！”张翠翘弯腰笑着对两个孩子说，别说，老宋家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长得不错，越小越招人稀罕。 关键是，要对付他们的爹娘，就得先把孩子笼络过来，可不能让他们的爹娘把孩子给教歪了！ 只要孩子跟她亲，他们的爹娘就别想翻出她的五指山！ 说完，张翠翘就当着他们的面儿把一个个鸡蛋都打进大陶碗里，加了温水搅和，可惜这个家里没有油，不然加鸡油或者猪油会更香一些。 蛋液搅和匀净之后再用干净的麻布过滤一下，蒸出来的蛋十分滑嫩，黄黄的蒸蛋上再撒上一点儿绿油油的葱花，光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张翠翘拿了两个小陶碗给六丫和六郎一人舀了一碗蒸蛋：“端去门口坐在门槛儿上吃，小心烫！ 两个孩子的眼珠子都掉碗里去了，他们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阿奶！” 现在的阿奶真好！ 抱着碗小心翼翼往家里大门口走的六郎和六丫心想。 两个孩子在门口坐定，很快就引来了好多孩子，孩子们围着六郎跟六丫问：“你们在吃什么啊？” “阿奶给我们做的鸡蛋羹！”两个孩子奶乎乎的声音里带着得意。 “你阿奶做的鸡蛋羹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好香呀！” 围着六郎和六丫的孩子们狂吞口水，路过的村民瞧见了也凑上前来一句：“哟，这鸡蛋羹咋就蒸得这么嫩呢？” “我婆娘蒸鸡蛋从来都跟她那张老脸一模一样，这么嫩的蒸鸡蛋我还第一次见着！” “啧啧，这厨艺可不像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能有的！” “谁她娘缺德带冒烟儿的传张寡妇好吃懒做的？” “还能有谁，指定是老宋家的人呗！” “张寡妇可真舍得，女娃也给蛋吃！” 张翠翘躲在厨房门后偷偷看着这一幕，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就勾起了唇角。 改变原主形象的第一步，成功了！ 老宋家的兔崽子们，等着！ 老娘一步一步地来，慢慢收拾你们！ 第12章 被亲了 张翠翘：“……” 被看光的是她！ 被占便宜的也是她好伐！ 可到最后受害者却成了傻子，她能上哪儿说理去？ 张翠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傻子从浴盆儿里弄上榻，她飞快地穿衣裳，妈蛋的，越是着急在，这衣裳越不好穿，在这一刻，张翠翘无比怀念现代的t恤衫。 手忙脚乱地总算是把衣裳穿好了，张翠翘这才低头检查榻上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犊子。 可千万别死，心疼的滋味太难受。 说起心疼，张翠翘这会儿的心就隐隐作痛，她顾不上关门，连忙去检查傻子的情况，心跳有，但是呼吸没有！ 张翠翘吓坏了，她只好捏着鼻子给傻子做人工呼吸。 你可千万别死啊。 张翠翘在心底祈祷，急救这玩意儿她也就从电视里看到过，这会儿纯属乱来。 也不知对着傻子的嘴吹了几次气儿，张翠翘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堂的影子。 她在米国的灵堂。 她那个从小到大总爱跟她干仗，从不愿意好好跟她说一句话的讨厌弟弟抱着她的遗像哭得稀里哗啦。 画面一闪而逝。 张翠翘惊呆了，傻子还没醒来，她便愈发用力地给傻子度气儿，这一次，她默默地数着次数，大概第十次的时候，她又看到了灵堂的画面。 她重男轻女的老爸这会儿也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而老妈直接哭晕过去，现场一片人仰马翻。 张翠翘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像决堤的河流，完全抑制不住。 她滚烫的眼泪滴到傻子的脸上，张翠翘泣不成声。 傻子长长的睫毛微颤，他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挂着张翠翘的泪珠，掉落一滴，紧接着就有新的泪珠挂了上去。 唇上是柔软温润的触感，还有些咸咸的。 姐姐哭了。 是因为他死了吗？ 所以姐姐伤心了？ 可是，伤心就要吃他的嘴巴吗？ 这种感觉好奇怪呀，可是他好喜欢。 “姐姐不哭。”喜欢姐姐吃他的嘴，可他舍不得姐姐哭。 “姐姐哭阿旺心疼。”在张翠翘的唇离开他的时候，傻子就出声劝道，说话间，他抬起手笨拙地帮张翠翘擦眼泪。 他布满老茧的手很粗糙，力气又大，不过两下工夫就把张翠翘的脸给蹭红了。 张翠翘见他醒了，就拍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 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但那股子悲伤情绪却笼罩在她的心头，盘旋萦绕，无法消散。 傻子也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将张翠翘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大手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脊：“姐姐不哭，阿旺哄。” 他越是这般，张翠翘就越是忍不住，理智溃不成军，心间浓郁到极致的哀伤化作倾盆暴雨，从天际倾泻而落。 她在傻子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已。 傻子手足无措，唯一的法子便是紧紧搂着她，“阿旺没死，姐姐不伤心啦。” 他不能死。 也不要死。 他不要姐姐这般伤心。 傻子心里胀胀的，这种感觉他一点儿都不陌生，好像他也曾经经历过生离死别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 “姐姐不哭了，阿旺给你吃嘴巴好不好！”说完，傻子就松开了些张翠翘，然后抬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他舔了舔，姐姐的唇软软的，带着一股子眼泪才有的咸味儿。 他认真地吸吮着咸味儿，心想只要他把眼泪吸光了，姐姐就能好起来。 有些事儿，是深深镌刻在基因里的，生而为人，天生就会。 即便刚开始动作笨拙，但时间稍微长那么一丢丢，就会找到关窍，然后如鱼得水。 张翠翘的哭声嘎然而止。 她被傻子给亲懵了。 她的初吻！ 先前的人工呼吸不算！ 张翠翘反应过来之后想推开傻子，然而傻子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就无法撼动。 加之她被亲得软乎乎的，力气就更小了。 直到，有东西忽然从半空中砸下来，砸到了傻子的脑袋，也有些砸到了她的身上。 傻子又晕过去了。 张翠翘一看，好家伙，砸在傻子脑袋上的是一颗椰子。 幸好是小个头的黄金椰子，如果是大青椰的话，傻子搞不好会被爆头。 张翠翘稍微检查了一下傻子，见他心跳呼吸都正常就放心了，接着她便收捡起散落满地的东西来，砸坏掉的水果先放在一边儿，把完好无损的东西收进箱子里锁好。 这些东西先前她脑海中闪现灵堂画面的时候见到过，都是供桌上堆着的。 这一会掉落的东西少说有供桌上的一半！ 光椰子就有六个。 然后是各种别的水果点心，甚至还有半头烤乳猪。 供桌上摆的明明是一头烤乳猪！ 张翠翘把烤乳猪拿去灶房舀水洗干净，然后用刀将烤乳猪宰成小块儿，没有油纸，她就去院儿外的墙角摘了不少芋头叶子拿回去包乳猪肉。 乳猪肉包好，再用草绳系了，拿回屋里藏在塌上的稻草里。 不是她舍不得拿出来给宋家人吃，是这个东西拿出来没法子解释。 当然了，现在的宋家人不值得她对他们好！ 接下来就是收拾屋子，傻子带回来的鱼和野鸡，拿出去放到屋檐下，浴桶里的水要弄出去倒掉。 “阿奶我们来！”张翠翘费力往屋外挪动浴盆儿的时候，三丫四丫背着猪草背篓进了院儿门。 两人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放下背篓，忙不迭地跑过来帮张翠翘干活儿。 “阿奶，这种活儿您以前都是放着等我们来做的！” “阿奶，我们知道错了，您能不能不生气了，这活儿以后还是留着我们来成不成？” 两个小丫头一边儿干活儿一边儿小心翼翼地观察张翠翘，在她们看来，张翠翘这个恶毒的懒婆娘忽然要自己干活儿，就是还在赌气。 三丫四丫打心眼儿里还是害怕张翠翘的，虽然张翠翘最终没有卖掉她们，甚至为了保住她们还卖掉了家里的田地，但她们心里还是没底。 毕竟这个阿奶，在她们心里是坏了十几年的人。 “四丫，你拿两只鸡一串鱼去里长家，问问里长能不能换些盐和混油给我们，你就说家里没有了。” “三丫，你去把剩下的野鸡和鱼收拾出来，野鸡的内脏不要扔，肠子也要清理干净。” 张翠翘含糊地应下两个小丫头的话，然后拿出当阿奶的派头，指挥她们两个做事儿。 第15章 野男人来历不凡 张翠翘将空碗拿出去，三丫立马就跑来接手：“阿奶，我洗。” 四丫则‘嗒’一趟儿去灶房端了一盆子热水来搁在廊下的一个盆儿架上：“阿奶，洗脸。” 五郎捧着几颗小小的鸟蛋忐忑地走到张翠翘面前：“阿奶，我今儿掏的鸟蛋给您补身子。” 六郎六丫扑过来：“阿奶阿奶，我们给您捏腿腿……” 二郎三郎一人扛了一捆柴火进院门，破天荒地主动跟张翠翘打招呼：“阿奶！” 张翠翘：“……” 这顿饭的魅力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充分，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奶便是娘！ “行了，你们也都赶紧洗洗睡，别围着我，烦！” “不过这鸟蛋不错，往后谁掏了鸟蛋，都拿回来给我知不知道？” “对了二郎你去给我提溜半桶水来……二丫你去把墙角的野菜洗干净，用石窝杵成泥装碗里给我端过来。” 张翠翘发话了，孩子们就全散了个干净，这时傻子……呸！是阿旺从她身边冒了出来，递给她一根儿已经扒过皮儿的柳枝儿和一碗清水，他自己手里也有一根儿扒过皮儿的柳枝儿。 这是让她刷牙的意思。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懂得刷牙，又吃过御膳。 而且整个儿的气质跟村里这帮干活儿的农家汉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她捡回来的野男人可能出身不凡。 他手上的老茧很多，当时把齐三媳妇往粪堆扔的时候，动作之快，宛若一道残影从她眼前晃过，想来是个习武的，可能武艺还不错。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可能在军中任职。 他没有记忆，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竹林……这个可能性指向就有点多了，他或许是某个势力的人，出来执行任务，然后中途出了变故，比如跟人干仗输了，还伤了脑子，仓皇逃到十里村的。 逃命的过程中为了掩盖痕迹，将身上的衣裳鞋袜脱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开裆裤。 或许是某大家公子，被人寻仇，亦或是争夺家产继承权的牺牲品…… 总之，不管是哪一样，在他记忆没恢复之前，就不能让他去长安，搞不好会惹出祸事来。 还是暂时把他藏在十里村。 不过她倒是要去长安城打听打听消息。 张翠翘愣神的工夫，阿旺已经蹲下来用柳枝儿仔仔细细地蹭他的牙。 他蹭干净牙之后就喝水仰着脖子咕噜噜地漱口，有水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脸颊往下，划过他的锁骨，淌过他精壮的蜜色胸膛，最终奔向鸳鸯戏水…… 说实话，阿旺的身材那是一级棒，这玩儿年系列的身材张翠翘极为欣赏，只是胯间的鸳鸯戏水真的是太出戏了，把张翠翘刚升腾起来的一丢丢色色的小心思消散得干干净净。 张翠翘没有立刻刷牙，而是转身去了灶房，抓了一撮盐放手心儿里，出来蹲着用柳枝儿沾着盐来蹭牙齿。 没有牙膏，没有牙刷，也只能将就了。 这盐杂质太多，入嘴发苦，这种盐吃多了对身体损害很大。 往后啊，等有了钱就多买点盐，然后再过滤提纯。 至于说现在，家里太穷，无法实现私盐自由只能先憋着。 张翠翘用盐刷牙的行为再度震惊了孩子们，孩子们更加笃定，阿奶铁定不想过日子了，竟然这般糟践盐！ 真真儿是吃了今天不管明天！ 不，明天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灶头上可是挂着好几只鸡呢。 嗯，既然明天可能还有肉吃，那就没事儿！ 多吃一天肉算一天肉，阿奶想过日子的这些年，他们就没有一天吃饱过。 相反，阿奶不想过日子了，他们还能捞一顿饱饭吃！ 至于说以后还有没有吃的……呵呵，终归不会比以前更差？ 孩子们这么一想，就释然了。 并且对第二天的饭食也有了极大的期待。 二郎把水给张翠翘提溜过来，正要往屋里送，阿旺就把水桶抢了过来，他冷着脸警告二郎：“阿旺和姐姐的房间，你们不许进去！” 说完还晃了晃他的大拳头。 阿旺的目光很凶，二郎吓得哆嗦，张翠翘看不过眼，摆摆手让二郎滚蛋。 她则去灶房找了一个破了口子的大陶罐，她把陶罐抱回屋，从榻上的谷草里翻出她包好的乳猪。 将乳猪放进陶罐里，再将陶罐往水桶里一搁。 屋里阴凉，用这种法子能保证乳猪一两天时间内不会坏掉。 明天一早她就把烤乳猪弄长安城去卖。 忙完这些就面临睡觉的问题，张翠翘把堂屋里榻上的席子卷了拿进屋铺在地上，指着地铺对阿旺道：“你晚上睡这里！” 阿旺乖乖点头。 张翠翘吓唬他：“晚上只能乖乖在这里睡，不许上榻，你要是敢上榻，我就不要你了！” 阿旺闻言瞬间绷紧了浑身的皮子，他震惊地盯着张翠翘的眼睛道：“姐姐怎么知道我想趁着你睡着了爬榻上去睡？” 张翠翘：“……”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该夸赞阿旺这个不说谎的好习惯，还是该训斥他的不良小心思。 “姐姐太厉害了！” “姐姐别不要阿旺，阿旺会乖乖听姐姐的话。” 张翠翘受了他大狗似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他赶紧躺平，拿了二丫弄好的马齿笕泥来给他抹脸摸身子。 给他抹完之后，张翠翘再度警告他：“躺在地上不许动知不知道？” “知道了姐姐！” 得了男人的回应，张翠翘关好房门，随便找了个东西把门抵住就爬上矮榻睡觉。 哎呀这一天给她累得…… 宋家的儿子儿媳们是摸黑回家的，以前干活儿的时候若是家里没人做饭三丫四丫就会顶上，完事儿会去田里喊他们回来吃饭。 可今儿家里的丫头片子只是出来喊孩子们回家吃饭，根本就没招呼他们。 加之他们心里还是挺怕张翠翘，只好埋头干活儿，都不敢提回家的茬。 等到天黑了，估摸着张翠翘应该睡了，一帮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披着月光往家走。 到家之后，家里静悄悄的，院儿里一个人都没有。 宋三放下农具走进灶房，灶房里冷锅冷灶，啥玩意儿也没有。 噢，也不是啥都没有，他点柴火往灶里送的时候脑袋被灶头吊着的鸡给碰了一下。 宋三吞了吞口水，他看向陆续进灶房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第16章 冷锅冷灶 老宋家的人除开两个孩子，都聚集在灶房。 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灶前挂着的鸡。 “鸡哪儿来的？” “不会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瞪大的眼珠子里皆是不可置信。 呼啦啦啦！ 一群人从灶房出去奔向后院儿鸡圈，趁着月光往鸡圈里瞅，鸡在！ 再摸摸数量。 鸡没少！ 那么问题来了，灶口上挂着的鸡是哪儿来的？ “去把孩子们喊来。”宋二对他媳妇张氏道：“莫要惊醒了那毒妇。” 宋大也给他老婆陈氏递了一个眼色，宋老三两口子无动于衷，赵氏讪笑一声儿：“五郎六郎还小，说不清楚事儿。” 趁着大嫂二嫂去喊孩子们的工夫，赵氏乘机对宋家几个男人道：“你们觉不觉得，那毒妇有些不一样？” 宋三儿满脑子都是灶头上挂着的鸡，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没好气地道：“有啥不一样的，不过是变个花样磋磨我们罢了。” 宋二没吭声。 宋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毒妇瞧着不打不骂不闹，但却比以前闹腾的时候更难伺候了。 打她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村里大部分人都站在毒妇那边儿，不但不再同情他们，看他们的眼神还格外让人受不了，就像是在看几坨粪一样。 他们在田里干活儿，总有路过的人停下来劝他们几句，说他们这个继母也不容易，让他们要懂得孝顺。 不要当白眼儿狼。 宋大满肚子的委屈根本就没法子说。 他的两个儿子和二丫都是那毒妇害死的！ 她还想卖了三丫和四丫给她儿子填窟窿，如不是当时他们闹腾得狠了，这毒妇也不会改变主意不卖，到头来她倒是成了好人，他们这帮做儿孙的就成了坏人。 都怪三丫四丫，探个鼻息也不好好探，若不是三丫四丫胡乱嚷嚷，他们又怎么会被那毒妇反过来拿捏死？ 宋大心里不得劲儿，为这事儿他被两个兄弟们埋怨死了。 “灶房里的鸡是咋回事儿？三丫四丫你们回得早，为啥不做晚食？” “我听人说那毒妇还给六郎六丫吃鸡蛋羹了，是不是真的？” 孩子们一到后院儿，就被扯到猪圈旁边的后门儿处，几个人劈头盖脸地问。 二郎：“鸡是傻子抓的野鸡，鱼也是傻子抓的。” 三丫：“阿奶让拿了些鱼和鸡去里长家换了荤油和盐，不过换回来的荤油和盐全用光了。” 四丫：“晚间是阿奶做的饭，十个鱼头炖汤煮的面片儿，鱼肉不知阿奶是怎么烧的，反正油盐用得多，贼好吃。” 五郎：“太好吃啦，油滋滋的鱼肉，浓香的鱼汤……我们一人都分了好大一碗！” 孩子们都舍不得漱口，张嘴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子肉香。 咕噜咕噜咕噜…… 大人们闻着味儿，听着声儿，一个个的肚子比赛似的响了起来。 宋三一巴掌拍五郎后脑勺上：“臭小子，咋不知道给你爹留点儿？” “啊……”五郎疼得叫唤，宋三忙将他的嘴捂住，压低声音警告：“要死啦，怕把那毒妇吵不醒还是咋滴？” 宋三父子闹起来的同时，宋二看了眼自己个儿的两个儿子，对宋三道：“你才要死了，孩子吃肚子里才是他的，要是给你留着，搞不好便宜那野男人！” 二郎接着他爹的话头子道：“三叔，我们想给你们留来着，但阿奶不让留，说谁敢留以后就不给吃的了。” “我们想着说不能便宜了她，就只能听话，不然都捞不着吃！” “您是没见着，我们一人吃了一大碗的鱼头汤面片儿，还有好多鱼肉，油滋滋的，别提多香了！” 三郎:“大伯三叔，这是我们占便宜，过了这哪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宋大苦了一张脸，他习惯性地蹲下来抱头：“这可咋整啊，她是不是想饿死我们啊？” 陈氏也一脸愁苦地捂着肚子，本来就饿，让这帮孩子说得更饿了！ 宋三媳妇赵氏眼珠子一转，就跟大嫂陈氏道：“大嫂，老太婆光说她做的不给我们留，可没说不许给我们做饭吃。 她要是敢说这话，咱们就敢去找族长。 说到底，还是三丫四丫皮懒了，大嫂疼孩子行，可不能亏着我们！”本来嘛，这个月做饭是赵氏的活儿，但是赵氏被张翠翘收拾怕了，不敢在家待着，便跟着其他人去田里干活儿。 她干活儿，那做饭的事儿就该三丫四丫来。 陈氏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毒妇先前是发过话，不管他们吃喝，家里的粮食啥的随便他们取用，反正用完了就没有了。 所以赵氏这么说，陈氏就忙喊三丫四丫去做饭。 三丫刚要动弹，四丫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后低头用蚊子似的声音道：“阿奶不准，不然我们早做了。” “阿奶说，让你们自己个儿看着办。” 四丫说完，三丫就反应过来了。 她忙跟着点头，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有胆儿去问阿奶，先头这些人嚷嚷着要卖她们姐妹的事儿她们都记着呢！ 至于说二三四五郎……几个娃一归家就到处找活儿干，谁知道这话是阿奶啥时候说的？ 戏文里管这招叫啥？ 叫灯下黑！ 她们姐妹放心大胆地蒙人就是了！ “行了，既然毒妇摆明了要磋磨我们，你们几妯娌就去做饭！”宋二摆了摆手。 宋大道：“老二让你们去做法，赶紧的！” 老大老二都发话了，赵氏就算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只有跟着大嫂二嫂一起去做饭。 孩子们也被打发回屋睡觉去，人多动静大，把毒妇吵醒了又是一场事儿。 三丫跟四丫躺在床上，等一旁的五丫睡着之后，三丫就跟四丫嘀咕：“四丫，你说阿奶是不是憋着坏呢？放往年就算是过年家里也不敢像今晚这么吃，况且往年过年家里便是做肉，她也不会给我们，最多给爹和二叔三叔一人分一片儿肉，剩下的肉全是她和四叔吃。 便是一顿吃不完，也会留着下一顿吃！” 三丫至今都记得，小时候她馋，伸手从盘子里抢了一块儿肉吃，差点儿没被那毒妇给打死。 宋四当时就说要把她扔山上去喂狼，毒妇拦住了，说养大了咋滴也能换几个钱。 那样她才保住的命。 先前毒妇改变主意不卖她们，她和四丫是有点感动，但是时间一长，这点儿感动便被往日受过的伤害给赶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她让我们吃好，是不是憋着大坏呢？” 第17章 甩锅 四丫打了个哈欠道：“姐，甭管如何，再坏也就是把咱们两个卖了。我算是看清楚了，只要别人价钱出得高，阿奶不卖我们，我们的爹娘叔伯搞不好都会动心思卖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还管什么？ 有的吃就吃，多吃一口赚一口。” “睡！” 可三丫睡不着，她扯了扯四丫的胳膊：“先别睡，咱们再唠唠！” “你说她忽然对我们这么好，但是对我们爹娘叔婶儿们却很差，她是想干啥？时间一长，爹娘叔婶儿们是不是要恨我们？” 四丫又打了个哈欠：“恨？怎么恨？又不只是咱们两个吃了顿好的，兄弟姊妹们都吃了。” “再说了，吃了今天，你以为明天就一定有？” “赶紧睡，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便宜让你占一次你就偷着乐，可不敢想往后。” 三丫想想也是四丫说的这个道理，便心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三丫四丫担心的，也是二郎三郎四郎担心的，几兄弟躺在床上也讨论了很久，最后人间清醒五郎开口：“咱们眼目下的日子有啥好担心的？给不给吃好的，她想害咱们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给吃咱们就吃，给喝咱们就喝，给穿就穿，你们现在担心这些屁用没有，好像以前她没给咱们吃好的，咱们就不挨揍挨骂了一样。” 五郎终结了话题。 几兄弟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三房的门忽然开了，赵氏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去灶房偷偷取了一只鸡，用芋叶子包好拿屋里去。 做饭的时候她故意装作肚子疼躲了出去，为的就是夜里出来偷鸡，这样一来若那毒妇问起，她就可以装傻。 可赵氏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且她前脚回屋，后脚二房的门也开了，张氏去灶房将剩下的鸡全拿走了。 张翠翘跟前几天一样，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很是刺眼，昨晚她睡得很香，梦见好多好多玫瑰花。 她那个弟弟还给她烧了不少鲜肉的照片。 然后那些鲜肉照片在焚烧之后竟然都活过来了，他们走进花海，一个个的重叠起来，最终变成一个帅破天际的男人。 这男人集合了所有鲜肉的优点，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儿都长在张翠翘的审美点上。 然后梦里的张翠翘就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个礼物，跟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梦里脱单的滋味还是很美妙的！ 这场梦美妙又真实，以至于张翠翘醒来还意犹未尽地回味。 只是…… 她怀里好像有东西。 缓缓睁开眼，一张绿油油的脸就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帘。 张翠翘吓得心脏收缩，好悬没有尖叫出声儿。 “你竟敢爬我的床……呸！你竟敢爬我的榻！”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保证的？” “信不信我真扔了你！” 阿旺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薄唇一瘪，瞅着像是要哭：“姐姐……” 绿脸上的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盛满了幽怨的光，那低沉的声线透着无尽的委屈：“姐姐我很乖，我没有爬你的榻，你的榻好好地在那里！” 张翠翘顺着阿旺手指着的方向看：…… 卧槽！ 怎么回事儿？ 她的榻是空！ 所以…… 张翠翘猛然睁大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她八爪鱼似的趴在阿旺身上。 她触电似的弹开，阿旺在她弹开的瞬间就跳了起来，人‘咻’地一下射了出去。 可难受死他了！ 姐姐半夜从榻上滚下来就把他抱得紧紧的，偏生他答应了姐姐乖乖躺着不许动。 姐姐身上的味道很香。 到后头，他就在这股子馨香中睡着了。 阿旺出去的时间有点长，让张翠翘有充分的时间来发愣。 诡异的事情除了她跑地上抱着阿旺睡了一宿，还有满屋子的保加利亚玫瑰。 张翠翘看到玫瑰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藏起来，不过她捡了几支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等阿旺回屋，张翠翘理直气壮地指着满地的花儿问阿旺：“这些花儿哪儿来的？” 反正阿旺傻乎乎的。 而且就算是阿旺不傻，这忽然出现的东西只要她咬死不认，就能赖在阿旺的身上。 阿旺傻乎乎地道：“昨天半夜忽然出现的。” “天上下花雨！” 当时他下意识就要去起身查看，可因为死死记得张翠翘让他乖乖不动的话就生生忍住了。 “姐姐，为什么屋子里会忽然下花雨？” 张翠翘摸着自己的良心谴责阿旺：“你问我，我问谁？我睡着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半夜去山里摘来的？” 阿旺惊慌摆手：“不是的姐姐，我真的没有乱动，这些花真的是从房顶掉下来的！” “姐姐你别不要阿旺，阿旺没有撒谎！” 见阿旺慌成这样，张翠翘的良心有一丝丝疼，但她还是板着脸凶狠地吓唬他：“我不管你怎么弄来这些花儿的，反正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们会把你当妖怪，然后抓起来烧死！” 阿旺闻言狠狠点头：“姐姐我一定不说！” 然后又狠狠摇头：“姐姐这些花真不是我弄来的！” 张翠翘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是我？”她要一次性将黑锅往阿旺的脑袋上扣严实了，不然两人住在一起，往后难免有什么贡品再掉落下来，到时候都能赖在阿旺的身上！ 阿旺坚定地摇头：“姐姐睡着了，不是姐姐。” 张翠翘把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不管这些花儿是哪儿来的，你都不能拿到外头去说，不然即便不是你弄出来的，也会被人当成妖怪！毕竟我在这个屋里住了十几年了都没这种怪事儿发生，你一来就发生怪事儿，这些花肯定跟你有关系！” 第18章 机遇来了 阿旺闻言感动地一把抱住张翠翘：“姐姐对阿旺真好，阿旺听姐姐的！” 张翠翘有点小心虚。 “那这些花要怎么办？阿旺拿去扔掉？” 张翠翘忙拦住他，扔什么扔，保加利亚玫瑰啊！可以吃，可以做鲜花饼，可以蒸馏玫瑰纯露，可以搞精油。 当然了，眼目下这些量要搞精油是想也不要想，但若是能弄到蜂蜜的话就可以搞玫瑰花蜜出来。 还有花枝儿也不扔，剪下来插扦万一活了呢？ “不扔，不过若有人看见并且问起，就说是你去深山里摘的！”张翠翘道，这家伙抓野鸡这么厉害，应该是打猎的一把好手，说他去深山能糊弄住人。 毕竟深山那个地方，就是猎人也不敢轻易去的。 野兽太多了。 “好！” “都听姐姐的！”大块头绿脸的阿旺乖得不得了。 张翠翘松了口气，她指着门道：“你先把门修好，回头我给你吃好吃的！” 阿旺看了一眼被他踹坏的门，点了点头就起身往外走，张翠翘便将玫瑰全捡到席子上，将花朵摘下来，杆儿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挪到墙角放着，然后又弄了点儿水洒上去。 收拾好玫瑰花儿，她便去灶房烧水洗漱，因着心里想着事儿呢，她也没注意挂在灶头的鸡全没了。 洗漱完了她就回屋从箱子里拿了些糕点出来把包装拆了放在芋头叶上，自己吃了几块儿，剩下的全留给阿旺。 阿旺敲敲打打，没一会儿就将门给修好了，张翠翘对他简直是刮目相看。 她随口一说，就是想试试阿旺是不是如她猜测的那般，丢失的只是记忆，但镌刻在脑子里、肌肉里的一些东西都在。 好比武功。 好比他会的一些知识。 “阿旺认识字吗？”张翠翘问他。 阿旺有一瞬茫然，他摇头道：“不知道。” 张翠翘想了想，就去翻箱子，把里长写给她的契约拿给他看：“你认识吗？” 阿旺扫了一眼张翠翘手里的竹牌，点了点头：“认识！” 说完，他就声音洪亮的将内容读了出来。 张翠翘笑了，她高兴地去攥阿旺的手：“那阿旺教我认字好不好？” “还要教我写字！” 被张翠翘崇拜的眼神盯着看，阿旺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一定翘上天啦！ 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极了。 “嗯！”阿旺高兴地不得了，那种被张翠翘需要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不错，这么一来，他对于张翠翘来说就是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没用的拖油瓶。 “那些糕点是给你吃的，你自己偷偷吃完，不要跟别人说你吃过糕点！” “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阿旺的眼睛亮得吓人，姐姐给他吃独食！！！ 他才不要跟别人分享呢！ 姐姐果然最喜欢他！ “我要去长安城一趟，你守好家，不要让任何人进我们的屋子知道吗？” 张翠翘将乳猪肉放进背篓里，叮嘱跟着她出门的阿旺，阿旺本想撵路来着，可张翠翘给他分配任务了，他顿时觉得肩上担起了沉重的担子。 姐姐说让他守好家哦！ 姐姐说不让任何人进‘我们’的屋子！ 这是我和姐姐的屋子！ 阿旺原地蹦跶了几下，张翠翘完全搞不懂他的高兴劲儿是哪儿来的，只要他不撵路就行了。 十里村距离长安城也就十几里的距离，走路差不多一个多将近两个小时，用这个时代的时间单位计算，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内。 村里其实没有计时的工具，遵照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日晷只有城市里有，刻漏这玩意儿有钱有权的人家以及衙门才有。 故而在城市里有个工种叫更夫，更夫打更便起的是报时的作用。 不知道时间，但看日头还是能估摸一个大概。 张翠翘走到长安城的时候烈日当空，说明已经是晌午了。 这个时代是没有晌午饭这一说的，只有朝食和晚食。 张翠翘抬头望了望高大的长安城门，一股子古朴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就是古都长安啊！ 城墙外绕着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中绿水莹莹，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更给这座城池增添了几分威严。 在护城河之外还有一条河，叫滗河，滗河经过长安城的北面和东面，护城河的水就是从滗河中引流的。 在滗河和护城河之间，分布着一些田地和民居。 烟火气和城市的繁华只有一墙之隔。 张翠翘走的是北面的横门，进了横门就是西六市和东三市。 西六市是手工业作坊聚集的地方，而东三市则是商贾摊贩云集的地方。 东市热闹极了，炎炎烈日完全阻挡不了人们的步伐，只是摆摊儿的找的都是阴凉地儿而已。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到传说中的长安城难免激动，张翠翘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她一边儿看，一边儿吐槽后世的古装电视剧，真真儿没一部是严谨还原历史，大部分都是瞎几把拍的。 街上除了大梁的百姓，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西域人满街的晃荡，他们的汉话说得可溜了，带的那点子口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张翠翘晃悠了一圈儿之后，就将目标定在这些西域人身上。 她寻了一个西域人摆的摊子，这个摊主的生意不怎么好，他摊子上摆满了匕首，这些匕首样式简单，并且是用野兽的牙齿或者骨头做的。 张翠翘在他的摊儿跟前看了一会儿，听了好些人埋汰这个西域人，说如今大家伙儿都用铁匕，再不济也是青铜匕，又不是野人，用什么牙匕或是骨匕！ 男人跟每个这么说的人辩解，极力推销他的匕首，可惜他得到的除了嘲笑就是奚落，没有一个人买他的东西。 他颓丧地盘坐在地上，双手捂着不时发出一串咕咕声儿的肚子。 这家伙饿了呀！ 张翠翘知道自己的时机到了。 赚钱的机会来了！ 她走了过去，蹲下来看摊儿上的匕首，一把把地拿起来仔细看，还用手摸了摸刀刃儿。 感觉很锋利的样子。 想了想，她从自己个儿的肩头找了根儿头发，把头发放在刀刃儿上一吹，头发立刻就断掉了。 传说中的吹毛即断啊！ 男人只是看了眼张翠翘，这个女人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没钱的那种人，他便没浪费力气搭理她。 “你的匕首我全要了！”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忽然甩了一句十分豪气的话。 男人向张翠翘投去了不信的目光。 第19章 以物换物 这个西域商人一头金长直，两边儿的鬓发编成辫子归在脑后汇成一根儿辫子，其他的金发披散在他的肩后，额头还绑着一根儿嵌了宝石的抹额。 他的一双眼睛是湖蓝色的，像波斯猫的眼睛。 非常好看。 像谁呢？ 像《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子！ 帅得一匹！ 当然，张翠翘虽然是颜狗，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奸商，她之所以选中这个摊子，就是看中这个摊子没生意，加上这个人……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不像一个商人，他身上有贵族气质。 只有这样的人，对商品的价值和利益看得才不会很高。 他或许是来玩儿的，或许是来体验生活的，又或许是跟谁打赌来的。 不过这些对张翠翘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忽悠就行了。 呸！ 是以物换物，什么忽悠不忽悠的！ “你有钱吗？”他爱答不理地问张翠翘，目光中透出些许鄙夷。 张翠翘摇摇头：“没有钱！” 呵！ 果真如此！ 这个女人真是的，没有钱还来消遣他！ 他不打算搭理张翠翘，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梭来梭去，希望能找到一个主顾。 不然他一把匕首都卖不出去也太丢人了！ 可他又不想降价，这些匕首毕竟是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亲自做的。 哥哥们嘲笑他不务正业，讥讽他若是以买匕首为生肯定会被饿死。 他的匕首丑兮兮的，不会有人眼瞎去买。 可他不服气，就独自一个人跑来西市卖匕首。 张翠翘没管他的态度，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芋头叶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烤乳猪块儿，然后拿了一块儿凑到男人的面前慢慢地晃了一下：“可我有这个！” 说完，她就把肉塞嘴里，闭着眼睛陶醉地啃了起来。 好香呀！ 男人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顺便猛吞口水。 “你……你是想用这个换我的匕首？”男人吞完口水就问。 张翠翘点头：“可以吗？” 男人在犹豫。 张翠翘也不催促，只是递了一块儿烤乳猪给他：“生意不成仁义在，这块儿肉送你吃。” “拿着啊，别不好意思！” “反正我这个肉卖太贵，买得起的人不多，到时候肯定有剩的，送给你吃一块儿没关系！” 男人闻言眼睛一亮：“你的东西也卖不掉吗？”同是天涯沦落人！ 张翠翘纠正他：“不是卖不掉，是不好卖，我先前已经卖了两包了！”说完，张翠翘捏着乳猪在他面前又晃了晃。 男人肚子里传出一阵儿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再忍不住，接过烤乳猪啃了起来。 他虽然是直接用手拿着乳猪啃，但他的动作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贵族气息。 吃东西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质来。 就像家里那个，明明是傻乎乎的大块头，吃东西的速度也很快，可人家的动作就是能令人赏心悦目。 “好好吃！”男人吃完之后就赞叹道。 “您好，我叫希尔斯达蒙，来自辉月国，认识您很高兴！” 哎呦喂，投喂一块儿烤乳猪而已，瞅瞅把人孩子激动成啥样了，立刻变脸啊这是。 “我叫张翠翘，大梁国人，也很高兴认识你希尔斯。” “好啦，既然你不愿意以物易物，我得走了，有缘再见！”张翠翘起身冲着希尔斯挥挥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换！” “我换！” “翘翘你别走！”他们告诉他，在大梁称呼一个女孩子就把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叠起来喊，这样显得亲密。 张翠翘停了下来，她严肃地跟希尔斯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张娘子，但是不可以叫我翘翘，同样的，其他的女孩子你也不能这么亲密地叫别人，这样容易被打！” 这可是古代，便是民风再开放，这种亲密的叫法也仅限于亲人和亲密的人之间。 希尔斯愣了片刻之后就忙给张翠翘道歉：“对不起，我的哥哥们告诉我说，见到大梁的女孩子要把她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叠起来称呼……我没有对您不尊敬的意思，希望您能原谅我！” 张翠翘被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逗笑了，她道：“我原谅你，不过你来到异国他乡，要把你身边的人告诉你的经验跟你观察到的情况相结合，然后再考虑如何行事，这样比较不容易吃亏！ 比如，你可以多看看这街上的人如何互相称呼，如何互相打交道！” 帅气单纯的男孩子她还是愿意提点两句的。 希尔斯感激地点头，然后道：“姐姐，你的东西是怎么卖的呀，我看看咱们能怎么换。” 张翠翘道：“我卖的是烤乳猪，甄选六斤重的阉割养育的乳猪一只，宰杀后用数种珍贵香料腌制一夜，第二天再刷上蜂蜜送去窑炉里炙烤……工序十分繁复，用料十分讲究，故而价格偏高，得要十银才行！” 希尔斯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肉，听张翠翘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张翠翘卖的烤乳猪卖便宜了！ 真是一个良心商人。 他看了看自己摊子上摆放的东西，有些犯愁地道：“姐姐，我的这些东西不值钱，一个匕首卖二百个钱，这里只有十把匕首，一共也就两千钱……” 张翠翘塞给他一包烤乳猪，走到他身边挤开他：“行了，换给你，现在这些匕首就都是我的了！” 希尔斯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心里十分不好意思：“可是姐姐这样你就吃亏了！” 张翠翘把匕首都收到自己的背篓里，她拍了拍希尔斯的肩膀，十分诚恳地道：“小伙子，姐给你的是友情价知道么？” “姐觉得你实在，愿意吃这个亏！” “行了，一个大男人别墨迹，咱们啊……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说完，张翠翘就走了。 走得之干脆！ 她钻进人群中几下就窜没了踪影，希尔斯站在树下，望着人群感叹，姐姐真是个好人啊！ 这头张翠翘跑去卖绸缎的铺子，进门就问人家有没有碎绸缎布头。 小二说有，带她去看，张翠翘也不问价钱，直接拿了一包烤乳猪出来打开给小二看：“用秘制香料烤出来的乳猪，这是公主府今儿开宴，管事的赏我的，能不能换你的碎布头？” 烤乳猪的味儿是真香，要知道这是来现代名厨料理的，不管是调味还是火候，都远胜一两千年前的烤乳猪。 小二完全抵挡不住，直接指着一大麻袋碎料道：“都给你！” 这玩意儿不值钱，他就可以问掌柜的讨要，可这烤乳猪……他正好带回去孝敬老娘！ 美滋滋！ “可否再给我一块儿布？”张翠翘问小二。 小二就去翻找了一块儿一米见方的旧麻布给她，张翠翘跟小二道谢，拿着东西就直奔西市。 第21章 赚的心跳钱 “来人，给她取一百二十银来，本公子多给你二十银，也省得你再跑一趟质铺！” 张翠翘：“……” 她已经做好了被砍一半的准备，结果这人上来就给她加二十两！ 她虚眼打量这年轻人，这家伙不会是想着等她出去之后再抢回来？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青年身边的人讥讽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们公子坑你？我们公子可是把金丸往街上扔着玩儿的人，能坑你？” 历史上汉武帝时期的确有个人喜欢在街上扔金丸逗人玩儿，当时长安城流行一首童谣：“苦饥寒，逐弹（金）丸……”这个人叫韩嫣，汉武帝的宠臣，风光的时候很嚣张，当然，下场不是很好，死得也早。 想到韩嫣，张翠翘没忍住问了一嘴：“敢问公子名讳？” 这个没啥不好说的，青年的随从朝着一侧拱手道：“我们公子乃高雾侯之孙，隋嫣是也！” 张翠翘闻言一抖。 妈耶！ 还真带一个嫣字！ 瞅瞅他的相貌，的确长得十分英俊，是那种带着柔美的英俊，雌雄均可的那种。 这种人她还是少坑点儿。 虽然她把脸弄得灰扑扑的，不怕被人认出来，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既……既是隋公子喜欢，那……那我收二十银就行了！”张翠翘一半儿演，一半儿是真实感受，她的确有点惊着了。 这本小说本来就借鉴了大汉的背景，故而隋嫣这个角色，搞不好就借鉴过韩嫣。 封建社会，平民的命如草芥，她还是大意了。 没想到随便一忽悠，就忽悠到一条她不能惹的大鱼。 哎，你说你堂堂侯府的孙子，干啥上大厅吃喝，这酒楼又不是没有雅间，你搁大堂里凑什么热闹，丢份儿！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妇人知道他们家公子的身份之后不但不乘机加价，反倒是降价降得这般厉害。 她的脑袋是不是有坑？ 或者是被他们公子响亮的名声给镇住了，被他们公子的气势给折服了，所以甘愿吃亏？ 众人倾向于后者，这妇人虽然看着犟，但人不像脑子有坑的。 隋嫣乐了，在他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赏，都希望他能给得更多，可这村妇明明已经窘迫得不行，补丁衣裳配草鞋，穷成这样了还在听了他的名号之后直接把价钱少到二十银。 这种感觉对隋嫣来说很新奇。 他挑眉瞅着张翠翘道：“本公子看你顺眼，给你二百银。” “来人，给钱！” 他的声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将一个布袋子塞给张翠翘，见张翠翘焦急地想说什么，那人忙道：“咋滴啊，看不起我们公子还是咋滴？公子给你钱你就拿着，别找揍！” 接着，就推搡着她从后门出去，张翠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后门‘嘭’地一下就关上了。 张翠翘：“……” 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要是她亲弟弟敢这么败家，早就让她打断腿了！ 二百银啊！ 依照老宋家以前的生活水平，够整个老宋家吃用二十年！ 不管如何，钱到手了，张翠翘一刻都不敢耽搁，麻溜回村。 身怀巨款，要是被人盯上了钱被抢是小事，她被伤了咋整？ 张翠翘风急火燎地归家，因着怕被人跟踪，她特意绕路，整整走了两个时辰才归家。 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公子哥儿得了好东西，她是个农妇，从此山高水远，两不相干，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这钱算是挣安稳了！ 张翠琼啊一头扎进灶房，从缸子里舀水仰脖子就灌。 灌了一瓢水之后，张翠翘才坐到灶口的墩子上喘粗气儿。 六郎六丫扑到她身边，软乎乎地喊阿奶，三丫四丫也进了灶房，从灶上温着的陶罐里舀出一碗黑乎乎的野菜杂粮糊糊来，递给张翠翘：“阿奶，您喝糊糊。” 糊糊的味儿贼难闻。 张翠翘一点都不乐意吃。 “给二郎三郎吃，你们去舀水取一只鸡炖上。” “再舀一碗白面出来，做汤饼（面片儿）……” 三丫指着灶头上的钩子对张翠翘道；“阿奶，没有鸡。” 顿了顿，四丫接话：“我们早上起来煮早食，就没看见鸡。” 张翠翘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灶头上光秃秃的钩子上，她的舌头抵着腮帮子，冷笑一声儿。 “老宋家的人都死哪儿去了？都给老娘出来！” 她扯着嗓子一吼，把几个孩子吓得往后缩，六郎跟六丫也吓得躲在两个姐姐的身后。 稳人设的张翠翘提溜一根儿擀面杖就走出灶房，一手叉腰，一手抓着擀面杖指着灶房，瞪着眼睛问惊慌失措的儿孙们：“灶房里的鸡呢？” “哪儿去了？” 见儿孙们没一个说话的，张翠翘用擀面杖狠狠地敲灶房的门框子：“说！” 众人一抖。 纷纷摇头，宋大垂着脑袋，大手扯着衣角不安地揉搓着：“娘，我不知道啊，昨晚吃晚食前鸡还在灶头挂着呢！” 其他两个兄弟纷纷点头，宋二开口问陈氏：“大嫂昨晚你们三妯娌一起做的饭，鸡上哪儿去了？” 陈氏连忙摇头：“不知道，我们做饭的时候鸡还在的。” 张氏也跟着道：“对，做晚食的时候鸡还挂着，可早上进灶房的时候就没有了。” “我们也不知道鸡上哪儿去了！” 赵氏见张翠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忙撇清自己：“娘，我那前儿闹肚子在蹲粪坑，不知道灶房里头的事儿，鸡上哪儿去了还得问大嫂二嫂！”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陈氏一下子就慌了：“老三媳妇你别乱说，我跟老二媳妇碰都没碰鸡一下！” 张氏扯了一下陈氏的胳膊肘，她怼上赵氏：“鸡上哪儿去了，去你娘家瞅一眼就是了！” “咱们家，也就你总是偷偷摸摸往娘家盘东西，打量村里谁不知道啊！” 赵氏闻言一下子就急了：“二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可没拿鸡！” 张氏斜眼瞅她：“我也没说是你拿的，只说上你娘家看一眼你就炸毛了，跟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咋的？被我说中了，你娘家今儿吃鸡啊？” “这鸡可是娘的男人给娘打来的，娘都没舍得吃，谁知道竟然忽然没了！” “老三媳妇，你可真是够孝顺的！” “张氏，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张氏的话越说越过分，给赵氏气得咧，直接撸袖子要扑上去跟张氏干架。 张翠翘冷眼瞧着。 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们相互之间闹腾得越凶，裂痕越大，对她这个继母来说是好事。 第22章 偷鸡贼 张翠翘稳住看戏。 老大媳妇像真的不知情，可老二媳妇……她又是怎么知道老三媳妇把鸡送娘家去的？ 还这么笃定？ 那就是看见老三媳妇这么做的，然后呢？ 她又是怎么做的呢？ 剩下几只鸡的去处张翠翘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 不过她不动声色地瞧着，并不打算戳破。 想要稳稳当当地将一家子人拿捏住，那就得先将抱团的他们瓦解掉，再逐个收服。 这样一来，她就不会面临一个人跟抱团的宋家儿孙对立的局面。 知道这是一本书之后，她只想摆脱惨死的炮灰命运，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 不想每天都被家庭琐事缠着，也不想每天都要防备着不跟她一条心的儿孙们。 毕竟，老宋家这些人她甩不开，冥冥中的那条看不见的规则也不允许她甩开这一家子人。 宋家乱成一团，老三媳妇跟老二媳妇扭打在一起，抓头发抠鼻子踢下面各种招式无所不用。 宋二宋三根本就拉不开两人。 瞅着她们打得差不多了，张翠翘才跑找房去寻了个陶罐抱出来，狠狠地将陶罐砸在地上：“不过了！” “这日子不过了！” 闹嚷嚷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张氏跟赵氏也松了手，老宋家所有儿孙都给张翠翘跪下了。 “家里遭了贼去报里长，请里长出面去请游徼（类捕快，掌巡查缉捕盗贼。）来查，我就不信把这贼纠不出来！” “不可！”赵氏听张翠翘说要请游徼，顿时就慌了神。 她当时装肚子疼，就是为了把丢鸡的事儿栽赃给大嫂二嫂，然而她没想到二嫂会跳出来跟她闹，还说她把鸡送回娘家去了。 她的确把鸡送回娘家去了，可是她是偷偷跑的，难道被二嫂看见了？ 这会儿见婆母口口声声说要请游徼来查，她就慌神儿了。 游徼都是一帮子不良人，凶得不得了，要是被游徼抓去打一顿，她的小命儿就没了。 “还真是你？”宋三见赵氏出声阻拦，一巴掌就扇了上去：“臭婆娘吃里扒外还没完没了了！” 艹！ 那可是鸡啊！ 一只都不给他留，全送娘家去了！ 宋三把赵氏踹倒在地之后，又一把薅了她的头发，把人扯到他面前：“老子打死你个贱货！” “我只拿了一只鸡，我真的只拿了一只鸡！” “我可以发誓，我要是把鸡全拿了就天打雷劈！” 赵氏哭嚎着解释，宋三根本不听，还沉浸在老婆偷鸡送去娘家，没给他留的愤怒里。 五郎去拦他爹，被他爹给甩开，摔到了脑袋。 六郎六丫吓得嗷嗷哭。 张翠翘去将五郎搀扶起来，“摔哪儿了？” 五郎揉着后脑勺：“摔这儿了。” “阿奶我不疼，揉揉就好了！” 五郎明明眼睛里包着一筐子的眼泪，可却强忍着没掉落下来。 张翠翘叹了一声儿气，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然后狠狠地剜了一眼宋三：“虎毒不食子，宋三，五郎是你的亲儿子！” “还有你赵氏，五郎是你的亲儿子，六郎六丫也是你亲生的，你偷鸡送去给娘家，生怕娘家人吃不到肉，你咋不想想你还有儿女，不想想你的儿女多久没吃过肉了？” 张翠翘这话一出，宋三和五郎六郎就齐刷刷地看向赵氏，那眼神让赵氏心里委屈。 她偷鸡的时候不是想着张翠琼会给这些孩子吃肉的么，毕竟先头张翠翘还给六郎六丫吃蒸蛋，给这帮孩子吃鱼来着！ “这次，若是你偷了鸡偷偷给你男人和儿女吃，老娘还能高看你一眼。” “可你心里眼里只有你的娘家，根本就没有你的男人跟儿女，既然如此，明儿我就去找族长说说你的事儿，你啊，还是滚回你们老赵家去！” 赵氏听张翠翘说要把她撵回娘家就慌神儿了，她忙给张翠翘磕头:“娘我不敢了！” “我真的不敢了！” “您就饶了我这一回！” “我以后再不往娘家盘东西了！” “六郎六丫还有五郎，你们赶紧帮娘求求你们阿奶，求她别把娘赶走！” “五郎爹，你也求求娘，把我赶走了，你再找女人也难啊！” “就算是能找到，顶多找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夫妻哪儿有原配的好？” 宋三甩开真赵氏扯着他袖子的手，这男人在气头上半分帮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六郎跟六丫扑过来抱住张翠翘的腿，求张翠翘别把赵氏赶走，五郎迟疑了一下也跪下来求张翠翘，张翠翘一把将孩子扯起来。 她冰寒着一张脸对赵氏道：“老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这事儿还是得找族长过个明路，下次你再犯，我不会赶你走，直接找游徼把你抓走！” 赵氏连连点头，保证自己再不偷夫家的东西往娘家送了。 “行了，散了！” “三丫，灶房里剩下的吃食你们几个孩子分了，我不吃！” 说完张翠翘就背着她的背篓进了她的屋子，不再搭理这帮便宜儿孙。 反正刺儿已经埋下了，这些个便宜儿孙们往后恐怕再无法心无芥蒂地团结在一起，为斗垮她这个恶婆婆而齐心协力地奋斗啦！ 鸡丢得其所！ 昏暗的屋子里，阿旺就站在门口迎着她，从她身上把背篓卸下来放好，就一个健步冲出了屋子。 张翠翘完全没看明白他的操作，她走到榻上躺下，这一天真给她累够呛。 那叫一个身心疲惫。 很是过了一会儿，阿旺端着一大盆热水进屋来了：“姐姐洗脸。” 张翠翘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但她还是挣扎着起身接过阿旺递过来的帕子：“你干啥去了？我记得灶上有热水，不必现烧。” 阿旺有点委屈地道：“我尿尿去了，姐姐没回来，阿旺要守着我们的屋子……” 得！ 这傻子因为她一句话，傻乎乎地在屋里呆了一整天，愣是一步都没往外走。 张翠翘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你也没吃晚食？” 阿旺点头。 张翠翘问他：“那他们没给你送吃的？” 阿旺道：“送了，我没让他们进来，就没要。” 这个实心眼儿的傻子！ “我在长安城给你买了肉，你等等我翻出来咱们一起吃！” 阿旺狠狠点头：“嗯！”亮晶晶的眼睛透着开心，就像晌午高悬在天上的太阳。 灼灼生辉。 张翠翘洗完就上榻，她让阿旺把背篓拿给她，从背篓里把剩下的几包烤乳猪拿了出来。 打开一包之后，阿旺先是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赞叹：“好香呀……” 然后捡了一块儿很大的肉递到张翠翘的唇边：“姐姐吃！” 张翠翘没有客气，接过来就啃，她也的确是饿了。 烤乳猪很香，皮的表层是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又很糯，皮下的瘦肉一点儿都不柴，相反还很细嫩，咬一口肉香四溢，入口化渣…… 只是搁置了一晚上，香味和口感并不是十分完美。 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张翠翘和阿旺来说，眼前的烤乳猪就是人间第一美味！ 吃完所有的烤乳猪，阿旺舔了舔唇，屋里虽然昏暗，但他盯着张翠翘的目光过于灼热，以至于张翠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只是不等她发问，阿旺先开口了。 “姐姐是想吃？” 第23章 各家心思 张翠翘：“……” 运气。 可对着他懵懂纯粹的眼神，这股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捧着阿旺的丑脸，在昏暗中与他对视：“第一，说鸡不说，文明你我他！” “第二，我的确想吃……想吃烧鸡，想喝鸡汤！” “第三，那些鸡是你打的，所以不见了我才会很生气！” “记住了？” 她滴个老天爷呀！ 她需要静静！ 张翠翘爬到榻里面靠墙的位置，然后把食案放到身边，有这东西挡着，她晚上睡觉再不老实，也不会滚到地上去。 她太累了。 以至于躺下之后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阿旺站在榻边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出门，翻墙出去。 张翠翘睡得深沉，可三个便宜儿子们却睡不着。 几乎每个人都沉浸在跟鸡肉擦肩而过的郁闷心情中。 老大屋里，两口子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叹一口气。 陈氏不甘心地嘟囔:“你说剩下的鸡是谁偷的？会不会是老二两口子？” 宋大在黑暗中瞪着眼珠子盯着房顶，叹气道：“谁知道呢，没影儿的事儿你可不能瞎说。” “家里除了大人，还有孩子呢。” “那哪儿能知道鸡是谁偷出去祸祸了。” 陈氏瘪嘴道：“孩子们可没那个胆子。” 宋大不说话。 陈氏又道：“你说那毒妇咋就不闹腾呢，换成以前，她能打死老三媳妇！” “这回不但没揍人，还没去门外哭天抢地地骂，她爹，我这心里总觉着不踏实。” 宋大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氏道：“睡，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兴许是有男人了，她不想把野男人吓跑。 凭她的名声，找个人钻草垛子能行，但想找男人跟她过日子难。 不然她咋会盯着傻子找？” 陈氏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那恶妇谁家汉子敢往家娶？” “娶回去就是搅家精，得把一家子人都搅和没了！” “再加上她那畜生不如的儿子……只有傻子才能跟她！” “可惜了那么些肥鸡了！” “哎，你说那傻子还会不会去山里抓野鸡啊？”陈氏说着就吞了吞口水，这都多久没吃过肉，沾过油星子了？ 然而，宋大回答她的只有他的呼噜声。 陈氏郁闷地瞪了一眼宋大的后脑勺，她这个男人白长个大块儿头，胆儿小得要命，从不敢进山去寻摸野鸡。 他要是也能猎到也就多好？ 那他们就能躲在外头把野鸡烤熟了吃，便是没有盐也好啊，咋滴也算是吃到肉了！ 哎…… 二房屋里。 宋二两压低声音问张氏：“钱藏着好了？” 张氏‘嗯’了一声儿：“藏好了，藏在老地方。” “那鸡可真肥，一只卖了五十文，四只就卖了两百文！” 宋二道：“二郎十三了，再有两年就能成亲了。那毒妇定不会好好给二郎寻摸，咱们自己得为二郎打算着。 给二郎娶个好姑娘，顶好是娘家有势的，这样也能帮衬帮衬二郎，教那毒妇不能太欺负了二郎去！” “十五了，不赶紧成亲生养孩子，万一朝廷又征兵役咋整？”满十五岁了，就到了该服役的年纪了！ “可在毒妇的手下，咱们想攒钱太难了。”张氏想到这里，心中难免焦急。 “二郎这马上就十五了，三郎也就比二郎小一岁，咱们总不能顾着一个，不管另一个！” 宋二抬手拍了拍张氏的肩膀：“你别着急，我瞧着那阿旺是个有本事的，他也傻，等我找机会接近他，到时候从他身上哄些东西来。” “可万一让那毒妇知晓了咋整？” “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回没狠狠发作，怕是碍着傻子的面儿，再有下回恐怕就不会像今晚似的那么好揭过去。” 宋二勾唇笑道：“不是有老三两口子在前头顶着么，再不济也有老大两口子顶着，怕啥？” “走一步算一步，往后咱们都小心些就行了。” “嗯，听你的！” 三房。 赵氏伏低做小，但是宋三都不搭理她，她要上榻，还被宋三给踹下榻，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两家的女人，有了好东西一点儿都不想着自己男人和孩子的女人，他是不可能给好脸色的！ 还想睡榻！ 做梦去！ “孩子他爹，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求你不生气，只是孩儿他爹你好好想想，剩下的四只鸡上哪儿去了？ 会不会被大房二房给藏起来了？ 若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咱们找他们要，你说他们给不给？” “都是兄弟，岂能有他们躲着吃独食的道理？” 赵氏说到这里，宋三就翻身坐了起来。 他细细想了想，还真是赵氏说的这么个道理：“你觉得会是谁拿的？” 赵氏摇头道：“不知道啊，但终归跑不出这个院儿！” “大哥大嫂看着老实，谁知道心里藏没藏着奸，二哥的主意又多，在你们三兄弟里他是最聪明的，他看着野鸡能不心动？ 且你都说白日里你们都在干活儿，他们也没时间去吃独食，那说明野鸡还藏得好好的。 不管如何，你且去问一问，反正问一嘴也不会吃亏！” 宋三轻哼一声，问他肯定是要问的，如果问出来了，到时候分到他手中，他绝对连鸡骨头都不会给赵氏分一根儿！ 见宋三不再骂她，赵氏就顺杆儿往上爬，她从塌脚重新爬上去，凑到宋三耳边道：“孩子爹，我觉得这个毒妇不对头！” 宋三问：“哪儿不对头？” “她今儿没打我，也没闹腾得全家人没觉睡！” “还有，以前孩子们谁敢偷吃一点点，她都会把孩子们打个半死，可如今她竟还给孩子们吃鸡蛋羹！” “吃鱼肉！” 宋三迟疑：“你的意思是这毒妇是被鬼上身了？不对啊，黑狗血对她没用！” 赵氏幽幽地道：“万一不是鬼，是精怪呢？精怪可不怕黑狗血！” “咱们身后这山上黄皮子多，狐狸也多，就不知道是哪种精怪附在她身上！” “孩子爹，你说她忽然对孩子们那么好，是不是打算把他们喂胖了然后抓进山里吃掉啊？” 说到这里，门外的风应景儿地吹了吹，把树影吹得乱晃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第24章 得罪人的事情让毒妇做 宋三不禁打了个寒颤，用极其不自信的声音道：“不……不会……” 赵氏嘀咕：“有啥不会的，万一她真的是精怪，你说那傻子会不会被她吸光精血变成干尸？” 宋三想了想那个场面，就打着哆嗦钻进了赵氏的怀里：“闭嘴别说了，要是被那毒妇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定然不饶你！” 赵氏撇嘴道：“我就跟你说说！” “哎，你说，要是族长跟里长他们也认为毒妇是精怪附身，他们会怎么样？村里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会把她绑起来烧死么？”赵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若已经看到了张翠翘被烧死的场景。 宋三提醒她：“你发过誓的，不能有害她之心！” 赵氏不以为意：“我可没起害她之心，她若不是妖魔附身，又怎么会被烧死？” 宋三不吭声了。 若是妖魔，那自然是烧死的好，他可不想被吃掉！ 或者被吸干精血。 他长得这么好看，万一妖精看上他了怎么办？ 好可怕！ 睡梦中的张翠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二天早上，张翠翘在一缕刺目的光线下醒来。 她动了动脑袋，想避那道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然后就磕到了额头。 “嘶……”张翠翘疼得呲牙，她睁开眼睛一瞅，就看到阿旺冒满了胡茬子的下巴壳子。 再抬眼，就是阿旺绿油油的脸，和辣眼睛的傻笑。 而她，则整个人趴在阿旺的怀里，阿旺健硕的胸口上有她留下的口水印儿，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搭在阿旺的身上。 关键是她的腿根儿蹭着鼓囊囊的鸳鸯了！ 张翠翘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手忙脚乱地从阿旺身上爬起来，缩到墙角双手捂着胸口，心都快从胸腔蹦跶出来了！ 妈耶，有食案挡着她也能翻到地上去？ 不对！ 这是她的榻！ 而且食案不见了！ 臭不要脸的，昨晚就是忘记吩咐他，他就爬榻！ “谁让你睡榻的？”张翠翘凶狠地吼阿旺。 阿旺坐了起来，语气十分无辜地道：“姐姐昨晚没说不让我上榻啊。” 这个时候张翠翘已经彻底清醒，并看清楚了屋里的样子，榻边儿的席子被扯到墙边儿只有一半儿铺在地上，另外一半儿卷着，上面全是玫瑰花。腾出来的位置放着一头硕大的野猪，墙角落里还堆着一大堆野鸡。 难怪这屋里的味儿这么难闻呢！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张翠翘指着猎物问阿旺，再不提上榻睡觉的事儿。 阿旺道：“我去山里抓的呀。” “姐姐不是喜欢吃鸡……烧鸡、炖鸡么？我晚上就进山去抓鸡啦！” “这头猪太讨厌啦，我抓鸡的时候它总是来捣乱，我就把它打死拖回来了。” 张翠翘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傻子真是…… 缓了半响，张翠翘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旺嘿嘿笑道：“天亮就回来了！”说完他就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姐姐我好困啊，我想再睡一会儿。” 张翠翘指着野猪道：“先把野猪和野鸡拖出去，然后吃点儿东西再睡觉。” 阿旺连忙起来去挪动猎物，那野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死的，竟然没有血迹。 趁着阿旺忙碌，张翠翘从箱子里翻出糕点拆开了放在陶碗里，等阿旺回屋就递给他。 “以后这些东西不许放我屋！” “放院子里！” 阿旺点点头，接糕点的时候还问张翠翘吃不吃，张翠翘摇头说不吃他才开动。 张翠翘没管阿旺，直接去田里喊二郎三郎归家。 几个孩子归家后看到院儿里放着的大野猪和一堆野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肉肉肉肉！ 这些都是肉！ 这么多肉！ “阿奶，这是阿旺爷打的么？” 哎哟喂，谁给吃的谁是娘！ 看见一堆肉这会儿阿旺爷都喊上了！ 说起来她跟阿旺的年纪都不大，她三十，阿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郎当岁，在现代这个年纪正是意气风发敞开了浪的时候。 可在古代，都是当爷奶的年纪了。 “是他昨晚进山打的，早上弄回来的，二郎去找屠夫来给猪放血，三郎去把三丫四丫叫回来收拾野鸡，四郎去借个板儿车，一会儿好把野猪推去长安城卖了。” “不用找屠夫，我来放血！”这时，阿旺出来了，他出来的瞬间，男娃子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阿旺爷太厉害了！ 能打野猪！ 还能抓野鸡！ 阿旺问张翠翘要刀，张翠翘转身去卧房翻了一把牙匕出来，这玩意儿尖溜还锋利，用来给猪放血再合适不过了。 阿旺接过匕首看了看，大步走到野猪跟前儿，张翠翘忙拿了一个陶罐跟过去。 野猪其实没死多久，摸着还有些体温，血应该还没凝固。 匕首精准地插进野猪的脖子，割断大动脉，血涓涓流淌了出来，张翠翘忙用罐子接住了。 等野猪的血放干净了，阿旺才打着哈欠进屋睡觉。 很快，四郎就把板儿车给借回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就是在田地里忙的宋家人也跟着跑回来了。 大家看着宋家院儿里摆着的大野猪时一个个的惊得不行。 “这么大的野猪啊，这得多少斤哟。” “额滴个乖乖，这野猪得有五六百斤，这么肥！” “哎哟喂，张寡妇啊，你可真能耐，找个傻子都这么厉害！” “你家傻子呢？咋没见他人？” “张寡妇啊，这么大头野猪你打算咋整？” “弄去长安城卖可不好卖，这么大一头猪，卖给谁去？” “不如剐出来给村里人分一分，大家也不让你吃亏，多少也出几个钱。” “是啊，乡里乡亲的咱们不帮你帮谁，这大夏天的日头毒，这些东西可放不住！” “两个钱一斤怎么样？你这是野猪，可不比家猪，两文钱一斤也是咱们乡邻看在面儿上给的！” “对对对，两个钱一斤这个价钱够好的了，张寡妇啊，你这等于白捡钱啊！” 听着村里人起哄，宋三跟宋大都着急了，这可是他们家的猪！两个钱一斤，他们咋不去抢？ 猪肉不如羊肉，可整猪咋滴也是十文左右一斤的！ 宋大一贯不敢吭声，他只焦急地看宋二跟宋三，宋三按耐不住了，想开口，却被宋二给拦住了。 他们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这会儿为啥要去得罪乡亲们？ 这猪难道还能落到他们手上不成？ 所以别管！ 这毒妇又不是傻子，两个钱一斤就肯卖这野猪。 得罪人的事儿让她做就好了！ 第25章 歪主意 张翠翘将几个儿子儿媳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冷笑一声儿：“两个钱一斤猪肉也太便宜了，这么着，我出三个钱一斤，收各位家里的猪！” “你们看，我可比你们厚道多了！” “你们有多少猪都卖给我，等我把你们的猪都买了，便送去长安城卖去，卖了猪买肉来给你们吃！” 先不说几个钱一斤猪肉，这野猪就不能在村里卖，若是在村里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村里谁家不沾亲带故？ 到时候说一句先欠着，你是卖还是不卖？ 卖了往后这肉钱怎么收？去一会人家跟你哭一回穷，不但要不回来钱，你还瞎耽误工夫！ “你在想屁吃！三个钱一斤就想买猪！”有人听了张翠翘的话就不干了，跳脚闹道。 张翠翘提醒他：“你可是只想出两个钱一斤买我家的猪肉！” 那人涨红着脸道：“那能一样儿吗？我们的猪那是我们辛辛苦苦养的！你家这猪是野猪，是白捡的！” 众人纷纷应是。 “宋六爷，您老人家可要说道说道你家这侄儿媳妇，她可真真儿是钻进钱眼儿里了，白捡了野猪也不肯拿出来给乡亲们分些，这也太抠门儿了！” “咱们又不是不给钱，咋说她这野猪也是白来的！” 众人见说不过张翠翘，就转头去找宋六爷，宋六爷还没开口，他的小重孙就扯着他的裤腿儿道：“太爷太爷，七肉七肉！” 宋六爷看向张翠翘，他觉得两个钱太便宜了，不过张氏不顾乡邻也不好，他想说各退一步，涨几个钱上去，还是把野猪卖些给乡邻。 但张翠翘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讥讽道：“你们说得轻巧，既然知道野猪能白捡，你们咋不上山白捡去呢？” “要是你们弄来野猪，别说两个钱，你就是卖二十个钱一斤，老娘也买！” “咋滴也要照顾照顾你们的生意！” “野猪是那么好捡的么，要人命的呀！”有人出声儿道。 张翠翘一脚踩在野猪的脑袋上，单手叉腰，指着这帮想占便宜的人道：“你们也知道野猪不好对付啊！你们也知道遇到野猪会丢命啊？ 我们阿旺搏命猎来的野猪，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翻就想白拿，还是不是人？”两个钱一斤肉，可不就是等于是白拿么！况且好多人还打着不给钱只赊账的主意！ 这下子，所有人都噎住了。 宋六爷就叹了口气道：“张氏，这野猪你还是赶紧弄长安城去卖，别去晚了不好卖！” 说完，宋六爷就摆手：“行了，快秋收了，田地里没活儿啊，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杵在宋家能有啥用？” “你家地里能多长几粒儿粮食？” 老头子把人从宋家轰走，好多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大野猪。 哎…… 便宜没占着。 刺挠！ 外人走得差不多了，宋二就开口道：“娘不然我跟老三上长安城卖猪去！”他去卖猪，想点儿法子还能扣下来一点儿钱。 老三好糊弄，给他点儿甜头，他能稳得住，不像老大，毒妇一瞪眼，他肚子里有啥就秃噜啥。 宋大盯着野猪吞口水，听了宋二的话有些失望，上长安城卖猪，老二都不提他！ 宋三一边儿吞口水一边儿附和宋二的话：“娘，我跟二哥两脚程快，就让我俩去卖！”这会儿的宋三，完全忘了头天晚上以为张翠翘是妖精俯身时的害怕。 他现在眼中只有野猪！ 仿佛野猪比他媳妇还漂亮！ 张翠翘点点头：“你们快去快回，带上二郎三郎一起，多问几家肉铺和食肆，莫要被人坑了。” 宋三一听要带两个小崽子有点失望，他想跟着去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宋二不以为意，这两个崽子都是他儿子！ 他昧钱也是为了给老二老三攒着娶媳妇！ “卖了野猪之后，你们先莫要着急回来，就在东市采买些东西回来，就买两匹细麻布两匹粗麻布、一罐子素油、一罐子醋、一罐子清酱（酱油）、两斤盐一个大陶釜（锅），一个大陶甄（蒸锅）、五个大小不一的陶盆、大小各十个大陶碗……” “东西多，能不能记住了？” 二郎三郎抢先点头：“我们都记住了阿奶！” 张翠翘闻言就打发他们出门：“行了，别耽误工夫了，赶紧把野猪抬板儿车上。” 她一声令下，宋家的男人们就去把猪往板儿车上抬，一头猪愣是得三兄弟一起上手才能抬得动。 女人们羡慕地看着即将去长安城的宋二他们，目光又落在那一堆的野鸡上，这次傻子打了这么多野鸡回来，毒妇会不会做来吃呢？ “一头猪能卖多少钱老娘心里清楚得很，你们别耍小心眼儿！敢贪一个铜板儿，回来就分家！一个个的都给老娘滚远些！”宋二跟宋三出门的时候，张翠翘跟去凶巴巴地叮嘱几句。 “放心娘，我们不敢的！”宋三拍胸脯跟张翠翘保证。 三郎也拍胸脯跟张翠琼保证：“阿奶放心，有我和二哥盯着呢！肯定不让爹和三叔藏钱！” 宋三满头黑线，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他拍了下三郎的后脑勺：“你瞎说啥呢！” “你三叔是贪钱的人么！” 三郎固执道：“反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看着你们！” 张翠翘笑着鼓励三郎：“三郎说得对，你把他们都看好了，回来阿奶给你吃鸡腿！” 说完又对二郎道：“你跟着三郎一起看着他们，你也有！” 二郎不要意思地抿嘴笑了笑：“谢谢阿奶！” 打发走了卖野猪的几个人，张翠翘就打发宋大和几个儿媳妇去地里。 而宋家小院儿，渐渐的又有些七大姑八大姨聚集了过来。 能不过来吗，张寡妇家白得的野猪可有五六百斤呢！ 家猪她们也就能养到个一百多斤，五六百斤大野猪啥概念，相当于三四头养得好的家猪。 关键是野猪啊！ 老虎都不敢随便招惹的超级大野猪啊！ 就被张寡妇捡回来的野男人给打死带回来了！！！ 张寡妇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随手捡个男人这般厉害？ 女人们纷纷探头探脑地往张翠翘的屋里看，然而门关得紧紧的，野男人根本就不冒头。 不知道这样的男人好不好勾啊…… 第26章 找外援 有人忍不住瞄着房门问张翠翘：“四儿他娘，让你男人出来跟大伙儿说说呗，他咋打到的这头大野猪！” “对呀，让他出来说说，你瞅瞅你，又不是小媳妇，给人藏着这么严实干啥？” “怕咱们偷啊？” “你放心，咱们就是偷，也绝不让你知晓！” “哈哈哈哈！” 张翠翘：“……” 村里的老娘们儿特别是寡妇们，这语言也太奔放了！ 不不不，她们不止是语言奔放，她们是真起了心思。 张翠翘觉得自己既然养着傻子，那就得在他记忆恢复之前尽量保住他的清白。 不然将来他恢复记忆了之后知道自己被一群村里的寡妇给夺了清白，万一发疯想杀人咋整？ 还有，看他这个年纪，有妻有子是肯定的，儿女少说也得有十来岁了。 不能造孽！ “是啊，就是得藏着，谁她娘的敢打我们家阿旺的主意，老娘弄死她！”张翠翘霸气护野汉子，众人被她吓了一跳。 见她眼神凶狠，不像是说着玩儿的，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寡妇才闭嘴。 但看她们的表情，明显是不服气的！ 心里酸得咧！ 哼，等将来把野男人勾到手了，有野男人护着，她们还用得着怕张寡妇？ 到时候让野男人把张寡妇打个半死扔山上去，吓死她！ 张翠翘决定回头要好好跟野男人阿旺说道说道，不让他搭理村里的女人。 而这会儿待在屋里躺在榻上的阿旺唇角勾得高高的，外头的嚷嚷声他全听到了。 哎呀！ 原来姐姐这么喜欢他的呀！ 喜欢到不许任何别的女人打他的主意！ 牛高马大的汉子愣是在榻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把自己给滚到地上去了。 院儿外热闹随着张翠翘的摔打和讥讽声中渐渐散了，老娘们儿们没在张翠翘这里占到便宜，等半天又不见野汉子出门，就只好离开。 谁家活儿都不少！ 她们可没工夫在宋家院子里一直耽搁。 地里，陈氏跟宋大嘀咕：“卖野猪该你们三兄弟一起去的，老三一向奸，说不准儿就得藏钱。” “你也是，老三都开口了，你咋不开口？” “要是能跟去长安城，也能盯着他们卖多少！” 日头下挥舞着锄头的宋大闷闷地道：“有老二跟着呢，老三藏不住。” “再说了，他们两个都走了我也走，这家里的地咋整？不要了？” “活儿总是要有人干的！” “你就乐意当老黄牛！”陈氏瞅了一眼远处的两个弟媳妇，压低声音埋怨：“老二也不是个好东西！” “咱们这村里，谁不是老黄牛在，老二老三平日里也没少干活儿！”宋大没好气地道：“你跟我嘀咕有啥用，有能耐你现在去找娘说去！” 陈氏顿时就不敢吭声儿了。 宋家。 张翠翘让二丫三丫烧火，将野鸡都料理出来，她自己则垮了个篮子，装了些野鸡出门儿了。 先去里长家，给里长家送了一只野鸡，里长媳妇做样子推拒了一下就收下了。 接着，张翠翘就去了宋三奶奶家，宋三奶奶瞧见她还是很热情的，抓着她的手一直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恭喜她找了个好男人。 张翠翘笑应了，心说阿旺这挡箭牌还真好用！ “三婶儿，我有点儿事儿找您还有五婶儿八婶儿，还得劳烦您把她们喊您家来。” 张翠翘说完，宋三奶就让自己的小孙孙去喊人去。 进了堂屋，张翠翘又道：“阿旺打了些野鸡，我给您和五婶儿八婶儿各挑了一只，这周围团转的都是长辈，都送我又送不起，可单独送让人知道了得惹多少闲话是非出来。” “我一个寡妇，实实在在是怕这些事儿！” 说话间，她撩开盖着篮子的麻布，给宋三奶奶看了一眼，里头的鸡，只只肥大。 “哎哟，可不敢要，你这孩子，你家如今困难，这些鸡赶紧拿长安城去卖，还能换些钱过日子！”三奶奶看了一眼之后就忙推拒。 “这眼瞅着就要秋收了，炖了给家里人吃补补力气也行啊！” 这会儿两人已经进堂屋了，张翠翘拿了一只鸡出来放墙角：“您别推拒，这是我的一片心。” “上回我出事儿，也就您和五婶儿八婶儿拿了东西来瞅我。” “再说了，这鸡我若不乘早给您送来，还指不定落谁家，进谁的肚子呢！” 宋三奶听她这般说，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忙扯着她的手问：“咋的了？这话可咋说？” 张翠翘叹了口气，她垂头道：“若是换成原来的我，这事儿出了就出了，我定然不会拿出来说道，可如今……” “三婶儿，我这心里憋得慌啊！” “全村人都知道我爱打骂儿子儿媳，知道我是个恶婆婆，可……可我也难啊！” “如今我算是看开了，甭管是亲生的还是继子，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我也不瞒着您说，阿旺他虽然傻乎乎的，但是打猎是一把好手，先前他抓鱼抓野鸡您想必也知道，我让孩子拿了些去里长家换盐，当天鱼我给做了，分给孩子们吃，没给儿子儿媳妇留。” “我凭啥给他们留？” “他们是要活埋我的人！我这心里有气儿，心眼子也小，忍不下这口气。” “谁知道……过了一个晚上，我用盐抹了挂在灶头上熏着的五只野鸡全没了！” 宋三奶一听就高声道：“咋滴？家里进贼了？” 张翠翘无奈地笑了一声儿：“有贼，但不是进贼了，是出了家贼。” “老三媳妇，偷偷摸摸送家去一只，她赌咒发誓说她只偷拿了一只，剩下四只不知道是谁拿的！” “还能是谁拿的？” “家里就剩下那些人，老大两口子胆儿小，老大媳妇的娘家人全都死光了，她就是想往娘家盘也不能够。 老二两口子…… 算了，不说了，也没证据的事儿。 也就老三媳妇她自己稳不住，漏出来的，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她偷了一只。 三婶儿啊…… 那五只野鸡我就是想着留到秋收的时候给他们煮了补补身子，怕坏了，可是下重手抹了不少盐呐！” 如今，我是一点儿这个念想都没有了！” 张翠翘抓着宋三奶的手一顿诉苦，给宋三奶气得咧，撸了袖子就要往外走：“你拉不下脸来收拾那贱妇，我来！” “真是惯得她，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得把老宋家全搬回她娘家！” “还有你家老二媳妇，要我说，剩下的鸡肯定是她偷的！” 第27章 不惯着 张翠翘忙拦住她，这时宋五奶奶跟宋八奶奶也过来了。 “哟，这是咋滴了？” “谁惹着你了三嫂？” “这撸了袖子是要跟谁干仗去？” “我去收拾人！”宋三奶奶道，这会儿不用张翠翘开口，宋三奶奶就把赵氏干的蠢事儿给嚷嚷了出来。 “哎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种媳妇是该教训，走，咱们一起去！” “要我看三嫂说得对，剩下那四只鸡，肯定是老大老二他们偷的，夫妻一体，谁也别想着撇清关系，再有，你家又没旁人，除了他们还有谁？” 张翠翘连忙张开双臂把人拦住了，把人都拉回堂屋。 “三位婶子，你们的好意我知道，可这都是没证据的事情，只有老三媳妇承认偷了一只。” “我也教训他们了，老三媳妇这事儿，我得去跟族长说一声儿，若再有下次，老三要不然就休妻，要不然我跟阿旺就从那个家分出来。” “以前是我看不清，总想着是一家人，有事儿关着门来解决，如今看来以前我都错了……” “这事儿就这样，话我跟他们说清楚了，甭管是谁，再有下次就分家。” 分家是大事儿，父母在不分家可不是说这玩儿的！ 可宋八奶奶还是纷纷点头赞同，觉得张翠翘分家也是应该的。 “你想的也对，以前你没个依靠，忍着委屈不分家到后来差点儿把命给搭上，你对老宋家算是够意思了，将来你要带着阿旺分家单过，我们肯定站在你这头。” “对，只要你们在村里过日子，我们就护着你！” 张翠翘感动道谢，把鸡拿出来给她们分了。 又是一番推拒，不过到底都接了，这年头真真儿是一年到头都难得吃几回肉，这送上门来的大肥野鸡几个老太太是真稀罕。 炖了汤，能叫一家人都沾沾油星。 张翠翘去了族长家，把鸡送出去倒是没提赵氏的事情，因为不用她开口，宋三奶奶她们一定会将这件事宣扬得满村人都知晓。 原主是对前头的儿孙不好这是事实，但是，这帮儿孙有弄死原主的心这也是事实。 如今她来了。 就要下狠手，让这帮人不敢起歪心思，老老实实地听她的！ 族长正好在家，他收了张翠翘孝敬的肥野鸡，对张翠翘道：“如今你既然找了个好男人就好好过日子，家里的儿孙有啥不对的你尽管来跟我说，不过他们咋滴也喊你一声娘，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扶持着往下走。” 张翠翘颔首：“我知道了，六叔！” 说完，她就告辞，族长让自家儿媳妇送张翠翘出门，还给她装了不少菜。 回家的路上，但凡遇到一个村民，不是恭喜她找了个有能耐的好男人，就是酸唧唧地扯着猪肉说事儿，说张翠翘小气，舍不得给村民们分点儿野猪肉。 然后就说这男人力气这么大，不知道张翠翘能不能扛住他揍人。 又说那野猪那么肥硕，搞不好是自己个儿撞树上或者是跌崖下，让傻子捡了便宜，不然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下那么大一头野猪。 反正什么样的酸话都有。 面对恭维，张翠翘就笑应着，面对酸话，张翠翘就当没听着。 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人瞎扯，家里还有那么多鸡等着她回去做呢！ 正愁有钱不敢拿出来花，结果傻子就给打了一头野猪回来，野猪一卖，她再花钱别人就没说头了！ 不然，她前脚卖地，后脚大吃大喝又是买新衣裳又是买粮食的，让人咋想？ 她一打瞌睡阿旺就给她送枕头，她还不得给阿旺做一顿好吃的犒劳犒劳？ 张翠翘打算给阿旺做个鸡杂汤饼（面片儿），烧猪血，再来一大锅红烧鸡，一锅鸡汤！ 她这身子骨得多喝点儿鸡汤补补。 正好里正家给了不少白萝卜和韭菜，韭菜炒鸡杂，白萝卜炖鸡汤，芋头红烧鸡！ 到家之后三丫跟四丫两个姑娘都把鸡给收拾出来了，墙角堆了一大堆的鸡毛，六郎六丫挑了一些好看的尾羽在玩儿。 张翠翘笑着跟孩子们说：“等你们爹和哥哥卖了野猪回来，阿奶做主一人给你们一个钱，用来做毽子玩儿！” 孩子们听她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然后就挥着一大把野鸡尾羽欢呼起来。 三丫四丫羡慕地看着六郎跟六丫，张翠翘就对她们两个道：“你们也有份儿，到时候你们帮着弟弟妹妹做一下，咱们家的孩子一人一个毽子！” “谢谢阿奶！”三丫四丫高兴得脸都红了，乡下丫头可没有毽子玩儿，她们之所以知道毽子，是以前跟着爹娘上长安城卖鸡蛋的时候，看见过有小姑娘在街上踢。 她们的身体十分灵巧，像林间跳跃的小鹿，美丽的衣裙翻飞间，又像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天知道那时候她们多羡慕有毽子踢的小姑娘。 不管怎么样，阿奶愿意给，她们就拿着，不然万一哪天她忽然舍不得重新变得抠门儿，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反悔了把毽子要回去，她们也算是曾经拥有过不是。 “把鸡内物拿去河边儿清理出来，多洗洗，特别是鸡肠子要洗干净。韭菜萝卜也拿去河里洗洗……” “四郎，你去挖些芋头，五郎你去找找有没有冬寒菜挖点儿回来！” 冬寒菜，也就是山葵，没有辣椒，用它来给红烧鸡增添点儿辣味儿也行。 孩子们听吩咐去干活儿，张翠翘就挽了袖子先将所有鸡身上的油脂给割下来，先练油。 油炼好了之后，选了一只鸡剁成块儿，用陶釜里剩下的油再放一些葱姜和油渣进去把野鸡给煎一下，香味出来了就放水加盖儿炖。 不是饲料喂出来的鸡，不用焯水直接煎炒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鸡的鲜味儿。 接着张翠翘就剁鸡，等三丫四丫回来之后，她就让两个小姑娘揉面。 “只揉我们吃的面，不管你们爹娘！” 馋死他们！ 哼！ 她张翠翘又不欠他们的，没得惯着他们！ 第28章 玫瑰酒酿 准备工作做完了，就等着宋二他们卖猪回来了。 张翠翘从灶房出来，瞅见归家的五郎，想了想，她问五郎：“你知晓何处在卖酒不？” 五郎放下手中洗好的冬寒菜（山葵）点头：“我知道的阿奶！” 五丫凑上来：“阿奶我也知道，邻村就有人卖酒，附近的人买酒都上邻村！” 张翠翘很满意孩子们争宠的状态，争宠好啊，争宠大家就会听她的话，不给她找事儿！ “既然你俩都知道，那就一起跑一趟邻村，买一瓮酒回来！” “要是抱不动，就让卖酒的给你们送回来，千万不要逞强，不然半路把酒瓮给打碎了，哼！以后永远别想吃肉！” “今晚大家吃肉你俩就看着！” 五郎跟五丫瞬间就紧了皮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了阿奶！” 张翠翘把钱袋子塞五丫手里，叮嘱他们：“剩下的给我拿回来，若是不够，你们让卖酒的来家拿，反正要让他们送。” 两个孩子认认真真地记下张翠翘的话，拿着钱袋子跑出门去。 院子被孩子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张翠翘想着晚上吃饭的问题，农家一年到头吃不到啥好玩意儿，每到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是一人端个碗蹲在廊下或者是坐在院儿门口的们门槛上吃。 喜欢唠嗑儿的，就端着碗去村里的大树下蹲着吃，大伙儿凑在一起，吹吹八卦，吹到天色暗下来再归家。 整个家里，就只有一张食案，这张食案是原主张翠翘的。 这个时代吃饭是分餐制，桌子都没有，就更别说一张桌子吃饭的事儿了。 但张翠翘打定了主意晚上要馋死这帮不跟她一条心的儿子儿媳，故而一桌吃饭就非常非常地必要了。 她想起宋三奶奶家堂屋的榻上放着一张比较大的食案，就让四郎去借回来。 等四郎把食案借回来之后，张翠翘就让四郎寻两张席子铺在院儿里，把借来的食案放上去，回头她再把她的食案拿出来拼上，一张临时的矮桌就有了。 “酒放到何处？”一道浑厚的男声从院儿门外传来，接着便见五郎跟五丫跑进院子：“阿奶，酒买回来了！” 他们身后跟着一身材不高，但很健硕的络腮胡子男人。 张翠翘忙指着灶房：“靠墙放就行了。” 男人依言将大酒瓮放灶房角落里，张翠翘跟进去揭开盖子瞅了一眼，一股子香甜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醪糟啊！ 也就是甜米酒。 “我家的米酒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就连长安的酒肆也来我家买酒呢！” “这一瓮酒一百个钱，你家孩子给了六十三个钱，还差三十七个钱！” “等酒喝完了，你们拿着酒瓮来打酒，一瓮能少收十个钱。” “我问你家孩子家里有没有酒当，他们说没有，我就送你们一个酒当。” 说完，汉子从腰间扯下一个竹酒当，张翠翘道谢之后就拿去洗了洗，擦干之后舀酒尝了尝，味道十分不错，她将酒当里剩下的醪糟倒进腌鸡的盆子里，那汉子看了欲言又止。 但他是卖酒的，主人家咋糟践酒他不管，就算全泼了他也不能管。 只能在心里叹一声败家娘们儿，这种婆娘谁娶谁倒霉！ 张翠翘没注意到男人眼中的嫌弃，她爽快地付了剩下的钱，将人送出去。 有了醪糟，她就可以做玫瑰酒酿了！ 玫瑰醪糟蛋！ 张翠翘找了个干净木盆儿回屋，打开房门就撞上一双懵懵懂懂的惺忪睡眼，这双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又闭上了，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继续呼呼大睡。 啧啧，小呼噜声儿打得挺有节奏的。 张翠翘勾唇笑了笑，就蹲下身去挑拣玫瑰花。 玫瑰花全都蔫儿了，不过香味很浓郁，只是脱水没有坏，洗洗就能用。 洗干净玫瑰花，将玫瑰花瓣儿焯水，放凉了捣成花泥，加毛毛盐去涩，再用一张干净的麻布包裹住花泥，挤出汁水。 张翠翘舀了些糯米粉出来加玫瑰水揉成粉红色的面团，等水开了之后放醪糟，接着从大面团上揪下小拇指头那么大一块儿来，放在掌心揉成小圆粒儿。 “学会了吗？学会了就去把手洗干净来帮我揉。” 两个孩子狠狠点头，二话不说连忙去洗手，洗完手就来帮张翠翘搓糯米面小丸子。 等把小丸子全部放进陶釜里，张翠翘就开始打荷包蛋，原本她是想打蛋花的，但想到这帮孩子以前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吃蛋花肯定不赶口，没有荷包蛋实在。 玫瑰花香味和醪糟的香味儿混合在一起，整个灶房都充斥着这种香味儿，孩子们贪婪地呼吸着，眼睛也紧紧盯着灶上的陶釜。 “去喊哥哥姐姐们回家吃玫瑰酒酿！”瞧着酒酿煮得差不多了，张翠翘就让孩子们出去喊人。 扯了火之后，她舀了两碗酒酿端进她的卧房，才端进去，明明在打呼噜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嗅着香味坐了起来。 张翠翘就想起她曾经养过的那只大金毛，每次睡着的时候她只需要拿一根儿火腿肠在它的鼻尖晃一晃，它就能立刻醒来。 “姐姐，这是什么呀？”阿旺打着哈欠坐起来，盯着张翠翘放在箱子上的大陶碗问道。 张翠翘：“是玫瑰酒酿，等晾凉了你再吃！” “可惜没有糖，你将就着吃。” 阿旺把目光从碗里扯出来，他盯着张翠翘：“姐姐喜欢吃加糖的酒酿？” 张翠翘点头：“是啊，加了糖的玫瑰酒酿才正宗，才是无敌美味！”被自己给说馋了的张翠翘舔了舔唇，眼神中充满了遗憾。 这个时代的糖太贵了，不是平民百姓家能奢望的东西。 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张翠翘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能买得起这个时代的糖。 “阿旺会让姐姐吃上加糖的酒酿！”阿旺捧着大陶碗，郑重跟张翠翘承诺。 “不许大半夜去打野猪了，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张翠翘第一反应是阿旺要去打猎换钱给她买糖，于是就严肃叮嘱阿旺。 阿旺答应得也很干脆：“嗯，我听姐姐的！” 张翠翘放心了。 第32章 说清楚 可虽然不好看，阿旺却高兴得很，穿上这睡裙似的衣裳使劲儿在她面前晃悠。 张翠翘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赶紧把裤子缝好！”总穿着鸳鸯戏水实在是太辣眼睛。 “这个裤子我跟你说，这里要这么弄……然后腰这个地方折起来缝好，里头穿根儿绳子……” 张翠翘这裤子裁剪得简单，两块儿方方正正的布料分别对折起来缝好就是两根儿裤管儿，另外再缝制一个三角裤头，把裤管儿往上一接就行了。 图的就是个快，完全没往美观上考虑。 加上阿旺的针线手艺是真好，那动作麻溜极了，一件上衣，一条长裤和一条平角短裤很快就缝好了。 阿旺缝好了裤子，直接当着张翠翘的面儿脱掉鸳鸯戏水，把新缝好的裤子穿上。 他人高，又是站着的，张翠翘则是盘坐在矮榻上，故而这男人动作一大，她就不小心瞅见了好大一只鸟。 真不把她当外人啊！ 张翠翘连忙捂住眼睛起身趿拉了鞋子要往外走，然而却被阿旺一把拽了回来，张翠翘一个没站稳，就往榻上跌去。 她以为她会重重跌倒在榻上，谁知阿旺竟快如闪电垫在她身下。 “嘭……”张翠翘的脸狠狠得撞在阿旺的胸口，好硬！ 鼻子都疼木了。 眼泪花儿瞬间就冒了出来，榻上好歹垫着稻草，可阿身板儿跟铜墙铁壁似的。 还不如直接摔榻上呢！ 他跟她是不是有仇？ 变着法儿想弄死她？ 偏生傻阿旺还以为自己个儿做得好，一张脸写满了‘求表扬’这三个字。 一双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无声地嚷嚷着：“快夸我！快夸我！” 张翠翘捂着鼻子从阿旺身上爬起来，她真不想委屈自己夸赞阿旺。 真的。 太特莫疼了！ 见张翠翘没搭理他，阿旺的眼底弥漫起浓浓的失望之色：“姐姐啊……”他不甘心地扯了扯张翠翘的袖子，跟着张翠翘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张翠翘指着席子上的玫瑰花道：“你去把玫瑰花洗干净放在簸箕里晾着，别人问你玫瑰花儿哪儿来的，你就说你是在深山里摘回来给我玩儿的，千万不要说玫瑰花的真实来历知道么！ 要让外人知道了，你会被大家当成要怪抓起来烧死！” “喔！”阿旺闷闷地应下，四下找东西去装剩下的玫瑰花，张翠翘将墙角的玫瑰花枝条都拿出来，用剪刀剪成大约十厘米一截儿的样子，然后装进框里端出去。 “二郎三郎！”张翠翘冲着灶房喊人。 二郎三郎忙跑了出来，四郎五郎等人也跟在后头从灶房探出脑袋。 “去把这些枝条插到我们屋后的荒地里，像你们平日里种菜那般弄，好好弄，若是能活，我奖励你们钱！ 活一株奖十个钱！” “阿奶我也会种菜！” “阿奶我也会！” 一听张翠翘说有钱赚，灶房里的孩子们按耐不住了，纷纷跑了出来。 张翠翘想了想就同意了：“行，你们把这些枝条分一分，然后谁种的谁管。” “这些是阿旺从深山里弄出来的花枝儿，若是咱们能种活，以后就能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玫瑰露、玫瑰酒酿、玫瑰饼……”张翠翘报了一长串玫瑰花可以做成的美食，听得孩子们直吞口水。 孩子们呼啦啦地跑出去找地方种玫瑰花儿的枝干，张翠翘只是知道玫瑰花可以通过插扦的方式培育，但她不会种地，这种活儿只能交给孩子们去干，若是不成便罢了，若是能养成几株就再好不过了。 趁着孩子们出去种花儿的空挡，张翠琼瞧了一眼烧鸡，盖子一揭开就飘散出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六郎带着六丫守着灶头，没跟着哥哥哥哥姐姐们凑热闹。 两个小孩儿仰头望着张翠翘，一个劲儿地吞口水。 六郎边吞口水边跟张翠翘邀功：“阿奶，水快烧干的时候我就把火撤了！” “阿奶，鸡烧好没有啊？” “阿奶，鸡肉好不好吃啊？” 只有三岁的六丫吸溜一下口水：“好七！” 张翠翘笑了笑，这两个小馋猫！ 她从陶釜里夹起一块儿烧得软烂的鸡肉，用手虚拖着凑到唇边吹了吹，然后弯腰打算喂给六丫和六郎吃：“来，帮阿奶尝尝咸淡！” 两个孩子忙张开嘴巴发出：“啊……”的声音，等投喂的模样像鸟巢里的幼鸟，萌得不行。 然而忽然一道阴影投来，接着张翠翘筷子上夹着的鸡肉没了。 六郎跟六丫都愣了。 从外头忽然刮进来的阿旺砸一下嘴，一本正经地说：“好吃！” 说完还示威地挑起下巴，用眼神蔑视了一番两个小不点儿。 六郎瘪嘴，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六丫则哇地一声儿哭出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右右……鸡右右……” 张翠翘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旺：“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抢吃的！” 阿旺撇开脸，就当没听见张翠翘的话。 张翠翘叹了口气，只好去拿两个陶碗来，给六郎和六丫一人舀了一勺芋头烧鸡递给两人。 六丫捧着碗，哭声嘎然而止。 阿旺抢在张翠翘面前将筷子递给两个孩子，指着院儿门口：“去那边儿吃！” 六郎连忙带着六丫往外走，张翠翘探头出去叮嘱两个小的：“吹凉了再吃，小心烫！” “好！”俩小只没回头，异口同声地脆声答应着。 “阿旺，你这样不行！你是大人不可以跟小孩子抢东西吃！”张翠翘板着脸跟阿旺讲道理，堂堂一个大男人抢小孩儿的食物像什么样子！ 阿旺扯着张翠翘的袖子，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道：“姐姐是我的，是阿旺一个人的姐姐，姐姐只能给阿旺喂吃的，不可以给别人喂吃的！” 张翠翘：“……” 她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怕自己手疼，她真想上手扇他两下！ “阿旺，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我是人，不是物品，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人！” “你听不明白没关系，不过可也是时候跟你掰扯掰扯了！” “我把你救回家，虽然对外宣称你是我男人，那也是为了能留下你，事实上你不是我男人。” “而且你跟我的年岁差不多，我都成亲并且有个十五岁的儿子，你自然也是早早就成亲并且有妻子和孩子，你不能跟我过于亲密，我们应该保持距离，阿旺，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明白？” 阿旺语气坚定地道：“我没有妻子和孩子！” “我就是姐姐的男人，我要姐姐给我做妻子，给我生孩子！” 第33章 杠上了 张翠翘看着倔强的阿旺，心里升腾起一股子浓浓的无奈来。 你说阿旺傻，他还知道什么是娶妻生子！ 你说他不傻，瞅瞅他做的都是什么事儿，说的都是什么话？ “阿旺别闹，我知道我说的话对你来说很复杂，你可能理解不了，我这么跟你说，我有儿子，三个继子，一个亲生的跑不见了。 我都有孩子，也有相公，不过相公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 你肯定也有妻子和孩子。 等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就会想起她们来，你会回到她们身边，跟她们一起过日子……” 阿旺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妻子和孩子，我不跟别人过日子，我只跟姐姐过日子，只跟姐姐生孩子！” 张翠翘挑眉看阿旺：“阿旺，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还想跟她生孩子。 他咋不上天呢！ 阿旺摇头：“没有！” 张翠翘：“没想起来你就别乱说话，没想起来你也没资格说你没娶妻生子，说不定你娶妻娶得早，如今孙子孙女儿都有了！” “行了，打今儿起，你去堂屋的榻上睡。” “我们不是夫妻，不可以睡在一个屋里！” 她可不当小三儿！ 若是不把阿旺给捡回来，她就会心疼，她才不会管闲事儿呢！ 捡他回来是情非得已，同样，对外宣称他是新找的丈夫也是情非得已，不然咋说？ 非亲非故地留个男人在家，怎么解释？ 阿旺越来越黏她，对她的占有欲也越来越强，连小孩子的醋都要吃，还跟小孩子争宠，让张翠翘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把话跟他说清楚。 他们是没拜过堂的假夫妻。 “姐姐……阿旺要跟姐姐睡！”阿旺可怜巴巴地看着张翠翘，他不想跟张翠琼啊分开睡，他喜欢姐姐晚上睡着的时候滚到他怀里抱着他睡觉。 张翠翘凶他：“不行，你往后都睡堂屋，不然我不要你了，把你赶走！” 说完，她把阿旺的手从她的袖子上扯下来，不再搭理他。 阿旺蔫儿地杵着，耷拉着脑袋，活脱脱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儿。 张翠翘尝了尝烧鸡的味道，嗯，味道还勉强。 “帮我烧火！”张翠翘给阿旺找活儿干，省得他黏在她身后。 阿旺乖乖地去生火，张翠翘切了一小块儿山葵碾碎了放进陶釜里，等陶釜里的温度起来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时，就用木头勺子当铲子用，把山葵沫子铲匀了再加葱花儿就起锅！ 装了满满一大陶盆！ 味道老香老香了！ 张翠翘尝了一块儿鸡肉，山葵加的不多，故而味道不是很冲，但又提升了一点儿味道的层次感，稍微有了些辛辣的感觉。 嗯，不错不错，没有辣椒的情况下芋头烧鸡能有眼目下的味道已经很是难得了！ 要是再配上一碗米饭，就更美了。 可惜家里没有米，这次竟然忘记让宋二他们买米回来，真是失策。 下次去长安城，咋滴也要买些大米回来。 张翠翘让阿旺将陶盆端到院子里放到食案上再进来烧火，她舀水将陶釜洗干净。 “六郎六丫，守着菜别让野猫偷吃了！”张翠翘一边儿用竹刷子刷陶釜，一边儿冲着外头喊。 “知道了阿奶！”六郎答应下来就带着六丫去席子上跪坐好，眼睛盯着陶盆儿里的烧鸡，嘴里吃着他们自己碗里的烧鸡。 有妇人路过，扯着嗓子问：“张寡妇，你家把那么多鸡全炖了啊，咋不留些去卖钱呢？” “哎呦喂，这味儿真香，你是咋做的？给嫂子尝一块儿呗！” 说着，妇人就进了宋家的门儿，脚上的草鞋都不脱，直接踩上了席子，走一步一个大泥巴脚印儿。 六郎连忙站起来张开双臂拦着她，妇人瞪了六郎一眼，用她的脏爪子将六郎推开，六郎被她推倒了，砸在一旁的六丫身上，同时将六丫装着鸡肉的碗给摔下来打碎了。 两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猫忽然窜了出来，叼起掉在地上的鸡肉就跑没影儿了。 六丫‘汪……’地一声儿就哭了起来。 那妇人可不管孩子，直接把脏手往陶盆儿里伸，六郎爬起就扑上去抱着她的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妇人疼得嗷嗷叫，她一脚踹开六郎，把六郎踹到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下六郎也哇哇大哭起来。 “你个小畜生竟敢咬我！老娘是你长辈，你个小畜生小心被天打雷劈！” “张寡妇，你家小畜生咬伤我了，我也不让你请郎中给我治伤，这盆儿鸡我就端走了，当你们赔给我的！” 说完，满眼贪婪的妇人就上手去端陶盆。 张翠翘从灶房冲出去，用木勺指着妇人厉喝：“放下！”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再不放下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才不放呢，她抬脚就要跑。 然而阿旺更快，他像风一样从灶房刮了出来，直接挡住了大门，抢过陶盆的同时回身一脚将妇人从宋家大门踹飞出去。 只见妇人像断线的纷争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远处的一个粪堆里。 张翠翘看着阿旺，心说这男人跟粪堆杠上了。 不过也好，正好让那些打宋家主意，想占小便宜的人看看，顺便掂量掂量她张翠翘的便宜好不好占！ 妇人抢肉没抢成，反倒是被阿旺扔粪堆里了。 那妇人从粪堆里爬起来下意识就要冲回来跟阿旺拼了，然后瞅着阿旺挥着拳头朝她走来，满身污秽的妇人顿时清醒过来，撒丫子就跑。 阿旺停下脚步，扫眼去看围观的人。 那些个手里端了空陶碗的妇人们也转身就跑。 哎哟喂！ 太吓人了！ 她们本来也是想仗着邻里亲戚长辈的身份去宋家占点儿便宜，若是放在以前，她们哄上去把便宜占了也就沾了，一个寡妇还能说啥不成？ 这种事儿她们常干啊。 不过……那都是吃绝户。 哎，张寡妇运气好，找回来一个能干仗的男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她们小便宜倒是常占，比如去地头薅几根儿葱，去柴火垛抱一两捆柴啥的张翠翘都不会说什么。 至于大便宜那是一个都没占着，毕竟这老宋家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啥像如今这般大鱼大肉香飘十里的时候啊！ 别说老宋家，全村包括里长就没谁家有过这样的时候！ 第34章 跑老的，来小的！ 要说这张寡妇还是能耐，以前真没看出来她灶上的手艺这么好，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才找了个会打猎的男人，她就开始霍霍肉。 败家娘们儿。 早晚被嫌弃。 到时候野男人走了，看她上哪儿吃肉去！ 被阿旺吓跑了的婆娘们心下酸溜溜地想着。 他们跑了，张翠翘想起原主的人设，叉着腰站在院儿门口破口大骂，足足骂了一盏茶的工夫。 若不是怕烧鸡冷掉，她能骂一两个时辰不带歇的。 骂够了回院子，孩子们已经把席子擦干净，碎掉的陶碗也收拾了。 张翠翘把六丫跟六郎喊到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两个小家伙都没伤到才放心。 接着该处理剩下的菜了，张翠翘嫌弃死了陶釜，陶釜炒菜简直太不好用了，这种大肚子的深锅，只适合煮和炖。回头还是要去找铁匠，打造一口铁锅。 大梁的烹饪方法就是蒸煮炖炙脍炙这几种。 蒸煮炖为寻常百姓家平日里弄吃食的法子，这年头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对于口味口感啥的老百姓不追求，也不敢追求。 而‘脍’和‘炙’这两种烹饪方式，是有钱人享受的，前一种是生鱼片儿，后一种是烤肉。 就没有‘炒’这个说法。 张翠翘寻思着用啥理由去铁匠铺让人给她打铁锅，铁这玩意儿朝廷管制得挺严，要是弄不到，弄铜锅也行。 原本她打算猪血鸡杂分开做，但因着锅不顺心意不趁手就改变主意了，直接烩成一锅。 哎……要是有四川的酸姜酸辣椒加入进去，这份儿猪血鸡杂才算完美。 茱萸也辣，但茱萸的辣张翠翘不喜欢。 如今大梁已经打通了跟西域的商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辣椒、土豆、红薯、玉米这些玩意儿传进来。 有辣椒，菜才有灵魂！ 还有天蚕土豆、炭烤红薯、爆米花、酸辣粉…… 不行了，越想越饿！ 张翠翘拉回飘了的思绪，专心做菜。 鸡杂猪血也搞了好大一盆子，剩下的活儿她就不打算自己干了，汤饼（面片儿）让三丫四丫她们去弄。 她得歇歇。 宋二宋三两兄弟还了板儿车就直接下地，没再回一趟宋家。 然后他们在地头就不断听到来往路过的乡邻们说，说他家做的烧鸡把人的舌头都快香掉了。 还说了有人想去他们家占便宜，结果被野男人给扔进粪堆的事儿。 听了这些话，他们哪儿还有心思待在田地里啊，手里干着活儿呢，眼神儿就往家的方向飘。 宋三好机会都被锄头砸了脚，疼得他在地里直接蹦跶。 宋大两口子也是，陈氏把庄稼当成野草扯了，回过神儿来之后忙将胡乱重新埋进土里，生怕被宋大发现了。 但宋大频频看向家里，完全没注意到她。 好容易挨到黄昏，几个人就凑到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宋二率先开口道：“我们今儿去了一趟长安城也是累了，就早点儿收拾归家。” 说完，他就率先扛起锄头往家走。 剩下的人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跟着宋二回家，今天卖了大野猪，那毒妇瞧着就挺高兴的，兴许能分些肉给他们吃。 “我要吃肉！” “要吃肉！”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娘把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你们吃成不成？” 一群人路过一个农家小院儿的时候，几个孩子忽然从院儿里冲出来，嘴里嚷嚷着要吃肉。 他们的娘手里抄着一根儿棍子撵了出来，扬着棍子就要揍人，几个孩子麻溜地躺在地上打滚儿。 宋家几兄弟只好绕道走。 这事儿明显就是他们家引出来的。 “都是死了爹的，可谁让你们娘没人家娘厉害，会找野男人！” “没野男人给弄肉吃！” “是你们命不好，怨不谁！” 啧啧，这酸唧唧的话。 宋家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妇人却不让他们得逞，给几个打滚儿的孩子使了个眼色，指着他们的背影道：“想吃肉就得跟着你们宋叔他们，你们跟着去，跟着瞅，说不准儿能讨到一两块儿肉吃！” 几个孩子立刻从地上翻起来，撒丫子就追上了宋大他们，然后更多的孩子从各处冒头，有孩子问：“狗蛋儿，你们跟着宋大哥他们去干啥？” 被叫狗蛋儿的孩子挥了挥脏兮兮的小爪儿：“去他家吃肉去！” 这话一出，孩子们谁还能忍得住，呼啦啦地就都跟上了。 宋三挥膀子赶人：“去去去，我家没肉给你们吃！” 然而孩子们能听他的？ 不能够啊！ 宋三撸了袖子要赶人，宋二喊住他：“老三！” “你一个大人，还能跟孩子们动手不成？回头也不怕他们爹娘找你麻烦！” 赵氏着急道：“可他们要去咱们家吃肉！” 宋二撇了她一眼：“他们吃到嘴里了么？”真是蠢货！ 这些孩子要是被野男人给揍了，野男人就会犯众怒。 到时候他再站出来帮野男人说几句话，正好跟他套近乎，而且，野男人是个傻子，这帮孩子的爹娘找不到他的麻烦，就会去找毒妇的麻烦。 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不，至少一举三得，那毒妇是绝对舍不得把肉分给外人吃的，她不乐意分，就得罪人了！ 这都怪谁啊？ 怪她不低调，做个吃食全村人都知道了！ 但凡她知道藏着掖着一点儿，也没上门打秋风占便宜的不是。 “可等他们吃到嘴里就晚了！”宋三急得跳脚，赵氏跟着点头，宋大跟陈氏也着急得很。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么多孩崽子涌到他们家去，那些吃食若是保不住，根本就不够他们分的！ 到时候他们就更捞不着肉吃了！ 张氏摇了摇头，老大一家子蠢货，老三一家子又蠢又急躁，她不得不开口劝道：“咱们着啥急，东西也不是咱们的，给不给他们吃得看娘的意思。” “老三，你这会儿撵人，这么多孩子你咋撵？万一伤着了咋整？” “秋收后就要征劳役了，你被人逮了错处，到时候闹到里长那里，非要你给人家替劳役才肯罢休，你咋整？” 有了张氏这话，不管是宋三还是宋大，都缩了缩，离那些孩子远点儿。 第35章 宋二说了算 宋家。 张翠翘将一大盆子的猪血鸡杂端上了食案，灶房里的汤饼也煮好了，张翠翘让三丫四丫按着人头舀出来。 她则进屋将阿旺喊出来，洗了手脱了鞋上席子跪坐好，眼睛直直地盯着食案上的两个大陶盆儿。 张翠翘打发孩子们去洗手，又让四丫帮六丫把手洗干净，然后大家都脱了鞋，在张翠翘的命令下，规规矩矩地围着食案跪坐下来。 一人捧一碗汤饼，张翠翘拿起勺子往他们的碗里舀猪血鸡杂和红烧鸡块儿。 六郎跟六丫先前吃过一小碗的芋头鸡块儿，张翠翘就只给他们舀了些猪血，鸡杂没给他们，他们年纪小，鸡杂有些不好消化。 孩子们捧着碗凑在鼻尖下面先是狠狠地嗅了嗅香味，闭上眼睛陶醉了一下下这才开始动筷子。 简直…… 简直太香啦！ “吃肉啦！张阿奶我要吃肉！” “七婶婶婶我们要吃肉！” “快点快点，快点去抢肉吃啊！” 听到外头的动静，张翠翘将手中的碗放到食案上，她站了起来，几个孩子也纷纷将碗放到席子上，趿拉了草鞋跑出院门儿。 “姐姐不怕，阿旺把他们全扔粪堆里去！”哼，敢来抢姐姐的鸡，他见一个扔一个，见两个扔一双，见一群扔一群。 鸡没有！ 粪球管够！ 张翠翘很无语，她这次真的是见识了！ 为了一口吃的，先来老的，再来小的！ 是她大意了，只想着狠狠馋一馋宋家几兄弟，没想到在物质匮乏的地方，大家平日里饭都吃不饱，一年到头难见荤腥，忽然瞅见有人家竟然弄了好多肉吃，谁能忍得住嘴？管得住腿？ 往后啊，有好吃的还是得躲起来吃，低调，要低调！ 不然就想法子让村里人都能吃上肉，不把吃肉当回事儿，那她便是天天大鱼大肉，都不会惹人眼红。 张翠翘自我反省了一番，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站在我身后，我没有让你动手，你就不要动手！” 那些不要脸皮的妇人可以用这招，可是小孩子…… 用这招容易惹众怒。 她也趿拉着草鞋也跟着出门儿，等阿旺也出来之后，她转身关锁上了院儿门。 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朝着他们跑过来的一大群孩子，以及坠在孩子们后头回来的宋家三兄弟。 孩子们转眼就涌到张翠翘等人跟前儿，一个比一个还脏。 都是小脏娃。 他们想要冲进宋家，然而因为有阿旺守在门口，他们就不敢了。 这个傻子看起来凶凶的，而且还爱把人往粪堆里扔。 “七奶奶，求求你给我们点儿肉吃，我还没有吃过肉呢！”有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求张翠翘。 若是换在现代，张翠翘遇到小乞丐一般是先给他们买吃的，然后原地报警。 可这会儿是在古代。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是没有同情心泛滥的资本。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有钱的时候每年都会拿一笔钱出来做慈善，但是她自己个儿还是个穷光蛋的时候是不可能大方养别人家的孩子的！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求求你了，给我们点儿肉吃！”有了小丫头开头，或许是见着张翠翘笑眯眯的，更多孩子大着胆子开口讨要吃的。 “我家的肉凭啥给你们吃？想吃自己回家找你们爹娘去！”三郎大长着双臂拦着这帮孩子，四郎五郎也跟着学。 “可我们家里没肉啊！” “你们家才有肉！” “好香呀，我们都闻到味儿了！” 二郎阴沉着脸道：“我家的肉是我家的，跟你们没关系！” “二郎哥真小气，七奶奶还没说不让我们吃呢，你就开口了，肉又不是你的，你没资格说话！”有个跟三郎差不多大年岁的少年大声说道。 二郎抿着唇，不安地转头看向张翠翘。 张翠翘不答二郎的话，而是朝着宋家三兄弟抬了抬下巴壳子：“你们说说，这事儿该咋办？” 宋大涨红了脸，他垂着头不敢去看张翠翘，也不敢吭声儿。 宋大不吭声，宋二跟宋三也不吭声儿。 “行，既然你们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中，我也就不当你们的娘了，咱们去找里长跟族长去，趁早分家！” 宋大听了这话吓得一个哆嗦就跪下了：“娘，我不分家！”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纷纷说不分家。 “啧啧，一说分家耳朵就好使了是不是？”张翠翘讥讽道，“我再问你们一遍，眼目下这情况该咋整？ 这一个个的小可怜儿瞅着也挺造孽的，咱们家煮的鸡肉到底给不给他们吃？” “我查三个数，你们要还是不吭声，那就分家！” “这个破地方老娘早就不想待了！” “不给！”宋大跟宋三异口同声地道。 宋三：“他们有爹有娘，凭啥上我们家吃饭，就算他们的爹娘叔伯都死绝了，也不该我们家管他们吃喝！” 宋大两口子和赵氏狠狠点头附和。 张翠翘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把目光投向宋二两口子：“你们两口子怎么说？” “给还是不给？” 宋二垂着头道：“鸡是娘的，自然是该娘做主，娘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 张翠翘轻哼一声儿：“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们大家都听着，若是宋老二说给你们吃肉，我就给你们，若是宋老二说不给，那就不好意思，你们啊……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宋二，又纷纷央求起宋二来。 张翠翘环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盯着宋二的后脑勺：“老二啊，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孩子多肉少，就是咱们一家子人忍嘴待客，谁都不吃，也没法子照顾到每个孩子。 所以啊，若是给的话，你就得想一想，给谁不给谁！” 宋二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个毒妇，如今咋就变得这般难对付？ 以前她都是动手，动手倒好，至少村里人都知道她恶毒，知道他们兄弟受委屈了。 况且他脑子好使，每每都能让大房跟三房的人顶在前头，他们二房吃亏的时候少。 可如今她改动脑子了，宋二就觉得自己个儿招架不住。 “老大跟老三说得对，我们家的吃食，凭啥给外人！” “咱们家又没有宴客，不用给他们！” 张翠翘闻言就指着宋二对孩子们道：“你们听见了啊，是他不让给的！” 第36章 分家不分户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宋二，那些眼神儿都不咋友好。 张翠翘压下唇角，她对孩子们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别围在我家门口了！” “若是实在想吃，就回家问你们爹娘要钱去，两个钱一块儿肉，五个钱一碗猪血鸡杂。” “赶紧的，一会儿晚了我们都吃完了你们想买都没有了！” 听了张翠翘的话，有一半儿的孩子呼啦一声儿全散了！ 剩下的孩子们站在宋家门口不肯走。 三丫就出声劝道：“你们赶紧回家吃晚食，别肉没吃着，一会儿回家晚了晚食儿也没了。” 孩子们听了三丫的话，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有孩子忍不住撒丫子往家里跑，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过多久工夫，宋家门口的孩子们就跑光了。 那些个从院儿里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邻居们也纷纷缩回了脑袋。 哎。 这个张寡妇自从找了个厉害的野男人之后，腰板儿挺得真是直溜，老的少的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处！ 接着，村里几乎每个院落都传来孩子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指定是在家撒泼打滚儿地要钱要不着，然后就被胖揍了呗！ 张翠翘冲着宋大等人摆摆手：“行了行了，都起来，外人都走光了，你们跪给谁看？” 说完，她就扭身从腰间扯下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了院子。 宋二郎去搀扶宋二，三丫跟四丫也去帮她们的爹娘拿农具。 这帮子人进院子之后，那眼睛都忍不住食案上的菜盆儿里瞟，嘴里苦水泛滥，可劲儿吞。 张翠翘其实也不是不能分他们一点儿吃的，但她想要收服这帮人，就得按照原计划来，不能心软。 一旦心软，她先前做的那些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管理员工，要讲究手段。 讲究方式方法。 所以说管理不但是一门学问，还是一门艺术！ 张翠翘瞅着这帮眼珠子黏在菜盆子上的宋家人道：“本来我做这么多菜就是想着你们每天干活儿也辛苦，给你们补补，让你们也吃肉吃个痛快。 不然我也不必将这些野鸡全做了，拿一些去长安城卖还是能卖一些钱的！” 宋家人听张翠翘这么说，那眼睛都冒绿光了，笑容也瞬间就爬上了他们粗糙的脸。 宋三刚要说开口说好听的话，张翠翘抬手阻止了，她继续道：“可你们让我太伤心了！” “带着一大帮小孩子来家让我为难！” “就刚才，我其实很想把家里做好的肉菜全分了，分干净了事儿！” “没了，就清净了！” 张翠翘这么一说，宋家这些大人们全着急了。 宋大急得抠手，宋二赔笑解释：“娘，他们不是我们喊的，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宋三连忙附和：“对对对，娘，我们撵他们来着，只是小孩子太多了，实在是没法子撵，况且他们也不听我们的！” “娘，孩子们跑可快了，我们真的是没招啊！”赵氏跟张氏也跟着道。 “一个个的劲儿也大，我们又不好出手太重，万一伤着人那可就不得了了，孩子们的爹娘叔伯得来找咱们老宋家拼命啊！” 张翠翘微笑着看他们为自己辩解。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说得热闹，可张翠翘一直笑看着他们，到最后这帮人就渐渐没了声儿。 张翠翘这才开口：“你们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心里打什么主意，你们知道，我也明白！” “以前的事儿，我有错处，你们也不是全然无辜，不过我那前儿差点儿被你们给埋了，活过来之后就想明白了。 一家人成日地在一起过日子，总是针尖儿对麦芒也不行，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想着对你们好些，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往后的日子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别你们想着把我算计死，我想着把你们磋磨死，没意思，命还是挺珍贵的。 谁知我拿出了诚意，这几日一直给几个孩子吃好的，然而你们却把我当傻子！” “既如此，我也就不做无用工了，左右我如今也有阿旺了，老宋家给不了我好日子，但阿旺能给。” “这么多年了，我也看出来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心里恨我，怨我，我何尝不恨你们，怨你们？ 要是你们爹在家，想必日子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就不提了，再提也没意思。 咱们啊，就别相互勉强了，还是分开过。 分家！” 兄弟几个闻言就面如土色，他们又要下跪，张翠翘双眉一竖：“不许跪！谁跪谁滚出去！” 这下子，宋大两口子，宋二两口子和宋三两口子的膝盖瞬间就直溜了起来。 “分家不分户！你们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那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咱们私底下分，不叫村里知晓，到时候摊派劳役兵役的时候也只会按户来摊，不会让你们每一房都要出人。” “分得干净清楚些，你们兄弟几个去相亲相爱，我跟阿旺过我们的小日子，虽在一个院儿里，但互不相干！” 张翠翘这么一说，兄弟几个就松了口气。 只要不分户，什么都好说！ 宋家兄弟松了一口气，张翠翘也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防备着的心疼没有来袭。 这是不是说，只要老宋家面儿上不散，那眼睛看不见手抓不着的虚无缥缈的规则就不会管她？ 哈哈哈哈！ 那可真是太棒了！ “娘，咱们不分家！”宋老二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开口了，分家不分户对他们来说诱惑的确非常非常大。 即便是野男人展现出又弄野鸡又弄肉的本领，但被原主压了十几年的宋家几兄弟还是渴望自己当家做主。 可问题是，家里的田地已经被这毒妇给卖了！ 最毒妇人心啊！ 这毒妇前脚卖掉田地，后脚就给家里的孩子们吃肉，然后让村民们对她刮目相看。 接着她就要分家！ 在外人开来他们没有分，但田地没了，钱在毒妇手中，往后的日子让他们怎么过？ 宋三跟宋大不明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乘机分家呢？分了之后他们就再不用管这毒妇了啊，自己挣的自己花，再不用看她脸色过日子了啊！ 宋二知道自己的亲兄弟一个塞一个似的蠢，只道：“如今家里田地已经没了，四儿也没个踪影，阿旺他……那山林里凶险，打猎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娘，您既然是跟我爹拜过堂的，就是我们的娘，我们不能不管你！” 第39章 乡村明星阿旺 吃饭夜饭，张翠翘就叫上几个孩子去灶房把她的东西搬走。 她买的一瓮米酒，以及新买的坛坛罐罐。 油盐酱醋啥的她拿走一半儿，给宋家兄弟留了些余地。 阿旺被她打发去洗玫瑰花，东西拿回屋她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余晖归置。 归置好了她就叫来了孩子们：“阿奶手里有二亩地，你们兄弟两个能不能把这二亩地里的活儿给干了？ 当然，活儿也不完全扔给你们两个孩子，到时候你们领着阿旺，有力气活儿你们就让阿旺干。 阿旺要是不会你们就教他，有一条，千万别损了庄稼跟粮食。 你们要是干得好，我一个人一天给你们十个钱成不成？” 别看二郎三郎年纪还小，田里的活儿他们可是门儿清。 乡下孩子，会走路就会下田！ 从捡麦穗拔草开始，能做啥就做啥，一点儿都不含糊。 “阿奶，不用钱，您和四叔地里的活儿孙儿给干了就是了！”二郎忙道，这两天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好吃的，肉管饱，他总觉得不踏实。 若是能干活儿给还回去最好。 三郎也跟着点头附和。 张翠翘故意板着脸道：“那不成，已经分家了，这账还是算清楚的好，不然日子久了你们还不得怨我？” “还有你们爹娘那头，你们给我干活儿，你们家自己个儿地里的活儿就干不完，更别说佃租的那些地。” 一亩地的收成才两百多斤，根本就养不活一家人。 老宋家自己手里有五亩地，但还佃租了二十亩地，这才能把一大家子人一年的嚼用勉强挣出来。 “行了，你们不要我就找别人干活儿。”张翠翘见两个孩子还犹豫，就不耐烦地摆手。 二郎三郎忙答应下来。 干一天能得十个钱，那是大人们给地主家干活才有的工钱。 虽然给地主家干活儿管饭，可活儿也多啊，干不好还得挨鞭子。 其他几个孩子十分羡慕地看着二郎三郎。 张翠翘没管，她对三丫四丫道：“我打算重新起个猪圈喂猪，你俩愿意帮我喂猪么？” “若是愿意，我也给你们俩一人十个铜板儿的工钱。” “不过除了喂猪，你们俩还得帮我干些别的活儿，譬如洗衣做饭刷碗，总之听我的吩咐干活儿！” “愿意！”张翠翘一说完，三丫四丫就连忙点头答应。 小脸儿都激动红了。 钱啊！ 四五六郎羡慕死三丫四丫和二郎三郎了，六郎跑去抱张翠翘的腿：“阿奶，我也能帮你干活儿！” “我可厉害啦！” “我能打猪草，也能……” “可是阿奶没钱了呀，请了你们二哥三哥，三姐四姐，阿奶就没钱了！” “不过你们且等等，等阿奶想出别的招来，你们再来帮阿奶好不好？” 六郎：“我不要钱，阿奶给我一口吃的就行！” 四郎五郎：“我们也只要一口吃的！” 呲溜…… 阿奶做的饭菜简直太好吃了！ 只要一想着今后吃不好，几个郎的心肝儿脾肺肾都在疼。 张翠翘看着这一个个的吃货，就忍不住笑了。 绷不住。 “行，以后有啥活儿我就想着你们，只要你们干的活儿让我满意了，我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想了想，张翠翘又道：“若是以后你们得了什么黄鳝泥鳅田螺螃蟹河虾啥的也都拿来给我，我给你们做了吃！” “好！”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下。 “不过丑话所在前头，你们拿来给我的东西，我要分走一多半！” 孩子们觉得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已经见识过张翠翘是怎么做菜的，那简直跟油盐不要钱一样。 跟几个孩子说好了，张翠翘就将他们打发走。 等阿旺回来，她就将洗干净的玫瑰花放进一个陶瓮里，再让阿旺往里倒米酒。 没有蜂蜜或者冰糖，不然她就能做玫瑰蜜。 “好了，洗洗睡，我们已经说好了，今晚你睡堂屋！” 阿旺不想睡堂屋，他去扯张翠翘的袖子：“姐姐……” 张翠翘推搡着他出门儿：“别墨迹，不然我可不要你了喔！” 阿旺可怜巴巴地被张翠翘推出了房门。 然而，很快他就重新回来了：“姐姐，堂屋有人睡了！” 张翠翘：“……” “娘，堂屋分给我们这一房了。”窗外传来宋三的声音。 “分家了，房子也该分清楚，原先男娃们睡的屋归了二哥，女娃们睡的屋归了大哥，堂屋就归了我。” “行了，我知道了！”张翠翘扶额。 都怪她，分家的时候说只要她住的这间屋子。 “你今晚暂时先睡地上，回头找人做个屏风，再做个竹塌，咱们把这屋稍微隔一隔，暂时就这么住着。” 睡觉这事儿就这么安排了，张翠翘前脚睡着，阿旺后脚就摸黑出门儿了。 姐姐喜欢吃甜甜的酒酿，他得上山去弄蜂蜜。 月光下，阿旺身形如电，几个纵跃很快就出了村，消失在黑黝黝的密林中。 有两个黑衣人跟着追进了密林，但却还是丢了阿旺的踪迹。 “主子干啥去了？”一个黑衣人郁闷地踢了踢身边的灌木，白日里他们不敢贸然现身，怕坏了主子的事儿。 可晚上他们累成死狗也追不上主子。 “应该是又去打猎了！”另外一个黑衣人道，回想起傍晚的时候他们闻到的那股子浓郁的香味，黑衣人就舔了舔唇。 他们找到主子的踪迹之后，就一直潜伏在村子里，每天渴了喝凉水，饿了就啃一口干馕饼。 困了就蹲在树上睡…… 可怜！ “不是，主子说来十里村办事儿，到底办啥事儿啊？” “那寡妇没啥出众的地方，主子咋就装傻充楞地赖在她身边呢？” “主子到底想干啥啊？” 另一个黑衣人道：“主子想干啥可不是咱们能揣测的，咱们偷偷躲着等着主子召唤就行了，千万不能去瞎打听，万一打草惊蛇坏了主子的事儿咱们就罪该万死！” “不过你明日得回一趟长安城，陛下那头咱们得给个交代。” “还有大将军府上，你也得去禀报一声儿。” “走，咱们去帮主子搞点儿猎物……” 阿旺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他手里提溜着三个硕大的蜂巢，背上扛着一头硕大的公鹿，腰间用麻绳儿捆着一头狍子。 蜂巢是他弄到的，公鹿和狍子是在下山的路上捡的。 阿旺，再度成为村里人热议的对象。 第40章 抢阿旺 之前是女人们看着阿旺双眼发光，这回是男女老少们看着阿旺都两眼发光。 太能耐了！ 头天打野猪，第二天打鹿和狍子，他咋这么能耐呢！ 张寡妇这是走的啥狗屎运？ 嘤嘤嘤！ 嫉妒！ 宋家兄弟因为分家的事情罕见的大清早没出门干活儿，而是在掰扯着怎么分猪和鸡以及家里的一些个家伙事儿。 然后就见阿旺被村民们簇拥着回到了宋家。 还带回来一头公鹿，一头狍子，三个大蜂巢。 他们心里这滋味儿哟…… 难怪毒妇要跟他们分家呢，是不想让他们占丁点儿这野男人的便宜！ 孩子们也惊喜地看向阿旺，肉！阿旺爷又带肉肉回来了！所有人看见他都笑盈盈地夸赞，阿旺觉得张翠翘也会夸赞他能干厉害。 只要想着张翠翘夸赞他的样子，他自己就忍不住高兴。 然而，张翠翘却抄了一把刀杀气腾腾地跑了出来，把跟来的人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张寡妇你要干啥？” “咱们只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占便宜！” “对对对，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 阿旺放下公鹿，憨笑着对张翠翘道：“姐姐，你要杀谁？我来！” 众人闻言轰一下子跑了近半。 正常人没被逼到绝境，很少会杀人，但是傻子不一样，傻子那脑袋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若傻子不傻，也不能大半夜往山里跑。 白日里山里都危险得很，到了夜里，那更是野兽的天下。 “杀你！”张翠翘气不打一出来！ “与其让山里的野兽咬死你，不如我一刀砍死你，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装棺材下葬！” 真真儿是气死她了！ 她想见死不救心都会疼得麻木，若是这傻子死在山里，她是不是也会原地去世，直接给他陪葬？ “我怎么说的？你怎么答应我的？” “你阳奉阴违，我也不敢留你了，你走！”必须给吓唬住了，不然往后他再晚上跑进山里打猎，她得跟着担心死！ 常在河边儿走，哪儿有不湿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寡妇，一个唾沫一个丁儿，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听张翠翘赶阿旺走，村里另外一个姓宋的寡妇就蹦跶出来了：“傻子，她不要你我要你，走，跟我家去，我给你生娃！” 哎哟喂！ 把这傻子带回家，他手里的猎物不就是她的了么！ “你个老菜帮子生得出来个屁！”宋寡妇给村里所有单身的女人们提了个醒，立刻就有两个女人跳出来拦住宋寡妇，然后争先恐后地拉拢阿旺。 “阿旺是，你别听这个老货的，你跟我家去，我给你生娃！” “你瞅我女乃大腚大，是生儿子的样儿，而且我都已经生过好几个儿子了！” “别瞅她，瞅我，她都克死了几个男人了，我才克死一个，你跟我家去……” “你们想得美，阿旺，别跟这些婆娘，这些婆娘有啥好的，你跟我回去！”这时，一个老汉蹦跶出来。 阿旺下意识地往张翠翘身边缩了缩。 太可怕了！ 村里人也齐刷刷地看向老汉，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地上。 傻子是个男人！ 还是个壮汉！ 老头儿能不能遭得住，竟然还蹦跶出来跟女人抢男人？ 老头儿不搭理村里人怪异的目光，着急忙慌地拦着那帮子妇人，急吼吼地冲着阿旺喊：“我好几个孙女儿，随便你挑！” “我孙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鲜嫩，比她们这些老婆娘要好多了！” “阿旺，跟爷回去，爷不会亏待你，劳役兵役都不让你去，爷家里多的是人！” 老头儿的言语提醒了看热闹的所有男人，大家若不是忌讳张翠翘手中的刀，定然已经一拥而上去抢阿旺了！ 但虽然不能抢，却你一言我一句地推销起自家的闺女或者是孙女儿来。 一边儿推销，还不忘一边儿埋汰别人家的闺女，这下子不得了了。 埋汰着埋汰着就起了火星子。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手，总之最后就扭打到了一处。 里长跟村里的村老们匆匆赶来，看到这场景差点儿没被气死。 里长的儿子在老爹的示意下狠狠地敲了一下铜锣：“都住手！” “都想去廷尉府走一遭还是咋滴？” “眼瞅着就要秋收了，你们干啥？作啥妖？” 里长扯着嗓子吼了一通，这帮人才停手，一个个的蓬头垢面，衣衫歪斜，基本脸上是都有指甲挠的血印子，不少人身上都有脚印儿。 “说说，你们到底是为了个啥？” 有人指着拿刀的张翠翘：“她说不要傻子了，大家就开抢！” “抢傻子！” 里长指着这帮人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扛着猎物的傻子在村里人眼中就是钱啊！ 那是一大推钱！ 鹿这玩意儿是稀罕玩意儿，弄到长安城就能卖钱。 蜂巢也是稀罕物，能值当不少钱呢！ 这帮人不但贪图阿旺的猎物，还贪图阿旺这个能打猎的人！ 里长瞥到几个村老看阿旺的眼神，那眼神中竟也有些想搂人的意思，里长就更生气了。 他没好气地呵斥张翠翘：“好容易重新找个男人过日子，你又作啥妖？” 先前张翠翘的一番表现让他对她的看法改变了一些，可这才几天？ 就忍不住作妖了？ 张翠翘瞪了阿旺一眼，然后才把拿刀的手背到背后：“里长，我只是跟我家阿旺吵架，谁知道他们发啥疯？” “我们两口子吵架关他们屁事儿？” “再说了，两口子吵架说的话……村里不少老爷们儿跟老娘们儿吵架的时候都嚷嚷着说要打死，难道就真下手把人给打死了么？” “我还被他们吓着了呢！” 里长脸色十分不好：“既然两口子吵架，那就关上门再吵！” “行了，你们也都散了，人家两口子吵架你们打架，真是能耐！” 众人十分不甘地散开，还是有人眼巴巴地看着阿旺。 实在是一坨肥肉啊！ 还是流油的那种。 等把人都轰走了，里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旺，又看了看张翠翘：“你们露了富，往后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你们，你好自为之！” 在里长看来，一个傻子想要勾走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谢里长提醒，我往后注意！”张翠翘忙应下。 “你还年轻，赶紧怀个孩子是正经！”里长又扔下一句话才走。 张翠翘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被催生了！ 还是个外男！ 真真儿是…… 不过她也知晓这是里长的好意，且在大梁，生育率是跟官员们的政绩挂钩的，故而从上到下对生孩子这事儿都盯得贼紧。 “板儿车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里长走的时候留下这句话，张翠翘看着老头儿的背影，心说这老头儿还真是热心。 这是催着她卖猎物呢！ “那就多谢您了！”张翠翘冲着里长的背影喊，里长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待张翠翘转头看过来，阿旺就委屈巴巴地道：“姐姐，我没有打猎，真的！ 猎物都是捡的！” 张翠翘翻了个白眼儿，当她傻？ 第41章 怎么不见冠军侯 这回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往后再犯浑咋整？ 张翠翘转身就走，进屋就关门。 阿旺紧追上去，拍着门急切解释：“姐姐，我进山是去弄蜂蜜了，你开开门啊，我弄了三个蜂巢下来呢！” “这一晚上我都在找蜂巢，真的没时间打猎！” “阿旺很乖，很听话的，姐姐不让我晚上打猎，我就没打猎！” “猎物真的是我捡来的，姐姐若是不喜欢，我扛回去扔掉就是了。” “姐姐别不理我呀！” “别不要我好不好？” 宋家人：…… 扛回去扔了？ 那你赶紧的呀！ 你前脚扔我们后脚好捡！ “你真没骗我？”张翠翘猛然打开门，使劲儿瞪着阿旺的眼睛，阿旺的眼睛十分纯净通透，看不出来一点点撒谎的痕迹。 阿旺猛点头。 “阿旺不骗姐姐！” 张翠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张脸上有几处肿胀的地方，更丑了。 身上也是，好几处地方都肿胀着。 她深吸一口气，问只穿个裤衩的他：“你咋不穿衣裳？穿上衣裳也不至于被叮得这般厉害！” 阿旺抠着脑袋傻笑：“我怕把衣裳弄坏了！”衣裳可是姐姐特意给他做的！ （你自己做的，我自己负责裁剪，谢谢！） “姐姐，做甜甜的酒酿，有蜂蜜了！”阿旺指了指他放到墙角的蜂巢道。 张翠翘看着有点心疼，胸口闷闷的，这个傻子，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大半夜地进山摘蜂巢。 张翠翘的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她仰头瞪着房梁，把泪意逼回去后就冲着阿旺摇头：“晚上回来做，咱们先去长安城把猎物卖了。”得带他去医馆看看，被蜜蜂蛰了她可没法子医治。 先前阿旺过敏她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眼瞧着过敏症状都减轻了不少，估摸着再抹几次马齿觅的汁液就能好，结果他又被蜜蜂给蛰了。 他如今这模样，想来就算是出现在长安城，他的仇家也认不出来……张翠翘打量着阿旺的丑脸，如是想着。 没招，蜜蜂的针有毒，不带阿旺去找大夫看看，她不安心。 只能冒险去一趟了。 张翠翘下定了决心，就指着阿旺相当严肃地道：“阿旺，我郑重警告你，往后夜里就好好呆在家里睡觉，不许再去山上！” “打猎不许晚上去，而且以后你要想打猎，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不不，是以后你要进山，不管白天黑夜你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阿旺变小，然后塞荷包里随身携带！ 这才安全保险！ “张婶子，我把板儿车给你搁院儿里了！”张翠翘听见院儿里有人喊，连忙推了一把阿旺，然后快步走出去跟人打招呼：“谢谢你了啊，回头用完了给你家送回去！” “娘，您歇着，这些活儿我们来干就是了！”宋三窜了出来，殷勤地对张翠翘道。 这回是鹿啊！ 那比猪值钱多了！ 昨儿卖猪他跟二哥偷偷摸摸一人分了三十个铜钱，回来后母又一人给了他们二十个铜钱！ 这回卖鹿和狍子少说一人能分五十个钱，加上工钱，那得七十个钱！ 宋三光是想想就开心得不得了。 张翠翘冷笑道：“今儿就不用了，已经分家了，就不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说完，张翠翘就指挥阿旺将猎物和一个蜂巢放到板儿车上，阿旺只肯分猎物，不肯放蜂巢。 “蜂蜜给姐姐吃的！”他倔强地坚持。 张翠翘无奈，只能依着他。 她让阿旺去洗洗，她则打开箱子拿了些糕点放进背篓里，用一块儿布盖着，等阿旺洗干净回来，她就让阿旺穿好衣裤走人。 走之前张翠翘叫来五丫和六郎：“阿奶去长安城一趟，你们替阿奶守着屋子，看看有没有人撬阿奶的门锁。 你俩想要离开都得换着来，阿奶门口不能离人知道不？ 回来阿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五丫牵着三丫，连忙走到张翠翘的屋子前盘腿坐下：“阿奶放心，我一定给您守好了！” 六郎也拍胸脯表示他也能守好。 “老大！”张翠翘喊了声儿蹲在廊下的宋大。 宋大猛然抬头，因着头抬得太猛，人差点儿没摔了。 他连忙站起来问：“娘，啥事儿啊？” 张翠翘：“今儿你抽空去砍点儿竹子，帮我做一张榻，再做一个屏风，高一点，可以搁在两张榻之间。” “我给你五十个钱够不够？” 宋大被这个好消息砸懵了，毒妇要给他钱？ 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饶是头天张翠翘已经给过宋二和宋三钱了，轮到他自己头上，宋大也不敢相信。 张翠翘见他不吭声，也不勉强：“不乐意啊，那行，我去长安城看着买，要是买不到再另找人做。” “乐意！” “乐意的娘！” 宋大被陈氏狠狠地掐了一下腰眼子，瞬间就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五十个钱太多了，娘您给我二十个钱就行了！” 陈氏闻言好悬没气晕过去。 张翠翘看了眼不自在的宋大，颔首道：“行，你说二十就二十！” 她背着背篓，催促阿旺推车走了。 出了村儿，张翠翘问阿旺：“你坚持一下，咱们到了长安城先找医馆给你看看手脸，再去把猎物卖了，然后寻个客栈你好好睡一觉。” 按理说应该让阿旺先休息的，但这个日头大，猎物放不住。 再有，他身上的蜜蜂蛰伤可不敢耽搁太久。 阿旺笑呵呵地道：“姐姐，我不困！” “姐姐你上板儿车上坐着，我推你走！” 张翠翘想拒绝，但是阿旺又道：“姐姐，你走得慢，我推你能快些到长安。” 被嫌弃走得慢的张翠翘还能咋整？只能答应坐车，不过在这之前，她让阿旺把板儿车停在路边，然后从背篓里拿出糕点给他：“吃饱了咱们再上路。” 阿旺点头：“嗯，要说饱死鬼！” 张翠翘：“……” …… 长安城。 未央宫。 椒房殿。 皇后的生辰，椒房殿热闹极了，歌舞声中，美丽的宫娥们手里端着托盘鱼贯地进出宫殿。 将美食美酒呈到宾客们面前。 太子刘弭和长公主刘翟端着酒杯祝寿之后，后妃们和命妇们以及一些个男性亲戚也纷纷开始祝寿献礼。 这一波过去之后，宴席正式开始，酒过三巡，一名喝得双颊微红，凤眸迷离的女子忽然出声：“往年娘娘的千秋节上难见大将军和冠军侯，那是边境不稳，大将军和冠军侯少留京城。 怎滴今年娘娘的千秋节也不见大将军和冠军侯？” 她这话一出，整个宫殿除了鼓乐声儿就再无别的声音，就连皇帝也敛去了微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第42章 多大点儿事儿 王昭仪问出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在场所有宾客都想问的问题。 只是无人敢开口，大家平日里都是在私下打听，不过没打听出来。 不管是大将军府还是冠军侯府上都瞒得严严实实的。 “王昭仪醉了，来人，将王昭仪送回寝殿！”皇帝没让为皇后为难，亲自下令。 王昭仪脸色一变，连忙跪下来请罪，然而皇帝已经下令，立刻就有内侍来‘请’王昭仪离开。 在大梁后宫，皇后之下便是昭仪，昭仪的品级堪比丞相。 能做到昭仪这个位置的人，可见是十分得皇帝宠爱的。 故而她仗着皇帝的宠爱，在皇后的千秋节宴会上直接问了出来。 不曾想，皇后还没开口，皇帝就给了她难堪。 皇帝的态度实在是……众人暗自琢磨，却再无人敢提大将军和冠军侯了。 待宴会散去，帝后二人携手回了寝殿，屏退了左右，皇后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忧色来。 皇帝见不得她这般，牵着她的手将人扯到怀里抱着：“无疾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儿的！” “能把匈奴打怕的人，在咱们大梁，在他自己个儿的家里能出什么事儿？” “你啊，放宽心！” “陛下，妾是不是做错了？”皇后靠在皇帝的胸口，闷闷地问，“妾是不是不该逼他娶妻？” “他若不是真生气了，怎么会连妾的生辰都不露面？” “也是舅舅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妾着急了！” “妾实在是怕，怕舅舅有个三长两短……看不到无疾娶妻生子。”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脊背，好脾气地道：“你是皇后，还是他的亲姐姐，怎么就管不得他的亲事？” “你没错！” “错的是他！” “但凡他有个一男半女，朕跟皇后也不会逼他成亲！” “可他已经三十一了！” “别人在这个年纪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他连一房妻室都没有！堂堂冠军侯像什么样子！” “哼！” “朕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你且在贵女中好好挑选一番，挑选到合心意的就拟一个名单给朕，朕下一道旨意，把一妻八妾全给他安排好！” “把冠军侯府的后院儿给他塞满了，只要他敢回冒头，朕就把他关进去，让他府上所有的女人全怀上孩子，他才能出门儿！” “噗……”翟皇后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皇帝松开她，把着她的肩膀笑着对她说：“这就对了，你的生辰，合该高兴才是！” “臣妾就是想着，舅舅不成亲，膝下也没个孩子，无疾竟也跟着学……以前是要打仗，提溜着脑袋去腥风血雨里拼，那个时候我知道他们有顾虑，就不催促。 可眼下太平了啊！ 芬儿那孩子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满心满眼就只有他，可他跟瞎子似的。 还有隋嫣的妹妹，隋蜜，这小姑娘也是天香国色……” “罢了罢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妾再好好跟他说说，陛下，舅舅的病怕是瞒不到多少日子了。” 皇后提起大将军，皇帝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忧色，他叹道：“万寿节各国使臣会来给朕贺寿，到时候大将军在出现亮相，只要朕的大将军出来亮个相，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的大梁，早已不是朕当初登基时的模样！” “陛下，冠军侯身边的张虎求见！”皇帝刚说完话，寝殿门口就有声音传来。 “宣！”帝后二人对视一眼，皇帝就开口道。 很快，一名黑衣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到殿中，他跪下给皇帝和皇后行大礼。 “是不是无疾有消息了？”皇后急忙问。 张虎看了看皇帝，皇帝颔首：“说！” 张虎躬身回答：“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侯爷他这些日子都在十里村……” 听完张虎的禀报，帝后二人愣住了，半响，皇帝才问道：“你是说那小子躲在十里村装疯卖傻只为赖在一个寡妇身边？” 张虎点点头。 皇帝笑了。 捂着肚子笑。 皇后很无奈地看着皇帝。 皇帝笑够了就叹道：“臭小子也有今日！张虎，那寡妇姓甚名谁？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能把隋嫣他妹妹给比下去？” 张虎实事求是地道：“寡妇叫张翠翘，有一亲子，三个继子。至于容貌……略比普通村妇强些！” 皇后皱眉：“一个长相普通的村妇就值当他装疯卖傻？”他眼瘸么？皇后非常不高兴！ 皇帝也很好奇，不过冠军侯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可以说是他一手养大的！ 故而这个人他十分了解，若不是真动了心，肯定不可能用这般手段死缠烂打！ “天下美人何其之多，美人易得，心上人难得！”寡妇不寡妇，有没有儿子对皇帝来说都不算事儿，就是有丈夫又如何？也不是事儿！ 他亲娘当年也是生了孩子以后跟了他父皇，然后进的宫！ 他当皇帝以后，还给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册封了爵位呢！ “皇后莫要担忧，无疾十三岁开始上战场，征战了十多年。如今四海升平，贼寇无踪，他也该好好歇歇了！” 皇后还是不高兴，她怕弟弟被人给骗了！ 寡妇心眼子多，她弟弟又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汉，打仗是好手，别的就……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皇后的忧心皇帝视而不见，他看样子高兴得很。 皇帝自然是高兴的，站在他的角度，只要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冠军侯愿意找就行，寡妇就寡妇，能过日子生孩子就行！ 至于说美不美的没关系，回头给这孩子多挑点儿美人塞府里去就是了！ 多大点儿事儿！ “张虎，你们得小心了，可别给你们主子帮倒忙，让人给发现了！”+ “再有，你们找个机会提醒他，无论如何，朕的万寿节他必须出现！” “是！陛下！”张虎应声退下，出了寝殿，又听见皇帝发出一阵儿爽朗的笑声。 …… 张翠翘带着阿旺先去东市把野味给卖了，这玩意儿好卖，刚进东市就有人上前来问价钱，张翠翘也不说价钱，只道：“这猎物我要送去相熟的酒楼，不在外头卖！” 第43章 老主顾 她不知道这公鹿的价钱，所以才这么说的。 她这是要刺激管事的不敢胡乱压价钱。 看眼前这管事的穿着气度，应该是哪个高门大户里的管事，想来买鹿也是出得起价钱的。 就怕他仗势欺人。 不过有阿旺在，张翠翘也不怕，就算发生点儿啥，阿旺应该能护着她跑出长安城。 这份信任来自于阿旺两次半夜出入山林满载而归，并能安然出来。 那管事见张翠翘不答应，还要走，就忙拦住她。 阿旺出手如电，单手就攥着管事的手将他提溜起来往旁边儿一扔。 众人：…… 卧槽！ 这汉子劲儿好大！ 单手推车，同时还能单手提溜人！ 张翠翘没料到阿旺的反应这么快，她忙跑去那管事身边，问他有没有伤着。 “实在是对不住，我这男人打仗伤了脑袋，有点像小孩子！” “您没事儿？不然去医馆找大夫瞧瞧有没有伤到哪里？” 管事的本来很生气，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长安城的狗是随便谁都能打的吗？ 呸呸！ 他才不是狗！ 管事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对张翠翘道：“既然他是个傻的，我就不跟他计较，不过这位娘子，你这鹿和狍子都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酒楼给你多少银钱，我可以多给你五百个钱。” 说完，他看了眼推车上的公鹿，这鹿实在是好，瞧那角，多雄壮。 这鹿啊，浑身都是宝，鹿茸鹿血和鹿宝…… 张翠翘为难地笑了笑：“不是钱的事儿，是先头说好的事儿……” 管事的看了看左右，他道：“这位娘子，借一步说话！” 张翠翘迟疑。 管事的指着阿旺道：“你男人这般厉害，带上他你有啥好怕的？” “跟我来，就几句话的事儿。” 张翠翘只得‘勉强’同意，和阿旺一起跟着那管事走。 管事的带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塞给张翠翘：“这里有五十银，你们经常卖猎物应该知道，这鹿弄到酒楼里最多能卖二十银。 至于狍子，也就能卖个一千多钱。” 张翠翘咬着唇，一脸地纠结。 管事的道：“这位娘子，你赶紧做决定，鹿对于你们来说或许难得，但我若想买也不是买不到，只需去一趟上林苑就行了。”他们公子要显摆新得来的匕首，一沐休就连忙呼朋唤友，要在家里烤鹿肉吃。 原本家里提前准备了一头鹿，谁知公子养的猎犬不知道怎么就从犬舍里偷跑出来，把鹿给祸害了。公子只能命他出来采买，说无论如何都得买一头鹿回去，不然就该害他丢人！ 不然他怎么可能把价钱添得这般高！ 上林苑张翠翘知道，是皇帝和王公贵族们打猎的山头，里面被圈养了很多野兽。 是皇家猎场。 若这人说的是真的，那说明他身后的主子应该是恨得皇帝宠爱的权贵，不然怎么可能跑去上林苑买鹿？ 张翠翘没去怀疑他的话，也没必要较真儿。 她同意了这个价钱。 猎物不像匕首，创作一点小故事附加上去，再演演戏，就能给匕首附加价值上去。 猎物不一样。 你把故事讲翻了天，它是一头鹿，也不能变成一头虎。 至于这个价钱，张翠翘也觉得合适，她的确不知道一头鹿的真正市场价格，或许更高，或许更低。 其实就像是炒股票，你永远不要奢望你手里的票是最低的时候买进，最高的时候售出。 自己觉得不亏，合适就行了。 况且这是长安城，面前的管事也是权贵之家出来的人，不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五十银来。 她不能把人给惹毛了。 五十银，够她和阿旺生活很久很久，够干很多很多事情了。 主要是，她得早点脱手这些东西，好带阿旺去医馆。 “行，那我就卖给您！”张翠翘做出一副狠心挣扎之后的表情，检查了钱袋里的所有钱才开口。 管事的笑了。 “往后你们夫妻再得了好猎物，就直接送去高雾侯府找我，我姓梁，是嫣公子院儿里的人。” 张翠翘闻言心猛地一跳，高雾侯府的嫣公子，那岂不是熟人？ 买她匕首那个冤大头？ “敢问嫣公子是否就是名满京城，乐善好施的隋嫣公子？”张崔翘没忍住问了一嘴。 梁管事骄傲点头：“不错！” “我家公子可是少府寺的水衡都尉，管着上林苑呢，想要有鹿再容易不过了，你这个娘子现在知晓我说的是真的了！” 张翠翘赔笑道：“小妇人一直都相信您是有大手段的人，您这通身气度就不一样！瞅着根本就不像管事，而像是哪家的老爷。” 哎呦喂，难怪出手阔绰，原来是隋嫣身边的人，可见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她这算不算在一只羊上可劲儿薅毛？ 第一次薅羊毛是她追上去的，这一次是对方主动撞上来的。 梁管事笑着虚点了点她：“你这张嘴可真会说！” “行了，你们两个推着猎物跟我走！”梁管事转身往外走，张翠翘和阿旺连忙跟上。 “那啥，小妇人就是好奇，想问问您，您家公子为啥要在外头买猎物呢？上林苑离长安城又不远。” 梁管事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上林苑太大了，野物都是散养在山林中，若想要猎物得派人去上林苑跟人说，让人猎，这一来二去的得要两三天。 可公子今儿就想吃鹿肉，我就只能来东市碰碰运气。” 张翠翘明白了，原来是时效性的问题。 没走多远，管事的就让他们停下来，然后街边儿一辆骡车边儿上蹲着的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忙起身过来，没等梁管事招呼，就上手把猎物搬去他们的车上。 张翠翘带着阿旺找了一家医馆，大夫给他诊脉之后，就帮他取针，边取边嘟囔：“真是胡闹，为了蜂蜜连命都不要了，幸好不是马蜂，若是马蜂给你蛰这么多的包，你恐怕都没命了！” 阿旺说：“不会的！” 张翠翘瞪了他一眼：“人家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听大夫的！” “往后不许去林子里掰蜂巢了！” 阿旺想说他下次会更小心，但见张翠翘一脸的不高兴，于是就乖乖地答应下来。 处理好这些，张翠翘又跟大夫说起了阿旺的红疙瘩，以及她之前给阿旺用马齿觅涂抹的事儿，大夫听了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阿旺身上残留的红疙瘩，于是便给开了一副药：“他这疙瘩都快退了，喝上一副药就不用再管，慢慢就会好的！” 看完了外伤，张翠翘又问起阿旺失忆并且行为和语言上的表现都像是个小孩子的事儿，大夫拿这种情况也是没法子，因为给他把脉，他的身体棒棒哒。故而只能跟张翠翘说好好保养，保不齐啥时候阿旺就能恢复正常。 张翠翘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跟大夫道谢，付了诊金拿了药，就带着阿旺去客栈。 第45章 落籍 张翠翘一路高调，里长自然是知道了她要赎地和建房的消息，故而张翠翘到了里长家，里长都把东西准备好了。 治下的乡邻能过好日子，对于里长来说是好事儿。 没有几个里长是希望自己里的乡邻都穷了篓馊，动不动还饿死几个。 “你新找的男人不错，是个好的，只是他这个户籍咋整？给他办个入赘？还是咋的？” 张翠翘从里长手里接过地契，捏在手里回里长的话：“不入赘，您就按照阿旺来报！” 大梁常年征战，不少人为了躲避兵役就躲进深山，这些人被朝廷称之为野人。 朝廷缺丁，时常派军队进山抓野人，把他们抓出来就直接送去服兵役苦役，不过若是主动下山的，可以录户籍，做良民。 “那秋收后报丁口的时候我就将他报上去，到时候有十亩荒地分给他，这地你可以先选。 眼目下咱们村儿的荒地都在河西边儿，那一片儿，距离村子有点远了。” 张翠翘回想了一下那块儿地方，的确有点远。 不过远有远的好处，到时候她跟阿旺就在荒地旁边儿起个房子，离村子远，做点好吃的也不至于全村人都知道。 “山脚下那片地有人要吗？若是没人要，我替阿旺要了。”张翠翘想了想就道。 里长道：“没人要，那块儿地太远，不然你考虑考虑前面点儿的？” 不止是远，靠近山脚有时候会有野兽下来祸祸，故而那一大片地都没人去开。 要知道荒地开出来之后头三年是免税的，而且荒地也便宜。 村里有新生儿出生，都是分荒地，良田想都不要想。 “就靠山脚，阿旺喜欢打猎，我正好想修房子，干脆就修在他分的地里，这样他想上山打猎也能方便点。” “主要是有了猎物，也能从那边儿绕道去长安城，不用进村里晃悠，省得大家伙儿都盯着。” 里长听她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了。 “行，明日我去给他丈量田地，左右是荒地，修房子要用的地我给你们饶出来。”荒地嘛，丈量的时候手松一松，十亩地多出个两亩来不难。 况且那一片几百亩的荒地，阿旺要是有本事，多开些出来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里长：“你要建房子，有啥要帮忙的就说。” 张翠翘连连道谢，就从里长家出来了。 出了里长家就看到六丫跟六郎，六丫扑过来抱她的腿，张翠翘就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拿额头去贴她的额头：“六丫来接阿奶了？” 小丫头奶乎乎地应声儿：“嗯！接阿奶！” “阿奶我们回家！”六郎伸出黑乎乎的小爪子要牵张翠翘的手，被张翠翘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把爪子洗干净，这么埋汰别碰我！” 六郎咧嘴一笑，撒丫子往远处的小溪边儿冲去。 张翠翘抱着六丫跟在后头，她扯过六丫的手看了看，对六丫说：“你的小爪子也这么脏啊，阿奶不喜欢脏孩子喔！” 六丫忙将手扯回来藏到背上，然后挣扎着要下去。 张翠翘把她放下去，她哒哒哒地吃完往溪边跑：“哥哥爪爪脏脏，哥哥洗手手！” 六郎站起来亮出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哥哥的手是干净的，你的手才脏！” “过来，哥哥帮你洗！”六郎接住冲来的六丫，牵着她的小手蹲在溪边，浇水给她洗手。 洗得可仔细啦！ 是个很知道照顾妹妹的小男娃。 张翠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也是软软呼呼的。 赵氏人不咋滴，生的儿女还不错。 五郎也很懂事。 说起来老宋家的小孩子就没有不懂事儿的，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家里，孩子们真没有矫情任性的资格。 “好了，洗干净了就走，阿奶给你们做炖大鹅！” “欧，炖大鹅去啰！” “七肉肉！” 两个孩子可不就是想着吃，在村里显摆了一圈儿之后就跑来接张翠翘。 到家就看到宋大，他正在院儿里处理竹子。 张翠翘让他帮着把鹅杀了，自己去搬了几块儿石头，靠着墙根儿搭了个简易的灶。 然后将洗干净的一个大陶甑（蒸）放上去。 接着，她把食案搬出来放一边儿，食案上放的全是调味料。 宋大麻溜地把鹅杀了，张翠翘就让六郎去找三丫回来给她收拾大鹅，她拿了个盆儿和面，捏了一簸簸窝窝头，两分杂粮，八分白面那种。 窝窝头捏得大，一个有小碗那么大，全放进陶甑里蒸着就不管了。 烧的柴火，不用随时随地看着。 张翠翘去给宋大打下手，宋大有点手足无措，张翠翘道：“干你的活儿，早点儿把东西做出来，老娘晚上要用。” 宋大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小时候姥爷就喜欢用竹子做东西，姥爷的手艺好，用竹篾编出来的东西可好看了。 张翠翘小时候是跟着姥姥姥爷的，故而也会些皮毛。 比如说她看到宋大在竹子上凿出来一个斜角口，就知道这是需要熏弯的地方，于是便拿到临时灶膛跟前熏。 宋大心里是怕张翠翘帮倒忙的，可是呢，他生性懦弱，不敢吭声儿。 他苦着一张脸继续干活儿，心说今儿倒霉，由得多干活儿。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张翠翘把这截儿竹子熏弯，并且是他想要的那种直角弯度时，宋大就有些回不过神来。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干活儿！”张翠翘吼了他一声儿，宋大忙低头干儿。 不是什么细致活儿，又不用雕花，又不用劈竹篾子，有了帮手之后，这活儿干地就快了。 三丫跟四丫回来，两个小丫头不用张翠翘叮嘱，就去烧水烫鹅，拔鹅毛，破鹅，收拾内脏…… 等她们收拾完了，窝窝头也蒸好了。 张翠翘把陶甑弄下来换上陶瓮，让三丫四丫去弄了点儿芋头收拾好跟鹅一起炖。 等大鹅炖好了，天色也黑了下来，不过张翠翘要的东西宋大做好了。 张翠翘很满意。 粗犷的田园风格，很结实，非常的实用。 张翠翘把先前谈好的工钱给宋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二丫三丫一个大窝窝头，每个窝窝头里面都舀满了芋头和鹅肉，香味儿满院儿地窜。 给六郎分了一只大鹅腿，给六丫分了一只大翅根儿，六丫说这是鸡腿。 两个孩子啃得满嘴流油，可把其他人给馋坏了。 第47章 清理荒地 张翠翘知道宋家这三房肯定不会平静，她算是从对手内部把对手给瓦解了。 接下来，她就可以撒手不管，等这帮人自己个儿去发酵去。 先忙活她自己的事儿！ 得把房子先修起来，反正阿旺也没事儿干，不如让他去修房子。 屋里点着油灯，整个宋家小院儿就他们这间屋子是亮堂着的。 阿旺吃得满头冒汗，吃完他对张翠翘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炖鹅。” 好听的话谁不想听？ 其实张翠翘的厨艺嘛，在她自己看来也就是一般，比她姥姥差远了。 她多的，强的地方在于一两千年的积累。 不管是见识还是厨艺，一两千年之后的她，在古代人面前是非常非常占便宜的。 就像是满级高手重生新手村的那种感觉。 不说别的，等铁锅到手，她给炒个简单的蛋炒饭都能惊艳所有人！ “行了，吃饱了就干活儿，屋里乱着呢！” 阿旺的胃口是真好，一只大鹅几乎是全进了他的肚子，张翠翘胃口小，没吃多少。 不过她做的大窝窝头倒是剩下好几个，张翠翘打了一盆儿凉水，将装窝窝头的陶罐放进去镇着，这样的话窝窝头就不会馊，明早还能吃。 阿旺把房间收拾好，张翠翘就让他把屏风和矮榻放好，矮榻靠墙，中间隔一道竹屏风，房间看起来瞬间就小了好多。 张翠翘把买来的把自己榻上的谷草分了一半儿铺上去，然后把买来的新席子给阿旺铺上。 “先这么睡着，等把新房子起好了，再给你做被子。”左右天儿还热，晚上不盖被也冻不着。 阿旺十分喜欢看张翠翘为他忙碌，这让他有一种姐姐十分重视他的感觉。 只是遗憾的是，晚上不能再跟姐姐睡了。 但再一想，好歹在一个屋里呢！ 比把他赶去堂屋里睡好！ “里长说等过了秋收就给你上户籍，然后提前把你的田给分下来了，是十亩荒地，我做主选了河对面儿山脚下那片地。 我还跟里长说要在那里修房子，等房子修起来了，往后我们就住在那边儿好不好？” 手里有二百多两银子，张翠翘决定苟一苟，暂时不去想赚钱的事儿，先把眼目下的生活给料理顺当了再说。 “嗯！姐姐做主就好！”阿旺高兴地应下，太好了，房子修好了他跟姐姐就能单独住一起！ “洗洗睡，明天事儿还多！”张翠翘的心情也很好，穿越的这个开局不好，不过嘛，日子是过出来的，自从救了阿旺，她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顺当！ 第二天张翠翘起了一个大早，她把头天的窝窝头热了热，跟阿旺分着吃。 然后就把二丫三丫找来，让她们两个帮着做衣裳。 这两个小丫头的针线活儿还不错。 张翠翘先从灶眼儿里挑了根儿没烧完的小树枝，用黑的那头在布料上画了起来。 “一会儿你们照着减下来，然后缝起来就行了，我琢磨着这么做衣裳能省下不少布料，省下来的布料给你们，就不给你们工钱了成不？” “成！” 怎么就不成！ 她们好久都没穿过新衣裳啦！ 画完布料，张翠翘就背上背篓，拿上刚买的锄头等工具，带着阿旺出门儿。 先去里长家找里长，然后再一起去荒地。 从村里走到山脚下，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可见这片地方距离村里还真是有点远。 要知道村里去长安城才一两个小时呢! 土地丈量完了，里长就现场将地契给写画好，阿旺摁了指印儿，两个竹牌牌阿旺留一个，另外一个里长带走，这事儿便算是完了。 “多谢里长，我们就不送您了，这地里活儿还多，我们先收拾收拾。”张翠翘送了里长几步就道。 里长摆摆手：“行了，你们忙！” 里长走后，张翠翘就将柴刀给阿旺：“咱们先围着地收拾一条路出来！”这片荒地上的杂草都有人高，而且还有很多杂乱的灌木，地上好多鹅卵石。 这么多荒草靠割不知道要割到啥时候去了，故而张翠翘打的是一把火烧干净的主意。 不过要放火就要先做好防火的工作，得先清理出一圈儿宽绰的防火带来。 “姐姐你歇着，我干活儿！”阿旺道。 十二亩地呢！ 阿旺一个人干活儿能干到啥时候？ 张翠翘拿着镰刀跟他一起干活儿：“早点收拾出来，咱们早点儿起房子，将来也好早点儿从宋家搬出来！” 她是有秘密的人，宋家人太多了，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万一哪天又掉贡品被宋家人看见了咋整？ 阿旺见张翠翘跟他一样期待早点搬出来单独过，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便也没再阻止张翠翘干活儿。 张翠翘不会干农活儿，不过割草她慢慢来还是可以的。 草凭着地割，至于灌木她就留给阿旺处理。 才干了一会儿，她的手就红了起来，还被打起了水泡。 张翠翘无语地看着自己个儿的手，原主在家是不怎么干活儿的，这双手比三丫四丫的手还嫩。 哎。 算了，明天还是把四郎五郎叫过来帮忙。 想了想，张翠翘用刀在衣服下摆上割开一个口子，扯下来两根儿布条缠在手掌上就接着干活儿。 阿旺的速度快，不大点儿工夫就清理了好大一截儿路出来。 有阿旺这个壮劳力，才一天时间，张翠翘需要的防火带就清理出来了。 第二天就放火，村里人看着烟尘的方向，想跑去瞧又觉得远，不过一打听就知道那是阿旺领了荒地。 大家纷纷议论，咋选那么远呢，要是出啥事儿想喊人都难。 不过有那个傻子在，能出啥事儿？ 野物撞上去那是在给他送菜呢！ 听说张寡妇还要在山脚下修房子，啧啧，她是不是怕村里的娘们儿偷傻子，故而才特意选那么远的地儿？ 这个说法一出，大家就觉得是真相。 一时间，张翠翘又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说酸话的就更多了。 风儿吹进了宋家人的耳朵里，宋家从大到小都莫名地心慌。 以前是恨不得毒妇赶紧去死，可如今听说毒妇要在山脚下修房子住，他们没有来的就害怕了起来。 竟然是怕毒妇不要他们。 这他娘的说出来他们自己个儿都不信！ 第48章 好苗子 同样心里不踏实的还有宫里的王昭仪以及汝阳公主都很慌。 王昭仪育有二子，是宫中养活皇子最多的妃子。 且这两个孩子都超过了十岁，夭折的概率很小。 如今宫中总共就五位皇子，只有三位超过十岁，其中一位便是十五岁的太子。 皇后只生了两个，一个是大长公主刘翟，一个便是太子刘弭。 太子的地位稳固，因为他有个大将军舅爷，还有一个冠军侯舅舅。 这两个人于大梁有着滔天大功，陛下爱重，百姓们爱戴，若这两个人不死，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完全无法撼动。 如今大将军久不露面，冠军侯大胜一场之后班师回朝，然后也不见了踪影。 传言大将军病重不治，若是真的，这对王昭仪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这个时候冠军侯再出点儿茬子……这让王昭仪如何能按耐得住？ 于是在皇后的千秋节上，她忍不住趁着酒意问了出来。 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将各方势力的心思给挑拨地浮动起来。 大家心思越浮动，想法越多，对她来说就越有利。 她出身世家，比奴婢出身的皇后不知高贵多少倍，只要没有大将军和冠军侯，她就能凭着家族的帮助，让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 可现在大将军府油泼不进，冠军侯的踪迹又无从可寻。 王昭仪怎么能不着急。 “去跟家主说，让他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找到冠军侯！”自皇后千秋节之后，陛下就再没来过漪澜殿。 她有两个儿子，自然不怕失宠，况且这宫里美人无数，每年还有很多美人进宫。 大梁的公主们都有同样一个嗜好，就给给皇帝陛下搜罗美人。 翟皇后当初就是汝阳公主府的女奴，被汝阳公主献给皇帝的。 皇帝陛下登基早，登基之后一直没有子嗣，因着没有子嗣，朝堂动荡不已，就是皇帝的亲舅舅也跟外封的王爷眉来眼去，甚至公开支持，说什么陛下无子嗣，太子必当在几个王爷的子嗣中选。 那个时候，皇帝才将二十几岁。 二十几岁后宫中无所出，朝臣们就什么嘴脸都暴露出来，皇帝能高兴？ 故而，后来翟氏生下刘翟，皇帝高兴得不行，他不能生育的传闻一下子就给打破了，纷乱的朝堂瞬间就安稳了不少。 而翟氏也是在那一次，被高兴坏了的皇帝直接册封为皇后。 王昭仪心有不甘，她只比翟氏晚一年怀孕！ 若是她先生下孩子，皇后之位就是她的！ 可惜，迟了就是迟了，而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没保住。 “是，娘娘！”内侍应下。 在他退下之时，王昭仪又喊住了他，让他附耳过去，在他耳畔低声嘱咐了几句。 内侍脸色一变，冒了一脑门儿的冷汗，待王昭仪说完了，他便屏住呼吸，躬身退下。 汝阳公主从大将军府出来，她靠在马车车厢壁上，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汝阳公主四十多岁，比皇帝大上三岁，不过她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比皇帝还年轻。 她和皇帝的生母是个难得的美人，不然先帝也不会不顾她是有妇之夫，就把人给抬进了宫里。 故而皇帝生得十分英俊，汝阳公主亦是个美人，便是脸上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 只是美人似乎有什么极烦心的事儿，抬手揉着眉心，面色阴沉得厉害。 大将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瞅着就……就不中用了。 这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儿子简襄文不成武不就，她想让儿子娶翟长公主，但皇帝不接茬，皇后又是个懦弱的，事事唯皇帝马首是瞻。 娶翟长公主无望，若大将军再没了，她和她的儿子铄阳侯简襄便会少一个靠山。 没了强有力的后盾，铄阳侯府早晚会没落泯灭。 这是汝阳公主所不能忍受的。 “命春风楼的掌柜来公主府见本宫。”马车抵达公主府之后，汝阳公主就吩咐身边的亲信。 “是！”内侍领命退下，很快就将春风楼的掌柜给带来了。 春风楼的掌柜跪在殿堂冷冰冰的木质地板上，额头几乎贴到了地上。 “行了，起来回话！”汝阳公主有些不耐地道。 樊掌柜站起来弓着身子，苦着一张脸道：“殿下，小的已经派了两批人去搜罗美人，先前进献上来的已经是小的费尽心力搜罗上来的。 如今沄山公主、荥阳公主、淮阳公主都在大肆搜罗美人，各地王公贵族也在收刮美人，为了收刮美人恨不能掘地三尺。 小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汝阳公主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幽幽地道：“这就是你送一些歪瓜裂枣到本宫面前的理由？” “樊屏，本宫平日里是不是待你们太过宽厚，以至于你们敢这般戏弄本宫？” “本宫不求你找一个美貌能跟当年的皇后媲美的，可你瞧瞧你这几次送上来的人？” 樊管事被这话吓得双膝一软又跪下了，他朝前膝行两步磕头道：“小的的侄儿倒是在乡下发现了一对儿好苗子，年纪小，脸蛋儿长得好看，最为要紧的是那流泪的工夫，眼睛一眨，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还能把眼泪含在眼眶子里，欲泣不泣，那小摸样真真儿惹人怜爱。 原本那家人的继母都说好了要卖，然而继子们闹腾得厉害，那继母畏惧人言，便扬言不卖了。 小的那不成器的侄儿给添到一百银，她也不卖。” 汝阳公主听他夸得这般厉害，当即就道：“若真是好苗子，一百银不卖就出一千银，一千银再不卖……难道你们竟没有旁的法子了么？” 樊管事迟疑道：“如今廷尉府那位大人盯咱们春风楼盯得有些紧……”说到这里他偷偷打量了一下汝阳公主的脸色，当即改了口风：“小的回去再想法子，一定将那对姊妹花给弄来。” 汝阳公主这才有了些笑容。 “若那两个小姑娘真如你所说，到时候本宫定有重赏！退下！” 一个没有了父亲的公主能有什么权势？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基于当今皇帝的态度，给皇帝进献美人，努力让自己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荣华富贵和权势才不会悄然离去。 即便亲姐弟，汝阳公主这么多年也是小心翼翼地奉承着皇帝，不然哪儿来今日的风光。 第49章 找上宋四 长寿里挨着西市，这一片儿七八个里住的全是贫民，大多都是在西市的各个作坊中干苦力讨生活。 宋四的狐朋狗友之一卞游发一家子就住在长寿里，宋四从他家租了一间屋子，也暂住在这里。 说起来他原以为自己走投无路，毕竟他亲娘不知道为啥改变了心意，坚决不卖三丫四丫，还被活活气死。 他被吓跑了，谁知刚钻进竹林就见一穿着绸缎夜行衣的男人躺在地上。 宋四当时想着自己个儿欠下的债，便去将男人身上的衣裳鞋袜全扒了下来，他虽然没带银钱在身上，可腰间别着一个匕首套子，这套子上镶嵌了好多颗各色宝石。 真真儿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把宝石抠下藏好，拿出了两颗来托一相熟的游侠儿给卖了，得了一百银，五十银子赔了那老头儿，剩下五十银足够他浪好久！ 至于那黑衣和皂靴他则留着，想着等他自己个儿身量高了以后穿。 嘿嘿，夜行衣！ 那是厉害的游侠儿才能有的东西！ 宋四想着老娘既然已经死了，他就没必要再回村子，于是便拿了点儿银钱出来租房子住。 一间房一千钱一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十分便宜的。 “四儿，你如今可不得了了，冯大哥愿意帮忙，能把你弄去跟他一起为绣衣使者跑腿儿，做个吃官家饭的人！” 宋四儿一脸得意，他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心说幸好他发了一笔横财，剩下几颗宝石让他全送给了游侠儿冯田，劳动冯田帮了一把！ 他抬手搭在卞游发的肩膀上，哥儿俩好地道：“放心，兄弟我先进去站稳脚跟，就想法子把你也弄进去。” “今儿我听冯大哥的意思，只要是做出功绩来，想当绣衣使者也不是不能够！” 说完，他指着熙熙攘攘的大街道：“长安城如此繁华，咱们凭啥要一辈子在泥里过日子？咱们凭啥不能飞黄腾达？” “你看看这满长安的权贵，谁家不怕绣衣使者？” “我跟你说，今儿我正好瞧见了右扶风家的公子低声下气地求绣衣使者，要知道那些个权贵的公子哥儿在长安城可是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驱赶咱们就像是驱赶狗一般……”说到这里，宋四的眼中露出向往之色，若将来有一天他当上了绣衣使者，无数权贵面对他都要卑躬屈膝地求饶。 那场面，只要想想宋四就热血沸腾。 卞游发听他这么一说也激动了，亦是双眼泛光地憧憬起来：“好兄弟，那我就等你的好信儿了！” “宋四儿！” 两人正说得热闹呢，忽然就被人给拦住了。 是春风楼的樊管事。 宋四看清楚来人就笑问：“樊管事啊，您老找我有啥事儿啊？要是我那两个侄女儿的事儿就算了，我娘说了不卖！” 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回村。 回村必定会被宗族的人给抓起来，挨一顿揍那是咋滴都跑不掉的！ 樊管事也是满脸堆笑，他扯着宋四的胳膊：“街上不好说，来来来，咱们去春风楼说去！” “我让人在楼里备下了酒菜，咱们爷儿俩好好喝一盅！” 宋四听说有酒菜吃喝，就对卞游发道：“你先回去，跟你娘说说，夜里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卞游发冲着他挤眉弄眼：“知道，你夜里不回来也成！” 说完，他压低声音凑在宋四儿耳边道：“春风楼的花魁可是艳冠长安，你要是有幸能得见芳颜，明儿回来记得好好跟我说说。” 他笑得极为猥琐，挥着手跑开了。 宋四撇撇嘴，他现在啥都不是，便是有机会去春风楼吃喝，也不可能见人家的花魁，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清楚的。 不过将来他若是当上了绣衣使者，别说花魁，就是宫里的娘娘他都能看上两眼！ 春风楼不愧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销金窟，红漆的柱子白玉的地，珍珠的帘子鲛纱的幔，便是墙柱上嵌着的灯盏都是金银铸造的。 丫环们都穿着一个颜色样式的曲裾，银盘的面儿铺着白生生的粉，眉头点黛，唇间点朱，眼角一抹嫣红携着往鬓发里飘。 行动间腰肢如风中的柳枝儿，香风阵阵。 这还只是丫环们的样儿，那些伺候人的妓儿们还没出来晃悠呢！ 十五岁的少年进了春风楼的门这眼珠子就不够用了。 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樊管事十分满意。 他将宋四带上二楼进了一个包间，包间中有一身着朱红色绣花曲裾的美丽女子朝着他们盈盈款款地一拜。 被女子称呼一声公子，宋四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应怎么摆放。 樊管事哈哈一笑道：“燕儿，你可要把这位小友给本管事服侍好了！” 燕儿称是，她跪下来帮宋四脱鞋履，脱下来一股子味儿，且袜子上还有几个洞。 宋四窘迫得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然而燕儿却仿佛闻不到他那脚臭味儿，看不见他袜子上的洞一样。 有小丫头捧来一盆水，燕儿帮宋四退下袜子，一双纤细莹白的手捧着他的臭脚放进温热的水中，用帕子温柔地帮他擦洗，擦洗干净之后取了崭新的袜子帮他穿上。 完事燕儿行礼告退。 樊管事对着脸和脖子都红透了的宋四儿哈哈笑道：“少年人第一次进青楼，以后习惯就好了！” “来来来，快坐下吃，上次老夫跟你就一见如故，觉得你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后来老夫本想找你，多次寻觅却不得见，今儿也是楼里的伙计出门采买，看到了你，老夫这才亲自上街去拦你！” 说话间，燕儿再度进门，她也脱鞋上了塌，跪坐在宋四儿身后，帮他倒酒布菜。 行动间香风涌动，不时有些许发丝划过他的脸，这让一个青春期的中二热血少年如何遭得住？ 樊管事把一切都看在眼中，接连跟宋四喝了几杯酒之后，樊管事就开口了：“宋四儿兄弟啊，不瞒你说，我们东家是看上你的那一双侄女儿了。 东家势在必得。 想买了你的侄女儿来教导个两年就献给贵人。” 宋四儿张口就要拒绝，樊管事抬手不让他说：“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对你有几重好处，第一，东家说给你三百银，这个价钱你便是将长安城的青楼都问遍了都不可能有谁家会给这么多。 第二重好处……” 第50章 想美事儿 “若你这一双侄女儿能入贵人的眼，但凡你想，给你弄个官儿来当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绣衣使者也行吗？”宋四脱口问出。 樊管事先是一愣，然后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是什么，绣衣使者而已！” “若是你的一双侄女儿真能入贵人的眼，等着你的便是一场泼天富贵！” “别说绣衣使者，就算是骁骑将军你也是可以想想的！” “若是你再大胆点，封侯也不是不能想！” 宋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觉得个樊管事在诓骗他。 樊管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笑道：“当朝皇后曾经是汝阳公主府上的女奴，大将军是汝阳公主府的马夫！ 若不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大将军怎么会有机会带兵去攻打匈奴？ 他有将才，也要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才行，不然如何轮得上他来掌兵？” “冠军侯和皇后的母亲就是公主府的奴隶，冠军侯出生之后就是奴籍，可因着有个攀上高枝儿的姐姐，他不但脱了奴籍，还能跟着大将军建功立业！” “还有郭美人，她亦是出身贫贱，但因着入了陛下的眼，并给陛下诞下一子，陛下不但封她为美人，还赐了她那庸碌无为的父亲一个伯爵之位。” “只要家有好女，不愁一家人不飞黄腾达！” “你好好想想！” 樊管事拍了拍宋四的肩膀，宋四明显将樊管事的话给听进去了，是啊，大将军皇后和冠军侯曾经都是公主府的奴仆，就因为皇后得宠，所以一家子就鸡犬升天了。 那…… 他为什么不能想一想？ 樊管事的一番话说得宋四儿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回去将三丫四丫弄来春风楼。 见他动心了，樊管事也就不多说了，只慢悠悠地喝酒吃菜。 宋四儿也没考虑多久，便狠狠点头答应下来。 三百银，大不了他给大哥一家一百银，然后再去大嫂家一趟，给她那老娘许二十两银，让她去劝大哥大嫂卖人！ 亲爹娘要卖她们俩天经地义！ 宋四儿答应了下来，樊管事当即就给了他一个布包袱，宋四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三百银老夫一次性给你，也不搞什么先给一半儿，事成之后再给一半儿的过场，宋四儿兄弟的人品老夫是信得过的！”反正你也跑不了，事儿办不成老子也能派人把你给抓回来。 “等这件事你办好了，老夫就让燕儿姑娘好好陪你一夜！” “让她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宋四儿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满心地火热，他扭头去问樊管事：“当真？您可要说话算话！” 樊管事哈哈笑着点头：“算数，老夫一个唾沫一个丁儿！” “好了，天色不早了，燕儿你送宋四公子出去！” 燕儿温温柔柔地应下，起身下榻去取宋四的鞋子，服侍他穿好鞋子，就送他出去。 临别的时候，燕儿将自己的手帕塞到宋四怀里，然后便冲着他娇羞一笑，转身小跑着回去了。 宋四脸上虽然还有些稚气，但他生得高大，相貌也长得好。 这身段和相貌，还是很能吸姑娘的。 至少宋四是这么想的，他觉得从燕儿的反应来看，这姑娘应该是喜欢上自己了。 宋四背着包袱，喊了一辆骡车，上车晕陶陶地晃悠到了长寿里。 天色未暗。 卞游发见他回来了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东问西。 宋四儿揉着太阳穴道：“没见着花魁，樊管事找我帮忙办点儿事儿，那啥，我脑袋疼，先回屋睡了，有啥明儿再说！” 卞游发见他这般也不好纠缠，宋四儿进屋之后就把门给拴上了。 三百银呢！ 他得藏起来。 不能藏在一起，不然万被人给偷了咋整？ 这个时候，宋四儿觉得租住房子一点儿也不放心。 他动了买房子的心思。 宋四儿抱着包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就抱着布包袱往外跑。 布包袱里是他所有的财产，先前挣钱的一百五十银，几次请冯田等人吃饭之后还剩下一百三十银并一大包的铜钱。 加上昨天春风楼给的银钱，他就有四百多银。 宋四抱着包袱就去了质铺，质铺中有人典当屋宅。 质铺手里的房子挺多，但基本是租出去的，宋四跑了好几个质铺才遇到一个空宅子典当，这处宅子在东市的边儿上的宣平里，有点偏远，标准的一室两屋的小院儿，真真儿只算得上是立锥之地，质铺要价一百八十银。 宋四儿心疼得不行，但长安的房子贵，还有的是人买，宋四儿不敢迟疑，看了房子之后就立刻给钱，并跟质铺的人去长安县衙办了房契。 有了房子，宋四就跑去买了几把锁头，又买了些床榻箱柜子，坛坛罐罐，菜刀锄头等物。 买了一堆的东西，宋四关上门就扛着锄头去墙角的菜地挖坑，把装着银子的坛子埋进去，再将原先就有的菜秧子给重新种了回去。 宋四儿走来走去看了半天，确定没谁看得出来里面埋着银钱，这才放心。 这一通忙乎，把宋四儿累个够呛。 他出去胡乱吃了些东西，又有伍长上门来询问，得知这是宋四儿买的房子，将来他会住在这里，便将他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记录下来，给他介绍了同一伍住着的人。 大梁的法度，百户置一里，十户置什长，五户置伍长，每一伍要守望相助，同时互相监督，若是谁犯了谋逆等大罪，整个伍的人都要连坐。 再严重一点，整个什十户人家都得连坐。 宋四儿应酬完整个人都累瘫在榻上。 他瞪着屋顶笑，哈哈哈，他宋四儿也是在长安城里有房子的人了！ 等将三丫四丫搞到春风楼了，他飞黄腾达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绣衣使者不是梦，甚至是封将封侯都不是梦！ 三丫四丫啊，你们可要给你们四叔争气啊！ 嘿嘿嘿！ 宋四儿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宋四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绣衣使者，他奉命看守通往上林苑的驰道（皇帝专用车道），便是公主被他抓住了，也被他赶下了车，奴仆随从全被抓进监牢，没收马车，而公主则只能徒步走回长安城。 接着画面一转，燕儿姑娘进了他的房间，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第51章 鸡腿鸡爪 张虎和赵龙打小就跟着翟无疾，当初陛下挑了六十个小孩子跟着翟无疾一起训练，然后他们一起跟着翟无疾上战场，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六十个兄弟只剩下了四个。 他们跟在翟无疾身边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血海，在敌军的包围中杀个七进七出。 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 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 大雪天里埋伏在雪洞里，在敌军现身之前他们不敢喝水，只敢吃点儿凉成冰碴子的炒面粉。 翟无疾从来打的都是轻辎重的仗，他手下的骑兵每个人身上带着的食水都不多，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在满草原寻匈奴人的踪迹时，那都是以战养战。 若是碰到一两天都不见任何匈奴人踪影的时候，他们草根树皮啥的都吃。 草原上的蛇虫鼠蚁都不放过。 那么艰难的日子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眼目下……他们却觉得极其难熬。 他们躲在树上，闻着远处传来的浓郁香味，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远处的荒地，口水吞个不停。 太折磨人了！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人开荒，可真没见过在野地里还成天弄好吃的的人！ 他们现在非常能理解冠军侯，真的，这个寡妇长相一般，并没有美到令人能一见倾心，二见钟情的地步。 但她的厨艺不得了，可以牢牢地把人栓得死死的！ 换作是他们，怕是也要死皮赖脸地围着这寡妇转。 张翠翘从土坑里刨出来三个土疙瘩，土疙瘩一敲开，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就迅速窜了出来，让围着她的人狂吞口水。 她吩咐四郎把竹篾席子铺好，又打发孩子们去洗手，而她则将白生生颤巍巍油滋滋的鸡放在一张张干净的荷叶上，知道她喜欢洁净，洗干净手的孩子们端了盆子来让她和阿旺洗手。 然后大家跪坐在席子上，上手撕扯鸡肉。 “刷刷刷……” 眨眼工夫，张翠翘的眼前就冒出六只香嫩多汁的鸡腿来。 阿旺、四五六郎包括五丫和小六丫，都举着鸡腿往她面前凑。 “阿奶吃我的鸡腿！”六郎急眼了，这么多人献殷勤，他怕阿奶吃别人手里的鸡腿。 张翠翘很无奈，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她看得出来，眼前这几个人是真心的。 真心实意把他们认为最好的鸡腿留给她。 “行了，你们吃，我不喜欢吃鸡腿，我喜欢吃鸡翅和鸡爪爪！” 张翠翘说的是实话，鸡jiojio和鸡翅膀是她爱到灵魂深处的食物！ 然而，大家都以为她这么说是撒谎，试问这个世上又有谁不喜欢吃鸡腿，偏爱吃鸡爪鸡翅这样没肉的东西？ 阿奶明明就是舍不得吃，想让他们吃。 四五六郎的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他们的爹娘没少在背后跟他们嘀咕阿奶坏，让他们小心阿奶，说阿奶现在对他们这般好，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比如偷偷把他们骗出去卖了。 可阿奶若是真存了卖他们的心思，犯得着想方设法给他们肉吃么？ 犯不着！ 她是阿奶，她说卖就卖！ 像是村里三顺和五驴蛋他们，他们就是家里的爷奶给卖的。 直接领了人牙子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六丫人小不懂，阿奶说不喜欢鸡腿，她就抱着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五丫懂事儿了，她和四五六郎的感受是一样的，甚至比他们的感受更为深刻。 因为村里所有的人家，家里有好吃的了也是紧着家里的男娃子们吃，女娃子们永远捞不着，大家都说，女娃养大了是别人家的，不是自己家的。 还说，女娃力气小，干活儿不如男娃多，又不用去服兵役劳逸，故而不用吃好的，好的都要让给男娃。 以前阿旺爷没来，家里穷，一年到头捞不到肉吃，轮到偶尔有点儿肉，阿奶都不给他们吃，不管女娃男娃都捞不到肉吃。 如今阿旺也来了，阿旺爷有本事，能弄到好多肉，四叔又伤了阿奶的心，阿奶就给他们吃肉，不管男娃女娃都给，紧着他们吃饱。 五丫觉得自己的爹娘说得不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爹娘对自己没有阿奶对自己好。 “阿奶，我也喜欢吃鸡翅鸡脚，您吃个鸡腿儿，分我些鸡脚。”五丫想了想就道。 张翠翘：“……” “放肆！不孝的玩意儿，跟老娘抢东西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赶紧吃别哔哔，再哔哔小心老娘提脚把你给卖了！” 说完，她又凶巴巴地吼了一顿其他人，其他人这才红着眼眶泛着泪光抱着鸡腿开始啃。 阿奶对他们太好了！ 他们现在才发现，阿奶对他们凶，是对他们好！ 不管以前阿奶是怎么回事儿，反正他们喜欢现在的阿奶。 希望现在的阿奶永远不要变下去，也希望阿旺爷能一直在阿奶身边，有阿旺爷在阿奶身边，他们觉得阿奶就不会再变回去。 毕竟阿旺爷有能耐弄到野鸡野兔野猪甚至是野鹿！ 而张翠翘也美滋滋地啃起了鸡爪和鸡翅，这两个部位肉少料足，胶原蛋白还多，既入味又美容，简直不要太秒！ 然而阿旺刚啃完一只鸡腿便窜了出去。 张翠翘等人奇怪地看过去，然后也连忙跟上。 远处，被阿旺发现的张虎赵龙让他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揍完才问：“你们是干啥来了？” 张虎跟赵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做错啥了吗？ 主子好像很不高兴。 “陛……” 张虎才开口，赵龙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张虎就见远处跑来几个人，领头的就是那寡妇。 “那啥，我们是来看荒地的！”赵龙忍着疼道。 寡妇带着人快跑拢了，张虎跟着赵龙的话头子道：“对对对，我们是来看荒地的，打算买下来修房子安家！” “对不住了！”张翠翘跑拢之后听到两人的话，又见两人被阿旺揍得鼻青脸肿，就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跟两人道歉。 “你们咋想着来这儿买地呢？荒地可不好伺候，前头几年可别指着能从地里挣出粮食来。” 平白无故出现两个壮汉，别说阿旺会怀疑他们的来路，就是她也是怀疑的。 第52章 新邻居 赵虎忙道：“我们两兄弟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我们是冠军侯手下的兵，这不是不打仗了么，家里人早就死光了，无家可归。 想着用手里的钱财在长安城置办一份产业过日子，可长安城里的房子太贵，想买地，可长安城附近根本就没有良田卖。 想来想去便决定找个村子买些荒地，我们两兄弟种地的本事一般，但是打猎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里靠着山，我们打猎也方便，便是地里没有出产，咋滴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将来吃喝也就指望着身后这片山了。” 张虎连连点头。 这两人解释得合情合理，张翠翘无法分辨，并且她也没资格阻拦人家。 甭管怎么样。 阿旺揍伤了他们是真的。 而且万一他们真买了地，往后也是邻居，关系弄僵了不好。 于是在她听到了两人肚子里发出的‘叽叽咕咕’之声儿时，就道：“阿旺伤了你们，我们也没钱赔，不过我做了叫花鸡，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就用一只叫花鸡赔罪你们看行不行？” 两人疯狂点头。 顿时觉得这顿揍挨得太值当了！ 阿旺的脸色非常不好，阴测测地看着两人，两人这才觉得自己是得意忘形，又忙摇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儿！” 呜呜噫噫…… 叫花鸡它飞走了！ 悲伤那么大，比匈奴人的草原都还大！ 张翠翘瞪了阿旺一眼：“不分你的！” 阿旺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起来，不分他的行，至于小崽子们饿不饿肚子跟他没关系！ 张翠翘对几个郎道：“先头不是掏了不少野鸡蛋么？我给你们做盐焗鸡蛋吃！” 不分阿旺的，势必就要分孩子们的。 孩子们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阿奶还愿意给他们做鸡蛋吃，那就是意外之喜。 张虎连忙转身跑去一丛灌木下，从里头摸出三只野兔递给张翠翘：“那啥，您给我们吃肉，我把这野兔给您。 只求您做出来给我们哥儿两分一只兔子就行了。 我们原也是打算烤野兔吃的。”这一片儿全是荒地，野草高得很，里头藏着不少野鸡野兔子。 只是这玩意儿奸，没经验的便是见着了也打不着。 这也是为啥村里人守着山，却没几家能混到肉吃的原因。 第一，家家户户人人不得闲，每个人几乎都被绑在了地里，得伺候地。 第二，没那个技术。 第三，不敢上山，山上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丧命。 赵龙不好意思地扣扣脑袋：“我们兄弟手艺差，弄出来的没您弄的香。” 张翠翘明白了，敢情这俩闻到了香味儿。 “行，跟我走！” 两人闻言高兴够呛，又小心翼翼地偷瞄阿旺，见阿旺没搭理他们，又没轰他们走的意思，心下大定。 等两人吃到叫花鸡的时候，险些没哭出来。 他们滴个老天爷呀，野鸡竟然能这么好吃！香嫩多汁，一点都不柴，一口咬下去那鲜咸的汁水就满嘴窜，肉香里带着一点儿荷叶的清香，又有一丢丢山葵的辛辣味在里头。 绝了！ 味道真绝了！ 冠军侯要是能把这寡妇娶回侯府，那得多幸福？ 他们得好好帮帮侯爷的忙，帮侯爷早日抱得寡妇归！ 分出去一只鸡，孩子们肯定没吃饱，虽然对方给了兔子，但是张翠翘却不打算这会儿做。 做兔子太耗费时间，下午还要干活儿呢！ 于是她吃完鸡爪和翅膀，就去洗野鸡蛋，洗干净野鸡蛋之后就把它们放在荷叶上凉着，然后把她带来的一大罐子盐倒了一半儿进陶罐里。 接着就小心地把野鸡蛋的壳儿敲出裂缝，再一个个的铺在罐子里的盐巴上，铺完了以后，将剩下的一大罐子盐巴全倒了进去。 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白花花的盐，全倒进去了！ 宋家的小孩子们：这得糟践多少钱啊？ 张虎赵龙：这么多盐煮蛋，还不得咸死啊！ 然而，当张翠翘把蛋煮好了，分给他们吃的时候，所有人从一开始小心地尝一点点，到一口之后就瞪大了眼睛猛吃，不过是一个转瞬的工夫。 鸡蛋还能这么做？ 这么做的鸡蛋竟然不咸，关键能香死个人！ 张翠翘也剥了一个蛋吃，边吃边嫌弃：只有盐一点都不好吃，盐还是太少了，并且没有香料和花椒干辣椒，这种盐焗蛋简直没有灵魂。 差评！ （野鸡蛋：……） “姐姐你歇会儿，我们去干活儿了！”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餐，阿旺又灌了一肚子的水，起身便要干活儿。” 张翠翘叮嘱他戴好草帽，几个孩子收拾完了席子，张翠翘就搂着六丫躺上去，再往脸上盖上一层细麻布，就闭上眼睛跟六丫一起睡，其他人干啥她就不管了。 五丫也爬上席子，不过她没躺下睡，而是拿着蒲扇给张翠翘扇风。 虽然席子铺在树荫下，可到底是八月，正午热着呢。 再说了，荒地蚊虫也多，她若不盯着点儿，万一蚊虫把阿奶给盯了咋整？ 阿旺干活儿，张虎赵龙肯定得跟着帮忙，反正经过这一茬他们两个已经能见光了。 然而，他们两个才挽了袖子帮忙，阿旺就问他们：“你们不是说要买荒地么？” 两人顿时明白了冠军侯的心思，这是催促他们赶紧把荒地买下来，过了明路之后差遣他们干活儿就方便了！ “那您先慢慢干，我们哥儿两个先去把荒地买了！” 说完，两人就飞似的跑了。 阿旺没觉得有啥不对，他埋头继续干活儿。 这片荒地的草被烧光了，不过还有好多石头，得把这些石头都捡走。 四五六郎就干的捡石头的活儿，不过他们只能捡小块儿的时候，捡满两筐子之后，就由阿旺担走堆到山脚下。 那种特别大的石头，就阿旺自己来搬。 选定修房子的地方石头已经清理干净了，地基也都照着张崔翘画的图纸给挖好了。 宝藏阿旺不但会做衣服，他还会修房子。 张翠翘在着实有点意外。 阿旺只是看了看她只有个轮廓的图纸，听她说完她想要的效果，就说不用请人，他能行。 第53章 奇怪的感觉 张翠翘睡了一觉起来就开始琢磨这兔子怎么吃。 三只兔子瞅着倒是肉多，但这不是还添了两个人么，还是得弄点儿主食才行，不然不够吃。 不过没关系，早点儿做饭，到时候吃不饱就回家再煮点儿面疙瘩就行了。 至于另外两个人，反正分他们一只兔子就好了，至于他们是不是能吃饱，这个跟张翠翘无关。 她让四郎把兔子拿去河边儿收拾，张翠翘会做菜，但前提是肉食啥的都先被收拾好。 前世她就不会收拾，毕竟买菜的时候老板会根据顾客的需要把肉食处理好，不管是切片儿还是剁块儿。 而且不管是超市还是菜市场，有的是处理好的净菜。 张翠翘打算做烤兔子，四郎把兔子处理好了端回来，张翠翘就给兔子码料，这几天都是在地里弄吃的，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是将所有调料放进背篓里背着来的。 不缺调料。 将兔子处理好了放进坛子里用盖子盖住，招呼六郎守着，张翠翘就去帮阿旺干活儿。 嗯，不时再递个水擦个汗什么的。 阿旺这会儿在处理树干。 越是靠近山脚，乱七八糟的树越多，阿旺把宅基地范围内的树全砍掉了。 太细的先堆到一边儿不管，有他胳膊粗的树干就清理出来，到时候修房子能用上。 除此之外，他还得去砍几棵大树拖下来才行，姐姐说想要新房子铺上木地板，她不喜欢泥地。 到时候还要在木板上刷上漆水。 除了地板，墙面也要用木板覆盖一层，也要刷上漆水。 总之，木头的用量还挺大。 现在已经开始秋收了，要请人也得等秋收过后才有人能腾出空来。 张虎赵龙的动作很快，半下午的时候就把里长给带来了。 他们一人买了十亩荒地，就挨着张翠翘给阿旺选的荒地买的。 里长把地丈量了，然后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走的时候叮嘱他们：“你们三家从此就在一处了，记住要守望相助，不可作奸犯科，不然会连坐！” 张虎赵龙频频点头，张翠翘就觉得有点冤，这是什么事儿啊，万一这俩不是好东西，她跟阿旺还得被牵连。 “里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儿虽然修了房子，但宋家那头才是根本，这边儿不过是农忙的时候偶尔住一下，可不敢跟他们牵扯在一起。” “再说了，那边儿伍里有出事儿了要连坐我们，这边儿也要连坐我们，我们咋就这么亏呢！” “咱们一个村的，都是老邻居，谁不知道谁？” “可是他们两个是外来的，不知根底……” 里长想了想，也觉得这样好像对张翠翘不公平。 想了想他便道：“你说得没错，这样，你们还是跟原来一样，不跟他们凑堆儿。他们两户就自成一伍，若将来再有人来，再跟他们两户凑。” 被嫌弃的张虎赵龙：…… 里长走了，张翠翘烤兔子，张虎将一包袱的胡饼递给张翠翘：“咱们是邻居了，以后要守望相助，好好相处，这些胡饼张娘子且收下，作为今晚的晚食。 相逢便是缘分，咱们今晚一起吃个饭。” 啧啧，小伙子真会说话。 张翠翘看了眼远处的两匹欢快吃草的马，赵虎察言观色，不等张翠翘问话就道：“马儿是战马，当初我们为了能进冠军侯的骑兵营，掏空了所有的积蓄，把攒了好几年的战利品给卖了买的马。 如今我们退役了，马儿是自己买的，就能带走。” 他这话也不全是撒谎，骑兵营中的确有好多兄弟是这么进来的。 有马又不怕吃苦，冠军侯才不会拒绝这种人加入呢！ 张翠翘笑了笑，她接过装着胡饼的包袱，跟两人道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扭捏就不像样子。 的确如这人所说，以后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是她心中对两人有防备，面儿上功夫也得做到位才行。 “那敢情好，我正愁着晚间的饭食不够呢！” 赵龙看了眼阿旺，他撸了袖子道：“不若这样，我们来换工，我们两人先帮你们干活儿，等你们的活儿干完了，再请这位阿旺大哥帮我们干干活儿，把房子也起起来！” “如今正在秋收，我们想去村里请人也请不到。” 张翠翘看向阿旺，阿旺咧嘴笑；“都听姐姐的！” 张虎赵龙瞧他这样同时打了个哆嗦，哎哟，主子真是豁得出去，为了黏上寡妇，明明比人家大一岁，竟一点儿不脸红地叫人家姐姐！ 没想到堂堂冠军侯竟然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一面！ 也不知往后主子会不会想着杀他们灭口！ 想到这里，两人又是个一哆嗦。 “那就换工。”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劲儿大的，有他们的加入，房子应该能起快一点。 两人得了张翠翘的同意，就跑去跟阿旺凑堆，阿旺直接让他们两个上山砍树，要粗壮的树。 指使得那叫一个自然，而这两个人也忒听话了，一个磕巴都没打，阿旺说啥就是啥。 明明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张翠翘却在三人身上看到了默契。 还是那种，好像他们合该如此才对的感觉。 可若是这两人原本就认识阿旺，为什么他们不说，要装作不认识呢？ 毕竟阿旺傻了，他们可不傻。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张翠翘得不到结论，于是便这么对自己说。 她不再去深想这件事，让六郎去抱柴火，她开始烤兔子。 等到兔子烤出香味开始往下滴油的时候，张翠翘就让四丫五丫掌控着兔子，她则拿出胡饼来用干净的红柳枝给穿了，放在兔子下头接着油烤，半点都不浪费兔子上的油。 烧烤这种烹饪方法简单霸道，香味儿散开之后张虎赵龙简直受不住。 不只他们两个受不住，其他人也受不住，于是吞口水比赛又开始了。 大家的目光都不时瞟向张翠翘，等张翠翘宣布可以吃了，一个个的都跟狼似的，放下手中的活儿就飞奔了过来。 看着他们猴急的模样，张翠翘就道：“看来以后我做饭得离得远远儿地，省得你们干活儿的时候分心。” “别啊！” “千万别！” “不耽误干活儿，真的！” “我们闻着香味儿干活儿更有劲儿！”张虎赵龙连忙说道。 吃货的世界，她果然所知甚少！ 第54章 漏风小棉袄 晚上这顿晚食，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烤兔子干香无比，胡饼吸收了烤兔子的油汁，咬一口脆脆的，油滋滋的，香味满口窜。 张翠琼将一个胡饼从中间割成两半，再用匕首从断开处开了条缝，然后把从烤兔子腿儿上割下来的肉塞进去，递给阿旺。 阿旺是干活儿的主力，他辛苦了。 看得所有人都羡慕极了，然后便跟着张翠翘学。 烤胡饼里塞了肉，一嘴要下去香脆的胡饼屑满嘴窜，肉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简直绝了。 张翠翘觉得胡饼好吃，兔肉真的是一般，但周围的人一脸享受的模样，让她深刻地认识到这就是降维打击的威力。 她忽然想，若是哪天给这帮人一人泡一包红烧牛肉面，那霸道的香味会不会把他们都熏哭？ 无敌真是寂寞啊。 张翠翘忽然就想高歌一曲，曲目便是《美人鱼》里的插曲，‘无敌是多么寂寞’。 她被自己的趣味给骚到了，忙甩开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后感叹道：“要是有孜然就好了，烤出来的肉更香，可惜西域来的香料都太贵，买不起！” 狼吞虎咽的张虎赵龙相互对视一眼，在渐暗下来的天色里，他们的眸子明显亮了亮。 “我们有啊！” “我们在战场上得的战利品！” “本打算拿回来卖的，可那些商人压价太狠，又各种挑剔，我们听了来气，就没卖，明儿一早我就回去找，找来就给你！” “就是……就是往后还请张娘子允许我们兄弟在你们家搭个伙。” 张翠翘：“……” 这两人为了一口吃的还真是…… “好！”西域来的香料贵极了，若是这两人真有，让他们搭伙自然是可以的。 “你们在外打仗，有没有听说有种调料是红彤彤的，吃起来特别辣，若是大冬天吃了还会浑身冒汗？”张翠翘吃完了手中的饼，拿了陶壶倒了一杯水到竹筒里，喝了一口便问。 辣椒啊。 灵魂啊！ 没有辣椒的日子真的难挨啊！ 两人齐齐摇头，他们打仗都是去杀人，哪儿有工夫去问调料？ 就刚才脱口而出说他们有香料，那都是说谎，他们是想着去长安城买。 反正这钱往后能找主子拿回来！ 依着主子的性子，他们若花了五十银，主子必定给他们一百银，简直美滋滋。 张翠翘有些失望。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架不住失望。 辣椒啊！要是家里能给她往遗像前几大碗没炒过的干辣椒就好了，那她就能收集种子往身后的山上撒，到时候若长出一两株来，她采摘来吃也有个来路不是。 可她爸妈跟弟弟要是脑子不抽筋儿的话怎么可能往她的遗像前放辣椒？ 愁人。 天黑的时候张翠翘带着孩子们举着火把回宋家。 张虎赵龙就留在原地，他们说他们就那么在野外睡，以前打仗的时候风餐露宿的时间多，让张翠翘不要担心他们。 张翠琼担心个屁！ 这两个汉子也忒自来熟了些。 不过她倒是没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张翠翘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识人的本事是她吃过无数亏之后锻炼出来的。 现在的她，看人走眼概率还是不高。 有点儿防备之心，再正常相处，这是张翠翘对待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的方针政策。 眼瞧着就要到家了，六郎撒丫子就开跑，边跑边嚷嚷：“二哥三哥，今天我们吃鸡，吃兔兔啦！ 好好吃呀！ 我的肚子都吃圆啦！” 抱着碗蹲在廊下，喝着没油没盐的野菜杂粮粥，啃着黑乎乎的杂粮窝窝头的宋家人：…… 这粥和窝头瞬间变得十分难以下咽。 三丫四丫手里没有窝头，只有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听到六郎的声音之后两人就慌忙将碗里的糊糊喝光，然后回屋拿出一叠新衣裳来，站在廊下等着。 等张翠翘进院儿了，两人忙迎过去：“阿奶，您要的衣裳都做好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呀，快帮我拿屋里来。”张翠翘面露喜色，快步走去将房门打开，把几个儿子媳妇忽视了个彻底。 她点燃屋里的油灯，觉得不亮堂，就又点燃了一盏。 屋里亮起两簇小火光，蹲在廊下的宋三瞟了一眼就阴阳怪气地嘀咕：“用油点灯，败家！” 他每天干那么多活儿一点儿油星子都沾不着，那毒妇不但天天大鱼大肉，竟还费油点灯！ 还是点两盏灯！ 真真儿气人！ 宋三媳妇也压低声音嘀咕：“不就是找了个能耐男人么，要是没了这个男人，看她还咋过！” “没了这个男人，她早晚会回来求你们这几个儿子！” 张氏听见了这话，嗤笑道：“求？你怕是在做梦！” “我劝你还是早晚祈祷野男人能养着她，这样咱们的日子也能比从前好过些，不然到时候她没了依靠，又回来磋磨咱们……那日子是你们两口子想过，还是大哥两口子想过？” 张氏的话音一落，宋大两口子就忙不迭地摇头，他们喜欢现在的日子，坚决不想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 赵氏不服气，刚想出声反驳，就被宋三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空碗塞给她：“洗碗去！” 接着，他便跑去灶房舀了一桶热水提溜到张翠翘门口。 宋三隔着门喊：“娘，热水我给您打来了，您跟阿旺叔累一天了，好好泡个脚，早点歇着。” 宋大瞪大了眼珠子看他这说变脸就变脸的三弟，好像先头偷偷骂毒妇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二也虚着眼睛看宋三，宋三完全无视兄嫂们的眼神，那脸上的笑谄媚极了。 然而。 他忽略了他有一个破洞敞风小棉袄。 “嗲说阿奶败家！” “点灯灯败家家！” 六丫从宋三的胳肢窝钻出来，推开了张翠翘的房门，然后一把抱住张翠翘的腿。 张翠翘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三，不远处的宋大两口子愣住了，宋二有种想笑的冲动，张氏转过头去，不过肩膀不停地颤抖。 赵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直接端了碗就往灶房钻。 宋三谄媚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 他讪笑着去扯六丫：“娘，您别听六丫瞎说，我没说您，我是说六丫娘败家……” 嗯，他除了破洞小棉袄还有破风小马甲。 六郎冒出来道：“爹说用油点灯，败家！” 宋三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双儿女不能要了！！！ 第55章 野男人的用途之背黑锅 “啪，娘我错了！” “我就是心疼灯油。” “我以后不说了！” “娘能点油灯是娘的能耐，我们屋点不起油灯是我没出息！” 宋三接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张翠翘：“……” 人才啊这个是！ 脸皮这么厚，可以弄去搞销售。 宋家这四兄弟，老大只能你给他指派活儿，他埋头干就是了。老二有当管事的潜质，老三这没脸没皮张嘴就是瞎话的就适合跑堂卖东西，老四接触不多，尚不明用途。 事业肯定是要搞的，不过不是现在。 宋家几兄弟还得再磨磨性子才行。 “水留下，人滚蛋！”张翠翘吐出几个字转身回屋，阿旺出来将水桶提溜进去。 三丫四丫也从张翠翘的屋里出来了，她们出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块儿细麻布，赵氏贪婪的目光落在两个小姑娘的麻布上，扯都扯不下来。 她眼珠子一转，张口道：“哎哟这布就是娘答应给你们的？这么点儿布能做啥啊？不如给六郎做一身儿。” 说完她就要伸手。 然而三丫和四丫避开了，三丫不客气地道：“阿奶叮嘱我们了，这布只能我们自己做衣裳穿在我们自己身上，若是谁把这布抢了去做衣裳穿，阿奶会去报官，说她的布被偷了！” 四丫跟着点头：“阿奶说虽然分家了，但这个家她最大，她说啥是啥，谁要不服气就找她去！” 陈氏本来琢磨着把两个丫头的布要过去换成钱存着，可两个丫头这么一说，她就不敢了。 她的脸上显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倒是宋大站起来对三丫四丫道：“你们也大了，是该做身儿新衣裳穿了。” 三丫四丫这才露出笑脸，哪有姑娘不爱俏的？ 新衣裳是她们的梦想，原以为要等到出嫁的时候才可能有新衣裳穿，没想到如今靠着阿奶，她们就能有新衣裳了！ 而且还是细麻布，不是粗麻布的！ 三丫四丫的布保住了，但是三郎四郎的钱没保住。 爹娘说了，这钱要攒着给他们娶媳妇用。 可他们好想自己手里也捏两个钱。 “娘，明儿我去地里替您干活儿，两亩地的粮食得赶紧收回来，不然时间拖久了容易脱粒儿。”宋二站在张翠翘的窗户外说道。 他这几天加紧干，他们二房的粮食都已经收上来了。 原本他该去地主家打短工挣钱的，可看到二郎三郎和三丫四丫总是有好处拿，他便改变了主意。 继母和老四只有两亩地，他们父子几个一天时间就能收下来，不耽误他去打短工。 “行，工钱跟二郎三郎一样！” 宋三忙道：“娘，明儿我也能腾出空来。” 张翠翘：“就两亩地，用不着太多人！” 喔豁。 殷勤没献出去。 宋三顿时就蔫儿了。 张翠翘在整理三丫四丫帮她做的新衣裳，阿旺有两套，她有两套，都是外衫，内衣裤她还是打算自己做。 她收拾出来一身儿新衣裳交给阿旺：“累一身汗，你去洗个澡。” “嗯。”阿旺答应下来：“我帮姐姐把洗澡水倒好，姐姐洗完了留着我来收拾。” 张翠翘爱干净，只要有热水，她晚上就要洗澡。 打水这会儿一般都是阿旺干，刚开始张翠翘还想自己干，但实在是抢不过阿旺，于是便算了。 “嗯。” 阿旺喜欢去河里洗澡，张翠翘想让他洗热水澡来着，可他不乐意。 不乐意就不乐意，老宋家人多屋窄，洗澡的确不方便。 新家那头她就设计了洗浴房，她一个阿旺一个，往后洗澡就方便了。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儿干净的衣裳，张翠琼躺在榻上舒坦地哼哼了两声儿。 翻了两个滚儿就睡着了。 阿旺回来把屋里的水收拾出去倒掉，然后吹灭一盏油灯，再端着另外一盏油灯走进张翠翘的塌，蹲在塌边儿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睡颜。 张翠翘的睡姿不好，阿旺把油灯放到地上，然后躬身去扯了薄薄的麻布单子给她盖上。 哪知她一个翻身，就将麻布单子并阿旺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里。 阿旺差点儿没摔她身上去，好容易稳住身形，想将手抽出来，但是他一动弹张翠翘就哼哼唧唧的。 汉子怕吵醒她，于是只能上榻，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边。 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鼻尖前是她墨色的发。 独属于姐姐的幽香使劲儿往阿旺的鼻子里钻，阿旺的心又难受起来，疯狂地要蹦出胸腔。 阿旺的呼吸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像是在战场杀敌那般急促。 阿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他应该扯出手臂就跑，但不知为什么就舍不得。 他甚至觉得，此刻便是死在姐姐身边，他也愿意。 阿旺忍不住更贴近张翠翘，他的鼻尖埋进了她的头发里。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东西掉落下来砸在他的脑门儿上。 “啊！”张翠翘也被砸醒了，满塌的风干牛肉块儿。 “阿旺你又爬我床！”除了风干牛肉块儿，还有一张放大的丑脸。 阿旺委屈道：“姐姐，我给你盖被子，你就抱住我的手不放了！” 张翠翘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己死死地抱着阿旺的手臂，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甩开阿旺的手臂，她故意凶巴巴地问：“这些东西哪儿来的？怎么弄到满床都是？” 说着，她捡起来一块儿凑在鼻尖闻了闻：“竟然是肉干儿？” “阿旺，你哪儿弄来的肉干儿？” 阿旺摇摇头：“姐姐，不是我弄来的，还是像上次那花儿一样，凭空出现的。” 张翠翘狐疑地盯着阿旺看，也不说话。 小子，为了保住我自己，这个锅只有你背喔！ 阿旺果然举发誓：“姐姐，真的不是我，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张翠翘指挥他去拿小陶罐儿，她则趴在榻上捡：“记住，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说给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 阿旺把小陶罐儿递给她：“我知道的姐姐，若是别外人知道了，会把我当成妖怪烧死的。” 张翠翘将风干牛肉块儿全装进陶罐儿里：“你知道就好！” 第56章 梦境 收拾好床榻，阿旺就被赶走，张翠翘再次陷入梦乡，梦里便是现代家中别墅的场景。 她的遗像就放在客厅的一角，布置得还是很温馨好看的。 用的是她卧室里挂着的那一幅巨大的艺术照，照片中的她穿着一袭黑底红边儿的曲裾以标准的姿势跪坐着，高贵冷艳，端庄美丽。 她还记得这是当时那古风照相馆中最为流行的系列，叫汉宫春华。 所有的造型都是参照汉朝贵族妇女来的。 这组照片拍摄下来之后，她非常满意，特别选了一张最为端庄雍容的放大制作成相框挂在卧室。 如今这张照片被家人搬出来做了遗像，张翠翘心里有些酸，爸爸妈妈虽然偏心，但也是爱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弄选她最喜欢的照片作为遗像，这照片还这么大，进门一眼就能瞧见。 “黄妈，你瞧见我姐案头上的手撕牛肉了么？”张海洋吃完饭就来给张翠翘上香，却发现供桌上的手撕牛肉没有了。 保姆黄妈正在收拾餐桌，头也没抬就道：“没看见呀，你再找找。” 张海洋抠抠脑袋，这话说得，他上哪儿找去？ 忽然他低头看向蹲在他脚边的一只大金毛：“阿旺，你说，是不是你偷吃了？” 歪着脑袋，粗壮的尾巴狂扫地板，冲着张海洋‘汪汪’叫。 这只金宝是张海洋在张翠翘出事之前领养的，想在她回国之后给她一个惊喜，谁知……他的惊喜没送出，就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惊吓。 张海洋把手机顺手放到供桌上，就蹲下身子来揉金宝的脸：“你赶紧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吃了风干牛肉？” 阿旺跟张海洋玩儿成一团，一人一狗就在地上你来我往地打滚儿。 “小海，你这么大个人了跟狗滚成一团像什么样子！” “你姐以前再喜欢狗，也没像你似的跟……”江心慧说到这儿忽然就顿住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就滑落了下来。 张海洋忙爬起来跑去将她搂在怀里：“妈，不哭，姐姐看着呢，你难过姐姐也不会开心的。” “我们要好好过日子，姐姐看着我们才开心！” 张海洋搂着江心慧往二楼走去，姐姐的离去是家里所有人的痛。 特别是爸爸，每天都会后悔，后悔他逼迫姐姐太凶了，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千骄万宠，在家想怎么玩儿就玩儿，而他们家呢，他这个当爸爸的偏心不说，还早早地就赶她出去创业。 说起来也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不争气，对做生意不感兴趣，爸爸才会逼迫姐姐。 想到这里，张海洋也红了眼眶，眼泪掉下来滴到了江心慧的头顶。 梦里的张翠翘看到这一幕就冲着他们大喊大叫：你们别难过啊，我还活着啊！ 妈妈，我还活着，我好好的！ 可惜，没有回应。 张海洋哄着江心慧进屋，过了半个小时才从江心慧的房间出来，出来之后他自己也径直回了房间，完全忘记了他放在供桌上的电话。 而那电话在张翠翘梦境消失的那一瞬间，也没了踪影。 张翠翘的眼泪打湿了枕头，弟弟的某国产品牌最新款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边，屏幕上的光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 跟夜色一起沉寂起来。 天光大亮之后。 张翠翘睁眼，却觉得视线有些窄，抬手想揉眼睛，则触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 卧槽！ 手机！ 她连忙拿起来触亮屏幕，还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电。 屏幕背景是她和弟弟张海洋在迪士尼公园跟唐老鸭的合照，弟弟笑得像傻子，她则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傻子似的弟弟。 张翠翘试着用弟弟的生日解锁，提示密码错误。 她想了想，弟弟曾经十分得瑟地跟她说过，她永远都破译不了他的手机密码。 张翠翘虚了眼睛，破译不了吗？那说明这个密码应该是她打死都不会想的方向。 从小张翠翘其实都有点嫉妒弟弟，她是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的，可是弟弟却是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的，然后爸爸还总是偏心弟弟，就因为弟弟是个男孩子，总是跟她说，让她别想多了，家里的家产以后都是弟弟的。 所以，即便是弟弟从小就很爱黏着她，可她还是不喜欢他，对他很凶。 再后来，这个小伙子进入了青春期，就开始处处跟她作对，两人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相互看不惯，相互讨厌。 张海洋不止一次地跟她嚷嚷，姐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所以，她打死都猜不着的密码，会不会是她的生日呢？ 张翠翘一试，果然如此。 眼泪再忍不住，哗啦啦啦地使劲儿流。 她以为她不会在意的，可她错了，她非常非常在意，只是一向十分要强的她，把这份对亲情的在意死死地压在心底。 她故意去忽略。 故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念，她甚至还想过，想过把公司做大做强，让自己的资产远超父亲创下来的家业。 到时候她再回去，回去甩十亿到他们面前，她不占张家的便宜，她把她这辈子用张家的钱翻数倍还回去。 她想看他们震惊，后悔的模样。 在梦里，爸爸妈妈和弟弟的确都后悔了。 爸爸后悔为什么要用那种极端的手段逼她成长，妈妈后悔自己太软弱，什么都由着爸爸，没给她足够的关爱，弟弟后悔总是跟她闹腾，跟她针尖对麦芒，后悔自己不懂事儿，不顶事儿，一心只想着吃喝玩儿乐，不然爸爸也不会往死里逼她这个姐姐成长起来。 因为爸爸知道逼他逼不出来，只有姐姐像他像到了骨子里，也只有姐姐将来掌管集团，爸爸才会放心。 在梦外。 张翠翘也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察觉到爸爸的苦心，后悔自己犯倔，在外头不管多苦多累，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包括被人灌醉，被人下药差点儿遭毒手，被对手公司栽赃陷害，说她剽窃商业机密，然后她被抓去拘留…… 她从来都是咬牙一个人扛，不愿意回家寻求帮助，不愿意回去窝在妈妈的怀里哭。 后悔她有明明有家，却固执地把自己看成一个孤儿。 不愿意低头。 不愿意后退。 以至于她错过了很多很多珍贵的感情。 “姐姐……” “你怎么了？” “姐姐别哭，有阿旺在！”忽的，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张翠翘刚抬头，就被蹲下来的阿旺抱了个满怀。 在阿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张翠翘再忍不住，窝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第59章 手机又回去了 怕耗电，张翠翘不敢多看，只进入了弟弟微信，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爸爸妈妈小海，我还活着，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我穿越到一个叫大梁的国度，这个国度跟历史书上讲的汉朝很像。我观察了一下，像是西汉年间的场景……” 写完了她觉得应该配张照片，于是自拍了一张，如今的电话非常先进，能调光，乌漆嘛黑的环境人家能给你调成阴天模式。 自拍一张，张翠翘觉得不是很满意，但在夜里能把脸照清楚也算是牛皮，她没资格嫌弃，麻溜把图配上。 心说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就当她自娱自乐，慰藉思念之情好了。 关掉手机，古代没有充电的地方，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张翠翘将手机贴身藏了，心满意足地睡去。 这人啊，还是的有些念想，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然而在她入睡的那一刻，怀里的手机却消失了，重新出现在另外一个时空的供桌上。 半夜，少年顶着一脑袋的鸡窝头，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他去厨房冰箱拿了一听冰可乐打开仰脖子就灌，忽然听到自己手机在响。 少年三两步走到张翠翘的遗像前，抓了手机嘀咕：“艹！竟把你忘在这儿了！”他为了找电话连狗窝都翻了，找了一整天，就是没来瞧他姐姐的供桌。 这会儿见供桌上除了一点儿苹果就没别的，少年就将喝了一半儿的可乐放在供桌上。 想了想不妥当，他姐才不稀罕喝他剩下的呢，于是便颠儿颠儿地跑回厨房，拿了拿了一瓶荔枝味儿的汽水儿，他记得姐姐挺爱喝这个，说是玻璃瓶子瞅着怀旧。 然后，第二天早上张翠翘醒来，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瓶荔枝汽水儿。 手机不翼而飞。 她翻遍了床榻都没找到，张翠翘惊了，这玩意儿还带还回去的？ 还是说手机太过于高科技，这个时空容不下？ 若是这样，手机会不会再次回到弟弟身边，然后自己照的那张照片，还有在弟弟朋友圈儿里发的那条仅自己可见动态蠢弟弟能不能看到？ 想到这里，张翠翘就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若是能看见，他们会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不对！ 她忘记了一个重点！ 她编写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没写她可以随机收到贡品！ 也没写她需要各种粮食种子，以及类似于《天工开物》这样的书籍！ 嗷嗷嗷嗷！ 想到这一点的张翠翘肠子都悔青了！ 她不怀好意地将目光投向屏风，每次跟阿旺亲密接触之后，她就可以梦见家人，同时也能收到贡品。 那她……要不要对阿旺下手？ 不行不行，在没有弄清楚阿旺有没有妻儿之前，她不能对阿旺下手。 罢了，一切随缘，如今她手里不是没有钱，便是再收不到供品，她也能想到法子挣钱过日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小康则安。 左右匈奴已经被打怕了，接下来老百姓的日子虽然还是苦，但好歹能安稳几年。 便是劳役太重，她也有钱赎买。 不管是大汉还是大梁，缺人的时候，那是连女人也不放过的，女人也会被征发劳役。 （另外一个时空，张海洋中午起来给他姐上香，发现供桌上没有汽水儿的踪影，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父母吩咐过保姆，供桌上的供品每天都要换，要保持新鲜。） 如匠人们所说，材料足够，房子三天时间就起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按照张翠翘的要求，把猪圈鸡圈牛羊圈修到山坡上，并且挖了化粪池。 化粪池呈阶梯状，上下一共三个，最后一个化粪池外接一条小沟渠，延伸到山脚下距离房子较远的地方，那边儿不是分给阿旺的荒地，张翠翘打算在那边儿挖一个大池塘，到时候养鸭子，种藕，同时还能作灌溉用。 张翠翘以前曾经开过几个生态农庄，化粪池系统她是考察了解过的，化粪池可以起肥料发酵的作用，同时通过化粪池过滤出来的水用来灌溉庄稼简直太好不过了，富含养分。 张翠翘经过这段时间的谨慎琢磨，觉得还是干农业保险。 这个时代农业实力低下，偏生国家又高度依赖农业。 虽说做生意是她的长项，可是商人地位低下，而且若是钱赚多了，难免引来权贵们的侧目，到时候随便耍点手段，就能杀人的夺产。 历史上的大富豪好些下场都很凄惨。 若是做实业，杀人夺秘方了解下。 不过实业比做生意要好一些，如果她一开始就把秘方给公布出来，好比造纸，如果他们十里村全村人都会造纸，每两家三家搞一个造纸小作坊，张翠翘就不信了，权贵们还能把十里村的人给杀光不成？ 若是换成偏远地方的村长可能存在这种风险，但是长安城脚下的村庄，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能赚的就要少很多，不过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了。 张翠翘的心不大。 想来想去，她还是种田有前途，并且风险低。 张翠翘很满意工匠们给她修的房子。然而，问题来了，她光考虑到畜生们出恭的问题，没考虑到人出恭的问题。 说实在的，恭桶和厕筹她真真儿是够了，实在是忍得很辛苦。 但平地挖化粪不好处理粪池里积攒的水，毕竟古代没有抽水泵，也没有下水系统。 咋整啊？ 张翠翘望着山坡，沉思了片刻就去找工匠们商量：“真是不好意思，我忽然又想修一栋宅子，下面这宅子我打算留给我儿子，我想在山上重新修。” 工匠们差点儿没高兴地哭出来，继续给这位娘子干活儿，他们就能继续吃到好吃的了！ “就是不知道诸位还有没有时间？” 工匠们整齐划一地点头：“有时间！” 他们简直太有时间了！ 由于他们的声音太过于洪亮，还惊起了周遭的鸟儿，同时把张翠翘吓了一跳。 张翠翘拍着胸脯缓过神儿来之后就跟领头的工匠道：“这次我就包工包料，您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钱，回头我给您。 这次需要的青石板有点多，我想把院子里铺满青石板，然后……” 工匠头子频频点头。 在山上搞牲口棚子没问题，牲口棚子简陋，到时候里长让扒拉就扒拉，但是修自己住的房子就得去把地给买下来，这样心里才踏实。 张翠翘跟工匠说好，就带着阿旺匆匆往里长家去了。 第60章 冲着阿旺来的 里长简直不理解张翠翘的行为，在荒地上修房子还不够，还想上荒山上修房子，离村里越来越远了！ 不过张翠翘执意要买，里长也没法子，就直接把荒地后头的那个小山包全卖给她了，大约三百多亩的样子，收了五千钱。 对如今的张翠翘来说不贵，一匹山也就半亩良田的价钱。 但是对里长来说张翠翘这个寡妇简直是没求名堂，是穷人乍富，有点钱就开始得瑟，把钱不当回事儿，使劲儿祸祸。 他想劝，但看着傻子这张傻乎乎的脸，一副寡妇把他卖了他还给数钱的模样，里长劝人的话在喉咙里转悠一圈儿便咽下去了。 算了，人家傻子有能耐，能经得住寡妇这么糟践钱。 他吭啥声儿？ 地契写好了阿旺还当着里长的面儿念了出来，里长心中叹息，可惜了，能识字，却是个傻的。 这辈子也就能打个猎了，想有别的出息那是不能够。 张寡妇若是不知节俭，等傻子老了打不得猎了，看她的日子咋过！ “再过几日就要交赋税，到时候你们得在宋家等着。”里长提醒张翠翘，他才不愿意走那老远的路去山边儿找人呢。 张翠翘应下来了。 “你如今有男人了，不用叫单身税，但是你家多了一个人，那就要多交一个人的丁口税。” “还有，朝廷派人下来收赋税的时候会一道将今年下半年的劳役征了，你家要先商量一个人选出来。” “你家四儿已经十五了，这次该轮到他了？” “四儿他娘啊，你还得上点儿心把你家四儿找回来，不然服劳役的时候官府没见着人，那可是要当逃役来惩处的！” 张翠翘颔首：“您放心，咱们家不会缺了劳役，定不让您老难做。” 说完她就告辞了。 里长看着她跟阿旺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气，里长婆娘道：“你叹啥气？宋家少不了劳役，好几个儿子摆着呢！” “再不济，还有新来的劳力。” 里长叹道：“看她的样子，怕这回的劳役多半也是落在其他几个儿子身上，到底不公平。” 里长婆娘端着簸箕迈过门槛儿往院儿里走：“宋家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再说了，张寡妇天天地给孙子孙女儿们吃肉，让他们的爹顶一下宋四儿的劳役咋地了？ 吃人的嘴短你知道不！” 里长甩袖子：“你个婆娘，我看你才是吃了张寡妇送来的鸡嘴短！” 里长婆娘在廊下盘坐着挑簸箕里的豆子，嗤笑了一声儿：“说得人家送来的野鸡你没吃过一样！” 喔豁。 里长成功被自己个儿婆娘的话堵了嘴。 眨眼就到了收赋税的日子。 乡里的税吏带着人先去了里长家，里长看到有两个生面孔，税吏跟他介绍说是长安县衙的人，跟着他一起来村里看看。 里长瞬间就绷紧了身子，生怕自己言语不得当，给县衙里的官吏留下不好的印象。 县里来的两个人眉眼中带着傲气，面对里长的讨好十分不耐，其中一人道：“把你们村所有人都喊到村口去，正好清一清你们村的人数。” 里长忙应下，让几个儿子媳妇赶紧挨家挨户地通知去。 “有些人家里人员不齐……” 那人皱眉道：“谁不在家就给个名册，上官这是要查你们村儿有没有隐户！” 里长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村儿里没有隐户。” 人很快就全部带着粮食和丝绢等物聚集到村口，税吏开始收赋税，那两人则在人群中来回走，挨个儿人打量。 宋家人坠在队伍后头，她看着那俩据说是长安县衙里出来的官吏，心中直犯嘀咕。 里长说他们是下来查有没有隐户的，可他们却只是打量人，并没有对照着户籍册子数数。 而且，他们那模样看起来分明就像是在找谁。 她不禁想起阿旺。 十里村就阿旺和张虎赵龙是外来人。 难道是阿旺的仇家找来了？ 张翠翘的心顿时就提溜了起来，她看了看阿旺的脸，他脸上的疙瘩差不多快消失干净了，蜜蜂蛰出来的肿胀也早就好了。 丑脸变成了俊脸，一出现在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儿就总爱往他身上瞟。 恨不得把张翠翘扯开，她们上！ “姐姐。”或许是感受到了张翠翘的不安，阿旺就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裂开嘴笑了。 “姐姐不怕，阿旺在。”汉子捏了捏她的手，张翠翘心说正是有他才害怕呢！ 才心虚！ 张翠翘心烦意乱，越琢磨越心虚。 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这种无力感让张翠翘很是抓狂。 好在，那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只是扫了他们两眼便走了，跟看其他人没有两样。 张翠翘松了一口气，心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县里来的两个人把所有的村民看了一遍，拿了里长给写的名册就走，没等乡里的税官。 这两人一走，里长就宣布不用所有人都等在村口，日头怪毒的，一家留一两个排队等着交赋税就行了。 张虎撒丫子就跑，说他要出恭。 赵龙则跟着张翠翘和阿旺往回走。 路上，赵龙提议道：“张娘子，不如你们晚上就在荒地那边儿住？扎个帐篷就行了，也省得每天来回跑，怪累，也怪麻烦的。” “好！”张翠翘笑着应下。 赵龙松了一口气。 他这般模样没逃过张翠翘的眼睛，所以那两个人就是冲着阿旺来的，张虎并不是去出恭，而是去追那两个人了。 赵龙让她搬出宋家，应该是觉得荒地那边儿即便闹出点儿什么动静来村里也不会知道。 或者，若真有人冲着阿旺来，宋家人多地盘小，动起手来容易误伤无辜。 她觉得她的猜测至少有五分准。 张虎和赵龙一定跟阿旺有某种关系，她观察了这么些天，发现张虎和赵龙对阿旺的态度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而且看阿旺的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崇拜。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跟阿旺表明身份，但有一点张翠翘能肯定。 他们是来保护阿旺的。 张翠翘带走了屋里的所有东西，留在家里的老二媳妇跟老三媳妇顿时就慌了神，然而她们拦不住张翠翘，也拦不了张翠翘。 第61章 多心 或许是张翠翘多心了，张虎完好无损地回来，晚上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也风平浪静。 若不是荒地这边儿又多了两匹马，她真会以为屁事儿没有，是自己吃得多想得多。 但张虎赵龙当成无事发生，她也就不过问。 电视剧里就经常演，配角死于知道得太多。 事实上头天张虎追出去把人胖揍一顿，问出了来路。 王太史家。 王昭仪的娘家。 王昭仪这是想干啥？ 张虎直接将那两人提溜了扔到太史府的大门上，他们冠军侯堂堂正正，不用隐藏行踪，陛下也没有隐藏冠军侯行踪的意思。 他们不宣扬，是怕坏了冠军侯的好事儿，怕有人去烦冠军侯。 但并不代表他们能容忍有人故意去窥探，还打着长安县衙的旗号。 如不是不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冠军侯在十里村，他就不是把人扔在太史府门口，而是扔去廷尉衙门。 扔完了他就走，不然怕张娘子起疑心，一泡屎咋就拉那么长时间？ 幸好那两人是骑马来的，他揍完人也是骑马把人带去长安城，再骑马回来。 回来就一直找机会要跟阿旺说这件事，然而阿旺一直跟在张翠翘身边，张虎把眼睛都眨巴抽筋儿了，阿旺也不为所动。 张虎没招，只好把一肚子话都憋着。 长安城。 北阙。 某个豪宅中，一名容貌艳丽，身材惹火的女子跪坐在塌上，给一个华服中年男子按摩脑袋。 男人的脑袋就枕在她的大腿上，他闭着眼睛，不时张嘴，吃下美貌侍女给他递到嘴边的葡萄。 “王爷，王太史派去十里村的人被张虎揍了一顿，扔在太史府门口太史府吓破了胆儿，立刻就让他夫人进宫见王昭仪。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已经被冠军侯察觉，没法子照着昭仪娘娘的意思去做了。” 男人没说话，倒是给他摁头的美人冷冰冰地开口：“即刻派人伪装成太史府的人，前往十里村刺杀翟无疾。” “动点儿脑子，别想着跟翟无疾拼武力！” “只要能弄死他，用什么法子都可以！” “是！”来人躬身退下。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他抓住女人的手把玩：“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本王记得去年这时候，你还在谋划嫁给冠军侯，怎么今年这个时候，你又要杀他？” 说完，他起身将美人压到榻上，扯了她鬓边一缕发丝来玩儿。 女人嗲了他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 “若不是为了王爷，我何苦这般殚精竭力？冠军侯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大将军眼看着就不行了，翟无疾再出事儿，翟皇后和太子就会变得无依无靠，宫里那些个娘娘们自然是按耐不住斗起来。” “王爷您只需做个黄雀，等着螳螂捕蝉……” “等王爷成了大事，可千万不要忘了妾！” 男人哈哈大笑：“那本王就来好好疼爱疼爱你！本王的小心肝儿！你放心，本王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到时候你改名换姓，一个昭仪的位置本王还是能给你的！” …… 秋收结束，宋四儿把自己收拾得人五人六，去东市买了一块儿肉，两包点心，装进篮子里喊了一辆骡车，去了陈氏的娘家。 陈家是真穷。 穷到那种程度呢？ 土房子就只有两间，其他人住的都是围着桑树搭起来的棚子。 连个院墙都没有。 毕竟穷到连耗子都不光顾的份儿上，贼自然是不会上门的。 陈氏的爹没了，只有个老娘还活着，三个儿子服兵役一去不回，两个孙子服劳役一去不回。 如今家里就剩下残了的小儿子，以及几个尚未到十五岁的孙子孙女儿。 一家人都穿得破破烂烂，黄皮寡廋的，每个人的眼睛都没有神彩。 宋四儿没让骡车进村，他在高杨村村口的小树林儿边儿上下车，然后避开人抄小道去陈家。 陈家破烂成这样，宋四儿对说服陈家老婆子十分有信心。 “你是谁？你来我家干啥？”陈家人脸上没有秋收后的喜悦，收了粮食，交了赋税之后他们手里也没剩下多少粮食，一家人的脸上都布满忧愁之色。 “我宋四儿，来找婶子，这不秋收了么，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儿肉来！”说完宋四儿就将手里的篮子递出去。 一个少年接过篮子，扯开上头盖着的布一看，果然是肉！ 他忙将篮子递给杵着拐杖走过来的陈幺：“幺叔，你看有肉！” 陈家老太太慌忙走了过来，凑在陈幺身边儿一瞅，见篮子里少说得有五斤大肥肉，眼睛霎时就瞪圆了。 “这……这怎么敢收。” 陈幺打量了一番宋四，见他穿着细麻布的衣裳，脚下穿的也不是草鞋而是一双布靴，心说宋家这是发达了？ 他忙堆起笑来邀请宋四儿：“原来是四儿啊，咱们两家姻亲这些年也少走动，几年没见，不曾想你竟长得这般端正标致。” “快进屋，进屋说话！” “五丫，赶紧去给你四叔倒一碗水来……” 宋四摆摆手：“不用忙活，我就是来找婶子说点儿事儿，就耽误幺哥和婶子一会儿工夫，家里其他人该忙啥忙啥去！” 陈幺明白了，宋四儿这是要找他们单独说话，于是便将家里的孩子们全撵了出去，又把院儿们给拴上，三人在才进屋。 在榻上跪坐好了之后，宋四儿不说话，直接拿了一个钱袋子放在脏兮兮破烂烂的榻上。 “眼目下有一笔大富贵等着你们，就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挣钱。” 说着，他揪着钱袋子的底儿，把里面的银饼子倒出来。 哗啦啦地倒了一堆。 “这里是二十银，有了这二十银，您家就可以重新起房子，就可以卖粮食置办衣裳，不缺衣少吃地过一个好年！” “我滴个老天爷呀，这么多钱！”陈老太太惊呼道。 陈幺看着这些银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正如宋四所说，有了这些钱，家里人不但可以吃饱穿暖，还能起房子，他还能娶个媳妇回来！ 但…… “四儿，你想让我们帮你干啥？先说好，违背律法的事儿我们可不干！” 宋四儿哈哈笑道：“幺哥，你想多了，便是你想干违背律法的事儿，我也不敢让你干！只是有人看上了我家三丫跟四丫，想买了她们去伺候贵人，人家可是愿意出一百银来买她们俩！ 可惜我娘不让卖，我想着与其让三丫四丫在乡下吃苦受累，还不如送她们去贵人家里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于是便瞒着我娘来找你们，这二十银正是东家给你们的报酬……” 第62章 说服 陈老太太弱弱地道：“可是，可是你娘不是不让卖么？” 一百银啊！ 老天爷啊，两个丫头片子就能卖一百银！ 她不是没卖过闺女，她卖过的，一个卖了两千钱，也就是二两银，还有一个卖了五千钱…… 陈老太太缓过神来之后，捂着心口犯愁道，她想挣钱，但是怕被宋四儿的亲娘揍。 陈幺难掩激动地道：“娘，大姐大姐夫卖自己的闺女天经地义！” “对！幺哥说得对！我娘那头您不用担心，她如今新找了个男人，成天不着家，到时候让大哥大嫂把三丫四丫带出来，回头只谎称三丫四丫不见了就行了。” 宋四儿来之前已经偷摸找十里村的人打听过了，他娘没死，好好地活着，如今还跟那野男人去山脚下修房子，看样子是打算跟野男人在山脚下过日子了。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儿，山脚到村里咋滴都得有两刻钟的路，到时候让大哥大嫂把三丫四丫弄出来就不会惊动他娘。 真不知道他娘是咋回事儿，明明先前就算只有五十两，她也是愿意卖三丫四丫的。 不过她当初没同意也是好事儿，若没有那一茬，他也就发不了这个财！ “可……可……可若是你娘要报官呢？”陈老太太还是担心。 她可是见识过张翠翘撒泼收拾她闺女和女婿的，这个女人太凶，她不敢惹。 宋四儿道：“报官不怕，咱们又没偷没抢，大不了我大哥一家子被分出来单过，可您想想，他们手里攥着一百银，分出来单过就单过，怕什么？” “到时候从您家挑个小子过继过去给他们两个撑门户，多好的事儿！” “再不济，我大哥大嫂还能回您家过日子不是，我大哥没儿子，您的孙子多，他被赶出宋家可以选择入赘你们陈家嘛！” 为了劝服陈家人，宋四儿这张嘴一张，可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咧咧。 而他的话，让陈家母子的眼睛具是一亮！ 女儿女婿（姐姐姐夫）带着一百两银回陈家过日子，他们膝下还没有儿子…… 这这这……这算是天降横财呀！ “再有，我那一双侄女儿颜色好，等将来她们入了贵人的眼，那可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管是我们宋家还是你们陈家，都能沾上光的！” “不说啥，就是把咱们安排到贵人家里做个管事，那日子也是也是掉进了福窝窝里了！” “你们不知道那长安城里贵人们府里的管事，一个个的走出来跟地主老爷似的，简直不要太威风喔！” 宋四儿开始疯狂画饼，把陈家这母子两个说得是心痒难耐。 “行，这事儿我们答应下来，明儿我跟我娘就去十里村找我姐！” 宋四儿拦住他道：“你们别去，我找人给他们捎信儿，让他们带着三丫四丫回娘家，就说婶儿快不行了，让他们来送个终！” “婶儿，我这么说您不会忌讳？” 陈老太太连忙摆手：“不忌讳不忌讳，一条贱命忌讳啥，再说了，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早就活得够够的了！” 陈幺也觉得这个借口是最好的。 “娘说得对，且咱们乡下一直有冲喜一说，但凡老人不好了还得专门把棺材抬进家门冲一冲……说死还生嘛！” 宋四儿满意地笑了笑：“哈哈哈，婶儿跟幺哥都是能干大事儿的人，就是通透，至少比我娘通透！ 我想着用这么一招，把人哄来您家，到时候我直接带人来您家把三丫四丫领走。 这样一来就不会惊动十里村的人。 等到我娘知道了消息，为时已晚，到时候她只能认！” 陈幺心说她不认才好，把姐姐姐夫撵回宋家才好呢！ 一百银啊！ 有这么多钱他们一家人立刻就能过上好日子！ 立刻就能变财主！ 可以买十亩良田，或者是买二十亩中等田地，有了田地，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像他们家如今这般，种的地全是佃租来的，每年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给完田租和赋税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行，就依着你的意思办！” 宋四儿笑了，他把榻上的钱收起来揣怀里：“那这些钱就等着事成之后给你们！” 陈家母子两个的眼睛落在钱袋子上，扯都扯不下来。 “行了，明儿你们准备好，把家里的孩子早早地打发出去，不许他们回来，然后就等着我大哥大嫂带着三丫四丫上门…… 在我带人来领她们之前，你们一定要看好了三丫四丫，不许她们跑了！ 她们跑了，银子就飞了！” “会尽快带人来，争取晌午之前就把两丫头带走！” 陈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兄弟你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给办妥当了！” 宋四儿得了他的保证，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就转头对他们道：“给你们买的肉今儿晚上就全煮了吃，吃饱了明儿好干活儿！” “只要这事儿办妥当了，将来你们定然能过上顿顿有肉从的日子！” 陈老太太惊呼：“哎呦老太爷呀，那样的日子咋敢想哟，我老婆子若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定然天天求神拜佛请他们保佑你哟……” 宋四儿心说不用你求神拜佛，老子挣的钱比你们多！ 宋四儿回到长安城就找来他的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个就是高杨村的，他给了对方一把钱跟他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那人就拍胸脯保证把事儿给他办好。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两银，只是这事儿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高杨村的混混忙拍胸脯保证，明儿一定把事儿办利索了。 宋四儿就一脸喜色地跑去了春风楼…… 张翠翘搬去荒地住窝棚之后就没再回过宋家，以至于宋大两口子带着三丫四丫匆匆去了高杨村，她也是从六郎嘴里听说的。 六郎说宋大媳妇的亲娘快死了，就请了人来这边儿报信儿，张翠翘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陈老太太，那是个干巴得跟柴火棍儿似的妇人，家里太穷，日子太苦，熬不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她想着等老大两口子回来时问问，若真那边儿有了白事儿，她还得准备些东西送去，好歹是亲家。 只是她没想到，没等来那头办白事儿的消息，只等来了三丫四丫不见了的消息。 第71章 赎人（1） 三人启程。 因着阿旺不让张虎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张翠翘，故而清查工匠的事情就要放一放。 事实上这并不是理智的举动，毕竟冠军侯还活着，这就说明昨晚的行动失败，会给幕后的人时间和机会将线索抹去。 可冠军侯的命令张虎又不敢不执行。 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美人在怀，理智什么都得喂狗。 张虎和赵龙有四匹马。 张翠翘心急，故而就选择骑马，然而她不会骑，于是阿旺便带着她，从身后搂着她的腰。 “别怕，抓紧它的鬃毛，我抱着你，你不会掉下去。”阿旺垂头在张翠翘的耳边道，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张翠翘的耳边，张翠翘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烫得不行。 “嗯。”她轻轻应下。 阿旺的双腿夹了一下马腹，马儿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 没有马鞍，没有马镫，马蹄上也没有钉马蹄铁。 只有缰绳。 可即便是这样，阿旺和张虎也能稳稳当当地驾驭马匹。 “可以快点儿吗？”张翠翘心急如焚。 “可以，姐姐你坐好了，别抓它的鬃毛了，你抱紧我的腰。”阿旺在她头顶上道。 在马上，张翠翘不敢不听阿旺的话，她扭身抱紧了阿旺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阿旺的胸口。 软乎乎的贴贴袭来，阿旺得意地扬唇，他猛地一夹马腹：“驾！”马儿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张翠翘吓得闭上了眼睛，她怕影响阿旺，生生把冒到喉咙里的尖叫声给咽了回去。 “驾！”张虎紧随其后。 快马加鞭，长安城很快就到了。 几人在城门口下马，张翠翘根本就站不稳当，她能忍着没吐也是奇迹。 阿旺把缰绳扔给张虎，蹲下身子对张翠翘道:“姐姐我背你。” 张翠翘连忙摆手：“不用，我缓缓就好了。” 被马颠了一路，她这会儿可不想再被人颠。 阿旺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目睹这一幕的张虎默默地转头，真真儿是没眼看啊！ 没想到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冠军侯还有这样的一面。 为了占便宜简直不要脸。 阿旺将腰间的竹筒解下来，拔了塞子凑到张翠翘的嘴边：“姐姐喝点儿水。” 张翠翘伸手接，被阿旺避过了，她没力气跟阿旺争，就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 她喝完之后，阿旺也仰脖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肚子的水。 不小心又看了全程的张虎：…… 忒不要脸啦！ 拐着弯儿沾人家小寡妇的便宜！ 张翠翘歇了一会儿，三人就进城，长安城内非紧急公务和军务不可闹市纵马，且张翠翘也不愿意骑马，于是几个人便步行去尚冠后街。 尚冠里在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从西安门进去不远就是尚冠后街。 丞相府就在尚冠里的边儿上，尚冠后街距离丞相府并不远。 张翠翘一路走来看了一圈儿，就觉得大梁的都城还真不讲究，丝毫没有城市规划这一说，全是乱来。 像尚冠后街这种距离丞相府和未央宫长乐宫不远的街道，竟然青楼林立。 宫殿也是，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窜个宫殿还得穿越百姓聚居之地，当然了，也可以走廊桥。 张翠翘抬头看着横跨于街道之间，连接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廊桥，心说这不是跟后世的天桥一样儿的么。 不过眼前的廊桥那是精美无比，处处透着古朴的气息。 廊桥两侧都有持枪士兵守卫，士兵们穿着铠甲，站得笔直，威武得很。 相比于夜晚的喧嚣热闹，早上的尚冠后街就冷清很多，青楼个个都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张虎嘭嘭嘭地敲门，半响才听见门口有人打着哈欠嘟囔：“谁啊？大清早地就锤门。” 大门边儿的一个小门打开了，门房打着哈欠打量张翠翘他们三人。 见三人穿着普通，却牵着马，他到底没说难听的话。“咱们清风楼上午不做生意，几位要找乐子还请晚上来！” 说完就要关门。 张虎上前一巴掌推住门，不让他关上：“慢点儿，我们不是来找乐子的，是来赎人的！” “赎人？”门房，拉长了声音，又打了个哈欠，眯眯眼上下左右地梭着打量张翠翘等人。 张翠翘忙拿了一大串钱递给他：“对，我们来赎人，劳烦你帮忙禀报一声儿。” 门房收了钱脸上就有了笑容，他道：“赎人你们也得下午来，上午管事的都在睡觉，赎不成的！” “再有，若是年老色衰的还好，若是当红的，年轻的，你们便是拿着钱也赎买不走！” 卖掉就是一锤子买卖，不卖那是正经能帮楼里挣好几年的钱呢。 张翠翘一听就急了，她问门房：“那刚卖进来的小姑娘呢？” “刚卖进来的啊，那就得看，若是颜色好的就难，要是颜色普通的多给几倍的银钱倒是也容易。” 张翠翘闻言心瞬间就跌入冰窖。 哇凉哇凉的。 她看向张虎，之所以求助张虎和赵龙，就是她料到了有这么一出。 她也是生意人出生，自然也知道生意人的德性，万事只算计利益。 张虎咳嗽了两声儿，他对门房道：“借一步说话！”说完，就扯着门房往春风楼里走。 门房一头雾水，直到看到了张虎从怀里摸出来的令牌，他一个激灵就躬身对张虎说：“这位爷您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 长安城内的权贵多如狗，每一个都不是他一个门房能得罪的。 掌柜的虽然很不高兴，但听了张虎的来历，他还是打起精神起来洗漱，并问门房：“可知他来干什么？” 门房躬身应道：“说是来赎人。” 赎人？ 这是看上了他楼里的姑娘？ “把人请去花厅看茶。”掌柜的吩咐，门房领命下去。 掌柜的快速将自己收拾好，然后对着铜镜笑了笑，顶着笑容匆匆去了花厅。 “哎哟，张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老夫的错！”掌柜的眼睛都笑没了。 张虎他认识。 冠军侯捣毁匈奴王庭，得胜归来之日这位就在冠军侯身侧。 陛下当众嘉奖，他当时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知道这位姓张。 “大清早的就来打扰掌柜，是张某的不对，不过张某的确有急事儿，故而才不得已扰掌柜的清梦。” 掌柜的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您能来那是蓬荜生辉，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63章 心动 老丈母娘要死了，临死前要见见自己个儿的闺女和孙女儿，宋大这老实人怎么可能拦着？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荒地那边儿跟张翠翘说一声儿。 但来人一直催促，说再晚就来不及了，加上陈氏在一旁苦苦哀求，宋三又低声提醒他分家的事儿，宋大总算是咬牙答应了。 分家了，继母不会再管他了。 宋大带着一家人匆匆赶去高杨村，进院子就见陈老太太好好的，院里除了陈家人，还有宋四儿和几个陌生人，宋大两口子有点懵。 但三丫四丫反应了过来，上次卖她们就是宋四牵的头。 而且里头有个人就是上次来的春风楼的管事。 两个小丫头转头就跑。 然而却被人5像抓小鸡似的抓了回来，院儿门也被关上了。 三丫四丫拼命挣扎，各种抓挠，抓住她们的汉子直接将两人给堵了嘴捆起来。 “你们干啥？放开我闺女！”宋大两口子吓坏了，抖抖嗦嗦地呵斥。 “四儿你干啥，娘不让卖三丫四丫啊！”宋大慌忙走到宋四儿跟前儿，扯着他的胳膊央求。“你快让老爷们放了你侄女儿！” 宋四儿笑道：“大哥，你等我把话说完，我说完之后你要是开口，我立马让他们放人！” “这两个丫头，一百银，你跟大嫂卖是不卖？”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你可要想清楚！” “有了这一百银，你跟大嫂是过继一儿子也好，是带大嫂去看大夫，吃药调理身子再生一个也好，或是大哥你直接找人借腹生子，生出来抱回来给大嫂养也好，都能做得。” “大哥，你若是同意，他们就带走三丫四丫，你跟大嫂要是不同意，那他们就立刻给三丫四丫松绑。” “三丫四丫是你跟大嫂的闺女，卖与不卖都在你们，我这个当四叔的做不得主！” 宋四儿说完，宋大跟陈氏都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来。 三丫四丫见自己爹娘这般模样，心中恐慌不已，眼泪瞬间就在眼眶中汇聚，眼泪一滴滴地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成老太太扯着陈氏道：“还有啥好想的，你的姐妹才卖多少钱你不知道么？ 一百银啊，人家可是给一白银！” “娘跟你说，你可不许犯糊涂！这样的好事儿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陈幺则杵着拐杖走到宋大跟前儿：“姐夫，你想想眼目下你们过的啥日子？吃糠咽菜，吃不饱穿不暖。 连带着三丫四丫也没好日子过，今儿看着她们不乐意，可真到了那个去处，整天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还有人伺候她们。 你们可不能拦着她们去过好日子！ 若得了贵人的喜欢，那你跟大嫂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姐夫，你没儿子，我们可以让栓子给你当儿子，只要你卖了三丫四丫，今儿你就把栓子带走，栓子就跟你姓宋！ 往后啊，你若是还想生自己的儿子，手里有钱，有的是女人给你生。 我们村的寡妇，你给她五百钱，在给她一石粮食，她们就乐意给你生孩子。” “姐夫，关键是要有钱啊！” “你若是没钱，这辈子都别想有儿子！” “大姐，你劝劝姐夫！你们难道真不想要儿子？” “还是说，姐夫指望着家里的侄儿们给你养老？” “可拉倒，你那些侄儿们又不是没有爹娘，他们咋可能给你们养老？” “就算是他们想，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能养得起么？他们的爹娘难道就不管了么？” 三丫四丫怨毒看着陈幺，恨不能扑上去咬死劝说她们爹娘的陈幺。 可惜她们被绑着，什么都做不了。 宋大的脸色明显松动了，显然‘儿子’这两个字戳到了他的痛处，而且陈幺的话的确打动了他，五百钱就可以找个寡妇给他生儿子，生出来了之后抱回来养就行了。 过继什么的，怎么能比上自己生的儿子？ 当然，而已可以过继，毕竟没有谁嫌弃儿子多，过继一个儿子回来养几年之后还能帮他分摊活儿和劳役兵役。 陈氏也动心了。 “她爹，不然咱们就卖，左右娘已经说了，咱们各房管各房，娘她也不管我们了。” “三丫四丫是我们的闺女，是我们这一房的人，以前卖了那钱落不到我们手里，我们不卖还有说头。 如今这钱是落到我们自己手里，一百银啊，若是瞅着这钱溜走，往后还会有钱往咱们家走么？” “卖了三丫四丫，咱们把栓子带回去，你再找个寡妇生个儿子，这样我们也能有两个儿子。” “她爹……” 宋大抱着脑袋蹲下，痛苦地道：“卖！” 这一声儿‘卖’，三丫四丫眼里的光迅速泯灭了下去，院里除了宋大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笑脸。 最让三丫四丫受不了的是，曾经阿奶要卖她们都时候，跪死了都要护着她们都亲娘这个时候也是笑着的。 故而…… 故而当初爹娘不愿意卖她们姊妹并不是舍不得她们，而是因为卖掉她们之后那钱落不到自己的口袋。 管事的拿出四块儿宽阔的竹牌，他读了一下上头的内容，就让宋大和陈氏摁了手印儿，然后便将三丫和四丫给带走了。 宋四儿将人送出去，回来便十分爽快地将银钱给宋大两口子和陈家人交割清楚。 “大哥，你别板着个脸，你就当两个丫头嫁出去了。” “回村你也可以这么说，就说把两个丫头嫁到贵人家去做妾了，保准儿全村人都会羡慕你！” 宋四儿琢磨过，不能说人丢了，说人丢了麻烦，万一里长等人不依不饶要去报官呢。 那就说是嫁出去了。 这样最好。 “对对对，你们就听四儿的，四儿在外头跑，见识多！” “娘，我……我们真能将栓子带走么？”陈氏点头之后就问陈老太太。 不等陈老太太说什么，陈幺就十分大方地道：“带走，别说栓子，就是守住你们也可以一起带走！” 两个男娃，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只知道吃又没法子干活儿，他们带走正好能给家里省口粮。 第64章 不客气 三丫四丫没想到自己竟被父母这般轻易就卖了。 她们心中有恨，却不知该恨谁，亦或是谁都应该恨。 两个小姑娘像是惊弓之鸟，被送进春风楼之后老鸨子打量了一番她们，掌柜的也围着她们看了好几圈儿，微笑着点头。 的确是一双好苗子。 “按规矩来！”掌柜的吩咐了一声儿。 三丫四丫就被带到花园里，然后以双手抱柱的姿态被绑了起来。 两个丫头吓得直哭。 老鸨子笑眯眯地对她们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入我春风楼的姑娘先要挨一顿杀威鞭，去去傲气。” 她们可没工夫跟姑娘磨叽，进青楼先赏几顿鞭子，把人打怕了好调理！ 青楼的姑娘们全被喊到花园里围观，负责行刑的是两位中年嬷嬷，春风楼的鞭子是用小羊皮特制的，嬷嬷打人也很讲究技巧，能把你打疼，但身上绝对不会留疤痕。 最多就是红一阵儿。 两个嬷嬷毫不留情地一鞭一鞭地抽下去，三丫四丫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疼得冷汗直冒。 偏她们的嘴巴被堵着，那是想喊都喊不出来。 两个小姑娘被打得奄奄一息，老鸨子就命人将她们带下去锁起来。 打过之后就是饿。 饿上三天。 这是春风楼的规矩手段。 被这般手段反复折磨过的姑娘，不管进来之前有多烈性，后头都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乖乖顺顺的。 至于说你想寻死，那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 随时有人看着你，关你的屋子里没有任何钝器，若是想绝食饿死。 呵呵呵，直接给你灌，然后再用一些你受不了的法子来收拾你，青楼里的手段跟花样多得很，就看你敢不敢挑战。 总之，便是你的脊梁再硬，一旦进了青楼，他们都有法子给你敲碎了。 挨过打又继续挨饿的三丫跟四丫，在漆黑的屋子里瑟瑟发抖，她们被堵着嘴，两个小姑娘想交流一下都不行，一直被恐惧笼罩着，根本就不敢合眼。 …… 因着想问问宋大她婆娘娘家的事儿，张翠翘下午的时候很早就把晚食做好了，然后交代了一番阿旺，便带着几个孩子回宋家。 阿旺被留在荒地。 他不高兴也不行，因为张翠翘所有的家当都搬到了荒地这边儿，阿旺得留下来守着。 回到宋家的时候天还亮着。 进院子张翠翘就看见了一双黄皮寡廋的男娃，这两个孩子看见她之后立刻跑回大房屋里躲了起来。 “娘，您回来了？”宋二放下手中的活儿，堆着笑脸跟张翠翘打招呼，张氏从灶房探出脑袋，也殷勤地喊了一声儿娘。 “老大呢？从他岳家回来没有？可有说他岳母咋样了？” 宋三从后院儿冒了出来，他手里提溜着一个木桶，宋三把木桶放到墙角就道：“娘，大哥大嫂一早就回来了，不过没见三丫四丫，倒是大嫂带回来两个娘家侄儿，说从今往后就姓宋，给大哥当儿子。” “什么？三丫四丫没回来？”张翠翘闻言心头一慌，疾步走到宋大两口子的屋外，推开门就往里看，里面只有一双缩在墙角的男娃。 她又推开三丫四丫的屋子，里头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老大两口子呢？去哪儿了？”张翠翘嘶吼着怒问，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她慌得站不稳脚。 孩子们都被她的样子给吓住了，他们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以前的阿奶回来了。 宋二跟宋三也被吓了一跳，宋三连忙回话：“娘，大哥大嫂去族长家了，说这两个孩子入赘的事儿。” “去，把他们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 “老二老三你们都去，赶紧把人弄回来！” 张翠翘发火，宋二宋三不敢怠慢，张氏缩在灶房里不敢出来，在后院儿的赵氏也不敢冒头。 孩子们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啃声，生怕惹恼了这种可怕状态下的张翠翘。 六丫眼里包着一团泪，愣是不敢哭。 宋大两口子被宋二宋三找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族老。 张翠翘看到族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把三丫四丫给卖了？”一行人刚进院子，张翠翘就先发制人。 张翠翘还有啥不明白的？ 若不是他们把三丫四丫给卖了，怎么会不敢单独回家，还得请上几个族老送他回家！ 宋大两口子‘噗通’一声儿就跪了下来，他们惧怕张翠翘已经成了习惯，故而宋四儿给他们找的借口他们敢跟族长和族老们说，就是不敢拿来糊弄张翠翘。 有族老和稀泥：“说啥卖不卖的难听，那两个姑娘是被送去贵人家里当妾去了！” “对啊，这是那两个姑娘的福分！” “四儿他娘，这事儿还是你家四儿牵头的呢！” 张翠翘没有搭理几个族老，直接冲着宋大两口子吼道：“老娘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宋大两口子把脑袋埋到地上，还是不吭声。 张翠翘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好，好得很，不说是，不说老娘就让阿旺把你们屋里的两个小崽子扔山上喂狼！” 屋里的一双小孩儿听她这么一吼就害怕了，嗷嗷哭。 宋大媳妇再绷不住了，哭道：“娘，我们是把三丫四丫卖了，可那是四儿张罗的！” “宋四儿是拿刀逼你们卖孩子？” “还是他把两个孩子抢走卖的？” 宋大媳妇哭道：“娘，我们也是没法子啊，老大战死，老幺死在我的肚子里……没儿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将来没人养老送终！” “娘，我们是想着卖了三丫四丫，好有钱过继两个男娃回来招弟弟，便是我生不出来，孩子爹还能拿钱去外头找人生。” “娘，但凡我们有一点儿法子，我们也不舍得卖闺女啊！” 张翠翘气笑了。 她问宋大：“这也是你的意思？” “说话，不说话就给老娘滚出老宋家！” “是！”宋大低低地道。 “大声点儿！”张翠翘吼他，宋大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是我的意思，娘，我想儿子！我想找人给我生儿子啊娘！” 族老们劝：“四儿他娘，你们家老大这想法没错，男人咋能没儿子。” “就是，丫头片子卖了就卖了。” 张翠翘看向几个族老，她的脸冷得吓人：“我记得当初我要卖三丫四丫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说我恶毒！” 几个族老讪笑了一下，正准备说话解释，又听张翠翘道：“那天，我在这院子里说，老宋家不卖人，谁敢卖闺女我打断谁的腿，当时你们都在，都是听见的！” “你们当时没反对，现在又凭什么来劝？” “天色不早了，几位还是赶紧回家，省得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若是摔着了就不好了！” 第68章 找人帮忙 这两个人不是来监视阿旺的，就是来保护阿旺的。 不然不会宅基地选在他们的左右，扎的营帐也在他们的左右。 经过张翠翘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更倾向于后头这个选项。 因为张虎和赵龙不管做什么事儿，做什么决定，都会下意识地去看阿旺。 或是问一声儿阿旺，对于阿旺的话，两个人简直奉若圣旨。 阿旺让干啥干啥，让往东绝不往西。 关键阿旺自己也总爱下意识地吩咐这两人干活儿，指使得贼顺溜。 他没有记忆，但有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会下意识地表现出来。 这不，阿旺一出马，张虎赵龙很快就来了。 张翠翘对阿旺道：“你先找地方洗澡，我跟这两位兄弟说两句话。” 阿旺不是很想去，两个大男人跟姐姐在一起，他不是很高兴。 但他怕张翠翘生气，虽然磨叽，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只是走之前看张虎和赵龙的眼神不是很好，让这两人起了一背脊的鸡皮疙瘩，心里玄得很。 总觉得主子不善的眼神儿里带着一丢丢杀气。 是在警告他们不许乱说话，要好好演戏，不许暴露身份。 两位坐下说话。 张翠翘也累，她说完就在火堆旁的大石头块儿上坐下来了。 张虎和赵龙直接坐在木材上。 “张娘子是有事儿找我们兄弟？”坐下来之后，赵龙就问。 张翠翘冲他们点点头：“嗯，你们主子说你们很能干，我若是有不好办的事情尽可以找你们。” 张虎笑道：“那是，我们的本事主子还是清楚的。” 赵龙狠狠地瞪了张虎一眼，张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 “你们也不用紧张，我不傻，自然能看出你们和阿旺之间的关系。”张翠翘将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 “你们别紧张，你们隐瞒身份肯定有隐瞒身份的理由，你们不说，我就不问，只要你们来的目的不是伤害我和阿旺，我都可以接受。” 张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笑道：“多谢张娘子体谅！” 赵龙翻了个白眼儿，这蠢货平日里不是很机灵的么，让张娘子两句话就激得透了底。 不过还好张娘子没有再狠问下去，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张娘子是遇到难事儿了？”赵龙问。 张翠翘颔首：“是遇到难事儿了，所以想问问你们，跟你们打探打探消息。 不瞒你们说，我的两个孙女儿被不孝子给卖进了长安城里的春风楼。 我想将她们赎出来，但苦于没有门路，贸然上门，定会被春风楼给打出来的。” “这样，明日我去一趟长安城，去春风楼问问。”赵虎应道，他没大包大揽，这件事还得问过主子，再有春风楼的背景不一般，几个公主都在搜罗美人的事情他们有所耳闻。 若只是单纯被青楼买去便罢了，他跟张虎不管是谁出面添点儿银钱总是能将人数出来的。 但若是春风楼买去是要给某位公主送去，那他和张虎的面子就不够，得主子亲自出面才行。 而张娘子的一双孙女儿他们两兄弟见过，小小年纪颜色就很殊艳，再有两年长开了必定是美人。 “那明日我带着银钱跟你一起去。” “另外，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想请你们帮我将我那不孝的儿子宋四抓回来，我不知道他在何处，也没门路去查。 若是你们能帮我，我会给钱的。” 张虎忙摆手：“顺手的事儿，您可千万别提钱，提钱生分！”哎哟喂，他是觉得命长才敢收侯爷女人的钱！ 就凭张娘子这一手做饭的手艺他就知道，他们侯爷这辈子就栽在她身上了！ 便是将来要迎娶高门贵女当夫人，这位也是宠妾！ “不能让你们白帮忙，你们不要报酬，那这事儿就算了，我自己去想想法子！” “不然……不然您教我们做两个菜？”张虎迟疑道，他其实是想吃张翠翘亲自下厨做的菜，但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指使冠军侯的女人专门为他下厨啊！ 况且以后回了长安城，张娘子进了侯府，他们再休想吃到她烹饪的菜肴。 不如乘机学几招。 “行。不过两个菜太少，你们愿意，我教你们多做几道菜！”用这个法子抵报酬也行，省得欠人情。 说起教人做菜，她就想起了她的大铁锅！ 这段时间一直忙，已经过了她和铁匠约定的时间，没去拿呢。 不过不着急，反正她给了定钱，铁匠铺也不会跑，等她把三丫四丫带回来再说。 阿旺洗澡回来，张翠翘就让他送送张虎赵龙，这两个人应该会想跟他说点什么。 在张翠翘面前阿旺很乖，但是走了一截儿之后阿旺就不高兴了：“你们没长腿么？要我送！”真是的，耽误他去榻上躺着想事情！ “主子，我们有事儿跟您说！” 阿旺火大：“跟给你们说过很多回了，我现在叫阿旺！”真笨，连他的名字都会记错，他才不叫主子，他叫阿旺！ 张虎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罪：“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以后再不敢叫错了！” 主子跟他们说过多次，伪装的时候就要忘掉原来的身份，按照设定好的身份走，就当自己原本就是这个人！ 只有自己当真了，别人才会当真。 “旺哥，张娘子如今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不过她遇到了点儿事儿，想让我们帮忙。” 阿旺的重点在最后一句上，他的气势顿时凌厉起来：“什么事儿找你们帮忙！” 不高兴！ 姐姐有事儿都不找他！ 真想弄死这两个碍眼的，这样姐姐就只会依靠他了！ 可他没有记忆，或许……或许有些事儿帮不到姐姐，故而姐姐才会找别人。 不行，他一定要尽快想起来！ 这样就能帮姐姐遮风挡雨，好让她安安稳稳地跟他过日子。 张虎和赵龙见他这般紧张，心说主子果然对张娘子极其上心。 嗯，张娘子吩咐的事情，他们也要倾尽全力去办。 “张娘子的孙女儿被卖进了春风楼，张娘子想让我们帮她将人赎出来，再有便是张娘子想让我们帮她把儿子找回来……” 第69章 噩梦 阿旺死死地皱着眉头，这两件事儿好像他都没法子帮忙。 不能帮姐姐的忙不开心！ 还是要尽快想起来才行啊，不然他就像是个废物一样。 “您这是不高兴？不想让我们帮忙？若是您不想让我们帮忙，那我们兄弟就不管了！” 张虎和赵龙见阿旺没有好脸色，就有些迟疑地问道。 “帮！”阿旺脱口而出，他自己帮不上姐姐的忙，就不跟你拦着别人帮忙。 “还有事儿？”阿旺心情不好，语气就不好。 张虎和赵龙两人忙摇头，阿旺转身就走。 “阿龙，主子这是几个意思？”张虎有点摸不透阿旺到底咋想的，心莫名有些虚。 赵龙斜睨了张虎一眼，教训他：“你这个人，这是在外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 “不长记性，小心挨罚！” 张虎忙改口：“我说旺哥咋想的，好像不高兴咱们帮张娘子。” 不高兴帮，还非要他们帮，这咋就这么别扭呢？ 赵龙抬手点了点自己个儿的脑袋：“脑子是用的，不是摆设！张娘子是主子的女人对？张娘子的孙女儿被人卖了，是不是就等于主子的孙女儿让人给卖了？就这样你还指望主子能高兴？ 打张娘子的脸，就是打主子的脸你晓得不？” 张虎跳起来一巴掌拍在赵龙的后脑勺上：“你一口一个什么？你的脑袋是摆设么？” 可让他找到茬儿了！ 哼！ 赵龙找他的毛病倒是厉害，自己个儿该犯毛病还是要犯！ 不要脸！ 张虎赵龙就地扭打起来，两人很是闹了一会儿，这才分开，一个回帐篷睡觉，一个找了棵树爬上去警戒。 然而这个夜晚，大家都睡得格外地沉，就是在树杈上坐着的赵龙也打着哈欠靠着树干睡着了。 等大家都睡着了，远处荒地的草丛里就出来几个黑衣人。 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其他黑衣人立刻散开，去每个帐篷检查。 检查完了这帮人就吹了声儿口哨，空旷的荒地里，只有几道口哨声伴随着山上不时传来的兽吼声儿。 阿旺本来瞪大了眼睛努力想事情，但是眼皮子很快就变得十分沉重，不过眨眼工夫就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一片血色。 他漂浮在虚空中，看着杀戮发生，一个个熟悉的人倒下，一张张亲切的面孔没了生机，倒在了血泊里。 他疯狂地嘶吼，可惜没有人听见他说话。 一个青年跨坐在马上，他胯下的白马已经变成了一匹红马，全是血。 青年手里的剑亦是在滴血，不远处已经摆好了箭阵，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马上的青年，和他身边并肩作战的儿郎。 青年撕心裂肺地悲呼：“父皇，儿臣没有造反！” 说完，他便举剑自刎。 “不要……！” “弭儿不要……” 空中漂浮着的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他认识自刎的青年吗？ 可若是不认识，他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会喊他弭儿？ 忽然画面一转，他出现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名美貌女子将白绫抛上房梁，她站在凳子上，把白绫打了个结儿便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哭了，流出来的不是眼泪，是殷红的血。 “杀了她们啊！” “无疾你要杀了她们啊！” 说完，她便踢掉了脚下的凳子，她的身体吊在白绫上，晃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杀了谁？” “你告诉我杀了谁啊？”阿旺扑过去想问她，可是他只是个影子。 阿旺心疼得抽抽，头更是疼得要爆炸了一般，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个黑衣人正举刀对着他的胸口。 因为一场噩梦，阿旺的心中戾气丛生，这些戾气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疯狂地想找地方宣泄。 持刀的黑衣人正好撞在刀刃儿上。 阿旺勾唇，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有种熟悉的东西破土而出，但阿旺又摸不着，抓不住。 烦躁！ “咔嚓……”阿旺一脚踹飞黑衣人手里的刀，单手落到黑衣人的脖颈上用力一捏，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捏碎了喉咙。 另外一个黑衣人见事不对，举刀就朝阿旺砍去，阿旺的脚尖将前一个黑衣人掉在地上的刀挑起来，单手接住，一个闪身躲过了黑衣人的刀刃，然后将手中的刀从这个黑衣人的背上捅入，穿透。 血顺着刀尖儿往下滴，血腥味儿瞬间弥散开来。 然而阿旺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一滴血都没沾染上。 “啊！” 隔壁帐篷，张翠翘的惨叫声响起。 阿旺脸色一变，冲出自己的帐篷跑去隔壁，守在外头的黑衣人见阿旺跑出来了，就知道刺杀失败了，也不敢恋战，转身就跑，消失在人高的荒草丛中。 张翠翘的这声儿尖叫将睡过去的张虎和赵龙给吵醒了，张虎和赵龙皆是一惊，特别是赵龙，他是负责警戒的，可是却睡着了，这不对头！ 赵龙差点儿没吓死过去，他慌忙从树上跃下，飞似的跑了过来，空气中漂浮着一丝儿血腥味儿。 完犊子了！ 这几个字儿在赵龙和张虎的脑子里刷屏。 他们这个纰漏简直出得太大了，若是在军中，吃军棍都是轻的，若是延误了战机怕是要掉脑袋！ 张虎先赵龙一步进了阿旺的帐篷，看到两具黑衣人的尸体。 他忙去隔壁帐篷查看，刚掀开帐篷，就见阿旺抱着张翠翘，他看过来的刹那，眼里杀意十足。 “旺哥，怎么样了？张娘子可还好，可有受伤？要不要我去请郎中？”张虎硬扛着这股杀意，强迫自己不退却，慌忙开口问道。 他手里举着火把，火光跳跃，映衬着阿旺那张满是杀气的脸更加狰狞了。 不过他眼底的血色也因张虎的话退却了一些，像是被点醒了一样，连忙低头去看怀里的女人。 女人满头的冷汗，打湿的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苍白极了，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眼睛紧紧闭着，看似在忍受无可名状的痛苦。 “还不快去啊！”阿旺是用吼的。 张翠翘艰难睁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喊：“不要去！” “我没事儿。” “我就是……就是做噩梦了。” 第70章 你想起来了么 噩梦？ 阿旺想起自己先前做的噩梦，一下子就心疼起来，那个噩梦自己都受不了，若姐姐做的也是一样的噩梦，她怎么能受得了？ “姐姐啊……”阿旺的声音有点儿哽，张翠翘重新闭上了眼睛：“让他走，我没事儿，我就是想睡觉！” 阿旺闻言就冲着张虎吼：“滚！” 杀意凛然。 张虎连忙放下帐篷的门帘麻溜地滚了。 他和赵龙重新在张翠翘跟阿旺的帐篷外不远处生起了一堆火，把别的火堆给灭了，毕竟不知道先前的火堆里是不是还有迷药没有燃尽。 重新点了好几个火堆，两人就一起将阿旺帐篷里的两具尸体弄出去，拖到火堆边儿检查了一番，就直接将尸体用麻布裹起来捆好，放到了马背上。 艹的，到底是谁要杀冠军侯？ 他们还睡着了，还好冠军侯没事儿，不然……张虎和赵龙简直心有余悸。 倒霉催的张翠翘其实早就预料到阿旺费劲去想过往肯定会头疼，他头疼她就会心疼。 她也做好了心疼的准备，却没想到竟这般疼。 简直了，直接把她疼醒，感觉有人在用刀子一刀刀地剜她的心一样，那一下子太疼了，她忍不住就惨叫了起来。 结果把这娃给吓傻了。 张翠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任由阿旺死死地抱着她。 她并不知道，阿旺在梦中经历了两场死别，醒来又遇到刺客。 他害怕极了，怕张翠翘也出事儿。 怕失去张翠翘。 所以当他拥着张翠翘的时候，就不想松手，仿佛这样就能永永远远不会失去她了。 阿旺的怀抱十分温暖，有股子令张翠翘安心的气息，她在阿旺的怀里渐渐地又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阿旺亲了亲她发顶，外头的火光透进麻布搭建的帐篷里，阿旺将怀里熟睡的人儿放上榻，抬手就去解她的衣裳。 他仔细检查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确认她没有受伤，他才放下心来。 透进来的火光给榻上的女人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卸下心房的阿旺重新凝视眼前的人，想着自己的指尖划过的地方，阿旺的脸瞬间红得能滴血。 他吞了吞口水，手忙脚乱地给张翠翘穿衣裳，然而他越是着急，越穿不好。 他兄弟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跟他闹腾。 阿旺急了一脑门儿的汗。 好容易把衣裳给张翠翘穿好了，阿旺瘫在她身侧，大口大口地喘气儿。 太难了，比他杀人打猎还难。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冲个冷水澡，身侧的女人却滚到了他的怀里，手脚都搭在了他的身上。 阿旺的身体顿时就僵硬了，他好难呀！ 姐姐的气息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的，阿旺根本就无心睡觉，心一个劲儿地狂跳不已，脸红得滴血。 别人的心动是小鹿乱撞。 到了阿旺这里就是一群野猪蹦迪。 他瞪着眼珠子盯着帐顶一夜，直到憋不住了，才轻手轻脚地把女人从怀里推开，下榻出帐。 张虎和赵龙处理好尸体之后就守在了张翠翘的帐篷外，两人一晚上都不敢合眼。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阿旺从帐篷出来，张虎忙跟上，赵龙还是在原地守着。 昨晚的事情把他们给吓怕了。 “旺哥，刺客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四下也收拾好了没人能看得出来您昨晚遇袭了。” “昨晚我们应该是先中了迷香，然后刺客就来了……迷香不可能单独燃放，必然是扔进火堆里燃放的。 咱们这儿挺空旷的，若想将所有人都迷倒，需要的迷香量很大……” “我觉得是那帮工匠有问题，每晚的篝火都是他们在帮忙烧。” “人必须查出来，不然隐患很大。” 阿旺不说话，对着草丛就开始放水。 张虎以为阿旺生气了，忙道：“旺哥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查出来是谁下的迷香。” “找出来就弄死！”阿旺认为张翠翘之所以尖叫就是因为被刺客给吓着了，不然怎么会做噩梦？ 刺客来杀他无所谓，可是吓着他姐姐就该死。 他现在浑身戾气很重，火气也很重。故而张虎这么一说，他想也不想就接嘴了。 张虎重重点头：“是，找出来就弄死！” 弄死之前先问问别的线索。 阿旺放完水往回走，张虎跟着：“旺哥，一会儿我就将尸体送官家。”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皇帝，冠军侯被刺杀，这可是件大事儿，他们不敢瞒着。 “嗯。”阿旺敷衍地应了一声儿，他着急回去看姐姐。 张虎想哭，看，主子生气了，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都是他跟赵龙的错，什么时候让人钻了空子往火堆里放了迷药都不知道。 然而阿旺走两步之后就停下了脚步，转头来警告张虎：“昨晚的事儿不许在姐姐面前提起！”他怕姐姐再被吓着。 张虎忙不迭地点头。 他跑去和赵龙商量了一下，决定由赵龙带着尸体去长安城，他则留下来等张翠翘。 张翠翘心里藏着事儿，也没睡多久就醒来了。 “阿旺，我要去长安城，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守着我们的家可好？” “不！我要跟姐姐去！”这一次阿旺十分坚决，经历了头天晚上的事儿，阿旺不愿意张翠翘离开自己的视线。 若是看不见她。 他会心慌，会害怕。 见阿旺坚持，张翠翘没法子，她问阿旺：“昨晚你想起了什么没有？” 这家伙昨晚一定是想得卖力，不然她的心也不会疼成那奶奶样儿。 阿旺坚定摇头：“什么也没想起来！”尸山血海的梦境他才不要说给姐姐听呢，还有梦里的女人总是叫他杀人，杀谁？ 这种事儿他坚决不会让姐姐知道。 万一姐姐害怕了，不理他了怎么办？ 还有就是，就算是他想说也无从说起，醒来之后，那个梦就变得很模糊，他只记得有尸山血海，自刎的青年和上吊的妇人，其他的都忘了个干净。 包括青年和妇人的脸。 “你别着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来。”张翠翘安慰阿旺。 第73章 赎人（3） “会的，我张虎说到做到！你们别担心！” “你们也要好好的，他们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别亏着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我来接你们！”张虎再度摸了摸她们两人的脑袋。 两人重重点头，目光都黏在张虎的身上，让张虎觉得若不把她们两个救出去他就不是人！ 就十恶不赦！ 那小眼神儿简直是绝了！ “好孩子，别让你们阿奶担心，你们阿奶从知道你们被卖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昨晚还做噩梦了，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催着我们赶紧来长安城。” “好了我走了，你们别担心，好好的知道不？” 张虎安抚好三丫跟四丫，抬脚就走，出门的时候看见掌柜，又是一番威胁。 掌柜的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张虎一走就张罗人给三丫四丫换房间，备水洗漱，换新衣裳，并送上丰厚的吃食。 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跑去汝阳公主府。 春风楼外，张虎刚出来张翠翘就慌忙迎上去问他：“怎么样了？春风楼是什么意思？让不让赎人？” 张虎道：“有些麻烦，还得另想法子。” 张翠翘顿时就急了！ 她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三丫和四丫的命运就是进宫去当妖妃！ 那可怎么办哟！ 三丫四丫要是当了妖妃，那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都无法改变？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蓝天白云，是一副十分美丽的画卷。 然而，就在这样美的天空下，却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世间万物通通笼罩着，网的背后藏着一双眼睛在窥探。 结局早已被定好，那双眼盯着世间万物瞧啊，瞧瞧蝼蚁们是如何挣扎求生，一个个的无论怎么选择，无论走什么样的路，最终都会拐到一条事先就设定好的路线中，走向既定的结局。 一股无力感紧紧地裹挟着张翠翘，在这一刻她忽然想放弃，然后回村躺平等死。 不管了。 什么都不管了。 随便那股子无形的力量干啥，爱咋咋滴！ “姐姐你怎么了？”张翠翘的情绪变化看在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阿旺眼中，见她脸色发白又有些摇摇欲坠，忙搀扶着她问。 张翠翘摇了摇头，她扯出一抹笑容来：“没事儿，就是有点担心三丫四丫。” 说完，她就问张虎：“大兄弟，你可见着三丫四丫了？她们可还好？有没有被打？” “见着了，她们吃了些苦头，不过我已经拜托了掌柜，让他对两个丫头好些，张娘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想到法子把她们救出来的。” 张翠翘怎么能不担心呢？先不说她的脑袋上悬着一把尖刀，三丫四丫关系到她将来会不会被制成人彘，就青楼这种地方，收拾小丫头的法子又多又毒，两个丫头得遭多少罪？ “那啥，旺哥，咱们去一边儿商量商量，张娘子您在这树荫下等会儿行不？” 张翠翘颔首。 她没法子，除了等还能干啥？ 其实她想过要不要用几样东西跟青楼换三丫四丫，毕竟她是现代社会来的，现代社会的娱乐事业那可是如火如荼，各种选秀节目红遍大江南北，随便改良一个方案给青楼用，青楼都能在长安城名声大噪。 可这里是封建社会。 还是法度不怎么健全并且十分不公平的封建社会，她敢提出交换，人家就敢照单全收。 选择题什么的人家定然是不会做的！ 做什么选择题？ 人……人家要，方案人家也要。 张翠翘烦躁极了，她非常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这边儿张虎将阿旺喊到远处，他瞅了瞅左右无人，就压低了声音跟冠军侯道：“……人是汝阳公主要的，小的没法子，如今只能您亲自跑一趟汝阳公主府，跟公主要人。” 阿旺皱眉：“直接带走不行么？” 张虎：…… 主子哟，都跟您说了背后的人是汝阳公主，您咋还这么彪？ “也不是不行，可汝阳公主跟大将军的关系摆在哪儿，您没必要得罪人啊。” “再有，汝阳公主地位超然，咱们就算是要人，也还是得按照礼数来啊，不能上去就抢，不然就惹祸了！” 阿旺心想我又不认识他们，得罪他们又如何？ 不过……他看了眼远处的张翠翘，为了姐姐，他还是别惹祸了。 “行，那就去汝阳公主府。”阿旺点头，他虽然不记得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但是张虎提起公主这两个字儿，他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仿佛公主什么的是地里的大白菜。 张虎道：“那就得找个地方先将张娘子安顿好，然后咱们再去汝阳公主府。” 恨不能将张翠翘拴在裤腰上的阿旺能干？ 不能够啊！ 阿旺秒变主意：“那我就不去了，你去！你答应姐姐的事情，就必须要办好！办不好我揍得你满地找牙！”说完，他还冲着张虎扬了扬拳头，威胁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了，一点儿都不磕巴，仿佛这样的事儿他往常常做。 阿旺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出去，转身就走到张翠翘的身边：“姐姐，我们先去逛街，张虎会想法子把人救出来的。” 怕张翠翘不相信，阿旺就转头看向张虎，眼神中满是威胁。 张虎明白，这是冠军侯不想在张娘子面前暴露身份啊。 （阿旺：你想多了，并不是这样滴！） 张虎硬着头皮跑来跟张翠翘保证：“张娘子你放心，我肯定能将三丫四丫救回来！真的，你相信我，我有路子！” 实在不行他就去找陛下！ 谁让主子威胁他！ 哼！ 张翠翘见他的确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心放下了一半儿，她忙将自己抱着的大布包袱交给张虎：“那就劳烦你了，这里是我所有的钱，若是不够，您问问能不能赊账，我会尽快想法子弄钱的。” 被委以重任的张虎：“……” 他很想说用不着，就是欠账，也是冠军侯府写借条，真用不着张娘子攒的家当。 可主子不暴露身份，他们也只能陪着演戏。 好累！ 明明他是拿刀杀敌的猛士，这会儿却要像戏子一般演戏，以后要是卸甲归田了，吃不起饭他还能考虑换个行当，唱大戏？跳大神儿？ 第74章 赎人（4） “不是一百银卖的么？用不着这么多。”张虎颠了颠重量便道。 张翠翘摇头：“我生的儿子我清楚，若是没有好处的事儿他绝对不会动弹，既然他上跳下窜地撺掇，说明他能得好处，三丫四丫绝对不止卖了一百银。” 张虎：“……” 无言以对！ 张虎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下便问：“行，那你们在何处等我？” 张翠翘想了想就道：“西市挨着城墙那头的一家儿铁匠铺子，若是到了晌午，就在横门等。” 张虎点点头，牵着马跟张翠翘和阿旺分道扬镳。 从尚冠后街到西市等于要横穿整个长安城，阿旺怕张翠翘累着，就让她上马，他来牵。 然而张翠翘一点儿都不想骑马，她现在两侧大腿都火辣辣的疼。 想来是大腿内侧的皮肉被磨破了。 “咱们慢慢走，逛过去。” 只是她走路有点僵硬，像鸭子，阿旺二话不说将她抱上马，不过不是分开双腿坐，而是侧身坐在马背上。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张翠翘的腰：“姐姐别怕，我慢慢走，你掌着我的肩就行了，不会摔下来的。” 这般坐在马上，她的确要少受些罪，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依言扒着他宽厚的肩膀。 这样的依靠，确实让张翠翘安心。 汝阳公主府。 在张虎抵达之前，春风楼的掌柜已经将事儿倒豆子似的跟汝阳公主禀报了一遍了。 汝阳公主很不高兴，她秀眉微蹙，有些烦躁地道：“冠军侯要那两个小丫头做什么？”那两个小丫头的画像有人送过来，的确是好苗子，只需要稍微养上两年，让她们学会歌舞等伺候取悦男人的功夫，就能往宫里送了。 可这会儿却杀出个冠军侯来，汝阳公主很不高兴。 掌柜的也不知道啊，他猜测道：“或许冠军侯什么时候见过这两个小丫头，于是就上心了。 毕竟冠军侯这么大年岁了，看上个把女子也不足为奇。” “可为什么偏偏看上了这两个丫头！”汝阳公主烦躁地踢了踢墙角，郁闷道。 她脑袋疼。 这两个丫头是她要献给皇帝的！ 她不想放弃！ “冠军侯皇后的千秋宴都没出现，全长安城的人都在猜测他在何处，怎么忽然就冒出来跟本宫争人了？” 掌柜的知道个屁哟！ “还是说，是他手下的人打着他的幌子胡来？” 掌柜的迟疑道：“不能，冠军侯治军严谨，他手下的人怕是不敢阳奉阴违。” 汝阳公主烦躁地在殿内转圈圈，她其实也就随口那么一问，她自然是知道翟无疾的性子，那可是陛下和大将军一起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人，心狠手辣，治军严谨，他手下的人要敢哄骗他，那这家伙杀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巴一下。 “公主，冠军侯身边的张虎张将军求见！”这时，一名内侍走进来禀报。 掌柜的心说这人来得还挺快，想来对宋家两姊妹势在必得！ 张虎，正三品的将军，单提溜出来就是长安城的新贵，可他跟赵龙都甘愿跟在翟无疾的身边，当他的小弟，给他护卫，跑腿儿。 便是汝阳公主，也不得不给他些许脸面。 他也是跟着翟无疾捣毁匈奴王庭的功臣，陛下亲自褒奖过的人。 关键是，翟无疾带兵打降了匈奴，这事儿才过去没多久日子，冠军侯风头无两，又有陛下的盛宠，便是她这个公主也要避其锋芒。 再加上有大将军这一层关系…… “请他去花厅奉茶，本公主随后就到。”汝阳公主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她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让翟无极放弃。 不然她分翟无极一个，只留一个？ 汝阳公主又叮嘱掌柜：“你去偏殿等着。” 掌柜的应下。 汝阳公主慢腾腾地换了衣衫，张虎把肚子都喝饱了，想去净房放水的时候汝阳公主才姗姗来迟。 张虎只能憋着尿见过公主，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汝阳公主要人。 不是他心急。 是尿不等人。 汝阳公主不高兴，她本来是想好好跟张虎扯一扯道理，结果这粗莽的军汉一点儿都不委婉，跟她见礼之后就直接说明来意，要赎回春风楼的宋家姊妹。 汝阳公主缓缓跪坐在软塌上，她端起了宫女给她倒好的茶水，把玩着精致小巧的茶杯：“喔，冠军侯想要本宫的人，为何不亲自前来。” 张虎道：“冠军侯有重要的事儿，脱不开身。” 冠军侯的确不在京城，难道皇帝又派他去做什么事儿了？ 这些日子汝阳公主一直在操心大将军的身体，故而没派人去打听冠军侯的下落。 且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冠军侯是他看重的人，别人要敢瞎打听，他会不高兴。 故而张虎一句话成功过地噎住了汝阳公主。 汝阳公主很是卡了一会儿壳儿，张虎着急得不行，他后悔一直喝茶喝个没完，自己的嘴咋就管不住呢？ 这会儿弄得尿泡都快炸了。 “公主您给个准话儿，给不给赎？”张虎一着急，就有些顾不得了。 汝阳公主不高兴了：“给赎又如何？不给赎又如何？” 张虎道：“若给赎就说价钱，若是不给赎末将就去找陛下，还望公主莫要怪罪末将，末将也是没法子，冠军侯给末将下了死命令……” 汝阳公主被张虎的话气了个够呛，但她不能真让张虎去找皇帝。 她冷笑一声：“怎么，张将军这是仗着冠军侯给本宫一个下马威吗？” “为了两个下贱粗鄙的乡下姑娘，就用陛下来压本宫？” “当本宫是吓大的么？” “当年太皇太后把持朝政的时候，太后的人就是拿着剑抵着本宫的脖颈，本宫也没怕过！” 张虎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不敢，公主当年的英姿谁不知晓，公主乃是巾帼英雄，曾经提剑御敌，这些全大梁的人都知道，末将哪里敢轻慢公主？” “只是冠军侯跟末将嘱咐过，说公主手里的美人都是给陛下备下的，若是公主不肯让赎买，那就进宫去找陛下，想来陛下还是愿意将人赐给他的！” 主子你别怪我张嘴瞎说，是您让我一定要将人救出来的，属下不能跟公主来硬的，只能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瞎几把掰活。 汝阳公主心里的气哟…… 冠军侯这是算计上她了是不是？ 惹毛了她就是不给，把人弄死了都不给！ 第75章 空手套白狼 但是气归气，大将军眼瞧着就要不成了，冠军侯这边儿不能得罪。 还是得尽量交好。 “罢了，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那两个姑娘本宫只能让一个出来！”汝阳公主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仪态。 张虎心说这老娘们儿墨迹啥，一点儿都不干脆，他道：“侯爷说了，他两个都要，还请公主能高抬贵手，世上的美人儿千千万，公主放了她们两个，往后定然还会寻到更好的。” “公主，您放心，您的这份儿人情，我们家侯爷一定铭记于心！” “还请公主别为了两个小丫头，为难我们侯爷！” 汝阳公主:…… 谁说糙汉不会说话的？ 瞧瞧她眼前这个，可真太会颠倒黑白了，这到底是谁为难谁？ 她赌气道：“那就拿千两黄金来！” 张虎抱拳：“多谢公主成全，末将这就进宫找陛下帮冠军侯借钱！” 汝阳公主气了个倒仰，她冷笑道：“你在威胁本宫？” 张虎摇头：“末将不敢，只是冠军侯拿不出千两黄金，陛下赏赐的金银财宝冠军侯都用来给阵亡和受伤的士兵补贴抚恤了，确实没钱。” “行了行了，本宫把人送给冠军侯，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说完，汝阳公主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再待下去她怕她会撕了眼前的男人！ 臭不要脸！ 张虎躬身相送：“末将恭送公主殿下！” 长公主一走远，张虎忙扯了个宫娥急吼吼地道：“赶紧带老子去净房！” …… 因着张虎的保证，张翠翘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她跟阿旺晃悠到铁匠铺，铁匠看到她就翻了个白眼儿：“我还以为你不要你的东西了呢！” 张翠翘赔笑道：“哪儿能啊！” “就是最近家里事儿太多，耽误了工夫！” “既然你来了，就把剩下的钱给了，东西拿走！” 张翠翘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张虎，身上那是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她拿啥给钱？ 不过眨眼工夫她就有了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这个事儿先不说，我这里有一场大富贵送给你，就看你愿不愿意要！” 铁匠神色一紧，大富贵？ 这女人莫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儿？ 毕竟他是打铁的，来找他说富贵的不是偷偷摸摸买兵器要落草为寇，就是想私卖铁器的。 铁匠在琢磨要不要去廷尉府告状，可这女人还什么都没说，他没证据，去了廷尉府也是白搭，还会因为诬告挨一顿板子。 罢了，还是先听听她的富贵是什么，她只要说出来，自己就能上廷尉府告状了。 “你说是什么富贵，我听听！”铁匠放下手中的大锤道。 张翠翘看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铁匠道：“借一步说话！” 铁匠心说，这娘们儿果然心怀不轨！ 不过只要她不是馋自己健硕的身子，借一步就借一步。 “那就来后院儿！”铁匠放下手中的锤子，封了炉子，只留下一个小孔透气儿，就带着张翠翘和阿旺穿过闷热的屋子，去到后院儿。 阿旺将马拴在后院儿的树上，张翠翘让阿旺把马蹄子抬起来给铁匠看：“我说的富贵是在这里，您看这马蹄子是不是磨损得厉害？” 铁匠点点头：“是啊，不过我这儿不是牲口铺子，你找错地方了！” 嗐！ 他还以为这娘们儿说的富贵是啥，害得他紧张半天，没想到居然是牲口的事儿。 这娘们儿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牵着个牲口来铁匠铺谈生意。 张翠翘道：“找的就是你铁匠铺！” “你先别着急，我这个法子要是说出来，就是陛下也得嘉奖你，你会为大梁立下大功劳！” 铁匠不信。 还不想搭理张翠翘。 他想赶人。 但张翠翘没给他赶人的机会，她道：“我就占用你一点儿时间，把这事儿给你说明白，说完之后你自己考虑，你看看，我又没让你拿钱出来，一点儿时间而已，你不亏的！” 铁匠想想也是，于是便跟张翠翘道：“你说！”他要看看，这小娘皮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张翠翘道：“告诉你可以，不过呢，这个法子告诉你，你帮我做的锅我不给钱拿走，另外，我给你说的东西你得给我四套！” “你想赖账！”铁匠一下子就凶了起来，然而阿旺一把扯住他粗壮的胳膊，将他拉开了些。 在阿旺冰冷的眼神注视下，铁匠收敛了些脾气。 张翠翘忙解释：“我不会赖账的，我只是跟你说，你愿意用我的法子，就照我说的做，你要是不愿意用我的法子，那我就结账走人！” “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如果你一边儿说不用我的法子，收了我的钱不给我东西，一边儿又用我的法子献给朝廷博取利益，那我是要来将你的铁匠铺给砸了的！” 铁匠看了眼阿旺，他们打铁的经常有当兵的来店里光顾，朝廷发的兵器不行，家里有钱的就会自己来铁匠铺子买兵器，他们手里有朝廷发的兵引，是可以买兵器的。 这些人见多了，他就能分辨哪些是怂货，哪些是真正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见了不少血的。 现在眼目下这个男人，就是那种杀人如麻的，他的眼神不一样，看自己的时候仿若在看一个物件。 而物件没有生命，是可以随便损毁的。 “行，你说！”铁匠收回目光，转头对张翠翘道。 张翠翘管他要了一块儿炭，在地上画了一块儿u形的马蹄铁。 “牲口的蹄子损耗得很快，那是因为蹄子没有东西保护，而蹄子若是损坏得太严重，牲口走动起来便会很艰难，就相当于废了。 但如果你能打出这样的蹄铁来，再将蹄跌钉在蹄子上，这样就会对蹄子形成保护……” 这个简直太简单了，张翠翘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铁匠对于自己的专业领域是很敏感的，听完张翠翘的叙述，他能想象到只要这玩意儿做出来，那一定会轰动的！ 村妇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他这个打铁的瞬间想到了一样，战马！ 蹄子损耗最为严重的是什么？是战马！他听好多来买兵器的骑兵说过！ 若是能让战马减少损耗……这个功劳…… 铁匠兴奋了！ 搞不好还能捞个匠作监的小官儿当当！ 铁匠看张翠翘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这婆娘傻得可爱！ 阿旺立刻挡在张翠翘的身前，阻断了铁匠的目光，他很不喜欢铁匠的目光，就想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扔地上一脚给踩爆了。 第76章 两口子都傻！ 这个还用想吗？ 不用想！ 铁匠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反正那几口叫锅的东西他已经收过一半儿的定钱，便是亏，他也亏不了多少。 然后这种蹄铁，小小巧巧根本就用不了多少铁。 牛马这种畜生的蹄子上又一层很厚很厚的甲，就像人的指甲一样，修剪根本就不疼。 若是往上头钉短钉，对牛马根本就没有影响。 铁匠能够想象，这种铁钉到马蹄上，经常长途奔袭的马就不会裂蹄子了！ 他搓搓小手手，（呸！粗糙大手！） “这位娘子，你这法子就真的给我了？”兴奋g！ 张翠翘扒拉开阿旺，颔首道：“自然。” 铁匠又不放心地问：“这法子你没给别人讲过？” “没跟别人说过，我可以发誓，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长安城里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法子，若是我跟除你和阿旺之外的人说过，那必定遭天打雷劈。”张翠翘抬手发誓，她说的是实话。 铁匠一下就放心了，他爽快应下：“行，就照你说的做，东西你拿走，过些日子你来拿马蹄铁。” 张翠翘提醒他：“弄出来了你先找牲口试试，一定要万无一失之后才拿出来售卖或者是献给朝廷。” “嗯，且请娘子放心，我一定多试试！”铁匠去将张翠翘要的锅拿来，帮她捆在马背上。 他可能觉得张翠翘挺亏，又送了她一些剪刀菜刀削头刀之类的东西，然后赔笑躬身将两人送出铁匠铺。 “这娘们儿真是傻！” “两口子瞅着都傻！” “这么好的法子也不知自己拿去报给朝廷，竟便宜了我，就为着那点儿不值钱的小东西！” “若是她自己上报朝廷，赏金少说得五十银，还能给她的傻男人捞个小官儿当当。” 张翠翘走后，铁匠杵在门口，瞅着她的背影嘀咕。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儿！ 铁匠回身之后，别的活儿也顾不上干了，连忙去试着把蹄铁给打出来…… 张翠翘是真傻么？ 不。 钱财乃身外之物，她只是不想太过张扬。人设这玩意儿百分百稳住不现实，但至少要稳百分之五十，然后再慢慢地让周围的人习惯她，认同她，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无视她的改变。 润物细无声。 等所有人都能接受新的她了，她才能做回她自己。 至于阿旺……她就一直没想过瞒着阿旺，就算阿旺以后恢复了记忆也没什么，毕竟阿旺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跟阿旺，她很好解释。 或许说她深深信阿旺不会害她，故而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阿旺面前展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姐姐，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阿旺对马背上奇奇怪怪的铁疙瘩十分好奇。 张翠翘笑着说：“等三丫四丫回来，我用铁锅给你们做好吃的！” 姐姐每天都做好吃的。 难道还有更好吃的？ 阿旺顿时就期待起来，两人找了一棵树，阿旺让张翠翘站在树荫下，他则站在张翠翘的身侧，替她挡着阳光。 怕张翠翘累着，阿旺就让她靠着自己。 快到晌午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了张虎的身影，他赶着马车哒哒哒地过来了。 张翠翘顾不得腿疼，跑过去拦住他：“兄弟，三丫四丫呢？” “阿奶！”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泪流满面的三丫四丫从里钻了出来。 看到她们，张翠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她麻溜爬上马车，也钻进了车厢，两个孩子扑进她的怀里，张翠翘一边儿搂一个，任由她们嗷嗷哭。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咱们回家，阿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你们别怕，阿奶已经做主让你们爹娘跟你们断绝了关系，他们以后再没法子卖你们了！” “往后啊，你们就跟着阿奶住，不过手脚要勤快，不然我也不会要你们的！” 三丫四丫泣不成声，只能点头表示她们知道了。 不大点儿工夫，就把张翠翘的肩膀给哭湿了。 张翠翘一脸嫌弃地推开她们：“你们瞅瞅，我好好的衣裳给你们糟践成这样！”其实她还是舍不得将两个孩子推开的，这不要维持人设的嘛。 三丫四丫不好意思地道歉：“阿奶对不起。” “回去我给阿奶洗。” 张翠翘这才能好好打量两个丫头，她们身上穿的衣裳都换了，不是原来那一身儿满是补丁的衣裳。 是好料子，细麻布的深衣曲裾。 脚上穿着翘头履，也是崭新的。 “受罪了？”张翠翘见两个孩子紧张不安，就问。 两个孩子狠狠点头：“他们用鞭子抽我们，还不给我们饭吃。” 四丫补充：“还把我们关小黑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奶，这衣裙是他们非要给我们穿的，阿奶要是不喜欢，回家我们就脱了烧掉。” “傻！”张翠翘拔高了点儿声音：“好好的东西烧掉干啥？糟践东西要遭天打雷劈！衣裙又没错！再说了，他们打你们吓唬你们饿你们，难道就不用赔吗？这些都是他们赔给你们的，你们安心穿！ 以后跟着阿奶好好干活儿，别让我生气，让我顺心了我也给你们卖布做新衣裳！” 说到这里张翠翘话锋一转：“可若是你们敢跟我耍心眼子，老娘打断你们的腿！” “警告你们，老娘不养白眼儿狼，也不养吃白饭的！” 张翠翘这般凶了三丫四丫一通，两个丫头反倒觉得踏实了不少，阿奶真的找人将她们救了出来了。 跟做梦一样。 她们永远也忘不了，爹娘卖自己的时候数钱的模样。 他们在笑。 阿奶，您就是我们的亲阿奶。 我们会孝敬您的！ 三丫四丫看着张翠翘，默默地在心里说。 “阿奶饿了没有？她们给了些点心……”小丫头们不哭了，就想心来，张叔说阿奶天一亮就往长安城赶，也不知吃没吃早食。 见小丫头从车厢里的的抽屉里拿出两包点心来，张翠翘便拿了一包挑开帘子递给张虎和阿旺：“先垫一口，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张虎乘机将包袱塞给张翠翘：“赎人花了三百银，剩下的银子都在这儿了。” 汝阳公主说送人给冠军侯，但张虎不敢替冠军侯承这个人情，于是便问了掌柜，他们买人到底花了多少钱。 掌柜说三百银，张虎就将钱给了。 掌柜哪里敢收，还是张虎亮了刀子，掌柜的才敢收。 钱人两讫，将来汝阳公主想找冠军侯说嘴都不成。 其实，人家能让你赎人就已经是人情了，但只要不要脸一点，这人情可以不认。 第77章 买牛肉 张翠翘冷笑，她就说宋四儿不可能白折腾！ 没有好处的事儿他是不会干的。 包袱里还有钱，张翠翘就问张虎：“这马车是咋回事儿？” 张虎道：“车厢是借春风楼的，回头要还。” 张翠翘也想要一辆车，可是她现在手里没牛也没骡子，想一想还是该买一头牛，毕竟开荒没有牛不成，对了，还得买犁头。 不过犁头不着急，她注意观察过，大梁没有曲辕，不管是乡下用的，还是西市上卖的，都是直辕犁！更灵便，更省力的曲辕犁还没出现。 她得好好想想曲辕犁是什么样子的，历史书上其实有画，但她出学校太久，早就忘干净了。 实在不行等空了就找个工匠跟他说说想法，然后再研究。 对了，说起工匠，二郎三郎学东西都快，张翠翘想着跟匠作监的大匠们搞好关系，也好叫二郎三郎跟着他们学点本事。 天干饿不死手艺人。 主要是，自家人会技术之后，将来她想捣鼓些什么，就容易多了。 回去就安排上！ “咱们先去东市买点肉，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张翠翘对张虎道。 “对了，有没有法子能买到牛肉？”张翠翘问张虎。 “有，我认识管这个的人，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张虎一听张翠翘说要做好吃的，顿时来了精神。 大梁跟历史上的那些朝代一样，对牛马管控严苛，无故杀牛可是要偿命的。 一般售卖的牛肉，那是在管畜牧的官员确认这牛是老弱病残才行。 他们运气还真是好，到了地方竟正巧有一头牛在宰杀。 “您来得正是时候，上午有头牛掉渭水里了，捞上来腿断了三根儿，这才送来……关键这牛不老，肉能炖烂！” 张虎闻言自然是十分高兴，他跑去问张翠翘，要买多少。 张翠翘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便对张虎道：“买一条后腿，再买一条里脊，一扇排骨，牛板油能买多少买多少。” 里脊和腿肉可以用来做风干牛肉，排骨用来做牛排火锅。 牛油是好东西，熬出来以后炒点火锅料存着，做什么菜能放点儿。 说完，张翠翘就拿了两块儿银子给张虎，张虎推说不要，张崔翘道：“你若这般，那咱们就回家，不买肉了。” 张虎只好收下一块儿：“用不着这么多，牛肉四十钱一斤。” “兄弟，你问问牛骨头咋卖，要是便宜，就多买点牛骨头，还有内脏杂碎，若是便宜也多买些。” 家里还有那么多干活儿的工匠，都吃牛肉这么些都不够这些人造的。 “好嘞！”张虎应声儿之后就跑进了屠场，然后背了一背篓的肉和骨头出来。 “骨头屠场的管事送的，杂碎便宜，整头牛的杂碎一共花了一百文……”张虎将剩下的钱交给张翠翘，又把背篓放到马车上，一行人又往别的地方去。 张翠翘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秋收了之后有粮食，倒是不用再买粮，不过要买些油盐酱醋什么的。 家里有工匠干活儿，每天做的菜多，这些东西耗费也大。 路上遇到有人卖鸡鸭，大大小小都有，张翠翘就全买了下来，跟二丫三丫说，这些就归她们管。 两个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下，阿奶买回去养着就是吃，想着阿奶的本事，两个小丫头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张翠翘却在盘算别的。 大梁的猪不好吃，还脏，猪圈都是建在茅房下面，猪是吃人粪跟猪草的。 故而猪肉上不得台面，只有穷人才吃，权贵人家是看不上的。 张翠翘也看不上。 所以她要自己养猪。 回家的路上，她挑开帘子问张虎：“张兄弟，听说上战场的马都是要骟过是不是？” 张虎笑着回道：“是啊，骟过的战马没别的心思，上战场也不会分心，而且长得也比没骟过的硕壮。 不想旁的事儿了，一门心思地吃，容易长肉。” “那你说把豕（shi猪）给骟掉它会不会也一门心思地长肉啊？” 张虎：“……” “豕（猪）这玩意儿吃了睡睡了吃，原本就是一门心思长肉的呀。” 张翠翘道：“可我还想它更乐意长肉一些，你认不认识骟匠？我想买些猪崽儿，然后请骟匠给骟了试试。” 张虎道：“倒是不必专门去请骟匠，我就会，我专门跟人学过。就是猪跟马有些区别……” 张翠翘摆手道：“公的不都那样？区别不大，把蛋蛋割了就完事儿了。” “我原先想着若是找不到骟畜生的，就去找骟人的匠人，既然你会，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张虎忽然觉得胯下凉飕飕的，他默默地夹紧了双腿。淡淡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它觉得很不安。 阿旺也觉得凉飕飕的，也感受到了淡淡的不安，然而，骑在马上的他双腿大大地岔开，没法子闭着。 早知道他就不把那些东西挪到马车上了，他牵着马走多好！ 有了可以骟猪人，回村张翠翘先是去了宋三奶奶家，请宋三奶奶帮她问问谁家有小猪崽儿，她想抓个五六头。 宋三奶奶跟她寒暄了几句，知道她跑去长安城将三丫四丫给赎回来了，就满村地去宣传。 张翠翘回到荒地，就将让阿旺帮忙先把带回来的锅全洗干净，然后架在火堆上，烧干之后就用一块儿牛油在热锅里擦，把锅擦得油光锃亮的，再舀水洗，洗干净烧干锅，下油炒菜叶子。 炒好的菜叶子不要，重新擦干净锅，下水烧开，把切好块儿的牛板油放进去熬煮，熬煮到最后水汽都干了，全是亮晃晃的油，张翠翘就将油渣给捞起来。 等油温降下来一些之后就往里放了些花椒粒儿，再倒进大陶罐里。 炼好了牛油，不洗锅，往里放油烧辣，下码好味儿的牛杂混着葱姜翻炒，铁锅炒菜的香味极其霸道，飘出去之后大家忍不住使劲儿嗅。 牛杂炒得差不多了，张翠翘就将它们盛到大陶釜里，让阿旺端去另外一个临时灶眼儿上放着，往里倒满水然后架柴火烧。 “五郎，你去看着火，陶釜里的水折一半儿的时候，就往里放萝卜块儿。” “知道了阿奶！”五郎乐颠颠地领命跑去陶釜跟前儿守着，陪他一起守的还有六郎和六丫。 “四丫去洗四颗菘菜！”张翠翘见四丫忙活完了，便招呼她帮忙，油渣挺多，她再做个油渣白菜。 第80章 丰盛晚餐 四丫冷哼道：“岂止是不好，简直叫人恶心！” 陈氏摇摇欲坠：“四丫……四丫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 张翠翘受不了她，磨磨唧唧地赖着不走像什么样子？ 她道：“有文书在，三丫四丫的确不是你们的闺女了，不过呢，你们想认回闺女也行，三丫四丫吃过的苦头你们也吃一遭，只要你们愿意，我这个老婆子就给你们做主，让三丫四丫认回你们！” 张虎非常有眼力劲儿地道：“张娘子，我这里有马鞭，我帮你抽！”说完，他从腰间抽出马鞭，对着空气狠狠一甩，“啪！”地一声儿，响亮的声音就在空气中炸开。 宋大跟陈氏皆是一抖，宋大把陈氏扯回去：“走，回去了！” “不许再闹腾了！” “你就当没生过这两个丫头！” 挨鞭子，他可不干！ 陈氏终归不敢说什么，只能灰溜溜地跟着宋大走了。 宋二跟宋三两口子也跟着告辞。 孩子们十分有眼力劲儿地四下找活儿干，张翠翘将他们喊到一起：“你们别瞎忙活，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你们去给三丫四丫搭个草棚子。” 粮食已经收割了，村里现在多的是麦草谷草，要搭草棚子十分容易。 二郎就招呼着孩子们，他分派四郎五郎带着六郎去家里抱些稻草和麦草来，他领着三郎去山边儿砍小树。 三丫四丫一个帮张翠翘看着火，一个去找搭棚子的地方，把地面拾捣平整了。 赵龙回来了。 他拉了张虎去一旁说话。 “杀手的身份查出来了，是王家的部曲，陛下震怒，将王昭仪贬成美人，王太史贬为庶人，交由廷尉府审问。 王家被陛下派羽林卫围住了，陛下势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张虎唏嘘，昭仪娘娘可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竟然一下子被贬为少使，连个七子八子什么的都没混上。 “陛下是看在齐王的面子上才没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赵龙补充道。 找他说，敢对冠军侯下手的人都该弄死！ 没有王昭仪纵容，王太史敢这么干才怪？ 他们打什么主意？还不是觉得大将军病重，若是冠军侯再没了，那皇后和太子殿下就没了靠山，他们想整垮皇后和太子殿下就变得非常容易。 想取皇后和太子殿下而代之！ 张虎问：“既然把王太史都抓了，那迷药是谁放的查出来了没有？” 赵龙道：“查出来了，死掉的两个人是王家的部曲，廷尉府顺藤摸瓜，抓到了再逃的其中一人，那人供出了匠人是谁。 那匠人家里有儿女在王家为奴，王家用他儿女的命威胁他。” “走，咱们去抓人，抓完了就审问，审完了我就给廷尉府送去！”说完赵虎就顿了顿：“我跑了一天，还是你送！” 肉香味儿太浓郁了，他要是走了，今晚这顿饭不就没他的份儿了？ 赵龙立马改口。 张虎：…… “那不行，咱们早就分了工，我去救三丫四丫，你去办刺杀的事儿。” 他才不傻呢！ 今晚这顿饭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捣鼓出来的，有多丰盛他再清楚不过了！ 打死都不揽这差事！ 赵龙闻言就踢了张虎一脚：“艹！是不是好兄弟？” 张虎果断摇头：“不是！” 赵龙恨得牙痒痒。 但他又拿张虎没法子，只能跑去找张翠翘：“张娘子，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长安城，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吃的？” 他吞着口水，脸红透了，急切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丢丢难以察觉的局促不安。 嗯，他的确局促不安，就怕张翠翘拒绝他。 “嗯，给你留着！”张翠翘干脆利落地应下，赵龙感激涕零，撒丫子就跑，他得赶紧把事儿办了，尽早回来！ 那匠人被张虎赵龙三两句话就吓着了，什么都交代了，赵虎就将人捆了扔马背上，哒哒哒地往长安城飞奔而去。 匠人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被带走一个人？ 张虎道：“你们好好干活儿，可不许学他！” “大人，李老栓……他咋滴了？” 张虎胡诌：“昨儿半夜他爬起来偷了老赵的东西，老赵绑了他送廷尉府！” “你们都老老实实干活儿，干好了便是陛下没有赏赐，我也是有赏赐的，绝不叫你们吃亏！” “但你们也要管住嘴巴，不可透露你们是来自匠作监，也不可透露我和老赵的身份！” 匠人们纷纷跪下，保证他们会乖乖听话。 张虎满意了，他道：“张娘子心善，你们错过了这个主家想找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就难，你们好自为之！”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下。 他们也知道，就冲着张娘子给他们的伙食，他们也要精心。 不过那李老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敢偷大人的东西，他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有了这件事，众人战战兢兢，更小心地干活儿了。 黄昏的时候，张翠翘准时开饭，盛了一半的牛杂放瓦罐儿里，然后让二郎端去冰在溪水里，第二天早上可以做牛杂面吃。 剩下的牛杂张翠翘让三郎四郎送去给匠人们吃。 晚上这顿全体吃大米饭，张翠翘想了老多天的米饭，用新收的稻米蒸的，极香。 铁锅里的锅巴张翠翘铲起来过一道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再往上撒些椒盐，香得很，一人分几块儿，转眼就没了。 张翠翘将给赵虎的饭菜用大陶钵钵装好放一边儿，就宣布开饭！ 所有人，一人一海碗的饭，围着铁锅和陶瓮吃！ 大块儿的红烧牛排，软烂入味儿，浓香扑鼻！ 张虎赞叹道：“张娘子你要是愿意在长安城开一家酒楼，那生意绝对好得不得了！” 张翠翘笑着摇头：“不开，长安城的权贵多如牛毛，哪一个我都惹不起！” “万一他们吃着好吃就想霸占我的酒楼咋整？” “或者是想把我弄府里去当厨娘咋整？” “我不过是蝼蚁一只，可对抗不了权贵们，还是安安生生地在乡下种地的好！” 张虎心说您能没靠山吗？ 冠军侯就是您的靠山呀！ 不过转念一想，冠军侯的女人能抛头露面地去当厨子开酒楼？ 自然是不能的。 冠军侯要脸的呀！ 第81章 身不由己 “张娘子，这‘大铁锅’你是咋想到的？”吃饱喝足，张虎又问起了大铁锅的事儿。 张翠翘睁着眼睛编瞎话：“这不是吃饭的人太多了么，用陶釜做饭不方便，我就想着能不能买个大些的陶釜。 可陶釜再大又能有多大？ 想来想去，就想着找铁匠打一口大陶釜，又结实又耐用，铁匠觉得用铁做不太好，我想了想，就让他给我做个这种大的又简单的‘锅’。 没想到竟出奇的好用！” “回头我再去找铁匠，做几个不同大小的铁锅，这玩意儿真比陶釜耐用，还摔不烂！” 张虎夸赞道：“张娘子真是聪明！” 六郎道：“我阿奶最聪明啦！” 六丫狠狠点头：“阿奶聪明！六丫像阿奶！”哎哟喂，小奶音儿说得可清楚啦！ 然后，宋家的孩子们整齐划一地点头，“阿奶不但聪明，做菜也好吃！” “阿奶还好看！” “阿奶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奶！”说这话的是四丫，能把她和三丫从那个可怕的地方救出来，全村只有阿奶能做到。 孩子们的无脑吹让张翠翘很是受用，她对孩子们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孩子们就夸得更起劲儿了。 “行了，二郎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抱着六丫，她人小别摔着了。” “赶紧回去，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张翠翘赶人。 孩子们羡慕地看着三丫四丫，三丫四丫以后就跟着阿奶了。 真是太幸福啦！ 送走了孩子们，张翠翘就去看了看三丫四丫的茅草棚子，两个小丫头的茅草棚子挨着她和阿旺的棚子，她见里面已经扑上了厚厚的稻草，就去拿了一张蔑筵和一张蒲草席给两个丫头铺好。 接着她又拿了一块儿麻布来给她们两个：“夜里凉，你们先用这块儿布将就盖着点儿，明日你们就自己用这块儿布缝成被套。” 四丫好奇地问：“阿奶，什么叫被套？” 张翠翘道：“就是布套子，到了天儿冷的时候，可以往里塞羽毛或者是芦苇什么的，也方便。若是盖脏了要洗，只拆开一个小口子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就行！” “这是你们阿奶想的懒招，毕竟分家了，往后又住得远，可没人再给我支使。” 四丫忙道：“阿奶，以后我们给您洗！” 三丫跟着点头。 张翠翘冷哼一声儿：“以后这些活儿自然是你们的！你们要是不好好干活儿，小心老娘提脚把你们给卖了！” 三丫心说您要是会卖我们，就不会花大价钱将我们赎回来了。 阿奶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奶放心，我们会好好干活儿的！绝对不会偷懒！”两个小丫头保证道。 “算你们识相！”张翠翘转身往外走，三丫喊住张翠翘：“阿奶，若是……若是将来您还不上张叔的钱，您就把我买了。” “你不怕？”张翠翘很意外三丫竟然能说这样的话。 三丫道：“害怕，但是我不能让阿奶变为奴婢，不然到时候您将我和四丫抵给张叔。” 张翠翘看向四丫，四丫皱了皱眉头，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咬牙点头：“嗯，姐姐说得对，到时候若是没钱还张叔，我跟姐姐去抵账！” “用不着你们！” “钱我是借了张兄弟的，但是也不是还不上，找到你们四叔之后就能还上了！” “你们四叔无利不起早，他也是拿了好处的，他手里有钱！” “等把他找回来，你们就负责盯着他开荒！” “这片荒地都留给他开，不许他偷懒，每天我们吃肉他吃菜……哼，敢不听老娘的话，累死他馋死他！” 三丫四丫乐了。 阿奶真好！ 两个小丫头收拾了碗筷去溪边儿洗碗，三丫就跟四丫道：“回头我们跟阿奶说说，以后我们就叫宋珍珠和宋芙蕖！” 两个丫头洗完碗回来的路上，三丫跟四丫道。 四丫不解：“为什么呀姐姐，这两个名字可是哪儿给咱们取的，我不喜欢。” 三丫道：“我也不喜欢，可是这两个名字能让我们记住那一天一夜咱们受过的苦，也能让我们记住我们是被爹娘卖掉的！” “不然啊，我怕时间一长，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会心软原谅他们。” 四丫想想也是：“行，听姐姐的，以后姐姐就是宋珍珠，我就是宋芙蕖，回头跟阿奶说说。” 三丫：“好！” 四丫又问：“姐姐，那我们要不要记恨四叔？” 三丫：“不记恨，他是阿奶的儿子，而且爹娘想卖我们，便是没有四叔他们也会卖我们的！不过咱们好好盯着他开荒，让他多吃苦头。” 四丫笑着点头：“嗯，听姐姐的！” 两个丫头笑着往回走，等她们走远了，不远处的树后头就出来一个人。 是阿旺。 阿旺皱着眉头，宋珍珠宋芙蕖，好熟悉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阿旺想不明白。 晚上进入梦乡之后，阿旺进入了那个恐怖的梦境。 尸山血海。 自刎于阵前喃喃说着自己没有造反的青年。 雍容美丽又哀伤的女子，端坐在她的宫殿里。 她抬眼看向从外头款款行来的一双美艳的女人，漂浮在空中的阿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两个美艳妇人的脸十分熟悉。 “皇后娘娘，您的儿子已经畏罪自杀了，您怎么还端坐在椒房殿？” “难道想苟活么？” “还是想等陛下？” “陛下可不愿意见你这毒妇！” 说完，两人掩口娇笑。 妇人悲愤地看着她们，颤声问：“宋珍珠，宋芙蕖，本宫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如此？” “要如此陷害于本宫和太子？” “皇后娘娘您说什么胡话？您自己做的蠢事儿怎么怪到我们姊妹头上？” “对呀，明明是娘娘和太子等不及了，想害死陛下，然后太子登基，娘娘好当太后……” 皇后悲愤呵斥道：“你们不过是欺本宫失去了大将军和冠军侯这两个靠山，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在后宫兴风作浪！” “你们……你们做过什么老天清楚！” “今日你们害死了本宫和太子，他日你们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宋珍珠走到皇后身边，躬身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叹息了一声儿：“娘娘，您莫要怪我们姊妹，您挡着别人的路了。 我们姊妹也不过是一双棋子，身不由己！” 第82章 深仇大恨 “姐姐你跟她这个将死之人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没了靠山的皇后和太子，早就应该知道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谁？”皇后一把抓住宋珍珠的胳膊，红着一双眼歇斯底里地问。 宋珍珠甩开她的手，她留下了三丈白绫。 皇后瘫坐在地上，没一会儿她就笑着捡起了白绫…… “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 “无疾，杀了她们啊无疾！” 画面一转。 皇帝回宫，太子造反自刎，皇后以巫蛊诅咒皇帝事败上吊自尽。 皇帝震怒之下下令诛灭皇后九族。 大将军府和冠军侯府一夜被夷为平地，太子妃被赐死，羽林卫进东宫见人就杀，很快，东宫就血流成河。 阿旺红着眼睛嘶吼‘不要’，然而他不过是一团影子，阻拦不了任何人，也无法阻止惨剧的发生。 于是他飘到了宣室殿，就见皇帝怒气冲冲地骂骂咧咧：“朕真是看错了他们！翟氏的温婉都是装的，太子的恭谦孝顺也是装的，朕难道对他们不好吗？ 他们竟那般着急，那般等不得要朕的命，朕的皇位！” 阿旺听着皇帝的话，撕心裂肺地嘶吼：“姐姐和弭儿是冤枉的！” “你怎么就不信她们？”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翟家？” “为什么要这样对姐姐和弭儿！” “你说过的，你说过会对他们好的！” “你答应过我的！” “我和舅舅为你涤平匈奴，为大梁稳固了江山，不受匈奴人欺负侵扰，为此伤了身体，早早就病逝！” “你答应过我们要善待姐姐和弭儿。” “可你是怎么做的？” “轻信谗言，逼死弭儿和姐姐，还将我们翟家和魏家人斩尽杀绝！” “你到底有没有心？” 然而，他的嘶吼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他错了。 帝王就是帝王。 他怎么敢相信帝王的承诺，他怎么敢认为帝王会有真感情？ 帝王对他好，从小手把手地教他，为他延请名师……不过是要将他训练成手中最为好用的刀。 这把刀的确是好用，为他扫平了匈奴！ 当这把刀没用了，坏掉烂掉之后，帝王便毫不留恋地将他丢弃。 他错了！ 错得离谱！ 若有来生，他定然不会再如今世般愚忠！若有来生，他要杀光害姐姐和弭儿的所有人…… 他要杀光所有人！ 阿旺忽然从榻上翻身而起，他赤脚走出棚子，钻进了隔壁张翠翘的棚子。 守在远处的赵龙看见了，心说冠军侯真不要脸，白天装乖巧，半夜摸进寡妇的屋子钻人家被窝！ 哎，他啥时候才能遇到一个也能让他钻被窝的女人啊！ 他也想半夜去爬女人的榻！ 阿旺钻进张翠翘的窝棚，走上去便蹲下身来掐住了张翠翘的脖子，他的双眼迸发出浓烈的杀意，一张俊脸也因戾气横生而变得狰狞起来。 “杀光她们。” 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声音。 “杀光所有人……” 阿旺缓缓收紧自己的手，手掌中的脖颈很细，只要他稍微用一点点力气就会断掉。 “啊……好疼……” 忽然，掌下的女人惊叫起来，她卷缩成一团，痛苦地颤抖着。 她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睁开，对上阿旺的眼之后，眼眶里就迅速蓄满了泪水。 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打湿了阿旺的手。 他的手被眼泪烫得一抖，迅速收了回去。 “阿旺，我好疼。” 女人哭唧唧，可怜巴巴地说道，她抓住了他收到一半儿的手，牵过去贴在满是泪意的脸上。 “阿旺，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在梦里可以无所顾忌，真好！” “阿旺，咱们不想了，咱们睡觉好不好，你一难受，我就心疼。” “你有多难受，我就有多心疼啊，所以，咱们不想了，不做噩梦了好不好？” 阿旺眼底的猩红逐渐退去，女人软软的腔儿让他的理智渐渐回笼。 他没说话，但女人的手却是一个用力，将他拉到榻上。 紧接着，女人钻进了他的怀里，竟……竟在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阿旺茫然地盯着棚顶，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就是张翠翘，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他是来杀她的！ 可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翟无疾回想起自己当时刺杀这个女人失败，然后他就跑了，最终在一个竹林里昏厥，等他再度醒来，便出现在宋家。 好像…… 好像是这个女人救了他，把他扛了回去。 翟无疾回想那几天的情形，一股子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这个女人竟然侮辱他！ 她竟然用她的肚兜给他缝裤子！ 翟无疾的手再度放到了张翠翘的脖颈上，毒妇，他这就结果了她的性命，她死了，宋家人全死了，悲剧就不会再发生！ 这辈子他不会再愚忠，他要长长久久地活着，一定要护着姐姐和弭儿！ “阿旺……你难受我心疼啊，你别难受了好不好，我不想心疼了。”阿旺刚要用力，怀里的女人就动了动，软软的话让他再掐不下去了。 翟无疾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故意用狐媚招数来迷惑他，让他无法下手！ 哼！ 真是小看他了！ 他冠军侯的位置那是用尸骨堆砌，鲜血浇筑而成的！ 区区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下不了手！ “阿旺，明天早上我给你做牛杂汤饼好不好……” 咕嘟咕嘟…… 翟无疾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翟无疾：…… 他烦躁地推开怀里的女人，然而下一秒，空中忽然砸下一件利器，翟无疾下意识闪过，背脊还是被重重一击。 “流星锤！！！”翟无疾晕过去之前，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蹦出三个字儿来。 躺在榻上的张翠翘并不知道自己先前在鬼门关里徜徉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她还以为看见阿旺是在做梦。等她的心脏不疼之后，她又梦见了自家人。 臭弟弟的朋友生日，一群富二代在会所包房里疯玩儿。 喝得醉醺醺的臭弟弟去玩厕所回来，一群人就起哄道：“你输了，躲不过的，赶紧把你手机交出来，我们要看你的朋友圈，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臭弟弟把手机解锁之后交出去：“老子怕个锤子，老子的朋友圈儿全是所有人可见，从来不分组，从来不弄什么仅自己可见！” “老子君子坦蛋蛋，不怕看！” 众人哄笑：“你坦蛋蛋我们也不想看！” “赶紧翻！” “卧槽，张海洋，你他妈的打脸了，你这不是有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儿么？” “鬼啊……”忽然，拿着手机的人像发了疯一样将张海洋的手机给扔了，手机砸在包间的门上，炸得四分五裂。 第83章 醉酒眼花 “卧槽梁大脑袋，你特么有病是不是，摔老子手机？”张海洋怒了，虽然他不差钱儿，可这人好端端地砸他手机，这是不给他面儿！ “张海洋你他妈的不是人，你故意弄你死鬼姐姐的鬼照吓唬我们！” “你姐死都死了，你还用她吓唬我们，你她娘的是不是兄弟！” “我是你妹的兄弟！”张海洋怒了，举起拳头照着人脸上就是狠狠一拳。 “不许提我姐，我让你提我姐！” “老子打死你……” 瞧着两人忽然扭打了起来，一群富二代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拉架的拉架，找人的找人，最终会所报案，一群人全进了局子。 搞得老张半夜三更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局子里捞人。 给老张气的呢，把人从局子里领出来就举拳头，这个时候的张海洋酒早就醒了，他抱着脑袋：“爸爸爸，是梁大脑袋先摔烂我手机，又骂我姐是死鬼我才动手的！” 老张利索地收回拳头，转头看向同样来领儿子的老梁和他儿子！ 老梁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后脑勺上：“你给老子老实说，小海冤枉你没有？” 小梁捂着后脑勺指着张海洋跟他爹控诉：“爸，是他先拿他姐姐的照片吓唬我们，我被吓着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听话听音儿，自己的儿子这般一说，老梁就知道张海洋没说错。 他一脚踹在小梁的腚上，小梁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了：“去，给小海道歉！”涉及到张家那个天之娇女，难怪张海洋发飙揍人，这棒槌儿子哟……可真会给他找事儿！ 小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老梁这边儿跟老张赔笑：“对不住了张董，我没教好儿子，等明儿我们一家人去您家给翘翘道歉。” “不必惊扰翘翘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会跟翘翘通明的！死者为大，我希望你儿子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儿，要再让我知道他言语间侮辱翘翘，我们两家人的合作也没必要继续下去！” 老梁躬身赔笑道：“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教儿子，您慢走……” 送走了老张父子两，出了一身冷汗的老梁对着儿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他妈的傻啊！骂谁不好你骂张家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张董最疼就是他的女儿！” “你们在干什么？想被拘留？”这时，有警察从局里出来，指着父子两呵斥。 老梁连忙道歉，把儿子推上车，司机发动车子，气不过的老梁就在后座教训起自己的儿子来。 小梁委屈地哭声：“爸，真不是我故意的，不信你问朝南他们，他们都看见了，张海洋的手机里有一张她姐的鬼照……” “那你也不能骂他姐！” “你知不知道？要是张氏不跟我们合作了，我们公司就擎等着破产！” “你爸凭着这张老脸跟在人后当小弟，成天点头哈腰地给人当孙子才求来的合作！” “老子喊你交好张海洋交好张海洋，你他妈地怎么交好的？骂他姐？艹！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棒槌玩意儿，要是张氏真不跟我们家合作了，老子生撕了你！” 老梁一边儿骂，一边儿给张海洋转账，他给张海洋转了十万。 配文：小海啊，梁叔叔替梁文琦给你道歉，这十万块你拿着，买个好手机，再帮叔叔给买点儿你姐姐喜欢的东西给她供上…… 叔叔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梁文琦，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啊，你们好好相处，还是好朋友嘛！” 这头张海洋回到家，老丈就命令他去张翠翘的灵前跪着：“你跪在你姐跟前儿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 穿着睡衣的江心慧精神不大好地从楼上下来：“这么晚了闹腾什么，赶紧洗洗睡！”说着就朝着儿子招手。 这个老张，把她闺女折腾没了，这会儿又来折腾儿子！ 张海洋连忙站起来，这个家还是老妈说了算！ 幸好有老妈疼他！ 老张无奈扶额，他对自己的妻子道：“老婆，这小子用他姐的照片跟朋友们开玩笑，把人给吓着了，这才打了起来。” 江心慧闻言瞬间变脸，眼眶子也跟着红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都没走出丧女之痛。“你跪直了，不许睡觉！” “今晚就好好跟你姐姐忏悔！” 张海洋：……（说好的疼爱呢？） “爸，妈，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张海洋委屈极了。 老张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出来：“你个狗东西老子还能冤枉你不成，姓梁的撒谎，难道你的狐朋狗友们都撒谎？ 他们可都看见了！ 口供都写着呢！” “这个月的零花钱取消！” 江心慧补了一句：“下个月的也取消！” 说完，老张就搀扶着掉眼泪的妻子上楼回房，留下张海洋可怜巴巴地跪在张翠翘的遗像前。 “姐，你才是他们亲生的，我肯定是他们抽奖抽来的！” 张翠翘也知道弟弟是冤枉的，可她知道有什么用？ 说完，张海洋就见供桌上的山猫榴莲和别的一些点心瓜果忽然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卧槽，真没了！ “鬼啊！”张海洋尖叫一声儿，风似地冲上楼，越过亲爹妈，开门进门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风中凌乱的老张两口子：…… “臭小子，反了天了是不是！” “你给老子出来！”老张把张海洋的门砸得嘭嘭作响，江心慧黯然道：“大半夜的别闹腾了，明儿跟他说，停他半年的零花钱。” 老张这才收回手，搀扶着老婆回了他们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张海洋醒来就头疼欲裂。 他回想了一下头天晚上的事儿，摸下楼去张翠翘的灵位前看，山猫榴莲水果点心还在。（保姆新放的。） 他抠了抠脑袋，心说自己真是喝多了眼花？ “黄妈啊，你去把贡品换了，这都深秋了，我给翘翘买了几套化妆品，两套保暖内衣你给放上去。” 听了这话，张海洋更加确定自己是酒喝多了眼花，他本打算问问黄妈是不是换过祭品了，现在不用问，黄妈没换，不然他妈也不会这么说。 早上，张翠翘也醒晚了，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边躺着的是阿旺。 而她则跟八爪鱼似的缠在阿旺的身上。 地上躺着一个砸烂了的山猫榴莲，榻上散落着好多点心和水果。 张翠翘想起了昨晚心疼的时候做的梦，想来阿旺是听见她这边儿有动静所以就过来了。 她从阿旺怀里坐起身来，想了想昨晚做的第二个梦，便莫名有些沮丧。 臭弟弟真是太笨啦，他已经发现不对了竟然还能用醉酒眼花来解释！ 哎。 也不知啥时候家里人才能发现她在另外一个时空活着的事儿。 忧伤。 第84章 暂且让她们多活一日 张翠翘很是缓了一会儿，才起身把窝棚里的东西收拾好。 特别是山猫榴莲，这玩意儿得用干荷叶多包几层儿，不然味儿太大，熏人。 见阿旺还在睡，张翠翘有些心疼地抬手轻抚他眉间的皱纹，这家伙为了恢复记忆也真是拼。 昨晚她心疼得更死过去了一样，想来阿旺肯定比她更难受。 张翠翘起身出了窝棚，天已经大亮，半上午了都。 六丫小炮弹似的扑过来：“阿奶！” 张翠翘忙将她抱了起来，往她嘴里塞了半块儿小蛋糕，六丫立刻捂着嘴眯着眼睛陶醉地吃了起来。 六郎也跑了过来，张翠翘把剩下半块儿蛋糕塞进六郎的嘴里。 六郎也迅速捂住了嘴巴。 娘耶！ 这也太好吃了！ “阿奶，我爹娘他们过来了！”咽下嘴巴里的蛋糕，六郎抹了抹嘴巴，就跟张翠翘道。 “大伯二伯他们都来了！” “来干活儿！”六郎说完就指着远处荒地上的几个人道。 干得很是热火朝天。 张翠翘没想搭理他们，只问六郎：“你早晨吃的啥？” 六郎道：“杂粮糊糊！” “我娘说让我留着肚子来找阿奶要吃的，爹拦住不让！” 说完六郎又道：“娘做的杂粮糊糊太难吃啦，但是六郎知道浪费粮食会被天打雷劈，所以都吃完啦！” 张翠翘夸赞六郎：“六郎真乖！以后啊，阿奶做饭的时候你跟着学，等你再长大些了就自己做饭，自己想吃什么做什么。 但有个前提，前提就是你得能挣钱，能吃得起买得起！” 六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张翠翘：“阿奶我知道，要像阿旺爷那样，会挣钱，会给家里弄肉吃！” “我们村里就数阿旺爷最厉害啦！” 张翠翘道：“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反正啊，你们不管学什么都要好学，要好好学才行，回头不忙了，我让阿旺教咱们大家认字！” 六郎欢呼：“好喔！” 章崔翘指使六郎：“那你现在就去帮阿奶烧火，阿奶要做朝食！” 六郎撒丫子就往灶头跑。 三丫看到张翠翘就迎了过来：“阿奶，早上我给大家伙儿做的杂粮窝窝头，把昨晚单留着的菜汤混着萝卜煮了当的菜，大家都吃得很香！” 阿奶太厉害了，做的菜简直太好吃啦！ 三丫的眼神充满着崇拜。 张翠翘很满意，她原以为想要改变一家人对她的看法还是会耗费很长时间。 几个便宜儿子儿媳先不论，就这帮孩子，不过个把月工夫被她的美食收服得服服贴贴的。 以前孩子们一个赶一个的面黄肌瘦，现在啊，一个个的小脸儿都圆润了，红扑扑的，气色好极了。 “四郎五郎摸螺丝去了，说是要砸碎了喂鸡鸭。” “你赶紧去跟他们说，千万不要喂鸡鸭，拿回来养养就能做成菜吃！” 三丫惊呆了：“阿奶，螺丝也能吃？” 张翠翘道：“自然能吃，鸡鸭都能吃为啥人不能吃，只要有肉，就能吃！” “咱们有锅，你还怕做不出来好吃的？” “你去跟他们说，多捞点儿！” 三丫笑应了，撒丫子朝小溪跑去。 六郎将火烧着了，张翠翘放下六丫，用木勺往陶釜里舀水，然后将头天专门留出来的牛杂下了一半儿，水热后打了几个鸡蛋下去。 白面三丫四丫都已经揉好了放在陶盆儿里，张翠翘就将面擀薄，再切成丝儿，等水一会儿就放面，煮牛杂连锅面！ 面条两边儿变得透明之后就盛起来，她给六郎和六丫一人盛了一小碗儿，外加一个荷包蛋。 她也是一碗面加一个荷包蛋，剩下的大多数牛杂面全倒进一个小陶盆儿里，阿旺饭量大，这是给阿旺的。 三个荷包蛋放面在皮面上，再撒上葱花和野芹菜碎，老香啦！ “六郎，去喊你旺爷来吃面！” “好嘞！”六郎撒丫子狂奔，一边跑一边儿扯着嗓子喊：“旺爷吃饭啦！” “旺爷，阿奶做的香喷喷的面面！” “旺爷赶紧起来呀，吃面面啦！” 翟无疾被孩子的大嗓门儿吵醒，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难言的味道，这味道他熟悉，上次他刺杀失败就是拜这股味道所赐！ 他睁开眼睛想寻一寻臭味的根源，就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黑皮小孩儿扒在棚子们边儿冲着他嚷嚷。 见他睁开眼睛，小孩儿就往后缩了缩，然后转身就跑走了，六郎还是有点怕阿旺。 主要阿旺不喜欢他黏着张翠翘，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从张翠翘身边扒拉开。 脸色也不是很好。 但是六郎在怕阿旺的同时又十分喜欢和崇拜他，他认为阿旺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人！ 可以弄来好多好多的肉吃。 翟无疾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他紧皱着眉头，起身翻找，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于是他的目光就落在一个上锁的木头箱子上。 他趴上去闻了闻。 确认箱子缝隙里传出来的味儿更为浓郁一些。 既然知道了东西所在，翟无疾就不急了，等到了晚上，他再开箱查看。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上次他闻到这股味儿就不好了，这次竟然……除了觉得难闻以外并没有别的反应。 翟无疾揣着疑问出门，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一盆子干净的水，还有竹杯和柳枝儿青盐。 他想起在宋家生活的日常，先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依照以前的习惯，先洗漱干净。 罢了，大白天的人太多，不适合杀人。 他虽然杀人无数，但杀的人都是敌人。 在大梁，他不愿意滥杀无辜。 就让那对姊妹和毒妇再多活一天。 今天晚上他就要她们的命！ 这一世虽然很多事情有了些不同，比如这个毒妇将妖妃姊妹救回来了……但谁能保证妖妃姊妹最终不会进宫？ 他要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 先收拾了妖妃一家人，再想法子找出前世他死后灵魂所见的，也是先前梦里重现的过的……妖妃背后的人！ 翟无疾不想横生枝节，对着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将眼底的清明收起，眨眼工夫，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子阿旺又回来了。 他朝张翠翘搭灶的地方走去，毒妇听见动静就转身，冲着他使劲儿挥手。 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让她的笑容愈发地灿烂，灿烂到灼人眼目。 第85章 面圣 翟无疾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微微低头，大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儿，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阿旺你快点啊，面要坨了！”不知阿旺变化的张翠翘大声招呼他，翟无疾便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张翠翘就把手里的陶盆儿塞给他：“这是你的，快吃！” 筷子也递给他之后，张翠翘这才端起自己的海碗吃了起来。 香味扑鼻。 翟无疾顿时没时间不自在，也没时间想别的，抱着盆儿敞开了吃。 虽然脑子里有傻掉之后的记忆，但那只是记忆。 这会儿劲道浓香的面条入口，翟无疾的胃瞬间就被征服了！ 好吃得能让他忘记所有的烦忧。 这个毒妇，也不是一无是处！ 翟无疾想。 上辈子因为她的缘故，让翟家被灭满门，皇后和太子自尽而亡，她欠翟家太多太多了，故而在杀她之前多吃她几顿简直不要太应该！ 就当她是在收利钱！ 当然，这点小恩小惠休想收买他！ 她和妖妃必杀！ 一大盆子牛杂面下肚子，翟无疾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一时无言。 这时赵龙过来了：“旺哥，您今儿能不能陪我进一趟长安城？” “好！”翟无疾迅速站起，但下一瞬他就感觉张翠翘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儿。 翟无疾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以前的阿旺对赵龙张虎爱答不理，从未这般积极过。 可他转念一想，反正晚上要回来杀人，便是露点儿破绽又如何？ 于是头也不回就跟着赵龙走了。 张翠翘的确觉得阿旺有点不对，难道是阿旺想起些了什么，所以要离开她吗？ 所以这一大早上的连句话都不跟她说。 这是她求的结果，但是呢，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张翠翘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很不舍。 特别不舍。 “还想着说晚上跟他亲近一下，看能不能把江心慧女士给我买的东西弄到手呢！”张翠翘遗憾地嘟囔。 可是，她真的只是因为阿旺走了就不能再梦见身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不能拿到供桌上的东西而遗憾吗？ 天知道！ …… “旺哥，陛下让您今日进宫。”出了村子，赵龙就对阿旺道。 蠢货！ 阿旺斜睨赵龙一眼，这两个家伙混在他身边这么久，竟然没察觉出来他没了记忆！ “你去把宋四找出来带回十里村！”翟无疾冷声命令，今晚就送毒妇一家人整整齐齐上路！“好好折腾折腾宋四儿，别让他好过了！” 上辈子正是宋四花言巧语蒙骗皇帝和太子，两头骗，栽赃陷害一条龙……让皇帝相信太子要造反，让太子相信皇帝要杀他们母子。 “是！”赵龙跟翟无疾在未央宫门口分道扬镳。 翟无疾直奔宣室殿。 皇帝尚未下朝，翟无疾就在宣室殿的偏殿等着。 等皇帝下朝回来，看见翟无疾这一身打扮就嫌弃道：“你为了一个寡妇，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还真是豁的出去！” 翟无疾没有解释，重活一世，他不再如前世那般信任皇帝。 或许皇帝是真的放心他和舅舅，可在他们死了之后，皇帝再没有念半分他们的功劳和情谊。 “为了一个寡妇，你姐姐的千秋宴都敢缺席，你说你……”皇帝指着他的脑袋虚点了点。 “说起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平定了匈奴，你也该娶妻生子！” “乡下的寡妇你先当个外室，等娶了正妻之后就将她接回冠军侯府做个妾，也算是抬举她了！” “朕打算让你姐姐从世家贵族中好好给你挑选一个姑娘，顺便把妾也给你挑了！” “你们翟家香火不旺，你得多蓄几个女子在后院儿，也好多生几个。” 翟无疾拱手道：“陛下，臣觉得她挺好的！” “臣不乐意娶高门贵女，一个个的心里就惦记着娘家的荣耀，恨不能将夫家当成娘家的垫脚石。 臣打仗还行，要应付世家的弯弯绕绕还是差了很多！” 这辈子先报仇，儿女私情他根本就没打算想，还多弄几个女子进后院儿生孩子呢！ 诛灭九族的危机悬在头顶，他怎么敢娶妻生子？ 生那么多干什么？ 等他死了留着给皇帝杀着玩儿么？ 皇帝可不知道翟无疾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嫌弃地道：“听说那寡妇的周岁已经满三十了，年纪也太大了些，不好生养，你不愿意要高门贵女，那朕也不逼你，可你好歹也该选个年岁小的姑娘！” 翟无疾在皇帝的示意下跪坐到榻上，他接过宫娥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就道：“不着急，臣遇到喜欢的一定跟陛下说！” “陛下今日召臣进宫是为了臣被刺杀的事儿么？” 翟无疾不想再说这事儿，于是便转移话题道。 皇帝颔首：“王太史派人刺杀你，但是朕总觉得这件事的痕迹太过明显。 若你是王太史，你要杀一个人，会直接派自己家的部曲（私兵）去么？ 好歹遮掩遮掩身份，给钱收买几个游侠儿，便是事儿不成，也不容易查到自己个儿身上，你说是也不是？” 翟无疾颔首：“陛下英明！”这会儿这般英明，为何前世被小人稍微教唆两句，就相信了？ 然后逼死儿子跟妻子！ 还是说，等他和舅舅死了，皇帝自己容不下皇后和太子的，故而不过是顺水推舟？ 翟无疾越是这般想，心越凉。 他不想相信皇帝本就想杀皇后和太子，可是上辈子的惨剧历历在目…… 没关系。 这辈子他还活着，有的是时间把所有真相都查清楚。 “朕想将幕后黑手引出来，会慢慢向外透露你忽然傻了并且没有记忆的消息，你便暂时住在十里村装你的傻！” “一日不将这人引出来，你就在十里村待一日！” “就当你辛苦这么多年，朕给你的假期，你好好享受享受这段轻松的日子！” “记着，往后你不管进宫还是去大将军府上看望大将军，都要遮掩一下容貌。” “朕重新给你一个令牌，在外行走的时候就不要再用冠军侯府的令牌了！” “朕怀疑想杀你的人多半是朕的几个皇叔和兄弟。” “大将军病重，你若是再死了，朕就相当于断了左膀右臂……这般局面，是他们日思夜想把脑袋都想秃了的期望！” 第86章 噩梦 皇帝唠唠叨叨地跟他说了一通，这才对他道：“你去一趟椒房殿，皇后很担心你。” 翟无疾摇头：“还会是不去了，等这事儿完了之后再去！” “臣现在这副摸样出现在皇后面前，她定然会更担心。” 皇帝想想也是，于是没再勉强：“罢了罢了，你去大将军府上看一看，大将军愈发地不好了！” “是！”翟无疾神色凝重地应下。 他出了皇宫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将军府，悄悄咪咪的没惊动什么人。 “舅舅！”翟无疾畅通无阻地进到了大将军的寝室，大将军挥退旁人之后，翟无疾才疾步走到塌边，单膝跪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大将军一脸的灰败，他斜靠在大迎枕上，有气无力地冲着翟无疾笑：“舍得回来了？” “舅舅！”翟无疾抓住大将军的手，铁铮铮的汉子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找媒人上门提亲，现在这般像什么样子？”翟无疾在十里村纠缠寡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皇帝来看他的时候跟他说的。 翟无疾摇头：“没那回事儿，那个寡妇有点问题，我是去十里村查她的！” 他今晚就要送毒妇一家人上路，有些事儿就不必跟舅舅说了，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操心。 “查她？” “怎么回事儿？” 魏仲山很相信这个侄儿，翟无疾十三岁就上战场领兵，打仗打到现在就没输过。 他做事儿一向是有的放矢，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儿。 “您安心养病，不用您操心，等您病好了我什么都会跟您说的。” 魏仲山见他这般说，便不问了。 只是道：“你便是不来，我也该派人去寻你了，我这身子骨眼瞧着就不行了，有些事儿要交代你！” “舅舅……司徒先生一定会治好你的，您一定要撑住！”翟无疾捏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他眼里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个在战场上受再重的伤都没哼哼过一声儿的铁汉子，这会儿竟哭了起来。 魏仲山抬手帮他把眼泪擦了：“傻子，人都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不值得伤心的！” 怎么能不伤心呢？ 舅舅是他的亲人啊！ “接下来舅舅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舅舅是中毒，不是生病！”魏仲山微笑着道，仿若他说的不是中毒，而是喝水。 “事实上，舅舅怀疑你也中了一样的毒，毕竟你刚从匈奴回来之后不久体现出来的症状，跟我以前是一模一样的。” “一会儿你让司徒给你看一看，若是没有中毒最好，若是中毒了，那就要尽快安排一切。” “此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法子解。” 翟无疾的脑袋嗡嗡作响，所以前世他和舅舅都是被毒死的，然后……然后…… 前世舅舅就死在今年头一场大雪那天，而他也是这一年身体开始不好，接着就开始缠绵病榻，然后越来越严重，三年后他也就病死了。 他死了以后魂魄不散，久久徘徊于世间，后来便生生目睹了惨剧的发生。 再后来他便重生了。 若舅舅和他都是中毒，这毒一定是老早就被人下了，他们的身体是慢慢不行的。 舅舅这几年都没再上战场，上战场的都是他。 也就是说，舅舅至少要比他早好几年中毒！ “舅舅，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中毒而不是生病，又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魏仲山道：“司徒说，我中毒的时间至少已经有四年了，是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到如今已是药石无医！” “我走之后，你便是皇后和太子的依靠，若是你也中毒……那便要提前为皇后和太子打算。” “我们若是没了，皇后和太子便没了靠山，没有靠山的皇后和太子，那便跟羔羊一般，一定会被群狼撕咬，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翟无疾闻言就有些恍惚，上辈子舅舅并没有给他说这番话……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对了，当时他一直呆在上林苑，为陛下训练侍卫。 后来也是在上林苑接到噩耗，然后匆匆赶回长安城，等他赶回来的时候，舅舅已经没了。 他忽然发现，他重生之后，好多事情都变了。 比如宋家两姊妹被张虎从清风楼救了回来…… 或许，老天既让他重生一回，就是想让他查明真相，护住皇后和太子，护住所有家人！ 回忆前世他时候发生的事，以及这两天夜里他的梦境……他和舅舅的死，以及后来的妖妃都是被某人事先算计安排…… 今生，宋家两姊妹暂时没有进宫，那会不会有别人代替她们？ 而且她们是汝阳公主挑选的人，那下手的会不会是汝阳公主？ 毕竟汝阳公主跟舅舅的关系…… “会不会是汝阳公主下的毒？”翟无疾这么想，也这么问。 魏仲山沉吟了片刻便道：“我觉得不应该是她，但是世事难料，我是跟她好上之后才中毒的，这点毋庸置疑，故而她身上有嫌疑。 但是自古宫廷的斗争都不简单，若是只看表面就去判定一件事，很容易犯大错，让真正的黑手逍遥法外！” “无疾，拿出你打仗的耐心来，慢慢查，不急于一时。” 翟无疾点点头。 心中闷疼不已。 他眼前仿若有个巨大的漩涡，等着把舅舅和他，皇后和太子给吸进去！ 既然这一切都是阴谋，那有些事儿就不能再瞒着舅舅了。 “舅舅，有人来刺杀我，查出来是王太史家的部曲！” “陛下的意思是查得太容易了些，想让我继续在十里村待着，将人引出来。” 说完，他就将整个刺杀的细节告诉了魏仲山，魏仲山颔首：“的确到处都是破绽，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这件事就照陛下的意思去做，你自己也要小心。” 想了想，翟无疾还是跟魏仲山交了点儿底：“舅舅，我前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梦见你我死后陛下被一双双生妖妃所迷，皇后和太子被诬陷以巫蛊诅咒陛下，事败造反。 皇后和太子双双自尽，陛下震怒之下夷了我们九族，而妖妃无儿无女，那般做是身后有人指使…… 对了，妖妃是汝阳公主精心挑选出来送到陛下身边的。” 外甥的神色极其凝重，以至于魏仲山不得不重视他的这个梦。 关键是，翟无疾的这个梦里所展现出来的结局，不就是他自己所担心的么！ 他神色凝重地问翟无疾：“所以你去十里村，是想找那一双妖妃？” 翟无疾重重颔首！ 第87章 毒物流星锤 “找到了？”魏仲山凝视着翟无疾问。 翟无疾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嗯，找到了……我能确认是小时候的妖妃，跟梦里的人能对得上号！” “并且，她们的确被汝阳公主的人给寻了去，是张虎打着我的名头，把人弄走还回去的。” 听他这么一说，魏仲山的神色便愈发地凝重起来。 这梦。 看似虚幻。 却偏生有些地方能对得上，他相信无疾在做这个梦之前并没有去过十里村，也不认识他梦里的那些人！ “不过梦境终究是梦境，尚未发生的事情，你不可太过当真！”沉吟了半响之后，魏仲山便语重心长地告诫翟无疾。 “我们的手里的刀可以疯狂地挥向敌人，却不可轻易沾染百姓的鲜血！” 魏仲山怕翟无疾因为一个梦开杀戒！ 梦境再真实也是梦境，不能因为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就下手杀人……这样不对！ 他不想翟无疾成为一个冷血嗜杀的人。 这孩子上战场的年岁太小，人家在念书的时候，他在杀敌，人家在成亲的时候他在杀敌，甚至人家在给孙子办满月的时候他还是在杀敌。 好不容易打得外敌不敢动弹，估计接下来二三十年的边关安稳是能保证的，他还想着趁着自己活着，瞧着这孩子成亲，瞧着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老友司徒的话将给他当头浇了一桶冰水，透心的凉。 “是！无疾记下了！”翟无疾垂头抱拳，魏仲山看他这样子便叹息一声，他无法得知这孩子是真答应他，还是敷衍他的。 “来人，请司徒先生来一下！”魏仲山没再多提，翟无疾虽然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但有个事实不能忽略，他早已成年，并且是名冠大梁的冠军侯！ 话说一遍。 他能听进去就一定能听进去，若是听不进去，你说得再多他也只会当你在念经。 司徒先生很快就来了，翟无疾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只知道自己小时候看他便是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再看他还是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岁月好像将他遗忘了一般，在他脸上愣是找不出来岁月的痕迹。 但翟无疾知道，他的年纪反正是比舅舅大很多的。 “无疾见过司徒先生！”对这位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翟无疾很敬佩，是他教会了翟无疾利用星星分辨方向，教会他怎么样在茫茫大草原寻找人畜的踪迹。 也是他教会翟无疾如何应对草原里吃人的沼泽。 司徒先生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翟无疾小的时候，先生每次来找舅舅都会抽时间陪他玩儿一会儿，玩耍间就将这些奇怪的知识教给他了。 没上战场前他不知道这些小手段有什么用，上了战场之后才知道，这些小手段能当大用。 还能救命！ 故而对司徒先生，翟无疾是当成老师在尊敬。 “不必多礼！”司徒先生一把搀扶起他，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骄傲，这孩子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没有松开翟无疾，二十将手掌下滑，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之处。 “张嘴伸舌头！”司徒先生道。 翟无疾听话地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司徒先生看了看，便让他转动了一下眼睛。 “去软塌上躺着，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扎几针！”司徒先生检查完之后就吩咐翟无疾，翟无疾依言宽衣裳躺下。 他的身上伤痕密布交错，看着让人很是心惊。 也令人心疼。 司徒先生从他的脑袋顶一路扎针扎到了他的脚板儿心，最后还用刀割破了他双手的中指，挤出了小半盏的血。 有了血，司徒先生就取了针，并让翟无疾穿好衣裳。 接着，他往碗里放了些药粉，又将银盏放到烛火上炙烤，血沸腾之后，颜色变得比刚取的时候稍微暗了一丢丢。 司徒先生有些惊讶，一直关注着他的魏仲山和翟无疾同时问道：“怎么了？” “可以断定无疾跟你中了一样的毒。”司徒先生道。 他这话一出，不管是魏仲山还是翟无疾心中便是一凉。 不过司徒先生的眼中却迸发出极为灼热的光：“只是，无疾这毒解过！” 司徒先生猛地抓住翟无疾的肩膀急切地道：“就在不久前，你的身体狠狠地排过一次毒，只是毒还没有排干净！” “无疾你好好想想，前些时间你吃过什么，用过什么，身体出现过什么样的状况！” “你一定要仔细回想，若是找出那东西，你舅舅和你都有救了！” 司徒先生急速说道，他的呼吸也变得十分的急促。 他这话一出，翟无疾和魏仲山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能活谁又想死呢？ 翟无疾仔细回想，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想来想去奇怪的地方只有一个：“……之前我去十里村了一趟，在寻找东西的时候闻到一股子极为霸道的臭味，然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但浑身红肿，人还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户农户家里，那个时候身上被抹满了不知名的草汁儿，过了些日子，我身上的红疹就消退了！” “对了，起红疹的时候我的身体很烫。” “难道是那等臭东西起了作用？” 司徒先生抚着他的胡子轻轻颔首：“很有可能，你能找到那东西吗？” 翟无疾回想起他早上又闻到的臭味，半分不敢耽搁：“我这就去找！” 话说完，他人已经跑出门儿了。 司徒先生：…… “还是那么毛毛躁躁！”魏仲山叹道。 司徒先生摸着胡子笑道：“事关你的生死，他不能不着急！” “若无疾真能找到那东西，你的老命必能保住！”好友不用死，司徒先生是非常非常期盼的。 翟无疾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十里村，他先让张虎将张翠翘引走，自己偷偷钻进张翠翘的窝棚，用细锥子透开铜锁，循着味儿就将包了好几层干荷叶的榴莲给找了出来。 打开荷叶一看，浓郁扑鼻臭味儿差点儿没将他给熏死。 东西对版，就是外观也太像流星锤了！ 昨晚他就是被这东西给砸了的！ 他重新将箱子锁上，又悄无声息地溜走。 翟无疾带着榴莲偷偷赶回大将军府，东西一拿出来，魏仲山也受不了。 “你这是把粪球捞来了么，这么臭？”魏仲山问他。 “臭么？我怎么闻着臭里还带着一股子香味儿？”司徒先生说完还凑近了闻一闻。 “先生您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有毒，我当时就是闻到这个味儿长的红疹。” 司徒先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去检查魏仲山，魏仲山露在外头的皮肤很快就起了红疹，翟无疾凑上去一瞧，惊呼：“好毒的毒物！” 第88章 死马当活马医 司徒先生让翟无疾自己去照镜子：“你脸上手上也有，第一趟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跑了！” 翟无疾忙去照镜子。 他的脸上果然有细小的疙瘩。 司徒先生让翟无疾先将东西拿走，大将军的身体现在很差，不能持续暴露在这股味道之中。 翟无疾先是用牛皮将榴莲裹严实了，再塞进一个小箱子里，把小箱子放进中等大的箱子里，接着又往大箱子里装。 司徒先生看得眼皮直抽抽。 不过他没搭理翟无疾，而是十分认真地在给魏仲山把脉。 魏仲山身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体温也渐渐升高，不过片刻工夫，他的神智就恍惚了起来。 翟无疾担心得不行。 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旁边打转。 “你别转了，转得我眼晕，别杵在这儿影响我！”司徒先生不耐烦地赶人，翟无疾只好上门口守着。 司徒先生快速给魏仲山扎针，然后将他的十个指头全扎出大窟窿眼儿，任由血往外冒。 接着他就去隔壁抓药，因着大将军缠绵病榻，将军府干脆将他寝室的隔间改成小药房，以储存大将军可能会用上的各种药物。 司徒先生配了一些药膏过来，给魏仲山浑身都抹上。 翟无疾忙去端水伺候着，司徒先生给大将军抹完药洗手，翟无疾拿了帕子奉在一侧问：“先生，我舅舅他……” 司徒先生道：“他本就没几天活头了，若这次救不回来，也就是提前几天死罢了，若是能救回来，便能多活几年！ 死马当活马医！”（榴莲过敏能解毒纯属作者瞎扯！本故事纯属虚构！） 具体怎么样，他也没有把握。 “老夫给你看看！”司徒先生擦干净手，就给翟无疾把脉。“脉搏很正常，看来你这一次排毒身体已经适应过来了。” “先生，这毒到底是怎么下的，您能找到么？”翟无疾问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道：“左右逃不过衣食住行几个字，先看看你舅舅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若是能，便偷偷换个地方住。” 翟无疾想了想：“先生，若是舅舅能逃过这一劫，那他可否假死以掩人耳目？” “这样，我们才好躲在暗处去寻那动手的人。” 司徒先生略微思考了一下，沉吟道：“假死的法子老夫倒是有，但这个得征求你舅舅的意见。” 说完，司徒先生便唤魏仲山的心腹进屋来守着，他则跟翟无疾出去看那臭得出奇的东西。 在司徒先生摆弄榴莲的时候，翟无疾忽然发现司徒先生面对这毒物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您身上不长红疹？” 司徒先生摇头：“老夫也不清楚！”他用手中的小刀将榴莲的各个部位都割下来一些，分出一部分煮水，另外一部分柔软的就拿去喂鸡鸭。 “接下来就只有等，你是留在这里等还是另有事儿做？” 翟无疾自然是要留下来等。 眼前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舅舅的安危。 十里村。 张翠翘让三丫杀了一只鸡，她打算用榴莲炖鸡，这玩意儿大补，她需要好好补补。 然而当她打开箱子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榴莲。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手机都能再回去，榴莲也不是不可以再回去！ 只是可惜她不能做榴莲炖鸡了！ 她看着箱子里的水果……心说万一这些也回去了呢？ 太不合算了！ 但她一个人吃又吃不完，那咋整啊？ 想着还有不少蜂蜜，张翠翘便决定将这些水果都腌制装坛，然后将种子撒到山上去。 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说干就干！ 张翠翘搬了些坛坛罐罐进屋，菜刀菜板啥的都进屋，水果削皮切块儿，然后将种子剔出来放到一边儿。 接着将不同的水果放进不同的小罐儿里，再往小罐儿里灌入蜂蜜。 简单粗暴。 反正她会尽快把这些东西消耗完，不会放太长时间，就不用专门再熬制一遍。 晌午，肉香又飘满了荒地，宋家的儿子儿媳们狂吞口水。 宋三两口子想去蹭饭，然而却见宋二两口子蹲坐在田埂上拿出黑窝窝头啃，宋大两口子亦是坐在田埂上喝稀糊糊。 他也就咬牙把赵氏也扯到刚挖出来的田埂上坐了，为了抵御晌午这顿美食诱惑，他们三家人早上都没吃，把吃食留到晌午慢慢啃。 “二哥，你说她啥时候才能招呼我们去吃肉啊？”宋三盯着灶头的方向，狂吞口水。 宋二呵斥他：“别总想着吃！” “你要是想着吃，现在就过去，她定然会给你一口的，可若这般，情分就没了！” “你要想好了，咱们这趟来是干啥的！” 宋三讪笑道：“二哥，我记住了，我们这趟来是为了以后长长久久都有肉吃！” “知道就好！”宋二狠狠地啃了一口黑窝窝头，他的两个兄弟一个憨，一个蠢！ 这些日子他算是想明白了，继母不一样了，且只要继母将阿旺给抓牢，往后的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 没道理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能忍着在一起，如今有好日子了却偏忍不住！ 他的目的，是要让继母重新回到这个家，合家不分家！ 想想当初继母说分家不分户的时候，他真是蠢得可以，居然答应。 现在一看……宋二后悔分家了！ 别人相信继母借钱赎人，刚开始他也是信的，可后来他略想想就不相信了。 继母手里有老大给的九十几银，还有卖猎物的钱，另外，卖三丫四丫是老四牵线的，老四不可能不从里赚好处…… 再有，三百银赎人的数目也是继母说的，也没个见证。 继母这个人不可能把自己个儿赔进去换三丫四丫！ 他们都被骗了！ 瞅瞅继母修的房子，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好太多了，且还在山包上修房子，也修得很好。 宋二挣扎了好几天，一边儿后悔一边儿下决心一定要缠着继母。 看看孩子们，孩子们成天围着继母，一个个的吃得肚滚溜圆，脸上也有肉了，也有颜色了。 二郎三郎眼瞅着往上窜了一截儿个子。 “大哥二哥救命啊！”宋二正想着事儿，忽然听见一阵儿凄厉的求救声。 是宋四儿的声音。 几人慌忙站起来，就见赵龙骑着马，他手里牵着一根儿绳子，被绳子捆着的踉跄着跟着跑的人正是他们的便宜弟弟宋四儿！ 那灰扑扑的样子贼狼狈！ 第89章 撒谎压力大 头发乱糟糟的如杂草，蓬头垢面，一身儿衣裳倒是挺好，鞋履跑掉了一只儿，稍微跑慢一点儿跟不上趟摔倒在地还会被马拖着走一段儿。 瞅着都疼。 宋四儿被赵龙这般带回来，宋家兄弟就呆不下去了，纷纷往张翠翘的窝棚跑，边跑边喊：“娘，四儿回来了！” 赵龙下马，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张翠翘。 收拾宋四儿，让他狠吃苦头，这是主子吩咐的。 赵龙这会儿闻到大铁锅里散发的浓郁香味儿，就心虚，怕他把宋四儿收拾成这样子张娘子会生气，然后不给他饭吃。 他真的没法子呀，主子说要让全村人看到他的惨状！ 还要让张娘子看到他的惨状！ 呜呜呜呜！ “张……张娘子……”赵龙紧张地抠脑袋，对匆匆跑来的张翠翘解释：“他……他不老实，要跑！我……我……”要跑你把人捆了扔马背上带回来就是了，没必要这么折腾人！ 赵龙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迫过，骗敌人的时候他说再大的谎言都不会心慌，可骗张娘子，他满心的罪恶感！ “娘，娘他欺负儿子，这一路都是拉着儿子跑回来的！” “娘，儿子的脚都烂了娘！” “呜呜呜……娘啊，我要死了……”宋四儿看到张翠翘，宛若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哭嚎着告状。 张翠翘冷笑一声儿：“要死了么？那你还挺会挑时候，正好老娘让人挖了大坑做水塘！老大老二老三，你们把他抬去扔坑里，等他死透了再埋！” “好好干活儿，老娘赏你们吃肉！” “好嘞娘！”宋三第一个答应，宋大也点头走向宋四，宋二稍微想了想也决定听话。 宋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他娘么？ “娘，娘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娘你是我的亲儿子啊！”宋四儿撕心裂肺地哭喊，然而却被宋家三兄弟抬起就走。 “你是不是我亲娘？” “你该不是鬼上身了？” 他这话一出，宋三媳妇赵氏眼底就闪过一丝兴奋，她猜对了，亲儿子都说她是鬼上身，这婆娘肯定是鬼上身！ “把他的嘴给堵了！”张翠翘吩咐，宋家几兄弟立刻将人放下来，脱了他脚上的袜子给他塞嘴里，又用草绳儿给捆一圈儿，堵得贼结实稳当。 宋四儿：…… 赵龙：…… 真是辛苦他绞尽脑汁儿想了一路的解释和借口。 结果…… 结果竟是这么个结果。 “赵兄弟你辛苦了，一会儿多吃些。”张翠翘转头就跟赵龙道谢。 赵龙觉得张翠翘是诚心道谢，不然呢？ 他必须借坡下驴的呀。 “那啥，这些东西是在您儿子哪儿搜到的，我给您抱屋里去？”赵龙从马上解下两个大包袱来，扛背上就往张翠翘的窝棚走去。 张翠翘忙跟了上去，赵龙压低声音道：“有银子有房契，这两样您可得捡好了。” “房契？”张翠翘有些惊讶。 赵龙颔首道：“对，房契，在东市外头的宣平里，不是什么好房子。” 张翠翘抽了抽唇角，长安城里的房子能不好？ “你们主子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赵龙一惊，下意识摇头：“没有！” 张翠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龙：…… 喔豁！ 被诈出来了。 咋整？ “没有恢复记忆你能带他去长安？” “他会愿意跟你去长安？” 赵龙的冷汗咻咻咻地往外冒啊，张娘子简直不好糊弄，比敌人还难糊弄！ “是这样的，我……小的骗他说去长安给他治傻病，能让他想起来，所以他就跟小的去了。”赵龙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他的反应简直太快啦！ 张翠翘：“你是从战场回来的好汉，我不过是一介农妇，你别在我面前自称‘小的’，我受不起！” 赵龙讪讪点头，表示知道了。 张翠翘接着问：“那他真的是去治病，还是说有别的事儿？” 赵龙站直了撒谎：“真的是去治病！” 张翠翘：“他今晚会回来吗？” “不会！”这种问题太好答了，主子后头派人来找他，跟他说了今晚不会回来。 他简直太聪明了，就说主子在长安城治病，这样一来不管主子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用他再找借口。 “我能去探望他吗？”张翠翘快速发问。 赵龙摇头：“不方便。” 张翠翘：“是他的妻儿不让吗？” 赵龙：“我们主子尚未婚配，这些年都在打仗，没有妻儿。” 张翠翘：“喔……” “打仗啊？” “那他是位将军？” 赵龙：…… “行，你为难就别说，我还是等阿旺恢复记忆之后再问他。” “还是算了，他既然回长安城治病了，我觉得他也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了，你和张虎还是回到他身边去。”张翠翘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心情挺复杂的。 知道阿旺没有妻儿她心里其实有些小雀跃的，但…… 张虎和赵龙这般不俗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那他的身份少说是个将军，赵虎刚才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 那么等他恢复记忆了，还能看上自己这个农妇吗？ 这倒是其次。 最最最重要的是，张翠翘不知道她的命运会不会最终还是书里所描写的那样……她虽然还是想挣扎挣扎，努力改变一下，但是呢，信心不是很足。 她舍不得连累阿旺。 赵龙慌了，他忙解释：“张娘子我们不能走，您一直在帮我们照顾失忆的主子，对我们来说，您就是恩人，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主子耶，您啥时候才跟张娘子实话实说呀，属下跟张娘子撒谎很有压力哒！ “当时我跟张虎失误，没保护好主子……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没活路。” “您放心，主子不管治不治得好都会回来的。” 张翠翘没再接话，沉默不语地走回窝棚。 她掀开帘子，让赵龙将包袱就放在地上，趁着赵龙放东西，她又问：“既然你们知道你们主子失忆了，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去长安城治病，反倒是留下来陪着他？” 赵龙的背脊瞬间就僵硬了。 张娘子试探得有完没完了？ 幸好他不蠢。 比张虎聪明，也比张虎善于应变。 “张娘子，我跟张虎都不是主子的对手，他失忆不认识我们了，我们来硬的，怕被他给杀了。” 张翠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跟他道谢，让他出去。 头皮发麻的赵龙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他滴个老天爷呀，应付张娘子比上阵杀敌还累！ 第90章 张虎先生 张翠翘没有全然相信赵龙说的那些话，不过她能肯定，赵龙的话里至少有六成是真话。 阿旺无妻无子应该是真的。 治病……也应该是真的。 毕竟阿旺也很迫切地想要恢复记忆。 张翠翘不打算再试探再问了，左右等阿旺恢复记忆了她就能亲自问阿旺。 如果阿旺一直不恢复记忆，想来他家里人也该想法子安顿他，不会让他一直待在村里。 这样也好。 既然分离是早晚的事儿，那她就趁着阿旺还在十里村的时候对他好些。 将来他恢复记忆走了，自己也免得空留遗憾。 未来不可知，过好当下，凡事随心！ 张翠翘坐到榻上，打开赵龙给的包袱开始清点东西。 现银有二百多，然后便是一些崭新的衣裳鞋袜。 先前宋二把从赵家要来的银子给她了，二十四两，那家人还没来得及花用半个子儿，就被宋二和宋三搜走了。 张翠翘给宋二宋三一人二两银，剩下二十银她收了起来，现在加上赵龙帮她从宋四手里拿回来的二百多银，她这头不但没折本还有点儿赚头。 那么问题来了。 多余的钱宋四儿从哪儿弄来的？ 不着急，总有问清楚的时候。 晌午吃饭的时候，张翠翘就问张虎能不能教教宋家几个男娃练武：“这几年虽然消停了，谁知道以后呢？他们要是学点儿本事，将来万一被征兵上了战场，也好有点保命的本事。” “也不用耽误你太多时间，就早晚各教一个时辰就行，你愿意教，我便每天挖空心思给你做好吃的。” 张虎自然是乐意的，他这么回答的：“这样，我只要在村里呆着没事儿就教，张娘子您看成不成？” 张翠翘笑着给他夹了一根儿蜂蜜鸡腿儿：“当然成！那就多谢你了！”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给张爷磕头，谢谢他愿意教你们拳脚功夫！” 二三四五六郎闻言立刻就给张虎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三丫红着脸问：“阿奶，我……我能学么？” 张翠翘指着张虎道：“这你就该问张爷。” 三丫有点喊不出口，她先前还管人叫张叔呢！三丫犹豫了一下，便怯生生地张口问：“张……张爷，您能也教教我么？” 张虎哈哈大笑道：“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你要是不嫌辛苦就跟着你的兄弟们一起来学！ 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我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而怜惜你！ 你要是受不了了就要开口说，及时退出，省得受伤。” 四丫本来也想学的，可是一听张虎这话就打了退堂鼓。 三丫则两眼放光地答应下来，并且保证自己一定能受得了。 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说好了，张虎跟宋家的崽子们约定，每日早上卯时练到辰时，晚上时间取决于开饭的时间，饭后半个时辰开练。 宋二转了转眼珠子，他小心翼翼地问张翠翘：“娘，孩子们既然早晚要跟着张爷学功夫，这儿离家远，来回也不方便，您看能不能就让孩子们住这儿，回头我把二郎三郎四郎的口粮送来。” 张翠翘不耐烦地摆手：“行了，我既然开口让他们学，自然是要管他们的，回头你们兄弟几个帮孩子们把窝棚搭好，家里的孩子就都住这边儿。 口粮啥的也不让你们出，他们白日里自己干活儿挣口吃的！” “谢谢娘！”宋三第一个开口答应。 一脸的喜色。 继母把小崽子们都管完了，这是好事儿！ 他哪里知道，张翠翘拿捏住了孩子们，就相当于拿捏住了他们！ 拖油瓶甩不掉，那就只能想法子管理起来呗！ 张翠翘冷哼一声儿：“谢我可不敢当，只求你们背地里少喊我几声儿毒妇便好！” 众人：…… 宋家兄弟以及媳妇一个个的顿时红了脸，都有些不自在，很方！ 宋三讪笑着辩解：“哪儿能啊，娘，您就是我们的亲娘！” 张翠翘不置可否，他对三兄弟道：“打今儿起，你们就不要收拾阿旺的荒地，你们去收拾张爷的荒地，他好心教孩子们，你们这些当父母的没钱粮给，就该拿出些力气来。” 张虎不好意思地摆手：“当不得您一声爷！” “您还是喊我张兄弟！” 别人就算了，张娘子这般喊他他不敢应啊！ 十里村，能在她跟前儿当爷的就只有他们主子。 张翠翘想了想：“不然以后我们都称呼您为张先生。” 张虎更不好意思了：“怎么就先生了呢，我也没教他们什么啊……” 先生可是用来称呼有学问有本事的人。 “就这么定了，您教他们拳脚功夫便是他们的老师，当得一声儿先生！” 张翠翘一锤定音，定下了张虎的称呼。 张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宋家兄弟们连忙重新称呼张虎，并再度表示感谢。 陈氏见宋大也跟着赔笑应酬，顿时就不高兴了，这次的事儿她们大房又没沾光，凭啥大房也要跟着出力。 可惜，她不高兴也不敢说出来。 并且她男人也是个怂的，这毒妇说什么他听什么。 陈氏很心累。 “娘，我旺叔的地咋整啊？”宋二问。 张翠翘道：“这不有宋四儿么！他负责开荒！” “今年我们老宋家就不出人服役，我们买，就用从陈家拿回来的银钱。” 宋家几兄弟闻言一惊，以为自己个儿是听错了。 “娘……您……您说啥？” “一个个的长着耳朵难道是摆设么？连人话都听不来！”张翠翘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个黑脸。 “正好，我今儿把话撂下，你们也记清楚了。今年四儿有十五了，轮也该轮到他去服役，我自然是舍不得他去服役，故而打算今年拿钱买。 但是明年该轮到你们谁，你们谁手里有钱想买就买，没钱就自己个儿麻溜地滚去服役！” 原来是这样啊。 宋家兄弟就觉得继母不可能给他们拿钱买劳役，不过，她肯让宋四轮劳役已经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可话又说回来，本来就该轮到宋四或者是阿旺，若是继母还继续让他们三兄弟轮，族长那头可是有说法的。 陈氏捂着胸口不说话，她娘家的银钱啊！ 宋四儿和毒妇坑得她跟闺女离心，还坑得她有娘家难回！ 如今更是用她娘家的钱给宋四儿买劳役，陈氏那个难受哟，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厥过去。 第91章 各取所需 解决了孩子们学拳脚功夫的事儿，接下来就该解决孩子们学手艺的事儿。 先前孩子们去给匠人们打下手，只能学点儿眼目下的皮毛。 再说了，就他家这点儿活儿，便是再加上张虎和赵龙的房子，匠人们亦是干不了多少时日就得离开。 学艺的事儿得孩子们的爹娘同意，张翠翘问了一句宋家几兄弟，几兄弟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好事儿，求之不得。 于是，吃过晌午饭，趁着工匠们歇趟儿的工夫，张翠翘带着二三四五六郎去了山腰上的工地。 工匠们见她去了都十分恭敬地站起来跟她行礼，匠作监的工匠们一个个地可以说都是行业的领军人物。 称一声儿大匠不为过。 大匠们平日里多是修造宫殿庙宇等高档建筑，张翠翘要的屋子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儿。 他们乐意尽心尽力，一个是上头的命令他们不敢违背，一个则是张娘子给他们开的伙食简直太好了，好到吃了张娘子的饭，他们连工钱都不好意思收的那种。 再有，张娘子有奇思妙想，别看只是小小的屋宅，但是小名堂很多，好比那‘化粪池’他们依照张娘子的想法给造出来，试用之后觉得真他娘的好用。 净房不用再高高地建造在猪圈上，而是单独弄了一个宽敞的小房间，用石头凿了一个马桶和蹲便，马桶和蹲便下面连接的粪道也是用青石板砌成的，并且粪道不是直接通化粪池，而是巧妙地做了一个弯道，这样一来，不管大小之后舀几瓢水把粪冲下去，顿时就干干净净的了，也没有什么浓烈的臭味。 山腰上宅子的净房连通的是下面一二百米开外挨着牲口圈的化粪池，故而粪道很长，但坡度足够，也不用担心堵的问题。 简直是奇思妙想。 再有就是，灶房修在堂屋的背后，跟堂屋之间修的夹墙，中间是空的，顶上也封严实了，只留一个烟囱口。 灶房靠堂屋厢房的灶台一烧火，热滚滚的烟充满夹墙，不一会儿就能把夹墙给熏暖和了。 灶房修两排灶，一边儿靠着堂屋和东西厢房的墙，一边儿则靠着外墙，另修烟囱。 这样一来，夏天就用另外一边儿的灶头，省得把屋子弄得跟火炉一样。 工匠们问张翠翘这叫什么，张翠翘说她也不知道，就是瞎琢磨的，平日里做饭摸着墙烫手，然后她就有了想法，只是这么多年宋家都没钱，没法子新起房子，所以这个主意就拖到了现在。 事实上这个主意也属于灵光一闪，修山脚下这个房子的时候她还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说到底还是工匠们厉害，不然她光张嘴将火墙的概念囫囵一说，人家稍微琢磨琢磨就琢磨出来了。 也真是缘分，张翠翘让工匠们想名字，工匠们就把这个新生事物叫‘火墙’ 不过虽然弄了火墙，但是壁炉张翠翘还是让工匠们弄上了，东西厢房一边儿一个。 左右后方的墙都有火烤着，冬天应该很暖和才是。 对于工匠们来说，不管是火墙、壁炉、化粪池，都是他们先前没有见过的，手艺人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是一门能挣钱的手段。 故而他们不敢小看张翠翘，对她也愈地的恭敬了。 于是张翠翘带着一串郎来找他们的时候，这帮人客气极了。 张翠翘也没绕弯子，她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希望诸位能教教我的孙子们，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教个皮毛，而是教他们谋生的本事。 当然，我也不让你们白教，你们谁教会他们一样本事，我就给你们两样吃食秘方，包教会的那种。 而且我教的吃食秘方，你们家里人学去了可以在长安城摆摊儿。 孩子们学之前我教一样，学完之后我再教另外一样。 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孩子们学艺不拜师，因为咱们这是交换。第二，他们跟你们学三年，三年后他们要是学不会就算了，学会了除开我答应的吃食方子之外，我再教两道吃食方子。 你们考虑考虑，谁愿意教？ 当然，不要吃食方子也行，我也可以出钱！” 匠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领头的匠人问道：“张娘子，你是想让你的孙子们入匠籍？” 张翠翘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让他们学一门手艺傍身，并不是想让他们入匠籍，他们还小，将来有什么造化现在都说不清楚，但我总觉得技多不压身，会总比不会强，您说是不是？ 若是以后有条件了，我还想让他们读书认字！” 匠人们闻言纷纷赞叹：“张娘子为了子孙真是用心良苦！” “你家这些孩子跟着你真是享福啊！” “这天下，再找不出一个像你这般有远见，又愿意替孩子们竭力打算的阿奶了！” “你们这些孩子，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们阿奶！” 二三四郎年纪大些，早已懂事儿，工匠们这般一说，他们就红了眼眶，可不是么，如今的阿奶太好了，处处都在为他们着想。 五郎六郎还小，但他们也觉得如今的阿奶可好了，别的不说，就天天变着法儿给他们做好吃的这一条，他们认为眼前的阿奶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奶！ “我会孝敬阿奶哒！”六郎拍着胸脯大声说，其他几个郎狠狠点头，也纷纷表示要孝敬张翠翘。 张翠翘满意了，她再问工匠们：“你们有谁愿意收他们吗？” 好几个工匠都表示他们愿意，于是五只郎瞬间就被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没分到的几个匠人：…… 眼神幽怨地盯着抢到孩子的匠人们，弄得抢到五只郎的匠人们十分骄傲。 张翠翘见状忙道：“你们要是有绝活儿可以交给几个孩子，我也用吃食方子来换。” 剩下的几个匠人顿时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对于他们来说用手艺换吃食方子，一点儿都不亏。 对于张翠翘来说，用方子换手艺，孩子们不用拜师，不用被师徒名分给束缚住，一当学徒就当好多年，也不亏。 他们这般交易各取所需，再干脆利落不过了。 “张娘子，那啥时候我们能让家里人来学啊？”为首的匠人问。 张翠翘道：“随时都可以，不过要一个一个的来，别一窝蜂地来，一人学个秘方，以后摆摊儿也免得撞了生意不是。” 众人觉得有道理。 为首的匠人见张翠翘诚意十足，就道：“这样，活儿没几天就完了，等活儿干完了我们商量一下谁家先来，到时候再带人来。 只是活儿干完之后我们就回长安城了，这几个孩子咋整？” 张翠翘道：“你们干活儿就跟着你们干，若是方便就每天回来，若是不方便我就在长安城给他们找住的地方，你们看行不行，吃食他们自己带。” 众匠人点头：“行！” 当然行！ “阿奶阿奶，三奶奶五奶奶和八奶奶来了！”四丫扯着嗓子吼，她跑得气喘吁吁的。 “她们带着猪崽儿来的！” 第92章 儿子好疼 可不止猪崽儿。 还有羊羔子。 三个老太太按照张翠翘的要求，给她弄了十头小猪崽儿，十头羊羔子。 小猪崽儿里只有三只母的，七只公的，羊羔子一样，三母七公。 “找了好几家儿凑齐的，都给你挑的一窝里头长得最好最欢实的！” “不过这么多猪仔羊崽可不好养，四儿她娘啊，你别嫌弃我老婆子说话难听，你这儿是山脚，养的畜生多了，得防备着狼。” 其实这话三奶奶先前已经劝过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再劝一次。 张翠翘笑道：“不妨事，我把围墙边儿种满荆棘，不然就用碎陶片插在围墙上，保准儿狼进不了院儿。 另外，我到时候喊阿旺挖些陷阱，只要狼敢下山，那就是在给我家送狼皮褥子。” 几个老太太听了瞬间就放心了，转而夸起了阿旺：“阿旺是个好男人啊，人傻点儿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打猎的本事！” “你也别愁银子，有阿旺的本事，你借的银子肯定很快就会还完！” 张翠翘认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人啊，只要有盼头，就啥也不怕，这些猪羊我若是养好了也能卖不少钱呢！” 八奶奶还有有些担忧：“四儿他娘，你真的要让人把这些猪羊给骟了？” “万一死了咋整啊，不就亏了？” 张翠翘颔首：“公的留一只做种就行了，剩下的全骟了，听张虎说战马都是被骟了的，骟了的牲口没歪心思，一心只想长肉。 我寻思着试试也不亏，便是真骟死一两只那也不怕，张虎说他正好想吃烤乳猪和烤乳羊，他跟我买肉！” 五奶奶夸赞：“你们这新邻居也不错，想来手里钱挺多的，就是不知婚配没有。” 三奶奶也八卦起来：“对对对，四儿他娘，你知不知道张小子和赵小子婚配没有？” 张翠翘摇头：“我一寡妇可不好问，别人家以为我想干啥，不然您几位亲自去问问？” “他在？”八奶奶忙问。 张翠翘颔首：“在的，应该在工地上干活儿，不然您几位留下来用晚膳，等吃饭的时候问他。” 三人连连摆手：“不吃不吃，那好三天两头占你的便宜。” 说完，三人转身就走，张翠翘简直拦都拦不住。 她们帮着张罗羊羔子和猪崽儿那是收了好处费的，真的没脸面再蹭吃蹭喝了。 男娃子们留在工地上跟着匠人们学，张翠翘就让宋家三兄弟把猪羊弄去山包上的牲口圈里去。 张翠翘挑了一只最精神的公猪（羊）和母羊（猪）一个圈，剩下的猪羊就分两个圈关着养。 “阿奶，我这就去打猪草！”这么多猪崽儿，三丫四丫瞅着就两眼放光。 张翠翘没有不同意的，便对她说：“以后猪归你养，羊归四丫养！” “每天要清理猪圈羊圈，它们的粪便要用推子推进粪坑里，圈要用清水冲洗干净！” “羊养熟了可以经常赶出去放一放，猪食儿必须得煮熟了喂，不可像以前似的，给吃生的！” “有了猪，往后家里洗锅碗的泔水要加进猪草里煮，吃了油水的猪能长膘。” 这些知识都是张翠翘去视察生态农场的时候，负责养猪的老农跟她讲解的，她投资的那个农场不管养什么牲口，都是不用饲料的，种植的蔬菜粮食也不用农药化肥。 初心是让自己的家人有一口安全的吃食，然后有剩儿就卖。 再顺便做成农家乐的模式，休闲娱乐美食住宿为一体，倒是挺挣钱的。 “嗯，我们都记下了！”三丫四丫脆生生地答应着，自打回来以后，这两丫头眼里是越来越有光儿了！ 张翠翘就鼓励道：“你们好好干活儿，把猪羊鸡鸭养好了回头除了工钱，我还给你们做新衣裳！” 两个小丫头顿时斗志昂扬。 晚上，宋家兄弟几个就没留在荒地这头吃饭，因为张虎答应将他和赵龙的荒地交给他们来打理，打理出来一亩就给他们一百文，不按人头给工钱，这也是张翠翘建议的。 按天给工钱有人磨洋工你也拿他没招，还是计件的好，干完一样活儿给多少钱这样最好。 一亩地一百钱，十亩地就是一千钱，二十亩地两千钱，他们兄弟几个谁干活儿干得又快有好，那钱就能多挣些。 这些钱挣下来以后都是在他们自己的兜里揣着，还是很心热的。 吃完晚饭，孩子们歇了半个时辰，就被张虎带去练武了。 张翠翘这才举着火把，去坑里找宋四儿。 宋四儿这一天真是…… 身上的伤很疼，肚子很饿，还被捆着堵了嘴扔在坑里暴晒了一整天。 偏生晌午和晚上他都闻到了一阵儿又一阵儿贼好闻的肉香。 还能听见那些人吃饱喝足之后是怎么夸赞他亲娘手艺好的。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看到张翠翘举着火把来找他，他顿时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翠翘小心翼翼地走下坑儿，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四儿，脸冷得吓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打小我就最疼你，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全是紧着你！” “压着你几个兄长挣钱，挤出来一点儿钱全花在你的身上了！” “可是你呢？” “气晕我了就跑，也不管你的亲娘落在几个继子手里会不会有好下场！” “你知不知道，你前脚走，后脚你亲娘我就被装进棺材里……” “差点儿就被埋了啊！” “可是你呢老四？宋胜？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啊？你跑去长安城逍遥了，还买了房子……” “我真真儿是后悔，后悔生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她这是在宋四面前演演戏，她变了性情，亲儿子肯定能一眼看出来，故而，她要给自己的改变找一个理由和借口。 伤心透顶，这个借口就很好。 张翠翘的神色太过冰冷，眼神里的怨恨宛若实质，让宋四儿有一种她想杀他的错觉。 宋四儿真的害怕了。 他‘呜呜呜’地哀求，张翠翘蹲下身子解开了捆住他嘴巴的草绳儿，宋四儿忙将嘴里的臭袜子吐出来，哭求道：“娘啊……儿子知道错了，儿子那时是害怕，所以就跑了，后来得了钱在长安城买了房子，儿子想着说把您接去长安城享福的！” “娘啊，我正打算这几日回村来接您，您误会儿子了娘！” “娘，儿子好疼啊，娘……” 第93章 白天清醒晚上傻 宋四儿疼张翠翘是相信的，可她也疼啊！ 她心疼！ 字面意思，心疼！ 幸好有阿旺前两晚上给她做了铺垫，让她感受了两把什么叫心疼到极致，这会儿虐待宋四儿的疼就很容易忍受了。 她忍了一天呢！ 目测下去还得忍，这回得把宋四儿给收拾怕了，不然以后也是个惹祸的头子！ 为了避免将来被弄成人彘，现在的疼她能忍！ “娘，您都不心疼儿子了，您以前多心疼儿子啊，以前儿子哪怕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您都会着急地围着儿子转，咋现在……” 张翠翘心说你娘死了啊！ 我不是你亲娘自然是狠得下心的！ 她在坑边儿站稳，然后叹了声气儿，凉飕飕地道：“以前我对你的好都被狗吃了啊！” “对你那么好我换回来个啥？” “我心冷了，宋胜！” 张翠翘的语气和冷漠的脸色让宋四儿害怕极了，恐惧从脚底板儿直窜天灵盖儿。 他觉得他娘说的是真的。 “宋胜，你娘我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了，但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下地干活儿，身子养得好，还是有人要的寡妇，还能生。” “以前我是太溺爱你了，结果把你溺爱成这个样子，只管自己逍遥，不管老娘死活……我错了！真的错了，所以我现在决定改正这个错误。 打算重新找人生个孩子，重新教养，不然我老了能怎么办？ 等着你来孝顺我？ 我可不敢奢望！” 说完，张翠翘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宋四儿：…… 娘，您别走啊！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错了啊！” “娘您放了我！” “求您了！” 宋四儿撕心裂肺地哀嚎，然后他就听见亲娘绝情的声音：“二郎三郎，去把他的嘴重新堵起来！” 宋四儿:…… 他好怕！ 瑟瑟发抖！ 又饿又疼又害怕的下可怜就被亲娘给抛弃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等到天黑下来以后，山林里不是传出几声儿兽吼，几声儿狼嚎的时候那才叫渗人。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 不知哪个王八蛋往坑里扔了好几条蛇…… 那些冷冰冰的蛇在他身上脸上爬来爬去，缠来缠去，宋四儿怕得冷汗直流，嘶喊声儿被他的臭袜子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宋四儿被吓尿了，人也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 “张娘子，他晕了！”张虎问身旁的女人，这女人是真狠，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这般狠手！ 可也能理解，女人啊，有了男人，又想给男人生孩子，那前头不贴心的拖油瓶自然就不稀罕了哟。 张翠翘嫌弃地拿帕子捂着鼻子，对张虎道：“辛苦张兄弟把他捞起来洗洗干净，再帮他换身儿新衣裳，衣裳啥的我都放在阿旺的窝棚里，明儿我给你单独做一道新鲜菜！” 说到吃，张虎顿时就精神了，也不嫌弃宋四儿脏，跳下去去捞了他就走。 “用热水给他洗，别伤了风！”这年头伤风容易嗝儿屁，要是宋四儿嗝儿屁了，她恐怕也要跟着去。 “您放心，有热水！”张虎走在前头，他怕熏着张翠翘，故而走得有点快。 张虎动作很快，没用多久功夫就给宋四儿洗干净了，换上干净的衣裳，扛着他将他扔在主子的竹塌上。 张虎总觉宋四儿的样貌很眼熟，不过想着他是张娘子的亲儿子，应该有几分像张娘子，眼熟也是应该的。 张翠翘端着油灯进屋，她给宋四儿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大多都是磕碰的伤，但是脚板儿底上的伤很严重，破皮流血，还有水泡。 “张娘子，我这里有金疮药，您先拿着用。”张虎见张翠翘去照看宋四儿，心下就是一紧，到底是亲儿子，当娘的怎么能不心疼，瞅瞅，这不就心疼了么！ 亲儿子她自己收拾得，可是赵龙出手收拾……也不知张娘子会不会恨上赵龙。 愁人。 “那就谢谢你了，这个多少钱，我补给你？”张翠翘问。 张虎憨笑道：“不值当几个钱，回头您给我做点儿好吃的就成！” “行，谢了兄弟！”张翠翘没再纠结，安心收下金疮药。 她给宋四儿的脚底板上好药，用自己干净的帕子给他包扎起来，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应该是正常的这才放心离开。 宋四儿被抓回来了，她的心事便少了一件，上榻后挨着谷草做的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大将军府上的翟无疾也睡着了。 只是没睡多久又醒了。 他就着昏黄的烛光，打量了几眼宽敞奢华的房间想也不想就起身离开。 这不是他的家。 他要回家找姐姐。 不然天黑了没看见他姐姐会担心的！ 阿旺幽灵似的避开人离开大将军府，又幽灵似的翻越城墙离开长安城，他做这个几乎是本能的行为，竟没一个人发现他。 他撒丫子狂奔，到了荒地之后想也不想就钻进了张翠翘的窝棚，看见榻上睡得香甜的张翠翘他高兴地笑了笑，接着便上榻把张翠翘搂进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空中掉下几样东西，好几样都砸在阿旺的身上，阿旺已经习惯了，好像每次他抱着姐姐睡觉的时候都会有东西忽然掉落。 他把东西扒拉开，再度闭上了眼睛。 而张翠翘也再度做梦了，梦见了家里的别墅…… 早晨。 翟无疾睁开眼睛，眼前的环境让他一愣，不对啊，他明明在大将军府上睡得好好的，怎么换了地方？ 他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女人，再看半夜被他扒拉到地上的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记忆回笼，翟无疾顿时就不好了。 因着舅舅病情的变化，他打算暂时饶过这个女人和她全家，于是便在大将军府上住下来，打算等舅舅的情况有了个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晚上刚睡着他就…… 他就又变成了傻子阿旺，还靠着双腿儿跑回了十里村！ 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病了？ 还是余毒未清的原因？ 翟无疾决定去长安城问问司徒先生，这种情况要是改不了的话，那他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 白天带兵出去，晚上就想法子往十里村溜？ 光是想想这种情况翟无疾就生无可恋。 第94章 不许对别人笑！ 另外，他只要晚上和这个毒妇亲近，身边就会莫名其妙地掉东西是咋回事儿？ 昨晚的东西还好，前晚的流星锤要是正巧砸在某个穴位上那是可能死人的！ 如果流星锤是治舅舅的关键（榴莲过敏能解毒纯属作者瞎扯！），那是不是说他就不能再杀这个女人，而且还要每晚都跟这个毒妇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再掉两个流星锤下来？ 翟无疾心乱如麻！ “阿旺……” “你……你不是不回来吗？” “怎么又跑我榻上来了？” 翟无疾胡思乱想的时候，张翠翘就醒来了，她连忙推开阿旺起身，把地上的东西全捡了起来。 “哎哟我滴老天爷呀，又掉东西了！” 太好啦，虽然供桌上两套保暖内衣只掉了一套来，但她也很开心！ 哎呀，还有整套的腊梅以及黑白绷带鱼子酱什么的，这个冬天她可以好好地保养保养她的小脸儿啦！ 张翠翘美滋滋地收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某人手都伸到她的后勃颈了。 只要再往前一点，再用力一掐，这个毒妇就能死掉了。 “阿旺，这些东西你见过没有，我怎么没见过？”张翠翘把东西搂怀里，转身过来装模作样地忽悠。 翟无疾伸出来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张翠翘就将衣裳塞他手里了。 “没见过！”翟无疾摇头，这东西抓在手上就很滑，外头套着的透明的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张翠翘把几个大牌护肤品的套盒放到榻上，指着套盒上的字问他：“你看看这上头有字呢，写的什么？” 翟无疾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手上这个东西上也有黑色的像是字的东西。 可惜他一个都不认识。 拿起榻上的盒子看，也不认识。 不过盒子上画的花纹非常奇怪，但又十分逼真，感觉这种画便是大画师也是画不出来的。 难道是来自天上的东西？ 不然怎么会凭空出现？ 张翠翘一点儿都不心虚。 这个锅她是坚定不移地扣到阿旺的头上。 反正跟别人在一起也没掉过祭品，只有跟阿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掉。 “姐姐，我不认识这些字！”翟无疾学着阿旺的样子，这撒娇的声调让他尴尬地卷脚趾，脸和耳朵也刷地一下子红了。 张翠翘以为是因为他不认识这些字所以才红脸的，于是便装作不在意把一个礼盒的塑封给拆了。 “哎呀，怎么坏了……”张翠翘懊恼道，但她的手没停，把包装拆开，取出里面的盒子，再当着阿旺的面儿打开盒子：“居然还有个盒子，我看看这里头装的什么？” “呀，好几个罐子，这罐子跟盒子上的罐子是一样的！” “天哪，好香呀，阿旺你闻闻！” “哟……皮肤变嫩了！阿旺这就是贵人们用的香膏吗？” 张翠翘的几连问直接把翟无疾给打懵了，不过的确香。 女人在他眼前晃悠的小手都收走了，那股子馥郁的香味还萦绕不散。 “太好啦，这个就归我啦！”张翠翘说完也不等翟无疾反应过来，就将所有的东西通通收进了她的箱子。 嗯过几天还是要去一趟长安城，看看马蹄铁打造出来没有，另外还得多买几把锁。 柜子箱子啥的匠人们已经在帮她做了，她的房子要用木板吊顶，然后要做整体衣柜！ 想法她已经跟匠人们说了，匠人们还夸奖她的主意好呢！ 卧室不放塌，直接做地台，然后地台两头做到顶衣柜，张翠翘打算等房子弄好了，就让宋大找些细竹子来，做些竹衣架子。 真玩意儿做出来了，宋大还能拿去长安城卖，也是一项收入。 翟无疾看着张翠翘将所有东西锁进她的箱子里，很奇怪张翠翘为什么不提流星锤不见了的事儿。 既然奇怪，他就开口问：“姐姐，前天晚上砸到我身上的流星锤在哪儿啊？” 张翠翘愣了愣，流星锤？ 啥玩意儿？ “就是浑身是刺儿，臭烘烘的那个东西。”翟无疾见她愣住了，便解释道。 张翠翘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不见了！” “我想这些东西能凭空出现，可能也会凭空消失。” 原来她是这般想的啊！ 翟无疾释然了，心说这女人还真是蠢，东西不见了不知道找，也不知道问问他，自己就找了借口。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省事儿不是吗？ “走！出去洗洗，我给你做好吃的！”张翠翘扯着翟无疾出门。 迎面就遇上了着急上火的赵龙，翟无疾借口要出恭，跟赵龙走了。 “旺哥，你昨晚咋忽然跑了呢？”他都担心死了，清早去找主子找不着，他就快马加鞭地回了十里村，结果主子还真在十里村。 “一会儿你去跟她说，还要带我去长安城！”翟无疾没回答赵龙的问题，而是越过这个问题直接对他提要求。 赵龙应下了。 “大将军怎么样了？”翟无疾问。 也不知这一个晚上，舅舅挺过来没有？ “醒了，烧也退了。”他早上出大将军府的时候遇到了司徒先生，便顺带问了一嘴。 得亏他问了一嘴，不然这会儿主子问他他一问三不知的话…… 那可就惨了。 “好香呀，张娘子又做什么好吃了了？”两人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特别的香味，赵龙不禁开口叹道。 翟无疾看着身边的赵龙奔向灶头，嘴角不禁抽了抽，他嫌弃嘀咕：“不过是一口吃食，至于么？” 可同时，他的肚子也十分不争气地传出‘咕咕’声儿。 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 肚子教他做人！ “张娘子你做的什么好吃的？”赵龙的声音在前头响起，翟无疾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晨曦下的女人仰着一张笑脸儿对赵龙道：“螺丝面！” 这张笑脸很是刺目，翟无疾忽然就不高兴了。 他想用自己的手糊住那张笑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翟无疾就是一惊，他这是疯了么？ 不不，他没有疯，他只是不想让毒妇迷惑他的手下。 对，就是这样的！ “姐姐……”翟无疾为了阻止张翠翘用心险恶地迷惑赵龙，便小跑过去，把赵龙挤开。“姐姐别对他笑，阿旺不想姐姐对别的男人笑，姐姐以后只对阿旺一个人笑好不好？” 哼，这个女人现在暂时不能杀，所以他只能装疯卖傻，用这种法子来阻止她使坏！ 张翠翘乐了，她仰头对上阿旺的目光：“那可不行喔，心情好的时候怎么可能憋住笑？ 难道你也能只对我笑，永远不对别的女人笑吗？” 翟无疾十分严肃地点头：“我能！”他本来就对女人们不假辞色，谁像她，动不动就笑，有什么好笑的！ 第95章 不是我的亲娘！ 张翠翘被怨念满满的阿旺堵得没话可说，干脆用一大碗面条来堵他的嘴。 “这个黑乎乎的东西能吃？”翟无疾抽抽鼻子，闻着倒是有股子怪怪的香味，但入眼就是黑乎乎的一片，样子不好看。 “嗯，真香！”他问话的同时，张虎和赵龙已经埋头狂吃起来，并且发出一道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感叹声儿。 这两人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翟无疾十分嫌弃地腹诽。 然后他不等张翠翘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就也跟着动筷子吃了起来。 螺丝面一入口，翟无疾的眼睛就亮了。 白面如细丝儿，裹着灰不溜就黑乎乎的酱料，入口之后面一抿就断，小粒儿小粒儿的酱料十分有嚼头，又香又辣，不过一口下肚，脑门儿上就冒汗了。 明明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大海碗，然而翟无疾觉得还没吃几口，碗就见底儿了。 他转头看张翠翘，张翠翘一手拿过他的碗，一手将自己手里的碗塞他手上：“我吃不完，你吃！”螺丝没有点儿辣味不好吃，张翠翘就加了些茱萸，只是她不太喜欢茱萸的辣，故而这面吃得不怎么香，有些吃不下。 这个毒妇，把他当什么了？ 竟然将她吃剩下的面塞给他，这是在侮辱他！ 把他当乞丐打发呢！ “旺哥，你……你吃不吃？” 张虎和赵龙也干光了手中的面，两个人，一双招子四只眼，齐刷刷地落在翟无疾手中捧着的半碗面上。 翟无疾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当着两人的面，恶狠狠地吃起了碗中的面。 两口下去翟无疾愣了愣，他…… 他在干嘛？ 疯了么？ 竟然捡这毒妇的狗剩儿！ 翟无疾反应过来之后愣怔了片刻，便木着一张脸将张翠翘剩下的面几口吃完。 他恶狠狠地想，这不是给毒妇面子，是为了解救两个蠢下属，毒妇可以侮辱他，但绝对不能侮辱他的下属！ 他爱兵如子，不然手下人怎么会对他那般忠心，怎么肯真心实意地随他出生入死？ 所以，他根本就是不得已才捡毒妇的剩儿！ “等下赵龙跟我去一趟长安城，张虎留下。”吃完面，翟无疾看了眼周围没人，便对两人道。 张虎也跟着看了一圈儿周遭，然后压低声音跟翟无疾道：“旺哥，张娘子很聪明，她猜出了很多事儿。” 翟无疾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猜出了什么？” 张虎道：“她猜出了我跟赵龙其实是您的属下。” “还有嘞？” 张虎摇头：“没有了！” 翟无疾：…… “这就叫很多事儿？”他怎么有这么愚蠢的手下？真怀疑他们两个的脑子是不是被毒……被张氏给换了！ 翟无疾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儿，不知为何，如今再用毒妇来称呼她，他心里好像有点不得劲儿。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人的嘴短？ 想到这里，翟无疾一阵恶寒，他告诫自己，毒妇就是毒妇，千万不要被毒妇的表面功夫给迷惑了！ 张虎也是一脸茫然，难道不多吗？ 都猜出我们三个人的真实关系了还不多？ “她可猜测到了我的身份？”翟无疾压下心中的思绪，继续问张虎。 张虎摇头：“没有，张娘子不知道您的身份，她很善解人意，见我不愿意说，她就不问了。” 翟无疾看向远处指挥几个郎干活儿的张翠翘问：“她还问了什么？” “她还问您去长安城干嘛，我说是去治病。她就没再问了。” “旺哥，张娘子是个好女人，您打算啥时候跟她坦白把她带回侯府啊？” 翟无疾想呼他一巴掌，带回侯府？ 想得美！ 不过很多事儿他都没法子跟这俩棒槌说，于是敷衍道：“时机成熟！” “张娘子也就出身差点儿，但人是真好，哎，要是您能早些认识张娘子就好了！”赵龙感叹，要是主子能早些年认识张娘子，那他们不就能早几年享口福？ 翟无疾不想听这两人嘀咕张翠翘，起身道：“走，去长安城！” 因着他现在应该是‘阿旺’故而翟无疾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去跟张翠翘说一声儿：“姐姐，我今天还要跟赵龙去长安。” 张翠翘塞给他一个竹筒：“这水你带到路上喝，晚上回来吗？” 如今知道阿旺没有妻儿，张翠琼虽然还是担心将来会连累他，但眼下相处还是随心了不少。 估计是没了道德枷锁的缘故。 翟无疾背脊一紧，他不说话，张翠翘以为他不知道，便没有追问，只是叮嘱：“你也别太勉强，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了，快走！” 说完张翠翘就钻进了宋四儿住的窝棚。 宋四儿早就醒了，半夜就饿醒了，当时他就爬起来想跑，然而才跑几步，就被赵龙给提溜回来。 赵龙威胁他，再跑打断腿。 宋四儿顿时就不敢跑了。 后半夜是睁眼到天亮。 偏生天亮了一股子浓郁的食物香味儿使劲儿往屋里钻，本来他就饥肠辘辘，被这股子味儿包围之后，他：…… 他爬起来想出去，结果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赵龙站在他亲娘身边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宋四儿顿时就怂了。 他生无可恋！ 重新躺回了榻上。 门帘子掀开了，张翠翘冷冷地看着背对着她躺着的便宜儿子：“不想挨鞭子就起来！” 装睡的宋四儿‘咻’地一下便翻身起来，可怜巴巴地对张翠翘道：“娘，我的脚好疼。” “娘，我好饿！” 亲娘还是心疼他的，不然也不会给他洗澡包扎伤口。 宋四儿觉得张翠翘那般对自己肯定是有苦衷的，或许就是被那个叫赵龙的人逼迫了。 张翠翘将手里的一碗黑窝窝头塞给他：“饿了就吃！” 饭还是要让便宜儿子吃饱的，不然怎么有力气干活儿？ 宋四儿看着碗里的黑窝窝头眉皱得死死的，“娘，这个怎么吃啊，这么糙得划拉嗓子的！娘，你们先前吃的啥，我也想吃！” 张翠翘翻了个白眼儿：“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说完，她就出了窝棚，对守在窝棚外头的四丫道：“你盯着点儿你四叔，过个一盏茶的工夫就喊他起床干活儿，就我交代你的那些活儿你盯着他干，他要是敢偷奸耍滑，你就拿鞭子抽他！” “不用跟我客气，要狠狠地抽！” “春风楼的人怎么打的你和你姐，你就照着那个劲儿打他！” 宋四儿：…… 卧槽！ 这真是他亲娘？ 仇人？ 第100章 充话费送的 阿旺是被砸醒的。 半空中不时掉落一堆东西，他怕伤着张翠翘，想了想，便将吃饭用的食案拿来一张放到张翠翘的脑袋上，然后他也顶着一张食案，再用身子护住张翠翘的身子。 可张翠翘还是被砸下来的声音给弄醒了。 她跟阿旺大眼儿瞪小眼儿。 小小的窝棚这会儿塞满了东西，她跟阿旺差点儿就被埋了！ 这把也太夸张了！ 不过想这她梦里看到的那一幕，张翠翘就心酸不已。 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阿旺一下就慌了神：“姐姐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么？”说着，他就慌忙去解张翠翘的衣服，想看看她伤哪儿了。 张翠翘一把抓住阿旺的手，哽咽道：“没什么，我就是害怕，害怕被人发现！” “那我们赶紧把东西都藏起来！” “不让人发现！” “可是藏哪儿呢？”阿旺顶着个食案犯愁。 他这模样逗笑了张翠翘。 “你去拿一双箩筐来，我们悄悄把东西拿到山脚下的屋子里去，那房子已经修好了好些日子了，放个东西还是可以的。” “好！”阿旺起身出去，张翠翘本想跟他一起出去，但是怕跟阿旺在一起外头也会掉东西，于是便一个人乖乖待在窝棚里。 阿旺出去之后就发现有人没有睡觉，守在不远处的树上，他捡起一块儿小石头子儿，朝着树上的人屈指一弹，树上的人就掉了下来。 这下阿旺放心地去拿箩筐了。 他来回两趟，担了两担子东西去山脚下的新房放着，按照张翠翘的吩咐锁好门，回来想再上张翠翘的榻，张翠翘却拒绝了。 “咱们在一起又要莫名其妙地砸东西下来，根本就没法子睡觉，你去你屋睡，咱们分开睡。” 阿旺不乐意。 脸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姐姐啊……” 张翠翘无奈道：“听话，我真的好困，好想好好睡一觉。” “再说了，你就在我隔壁，咱们也算是挨着的。” 阿旺便是再舍不得，也不想让张翠翘没得觉睡，只能耷拉着肩膀出去。 回到自己的窝棚以后，他看到自己榻上有个人。 气儿不顺的阿旺抄起榻上的人就给扔了出去。 宋四儿睡得着着的被人扔了出去，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 他忍着疼爬起来打着哈欠回屋，刚走近还没撩帘子就听到窝棚里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滚！” 宋四儿：？ 嘤嘤嘤！ 先是不给吃，饿着肚子掉在树上一整天，这会儿快天亮了又亲娘新找的男人给扔了出来。 他的命咋这苦哟！ 宋四儿可怜巴巴地跑去火堆旁卷缩着睡觉，他觉得自己比长安城里的流浪狗还可怜。 张翠翘想见家人，阿旺一走就闭上眼睛努力睡，然而她越想睡，就越是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而别墅里，一直盯着供桌的老张和江女士面露失望之色，大约凌晨四点之后，放在供桌上的东西就再没有消失过了。 老张安慰江女士：“这事儿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熬了一宿，赶紧去睡，不然闺女的事儿还没搞清楚，你的身体先垮掉了！” “若儿子手机上的那条朋友圈是真的，闺女需要我们的地方还多！” “你想啊，穿越到古代，要啥啥没有，而且还是封建社会，咱们不得为她多筹谋打算一下？” 江女士觉得自己的丈夫说得对，她也决定要养生，可是这会儿心里装着事儿呢，便是睡也睡不着。 “先把这件事搞搞清楚，不然我睡不着！” 两口子去到书房，张海洋见爹妈来了，连忙冲着他们招手：“我找到了几段监控，这会儿正在剪接，省得你们一点点儿看麻烦！” “再等等，马上就弄好了！” 老张嫌弃道：“一晚上过去了你还没弄完，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张海洋：…… 哎，有姐姐的时候就总是被爹妈拿来跟干啥啥都行，啥啥第一名的姐姐比，如今姐姐不在这个世界了，没了对比，结果他还是逃不脱被爹妈嫌弃唠叨的命运。 张海洋不吭声。 他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几分钟之后，张海洋把剪辑起来的视频给爹妈看。 夫妻两个把视频看了好几遍，还让张海洋根据时间把原视频调出来看。 张海洋曾经将手机放到供桌上，然后手机消失了，但是后来手机又出现了。 “是你姐！” “你朋友圈里的那条动态就是你姐发的！” “她没死！” “她真的没死！”江女士语气激动地说道。 张海洋弱弱地问：“真的是我姐么？会不会是其他孤魂野鬼？” 老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能是你姐！” “你以为像你？死了会被别的鬼控制？那是你姐，她不可能那么窝囊！” 张海洋闭上嘴，抬手凑在唇边，默默地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闭嘴。 他不说了。 老张警告他：“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在外头胡说八道！” “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儿！” 张海洋重重点头，这点儿觉悟他还是有的。 “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今天就让黄妈退休，以后家里的家务事儿全归你，从今天起，做饭这种小事儿你也要学起来！” “好了，去睡觉！” 老张说完就搂着自己的老婆离开，留下茫然又可怜的小张在风中凌乱。 他真的不是爹妈充话费送的吗？ 呜呜呜…… 姐姐救命啊！ 然而，他的姐姐在大梁睡得贼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臭弟弟经历了些什么。 张翠翘睡醒了都已经日上三杆了。 不用吃早膳，可以直接来午膳的那种。 她站在窝棚前伸懒腰，忽然觉得有道幽怨的目光射过来，她一转头就对上阿旺的眼。 张翠翘冲着阿旺笑了笑：“饿了？” 翟无疾点点头，心底竟蔓延出一丢丢委屈，早膳的味道很一般，吃得他索然无味。 可这个女人一直呼呼大睡。 一直睡到日上中天！ 不过还好，这个女人好吃，晌午还来一顿。 这也是翟无疾能忍下来的原因之一。 “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张翠翘挽了袖子就往临时灶头走去，三丫四丫已经把该洗的，该切的菜给弄好了。 翟无疾听到这句话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这种心情的细微变化让他有点不适应，暗骂自己没出息。 第101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很没有出息！ 饭菜上桌之后，他的眼里就只有‘吃’这一个字儿了！ 铁锅炖大鹅。 铁锅炖大鱼。 没有什么是铁锅炖不下的。 一锅在手，天下我有。 没错，铁锅能炖得下天下！ 看着一个个埋头苦吃的人儿，张翠翘露出迷人的微笑。 吃饱喝足，张翠翘让阿旺套车，她要去一趟长安城。 屋里那么多的东西，她得装作是从长安城买回来的，不然将来拿出来用的时候不好解释。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拜托工匠帮她垒了个烤炉，她得去铁匠铺定做点儿家伙事儿。 有了烤炉，她就可以做蛋糕、做蛋黄酥、做月饼、做饼干、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点心！ 这次张翠翘特意找了块儿麻布，用木炭在上头画满了她要的家伙事儿，到时候直接将麻布交给铁匠就行了。 翟无疾赶车，张翠翘独自坐在车厢里，翟无疾不时转头看一眼车厢，心中满是怀疑和困惑。 这个女人明明有一手御厨不能及的厨艺，可为何上辈子她不用厨艺来换钱？ 偏要卖孙女儿？ 不对，这辈子也没见她用厨艺换钱。 他重生了，来找她，然后失忆，接着便是唯这个女人马首是瞻，进山打猎，猎物卖了不少钱，这些钱都在她手里攥着。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女人不差钱了，故而不再起卖孙女儿的心思。 那么反过来说，是不是养着她，让她这辈子都不差钱，她便再不会起卖孙女儿的心思，宋珍珠和宋芙蕖姊妹两个这辈子便不会成为妖妃了？ 养她…… 这个念头在翟无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就被浓浓的仇恨值所取代。 做梦！ 这辈子都不可能养她的！ 下辈子也不可能！ 弄死她以绝后患，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到了铁匠铺，铁匠见到张翠翘就极其热情，那蹄铁他早就打出来了，给自家牲口钉上之后，他观察了两天，便颠儿颠儿地将东西献给了朝廷，负责接待他的官员说要先送去试试，若真的能保护牲口的蹄子，朝廷必有重赏。 给铁匠高兴够呛。 “张娘子，您总算是来了，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打好了！”四副蹄铁，上面还雕有好看的花纹，一点儿毛边儿都没有，像艺术品。 这个年代的手艺人啊，那真是实实在在的手艺人，一点儿都不讲虚的，一个赛一个手艺好！ “谢谢啊，劳烦您帮我给马蹄子钉上！”张翠翘看完之后，拿出一套来递给铁匠，铁匠忙让他们将马车拉进后院儿。 翟无疾去给铁匠搭把手，聪明如他，见铁匠将东西钉上了马蹄，瞬间就联想到了战马身上。 并且，他也回忆起了那天为了救三丫四丫陪着这女人来长安城之后，她跟铁匠的一番言谈。 翟无疾看着张翠翘，这个女人让他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你要说她不知道蹄铁所代表的利益，她也不会直接跟铁匠说可以上报给朝廷。 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揽下这个功劳？ 要知道有这个功劳傍身，她至少可以给某个儿子谋个一官半职！ 这样一来，家里的劳役兵役也能解决掉。 可她没有。 她只跟老板要了四套蹄铁，而刚好赵龙张虎有四匹马。 翟无疾很想问张翠翘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他是阿旺，阿旺是不会问这个女人这些问题的。 憋着又有点难受。 可没招，他只能憋着。 马儿被钉上了蹄铁，走路‘哒哒哒’的，声音清脆好听，翟无疾不禁想着他的骑兵营，若是战马全部装上蹄铁，万马奔腾之时得何等的气势？ 弄出来的声响阵仗必定响彻云霄，光吓唬就能把敌人给吓破胆子！ 想到这番场景，翟无疾不禁心潮澎湃。 完全就无法平息。 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张翠翘没发现翟无疾的异色，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去管翟无疾，而是拉着铁匠去作坊里，把麻布拿给他看，跟他讲自己要那些东西。 “这些全部用黄铜做，但是这几个玩意儿用铁做……”张翠翘指着图上的东西跟铁匠说。 说完还告诉他尺寸，铁匠自己在抹布上标注出每样东西的尺寸。 这回张翠翘要的东西挺多，铁匠怕弄错，记得很仔细。 “黄铜可贵了，我也不挣你的钱，你给个本儿就行了！”铁匠倒是想大方，但是呢，实力不允许他大方，于是他只能不收工钱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张翠翘自然是乐意的。 “那敢情好，我给您多少定钱？”张翠翘问。 铁匠不好意思地道：“您给五银，主要我这里没多少黄铜，得拿钱去买！” 张翠翘麻溜地给钱，给完钱就冲着后院儿喊：“阿旺，我们走了！” “好嘞！”翟无疾学着阿旺的样子答应着，他撩开马车帘子让张翠翘上车，自己则牵着马往外走。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阿旺问。 张翠翘道：“去东市！” 说完，她凑在翟无疾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们去买点东西，到时候虚虚地多装几个背篓，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儿弄进存东西的房间里。 毕竟先前掉的东西太多了，咱们要掩饰一二！” “阿旺啊，你这个能耐，是福也是祸，可千万千万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了！” 女人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廓上，炙热得很，弄得他整张脸都跟着烫了起来。 这个寡妇真是不知廉耻，随时随地都在想占他的便宜！ 这是仗着他傻所以无所顾忌地占便宜呢！ 至于他总是半夜爬上寡妇的榻……哼！那也是傻子才有的举动，傻子被寡妇勾引的！ 翟无疾很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白天清醒晚上傻！ 司徒先生说需要解决结症所在，可眼下并不是解决的时候。 翟无疾垂眸，他拽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心想着再忍忍，等幕后的主使浮出水面，他再彻底解决这个结症！ 到时候，他的‘病’应该就能不药而愈！ “嗯，我知道了姐姐！”不管翟无疾心中是如何想的，面上还是要装乖。 阿旺赶着马车去东市，张翠翘一通买买买，然后又看到了那个辉月国的小伙子！ 以及…… 隋嫣！ 这叫啥？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102章 化解潜在危机 幸好当初她是画了妆出来晃荡的，不然这会儿她肯定掉头就走。 实在是…… 那两人太引人注目，他们被人围着，隋嫣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攥着忧郁小王子……呸！异国小伙子的领子，双目喷火地问：“你再说一遍，这把匕首是怎么回事儿？” 希尔斯达蒙眨巴着湛蓝清澈又单纯无辜的大眼睛：“这位公子，我真的没有欺骗你，这把匕首是我亲手做的！”说到这里，他还指着匕首的把头对隋嫣道：“您仔细看看这个花纹，这是我们辉月国的文字，是我的姓氏达蒙！” 隋嫣不认识辉月国的文字，但是他现在已经笃定眼前的异族男子说的是真话。 他被骗了！ 这把匕首根本就不是什么战场上得来的，什么敌国王爷用过的！ 这世上居然有人敢骗他隋嫣！ “不过这个匕首怎么到了公子的手中？换走我匕首的明明是个小娘子，那小娘子可好啦，用价值二十银的烤乳猪换走了我所有的匕首！ 我那十把匕首根本就不值二十银！” 隋嫣：…… 好气！ 他花了二百银从一个女骗子手里买了一把可能连两银都不值的匕首！ 他松开达蒙的衣领，高举起匕首就要砸了。 这是他的耻辱！ 隋嫣身边跟着的人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一声儿都不敢吭。 完犊子了，他们看到了公子这么丢人的事情，回头公子会不会灭口？ 可恶的女骗子，别让他们找到，要找到她，他们非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张翠翘看到这里，就想赶紧离开，奈何人太多，前后都是人，拦着马车根本就走不了。 她有些着急，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阿旺却挤了进去。 他一把抓住隋嫣的手腕，阻止了隋嫣的动作：“这是一把好匕首，您要是不要能不能送给我？” 隋嫣见是翟无疾，心里万丈高的火顿时就熄灭了：“这是把好匕首？” 翟无疾颔首。 他看了眼达蒙，压低声音道：“被人将珍珠当成了鱼目。” 隋嫣瞬间就懂了，他这个时候思绪回笼，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异族小伙子来，穿的是绸缎，一脑门儿的小辫儿上点缀着很多花花绿绿的珠子，是红珊瑚和绿松石之类的玩意儿。 都挺值钱的。 也就是说，这个憨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的匕首价值几何。 “既然冠……”一个冠字出口，便见翟无疾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改口：“既然这位兄弟喜欢，那我就将匕首赠与你！” 翟无疾拿了匕首，抱拳：“谢谢公子！” 隋嫣对达蒙道：“这样的匕首你还有没有？若有还请再买我一把，我出五百银！” 面子怎么丢掉的，他就要怎么找回来！ 被冠军侯夸赞过的匕首那就是好匕首！ 达蒙被吓住了，什么？ 五百两？ 先头他卖几十文一把都无人问津！ 这公子哥儿是不是傻？ “不值这么多钱的！”小伙子人美心老实，不忍心坑别人的钱。 隋嫣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正色道：“我说值当就值当，以前跟你说你的匕首不值钱的人是在骗你，他们嫉妒你能做出吹毛既断的匕首，故而故意贬低你！” “东西好不好，买家说了算！” “本公子愿意以五百银求你一柄匕首，证明你的匕首就值五百银！” 达蒙被隋嫣这番话说得红了脸，心潮也澎湃起来，他湛蓝如海洋般的眼睛顿时光华乍现：“真的吗？” 隋嫣肯定点头：“真的！” 达蒙闻言遂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匕首双手奉到隋嫣面前：“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公子能赏识我的匕首，我十分荣幸，这把匕首跟了我十年，我用它杀死了第一头狼……现在就将这把匕首赠与公子，以谢公子之赏识！” 隋嫣大笑道：“那我就笑纳了，我叫隋嫣，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达蒙高兴得回道：“我叫希尔斯达蒙，是辉月国人！” 希尔斯达蒙？ 辉月国人！ 隋嫣对眼前的异族青年心里有了点儿数，他在皇帝那儿看到过一份礼部呈现上来的单子，是皇帝万寿节时，邻国来贺的人员名单。 好像他瞟到过这个名字！ 他眼珠子一转，便再度揽上了达蒙的肩膀：“相逢便是缘，某对公子一见如故，若公子此时无事，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喝一场怎么样？” 达蒙点头：“嗯！”有人欣赏他做的匕首，认为他的匕首值五百银，这样的朋友他应该珍惜！ 见达蒙答应了，隋嫣转头寻翟无疾，想请翟无疾也去喝酒。 然而，人群中哪儿有翟无疾的影子？ 隋嫣很失望，但转瞬又高兴起来，揽着达蒙哥儿两好地上了马车。 上马车最后隋嫣就跟希尔斯说，物以稀为贵，他的匕首真的很不错，希望他能以五百银一把的价格卖给他的朋友几把。 之后，就请希尔斯别再卖匕首了，省得让人贬低他的手艺。 隋嫣给达蒙洗脑，说大师的东西都很难求，就是因为难求，才显得价值高。 不过去个酒楼的短暂工夫，隋嫣就将达蒙的脑袋洗得晕陶陶的，答应再给他两把匕首，以后就不再轻易拿匕首出来了！ 隋嫣目的达到，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 这下子，曾经被骗的耻辱才真正的烟消云散。 他的心情飞扬，翟无疾的心情就很不好。 隋嫣手中的匕首他在张翠翘那里看到有很多！ 所以，一定是张翠翘用吃的骗了那异族人的匕首，转头就拿去哄了隋嫣！ 虽然他不知道这女人从隋嫣手里哄走了多少钱，但是就隋嫣的尿性，以及他先前恨不得一口吞了异族青年的模样，想来给出去不少。 这个女人，果然卑劣！ 难怪她这一世不着急卖人，原来除了猎物钱，她还有卖匕首的钱！ 可隋嫣是她能得罪算计的么？ 别看隋嫣吊儿郎当的，跟谁说话都笑嘻嘻的，平日里手散对谁都大方，可他的心眼儿极小，人也阴毒。 隋嫣要是吃了亏，必定会百倍千倍地找回来！ 到时候整个宋家甚至十里村都不够给隋嫣祸害的！ 若不是看着这个女人对他，对舅舅还有用，他才不会去管这个闲事！ 让隋嫣杀光宋家人正好，省得脏了他的手！ 第103章 好方向 张翠翘心虚着呢，没工夫注意阿旺，故而也没发现阿旺情绪上有什么不对。 怕再度跟隋嫣和达蒙碰上，她跟阿旺一顿买买买之后就匆匆回十里村了。 真是吓死她了哟！ 以后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她还是别干了。 剩下的匕首得藏好，要是漏了底儿可不好！ 哎，她能收到爹妈给供的东西，也不知爹妈能不能收到她给的东西，若是能收到，她就把匕首全送给她爹妈。 想来还能当古董卖几个钱。 可是…… 怎么送呀？ 头秃。 算了，不想了，回头她还是挖个坑，把家里剩下的骨匕全给埋了。 就隋嫣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知道匕首是她卖给他的，还不得带人来撕了她呀？ 翟无疾当时混到隋嫣身边的时候，张翠翘还在人堆里挤着，根本就不知道翟无疾跟隋嫣有过互动。 回家路过自家荒地的时候，就见宋四儿弓着身子苦哈哈地在干活儿，不远处的树荫下，六丫吃着零嘴盯着他。 再远一点没人打理的荒地上，四丫赶着羊群在里头吃草。 而四丫放羊的同时也没闲着，她提溜着小竹筐，拿了一把小锄头在翻地，不时从地里捡一根儿蚯蚓或者蜗牛等虫子扔进竹筐里。 这些玩意儿鸡鸭最爱吃，她要拿回去喂鸡鸭。 鸡鸭吃了虫子特别肯长，也特别肯下蛋。 等马车到了窝棚处，张翠翘又看到在树荫下铺了块儿席子，跪坐在上头认真缝制衣裳的三丫。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心中的慌张害怕，在这一瞬消失殆尽。 至少到目前为止，生活是美好的！ 这时三丫听到动静，见翟无疾赶着马车回来了就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要帮忙。 张翠翘能让她帮忙吗？ 不能够啊！ “你别来搅和，赶紧去干你自己个儿的事儿！”她拿出当阿奶的派头，三丫果然乖乖听话，继续去树荫下做衣裳。 张翠翘买的东西多，但是呢，明明只用装一个背篓的东西，她愣是弄了七八个背篓，背篓外头搭着布，里头没多少东西。 “你装作这背篓很重的样子！”张翠翘偷偷跟翟无疾咬耳朵，“做戏要做全套，咱们是在给晚上莫名其妙来的东西找来路！” “阿旺啊，可要小心啊，不然被外人知道了你就惨了！” “搞不好要被人当成妖怪给烧死！” 翟无疾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女人，脱口问出：“姐姐怕我死？” 张翠翘被他深邃的眸光盯得不好意思，她稍微后退了一点点，撇开发烫的脸：“那是自然！” “你这么好的人，自然要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着！” “所以我们小心些是没错的！” 说完，她便装模作样地背起一个背篓，深深地弓着腰，做出一副很重的样子。 “快点啊，咱们赶紧把东西都弄进去，不然一会儿来个人一上手就露馅儿！” 翟无疾看着女人的背影，默默地抓起了四个背篓。 别的不说，这事儿这女人跟他的态度还是不谋而合的！ 夜里只要他跟那女人在一起，屋里就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东西。 这样的事儿，便是皇帝也不能让他知晓，一旦知晓，皇帝便会起猜忌之心，若是再有人乘机挑拨一番，不用等到妖妃再现世，皇后和太子，他和舅舅都会大祸临头。 皇帝自认为是真龙天子，他不会允许自己不能控制的神秘力量出现在旁人的身上。 因为他会惧怕这种力量，忌惮这种力量会养大人心，继而危害他腚下的皇位。 他算是看透了。 所谓君主的信重，那都是有条件的。 “姐姐，我来就好！”张翠翘将背篓放到屋里，正要再出去拿，翟无疾就阻止了她。 剩下的背篓他一个人一趟就拿回来完了！ “行了，晚上再来收拾！”张翠翘将屋子的东西全装进空空的背篓里，把八个背篓塞得满满当当的。 “走，咱们看看有什么食材，想想晚上做点儿什么吃！” 张翠翘拉着翟无疾出房间，当被她拉住的那一瞬间，小手捏住他的大掌，他下意识地就摩挲了一下掌心里的手。 那一瞬的想法就是：好软！ 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就黑了脸，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勾（引）他！ 不知廉耻！ 翟无疾心里发着牢骚的时候，完全忘了晚上的他是怎么摸上人家的塌！ 臭不要脸！ 翟无疾犹豫着要不要甩开这个女人的手，若是甩开，势必会让这个女人怀疑，傻子怎么会主动甩开她呢？ 若是不甩开，他又不自在，堂堂冠军侯给人占便宜，他心里不爽。 然而，还没等他自己跟自己掰扯明白，张翠翘却率先松开了手，掌心忽然空了，翟无疾愣了愣。 女人松开他的手之后便回身锁门。 翟无疾摩挲着自己的手，手掌中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到底还是在他的掌心留下了印记。 痒酥酥的。 沿着他的掌心，顺着他的胳膊一路串，直窜到他的心里，在他的心湖里冒了一个泡，激起了些许微弱的涟漪，便渐渐消失无踪。 抓不着。 留不住。 他撇开盯着张翠翘小手的眼，转身先走出了檐廊：“我去打猎！”他闷闷地道。 张翠翘见天色还早，就对着他的背影喊：“小心点啊！” “早点回来！” “好！”翟无疾没回头，应了一声儿就跑了起来。 张翠翘去临时搭的储物窝棚里瞅，见鸡蛋面粉啥的都有，于是决定蒸蜂蜜蛋糕。 没有牛奶，要是有牛奶就好了，这样她能做更多的美食。 不过回头可以让三奶奶她们帮忙问问谁家有刚下了崽儿的母牛，只要能寻到下崽儿的母牛，就能买到牛奶。 一个时辰之后，等翟无疾浑身挂满猎物回来，张翠翘蒸的蜂蜜蛋糕也出锅了。 热腾腾黄橙橙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凡闻到味儿的人都恨不能立刻扑上去狂啃一番。 这味道实在是太香甜勾人！ 给张虎赵龙干完活儿的宋家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婆娘从田里回来，就见张翠翘再给众人分蛋糕。 她用抹了油的竹篾子，把簸箕大的蛋糕切成小块儿，围在灶台边儿上的人每人都被分了一块儿。 宋家这三对夫妻盯着这场景，整齐划一地吞起了口水。 然而。 还是没有他们的份儿！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105章 要认真喔！ “只是我要提醒你，鸡蛋贵，蜂蜜更贵，这糕点的价钱可便宜不了！” 宋三闻言瞬间就蔫儿了。 是啊，鸡蛋还好说，蜂蜜可是太贵了。 这还不能指着阿旺去山里弄蜂巢，他就是再能耐，一天能弄十个八个蜂巢？ 不可能的事情。 “娘，可以用饴糖替代蜂蜜么？”宋三不甘心，问了一嘴。 张翠翘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饴糖不贵？” 宋三顿时就噎住了。 是啊，饴糖也贵！ 那可该咋整啊？ “你还是先存钱，下次若是我捣鼓出什么不贵的吃食，你才好有本钱来我这里进货！” “不然现在说啥都白搭！” 跟宋家人的关系也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必须要有一个打破的契机。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但是却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好说好商量。 等烤炉弄出来了，张翠翘就想着做些饼干，饼干这东西可以做成咸口，比如葱油饼干，只要不依赖糖，成本就能降低。 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就是有人想动方子的主意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她到时候会把一些吃食方子教给那些匠人们的家人。 只要长安城同时出现多样新鲜小吃，她这头就不显了！ 况且，只是小吃而已，大酒楼不一定看得上。 这样一来，安全系数就会高一些。 在这里，吃其实是小道，想要真正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让这天下没人敢动自己，只能是粮食！ 弄出高产的粮食来，攥着这个功劳，便是皇帝想杀她也得掂量掂量。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妈妈才能想到这一点，给她弄些种子。 哎，要是她能给爸爸妈妈和小海托梦就好了。 除了粮食，还有一样便是造纸术。 粮食的功劳可以封侯，造纸术的功劳一样能封侯！ 造纸术出世，书籍的传播速度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不像现在，所有的书籍都只能靠抄。 而且一部内容多一些的书籍往往得好多个竹简才能抄写完，一本书能装满一箱子！ 张翠翘觉得她也不能寄希望于爸妈给她想到这些，她还是该在空余时间自己琢磨琢磨。 她知道树木，秸秆，竹纤维等东西都是制作纸张的原料，也知道这些东西要粉碎，泡浆…… 慢慢琢磨，万一让她琢磨出来了呢？ 试一次不行，那就试一百次呗，反正她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阿旺，你说过要教我认字的！”吃完饭回了窝棚，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张翠翘就拉着翟无疾说正事儿。 翟无疾撇了两根儿树枝，蹲到地上写：“苍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他一边儿写一边儿念，张翠翘凑近跟他一起念，生怕有所错漏。 繁体还好，跟简体的区别不大，基本能猜出来意思。 但是小篆她就无能为力了。 “你来写！”翟无疾示意张翠翘自己写。 张翠翘要凹人设啊，要凹从来没写过字儿的人设，毕竟写字这种事儿，便是字体不一样，会的和新手写出来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 她故意写得很丑。 很大。 还少笔画！ 翟无疾提醒她：“不对！你这里少了一笔。” 张翠翘添上。 可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这个字也不对，不应该这般写！” 眼瞅着张翠翘总是写错，翟无疾怕自己暴露真实情绪呵斥出声儿，只好把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 但要这样，翟无疾只能改换姿势，从蹲在地上变成跪坐在她身后，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写，收拢一点，不要那般散……”翟无疾的话在张翠翘的耳边响起，他炙热的呼吸就这么喷薄在耳畔，张翠翘的耳朵瞬间红得跟要滴血一样。 她的心砰砰直跳，耳畔似乎是有细细的电流在窜，窜得她心尖儿发麻。 她很想立刻写好，然后结束这段让人背脊僵直的相处。 男人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浓烈嚣张，有着非常强的侵略性。 张翠翘觉得自己遭不住，她的脑袋嗡嗡的，完全没法子把心静下来。 稳住！ 稳住人设！ 你可以！ “姐姐可记住了？”翟无疾握着她的手写完，就在她耳畔轻轻地问道。 她很香。 这味道是之前她给他闻过的，是那天得来的香膏的味道。 这股味道混着她的温度，似乎有些不同。 至于哪儿不同翟无疾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好像还挺喜欢闻这股味道的。 以至于忍不住深嗅了好几次。 这味儿，能让人上瘾。 “记住了。”窝在怀里的女人声音有些发颤。 翟无疾松开她的手，但人依旧在她身后跪坐着：“姐姐写来我看看。” 张翠翘的手有些发软，这一回她是想稍微写好一点点的，然而，第一个字就写错了。 翟无疾的手再次覆了上来。 “还是我带着姐姐再练练。” 他的声音低沉极了，像被谁拨动了大提琴琴弦，流淌而出的低沉乐曲。 遭不住啊！ 没谈过恋爱的张翠翘真的是禁不起他这般撩拨！ 真的很想翻过身来把他扑倒吃掉！ 她不想做人了。 想做禽兽！ “我……我不想写啦！”好在她尚有一丝理智，转身推开翟无疾，想往外冲。 怀里忽然就空了，感觉胸腔都跟着空了起来一样。 翟无疾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股躁意在他身上蔓延，他一把抓住张翠翘的手将她重新扯回怀里，一本正经地道：“时间还早，姐姐还是别半途而废的好！” 说完，他继续握住了她的手，在地上划拉起来。 张翠翘的心跳得‘咚咚咚’的，有如擂鼓。 “姐姐要认真点！” “不认真的学生，是要被先生惩罚的！” “怎么惩罚？”张翠翘扭头看他，翟无疾脱口而出：“打屁股！” 他小时候陛下派给他的先生，的确打过他的屁股。 然而，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下，他忽然来这么一句话，让张翠翘怎么接？ 她傻了。 呆呆愣愣的模样还有些……有些诱人。 “姐姐要认真么？”翟无疾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张翠翘紧张地舔了舔唇，然而这个动作在翟无疾看来是勾（引）。 她平时就是这般勾着傻掉的那个自己？ 哼！ 他会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翟无疾恶劣地想着，然后低头凑上去，他不是想亲她，只是不想让她看出自己不是阿旺而已！ 第106章 迷雾重重 突如其来的吻把张翠翘给整懵了。 男人的炽烈的气息就这么紧紧地包裹着她，她也不是啥小姑娘了，早就到了该享受爱情的年纪。 这种让人心颤的滋味儿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张翠翘决定从心。 人生苦短。 享乐为先。 毕竟她前途不定，什么时候狗带也说不清楚。 上辈子憋着一口气挣钱搞事业，没尝过小鲜肉……呸！爱情的滋味儿。 这辈子她怎么都要放缓步伐，不再亏待自己。 哪怕阿旺将来会离开她。 但她至少曾经拥有过不是吗？ 很快，张翠翘就反客为主，双手搭上翟无疾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有了回应，那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再不是狂风骤雨般地攻城掠地，而似三月间的和风遇上细雨，刚冒出嫩芽的枝条遇上阳光…… 一吻终了，两人皆呼吸急促，眼神对上的那一瞬，翟无疾将张翠翘的脑袋摁在自己的怀里，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这双眼波盈盈，媚色无边的眼睛十分勾人。 他怕多看两眼便会深陷下去。 这个女人太…… 她果然是在觊觎自己！ 哼！ 以前以为他只是个傻子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主动？ 现在从张虎赵龙那里探出来自己出身不凡，她就以色诱之！ 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翟无疾恶狠狠地想。 而他在这么想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丝他自己弄不明白的慌张。 张翠翘不知道阿旺在想些什么，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节奏很快。 比她的心跳节奏快。 虽然张翠翘很想现在就把阿旺给拿下，但是考虑到一些不可忽视的特殊原因，她还是要面对现实。 现在不行。 “阿旺，我们先分开睡好不好？不然半夜又掉东西怎么办？” 食色性也。 张翠翘承认自己对男人起了色心，她还是害羞的，不过呢，她不想生孩子！ 在没有有效的避孕手段之前，她要稳住！ 亲亲抱抱可以。 生孩子就算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而且瞅瞅宋四儿！ 生个这样的白眼狼还不如生块儿叉烧！ “姐姐……我要跟姐姐睡！”翟无疾哑着嗓子道，这个女人明显在以退为进，那他就陪她演演戏呗！ “乖，听话！” “分开睡！” “实在是先头掉的东西太多了，咱们消停两天好不好？”张翠翘也不能把话说死了，她还指望阿旺梦见现代的家人呢！ 当然，也不全是利用阿旺，她还是很贪阿旺的怀抱。 在他的怀抱里，她会觉得踏实。 阿旺让她很有安全感，这是一个能给她遮风挡雨的人。 “姐姐……”翟无疾学着阿旺的样子撒娇，但脸色是冰冷的。 张翠翘推开他，两人对视上的那一瞬，翟无疾脸上的冷立刻变成委屈。 “乖，姐姐明天早上给你做好吃的！”张翠翘双手捧着他的脸，垫脚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开，翟无疾的背脊僵了一下，心说这个女人一边说着拒绝的话，一边儿不忘勾他。 不过，她注定是白费工夫！ “好！” “那……那姐姐早点睡！” 翟无疾有些不舍，但他坚定地认为他只是做样子而已！张翠翘笑着推他出去：“嗯，我先去整理一下那些东西，整理完了就睡。” 打发走阿旺，张翠翘带了两盏油灯去库房，完全忘了认字儿这事儿！ 关上门整理爸妈他们给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她先料理吃的，把能存放的弄到一会儿，不能久存的挑出来。 看到火腿肠、牛肉罐头、豆豉鱼罐头和火锅料张翠翘倒是没啥，当看到几包干红辣椒的时候。 她差点儿没哭出来！ 终于有辣椒了！ 她急慌慌地把几袋子辣椒打开看，有烘焙过的，也有没有烘焙过的。 呜呜呜！ 她把没有烘焙过的干辣椒很是稀罕了一阵儿之后就当宝贝似的揣怀里。 这里头的辣椒籽儿弄出来是可以做种的！ 到时候她就说是从西域商人那里得来的种子，种着玩一玩儿。 把吃的都收拾妥当。 张翠翘就开始收拾穿的。 一水儿的大牌，可惜……可惜她用不上啊！ 想了想，只能把这些衣裳全拆成布，不然被发现了怎么解释这些奇装异服？ 幸好除了外穿的衣裳还有好几套内衣，这个可以有。 张翠翘很是收拾了一会儿，把该藏的东西藏好，揣了些吃喝的出来钻了阿旺的窝棚。 翟无疾洗了澡回到窝棚看到盘坐在他榻上的女人，心中泛起一阵儿讥讽。 这个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一边儿拒绝他，一边儿钻他的窝棚！ 她就是馋自己！ 既馋自己的身世，又馋自己的身子！ “阿旺，快过来！”张翠翘看他掀开帘子进来，就连忙招呼他。 还一脸贼兮兮的样子。 “外头没有别人？”说完，她还往男人身后瞧。 翟无疾垂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讥讽之色，他脱鞋上榻：“没有别人！” 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样东西。 甜甜的。 口感非常丝滑。 “好吃？”女人的脸凑得很近，脸上的笑容也很甜。 她的眼睛弯弯的，有细碎的光从眼里溢出。 “嗯。”翟无疾不屑于说瞎话，嘴里的糖块儿的确是他从未吃过，最好吃的糖。 “是，我也觉得好吃！”张翠翘说着就凑到他的耳畔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是昨晚掉下来的！” 翟无疾第一个反应就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个女人也敢瞎吃！ 瞎吃…… 没见过的东西可以随便入口吗？ 便是几岁小儿也知道不认识的东西不能瞎吃！ 那么，这个女人为什么敢吃呢？ 除非她认识这些东西，知道这些东西是吃的，并且没有毒！ 但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记得他来杀这个女人的时候，一进屋就问道一股浓郁的臭味，特别是这个女人对着他打了个哈欠，那味道…… 他这辈子就忘不了。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吃过‘流星锤’！ 那么在他之前，这个女人就得了‘流星锤’？ 所以那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他掉落的，而是因为她？ 翟无疾的心中翻江倒海！ 他像是触摸到了一些东西，但眼前的迷雾又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07章 不记得了 在翟无疾的记忆里，前世的张翠翘跟眼前的张翠翘是有区别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只是一抹游魂，见过张翠翘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看到的都是那个女人尖酸刻薄，贪婪无耻的一面。 不知怎么回事儿，他总是无法将前世的张寡妇和眼前的女人放在一起。 他隐隐觉得她们不是一样的人。 可这只是他的感觉，并不代表就是真的。 毕竟，一抹游魂的他并不了解张寡妇。 而且，他见过的是好些年后的她。 时间是可以改变一个人。 翟无疾的思绪乱极了，上辈子的事儿和这辈子的事儿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起起伏伏。 “好吃就再来一块儿！”张翠翘又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儿巧克力，她自己也又吃了一块儿。 吃嘴里之后她便闭上眼睛回味嘴里的味道，对她来说，这不止是巧克力。 还是未来。 也是希望。 正是这些东西的出现，让她有信心去面对原主凄惨的下场。 有动力去改变未来。 毕竟，她不是原来的张寡啊！ 原来的张寡妇没有阿旺，原来的张寡妇也不能收到来自两千年后的东西。 甜。 原来真的可以给人力量。 她之所以敢这般在翟无疾面前毫不遮掩，是因为她自己觉得是把翟无疾忽悠过去的。 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故而她才有恃无恐。 然而张翠翘什么都料到了，唯二没料到的是阿旺只有晚上才是她认识那个阿旺。 以及，露出破绽的榴莲。 巧克力下肚，张翠翘又往翟无疾嘴里塞牛肉粒。 等把嘴巴里的味儿替换了之后，她又塞给翟无疾一瓶荔枝味儿的可乐。 “真好喝呀！”张翠翘盘腿坐着，背靠着塌边儿的木头柱子，舒坦地感叹了一声儿。 “天上来的东西是不一样，阿旺，你说这是神仙们的吃食吗？”张翠翘故意这么问道，不是神仙的吃食，难道是来自阴间的？ 张翠翘庆幸这是一个敬畏神佛的时代，不然这事儿怎么用科学道理去解释？ 平行空间？ 时空黑洞？ 粒子链条？ 元宇宙？ 所以，她故意这么问翟无疾，她想，翟无疾认为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出现的，那么若是他恢复了记忆，这些东西就得有个出处，从天上来，仙人们赠送的这是再好不过的借口。 忽然，张翠翘想到了一个问题。 张虎和赵龙的功夫不错，并且还能帮她从春风楼原价将人赎出来，这说明他们身后的主子阿旺的身份很高。 这年头的权贵们是视人命为草芥，等他清醒过来，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她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翟无疾领兵多年，感官是极其敏锐的，况且张翠翘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情绪上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翟无疾放下手中的汽水，欺身上前，抱住了身子僵硬的张翠翘，轻拍她的背脊。 这个举动，翟无疾做了之后才后知后觉。 竟然这般自然。 行动优先于脑子。 翟无疾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他在这女人面前是阿旺，自然要照着阿旺的行为习惯来。 不过心里到底有些异样的情绪出现，只是他搞不明白而已。 “阿旺，你的秘密这般惊人，等你恢复了记忆，你会不会杀掉我啊？”面对阿旺，张翠翘从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 所以她很怕。 翟无疾没料到这女人竟然想到这个层面上去了，也是难得。 不过她还是蠢，竟然问‘阿旺’这个问题。 阿旺是个傻子，他的承诺有用么？ “姐姐说什么傻话？阿旺怎么舍得？” “是谁欺负姐姐了么？” “姐姐跟阿旺说，阿旺揍他！” 决口不提‘不杀’二字。阿旺舍不得，翟无疾却是舍得的。 “我就是随便一问，没什么的，行了你赶紧睡，我走了！” “对了，那蜜水的瓶子要藏好，万不可让人瞧见了。” 张翠翘的下巴搁在翟无疾的肩膀上，她讪笑一声儿，是死是活都是命！ 跟现在的阿旺什么都说不上。 现在的阿旺对她没有杀心，以后的阿旺……全看命了！ 谁让供品每次都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出现？ 避无可避啊！ 从阿旺的窝棚里出来，张翠翘淡定刷牙，接着钻进自己的窝棚里躺平。 虽说一切都是命，她觉得她还是可以挣扎一下，也不是不能想法子让恢复记忆的阿旺不杀自己。 先拴住他的胃再说。 想活命，首先要有让人冒险将她留下来的理由，她得是一个对清醒的阿旺来说有用的人。 张翠翘抱着满腹心事入睡。 隔壁翟无疾亦是抱着满腹心事闭上了眼睛，半夜，他忽然睁开眼，打量了下四周，不再是那个奢华宽敞的屋子，阿旺松了口气。 但是身边没有张翠翘的身影，他又不高兴了。 于是他便爬起来，掀开帘子钻进了张翠翘的窝棚。 这次也掉东西下来了。 差点儿没把张翠翘给砸死。 一袋五斤包装的米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后背，她被砸醒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旺抱着滚下塌，滚到窝棚的角落。 阿旺顺手抄起食案顶在张翠翘的头上。 卧榻被砸塌了，张翠翘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几袋粮食。 “阿旺，我白日里不是跟你说了咱们先暂时分开住吗？” “你怎么又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你就不怕砸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刀子么？” “若是刀子，咱们都会被戳成蜂窝！” 张翠翘生气了，当然她是害怕了。 谁知道她爸妈和臭弟弟这么莽啊！ 直接上粮食！ 好在都是超市里的小包装，要是他们直接整一百斤一麻袋的那种，不用阿旺恢复记忆杀她灭口。 她能当场狗带。 被砸成肉饼！ 张翠翘万分后悔当初拿到张海洋的手机，没往里多打几句话，把这边儿的情况说得更清楚一些。 “姐姐，我错了！”阿旺挺心虚的，“白天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张翠翘一愣：“不记得了？” 阿旺连连点头：“嗯，我不记得白天发生的事了！” “姐姐，我是不是更傻了？”阿旺沮丧得垂下了头。 他很害怕，害怕以后连姐姐都不记得了。 第111章 宋四儿的朋友们来了 张翠翘去长安去得早，天不亮就出发，抵达长安城的时候刚好赶上开城门，去铁匠铺拿了东西再去东市浪一圈儿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回去的时候没到晌午。 她估摸着也就晌午十点左右，干啥都赶趟。 张翠翘带着三丫四丫把烤炉和烙饼的炉子烧好，就打发两人把烙饼用的大坦锅（平的，从外到里微微有点儿弧度，往内凹一点儿的锅）拿去洗干净，吃干净再用肥肉治锅，这个流程三丫四丫知道，也就不用张翠翘多说啥。 挺聪明的两个小姑娘，看过她治一次锅，就记着了。 头回上手虽然有些磕绊，但并没有出错。 是一双好苗子。 难怪在书里能成为妖妃，春风楼只花了两年时间，就教会了俩人跳舞唱歌，以及愉悦主子的本事。 愉悦主子什么的都滚远些，她要把两个小丫头培养成一代大厨！ 吼吼！ 摊饼子的铁锅放好，张翠翘带着两个丫头和面，鸡蛋不要钱似的往白面里打，饶是三丫四丫跟着张翠翘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 但这一把还是惊住了。 看着半盆子的鸡蛋，三丫小心翼翼地问张翠翘：“阿奶，不然我们多养些鸡？” “这边儿大片大片的荒地没人要，每天给它们划块儿地方它们自己就能找点儿吃食，另外我还能去给它们挖蚯蚓抓虫子，捞小鱼儿。” 三丫心疼，这么多鸡蛋得花多少钱买呀。 “行，回头咱们去东市瞅瞅，再买些鸡崽儿回来！”张翠翘答应下来，只要孩子们愿意养，她肯定乐意的。 鸡圈还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好，分几处建，省得万一有鸡瘟一死死一片。 “你们要是愿意，鸡鸭鹅都可以多养些！”鸡蛋鸭蛋鹅蛋都有用处。 茶叶蛋松花皮蛋咸鸭蛋咸鹅蛋了解下！ 三丫四丫连忙点头：“我们愿意！”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张翠翘打算近日再跑一趟长安城。 若是不空，就请三奶她们帮着在十里八乡寻摸一下就行了。 需要做面饼的面和好了放在一旁，张翠翘就让三丫剁肉馅儿，用五花肉剁馅儿，剁好了往里加葱花和姜末以及酱油和米酒腌制。 她把调好的面糊糊倒进刷了油的黄铜模具里，然后再塞进已经预热好了的土烤炉中。 接着就教两个小小姑娘做锅盔。 发好的面搓成条，切成小块儿，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长条，往上头抹一层肉末，再卷起来竖着放在案板上，接着用擀面杖把面卷儿擀成圆饼。 大坦锅上放少许油，再把擀面好的圆饼放上去煎…… 外公做这个特别厉害，他还正经卖过一阵儿锅盔呢。 煎好好后的饼外面起了一层层的酥皮，咬上一口油滋滋的，酥皮和混了肉馅儿的面满嘴窜。 第一锅饼好了之后张翠翘拿了一个分成三块儿，祖孙三人尝了尝，三丫四丫差点儿没把自己个儿的舌头吞下去。 “阿奶，这饼要是弄去长安城卖的话，应该能好卖？”三丫眼睛亮晶晶地问。 张翠翘点头笑道：“那是当然！” 见两个丫头意动，张翠翘道：“不过你们别想着卖饼，往后等你们再大点儿，阿奶给你们寻更来钱还不那么辛苦的行当。 保准儿你们嫁人了在夫家也能挺直了腰杆过日子。” “谢谢阿奶！”三丫四丫连忙道谢，她们简直太喜欢眼前这个阿奶了。 幸好有阿旺爷，不然阿奶怎么会变得这么好？ 说起来也是家里的几个长辈没出息，他们要是能撑起一个家，能让阿奶不为衣食和钱财发愁，以前的阿奶肯定也不会那般坏。 都是没钱闹的。 阿旺爷来了，他有本事挣钱，有本事让阿奶不愁吃穿，还有本事让阿奶想糟践东西就糟践东西，阿奶就变得大方起来…… 若是能做好人，谁又想做一个被人唾骂记恨的坏人？ 第二锅锅盔张翠翘就让二丫和三丫上手，她不管了。 这个时候蛋糕也烤好了，张翠翘拿了两个篮子，篮子底部铺上干净的荷叶，一个篮子放鲜肉锅盔，一个篮子放新鲜出炉的蛋糕。 这次她在长安城买了不饴糖，蛋糕里加的饴糖，甜度比蜂蜜蛋糕差点，但因着是烤出来的，比蒸出来的蛋糕要香很多，口感还可以。 “我去找六丫，晌午就跟六丫一起吃，剩下这些你们都该看会了，就自己捣鼓！”张翠翘走前跟三丫四丫吩咐。 她说完就走。 宋四儿那头，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六丫这丫头人小心狠，只要他稍微偷一点儿懒，这丫头就会用小石头块儿砸他。 也不知这么小个丫头的准头咋就那么好，一砸一个准儿，手劲儿还大。 这么多天活儿干下来，他身上不少地方都青紫了，且脑袋上还有好些个包吊着。 嗷嗷嗷…… 他不想活了！ “四儿！” “四哥！” “可找到你了四哥！”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宋四儿放下锄头抬手抹了一把汗，就见他的几个狐朋狗友撒丫子往他这边儿跑。 “啪！”宋四儿的脑门儿挨了一下子，他捂着脑门儿跳脚，连忙挥锄头锄地。 当然，一边儿锄地，一边儿招呼他的朋友们：“油子、光脚、大驴子、水缸子你们咋来了呢？” “有好事儿来找你！” “四哥，你咋干起活儿来了？” “还是别干活儿了，赶紧跟我们去长安城，咱们有出路了！” 宋四儿可不敢停手，不然让兄弟们知道他被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管着，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啥出路？”他挥舞着锄头问。 “那啥，游大哥寻你了好些天，没寻到你就找我，说是绣衣卫那头要人，先前答应你的事情有眉目了，让你赶紧去长安城找他去。” “真的？”宋四儿眼睛一亮，他很想扔下出头就跑，可他不敢，因为张虎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 只要他敢跑，他就会冒出来把他给抓回来再胖揍一顿。 “是真的，游大哥亲口说的。”卞游发（油子）激动地去扯他的袖子。 “四儿，你朋友来了？”这时，张翠翘的声音忽然响起，宋四儿吓得差点儿挖了自己的脚，他惊悚转头，便见张翠翘挽着两个篮子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走动，两股截然不同的香味儿使劲儿往他们这边儿飘。 他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吞起了口水。 第112章 绣衣使者跟前儿跑腿儿的 “四儿你朋友来了怎么不招呼？” “赶紧地别干活儿了，先去洗洗手，再带你朋友去树下坐会儿。” 六丫早就在看到张翠翘的时候跑到了她身边，这会儿正扯着她的衣摆抽着小鼻子使劲儿嗅香味儿呢。 说话间，张翠翘给六丫拿了块儿蛋糕，六丫捧着认认真真地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得要命。 然而，她吃得这般香甜，更惹得宋四儿的几个狐朋狗友把眼珠子都黏在了她手上的蛋糕上。 “娘，我……” “哎呀，这是婶子啊？” “婶子您好，总听四儿说起您，早就该来拜会您，就是手上事儿多，总是不得空，婶儿您可千万别见怪呀。”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我们来是找四哥说事儿，没备礼物，下次来我们一定备着礼物来！” 宋四儿喊了一声娘，这帮人就围着张翠翘婶子长婶子短地喊了起来。 把宋四儿挤得远远儿的。 宋四儿谁啊？ 他们不认识。 “婶儿，我说四儿咋长这好看呢，原来是随了婶儿，若不是四儿喊您一声娘，我还以为您是四儿的妹妹呢！” 张翠翘乐了，这家伙可真会说话，不愧是在长安城里混的混子。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你们没提前说，我这也没啥准备，这是晌午烙的糕饼，您们且将就着用些。 婶子的手艺不好，你们莫要嫌弃啊！” “四儿啊，你这一身太过埋汰，赶紧地去洗洗，洗洗也来吃！” 说完，张翠翘把宋四儿打发走，然后给他的狐朋狗友一人分了一个锅盔。 她本就是拿来馋宋四儿的，故而篮子里装得多，一人给他们分一个锅盔篮子里还有剩儿，张翠翘拿了一个锅盔出来，给六丫掰了一半儿，她自己吃一半儿。 锅盔入口，先就是极其悦耳的‘咔嚓’声儿，表皮酥脆，要下去就有油子儿冒出来，紧接着便是满口的肉香。 这些混混何曾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他们也不是没吃过饼，但长安城中最好吃的胡饼跟他们现在吃的饼比起来，简直……简直就是个渣！ 宋四儿太幸福啦！ 他娘做的饼这般好吃，还说手艺不好，这手艺都不好，那要再好点不得翻天？ 那做出来的吃食莫不是给神仙吃的。 吃完锅盔，几个人舔了舔嘴，又眼巴巴地看着张翠翘。 张翠翘干脆把篮子递给他们：“你们自己分，给四儿留一个就行了，他干了半天的活儿，也该饿了。” “多谢婶子！” “婶子您是我亲娘！” “婶子一会儿我没事儿，帮您干活儿！” 几人呼啦一下子就把篮子里的饼给分得只剩下一个，几口吃完手的肉饼，他们又朝蛋糕下手。 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等宋四儿洗完手跑过来，满满两篮子的东西就剩下一个饼一块儿蛋糕了！ 便是这样，宋四儿还有点不敢相信张翠翘要给他吃。 他迟疑着不敢拿，张翠翘直接递给他：“赶紧吃，娘知道你向来对兄弟们好，想忍嘴待客。 可娘心疼你，你这都干了半天的活儿了，该饿了！” 宋四儿差点儿就热泪盈眶，他滴亲娘哟，总算是知道心疼他了！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锅盔，香味儿塞满了嘴，好吃的他掉眼泪。 嘤嘤嘤，他太可怜了。 闻了这么多天的香味，总算是捞着一回吃了。 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张翠翘就问几个狐朋狗友：“你们这是来找四儿有啥事儿啊？” “婶儿，大好事儿！”油子忙不迭地道，吃人嘴软，他们几个想以后能经常来蹭吃的，自然是乐意巴结张翠翘。 宋四儿忙给他们使眼色，然而没一个人看他。 几个小伙子争先恐后地把来意说明，张翠翘抚掌做惊喜状：“真的？你们真的能去当绣衣使者？” 几人点头，但马上又摇头：“是先去帮绣衣使者们跑腿儿，但是若是干得好，以后肯定能当上绣衣使者。” 张翠翘哈哈大笑道：“那也行啊！绣衣使者太威风了！听说权贵们都被绣衣使者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你们给绣衣使者跑腿，也会对上权贵？” “会不会像传言中的那样，你们让权贵下马就下马，说把他们抓进大狱里头就抓进大狱里头？” “哎哟哟，要是能那般，你们还不得在长安城横着走，权贵们见着你们就该给你们点头哈腰，给你们塞钱，你们不就能发财，能飞黄腾达了？” “娘，没那么威风，您别瞎说！”宋四儿好容易将嘴里的饼全咽下去，就连忙开口打断他娘的话。 娘也太没见识了。 虽然她现在做的吃食好吃，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懂的东西太少了。 见识短浅。 “是啊婶子，咱们是平民，人家是权贵，人家一句话就能定咱们的生死，咱们可不敢在权贵面前嚣张。” “不过帮绣衣使者办事儿，倒是能有些脸面，到时候长安城里下到百姓，上到权贵跟前儿的管事，多多少少得给咱们一些脸面。” “若是将来咱们能当上绣衣使者，才会有跟权贵们一块儿说话的资格。” “还有就是，绣衣使者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抓人，虽然绣衣使者可以抓权贵，但也得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也是不能乱来的。”几人纷纷给张翠翘掰开了说绣衣使者的事儿。 张翠翘脸上的兴奋之色就消退了下来：“这样啊……”她有些失望地嘀咕。 “我还以为绣衣使者风光得很呢，听说很多权贵家都惧怕绣衣使者，原来不是啊。” “也不是惧怕，但忌惮肯定是有的，毕竟绣衣使者是听命于陛下，并且在有实证的情况下是不会给任何人留脸面的。” “管你是王孙贵族，只要是犯了陛下的规矩，犯了律法被绣衣使者抓住了，那该倒霉就得倒霉。” 张翠翘叹道：“那就没啥意思了，我原想着，咱们老百姓对上权贵，人家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咱们的生死。 就说冲撞了他们，便能被当街打死。 想着你们若是当了绣衣使者的跟班儿便不用惧怕他们了，没想到竟是我想岔了。 既然这般，若你们在帮着绣衣使者办事儿的时候得罪了权贵，人家忌惮绣衣使者，难道还会忌惮你们？ 若是你们惹毛了人家，人家胡乱在你们头上扣个罪名把你们给打杀了，绣衣使者会帮你们讨公道么？” 第113章 害怕了 点到为止。 话说太过反而不好。 “瞧我，你们来找四儿玩儿，我在这儿耽误你做啥？” “四儿啊，你好好陪陪你朋友，娘回去了。” “对了，今儿要是你们把眼目下这两亩地锄完，娘下晌给你做好吃的。” “嗯……给你做酱猪蹄可好？” “再来两烤鸡。” “那啥，你们几个孩子难得来一回，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啊！” 张翠翘走的时候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把一个好客母亲的身份表演得淋漓尽致。 等她走远了，油子就揽着宋四儿的肩膀羡慕地道：“四哥，你娘真好！” 宋四儿翻了个白眼儿：“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们不知道，我这回从长安回来可是遭了大罪了！” “四儿啊，就你家这吃食，这罪哥哥我也想遭一盘！”水缸子极其羡慕地道。 宋四儿急眼了：“不是，你们相信我啊，我也是头一遭吃这么好，以前都是吃黑窝头和杂粮糊糊！” “我娘可坏了，她总是拿这些吃的来馋我又不给我吃！” “今儿必定是看着你们来了，她为了全乎脸面才给我吃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光脚撇撇嘴道：“四哥，你也甭骗我们了，你这红光满面的，眼瞅着就是吃好喝好没被亏待。 你哄骗我们有意思么？我们又不能跑来跟你争娘。 我们最多就是多来看看你，帮你干干活儿！”说完，光脚就对其他几个人道：“兄弟们还愣着干啥，赶紧来帮着干活儿！咱们空手来的，总不能干等着吃夜饭！” 后头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的话：要想图长远，就得招人待见，不然往后哪儿来的脸面跑来蹭吃蹭喝？ 只是这话当着宋四儿的面没法子说，因为宋四儿明摆着不想他们来，还谎话连篇地骗他们。 不就是怕他们多吃一口，他就得少吃一口么？ 为了一口吃的，拜把子的兄弟都不要了！ 既然宋四儿做得了初一，他们当然做得了十五！ 宋四儿喂了一口吃的宁愿回家当孝子贤孙勤快干活儿，他们也能为了一口吃的来跟宋四儿同甘共苦，一起干活儿！ 都是混子，谁的心思不灵巧？光脚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顿时就洞悉了他的真意，纷纷挽了袖子去帮宋四儿干活儿。 一时间捡石头的捡石头，翻地的翻地，挫泥巴的挫泥巴，干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热火朝天。 宋四儿：…… 他还说不明白了！ 他脸红是太阳晒的好伐！ 神特莫的红光满面！ 宋四儿委屈，可他也砸出味儿来了，他的兄弟们不相信他了！ 这可咋整啊！ 宋四儿蔫儿地去干活儿，却发现他干活儿的家伙事儿被几个兄弟给占了，便只好跑回去拿东西。 张翠翘见他回来就问他干啥跑回来，宋四儿说明情况，张翠翘就直接指挥他：“既然有人帮你挖地，你就干脆挑些粪水去浇田！” 她再不知道咋种地，也晓得荒地不肥，需要粪来沤。 从未挑过粪的宋四儿顿时白了脸，可他又不敢违背张翠翘的意思，实在是这几天被收拾怕了。 “不懂就问你大哥！”张翠翘补充了一句，宋家几兄弟在帮着张虎等人拾捣荒地，也是要泼粪的。 好在张翠翘养的猪羊多，化粪池里的粪水勉强够用。 “喔。”宋四儿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去找粪桶，顺便去找他大哥。 荒地里，宋四儿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边儿干活儿一边儿唠嗑儿。 他们在回味张翠翘先前说的话。 越回味越觉得不对劲儿。 “其实，我发现冯田身边的人总是换。” “没几个人能长久待在他身边。” “以前我倒是没注意，你这么要说，还……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咱们只想着进绣衣卫威风，可没想过这里头的凶险，幸好婶子提了这么一嘴，不然咱们进去了能有好儿么？” “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帮绣衣使者为啥要找咱们帮着跑腿儿，无非是让咱们打头阵儿去得罪人，他们跟在后头捡现成，人咱们得罪，功劳是他们的。 回头惹怒了不该惹的人家儿，绣衣使者直接把跟前儿跑腿儿的人给推出去，说都是下头的人儿不懂事儿，一推三二五，他们屁事儿没有，帮他们跑腿儿的人就得遭殃。” “不然他们跟前儿的人咋就没个长性儿，总是换？”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一个个的都后怕不已，权贵们是他们能得罪的？ “咱们只瞧见了绣衣使者爪牙们的威风，万万没去想这里头的凶险，除非一次性儿能把人给摁死了，不然只要人家缓过劲儿来，必定是要报复回来的，不敢明着对绣衣使者出手，但是收拾几个绣衣使者的狗腿子还不行么？” “对了大驴子，你二舅母的三姨夫的小姑子的小叔子的大表哥的三姑妈的六孙子不是跟着冯田混过一阵儿的么，最近咋样？” 大驴子道：“别提了，多久都没瞅见过人儿，隔得这么远，我也没打听！”毕竟关系不好，想当初那谁刚混进绣衣卫给人跑腿儿的时候，他着实去巴结了一阵儿。 结果人家鼻孔长在头顶上，大驴子给人当一个月孙子，偶然听到那谁跟别人嘲笑他，说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儿的德性，就这模样的也敢妄想进绣衣卫混。 打那一回起，大驴子就离那人远远儿的，再不往上凑了。 “不过那人咋样我不知道，可他家前些日子可倒霉透了，我听说他娘起夜打翻了油灯，家中走水，烧了个干净，没一个人逃出来。 最可怜的还是他那将将一岁的侄儿，烧成碳了。” 众人一听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子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大日头底下几个火气旺的小火伙子都打起了哆嗦。 给冷的。 “得亏今儿遇到了婶子，不然咱们一头扎进去……”光脚吞了吞口水，他说不下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威风啥的跟小命儿比起来，他们还是愿意苟着小命儿。 “行了，赶紧干活儿，没听婶子说这两亩地的活儿干完了，就给做好吃的。”水缸子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道，仿佛只有这般大声说话，才能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第114章 挑拨离间 宋四儿挑粪回来，这帮人就把打算告诉了他，还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 “我们是不打算去绣衣卫凑热闹了，四儿你咋想的？” “要我说你也别去凑热闹，威风个几日再把一家老小的命搭进去不值当！”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娘要是跟着你遭殃，我们还咋来你家蹭吃蹭喝？” 宋四儿：…… 听前头的话他倒是很感动，兄弟们关心他的安危，可是听后头的话…… 呵呵。 他咋就认识了这么一帮人儿？ 真真儿是眼瞎心盲！ 不过他们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宋四儿也决定不参与了。 “我想参与也不行，我得在家种地！”说起种地他就郁闷，这一趟趟粪水给他熏得……差点儿没吐了。 当然他想吐还是能吐的，就是晌午吃的糕饼太好吃了，他舍不得吐，这才硬生生忍住的。 看着这一大片荒地，宋四儿犯愁，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哟！ 张翠翘还真如她说的那般，做了一大锅的酱猪蹄，每个猪蹄都是红红亮亮的，一瞅就让人狂吞口水。 烤了两只鸡，两只兔子，两条鱼。 烤鱼的做法是参照现代餐厅里的法子，不是简单粗暴烤了了事儿。 而是先将码入味的鱼入油锅炸一遍，再送进烤箱里烤，这头弄个大铜盘铺上焯好水的蔬菜，等鱼烤好了之后摆盘，将烧好的汤汁儿浇上去，再撒一层儿茱萸花椒，用热油一浇。 刺啦一下子。 霸道的香味儿瞬间散发开来，无人可挡！ “四儿啊，我想给你娘当儿子呢！”水缸子舔了舔唇，搂着宋四儿的肩膀羡慕地道。 其他几个也纷纷附和：“四哥啊，你娘收干儿子不？” “就你干这点儿活儿，我也会干呀！” “一会儿问问婶子要不要干儿子……” 一股子浓浓的危机感瞬间将宋四儿包裹了个严严实实的，他忙道：“你们想都不要想，我娘不缺儿子！” “我上头还有三个哥呢！” “我还有好几个侄儿！” “你们歇了这心思！” 宋四儿甩开他们，气哼哼地走到前面，他跑到张翠翘面前，才开口叫了一声儿：“娘……” 张翠翘捂着鼻子嫌弃地摆手：“赶紧洗去，臭死人了。” 想撒娇卖乖的宋四儿：…… 明明只是秋天，他却在这一瞬感受到了寒风的凛冽。 胸腔里的那颗心哟，凉哇哇的。 “一会儿晚了你们不好回家，就早点儿吃，赶紧去洗手，婶儿这儿乱得很，只能委屈你们围着锅灶吃了！”张翠翘笑盈盈地对宋四儿的狐朋狗友们道。 几人纷纷摇头：“不委屈！” 给匠人们和孩子们的吃食张翠翘已经让三丫四丫拿去了工地那边儿，宋四儿的朋友肯定不是啥好人，好人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绣衣卫钻。 她之所以要好好招待宋四儿的这些狐朋狗友，是因为想从根儿上打消宋四儿想进绣衣卫的念想，这么大的人正处于青春期，叛逆得很，一味来硬的肯定不行。 想让他放弃，必须是他自己打心眼儿里认可的。 而他这么大的小子能听得进谁的话？ 自然是狐朋狗友的话。 故而张翠翘才一边儿好好招待他们，一边儿防备着他们跟三丫四丫接触。 宋四儿动了卖人的心思，这些人定然没少撺掇。 祸是他们一起出去闯的，锅则是宋四儿一个人担着，这里头是有少年义气在里头，只是宋四儿讲义气，其他人讲了多少义气呢？ 五十两银子，可全是宋四儿一个人担的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宋四儿变好绝了闯弥天大祸的根源，就必须从他的社交圈子入手。 不过这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有耐心慢慢跟宋四儿耗着。 给这几个人留的吃食不多，一篮子杂粮窝头，一碗酱猪蹄，一碗烤鸡，一碗鱼肉。 几个人甩开膀子吃，等宋四儿洗了个战斗澡回来，啥也没剩，就连盛菜的碗盘都溜干净儿。 完全不用洗的那种干净程度。 众人看到宋四儿回来也有点尴尬，于是便纷纷起身告辞：“那啥，我们回去了。” “一会儿晚了该城门该关了。” 几个人一溜烟儿就跑了，把宋四儿气得冒烟儿！ “呀，他们咋走了？”在宋四儿生闷气的时候，张翠翘就冒出来了。“你们吃得可真快！” “也不打声招呼，咋就走得这么着急？家里房子着火了？” 宋四儿闷不吭声。 好气。 张翠翘让宋四儿收拾碗筷：“你的朋友我费心给你招待，洗锅洗碗的事儿就是你的！” 说完她就走，就当没看见宋四儿那副幽怨委屈的表情。 呵呵。 自己个儿的朋友自己个儿受着！ 她就是故意的！ 宋四儿是真委屈得没边儿了，晌午吃了一顿亲娘做的糕饼之后，就知道亲娘做的饭菜有多好吃，盼了一下午，回来就瞧见那红亮亮的猪蹄儿，还闻着味儿了。 谁知道这帮王八犊子竟然没给他留！ 好气！ 气哭了！ “娘，他们没给我留！”那眼泪儿哟，成串儿地往下掉。 可见是委屈狠了。 “哎哟，不是说都是你的好兄弟么？”张翠翘故作惊讶，咋呼完了忙捂了嘴，又劝：“你也别放在心上，定然是他们给忘了，若有下回，他们指定不会再忘记。” “这样，等哪天他们再来，娘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哎哟，我的大儿子肯定饿了，可惜饭菜都没剩儿了，你等着，我让三丫给你煮一碗汤饼！” 说完，张翠翘就扯着嗓子喊三丫：“珍珠啊，快来给你四叔煮一碗汤饼！” “唉，阿奶我这就来！”三丫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张翠翘就扔下嗷嗷哭的宋四儿走了。 她事儿还多哟！ 搬到山脚下的屋子住，她一间屋，阿旺一间屋，两个房间之间相隔一个堂屋。 堂屋的榻上放着一张张翠翘特意让木匠做得大一些的食案，有普通食案三个那么大，四四方方的。 饭菜放在食案上，上头盖着一个大锅盖。 这是给阿旺留的饭菜，张翠翘等他回来之后一起吃。 自打阿旺每天都要去一趟长安城之后，他都是擦黑才回来。 张翠翘倚着堂屋的门框往远处看，当看到有两匹马飞奔而来的时候，唇角就高高翘起，勾勒出一抹灿若芳华的笑容来。 第115章 警觉 “姐姐！” 阿旺骑马跑到院儿前，扔下缰绳就大步跳上檐廊，风似的刮进了堂屋。 张翠翘扯住他的胳膊：“先洗手！” “猴急啥，给你留着呢！” 翟无疾冲着张翠翘嘿嘿一笑，心说我这是演给你看的，才不是猴急呢！ 洗完手上榻，张翠翘揭开锅盖，放到一旁，又给翟无疾倒上啤酒。 “你尝尝，我觉得这玩意儿的味道像酒。”烤鱼就酒，越吃越有！ 翟无疾先整了一块儿猪蹄进嘴，软糯中带着微微的甜味儿，一抿即化，好吃！ 再来了一筷子烤鱼，外酥里嫩，香辣开胃，好吃！ 接过张翠翘递来的竹杯喝一口，这水味道怪怪的，的确有些酒味儿。 说不上好喝，也不能昧心说难喝，怎么说呢，还行！ 堂屋门关着呢，屋里就十分昏暗，饶是张翠翘点了两盏油灯，也不见得亮堂。 但正是这种昏昏暗暗的灯光下看人儿……呸！喝酒才有意思呢。 翟无疾觉得味道怪怪的啤酒，张翠翘却十分喜欢喝，一口接着一口，每一口酒入喉，脸上的神色不免带出几分享受和陶醉。 加之她一沾酒脸就红，灯光摇曳下的人儿红着一张小脸儿，看人的眼水润润的，还带着一丢丢的雾气，便是美食当前，翟无疾的注意力也被张翠翘给吸引了过去。 比起美食。 她好像更诱人。 心底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翟无疾无意识地跟着张翠翘喝了好几口啤酒。 几口酒下肚，他竟觉得这酒也不那么奇怪，甚至又让人继续喝下去的欲望。 真是见了鬼了！ 酒是如此，这个女人也是如此！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 她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 翟无疾强行将心底那丝不被承认的绮念，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吃食上。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做菜的手艺一绝。 微甜的猪蹄软糯，入口即化，烤鸡烤得很干，把肉撕成丝儿慢慢嚼香得很，是下酒的好菜。烤兔子又是另外一种风味，没有过分的干，好像咸香味儿更重一点。 至于烤鱼。 翟无疾一筷子烤鱼下肚，他就没心思再寻思别的了，一门心思地吃，一大铜盘的烤鱼几乎是被他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汤汁儿都用馒头蹭了，愣是一丁点儿都没浪费。 看着翟无疾吃得香，张翠翘笑容满面，十分得意：“你喜欢吃，下次我还做给你吃，下回我试试别的味道！” 等她的辣椒种出来，就可以搞麻辣味儿的烤鱼啦！ 不止呢，有了辣椒和牛油，她就能炒火锅料！ 麻辣火锅必须安排起，能吃上麻辣火锅的日子才能算上神仙般的日子！ 吼吼吼！ 自打得了辣椒之后，张翠翘每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嗯，谢谢姐姐！”翟无疾笑着道谢，眼里的期待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装的。 “姐姐你也吃！”翟无疾给张翠翘夹了一块儿猪蹄，他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一个没注意就……就把烤鱼给吃光了。 这个女人好像都没捞着几口吃的。 不是他心疼这个女人，就是显得他馋。 “阿旺啊，你相不相信这日子啊，会越过越好的！”张翠翘干光了一大听五百毫升的啤酒，又开了一听，一杯啤酒下肚，有些微醺的她伸手揉了揉阿旺的头，憧憬地冲他笑。 阿旺的头发很硬，不好摸，张翠翘嫌弃地收回了手。 她给翟无疾倒满了酒，举杯道：“来，我们干一杯，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 翟无疾听话举杯，张翠翘跟他碰了一下，非常豪迈地干了手中的酒。 “喝呀，你愣着干啥？”张翠翘喝完见翟无疾仍旧举着杯子，就有些不高兴了，催促道。 翟无疾默默地喝完杯中酒，心说这女人想灌醉他然后对他为所欲为生米煮成熟饭吗？ 还真是小看他了。 就这种酒，在给他来十坛子他都不带醉的！ 这个女人不管使什么招数，他都不会上当受骗！ 所以，她的算计注定要落空！ “阿旺，咱们今天也算是乔迁，从今晚开始就不住窝棚了，你住西厢房，我住东厢房，中间就隔着一个堂屋。”张翠翘指着阿旺身后的房门对他道：“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一会儿你进去看看还差什么。” “眼瞅着天儿开始转凉了，家里还没有御寒的衣物被褥，我想着过些日子去长安城采买一些，终于能过上一个暖暖和和的冬天了！ 阿旺啊，姐姐谢谢你，这都是托你的福！”张翠翘说的是肺腑之言，要是没有阿旺这个幌子，她便是再能挣钱，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出来花用啊！ 然而翟无疾却认为张翠翘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可是能耐得很，连隋嫣都敢糊弄，还能没钱买过冬的东西？ 不过他记得自己这会儿是阿旺的人设，于是便对张翠翘说：“姐姐不必操心，回头我带赵龙进山打狼，给姐姐做狼皮被褥，狼皮可暖和了！” “打狼啊，狼可是一群一群的，你们只有两个人会不会很危险？”张翠翘有点担心。 ‘虚情假意！’翟无疾在心中轻嗤了一声儿，他笑着摇头：“不会有危险的，我们用弓箭，我的箭法可好啦，姐姐不必担心。 再说了，我们住在山脚下，就必须把山上的狼群清一清，不然等大雪的时候狼群找不到吃的，可能会下山。” 张翠翘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严肃起来，只叮嘱阿旺上山打狼的时候小心点儿，还让他把赵龙也带上。 “你咋知道这么多呀？”叮嘱完了张翠翘随口一问。 翟无疾闻言身上的汗毛瞬间全体立正，大意了！ 这个女人想诈他！ 就像当初诈张虎赵龙一样。 可惜他不是张虎，也不是赵龙。 “是张虎赵龙他们跟我说的。”翟无疾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样子特别憨。 张翠翘也觉得是这样的，不然阿旺怎么会知道冬天狼会下山，她接着问：“你这些日子去长安城是回家了么？张虎和赵龙带你去见你的家人了？” “家人？”翟无疾装傻。 “姐姐不想要阿旺了么？”说多错多，翟无疾决定岔开这个话题，这个女人太狡猾，他不想在无意间被她套出更多的事儿。 “姐姐想赶阿旺走么？” “那阿旺不要去长安城了！明天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说完，还发脾气地起身下榻，张翠翘忙撵下去从他身后抱住他：“没有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长安城你该去还去好不好？”可不敢不去喔，阿旺这个病得治，不然以后成痴呆了咋整？白瞎这么好一个人儿了！ 第116章 喊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样儿，他堂堂冠军侯还治不住一个村妇？ 翟无疾心中冷嗤。 “好，我听姐姐的。”翟无疾不情愿地出声儿。 话题被他成功跳过。 翟无疾被张翠翘重新拉到榻上，继续喝酒。 张翠翘怕他再闹，也就再不提‘家人’二字。 “姐姐，我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几个年轻人从这边儿出去，这些人好像是陌生人啊。” “她们是来找姐姐的么？” 张翠翘摇头：“不是，是来找四儿的。” 找宋四的？ 翟无疾立刻警惕起来，不过阿旺是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他便是再想问也得憋着。 于是翟无疾就“喔”了一声儿，便跟张翠翘有一杯没一杯地喝了起来。 别说，这玩意儿是越喝越顺口。 “姐姐，我晚上真的不能再跟你睡了么？”到最后，翟无疾也觉得有些微醺了，许是酒意上头，翟无疾模仿起阿旺来就更得心应手。 甚至他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翟无疾还是阿旺。 张翠翘最是受不了翟无疾撒娇，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万一爸妈再给她弄些粮食放到供桌上咋整？ 命更重要啊！ “嗯，不能，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儿了么？咱俩差点儿就被砸死了！” “再等等，等到咱们搬到半山腰的位置就住在一起！”张翠翘耐心哄阿旺，其实就算不为了做梦梦见爸妈的情况，她还是挺贪阿旺的怀抱。 跟他一起睡特别的踏实。 “好！”阿旺失望应声儿，翟无疾这会儿也不知道心里的那点儿不得劲儿是咋来的。 可能是因为宋四儿。 翟无疾想。 这个宋四儿那是真坏，上辈子他还是游魂的时候，见过宋四儿干了太多坏事儿。 这个人有时候使坏根本就是没有来的，他可以为了一个念头就把人全家都往死里整。 用宋四儿的话说，这叫斩草除根。 他诬陷人很有一套，会把各方面儿的证据给你准备得齐齐全全，妥妥当当的。 上辈子妖妃在宫里糊弄皇帝，宋四儿就在宫外给她们办事儿。 但凡宫里有妨碍妖妃两姊妹的妃嫔，宋四儿就会在宫外对付她们的父兄。 被宋四儿阴狠手段整死的人成百上千！ 不少勋贵被他的阴狠手段给吓唬住了，愣是放下身段去巴结讨好他。 构陷这手活儿，被宋四儿玩儿成了绝活儿。 这辈子妖妃没有进春风楼，宋四儿被这女人拘在身边干活儿，看似什么都变了。 但没有宋家姊妹进宫，没有宋四儿进绣衣卫，岂知没有别人代替他们的位置？ 翟无疾不相信就这几个农家出来的人儿会策动杀太子和皇后的事儿。 若妖妃有生育还说得过去，可妖妃明明没有生育，她们费劲啦将皇后和太子搞死，把翟家和魏家满门都灭了图什么？ 就图事情败露之后落得个满门惨死的地步？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人就是又蠢又毒，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妖妃姊妹妄想后位。 翟无疾觉得宋四这条线得好好查一查，比如谁让他进的绣衣卫，或许从这个方向能查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另外就是舅舅说的，盯紧了宫中有子嗣的嫔妃，宫外虎视眈眈的藩王，以及处心积虑给皇帝送美人的公主们。 两个人把啤酒都喝完了，就各洗漱然后回屋睡觉。 翟无疾对新屋子没有啥意见，左右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只是睡到半夜习惯性地起身，发现身边的环境不对头，翻身就往外冲。 跑到张翠翘先前住的窝棚里发现没人，阿旺顿时慌乱了起来。 他又一头扎进自己的窝棚，把躺在他榻上的宋四儿提溜起来扔到屋外，腰间的匕首抽出来抵着宋四儿的脖子，一条血线冒出，宋四儿吓尿了。 字面意思。 真吓尿了，一股子尿骚味儿瞬间弥散开来。 “呜呜呜，旺爷饶命！” “不不不，爹，您是我亲爹，爹啊……您可不能要儿子的命，不然我娘要跟您急眼的！”吓坏了的宋四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慌忙求饶，他觉得自己个儿简直是天下第一惨！ 白天就委屈得不行，晚上还被后爹这般对待。 后爹啥意思？ 宰了他好跟他娘重新生崽儿？ 宋四儿这辈子从未这般害怕过，他……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把亲娘气晕了一跑了之，搞得亲娘跟他离心。 不然娘怎么能容得下后爹杀他。 不过眨眼工夫，宋四儿就自己脑补出了一箩筐的事儿。 “姐姐呢？” “姐姐在何处？” “你把姐姐弄哪儿去了？” 阿旺叠声问道。 宋四儿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啥玩意儿？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会儿工夫，没耐性的阿旺手上劲儿大了些。 刺痛让宋四儿瞬间清醒，他忙哭道：“我娘搬去山脚下的屋子了，爹您不是知道的么？您晚上跟娘一起在那边儿吃的饭呀！”说话间，宋四儿抬手指向山下的屋子。 阿旺扔下宋四儿，身形如电般窜了出去。 宋四儿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摸了满手的血，他哭嚎起来：“嗷嗷嗷，我要死了……” 张虎从暗处溜达出来，提溜着宋四儿往窝棚去：“死不了，我给你包扎！” 心说他们家主子真是敬业啊，半夜都要跑出来装一把傻子吓唬人家张娘子的亲儿子。 这是准备一次性给人吓唬到位，将来就不敢阻挠他和张娘子的事儿呗！ 哎啊，主子就是主子，一出手就让这小子喊爹！ 厉害！ 他可要跟主子多学着点儿，以后也讨个好寡妇！ 这头阿旺窜山下的屋子，他去推东厢房的门推不开，就用匕首将门栓挑开，进屋见张翠翘躺在塌上睡得安稳，他就放心了。 想跟姐姐睡啊。 可姐姐不让！ 阿旺为难，他想退出去，然而脚有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地走到塌边蹲了下来，盯着张翠翘的睡颜暗戳戳地亲了一口。 “啪啪……” 半空中掉下来两袋子东西，阿旺忙接住了，然后远远儿地退到一边儿。 他靠着门边儿等了半天都没动静，于是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墙脚，又摸到榻边，这回他往张翠翘的嘴巴上来了几下。 “啪啪啪……”又有几样东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第118章 帮忙掌勺 张翠翘洗漱好了换了一身儿衣裳，将头发挽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插了根儿竹簪子就了事儿。 拿钥匙开门翻出藏好的护肤品往脸上脖子上一顿抹，香喷喷地出门见客！ 里长的婆娘宋四看到张翠翘惊地瞪大了眼珠子，她上前去拉着张翠翘的手上下打量她：“呀，这才多长日子不见，你咋变化这么大呢？” 人年轻了不少，皮肤又白又嫩的，人刚走近，就闻到了一阵儿香风。 可真好闻。 “哟哟，瞧这皮肤嫩的，还有这味儿，咋这么香呢？” “要不是知道你儿子都十五六了，我还以为你是没嫁人的大姑娘！” 没嫁人的大姑娘都不定有她这般瞅着年轻。 张翠翘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您可真会说笑，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敢跟小姑娘比？” 哎呀，难怪好多人都喜欢凡尔赛，原来凡尔赛的感觉这么好呀。 以前她都没工夫去显摆，白瞎那般好的家世和那么多的钱了！ 宋四攀扯给张翠翘煮面的四丫：“四丫你来说说，你阿奶是不是瞅着像小姑娘！” 四丫咧嘴笑道：“像我姐！” 啧啧，这小嘴儿真甜！ 不愧是书里能成为妖妃，把皇帝哄得晕头转向信了皇后巫蛊太子谋反的人儿！ 小姑娘的嘴，骗人的鬼啊！ 她才用了多久的护肤品，哪儿有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过是精气神儿不一样了，然后皮肤的确是变得细腻水润了些。 但这话入耳张翠翘还是很高兴。 好话谁不乐意听？ 宋氏指着四丫对张翠翘道：“你听听，这可是你孙女儿说的！全村的人都说你走了大运，遇到了阿旺这么个能干人儿，要我说，阿旺才是走了大运，就你这样的人才，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来几个！” 张翠翘这把真被夸脸红了，她道：“阿旺很好，遇到他是我的福气，您刚才不是问我为啥这般香么？ 还不是阿旺，打了猎物拿去长安城卖，卖到银钱非得上那胭脂水粉店里给我买香膏子。 哎哟您不知道，也就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一盒儿香膏子就要两银呢！ 给我心疼得哟。 我说不要，可他非得给我买！ 说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跟着他，他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长安城里的女人们有的，也要叫我也有……”香膏子的价钱是张翠翘瞎掰的，不过她敢肯定，长安城的胭脂铺里必然有二银甚至五六七八九十银一盒的香膏子。 二两银在老百姓眼中是顶顶多的，一大家子人可以花用好久呢！ 可是在富豪权贵云集的长安城中，这些钱还真不算啥。 富豪之家，权贵之家的女郎们能用便宜货？ 不能够啊！ 所以张翠翘也不怕自己说瞎话穿帮。 “我的天爷呀，竟然要二银！娶个媳妇也就花那么多钱了！”宋氏被张翠翘的话惊得瞪圆了眼珠子，心里酸得哟，快赶上装满了陈醋的醋缸子了！ “婶儿啊，我说了他不听，您啥时候帮我好好劝劝他，过日子不带这么没数的，钱哪儿是那样糟践的！”张翠翘推了推宋四的胳膊，一脸的懊恼为难，但眼里的得意都溢出来了。 宋氏：…… 张寡妇果然还是那个张寡妇，瞅瞅她这个得意样儿，也就是她腚上没个雀儿尾巴，不然肯定开屏！ 你要是真舍不得糟践钱，阿旺买了你也别用啊，回头就退了去。 要说糟践钱的那个人，恐怕还是张寡妇！ 不然她做的吃食能那般好吃？ 哎哟喂，油汪汪的，一碗菜用的油换成她她能用半个月！ 给她显摆得咧…… 不过也能理解，她当年小小年纪嫁进宋家，男人就上战场了，这么多年也就找了个男人借种生下宋四儿，愣是没见她找过别的男人。 来她家门前晃悠的单身汉儿不是没有，但她都让几个继子给撵走了。 寡妇的日子啊可不好过。 这不，让她遇到个好的，能挣钱的，还舍得给她花钱的，她能不得瑟？ 宋氏觉得便是换成自己，自己也得得瑟。 哪里捂得住呀！ 可要叫这十几年来看不上自己个儿的，背地里说风凉话的好好看看瞧瞧！ 想通了这一层，宋氏虽然还是酸得很，但好歹心态平稳了不少。 但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多了戳心。 她怕再听下去，她回头想谋杀亲夫再换个男人。 “那啥，婶儿来找你有事儿，下个月我家那大孙子钱多要成亲，想请你来帮着掌勺。”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干，我们当家的说了，你来给掌勺，咱们给一百个钱儿！” 乡下办席面请掌勺的可没给钱的，一般都是请邻里里头做饭好吃的来掌勺，完事儿了有给一挂肉的，也有给烧好的肉菜的。 在宋氏看来，家里的老头子居然拿一百文出来当工钱，那是脑子有毛病，钱多了没地儿花用。 原本她是打算不跟张翠翘说这茬，就不信张翠翘敢跟他们家拿乔，可先前听了张翠翘的一通显摆，人家阿旺给买的香膏子都值当二两银，她要是不提工钱的茬就…… 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张寡妇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男人穷寡妇了，人家现在有阿旺，人家不愁钱儿！ 宋氏甚至觉得，一百文还有点拿不出手。 于是她添补道：“到时候肉啊鱼啊啥的，也会给你准备一份儿！” 张翠翘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左右我每天都要做饭，哪儿敢要您的钱！” “再说了，您和里长可没少帮我，就凭着这个情分我也不能收钱，不然我成啥人了？” “婶子您打住了，可再别说给我工钱的话，您再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我可要生气！” “您家我也不去了！” 别把里长不当官儿！ 她还要在十里村过日子呢！ 而且她穿来之后，里长的确处处都在帮忙，就凭他能毫不犹豫地拿钱出来帮她度过难关，这个人情就很大。 人情大，得还。 而且里长一家人还不错，值得结交，关系搞好了她才能找里长说挣钱的勾当。 “要办事儿之前几日，您来找我一趟，我跟您说说都要些啥食材调料，那啥，我如今做菜手重，费油，您可要担待着点儿，另外家里要多备些油。” 第119章 给宋大找活儿 “菜好不好吃，还看油盐足不足！”张翠翘道。 宋氏心说你不要的工钱我拿去买油填补进去！ “我们敢请你，自然让你随心使油盐！成亲是大事儿，自然要办得体体面面的！” “还是您敞亮大方！”张翠翘冲着宋氏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被夸赞的宋氏想着席面将要用的米面肉油就心疼不已，但被张翠翘这么一夸，腰板儿瞬间就挺直了，原本就很是雄伟的胸膛被她挺得更高。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这叫啥？”宋氏指着大铁锅问，四丫把煮好的面端给张翠翘，一边儿让张翠翘趁热吃，一边儿回答：“这叫大铁锅！” “比陶釜好用！” “用这个锅做菜特别好吃！” 宋氏想说还特别费油，但她瞥见张翠翘碗里卧着的一双荷包蛋就将这话给咽回肚子里去了。 铁锅这般大，肯定要不少钱，宋氏不想置办。 张翠翘看她这纠结模样就知道她在想啥，吃了一口面之后便道：“婶子家没有铁锅没关系，到时候提前一天把铁锅搬去你家，用石头垒个灶就行了！” “对了，这段时间婶子可以叫人用竹子做几个蒸笼，这玩意儿好用！” “蒸笼？”宋氏没见过。 张翠翘让四丫带她去看，她指导宋大做了几套大小不一的蒸笼。 “我们家老大会做，婶儿找我家老大做，这蒸笼可以做不少菜呢！”张翠琼冲着宋氏的背影喊。 “好嘞！”宋氏大声应下。 张翠翘倒是不怕宋氏没有铁锅，找宋大买了蒸笼后头没法子用。 她非常有信心，只要是那天吃过席面的人，就会对铁锅做的菜念念不忘。 别人想要铁锅可能囊中羞涩买不起。 但是里长家是肯定能买得起的。 毕竟当初里长能一口气拿出五十银的人，家里指定钱不少。 不然五十银怎么能想都不想便拿出来？ 宋氏去看了蒸笼，路上听四丫掰着手指头数着她阿奶用蒸笼做出过多少好吃的东西，宋氏就心动了。 铁锅买不起，竹子做的蒸笼难道她还买不起？ 跟张翠翘告辞之后就连忙跑去荒地里找宋大买蒸笼。 宋大还有点懵。 张翠翘让他做蒸笼的时候曾跟他说过，让他有时间就多做一点，以后会有人来找他买。 但他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全长安城也找不出几个百姓敢像他继母这般糟践粮油。 不曾想。 里长的婆娘竟找来了。 宋大涨红着脸问宋氏要多少，宋氏十分豪气地道：“比着你娘的来，照着她有的给我做，得多少钱？” “不收不收！”宋大忙摆手，里长家的钱他咋敢收。 宋氏垮了脸：“赶紧的别墨迹，多少钱给个数，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我去找别人买去。” 宋大急了，忙道：“收，我收还不成么！我娘那套蒸笼得一百个钱！” 这还是继母给的价钱，继母说他做的那套蒸笼拿长安城去卖至少要卖一百四十文，她是娘，当儿子的就不能赚太狠，故而就给了他一百文。 这个价钱要让张翠翘来说很便宜，但她几次逛东市都是仔细去了解了小摊儿上的东西。 手工艺品的价钱都不高。 蒸笼的价钱也是她多方对比之后慎重定的价。。 等铁锅一普及，宋大能靠着蒸笼挣一笔钱。 甩不掉的拖油瓶，她少不得为他们的生计打算，并且，这也是她收拢他们的手段之一。 一步一步的，步步为营地改造这帮各怀心思的儿子们。 如今她已经把孩子们都收服了，相当于是对这人儿釜底抽薪！ “那啥，这个拿去长安城卖，要卖一百四十文的。”宋大怕宋氏嫌贵，连忙解释。 说完，他就垂下头，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改价钱，比如收个五十文？ 毕竟竹子是在山上砍的不要钱，他就是费点儿工夫而已。 “成，一百文就一百文，你做好了给我送来，回头我就让人把钱给你送来！”宋氏答应得很干脆。 正好家里的老头子让给张寡妇一百文的工钱，张寡妇不要，给她儿子买成蒸笼也行。 况且那么多蒸笼呢，这一百文给得一点儿都不亏！ 再说了，听四丫说，大大小小的蒸笼都是有讲究的，什么样的蒸笼做什么样的食物。 宋氏跟宋大说完就脚下生风地走了。 宋大有点反应不过来。 倒是陈氏高兴地不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兴奋地道：“当家的，那玩意儿还真有人买！” “你赶紧回去砍竹子多做些，回头好拿去长安城卖。田里的活儿你别管，有我呢！” 有钱了，她就能偷摸弄点儿送娘家去。 宋大愣愣地看了看陈氏，然后就将手里的锄头扔田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心里也激动啊。 一百文呢！ 说明继母没有骗他！ 他得听继母的话，多做点儿放家里，等时机成熟就拿去长安城卖。 等卖了钱，他就可以去找个寡妇给他生孩子了！ 宋大心中火热。 回家拖了柴刀就往山上跑。 傍晚另外两个兄弟回来了，就见宋大在埋头做蒸笼。 宋三靠了靠宋二的肩膀，朝着宋大努嘴：“二哥，你看大哥这是啥意思？” 宋二说：“开窍了！” 说完就将手里的筐子和锄头等物放到墙边打水洗手。 宋三跟屁虫似的撵过去：“二哥你啥意思，啥叫开窍了？” “难道大哥还想卖这些东西不成？” 宋二没搭理他，但是宋三却从宋二的脸色上看出了答案。 他惊讶了，跑到宋大身边蹲下来跟他说话：“大哥，你不会真想卖这些东西？” 宋大点头：“卖！” 宋三嘲笑道：“这玩意儿能卖出去那可是见鬼了，你以为谁都像我们那位继母呢？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就开始可劲儿祸祸？” “你这些东西能卖出去，我给你表演倒立拉屎！” 宋大手上没停，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别拉在院子里！”宋大说。 宋三一愣，没反应过来。 宋二看蠢货似的看了他一眼：“大哥已经卖出去了！” 宋三惊呆了：“卖给谁了？” “谁这么傻？” “买这堆玩意儿回去，能摆着看还是咋的？” “我！”门外传来一道不高兴的声音。 宋三抬头一看，竟是里长的老婆。 第120章 心病 这下子宋家三兄弟都变了脸色。 几个在灶房忙碌的妯娌也吓得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陈氏见宋氏脸黑得出水，心中便是一凉，满脑子都是；完了。 这一百文飞了！ 都怪老三！ 一个二个的都见不得大房好！ 这么一想，陈氏的眼眶子便红了。 但她却什么话都不敢跟宋氏说。 宋大也一样，呆呆地看着宋氏，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满腔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在这一瞬土崩瓦解。 他的蒸笼卖不出去，好子日没了。 “钱奶奶，您别听老三胡咧咧，他这个人就是嘴巴臭！” “我大哥这手艺没得说，且我娘喜欢的东西肯定差不离儿。”宋二上前跟宋氏赔笑。 宋大感激地看了眼宋二。 宋二又道：“不过您要是改变主意也没啥，我大哥的东西能拿到长安城去卖，不会耽误工夫。” “至于我多兄弟的婚事儿……到时候您去管我娘借，我娘一定会愿意把蒸笼借给您的。” 宋氏心说铁锅就是借的，咋好意思再借蒸笼？ 又不是啥贵得要死的东西。 “不必，东西我要了！”宋氏没好气地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麻布包，肚子顿时瘪下去一块儿。 宋氏打开布包，把里面的钱倒在宋大面前的竹篓子里：“数数看差不差，等我走出了你家大门再跟我说钱不够，我可是不认的！” 陈氏见状顿时一喜，眼角的眼泪都没擦，几步窜过来捡走竹篓子，拿了钱一串一串地数了起来。 她数完一串就放到地上，数完十串就连忙跟宋氏说：“不差的钱奶奶！” “您放心，我们当家的定然把东西给您做得比我娘那个还好！” 宋大反驳：“不会比娘的还好！” “你不要瞎说！” “我就这手艺，给娘用心做，给钱奶奶也是用心做，要卖去长安城的还是用心做。都一样！” 陈氏：…… 宋三翻了个白眼儿，他咋就摊上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哥了？ 他跟宋氏赔笑：“钱奶奶我大哥不会说话，他这意思是给您做的定然跟给我娘做的一样，要知道我娘那个人可挑剔得很，能入她眼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宋氏剜了宋三一眼，指着他点了点：“你的话就不能听！” 宋大和陈氏闻言双双脸色煞白，宋大竟有些站不住了。 宋氏叹了一口气，这宋家老大的胆儿也忒小了些。 不过他若不是胆儿小怕事儿，当初张寡妇嫁进门的时候他也不会在他爹新婚那天跪求他爹替他去服兵役。 “你好好用心做蒸笼，要是做出来的蒸笼不好，仔细我不饶你！”宋氏板着一张脸威胁宋大，宋大得了这话，脸上才有了活气儿。 他忙不迭地点头应下，陈氏又殷勤地将宋氏送出家门。 回头就埋怨宋三：“老三你是嫌弃我们大房还不够惨？你这是想害死我们还是咋的？” 宋三哪儿能让陈氏给压服住了，他撸了袖子叉腰：“大嫂你这就没良心了，我说那话是为啥？还不是为了替大哥描补？” 以前陈氏胆小如鼠在宋家没啥存在感，不敢跟二伯子小叔子呛声，那是因为顶头上有个厉害的婆婆压着。 如今他们已经分家，恶婆婆也在荒地那边儿住，平日里难得打面照，头顶上没了座大山，她的胆儿便渐渐地肥了些，心思也活泛不少。 陈氏反驳：“你那是描补么？你差点儿就把你大哥的活儿给描补没了！” “大嫂你没良心！人家里长婆娘来的时候你跟大哥一个赛一个嘴笨，还是二哥跟我们家老三出言相劝，人家才乐意继续买大哥的东西。 你不寻思着给二哥和我们分点儿钱，倒是来倒打一耙，好你个藏奸的婆娘，以前我愣是没看出来你啊！ 如今想想，娘之所以不喜欢你，对你不是打就是骂，那还是因为知道你是啥样的人！”宋三媳妇赵氏可不是省油的灯，跳出来就是一顿喷。 陈氏被气个倒仰，倒打一耙的到底是谁？ 要不是以为老三先前嫌弃的话，里长婆娘能黑脸？ “你……” “你啥你？”赵氏打掉陈氏指着她的手，鄙夷道：“儿子都没给我大哥生一个，还得我大哥绝后，你还好意思在老宋家的门庭里冤枉老宋家的子孙，你哪儿来的脸？ 你配么？ 我大哥就是被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给害的！” 赵氏的话使劲儿戳着陈氏的心窝子，陈氏被她骂得眼冒金星摇摇欲坠，她哭着问宋老大：“当家的，你就看着你婆娘被弟媳妇欺负啊？” 宋大握紧了拳头，抬头看了陈氏一眼，这一眼，看得陈氏直打冷颤，满腹的话顿时一句也冒不出来了。 这眼神儿太可怕了。 满满的都是怨气。 “滚去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好改嫁是？” 没儿子，是宋老大这辈子最深的伤。 老二老三都有后，且都在继母的安排下学手艺，可以想象他们将来学成了能挣多少钱，也可以想象等老二老三老了有儿子养，而他身边没有一儿半女的场景。 再往深想一想，等他百年了，没儿子给他送终，虽然侄儿肯定会给他抱牌位摔盆儿。 但是那终归是侄儿！ 陈氏被宋大吼回了灶房，宋大捡起装了钱的竹篓子，从竹篓里拿出两串钱来，给宋二和宋三一人塞了一串儿。 他没儿子，将来指望侄儿的地方还多，老三媳妇说得对，先前没有两个兄弟的帮衬，他的东西不一定还能卖出去。 眼目下他需要兄弟帮衬，老了指望侄儿帮衬。 该舍的，还是得舍。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这钱是你辛苦挣的，给我们做什么？”宋二拿着钱，嘴里这么说，但钱并没有还回去的动作。 宋三直接在赵氏贪婪的目光中将钱塞进怀里：“是啊大哥，都是亲兄弟，我跟二哥肯定向着你！” 宋大重新跪坐下来，拿起了竹篾编织起来：“我是大哥，我给的你们就拿着。” 宋二也把钱塞进怀里：“那大哥你有事儿就吱声儿，我跟老三给你搭把手。” 宋大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这会儿眼里只有活儿，心里只有找年轻寡妇生儿子这一个念头。 老宋家闹的这一出张翠翘并不知道，她这会儿被儿子烦着呢。 第121章 醋味儿 “娘，儿子差点儿没死了呀！” “爹太吓人啦！” “娘，爹是真要宰儿子啊！” 呜呜呜！ 他是人间第一惨！ 昨晚晚上被后爹拿刀抵着脖子，今天一大早还被六丫那小王八犊子逼着去田里干活儿！ 没错没错，就是六丫那个话都说不清的小矮墩墩，四岁的小丫头把他一个十五六的大小伙子撵得飞起。 这要是被他的狐朋狗友们看见，还不得把大牙都给笑掉了？ 可他能咋滴？ 不敢碰六丫一根儿汗毛，不然亲娘要收拾他。 然后呢，六丫这小丫头手上不但有鞭子，她扔石头块儿还贼准，打到人身上疼得很。 说一千道一万，苦菜花儿也没他这般苦。 张翠翘看着宋四儿脖子上的伤，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夜里的阿旺更在乎她一些。 也是她没注意这一茬，夜里的阿旺没有白日里的记忆，乍然换了睡觉的地方，自然会慌乱。 故而宋四儿这罪嘛，遭得有点冤。 他可能是被吓破胆儿了，竟直接喊阿旺爹。 “别瞎喊，喊旺叔！”张翠翘叮嘱宋四儿，阿旺多好啊，可不敢让这块儿破叉烧占便宜。 宋四儿惊住了，他瞪大了眼珠子使劲儿看张翠翘，怎么看怎么觉得亲娘有毛病：“娘，您跟我爹都住一块儿了，全村都知道我爹是你男人，你竟然不让我喊爹！” “咋滴啊？” “你还想换人啊？” “姐姐。”宋四儿正说着呢，身后忽然传来翟无疾的声音，宋四儿顿时就吓得腿软，差点儿没摔了。 他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脸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然后转身十分热情地跟阿旺鞠躬：“爹您回来啦？” “爹您辛苦了，您手里的东西给儿子！” “爹啊，我先前说我娘想换人是瞎说八道的，我娘可稀罕你了，肯定不带换人的，您就踏踏实实当我爹，努努力，争取让我娘三年生俩，给我生两个弟弟妹妹……” 宋四儿十分殷勤地围着翟无疾转悠，狗腿至极。 这就是半夜给他脖子上来一刀的效果。 张翠翘忽然很羡慕，她寻思着……不然她也给宋四儿来一刀？ 阿旺割的右边儿脖子，她去割左边儿脖子，给他的伤配个对儿！ 说话间翟无疾就走到了张翠琼的身边，抓住了她的一双手，眼眸幽幽地盯着她：“姐姐想换人？” 翟无疾心里有股子怒气。 他不知道这股怒气来源于何处。 这个女人有这种心思难道不正常么？ 利用他这个傻子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然后再换个不傻的男人！ 他知道她这种女人不靠谱，也从未想过要跟这个女人共度一生，他现在留在她身边一则是为了报仇，二则是为了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三则是把那些躲在背后想要害他全家死绝的人给找出来。 等到尘埃落定。 便是这个女人的死期。 这是注定的结局，所以他的怒意是来自仇恨。但翟无疾隐隐觉得不对，他很烦躁。 脑海里冒出一幕幕张翠翘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的情景。 每当想到这个女人有一天会跟别的男人耳鬓厮磨，他就想杀人。 心底的暴戾就有些压抑不住。 “没有！”张翠翘见阿旺的神色不对，气势也变了，连忙摇头否认。“你别听四儿瞎说！他一口一个爹，我觉得不妥当，让他喊你旺叔。 可他却想岔了！” “我是你男人，他为啥不能喊我爹？”翟无疾心里的不舒服在扩大，闷得很。 “还是说姐姐被他给说中了，想以后换了我，重新领个不傻的男人回家？” 张翠翘：…… 喔豁。 阿旺生气了。 阿旺钻牛角尖了！ 咋整？ 自己养的大狼狗只能哄着呗，还能咋整！ 她靠到男人的怀里，轻言细语地哄他：“我是怕你吃亏，所以不想让他喊你爹。” 翟无疾下意识就想说你给我生两个，让我光明正大的当爹。 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给掐死了，真是见了鬼了，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肯定是被宋四给影响的。 他才不要当仇人的爹呢！ 只是眼目下他是阿旺。 所以要做附和阿旺性格的事儿。 “姐姐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翟无疾道，他看向宋四儿：“以后我就是你爹了！” 宋四儿闻言高兴极了，他连忙迭声喊了一串儿爹。 心说等他找到空当就忽悠忽悠这个傻子爹，让他帮忙跟娘说说，别让他干活儿了。 毕竟都是当爹的人了，该护着儿子呀。 然而他美滋滋的幻想在下一瞬就被打破，只听翟无疾道：“我儿子不能是孬种，从明儿起，你早晚跟着大郎他们练武，手上腿上帮着沙袋下地干活儿！” 这个败类，他就不能让他好过！ 宋四儿：…… 新爹说的啥？ 风大，他没听见！ 他滴个亲娘姥爷哟，他滴命咋就这么苦哟！ 小白菜呀，地里黄哟…… 宋四儿那副见鬼的样子把张翠翘逗得不行，她窝在翟无疾的怀里笑个不停。 翟无疾抱着她，心口的烦闷一笑而散，原本空唠唠的心也不知为啥就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变得胀胀鼓鼓的。 “四儿啊，你去把猎物收拾了，四丫，你去盯着你四叔干活儿，教教他，别让他糟践食材！” 四丫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好嘞阿奶！” 宋四儿悲愤地看着自己的亲娘，这还是他的亲娘么？ 他都这么惨了还让他去干活儿！ 张翠翘拉着翟无疾回山脚下的屋子：“锅里有水，你先去洗个澡，我帮你拿衣裳。” “姐姐还么答应我，不换我，不找别的男人！” “姐姐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但将来你恢复记忆之后要离开，那我也得过我的新生活，遇到可心的男人肯定是要继续交往看看的呀。 人啊。 不是谁离开谁就不能活。 无论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 翟无疾去灶房舀洗澡水，张翠翘进屋给他拿换洗衣裳。 里头有一套内衣，是一件灰色大派无花纹宽松款体恤衫，短裤是张翠翘直接用一条阔腿轻薄款运动裤改的。 她还拿了洗发水和沐浴露去净房。 翟无疾放好水，张翠翘就跟他说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用法；“……我白日里试过了，很好用，你也试试！” 第122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翟无疾是觉得张翠翘身上的香味儿有点儿不同。 这次她身上有股子茉莉味儿。 非常好闻。 而且他还发现，眼前这女人的头发比之前更为顺滑，想来就是她说的洗发水的功劳。 这些东西…… “好呀！姐姐对我真好！”翟无疾放下水桶，抱了抱张翠翘。 张翠翘道：“这些东西也是因为你才得的，你用是应该的呀，说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 翟无疾冷笑。 巧舌如簧！ 若不是‘流星锤’露了端倪，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敢吃，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敢用，说明她原本就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个女人当他是傻子，就随意糊弄。 将这么大个锅扣在他的脑袋上，只为撇清自己，若哪天事情败露，那么被当成妖怪送去烧死的人就是他！ 真真儿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还有这衣裳，可以穿在里面。”张翠翘没看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冷笑，把t恤和短裤提溜出来给他看。 翟无疾知道，这些都是凭空出现的东西。 等张翠翘从净房出去，他才仔细去看那衣裳和短裤，不是丝绸，摸起来却比麻布柔软细腻多了。 并且样式他从未见过。 不管是大梁还是周边几个小国家都没有这种衣裤。 莫非……是天衣？ 翟无疾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剥光了就按照张翠翘跟他说的用沐浴露洗澡，用洗发露洗头。 挤一点沐浴露到那女人用细麻线做的小网上搓出洁白的泡沫，将这些泡沫往打湿了的身上抹。 香喷喷滑溜溜的。 一个大男人弄这么香翟无疾有点接受不良，但这个味儿跟她身上的一样，翟无疾又鬼使神差地深嗅了几口。 这样的东西。 翟无疾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便是皇宫也是没有的！ 满腹心事的翟无疾再戴上她让人做的粗麻布手套一顿搓，效果是比他只用清水或者皂角水洗要好很多。 这种感觉在洗头的时候体现得更为强烈。 头发洗得很干净，洗完用水冲了之后头发非常顺滑，根本就不会打结。 翟无疾的心情很是沉重，若这些东西那女人本就认识，那她还是上一世的那个张寡妇么？ 翟无疾是游魂的时候虽然没见几次张翠翘，但他还是能肯定，上一世的张翠翘没有这些东西。 因为她的头发就是黏黏腻腻，还散发着一股子汗臭油腻的味道。 不像这个女人，每天都清清爽爽，头发干干净净，从未有过油腻的时候。 这是不是就说明，上一世的张翠翘根本就没有这一世的奇遇。 结症会是因为他么？ 上一世他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交集，而这一世他们则早早的就纠缠在一起了。 不管因为什么，总会有搞清楚的时候。 翟无疾拿大布巾子把头发擦得半干，穿上张翠翘给他准备的衣裳。 竟然刚好合适。 不管是衣裳还是裤子都刚刚好。 很舒服，特别是裤子（翘翘动针线改滴！），看似包裹得紧，以至于轮廓清晰，但却一点儿都不紧绷。 穿起来很舒服。 封裆裤穿久了他还真是喜欢上了，主要是走路不会漏风。 不愧是天衣。 翟无疾想。 他套上外衫出去，张翠翘在灶房做饭，尚未靠近灶房就能闻到一股子香味儿。 见他从外头进来，站在灶台边炒菜的张翠翘就转头笑看着他：“今晚吃白米饭，我炖了鸡，炒个鸡杂很快就能好！” 她就做她和阿旺的饭菜，其他人的饭菜让四丫三丫接手了。 反正她教了两个丫头好些日子，她们现在做些简单的菜式也是有模有样。 “这里味儿大，你才洗了澡先出去。” 翟无疾没听她的，而是直径走了进去，往灶前一站：“我帮姐姐烧火！” “不用你烧，灶堂里的火够了！” “不过你要是饿了可以去拿饼干吃，就在柜子里放着，我上午做的。” “回头我把那几只兔子腌好了挂房梁下晾着，等天儿冷了就能吃，风干兔蒸着吃，很香。适合下酒。” “等到了冬天，再做些腊肉香肠。” “下雪的时候我们窝在壁炉边儿上用腊肉香肠下酒，想来会很舒坦。” “再弄个红泥炉子，上头搁一张铁网，便能放肉和新鲜蘑菇上去烤着吃，也很美味。” 张翠翘几句话就把翟无疾的肚子给说饿了，他不禁顺着她的话头子去想，大雪纷飞的冬日，他和她就窝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吃肉喝酒…… …… “你们说宋四儿不愿意？”长安城的一处不起眼的酒肆里，冯田跟光脚油子等人凑在一起喝酒。 说起他们进绣衣卫的事儿，众人不敢得罪冯田，就将事儿推到了宋四儿的身上。 “是啊，宋四儿说做帮闲没意思，得罪人的事儿帮闲去做，有好处却是绣衣使者得。 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儿，绣衣卫一句此人不是绣衣使者，只是下头跑腿儿的，是跑腿儿的脑子不清楚得罪人，跟绣衣卫没关系，一推三二五，死的还是帮闲。” “对对对，四儿还提醒我，说我二舅母的三姨夫的小姑子的小叔子的大表哥的三姑妈的六孙子不明不白就没了踪影，且他家还走水，一个人都没活出来，说指定就是做帮闲得罪了人，人家不敢动绣衣使者，但是动他一家子还是容易的。” “冯大哥，您看，四儿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们也怕，不然这帮闲我们也不做了！” “对对对，但是冯大哥您要有啥事儿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这帮人接连去了几天十里村，每次去宋四儿看他们都没给好脸色。 最后一日为了一块儿肉饼还跟他们吵起来了，以至于他们这些天都没往十里村跑。 可是已经吃过张寡妇做的吃食，再吃家里的吃食，那可真跟猪食儿一样。 几个人心里都不得劲儿。 于是对于卖宋四儿一个人……他们都很有默契，毕竟宋四儿小气到连吃食都不愿意跟他们分享，他们干啥还要顾面子情。 果然，他们这般添油加醋地一说，冯田的脸色就比粪坑里的粑粑们还臭。 大驴子眼珠子一转，他压低声音对怒气冲冲的冯田道：“您啊也别生气，宋四儿敢耍您，还是因着他摊上了一个好娘！ 他那个娘做饭的手艺真是一绝！ 小的敢保证，她做出来的吃食比长安城里最大酒楼里卖的吃食还好吃！ 要是能把她弄到长安城来开家酒楼，那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若是将她献给贵人，贵人只要尝了她的饭菜，必定会对献她的人重重有赏……” 第123章 找上门来 宋四儿没想到冯田会亲自来找他。 “冯大哥，你怎么来了？”他真是惊喜得很。 冯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自然是来找你的。” “前些日子我让油子他们来找你，却久不见你来长安寻我，于是我便过来了。” “如今油子他们都在我手下做帮闲，一个个的精神头好得很。以前啊，他们上街对谁都是点头哈腰，如今变了，谁对他们都点头哈腰。” 宋四儿听他这般说，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好啊，几个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当帮闲不好，他们绝不可能去当帮闲，还说什么当了帮闲就容易全家死绝，会遭权贵们的报复，结果呢？ 哄了他不想当帮闲，他们倒好，扭头就去了绣衣卫。 屁的好兄弟！ “四儿，咋的了？”冯田明知故问。 “没啥，就是觉得很惊讶，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不去绣衣卫做帮闲的。”宋四儿很难过。 他的认知被狠狠颠覆了。 他以为的好兄弟，其实根本就拿他在当傻子。 冯田听闻他这般说，先是愣了一下，这才解释道：“他们起先是不想去，但我看在他们是你朋友的份儿上，给他们安排的活儿只是盯梢，并不用直接跟人打交道，故而他们就去了。” “都是误会一场，你别放在心上！” “哥哥我喝了你那么多次酒，自然是要给你朋友几分脸面的，且这次是个好机会，除了帮闲还有绣衣使者的名额。” “我给你抢了个绣衣使者的名额，让油子他们给你带个信儿，结果没等到你来。” “你要是再不来，这个名额就得被人抢了去，故而我才着急忙慌地来找你。” 宋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真的能当绣衣使者？” 冯田哈哈大笑道：“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以为老哥我以前是在骗你不成？” “我们对脾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赶紧地跟你娘说一声儿，她要是同意，你就收拾收拾跟我走。” “行，我这就去跟我娘说！”宋四儿高兴得不得了，绣衣使者那可是官身！ 哈哈哈哈！ 他要发达啦！ 宋四儿刚放下锄头，‘啪’地一声儿，后脑勺就挨了一土坷垃。 “哎哟！”宋四儿捂着后脑勺转身过来，就见小六丫板着小脸儿盯着他，小手叉腰气哼哼地道：“四叔干活儿！” 给一旁站着的冯田给整不会了。 几个意思？ 这个没几岁的小丫头杵在那儿干啥？ 监督宋四儿？ 冯田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着了，他摇了摇头，心说肯定是小丫头学大人，闹着玩儿呢。 不然宋四儿这么大个人儿还能被一个小豆丁看着？ 笑死人了。 岂知宋四儿就是怕把他给笑死，麻溜地跑去将六丫抱起来，趁着六丫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哄道：“走，四叔带你回家找阿奶！” “四叔有重要的事儿要找阿奶，你看到那个伯伯没有？他是你阿奶的客人，咱们是不是要把客人给带过去啊？” 六丫啥也没听明白。 就听明白一句：找阿奶。 找阿奶好呀！ 六丫同意了，扬起小手儿：“驾！” “驾驾驾！” 宋四儿：…… 这丫头把他当大马骑啊？ 他能咋滴？ 只能认了呀。 冯田跟过来笑着道：“你还真宠你侄女儿，将来等你自己个儿有了孩子，不知会被你宠成啥样！” 宋四儿夸张地哈哈大笑：“是啊，我就喜欢小孩子！”他喜欢个屁！ 小孩子最烦人！ 要不是怕被收拾，他能立刻将六丫给甩出去。 有多远扔多远！ “四儿啊，你这脖子是咋回事儿呢？”冯田见他脖子上有伤，就问道。 宋四儿可没脸说是后爹半夜想要他的命。 只道：“是孩子弄的。” 哼！ 等他当上了绣衣使者，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后爹！ 要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爹！ 欺负他，他得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至于说亲娘，他出息了，亲娘还不得像以前似的对他好？ 到时候他再给亲娘换个男人，傻子么……既然有打猎的本事，那就撵去打猎。 宋四儿把他当上绣衣使者之后的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娘！” “来贵客了！” “这位是冯大哥，是长安城内有名的侠士！” “如今是绣衣卫指挥使大人的左右手！” 走到荒地，宋四儿就扯着脖子喊了起来。 张翠翘正在做腌肉，听见声儿便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便见宋四儿带着一魁梧，且脸带凶相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张翠翘觉得他不会是好人。 在书中，绣衣卫名声臭大街，里头没一个好货。 想着书中的宋四儿也当上了绣衣使者，并且正是因为做了绣衣使者，把他的心给膨胀大了，最终竟将爪子伸到了太子身上。 算计太子谋反。 若换成刚穿来那会儿，张翠翘还会惊慌一下。 但经历了四丫三丫先进春风楼，再被张虎给救出来，安安稳稳地在村里待到现在。张翠翘就认为书里的既定内容不是不能改变。 若不能改变，阿旺张虎赵龙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她稳了稳心神，扬着笑脸欢迎来人。 “哎哟，真是贵客临门啊！” “这家里这么乱，住的都是窝棚，还真没地儿招待贵客，还望贵客见谅呀！” 冯田没想到宋四的娘竟姿色不俗，肤白貌美，特别是那一头黑发，黑亮亮地泛着柔光，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他见的村妇多了，真没一个像眼前的妇人。 这个妇人，便是长安城中养尊处优的贵妇，也有很多人不及她的风姿美貌气质。 他又想起油子等几人对她赞不绝口的夸赞，心思活络了起来。 “某家冯田，见过张娘子。”冯田跟张翠翘拱手。 张翠翘闪过身子，嘴里连道不敢。 然后让宋四儿招呼冯田去树下的席上坐了，她则带着六丫去洗手，然后端着茶水去树下。 “山野人家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贵客，这是我们在山上采的菊花泡的水，将就能入口。 贵客要是不嫌弃，便用一些也能解渴解热。” “娘，您先前做的蛋糕还有没有？”宋四儿想招呼好冯田，见她只上了茶水，便追问道。 第124章 帮忙吗 张翠翘摊手道：“今儿没做，你先前已经瞅到了，我在做腌肉。” 想她好好招待绣衣卫的人，没路没门儿没窗户！ 绣衣卫，是个要敬而远之的地方。 宋四儿忙道：“娘，那您现在去做，天大的好事儿，冯大哥可是我的贵人，帮了我大忙！” “冯大哥给我抢到了绣衣使者的名额，娘，儿子要当官了！” “以后您就是官家夫人了！” 宋四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张翠翘莫名就觉得这双眼很是熟悉。 有点像阿旺有时候盯她的眼神儿。 这人在一起久了还真能互相影响，瞅瞅，宋四儿的眼神儿都能跟阿旺往一块儿靠了。 “哟，真的呀？”张翠翘配合宋四儿也做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哎哟我们四儿可是出息了，娘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真是老天开眼呀！” “冯大人啊，简直太感谢您了！” “那啥，您跟四儿先唠着，我去瞅瞅看弄些啥菜，您赏脸留下来用个夜饭可好？”喔豁，这下不招待都不行了，说不通啊！ “那就有劳张娘子了！”冯田笑着拱手，眼睛黏在张翠翘白生生的面庞上，让人很不舒服。 张翠翘有种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上辈子她被下药差点儿就遭道的那回，下手害她的男人就是这种眼神。 “行，你们说话，我去忙了！”张翠翘连忙离开。 绣衣卫她惹不起。 不是张翠翘就纳闷儿了，这个冯田为什么会专门来找宋四儿？ 按理说想往绣衣卫钻的人很多，宋四儿连活儿都干不太利索，凭什么就能被绣衣卫看上？ 在书里，宋四儿可是做到了绣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而且用的时间还不长。 张翠翘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啥猫腻儿。 可是，她想不通的是，如果有猫腻，谁有能费这般大的力气去忽悠宋四儿进绣衣卫呢？ 他不过是个乡下泥腿子，跟他一样的混子长安城一抓一大把！ 张翠翘怀疑，翟无疾也怀疑。 上辈子的宋四是先做绣衣卫的帮闲，然后才当的绣衣使者。 而这辈子，宋四儿先是因着这女人的话打消了做帮闲的念头，可紧接着就是冯田找上门来。 直接抛出了绣衣使者这个诱饵。 最让翟无疾心里不舒服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这般高兴，还跟冯田眉来眼去！ 就冯田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她居然也看得上！ 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该攀附上去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翟无疾心底杀气翻涌，戾气横生。 他死死压住自己的怒意，决定再看看。 只要宋四儿进了绣衣卫，再盯死了宋四儿，就一定能找到给宋四儿撑腰的人。 翟无疾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会让冯田这么个势利眼对宋四儿青睐有加。 一个绣衣使者的位置，可不是宋四儿请人喝几顿廉价的酒水便能换来的。 巨大的疑云笼罩在翟无疾的头顶，宛若一直无形的大手，在暗处操纵着一切。 翟无疾告诉自己，不能着急，急不得。 要按耐住。 真相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找出来。 张翠翘借着张罗饭食的机会，跑去找张虎。 眼瞧着她走近了，翟无疾就跃上树，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树冠中。 张虎往前走了几步，迎了张翠翘一下：“张娘子，您有事儿？” 张翠翘颔首，直径走到树下，躲在树荫里。 好不容易养白的脸可不能被晒黑了。 她正好站在翟无疾的身下。 张虎稳住神色，也跟着走了过来。 “绣衣卫的那个冯田，你可知道？”张翠翘直接问张虎。 张虎强忍住抬眼看树上的冲动，只纠结了一下就如实答道：“知道。” 说不知道明显是糊弄人，人家张娘子就猜到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了。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怎么能不认识绣衣卫里的红人。 “只是没接触过，不……”张虎想说不太了解，然后张翠翘的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让他浑身一颤，瞬间就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张虎大喘气儿，急急换了说辞，“传闻此人心狠手辣，手段极为阴狠，说绣衣卫的帮闲大多都是他给张罗进去的。” “那就是真的了。”张翠翘直接定性，她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问冯田是什么样的人。 这人咋样书里曾经写过几笔。 故而她清楚得很。 “可怎么办？这个人忽然跑来要让四儿去做绣衣使者。” “我不想让他去做绣衣使者，这活儿看着威风，可咱们家没有背景靠山，将来有一天他要是闯了祸惹了不该惹的人，会把这一大家子人都连累死的。” “小老百姓就该守着几亩薄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不该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富贵荣华。” “有些富贵，那是要用命去换的！” “张先生，还请先生帮我想想法子。” 说完，张翠翘就给张虎行礼。 张虎心说这事儿我做不到决定啊！ 先前还挺主子说让他找人盯着宋四儿，看他进了绣衣卫之后都跟什么人接触……这会儿张娘子就找来了，他滴个天爷呀，他哪儿能答应！ 张虎一脸为难地踌躇道：“绣衣卫是长安城中勋贵和官员们谈之色变的存在，您这个事儿……您容我想想可好？” “嗯，多谢您了！”张翠翘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故而也不敢逼。 毕竟要面对的是绣衣卫，张虎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他不一定能想出法子来。 实在不行，晚上把宋四儿的腿打断。 看他还怎么去当绣衣使者。 “那啥你晚上想吃啥？我做！”张翠翘笑问张虎，张虎才想开口，就有一根儿树枝儿砸在他的脑袋上。 “不用不用，三丫做的就挺好吃的，您不用张罗我的！”张虎哭唧唧。 主子也忒小气了些。 果然，他拒绝之后，脑袋就没再被树枝砸过了。 等张翠翘走远翟无疾才从树上跳下来。 他的脸色一言难尽。 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翠翘身影消失的地方。 他又料错了。 好像从他重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唯独张翠翘这个女人，跟他前世当游魂时见识到的不一样。 而跟她相关的事情，发展的方向也跟上辈子发生了偏差。 “主子，您说咋整？张娘子这事儿咱们是帮还是不帮？”赶紧帮了，不然以后您哪儿来的脸天天吃人家的饭！ 第125章 遭贼惦记上了！ “等等看。”翟无疾道。 他想知道如果他不帮忙，张翠翘会怎么做。 张虎：…… 论不要脸还是主子够不要脸。 吃人的嘴短，他不但吃人家的，还总是爬人家的榻，可是呢？ 转头就这般冷漠无情！ 呵！ 男人！ 幸好他不是女人，否则遇到这种男人定然会被气死。 张翠翘张罗了好多菜。 以彰显她的热情和感激之意。 一点儿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 这里可不是法治社会，绣衣卫想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想要阻止宋四儿进绣衣卫，就是在坏冯田的事儿。 所以，她必须表现出来足够的热忱，表现出她是非常非常希望宋四儿成为绣衣使者。 换了棵树躲着的翟无疾好气哟。 这个女人这般大张旗鼓，弄这么多菜招待这么个烂人！ “地方简陋，招待不周，只能委屈您将就在外用饭了！”张翠翘带着宋四儿把饭食摆上席子，饭食的香味儿霸道地往冯田的鼻子里使劲儿钻。 他不由得食指大动。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油滋滋的肉，一入口冯田就瞪大了眼睛。 这肉竟然这般好吃！ 他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肉！ 他不由得将目光重新落在张翠翘的身上，眼底划过一丝贪婪。 这个女人风韵卓绝，美貌不输长安城中的贵妇，最绝的是她的厨艺。 他要得到这个女人，然后想法子将这个女人献入宫中做御厨。 这样，陛下一定会重赏他！ 而她成了他的女人，自然会听他的话，相当于他在宫中安插了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 冯田光是想想就心热。 他挨个儿尝了一遍这些菜，心中便笃定，皇帝一定抵抗不了这种美味。 张翠翘忍着想将这男人猥琐的双眼挖出来踩爆的冲动，躬身小心翼翼地问：“味道怎么样？可能对您的胃口？” 冯田放下筷子笑着夸赞：“娘子的厨艺真是不错，这些菜肴的味道都很好。” 张翠翘也陪笑道：“您能喜欢就好，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帮了我们家这么大一个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给您做的菜您能喜欢吃，我就安心了！” “四儿啊，你陪着冯大人多喝几杯，娘就不耽误你们唠嗑儿了。”张翠翘推了推埋头苦吃的宋四儿，给他使眼色，又讪笑地对冯田解释道:“这孩子……呵呵，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说着话，张崔翘手下用力，拧了一把宋四儿。 宋四儿好悬‘嗷嗷’叫出声儿。 若不是怕嘴里的肉被喷出来，他的惨叫声指定能传进村儿里去。 咽下嘴里的肉，宋四儿忙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招待好冯大哥！” 张翠翘又冲着冯田讪笑一下，这才放过宋四儿告辞离开。 树上挨饿的某人因为张翠翘对着冯田一笑再笑，差点儿没把自己个儿给气成烟囱！ 这个女人真是劣性不改，见男人就勾（引）！ 宋四儿和冯田将各自食案上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四儿啊，就你娘这个手艺，去长安城开家饭馆儿，生意一定好得很。”冯田懒散地坐着，打着饱嗝儿道。 宋四儿闻言一愣，遂也想到了这一点。 “对呀，等我当了绣衣使者，我娘在长安城开饭馆儿就没人敢找茬！” “就我娘这个手艺，饭馆儿开张就能把周遭的饭馆儿挤兑得做不下去生意！” “冯大哥，还是您聪明！” “多谢冯大哥提点！”宋四儿忙给冯田倒酒，举杯敬他。 冯田跟宋四儿碰了一下，心中嗤笑道：老子可不是在提点你，老子想当你爹！ “行了，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冯田起身道，“你跟你娘说一声儿，我就不用特意去找她告辞了！” “明儿我在长安城等你！” 宋四儿连忙也跟着起身，穿好草鞋去送他。 冯田搂着宋四儿的肩膀打着嗝儿：“四儿啊，你可得给哥哥我长脸，好好在绣衣卫里干！你年轻，前途无量，说不准将来有一天哥哥还有要仰仗你的时候。 到时候你可别不认得哥哥！” 宋四儿被冯田这两句话说得心花怒放，他的脸都笑烂了：“冯大哥你可别打趣我，是我仰仗着哥哥你！ 不过您放心，我宋四儿若是真有哪天踩了狗屎运发达了，必然不会忘记哥哥你！ 苟富贵，不相忘！ 冯大哥，您就是我的亲大哥！” 冯田：…… 老子是你亲爹！ 等老子把你娘弄上塌，让你跪在老子面前喊爹！ 冯田觉得宋四儿是实蠢，但是呢，他搞不明白上头为啥非要让他将宋四儿弄进绣衣卫。 甚至不惜给出一个绣衣使者的名头。 要知道，他想当绣衣使者都想疯了，可指挥使赵大人却不同意。 让他领好帮闲。 他是知道赵大人拿他当心腹，可帮闲头头再威风，可在绣衣使者们的眼中，还是一条狗。 绣衣使者不是很好当的，选拔条件极为严苛。 所以，宋四儿背后的人是谁呢？ 冯田觉得，不管宋四儿背后的人是谁，他只要睡了他娘，成了他娘的姘头就能从宋四儿身上刮好处。 等把这个寡妇睡熟了，睡得离不开他的时候，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想法子把这个女人往宫里送。 只要她能抓住皇帝的胃，那他就能出人头地了！ 张翠翘还不知道她被冯田给惦记上了，见冯田走了，她倒是松了口气。 这个癞蛤蟆一样的男人眼神太恶心。 多看两眼弄得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阿旺还没回来，张翠翘就把三丫和四丫喊过去，给她们拿了一匹细麻布，和一张画着内衣裤样式的麻布：“你们照着这个图做小衣小裤，多做两套，往后别穿开裆裤了。” 张翠翘对这个时代的开裆裤简直接受不良。 怕三丫四丫多想，张翠翘就补充道：“其实从春风楼将你们领回来我就有了些想法，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女娃子，得多想想法子护着自己。” 这个时代的姑娘早熟，张翠翘一说，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秒懂她的意思。 两人的脸瞬间就红了。 眼眶子也红了。 “阿奶……谢谢阿奶！”三丫有些哽咽，亲爹娘都没替她们想着的事儿偏阿奶替她们想了，阿奶现在拿布给她们，让她们做小衣小裤，说明啥？ 说明阿奶这么长久的日子以来都在寻思这事儿，可真真儿是费心了！ （张翠翘：你们想多了，没早让你们做是因为我忘记了！） 她们要好好孝顺阿奶！ 生是阿奶的鬼，死是阿奶的人！ （张翠翘：嗯，你们好样的，活着的时候在我面前当鬼，死了还想诈尸吓死老娘！） 第127章 你怎么才来啊 冯田能跟他们主子比么？ 她眼瘸啊她？ 今儿张娘子必死无疑，呜呜呜，他们以后再吃不着可口的饭菜了！ 也怪主子，主子为啥不跟张娘子挑明身份啊？ 非得要扮傻子！ 若是主子一开始就能挑明身份，张娘子一定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位大英雄的！ 现在喔豁了！ 玩儿脱了！ 哎！ 然而他们在要跟着翟无疾冲出去的瞬间，就发生了变故。 远处攀着冯田脖颈的女人忽然变了脸色，抬膝狠狠地招呼了冯田那杂种的根儿。 冯田实在是没防备张翠翘来这一手，加之他又被张翠翘迷惑得想入非非，反应自然慢了些。 让张翠翘得了手。 裆下剧痛袭来，冯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反应很快。 当即一手捂裆一手掐住了张翠翘的脖子。 “臭娘们儿，敬酒不吃罚酒！” 张翠翘被他掐得不能呼吸，满脸涨红地挣扎着。 同时手摸向腰间，拔出匕首就要刺，可匕首却被冯田用另外一只手给打飞了。 “臭婊子，老子这会儿就拿你试试家伙事儿！要是家伙事儿被你废了，老子就把你扔进乞丐堆里，让一群臭烘烘的下贱乞丐做你的男人！” 说完，他就把张翠翘往黑暗中的荒草堆里拖。 张翠翘绝望极了。 窒息的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这就是她穿书的结局么？ 她其实并不后悔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跑来接阿旺，便是她不来，冯田难道就不会去寻她吗？ 冯田出自绣衣卫，想来武功极好。 他专门折返来寻她，怕是有那个本事不让人发现。 无尽的绝望和悲伤包裹着张翠翘，她被掐得无法呼吸，因为缺氧的缘故，她的眼前阵阵发黑。 她这是什么命？ 临死还要被眼前这个恶心到极点的男人给糟践了…… 正当张翠翘觉得自己个儿这把真栽了的时候，只觉脖子一松，她大口喘气儿，新鲜空气猛然灌入她的肺，惹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不敢浪费这次机会，手不知又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匕首，想都没想扑过上去狠命往冯田身上扎。 “啊啊啊啊啊！” “扎死你！”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选我活！ 你去死！ 去死！ 张翠翘一心想着不给冯田任何反扑的机会，整个人跟疯魔了一般，血从冯田的身上溅出来，糊了她一脸。 很快，她的视觉就变得血红血红的。 冯田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宋家人和刚歇着的工匠们听见动静纷纷拿了棍棒往这边儿跑。 翟无疾让张虎和赵龙去拦人。 而他则站在张翠翘的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看她用匕首疯狂戳冯田的样子，翟无疾的心底竟然蔓延出无尽的疼意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喜欢心底的感觉。 为什么会心疼？ 他才不会心疼这个女人！ 一定是阿旺那个蠢货，心疼是他的情绪！ 翟无疾走到张翠翘的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他已经死了。” 张翠翘转身就给了翟无疾一匕首，她这是条件反射，杀红了眼。 翟无疾地抓住她的手腕，将血淋淋的匕首从她手中夺下。 “姐姐，没事了，他已经死了！”女人满脸的血，眼里满是惊恐。 张翠翘是真的吓坏了，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的恶和疯狂。 低估了这个时代律法对人的束缚浅薄程度。 从太平盛世来的她，起初还有些警惕心，可跟着阿旺待久了，这份警惕性竟在无声无息间消磨了不少。 她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阿旺，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翟无疾看不得她这般模样。 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姐姐没事儿了，他已经死了！” “不会再伤害你了！” “有我呢，姐姐不怕！” 翟无疾学着阿旺的样子轻抚张翠翘的脊背，试图安抚这个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你怎么才来啊……”怀中的女人呜咽着说了一句话，身子就软了下来。他连忙查看，女人已经晕过去了。 翟无疾招呼赵龙过来，瞥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冷冰冰地道：“扔山里喂狼！” 说完，他抱着张翠翘就走。 赵龙老老实实地收拾尸体，他捡起尸体的断手，把嵌在尸体大腿上的匕首拔下来，扛起就走。 主子那时候着急，甩了两把匕首出来，一把匕首削断了冯田的手臂，一把匕首扎穿了冯田的大腿，不然以冯田的身手他也不会躲不过张娘子的匕首。 话说回来，张娘子怕是真的吓坏了，拿匕首疯狂扎冯田的样子好可怕。 翟无疾的心疼，脑袋也跟要裂开了一样疼。 他知道。 头疼是因为阿旺。 阿旺想出来。 可他不会这般甘心将身体就这么交给阿旺，忍着疼把浑身是血的张翠翘抱进净房。 她浑身是血，得好好洗洗再换身儿衣裳才行。 这事儿翟无疾不想让别人知道，故而也不能使唤三丫四丫，只能他亲自上手给这个女人洗澡。 翟无疾板着个脸给张翠翘脱衣裳，在手触碰到她的衣裳时竟然有些抖。 真是没出息！ 翟无疾暗骂自己。 她都给你脱过，你为什么不能给她脱？ 不过是扯平而已！ 翟无疾想着自己刚被张翠翘捡回来的那两天，他浑身上下都抹着药汁儿，是张翠翘的手笔。 故而他这会儿不过是还回来而已。 至少他不会给她穿鸳鸯戏水的里裤。 做过一番心里建设，翟无疾稳住心神咬牙解开了张翠翘的腰带，只是脱掉两层衣裳之后，翟无疾的鼻血猝不及防地滴落了下来。 落到一片雪原中，血点子红得刺目，宛若被寒风吹落到雪地里的红梅。 这女人穿的里衣简直太过分了！ 不只是里衣，就是里裤也十分过分。 清凉得过分。 贴身得过分。 明明是起遮挡作用的玩意儿，却偏偏比没遮挡更要命。 翟无疾深呼吸，闭着眼睛去扒，裤头倒是被他扒拉下来了，可里衣他却毫无办法。 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最终他着急了，直接动了匕首。 把她的里衣从中间儿挑断。 第130章 搜索 秀秀秀衣卫半夜被人烧了？ 还把里头的人给杀了个干净？ 哪怕知道绣衣卫里没一个好人，每个人手上都沾染着不少无辜者的血，乍听到这个消息张翠翘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四儿他娘你们快点儿，那些官兵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去晚了得罪了他们，搞不好他们会把你们的房子给烧了！” 来报信儿的人气喘吁吁地扔下一句就撒丫子跑，心怪张寡妇作妖，干啥住这般远，害他差点儿把腿儿给跑断了！ 张翠翘反身回屋将房门关上，上手把翟无疾身上沾着血的衣裳扒拉下来，然后找布剪成条，麻溜地帮他包扎。 他身上的伤口很多。 新旧交错，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疼。 傻子啊！ 他怎么就那么傻？ 为了她……值得么？ 绣衣卫那种地方就是龙潭虎穴，是他能去闯的么？ 即便他的身份高贵，可那是绣衣卫啊，是皇帝手里的屠刀，他居然敢动皇帝的屠刀，皇帝岂能容下他？ “以后不许干这种傻事儿了！”张翠翘哽咽出声儿，真相还用问么？ 明摆着的呀！ 翟无疾也觉得阿旺傻！ 他昨晚来这么一出打草惊蛇了，不止是傻，还是疯狂！ 阿旺不但打草惊蛇，还破坏了他的计划，并且万一什么地方留下了线索，必然会引来君王的猜忌！ 君心难测！ 伴君如伴虎！ “好！”翟无疾黯哑应声儿，女人的眼泪一颗颗地砸在他的背脊上，滚烫得灼人，像是要将他的皮肉烧出一个个的小洞来。 再把他的心也烫得千疮百孔。 翟无疾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好。 他一定不是在气昨日冯田的事儿，他气的一定是被阿旺破坏计划的事儿。 这样一来，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定然会暂时龟缩起来。 先是妖妃两姊妹的前途发生了偏差，然后是宋四儿的前途发生了偏差。 他们已经失去了做棋子的资格。 他定然还会找别的棋子来利用，可那样一来，翟无疾就失了目标和先机。 “行了，咱们赶快过去，省得磨磨唧唧的被人怀疑。” “你记住了，昨晚你哪儿也没去，咱们在一个屋里睡觉。” 想了想，张翠翘觉得还不保险，她红着脸提醒翟无疾：“我们昨晚在一个屋睡觉，生娃！” 张翠翘觉得这般说更具说服力。 关心则乱，她是怕对方问得太过仔细，阿旺会露馅儿。 若是说在一个屋里生娃，想来询问的人也不敢多问。 “好，我记住了姐姐，我们昨晚在一个屋里生娃！”翟无疾认真点头，可心里却嗤笑不已。 这个女人就这么想得到他？ 以至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想跟他生娃！ 休想！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 他翟无疾的妻子，不求多么显贵，但必然是温柔善良且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 眼前这个女人既狡诈心眼儿又多，居然还欺骗他这个‘傻子’说那些凭空出现的东西是因为他！ 想着某日若事情败露，便会有人替她背黑锅！ 简直是毒！ 想着心事的翟无疾跟张翠翘和宋家人一起去村口，张翠翘紧张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因为这把长安城搅得翻天地覆的案子是阿旺做下来的。 宋家其他人紧张则是天然地对官兵畏惧。 在他们的心中，官兵就是蛮横无理的人，那回官兵进村不想蝗虫过境？ 最怕的是宋四儿。 昨晚他做了一晚上当绣衣使者威风八面的美梦，还梦见他穿着一身官服去春风楼，先前没机会睡到的美人娇滴滴地喊他大人，温柔至极地伺候他！ 美得咧…… 美得他把床榻都给弄污了，清早起来洗半天。 然而，先前却有人来说，说绣衣卫被血洗了！ 昨晚在绣衣卫守夜的绣衣使者全死光了，一个幸免于难的都没有！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想着绣衣使者这些年干的事儿，宋四儿又觉得绣衣卫被血洗是早晚的事儿，毕竟痛恨绣衣卫的人太多了，而能让绣衣卫出手的多是官员和勋贵之家，这些人家倒霉之后，还会有些许残存的势力存在。 这些人孤注一掷去找绣衣卫的麻烦也很是说得过去。 “娘，我……我不去当绣衣使者了！”宋四儿贪生怕死，他想要绣衣使者的威风，但是却遭受不住横死的下场。 “你想当我也不会让你当，我宁愿打断你的腿，也不愿意让你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张翠翘道。 不趁着这个机会表明态度，万一等着股风过去之后，宋四儿又起心思了咋整？ 说起来，还是阿旺靠得住。 张翠翘转头去看身侧的男人，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坚毅，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十分的清澈纯净。 她舍不得阿旺为她，为她不成器的便宜儿子出生入死。 宋家人的前途她能改则改，若不能改她也不面前，如今，她只求自己和阿旺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还有你们，谁也别做飞黄腾达的梦，都给我老老实实脚踏实地，该种田就种田，该学手艺就学手艺，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嗯，我们知道了阿奶！” “阿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手艺，将来挣钱了给阿奶扯布做新衣裳！” “我给阿奶买糖吃！” 孙子们纷纷跟张翠翘表孝心，他们才不像四叔那么不听话呢，他们要做听阿奶话的小孩子！ 虽然以前阿奶对他们不好，那是因为以前家里没有钱，爹娘没本事让阿奶过好日子，所以阿奶生气，脾气就不好。 但是现在有旺爷养着阿奶，宠着阿奶，阿奶不愁吃穿心情好了，对他们也比他们的亲爹娘还好，不但给他们吃肉，还请师父教导他们认字，学武，学手艺！ 阿奶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阿奶！ （又是自我洗脑签到达标的一天！） 孙子们这般听话乖顺，张翠翘十分满意。 她许诺回来就给他们做蛋糕吃，孩子们欢呼起来，沉闷的气氛一哄而散。 不过抵达村口之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张翠翘怕得不行，她见其他村民也跟她一般害怕，便稍微放心了些，都紧张就好，至少官兵不会通过谁紧张不紧张来怀疑人。 她完全没注意到领头的人看到阿旺的那一瞬间先是一愣，然后差点儿没当场给跪了！ 幸好有张虎提前来跟他们打招呼，不然翟无疾的身份就得当场曝光。 第131章 虚惊 既然冠军侯在十里村，那就证明十里村绝无可能窝藏凶犯。 但是过场还是要严格按照规矩走一遍的。 为首的将领问差点儿把腰弓到地里的里长：“人都到齐了？” 里长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麻压压聚在一起的人，回话道：“村民都到齐了，只是给宋家干活儿的工匠小的不知道到齐没有。” 将领皱眉，这个里长竟然连外来人口都搞不清楚，还有什么资格当里长。 “大人容小的照着名册点一点。”里长抹汗道。 若是换成从前，他一定两马鞭给抽过去，然而冠军侯在此，将领不敢造次，只颔首应允。 里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竹简来，走到张翠翘那边儿去，照着名字挨个儿认人。 这不能怪他，谁让张翠翘修房子选那么个犄角旮旯呢，他每天闲逛真逛不到那边儿去。 好在一个不少也一个不多，里长松了口气便去复命。 将领又问村里人最近有没有外头的人进村，大家不敢隐瞒，将知道的都说了。 基本上都是走亲戚的。 来人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能说清楚。 唯独有几个人来找宋四儿，是村里人都不认识的。 将领见宋四儿在翟无疾身边站着，能站在冠军侯身边的人他不好得罪啊。 得给点儿脸面，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有些胆怯。还是硬着头皮把宋四儿喊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公事公办。 “来找你的人都是谁，做什么营生，家住何处？”将领问。 宋四儿那里敢隐瞒啊，把油子等人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儿，说冯田的时候没说冯田来找他去做绣衣使者。 只说冯田来找他是想让他去做帮闲。 做了绣衣使者这辈子都是绣衣卫的人，可是帮闲不一样，帮闲半路是可以退出的。 宋四儿现在不敢去做绣衣使者，只能拿帮闲说事儿。 “……先头卞游发他们几个三番五次地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去绣衣卫做帮闲，我不愿意，毕竟家里买的荒地要开，活儿挺多的。 然后昨儿冯田冯大哥又来找我，我也拒绝了。”他的确拒绝的是帮闲这活儿，所以他没撒谎，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村里人都看向他，没想到啊，宋四儿竟然在长安城吃得这般开，就连绣衣卫都看上他，想拉他进去当帮闲！ 好在他还算是清醒没去。 那活儿是人能干的么？ 绣衣卫的人都是畜生！ 年头上村里有个老汉在去长安城的路上就被一群骑马的绣衣使者给践踏死了。 死了就死了。 人家骑着马像风似的刮过，根本就没人下马看一眼。 得亏没看，看了没准儿还会迁怒老汉的家人，怪他拦了绣衣使者的路。 而且他们看到颜色好的女娃子，说抢就抢。 抢了你还不能去拦着，敢拦着把你一家人都抓去扔去干苦役。 至于罪名。 他们随便罗织就成了。 反正绣衣卫的名声是恶臭恶臭的！ 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可也有双眼被蒙蔽的时候，竟看不到绣衣卫胡作为非。 已经活过一遍的翟无疾知道真相。 皇帝的耳目遍布天下，他怎么会不知道绣衣卫在外头有胡作非为的时候？ 只是如今还没把藩王和势力庞大的大家族给收拾干净，绣衣卫这把刀他还有用。 他自信他能控制住绣衣卫。 也自信绣衣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胡来也不敢太过张扬。 然而上辈子，就是他的这种盲目自信，导致绣衣卫这把刀直接捅向了太子，捅向了皇后，捅向了魏家和翟家。 虽然他最后反应了过来，给太子和皇后平反，甚至专门建造了宫殿纪念太子，可人已经死干净了。 后悔有什么用？ 愧疚又有什么用？ 屁用没有！ 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晚上能睡安稳些罢了。 当皇帝的人，多凉薄。 那将领身边的人将宋四儿说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冯田失踪了。 但是呢，他曾经出现在十里村找宋四儿。 这个宋四儿要不要带走啊？ 张虎上前跟将领拱手：“大人，他说的话在下可以作证，您还有别的问题么？” 他这般一说，那将领就放过了宋四儿。 反正这事儿回头他禀报上去，至于要不要将宋四儿带走调查，那就是别人的事儿。 不用他来得罪冠军侯。 将领摆摆手：“问完了。” 但事儿还没完，还得等搜查的士兵们回来禀报。 因着有翟无疾这尊大神在，这帮士兵挨家挨户搜的时候十分文明，没顺手牵羊，也没打坏东西。 可以说让十里村的人十分惊讶。 这……这……这太阳今儿是打西边出来的？ “大人，已经搜索完毕，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大人，东边儿也无可疑之处！” “大人！山脚无可疑之处！” 三三两两的小兵来报信儿，将领就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翠翘却慌了，她的东西！ 当时太过匆忙，她都来不及将那些东西藏起来。 等官兵们走了之后，张翠翘撒丫子就往荒地跑。 翟无疾跟上去之前看了眼赵龙，赵龙对翟无疾微微颔首。 张翠翘冲进屋子大口喘气儿，发现她走的时候啥样，回来的时候屋子还是啥样，心就放下了一半儿。 再慌忙打开几口箱子瞧，心就落到了实处。 翟无疾最近来的时候，张翠翘正趴在箱子上翻查呢。 翟无疾站在她身后，眼神儿被黏住了，脑海中浮现的是头天晚上帮她洗澡时的场景。 似乎能透过衣裳看到头天晚上他见过……过分的小衣裤头。 他的脸瞬间就被上涌的血气给冲红了。 翟无疾懊恼极了，他艰难地撇开脸不去看张翠翘，舌尖抵了抵后牙槽，这个女人简直随时随地都想着勾（引）他！ 哼！ 他绝对不会上当！ 就算是有一天他跟这个女人有了什么瓜葛，那也是因为阿旺控制住了身体。 “姐姐，没事儿了，他们走了！”翟无疾很是稳了稳心神，才凑过去道。 他看了箱子里的东西。 上面有字。 字他不认识。 难道是天书？ 第132章 找事儿干 听到翟无疾的声音，张翠翘就转身关了箱子，并将箱子上锁。 她知道问翟无疾没用，就出去问张虎。 张虎看了眼她身后的翟无疾，得到眼神示意，便跟张翠翘说了半真半假的话：“来的人我跟赵龙认识。 曾经一起打过仗。 所以他们给了个脸面，没搜咱们这儿。” 张翠翘明白了，这是看在阿旺的脸面上。 她没有深问，但还是琢磨着得弄个藏东西的地方，最好隐秘一点，不然她这些东西让外人看到了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她不知道，但她很容易被当成妖孽。 当然她也可以装神弄鬼，但是装神弄鬼容易玩儿脱。 好比你说你是得‘仙人点化’，万一有人就是有能耐把‘仙人点化’变成妖孽附身呢！ 加上那些书。 随便拿一本出来都能惊世！ 《天工开物》和《齐民要术》以及几本医书就不说了。 兵书那是要命的玩意儿。 皇帝会想，你一个山野村妇忽然得了这么多的兵书是要干啥？ 造反吗？ 还是说老天爷不满他的统治，所以才会赐下兵书给一个农妇，等有缘人去取。 然后这个有缘人就是阿旺，皇帝会想，阿旺是不是命定的造反人！ 喔豁。 这下子能害她和阿旺的九族！ 张翠翘这会儿脑子里跟演连续剧似的，层出不穷的狗血剧情刷刷刷地往外冒。 哎，兵书！ 爸妈和臭弟弟是想干啥？ 想她在古代建功立业，一统天下当女皇？ 真的是太过于看得起她了！ “姐姐我饿了！”翟无疾见张翠翘发愣，就提醒她。 张翠翘闻声儿忙收回思绪，转头见阿旺摸着肚子一脸委屈，忙开柜子拿了鸡蛋糕给他：“你先吃一口，我去给你煮面！” 翟无疾抱着点心篮子跟在张翠翘身后：“我帮姐姐烧火！” 爹妈给的粮食里就有挂面。 张翠翘先煎了几个鸡蛋，又烫了些小白菜，用野葱炒了个肉馅儿，面煮好之后将这些浇头弄上去。 因着收供品这事儿阿旺知道，并且没有他供品也收不利索，故而张翠翘当着他的面儿拆了一袋儿辣条放进她的面碗里，丝毫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也瞒不住。 翟无疾盯着她的面碗。 张翠翘一边儿拌面一边儿笑道：“这个很辣，比茱萸辣，你要是想吃的话先尝尝我这碗面，如果受得了，我也给你拿一袋儿？” 翟无疾点点头。 还吞了吞口水。 这女人手里的面明显比他手里的要香。 张翠翘把面推到他的面前：“慢点儿吃，别呛着了！” 不怎么吃辣的人头一次吃辣都不咋行。 一点点辣椒就能教他们做人。 翟无疾果然被辣红了脸。 幸好他没狼吞虎咽，不然这会儿定然被呛咳嗽了。 可辣归辣，味道是真好，特别香。 他吃完一口还忍不住吃了第二口。 张翠翘就明白了，转身回屋给他也拿了一小袋儿辣条。 其实还有泡椒凤爪，那玩意儿更辣，不过如今辣椒还没种出来，这些有辣味儿的东西得省着点儿吃。 谁知道后头爸妈会不会再给她寄。 没错，张翠翘现在把收供品这事儿当成收快递啦！ 跨越时空的快递。 就是手续费有点贵啊。 把辣条放进翟无疾的碗里，张翠翘就将包装袋拿去灶房扔进灶膛，灶膛里的余火一卷，塑料包装袋儿瞬间就被火舌给卷没了。 幸好她制造的污染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然她这良心可要过不去啰！ 等她回到堂屋坐下，翟无疾就忙拿起筷子开吃，没一会儿就吃得满大汗。 这要是冬天吃这种味道的吃食，那才叫爽。 若是冬天行军打仗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吃食，会少冻死好些人。 翟无疾是武将，有了好东西首先就想到的是军队里可不可以用。 吃完早饭，阿旺就要走。 张翠翘送他的时候就跟候在树下的张虎道：“张先生，白日里没啥事儿你能教我认字儿么？” 她得加紧学习，好将那些书翻译成小篆再重新抄录下来。 张虎下意识就要答应，然而翟无疾更快：“姐姐，晚上我早点回来教你！”他才不会给这个女人勾引他心腹的机会！ “晚上我想吃你烧的鸭子。”让这个女人忙起来，省得她去缠别人。 张翠翘本来不想浪费白天的时间，但做烧鸭子也是需要时间的，她就想着不然上午找张虎学认字儿。 然而翟无疾这么一说，张虎哪儿还敢拦事儿啊，忙道：“张娘子不好意思，我这几日都有事儿，你也知道，长安城如今闹腾得厉害，我得多巡逻巡逻这附近。” 喔，这是正事儿。 不能打扰！ 长安城的祸事是阿旺闯下的，张虎和赵龙谨慎点也没错。 “那好，你记得早点回来！”张翠翘叮嘱翟无疾，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他一走，把安全感也带走了。 张翠翘就很不安心。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先去将阿旺已经教过她的字儿全部复习一遍，就拴上门把天工开物拿出来看。 她率先找到的是曲辕犁，照着书上的插图把曲辕犁给临摹到麻布上。 然后就是造纸术。 造纸术一出，大梁的读书人起码可以增加八成！ 而且有了纸，她就可以开一家印书作坊。 直接上雕版印刷。 反正宋家的几个崽子中有学木匠的，也有学雕花的。 印书坊相对来讲技术含量不高，不至于高门大户买命争夺，手里有会雕刻的木工，谁都能开印书坊。 三丫半途过来收张翠翘的脏衣服去洗，敲门的时候差点儿没把她给吓死。 “谁？”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是我阿奶，我来拿脏衣裳。”三丫在外头道。 张翠翘这才想起来，上午忙忙慌慌的，她都没将脏衣裳给拿出去。 她不是圣人，养着四丫三丫自然会使唤她们干活儿。 张翠翘不喜欢洗衣服，在现代有洗衣机，除了贴身衣物，别的她就没用手洗过。 到了古代，有条件的情况下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给工钱呗，三丫四丫可乐意啦！ 不过三丫四丫帮她洗的都是外衣，里面贴身穿的她还是自己手洗，洗完了用熏笼烘干，没挂出去晾。 她现在穿的内衣也不适合挂出去晾晒。 “明天！” “没重要的事儿别来找我了！”张翠翘没开门，盘坐在榻上跟对三丫说了几句。 三丫问：“那晌午饭我给阿奶送来？” “嗯，送来放到堂屋，敲门跟我说一声儿就行了。” “好嘞！”三丫没觉得奇怪，毕竟阿奶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并且也不许任何人未经她的同意进她的屋子。 第133章 卖饼干方子 张翠翘刚把造纸的步骤画完，八奶奶就来找她了。 她将人迎进了堂屋，拿出装满她烤的饼干的攒盒儿。 盒子里的饼干有甜有咸味。 “哟，这么金贵的东西哪儿能让我们糟践，你快收起来！”张翠翘请她们吃，几个老婆子连忙摆手。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土埋到脖颈的人儿了，可不敢糟践这金贵玩意儿！” “四儿他娘啊，过日子还是要算计着点儿，家里的好东西攒着，等有贵客临门的时候再拿出来装点门面。” 张翠翘笑着给她们每人嘴里都塞了一块儿：“哪儿就那么金贵了？又不是买的，全是我自己做的。” “哎呀，如今阿旺愿意宠着我，我也就爱上了捣鼓这些吃食，没想到竟被我捣鼓出来了。” “这玩意儿叫饼干，是我在东市上瞧见有西域人卖，就买了点儿尝尝，觉得好吃，就问来了做法。” “人家不说，阿旺就给钱买，那人就把法子告诉我们了。” “想来他觉得自己个儿这辈子也不见得能来几次长安城，说得特别痛快，我照着他的法子做了一次就成功了，想来那西域人是一点儿都没有藏私！” 三个老太太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面食，脆脆香香的，入口一咬嘎嘣儿脆，还化渣。 吃完喝一口张翠翘用野菊花泡的水，哎哟整个人都满足了。 张翠翘让她们接着吃，几个老太太虽然馋，但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给我们吃糟践了，拿去长安城卖多好啊。” “就是。” “这做法还是人家阿旺买的……” 张翠翘干脆给她们一人抓了一把：“不值当几个钱，您几位都是我的长辈，我上头没有婆母，这些年当寡妇不容易，也多得了您几位的帮衬。 我孝敬你们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这东西不能放久了，放久了回潮就不好吃了！ 以前啊，家里难，我也不懂事儿，好些时候都辜负了你们的好心。 后来被亲儿子气得背过气去，又被养子们塞进棺材。 从鬼门关里走这么一遭啊，我就想明白了。 才知道自己个儿以前做了多少混账事儿…… 如今有了阿旺，我就想着换个活儿法，这才决定让阿旺买荒地，我们搬到这边儿来，跟继子们分开，离得远远儿的。 省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在一个锅里搅食儿谁都看谁不顺眼。” “如今这样挺好！”三奶奶叹道。 五奶奶也叹道：“我们也没帮到你啥，难得你还记在心上。” 八奶奶：“我就说你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寡妇有多苦我们是知道的，不要强一点儿，不斤斤计较一点儿，早就被继子们给剥皮拆骨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人心隔肚皮啊，你比你家老大年岁还小，在宋家立足不容易。不凶一点儿怎么能压服住一大家子人。” “不容易啊！” “我如今有了阿旺，他肯挣钱，每天都跟赵龙去林子里打猎，打完了给家里留点儿肉就拿去长安城卖，家里的日子啊可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些饼干你们安心吃，一会儿回去我给你们再装点儿！” 几个老太太哪里肯啊，都摇头要拒绝。 结果张翠翘又说了让她们十分震惊的事儿。 “这东西我觉得可以卖，因为阿旺给我买过长安城的点心，我尝过，我觉得这饼干要比点心好吃。” “我想着把你们教会，农闲的时候你们也能做点儿拿去长安城卖。” “那可怎么敢！”八奶奶惊呼出声儿：“不成不成，这可是人家阿旺花钱买的！” 另外两个老太太也忙摇头拒绝。 吃点儿占占便宜就行了，咋能要人家的秘方呢！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秘方就可能改变一个家！ “你们听我说完！”张翠翘道，“我是这么想的，阿旺花了两千钱买的这个法子。 我把这个法子交给你们，你们一人给我一千钱，我还能挣一千钱。” “长安城大，就算你们三家都做一样的拿去卖，只要不挤在一起，那肯定不会影响各自的生意。” “就算是惹了点心铺子的眼红，他们要来找你们买方子，你们大大方方地卖给他们就行了。不过嘛，卖就得卖一万钱，然后这钱咱们平分！ 你们看如何？” 老太太们：…… 手抖！ 心抖！ 这么大的生意她们不敢做决定啊！ 张翠翘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回头我给你们装点儿饼干带走，你们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八奶奶平复了很久之才问道：“可是四儿她娘，假如说我们跟你学这门手艺，回头长安城的点心铺子真想买，那他们买了之后咱们还咋做生意啊？” 张翠翘笑道：“吃食这东西千变万化，就拿你们吃的饼干来说，形状上可以变，味道上也可以变。 卖了方子之后，咱们再换种口味儿去卖不就完了？ 况且长安城那么大，只要不是挤在一起卖，真不会影响生意。 你们又不开店，不过是背个背篓或者是挑个担子去卖，根本就影响不了糕点铺子的生意。” 几个老太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若是真有人要买方子，你们得带他们到廷尉府附近去交易。” “省得被欺负。” “一万钱在咱们看起来多，但是在那些个糕点铺子看来是不多的，他们不至于为了节省一万钱来跟你们较劲儿耍阴谋诡计！” 主要是饼干不是一家卖，张翠翘打算把宋三宋二以及三丫四丫加上，这就算是七家儿卖了。 七家人散到长安城去，会给人一种感觉，这种吃食做法不是独家的。 他们真起贪心就要把七八家人都搞死，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值当不值当？ 这么一算，还是给一万钱来得稳当点儿。 本来嘛，糕点铺子卖的糕点都差不多。 谁也别想垄断整个长安城的经营。 老太太们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带着饼干麻溜地走了，连原本来找张翠翘干啥都给忘了。 张翠翘看着她们的背影笑了，她在长安的事业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先从几个老太太家开始，慢慢把整个十里村的人都带富裕了，然后她再做点儿什么就不显眼啦！ 第134章 撸起袖子就是干 老太太们急吼吼地回家把家里人都叫回来，大门儿关了，孩子们赶走。 三老太太家，儿子媳妇们齐聚堂屋，看着一脸凝重的三老太太心里都在发毛。 “娘，这是咋滴了？” “您不是才去四儿他家么，他家出啥事儿了？” “是不是宋四儿又惹祸了？” “娘，这回宋四儿闯的祸事是不是有点大？” “哎哟，张寡妇的命还真是苦，这日子才见好一点儿，儿子又不消停！” 不怪三老太太家里人胡思乱想，这上午村里才来了官兵搜查，满村也就宋四儿有陌生人来找。 还都是长安城的。 并且都是绣衣卫的帮闲！ “你们瞎说啥呢？”三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儿，她指了指桌上的饼干：“你们都来尝尝！” 儿子媳妇们早就注意到食案上放着的饼干了，只是老娘脸色不好，他们就忽略了这茬。 这会儿重新将目光落在饼干上，虽然他们很没见识，这辈子也没吃过啥糕点。 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啥叫糕点！ 这玩意儿看着就像是糕点。 只是跟他们路过糕点铺子时看到的不一样。 “娘，咱们家不过了啊？”他家老三惊呼道。 其他几个人也是捂着胸口，心说这得多少钱啊，老五去摸老太太的额头：“娘，您没发烧啊！” “咱家真的不过日子了？” “四儿他娘给的！”三奶奶好悬没提溜了草鞋去抽儿子。 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儿，不是他们娘买的就好：“原来是四儿他娘不过了，那没事儿！” 三奶奶跳起来一巴掌糊在他家老五的后脑勺：“不会说话就给老娘闭嘴！” “不然老娘拿针线给你把嘴巴缝上！” 他家老五不敢吭声了，然后吃了一块儿饼干之后就顾不上吭声儿了。 太好吃了！ 难怪长安城里的点心铺子生意好，他问过的，点心可贵啦！ 当时他还跟家里人嘀咕来着，这玩意儿吃了能升仙么？ 竟然卖那般贵！ 如今知道了，贵不是点心的错，是他没钱惹的祸！ 一屋子人埋头吃饼干，没人说话，屋里弥散着‘咔哧咔哧’的声音。 三老太太见他们都吃四五两块儿了便喊停：“别吃了，给孩子们留着！” 说完就将装饼干的竹篮子抱怀里了。 儿子媳妇们虽然还想吃，但不敢跟老娘对着干，再说了，都还是想着自己个儿的崽儿，认为的确该留给孩子们吃。 于是在馋都得忍着。 “你们说，这玩意儿拿去长安城卖可能卖掉？会有人买么？”三老太太问。 屋里的儿子媳妇们齐刷刷地点头。 这么好吃都卖不掉，那简直是没天理！ 见儿子媳妇们这般模样，三老太太就松了口气，于是把张翠翘的话告诉给他们听。 “……四儿她娘说的是咱们三家去学她能赚一千钱，可我总觉得这是她想帮衬咱们几家人故意说的。 就凭这些东西，一千钱不难挣啊，你们说对？” “对！” “一点儿都不难挣！” “一个月肯定能挣出来，再不济两个月也能挣出来！” “娘，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动辄就二三十文一斤，甚至还有五六十文一斤的呢！” “比肉贵！” “也比鸡子贵！” “贵多了！” “所以你们是个啥意思？”三老太太问。 “干啊娘！” “必须干！” “反正这会儿是农闲，咱们家的人都能腾出手来干这事儿！” “有钱不挣王八蛋啊娘！” “咱们要是不干，不就让五婶儿和八婶儿家抢先了么！” 老太太见家里人都同意，她也就省了说服他们的口水。 不过丑话要说到前头：“干可以干，但是这方子不能外流！” “不许你们带去娘家！” 几个儿媳妇都点头称是，但三老太太知道她们肯定会有小心思，毕竟是娘家，谁不盼着自己的娘家好呢。 于是她又道：“这活儿只能家里的男人学，男人在家做，女人去长安城里卖！” “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偷学，谁敢私下里教自己的媳妇，老娘就打断你们的腿！” “这可以以后咱们家安身立命的本钱！” “有了这门赚钱的生意，以后咱们家也能拿钱出来买劳役兵役，咱们家啊就再不用担心有人死在劳役兵役里了！” 三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以为然的儿子媳妇们也严肃起来。 “你们啊，多想想自己个儿生的儿子，别为了娘家，坑了自己的儿子！” “行了，话说多了你们还得嫌弃我这老东西话多，都散了，我这就带着钱去找四儿她娘。” 反正她先学，学会了再看儿子们的表现，再决定把这门手艺交给谁。 三老太太带着钱去找五老太太，五老太太这头也跟家人说好了。 然后八老太太也带着钱出现，三个老太太汇合后便急匆匆地去找张翠翘。 路上几个老太太交流心的体会，过程都差不多，儿子儿媳的反应也差不多。 就是八老太太的小儿媳妇说酸话，说她婆婆帮了张寡妇那么多，她竟还有脸挣她婆婆的钱。 八老太太：“……我当场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见识短浅的东西，跟她讲道理都讲不着，只能揍！” 五老太太赞同：“就该撕了她那张嘴，照着她的意思，四儿她娘就该把钱捧到她面前去，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配么？” 三老太太：“反正啊，我决定自己个儿把着这门活儿，能给家里挣钱就是好婆婆，他们就都巴结着，孝顺着。咱们也能乘机握点儿钱在手上。 省得将来老得动弹不得，床前无孝子！ 还有，媳妇那头也得防备着，可不能把咱们吃饭的家伙事儿让她们给盘娘家去。 大不了挣了钱给她们点儿私房，她们有了私房是自己用，还是给儿女用，还是拿来补贴娘家咱们都不用管！” 五八两位老太太纷纷点头赞同，说她们也是这般打算的。 八铁杆同盟会达成一致，笑容灿烂地找到张翠翘，张翠翘索性带她们去灶房看烤炉，手把手教她们咋做饼干。 “我滴个老天爷呀，难怪这般好吃，这得费多少鸡蛋多少荤油多少白面啊！” 张翠翘笑着跟她们算了一笔账，几个老太太瞬间反应过来，对啊，别看耗费本钱多，可架不住这玩意儿可以卖得贵些。 算一算，能有七成利！ 其实张翠翘把人工加进去算，只有五成利润，但是在老太太们的眼中，人工就算个屁！ 不掏钱的玩意儿，不用算进去，所以，如果这饼干能卖出去的话，少说七成利！ 八老太太瞬间斗志昂扬。 第135章 为何是她 这一整天张翠翘都在教几个老太太做饼干。 还让她们第二天让家里的男人来看烤炉是咋做的，回头自己垒一个。 还跟几个老太太说了铁匠铺的地址，让她们去打模具。 毕竟那个铁匠铺做过一套，再做就轻车熟路，这样耗时短。 至于那一千钱张翠翘没收，让她们先拿去当本钱，等挣到钱了再给她也不迟。 几个老太太感动地不要不要的，当然也没拒绝张翠翘的好意。 毕竟谁家也不富裕。 忙碌了一整天，张翠翘就没工夫去想绣衣卫被烧的事情，也没工夫去想被她杀掉的那个人。 倒是比闲下来强。 翟无疾去了未央宫。 皇帝因为绣衣卫的事情怒不可遏，他认为这件事是处心积虑害大将军和翟无疾的人动的手。 因为绣衣卫最近动作频频，还在扩充人手。 证明有些人怕了。 翟无疾松了口气。 没往他身上怀疑就好。 他还领了皇命专门去了一趟绣衣卫，仔细检查阿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有，他得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扫尾。 那个女人对阿旺的影响简直太深了，这让翟无疾很有压力。 等他探查出那个女人的所有秘密，就把她这个结症给了结了。 他不会允许自己身边埋藏着那般大的不可控的危险。 昨天阿旺敢为她血洗绣衣卫，那以后是不是也敢为她弑君？ 翟无疾想到这里就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唯一能给他一点儿安慰的是，阿旺虽然傻，但他出手十分利落，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京城风声鹤唳，所有的官员和勋贵都夹紧了尾巴。 即便很多官员勋贵都乐意看到绣衣卫被血洗，甚至想庆祝一番，但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做。 生怕被皇帝和绣衣卫给惦记上。 京城的一处宅邸中。 老男子端坐在几案前提笔写着什么，跪坐在他身边的美艳女子一边儿给他磨墨，一边儿柔声道：“王爷，这件事得缓一缓了。” “不过您觉得这事儿应该是谁做的呢？” “万寿节之前血洗绣衣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样只能让皇帝加强长安城的警卫，并且怀疑一切可能威胁到他帝位的人。” 梁王放下笔，同时捏住了美人儿的手：“他便是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你那个懦弱胆小的父亲身上！” “我才不担心父王呢，我担心的是皇叔您！”刘莺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巧笑嫣然地道。 梁王哈哈大笑，抱住她的腰，语气轻蔑地道：“不用担心本王，本王不动如山，皇帝就动不了本王！ 该担心的是皇帝！ 他手里的绣衣卫竟然被人血洗了，说明长安城盘桓着一个手段厉害的人物。 而这个人物跟他是敌对的！ 本王只需坐山观虎斗就好！ 本王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等魏仲山和翟无疾都死了，边关再起祸乱，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本王动手的最佳时机！” 刘莺娇笑：“皇叔英明！” 长安城外的一处别庄中，一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进入一暗室，跟屏风后的人影道：“公子，冯田没找到。” “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梁王和刘莺翁主的人也消停了下来，据太医所言，大将军应该是最多能撑到万寿节之后……” 屏风后的身影道：“这件事先放一下。” “还是打草惊蛇了！” “从现在起，掐断和绣衣卫的联系！” “是，公子！”来人领命，退出了暗室。 他走后，屏风后响起幽幽之声：“翟无疾，没想到你竟然能为了一个寡妇做到这一步。” “我还是小看了你！” “张寡妇……” “看来张寡妇会比宋胜更好用，更适合做捅伤冠军侯的刀啊！” “真是值得期待呢……咳咳咳……哈哈哈哈……”一长串的咳嗽声混合着诡异的笑声在昏暗得快看不见影儿的屋里充斥着，无比惊悚。 翟无疾离开长安城之前去了一趟大将军府，舅舅恢复得很好，不过为了应付来探病的汝阳公主，把脸抹得很白。 绣衣卫的这件事让汝阳公主感觉到慌张，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弟弟争夺皇位时动荡不安的年月。 翟无疾没有告诉大将军血洗绣衣卫的是谁，这件事他打算先瞒着，知道的人多了不是好事儿。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阿旺。 张虎和赵龙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这两个人能把命给他。 但他还是十分严肃地敲打了两人。 翟无疾并不敢多在长安城停留，太阳下山就匆匆赶回十里村。 回到十里村，见那女人就立在廊下等他，看到他之后就飞奔着跑来，翟无疾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就松了下来。 他下马将缰绳扔给赵龙，快步朝张翠翘走去，同时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女人。 在这一瞬。 他的心莫名地变得满满涨涨的。 因着阿旺头天晚上的冲动，他这一整天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不能说错一个字，不能做错一个动作，不能露错一个表情。 可一回到十里村，远远地看着炊烟冉冉升起，看到这个女人在廊下翘首以盼。 这个画面。 忽然就把他给暖到了。 这股暖意袭来，所有细细密密围绕着他编织的那张网忽然就失去了束缚他的力量一般，在暖流的冲击下龟裂破碎。 如果…… 她不是张寡妇有多好啊！ 翟无疾把下巴搁在女人的肩膀上，涩涩地想。 可她是张寡妇！ 他们之间夹杂着上辈子的灭门之仇。 有些仇恨，不能说这辈子没有发生就不算数了。 毕竟……上辈子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翟无疾放不下。 他做游魂的那几年，亲眼目睹一个个至亲、一个又一个的忠心部下就在自己眼前死掉，看着几百无辜族人被屠戮而他却无能为力的痛。 的无助。 让他的恨深深刻入了灵魂。 “阿旺，鸭子烧好了，我还煮了个鸭血汤，做了蛋炒饭！” 怀里的女人轻快地说道，声音中的喜悦非常明显，便是没看到她的脸，翟无疾也能想象出她的笑容有多么的甜美。 她为什么是张寡妇呢？ 这世上这么多女人，她为什么偏偏要是张寡妇呢？ 若她不是张寡妇，此生他定然将她捧在掌心，放在心尖儿，呵护宠爱一生！ 第136章 心思的变化 那她…… 有没有可能不是张寡妇？ 他自己能重生，难道别人就不能重生么？ 这个女人是重生的？ 可上一世他也没见过这个女人下厨啊，也没在宋家见到过铁锅。 她对外说是舍得放油盐瞎捣鼓的，那只能骗骗村民，骗不到他！ 还有，她为什么想要远离村庄居住？ 以及总是半夜掉下来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离奇。 可见她应该不是重生，毕竟上辈子的张寡妇翟无疾见过的，如上辈子的她就有好厨艺，为何不用？ 当然，或许这个女人除了重生还有别的际遇呢？ 如果她是重生的，那他更不能放过她。 重生之后想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就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不可能的。 但有没有可能她不是重生的，而是……而是精怪呢？ 不然这么多神奇的事情如何解释？ 翟无疾决定好好探究探究张翠翘的秘密，一定要将她的面子里子全部查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女人。 如果你不想死。 就一定不要是她！ 一定不要！ 想到这里，翟无疾收紧了手臂，把张翠翘死死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张翠翘差点儿没被他给勒死。 “阿旺，你放开啊！”张翠翘拍着他的背脊，想挣脱出来。 然而，翟无疾的力气很大，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行。 张虎赵龙默默地走开，主子真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当着他们的面儿就…… 这么欺负他们这种没媳妇的人真的好么？ “阿旺你怎么了？”张翠翘有点慌，难道是绣衣卫的事儿很棘手？ 呸！ 这不是废话么，血洗绣衣卫的后遗症肯定很大呀，也不知阿旺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他是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他有家人啊，还有张虎赵龙，一定是他们给了压力是不是？ 翟无疾缓过神儿来，松开张翠翘，牵着她的手往家走。 “没什么的姐姐，我就是想你了！”翟无疾学着阿旺的模样撒娇道。 “想我就在家陪我几天可好？”张翠翘乘机提要求。 虽然她知道阿旺回长安是治病，但是如今长安这局势……他还是惹祸那个人，张翠翘还是想让他避避风头。 “好！”翟无疾也正有此意。 山里的队伍有人守着，皇帝那里不招他的话，他正好不用进宫。 反正他已经知道皇帝把矛头指向谁呢。 他不禁看了一眼张翠翘，阿旺此举的确是打草惊蛇了。 但蛇惊走了或许是好事，给了他和舅舅撒网的时间。 只要精心布置，不愁鱼不入网。 翟无疾还没有意识到，他如今已经在下意识地为阿旺过于维护张翠翘而找借口了。 自己给自己砌台阶下。 两人关上门来吃饭。 鸭子很好吃。 张翠翘舍不得用干辣椒，不过也拆了两袋泡椒凤爪扔进去提味儿。 她自己吃吃不出辣味儿来，但是翟无疾吃效果却很明显。 又吃了满头的大汗。 张翠翘拿了啤酒出来喝，这一次翟无疾领略到了啤酒的美。 再不觉得这玩意儿味道怪，反倒觉得这玩意儿配着味道浓烈的烧鸭子简直绝了。 特别解辣。 喝起来很爽。 张翠翘把一双鸭腿儿全夹给了他，她自己则津津有味地啃着鸭爪子和鸭脖子以及鸭头。 翟无疾把鸭腿儿让给她她还生气，护着自己碗里没肉的东西唬着一张脸说：“你休想换走我的鸭爪子，敢换我跟你绝交！” 这让翟无疾想起他的皇后姐姐。 小时候他们是公主府的奴婢，很难吃到肉食，每一次上头赏下来鱼的时候，姐姐都会抢先夹走鱼头鱼尾，说那是鱼身上最好吃的地方，她最喜欢。 姐姐喜欢吃，他这个当弟弟的自然是让着，这一让就让到姐姐入宫。 等到姐姐成了皇帝的宠妃，他才知道她喜欢的不是鱼头和鱼尾。 她喜欢吃的是鱼肚皮上的肉，刺儿少肉多。 眼前的女人跟幼时的姐姐重叠了起来，翟无疾吃在嘴里的肉忽然就不香了。 她埋头啃着鸭爪子，喋喋不休地道：“……你不知道，鸭爪子做成干锅，或者卤起来下酒真的好香呀，只是可惜，一只鸭子只有两只爪子。 鸭脖子也不长。 还有兔头也是，一只兔子四条腿儿，只有一个脑袋。 兔头啊……不管是麻辣的、糖醋的、还是五香的都很好吃，特别是糖醋麻辣味儿，简直绝了！” “我傻了，先前做风干兔的时候忘记把兔头留下来单独做一锅兔头来吃。” “下一回兔子多了可得想着这事儿……”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 也是陛下教导他的规矩。 但是在乡下，并没有这个规矩。先前翟无疾刚恢复记忆的时候看她边吃边说很是嫌弃，嫌弃她粗鄙不堪。 可这才过了几天时间，他竟然颠覆了以前的想法，认为这个女人边啃边嘀咕的习惯挺好看的。 翟无疾默默地听着她说话，给她塞鸭腿儿她怎么都不要。 想了想他便没有再坚持。 家里的鸭子少。 所以她才舍不得吃。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故意的，想用这种法子讨好他。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多买些鸭子回来，一次性宰十只八只的，断了她这么做的源头就行了。 给得多，她没了省的理由，也没了装模作样的理由。 翟无疾勾唇扯出一抹笑容来，在事情没搞清楚前，他不会让这个女人的任何小心思得逞！ 张翠翘不知道翟无疾的脑洞都开到银河系去了，她自顾自地啦啦说半天，最后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鸭血汤，整个人都舒坦了。 心说少了粉丝啊！ 不知道她时候才能吃到鸭血粉丝汤。 吃完饭翟无疾就带张翠翘去院子里教她写字，三丫过来收拾碗筷去洗。 洗完也匆匆跑到窝棚那头，跟张虎学认字儿去了。 张虎每天早晚除了教他们练武，也会教他们认一会儿字，孩子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就是小六丫也被提溜着去学写字儿。 晚上睡觉，翟无疾理所当然地上了张翠翘的榻，美其名曰怕她害怕。 张翠翘也有这个心思，只是呢，她睡觉之前去堂屋往神龛上放了些东西。 翟无疾这才注意到堂屋里的神龛上多了个牌位，一个香炉。 牌位上没有名字。 “姐姐，这是谁啊？”翟无疾好奇地问张翠翘。 张翠翘看了看房顶，神神秘秘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经常会有东西出现，不管是谁给的东西，我总是得感谢感谢？”她也不算是撒谎，臭弟弟是经常给她供东西的呀！ 第138章 缠 “不然抓只活的进贡？”阿旺还是没放弃。 张翠翘翻了个白眼儿。 死的铁窗泪，活的就是太平间。 连重症监护室的资格都没有。 “我都说了，送什么东西我决定！你不许瞎来！”张翠翘瞪了一眼阿旺。阿旺十分遗憾地点头，说起来，他真的好久都没有徒手去抓活老虎了啊。 非常生猛的那种。 想到这里，阿旺愣了一下，以前他徒手抓过活老虎？ 算了，反正姐姐不许，他不瞎琢磨了！ “那姐姐我们睡觉！”阿旺说完就牵着张翠翘的手回屋，上榻后就紧紧地抱着她。 阿旺一点都不想睡，想跟姐姐说话，不然一觉睡到天亮，他又该不记得了。 “姐姐……” “阿旺……” 两人同时开口，阿旺立刻闭嘴，让张翠翘先说。 张翠翘对视着他的眼睛，抬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地喃呢：“以后不要半夜抛下我，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你受伤了。” “我心疼！” “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身陷险境。” “知道吗？” 阿旺心虚地点头：“我记住了姐姐！”嗯，以后去弄死欺负姐姐的人，不要让自己受伤。 他要小心。 有了阿旺的保证，张翠翘打了个哈欠，在阿旺的怀里找了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虽然她对阿旺很有色心，但现在的阿旺浑身都是伤，她怕两人瞎整害他崩开伤口。 还有就是，她迫不及待地想入梦，看看臭弟弟有没有收到快递。 阿旺不想让张翠翘睡觉，可是姐姐明显困了，他舍不得姐姐犯困。 只能搂着她，枕着她香香的味儿也闭上眼睛。 一起睡也很幸福呢！ 阿旺是一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 张翠翘的梦境中，张海洋哭了，他的床头半夜掉落几把匕首，给他打得满头包。 幸好这些匕首是用麻布一层层地包裹好的，不然万一哪一把的鞘掉了，他还不得当场毙命？ （张翠翘：没给你弄头老虎，让你不是唱铁窗泪就是去太平间你就知足！） 张翠翘数了数，她给在供桌上放了六把匕首，到弟弟手里只剩下三把匕首。 少了一半儿。 张海洋急吼吼地去敲父母的门，把匕首抱给父母看。 “号丧啊，大晚上的！”老张骂骂咧咧地开门，抬手就狠狠给了张海洋一下，“要是没正事儿老子打死你！” “你妈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你这个瘟丧吵醒！” “不孝的玩意儿！”匕首被打落在地，张海洋委屈巴巴地道：“这些是突然出现在我床头的，麻布上是姐姐的字迹，应该是姐姐想法子给我们的。” 老张一听他这么说，一脚把他踹一边儿去：“那你不早说？” 张海洋：…… 嗷嗷嗷，他不活了！ 在这个家他活不出来了！ 姐啊，你把我带走！ 带去古代，咱们一起发财，一起飞黄腾达，叱刹风云，搅风搅雨…… 我再娶十个八个弟媳妇伺候你！ “翘翘，真的是翘翘！”江女士听到动静儿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捡起地上的抹布看了起来。 是翘翘的笔迹！ “是翘翘！老张，是翘翘！翘翘还活着，她还活着！”江女士捧着麻布，又哭又笑地像个疯子。 老张忙搂住爱妻：“嘘，小声点儿，隔墙有耳！” 江女士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使劲儿点头。的确应该谨慎行事，不然这事儿一旦爆出来他们家很有可能全体进精神病院。 或者被送去研究？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旦曝他们能不能得到好先不论，他们再想给翘翘东西，帮帮翘翘就很难了。 “你小子听见没有？”老张同志刚温柔地哄完了老婆，就恶狠狠地威胁儿子。 觉得自己连充话费送的都不配的张海洋：…… “你姐姐说上次给粮食差点儿把她给砸死，这主意是谁出的？”老张凶狠地问。 然而老婆跟儿子都默默地看向他。 老张同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主意是他出的，于是讪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怕她饿肚子么！” “咳咳，你姐姐说，我们给的东西她能收到一半儿或者是以少半儿，还有，专门的书信她收不着，不过可以像她那样，把字写在包装上。 你姐姐还说……” 一家人熬夜开了个家庭会议，然后很不舍地将麻布给烧掉了，不能留痕迹。 “现在咱们要改变策，给翘翘弄种子，另外，翘翘的意思是让咱们两个月之后再给她东西，她修了新房子，大概两个月之后可以搬进去住。 那个时候她会做好保护措施，省得咱们个她东西的时候再给她砸了。” “但是翘翘要的调料什么的咱们得给她弄些，少弄些没事儿。”江女士插言道。 众人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张海洋。 只是都忽略了给张海洋的床上搞个护罩。 第二天张翠翘神清气爽地起床，跟阳间的父母……呸！跟现代的父母联系上之后，她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有了父母作为后盾，这么粗壮的一根儿金手指在手她还把自己混到原主的那个惨绝人寰的下场她就……多余穿越这一场。 张翠翘缠着翟无疾教她认字，以至于翟无疾想进山都不行。 于是进山打猎（盯练兵）的任务交给赵龙。 事实上翟无疾要的狼皮已经有了，不过要个名正言顺出现在张翠翘面前的理由。 长安城乱成一锅粥，皇帝趁着绣衣卫被血洗这个口子，一边儿让绣衣卫严查，一边儿借机收拾了一些他早就想收拾的大臣。 东西市交汇的那个广场上每天都有人被押去砍头，杀的人太多，血腥味冲天，久久不散。 长安城风声鹤唳，以至于小摊小贩们都不敢出门。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绣衣卫的人给一刀砍了，到时候死了也是白死。 长安城这样，八奶奶家倒是稳得住，宋大两口子稳不住啦！ 特别是宋大每天都听宋三嘀咕，说他编那么多的蒸笼都是白费力气，根本就卖不出去。 宋大媳妇越想越觉得是张翠翘在坑他们，晚上回家就跟宋大抱怨：“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 “毒妇啥时候为咱们想过？” “她要是真为咱们想，就不该让三丫四丫跟咱们离了心！” “如今被她教唆得连爹娘都不认了！”赵氏心里那个苦哟，说到三丫四丫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流。 第139章 打算 “闭嘴！”宋大呵斥住陈氏，三丫四丫的事情他心里也不舒服。 可是，如今他也回过神来了，卖了三丫四丫去养赵家的娃，他真是脑子坑得厉害。 不说多了，宋家难道就没有娃给他过继了么？ 他若是挣到钱了，就找不到寡妇给他生了么？ 继母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他不能再得罪继母了，继母从手缝里漏点儿出来都够他饱几顿。 “大哥，你心里要是不踏实明儿就去问问娘，大嫂，不是我听你们两口子的墙角，实在是你的声儿太大了。 我跟大哥是亲兄弟，盼着你们好，自然不会说出去，可若让外人听见了去跟娘说，大嫂你想想你能应付得来不？” 窗外响起宋二的声音，屋里的赵氏瞬间就不敢吭声儿了。 宋大涨红着一张脸道：“我知道了！”去找继母问问么？ 他不敢。 “二哥，大哥也没睡啊？那正好，我也睡不着，不然大哥出来，咱们兄弟几个唠唠？” 宋二看了他一眼，宋大很快就趿拉着草鞋从屋里出来了。 满院儿的月光下，兄弟三人蹲在廊下，手都揣在袖子里，整齐划一地盯着空荡荡的院子，各有心事。 “大哥二哥，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娘卖了个饼干方子给八奶奶，这几天那几家的小孙孙可没少揣着饼干在村里显摆。 我今儿好容易哄从六丫手里哄了一块儿尝尝，那味道绝了，香脆化渣，若是拿去长安城卖肯定能卖好价钱。 两位哥哥难道就甘心这般看着别人发财？” 宋大：“我只想把蒸笼卖出去。” 宋三嗤笑：“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咋尽想着蒸笼呢？那玩意儿根本就卖不上钱！ 饼干才能卖钱！ 要我说，明儿咱们就该去找娘，好好跟娘说道说道！” 宋二盯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道：“先等等。” 宋三着急了：“等啥啊等，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宋二斜睨他一眼：“不等，你便是现在就学会做饼干又如何？敢拿去长安城卖么？” 宋三顿时如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声儿都发不出来了。 艹！ 到底是那个不怕死的乌龟王八蛋去搞的绣衣卫？ 害得大家伙儿连长安城都不敢去了。 “行了，明儿还要干活儿，都回去睡！”宋二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宋大紧随其后。 宋三不甘心地回屋。 宋三媳妇就跟宋三嘀咕：“当家的，我跟你说，咱们这个继母肯定是妖孽附身，你瞅瞅那些稀奇的吃食……” “咋滴啊？她是妖孽你还有本事把她给烧了啊？” 赵氏噎住了，她没那个能耐。 要是她敢蹦跶出来说三道四，先不说阿旺会不会把她给扔粪坑里，就是里长跟八奶奶也不会轻饶她。 算了，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其实主要就是阿旺，要是她妹子能把阿旺给勾走，那将来她娘家的日子就好过了，而且她妹子也不能亏待了她和孩子们！ 阿旺做她的妹夫，总比做她的继父强。 这事儿还得等到里长家娶孙媳妇的时候再说，那个时候毒妇要去里长家帮忙，阿旺肯定要去里长家做客，不会挑那天去山里打猎。 上次回娘家跟娘家人说起这事儿，娘家人都很赞同，小妹也很高兴，让她放心，她有法子将阿旺给勾到手！ 她还年轻，不比张寡妇那个老菜帮子强多了。 宋大有心去问问张翠翘，然而他不敢。 陈氏早上不起来，躺在塌上呻（吟），嚷嚷着这儿疼那儿疼。 宋大没法子，只能扛起锄头去荒地那边儿干活儿。 陈氏等宋大出门儿就翻身起来，她先去灶房弄了点儿吃的，然后就把宋大辛苦编了一屋子的蒸笼全给劈了。 劈得特别狠，仿佛她砍的不是蒸笼而是张翠翘。 昨晚宋家兄弟几个说的话她全听见了，陈氏觉得张翠翘让宋大编蒸笼就是在耍他！ 里长的婆娘肯定是被那毒妇给收买的！ 毒妇就是想折磨她，宋大在家编蒸笼，田里的活儿就全是她的。 不然毒妇真为他们好，为啥不教他们做饼干？ 明明她都肯教外人！ 编蒸笼，骗谁呢！ 陈氏面目狰狞，蒸笼砍坏了扔得满院儿都是，再慢慢收拾到放柴火的地方堆好。 这些东西也就能当柴烧这一点儿作用了。 张翠翘醉心学小篆，每天恨不能有七十二小时可以用，故而一日三餐都是三丫四丫给做的。 她的刻苦让翟无疾刮目相看，关键她还很聪慧，虽然写这一项是需要日积月累地练习，但记方面很强。 还十分能举一反三。 她还用鹅毛管儿做成笔，这种笔沾了墨，之后写的字儿很小。 这倒是个思路。 毛笔写的字儿再小也赶不上鹅毛笔，用鹅毛笔写小字儿，那竹简上可以记录的内容就能翻上几翻，各地送上朝廷的公文也能少些。 当然，便是不少送，内容上就能多些。 翟无疾想了想，就让将作监的工匠多做了几只鹅毛笔，命人给皇帝送两只去。 至于被薅光了毛的大鹅，自然有铁锅去配。 如今的翟无疾越来越觉得张翠翘有毒。 跟她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然后慢慢忘记这仇恨。 这让翟无疾很怕。 怕到了最后即便是搞清楚了这个女人，知道她就是原来的张寡妇，他会不忍心。 因为这个认知，翟无疾在跟张翠翘在一起的时候很煎熬。 哪里还有半分杀伐果决的将军样儿？ 这就是世人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翟无疾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每次他被张翠翘展现出来的迷人特质吸引的时候就会提醒自己冷静。 用上一世的血仇来提醒自己。 神龛上的牌位他偷偷去看了，面儿上没有字，但是底座上刻着很小的三个字。 他不认识的三个字。 翟无疾现在不如刚重生时那般着急了，舅舅有一线生机，他也有五分生机。 重生后这些事情的改变，给了他底气。 想着神龛上忽然消失不见的东西，翟无疾出去找张虎，让他去里长那里把附近剩下的荒地和荒山全买下来。 再让里长帮忙，请村里闲下来的青壮来做工，将荒地清理出来，再修围墙将这一片儿全部围起来。 这个女人的秘密明显跟他自己也息息相关，这种秘密太过于骇然，不可暴露半分。 第143章 变故 “阿奶！” “六丫！” 三丫算是反应快的，只抓住了陈氏的衣角，然而陈氏忽然爆发的力气太大了，三丫根本就攥不住。 赵氏眼瞧着那刀就要落在张翠翘身上，而六丫还在张翠翘的怀里呢，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凄厉地喊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张翠翘这次必死无疑。 动静儿刚起的时候张翠翘就转头看向陈氏，只瞧见锋利的柴刀朝自己砍来。 她顾不上别的。 下意识就捂着六丫的头，把六丫紧紧护在怀里，将背脊露出给陈氏。 她以为她要被陈氏给砍死了。 陈氏来势汹汹，拼了全力的一刀她躲不过去。 张翠翘闭上眼睛，苦笑着想被一刀砍死总比将来被做成人彘强。 “啊……” 不过她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被抱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惨叫的声音是陈氏的。 “阿旺……”张翠翘睁眼，看到的便是阿旺的下颚。 而陈氏被他一脚踹飞，如今瘫在地上吐血。 可见这一脚他踢得有多重。 院里院外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心里对阿旺的认知又深刻了些，原来被扔进粪堆是这个猎户手下留情了啊！ 瞅瞅…… 这一脚…… 也不知把人踢死了没有。 “旺哥，她咋整？”张虎凑过来问。 阿旺看着他不说话，张虎明白了，他们家主子可是在装傻，于是便道：“旺哥，不然将她送去廷尉府？” 阿旺刚要点头，张翠翘就道：“算了，不送廷尉府，她不是说我当初害得她流产么？ 这次算是扯平。 我不再欠她的了！ 若下次她还要伤我，再送廷尉府不迟！” 有些债不是她欠的，但她用了原主的身体，就得她来还。 就当是给她和阿旺行善积德。 主要若这事儿上报了廷尉府，里长族长村老们都会吃挂落，要被连累。 有啥事儿，流行关上门来自己解决，这也是为啥私刑会在这个时代盛行的原因。 张翠翘要在十里村混，就要给里长族长这个面子。 果然，张翠翘这么一说，不管是族长还是里长，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劳烦郎中给她瞧瞧。”张翠翘将六丫交给凑过来的赵氏，对郎中道。 郎中去帮陈氏检查了一番，就对张翠翘道：“肋骨骨折了，我就是一个赤脚大夫，看不了这样的伤，还得送去长安城才行。” 张翠翘颔首，“那就送去长安城找个好大夫，张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送一下？”人命关天，用马车送人要快些。 张虎看了眼翟无疾，然后应下：“行，只是还得跟两个人去长安，得照料她。” 张翠翘忙道谢，然后叮嘱：“务必要保住她的命，花多少钱都我来出！”可不敢出人命，不然阿旺就完犊子了！ 接着，她又对宋大道：“她如今还是你的妻子，合该你照顾，至于你要不要休弃她，得等她伤好了再说。” 宋大不敢反对，点头同意了下来。 张翠翘又寻了族长：“还请您派一个婶子跟着去一趟，一则有个见证，二则，能搭把手照顾照顾人。 我给工钱，一天给二十个钱，十个钱是工钱，十个钱是饭钱。” 族长忙应下：“放心，我会安排的。” “还得让人去陈氏的娘家说一声儿。”族长又道：“他们的闺女竟敢杀婆母，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四儿他娘能为了族里和村里忍下这口气，他们做族长里长的不能不识数。 不将她送去廷尉府，但她娘家村子的里长，以及他娘家宗族他们还是要去找。 “这些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看着办！”里长道。 张翠翘谢过他们，抓着阿旺的手就走。 四丫想跟上，但三丫却拦住了她，六丫在她娘怀里蹦跶，想下来去追阿奶，三丫就去哄六丫：“六丫啊，等会儿三姐姐可好，三姐姐一会儿带你去找阿奶，阿奶这会儿有事儿，咱们不打扰她！” 六丫这才老实起来。 回去的路上，翟无疾反握住女人的手，她的手心儿里全是汗水。 可见是吓坏了。 先前她无意间杀了人，花了好多天才缓过来，现在又差点儿被大儿媳妇给砍死。 能不吓着么？ “姐姐，我背你！”女人怕得连路都走不稳了，翟无疾干脆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张翠翘也不矫情，乖顺地趴了上去。 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脖颈里，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男人的脖颈。 当时她还能有心思护着六丫，这会儿她回过神来，就只剩下害怕了。 若当时没有阿旺，她就死了？ 她怕的。 好怕死的！ 便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还是害怕。 翟无疾背着张翠翘飞奔，他没有回家，而是把张翠翘带进了山，到了一处悬崖边儿上。 在这里，能看到远处的长安城。 他把张翠翘从背上放下来，指着长安城的方向给张翠翘看：“姐姐，你看，长安城从这里看过去只有海碗那么大。” “你在哄我么？”张翠翘看了一眼长安城，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方向绵延不绝的群山，便将目光挪到了阿旺的身上。 她眼角的泪水郎晶晶的，眼尾红彤彤的。 看起来可怜极了。 像极了春雨里的梨花，洁白的花瓣被雨滴打得颤巍巍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稍微来一阵儿风，便能从枝头飘落下来。 他舍不得她零落成泥。 于是便用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低头吻去了上面的雨滴。 轻轻地，认真地吻。 用舌尖勾走泪滴，咸味儿在口腔中蔓延。 带着些许不易发现的苦涩，被他吞咽入腹。 张翠翘闭上眼睛，任由他亲着，山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乱糟糟的发丝相互纠缠着，分不清那些是她的，那些是他的。 她抬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在他的唇来开她的眼角之时便迎了上去。 翟无疾先是一愣，然后便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抢占了主动权。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主动，他不要脸面的么？ 秋天的风着实不温柔，更何况他们还站在悬崖边儿上，山风有些大。 然而搂在一起的男女仿佛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这就令山风很是挫败，溜了溜了，单身风不爱吃狗粮！ 第144章 影响力 张虎一路把赵氏送去长安城最好的医馆，然而大夫在检查过她之后，根本就不敢接手，张虎只能先将人留在医馆，请医馆的大夫照料着，再马不停蹄地去大将军府请司徒先生。 “你说什么？” “有人杀张娘子，无疾把人给重伤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司徒先生跟大将军都很惊讶，相继问道。 张虎简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大将军就请司徒先生先跟着张虎去一趟，心想儿媳妇都要杀她了，她还非要救活儿媳妇，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过于仁慈了些？ 这跟无疾说的梦境中的张寡妇相差甚远。 这才是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或者说这个女人太善于伪装？ 没关系，反正他假死之后是要去十里村的，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接触。 是人是鬼，是毒妇还是佳人，他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想到最后魏仲山还勾唇笑了笑，无疾被这个女人牵动得太厉害了，真的只是因为他的那个梦么？ 能牵动无疾的情绪挺好，他一直很担心无疾过刚易折，偏他对再美的女人都无动于衷。 以前皇帝没少赏赐他美人，但他碰都不碰，全安排人家去干活儿。 甚至还从中挑选了几个送去训练成细作，直接给塞周边国家去了。 皇帝以为他好男色，又给他送了好些颜色好的少年，这下他更直接，皇帝给多少，他就弄多少去军营。 还跟皇帝说兵难征兵，多谢皇帝给他塞新兵。 皇帝为了这事儿没少跟他抱怨，说无疾这是要独来独往一辈子？ 人太独了不行。 孤独终老的滋味儿不好受。 有司徒先生出手，赵氏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张虎还是安排他们在医馆住下，毕竟医馆随时都有大夫。 司徒先生跟医馆的大夫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也说了出现什么样的紧急情况就派人去找他。 一切交代清楚了，师徒先生留了一个自己个儿的随从守在这里，方便传话。 毕竟他不能把他的落脚地随便告诉医馆的人。 忙完之后，司徒先生将张虎叫到一旁，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 翟无疾这一脚踢断了陈氏好几根儿肋骨，幸好没有断掉的肋骨插入脏器，不然神仙难救。 一个村妇，何至于翟无疾下这般狠脚。 张虎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司徒先生很是无语，就这？ 就这就能起杀人的心思？ “不过这世间愚者众多，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如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在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推卸责任。” 张虎点头附和：“真是的，女儿不认他们，他们怪张娘子，张娘子让他们做蒸笼他们两口子一个做一个砍，后头见别人用蒸笼挣钱了，那妇人竟还是怪张娘子。 张娘子这个继母做什么都是错！ 要我说，张娘子就不该管他们！ 真是好心没好报！” 司徒先生笑了笑说：“所以啊，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张虎啊，如今边关无战事，你既也在起房子，那等房子起好后也该好好找个媳妇。” “擦亮眼睛看，媳妇没找好，你下半辈子就算是毁了！” 张虎抠抠脑袋，苦着脸道：“先生您可别打趣我了，我天天跟着主子，上哪儿找媳妇去？” 村里的几个老奶奶倒总是盯着他，可她们介绍的姑娘大字不识一个，样貌也一言难尽，他好歹是个品阶不低的将军好不好。 将来的夫人咋滴也得上得厅堂下得灶房的！ 不求跟张娘子比，但至少要有宋珍珠那般美貌伶俐善解人意才行。 “你这是怪你家主子耽误你的姻缘？”司徒先生逗他。 张虎吓得脸都白了，他连忙摆手：“先生，这话可不敢瞎说！” “您别逗我，我不禁逗的！” “那啥，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 司徒先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张虎赶回十里村，三丫见他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去迎接他：“先生您回来了？” “嗯，你阿奶呢？在不在屋里？”张虎将马栓到树上，就问三丫，三丫摇头：“阿奶跟阿旺爷不在家。” “您奔波一天累了，赶紧洗洗，饭我已经做好了，今儿做的酱大骨头，阿奶教我的，我不知做得好不好吃，一会儿您尝了之后跟我说说？ 要是做得不好吃我再去找阿奶讨教。” 说话间，三丫已经把热水给张虎打好了，干净的布巾也递到了他的手上。 以往张虎身边虽然有照顾他的亲兵，但男人照顾男人都很糙，做事儿往往都是等他吩咐，可没三丫这般有眼力劲儿。 “我自己来，你别忙活了！”张虎有些不好意思。 三丫笑容灿烂地道：“先生教授我们武艺，还教我们读书识字，珍珠只能做点儿这些小事儿来感谢先生，先生若是不让我做这些事儿，我会心中不安的！” “您先洗，我去给您端饭。” 回家就能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还有人把热水给打好，衣裳给洗好，张虎要说不享受是假的。 可惜，三丫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他也不是不能买几个丫头伺候，但主子身边都没丫头，他们这帮主子的心腹可不敢买！ 哎呀，酱骨头真好吃，三丫不愧是张娘子的孙女儿，做菜有天赋！ 张翠翘跟翟无疾赶在天黑透了之后回的十里村，三丫端了晚食过去，吃完之后两人就跟在山里啥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还同往常一般，多点了几盏油灯，一个教，一个写。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找张翠翘，说里长要带人去高杨村，请她一同前去。 张翠翘拒绝了：“我就不去了，这事儿族里和村里看着办就行了。” 去了就是吵架，没啥意思。 陈家穷得尿血，难道她去把陈家的房子烧了让他们全家人在冬天里冻死么？ 或者把陈家人狠打一顿？ 然后反过来被陈家人赖上？ 这亏本生意她不做。 还是那句话，不报官是抵了原主跟陈氏的恩怨，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剩下的事儿她便不再掺和。 然而，张翠翘没想到的是，她不去找陈家的麻烦，过了两天之后，陈家倒是找上了她！ 第145章 闹事儿 原来里长等人去了高杨村，直接将陈氏的所作所为跟高杨村的里长和村老们一说，说完后十里村的里长就道：“我这头是压着张寡妇不报廷尉府，但是你这头也该拿个说法给我，不然回头我跟张寡妇交代不了，她一旦将陈氏交给廷尉府，我吃挂落，你们高杨村的名声也毁了！” 高杨村的里长和村老们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直接带着十里村的人冲进了陈家。 把陈家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然而，大骂一顿之后又该如何？ 陈家真的是穷得尿血，一个寡妇，一个瘸子，然后就是屁点儿大的娃。 你就是打砸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氏的娘向寡妇就一味地哭，陈幺一直垂着头，也不吭声。 这就让十里村的里长很难做。 高杨村的里长问他想咋处罚陈家人，十里村的里长只能看向宋家的族长。 宋家族长也不知道啊，想了想只能扔下一句话，说陈氏肯定要被休回娘家的，陈氏这种媳妇老宋家要不起！ 这个时候，不管是宋家族长还是里长都理解了张翠翘的选择。 来了又能如何？ 能喊他们赔钱还是打他们一顿？ 这家人真是穷得除了命啥也没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感觉蓄满了力气的拳头一下子就打在了云朵里。 他们走后，高杨村的人虽然对陈家指指点点，可陈家人在乎么？ 不在乎！ 就是被人泼粪了，他们也只是抹一把脸，继续蹲着。 等人都走干净了，才去换洗，收拾自家的院子。 不管是向寡妇还是陈幺，都没提说去长安城看陈氏的打算，用向寡妇的话说就当没这个闺女。 这个女儿除了给娘家惹祸，真真儿是一点儿都没帮扶到娘家。 然而，入夜不久，便有人找上门来。 来人穿着黑色的衣裳，带着黑色的帽兜，他们根本就看不清长相。 进院子就放下两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铜钱，另外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银饼子。 向寡妇跟陈幺两人灰败的眼睛瞬间就有了光彩。 陈幺猛地吞了几口口水，抖抖索索地问：“大爷，您……您想让我干啥？” 这么多钱啊，来人便是要他杀人他也干！ 来人没说话，看了一眼陈家几个鹌鹑似的躲在角落里的孩子。 他身边的黑衣人上前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敲晕了。 向寡妇跟陈幺两个人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么多钱，便是要了那几个小崽子的命他们也不会迟疑。 “明日一早你们就去长安城恒记医馆，将陈氏接出医馆，直接抬去廷尉府，状告十里村张寡妇和她的姘夫杀人。” “事成之后，再给你们这么多钱！” “要是你们敢阳奉阴违，我定然会让你们全家一起去地下团聚！” 向寡妇跟陈幺闻言脊背皆是一冷，陈幺赔笑道：“您放心，我们恨死张寡妇了，便是您不来，我们也不会让她好过！” “对对对，我们可不敢糊弄您！”向寡妇跟着保证道，她这是说的真话，这几个人能悄无声息地到他们家，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他们。 “可是，可是咱们去廷尉府行么？” “十里村的人都知道是我那不争气的闺女先砍杀的她婆母。” 黑衣人冷笑道：“张寡妇一没受伤，二没死掉，廷尉府没法子治你闺女的罪！” “就算是张寡妇去廷尉府告你闺女不孝，你也能用钱替她赎买苦役和杖责。” “当然，如果你们能让宋大先休了陈氏，不孝的罪名也不能成立。” “并且你们的女儿重伤在身，廷尉府要是敢打她板子，她就得立刻死了！” “就算是躲不过这板子，她真的死了，她身上的伤是实打实的，你们还能让张寡妇两口子赔钱！” 两人一听他这般说，顿时就是一喜。 这是老天都在帮他们，又能整治了张家，还能挣钱！ “你们家几个小崽子我先带走了，省得他们留下来坏事儿。”临走前，黑衣人道。 虽然他也看出来这家人并不看重孩子，但是呢，保险起见，公子吩咐下来的事儿可容不得半分差错。 这母子两个一听，连忙跑柴房去把几个昏迷的孩子拖出来，一点儿不舍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有这么多钱，这些孩子不还都行！ 只要有钱，多少孩子不能找女人生！ 陈幺幻想着等事儿了就去买个漂亮的婆娘回来给他生崽儿！ 到时候就在长安城买房子住，去过城里人的日子，乡下他还不回来了！ “事成之后，我会派人将他们送回来。” 送走了黑衣人，母子两个就找了锄头去屋里挖坑。 挖坑埋钱。 “娘，多挖几个坑，这么多钱不能只藏在一个地方，不稳当！” 向寡妇也觉得儿子说得对，于是把家里的坛坛罐罐清空了些出来装钱。 寝室里挖坑埋一坛子，柴房里挖坑埋一坛子，猪圈里挖坑埋一坛子…… 忙活到天亮。 天亮后两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把家里不多的粮食全煮了，吃了一顿饱的。 再睡了一上午，养足了精神跑去长安城。 到了长安城费老大力气找到恒记医馆，母子两个见到宋大就扑上去一顿揍。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连媳妇都护不住，你活着有个屁用！” “我闺女跟你这么多年了，受尽了委屈，被你后娘磋磨的时候你在哪儿？她的孩子被磋磨没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还配当男人，野狗都比你配当男人！” 向寡妇吃饱了有劲儿，再加上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了，以至于宋大都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向寡妇抓了几道血道道。 接着陈幺又举着拐杖狠狠地打他，宋大很是吃了点儿亏。 他被追着跑出医馆，等丈母娘再扑过来的时候就反手一推，把向氏推倒在地。 向氏立刻哭天抢地嚷嚷起来：“哎哟，不活了，女婿要打死丈母娘哟！” 只是她刚嚎了一嗓子，医馆的护院就抄起棍子来撵：“闹啥闹，这里是医馆，再闹把你们通通送廷尉府去！” 向寡妇这才收声。 陈幺上前搀扶起她，对宋大道：“算了，别的不说，我姐不跟你过了，你写和离！” 第146章 继续闹 “不成，得等你姐醒了再说！”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宋大如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听娘的！” 他不聪明，先前不听娘的，卖闺女养陈家崽子，搞得闺女不认他，宋家村里人都嘲笑他傻。 说他想不明白，将来随便那个闺女出去接种生了男娃，也是他的孙儿！ 后来娘叫他做蒸笼，他要是也听娘的话，挣钱的机会就不会落到钱来箱的手上，因为那些人来村里就直接找的他。 还说是娘早就跟他们说过，要买蒸笼就找他宋大。 他这个人耳根子软，没分家过的是后娘厉害，他被后娘压着，不敢有别的心思。 分家之后，婆娘又成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以至于他也跟着觉得后娘是在害他。 后娘恨他。 赖头娘说得对，他后娘如今有了阿旺，咋可能还看得上他那个爹？ 有了阿旺还恨他让亲爹去送了死，就有些说不过去。 看，外人都知晓的事儿，偏他糊涂。 说来说去都怪陈氏，若不是陈氏总是跟他吹耳旁风，他也不会动摇。 他决定了，以后不管娶不娶婆娘，他都只听娘的不听婆娘的！ 陈幺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大竟然不想和离！ 他真想撬开宋大的脑子看看他是咋想的。 毕竟换成是他，也不会要像他姐这样的婆娘。 “等她醒了，我要休了她！”宋大接了一句。和离？给陈氏脸了！ 她都要砍死娘，跟着她的娘家一起把好好的一家人给搅和散了，凭啥给她这个脸！ 陈幺心说原来他这个姐夫也不傻，不过为啥要等他姐醒了再休？ “不是我说宋大，我姐不醒你就一直不放手？” 陈幺简直不能理解！ “现在不是你休不休妻的事儿，是我们不跟你过了！” “行，你非要等也行，我这就带我姐去廷尉府击鼓鸣冤，说你把她快打死了！” “我请廷尉大人来判！” 有看热闹的人在他说完之后就提醒：“廷尉府不管夫妻分合，想和离得去长安县衙！” 陈幺连忙谢过，马上改口：“那就去长安县衙！” 在大梁男女想要和离很容易，不光男的能休妻，女的也能求去。 跟封建社会后期相比，此时的社会大环境对女性相对宽容一些。 如今的小老百姓害怕衙门，宋大哪里敢让陈幺去长安县告状啊，他连忙拦着陈幺不让走。 陈幺乘机说和离的事儿。 宋大想着后娘的话，还是不松口，非要等陈氏醒了再说。 陈幺想要继续吓唬宋大，然而这个时候跟来帮着伺候陈氏的赖头娘出来了，她大声嚷嚷道：“宋大，让他去！” “你赶紧回村去叫里长以及乡邻们来县衙给你作证，说说你媳妇是咋挥刀砍向你娘的！” “让县令老爷断一断，也好叫长安城的百姓们知道知道高杨村的女人娶得娶不得！” “还有你！” “大家伙儿可都瞧清楚这个男人，这男人是高杨村的人，叫陈幺，一天屁事儿不干，懒得冒烟儿，成天介就撺掇着姐姐往娘家扒拉东西！ 前不久还撺掇他姐卖了两个亲闺女去养他的小儿子！” “大家伙儿都瞅瞅！” “瞅好了这张脸！” 赖头娘拿出乡下农妇的泼劲儿来，弄得围观的人对陈幺母子两个一阵儿指指点点。 陈幺当即就跟赖头娘吵起来了，向寡妇扑上去就要跟赖头娘干仗，然而却被医馆的人给拉住了，但赖头娘没人拉，上去就给了她两个大耳瓜子。 医馆的人警告陈幺母子两个：“你们赶紧滚，再不滚就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敢在恒记医馆闹事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这年头敢在长安城开大医馆，背后能没点儿靠山？ 也是平头百姓敢闹的？ 张虎走之前就跟恒记医馆的人打过招呼，恒记医馆自然会偏帮宋大等人。 陈幺跟向寡妇就这么被赶了出来，灰溜溜地回家。 毕竟宋大没有休妻，他们也没法子将陈氏从医馆里抢出来。 “咋整啊幺儿，咱们办不成贵人交代的事儿，那些银钱是不是就保不住？”向氏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哪儿舍得再还回去。 陈幺也不想还。 他道：“不行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廷尉府告状！” “我们先告状，廷尉府会派人去把姐姐从医馆里带出来！” 向寡妇担忧道：“可他们还没和离呢，你姐那一出便是不孝，不孝要挨板子的，你姐如今这样挨了板子会死！” 陈幺才不在乎陈氏死不死，他只在乎钱能不能稳稳当当地拿到手！ “娘，廷尉府即便要判打我姐板子，那也得等她病好了再打，不然于面儿上不好看！” “不过娘如果舍不得我姐遭罪，那咱们一会儿就把银钱全起出来还给人家，这事儿咱们就不搅和了！” “哎，我原想着有了钱就带着娘你来长安城过好日子，这村里咱们待不下去了……” “我是个男人，我咋滴都好，村里人骂我，拿粪球扔我我都无所谓。” “可我舍不得娘您受委屈。” 向寡妇瞅着院儿周围的污秽，心里对陈氏的那点儿心疼顿时就消散一空了。 瞅瞅，她跟幺儿前脚离开。 后脚家里就被泼了粪。 “都听你的！你脚不好，先去歇着，娘去把院儿收拾了。” “嗯。”陈幺点头应下，进屋前他对向寡妇道：“娘，往后不管我姐咋样，我们手里有钱，就能帮她再找户好人家。 到时候我们去长安城安了家，我再买个丫环给你使。 你也尝尝当城里老太太的滋味儿！” 向寡妇想想儿子描绘的好日子，脸上就有了光，干活儿都有劲儿了。 等到天黑，那黑衣人又来了。 黑衣人找陈幺单独说话。 “今儿你们在医馆的事儿我已经知晓了，进行得并不顺利，宋大也没休了你姐。” 陈幺见黑衣人张嘴就把他们今天的事儿说了出来，后背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心慌得一匹。 他怕对方把钱要走，忙保证不会耽误事儿，回头他跟她娘去廷尉府告状一样能赖上张寡妇和阿旺。 然而黑衣人却笑着摆手道：“不必先去廷尉府，你明日带着你娘直接去十里村找张寡妇闹，最好能让你娘也被伤成你姐那样。 这样一来，你就直接能带着你娘去廷尉府告状了……” “若是你娘能死在张寡妇家最好！” “放心，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加钱的！” 第147章 凶狠的阿旺 让自己忙起来，张翠翘倒是没被陈氏的事情影响多大。 只是晚上的时候很黏阿旺，也就在阿旺的怀里她才能睡得安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难怪人们都说被宠着的人总是越来越娇，这就叫娇宠。 ‘张虎’财大气粗，把一个村儿的壮劳力都请来干活儿，整片荒地都被大致收拾了出来。 荒草啥的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地里的石头啥的也都捡得差不多了。 没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荆棘灌木等玩意儿，山脚下这一片儿的视野就开阔多了。 视野开阔了，心情都会好很多。 心情一好，就把宋二跟宋三喊来，让他们去长安城买两头牛。 这么多地，需要牛耕。 顺便让他们去铁匠铺取她先前定做的犁头。 曲辕犁她已经让修房子的木匠们给做出来了，这房子也是，原先只计划简单修几间，结果修着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往多了添，工匠们也不时给个建议，说是若不缺钱，不若一次修到位，不然等修完了以后再嫌弃房子少了不够用，就比现在麻烦些。 张翠翘想着自己有秘密，三丫四丫又是要跟着她一起暂且住几年的，于是便干脆参照着明清时候的四合院儿那么设计，在原先的主院儿周围又围了三个单独的院落。 将来一人一个院子，院子门一关，再把房门一关，的确要私密很多。 不过这么一来，工期就拉长了。 张翠翘无所谓。 工匠们求之不得！ 若不想延长工期，他们干啥费尽力气跟张娘子建议？ 当然了，他们也是认为张娘子有那个实力。 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然而好心情在陈家母子来后嘎然而止。 也不知陈幺是怎么跟向寡妇说的，向寡妇到了荒地这边儿就开始破口大骂。 一路骂一路往里走。 “烂舍物（破鞋）玩意儿，我闺女嫁到你们家来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卖腚的娼妇，以为自己有个野男人就了不起了！” “野男人还是个傻子，也是，不傻谁要你这千人枕万人睡，见了公的就走不动道儿，畜生都不放过的烂舍物！” 荒地里干活儿的人多，但大多是男人。 荒地离村里远，娘们儿们便是要撵过来跟向寡妇撕也来不及。 三丫四丫放羊的放羊，伺候鸡鸭的伺候鸡鸭，都离挺远的，她们听到动静往这边儿跑，速度也没翟无疾快。 翟无疾飞奔过来，在向寡妇面前站定，向寡妇骂骂咧咧地挥舞着爪子朝翟无疾扑去，而翟无疾在她扑过来的同时一拳头揍在她的下巴壳子上，刹那间向寡妇嘴里的牙齿便随着血水飞了出来。 接着翟无疾一脚踹飞了她。 “你……你打死了我娘，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陈幺顿时尖叫起来。 他边喊边退，心说这野男人真是够狠，他还以为还得闹腾多久才会惹来他们出手呢！结果他娘骂几句对方就上当了。 挺好，不耽误他工夫。 只是下一瞬陈幺就傻眼了。 他被张虎拦住了去路，还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寒芒森森的匕首。 陈幺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匕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虎把着胳膊转过身来面对翟无疾，然后将他推了出去。 在外人看来，便是陈幺拿着匕首要杀翟无疾。 翟无疾一个扫堂腿过去，把陈幺的两条腿全部震断，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踢飞，送他们母子作堆。 如陈幺所愿，向寡妇被翟无疾当场打成重伤，顺便打一送一，把他自己也给打成了重伤。 也是翟无疾怕张翠翘害怕，故而没下死手，不然……依着他的性子这陈幺母子两个咋可能有命在？ 荒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翟无疾的凶狠。 在他们眼中，这人真的是下死手啊！ 回去得跟家里的婆娘们说说，往后啊，说谁闲话都不能说张寡妇的闲话，说别人的闲话最多就是吵架干仗，说张寡妇的闲话就有可能丢命啊！ 惹不得！ 千万惹不得！ 张翠翘撵过来的时候翟无疾已经揍完了人。 “阿旺……别……别打死了！”张翠翘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急促地道。 打死了太麻烦。 便是阿旺的身份不一般，也很麻烦的。 她不愿意阿旺为她麻烦缠身。 不过是被骂几句，她又少不了一块儿肉。 前几天她才哄着阿旺答应她不去长安城杀陈氏，没想到陈家人竟然还闹上门来，送到阿旺眼皮子底下挨揍。 她在害怕的同时，也被阿旺护着她的心给征服了。 这是霸总啊！ 妥妥的霸总有没有！ 没钱了人家去打猎，你说冬天里怕冷想要皮子，人家一出手就是一百多张狼皮。 恨不能把一座山的狼全给祸害光。 这样的男人，让她如何能不动心呢？ 没法子不动心啊！ 但他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性子她还是有点虚，不是张翠翘圣母，而是从文明世界来的她，对生命有着天然地尊重。 别人要杀她，她自然是要反杀的。 但是别人骂她，她觉得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一骂她她就让阿旺杀人，那她成啥了? 这十里村的人还不得被阿旺弄死一半儿？ 尊重生命这条底线，是她哪怕穿越到这个人命不值钱的社会，也要遵守的。 “姐姐不怕，他们没死！”翟无疾转身过来搂住她，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哄着。 女人啊，果然还是胆儿小。 上辈子的恶毒劲儿上哪儿去了？ 翟无疾觉得，不然就是张翠翘功力高深在跟他装模作样，不然就是……夺舍！ 夺舍这个词儿，还是他从司徒先生嘴里听来的。 这个词儿并不是什么好词儿。 然而，翟无疾宁愿是第二种。 因为他不是好人。 而且夺舍的是毒妇啊！ 相当于帮他报仇了？ （本书又名《男主每天都在自我攻略中》） “旺哥，他们……”张虎站在一边儿等到半天，直到翟无疾放开张翠翘才装模作样去找翟无疾讨主意。 翟无疾：“听姐姐的。”张虎放哨的时候发现了陈家母子，就跑去跟翟无疾禀报，翟无疾觉得这两人来者不善，就跟张虎套好了应对的法子，以及完事儿后糊弄张翠翘的法子。 张翠翘走过去看了看两人，陈幺的一双腿全断了，弯曲的角度很诡异。 向寡妇的整张脸都肿了，看样子好像下巴壳子被打断了。 嘴贱的代价啊！ 论积口德的重要性！ “张先生，还得麻烦你把他们两个送去长安城医治，诊金我来出！”这两个人讨厌，但罪不该死。 主要阿旺现在还没恢复记忆，若是惹上官司缠身，他万一应对不来呢？ 而她不过是个村妇，连找谁帮阿旺都不知道。 “行，我这就送他们去长安城！” 不过不是送去医治，而是将人直接送去廷尉府。 不然张虎也不会给陈幺手里塞匕首。 刺杀冠军侯，是可以当场斩杀的！ 把柄，他们不会给任何人留！ 第149章 曲辕犁 张虎亲自将人送去廷尉府。 并且送上证据。 有人公然刺杀冠军侯，方廷尉哪里敢有半分怠慢，立刻命人把他们收押审问。 陈幺自然是又招供一遍。 但他招供了跟没招供一样。 方廷尉派人去他家搜查，没搜到钱财，只看到不少坑儿。 同时他还派人去恒记医馆查，果然如陈幺所说，他们头天就去恒记医馆闹过。 这件事断在了陈幺这里，方廷尉拿着他的口供进宫禀报皇帝。 皇帝气笑了。 这帮人想除去他的左膀右臂简直是不择手段，什么样的法子都敢用！ 明着杀不了他的冠军侯，就用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这是在侮辱冠军侯，也是在侮辱他这个皇帝！ “既然线索断了，那就结案。不过冠军侯是隐姓埋名去十里村替朕办事儿，故而不能以刺杀冠军侯的名义结案，再下公文昭告乡里。” “诺！”方廷尉应下。 皇帝命他退下。 方廷尉走后，皇帝烦躁地在宣室殿走来走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御膳房送来的晚膳他尝了一口就没兴趣了，让人撤走。 把身边伺候的人着急得不行。 皇帝不用晚膳怎么行！ “陛下，贺美人来了，她说最近长安城流行了很多有趣的吃食，她学了一两样，做出来给陛下尝尝。” 就在这个时候，常山进来禀报。 他也是硬着头皮来禀报的，虽然是收了贺美人的好处，但更多的是想试试皇帝能不能吃点儿贺美人送进来的东西。 毕竟皇帝要是吃了，也是他的功劳。 皇帝冷哼一声：“有趣，能有多有趣？外头的吃食还妄图跟宫里比！” “你个老东西又收了多少好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顶着朕的怒火来做说客！” 皇帝的话吓得常山连忙跪下：“陛下，老奴这条命不值钱，可陛下是万金之躯，万万不能饿着呀！ 只要陛下愿意吃两口，老奴是愿意舍命的！” “行了，把吃的拿进来，要是不好吃，朕就砍了你的脑袋！”皇帝踢了常山一脚。 常山忙不迭地跑出去，很快他就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常山从食盒里端出两个小蒸笼来放到食案上，皇帝没见过这种蒸笼，便问：“这是何物？” “回陛下的话，听贺美人说，这叫蒸笼。”常山将蒸笼上的盖儿揭开，香味瞬间就弥散了出来。 “这是粉蒸牛肉，这个是灌汤包。”常山跟皇帝介绍道，这东西他得替皇帝先尝尝有没有毒啊，吃的时候贺美人就已经给他介绍过一遍了。 所以常山很清楚。 “陛下，灌汤包要先把皮儿咬开一个小口子，把里面的汤汁儿喝了，然后再沾点儿香醋吃。” 常山在一旁殷勤伺候，皇帝尝了一筷子粉蒸牛肉，果然味道不错，跟他以前吃的牛肉味道完全不一样。 再照着常山的说法吃了一个灌汤包，入口眼睛就是一亮。 不错不错，厨子挺有巧思的。 “赏贺美人百金，另外让贺美人去把御厨房的厨子给教会了！”皇帝吃高兴了，就下令道。 “去跟贺美人说，朕今晚去她那儿歇着！” 常山笑烂了脸：“是，陛下！” 守在宣室殿外头的贺美人看到常山出来，就忙期待地问：“常公公，陛下可用了？” 常山笑着道：“恭喜贺美人，贺喜贺美人，陛下啊，很喜欢您送的吃食，这是陛下赏给您的金子，陛下有旨，命您将这吃食的做法交给御厨……另外，陛下说了，今晚要去您哪儿歇着！ 您啊，赶紧回去准别！” 贺美人见美食计成功了，美丽的脸笑得更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儿，她命人接了赏赐，朝着宣室殿的方向谢过之后，就又塞了一个大钱袋子给常山：“多谢常公公！” 常公公顺手将钱袋子塞袖子里，拱手笑眯眯地道：“应该的，美人还是赶紧去准备！” 贺美人这边儿利用美食把皇帝引到她宫里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后宫，各宫的娘娘们在臭骂贺美人的同时，也吩咐自己人去长安城溜达溜达，把稀奇好吃的食物方子买下来。 皇帝的女人，不能输！ 远在十里村的张翠翘，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几道小吃方子，居然引起了一轮后宫争斗。 这天晚上到了她和家里人约定好的时间，她让翟无疾去多弄了两张特制的网挂在床榻之上，搞成了三保险。 在阿旺的怀里睡着之后，快递就到了。 这次来的是土豆和辣椒种子，以及一些谷种和麦种。还有就是常备药物，比如消炎药，感冒药等等。 因着怕砸着张翠翘，土豆是臭弟弟一点点儿点儿地往供桌上放的。 他忙了一个通宵。 张翠翘和阿旺被吵醒之后也盯着网子一个通宵，到早上把东西都收捡好了两人才沉沉睡去。 等两人醒来都已经日上三杆，该吃晌午饭了！ 三丫送饭来的时候提了一嘴，说里长上午将村里人都集中在一起，说衙门把陈幺母子给抓了起来，说他们盗窃不菲财物，已经被判了苦役，扔去煤山了。 张翠翘也只是惊了片刻，想到她还没弄清楚的翟无疾的身份，想来是翟无疾的家人出手了。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张翠翘就将此事丢开不提。 ‘煤山’两个字引起了她的兴趣。 有煤啊！ 那可以做蜂窝煤呢！ 有蜂窝煤炉子用，要方便很多的！ 而且特别适合城里人。 张翠翘决定给弟弟写信，让他弄一份儿蜂窝煤的制作方法，以及蜂窝煤炉子的制作方法。 嗯，她也得去长安城逛一逛，买点啥首饰玉器啥的给弟弟供上，只要能落到弟弟和爸爸妈妈的手里，那就是古董，价值能翻多少倍呢！ 做人家女儿和姐姐的，总不能一味地索取，也该付出的！ 吃完午饭，张翠翘随手扔了几个土豆进烤炉，就带着阿旺去了地里，看看曲辕犁的效果。 宋四很少干活儿，不知道曲辕犁和直辕犁的区别，但是宋二和宋三知道啊！ 以前家里没有牛，拉犁头都是三兄弟轮着来，所以他们简直太知道曲辕犁的好处！ “娘，这个犁好使！”宋二见张翠翘来了，兴奋地道。 “省力气，有了这个犁，一头牛一天能多耕好几亩地！” “而且还省人手，不用好几个人都耗在一亩地上！” 第151章 帝心 “爹，我四下去转转。”张翠翘把茶水差点给他们端来，太子就对皇帝道。 正好皇帝跟翟无疾有话说，摆摆手让他自己个儿玩儿去。 宋家三兄弟在荒地上搭了一个粗糙的茅草凉亭，凉亭就搭在几棵树下，台面上铺上席子，倒是个待客的好地方。 张翠翘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个小巧的红泥炉子，炉子里只放着两块儿炭，上头坐着一壶茶水。 另外还有一个八宝攒盒。 攒盒里放着几种皇帝并未见过的点心。 翟无疾给皇帝倒茶，皇帝端起杯子吹了吹就略尝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 “味道不错，香甜不腻，花香味儿浓郁。” “怎么做的？”皇帝问张翠翘，眼前的女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风韵十足，像是枝头熟透了的桃儿。 算得上个美人。 不过他后宫的美人太多了，皇帝倒是没有惊艳的感觉。 他认为张翠翘还没有他赐给翟无疾的美人儿漂亮。 所以在皇帝看来，翟无疾装傻待在这个女人身边，无非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能理解。 将来事情了了，无疾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时，若是他愿意，就将此女接回去做个姬妾。 若是不愿意，那就给点儿钱财补偿，断了就行了。 “回大人话，这是用蜂蜜和玫瑰做的蜂蜜玫瑰茶。”张翠翘自然感受到了皇帝打量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在意。 毕竟是阿旺的姐夫，阿旺住在她这里，人家姐夫打量一下也是正常的。 “蜂蜜玫瑰茶？” “你倒是有巧思。” 宫里倒是也有玫瑰花，不过那都是妃子们用来泡澡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喝到用玫瑰泡的水。 “你怎么想着要用这玫瑰做蜜茶？”皇帝问。 张翠翘道：“曾偶然听一位进山采药的江湖郎中说过，百花皆有效用，好比野菊清肝明目，芍药镇痛、镇痉、祛瘀、通经，玫瑰理气解郁、温养心肝儿血脉…… 他当时叭叭叭说得挺多，我也就记住了几样我认识的花儿。” 皇帝点点头，张翠翘见状就告辞了。 这个人必定是位居高位，她一个曾经的上市公司总裁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感觉亚历山大。 溜了溜了。 张翠翘走后，皇帝拿起一块儿点心塞嘴里，嗨哟，不错喔！ 入口酥脆，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甜得恰到好处，一点儿都不腻。 吃完再尝一块儿别的，味道又不同，有股子葱香味，是咸的。 “您尝尝这个！”翟无疾自己拿了一块儿锅巴吃，也邀请皇帝尝一块儿。 皇帝依言吃了一块儿，第一反应好辣。 第二反应就是好香！ 第三反应就是停不下来！ 明明辣到额头冒汗，却越吃越想吃！ “这不是茱萸的辣！”吃完之后皇帝喝了一口玫瑰花茶解辣，意犹未尽地点评。 翟无疾点头：“是辣椒。” “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买的。” “也是她胆儿肥，什么都想试试能不能吃，不然怎么会买这种稀奇古怪又没人要的东西。”翟无疾给皇帝续水，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没招。 这是他和这个女人共同的秘密，不然他才不会想着替这个女人遮掩。 皇帝闻言端茶杯的手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要是有毒，无疾跟那女人怕是早死了。 可万一是慢性毒素呢？ 现在吐还来得及么？ “陛下，这东西定然是无毒的，她说当时卖这个的西域人就用馕饼夹着吃，她一个农妇，对方便是想害她，也不会拐那么大个弯儿！ 再说了，害她有用么？” 皇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放下心来。 翟无疾在心中冷笑一声儿，皇帝啊还真是惜命！ “这个是蛋糕，您尝尝。”翟无疾拿起一块儿蛋糕递给皇帝：“做法简单，就是用面和鸡蛋等物加上饴糖烤制出来的。” 皇帝接过蛋糕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还能饱腹。 “难怪你在十里村能窝得住。”吃完之后皇帝感叹。 “一个农妇有这般好的厨艺……无疾，你查过她的过往么？” “查过了！”自然是查过的，他重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女人查了个底儿朝天。 “我来之前，他们家饭都吃不饱，食不能果腹，她也没有厨艺可言。” “我来之后，给她钱给她肉给她粮食，她也不用做别的活儿，便成天捣鼓吃食。为了一口吃食，她非常舍得，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也没吃饱过，一旦确认我能打猎养着她，就放开了手脚糟践粮食油盐……不曾想她在这方面竟然有着惊人的天赋，捣鼓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很好吃。” “如今在她眼中，什么都没有吃喝二字来得重要。” 皇帝闻言便轻笑问道：“那你呢？你对她来说也没有‘吃喝’二字重要么？” 翟无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慢慢地抿了一口：“我自然比‘吃喝’二字更为重要，因为没有我，她就没有‘吃喝’，我对她来说便是粮仓，是钱袋子！” “哈哈哈哈！”翟无疾的话把皇帝给逗笑了。 皇帝指着他道：“你啊你，你明明仪表堂堂，竟沦落到以财取人的下场！” 翟无疾见皇帝这般，便知道他打消了对张翠翘的疑虑，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帝王多疑。 他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潜在的危险活着。 若是皇帝对这个女人起了疑心，要弄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陛下，您就不要嘲笑微臣了，她看中微臣的钱，跟长安城那些看中微臣身份地位的贵女是一样的。 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 她们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微臣这个人。” “这就是你不肯要女人的原因？”皇帝问道。翟无疾颔首。 “难道你跟她……”皇帝看了眼山脚下的住宅，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微臣装疯卖傻，她也不能霸王硬上弓！”翟无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明明克制不住的是他，到关键关头刹车的是张翠翘。 说得他好冰清玉洁一样。 皇帝再度哈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女人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当宠物养着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翟无疾不回答，他可不想以后儿孙们自相残杀，为了一个爵位一点儿财产争得你死我活。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还有阋墙的时候，更别说不同娘胎里出来的孩子。 所以他养那么多女人干啥？ 另外一边儿，四处溜达的太子跟耕田的宋四儿玩儿在了一块儿，笑声也不时在荒地里回荡着。 第152章 贵公子的特殊嗜好 嗯，太子扶着犁头，宋四儿跟在他身后用锄头把土犁起来的土块儿砸碎了，不时将土块儿和草根儿捡出来扔田埂上。 “后来呢？” “后来你们是怎么跑出去的？”太子扶着犁头，不时用鞭子轻轻抽一下牛腚，扬声问宋四儿。 “钻的狗洞！”有人帮他干活儿他乐意得很，哪管这个人是不是贵公子。 再说了，是这个贵公子叫抓的要犁地。 宋四儿可不是没见识的人，他知道长安城的贵人们各有爱好，好多人的爱好都很奇葩。 这个跟他同龄的少年喜欢犁地并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 还有喜欢吃粑粑的呢！ 听说那位专门养了好些美貌少女，平日不给吃别的，就给吃水果，喝山泉。 然后每日三顿地取粑粑，装进纯金的盘子里，还用各种金贵的食材来配。 这个巴结人啊，要如春风拂面般舒坦才是，要清新自然。 太过了就显得不值钱了。 贵公子身边缺拍马屁的么？ 不缺。 像先前这自称叫周阿狸的少年刚撩袍子挽裤腿儿要下地，他身边的人就各种阻拦劝阻。 这位爷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可性子很固执，根本就不听随从的话。 不过宋四儿也看出来了，那些随从们阻止一下好像也就做做样子，想来是为了事后跟更大的主子交差。 贵人身边的下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哈哈哈，竟然是钻狗洞跑的！”太子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宋四儿就很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他还是继续掰活：“我当时跑得快，跟在我后头的段大牛就惨了，他块头大，钻狗洞的时候被卡了一下，让追上来的狗咬住了脚脖子。 后来虽然他挣脱了狗嘴也跑了出来，但至此之后就瘸了。” 太子不笑了：“至于么，就为了几颗酸枣把腿弄瘸了。” 宋四狠狠点头：“至于。” “被狗咬瘸腿比饿死强！” “在乡下除了地主家，就没有能吃饱饭的人家。” “我们家也是因为我娘把我旺爹给捡回家之后才能吃饱，能顿顿见肉的。” 太子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段大牛活下来了么？” 宋四儿挥舞着锄头敲土：“活下来了，不过转年他去服劳役，因着家里给他带的干粮太少不够吃，饿着肚子干活儿，到底还是没能活着回来。” 他跟太子讲的是几年前跟村里的大小伙子们去邻村地主家的果园子里偷枣儿吃的事儿。 太子听了这话之后就沉默了。 宋四儿见太子不说话了，就连忙转移话题：“以前日子难过，是因为匈奴可恶，年年都要犯边。 如今大将军和冠军侯把匈奴赶跑了，陛下也减了些税赋，我想将来百姓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我娘说，我是摊上好时候了，能在满十五岁之前等到匈奴大败的消息，将来兵役摊派少了，只是劳役的话，家里倒是能攒点儿钱买工来换。” “若是我稍微早生个几年，便是躲得过劳役也躲不过兵役。” “我啊，对现在的日子贼满意，我们村里人也都很感激陛下，若是没有英明神武的陛下，怎么会有大将军和冠军侯这么厉害的将军。 匈奴人赶不走，老百姓的日子就要一直苦下去。 不像如今，大家伙儿都有了盼头。” 这个叫周阿狸的人既然是旺爹的外甥，那么说明家里肯定也是做大官儿的，在他面前拍拍皇帝和大将军冠军侯的马屁准没错！ 他早就看出他旺爹的出身不凡。 当初他旺爹晕在竹林里，那一身儿的黑衣和腰间的匕首套子都是值钱物！ 不过幸好他旺爹没了记忆，不然也不会便宜他娘！ 宋四儿的确判断对了方向，他这番话说完，太子的脸上就有了笑容。 “这个犁我怎么没见过，每年立春的时候我都会跟我爹一起下地耕田，用的犁不是这种。” “很笨重，没有这个好用，并且没法子转弯。” “但这个犁头很好用，一人一牛就行了！拐弯还很灵活！” 宋四儿笑道：“我也是头一次用这种犁，以前家里没买牛，拉以前那种老犁头都是靠人力，那才叫费劲儿呢！” “我娘看着大家用这种犁头干活儿费劲，就让我学木匠的侄儿他们几个想法子改改。” “不曾想还真是让几个孩崽子给改出来了。” “这曲辕犁我们也是头一回用！” 太子打小就被皇帝精心教导，他很是知道民生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曲辕犁的好处，以及它背后代表的意义太子自然不会忽略。 他心里想着等回去的时候花钱把这副犁头买回去，然后交给司农寺，让司农寺把这东西推广到全国。 太子为了能了解曲辕犁的真实作用，很是认真地耕了两亩地，他心里算了一下账，觉得节省下来的人力畜力能开垦更多的田地，于是便心热不已。 等金乌快要西垂之时，太子已经耕了两亩半的地了。 他高高兴兴地跟宋四一起回去，路过小溪的时候遇到一个放羊的姑娘。 羊群就跟在她身后，她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挽着裤腿儿洗脚。 夕阳的光铺在她的身上，给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金色。 小姑娘笑得十分灿烂耀眼，让太子一时间挪不开眼睛。 她很漂亮。 眼睛也很灵动。 笑容更是和宫里那些女人不同，灿烂得让身边的人也跟着明亮起来。 “四丫！”宋四儿喊了一声，他也光着脚丫子跳进小溪，小溪里的水一下子就浑浊了起来。 四丫听到宋四的声音就收了笑容，她瞪了宋四一眼：“说多少次了，我叫宋芙蕖！” 宋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就叫你四丫，我娘还叫你四丫呢！” 四丫立刻站了起来，扬手作势要打他：“那是阿奶，你算什么东西！” “信不信我告诉阿奶你欺负我！” 宋四儿根本就不让她：“我才不怕呢，今儿可是有人给我做见证！” 他这话音一落，四丫连忙四下看去，就看到了将袍角塞在裤腰上的太子。 眼神儿落在他的脚上，一脚的泥，膝盖上都蹭着泥。 四丫以为这个人是宋四的狐朋狗友，自然没对笑嘻嘻看着她的太子有好脸色，她凶狠地瞪了一眼太子，上岸穿上草鞋就去赶羊。 一边儿赶样一边儿转头过来威胁宋四：“又见证又如何？你且试试，看阿奶是信我还是信你们俩坏蛋！” 太子：…… 他明明很友好啊，怎么就变成坏蛋了？ 宋四儿可是故意的，三丫四丫长得好，嫁在乡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贵公子身边不缺温柔贤淑的人，身边温柔的美人儿多了，像四丫这种泼辣的反倒是能令人眼前一亮。 第153章 美食的魅力 “这是我侄女儿，没大没小的，您别见怪！”宋四儿跟太子赔笑。 太子果然如宋四儿想的那般，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鲜活，跟他之前见到过的女孩子完全是两个样儿。 也不是做贵族家的女孩子们不好。 就是少了她身上的一股子野劲儿。 “我不会见怪的！”太子大方地说，脸上的笑意十分真诚。 宋四儿：…… 富贵人家的少年果然喜欢别具一格的！ 也是，喜欢吃粑粑的都有！ 尽管这两个丫头不待见他，可他们都是一家人，但凡有一只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也能跟着沾光。 更何况，这两个丫头很听他娘的话。 而他又是他娘的亲儿子。 有这层关系在，他不怕三丫四丫飞黄腾达之后不管他！ 反正这一回又不是他把三丫四丫给卖了！ 宋四儿啊，如今是真的夹紧了尾巴，半分恶毒心思不敢有，毕竟旺爹那天晚上差点儿就杀了他，之前旺爹出手揍大嫂娘家人他也是亲眼瞧见的。 怕被揍死。 “您不见怪就好！” 宋四儿跟太子在山脚下分开，他把牛迁到圈里，宋三也送牛回来，他身边站着宋二。 宋三问宋四儿：“四儿啊，那位公子是谁啊？” 宋四儿那片地多了个穿着打扮都透着贵气的英俊少年，宋三宋二都看见了。 “三哥问的周公子啊，自然是我结交的朋友，长安城的！”今天结交的也算呀！ 宋三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是长安城来的，不然还能是乡下出来的么！ 不说别的，就那一身儿的气度，让人一见就想跪舔！ 可惜他闺女太小，不然一定鼓动闺女去勾引一二，若是能被这公子收房，那他的富贵日子就来了。 “你朋友，周公子来干啥来了？”宋三继续打听。 宋二再给牛添草料，继母买了两头活生生的牛回来，他稀罕得很！ 牛啊！ 对庄家人来说，牛可比人金贵！ 是一个家庭里重要的财物！ 从今往后，他们老宋家也是有牛的人家了，而且还是两头牛！ 就倍儿有面儿！ 在这个时候，宋二自动忽略他们已经分家的事实。 宋三问完话之后，他也看了一眼宋四儿，尖着耳朵听。 宋四儿一点儿不脸红地瞎掰道：“嗐，还不是有钱人待在城里太憋闷，故而想下乡走走，周公子听他爹说想来乡下走后，就提了十里村，顺道还能来看看我，跟我唠会儿磕！” “哎哟，没想到咱们家的四儿竟然这般厉害，长安城的贵人也能认识！”宋三羡慕地哟，眼珠子都羡慕红了咧。 “先前过来的时候我闻到灶房飘出来的香味儿了，阿娘这是打算今晚留客的，四儿啊，你真有口福！”宋三羡慕地道，他认为既然是宋四儿的朋友，那宋四儿肯定能捞着上席。 然而他的话戳到了宋四儿的痛处，他娘才不会喊他去陪客呢！ 他娘啊……如今是孩崽子们的亲奶，他的后娘！ 早知道当初他把娘气晕之后就不该跑，弄得娘到现在都在生他的气。 “我就不吃了，忍嘴待客！”宋四儿尴尬笑道。 嘤嘤嘤，他也闻到香味儿了！ 他也想吃呀！ 宋二明白了。 周公子不是宋四的朋友，应该是跟阿旺有关系，回来的时候他远远儿地看见阿旺跟一中年男人在草亭子里坐着。 宋三还想说啥，就被宋二给拉走了：“该回了！” 宋四不是他们巴结的对象，阿旺才是。 不过宋二不打算跟宋三说清楚。 如果他们三兄弟中有一个人能跟继母和后爹搞好关系，他希望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大哥三弟。 宋三被宋二拉走了，宋四儿就深深松了一口气，好悬，宋三再多问几个问题，他就糊弄不过去了。 那多丢份儿！ 这天晚上，宋四吃着三丫做的杂粮窝头，闻着空气中不时飘过来的香味儿，眼泪儿啊，止不住地从嘴角流淌出来。 他啥时候才能吃上亲娘做的大肉菜哟！ 张翠翘不知道自己的亲儿又委屈上了。 她既然要种土豆，自然要推广土豆，阿旺的姐夫和外甥就是很好的途径。 故而这顿土豆烧牛肉拿出了她的最高水平。 烧出来那叫一个香哟…… 不是她的厨艺有多牛掰，牛掰的是两千来年的饮食文化的沉淀！ 两千多年来先人们智慧和经验的结晶，成了她称霸长安厨师界的金手指。 她把给几个人换了个大的圆矮桌当食案，将所有的食物都呈上：“周大人勿怪，我们乡下规矩少，分开吃又麻烦又怕浪费，还请您跟周公子担待则个！” 不分餐，不过她在盘子里放着木勺和公筷，干净卫生还是能做到的。 中间摆了一大盆儿的土豆烧牛肉，一大盆儿的萝卜牛杂汤，一大笼粉蒸牛肉，一大笼咸菜蒸肉，一大笼龙眼肉，一大笼皮儿薄地几乎透明的牛肉汤包、一大盘子韭菜馅儿的煎饺。 一盘子清炒白菜、一盘子凉拌野菜、一盘子酒菜炒河虾、一盘子凉拌芋头丝儿。 另外还有一大篮子的饼子，饼子中间开了口，翟无疾率先拿一个饼，往里塞了一大勺子的粉蒸牛肉递给皇帝。 “陛下您先尝尝这个！” 皇帝接过塞地鼓鼓囊囊的饼，有些不知道从何下嘴，他吃饭啥时候这般粗狂过。 不过太子倒是很放得开，没等翟无疾弄，他自己就拿了一个饼学着翟无疾的样子往里塞了一大勺的粉蒸牛肉，然后大口咬下去。 一口入魂！ 太好吃啦！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吃食，这是牛肉吗？ 牛肉竟然能这般美味！ 而且辣辣的，吃得人额头冒汗，但是又好爽啊！ 皇帝见太子这般放得开，嗤笑一声儿：“没出息！”不就是粉蒸牛肉么？ 他吃过！ 味道的确不错，当然了，张寡妇做的这个粉蒸牛肉的确比贺美人做的闻着要香一些。 可香一些又能比贺美人做的好吃到哪儿去？ “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来了农家还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皇帝在吃之前甩了太子一句，然而他一口下去就忘记了自己先前说的话，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把手里的饼给吃完了。 太子也不说别的，只看着他爹笑。 呵呵，还说我！ 然而皇帝的脸皮那真是天下第一厚，完全没在乎太子的眼神儿，伸手就要自己来。 不过他被翟无疾给拦住了：“陛下，还有别的菜，您先尝尝别的。” 第154章 成交 皇帝瞪了翟无疾一眼，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 以前在宫里吃饭的时候没见他管得这么宽。 然而，在皇帝尝过土豆烧牛肉时就觉得翟无疾拦得对！ 拦得妙！ 拦得呱呱叫！ 好吃到他都没功夫说话了。 太子也一样如此。 翟无疾没法子，叹了一口气就帮他们布菜，给他们夹白菜和野菜。 别说，白菜酸辣可口，野菜清清爽爽，先苦后甘。 那是相当的解腻！ 一人再来个灌汤包，皇帝十分有经验地教太子如何吃，看着太子崇拜的目光，皇帝通体舒泰。 不过尝完了灌汤包，他还是觉得张翠翘做的灌汤包比贺美人做的好吃很多。 他当然不会以为那些吃食真是贺美人自己个儿做的，宫里这帮女人啊，不过是御厨照着她们的意思弄好，她们装装样子添根儿柴火，或是递根儿菜就算是她们亲自动手了。 也就是说，贺美人送的吃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御厨的手笔。 皇帝这会儿意识到自己个儿的御厨连一个乡下农妇都比不过，就有点心塞。 最心塞的是，这个女人是无疾看上的，他想直接带进宫里给他做饭都不成！ 哎！ 然后再想到自己个儿为了一顿不怎么样的吃食卖了一夜的春，也忒傻了些。 好在他也享受到了，不然那才憋屈。 “您再尝尝这个，这个叫煎饺。”翟无疾给皇帝夹了一个煎饺，饺子的底儿煎得微黄，咬一口下去，有麦香，有韭菜香，口感有绵软温和，也有酥脆化渣，交织在一起简直是绝了…… 一顿晚膳下来。 皇帝跟太子都吃撑着了。 父子两个摸着肚子，这个时候才觉得过了。 郡王干什么都得有个度，过犹不及。 皇帝自己每顿只吃七分饱，也是这么要求太子的。 结果几十年的坚持在这一日破功了。 “无疾啊，你要是稀罕她的厨艺，带回府上就是了，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皇帝很是不解。 厨艺再好也是个农妇而已。 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意摆布掠夺的！ 翟无疾问：“不是您让我藏着么。” 皇帝被问住了。 “回头舅舅也要来。” 好，皇帝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舅舅，这个牛肉里的茎块儿叫什么，好好吃啊，吃多了还挺胀肚子的。”太子见两人陷入了尴尬，连忙岔开话题。 翟无疾道：“我叫它土豆，是深山里挖出来的。” “早些日子她非要跟我进山，我打杀了一头野猪，她就把野猪当时正吃的玩意儿全给刨出来带回家，说野猪能吃人就能吃…… 这也是以前被饿怕了，不放过任何一样能吃的玩意儿。 我听她嘀咕，说是再遇到天灾人祸，就能进山找这些东西果腹，能活命。” 翟无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不曾想这东西弄出来还真好吃，并且确实能果腹，直接用水煮也好，扔进灶膛里用火烧也好，熟了便是不沾盐也是能吃的。” “微臣就想着给陛下也尝尝，剩下的就做种，试试在荒地里种一种，看看能不能种，若是能种，一亩地又能收多少。” 周围有暗卫守着，倒是也不怕被人给听了去。 皇帝颔首：“你这么做是对的，粮食事关国本，的确应该试试！”在他当皇帝的期间多发现一种粮食，也是他的功绩，是会记录上史书流芳千古的。 想到这里，皇帝简直意气风发，胸中升腾起一股子万丈豪情来。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他强大，一切魑魅魍魉就都不敢浮出水面，只敢沉在水底。 他们不敢动，水面照样是清澈见底的。 水里的莲花一样开得冰清玉洁。 “对了爹，先前我去田地里逛，看到宋四儿用的犁跟别的犁不一样，辕不是直的，是弯曲的。 而且这种犁，比直辕犁省力气，犁得也更深。 除此之外，还十分灵活，可以轻松转弯。” 皇帝一听太子这么说，‘咻’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难怪这小子弄一身儿泥，他本是想问的，然而被美食堵住了嘴，就给忘了。 “走，去看看！” 然而翟无疾却拦住他：“陛下别急，东西您想要带一副回去就行了，这会儿时间不早了，陛下该回宫了。” 皇帝怎么可能忍得住，他摆摆手：“不着急，回去完了叩城门就是了。”他是皇帝，还优谁敢将他关在城门外不成？ 翟无疾只得让张虎去喊宋四儿，让他牵牛套犁，去最近的地里。 这个时候天色还有点儿亮，不过张虎还是让人弄了好多火把，皇帝看宋四儿犁了一圈地之后，他自己亲自上手，跟太子一起又犁了一圈儿地。 皇帝是个兢兢业业想做出一番宏图大业的皇帝，每年春祭的时候都是认认真真在下地犁田，并不是做面子功夫。 故而他和太子一样，一圈儿地犁下来就明白了曲辕犁的好处。 如果说张翠翘做的菜让皇帝眼前一亮，那么这个曲辕犁则让皇帝激动不已。 太子能想到的，翟无疾能想到的，他这个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并且能想得更远！ 如果他能让天下的百姓们都吃饱饭，那么，他便不会忧惧那些藩王会不老实。 百姓们能安居乐业，谁乐意跟着藩王造反？ 到时候藩王但凡有风吹草动，百姓们都会偷偷地给朝廷报信儿！ 藩王造反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支持，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如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几下就蹦跶死了。 说到底，世间的动荡至少有一半儿是因为百姓们活不下去才起的。 就像高祖皇帝建国之前，前朝各地百姓被横征暴敛，加之天灾不断，百姓们活不下去了，自然会揭竿而起，而高祖皇帝就是抓住了那一次机会，才有的大梁朝。 “带一套走！”皇帝当即就下令。 这是他娘的东西，宋四儿可不敢做主，他无助地看向翟无疾。 翟无疾装傻：“得问姐姐。”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宋四儿是外人，于是便笑了笑，命张虎去请张翠翘。 张翠翘请过来之后皇帝就说他要带一套曲辕犁回长安城。 “您要民妇自然是舍得的，不过这个是民妇的孙子捣鼓出来的，民妇还指望着他把这个献给朝廷，好搏一个前程，将来也能免去劳役和兵役之苦。 故而盼着您拿走之后就自家用便成了，别张扬出去。” 皇帝一想这妇人倒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过也能理解。 这东西的确可以为宋家的儿孙换一个低微些的官职。 “那你们预备什么时候禀报给朝廷知晓？”皇帝又问。 张翠翘道：“正月初一！” “讨个好彩头！”其实是想留些时间做曲辕犁，到时候好卖！ 皇帝：…… 太子提醒张翠翘：“正月初一衙门没人，张娘子还是早些献好，这样一来朝廷早些宣扬出去，也能敢在春耕前把农具给置换了。” 皇帝满意地看了眼太子，然后道：“献曲辕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交给我，功劳你也放心，会落在你家人头上！” “我也不让你吃亏，给你百金买下这犁！” “成交！”张翠翘答应得特别干脆。 “不过我不想金子，只想要银子，金子落在我们乡下人手里也没地儿花用去！” 百金等于千银，外加一个孙子的官职，这买卖一点儿都不亏。 张翠翘的心不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这是封建社会，有些钱你有命挣，不一定有命花。 要学会知足。 第155章 君臣交锋 不过张翠翘还是追着问了一句：“那我们能卖这个么？”毕竟人家要给一千两银子买专利，她想卖犁头自然得问问人家的意思嘛。 皇帝很满意张翠翘的识相，犁跟马蹄铁不一样，马蹄铁事关骑兵，自然不能提前透露给外人知道。 少说也得打两场仗。这个秘密瞒不住敌对国家之后才能公开。 曲辕犁涉及的是农业，皇帝只会愁推广得慢，张翠翘愿意做这个生意，愿意去卖这个犁，正是他想看到的。 “能卖！”皇帝说完就命人将曲辕犁装车带走，又对张翠翘道钱明日给她送来。 张翠翘美滋滋地应下，翟无疾去送皇帝出村，路上皇帝就感叹这一趟没白来。 还说翟无疾眼光好，挑上的这个宋家倒是有意思，当家的女人厨艺了得，就是子孙也争气，小小年纪就能改良犁头。 翟无疾心说那明明是天书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翟无疾又有些激动，天书的出现好像跟他也有关系，所以这其实也有他的功劳？ “辣椒和土豆种出来了都给朕送些来！”皇帝叮嘱翟无疾。 “那是自然！”翟无疾拱手道。 “这次陈家人的事儿你怎么想？那些人按耐不住，已经在朝你看中的女人下手了！”两人走在前面，包括太子都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没上去打扰两人说话。 翟无疾淡淡地道：“伸手宰手，伸脚宰脚！” “他们想试探就让他们试探好了！” “不过一个村妇而已，她的死活重要么？” “至于陈家母子，一对儿小卒子，根本无法从他们身上查到幕后的人，既然如此，臣为何还要客气？ 没把人给打死，也是怕给廷尉府添麻烦而已！” 皇帝本来是得知翟无疾将人伤得很重，担心他真的被一个村妇牵动了情绪，故而放心不下，才来跑这一趟。 要知道他伤了陈家母子，属于打草惊蛇。 然而如今见他答得这般干脆，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也完全放心下来。 “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臣认为并不重要，在适合的时机，陛下认为谁是幕后主使，谁就该是幕后主使！” 这话说得皇帝通体舒泰！ 瞅瞅！ 瞅瞅！ 这就是他一手教大的冠军侯，果然心里眼里只有他这个皇帝，只有大梁！ “不过此女的厨艺的确不错，人也爽利，若不小心被杀的确是可惜了，你平日里也该多关照一二！” “毕竟你在人家这儿住着呢！” 翟无疾不以为意地道：“房子是我出钱，陛下出人修的，荒地荒山都是我买的，跟她没关系！”他太了解皇帝啦，若是他表现得对这个女人极为重视，或许在某个时候，皇帝会对她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他是皇帝亲手锻造的刀，皇帝绝对不愿意看到他会被除了皇帝以的人左右。 这个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中，绝对不能死在外人手里，哪怕这个外人是皇帝！（在线翻译小精灵：这个女人任何人休想害她，哪怕这人是皇帝也不行！） 皇帝指了指他：“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一根儿筋！” “你也三十出头了，如今不打仗没地儿消耗精力，别憋着自己，有女人在身边也不知晓享用！” “陛下，臣就送您到这里！”翟无疾停下来，躬身拱手送客。 皇帝很是无语，全天下也就一个翟无疾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不过，这也是他给惯出来的！ 自己惯出来的冠军侯，自己宠着呗，还能咋整？ 皇帝心满意足地回宫离开十里村回宫。 刚回宫就有人禀报，说贺美人送了粉蒸牛肉来，徐美人送了煎饺来，郭美人送了煎饼果子来…… 肚子饱饱的皇帝完全对宫妃们的这些吃食提不起兴趣了。他道：“你们拿去分了！” “朕今晚去皇后那里歇着！” 喔豁！ 满宫的美人折腾了一整天也没争到皇帝，她们精心准备的吃食还被分给了太监宫女们！ 好气！ …… “公子，您既然知道陈家母子不能成事儿，为何还……”管事的简直不明白自家公子为啥要这般做，这不是白费钱么？ 年轻男人幽幽笑道：“试试罢了，反正本公子不差钱儿。” 他白日里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才醒来。 这会儿用了一碗肉糜粥，下面的人便来禀报陈家母子的事情。 “你去安排一下，宋大一心想要儿子，给他安排一个能生儿子的女人……” “还有宋四，盯着他，也给他安排一个女人。” “是，公子！” 管事的退下，黑暗中传来青年极为轻佻的笑声：“冠军侯……不知本公子出马跟你争女人能不能争得过呢？” “真是期待啊！” …… “阿旺，土豆烧牛肉好吃么？”半夜，阿旺从张翠翘的榻上醒来，本不想吵醒张翠翘的，哪知他刚起身下榻，她就醒了。 醒了就进灶房给他煮面，把土豆烧牛肉热了热给他当浇头。 阿旺吃得很满足。 “好吃！”他舔了舔唇，然后又心疼起张翠翘来，这些天的晚上姐姐都会起来给他热菜。 他想自己来来着。 可姐姐说反正她也醒了，闲着也是闲着。 漱口后重新躺在床上，张翠翘就跟阿旺说：“白天你姐夫和你外甥来了，他们姓周，还买走了我们的曲辕犁！” “你姐夫挺大方的，要给一千银呢，说明儿给咱们送来！” 阿旺搂着张翠翘，把她抱得紧紧的，已经是秋天了，天儿也冷了起来。 张翠翘怕冷，阿旺就热衷于给她捂手捂脚。 “我有姐夫么？我不记得了！”阿旺道，他一点儿也不想认亲戚，他都不认识他们。 “姐姐，你别被骗了喔！” 张翠翘笑道：“不会的，我见白日的你好像跟他们还是挺熟悉的，虽然并没有承认他们的身份，显然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你白天经常去长安城治病，想来是他们给你找大夫治病的。” 阿旺把脑袋往张翠翘的胸口埋，使劲儿蹭：“反正我不管，我只要姐姐！” 几下就把张翠翘的火给蹭出来了。 张翠翘费力推开他的脑袋，不行啊，她还没去问避子汤呢。 “姐姐我好难受啊，我就想跟姐姐贴贴，姐姐别推开我呀！” “那咱们分开睡你就不难受了！”张翠翘心说我也想贴贴啊，可眼下没有措施容易贴出问题啊兄弟！ 阿旺连忙躺平：“我睡啦！” “姐姐也快睡！” 说完就闭上眼睛：“姐姐我睡着啦，我开始打呼噜了！” 张翠翘：…… 兄弟你这么可爱犯规好伐！ 我个老阿姨咋遭得住请问！！！ 第156章 醋坛子翻了 阿旺的姐夫办事儿很牢靠。 清早张翠翘和翟无疾刚吃完饭就把钱送来了，还仔细问了二郎的名字年龄等信息，让他们在家等着好消息。 话传到就走了。 人走之后，张翠翘就跟阿旺道：“阿旺，我想去一趟长安城！”张翠翘惦记着避子汤的事儿。 翟无疾道：“我跟姐姐一起去。” 张翠翘摇头：“我和宋二去，你忙你的。” 可不敢让阿旺跟着，万一被阿旺听见了咋整？ 他可是叨念过好几次了想跟她生娃娃。 快乐可以有，生娃娃就算了！ “不要，我要跟着姐姐！”翟无疾现在学阿旺真的是学得炉火纯青。 张翠翘能咋整啊？ “那我就不去长安了，咱们还是在家继续练字儿！”张翠翘果断放弃去长安的打算，翟无疾望着她的背影虚了眼，这女人搞什么名堂？ 为啥要背着他去长安城？ 她到底想干啥？ 想了想，翟无疾找张虎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张虎就挑他教张翠翘的工夫去打扰。 “旺哥，我在山里发现了一窝野猪，我一个人搞不定，你能不能陪我进山一趟，咱们把这窝野猪给端了，也省得将来野猪没吃的了下山来祸祸！” 翟无疾拒绝得相当干脆：“我不去！” “我要教姐姐认字！” 张翠翘却是眼睛一亮，她推了推翟无疾：“你去，不然冬天野猪下山了怎么办？我会害怕的！” 翟无疾面露纠结。 张翠翘继续撺掇：“你去嘛，去嘛好不好！” “我想吃野猪肉了！” “我还想用野猪腿儿做火腿，回想用野猪肉灌香肠！” 翟无疾这才勉强点头：“好！” “可是这样我会很晚才回来！” 张翠翘笑眯眯地摇着他的肩膀：“我会等你回来的！” 说完唧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 翟无疾的脸瞬间就红了，他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张虎，遭受一记重击的单身狗张虎默默地帮两人关上了堂屋门。 溜了溜了！ 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翟无疾将张翠翘抵在墙上，低头狠狠地吻了一通。 哼！ 这个女人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勾引他！ 他若是不配合肯定要穿帮！ 在张翠翘看来，阿旺的吻霸道而急切，想来也是憋狠了，故而不管是为她还是为阿旺，她都得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一吻终了，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喘着粗气儿。 张翠翘的目光下移，果然看到了阿旺的变化。 她有些心疼。 万一憋坏了咋整？ “要不要我帮你？”张翠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阿旺。 翟无疾下意识就问：“姐姐想怎么帮我？” 他的声音哑得很，张翠翘险些在他黯哑的声音里迷失了自己，这就是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低音炮。 “你跟我来！”张翠翘牵着他的手回屋，她翻出自己的身体乳…… 翟无疾终于明白眼前的女人说的帮是怎么帮了。 这个女人真是厚颜无耻！ 为了勾引他无所不用其极！ 偏生他还不能拒绝！ 因为他现在是阿旺，而阿旺是不会拒绝他的！ 翟无疾咬紧了牙关，双手掐着女人的纤细的腰，闭着眼睛，喉咙里溢出闷闷的声音。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要飞上天了。 “男人第一次的确时间很短，不过以后会好的！”张翠翘洗手的时候跟阿旺说，时间短多省事儿啊，至少手不会酸。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虽然不会没有经验，但他是阿旺啊，他没有记忆，跟未经人事的少年没有区别。 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的张翠翘这般想。 翟无疾很是愣了一下才明白张翠翘话里的意思，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明明是她在勾引他，可到头来却嫌弃他时间短暂！ 若不是此刻是白日，等下又有事儿，他必定要让这个女人后悔她所说的话！ “我……我走了！”翟无疾系好腰带，臭着一张脸气哼哼地跑了。 张翠翘在他身后笑得不行。 这种事儿谁尴尬谁输！ 本来她也是第一次实践，就羞得很，然而阿旺比她还害羞，她的心态就稳了！ 把屋里的水倒掉再换一盆水洗手，确定手上再没那味儿了张翠翘才揣了银钱去找宋二套牛车跟她去长安城。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去了长安城，后脚翟无疾就带着张虎跟了上去。 随着万寿节的日子越来越近，长安城里也越来越热闹，东西两市的街上人头攒动的。 张翠翘给了宋二一袋钱，打发他去买东西，而她自己则溜去医馆。 可能是她给宋二拿钱袋的时候遭了贼的眼，她就被贼盯上了。 但她很是警惕，在被人故意撞的时候下意识就护着腰间的钱袋，她的手跟小偷的手搭在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 小偷是个跟四郎差不多大的小孩儿，被张翠翘发现了也不怕，一手死死地抓住她的钱袋，一手抓住张翠翘的手腕，埋头下去就要咬她的手腕儿。 卧槽这么凶残的么？ 张翠翘连忙松手，小偷如愿抢走了起钱袋儿。 街上人太多了，她怕引起踩踏事故，故而并没有吭声，打算吃下这个哑巴亏。 出门在外，命比钱重要。 小偷多是以团伙出现，人群中定然是有同伙的。 她孤身一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里是古代，她怂她命长！ 然而，她想息事宁人，但却不知道长安街头有的是热血青年！ 只见那小偷刚跑没多远，就被人一脚踹飞回来，刚好就趴在张翠翘的脚边儿。 然后张翠翘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希尔斯达蒙。 喔豁。 冤家路窄。 “这位娘子，这是你的钱袋，你看看里头的钱少没少！”英俊阳光的异国少年对着她笑，笑容灿烂得很，一口牙也白得很！ 张翠翘接过钱袋打开看了看，钱还在，于是便慌忙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那啥，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希尔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十分认真地对她道：“这位娘子你不能走，小偷既然已经抓住了，我们一起将他送去廷尉府！” “您别看他年纪小就起恻隐之心，小偷小摸不能纵容！” 翟无疾远远看着这一幕，眼神死死盯着希尔斯抓着张翠翘手腕的那只手。 可恶！ 这个女人早上才跟他那样，转头来了长安城就跟小白脸儿拉拉扯扯眉来眼去！ 站在他身边的张虎差点儿就受不住他忽然溢出的杀气。 张虎瑟瑟发抖，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就见主子脸黑如墨，双眼的怒火有焚天之势，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青筋暴跳。 阔怕！ 第157章 救命之恩不能恩将仇报 翟无疾是真生气了。 早上这女人还用这只手帮他，跟他好，结果呢，现在这只手却被别的男人抓在手里。 “主子，您今儿是进山打野猪！”张虎想哭，心惊胆战地提醒翟无疾。 这叫啥事儿啊！ 好在这个时候张娘子已经甩开了那个男人的手。 他家主子这才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 “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张翠翘道。哎呀，人家帮了她的忙，她没法子凶人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 温柔到小伙子慌乱松开手，然后白皙的脸蛋儿也跟着红了。 电光火石之间，人群忽然乱了起来，有人高声尖叫：“杀人了！” 人群一乱，希尔斯跟张翠翘就都被街上的人推搡着站不住，那小贼乘机跑了。 希尔斯拔腿就追，张翠翘在他身后喊别追了，然而希尔斯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街上越来越乱，张翠翘也被裹挟着往一边儿跑，仓促之间她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 她不但撞到了人家，还踩了人的鞋。 “快让开！” 惊马了！ 张翠翘才听到声儿就见一匹疯马嘶鸣着朝她奔来。 完犊子了！ 这个速度完全没给她反应时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就落到一个香喷喷的怀抱里，接着就被人抱着滚了一圈儿，滚到路边儿。 她看到疯马的脖子上忽然被插了一柄匕首，匕首还挺眼熟的，像她忽悠希尔斯的骨匕。 疯马轰然倒地。 但街上却出现很多人真刀真枪地杀成一团。 张翠翘精魂未定之时就被人拉了起来，躲进旁边的一间店铺之中。 很快，街上就只剩下杀来杀去的人和一些被误伤躺在地上哀嚎或死掉的百姓，以及一些杀手的尸体。 躲进店中的张翠翘并不知道，她的阿旺正带着人跟这帮杀手对招。 也不知道，第一声儿‘杀人了’也是因为她。 有人拿着匕首要从背后偷袭她，翟无疾出手如电杀了那个人。 然而，还没等翟无疾将她拉走，便出现了疯马和刺客…… 小店里躲了好多人。 张翠翘能进来是因为救她的人把原本快关上的门挤开，他们一进去那人就果断地将店门给关严实了。 “你怎么样了？” “有没有伤着？” “没有，多谢您……”声音很熟，张翠翘抬头一看，要了老命，是隋嫣！ 她今儿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啥破运气，先是遇到希尔斯，后头又被隋嫣给救了。 孽缘啊这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民妇无以为报，只能跟公子说声谢谢。”张翠翘麻溜道谢，这人她惹不起，赶紧撇清关系。 她这种行为的确十分的忘恩负义。但是呢，她就是这般自私，凡事以自己个儿的小命儿为主。 小小的店铺里挤满了人，以至于两个人想离得开点儿都不行。 隋嫣是真烧包，头上梳的发髻也有点复杂，编了小辫儿，小辫儿里嵌着玉珠和红珊瑚的珠子，头顶上的发髻用玉冠箍着，插在发髻上的簪子上也用红珊瑚做了点缀。 衣袍的颜色鲜艳，并且是一看就很贵的锦缎做成的。 而且他很香，站在他身边，像是站在商场的香水柜台旁边。 不过不可否认，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他的好看不同于阿旺的阳刚，而是多了几分柔媚。 特别是眼睛，那微挑的眼尾带着情儿，有句话是咋说来着？ 对了，眉目多情，体态风流！ 可不说的就是眼目前这男人！ 可惜这朵娇花有毒，惹不起。 “噗呲……”隋嫣虚握着拳头凑在唇边轻笑起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后面不应该是以身相许么？” 张翠翘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儿，她道：“可不敢这么说，公子已经救了我了，我可不敢恩将仇报！” 闻言，隋嫣笑得更迷人了，他伸手挡在张翠翘身侧，防着别人挤着她。 但也是因为如此，张翠翘这会儿就像是被他壁咚着一般，缩在墙角，在隋嫣用身体隔出来的空间中窝着。 “娘子可真有意思！” “本公子也尚未婚配，娘子怎么就认为以身相许是恩将仇报呢？我倒是认为咱们挺有缘分的，能成一段佳话也不一定。” “公子说笑了，小妇人是个寡妇，儿子都快成亲了，我这样的寡妇，怎么好糟践您这般风光霁月的人？” “再说了，小妇人已经有相好的了！” “真真儿不敢恩将仇报！” “这样啊！”隋嫣拉长了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可你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谢谢挺敷衍本公子的呢！” “本公子这个人又挺小气的，救命之恩你不报，那我把你推出去？” 外头还有打斗的声音，要是被推出去便是送人头啊！ “您不缺钱，小妇人又身无长物，实在不知该如何谢公子！”张翠翘抓狂，这个隋嫣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抓着她不放了？ “不如公子提几个条件，小妇人看看能不能做到！”她得拖延时间，这可是长安城，除非造反，否则外头的动静儿会很快消停的。 隋嫣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味和算计，他勾唇道：“既然娘子不能以身相许，不如来我府里干活儿抵恩如何？” “干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能把这救命之恩给抵没了！” 张翠翘：现在就抵没了谢谢！ “行，我让我儿子来给您干活儿，别说十年八年，干二十年三十年都成！”她爽快答应下来。 卖儿子，她有四个儿子呢！ “只是不能签卖身契，只能签雇佣契。” “也不能干违反律法，作奸犯科的事情。” “工钱您不用给，既然是还人情债，这点儿工钱我还是有的。” 隋嫣：…… 这女人还真是滑不留手！ “嘭……”正在此时，门忽然被踹开了。 屋里的百姓们惊慌尖叫，但在看到来人是穿着铠甲的士兵就都松了口气。 “隋大人！” “您受惊了！” “陛下急召隋大人进宫，还请隋大人莫要耽误。” 为首的军官目光在众人身上梭了一圈儿，最终落到隋嫣身上，连忙单膝跪地，垂首抱拳。 隋嫣闻言只好放过张翠翘，除了商铺匆匆往宫里赶去。 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张翠翘，用口型说：来日方长。 人走了，张翠翘也没心思再去找医馆了。 她跟屋里的其他人一样，被士兵们盘查一通之后就出去，街上到处都是血，但受伤的人和尸体都看不见了。 张翠翘忙赶去和宋二约定的地方，刚到就瞧见焦急等待的宋二了。 “娘，您没事儿！”见到张翠翘，宋二担忧地上下打量她。 简直太可怕了，居然大白天的就闹刺客！ “没事儿，咱们先回家！” 宋二苦着脸道：“现在回不去了，城门都关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 第158章 斗志 回不去咋整？ 赶紧找客栈啊！ 然而，聪明人还是多，城门一关，好些客商知道暂时出不去城，就立刻涌去个大客栈。 两人跑了好些客栈都没有空房间。 这个时候张翠翘才想起来宋四儿在宣平里买了一个宅子。 于是便带着宋二去宣平里。 他们一进宣平里就有人出来问他们是谁，长安城戒严，里长就组织了宣平里在家的闲人分成两队守在前后闾里的大门，凡是出入的生人都要拦下来询问。 张翠翘不禁感叹封建社会对一个城市的掌控力。 当然，在这个时兴连坐的年代，里长和居民们想不上心都不行。 况且不久后就是陛下的万寿节，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刺客，搞不好就是有人想谋逆。 这可是大罪，不查清楚点儿，万一有人逃窜到宣平里躲起来，整个里的人搞不好都要遭殃。 张翠翘耐心地报了自己和宋四儿的来历，还说了自家在这儿有宅院。 于是立刻就有婆子跑去找那一片儿的伍长，伍长来之后见是张翠翘，就说认识，的确是他们那一片儿的。 不过呢，那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这两人这个节骨眼儿来他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好人。 于是就让里长将他们的情况记录下来，往长安县报备。 可以说是真严！ 报备之后，张翠翘跟宋二还没安顿下来，就有衙役跑去他们家狠狠地搜了一遍，没发现谋逆的东西这才作罢。 宋二吓得跟鹌鹑一样。 他再是几兄弟里最聪明，最有见地的人，终归还是地里刨食儿了大半辈子，算计的也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没见过大世面。 让人这般来回盘查，他没吓尿都算他心理素质好。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干活儿！”张翠翘望着一院儿的狼藉，指挥宋二。 宋二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下，连忙去收拾，张翠翘回主屋收拾，晚上要睡这儿，自然不能让成年的儿子来收拾。 不过她刚把屋里收拾好，赵龙就找来了。 “张娘子，主子在长安城里有一处宅院，不如您带着老二去主子那边儿住？” 见张翠翘迟疑，赵龙忙道：“这是主子的私产，家里不知道，那边儿除了几个守屋的仆从，就没有别的主子了。” “行！”没阿旺的亲人就好，她还知道该怎么跟阿旺的亲人打交道。 所以并不想见。 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是高攀不起阿旺的。 阿旺的那些亲人指不定会说些难听的话来讥讽她，讥讽她无耻地勾引啥也不懂，把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的阿旺！ 现在的张翠翘不想对阿旺放手。 可同样也不想受他家人的气。 别的不说，就说阿旺的姐夫，他看她，就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并不是拿她当成阿旺的爱人来看。 对于他来说，她只是阿旺失忆的时候在外头找的野女人而已。 不值一提。 客气一下让她喊姐夫，她没喊，喊的周大人，那个时候，张翠翘在阿旺姐夫的眼中看到一丝赞同。 也看到了一句潜台词：还算识相。 张翠翘心里其实挺清楚的，她没跟阿旺拜堂成亲，阿旺的姐夫这般看她也可以理解，可她还是会不舒服。 控制不住的。 理智在情感面前，永远是不堪一击的。 若是能稳得住的理智，只能说明情感不够，不够爱，也不够在乎。 不是她自己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因为这里是阶级制度森严的古代，跟文明的现代有着天渊之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式见他的家人至少要等到阿旺恢复记忆，那个时候如果阿旺还是对她情根深种，她就愿意跟阿旺一起面对世俗所有的偏见和挑战。 如果她也努力，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成为让别人不可高攀的对象！ 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而不是因为她攀附的阿旺！ 这斗志，来得猝不及防。 “我过去，宋二就住这儿就行了。”张翠翘不想让继子知道更多关于阿旺的事儿，于是便道。 对这个赵龙没意见。 张翠翘临走之前把钥匙交给宋二，让他好好住着，等城门开了以后她再回来找宋二。 还给宋二留了一些钱，让他好好照顾家里的牛。 宋二晕陶陶地答应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赵龙带走了张翠翘。 心说他这个继母可真厉害，手里攥着阿旺，边儿上还吊着赵龙。 别的不说，就说这套宅子，这可是长安城的宅子，得值不少钱啊！ 继母啥时候一声不吭地就在长安城弄了套宅子？ 宋二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自己个儿以前傻，为啥同意分家呢？ 想必那个时候继母已经把他们几兄弟当成累赘了…… 可笑的是，他们几兄弟还沾沾自喜，为了分家自己可以当家做主而高兴。 现在看来，最蠢的就数他们了。 宣室殿。 翟无疾跟皇帝正在说话，就有内侍来报说隋嫣来了。 皇帝愣了一下，明显没料到他已经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大臣们都拦在殿外，可隋嫣还是来了。 翟无疾面无表情，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 隋嫣进来刚跪拜了皇帝，还没开口问皇帝为何宣召他，就被翟无疾提溜着领子一圈揍在他的眼眶上。 妩媚的桃花眼瞬间就变成了熊猫眼。 “无疾！” “冠军侯！” 皇帝和隋嫣同时出声。 翟无疾根本就不听，举着拳头继续揍，隋嫣也是个骄傲的人，刚才挨一下完全是因为他没防备，这会儿翟无疾再动手，他也不会傻乎乎地站着挨打。 于是便跟翟无疾过起招来。 两个人在宣室殿打成一团，撞翻了不少东西。 给皇帝气了个够呛。 他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到两人的脚下：“住手！” “放肆！” “你们想干啥？” “想造反不成！” “在御前扭打成一团，成何体统！” 两人同时松手，隋嫣委屈地跟皇帝跪下：“陛下，是冠军侯先打微臣的，请陛下给微臣做主！” 翟无疾冷哼一声，他厉声质问隋嫣：“今日东市有死士刺杀本侯，而当时你也在场！” “隋嫣，别说本侯误会你，你明明武功不差，在那种情况下为何不施以援手？” “本侯不求你能帮本侯度过难关，可那街上有大梁的子民，他们都是陛下的子民，隋嫣，你看着本侯死本侯不怪你，可是袖手旁观，躲起来看着大梁的子民们被那些死士砍死砍伤，说，你居心何在？” “还是说，你就是刺杀的主谋！” 隋嫣：…… 翟无疾！ 老子……艹你大爷！ 第159章 如履薄冰 宣室殿的动静闹腾得很大。 虽然守在外头的内侍侍卫大臣们听不到里头说些什么，不过却能听见里头砸东西，以及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然后便是殿外的侍卫们涌进去。 接着涌进去的侍卫们很快就呼啦啦地退了出来。 这一惊一乍地把守在外头的大臣们吓坏了，偏生于能立刻去打听，便是要打听也得出宫之后再去问相熟的侍卫或者是内侍。 宣室殿内。 隋嫣被翟无疾气得脸都变形了，他愤然反驳翟无疾的指控：“没想到冠军侯打仗厉害，嘴皮子更是厉害！ 上嘴皮碰碰下嘴皮，一个又一个的谋逆罪名就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是有武功，出事的时候刚巧救了一名妇人，带着她躲进商铺，商铺中百姓多得很，没人敢开门，我在里面安抚百姓，自然没功夫出去帮忙！ 再说了，冠军侯用得着我帮忙么？ 您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陛下面前么！” “冠军侯要定我的罪，还是把证据拿出来的好！” “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翟无疾蛮不讲理：“证据？你在现场不出手只看戏就是证据！” 隋嫣怒骂：“你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还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皇帝气得发颤：“你们两个御前咆哮，简直没把朕放在眼中，来人，拖去出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隋嫣知道皇帝已经火了，不敢再说下去，只好跪下谢恩：“微臣谢陛下！” 翟无疾也跪着:“陛下，微臣被刺客刺伤了，现在挨打怕是要没命，还请陛下把这顿打攒着，等微臣伤好了再打！” 被拖出去的隋嫣：…… 卧槽！ 翟无疾你要不要这般无耻？ 也太不要脸了！ 到底谁是魅惑君上的佞臣？ 呸！ 他才不是佞臣，不过长得好看些，那些人就故意用他的美色说事儿！ 也不想想就他们家这个陛下，没用的庸才能在他身边混么？ 好气好气！翟无疾这不要脸的厮把他给气糊涂了。 隋嫣被拖出去打板子，殿内，皇帝黑着脸指着翟无疾：“你给朕一个解释！” “不然今儿这顿打你逃不掉！” “你心里应该清楚，动手的绝对不可能是隋嫣！” “要是隋嫣动手，他绝对不会跑到现场去还袖手旁观！” “你和他相互看不惯，但再看不惯，他也不会傻到直接对你动手！” 翟无疾站起来跟皇帝拱手，皇帝气地踢他一脚：“放肆，朕让你站起来了么？” “陛下，今天这场刺杀是奔着张氏去的。” “加上上一次，难道陛下还没品出点儿味儿么？” “有人在试探张氏在臣心中的位置。” “若臣看重张氏，甚至愿意为张氏和陛下跟前的红人都杠上，陛下觉得，他们会不会想法子拿捏住张氏，顺带拿捏住臣，然后让臣帮他们办事儿呢？” 翟无疾说到这里，就盯着皇帝的眼睛看。 皇帝果然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皇帝便问翟无疾：“你打算用张氏做饵？” 翟无疾颔首：“眼目下，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做饵！” “他们既然想要看张氏在臣心中的位置，那臣就宠给他们看！” “可你不将张氏接回府中，那些人岂能信你？”皇帝一针见血地指出。 翟无疾摇头道：“接进府中之后，盯着张氏的人就多了，反不如在乡野间。” “臣曾听过一些浪荡士兵的言论，他们说，妻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臣想，这种说法放到微臣现在这种境况上还是能说得通。” “堂堂冠军侯的妻子，一定是陛下在名门望族中精挑细选的女子，山野村妇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一个不能为冠军侯掌控后宅的女子，并不代表就不得冠军侯的真心。 陛下，若我是背后那人，一定不会放过张氏这个饵！ 用好了，就是利器！” 皇帝被翟无疾说服了，这小子先前故意和隋嫣闹着一场，原来用意在这里。 他就说嘛，他一手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这般莽撞。 “你想得极是！” “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翟无疾单膝跪地，抱拳应下：“臣遵旨，从现在起，臣就要做一个被乡野妇人勾去了魂儿的男人。” 皇帝颔首，他之前盛怒的时候有一瞬是想命人抓了张氏，然后直接赐死。 这会儿想到张氏被无疾残忍利用，将她当成饵料，她的一腔爱意空付……皇帝的心一下子就舒坦起来。 他舒坦了，便想到饵料的下场一般不得好死，这会儿皇帝倒是想起张氏的厨艺来，居然又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丝可惜很快就消失不见。 厨艺可以学！ 可以让御厨琢磨！ “陛下，微臣告退！”事情说透了，翟无疾就告辞离开。 皇帝喊住他：“你伤哪儿了？让御医给你看看再走。” 翟无疾伸手给皇帝看，手上有一道寸长的口子，不深，是皮外伤。 皇帝看了便抽了抽唇角，给了他一脚：“滚！” 翟无疾离开宣室殿，他的后背全是汗水。 皇帝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 两世为人，他太了解皇帝了，这场刺杀是因那个女人而起，又造成了好多百姓的伤亡，最主要的是，这场刺杀就在万寿节之前。 这是在打皇帝的脸！ 以皇帝的脾性，找不出来幕后主使，就很可能拿那个女人开刀，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人在皇帝跟前儿挑唆几句，皇帝能命人立刻杀了她泄愤。 帝王心。 冷得很。 翟无疾下了宣室殿高高的一段儿台阶，瞅见隋嫣正被两名侍卫打着。 听着数已经打了四十几板子了。 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 远处站着一群大臣，大臣们盯着隋嫣，看他被打，有幸灾乐祸的，有鄙夷的，也有冷漠的。 翟无疾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走上前去就抢了一个侍卫的棍子，厉声道：“都没吃饭么？力气这么小！” “本侯来替你们打！” 隋嫣是陛下的宠臣，挨打之前又是贿赂过行刑的人，加上他本来是习武之人，还是比较扛揍。 故而四十棍子下来他也就看起来挺惨，实际上全是皮肉伤。 可这会儿翟无疾上来就抢了侍卫的棍子，一棍子下去连棍子都断了。 他又抢了另外一个侍卫的棍子，第二根棍子也被他给打断了。 隋嫣只惨叫了两声儿，便彻底晕了过去。 翟无疾扔掉手上的棍子，鄙夷地朝他唾了一口：“呸！” 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想剁掉这个贱人的手！ 第160章 让流言飞 翟无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般讨厌隋嫣。 以前就算是满朝文武都讨厌隋嫣，觉得隋嫣是个以色侍君的人，他和隋嫣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毫无交集。 要知道若是一个掌兵的跟一个受宠的文臣结交，皇帝就该晚上睡不着觉了。 然而现在，隋嫣已经进入了他最讨厌之人的名单上了。 不要脸的竟然乘人之危！ 早晚他要弄花他的脸，剁了他的爪子！ 隋嫣应该庆幸遇到的是他而不是阿旺，不然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哼！不经打！”翟无疾冷一声，鄙夷道。 说完也不理会群臣探究的目光，大摇大摆地离开。 翟无疾跟隋嫣起了争执，隋嫣被陛下罚了板子，翟无疾还不罢休，竟然追出去把隋嫣给打晕了。 这事儿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廷。 冠军侯跟隋嫣有仇！ 消息传入长乐宫的时候，汝阳公主和铄阳侯简琮刚来长乐宫不久。 长安城出现大批刺客刺杀冠军侯，这件事太大了，偏又是在万寿节之前……任谁都能想到这哪儿是冲着冠军侯，明明是冲着皇帝去的。 汝阳公主心中不安，就带着儿子铄阳侯去长乐宫找太后。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在太后这里等消息，去未央宫找皇帝皇帝肯定没空见她。 “什么，冠军侯把隋嫣给打了？”汝阳公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止她，铄阳侯和周太后都很震惊。 躬身如虾的内侍再度禀报：“回公主的话，听闻冠军侯在宣室殿内就跟隋大人动上手了，陛下大怒，命人打隋大人和冠军侯的板子，然而冠军侯在刺杀中受伤，陛下令将冠军侯的五十板子存起起来…… 冠军侯出了宣室殿，见隋大人还没完打，就上去抢了棍子亲自上手打隋大人，只一下就将棍子给打断了。 冠军侯打断了两根儿棍子，隋大人就晕了过去。” 周太后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就流露出笑容来。 满朝文武，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隋嫣，仗着脸长得好，常常跟皇帝厮混在一起，她早就想收拾隋嫣，奈何皇帝一直护着他！ 这个隋嫣仗着帝王的宠爱，根本就不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中，他掌管少府，把好几个周家子侄给治罪踢出少府。 便是她这个太后亲求情都不给脸面。 “打得好！”周太后不禁抚掌赞叹道。 “冠军侯做得对！” “隋嫣就得冠军侯这样的人来收拾！” 铄阳侯倚过去给太后喂了一粒剥好的葡萄，笑着说：“满朝文武，也只有冠军侯敢在皇帝舅舅面前给隋嫣没脸！” “只是皇帝舅舅这会儿一定气得很，不然也不会也罚冠军侯的板子，虽说是攒着，但保不齐啥时候就要兑现。” “外祖母，您可要护着些冠军侯啊，不看别，就看我娘和大将军的面子！” 周太后听到这里，深以为然地点头，她叹道：“也是大将军福薄，不然……哎！ 他没了，你娘想再找一个他那样的可不能够了。 可惜你娘没生个闺女，不然哀家看冠军侯真的不错。” 铄阳侯笑道：“外祖母若真想给冠军侯做亲，我娘可以去收个义女，我也可以认个妹妹嘛！ 这多简单！” “至于娘，娘是您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大梁有的是等着建功立业的好儿郎，他们啊，都由着我娘挑呢！”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琮儿真是聪明！”周太后夸赞道。 汝阳公主红了脸，她对周太后道：“母后可别听琮儿的，我啊……大将军去了我也不找了。 没那个心劲儿了。”她知道，这世上再不可能出一个魏仲山了。 周太后也知道大将军还没死她们就说找下家的事儿不好，于是汝阳这般说她也没劝她，便转移话题。 “琮儿最近身体如何？” 铄阳侯被周太后抓着手，温柔地笑道：“外祖母不必担心孙儿，孙儿如今的身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太后拍着铄阳侯的手道，“眼瞧着翟长也满十五岁了，翻过年琮儿也满十八。等万寿节之后，哀家就跟皇帝提，让两个孩子把婚事尽快给办了。” 铄阳侯闻言就起身跟周太后鞠躬：“孙儿多谢外祖母成全！” 少年虽然瘦弱，身上又带着病气，但他长得是真的好看。 在周太后看来，她的外孙比隋嫣好看太多。 事实上，铄阳侯简琮跟隋嫣是其名的美男子。 两人的俊美程度不相上下，隋嫣年长他十岁，比他多了一份成熟内敛，而简琮也有他优点，他年轻柔弱，弱柳扶风的样子十分得女郎们的爱怜。 所有被他迷住的女郎都恨不能将他捧在手心儿里宠爱呵护。 母子两个从长乐宫出来，汝阳公主就要去大将军府，铄阳侯陪她一起去，在马车上，他问汝阳公主：“娘，冠军侯的为人一向低调，他今日在宣室殿的行为很不寻常！” 汝阳公主微微瞌目，她斜斜地靠在迎枕上，慢悠悠地道：“他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在他眼中，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不懂圆滑。 大将军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若是边关不稳，国朝需要打仗的人，他就能无忧！ 但若是国朝安稳，边关再用不上他这样猛将，那他的性子在朝中就会举步维艰！ 大将军……放心不下他啊！” 铄阳侯若有所思，半响之后他便迟疑问道：“难道冠军侯怀疑行刺的人是隋嫣？” 汝阳公主没抬眼，语气悠长地道：“或许！” “不然为何会冒着惹陛下震怒的风险在宣室殿闹起来？ 且陛下还下令打了隋嫣，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像极了给无疾一个说法！” 铄阳侯嘀咕：“我觉得不可能是隋嫣，隋嫣不蠢，他不会跟翟无疾对上！” “他跟翟无疾对上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看隋嫣一直陪伴在皇帝舅舅身边，可皇帝舅舅心里最为看重的人是翟无疾！” “娘，这里头有事儿，一定有人在栽赃陷害！” “在挑拨离间！” 汝阳公主睁开眼睛看自己这个病弱的儿子，她在心中叹息，她的琮儿打小就聪明伶俐，学东西特别快。 只可惜他身体不好，不然朝堂上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第163章 搞事业 两天后长安城才重新恢复如常。 刺杀的人全是死士，不管是皇帝还是大将军，亦或者翟无疾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以出城了，张翠翘就想去找收宋二，然而翟无疾不让她去，只让赵龙过去帮她传话。 话是没啥可传的，不过让他继续按照计划采买东西而已。 张翠翘跟翟无疾一起骑马回村。 她在前翟无疾在后，他搂着她的腰，一路狂奔。 这是她第二次被翟无疾带着骑马，这次不同于上次那般着急，翟无疾慢悠悠地，一路上还教她怎么骑。 张翠翘就顺嘴说了一句：“要是给马做个鞍就好了，像我这样的人就能稳当些，不至于随时都担心摔下去。” 翟无疾不动声色地问：“姐姐，什么是鞍？” 其实张翠翘一说他就想到了。 那些书里有一副插图，图上的马并不是光秃秃的，马的身上有类似于凭几（类似椅子的靠背）的东西，一看就是方便骑马的人前后依靠。 从这个东西上还垂下来一个铁环，看样子是用来蹬脚的。 翟无疾以骑兵称霸草原，只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这样东西的关窍。 他一直在等。 等这个女人按耐不住，把这个东西说出来。 这也是为何他这次不让她坐马车，非要教她骑马的原因。 果然这个女人没忍住。 “就是安在马背上，可以让人坐得更稳当的东西！回头我画出来给你看！” “要是有了那个东西，姐姐是不是就能很快学会骑马了？”翟无疾追问。 他微微垂头，下巴就搁在了张翠翘的发顶。 翟无疾无意识地磨了磨，张翠翘抬手将他的下巴给扒拉开：“沉。” 然而男人又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脸贴在了一起，耳鬓厮磨着。 张翠翘的脸烫了。 翟无疾的脸也烫了。 “到村里了，你先回去，我去里长家一趟。”两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磨磨唧唧地一路到村里，到村口的时候，张翠翘就要下马。 翟无疾让马儿停下来，他先跳下马，然后把张翠翘给抱了下来。 张崔翘的脚一沾地就跑了。 翟无疾收起脸上荡漾的笑容，转头看向赵龙。 他伸手。 赵龙连忙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翟无疾，然后麻溜悄悄跟上张翠翘。 他得保护张娘子啊！ 哎！ 被刺激了一路，刺激得他口干舌燥，然而到头来一口水没混上又得继续干活儿！ 跟了翟无疾老多年的赵龙表示，最近主子身边的活儿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张翠翘去里长家是想看看里长家都准备了些什么食材，他们家要请多少客人，没几天就是里长家大孙子成亲的日子，必须得张罗起来了。 里长媳妇和他家的几个儿媳妇热情地接待了张翠翘。 不说婚宴的事儿。 就八奶奶他们几家人去长安城卖饼干的事儿如今全村人都知道，现在村里谁不眼热那三家人？ 天天都有人上那三家打探消息去。 里长家的女人们早就想去问张翠翘了，只是有里长婆娘压着，家里人不敢去找她。 在里长婆娘的心中，眼目下还是钱多的婚事重要，等钱多把媳妇娶进门，她们再去问，也不怕把人惹不高兴之后撂挑子不干了。 她们这般热情的原因张翠翘自然是知道的。 事实上，若是没有阿旺的凶名在外，荒地那头的门槛儿怕是早就被村民们给踏破了。 八奶奶虽然没往外头瞎说，但她家也有烤炉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毕竟村里好多青壮都被张虎找去干活儿来着。 张翠翘坦然接受了这份热情。 她在现代的时候啥阵仗没见过，巴结她的人多了去，她什么马屁没听过？ 寒暄之后，张翠翘就主动问起了里长家准备了哪些菜，问到了之后，张翠翘就告辞。 走的时候里长婆娘给她塞了一背篓的菜，看起来挺眼熟的。 “你家人多，这菜你拿回去吃……”里长婆娘跟张翠翘道：“这是我娘家侄儿给我送来的，给我拉了一板儿车，就是做席也用不完，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我都不好意思送出手，你也就别拒了！” 乡下人种菜就在房前屋后的一点儿地，或是院子里墙角下种点儿。 但凡像样点儿的地基本都种的是粮食。 毕竟饭都吃不饱，谁愿意浪费土地去种菜呢？ 故而送菜是很能送出手的！ 关键张翠翘想起这是啥菜了！ 是甜菜！ 大梁竟然有甜菜！ 张翠翘眼睛一亮，她连忙道谢，心里美成了一朵花儿，她就说咋这么眼熟呢，哈哈哈，以前外公就种过天才！ “您还能弄到这种菜么？您帮我问问，有多少我买多少！” 想了想，张翠翘又道：“不让您白帮忙，您帮我十里八村儿都问问，能买回来的话不拘多少钱一斤，我都给您一斤一个钱的跑腿儿钱！” 这菜再金贵也不可能贵到哪儿去，故而张翠翘才敢夸海口。 里长婆娘忙道：“你想吃那至于这般，我再回趟娘家，看看还有没有，有就全给你弄来！实在不行把我家的全给你搬去！” 张翠翘却道：“那不行，我要得多，您家的全给我也不够！” “你要那么多干啥？”里长婆娘疑惑地问。 张翠翘笑道：“是我跟阿旺在长安城的酒馆儿里听人说身毒国那边儿有人用这个菜弄好东西，我想试试，若是能试出来再跟您说。 到时候啊，指不定要跟里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合伙儿干，搞不好能挣钱呢！” 里长家的几个儿媳妇本就有心问张翠翘饼干的事儿，如今听她说有别的发财的道道，眼睛就齐刷刷地全都亮了起来。 “四儿他娘，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多寻摸些甜菜来，你也不必给我们钱。” 张翠翘：“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要是不收钱，这事儿我就找别人去办去！” “你们也别生气，不是我跟你们生分，实在是被老宋家的几个不孝子给整怕了……”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里长家的女人们顿时不敢再推拒了。 她们把张翠翘送到河边儿。 要不是张翠翘拦着，她们能将张翠翘直接送去山脚下。 张翠翘回到家就让三丫把她和阿旺的饭做了，她则扎进了厨房去熬糖！ 《天工开物》上就有制糖的法子！ 第166章 丢命 关于陈瞎子宋寡妇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带着银钱回村之后没多久就又走了，说是跟着人跑商去了。 如今再回来…… 是赚大钱了？ 她咋不知道呢？ 而且她也没瞅见过陈瞎子回村啊！ 但既然赵寡妇提到了他，那他必定是回来了，里长给孙子办喜事，他肯定得来。 早则今日，迟则明天，这人必定出现。 可宋寡妇想早点见到陈瞎子，好探探情况。 毕竟这可是一个让张寡妇和阿旺闹翻的绝佳机会！ 宋寡妇想到这一点哪里还能在里长家待得住？当即就急匆匆地往陈瞎子的老家跑。 陈瞎子没有长辈，只有个弟弟叫陈响。 陈瞎子当年走的时候同母异父的弟弟只有八岁，如今他弟弟也有十二岁了。 他们一家人住在很是偏僻的村尾，房子破烂得很，破烂到不能称之为房子，就是靠着几棵桑树搭的草棚子。 夏天热，冬天冷。 家里没有男人，这母子两个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她到地方就垫着脚探头探脑地往篱笆里瞧。 小院儿里乱糟糟的，一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宋寡妇正失望呢，忽然脸被贴了一下。 “你瞅啥？” 一股子热乎气儿直喷进她的脖颈里，宋寡妇吓得哇哇大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看清了说话的人。 眼前的男人只比她高出一个头，穿着崭新的浅褐色衣袍，左眼戴着一个皮子的眼罩，右眼眯缝着，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陈瞎子？”宋寡妇脱口而出。 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秃噜嘴了，忙改口：“陈才？” “你真的是陈才？” “哎哟喂，你这是发财了啊，啥前儿回来的？” 宋寡妇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顾不得拍腚上的灰土，就围着陈才走了一圈儿，边打量边恭维。 陈才冷着脸骂：“老子啥前儿回来的管你屁事儿！” “咋的？” “腚痒想偷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熊样儿，就你这样的倒贴也没人要！” 陈才最讨厌被人喊瞎子！ 他不还有一只眼睛的么，喊他独眼儿他都能接受，喊他瞎子，这是在咒他最后一只眼睛也瞎了！ “你这人儿咋这么说话呢？” “滂臭！敢情你肩膀上抬着的不是脑袋，是腚！还是拉粑粑没用棍儿刮的腚！” “你都没撒泡尿当镜子照，老娘又没瞎一只眼，用得着么？” “就你这独眼儿的蛤蟆样儿，难怪张寡妇宁愿找个傻子也不要你！” “也是，傻子脑子笨点儿，但人家长得壮实，一瞅就耐用得很，脸还俊，哪儿像你，多瞅你两眼也不用等晚上，大白天的就能做噩梦！” 宋寡妇被戳了肺管子，顿时不干了，跟炸了毛的狗似的，急赤白脸地跟成才吵了起来，说话间还上手挠陈才。 陈才的脸愈发阴沉了，他一把抓住宋寡妇的手，捏得她嗷嗷叫唤，接着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粪坑旁边儿，直接一脚踹进了粪坑里。 宋寡妇在粪坑里扑腾，挣扎着想爬出来。 然而陈才拿了长柄粪勺就去摁她的脑袋，把她的脑袋往粪水里摁。 宋寡妇换个地方往外冒，陈才继续摁。 跟打地鼠一样。 没过多久，宋寡妇竟然再不冒头了。 远远儿跟着宋寡妇的小赵氏：…… 她吓得扭头就跑，然而脚软，没跑几步就摔倒了。 陈才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扔了粪瓢就去追。 小赵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继续跑，可乡间小道的田埂又不是平地，加之她又害怕，没跑几步便又摔倒了。 然后就被追过来的陈才给抓着了。 小赵氏顶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我没看见，我真的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才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这女人真是蠢透了，她这么说就是在告诉他，整件事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陈才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脸，沾了一手的眼泪，嫌弃地在小赵氏的胸口擦了擦。 人长得还行，乃倒是挺大。 “我……我听话！”小赵氏还能怎么说？ 她后悔得要死！ 后悔为啥要偷偷跟着宋寡妇来看她会不会找陈才商量咋搞张寡妇！ 没想到宋寡妇这般蠢，也没想到陈才这般狠，不过是吵几句，就要宋寡妇的命。 “听话就起来跟我走！”陈才上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提溜起来，又摘了她头上的发带，捆住了她的手，推搡着她往前走。 小赵氏就这么被陈才带走去山坡上挖了一下午的坑，赶在天黑之前，把宋寡妇的尸首从粪池里捞出来埋了。 陈才吓唬她：“我杀人，你埋尸，咱俩就是同伙，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砍头，你也是被砍头的命。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廷尉府问问。” 小赵氏哪里敢去廷尉府问，去了她还能走得脱？ “我不会说的，真的，你相信我！”小赵氏连忙保证。 陈才道：“那不行，万一哪天你不想活了呢？不就把我给卖了？” 小赵氏问他：“那……那你咋才能相信？” 陈才咧嘴笑道：“你给我生个娃我就信，女人没给男人生娃，心里就不会记挂着男人！” 说完，陈才就扑到了小赵氏，小赵氏身下的地还埋着宋寡妇。 小赵氏肠子都悔青了，然而屁用没有。 陈才折腾地特别狠，完事儿以后小赵氏只剩下了半条命。 陈才盯着半死不活瘫在地上的小赵氏，唾了一口道：“臭娘们儿敢算计老子，老子能留你一条命算老子心慈！” “说，你为啥要算计老子？” “敢有半句虚言，老子就把你卖窑子里去！” 小赵氏哆哆嗦嗦地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裳，不敢有半分隐瞒：“我就是知道你喜欢张寡妇，当年被张寡妇讹了不少钱，又被她骗着出了村去讨生活。 眼下见你回来了，就想着你会不会找她。 正好宋寡妇看上了张寡妇新找的男人，我就跟宋寡妇提了两句你回来了的事儿……” “你倒是好算计，想让宋寡妇来找老子，让我俩出手拆散他们，然后你呢？你就可以去把张氏的男人给撬走？” 小赵氏不吭声了。 陈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竹管儿塞给她：“明儿我不管你用啥法子，把这个药粉放进她的吃喝里，这些药粉可以分成三份，你得盯紧了她，一次不成就再放一次，记住了？” 小赵氏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你我给她下毒？” 陈才的脸上勾起一抹既龌龊又狠毒的笑容来：“不是毒，是给牛用的发春药。” 第167章 告密 小赵氏瞬间就懂了，她抓紧了小竹管儿，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恨色来。 都怪张寡妇！ 要不是为着算计张寡妇，她会把自己折进来？ 不能她吃亏了，张寡妇还屁事儿没有！ “给她下完药呢？”小赵氏问。 陈才瞪了她一眼：“你只管下药，别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 哼！ 张氏当初将他的银钱给哄骗一空，连个小手儿都没让他牵过，又哄骗着他出去搞钱，说只要他能搞到五十两银子，她就嫁给他。 五十两银子哪儿是那么好搞的，且不说他又瞎了一只眼，想找正经的活儿根本就没人要他。 他只能铤而走险…… 几年过去了，他美滋滋地揣着钱回乡，谁曾想这婆娘竟然有了野男人！ 她不仁在先，别怪他不义在后！ 他要让村里的所有人都看一看这个女人的（马蚤）样儿，看着她见男人就缠，看着她自己个儿把自己个儿的衣裳扒拉干净，在所有人面前淌着哈喇子求（又欠）的模样！ 陈才不说，小赵氏就不问了，反正张寡妇好不了就行了。 张寡不得好，阿旺还能要她么？ 肯定不能，阿旺不要张寡妇，她就能将阿旺勾到手。 有阿旺在，不可能收拾不了一个陈才！ 小赵氏的心里算盘打得贼响亮。 她寻思着留着点儿发春的药，到时候用到阿旺的身上…… 哼，她就等着张寡妇倒霉！ 到时候她嫁给阿旺，就可以住好房子，没天都有肉吃，有好衣裳穿！ 至于张寡妇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是死是活，日子好不好过就跟她没关系了！ 关她屁事儿！ “那啥，天黑了，我今晚儿上哪儿住去？”小赵氏见陈才要走，连忙追上去。 陈才可不想让老娘和弟弟看到她，十分冷漠地道：“老子管你去哪儿睡！” “别跟着老子，不然老子让你跟姓宋的一块儿睡！” 小赵氏被他这么一吓唬撒丫子就跑。 仿若背后有鬼在追。 见她慌张跑远，陈才朝着她的背影唾了一口，这才往家里走。 他家黑漆漆的，没有一丁点儿亮。 “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老子钱也给了，咋就不舍得点灯？”他推开形同虚设的篱笆门抱怨着走了进去。 “糟践那钱做啥，那些钱还得留着修房子给你娶媳妇。”一个驼背的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摸摸索索地进了灶房。 很快，灶房的灶膛里就有了火光。 老太太干巴巴的，瘦瘦小小驼成了一团，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了。 陈才走到水缸边儿，拿瓢舀水喝，喝完用袖子一抹嘴：“修房子的钱跟娶媳妇的钱都不用你操心！” 张氏当年从他这里拿走多少，他就要让她多的都吐出来！ 不但要吐出来，他还要拿她去赚钱，躺在榻上给他赚，赚到死！ “那野种呢？咋没见他的人影儿？”喝完水，陈才将水瓢往水里一扔，就一屁股坐到墙边儿堆着的柴火堆上。 “他去里长家帮工，混顿饭吃，这孩子干活儿实诚，吃了人家的饭，定要把人家家里的活儿里里外外都搜一遍，干到干不动才会罢休。” 若是小儿子没有这股子劲儿，大儿去当兵后他们娘儿两个的日子怕是听不过来。 陈才轻嗤了一声儿：“实诚？实诚的人在战场上死得最快！” “倒是不是一个爹生的，他不像我，但凡像我一些，将来干啥都不会吃亏！” “这回我把他带出去挣钱，好好掰一掰他的性子。” 妇人一听陈才要将陈响给带走，顿时就变得慌张起来：“你……你把响儿带走了我咋整啊？” 陈才不以为意地道：“走前儿给你把房子修好，再给你留些钱，不会饿死你！” “行了，别墨迹了，肉熟了没有？可饿死我了！” 妇人见甄盖儿边儿上已经热气腾腾，估摸着差不多了，毕竟肉下晌就煮好了，这会儿不过是上蒸热罢了。 她打算熄火，不过被陈才拦住了。 “别熄火，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我把肉喂眼睛里！”陈才就看不起他娘这般抠搜。 他起身把甄盖儿揭开，用竹抓子把搁置在里头的陶碗给抓出来，放到灶头上，也不用筷子，直接就用手去抓碗里的肉。 妇人见他吃得呲牙咧嘴，忙让他慢点儿吃，又道：“你给响儿留两片儿，这孩子好些年没吃过肉了。” 陈才才不会给陈响留呢，他含糊道：“里长家办喜事儿能不给他肉吃？你就爱瞎操心。”野种也配吃肉？ 妇人顿时不敢吭声了，心里却在埋怨自己，早知道大儿子不愿意，她就该给小儿子藏两片肉。 荒地那头，宋家的孩子们练武完武，学完字儿就呼啦啦地散了。 二郎带着男娃子们跑去溪边脱得溜干净，一个个娃子扑通扑通地往溪水里扎。 秋天天儿早就凉了，但张虎说习武的人要洗凉水澡锻炼体魄，便是数九寒天都不能断。 当然，女孩子除外。 二郎刚要往溪水里扎，背就被石头子儿打了一下，他连忙回头看，便见不远处一个土包后头有人探头探脑。 弟弟们都没发现，二郎穿了衣裳就朝土包走去，三郎问他去干啥，他头也不回就说拉屎。 “二郎哥！”二郎走拢之后，土包后头躲着的一瘦弱小娃便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儿。 “响娃子，这么晚了你不归家，来这儿做啥？”二郎疑惑地问。 “我有事儿跟二郎哥说。”月光下，陈响垂着脑袋，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秋天夜里冷，他身上穿的补丁衣裳单薄极了，烂糟糟的袖口在小臂上，裤腿儿也是，露出很长一截儿小腿儿。 二郎刚走近就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 “走，去我屋说去。”二郎招呼陈响去他的窝棚，从土包这边儿走弟弟们瞧不见。 陈响乖乖地跟在二郎身后，路上他没说话，夜格外的寂静，也就显得他肚子里发出的声音更为响亮了。 真应了他的名儿。 陈响愈发地窘迫，脑袋恨不能垂到地上去。 二郎叹了口气，他以前日子就是再难过，也比陈响好太多了。 现在回头想一想，当初他们恨阿奶真的恨得很没有道理。 那个时候家里穷，家里所有人都吃不饱，虽然阿奶跟四叔吃得多一些，可他们也不是啥也吃不着。 一天两顿饭是让他们吃匀净了的。 明明家家户户都是过的那种日子，偏他们恨阿奶恨到了骨子里。 直到后来旺爷来了，他们才慢慢明白过来，家里以前没得吃是穷闹的，不是阿奶偏心闹的！ （叮！恭喜二郎达成自我攻略成就一次！） 进了窝棚，也不用点灯，以为外头不远处就燃着火堆，能透些微弱的火光进窝棚。 二郎从枕头底下拿了个木头盒子出来，打开放到榻上：“快吃，我去给你倒点儿水。” 陈响想拒绝，但是味道太香了，香到他的口水泛滥，一个劲儿地猛吞。 “二郎哥，还是先说事儿！”他的眼神暗了暗，等他跟二郎哥说完事儿之后，二郎哥肯定要将他赶走，不会给他一丁点儿吃的。 第168章 少年 “什么事儿？”二郎停下脚步，盯着陈响看。 陈响太奇怪了。 “别怕，要是遇到难事儿，我带你去求先生。”二郎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响这小孩儿打小就满村地窜，帮人干活儿，好讨点儿吃的。 也爱跟着他们，虽然他们没有啥吃的，但是偶尔还是能掏个鸟蛋，打个鸟啥的，只要他跟着，二郎多多少少都会给他分一些。 如今家里养了不少鸡鸭，陈响隔三差五就会送很多蚯蚓虫子啥的的来跟他们换点儿窝头剩饭啥的。 “二郎哥，我……我大哥回来了，先头我听见他跟六郎的小姨商量，商量着要害张阿奶……” 说到这里，陈响的眼泪就嗒嗒地掉了下来。 他抬手擦眼泪，心里的悲伤如洪水，汹汹涌涌地把他给淹没了。 完了。 以后二郎哥他们再不会要他的蚯蚓螺丝和泥鳅黄鳝了。 他们也再不会带着他满山地跑，去抓东西吃。 二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用力，陈响就觉得二郎肯定要揍他，他觉得要是有谁要害他的阿娘，他也会揍人。 “坐下说，到底咋回事儿？”二郎将陈响摁到榻上坐了。 陈响有点愣神儿，二郎哥不揍他？ 他迷茫地看向二郎，样子傻乎乎的。 二郎叹了口气：“以为我要揍你？你想多了，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而且你是来跟我报信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咋可能揍你？” 陈响胆儿小，自己个儿瞎想就能把自己个儿给吓个半死。 “我先去给你倒水，你坐会儿！”二郎出了窝棚，留时间给陈响平复。 也是他们几兄弟学手艺，自己个儿也手痒，就在荒地里多弄了几个窝棚，他自己就能单独住一个窝棚。 不然他还得把弟弟们给赶出去。 二郎去找三丫，三丫去瞅了瞅，陶壶里还有些蜂蜜柚子水，于是就把壶和竹杯都给他，让他全端走。 等二郎端着托盘回到窝棚，陈响已经没哭了。 他局促地看着二郎，二郎把托盘放到榻上，倒了一杯塞到他的手里：“趁热喝，好暖暖身子。” 香甜的味道钻进鼻子，陈响喝了一口，暖暖甜甜的，幸福地让他觉得此刻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甜蜜是什么味道。 人苦得太久了，便是一点点的甜也会让他幸福地飞起。 会让他用力记住这点甜。 留住这点甜。 陈响小口小口地喝着，身体也因为热量的注入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二郎从盒子里拿了块儿蛋糕给他：“吃！”这是三丫跟四丫两个人练手烤的，每天他们几兄弟都能分到一些。他没舍得吃光，每次都会给爹娘留一些。 陈响咬了一口，因着先喝了蜜水，故而并没有品尝出蛋糕的甜来。 但他吃出了蛋糕的香。 “这儿还多，你多吃点儿！” “不必不好意思，就当你给我报信儿我给你的答谢！”二郎说完就看了看手里的木头盒子，继续道：“这一盒都给你！” “真的么？”陈响没想到二郎会这般做，眼睛一亮的同时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起来。 他有些后悔，二郎哥说全给他，他就不该吃这一块儿，留着拿出去卖，肯定能卖不少钱。 “不骗你，快吃！”二郎笑着说。 陈响不吃了，他把咬剩下的蛋糕塞进怀里，又喝了一口水便跟二郎说他听到的事儿。 原来白日里他娘出去给人干活儿，他也跑去里长家帮着干活儿。 然而去里长家帮忙的人太多了，他瘦瘦弱弱的根本就抢不到啥活儿干。 本来里长家办喜事儿，便是他没干多少活儿也短不了他一口吃食。 可他不喜欢占别人家的便宜，吃了里长家一个杂粮窝头，就想着上山弄点儿柴火给送来。 毕竟里长家要办喜事儿，请客多，烧灶就特别费柴火。 陈响回家拿柴刀，自然就是在他家附近的小山包上砍柴。 累了就躺在树下休息。 后来他听到动静，胆小的他偷偷躲在树后往外看，便看到他大哥陈才和六郎的小姨挖坑埋尸。 他怕极了，躲在树后根本不敢动弹。 一直绷着神经。 可是等到六郎的小姨费劲巴拉地把坑儿挖了，人埋了，他们竟然还不走。 还在坟地里干起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怕半夜被鬼找上门。 陈响没偷看，架不住六郎他小姨会叫，声音虽然压着，可叫得挺惨。 他大哥嘴里的话更是比茅坑里的粪还脏。 两人终于完事儿了，陈响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他大哥跟六郎小姨说，喊他小姨给张阿奶下药，下牛吃的发春药。 这种药陈响是知道的，他长年几个村子的跑，哪儿有活儿干他就往哪儿窜，帮地主家放过牛。 知道牛到了该配的时候，如果公牛或母牛不乐意配种，主家就会给牛吃药。 给牛吃的药咋能给人吃呢？ 这明显就是要害人啊！ 陈响可是知道阿旺收拾人绝不手软，他不怕阿旺收拾他大哥，但他怕大哥连累了阿娘。 所以他才会偷偷跑来宋家报信儿。 他不敢去找张阿奶，就找平日里对他最为和善的二郎哥。 事实证明，他果然找对人了。 陈响隐去了埋尸体的那一段，只说他不小心看到他大哥跟六郎的小姨在野地里干生娃的事儿。 干完生娃的事儿就开始商量给张家阿奶下牛药的事儿。 大梁的男娃女娃醒事儿都早，毕竟这个年代因为人少，朝廷鼓励早婚早育，十三四岁就成亲的大有人在，十五六成亲都算是略晚的。 男女那点儿事儿，不止陈响知道，二郎也是知道的。 他听陈响说完，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 陈响被他的样子吓着了，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不过二郎很快就从愤怒中缓了过来，他把装点心的盒子塞给陈响：“这些你拿着，早些回去，省得你娘担心。” 陈响把点心盒子重新放回去：“二郎哥，我先不拿了，拿回去让我大哥瞧见了必定要问东问西的。” “二郎哥，我……我回了！” 陈响起身往外走，二郎拉着住了他，又给他塞了个蛋糕：“拿着路上吃。往后你每天都来一趟，我每天给你一点儿吃的。” 他也不敢保证每天都有蛋糕。 陈响胡乱点头答应下来，眼眶子又红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儿啃蛋糕一边儿流眼泪，一块儿蛋糕他啃了一半儿就不舍得再吃了。 到家之后他轻手轻脚地去灶房舀水洗脸。 天儿冷，阿娘给他在锅里温着水，洗洗热水脚睡觉的时候能暖和点儿。 “响儿，你回来了？”陈响娘从窝棚里摸索出来，冲着灶房问了一声儿。 “吵啥吵？还让不让人困觉了？”另外一个窝棚传来陈才不耐烦的吼声，妇人顿时不敢吭声儿了。 陈响快速洗好，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母亲的窝棚，从怀里把蛋糕掏出来塞给他娘，悄悄地说：“娘，您快吃……” 第169章 萝卜开会 “哟，这是啥呀？咋这么甜呢？” “好软啊！” “又香又软，啧啧……里长家真大方！”陈响娘小声地感叹道。 陈响没纠正他娘，他是个告密的，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他这东西是送二郎给的。 怕吵着陈才，两人说话都快低成气儿音了。 “给你哥留着明儿早上吃。”陈响娘吃了两口不肯吃了。 这时陈响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陈响娘愣了愣，一把抓住陈响的手，把吃了两口的蛋糕塞他手里，心里酸得不行。 小儿子忍着饿把好吃的给她揣回来，她想着的却是给大儿子留着。 再回头看大儿子，拿钱出来买肉，却没说过一句让她这个当娘的也吃一口的话。 她想给小儿子留两块儿，大儿子也不让。 “你这孩子，咋饿着肚子……这是里长家给你的，你赶紧吃！” 陈响把蛋糕重新塞回给他娘，他把自己先前没舍得吃完的蛋糕拿出来啃：“娘，咱们一起吃，我有！” “我不是不吃，就是想拿回来跟娘一起吃。” “娘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留着明早掰碎了喂鸡。” 陈响娘无奈，只能跟他一起吃了起来。 这头二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弟弟妹妹们都喊来大家商量一下这事儿咋整。 于是除了六丫之外的所有宋家孙子孙女儿们都聚在了二郎的屋里。 二郎没说是陈响告密，只说五郎六郎的小姨要害阿奶，给阿奶下毒，毒死阿奶。 “你们说咋整？是直接告诉阿奶还是咋整？”二郎看着弟弟妹妹们道。 六郎最气：“我打死小姨！” 五郎无情地打击弟弟：“她打死你还差不多！” 六郎可不死心：“我们一起打死她！” “打死了扔山里喂狼！” 五郎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事儿可行！ 反正每天他们练武的时候都会往山里跑好长一截儿呢！ “打死人要偿命！”二郎提醒他们。 三郎也道：“六郎，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别动不动就说傻话！” 三丫打断他们：“二哥你咋想的，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二郎道：“我的意思是不跟阿奶和旺爷说。阿奶倒是没啥，旺爷你们是知道的，见不得任何人欺负阿奶。 要是让旺爷知道了，他去宰了三婶儿的妹妹咋整？ 杀人偿命，这个家没有旺爷是不成的。 难道你们还想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么？” 孩子们齐齐摇头，他们不想过！ 他们舍不得旺爷，他们怕没了旺爷，家里重新穷下来，阿奶就会变成以前的阿奶。 “不跟阿奶说，那咱们自己干？” “大哥，你这消息准不准？” “你咋知道这事儿的？”三郎问。 二郎道：“我咋知道的你们别管，重要的是这事儿咱们宁肯相信，也不能不管！” “她没那个心思还好，万一有呢？” 孩子们纷纷点头，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这事儿能告诉三叔三婶儿么？”四郎问。 二郎摇头：“不告诉，不然漏了风声让三婶儿的妹妹有了防备，倒打我们一耙咋整？ 而且这次不抓她个人赃并获，下回咱们想再防备就难了。” “那就除了咱们知晓谁也不告诉！”四丫道，“五郎六郎，特别是你们，你们不能说知不知道？” “要是你们敢跟三叔三婶儿和你们的小姨说，我们就不认你们当弟弟了！” “还会告诉阿奶，你们伙着你们小姨害阿奶！” 五郎六郎哪里能经得住姐姐这般吓唬，连忙捂住嘴巴狠命摇头，表示他们绝对不可能做叛徒。 “那这样，明日我跟四丫跟着阿奶，不让阿奶吃里长家的东西，喝里长家的水。” “但这样就没法子抓赵寡妇一个人赃俱获！”四丫道。 跟着张虎念了这么久的书，都会拽词儿了。 大家伙儿顿时沉思起来，这可咋整？ 二郎道：“我猜她今晚一定会去老宅那边住，咱们今晚就都回老宅，那边儿问起来就说明儿从老宅那头去里长家更近！” 反正张先生已经发话，明儿放他们一天假。 “到时候家里不够住，她一定会跟三婶儿住，六郎就缠着三婶儿，要跟三婶儿睡。 到时候六郎你装睡，等三婶儿和你小姨都睡着了，六郎再偷偷地翻找一下。 六郎，你能做到么？” 六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二哥，我找东西可厉害啦，以前我爹娘藏吃的，不管藏在哪儿我都能找到！” “六郎你要小心，可不能把人给吵醒了。” 六郎重重点头：“我不会哒！” 二郎教六郎：“万一你把人给吵醒了，就立刻哇哇大哭，装作梦魇之后被吓着的样子，知道了么？” “知道了二哥，不然我给你们演一遍。 大家觉得可行，于是三郎就躺到二郎的榻上扮成睡着的小赵氏，六郎就蹑手蹑脚地去搜三郎的身，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指导六郎要搜什么地方，有但凡有遗漏的地方，就立刻有人指出来，查缺补漏。 三郎也会不断提醒六郎，搜到哪儿的时候手劲儿太大。 肩负重任的小六郎练得浑身冒汗。 最后大家勉强满意，三郎就在他搜索的途中‘醒了’过来。 六郎愣了愣，然后就张开嘴巴嗷嗷哭。 才哭了一声儿就被二郎喊停：“行了，就这样！” “你记住这么着就行了！” 六郎保证说记住了。 于是孩子们就提溜着灯笼回老宅，并不知道他们前脚走，后脚张虎就去把这事儿汇报给翟无疾。 还没到深夜，控制身体的是翟无疾不是阿旺，故而张虎禀报完了翟无疾就明确地给出了指示，让他跟着，暗地里协助孩子们。 张虎领命跟了去了老宅。 而孩子们在路上也继续商量着后续的事儿，三丫提议，若是搜出了毒药，就给她换成面粉。 四丫提议把毒药下到小赵氏的吃食里。 可三郎怕把人给吃死，四丫不屑地道：“死了也是她该，反正药是她的，便是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三丫颔首：“我听张先生说过，但凡是毒死人的案子，衙门都会查毒药的来历，咱们都没去药铺买过毒药，查不到我们身上来。” 二郎也觉得三丫四丫的主意好，就道：“是让阿奶出丑的药，不会死人。”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偷偷跟踪他们的张虎：…… 老宋家的女人最狠！ 三丫四丫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说起杀人眼皮子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回头还得好好教教啊，别歪了性子，将来嫁人去夫家一个不顺心就想杀人…… 孩子们回到老宋家，老宋家的人都已经就寝了。 听到动静都起床穿衣裳出来，宋二打开门就问：“你们咋回来了？” 二郎笑道：“张先生说明日不操练我们，我们想着明儿从家里去里长家近些，就回家来住，明儿好睡个懒觉！” 他这般说，宋二宋三两口子都很高兴，谁不想跟自己个儿的孩子亲近呢。 孩子们看到了披衣服出来的小赵氏，一个个的齐刷刷地都看向小赵氏，把小赵氏吓了一跳。 第170章 吓坏 她总觉得这一个个的孩子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然而下一瞬孩子们就没再看她，各找各爹娘去了。 让小赵氏觉得自己个儿是眼花了。 魔怔了。 被陈才收拾一顿之后看谁都觉得人家不怀好意！ 几个孩崽子能咋滴她？ 小赵氏一面唾弃自己的胆儿，一面帮着赵氏忙活。 孩子们好些日子都没在家住，乍然一回来，还得给他们收拾房间。 三丫四丫本来该住大房，然而陈氏被休，宋大又去长安城的佟记陶器铺子讨生活，属于大房的两间房都锁着。 而且三丫四丫也跟大房断绝了关系，就只能跟着二房三房住。 故而屋子就要重新分配一下，三丫四丫带着六丫住一个屋，赵氏跟她妹以及宋二媳妇张氏住一个屋，宋三宋二带着五郎一个屋，二三四郎一个屋。 六郎按照原计划赖着他娘，跟她们一个屋。 都累了一天，宋家的大人们很快快就睡着了，也就孩子们绷着一根儿神经，闭着眼睛假装在睡。 他们在等着六郎屋里的动静。 六郎呢，其实一开始是醒着的，然而等他娘跟二婶儿都睡着之后，他小姨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六郎等着等着自己就真的睡着了。 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 六郎的睡相不是很好，不一会儿‘唧’一下，就把臭脚丫子怼小赵氏的脸上了。 小赵氏：…… 非常嫌弃地将六郎的脚丫子扒拉开，然而六郎的另外一只脚丫子又怼了上去。 把小赵氏的鼻子砸得生疼。 眼泪花儿都被砸出来了。 要是她自己个儿的崽儿，非得狠狠地抽一顿不可。 小赵氏耐着性子将六郎的身子给摆正了，然而被搬动的六郎许是觉得姿势不舒坦，竟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一腚糊在了小赵氏的脸上，接着便趴到了枕头上，放了一个没有声响，绵长的，酸菜味儿的屁。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小赵氏差点儿没被六郎的屁给送走！ 这特么是啥屁，能臭成这样？ 六郎其实也挺无辜的，阿奶用坛子泡的萝卜，酸唧唧的用来炖鸭子可好吃啦。 晚上三丫就用的酸萝卜炖鸭子，六郎吃了好多酸萝卜。 放的屁可不就带着酸味儿！ 几个屋里的孩子们着急得跟，被指派来帮他们忙的张虎还着急。 哎。 都是孩子。 计划虽然挺好，可漏洞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六郎又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孩童，他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重任？ 回头他还得好好教教。 不然回头在外头干坏事儿容易暴露，暴露了就得被揍，甚至被杀。 他张虎教出来的人，决不能落到那种地步。 想了想，张虎就摸进院子，舔了舔手指把窗户沾湿，露出一个小洞来。 接着，他对着小洞屈指一弹，把一粒儿小石头子儿弹了进去。 小石头子儿精准地打在小赵氏脑袋的某个穴位上，刚伸手把六郎的屁股蹲儿捧起来的小赵氏顿时就晕了过去，手一松，六郎带着酸菜味儿的屁股蹲儿又砸在了她的脸上。 张虎故技重施，把小六郎给打醒了。 然而六郎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一个转身，再度呼呼睡了过去。 张虎：…… 他白忙活了！ 不然他亲自动手？ 正想着呢，张虎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儿。 他连忙攀墙上树，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黝黑茂密的树枝中。 首先从屋里蹑手蹑脚出来的二郎三四郎。 接着三丫四丫也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先在各屋的窗户下听了听动静，五郎也出来了。 “都睡着了？”几个孩子的脑袋凑在一处，二郎用气音儿问。 “嗯。”五郎和三丫四丫点头应道。 他们猫着腰，悄悄走到小赵氏所在的屋外，小心翼翼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还从张氏和赵氏的呼噜声中听到了六郎微弱的小呼噜声儿。 月光下，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猜想了很多情况，唯独没猜到六郎自己个儿会睡着。 “咋整？”四郎做口型儿，孩子们凑得近，就能听见他的气音儿。 “我进去！”三丫果断道。 说完她就去灶房找削头刀，拿了刀就过去扒拉在门边儿用刀去拨门后的插销。 孩子们屏息静气地看着她，她非常有耐心，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儿地将门后的插销往后拨。 耗时还挺长的，不像阿旺，可以两三下就解决问题。 最后门栓咔嚓一声儿，把孩子们吓得身子都僵硬了，一动不动。 他们很怕这声音将屋里的人吵醒了。 好在屋里半天都没动静，三丫就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屋。 屋里黑漆漆的，虽然有月光从窗外透进去，然而小赵氏睡在角落，完美地避开了微弱的月光。 四丫就轻手轻脚地去点了一盏灯端着进了屋，她用手拦着灯光，尽量不让昏黄灯光照到张氏和赵氏。 姊妹两个一个举着灯，一个小心翼翼地在小赵氏身上翻找。 她们紧张极了，生怕小赵氏忽然醒来。 等找到小竹管儿的时候，凉飕飕的秋夜里，两姊妹的内衫都被汗水给湿得透透的。 两人麻溜地把竹管里的药粉给换出来，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早上六郎醒过来的时候榻上一个人没有。 他揉着眼睛懵逼了半天，忽然想起了自己个儿昨晚并没有完成的艰巨任务。 六郎吓坏了。 连忙起身跑出屋子，院儿里一个人都没有。 坏了！ 六郎煞白着一张脸，衣裳也顾不上穿，光着一双脚丫子撒丫子就往里长家跑。 赵氏听到动静儿就从后院儿探出头来，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六郎啊，朝食娘给你热锅里呢，你自己去灶房吃啊！” 她没看到六郎，以为六郎醒了还在屋里磨叽，喊了一嗓子就没管了，继续去喂她的鸡。 六郎想着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害了阿奶，心中无比恐慌，便跑边哭边喊阿奶。 里长家热热闹闹的，好多人都在房前屋外或是忙活，或是站着说话。 看到六郎衣衫单薄地跑来哭着喊阿奶，一个个地都齐刷刷地看向六郎，有人跑去拦着六郎问他咋的了，然而六郎跟猴儿似的窜开：“呜呜呜，阿奶，阿奶啊……” “哎哟，四儿他娘，赶紧去看看你家六孙子，也不知是被谁欺负了，嗷嗷哭啊！” 在灶房忙活的张翠翘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往外跑，灶房其她人便是没跟上也是随时都盯着外头，生怕错过了什么八卦，一时间整个灶房就每一个人注意赖在灶房中帮着烧火的小赵氏！ 小赵氏忍不住在心底狂笑，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第171章 小六郎的心思 小赵氏趁人不注意将药粉倒进了张翠翘带来的竹筒里。 竹筒里装的是张翠翘熬的桂圆红枣菊花茶。 她把药粉倒进去还摇了摇，又趁人不注意赶忙放回原位。 “哟，六郎咋外裳都没穿呢？” “来来，小姨抱你回家穿衣裳！”小赵氏干完坏事儿就从灶房出来，瞧见张翠翘抱着六郎，而六郎则窝在她的怀里，小手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狠狠地瞪着伸手来抱他的小赵氏。 “不要你！” “你滚开！” “我只要阿奶！” “呜呜呜……阿奶咱们回家！” 六郎觉得，只要阿奶回家了，就不会有危险。 “阿奶不能回家，阿奶答应了里长掌勺，可不能撂挑子！” 六郎耍赖：“不要，不要，我要阿奶跟我回家！” “哎哟，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呢！”小赵氏当着众人的面儿数落起六郎来。 “今儿可是里长家的大日子，你这小娃偏挑这个时候闹腾，坏了里长家的好事儿，你咋能担当得起，就是你父母……”说着小赵氏又梭了一眼张翠翘：“你父母跟你阿奶都担当不起！” 众人听小赵氏这个亲姨都这般说六郎，都觉得六郎不懂事儿，纷纷指责起六郎来。 然而六郎把小脸儿埋在张翠翘的怀里，根本就不听。 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 张翠翘看着越说越过分的小赵氏以及跟着起哄的其他村民，黑着脸大声斥责小赵氏：“六郎他小姨，有你这么说自己个儿的亲外甥的么？” “你上来也不问六郎为啥会衣裳鞋袜都没穿就跑来，也不问他是不是受了委屈，不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生怕他好似的，上来就给一个孩子扣上这么多的罪名。 知道的你是他的小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仇人呢！ 便是六郎不懂事儿，你咋比他还不懂事儿？ 他六岁你几岁？ 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翠翘指着小赵氏一顿骂，小赵氏还想辩驳，里长家的儿媳妇们就上来劝阻打圆场。 里长家的二儿媳妇想去抱六郎，六郎不搭理。 大儿媳把她小孙子的衣裳拿来给六郎穿，六郎也不要，扭着身体把衣裳给抖落到地上。 一时间大家都拿他没法子。 “六郎别闹！”这时二郎三郎跑了过来，二郎想把六郎从张翠翘的怀里抢出来，然而六郎死死地抱着张翠翘的脖子不肯撒手。 偏二郎三郎又不能跟六郎明说。 毕竟这会儿人很多。 张翠翘无奈，就对二郎说：“你跑一趟家里，把六郎的衣裳拿来，我抱他去灶房，不会冻着他。” 二郎答应下来，还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六郎身上，又跟弟弟妹妹们使了个眼色，这才离开里长家。 六郎还想把衣裳抖落下来，不过张翠翘眼明手快地把衣裳给摁住了，“阿奶不能跟你回家，六郎留下来陪着阿奶好不好？”小可怜儿哭得这般惨，张翠翘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不明真相的张翠翘只能温言哄着他。 “六郎你不是说最听阿奶的话么，咋这会儿就不听了？” “你再这样阿奶就生气了。” 六郎的眼泪包在眼眶里转啊转，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张翠翘：“阿奶别生气，六郎听话，六郎会烧火，六郎帮阿奶烧火。” 阿奶不肯走，那他就只有跟着阿奶，盯紧了阿奶。 张翠翘的心哟，被六郎的小表情搞得咧……软得一塌糊涂。 扛不住。 简直扛不住。 张翠翘将六郎抱进灶房，把他放灶膛口坐好，挨着灶膛暖和，也省得冻着他。 这下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赵氏亦是如此，要是让六郎这小王八羔子把张寡妇给叫走了，张寡妇还咋出丑？ 不光是为着陈才的话，便是为着她自己，她也得把这活儿给干好了！ 小赵氏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抬脚跟进灶房，陪着小心给张翠翘道歉：“亲家婶子，真是对不住，我那前儿也是着急，六郎不懂事儿，我怕里长家怪罪，便想着做个恶人，抢在别人前头训斥他，也好叫里长家跳挑不出宋家的理来…… 那啥，我错了。 你别跟我计较。” 说话间，她将手里的碗递给张翠翘：“您也累了，喝口水润润喉咙，您……” 张翠翘原本对小赵氏没啥感觉，可她先前不遗余力地使劲儿骂六郎的时候就狠狠地得罪了张翠翘。 六郎是她养的孙子！ 骂也只有她能骂！ “不用了，我有水！”张翠翘避开小赵氏的手，拿起灶头上她自己带来的竹筒。 小赵氏盯着张翠翘的动作，眼神中带着急切。 恨不能上手帮忙，把竹筒里的水灌进张翠翘的嘴里。 “阿奶，我渴了！”然而当张翠翘将竹筒的塞子拔开之后，六郎就出声儿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儿，竟抢你阿奶的水喝！”小赵氏急了，直接去打六郎伸出来的手，‘啪’的一声儿，六郎的手就被她给打红了。 “啪！”张翠翘一巴掌扇在小赵氏的脸上，小赵氏顿时便被她给打懵逼了。 “滚出灶房！”张翠翘寒着脸指灶房门，“给你脸了是不是？我老宋家的孙子由不得你来动手！” “哇……”六郎张嘴嚎啕大哭，他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失手打翻了张翠翘装水的竹筒。 （我好聪明！六郎在心里夸自己！） 气得牙痒的小赵氏:…… 喔豁。 挨打不说还白忙活了！ 这倒霉孩子就是天生来克她的！ 面对张翠翘冷得跟冰碴子似的目光，小赵氏只能暂避锋芒，捂着脸灰溜溜地跑出了灶房。 张寡妇的水没了，她还得再找机会给她下药。 倒霉孩子，等张寡妇被阿旺给抛弃了，等她跟了阿旺，她就每天按顿儿揍这倒霉孩子！ 他不是黏糊他阿奶么，到时候把他撵出老宋家，让他跟着张寡妇出去要饭去！ 灶房里的人也不敢吭声，都被张翠翘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着了，张翠翘抱起六郎轻言细语地哄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她跟之前打小赵氏的人判若两人。 温柔得不行。 灶房里帮忙的妇人们这才敢开口劝：“四儿他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四六不识，到底也是个外人，回头就走了。” “犯不着跟她动气，气着了自己个儿不得劲儿。” “对对对，今儿是多小子的大好日子，咱们能不吵架，就不吵架。” 张翠翘对这些人倒是有好脸色，她把六郎的手扯着给几个妇人看：“你们瞅瞅，红成这样了，可见她打得多狠，这谁能忍得了？” “我也知道今儿是里长家的好日子，可一再找事儿的是她，我好容易把孩子哄得不哭了，她又找茬儿！” “孩子想喝水咋的了？值得她下这么狠辣的手？我看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也不知里长家到底请没请她，她这是跟里长家有啥仇怨，非得挑今儿来闹腾！” 张翠翘把小赵氏先前用来说六郎的话，翻倍扣到了小赵氏的身上。 原本听者无心，但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会多琢磨琢磨。 第172章 出师不利 可不咋滴！ 六郎不懂事儿只有张寡妇哄，她赵寡妇跳出来得瑟啥？ 人家张寡妇才将把六郎哄好，她又跳出来找事儿，好像生怕六郎不闹腾了一样。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六郎为啥要哭闹，为啥那般不待见亲小姨赵寡妇。 难道说六郎是被赵寡妇给欺负的？ 毕竟赵寡妇头天可是住在老宋家。 里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不高兴了，但这是儿子的大喜日子，她也做不出来明着赶人的事儿。 只能先将这口气忍在心里，打算过后再找机会好好算账。 灶房里，张翠翘把竹筒重新洗干净，灌了干净的热水递给六郎，六郎撒娇：“不要！阿奶，六郎只想喝家里的水！” 六郎平时很乖巧的，从来不跟张翠翘提要求，并且从不在这种场合为难人。 这会儿却一再不顾场合地生事儿。 张翠翘以为这跟他早上哭着跑来有关，想着等宴席散了，回家就好好问问六郎到底是咋回事儿。 谁欺负他了。 正好二郎给六郎送衣裳鞋袜过来了，张翠翘就将竹筒递给他：“六郎要喝家里的水，你脚程快，赶紧跑一趟山下的家，把水烧开凉温热了，再兑点儿蜂蜜……” 二郎应下，拿了竹筒转身就跑。 乡下孩子力气大，多跑几趟没啥，况且他们还跟着张虎习武了这么多天，耐力见长。 “四儿他娘，你可真能惯孩子！” 那可是蜂蜜！ 拿去长安城就能卖大价钱的，她竟然给便宜孙子吃！ 败家娘们儿！ 张翠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六郎难受了，我可不得好好哄哄他！” “甭管咋说，得把这灶头上的活儿给顺下来不是！” “孩子么，不听话就揍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总能揍到他听话的！蜂蜜那么金贵的东西，给他们吃啥！” “蜂蜜是阿旺进山弄的，他也不许卖，只让我留着吃，孩子们喜欢，偶尔给他们兑点儿也没啥。” “再说了，我们六郎平日里还是很乖巧的，今日必定是受了委屈，不然咋可能衣裳鞋袜都不穿好便跑来了？” 灶房里的婆娘们顿时被她炫耀了一脸。 瞅瞅人家的男人，再想想自己的男人！ 货比货得扔啊！ 几个婆娘都后悔开口了，这不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找不自在么！ 她们不开口，张翠翘倒是乐得清静，专注于手上的活儿。 这头小赵氏第一次下药失败，眼瞧着日头越来越高，就有些着急。 如今还不兴吃三顿，全国也就张翠翘一家子按照早中晚三顿正餐吃。 便是皇帝也只有两顿正餐，中间儿都是用点心来打发肚皮。 里长家是整个十里村最为体面的人家，大孙子成亲这种重要的日子，肯定不似其他人家那般抠搜，只管晚食。 他们家专门去八奶奶家定了很多饼干，用来招待重要的客人以及正儿八经来帮忙的人。 里长家的三媳妇在管着发放饼干。 小赵氏就有了主意，她先是找到陈才如此这般一说，问陈才要了三十个钱儿，跑去三奶奶家买了份儿饼干，又问三奶奶家多讨要了几块儿饼干塞袖子里。 她往饼干里放了药，便去寻了一个孩子，给他两块儿饼干：“这是里长家单给张寡妇的，你帮我送过去给她，回头我还给你饼干吃。” 那孩子接过饼干就往嘴里塞，吃得咔咔作响，他从小赵氏的手里接过竹筒，等咽下了嘴里的饼干才问小赵氏：“你咋不去送呢？” 小赵氏真想给眼前的熊孩子一巴掌，但她不能，只能捂着肚子道：“我这不是肚子疼么，不然这好事儿咋能轮到你？” “我都把我得的好处都给你了，你还不赶紧去！” 那孩子眼珠子一转，问她：“你谁啊？” “我咋不认识你呢？” “你认识我么？” 小赵氏哪儿认识这个孩子啊，不过这熊孩子的确提醒了她，她都不知道熊孩子的名儿，回头这人不把东西送到，她找谁去？ 于是便问：“你叫啥名儿？是谁家的娃。” 那男娃一听她这般问，就裂开嘴露出一口的黄牙：“我不告诉你，略略略……” 他朝着小赵氏吐了吐舌头之后撒丫子就跑。 并且方向根本就不是里长家。 小赵氏：…… 她曰了这野种的八辈儿祖宗！ 气死她了！ 呜呜呜！ 咋整？ 再去买一竹罐儿的饼干？ 可她不敢再问陈才要钱了，先前陈才就说过，这回要是她再失败，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但不去买饼干的话她又能用啥法子？ 不然再等等，等到吃席的时候找机会给张寡妇下药？ 然而她想到六郎那小野种一直黏着张寡妇，她想找机会很难。 小赵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买饼干。 这回小赵氏去的是八奶奶家，她肉疼地将自己攒了好久的钱拿出来买了一竹筒的饼干，心里把八奶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真是要命了，一个破饼干竟卖得比肉贵！ 长安城的人都是傻子么？ 这么贵的玩意儿也买！ 哼！ 这玩意儿大家买来吃也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要他们亏得祖宗从棺材板儿里跳出来骂败家！ 这回小赵氏不敢再胡乱找个人去送饼干了，她找了个认识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老实，听话地跑去灶房将饼干交给张翠翘。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小孩儿，张翠翘以为小孩儿是里长家的人喊着帮忙的，就笑道：“我们灶房都有了，你去问问是不是送错了。” 小孩儿摇头：“没有送错，这是里长家单独给张婶儿的！” 嗯，这小孩儿人小辈分大，跟六郎爹一个辈分。 灶房里的其他几个婆娘纷纷朝张翠翘投来嫉妒的目光。 张翠翘没有多想，她是主厨，里长家对她厚待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很不高兴这种当着别人的面儿给区别对待的行为，这不是赤果果地给她拉仇恨么！ 她道：“让你送东西的人肯定搞错了，不可能只我一人有，别人就没有，再说灶房里忙活的别人没有，我也不好意思要。” 小孩儿很干脆地拿着东西走了，小赵氏见小孩儿拿着饼干回来找她，顿时就急眼了：“咋的了？” “你咋没把东西送出去呢？ 小孩儿道：“张婶儿说了，灶房里的别人没有她也不要！” 小赵氏闻言好悬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嗝儿屁！ 咋整啊？ 灶房里除开张寡妇还有五个人呢！ 她上哪儿去搞这么多的钱呀！ 第17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小赵氏没法子了，只能再去找陈才。 陈才听完她说的也是瞪大了眼珠子。 他后悔选了小赵氏这么蠢的一个帮手。 但是能咋整？ 选都选了！ 但陈才的一腔怒火得有地方发，他避开小赵氏的脸，狠揍了她一顿，让她疼，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揍完了才给小赵氏丢了一个钱袋子：“拿着滚！” “再失手你就滚去跟宋寡妇困一个坑儿！” 小赵氏拿着钱袋子，一瘸一拐地哭着走了。 五奶奶家的人看她买那么多的饼干，劝她少买点儿，买一竹罐儿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就行了。 都是乡下人，谁不知道谁家的日子。 何苦打肿脸充胖子。 小赵氏心里苦啊，这哪儿是她要买回去吃的？ 这是便宜别人的！ 为此她还挨了一顿打。 疼。 从心到身。 “我哪儿买得起这个啊，是帮人跑腿儿的，今儿里长家客人多，有人尝到了饼干，问起来我就帮着你们说了说好话。” 她这般说，五奶奶家里人就一顿给她道谢，走的时候还给她额外塞了一小把饼干。 然而这一小把饼干小赵氏都捞不着，她得拿去贿赂小孩儿。 这回小孩儿抱了好几个竹罐儿的饼干进灶房。 先把小赵氏指定给张翠翘的饼干给她，然后才将剩下的分给灶房里的其他人。 这回人人有，便再没人说啥了。 饼干这可是金贵物，几个妇人将装饼干的竹筒塞进怀里，打算拿回家留着待客，或是走亲戚的时候送礼用，那可真真儿是有排面的。 “阿奶，我要吃饼干！”六郎见张翠翘打开了装饼干的竹筒，立刻伸手要。 “你先前不是已经吃过了么！”一妇人说六郎，先头送来的一竹筒饼干，灶房里的人分了，该张翠翘的那份全被六郎要去吃了。 “你这孩子不懂事儿啊，你阿奶累一上午了，你也该心疼心疼你阿奶！”另外一个妇人道。 “不，我都要，我要吃！”六郎开启撒泼模式。 张翠翘就将一竹罐儿的饼干全给了他：“慢慢吃，多喝些水！” 灶房里的妇人忙见六郎抱着竹筒子一点儿不客气地大吃，纷纷摇头，同时心里想着以前老宋家的儿子媳妇们在外头的表现，话里话外都说这个继母不待见他们，磋磨他们，不给他们吃饱。 呵呵。 这年头谁家能吃饱？ 就张寡妇这惯孩子的劲儿头，那也是家里没有，才没法子给孩子吃。 你看她现在男人找好了，家里不差吃的，把孩子惯成啥样了？ 她们哪里知道，六郎一点儿都不想吃这个饼干。 这个饼干的味道不如家里做的饼干好吃不说，他一早上又是吃又是喝，但凡他阿奶要吃的他都抢来，现在小肚肚真的很撑喔！ 他还想尿尿。 可并不敢离开阿奶一步。 实在是憋不住了，小流浪干脆眼睛一闭，裤头一扯，就在灶头朝着灶膛下的草木灰尿了起来。 乡下孩子大都是这样，其他几个妇人们倒是没啥。 但张翠翘却严肃地教训了六郎：“我教过你们的，不可随地大小便，特别这里还是灶房，是做吃食的地方！” 孩子有些地方能惯着，但是有些地方却不能。 六郎羞愧地垂下了小脑袋，他提溜起裤头后就抱住了张翠翘的腿，小脸儿蹭了蹭她的裙子，弱弱地道歉：“阿奶对不起，六郎不要离开阿奶，六郎怕！” 怕他一离开，阿奶就会遭算计。 阿奶骂就骂。 就算打他他也不要离开阿奶。 就算……就算阿奶从此不喜欢他了，他也不要离开阿奶。 想到这里，六郎的心一慌，鼻头一酸就哇地哭出声儿来。 张翠翘扶额，她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所以一切都随心来，这会儿六郎哭了，她就觉得自己可能过于严厉了，毕竟六郎极有可能来之前是被人欺负，受了委屈的。 也是里长这里的挑子她没法子撂开，且先前问了几次六郎六郎都不说，她才暂且将这件事放下的。 六郎这会儿一哭，她的心就又软了。 她蹲下来搂着六郎哄了哄，几句话就把六郎安抚下来，就继续忙活起来。 小赵氏以为她做的事儿谁也不知道，岂知三丫四丫一直偷偷跟着她。 在她买了饼干之后，三丫就让二郎去里长家弄了一个空了的装饼干用的竹筒，然后往里装了一把里长家人给的饼干。 将偷换出来的药往里放了一半儿，摇晃均匀之后便揣怀里，等盯着小赵氏的二郎等人学了几声儿鸟叫之后，就将竹筒放在里长家到陈才躲着的草垛子的必经小路上。 小赵氏在得知小孩儿将有药的竹罐儿给了张翠翘之后，便连忙跑去找陈才报信儿。 走到半路见地上竟躺着一个饼干竹罐儿，连忙捡起来打开一看，嘿呦，运气真好！ 她买了那么多自己个儿却一口没捞着，这会儿被里面传出来的香味儿一勾，便立刻拿了一块儿饼干吃了起来。 真好吃。 吃了一块儿想两块儿。 到了草垛子后头，竹罐儿里的饼干还剩下一小半儿。 “臭娘们儿你敢骗老子的钱买饼干吃！”陈才骂骂咧咧，劈手夺过罐子就把里面的饼干往嘴里倒。 小赵氏连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这是我在里长家弄的！” 她可不敢说是捡来的，陈才已经吃了饼干，她要说这饼干是捡来的，搞不好陈才又得揍她一顿。 “事儿办好了？”陈才吃完饼干一抹嘴就问。 小赵氏忙点头：“办好了！” 陈才奸笑道：“那就走，咱们看热闹去！” “老子跟你说，老子买的这个牛药那是最烈的！” “就是太监吃了也敢去掀后妃们的裙子！” “真的么？”小赵氏高兴地两眼放光，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副张翠翘在全村的男人面前扯赶紧衣裳，见人就扒就缠就贴的样子。 看到了阿旺一脚踹开神志不清的张寡妇，转身就拉了她入怀的样子。 又看到了阿旺帮她出气，一刀宰了陈才，将陈才扔进山里喂狼的样子。 美滋滋啊。 两人各自想着没事儿，没注意到他们自己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他们走边不由自主地抓扯衣裳，到里长家院儿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衣衫不整，还没进院儿呢，两人终于失去了理智，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干净了身上的衣裳，抱着滚在了一起。 众人：…… 里长家：…… 第175章 惦记 有了六郎这一打岔，里长对宋家的那些怀疑和怨气就消散了些。 他倒是不至于怀疑张翠翘。 而是怀疑宋家的两个儿子因着他这个里长两三次帮了他们的继母就怀恨在心。 故意找人在他孙子娶亲这天来搞事情。 但六郎的这番说辞，说明宋家也是受害者。 既然都是受害者，那他就没道理迁怒宋家。 “行了行了，人都已经关起来了，现在该干啥干啥！”里长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这样了。 他转头就找了张翠翘：“还请你现在立刻给我整治几个菜，我要请乡长喝酒。”得赔罪，得笼络乡长。 张翠翘忙放下六郎：“行，您只管让人来端，有现成的！” 说完她连忙回了灶房，先是找了一只卤好的肘子，放油锅里炸，炸成酥皮后锅里留三分之一的油放糖炒糖色，然后慢慢淋在肘子上，直到肘子表皮变得红亮，油光闪闪的才装盘。 装盘后另外用葱姜蒜等炒香，勾芡后淋在肘子上。 她这一手把灶房里帮工的妇人们看直了眼。 她们滴个乖乖，难怪这道菜这般香，这是祸祸了多少油喔！ 这一道菜用的油，搁在她们家能用半年。 但一大盘子肘子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又香气扑鼻，灶房里的老娘们儿们一个个的忍不住狂吞口水。 接着，她又做了一个爆炒莲藕，一道野菜蛋花汤，一道凉拌野菜，一道蒜薹小炒肉一并放进托盘，对里长家的大儿媳道：“这一份是给乡长大人的，里长大人的稍后。” 里长家的大儿媳连忙应下，端着托盘去后院儿里长的屋。 当这些吃食摆在乡长面前的食案上时，乡长闻着味儿，脸色也变得好看起来。 这些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他在镇上的酒楼，甚至长安城的酒楼都没见过这些菜色。 于是便指着正中央的肘子问里长的大儿媳：“这是什么菜？” “哎哟，我也不知道，您先尝尝，我去灶房问问做菜的人。”里长的大儿媳妇连忙回话道。 里长也做出请的姿势：“您先尝尝，这菜是我那侄儿媳妇做的，她做的菜法子有些特别。” 乡长被肘子的香味儿勾得受不住了，随即伸筷子去夹，肉十分地软，筷子一碰上去就缺了口，夹到筷子上也是颤颤巍巍的，入口即化。 偏外头的一层肉皮子还很酥，浓香跟脆香交织在一起，有些微辣，浓油酱赤中还透着一股子甜。 乡长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根本就停不下来。 吃得有些腻了之后，再来一筷子凉拌野菜，野菜清新的味道瞬间就冲散了那股子腻味，让乡长觉得他能将整盘肉都给干光了。 里长看着乡长吃，也忍不住直吞口水。 好在他的大儿媳妇很快就将属于他的菜给端了上来。 除了中间的肉块儿小了很多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里长在心中赞叹，这张氏很有眼力劲儿，知道他想讨好乡长，便在菜肴上动了些小心思。 这些小心思动得好，让乡长有种被尊重，被捧着的感觉。 毕竟那么大的一块儿肘子都是给他一个人的，旁人没有！ “这道菜叫什么？是用什么肉做的？”乡长见到里长食案上的菜色，心中就有了几分喜欢，便更加和颜悦色起来。 里长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回乡长的话，这道菜叫福运肘子，是……是用的猪肘子做的。”里长家的大儿媳有点臊皮，觉得用猪肉招待乡长很是怠慢人。 于是又接着道：“这道菜叫小炒肉，是用羊肉做的，您尝尝。” 里长听大儿媳说福运肘子用的是猪肘子之后，也有些不大高兴，他觉得他夸赞张氏夸赞早了。 到底是村妇，见识太浅薄。 但他也后悔，后悔没有提点一下张翠翘。 “猪肘子？”乡长摆出一副你在骗我的表情。“我又不是没有吃过猪肘子，猪肘子哪儿能做出这个味儿？” 没有那股子腥膻味儿，还特别软糯。 口感似豆腐，但这是肉，肉香味儿浓郁，远不是豆腐能比的。 见乡长并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反倒是又下了两筷子，不管是里长还是里长的大儿媳妇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的确是猪肘子！”里长的大儿媳妇说。 “这肘子具体咋做的我不晓得，但也知道先用香料酱汁儿煮过，再下油锅炸，然后还用了不少糖。” 乡长恍然，他叹道：“难怪这般好吃，贵在配料上！” “一只猪肘子竟用这么多金贵玩意儿来配，要再不好吃就是罪过了！” 说话间，乡长再度下筷子。 这道菜厨子生生用香料和糖把不值钱的猪肘子变得金贵了！ 便是他们家，也不敢这般糟践东西。 可得吃够本儿了！ 这会儿吃饭不是正经时间，是里长着急笼络乡长，故而才让张翠翘置办的。 没想到还置办对了。 里长盯着乡长盘子里的肘子，忽然有些心塞，乡长明显是不想剩下的架势，他想捞点儿剩可能都不成。 大儿媳妇看出他的怨念，就轻声跟他道：“爹，这肉虽不是肘子，但是四儿她娘的做法是一样的。” 里长闻言忙下筷子，入口差点儿没把他的舌头给香掉了。 两个老头子都顾不上说话，只顾着吃了。 里长的大儿媳妇退下，乡长吃到最后直接半瘫在席上，他道：“富贵儿啊，你家请的厨子太厉害了，这手艺要是去开酒楼，稳赚不赔！” “富贵儿啊，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若有，咱们可以合伙儿，然后请这个厨娘去做大厨……” 里长也吃撑了，他打了个饱嗝儿，同时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遮掩道：“不过是乡野妇人，当不起酒楼的大厨！” 要是四儿他娘有这方面的意愿，应该早就去长安城里找活儿干了，她没去，只是窝在村里，可见是不想出去奔波忙碌的。 要知道给人干活儿和自己个儿想做啥吃的就做啥吃的是有区别的。 乡长见里长说推脱的话，有点不高兴了，他道：“你问问嘛，不问咋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他本来想着来一趟给个面子就走，但吃了这一餐之后，便打定主意留下来。 把晚上那顿席面吃了再走。 里长不敢将乡长得罪得太狠，只好应下：“行，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就去问问她。” 第176章 惊艳宴席 把小赵氏和陈才关起来没多久，钱多就带着队伍去迎亲了。 灶房里，六郎围着张翠翘，不断地垫着脚尖投喂她，喂了吃的还给喂水喝。 灶房里的婆娘们就打趣道：“看来这孩子是真被赵寡妇给吓怕了，这会儿赵寡妇被关了起来，他一下子就活泼了！” “上午我还总觉得这孩子不懂事儿，吃的喝的全要抢他阿奶的，这会儿瞧瞧，哎呦喂，我孙子要是也能像六郎这样围着我转悠，生怕我吃不着喝不着，我也稀罕啊！” “可不咋的！” “可见上午六郎是被吓坏了。” 听着大家伙儿的话，张翠翘也觉得是这样的，故而六郎投喂她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烦，便是不喜欢吃，也会给六郎脸面。 “你们说那赵寡妇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说完六郎，大家又八卦起小赵氏和陈才来。 “我觉得她和陈才都被鬼俯身了，不然能大白日地在大家伙儿面前干那畜生的行径？”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必是遭了妖，回头我得好好拜拜神佛驱驱晦气！” “好在家里还有菖蒲和艾草，回家熬水洗澡，能驱邪。” “四儿他娘，你家有没有菖蒲艾草？若没有上我家拿些，我家今年晒得多……” “我家有！谢谢你啊，嫂子！”张翠翘道谢，心说这哪儿是遭了妖，明明是中了药。 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在大庭观众之下干那种事儿！ 她当时也去看热闹了，小赵氏跟陈才明显神志不清，两人之间只有最原始的欲望，他们像是看不见周围有旁人一样，也听不见旁人说什么。 这种事儿她在法制栏目看多了。 而且她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是被坑了，不然他们两人就算是想吃药助兴，也该选个僻静的地方闭着人来，完全没道理吃了药还往人多的地方跑。 不过这种八卦她倒是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她担心的是，会不会影响到赵氏和宋三。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一家人。 若是宋三和赵氏牵扯进去，势必会迎影响五郎六郎和六丫。 张翠翘打算把里长家的活儿干完了，就好好问问宋三和赵氏。 黄昏之前，钱多就将新娘子给迎回来了。 喜乐的队伍敲敲打打，十分热闹。 大梁并没有鞭炮，不过大梁人还是很聪明，他们除了吹打，还会砍了竹子来，用火烧竹子发出一道道爆破的声音。 张翠翘见六郎朝着找房外头探头探脑，就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玩儿！” 六郎眨眨眼睛，想着危险已经解除，好像不需要再盯着阿奶了，于是便抱着张翠翘的腿蹭了蹭，撒丫子就跑了出去，去找他的同龄人小伙伴，跟着他们一起蹦蹦跳跳地围着新娘子看。 张翠翘从灶房里探出头去瞧，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钱家这头在举行拜堂仪式的时候，张翠翘这头就该出菜了。 先把冷盘拿出去摆好，然后就开始张罗肉菜。 乡下办席讲究实在，整鸡整鸭整鱼必不可少。 张翠翘用从自家带来的酸萝卜炖鸭子，鸡则是做的荷叶叫花鸡。这都是整个儿的。 上菜的时候整只鸭子用陶罐装着，鸡则是去掉外头的泥壳儿，只剩下荷叶包着，然后放在竹编的篮子里。 至于鱼，张翠翘选大草鱼做的松鼠鱼。 大梁没有番茄，但有红色的血皮菜，张翠翘用血皮菜泡出红色的汁水，再用红色的汁水勾芡，里面加酸橘子汁儿和糖搅拌均匀，淋到开花的鱼上，于是一条红彤彤酸酸甜甜的松鼠鱼就好了。 除开三样整个菜，还有卤猪肘，晌午给乡长上的整猪肘就不能再上了，故而晚上席面上的猪肘是切片儿，再用香葱香菜蒜泥拌了一下，一道凉拌猪肘就完成了。 铁锅炖大鹅也是必须的，一桌一大碗。 因着鸡鸭宰杀得多，鸭血鸡血也多，张翠翘就又做了个毛血旺，用茱萸代替辣椒，红通通油汪汪地十分好看。 嗯……难为里长弄来了两个牛肚，不然这毛血旺就名不副实。 接着便是红烧羊肉粉蒸排骨，咸菜蒸肉，龙眼肉…… 九大碗之后还有九小碗。 可谓是十里村有史以来最最丰盛的一次婚宴。 空地上，席子铺得长长的，食案一张连着一张摆放在席子上，也排布得又宽又长，方便放置菜肴。 乡下可没城里的有钱人那般讲究，没有一人一席的规矩。 乡下是咋方便，咋热闹咋来！ 宾客们上桌子就只顾着吃，那家伙，也太好吃了！ 唠嗑儿喝酒都留到了后头，大家都塞饱了才开始。 婚宴办得这般成功，里长是十分的有面子，钱多这个新郎也高兴得很。 上午闹剧留下来的不好影响算是彻底地消除了。 刻意留着将席面吃完的乡长觉得他前几十年吃的席简直白吃了。 跟钱家的席面比起来，以前他吃过的席面都是猪食。 乡长对整治出席面的厨子就更感兴趣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厨子搞到手，捏着这样一个厨子，相当于捏着一个聚宝盆。 乡长趁着中途上茅房的工夫，扯着人问厨子是谁。 他是乡长，可没人敢怠慢他，于是被问的人带他去了灶房，指着张翠翘跟他介绍。 乡长的目光落在张翠翘的身上。 女人的头发用一块儿布巾包着，穿的衣衫也十分普通，只是没有补丁而已。 看得出来家境尚可。 乡野妇人，能担得起‘家境尚可’这四个字已经是十分抬举她了。 不过她就算是穿作打扮不怎么样，但容色淑丽，眉眼动人。 皮肤更是细腻白皙，如凝脂，似初雪。 听说她是个寡妇，现在找的男人是个猎户。 不过没成亲。 想到这里，乡长看张翠翘的眼神就变得灼热起来。 若他纳了这个女人，那么她就是自己人，还不是他让干啥就干啥？ 根本就不用跟钱家合伙！ 乡长心里打着算盘，张翠翘很是反感他的目光，这种目光在她创业的时候很是遭遇过几回。 她冷着脸问：“乡长找小妇人可是有事儿？若没事儿还请乡长出去，灶房里烟熏火燎……” 乡长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冷脸，有本事的美人儿是该有点脾气。 他笑道：“我是来看看你，你做的菜很好吃，美人做美味，好好好！” “我不打扰你们忙了，后会有期！”乡长本就是来瞧瞧张翠翘，现在瞧过了，他很满意，心情很不错，十分庆幸自己留下来吃了这顿喜宴。 第177章 气呼呼 乡长酒足饭饱，在里长的再三相送之下出了村子。 他靠在骡车的车厢里闭着眼睛坐着开酒楼赚的钱的美梦，又想着把张寡妇搞上手，寡妇白日里帮他挣钱，夜里又任由他把玩，一颗心哟，热得不行。 骡车晃晃悠悠，晃得他来了瞌睡，他干脆歪在车里打起了呼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骡车猛然停了下来，乡也从车厢里甩了出来。 他的脑袋磕到了地，疼得他惨叫连连。 乡长摸着脑袋狠狠地咒骂车夫：“你是咋整的？” “会不会驾车？” “不会驾车就给老子滚！” “艹，你他娘的是要老子的命！” 他骂了半天都没听见车夫的声音，而脖子上却有一把刀架了上来。 冰凉的刀锋就贴在他的脖颈上，脖颈上传来一丝疼。 乡长吓得飞了魂儿，他惊慌失措地放下手，几见一黑衣人拿刀抵着他的脖子，车夫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打劫！”黑衣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 乡长连忙把自己的钱袋子取下来颤颤巍巍地递给黑衣人：“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呜呜呜，他的运气咋就这么差？ 来个十里村都能遇到劫匪。 黑衣人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的重量，不满地道：“才这点儿钱，你是打发要饭的呢？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说完一脚踹在乡长的肚子上，乡长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砸在路边的大树上。 接着，他一口血吐了出来，脑袋朝前一栽，晕倒在地。 赵龙：…… 他这一脚收着力的！ 这老头儿不会想讹他！ 想了想，赵龙上前检查了下他的身体，骨头没断。 罢了，主子的命令就是打断他的腿，管他晕没晕呢。 赵龙找了两块儿石头垫在乡长的一双小腿下头，然后再用刀背狠狠一砍。 乡长疼得杀猪似的叫唤起来。 没错，他先前就是在装晕，企图糊弄过去。 然而他没想到这劫匪竟然这般狠！ “艹！你这老狗竟然敢糊弄老子，老子打不死你！”赵龙气急败坏地骂道：“一副穷酸相，没钱还敢跑出来冲大尾巴狼！” 赵龙抓着乡长的头发一顿揍，臭不要脸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这样的还敢肖想张娘子！ 他看张娘子那眼神儿太猥琐下流，难怪主子会生气。 乡长这回是真的晕了，赵龙扔下他窜进了林子里，把一个劫道的匪徒演得活灵活现。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乡长的车夫才鬼鬼祟祟地重新回来，他把乡长塞进骡车里，赶着骡车迅速离开。 心说幸好他跑得快，不然也会落得跟乡长一个下场，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万一有狼溜达下山他们两个就都得交代在这儿。 太惨了。 乡长也是，出门咋不多带点儿钱呢，舍财免灾的道理不懂喔！ 翟无疾气成了河豚。 从他接近这个女人到现在，就是想杀她的那个时候也没这么气过。 先一个陈才，后一个乡长。 他知道乡长这事儿怪不到这个女人身上，但是陈才呢？ 当初她跟陈才勾勾搭搭是真事儿！ 虽然没让陈才得手过，但……但她骗了陈成才的钱。 前脚骗钱，后脚就麻溜地把人哄骗出去挣钱。 呵呵。 那她现在对他呢？ 又想利用到什么时候，骗到什么程度，想从他身上搞多少钱？ 好气！ 哄不好的那种气！ 正好这个时候乡长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他原本是想让赵龙挖了乡长的眼睛。 但后来改主意了，还是断腿！ 他也说不清楚他为何要改主意，反正才不怕吓着那恶毒又愚蠢的女人呢！ 勾人。 骗人。 她就不想想，人家回来之后真甘心被她戏耍捉弄哄骗么？ 陈才不久在谋划着害她么？ 要不是有他帮忙，宋家的儿孙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能将计就计地整了陈才。 要是陈才的奸计得逞，今天丢丑的就是那个蠢女人！ 蠢女人若是中招，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糟践自己，那画面翟无疾根本就不敢想。 气冲天灵盖。 赵龙回来了，翟无疾让他跟张虎把小赵氏和陈才带山里去：“好好审问，看他们背后有没有人。 审问出来之后……”翟无疾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女的拔了舌头，扔进军营犒赏将士，男的喂狼。” “是！”两人心中皆是一凛，主子这回是真怒了。 “阿旺！” “阿旺！”翟无疾刚吩咐完张虎和赵龙，就听见远处传来张翠翘的声音。 他摆了摆手，张虎和赵龙忙退下。 他们走后，翟无疾就走出树林，蹲在路边。 “阿旺我们回家了。”张翠翘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翟无疾心中有气，肯定没法子给这女人好脸色，故而他才故意蹲下装委屈。 “不要！” “阿旺不要回家！” “姐姐坏！” “姐姐一天都不搭理阿旺！” 张翠翘：…… 喔豁。 大娇娇生气了呢！ “阿旺，姐姐今天是有事情要忙，你看你有事情要忙的时候，姐姐是不是也没打扰你？” 翟无疾动了动身子，避开张翠翘的手。 张翠翘叹了口气，干脆也蹲下来跟他挨在一起。 她蹲下，翟无疾就往一边儿挪动。 “阿旺是不要姐姐了么？”张翠翘累了一天，这会儿还得哄阿旺，她快没耐性了呢。 翟无疾气呼呼地转头看她：“是你不要我！” “他们说，他们说陈才是你以前找的男人！” “还说陈才回来了，你就要跟他走，就不要我了！”哼！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解释。 张翠翘脱口而出：“陈才跟我有啥关系？” 然而说完她的脑海里就冒出一段属于原主的记忆，原来原主跟陈才暧昧过，但是原主是个颜狗，看不上陈才这个独眼龙，可是又眼馋陈才的银钱，于是便哄着陈才把银钱给了她，又哄着陈才出去挣钱。 当然原主还是想过陈才若带着银子来找她又咋整，原主打的主意是，银钱留下，人嘛……她儿子多，一人一棍子把陈才打出去不就完了！ 反正陈才家在村里又没有依靠。 张翠翘：…… 原主真是又蠢又毒！ 哎…… 她扯的烂摊子，只能她来收拾！ “你别相信他们的话，我那个时候不过是家里太穷，问陈才借了些钱，现在他既回来了，我会还给他的。” “至于说教唆他出门挣钱回来娶我，那不过是推口话，我不相信他能挣够钱……” “你别多想，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我只要你！” “阿旺，以后你可以不打猎了，姐姐就能挣钱养你！”张翠翘伸手拍了拍阿旺的脸，傻乎乎的男人也知道吃醋哟！ 第178章 又狠又黑！ “可我今天很累了，阿旺，我走不动了！” “脚跟灌铅了一样。” “肩膀也抬不起来了！”张翠翘示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阿旺。 翟无疾真是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简直了嘿，才几句话就想转移话题。 但想着这个女人从昨天就开始忙碌，今天天不亮就来里长家帮忙，再看她的手，不过一天工夫，竟粗糙了不少！！！（其实并没有，错觉！） 翟无疾顿时更不高兴了！ 他可是知道这女人平日里是怎么保养她的脸和手，用的可是神仙给的东西。 那些东西翟无疾知道，再多钱也是买不来的。 结果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儿，还跑来给人当大厨！ 区区一个小里长也配？ 翟无疾气哼哼地将背脊给张翠翘：“上来！” 蠢女人！ 要是没有他在身边，她可怎么办？ 上辈子太子皇后以及翟家和魏家都折在这蠢女人一家子的手里，想想都窝囊。 女人从背后贴上来，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他起身，双手背到后头，把住女人的大腿把她往上颠了颠。 张翠翘把脸埋在阿旺的脖颈里，唇角勾了起来。 她就知道，她只要一示弱，阿旺再气都不会不管她。 “姐姐以后不许给人帮忙掌勺了！”走了一截儿之后，翟无疾就很不高兴地道。 “好，我再不给人掌勺了！”阿旺心疼她了呢！ 美滋滋。 翟无疾撇了撇嘴：答应得真是随便又敷衍，蠢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哼！ 早晚弄死她！ 张翠翘才不知道翟无疾的内心活动这般丰富。 到家之后，翟无疾给她张罗了一桶热乎乎的水，她往里滴了一些解乏的薰衣草精油，泡进去闻着薰衣草的香味，疲惫随着腾腾热气逐渐消散。 屋外。 翟无疾去了林子，一个口哨招来了一名黑衣人：“你去找醉香楼的掌柜，让他明日带一百银……不，带一千银来这里，找张氏买昨日婚宴上的菜方！” “是，主子！” 翟无疾从树林里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她的厨艺这般露出来对她来说多危险。 便如那个乡长，看上了她的厨艺，同时也看上了她这个人。 翟无疾用脚拇指丫都能想明白乡长打的啥主意。 在这么下去，可能同乡长打一样主意的人还会更多！ 翟无疾想到这一点，就烦躁得很。 他去洗了个冷水澡，回屋一瞧这女人竟然又在浴桶里睡着了。 翟无疾在心里骂了一声蠢，也不怕被淹死，然后便把她从浴桶中抱起来，再找布巾将她包好。 这个过程中把翟无疾弄得更燥了，他的冷水澡白洗了！ 他觉得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勾他！ 坏透了！ …… 翟无疾照顾张翠翘的时候，宋家的孩子们聚在二郎的窝棚里开会。 二郎首先严肃地批评了六郎头天晚上睡着了的行为。 小六郎知道自己错了，他耷拉着脑袋，嗒嗒地掉眼泪。 昨晚他已经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子不争气，到底还是闭上了。 呜呜呜。 他也不想的！ “既然知道错了，从明天开始，每天多写五十个大字，写……连着写十天！” 六郎狠狠点头：“我知道啦！”认错认罚的态度极其诚恳！ “今天跟你使眼色你咋不动弹，一直黏着阿奶？”四丫问六郎，六郎抹泪道：“我怕阿奶被害，就不敢离开阿奶。” 孩子们接受了这个解释。 三丫道：“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二郎送你回家，就说你吓着了，要跟三叔三婶儿睡。 然后你装睡着，听听三叔三婶儿说什么。 明儿要一字不漏地来说给我们听！” 六郎闻言就眨巴着眼泪朦胧的大眼睛看向哥哥姐姐们。 三郎跟他解释：“你小姨想害阿奶，就不知道你娘有没有掺和进来，还有就是我们想知道三叔三婶儿会不会想法子去救你小姨。” 五郎忙道：“我爹不会救的！”不过他娘就说不清楚了。 “如果……如果我娘真掺和进小姨的事儿里，二哥三哥四哥，三姐四姐……你们会告诉阿奶么？” 孩子们想也不想就摇头：“肯定不告诉啊！” 五郎六郎松了一口气，咋说也是亲娘，他们不想看到亲娘被赶出老宋家。 亲娘犯错了，他们会想法子让亲娘改。 “你们放心，你们娘咋说也是我们三婶儿，我们不会告发她的。我们只会捏着的这个把柄，防止三婶儿以后再起害阿奶的歪心思。”三丫哄着五郎六郎，说完就让二郎将五郎六郎都送老宅去，三丫还跟五郎说：“说你也吓着了，我怕六郎又睡着了，你跟着一起他睡着了还有你！” 五郎忙应下。 六郎更不敢有不同的意见，毕竟他说不起话，头天他就差点儿误事儿。 二郎将五郎六郎送回老宅去，回来弟弟妹妹们还在他的窝棚里等着。 “若三婶儿真掺和了，咱们咋整？” “套麻袋揍一顿？”三郎问。 四郎道：“这不便宜她了么。” 三丫想了想：“若她真干了，咱们就去找四叔，把这事儿告诉四叔。” 二郎问：“为啥要找四叔？” 其他几个男娃也齐刷刷地看向三丫，三丫还没开口，四丫就抢答：“四叔可是阿奶的亲儿子，亲娘被算计他难道就不该出手整治罪魁祸首么？ 我们做晚辈的，总不好真去揍长辈。 再说了，四叔路子广，咱们撺掇几句，他能把三婶儿套了麻袋卖进窑子！” “你们今儿也算是看见了，那药有多脏，有多狠，要是陈响没告密，那今儿遭殃的就是阿奶！” 几个男娃本来觉得将三婶儿卖进窑子很是不妥，但听了四丫后来的话，就都不吭声了。 心里只有一个字：该！ “那要不要告诉阿奶？”四郎迟疑问。 三丫摇头道：“不告诉，告诉了阿奶便是让阿奶为难，最多也就往后再不管三叔三婶儿了！” “而且，再度让阿奶伤心对咱们也没任何好处，万一阿奶的心伤透了，也不管我们了呢？” “故而这事儿坚决不能告诉阿奶！”四丫补充。 三郎抠着脑袋问：“可是若三婶儿真掺和了，咱们告诉了四叔，万一四叔跟阿奶说呢？” 三丫笑着打包票：“四叔不可能告诉阿奶，卖人这事儿不光彩，他怕被阿奶收拾。 再说了，告诉了阿奶，他卖人得来的银钱也保不住！” 四丫附和：“对，你们不用担心四叔，脏活儿四叔干最合适，我们永远都是阿奶的乖巧听话善良小孙孙！” 出来溜达且耳力极好听了个全乎的翟无疾：…… 宋家这对姊妹，心真黑。 又黑又狠！ 这对姊妹坚决不能进宫，简直就是一对儿祸害！ 第179章 人儿跑了 翟无疾没有等张虎或赵龙，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到时间，他就会睡着并又成了阿旺。 他在宋家这帮孩子们商量完‘大事儿’之后，就回屋了。 才上榻，女人就滚进了他的怀里，胳膊搭在他的胸口，一条腿儿直接搁在了他的肚子上。 位置很尴尬。 稍微动一下就能跟他的兄弟来个亲密热情的招呼。 把翟无疾蹭得火大。 女人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是他没有闻到过的香味儿，在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馥郁的香味儿。 闻着这股子香味儿，翟无疾的心绪竟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女人的背脊，节奏平缓，是哄孩子睡觉的标准手法。 这间寝室是他和怀里的女人精心布置过的，榻上的特制网兜足足有三层。 如今掉落东西的时间固定了下来，就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平时是没有的。 这女人拉着他祭拜堂屋的无字牌位也是初一十五，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只让他上香，不许他叩拜。 便是她，也不叩拜。 那个牌位他偷偷检查过，在底座上有三个字，这三个字他不认识，但仔细辨认的话，第一个字有一点点像‘张’第二个字他分辨不出来，第三个字像‘洋’。 这三个字的写法，跟有些掉落下来的东西皮面上的字很像。 这是神仙用的字？ 还是鬼怪用的字？ 这些东西必须有他在的时候才会出现，翟无疾不认为自己跟鬼怪有关，那就只能是‘神仙’。 掉东西这件事翟无疾已经弄清楚了，他和怀里的女人缺一不可，少一人天上都不会掉东西。 进贡东西也一样，他试过，只他一个人去拜牌位，供桌上的东西并不会少。 他和怀里的女人为何羁绊这般深呢？ 前世为何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难道是因为前世他们两人并没有相遇的原因么？ 这么想着，翟无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宋家老宅。 只有宋三在家，赵氏赶回娘家去了，并没有回来。 五郎六郎原本很失望，娘亲不在家，他们就探听不到消息。 好在他们的爹被二叔给喊出去了，二叔可能以为他们睡着了，所以就站在廊下跟他们的爹说话。 “老三，你小姨子这是咋回事儿？”宋二神色凝重地问道，宋二媳妇也是苦着一张脸看着宋三，她道：“老三啊，这次你小姨子真真儿是把里长一家人给得罪死了！ 不用说，里长绝对要迁怒咱们家。 也就是今儿他们家办喜事，且宴席还得仰仗娘，不然当场就能跟咱们家翻脸！” “就没她那样事儿办事儿的！” “更别说她还欺负六郎，你这个小姨子到底想干啥？你媳妇知不知道她想干啥？” 宋三烦躁地抓脑袋：“我咋知道那贱妇想干啥？” “跟鬼上身一样！” “等明儿孩子她娘回来，我好好问问她！” “可万一孩子娘的娘家人也不知晓呢？” 宋二打断他：“你就说，你媳妇是不是跟她掺和在一起！” “这事儿有没有你媳妇的份儿？” “现在不比以前，要是娘没了，咱们的日子会艰难不说，孩子们的前程也没了！” 宋三指天发誓：“二哥，我发誓，我如今已经绝了害娘的心思，她帮我养孩子，我把她当亲娘！” “这回这事儿孩子娘肯定不知道，也肯定没掺和！五郎六郎是我们的命根子，她再蠢再傻也不会由着那贱妇欺负六郎！” “二哥你要是不相信，明儿一早咱们就去里长家问那贱妇，问她到底咋回事儿！” “我估摸着里长说要将他们送去廷尉府不过是吓唬他们的话，明儿里长一定会当着村里人的面儿审问那对儿狗男女的！” 宋二颔首，他觉得宋三说得挺对：“行，只要你们两口子没掺和这事儿就成！” “明日早点起来去里长家，好好跟里长赔个不是。” “咱们在村里讨生活，就得看里长的脸色。” “嗯，我知道了二哥！”宋三答应下来，他也怕呀，真是晦气，摊上那么个不省心的小姨子！ 这下他的脸可是丢尽了！ 屋里的五郎跟六郎听了他们爹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爹娘没有跟小姨掺和在一起，不然他们还咋面对阿奶？ “行了，赶紧回屋睡觉！”听到门外的二叔说这话，两个小家伙连忙爬上榻闭上眼睛。 宋三回屋给两个孩子盖上薄被，嘟囔道：“臭小子，老子才出去一会儿，你俩就把被给踢没了！” 钱多第二天天一亮就起身了。 新媳妇见他起了，也连忙要起，被钱多一把摁到床上，俯身跟新媳妇耳鬓厮磨了一阵儿便道：“你再睡会儿，昨晚辛苦你了！” 新媳妇的脸顿时就红透了，她小声道：“我还是起来，要给爷奶爹娘斟茶的。” “爷奶还没起呢，你只管睡！” “听话！” “不然我可生气了！” 见丈夫这般说，新娘子心里十分甜蜜，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儿，就扯着被子捂了半边脸：“那我真睡了！” 钱多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道：“嗯，赶紧睡！” 说完钱多就起身出去，他直径去了柴房。 昨儿的仇他记着呢，不好好收拾收拾这对狗男女他就不姓钱！ 他成亲的大好日子，让那对狗男女弄得那般晦气，钱多只要一想这事儿，浑身的汗毛都散发着怒气。 可他打开柴房门竟然没瞧见人！ 绑人的绳子被割断了，窗户打开着，窗户边儿上有一小块儿布料，钱多凑过去瞧了瞧，这布料跟陈才身上穿的衣裳是一个料子！ 这对儿狗男女竟然跑了！ 钱多忙跑去敲里长的门，他爹看到了就压着声音训斥他：“大清早地作啥妖，吵你阿爷干啥？” 钱多忙道：“狗男女跑了！” 钱来罐一听这还得了，他先跑去柴房看，回来的时候手上攥着那块儿布料，扯着嗓子在里长的窗口喊：“爹啊，不好了，狗男女跑了！” 那嗓门儿把屋顶的鸟儿全吓飞了。 里长两口子也被惊得差点儿从榻上滚下去。 里长家所有人都听见了，等里长两口子穿好衣裳出来，老钱家的所有人包括钱多的新媳妇全在堂屋外头聚集了个齐全。 新媳妇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迷迷糊糊地跟着大家去了趟后院儿柴房，见爷奶爹娘叔叔婶婶兄弟们的脸色都很不好，吓得她跟鹌鹑一样，紧紧地跟着钱多。 而这个时候，宋二也带着宋三来了，里长家的左邻右舍来了，路上还有不少村民在往里长家赶。 实在是钱来罐的那声吼穿透力太强，半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 第180章 找人 大梁管人管得严。 人口流失是朝廷从上往下考核的一项重要标准，人可以死，但是不能跑进深山里当野人，对于无缘无故就失踪的在册人口，朝廷是要将惩罚落到一级级的官员头上的。 而且一旦一个村子的人失踪过多，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牵连。 要被连坐。 故而‘丢人’这件事十分严肃。 村里人都很重视。 于是里长就把村里的青壮分成几波，让他们去山里找人。 大白天的人又多，个个儿带着武器，倒是不怕。 不过有人提议：“里长，山脚下那三家儿的男人都是猎户，有他们跟着咱们还能往里走一些！” 里长想想也是，就命人去山脚下请阿旺等三人。 这个节骨眼儿，宋寡妇的儿子也站出来说，说他娘已经两天没归家了。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便是以前宋寡妇偶尔夜里要出去，可咋滴也会在早上归家。 原本宋寡妇的儿子昨日就想找里长说这事儿，然而昨日是里长孙子的大好日子，加之赵寡妇和陈才闹腾了那一出，他就没好提。 今儿听说陈才和宋寡妇跑了，他才站出来说。 “你娘也不见了？” “咋会这么巧呢？” “他俩跑了不会是你娘帮忙了？” “不然明明他们两个绑得好好的，咋就能割开绳子跑了呢？” “要知道绑人的时候我们都搜索他们的身，那对狗男女身上可没有藏刀子！” 宋寡妇的儿子：…… “不会的，我娘前天就没归家！”他着急解释。 然而有村妇站出来道：“前天我可是瞅见她去寻陈才来着！” “对，我也瞅见了！宋寡妇往村尾成才家去了！”另外一个妇人站出来道。 宋寡妇的儿子急眼了：“你们别瞎说，我娘不可能帮他们逃跑，她也没那个本事！” “里长家这么高的围墙，她翻不进去！” 有人道：“说不准儿就是昨儿她乘乱先躲进柴房的！” 那会儿那般乱，还真有这个可能。 至于说有谁看见宋寡妇了……人多，大家潜意识认为宋寡妇一定在，那她就在。 （躺在地下的宋寡妇：我谢谢你们惦记我！） “行了行了，现在吵吵这些没用，左右要找人，就一起找找！” “到底咋回事儿人找到之后就知晓了！” 里长出言，众人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就轻了起来。 山脚下，张虎赵龙已经跟翟无疾禀报完，就有村里人来请他们去里长家。 于是翟无疾带上张翠翘，让孩子们留在家里该干活儿干活儿，该跟工匠们学手艺就学手艺。 到地方里长便跟翟无疾等人说要去山里找人的事儿。 翟无疾：“我听姐姐的！” 张虎：“我可以带一队人。” 赵龙跟着颔首：“村里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也能带一队人！” 这也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儿。 有人失踪，失踪的人必须有个出处。 这就是所谓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起这事儿，昨晚可把他们累坏了，偏主子又不许他们动用别的暗卫，啥事儿都得他们自己亲自上手。 张虎贼，抢了把小赵氏送军营的活儿，把掘宋寡妇尸体的活儿交给了他。 大半夜的他掘尸体埋坑，还得给尸首换上宋寡妇的衣裳，膈应不膈应！ 然后扛着宋寡妇和陈才的尸首去山里，再把军营养的恶犬放出来敞开了啃，装作被狼啃干净的模样。 要问为啥不是直接引狼？ 呵呵哒？ 一百多张狼皮都在张翠翘那里！ 他和张虎天麻麻亮才回去，洗漱换了衣裳，也就眯了一小会儿，村里就来人了。 张龙赵虎表态，张翠翘也点头同意阿旺进山。 不过她悄悄把翟无疾喊到一边儿，叮嘱他:“找不找得到人是次要的，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知道么？ 你经常进山应该清楚，哪儿危险，哪儿不危险，危险的地方不许去！ 那两个人不值得你冒险明白吗？” “姐姐关心阿旺！” “阿旺好开心！” 可惜他不是阿旺，也不会感动！ 翟无疾认为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 这个女人的确是怕他死，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仅仅是担心他的安危么？ 还是说，她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就再无法得神仙赐予的东西了？ 哼！ 虚伪！ 有翟无疾这三人拿着柴刀背着弓箭加入，村里的男丁们胆子就大了很多，浩浩荡荡地分了三队人，从三个方向进山。 钱多也跟着进山了，新媳妇站在人堆里十分无措，她不明白发生了啥事儿，男人走了，她还敬茶么？ 关键就她一个人敬茶会不会不吉利？ 幸好里长老婆是个心疼儿媳妇的人，怜惜她在这家才头一天就遇到这事儿，就温声跟她道:“你回屋歇着，朝食好了我让你娘来喊你！” 钱多媳妇忙摆手道：“阿奶，我都起了，就不歇着了，我去灶房帮忙！” 里长老婆对大孙媳妇心有愧疚，成亲摊上这样的事儿真真儿是糟心地不行，她心里就想多弥补几分，也好在孩子回门的时候别跟娘家人哭。 “不用，往后你不想干活儿都不行，阿奶肯定给你安排！” “你娘她们嫁进来，头三天阿奶都是没让她们干活儿的！” “没得在你这里改了规矩！” “你安心歇着，或是收拾收拾你自己个儿的东西，反正不用你干活儿！” 钱来罐媳妇拉着新媳妇的手道：“听你阿奶的，咱们家不是那等苛待媳妇子的人家儿，回头娘来喊你吃饭！” 新媳妇连连点头，她感激得很，觉得自己个儿遇上了好婆家，遂逐一跟长辈见礼之后就回了后院儿。 张翠翘也觉得里长一家人挺好的，就冲着当初里长敢拿银子出来帮她，家里还没因着这事儿闹起来，便能窥见一斑！ 新媳妇对她好像挺感兴趣，偷偷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见她看了过去，就羞涩地冲她笑了笑。 里长老婆过来拉着张翠翘的手，牵着她往堂屋里走，里长家的大儿媳也跟着，进屋帮着参茶倒水，把茶水和点心果子摆好，钱来罐媳妇退出了堂屋。 “昨儿真是太感谢你了，来吃席的没一个不夸赞你的手艺好的。”里长老婆跟张翠翘道谢。 说完，里长媳妇就拿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张翠翘：“我们家备着的饴糖不多，可昨儿好几道菜都带着甜味儿，定是你自己带来的饴糖添补进去的。这些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你就开口，我回屋给你拿去！” 第181章 白砂糖 “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儿，我们那口子说乡长看上了你的厨艺，怕是要想法子弄你去当厨子给他挣钱。” “这事儿你得跟你那口子好好商量商量，若是不想去给人帮厨，你们得早想法子才是。” “乡长这个人啊……我们老头子说他心眼儿有点儿小，偏他有亲戚在长安城是当大官儿的。”说到这里，里长婆娘就万分愧疚。 若不是他们家请张氏来帮忙，也惹不到乡长。 “这事儿啊，您别担心，我有法子应对！”张翠翘胸有成竹地道。 她既然敢来帮厨，便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因着所处的社会是封建社会，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张翠翘其实还挺谨小慎微的。 但她不可能一辈子就装鹌鹑，不管是厨艺还是别的，瞒得了一时绝对瞒不了一世！ 这也是为何她要教八奶奶烘烤饼干，要用小吃的方子来换取几个郎的学手艺的机会。 只有新奇的吃食遍布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她就不会显得特别特殊。 “还有，这钱我可不能要，因为糖并不是我买的，而是我用您给我的那一背篓子菜做出来的！” 里长媳妇被她的话给惊住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说啥？” “糖是那些不值钱的菜做的？” 张翠翘点点头，非常利索地朝阿旺脑袋上甩锅：“是这样的，当时我救了阿旺的时候，阿旺身上就有个荷包里装的就是这种白砂糖。” 她腾空一个点心碟子，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把荷包里装着的白砂糖倒在碟子里推给里长老婆：“您尝尝看。” 里长老婆看着碟子里白生生的像沙一样的糖，连忙用手拈了一点儿塞嘴里，甜得咧…… “这糖……这糖真是那玩意儿给做出来的？”里长老婆简直不敢置信。 “对！” “那叫甜菜！” “后来我跟阿旺去长安城，在东市遇到个身毒国来的商人，他就在卖这甜菜，然而没人信他的话，他也拿不出白砂糖来作证明。 但我是见过并且尝过白砂糖的，于是就把甜菜买了回去。 然而那个身毒国的人带的甜菜太少，我买回去打算留着做种就没动它们，但没想到那天您竟给了我一大背篓。 听您的意思咱们这周围也有人种，我就用身毒人教的法子熬糖，把那一背篓的甜菜全用了。 刚开始都熬失败了，浪费了好些才成功的。” 里长媳妇叹道：“难怪你让我帮着收那……收甜菜，原来是要熬糖！” 说完她又想起那会儿张翠翘说的话，她当时仿佛说是要跟他们家合伙来着。 里长媳妇深知这事儿事关重大，连忙起身端起装糖的盘子往外走：“我拿给老头子尝尝！” 说完，她风似的刮了出去。 没过多久，里长就跟他婆娘一起过来，他婆娘守在堂屋门口，里长去跟张翠翘说话。 他再度确认这白砂糖是叫甜菜的东西弄出来的，就问张翠翘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您合伙做一个制糖的作坊，咱们现在能收多少甜菜就收多少甜菜，能买多少甜菜种子就买多少甜菜种子。” “然后做糖拿去长安城卖。” “卖糖的同时把制糖的法子献给朝廷，这样一来，便是有人眼红我们手里的制糖法子，也不敢轻易动手谋夺！” “再有，等我们村里自己种的甜菜收割了之后，尽量将村里人都教会，做到家家户户都会做糖。” “这么做不但能带着大家都挣点儿钱，咱们也不算是身怀瑰宝……” “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织机，个个女眷都会织布一个道理。” 里长听了张翠翘的一番话，重新打量了一番她 这个寡妇自从捡了阿旺之后，不但心胸宽广了，就连眼界都不一样了。 就拿制糖来说，便是他都按耐不住想做独门生意，但张氏却能想着赚一笔之后就献给朝廷。 能想到教会全村人种甜菜制糖。 “可这样一来，你挣的钱就少多了！” 张翠翘笑道：“您小看了一个国家有多需要糖！” “再说了，世上的钱再多都挣不完，胃口再大也得看看自己的肚子能装多少，不然没被饿死，也会被撑死！” “再有，这个村儿如果只有两三家人有钱，是不是就很招人妒忌？但是若所有人都有钱了呢？ 所有人都有钱了，比他们更有钱一些的您或者是我，就不显眼了。” 里长佩服地颔首，他道：“行，就照着你说的做，这样，所有需要用的钱老夫来出，毕竟秘方是你的！” “嗯……至于分利，你七我们家三，你看如何？” 张翠翘爽快答应，她道：“也不是什么秘方，做糖的法子是跟身毒商人学的，指不定还有别人学了去！ 不过也有可能就我学了，不过我既然拿七成利，这方子就送您了，到时候给朝廷献的时候，就以您的名义！” 里长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方子有多金贵你我心知肚明，你出秘方才占七成已经是老夫倚老卖老……给朝廷献方子的事儿老夫万不可再占便宜！ 要知道这事儿你便是独自做也是可以的，拉着我们一家子，老夫已经很感激了！” 张翠翘道：“您要这么说那不如咱们这事儿拉倒算了！” “您要知道我只是个女子，我去献方子最多朝廷赏我点儿钱财，但您不一样，您去献的话搞不好朝廷能给您一官半职！ 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几个继子跟我不是一条心，亲儿子又…… 我实在是指望不上他们。 但是您要是能再往上走一两步，将来也能抚照抚照阿旺和我不是。” “您也知道，让阿旺去献也是不行的，别看他块头大，许是当初伤了脑袋，他的行事就跟小孩子一样……” 张翠翘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里长就只能答应下来，写了契约给张翠翘看，发现她居然能看懂，就惊讶地问：“你能识字了？” “是啊，阿旺教的！同住山下的张龙也是识字的，如今家里的孩子们都跟着张虎在学呢！” “识字好啊！”里长叹道，“人会识字之后，不管是见识还是眼界都会宽广很多，便是脚下的路，比旁人都要平坦一些，多一些。” 难怪张氏的变化这般大，原来是跟着阿旺和张虎学了字儿！ “将来咱们挣到钱了，就在村里修一座学堂，请个先生来教村里的孩子们识字算数！” “要是咱们村里出去的孩子出息的多，对咱们村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张翠翘乘机跟里长提建议。 第182章 使唤宋四儿 跟里长谈妥了事情，张翠翘就把制糖要用的东西写给了里长，写不清楚的就画在麻布上，让里长去准备。 离开里长家的时候，张翠翘提醒里长媳妇拿钱去长安城西市买铁锅：“过些日子铁锅一定会涨价的！” “您也看出来了，菜要好吃，得锅用对才行！” 里长媳妇深以为然，头天的婚宴谁不称赞！ 也是席面太过于出彩，故而能将那些个糟心事儿给掩盖出去。 这会儿……里长媳妇只要想着白生生的糖，心里就一片火热，小赵氏跟陈才的事儿瞬间变得不重要起来。 这叫啥。 这叫有福在后头！ 美滋滋啊！ “行，我这就让老头子上长安城买去！” 张翠翘回到家，就把宋四儿喊到他身边，让他跟自己学做菜。 宋四儿差点儿没哭。 只要不让他跟老黄牛似的在地里干活儿，让他干啥他都乐意。 宋四儿聪明，或许他在做菜上有天赋，张翠翘教了他好几个大火烹快炒的菜他都学会了。 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了颠勺！ 一时间张翠翘怀疑宋四儿才是穿越的！ 天才啊！ 这种人才不当厨子可惜了！ 张翠翘顿时决定等铁锅普及开来之后，就开个小馆子，宋四儿掌勺！ “你好好练练，娘看好你！”张翠翘鼓励地拍了拍宋四儿的肩膀，熊孩子也需要鼓励的！ “你再练练肯定比娘做得好吃！” “回头娘多教你几个菜，到时候再带你去长安城干一件大事儿，事成之后，娘赚的钱给你平分！” 一听有钱分，宋四儿顿时两眼冒光，炒菜的热情空前高涨！ “娘，您还可以再教我几样菜，先前教我的菜我都记住了！” 张翠翘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你先将这五个菜练熟了，娘再教你新的！” “等你学的菜多了，娘再给你开个酒楼！” “让我们四儿当大老板！” “请一群人给你干活儿，让他们跟在你腚后头大老板大老板地叫！” 宋四儿：…… 亲娘！ 果真是他的亲娘咧！ “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宋四儿激动地眼含泪花儿，他那眼神儿张翠翘没眼看。 阿旺跟她撒娇是享受。 其他人嘛…… 除了六郎六丫，都他娘的辣眼睛！ 张翠翘没搭理宋四儿，转身走了。 山里。 张虎带的那一队人到了惨案现场。 他吹响了骨哨，赵龙和阿旺就带着其他青壮抵达了张虎所在的位置。 是一处山坳。 他们站在山坡上往山坳里看，地上散落着一些破衣裳，光从衣裳的颜色看是陈才和小赵氏的！ 毕竟头天陈才和小赵氏太过瞩目，大伙儿都盯着他俩看了很久。 看着他俩将衣裳扯开扔到一边儿。 那肚兜子虽然扯烂了，还沾染着脏污和血迹，但上头的绣花跟小赵氏的一模一样。 大家心说幸好里长命人将他们人柴房去，还让人将衣裳捡了给他们穿好。 不然这会儿上哪儿找人去？ 没这些破烂衣裳，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这地方。 山坳里是散落着些骨头，但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知道那是人骨头！ “想来是遇到狼了。” “我下去捡骸骨，你们在上头等着！” 张虎说完就率先往山坳里去，赵龙跟上，钱多要去，被他爹和叔伯们拦住了：“你别去，新婚晦气！” “我不怕，我下去！”另外一个年轻小伙子道。 有人起头，就又跟了两个小伙子下去。 骨头根本不全，很多骨头都被啃断了。 像头骨就只找到陈才的，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就剩下头发了。 小赵氏的头都不知道被狼叼何处去了。 除了骸骨，他们还捡到两个钱袋子。 看来的确是逃走之后私奔，但不敢往长安城走，想翻山出长安，换个地方过日子。 谁知竟遇到了狼。 傻不傻？ 大半夜地往山里跑，不被狼吃了才怪！ 回去的路上，众人唏嘘不已，把小赵氏和陈才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拿出来说。 下山之后，有人先一步跑去跟里长报信儿，骨头这玩意儿可不能拿里长家去，人家家里才办了喜事儿。 于是大家伙儿就将东西拿去了村头的空地上扔着。 里长很快就带着人来了，村民们看清楚跟着里长的人都吓了一跳。 是游徼啊！（类似于捕快！） 百姓们怕官差，看到两个带刀的游徼顿时都变成了鹌鹑，垂着脑袋缩手缩脚的不敢言语。 “这是咋回事儿？”其中一名游徼皱眉问道。 村民们不敢吭声，里长的大儿子钱来罐跟着老爹见过不少世面，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将钱袋子递给了游徼。 游徼见其中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正是乡长描述的那个，立刻了然了。 “看来昨日偷袭乡长的就是此人！” 里长忙附和：“对对对！一定是他！” “除了他没谁了！” 虽然时间上对不上，但里长还是把锅推给了一堆白骨。 不然咋整？ 乡长非让他交出劫匪，他上哪儿交去？ 先前张氏刚走，镇上的游徼就来家找他，人家往榻上一坐，就让他交人。 把他给愁得哟。 幸好！ 幸好大家伙儿把这对儿狗男女的尸骨给找回来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两名游徼显然也不愿意深查，查啥呀？ 就他们两个人难道还敢进山去查盗匪？可拉倒！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赶紧把尸骨埋了！”决口不提带走让仵作验看的事儿。 乡长只是腿断了，又没死，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啊！ 送走了游徼，里长忙命人把尸骨给陈家送去，至于小赵氏的尸骨，现成儿的，让宋三领走！ 宋三：…… 他并不想领走。 来领陈才尸骨的是陈响，他娘还不知道这事儿。 陈响带着锄头和尸骨直接去了陈才埋宋寡妇的山坡，将那地方重新挖开，打算将陈才跟宋寡妇埋在一起。 可挖了半天都没发现宋寡妇的尸体。 难道他记错地方啦？ 可能是记错了，挖歪了。 但陈响不想再重新挖坑，胡乱将陈才的尸首给埋了，这才回家跟老娘说：“娘，大哥死了，死在山里，被狼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陈响娘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嚎啕大哭起来。 第183章 醋醋更健康 陈响不想自己的娘这般伤心。 他顿时觉得很内疚，偏他嘴笨，嘴里说不出啥安慰人的话。 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二郎。 “二郎哥……”陈响很不好意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已经进深秋了，他还穿的是草鞋，露在外头的脚趾头不安地卷缩着。 “你咋的了？”二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关切地问道。 陈响敢跟他出卖亲哥，二郎如今认陈响是兄弟。 “没咋的，就是……就是……就是想要存在二郎哥这儿的蛋糕。”陈响说完整个人羞得恨不能将自己挖坑给埋起来。 “嗐！我还以为是啥事儿呢，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跟师傅们说一声儿。”说完二郎就往回跑，没过一会儿他就又跑回来了。 二郎拉了陈响一把：“走！” 陈响没有想到的是，二郎塞给他两个大包袱。 “这一包是我阿奶和三丫四丫穿过的旧衣裳，很多都有补丁，你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喊你娘重新裁剪一番，挑好的布料拼拼凑凑还是能凑出几件衣裳来。 你也别推拒，我阿奶的意思本就是把这些衣裳当柴火烧了。 是我从柴火堆里捡出来的。 你也知道如今我阿奶待我们好，有了阿旺爷之后咱们家也不缺钱花了，自是不能再穿以前的补丁衣裳，穿出去就是在给我阿奶和阿旺爷丢人！” 二郎知道陈响是个啥样的性子，不这般说陈响肯定不带要的。 毕竟再破烂的衣裳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咋滴还能剪碎了糊鞋底儿不是！ 就是地主家也没有把旧衣裳扔灶膛里烧掉的规矩。 果然，他这么一说陈响就没说出拒绝的话。 二郎就继续指着第二大包衣裳道：“这些是我们兄弟几个的旧衣裳，也让你娘抽空给改改，给你凑一身儿厚实的衣裳好穿着过冬！” “这些点心是三丫四丫练手做坏了的，我觉得扔去喂鸡可惜了，就做主给你留着了。 你要是有心，便去挖点儿虫虫啥的给三丫，让她拿去喂鸡就行了。” “走，东西多，我送你一程。” 陈响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二郎哥借我一根儿扁担，一对箩筐就行了。” 二郎让他等着，跑去拿箩筐和扁担给他。 陈响挑着满满一担子的东西回家，边走边抹泪。 他对自己说：陈响，你没做错！ 要是让大哥得逞了，宋家就完了，二郎哥再过不上好日子。 大哥从外头回来瞧着是挺有钱的，可他一个钱都舍不得花在娘和亲弟弟身上。 他很无所谓。 可大哥连娘也不管，明明他穿着暖和的鞋履，偏看不见娘穿的只是草鞋！ 他拿钱给娘买肉吃，但这肉全落进了他的肚子，娘连一口肉汤都捞不着。 他还杀人。 还想害人。 倘若有一天亲弟弟和亲娘惹了他，他会不会也会下狠手？ 肯定会的！ 陈响坚定地认为。 再说了，大哥这是自己作死，也怪不得旁人。 陈响一路做着心理建设回到了家，她娘还在陈才住的窝棚里哭。 “娘！” “您出来帮我拿拿东西，好沉呀。” 陈响站在院儿里喊，他娘就抹着眼泪儿出来了，出来见他挑着满满当当的担子，打着哭嗝儿问：“你上哪儿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都是些啥？” 陈响娘在箩筐里翻动起来，陈响道：“您先拿进堂屋，放到榻上再看。” “我给二郎哥他们干几天活儿，换的旧衣裳和一些三丫四丫姐做坏了的点心。” “虽说是做坏了的，但点心用的都是细面，金贵得很。”陈响怕亲娘不高兴，便追了一句。 岂知她娘哪儿有不高兴的，这么多东西呢！ 她正愁大儿没了，没法子问大儿要钱去置办过冬的衣裳被褥。 好在小儿子机灵，宋家也仁厚，不然干几天活儿而已，哪儿值当这么多的东西？ 陈响娘一下子就有劲儿了，几乎瞬间就从失去大儿的悲伤中抽身出来。 不是她冷血，事实上从大儿去战场之后，她就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早就伤心过了。 后来大儿从战场上回来她很开心，然而大儿回来之后没多久又走了，一走便没了音讯。 她便又伤心了一次。 这是第三回了。 陈响娘哭归哭，但心里隐隐认为或许跟前两次一样，他只是不见了踪影，并不是没了命。 当她把包袱里的东西全抖落到榻上，见里头还有两双厚厚的布鞋，悲伤啥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挂着泪痕的脸瞬间就笑成了一朵花。 在一旁看着的陈响松了口气。 但那两双新鞋……罢了，送回去二郎哥肯定是不要的，他……他多卖些力气给宋家，多帮宋家干些活儿！ 等陈响娘尝了一口所谓的‘做坏了’的点心时，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我滴个乖乖哟，这也叫做坏了的点心？” “那没做坏的得多好吃？” “响儿啊，这么金贵的东西咱们可不配吃，不然你把这些点心拿长安城去，换些粮食回来，咱们家这个冬就不用愁了！” 说完，陈响娘把她咬过一口的饼干塞陈响的嘴里，松脆又甜蜜，还有一股子奶香。 陈响瞬间明白，二郎哥在骗他。 他的眼泪嗒嗒地掉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长安城！”陈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点心全装进背篓里，直径出门。 他不能辜负了二郎哥的好意，他要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地才能报答二郎哥的恩情。 陈响出发去长安城的时候，张翠翘带着宋四儿和翟无疾已经抵达了西市里跟她做过多次生意的铁匠铺了。 如今的这家铁匠铺变大了不少，把左右两边儿的铺子都盘了下来，铺子宽敞了，打铁的学徒也多了几个，弄得热热闹闹的。 “哟，张娘子您来了啊？”如今在铺子里主持大局的是铁匠的儿子。 一个魁梧的青年。 明明是深秋了，他还打着赤膊，精壮的蜜色胸膛水渍渍的，都是辛勤劳动流淌下来的汗水。 张翠翘一向很欣赏劳动人民，况且是身材这般好，肌肉这般健硕的劳动人民。 一个没忍住，盯着人家上半身看的时间就有点长。 也不是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还抖了抖凶，顺便展示了一下跳动的腱子肉。 翟无疾:…… 有什么好看的？ 中看不中用！ 这种人一上战场就废好伐！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眼光？ 是不是瞎？ 翟无疾黑着脸把张翠翘扯到他身后，他冷着声儿对铁匠铺少东家道：“我们来拿铁锅的！” 少东家感受到翟无疾的敌意，觉得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第184章 热销 知道的晓得他们是来买铁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男人是来杀人的。 惹不起。 少东家忙让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把十口大铁锅，十口小铁锅弄他们的马车上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要是卖不出去就拉回来，这玩意儿融了还能打别的物什。”少东家追着出去说了一句。 翟无疾转头来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心怀好意的少东家只能缩回自己粗壮的腿。 “娘，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宋四儿问。 张翠翘道：“去东市。” 醉仙楼的掌柜出一千两银子来买里长婚宴上几道菜的方子，张翠翘虽然相当地贪财，但是呢，没答应。 翟无疾当时就想撬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瞧瞧她到底是在想些啥！ 她不是很贪财么？ 为啥醉仙楼的掌柜都给到一千两了她还不松口？ 难道还想要一万两？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哼！ 就得让她多吃点苦头，若他猜测得没错，那狗曰的乡长一定会想法子将她坑到手。 得让她知晓知晓，一千两银子都不卖，有的是人一文钱都不想花便得到她的所有！ 等到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再出手帮她，重要让她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 不然有点儿啥就得瑟！ 得瑟不死她！ 到了东市，张翠琼选了个三岔路口，这三条道延伸出去的街上都有酒楼食肆。 这么好的位置早就没有摊位了，张翠翘给了宋四儿一袋钱：“去，买个摊位！” 宋四儿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的重量，心说阿娘如今有钱了，有点不将钱当回事儿的感觉了呢！ 但现在的宋四儿可不敢不听张翠翘的话，拿了钱哒哒哒地跑去买摊位。 他挺能耐的，几句好听的话一说，竟真有一个摊位愿意让给他，他只花了一半儿的钱。 回头将剩下的钱还给张翠翘，张翠翘瞅了瞅钱袋子里的钱不吝夸赞：“不错！娘看好你，加油喔！” 有了摊位，张翠翘指挥宋四儿将摊子支棱起来，大家没见过这种铁锅，别说，走过路过的都会看一眼，问一嘴。 宋四儿本想回答的，但张翠翘叮嘱过他，让他只做不说。 吆喝有吆喝的好处。 不过张翠翘的目的并不在卖掉这二十口锅上。 那天乡长看她的眼神就让她觉得危险，再说便是没有乡长，为了她自己的口腹之欲，她也要把铁锅和煎炒的烹饪方法推广出去。 只有满长安的酒楼都用铁锅炒菜，才不会有人盯着她一个人瞧。 不吆喝，这种新奇的东西更能钓起人们胃口，把他们的好奇心撩拨起来。 张翠翘让宋四儿架起三口小铁锅，一口大铁锅。 然后母子两个齐上阵，用猪油先治锅。 肥肉块儿一贴上被火烧热的铁锅之后，立刻滋滋滋地冒起了油烟，同时一股子肉香味也飘散出去。 大家伙儿问又没人答，干脆顿足下来看个究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好在张翠翘在外围摆了一圈铁锅隔着，不然都怕这帮人挤到摊位跟前儿，等会儿她烧油的时候把人给溅到烫伤。 把锅置好了之后，宋四儿就开始大显身手，用大锅起一锅热油，上面放个铁丝的滤网，下裹好粉的鸡腿儿鸡翅儿鸡排下去炸。 油滋啦啦地冒开，炸好捞起来金灿灿香喷喷油滋滋的，立刻就有人出声询问：“后生，你这弄的是啥啊？” 宋四儿这回说话了：“炸鸡！” “五十文一份儿！” 一只鸡才多少钱？ 四十文钱。 宋四儿卖一份儿炸鸡就一个鸡腿儿一块儿鸡排外加一根儿鸡翅儿。 委实有点儿贵。 但架不住这玩意儿又新鲜又香呀，况且金灿灿的多好看呀！ 于是便有那不差钱儿的就忍不住买一份儿。 宋四儿找了个竹编的小篮子给人装好，小篮子不值钱，找村里人编的，两文钱一个。 见那人急吼吼地上手，宋四儿提醒一句：“小心烫！” 烫是真烫，毕竟刚从油锅里出来不是，那人的手指尖儿都给烫红了。 等稍微凉了一会儿下嘴，哎哟我去，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听见他嘴里的酥脆声儿了。 外酥里嫩，里面的肉还带汁儿的，简直绝了。 围观群众见他吃得一副享受样，边嚼嘴角还边冒油，顿时忍不住了，家里不差钱儿的忍不住掏钱买了起来。 眨眼功夫，宋四儿就卖出了十份儿，给了钱的人在宋四儿的吆喝下排队等着领。 这时张翠翘也开动了，只见她让翟无疾将一个木桶里的东西倒进一个小铁锅里，而她则往旁边的小铁锅里放油烧热，再将早就准备好的猪肝倒进去爆炒。 滋啦一声儿响，霸道的酸辣味，瞬间弥散开来。 张翠翘图方便省事儿，码好味道的猪肝和酸萝卜条等配菜一起倒入锅中，铲几下就熟了，然后便铲入装了豌豆尖儿垫底的横向劈开的大竹筒里。 “这位娘子，你这是啥玩意儿，咋卖的？”宋四儿既然在卖炸鸡，大家就知道这边儿的菜一定也是卖的。 “酸辣猪肝儿，二十文一份，不二价，不讲价！”张翠翘道，说话间，翟无疾往锅里舀水，她用竹篾刷子将锅洗了洗，擦干净继续放油。 几下工夫，第二道，第三道酸辣猪肝儿出炉。 这酸辣味儿太过劲霸，简直没人能抵挡得住，于是便有人掏钱买了起来。 要知道正经猪肉才十几二十文一斤，不值钱的猪肝儿竟敢卖二十文一份，不少人都在说闲话。 说张翠翘是想钱想疯了。 说她这般还不如直接去抢。 谁钱多烧得慌才会找她买。 然而现实十分打脸，事实证明争着抢着烧钱的人还不少。 张翠翘让翟无疾收钱。 暗卫看着忙碌收钱的冠军侯：…… 感觉十分玄幻。 这还是他们叱咤战场无敌手的冠军侯么？ 买到的迫不及待地用张翠翘赠送的竹筷尝了起来，这种刺激的味道鲜嫩的口感是他们第一次尝试，尝试之后就被俘虏了。 “这位娘子，给我再来一份儿，我要带回家给我老娘吃！”一名男子吃了几口肝尖儿，又把垫底的豌豆尖捞出来吃，吃了重口味又来点清香鲜嫩的青菜，味蕾的感受简直绝了。 “没了！”张翠翘笑眯眯地道。 男子的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其他想买的人也纷纷露出一样的神色。 更多的人是懊恼，恨自己刚才为啥要迟疑。 然而张翠翘接着又道：“不过，你们可以买锅，买锅我就教做法！这样一来以后你们就能自己在家做了，猪肝便宜，想吃顿顿都能吃！” 第185章 真正目的 卖锅啊？ 还教做法啊！ 这跟‘买椟还珠’有啥区别？ 这女人是不是傻？ （张翠翘：我不傻谢谢，提醒一下，应该是卖椟送珠！） 明明这菜方子才是要紧，弄去酒楼卖一个菜方子得抵好多口锅！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女人要是不傻的话，他们也不能占便宜不是。 “锅？你这锅咋卖的？”有人问。 张翠翘：“小锅五百钱，大锅八百钱，不二价，不讲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五百钱一口锅是真贵！ 但人家还搭一个菜方子呢！ “这位娘子，如果我买两口锅，你是教一道菜方子，还是教两道菜方子？” 大家都关心这个问题，张翠翘憨厚笑道：“自然是一口锅一道菜方子，童受无欺！” 她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道：“给我来两口锅，一大一小！” 张翠翘看了翟无疾一眼，翟无疾默默地收钱搬锅。 而张翠翘则另起炉灶，热油锅下葱姜蒜花椒黄豆酱爆香，再下她用茱萸代替辣椒炒制的纯牛油火锅料！ 翻炒出来的香味直接掩盖了炸鸡和酸辣猪肝儿残留在空气中的香味。 呛得围观群众中有不少人咳嗽了起来。 张翠翘见炒得差不多了，就往里加水，加了半锅的水就不再管了。 这时，先前倒入锅中煮的卤鸡爪也翻腾了起来，宋四儿去将卤鸡爪都捞出来然后过油炸，把卤鸡爪炸成酥皮的。 这回不用吆喝便有人出声说要买，宋四儿说一对儿十文。 妈耶，这鸡爪搁在平日里都是无人问津卖不了钱的玩意儿，他家卖十文。 宋四儿自己心里都是玄的，认为卖不出去。 然而还是有人买。 这会儿翟无疾注意到挤到前头来买吃食的人都换了，换成三条街所有食肆的掌柜。 别问他为啥认识。 问就是长安城的酒楼食肆他全都光顾过不下一次！ 跟高官们去过酒楼，跟小兵们混过食肆。 这些人出马，鸡爪自然是一售而空。 鸡爪子卖光了，锅里的猪蹄被宋四儿捞出来过油炸，张翠翘则起油锅炒饴糖，糖色炒好了之后就一个个地下猪爪…… “甜皮猪爪，八十文一只！”张翠翘道。 有了先前那几样菜的价钱，这会儿猪爪卖八十文一只的价钱，就再没人吭声了。 猪爪再度被一抢而空，还有好些没抢到的人盯着别人嘴里的猪爪流口水。 “买锅！” “我买锅！” “但我要学做这个猪爪！” 张翠翘笑眯眯地道：“好嘞！” 等一手交钱一手教锅之后，张翠翘就道：“客官请听好了，这猪爪的做法我只说一次，你记不住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那人点点头，他看张翠翘就做得挺简单的。 就认为甜皮猪脚不难。 张翠翘开始嘚嘚地说了起来：“想将新鲜的猪脚焯水，焯水的时候记得放葱姜和酒去腥……把准备好的十三种香料用热水泡上半个时辰，接着用热油炒，炒的时候要放糖和黄豆酱。” 巴拉巴拉…… 张翠翘一顿说。 围观群众就注意到两个词儿：十三种香料和饴糖！ 天哪！ 难怪这菜卖这般贵，原来竟然用这么多香料和糖去配它！ 它不贵都没有天理了！ 而买锅的人则一脸黑线，他明白，这道菜他做不起！ 然而各家酒楼和食肆的掌柜却恨的是张翠翘说太快，他们没听清。 “我买一口锅，您就教一道简单的菜！”这时又冒出一个人要买锅。 张翠翘麻溜地拿出准备好的熟五花肉：“您看好了，我教您一道回锅肉……” 回锅肉简单啊，大家感觉都记住了。 买锅的人心满意足，但他却不走，等着下一个人买锅。 张翠翘没等人开口说买锅呢，就让宋四儿接手炒一个青菜：“给大家来一个炝炒青菜，这菜简单，油盐够了炝炒出来就很好吃。 脆嫩得很！” 在一个以烹煮为主的朝代，炒菜的魅力简直绝了，无论是肉菜还是青菜，炝炒出来的都比煮熟的香。 有菜谱勾着在，他们准备的铁锅很快就卖完了。 锅卖完了，菜也卖完了。 就连张翠翘用来做菜的锅也被人连锅带油一块儿给买走了。 然而围观群众却不肯散去。 他们不散，但张翠翘是要走的，这帮酒楼的掌柜哪里肯放他们离开啊。 就算张翠翘承诺第二天还来，这帮掌柜的也不放人。 这个时候翟无疾的用处就体现了出来，他一冷脸，把杀气往外一放，揪着两个掌柜的衣领就把人扔到了一边儿。 有他开路，宋四儿才得以成功地将马车赶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宋四儿兴奋地不行，娘真是太厉害了。 这一趟得赚多少钱啊，铁锅就比铁匠铺卖的贵了几倍！ 然而宋四儿看到的只是蝇头小利，翟无疾却看得更为深远，这一次，铁锅必将风靡长安城，并且很快席卷至全大梁。 而这个女人因着身怀厨艺而隐藏的危险也一散而空。 试想一下，当整个长安城的酒楼食肆都推出了好吃的铁锅菜，她这个农妇的厨艺还上得了台面么？ 要知道，大厨们的刀工比她好，最是擅长精益求精。且一定会根据她的菜谱搞出更多的菜色来，毕竟人家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必定有出众之处。 她这个始作俑者，就会快速被她自己掀起的风潮给掩盖了。 到时候再没有人会打她的主意。 想到这里，翟无疾又一次问自己，这么聪明的她，真的跟上辈子的张寡妇是同一人么？ 他早就动摇的心这会儿就更歪了。 事实上，他已经认为这女人跟前世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他在来杀她之前就已经将她的老底调查得清清楚楚。 以前的张寡妇跟现在的张翠翘区别很大，并不能用差点死过一回来解释。 但他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声。 因为承认了，他前世经历的灭门之仇又找谁报呢？ 血海深仇啊，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日里的翟无疾才相当纠结矛盾，甚至是痛苦。 只有晚上的阿旺无忧无虑，满心满眼都是张翠翘。 可张翠翘一点儿也不知道。 回到家张翠翘就让三丫四丫写菜谱，把她们会的菜写到细麻布上，一样菜一张布。 她还把翟无疾拉堂屋去，由她口述，翟无疾抄写。 半个时辰之后，张虎就带着醉香楼的掌柜又找来了。 “张娘子，没想到您不收老夫的银子，却去长安城卖铁锅去了，您啊……是这个！”洪掌柜强忍住跟翟无疾行礼的冲动，给张翠翘竖起了大拇指。 “您看，我这都来第二趟了，您是不是能卖我些独家秘方？” 张虎怕张翠翘拒绝，忙帮着洪掌柜说话：“张娘子，洪掌柜是我远房亲戚！” 这次张翠翘本就不打算推辞，她笑道：“行看在张虎的份儿上这生意我跟您做，价钱还是一千两，您带了么？” 第189章 抓人 然后就被县丞的人直接一马车拉走，去镇上找乡长。 乡长受理了，便可将赵家人的告状文书拿到手，有了告状文书，县衙那头就能直接拿人！ 在大梁，各地都有一些衙门的职能和职责是重复的。 好比缉凶查案，长安城的两个附郭县有这个权利和义务，京兆府也有，廷尉府也有，另外只听帝命的稽查部门也有。 就很乱。 县丞拿到了赵家的告状文书，同时也有游徼搞到的混子口供。 当然，混子的口供是改过的，由陈才买牛发春药毒害张翠翘，变成了张翠翘和陈才同谋买牛春药，目的是要害小赵氏，只是陈才不知道为何也误吃了，这才出现两人同时在钱多婚礼上丢丑的事儿。 至于张翠翘为啥要害小赵氏，简单，她不喜前头的儿媳，恨他们当初竟想活埋她！ 先前已经把大儿媳给休了，这回轮到了小儿媳，若是小儿媳的妹妹在里长家的喜宴上丢这么大个人，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将赵氏给休了。 反正就是报复！ 至于陈才为啥要抢乡长，抢完之后为啥要进山，那是因为张寡妇让他将小赵氏带进山里去杀了，谁曾想把陈才自己个儿也搭进去了。 或许张寡妇就是想让陈才搭进去，这样就牵扯不出来她。 这几份供词虽然漏洞百出，一点儿都不严谨，好比张翠翘既然想休掉儿媳，为啥不在活埋事件的时候直接把三个儿媳妇都休掉，把三个儿子都赶出家门？ 非得等到陈才回来多此一举？ 但县丞不在乎。 毕竟只要人进了监牢，便只能任由他来揉搓。 一上刑他想要啥口供就要啥口供。 有了这些，县丞就安排人手，第二天一早就去十里村抓宋家一家人，并陈家母子两。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翠翘就跟着阿旺去了长安城。 宋家三兄弟没去长安，因为万寿节长安管制很严，万寿节当天东西两市闭市，街上全部戒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由游徼带着长县衙的尉官来到十里村，十几个人带着囚车而来，把十里村的人吓得够呛。 立刻有人飞奔去请里长，里长匆匆跑出去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也吓坏了。 他连忙跟来人拱手：“十里村里长钱富贵见过诸位官爷，不知……不知这是出了啥事儿？” 他滴个亲娘老爷哟，连囚车都带着，这也太吓人了！ “钱里长，有人去乡里告状，说小赵氏是被害死的，主谋就是你们村儿的张寡妇，她家的其他人都是帮手！” “对了，陈才的母亲和弟弟我们也要一并抓走，我们怀疑陈才是山匪，而他娘和弟弟皆是他在山下的耳目！” 里长急了，他忙辩解：“不不不，您们肯定搞错了，张氏不可能害赵寡妇的！” 张氏怎么能出事儿呢？ 他们还要合作弄白砂糖出来呢！ 况且张氏若真的心胸狭隘，就不会说将来要教会全村人做糖，让十里村成为大梁最富裕的村庄。 她是一个有大胸怀的人。 不可能跟这种事儿搅和在一起。 然而游徼等人能听么？ 自然是不能啊！ 游徼肃着脸道：“千里长，张氏若是无辜，乡里审问清楚之后自然会将他们放回来，但现在，你还是莫要挡着我们抓人！” “你们要知道，今儿可是万寿节！” “这种日子，但凡跟匪类有瓜葛的人，衙门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是说，钱里长知道他们有问题，故而阻拦咱们抓人？” “不敢不敢！”里长浑身冒汗，连忙摆手道。 “几位大人奔波辛苦了，不如上我家休息休息喝口水……” 一名尉官冷着脸道：“不必了！” “找个两个人带路去宋家和陈家！” 里长没法子，只能点了个人带两个尉官去陈家，然后他亲自带他们去宋家。 这种阵仗村里虽然看热闹的多，但没有一个敢凑上来的。 钱多和三奶奶家的孙子早在听到来人说抓张翠翘，就偷偷地往山脚下跑，要去报信儿。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山脚下，见到三丫就嚷嚷：“三丫不好了！” “衙门来人抓张婶儿了！” 三丫听了吓坏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迎上去：“咋的了？” “啥抓我奶？” 几个人双手撑着膝盖儿大喘气儿的有，捂着胸口大喘气儿的也有。 实在是跑得太着急。 “他们……他们说……说张婶儿跟陈才勾结杀了小赵氏，他们来抓张婶儿了，赶紧让张婶儿藏起来！” 三丫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阿奶，我阿奶不在家！” 得去长安城找阿奶，可长安那般大，她们上哪儿去找阿奶去？ “不在家就好！”几个小伙子松了口气。 三丫也顾不得给他们倒水，就随手指了指茶壶的方向就去找二郎他们。 这事儿跟二郎他们一说，孩子们顿时就急了起来。 “这可咋整啊！” 三郎急哭了：“早知道当初就只看着阿奶，不让阿奶吃亏就行了，不该返回去算计那一对儿狗男女的！” 四郎提醒他：“你别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是先去抢了乡长，再躲进山里然后被狼啃了的！” 五郎弱弱地道：“可他们要是没被里长抓起来，应该就不会逃跑，如果不逃，就不会想着去抢钱，毕竟想逃也要有钱啊！” 五郎这话一出，孩子们瞬间就蔫儿了。 都觉得是他们的鲁莽行为害了阿奶。 “不然我去认罪！” “就说一切都是我干的！”二郎想了想就道。 老宋家不能没有阿奶。 他是孙子辈里最大的，并且这件事也是他挑的头…… “我我我，我去帮阿奶坐牢！”六郎只听明白了有人要抓他阿奶，他舍不得让阿奶受苦。 “你别闹，你才多大？” “你想替阿奶也要人家肯让你替！” “就我去，我年纪最大，你们谁都不合适！” “行了，你们谁去人家都不收，那是衙门，又不是东西市买东西，不满意还能换！”四丫道。 “最好的法子就是咱们去长安城回村的路上去等着，拦着阿奶进村。” “在没搞清楚到底咋回事儿之前，还是喊旺爷带着阿奶去外头躲一躲。” 大家都觉得四丫说得对，但家里还是要有人守着，二郎就让三丫四丫带着三郎四郎去路上守着，他带着其他的弟弟妹妹守着家里。 这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也在被抓捕的人员名单上！ 第190章 栽赃 宋家兄弟里除了宋四儿，就没有懒惰的人。 就是宋四儿也被翟无疾吓唬了几次，如今也成了顶顶勤快的人儿，跟干活儿比起来，他实在是怕翟无疾一刀把他给宰了。 故而里长带他们去老宋家，老宋家空无一人，这帮人直接将里长等人拦在外头，踹门进去一搜索，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个药包。 一名游徼举着药包扬了扬：“这是在宋家搜到的给牛用的发春药，钱里长办喜事那日，陈才和赵寡妇正是吃这种药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等不要脸的行径。” 他的话音一落，远远儿跟来的村民们顿时就议论起来。 “原来不是鬼上身是被下了药啊！” “难怪呢！” “我就说嘛，便是再不要脸，也得寻个草垛子啥的，也不会往人堆里来干那事儿！” “啧啧，这宋老三连自家小姨子也不放过！” “不是，这是啥深仇大恨，要这么搞他的小姨子啊？” 见村民们大多数都相信了游徼的话，三奶奶急了，她嚷嚷道：“那人死得可是只剩下骨头了，咱们全村人可都看见的，官爷们咋就知道他们生前吃过牛药！” 哎哟，老太太竟然敢跟官爷叫板，把她的家人吓了一跳，儿媳妇慌忙去扯她的袖子，哀求她别说了。 八奶奶看三奶奶出声儿了，便也压下心中的恐惧，大声道：“对啊，你们咋就知道那对儿狗男女是吃了牛药的？” 村民们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大家虽然不敢像宋家三奶奶和五奶奶那样直接跟官爷们呛声，但也是可以私下嘀咕的。 游徼被问住了，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大声道：“那你们说说，他们家又没有牛，弄牛药做啥？” “咋没有牛呢，他们家两头牛，一公一母！”村里有胆儿肥的人道，说起牛他们就有说头了，老宋家实在啊，但凡他们家不用牛的时候，就会把牛借给村里人使唤。 真没想到张寡妇以前那般斤斤计较的一个人，换了个能耐男人之后，人就变得大方多了。 这下游徼无话可说。 一领头的尉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后他厉声道：“我们来不是审案的，是奉命抓人的！” “万寿节期间，谁敢阻拦办差，罪加一等！” 抓人就抓人，跟这帮愚民废话这么多干啥？ 尉官杀气腾腾地说完这话，吓得围观的村民们纷纷后退，再不敢说别的。 里长心中清楚，这怕是乡长搞的鬼。 来的人除了游徼还有长安县的尉官，怕是乡长去长安找了他的大靠山长安县丞！ 这事儿就难办了！ 只要宋家人被抓走，那罪名就随他们定，接着，宋家的家产便会被充公，宋家人在他们的操作下就可发卖为官奴。 这种手段里长见多了！ 长安城的贵人们但凡看上了哪个手艺人，看上了谁家的田地，看上了谁家的子女，必然会用这样的法子。 衙门。 根本就不是老百姓能进的地方。 但他又想起了有马的张虎赵龙两人，心里又隐隐有了些期待，说不定这两人能帮上忙呢？ “钱里长，宋家人不在家，还劳烦你带着咱们去找一找！”为首的尉官道。 里长就命人带这帮人去田里。 而田里的宋家人早就有村里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别看宋四儿小，可他在长安城当了很长时间的混子，自然是知道进了牢房就得任人家揉i扁搓圆。 但他们又能往哪里逃呢？ 家业都在十里村，往山里逃他们又不敢，陈才和小宋氏的下场他们还记得呢。 这下子三兄弟着急得不行。 宋二跟宋三媳妇更是急出了眼泪。 “我瞧着张先生没去长安，不如咱们找张先生想想法子？”宋二想了想就道，其他人哪儿敢有意见啊，于是几个人撒丫子就开跑，跑去山脚下找张虎。 然而他们没找到张虎，山脚下的人都不知道张虎上哪儿去了。 赵氏崩溃大哭，宋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二郎听说还要抓他爹娘和三叔，连忙对他爹道：“不许卖阿奶！” “这件事跟阿奶没关系！” “是我们几个孩子做的！” 二郎说完就将他们那天的行动和盘托出，赵氏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她妹妹，以及她的两个儿子，顿时就不哭了。 没时间让他们想清楚。 来抓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到山脚下的。 宋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这件事咱们全家上下必须得咬死了不知道！” “不管他们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能松口！” “松了口我们没好下场，不松口……你们想想三丫和四丫，张先生带着娘从春风楼将她们给救回来了！” “春风楼啥地方你们不知道四儿难道还不知道么？进去的姑娘可有被赎出来的？” 宋四儿道：“只有病重被赶出来的！” “你们记住了，咬死不知道咱们还能等着娘带着张先生来救咱们！” “要是说了，被人扣一个勾结山匪的罪名，咱们都得死！” “不为别的，就想想自己个儿的命，想想孩子们！” “知不知道？” “要是谁敢松半句口，不用等着娘，要是我有一天能出来，我就能弄死他！” 宋二的底气。 是阿旺和张虎给的。 他自觉阿旺不一般。 一般人能一下子给他娘搞一百多张狼皮？ 而且张虎赵龙为啥要来十里村安家？ 他们又不是没有钱，长安城安家不香么？ 种种迹象都表示阿旺不一般。 这一次宋二想豪赌一把。 赌输了，自己个人可能会死在牢房里。 但是赌赢了，他就能重新赢得继母的心，将来的日子，二郎三郎的前程……就可期了。 宋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闪过一丝狠色。 他的目光落到赵氏身上，威胁道：“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儿，老子就会咬死了全是你做的！” 赵氏打了个哆嗦，她刚才就是在想进去了咋脱身，反正她不想受皮肉之苦。 但这会儿被宋二威胁，她就害怕起来。 五郎六郎也跟着威胁她娘：“娘，您要是敢不听二叔的话，我们就不认你了！” 赵氏：…… 宋三：“你听话，回头咱们出来了，我不计较你妹妹的事儿，你要是不听话，回头要是出来了老子立刻休了你！” “我不敢，我肯定不会！”赵氏这会儿哪儿还敢有小心思，连忙拍胸脯保证。 在这种情况下，宋三就觉得听二哥的总是没错的。 且他也不是瞎子，这段时间家里的变化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二哥的心思，他也明白！ 第191章 保住孩子们 “咱们……咱们帮不帮忙？”翟无疾留下来的暗卫看着宋四儿等人被押入囚车，便问他们的头儿。 暗卫头子面无表情地道：“不用管，别忘了主子给我们的任务是啥？” 主子给他们的任务：第一，保护好张娘子，第二守住山下的房子，在没有主子和张娘子的允许下，不许任何人进入，否则杀无赦！ 张娘子跟主子去了长安城，那他们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便是守着主子的宅子不让任何人进去。 主子说了，要是宅子失窃，他们就可以自己找个地儿把脖子抹了！ 问话的暗卫也是想着这些都是张娘子的亲人，但老大提醒的也对，他们的任务是守好宅子。 这头宋家人被装进了囚笼，里长找机会偷摸跟他们说，说会找张先生去救他们，让他们别慌。 里长的话无疑是在给宋四儿等人打气儿，让战战兢兢的几个人心里的底儿再厚了些。 然而这事儿并没有完。 来人还要抓孩子。 这下子里长和已经装入囚车的宋家人就急了，里长直接拦在他们面前：“几位爷他们还是孩子！” “他们能知道个啥？” “求诸位高抬贵手，放了孩子们！” 又不是谋反大罪，上来就要把孩子们都抓了，这也太狠了！ 乡长真是……真是不做人！ 领头的尉官不为所动，根本就不听里长的求告，他一脚踹开里长，手里的刀也拔了出来：“敢阻拦本官办案，你找死！” 里长这时被踹得不轻，而刀尖儿又指在他的面前，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几个儿子涌过来跪求尉官，尉官这才收回了刀。 但还不忘威胁：“谁敢阻拦，杀无赦！” 那威风。 简直了！ 凛凛的！ 村民们一下子就吓坏了，跟鹌鹑似的远远地躲着，生怕殃及池鱼。二郎庆幸三丫四丫和三郎四郎去半道守着阿奶。 他认为三丫她们会躲起来，不会大咧咧地就在路边儿等。 便是就在路边儿等，看到囚车来了也知道躲一躲。 反正只要他们不在家，就能躲过一劫。 可五郎六郎六丫还小，他们哪里能经得起折腾？ 二郎跪下来求尉官：“官爷，您抓我，我的弟弟妹妹们还小……” “你没耳朵么？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咱们奉命来抓你们全家，啥叫全家？那就是一个不能剩下！”游徼上去就给了二郎一脚，把二郎踹倒在地，抬脚就踩在他的脸上教训道。 这时，为首的尉官抬手一挥，指着山脚下的房子道：“给我搜！” 暗卫们的箭已经搭上了弦，随时准备着取这帮人的性命！ 至于后果他们不会管。 善后是主子的事儿。 “大人且慢！”匠作监的一名老者匆匆带着人从半山腰下来，跑得有点着急，脸红得不行。 为首的尉官瞧着老头儿有点眼熟。 老头儿拱手道：“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尉官本不想给脸面，毕竟眼前的人一看就是苦哈哈干活儿的，他凭啥给面子？ 老头儿见他不乐意，又赔笑道：“借一步说话，也不耽误您啥事儿！您不会吃亏。 但这话要是小老儿不跟您分说明白，您回头可能会被上官埋怨。” 尉官冷着脸道：“你最好不要说废话，不然本官将你一并抓走！” 老头儿躬身哈腰：“是是是！” 尉官跟着老头儿走远，来到避人的地方，老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牌牌双手捧着递给尉官。 尉官接过牌牌一看，匠作监！ 此人还是匠作监的末等官吏，跟他平级！ “难怪我看你眼熟，想来上次修缮长安县衙你来过一趟！” 老头儿是去看了看，再指挥指挥别的匠人咋做，并不像在十里村，他要亲自上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尉官皱眉将令牌递给他。 老头儿笑道：“小老儿奉命在此督建民宅，您也看见了，这一片新修的宅院都是小老儿奉命带人整的。” “宅院替谁修的小老儿不知。” “但那几个孩子是小老儿的徒弟，平日里都帮着在干活儿，您要是把人给带走了，若耽误了我们的活儿以至于失期的话，小老儿是要如实禀报的！”说完，老头儿就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尉官的脸色变了变。 他道：“我也是奉命在抓人。” 老头儿笑道：“万寿节若非有人谋反，是忌动刀兵的。” “大人可要把握好分寸啊！” “大人抓人小老儿不敢拦着，但那几个孩子，还望大人莫要带走了，让小老儿难做！” “另外，这附近的宅子，大人若执意想搜，小老儿也拦不住，但后果……不知你您是否能承受得住！” 尉官握紧了刀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你威胁我？” 此人虽然跟他平级，但匠人天生低人一等，更何况他还是尉官！ 老头儿笑眯眯地摇头：“大人，您将来会感谢小老儿的！小老儿只是提醒一下您！” “小老儿还是那句话，人，小老儿无法阻止您带走，屋，小老儿无法阻止您搜！” 尉官被他的一番话说得心里没底起来。 全天下，能使唤匠作监去修建私宅子的，除了皇帝，就是王公贵族们。 尉官的确不敢冒这个险。 但他还是要问：“可宋家人为何会在这儿？” 老头儿只对他道：“您大可去查一查，此处是不是宋家人的产业！” “不过据我所知，宋家人只是在这儿帮忙的，张娘子是管饭的厨娘，另外几个是帮忙开荒的！ 至于小孩子们，老夫瞧着都挺好，加之工期急人手又不够，就顺带带着他们也帮着干活儿。 不给工钱，每日管两顿饭而已。” 尉官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宋家不过是一窝子泥腿子，绝对没本事请到匠作监的人来给他们修房子。 “那行，孩子们我就不带走了！” “但张氏在何处？” 老头儿道：“小老儿只知道她一大早就被带去了长安城！” “说是要帮谁煮几日的饭！” 尉官将信将疑，但他已经将宋家的男丁给抓起来了，只要拿到了口供，就能直接发通缉令，再抓张氏也简单。 遂不想再耽误下去，于是便抱拳告辞：“多谢告知！” 老头儿忙避过：“不敢不敢，小老儿也是怕事情不妥，被上头怪罪！” 能保下孩子们，他已经尽力了！ 尉官大步离去。 “走，不搜了！” “小崽子们也不必带！” 游徼不明所以，不是……来的时候不是说全部带走么？ 他刚想问为啥，就被尉官狠狠地瞪了一眼。 游徼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儿。 不过暗卫们也松了口气，毕竟不用杀人，主子也少了一桩麻烦事儿不是！ 第194章 白打！ 会是谁呢？ 她穿越过来之后，蝴蝶的翅膀一挥，把很多事儿都扇歪了。 但她觉得倔强的天道总是不死心，想把剧情搬回正轨。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书上没有过的内容发生了。 比如眼目下。 “一会儿他们若是提审你们，他们想让你们怎么回答，你们就怎么回答，没必要去受皮肉之苦。” 赵氏跟张氏的目光顿时就亮了，这可是婆婆自己说的！ 她们可不想挨打，被打个半死，后头还是很容易就去见阎王爷的！ 宋三跟她们一样，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可是继母自己要求的，不是他主动叛变。 宋二却觉得这样不好，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他正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继母更重视自己，把自己视为心腹，但若不挨打直接瞎说，还怎么证明自己为了保护继母宁死不屈？ “娘，您说啥呢，不是咱们自己的罪名咱们可不能认！再有，他们要栽赃娘您，当儿子的便是被打死也不能往您身上泼脏水啊！” 张翠翘抬手打断他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里既然不是长安县衙，只是乡亭所在，那咱们依着他们也没啥，好汉不吃眼前亏，把眼目下的一顿打逃过了再说！” “这么大个案子，乡亭不能直接定罪，势必要将咱们押去长安城。” “到时候再反口翻案就行了。” “咱们可以一进城就喊冤，把动静儿闹腾大点儿！”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几个人纷纷将脑袋凑过去，她道：“你们都不识字儿，到了长安县衙再反口，可以不认那些口供，只说他们当初给咱们念的口供跟他们实际写的不一样……” 张翠翘如此这般地跟几个人详细说了下她的计划。 众人恍然，还能这样啊！ 不管咋滴，反正现在不遭罪就行。 对于张翠翘来说，真不需要便宜儿子儿媳宁死不屈，她可不想欠他们的情。并且这会儿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就看对方啥时候出招了！ 正这么想着呢，浑身是伤的宋四儿就被人给抬回来了，扔进了牢房。 宋四儿的脸肿胀得不能看，花里胡哨的跟打翻了酱缸子一样。 他气若游丝，看到张翠翘就哭了起来，哭得贼可怜：“娘……娘……儿子没用……没扛住，他们咋说，儿子咋招了！” “娘……儿子对不住你！” 嗷嗷嗷嗷！ 他怕旺爷知道了宰了他！ “儿子不是故意的，太疼了，他们还拿烙铁要烫儿子的牛儿！要让儿子断子绝孙！” “呜呜呜……儿子……儿子是迫不得已啊娘！” 宋三起身去他身边蹲着开口安慰他：“四儿啊，你别哭了，娘不会怪你的，娘先前跟我们说了，让我们照着他们的意思招供，先躲过这场打再说！” 宋四儿：…… 哭声嘎然而止。 他……他的打白挨了？ 宋四儿悲愤地看向张翠翘，然而他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他的悲愤全被遮挡住了，完全传递不出去。 然后他就气晕了。 狱卒就提了宋二走。 宋二没多久就清清爽爽地回来了，接着就是宋三。 游徼和尉官简直没想到这两兄弟这般配合，宋三愤恨地道：“您几位早说是要把那毒妇治死，根本就不用把我和二哥抓回来，也就宋四儿是那毒妇亲生的！ 我们不是她生的，她没少磋磨我们，我们都恨不能她即刻死了！ 您们要是在村里打听打听，也该知道我们兄弟当初差点儿就把她给埋了，可她命硬，又活过来了！ 官爷，您还要问啥，尽管问，最好能把那毒妇给治得死死的！” 人家这么配合，他们自然也好说话，负责审讯的尉官拍了拍宋三的肩膀忽悠道：“你们的态度很好，本官也不为难你们，晚上赏你们一顿好吃的！ 你们这般配合，到时候本官会跟府尊求情，你们没有帮她，没有跟她搅和，自然能无罪释放！” 言下之意，回头到了衙门你们也得这么说，得把张氏给摁死在这些罪名上，你们就能脱身。 “放心官爷，我一定照办！” “多谢官爷！” “官爷您们还想听啥？我还可以说她偷看老头儿洗澡，抢小娃的吃食！” 这就过了！ 尉官喊来狱卒，把宋三给带走。 接着便是张氏跟赵氏，尉官让人将两人一并提来，毕竟她们的男人都那般配合，作为婆娘，定然也不会出幺蛾子。 果然，这俩女人说起张氏来无一不咬牙切齿，你一句我一句，啥话都往外头甩，啥罪名都往张氏头上扣，顺利得不行。 这下好了，亲儿子挨一顿毒打就按照他们的意思招供了，继子夫妻不用吓唬，也说了。 总算是轮到张翠翘了。 张翠翘被提到审讯室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的血迹斑斑的刑具面无表情。 多亏她以前没少玩儿密室逃脱，那些假的密闭空间可比这个真刑讯室要恐怖多了。 况且她还去参观过渣滓洞白公馆。 不然面儿上她还真稳不住，这会儿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一匹！ 生怕墙上挂着的刑具一会儿就会用到她身上！ 为首的尉官见她这般淡定，心里就不舒坦了，一个普通妇人进了刑讯室竟然不害怕！ 当他们是鹌鹑？ 简直太不给面子了！ “张氏，你若不想吃苦头，就老实招供，要知道你的儿子媳妇们全都已经招供了，你便是不开口，他们的口供也能定你的罪！” 心里不高兴，但是开场白还是要照着套路说。 张翠翘点点头：“你们把我犯下的罪行拿来，我给你们画押！” 游徼和尉官闻言面面相囧，这……竟比那几个人还痛快？ 早知道她这般痛快，他们就不费那么多工夫，要知道打人也是件力气活儿啊！ 虽然只揍了宋四儿一个，但剩下的四个人挨排儿说话还是挺累人的。 还费口水！ 在尉官的示意下，游徼将写好的一册竹简拿来让张翠翘摁手印儿，张翠翘特别痛快。 她摁完了就问：“还有事儿不？” 游徼下意识看尉官，尉官心说还能有啥事儿！ 当然了，若这女人不是县丞大人点名要的人，倒是还能有点儿事儿。 毕竟这女人长得好，皮子也白，跟外头下的那雪似的。 张翠翘笑了，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你们没事儿，但是我有事儿，醉香楼的洪掌柜刚请了我，说好了让我在万寿节之后去醉香楼当两天厨子，说太子殿下要在醉香楼设宴，点名要吃我做的裹汁牛肉！” 游徼：…… 尉官：…… 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 不会是唬人的？ 第195章 杀还是放 张翠翘就是唬人的。 拉虎皮扯大旗，半真半假地说呗！ 她在东市看到过醉香楼，那气势，老百姓就根本不敢往前凑！ 起码八开扇的大门脸子，三层楼高，雕梁画栋的贵气逼人。 门口的一对儿招子随风飘荡，上头龙飞凤舞的‘醉香楼’三个字儿，蕴含着明明白白的意思：穷鬼退散！ 当时她逛街的时候看到，还好奇地指着招牌问过阿旺，还是阿旺告诉她匾额上的字儿叫“醉香楼”。 当时张翠翘就猜，这样气派的一个酒楼，背后的东家一定是非富即贵。 不不，应该是又富又贵。 不然怎么受得住这般嚣张的一个产业。 先前她卖给醉香楼菜谱，当然不止是卖了就了事儿，还跟洪掌柜说好要去几次，亲自做几道菜让厨子学学。 她这还没来得及去教，就被人给弄到这儿来了。 “诸位，还请诸位去问问你们的头儿，我啥时候能走？” “我倒是没啥，就怕太子殿下生气。” 她认识个鬼的太子殿下。 不过呢，借用借用太子殿下的名头吓唬吓唬人太子也不会知道。 再说了，一个乡长，未必也敢去太子面前求证？ 去找醉香楼求证他搞不好还没资格。 得出动他后头的人！ 张翠翘先前卖方子，看张虎的面儿上是一回事儿，想借醉香楼的名头也是一回事儿。 蝼蚁偷生，总是要费尽心机。 游徼冷哼一声儿：“就你？不是本大爷看不上你，就你这样的也敢瞎说八道，你要是说你去给地主做饭我还信，给殿下？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配不配！” 张翠翘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道：“配不配你们去问问乡长大人就知道了！” “他是吃过我做的菜，最有发言权！” “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问不问就随便你们！”张翠翘无所谓地耸耸肩。 面上稳如老狗的张翠翘其实怕得很，就怕这些蠢货不信她。 事实上她先前跟宋二他们说去长安城的路上能喊冤，那是不走心忽悠人的。 喊个屁的冤，人家不会用臭布巾子把嘴巴给他们堵了啊！ “咋滴啊，不送我回牢房？” “这是打算在这儿请我吃饭还是咋滴？” “不然你们出钱买些肉菜，我来给你们做顿饭？” 尉官见张翠翘这般淡定，他心里反倒慌了起来。 别说太子，就是春风楼他们家县丞也惹不起。 “送她回牢房！”尉官咬牙发话，送走张翠翘就跟游徼一起去找乡长。 游徼将张翠翘的话给乡长复述了一遍，完事儿就道：“乡长，我觉得这婆娘是在虚张声势，醉香楼的掌柜能请她？ 那我就能用手心儿烤鱼！” 乡长有些惊讶，他没注意游徼最后说的那句话，只是幽幽地道：“此妇的厨艺的确高超，她做的菜的确比长安城的一些大酒楼里卖的菜好吃。” “醉香楼若是知道这号人，必定不会放过！” 才说过用手心烤鱼游徼：…… 他没听错？ 还是说乡长魔怔了？ 听听他说的都是啥？ “继续提审宋二等人，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看起来很富贵的人去十里村找张寡妇！” 乡长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张氏的这一手厨艺，的确是任何权贵见识过了都不会放过的！” 跟醉香楼对上…… 醉香楼别说太子，传言陛下都爱去那儿用膳！ “另外，再派人去十里村打听！” 醉仙楼的掌柜不是偷偷摸摸去的，他当时一进村就有人拦着他的马车问，且这件事上头交代下来本就是让他张扬着办，故而他也没隐瞒身份。 来的时候就跟村民说要问问张娘子做菜的事儿。 乡长派人去十里村打听，自然很容易打听到。 虽然打听出来的消息是醉香楼的掌柜去找过张翠翘两次，做什么他们不知道。 但这消息已经很震撼了，至少说证明张翠翘的确是醉香楼东家想搞到手的女人。 乡长顿时头皮发麻。 咋整？ “还是将消息禀报给县丞大人，请县丞大人定夺！” 也只能这样了，尉官连忙赶回长安城。 在乡长派人去十里村的时候，尉官们又单独提审了宋二等人，得到了和村里一样的回答。 他们可就不敢擅自做主了。 乡长就在想啊，万一张寡妇说的要是真的，他该咋整？ 杀人灭口？ 反正又没有人知道张寡妇在他手里。 不不不，有人知道，把张寡妇扔乡亭门口的人一定知道。 乡长：…… 完犊子了，他摊上事儿了哟。 不然他现在先给张寡妇放了？就说是误会，然后攥着这些口供，用来要挟张寡妇，不许她乱说，一但乱说，他就把这些口供给交出去！ 那县丞那里如何交代？ 乡长心乱如麻。 未央宫。 到了去撒福钱的时辰了，翟无疾是要陪着皇帝撒钱的重臣之一。 对于他们，皇帝是要先赏赐福钱的。 一个盒子，里头有金银铜共十枚福钱。 取十全十美之意。 这东西每年万寿节都有，说实话翟无疾并没有多看重。 一般拿到手转头就赏给了手下稀罕这些玩意儿的将领。 但这次…… 翟无疾的脑海中浮现出张翠翘财迷的脸，就忍不住在皇帝耳边嘀咕：“这也太少了！” 坐在轮椅上的魏仲山闻言就道：“我这份儿你也拿走！” 翟无疾想着那个神龛，心说那女人定然是想拿福钱上供，如果上供的话还是多多益善！ “加您这个也少！” 皇帝气笑了：“无疾你啥时候变得这般贪？” 翟无疾不躲不避，“陛下舍不得再赏？” 隋嫣挑衅地看向翟无疾：“冠军侯要这么多福钱做什么？莫不是见民间福钱售价高昂，故而想拿去卖钱？” 翟无疾：“隋嫣，你放屁这么臭？” 跟在皇帝身后的所有高官贵族：…… 皇帝的宠臣跟皇帝的爱将果然是真不和啊，一见面就要相互搞死对方的样子！ 也是，一山难容二虎，不搞起来他们才要害怕，皇帝可能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不过翟无疾也该刚硬了些，隋嫣说话虽然夹枪带棒，可也不敢直接在皇帝面前就大放厥词！ 他们还是离远点，免得殃及池鱼！ 众臣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隋嫣黑了脸，跟皇帝控诉：“陛下，您看冠军侯，今儿可是您的万寿节，他居然说这般粗鄙的话！” 隋嫣想说翟无疾就是不给您脸面，就是想砸了您的万寿节。 然而他不敢说。 第196章 失踪 他要是真这般说那才是砸了万寿节！ 翟无疾才不给他脸呢，他冷笑：“准你放屁，不准别人嫌弃臭？” 隋嫣气死了，翟无疾怎么就这般无所顾忌，平日里还算了，可眼下是万寿节！ 他可不敢真跟翟无疾往死里呛！ 好气喔！ “陛下，这人放屁太臭，您还是把他赶出去，省得他脏了气息！” 皇帝任由隋嫣和翟无疾你来我往，他将众臣和众王爷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 这帮人果然喜欢看他重视的人相互捅刀子啊。 “太子，既然你舅舅喜欢福钱，你带着你舅舅去取些！”皇帝出声儿道。 “陛下，您也太纵着无疾了！” “就他刚才那样，您就该罚他，打他板子！” “在您面前也太放肆了些！”大将军坐在轮椅上，虚弱地道。 说完还咳嗽了起来，皇帝见状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众人的眼神又纷纷落到大将军的身上，心中猜测，大将军不会是用了啥虎狼之药，才能撑到现在的。 不过大将军还真是能扛，硬生生扛到了万寿节。 怕是万寿节一过，大家就得参加大将军的葬礼。 “今儿朕高兴，许他猖狂！”皇帝无所谓地道，然后大家就见隋嫣盯着翟无疾的眼神迸发出一股子浓烈的恨意。 这股子恨意一闪而逝。 众人顿时觉得通体舒泰，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再蹦跶出来捡便宜就是了。 只是，皇帝刚说完这话就打脸了，他对着翟无疾怒吼：“翟无疾，你不如把这几担子福钱全抬回家！” 这也太不要脸了，竟然撩起袍子兜着！ “微臣谢陛下赏赐！”翟无疾单膝跪地，认真道谢。 皇帝翻了个白眼儿，他道：“滚滚滚滚，想得倒是美，滚远点，朕不想看到你！” “微臣告退！”翟无疾还真搂着福钱走了。 路过魏仲山身边的时候，还顺手抄走了魏仲山腿上放着的盒子：“舅舅，我帮您拿回去！” 众臣：…… 这个长年在外打仗的冠军侯是不是把自己给打傻了？还正当皇宫是自己家后院儿啊？ 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陛下快冒火了！ 看来武夫跟文臣斗，到底还是斗不过的。 冠军侯跟隋嫣的斗争，才开始就输了一头。 若过些日子大将军再一死……如今国朝无外患无内忧正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 众臣以及各位从封地赶来的王爷们，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翟无疾走后，皇帝带着太子走到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的飞阁（天桥）上，皇后率领后宫妃嫔早就等候在此，皇帝一到，皇后便领着后宫众人跟皇帝行礼，接着便是官员贵族们拜见皇后。 再接着便是飞阁下的百姓们跪地喊万岁！ 百姓们喊万岁的声音如山呼海啸一般，声音直冲云霄，帝王的心情也随之澎湃不已。 太子和皇后脸上皆露出激动的笑容，待繁琐的礼节过后，皇帝便命人将福钱抬到飞阁边上，他亲自用葫芦勺从箩筐里舀钱往下撒，前后所有都撒了一遍，然后便命太子和翟长公主接替他，姐弟两个一人管东一人管西，撒得开心极了。 桥下的百姓们也抢得开心极了。 皇后看了一会儿就张望起来，她没看见翟无疾，有点担心，担心翟无疾是不是惹皇帝生气了。 这个弟弟的脾气又臭又硬，在皇帝面前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变通。 “你别担心。”大将军见皇后脸上露出些许不安之色，就让人将自己推到皇后身边，提醒她：“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娘娘应该高兴些！” “无疾也大了，他这个年纪都是该当爷爷的人了，娘娘大可不必将他当成小孩子！” 皇后看着轮椅上的魏仲山心里更难受了，舅舅和无疾就是他们娘儿几个的靠山，如今舅舅眼瞧着就不行了。 然而她也记得此时是万寿节，便强压着心中忽然而起的悲意，脸上展露出笑容来，柔声道：“嗯，我记住了！” 翟无疾兜着福钱去了供外臣休息的宫殿，命人去取了箱子来装福钱，装好就命守在这里的长随将福钱送回长兴坊的宅子。 “主子！”冥三好不容易排队进了未央宫，然而翟无疾跟着皇帝走了，他没法子，只能在此处等着。 翟无疾见他神色慌张，便带着他进了一间偏僻的偏殿，命人守在门外。 他还没开口问，冥三就跪在地上：“主子，张娘子被人从横门外劫走了。” 翟无疾闻言神色一厉，他一把攥住来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你说什么？” 冥三被迫与翟无疾对视，后背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张娘子被劫走了。” 翟无疾缓缓松开攥着冥三衣领的手，缓缓道：“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杀气，随着他说的每一个人狂卷而出。 冥三硬着头皮，重新单膝跪下，垂头将事情的始末如实禀报，不敢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当时企图杀张娘子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拦着冥柒冥九的是先前抱那孩子的妇人。 拦住属下等人的都是乔装成贩夫走卒的游侠儿。 之所有能断定那些人是游侠儿，是因为江湖人士跟他们这些走军队路子训练出来的人套路不一样。 “等乱象结束，张娘子就不见了！” 翟无疾背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拳，拳头上青筋暴露。 “这么说来这次横门之乱是有人故意为之？”翟无疾目露凶光，他这会儿心中烦躁无比，这个女人真是会找事儿！ 若是白日找不到她，等到晚上阿旺出现…… 翟无疾只要想到阿旺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去血洗绣衣卫，就不敢有半分怠慢。 “她是什么时候被人劫虏走的？” 冥三：“回主子，两个时辰前！” 翟无疾闻言深吸一口气，压着心中翻腾的怒气厉声问：“那为何现在才来报？” 冥三冤枉啊，可这会儿根本就不是辩解的时候，他只能认错：“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翟无疾怒火中烧：“起来，找不到张氏，你们皆以军法处置！” “走，随本侯出宫！”抓张氏的人是谁？ 是给他和舅舅下毒的那人么？ 如果是，他为何总是盯着张氏？ 想到这里，翟无疾的脑中浮现出隋嫣的狐媚脸来，难道是隋嫣？ 翟无疾刚从偏殿出来，他的随从就递来一封信：“主子，这是一个小内侍送来的。” 翟无疾抖开丝绢，只见上头写着：“张氏被关入浅水镇乡亭狱中，始作俑者长安县丞及浅水镇乡长。” 浅水镇乡长？ 还是那女人的厨艺惹来的祸事！ “冥三，你即刻出宫，点齐人手出城等本侯！” “李舟，你去找中常侍郑大人，跟他说，横门外有人作乱，请陛下派绣衣卫彻查！ 另外请真大人代本侯禀告陛下一声儿，本侯此刻需出宫一趟！” 第197章 皇帝震怒 翟无疾命人去找张虎赵龙，他则直接去了马厩，骑着马驰聘出宫。 这是触犯宫规的。 便他是冠军侯，也不行。 然而翟无疾顾不上那么多，他怕自己去晚了，这个女人就没命了。 她还不能死！ 她死了阿旺定然会发疯，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翟无疾的眼，逐渐有了血色。 张翠翘失踪，忽然而来的消息指向的浅水镇乡亭。 那里，一定是陷阱，一定有什么等着他呢！ 翟无疾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被人绑着，脖子上套着带刀刃的绞索，挟持她的人只要轻轻一提溜绞索的绳儿，女人的脑袋就会被割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那些人会用什么威胁他呢？ 让他帮着造反？ 帮着弑君？ 呵！ 那也太看得起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不管是龙潭虎穴，他去看看就知道了！ 女人，你若活着，就一定要祈祷对方不是拿你逼老子造反！ 若是别的事情，还有得商量。 但…… 或许他们只是让他去看那女人被凌虐致死的尸体呢？刺激他发狂血洗浅水镇，最好再杀些平头百姓。 在万寿节当天干出血洗乡亭的事情，哪怕他是冠军侯，也必然难逃一死！ 可对方怎么就能笃定他为了那个女人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儿？ 难道阿旺血洗绣衣卫的时候被人给看见了？ 翟无疾越想心中越是焦急，别说，若是那个女人真是遭遇不测，阿旺绝对能做出血洗浅水镇和长安县衙！ 出宫之后，他的人已经集结好了。 张虎赵龙随后便到，他们也知道主子不参加宫宴就跑出来是为何，心中不禁着急万分。 “主子，属下等带人去找张娘子，还请主子回宫！”张虎抱拳劝道。 赵龙也是：“主子，您在宫中纵马一事必定会引来众臣群起而攻之，这个时候若您回去跟陛下请罪，陛下定然会原谅您的！” 翟无疾抬手制止住他们的话，简要道：“歹人在横门外制造骚乱，掳走张氏，又有人送匿名信给本侯，说张氏在浅水镇乡亭的狱中，本侯如何能不去？” 说完，他的眼中迸发出冰寒嗜血的冷意。 张虎赵龙更是大惊失色，这样的话，主子就更不能去了！ “主子，还是我们去，您留在京城找张娘子，或许对方只是想调虎离山，把您调离京城就好乘机在京城作乱！” “搞不好那边儿还有埋伏，等的就是您呢！” 翟无疾抽刀：“挡我者死！” 张虎赵龙知道，他们的主子毛了！ 他们若是真不让，主子就真会对他们动刀。 这是军令啊！ 两人心中再慌，也只能让开。 翟无疾将刀入鞘，对张虎和赵龙道：“你们担心的事情我也担心，你们佯装跟本侯出城，然后张龙再悄悄潜回长安，守好长安！赵龙跟在我身边。” 两人单膝跪下，抱拳应道：“是！” 说完，便翻身上马，跟着翟无疾风风火火地出长安城。 等到了隐蔽的地方，翟无疾就让张虎带人折返，而他则只带了十人跟他一起去浅水镇。 宫中。 宴席正式开始。 但翟无疾的位置却是空的，皇帝都入座了还没有翟无疾的身影。 他的眼神动了动，就道：“这冠军侯是上哪儿去了？怎么就不见他入宴？” 想着翟无疾先前的无礼，隋嫣不想放过这个踩他的机会，继续阴阳怪气地对皇帝道：“陛下，时辰已经到了，这宴席还是开还是不开，也不知冠军侯还要等多久！” 乐得落井下石的大臣们有些不吭声，有些则附和起隋嫣的话来，一时间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了嗡嗡嗡的嘀咕声儿。 皇帝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铄阳侯简琮站起来帮翟无疾说话：“我认为不必等冠军侯，冠军侯从小在宫中长大，是皇帝舅舅亲手教养出来的，他于皇帝舅舅，是比我这个外甥还亲的亲人，不可用外人的规矩来束缚！ 况且，冠军侯向来行事十分有分寸，他一定是被事情给绊住脚了！” 简琮的一番话下来，皇帝的脸色又变得好看一些。 隋嫣蔑笑一声儿，不再接话，众人意思不再吭声了。 再吭声就是不识相了。 然而这个时候闯入一内侍，惊慌嚷嚷：“陛下，冠军侯纵马出宫了！” 众人哗然。 皇帝的脸瞬间黑得出水。 后宫诸人的席位上，嫔妃们皆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皇后，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 “陛下，冠军侯此举太过放肆，请陛下严惩！” “陛下，还请陛下严惩冠军侯以儆效尤！” “冠军侯简直太目无王法，目无君上，简直没将陛下放在眼中！” “他这是仗着军功，以为他身上有滔天之功，天下人都称颂于他，陛下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诸位大人莫要激动，这件事还是先查一查的好，王大人说得很对，冠军侯驱逐匈奴，带兵直捣匈奴龙庭，的确是有倾世之功，不好轻易言罚。 还是以好好说教为主！ 臣想冠军侯也不是故意的，终归还是要问问冠军侯到底为何要这般做！ 万万不能伤了冠军侯的心，不然将来若匈奴再犯，冠军侯他……” 皇帝听到这里直接抄了桌案上的酒杯砸了下来：“他敢！我大梁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少了个他一个翟无疾难道就要灭国不成？” 皇后闻言吓得立刻离席，跪在大殿中央，匍匐着认错：“陛下息怒，无疾有错，臣妾替他向陛下请罪！” 坐在轮椅上的魏仲山看着皇后，目露失望。 太子也跟着着急，他看了眼魏仲山，但魏仲山微微摇头，太子就不动弹了。 倒是翟不管不顾地去大殿中央想将她阿娘拉起来，然而根本就拉不动执意跪下的皇后。 翟长公主气得指着说闲话的大臣们骂道：“你们就是不安好心，我舅舅是挖了你们的祖坟还是往你们家门口泼粪了？你们居然这般恶毒，张口闭口都是严惩，唯一一个说好话的话也不对味儿，您哪儿是说好话，您是恨不能我爹把我舅舅拖出去砍了！” “翟长，你放肆！”皇后吓得连忙去拉扯翟长公主的袖子，“快给你父皇请罪！”然而翟长公主根本就不听她的，继续大声道：“我又没错，请什么罪？还有您也是，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舅舅怎么可能在宫中纵马？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请什么罪？” 皇帝虚眼看着翟长公主蹦跶，他身边的人额头上都冒了冷汗，翟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亦是跑去给皇帝跪着，冷汗直流。 “来人！”皇帝暴怒开口：“将这个不孝女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她踏出寝宫一步！” 第198章 挑唆 “开宴！”皇帝发怒，翟长公主也被吓住了，长这么大还是皇帝第一次朝她吼。 以至于皇帝吼完之后，她就被吓懵了，接着就被宫女内侍们给带了下去。 皇帝喊了开宴，皇后不敢再跪着了，只能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魂不守舍地跟着皇帝的节奏举杯，反复几次。 “皇后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您若是不舒服，不如赶紧回椒房殿，您看冠军侯都敢无视陛下的万寿节，您半途退出也是没什么的！” “娘娘，您无须担心，冠军侯此举虽然有欺君之嫌，但陛下向来厚爱他，且咱们大梁也离不开他，陛下就算是对他有怨言，也要隐忍一二，不会把冠军侯怎么样的！” “是啊，皇后娘娘真是有好福气，大将军眼瞧着不行了，但冠军侯还支棱着，哪像我们，家里的父兄谁也不像冠军侯那般功高盖主。” 后宫的嫔妃们见陛下动怒，连一向最为疼爱的翟长公主都给关起来了，一点脸面都不给大将军和皇后留，她们就觉得把皇后搞下台的机会来了。 即便是大将军没死，皇后的位置暂时还是稳的，可她们也不能放过踩一脚皇后的机会。 最好刺激得皇后理智全无，当场闹失态，好让陛下更加厌恶唾弃她。 皇后真的是被气得不轻。 但她更多的是害怕，嫔妃们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宛若千钧，将她死死压着，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历朝历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还少么？ 便是本朝，为本朝开疆拓土的功臣后来也被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给杀得差不多了。 最终能留下的，是太祖皇后的兄弟，以及当初太祖皇帝想换太子之时，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皇帝身边的老将。 大将军看了一眼皇后，暗自叹气。 他跟皇帝拱手：“陛下，微臣身体有些不适，要先行告退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先是关心了几句大将军，然后就对皇后道：“梓潼，你送大将军去温室殿，安排御医给大将军诊治！” “诺！”皇后正如坐针毡，大将军此举是为她解围，她知道的。 太子起身跟皇帝拱手：“父皇，儿臣送大将军离席！”看着稳重的太子，皇帝微微颔首：“去！” 皇帝同意了，太子就起身推着大将军离开，皇后跟在太子身侧，众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的声音有些萧瑟落寞。 非常非常配‘日薄西山’这个词。 “主子，翟无疾果真带人去了浅水镇。”当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离去的大将军等人身上。 某个不起眼的靠墙席面，一名内侍趁着上菜的机会凑在桌案后的青年耳朵旁轻声道。 这个角落很是偏僻，光线也十分昏暗，陷在暗影中的青年闻声后就低声道:“将消息透给云凌君和云凌县男知道……” “是！” 没过多久，因着皇后吃瘪，脸上抑制不住笑容的云凌君身边就有宫女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云凌君顿时大喜过望。 她马上凑到太后耳朵边上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周太后诧异：“真的？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云凌君道：“反正这消息肯定是真的，母后若是不相信，那就等着瞧！” 她是太后和前夫生的女儿，是皇帝同母异父的姐姐，皇帝登基之后，太后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女儿，皇帝为了解太后的思女之苦，就命人去寻她，并册封她为云凌君，封地在云凌县，爵位等同县男（爵位等级：公侯伯子男，县男，就是有一县封地的男爵。）。 当时皇帝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被丈夫毒打。 在得知自己的母亲竟然做了太后，而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则当了皇帝，顿时就抖了起来，不但跟前夫和离，还上太后跟前儿去上眼药，太后心疼她，就去找皇帝哭诉，然后她的前夫就被皇帝命人给杀了。 自己的亲爹被亲娘害死了，关家的几个孩子竟然不悲伤，反倒是因着皇帝赐了他们爵位，每天都喜笑颜开的，并且仗着爵位和太后的宠爱在京城为非作歹。 关老大最终落到了廷尉府的手中，方廷尉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也是个皇帝求情他都不给脸面的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按照大梁律判关老大腰斩。 太后和云凌君轮番在皇帝面前哭求，然而皇帝也拿方廷尉没法子，最终还是以关老大身上的爵位抵了一部分罪，把腰斩改判成绞刑，好歹留了个全尸体。 但从此之后，云凌君心里就恨上了皇帝，恨上了方廷尉。 这会儿听到皇帝的心腹爱将竟然私自带兵出京，她自然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 周太后将信将疑，她叮嘱爱女：“你别在今儿找事儿！有啥事儿过了万寿节再说！” “可不能过了万寿节！”云凌君连忙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又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呢！” “母后，您想想舅舅家的几个表哥！” “大将军死了会让个位置出来，但翟无疾若是不倒霉，表哥们可捞不着好！” “以前就不说了，有匈奴为患，如今匈奴都被打跑了，他这条走狗已经没用了，可他偏生霸着军中众多职位，您有心让表哥们领军中要职，他和大将军拦着陛下不许给，军中的要职都被他们的人给占了。 知道的呢，大梁是陛下的江山，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梁是他们魏家和翟家的江山呢！” 别说，她这么一嚼舌根，周太后心动了。 她想到她的婆婆还没死的时候，朝政可是被她娘家把持得牢牢的。 就是丞相也是她娘家侄儿在担任。 那个时候的太皇太后，别提多威风！ 太后也想要那样的威风，她还想要娘家成为整个大梁最为显赫的家族。 奈何皇帝不好糊弄，而且还很强势，让她找不到一点儿机会。 女儿说得对，大将军将死，翟无疾犯错，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把翟无疾搞死，那她娘家侄儿们的机会就来了。 周太后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容我好好想想。” 说完提醒她：“这件事你可不能出头！” 云凌君噘嘴道：“娘，我不傻，我一个妇人从何得知这样的消息，不过等会儿肯定会有人跟陛下禀报，到时候咱们娘儿俩一起拱火就行了！” 要是能把皇帝惹毛了，怒斩翟无疾就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云凌君开心得飞起，眉眼都是笑。 隋嫣扫了一眼云凌君，跟隋嫣视线对上的云凌君顿时羞红了脸，娇羞地给他抛了个媚眼。 第199章 戾气的有效宣泄方式 云凌君才不会乖乖听太后的话呢，她回到座位之后，就命自己身边的人将这个消息分别送去给了几个翁主，几个后妃，甚至还给了梁王和隋嫣。 她这般活跃，皇帝自然不会看不见。 郑公公这个时候走到皇帝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通：“城门领来报，冠军侯带人去了浅水镇！” 皇帝顿时面沉如水。 “他还真将那个女人放到了心尖儿上！”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得吓人，“郑宏，吩咐下去，十里村张氏的命留不得了！” 一个可以让冠军侯失态的乡野女人，决不能活着！ 哼！ 万寿节这帮老狐狸都来了，他倒好，竟为了一个女人出城，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他这个皇帝的安危还不如一个女人？ 郑宏斟酌道：“陛下，今日不宜见血啊。” 皇帝怒道：“放屁，红色难道不喜庆么？” “朕真有那么多的忌讳，这皇位早不知道谁在坐了！”说完，他的目光就扫向宗室那边。 一个个的老东西可都没死心呢！ 郑宏不敢再劝，只好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郑宏刚退一步，他又将郑宏叫了回来：“再查查我那个好姐姐又在蹦跶什么？” 这个万寿节过得真是糟心，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 “诺！”郑宏应声退下。 “陛下，接下来该献礼了！”郑宏回来之后，正好小太监说献礼时间到，郑宏就赶紧跟皇帝说。 皇帝微微颔首，郑宏就命人敲鼓，宣布进入献礼的环节。 献礼这种事儿，自然是酒过三巡，大家肚子里都有点儿货，并且在酒精的作用下兴致高昂的时候来得好。 长安城外。 宋二赶着从乡长那里搞来的骡车，宋三跟他并排坐在前头，车厢里是晕过去的宋四儿和张氏赵氏以及张翠翘。 他们刚到长安城外拐角的那个小树林时，忽然就听到一阵儿急促的马蹄儿声，宋二连忙将骡车停到路边儿，一阵烟尘扬起，一队人马从骡车边儿上呼啸而过。 “咳咳咳……”宋二跟宋三都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二哥，我咋觉得打头那人像旺叔呢？”宋三咳嗽完了就道。 “是么？我没看清楚。” 张翠翘听见他们的话，就挑开车帘探出头来问：“三儿，你看见阿旺了？” 宋三摇头：“一晃眼觉得那人像旺叔。” “不过没看清楚！” 张翠翘闻言就有点失望，她还以为遇到阿旺了呢！ “那咱们走，先进城给四儿找个大夫！”张翠翘道，宋四儿是遭大罪了，她不能不管，若是不管就该她遭大罪。 “嗯，娘您坐好，我这就赶车！”宋二抖了抖缰绳，给了路骡腚一鞭子，车就动了起来。 然而刚将车赶回大路上，刚过去的人马又回来了，宋二十分无语，只能再度将骡车往路边赶。 “旺叔，真是旺叔！”骡车挺稳，一阵儿烟尘之后，宋三看清拦在骡车前面的人就惊喜道。 “娘，是我旺叔！”宋三朝着车厢嚷嚷。 张翠翘从车厢里探出半截儿身子，阿旺的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就闯入了她的眼帘。 紧接着，阿旺俯身一捞就将她捞上马。 转眼就跑进了小树林。 翟无疾满心的戾气无处发泄，这个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闯了什么样的祸事？ 进了树林，翟无疾抱着张翠翘翻身下马，将她搡到一棵大树上，血红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旺……你怎么了？”张翠翘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旺，像是刚经过一场杀戮的雄狮，唇角带血，眼底蕴含着凶光。 翟无疾气死了，蠢女人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他们说姐姐不见了！” “被掳走了！” 半响，翟无疾哑着嗓子说道，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很厉害，张翠翘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就知道他吓坏了。 阿旺着急了。 一股酸涩难言的滋味瞬间将张翠翘的塞得满满当当的。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张翠翘湿了眼眶，心疼地抬手抚上翟无疾的脸，难怪他会生气呢。 “我……我是不是坏你的事儿了？”想到今天是万寿节，而张虎赵龙又费尽心思将他哄走，想来今天对他很重要。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她垫着脚尖，凑上去亲了亲翟无疾唇。 翟无疾要被她给气笑了，就这样吗？ 这么大个事儿她就打算这么轻飘飘地算了？ 休想！ 在张翠翘一触即离之后，无疾抬手将她摁在树上，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胸腔中翻滚着，汹涌狰狞的戾气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凶狠地吻着，他要让她知道，这个坎儿没那么容易就过去！ 现在，他只是小惩大诫。 回头等事情平息了，定要叫她好看！ 张翠翘直接被他亲懵了，到最后连呼吸都忘了，等翟无疾松开她，她才大口大口地急剧呼吸起来。 蠢！ 连呼吸都能忘！ 翟无疾满心嫌弃。 不过这会儿他的怒气已然消失无踪，上下打量了一通被他亲得呼吸紊乱的女人，低声问她：“姐姐可受伤了？” “是谁劫走了姐姐？” “我弄死他！”翟无疾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他才不是为了这个蠢女人呢，幕后的人胆敢利用蠢女人来算计他，他怎么可能放过？ 张翠翘闻言心中一紧，她连忙摇头：“我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浅水镇的乡亭了。” “没遭罪，我跟乡长讲道理，乡长就将我们都放了，还借了骡车给我们！” 说到这里，她小心地笑了笑。 “是个误会！” “真的，宋二宋三他们也没受伤。”只有宋四儿差点儿被打死。 张翠翘轻描淡写地道，她经历的事情不会瞒着张虎赵龙，但一定要瞒着阿旺，绣衣卫的事儿对她来说是警钟，她是万万不敢再经历一遍。 上一次的事儿没人发现是侥幸，再来一次，张翠翘怕阿旺折进去。 不值当。 “你看，我好好的！”为了证明自己没受伤，张翠翘不但撸袖子露出一双雪白的胳膊给他看，还动手去解衣裳。 翟无疾虚了虚眼，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都想勾引他，占有他！ 哼！ 长得丑，想得美！ 第202章 追杀 “张娘子！”赵龙让宋二将骡车停下来，他凑到车厢喊了一声儿。 张翠翘探出身子，赵龙便对她道：“还请娘子下车骑马！” 说完，他就让一侍卫让出马匹。 张翠翘见他神色凝重，便没多问，直接上马。 “张娘子别怕，有我跟着，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您抓稳缰绳！” 说完，赵龙就往张翠翘骑着的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张翠翘身下的马‘咻’地一声儿就窜了出去。 她先是倒仰，然后就连忙趴在马背上，双腿夹紧了马腹。 初学者上来就给她来这么高的难度！ 嘤嘤嘤，幸好马上有马鞍，不然她非得摔下去不可。 “张娘子你抓紧马鞍，不用管缰绳！”赵龙道，他和张翠翘并驾齐驱，手上抓着两匹马的缰绳，马鞭一会儿给自己的马一下，一会儿给张翠翘的马一下。 张翠翘只能照做，因为她一个回头，就见有一队人马举箭追来。 喔豁！ 这是被追杀？ 刺激…… 个屁呢！ 张翠翘心乱如麻，心说虽然把乡长说服了放掉她们，但在横门外那些处心积虑要抓她的人肯定时时都关注着她，见她完好无损地出了乡亭，必然不会放过。 她猜对了一半。 追杀的人不止一波。 有两波。 两拨人同时放箭，箭雨如蝗。 “张娘子趴好了！”赵龙大喝一声，手里的马鞭玩儿成了花儿，将他们身后的箭矢给打落。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翟无疾将带着的人都给了他。 这些人保护着他们朝村里撤退。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 虽然身后有人保护，可还是有漏网的箭矢不停从她耳边擦过，张翠翘的魂儿都快被吓没了。 呜呜呜，古代太可怕了！ 她想回现代！ 后面追杀的人将箭射完之后，就追了上来，双方短兵相接， 追兵太多，有刺客突破防线，冲到了赵龙和张翠翘的身边。 赵龙拔刀跟人对砍起来，然而对方有两人，赵龙只有一人，张翠翘担心赵龙，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被血飙了一脸。 “别看！” “专心御马！”赵龙大吼。 张翠翘不敢让赵龙分心，她脑子里想着阿旺跟她说的骑马诀窍，生死一线之间，对纵马的恐惧远远超越了被砍的恐惧，潜能被激发，她居然没被疯狂奔跑的马儿给甩下来。 被扔下的宋二等人傻傻地靠在路边，就在赵龙跟继母等人走了之后，便有两队人马追了上去。 这些人背着弓箭，手里还提溜着刀。 就很吓人。 宋三望着前方飞扬的灰尘吞了吞口水，艰难问道：“二哥，你说赵先生是啥意思？” “他这是在救咱们！” 宋二也望着前方，幽幽地道：“若带着咱们一起跑，你觉得咱们能躲过么啊？” 宋三摇头，躲不过的！ 中安先生简直太好了，但他有一点想不通：“可他把娘带走干啥？娘这不就危险了么？” 赵氏道：“他带走娘，难道是想跟娘一块儿死？” “他也喜欢娘？” “我滴个天爷呀，一定是这样的！” “要是旺叔知道了，会不会跟他打起来？” 赵氏越想越觉得她说得对，她身边的张氏竟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颔首附和。 宋三环视了一下几人，疑惑道：“娘这算不算是牺牲色向，拯救我们？” 呼啦啦啦…… 他才将说完，又一队人马从他们的骡车旁呼啸而去。 “二哥，咱们……咱们咋整啊？”宋三怕得发抖。 宋二想了想就道：“咱们追上去也是送菜，还是去长安城！” “赶紧找大夫救四儿。” “把四儿救下来……也算是娘留在世上的血脉。”在宋二心中已经认定张翠翘这把活不了了。 想啊，他们被乡长给关起来，让他们说的都是对后娘不利，能把后娘给整死的口供。 宋三也不敢往村里去，这会儿往村里去不就是上赶着送死么？ 于是两人连忙赶着骡车绕道去长安城，实在是怕继续走这条路再碰到那些人。 “二哥，你说……咱们要不要给娘准备后事？”路上，宋三有点忐忑地问宋二。 张氏跟赵氏也聚在车厢口，撩开帘子盯着自己男人的背脊。 心里想的其实都是继母凶多吉少，死定了这次。 “这事儿等四儿醒了，让四儿定夺，另外还得跟大哥说一声儿。”宋二道，“你们别忘了上回！” “但我觉得这回肯定错不了！”宋三道，“不过二哥你说得也对，这回让四儿撑头，再说咱们手里也没钱不是！” 赵氏戳了戳宋三的背脊：“孩子爹，娘要是没了，那山下的房子能不能归咱们？” 她就眼馋山下和山腰上的房子，修得那叫一个好，跟城里贵人住的房子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贵人住的是啥样式儿的房子，但她觉得不能比继母修的房子再好了！ 宋三也眼馋房子。 宋二沉着脸道：“你们别想了，那都是旺叔的，娘啥也没有！”他专门去问过里长，里长说地契啥的都是旺叔的名儿。 “是旺叔的啊……”宋三等人顿时失望至极。 宋二闷闷地道：“娘活着，咱们能沾光，但是娘没了……就啥也没了！” 他这话音一落，几个人的情绪顿时低落起来，赵氏嘀咕道：“阿旺那么傻，娘当时要把地契写她的名儿，阿旺知道个屁！” “娘这么精明的人咋在这事儿上犯糊涂？” 张氏叹气：“娘可不是犯糊涂，娘是防着咱们呢！” “不过那曲辕犁……总不是旺叔的，咱们帮娘弄了那么多曲辕犁，将来也是能卖钱的？”张氏想起家里和山下房子里堆着的曲辕犁，拔高了声音。 “曲辕犁是娘的，这些等办了娘的后事，咱们再计较。”宋二道，“眼目下是将老四先救活。” “非要救活老四么？”赵氏嘀咕，“救活老四又多一个人儿分！” 宋三看向宋二，宋二叹气道：“必须把老四救活，不说别的，就说他这一身的伤，他若死了，咱们咋能说清楚？” “你们觉得乡长会给咱们做证？” “说人是他让打的？” 众人沉默了。 “可咱们哪儿有钱给老四治伤？”张氏嘀咕，宋二道：“先去找大哥，大哥那里应该能拿点儿出来。” 众人这才没有二话。 …… 张翠翘这边，形势越来越严峻，有好几次，那刀就距离张翠翘的后脑勺只有几寸远。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第207章 要虎还是张娘子虎 回到十里村，张翠翘已经被张虎接回十里村了。 好在山腰上的房子已经完工多日，也敞了多日的风，眼目下完全可以住人。 翟无疾把太子跟公主扔到山腰上，让张虎带着他们自己收拾，他则将张翠翘拉进屋里扒拉开她的衣裳检查。 没在她身上看到一道疤痕翟无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张翠翘无语地穿衣裳：“都跟你说了没事儿，你咋就不相信啊！” 女人这会儿身上只穿了一套那种奇奇怪怪的内裳，理智回笼的翟无疾顿时血脉喷张。 想着太子和公主在，这两人指不定啥时候就跑来找他，他连忙跑了出去。 张翠翘看着翟无疾慌张的背影有点懵，她的身材这么吓人的么？ 这人跑啥啊跑？ 张翠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挺好的呀，波波罩罩和小内内都挺好看的。 哼！ 老古董没欣赏水平！ “主子，兄弟们都受伤了，是张娘子给处理的伤口，张娘子把伤口缝起来了，还有就是二蛋，二蛋的肠子流出来了，让张娘子洗洗给塞了回去，把肚子给他缝上了。” “属下去接张娘子的时候，二蛋还活得好好的……”翟无疾跑出去之后就上了山腰，张虎扔下太子和公主就去跟他禀报。 “张娘子用来给兄弟们包扎的布条跟雪一样白，另外用来给兄弟们冲洗伤口的水有股浓郁刺鼻的酒味，比咱们现在喝的酒不知浓郁太多了，不像是这世间该有的酒！” 翟无疾闻言心中一紧，这个女人给兄弟们用了天上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现在的心情，翟长在骡车上嘀咕的话语便浮现到他的脑海中来。 翟无疾甩了甩头，这个时候他想这些做什么？ “主子，司徒先生来了！”翟无疾心思凌乱的时候，就有人来禀报，他立刻道：“带司徒先生去山洞！” 说完，翟无疾就去找张翠翘，说他要进山一趟去看看陷阱里有没有野味。 “姐姐，张虎说他们是我的外甥外甥女，如今家里有事儿，要更我们住些日子，张虎还让我要保护好他们。” “姐姐，这件事晚上我一定会忘记的，到时候你提醒提醒我好不好？” “好！”张翠翘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不好的，张虎和赵龙总不会骗他。 再有，赵龙他们拼死护她的情，她觉得假不了。 “你快去快回！我今晚给你们做好吃的！” 翟无疾道：“姐姐，我想吃火锅！”这一天太难了，他也就早上吃了点儿糕点垫肚子，然后一直饿到现在！ “好！”火锅好，不用折腾，她有现成的火锅料。 至于收拾食材的活儿可以交给别人。 翟无疾走后，张翠翘就送了些饼干上半山腰给太子和翟长公主，太子是见过的，翟长第一见，但张翠翘觉得这个小姑娘看着就亲切，因为她长得挺像翟无疾，好看，英气十足！ “张娘子，咱们晚上吃什么？”翟长接过张翠翘递过去的一篮子饼干蛋糕，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问。 上回太子弟弟和父皇撇下她来了一趟十里村，结果两人都吃撑了，回宫就叫太医开消食汤。 太子弟弟还说张娘子做的吃食御医都比不上。 张翠翘道：“阿旺说想吃火锅。” 翟长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火锅，是我知道的那种吗？”那天她和太子弟弟去宣室殿去晚了，就只闻到了味儿。 太子道：“应该是你想的那种！”他可是知道，火锅也是张娘子卖出来的！ 卖铁锅附赠菜谱。 刚开始他也想不通张娘子为何要卖椟送珠，如果直接卖菜谱，她回挣得更多。 还是太傅给他解惑，说老板聪慧，是怕卖菜谱惹祸上身，故而借着卖铁锅把菜谱宣扬得人尽皆知，这样虽然挣钱少，却能保存自身。 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懂的人多，但真正能舍得的人却不多。 太傅还跟他说，让他不要小看天下的任何一个人，就是专门在他父皇面前打滚儿逗他父皇乐呵的伶人，也有一套他们自己的处世之道。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值得别人学习的一面，太子要做的就是学会欣赏，并取之长，敝之短！ 翟长公主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她道：“需要准备什么吗？我来帮张娘子？” “好啊！洗洗菜就行了！”张翠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们是贵族公子小姐，这样的人她上辈子见多了，并且自己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如今自然能做到不卑不亢，不会觉得眼前的少年少女高人一等。 太子跟翟长还是头一次被这般平等对待，心里都挺新奇的，同时对张翠翘又多了几分欣赏。 一个农妇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但也没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畏畏缩缩的。 他们喜欢张翠翘的这股子大方劲儿。 张翠翘带他们去山脚下，把要洗的菜找出来，让三丫四丫教他们怎么洗，：“我今天太累了，先去睡一会儿，咱们晚上能不能吃上火锅，就看周公子和周姑娘的了！” 说完，她还冲着两人眨眨眼睛，同时握拳一挥：“加油喔！我看好你们！” 张虎：…… 竟然敢指使除了陛下之外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干活儿，张娘子真是……要虎还是张娘子虎，他的名字让给张娘子算了！ 张翠翘真的去睡觉了，这一天过得太难了！ 她躺倒在榻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山洞中。 司徒先生检查了每一个人的伤口，也检查了张翠翘缝的伤口，张翠翘缝的伤口是最丑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几乎每个人的伤口都没有发炎化脓的迹象。 关键是每个人还都活着。 没有一个人发高热！ 特别是二蛋，他的体温降下来了，不烧了！ 这也…… 这也太神奇了！ 司徒先生想看张翠翘给他们喂的药，然而没有人拿得出来，张翠翘都是亲自将药塞进每个人的嘴里。 “先生，他们的伤怎么样了？”翟无疾紧张地问。 师徒先生的眼里绽放着精光：“便是老夫出手，他们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至于二蛋，便是老夫也束手无策！” “无疾！” “老夫要见见这位张娘子！” 第208章 火锅的魅力无人可挡 翟无疾并不想让司徒先生见张翠翘，怕张翠翘露出马脚。 但他又不能不让司徒先生见张氏，张氏有没有医术他最清楚，但司徒先生在大梁堪称神医，他和舅舅欠司徒先生良多，将来要靠司徒先生的地方也良多。 “明日我将她带来！”翟无疾想了想就道：“只是今晚要辛苦先生照料一下他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司徒先生忙道，不用翟无疾说他也会留下的，他还得看着二蛋的情况呢！ 反正现在就是有人拿刀赶他他也不会走！ 三丫跟四丫在张虎来接张翠翘的时候一起回去了，这会儿山洞里都是他们自己人，翟无疾就提醒他们：“张娘子不知道我的身份，在她面前你们不许透露我的身份，另外，她以为我是个傻子！” 众人：…… 冠军侯在一个村妇面前装傻子？ 他想干啥？ 骗财骗色骗儿子？ 财用不着骗，色用得着吗？主子长得也挺周正，喜欢主子的贵女多的是。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骗儿子了！ 听说张娘子有个年方十五的亲儿子。 不对啊，儿子也用不着骗啊，主子想要儿子有的是女人愿意给主子生，难道主子打仗把根儿给伤了？ 可便是那样，主子想要便宜儿子也有的是有儿子的女人往他身上贴，真的是不用骗！ 等等。 还有一样！ 医术啊！ 没听大夫说么，便是他来也不可能比张娘子处理得更好，二蛋那种情况大夫更是无能为力！ 可到现目前为止，二蛋还活着！ 那就是了，张娘子要是没本事，主子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去骗她！ 嗯，他们要配合好主子，可千万不能穿帮，不能坏主子的事儿。 把司徒先生安排在山洞中，翟无疾让张虎去山谷里调兵，选一百精锐乔装成农夫，全部进驻荒地开荒，再选五百精锐潜伏进山林中随时待命。 翟无疾回到荒地这头，天已经黑透了。 然后就见火光下，太子跟公主卷着袖子跟着三丫四丫干活儿呢。 笑声不时传出来，随着风雪飘飘荡荡的，把整个荒地的犄角旮旯都塞满了。 雪已经停了，山脚下架着一处大火堆，火光冲天，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单单少了那女人。 “舅舅！”翟长眼尖看见了他，蝴蝶似的扑了过来，快靠近他的时候及时刹车，迫不及待地往他双手上瞧。 “猎物呢？” 翟无疾一拍脑袋，他把这茬给忘了。 翟长撇了撇嘴：“还好没等你的猎物下锅，不然咱们今晚都只能吃草！” “舅舅快来，我们做了火锅！” “菜都是我们洗的，洗得可干净了，鸡和兔子是弟弟杀的，他可真笨，明明四丫教过他他还是不会，最后直接拿刀把人家的脑袋给砍了！结果浪费好多血！” “四丫说血块儿煮火锅特别好吃，于是四丫又亲自上手杀了只鸭子……”翟长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兴奋。 这些经历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在宫里所有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个不让她碰，那个也不让她碰，无趣极了！ “张娘子呢？”翟无疾问。 翟长朝着太子看了一眼，脸上写着：你瞧，我说喊舅母，你们还说不让喊，这人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舅母，也没见问问他的外甥外甥女饿着没有，冻着没有。 太子很无奈，他走上前来跟翟无疾说：“张娘子您走之后就睡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火锅料是现成的，就在灶房里的陶罐里放着，这是有辣椒的火锅料是张翠翘加了几块儿弟弟给他的火锅料重新炒制的，故而可比隋嫣的人买去的香多了。 三丫四丫只需要挖一勺火锅料，再把鸡汤倒里面就行了。 翟无疾刚进荒地就闻到了这股味儿。 “那咱们吃，不用等她，让她睡！”翟无疾道，这女人一天之中经历了被绑架，被追杀，又给那么多人处理过伤口，肯定是累惨了。 “不等吗？”太子有点迟疑，他觉得这样不好。 翟无疾大步朝火堆旁的亭子走去，忙着端菜的四丫听到了太子的问话，笑道：“不用等，我已经揉了面放灶房的灶台上醒着，等阿奶醒了直接烧水煮汤饼就行了！” “阿奶喜欢吃鸡杂哨子的汤饼，鸡杂我也炒好了！” “鸡杂汤饼？”翟长又听到一个她没吃过的食物，那是相当地感兴趣。“我也想吃！” 三丫把碗筷放好：“周姑娘，您还是先吃火锅，鸡杂汤饼可以明天早上再吃。” 翟长点点头，她也觉得今晚可能会吃多。 这味儿实在是太香了。 亭子的中央是一个灶台，灶台中央放着一口大圆锅，圆锅中间还有一口小圆锅，小圆锅里是雪白的汤汁儿，外头一圈儿则是红彤彤的汤。 “阿奶说这叫鸳鸯锅，中间的是清汤，不辣，外头的是红汤，很辣，周姑娘周公子先少吃点尝尝味道，若是受不了红汤的辣就吃清汤。” 四丫说着就教他们给自己的碗放调料，蒜泥、小葱、香菜、香醋，调和芝麻油。 “锅里的肉和豆腐鸭血都可以吃了，其他菜放进去涮一涮就可以了！”四丫继续介绍，翟无疾给太子和翟长一人捞了一块儿排骨，提醒他们：“慢点儿吃，要是怕辣就喝口蜜水。” 说话间，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下得比白日里大。 三丫看了一眼就道：“照这个阵仗，明儿雪能堆起来。” 翟长闻言就高兴起来：“那咱们就能打雪仗！”在宫里可没人会由着她打雪仗，好容易出来住几日身边还没带人，她可要玩儿个够本儿！ 翟无疾可不搭理她了，一直往碗里捞肉，埋头苦吃起来。 太子见状也往嘴巴里塞，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可他还是舍不得吐，含泪把排骨吃进肚子，吃完就连忙喝蜜水。 蜜水是凉的，正好解辣。 四丫给他捞了一块儿清汤的排骨，太子尝了尝，还是觉得红汤更够意思，于是又在红锅里捞吃的。 翟长也被辣到了，这个味道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她好喜欢！ 呜呜呜，她宣布，火锅从此成为大梁翟长公主最喜欢的吃食没有之一！ 第209章 关心 茅草亭外是纷纷扬扬的雪，亭内是暖洋洋热辣辣的火锅。 吃得人爽快极了。 吃完了红汤锅里的食物，再来一碗清汤锅里的肉汤。 绝了嘿！ “阿狸，咱们得亏出来了！”吃饱喝足之后，翟长公主跟太子感叹。 “还是舅舅聪明，不让我们带人来！”两人让张虎送去山脚下的房子，东西厢房他们一人住一间，壁炉早就烧起了，屋里暖烘烘的，一点儿也不冷。 太子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你先前自己动手收拾屋子的时候，还埋怨舅舅不让人带人来！”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就是把现成的被褥铺到榻上，别的再没啥活儿了。 翟长无所谓地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倒是觉得自己动手还挺有乐趣的！” “今天那些蔬菜都是我洗的，所以我吃得很香！” “哎呀，真该让表哥也一起来！” 太子无情地戳穿现实：“表哥和姑姑都下狱了！”府上的舞姬居然是刺客，就是太子也没法子给他们求情。 说到这里，翟长公主就蔫儿了。 “姑姑也是，给父皇送美人送上瘾了，她要是不送美人，就摊不上这样的祸事，还连累表哥！”说完，她就瘫在堂屋里的榻上。 堂屋也是暖烘烘的。 “好了，回屋洗漱早点儿睡！”太子不想跟姐姐讨论这些事儿，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姑姑往宫里送美人的行为，他好几次都看见母后被姑姑训斥，然后背着人偷偷地哭。 可母后又不敢得罪姑姑，即便母后如今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因着她的出身……她总是胆小惶恐，随时随地都小心谨慎。 姑姑的手伸得太长了。 而且这一次她献的美人竟然还是刺客，太子就很生气。 幸好有舅舅，不然父皇就…… 表哥虽然无辜，但太子就是厌屋及乌，连带着也对铄阳侯不待见起来。 可姐姐这个心大的，还惦记着表哥。 那个病秧子有啥好的？ 哼！ 太子说完转身就进屋关门，净房的灶头有热水，但他需要自己兑水洗澡。 太子小时候就被翟无疾带进军营里混过，很多事儿都能自己动手干，自己伺候自己洗澡倒是熟练得很。 堂屋里的翟长公主冲着太子关上的门做了个鬼脸，臭弟弟脾气坏得很，脸说变就变！ 可她不想动弹啊！ 要是有宫女内侍跟来就好了！ 哎…… 山下，虽然三丫姊妹还是住窝棚，但窝棚里有取暖的炉子，且榻上还铺着狼皮褥子，虽然外头风雪肆虐，但她们窝在被窝里一点儿都不冷。 “四丫，这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才好呢！”被窝里，三丫跟四丫感叹道。 “是啊，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像是在做梦，但我知道这不是梦，可是又担心，担心什么时候老天爷把这份好给收走了！”四丫盯着炉子里跳跃的火光，幽幽地对三丫道。 “三姐姐，我们要守护好阿奶，只要阿奶没事儿，那咱们的好日子就不会到头！”四丫又道。 今天她们真的是担心了一整天，生怕阿奶被抓起来。 好在，旺爷回来了，阿奶也回来了！ “都怪三婶儿的娘家，是三婶儿的娘家去告状，那些人才来抓阿奶的！” “三姐姐，我想弄死他们！”四丫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怨毒。 三丫微微点头：“我也想弄死他们，可是先前我们把药掉包，顺带害了赵寡妇，可却差点让阿奶被抓走。 往后啊，咱们但凡想干点儿啥事儿，得先想想后果，不然若是连累了阿奶……就得不偿失了！” 嗯，她们现在也是读书人，也会拽词儿了呢！ 四丫沉默不说话。 但很明显，她把三丫的话给听进去了。 如今张翠翘就是两个小丫头心中的逆鳞，阿奶的安危高于一切，因为她们清楚的知道，阿奶过得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她们过得好不好。 小六丫在两人中间睡得呼呼的，因着暖和，小脸儿红扑扑的。 三丫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儿，羡慕道：“还是你这个小丫头生得好，这么小就开始沾阿奶的光，享阿奶的福了！” 哪儿像她和四丫，正经吃了好些年的苦头呢！ 不过如今她们也能理解了，那是那些年家里穷，穷人家的日子，可不都是那样过的。 只是爹娘叔伯习惯把啥都往阿奶身上推，爱怪阿奶，说阿奶是个恶毒的继母，所以她们也就跟着那般觉得。 三丫四丫在自我攻略中渐渐睡去。 张翠翘却被饿醒了。 醒来就见阿旺斜躺在她身侧，撑着脑袋盯着她看。 像是在想心事。 “姐姐醒了。”翟无疾眸中的流光一转，唇角一勾就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笑得张翠翘恍神，就起身：“我给姐姐煮面去！” 仿佛刚才她看错了一样，阿旺哪里来的心事？ “对了，你的外甥外甥女来了，你说你要保护好他们！”张翠翘想起黄昏时阿旺跟她说的话，连忙拉着他的袖子跟他道。 “姐姐！天亮了！”翟无疾朝窗外指了指。 张翠翘听着自己肚子里叽叽咕咕的声音，心说难怪她这么饿呢！ “我竟然睡到了现在！” 这时她想起山里受伤的人，连忙道：“我不吃面了，我要进山看看！” 说完就连忙穿衣服下地。 翟无疾道：“也不差一口面的时间，等姐姐收拾好了，面也好了！” 张翠翘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就笑应了：“我听你的！” 趁着阿旺去给她煮面的档口，她赶紧刷牙洗脸护肤换衣裳梳头，动作麻溜得很。 上辈子她可没少争分夺秒地赶时间，洗战斗澡化战斗妆啥的早就被训练出来了。 拾捣好自己，张翠翘推开窗，顿时感叹：“好大的雪！” 大雪纷纷扬扬的，把整个世界都披上了银装。 她看到屋前的几个窝棚被雪盖得厚厚实实的，忙扯着嗓子喊三丫。 三丫正好去伺候完她的宝贝鸡鸭，听见张翠翘喊她，就撒丫子往这边儿跑。 只是速度有点慢，毕竟下了一晚上的雪，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半尺厚了。 三丫跑拢了张翠翘下意识就去看她的脚。 脚上湿漉漉的，她道：“赶紧去堂屋烤烤鞋！” 感觉被阿奶关心了的三丫脸上笑得灿烂：“阿奶，我脚不冷，这靴子是狼皮做的，又暖和又不透水……” 第210章 瞎瘠薄说 “那也得把鞋给烤干了。”张翠翘听她说靴子是狼皮做的，就放心了，她还怕两个孩子舍不得穿呢。 “回头你们把窝棚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我打算跟阿旺晚上搬去山坡的房子住，这山下的房子就你们几个孩子住。” “男娃一个屋，女娃一个屋，冬天大家将就挤一挤。” 三丫一听阿奶竟然让他们搬进屋里住，顿时高兴得不行，屋里有壁炉，可比外头热火多了！ “够住了！”三丫道，“谢谢阿奶！”说完三丫就跟张翠翘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然后站起来就傻乐。 “白日你们干完活儿就去上头给我好好收拾收拾，知道我跟阿旺住哪个院儿么？” 三丫狠狠点头：“知道，阿奶跟旺爷自然是住主院儿！” 旺爷的外甥外甥女住的是西院儿。 “行，洒扫干净，一会儿我把糊窗户用的丝绢，和铺榻用的褥子，铺地板用的狼皮地毯等东西拿出来，你们倒是时候就看着布置。” “这两日冷，工匠们还没停工，你们让二郎几个杀羊，给炖羊肉汤吃，炖汤的时候别舍不得用料，该放胡椒放胡椒，再扔些橘子皮进去……” “重要让人吃得热热乎乎的才好干活儿！” 三丫点头记下，只是她又道：“阿奶，今儿一大早就来了一百个汉子，张先生说是他请来干活儿的，可我瞧着一个个的倒是像当兵的！” 张翠翘闻言先是一怔，后又想到追杀的那一出，于是便道：“这样啊，那宰一头羊就不够，杀三头羊！羊骨羊杂熬汤，羊肉切片儿做浇头，给他们做羊肉汤饼吃！” “辛苦你和四丫了，做这么多人的饭食！” 三丫忙摇头：“不辛苦阿奶，有肉吃辛苦啥！” “就是咱们家的羊禁不住这么吃！” “那你就去找你八太奶奶，让她们帮着买些羊，多买点儿……就买一百头！” 一百头，一天宰三头，也就能吃一个月。 若是再配合些别的吃食，倒是能吃久一点。 “鸡鸭鹅也多买些，终归要让人吃饱吃好！” “人多活儿干得快，尽量将你们张先生和赵先生的宅子修好，也省得他们冬日里还住窝棚。” “对了，你先前说他们想当兵的这话可不能往外说！” 三丫重重点头：“我知道了阿奶！” “这么多人吃饭，咱们家的铁锅就不够，喊二郎上一趟长安城，再买几口铁锅回来，另外，上里长家买两套蒸笼！” 行伍之人吃得多，张翠翘一边计划家伙事儿，一边给三丫拿钱。 “还要采买些粮食，多采买一些……”张翠翘盘算着一百多口人一天要耗费多少吃食，顿觉给三丫的铜钱不够，又转身给她拿了十个银饼子。 这时翟无疾进来了。 “姐姐吃面！”他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上头浇着红彤彤的酸菜鸡杂，味儿贼香。 见张翠翘在跟三丫吩咐事儿，就道：“这些让张虎置办就是了，是他的人！” 张翠翘心说他的人也是你的人，况且人家是来保护咱们的，可不敢怠慢。 “不用，我都跟三丫说好了，到时候让张先生派两个人跟他们去一趟长安城采买就行了。” “我这就去跟先生说！”三丫只瞄了一眼翟无疾的脸色，连忙溜了。 说实话，他们所有的孩子都挺害怕旺爷的。 旺爷也就对着阿奶的时候温柔一点，只要阿奶不在身边，那就跟谁借了他的谷子还了他糠一样，一张脸冷得渗人。 比这冬日里的大雪还冷呢。 张翠翘干了一大碗的鸡杂面，吃完之后身心都舒坦了。 她十分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一杯热腾腾的蜜水就递到了她的嘴边。 张翠翘就着翟无疾的手喝了几口蜜水，然后才站起来去收拾东西。 翟无疾跟在她身后：“张虎带了个大夫去山洞那里，听他们说，那大夫是个神医。” 张翠琼闻言就是一顿。 神医啊。 那她就得小心谨慎了。 但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救那些兄弟们的命，没有那些兄弟们，她早就魂归西天了！ 想了想，她就去灶房弄了点儿面粉，再刮了些锅底灰进去，又加了些蜂蜜混进去揉揉。 接着就将消炎药的胶囊去掉，把药粉撒进去揉，尽量揉均匀，接着就开始搓丸子。 还拉着翟无疾跟她一起搓。 拆了多少粒胶囊，就搓多少粒丸子。 翟无疾：…… 药丸搓好之后就放进竹筒里封好。 至于其他的药片儿…… 碾成粉末，用同样的法子弄成药丸，不过不再混锅底灰，而是换青菜汁，或者是枸杞汁，反正弄成不同的颜色省得搞错了。 她不是医生，敢给那些伤员吃的也就是消炎药，伤风感冒药，止疼药等等普罗大众都知道药效，所以药丸的种类不多，几下就搞完了。 至于肌肉注射的针剂…… 张翠翘还是带着，以防万一。 “阿旺，这些东西都是天上来的，咱们不能让外人知道，等会儿去了山洞，如果有伤员需要打针，你得帮我把人给引开。” 翟无疾心说你昨天的所作所为都让人给看光了，今天倒是知道避着人了。 还好，昨天没有大夫，都是些大老粗，不懂。 “好，我记住了姐姐！” 但这些药丸肯定是要有出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会如何解释。 “走！”这回张翠翘不背背包，只是背一个小背篓把这些东西装进去。 “嗯！” “我背姐姐！”出门翟无疾就蹲下身子，冰天雪地地张翠翘也没跟翟无疾客气，趴到他的背上，翟无疾跟灵猴一样，‘咻’地一下就窜进了山林。 速度之快。 好刺激啊！ 像坐过山车！ 两人抵达山洞的时候，张虎已经提前一步在这个地方等着了。 司徒先生看到张翠翘眼睛就是一亮，他迎了上来，急促地问道：“张娘子是如何想到给二蛋把肠子塞进去再缝合的？” 张翠翘心想这就是那位神医了，她顺口胡诌：“不然呢？他死了就那么埋？” 司徒先生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听这意思，这女人当时并不是想救人，而是想让二蛋走得体面点啊。 他有点小失望。 不过司徒先生并不气馁，继续问：“二蛋已经醒了，昨日张娘子给他用了什么药？” 张翠翘瞎瘠薄说：“就是风寒药，止血药……我能有啥好药，昨儿也是忽悠二蛋的，我听说人要是不想死，靠着自己的一股子劲儿也是能扛过鬼门关的。” “看来这招挺管用，二蛋挺过来了，这下子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司徒先生：…… 第211章 各有各的难受 “张娘子善祝由术？”司徒先生的兴趣更浓了，当今世上搞祝由的人多，但绝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传说祝由术由轩辕黄帝所创，是巫咒之术。 上古时期，人们治病更青睐于巫咒之术。 这门古老的技艺得其正统传承者凤毛麟角，便是司徒先生也只是略知皮毛。 所以眼下忽然冒出一个会祝由术的，他能不兴奋？ 这下子轮到张翠翘懵逼了：“猪油术？啥猪油术？我可没拿猪油治病，猪油那玩意儿也就能治治冻疮。” 众人：…… 感觉鸡同鸭讲！ 但司徒先生一副你骗不了我的表情，问她先前给这些人用的都是些什么药。 张翠翘问：“我能不能看看他们的伤口？” 她就是为了伤员来的，自然就不客气，司徒先生忙道：“当然能！”然后就帮着解开这些伤员的绷带，张翠翘一一检查过去，嘿哟，不错嘛，都没有化脓发炎的迹象！ 想来是这些人从未用过消炎药，嘿哟，消炎药在他们身上的效果那叫一个好！ 加上他们身体素质很好，故而伤口愈合得十分好。 那就每人再吃两天消炎药稳固稳固，消炎药配维生素，止疼药就算了，重伤患者再给止疼药。 张翠翘开始发药，黑色，绿色，红色的药丸每种药丸每人发一把。 “轻伤一天三次，一次每种药丸都要服用一粒。重伤员也是一天三次，每次每种药丸服用两粒。” 反正吃不死人。（有病进医院，坚决不能胡乱吃药，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那就大胆点！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和大夫的药一起吃，嗯，如果不相信我的药，不吃我的药，吃大夫的药也行！” “对了，这些药最多五天之后就会失效。”关键怕时间长了变质长毛，得亏现在天儿冷，要是夏天她可不敢这般瞎弄。 鬼门关这帮人算是闯过了，那么接下来神医先生应该也能保住他们的命了。 大家并没有被张翠翘先前的话给忽悠住，倒是认为张翠翘一定是高人，不愿意暴露自己有真本事才这么说。 为啥这么笃定。 二蛋没死啊！ 木头也没死，家伙事儿照样能尿能大，屁事儿没有！ 要知道，依照他们以前的经验，别说他们几个伤没有那般重的，就是二蛋跟木头，是绝对活不过头天晚上的！ 还有他们，他们又不是没受过伤，这一次的伤口情况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缝合的伤口还不容易崩开，人也轻松不少。 故而张翠翘刚说完话，就有人按照她的叮嘱把药给吃了，然后将剩下的药找布起来小心藏在怀里。 张翠翘抽了抽嘴角，她用面粉搓的药丸，揣怀里不得被压坏了啊。 “找竹筒装起来！”早知道她多带些竹筒好了。 “我去砍！”一名伤得最轻的汉子把自己的药拿出来让同伴帮忙收着，他提刀就出了山洞。 司徒先生把他的药拿到手中，每一粒都仔细看过，闻过。 嗯。 一股子面粉味儿。 还有蜂蜜的味道，然后就是一些奇奇怪怪他辨别不出来的味道。 他忍不住看了张翠翘一眼，张翠翘被他看得不自在，她跟翟无疾使眼色。 翟无疾就拉着司徒先生出去，司徒先生以为翟无疾对他有秘密讲，也就乖乖跟着走了。 趁着司徒先生离开，张翠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拉开二蛋的裤子，拿出针筒对着他的腚猛然一扎。 被人砍都没哼哼一声儿的二蛋惊声尖叫起来。 张翠翘迅速将针筒反手扔进背篓里，然后，闪电般冲进来的翟无疾扯过张翠翘上下打量：“你没事儿？” 她能有啥事儿？ 笑眯眯地摇头。 翟无疾这才看向惨叫的人，二蛋单手捂腚，一脸的羞意。 二蛋的手再大也捂不完他的腚蛋子，尽管如此，开裆裤被扒拉开来，漏的可不止是腚。 翟无疾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赵龙捂脸。 没眼看。 真的，头天下午他就觉着让主子晓得了会出事儿。 果然！ 看看主子的脸，噫……比锅底还黑。 “姐姐还有别的事儿么？”翟无疾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 张翠翘连忙摇头：“没事儿了，这里有神医看着就行了！” “对了，那个二蛋要放过屁之后才能吃东西！” “阿旺我们走！”她拉着翟无疾就往外走。 翟无疾：这个女人一定是心虚了！ 不过他也不想让这个女人继续在这里待着，一个个臭不要脸看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炙热到他想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哎，别走啊！”司徒先生追出来，他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张娘子呢！ 然而，他追出去之后就只看见翟无疾扛着张娘子在雪地里拉出一道残影，接着便消失在山林间。 第一次觉得翟无疾好狗！ “赵龙啊，你来说说，先前你们吃的药跟今天她给的药一样么？” 赵龙摇头：“不知道啊，头天吃的药都是被张娘子给直接塞嘴里的。” “不过，我倒是看清楚她给二蛋扎了一针，就扎在腚上！” “那针……”赵龙举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一扎长！”一扎说的是赵龙把拇指跟食指绷得最长的距离。 二蛋只知道自己被扎针，不知道自己被扎了那么长一根儿针，他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呜呜噫噫……堂堂铁血汉子如今才知道他怕打针！ 司徒先生连忙去检查二蛋的腚蛋子，有个小小的针孔，除此之外他还真是看不出什么来。 “对了，她还往我们的伤口上抹紫色的药水，还有就是这个！”赵龙将一陶罐酒精递给司徒先生：“还有这个，清洗伤口用的，这玩意儿淋到伤口上那一瞬间，能把人给疼死，比被刀剑砍了还疼千百倍！ 不过也就疼那一下子。 张娘子说，手要触碰伤口之前就得把手洗干净再用这个杀毒。 我想着这玩意儿碰到伤口的时候那般疼，肯定是在杀毒！” 司徒先生闻言连忙扯开塞子凑到鼻子上闻了闻，一闻销魂，味儿太冲。 “像酒味儿！”可是又比酒味儿浓郁太多。 司徒先生的心啊，这会儿跟猫挠一样。 不好受。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皇帝。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肯定是无辜的，可毕竟刺客出自她的府上，如果不严惩，难堵天下幽幽众口。 并且这个口子一开，可以想象将来会有更多的人照着做。 他的日子就别想清静。 可若严惩，姐姐跟他的情分不一样，当初他登基之前和登基之后那段日子太过艰难，很多次都是姐姐舍命帮他。 再加上琮儿那孩子身体一向不好，这次牢狱之灾若是让他的身体状况恶化，别说太后，就是翟长便能将他给闹头秃了。 第212章 贤惠人 皇帝正揉眉心儿呢，太后就来了，什么也不说，就在他面前哭。 皇帝能怎么办呢，只能跟亲娘讲道理。 “……您也别担心他们母子，虽然他们在牢房中，可是牢房里炭火被褥什么都不缺，一日三餐儿子也命御厨好生照料，还派了御医跟着。” 太后抹泪道：“可那是牢房！” “你就是布置得再好也是牢房！” “那是你的亲姐姐和亲外甥，你就这么狠心……” 皇帝身心俱疲，他也生气了：“那朕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 “刺客是姐姐府上出来的，事情没查清楚朕就放了他们，然后那些人就可劲儿往姐姐身边塞刺客，朕躲得过这一次，难道还能躲过以后的许多次？ 母后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儿子被杀了，太子也遭遇了不测，其他人登上这个皇位您和姐姐可还能独活？” 太后顿时就被皇帝的话给噎住了。 她知道皇帝说得对，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太后心里也难受得很。 “母后要是觉得儿子心狠，不如现在就杀了儿子，也省得儿子将来死在刺客的手中！” 太后：…… “我不过是说两句，你看看你，有多少句等着哀家，罢了罢了，哀家老了，老了遭人厌，往后就不管你们的事儿了！”太后甩袖子就走。 仿若她来就是为了给皇帝添堵一样。 皇帝心累死了。 他捂着额头，咬牙切齿地对郑宏道：“以后谁往宫里送美人都不许收！” 郑宏应声。 接着，皇帝又命人将丞相和大司农找来。 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楚，他的时间不能总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给占用了，国事不能耽误。 大司农战战兢兢地面圣，皇帝直接问他：“曲辕犁你们试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曲辕犁不管是牲口拉还是人力拉都比直辕犁要省力太多……”不但省力，还省人。 “曲辕犁可推广下去了？” “回陛下的话，尚未！不过匠作监已经在加紧赶制曲辕犁，应该能在春耕之前将京城附近的犁换下来一半。” 皇帝摇头：“太慢了，你们再去民间采买，献上曲辕犁的那家人手中有不少曲辕犁，这种事情不能只靠着匠作监，匠作监能做多少出来？况且匠作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儿了么？” 丞相和大司农点头称是。 “此事关乎国本，你们务必要赶在明年春耕之前将曲辕犁推广出去，这样，先采买一批曲辕犁，然后将这批曲辕犁当成样品连同图样一起发放到各地，能发多少地方就发多少地方，令地方上加紧赶制！” “这件事丞相你要盯紧了，别搞得各个衙门扯皮，弄到最后耽误春耕！” “若是耽误了春耕……”皇帝说道这里眼神就是一厉，丞相和大司农分别紧了肉皮子，把这件事当成眼目下第一要事。 “陛下，陛下不好了，大将军病危！”丞相等人还没退出宣室殿，就有内侍飞奔来报。 皇帝脸色一变，厉声道：“摆驾大将军府！” 丞相跟大司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大将军怕是要完犊子了。 …… 西市。 佟记陶器铺子。 宋大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他们说啥？ 娘被人给杀了？ “你们……你们不会搞错了？别整得跟上次一样，到时候咋收场？”宋大抱着脑袋道，他到佟家之后，过上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佟氏温柔体贴又漂亮，老丈人对他和蔼极了，不短他的钱花，但凡家里做肉菜，都会紧着他来。 宋大恨不能入赘。 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族里不可能让他入赘，而他又没胆子不认宗族。 还是佟氏好，总是宽慰他，劝他好好做宋家子，她不想让他名声扫地，也不想让他难做。 还说三丫四丫虽然明面儿上跟他断绝了关系，可血缘是斩不断的，将来日子一长，这两个丫头总有原谅他的一天。 至于继母。 莫要总是看着以前继母如何坏，以前那是家里没钱，吃不饱穿不暖自然得先可着自己和亲儿子。 可如今不一样了，继母找了个好男人，眼瞧着就该他们跟着沾光了，这个时候同继母闹掰最不划算。 说等过年的时候就同他回村，好好孝敬孝敬继母，把关系拉近一些。 他们都计划好了，这会儿老二老三来说继母死了，老四还病重。 这不是玩儿么，这不是。 宋三哭丧个脸道：“是真的！我们亲眼看到那么多人举着刀追杀过去，还能有假！” “不但娘没了，不知道村里人能不能保得住。” “要是他们在半路就把娘他们杀了，可能村里人还能保住。” 宋大闻言脸色更白了。 长安城这几天也不消停，竟然有人在万寿节的宫宴上刺杀陛下，这一天的都来好几拨人进家搜过了，砸了不老少的淘气，给他心疼得够呛。 “那可咋整啊？”兄弟两个找到他，他也没法子啊。 “老二，你说咋整？”宋大一副听宋二的模样。 宋二道：“我们来是跟大哥借钱的，得买些寿材回去，另外老四还在医馆，还得有一笔钱给老四交医药钱。” 借钱啊。 宋大错愕。“我……我手里没钱啊！” “要多少？”宋大的话音刚落，门帘就挑开了，佟氏走了进来问宋二。 宋二不好意思地道：“四儿那里还得给人八百六十钱，置办寿材……我想给娘置办好点的，少不得二两银。” “这里有十两银，相公你先拿着，跟老二他们一起去把事儿办了，再回村看看。” “若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总要叫她老人家走得风风光光。” “多谢大嫂！”宋三一见佟氏这般爽快，连忙道谢，宋二也感激地跟佟氏拱手道谢：“多谢大嫂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佟氏道。 “家里离不的人，我爹也病弱，就不能立刻随你们回去，你们先回村，我把家里安排妥当了就来。” 真是大方温柔又有钱，关键还舍得给大哥花，宋三顿时就嫉妒了。 出佟家大门儿宋三就把钱袋子从宋大手里抢了过来，然后便去医馆把宋四儿的药钱给了，将宋四儿接出来。 接着就去采买寿材等物，又请了吹打的队伍，出城的时候还被拦着检查了半天。 第213章 宋四儿死了？ 兄弟几个之所有敢回村，也是觉得那些人杀了人肯定要跑，没道理一直留在村里守着，加上陛下也被刺杀了，朝廷肯定会派人去周遭的乡里搜。 那些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原地等着被抓。 故而他们选择第二天回村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夜里雪大，白日里的雪倒是下小了些。 可即便是雪小，那也冷飕飕的，冻人得很。 伤员宋四儿有些受不住，叽叽歪歪地嘀咕要冻死啦。 因着要运棺材，故而几个人把车厢卸下来寄存在佟家，又从佟家借了个板儿车套在骡子上，板儿车被棺材占完了，没有人躺的地儿，宋四儿就只能被人背着。 宋三背着他。 毕竟宋大家的出了钱，宋三想再欺负宋大宋二就拦着了。 “三儿你先背四儿，半道咱们兄弟换。”说完还给他递个眼神儿，宋三瞄到笑眯眯站在门口送他们的佟氏，顿时就不敢说不。 银子还有剩儿，他怕佟氏再要回去。 只好苦哈哈地背起瞧着没啥肉，实际上贼重的宋四儿。 这一出城宋四儿就哼唧着冷，他看着骡车上的棺材忽然眼睛一亮，就冒出了个主意。 他先问宋四儿：“棺材里不冷，不然你躺进棺材里？” “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你躺一回棺材搞不好以后就能飞黄腾达！” 自打张虎赵龙来了之后，老宋家从上到下都学会拽词儿了。 宋四儿都快被冻僵了，这会儿哪儿顾得上吉利不吉利，反正这棺材拿回去也是给他亲娘躺的，他先躺一下咋地了？ 也算是尽孝，把被窝提前给他娘睡暖和？ 省得回头娘躺进去冷冰冰的。 做儿子孝顺到这个程度他觉得他都可以举孝廉了！ 可惜没念过书，没有被举孝廉的资格。 “我睡！”宋四儿忙不迭地道，“我睡棺材！” 骡车停了下来，宋大和宋二合力将棺材盖儿打开，再把宋四儿给抬进去，至于棺材盖儿……可不能盖严实了，得留一点儿缝隙通气儿。 宋三身上没了负重，轻松不少，棺材里躺着的宋四儿吹不着风淋不到雪，也感觉十分满意。 骡车晃晃悠悠的，他在棺材里竟然睡着了。 虽然下雪，但长安城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里长不敢掉以轻心，送走来检查的官兵之后，就组织十里村的青壮把守几个出村的口子，另外又组织了些老娘们儿分组巡逻。 宋大几个才进村就被人拦着了，瞧着他们拉的棺材，便把棺材盖儿推开看：“你们买棺材回来干啥？” 问话间，就看到棺材里躺着伤痕累累，双目紧闭的宋四儿。 没等宋家兄弟答话呢，那人撒丫子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嚷嚷：“不好啦……不好啦……宋四儿被人给打死啦！” 宋家兄弟：…… 就这样，宋四儿还没被吵醒，也是绝了。 宋家兄弟只好将棺材盖子重新盖好，拉着棺材朝荒地走去。 荒地那头，早就有人听了信儿跑去报信儿：“不好啦……宋四儿被打死啦……” 这会儿翟无疾才将张翠翘扛回来没多久，他自己个儿还在生闷气呢，乍然听到这声儿，下意识就看向张翠翘。 只见张翠翘捂着胸口不说话，傻傻地愣着。 他忽然有些心疼，宋四再混蛋也是这女人的亲子。 养这么大的儿子忽然被人打死了，换成是他，他也难受。 翟无疾没意识到自己对张翠翘心生怜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转身将女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姐姐，你还有阿旺。”翟无疾道。 然而怀里的女人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重三八道（反复）地嘟囔：“不会的，宋四儿不会死！” 翟无疾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不愿意认清事实。 然而他不知道张翠翘只是在重复事实，因为她的心没有难受。 要知道之前宋四儿挨打的时候她的心还有点儿闷疼呢，只是不严重，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姐姐，不然你先去睡会儿，一会儿吃晌午饭的时候我来叫你？”翟无疾不懂怎么安慰人，更不懂怎么安慰女人，遂对她道。 “嗯。”张翠翘轻轻点头，虽然她不是很困，但是累。 头天实在是太过于紧张，她累过头了，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翟无疾打横将她抱起，送进了屋子，这一幕落在远处站着的太子和翟长公主眼中。 翟长公主得意地看着太子，脸上歇着：看，舅舅对张娘子这般宠爱，将来肯定会娶她为妻！ 蠢弟弟肯定输！ 没错，翟长公主跟太子打赌，赌的就是翟无疾会不会娶张寡妇为妻。 太子不以为意，不管男人多么宠爱一个女人，但是挑选妻子一定是挑选家世相当，温柔贤淑的女子。 乡野妇人，当不得堂堂冠军侯的正室夫人。 姐姐不懂。 “那边儿怎么了？怎么有人拉棺材来？”翟长公主看着荒地入口缓缓而行的骡车，不高兴地道。 “张虎他们是死人吗？竟然由着刁民运棺材进来，这是想咒谁呢？” 太子看了眼姐姐，叹气道：“你这个咋咋呼呼的毛病啥时候能改？” “张虎等人是舅舅的人，舅舅手下的人了能力不可能差。” “他们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他们是张娘子的儿子。”太子来过一次，见过宋家兄弟，故而认识。 翟长公主指着宋大等人瞪大了眼珠子：“我是傻子么？那些人的年纪看起来比张娘子大多了！” 太子心说你可不傻咋的？ 明明头天这两个小丫头一口一个‘我阿奶说’，已经证明了张娘子有孙女儿，有这么大一对儿孙女儿的人，肯定是有老儿子的啊！ 可他怕挨揍，只能耐心解释：“他们是继子，昨天带着我们干活儿的两位姑娘就是牵骡子那人的女儿，不过他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 “你是说宋珍珠和宋芙蕖么？”翟长公主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抓着弟弟的胳膊就道：“赶紧跟我说说是咋回事儿！” 太子无奈，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儿都告诉翟长公主，翟长公主听了唏嘘不已：“张娘子为了自己的这两个孙女儿简直是煞费苦心，她是个好阿奶！” “便是皇家和权贵们家中，女儿也多是要用于联姻，换取利益的。” “张娘子穷成这样还为孙女儿打算，真的是不容易。” 第214章 发飙的孩子们 太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道：“姐姐说得是，可是父皇母后还有祖母都没有拿姐姐联姻的意思。” “还有父皇为什么拼了命的要打匈奴，不想匈奴犯边是一回事儿，还有就是不想我大梁的公主送去匈奴和亲，换取短暂的太平！” “若是可以将江山传给女儿，你就是皇太女，父皇绝对不会把江山给我，必定是留给你的！” 谁都有资格说那些话，唯独他姐姐没有资格。 翟长公主不服气地道：“父皇母后是真疼我，可祖母只疼你，你可别忘了，祖母想让我嫁进铄阳侯府！” 太子翻了个白眼儿：“祖母想你嫁，你也喜欢表哥啊！” 翟长公主：“我是想娶，可不是想嫁！” “父皇有三宫六院，你将来也会有，凭什么我不能有？” “我可是大梁的长公主！” 太子瞬间不想跟自己的姐姐说话了，她要真敢，上父皇面前说去啊，跟他嘀咕啥？ “走，咱们看看去！”太子见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就跟翟长公主道。 两人还没走拢，就见那三人在雪地里跪下，嗷嗷哭。 而村里人差不多也都跑拢了。 “娘耶……您死得好惨呀……” “儿子不孝，没能保护好您，娘啊您一路走好啊，到了下头找到我爹，跟爹好好说说，儿子们也惦记他老人家……” 宋三扯着嗓门儿哭，兄弟三个眼泪儿是真掉。 不像上次给张翠翘办葬礼，都是干嚎。 这回好歹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后娘有钱之后就对孩子们很好，他们也沾了些光。 如今后娘没了，他们的好日子也没了！ 一想到这里，几个人就悲从心来，嗷嗷哭。 赶来的村民们一听，啥意思？ 四儿没了，张寡妇也没了？ “你们娘没了？咋没的？”有人慌忙问。 “跟四儿一样被打死的？” 宋家兄弟一想，被杀死跟别打死好像区别不大，关键他们也不知道娘死前挨没挨揍，就纷纷点头。 完全忽略了‘跟四儿一样’这四个字儿。 “怎么就都没了呢……”众人唏嘘，陆续赶来的村民纷纷问咋地了，一听说宋四儿和他娘都被打死了也都张大了嘴巴。 这好日子才开头啊…… 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多的荒地。 特别是里长，他是相信了几个人的话，毕竟乡长打啥主意他是知道的。 想来是张寡妇不从，故而…… 故而遭了毒手。 真是作孽啊！ 都怪他，要是那天他不请乡长来就没这回事儿。 里长媳妇捂着胸口，咋整？张氏知道咋将甜菜变成糖，那那里是白花花的糖，明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下好了，张氏没了，银子也没了！ 有些女人则面露喜色，张氏没了，阿旺就无主了啊！ 那她们就可以上了啊！ 要是得了阿旺，房子，地，骡车，马车，牛羊……就都是她们的了！ 哈哈哈哈！ 赶来的八奶奶听了大家说的话都天旋地转，还没等她们扯着嗓子嚎哭，就见几个寡妇两眼放光地看着房子，脸上的笑意也藏不住。 老太太们手一挥，指着那几个婆娘就对儿媳妇孙媳妇下令：“打！” “撕烂她们的嘴！” “凑不要脸的骚货，死人了她们这般开心，简直猪狗不如！” “惹毛了老娘，老娘挖你们祖坟！” 几个寡妇也不是吃素的，她们也有儿女帮手，几帮人顿时打成一团。 里长婆娘正伤心银子呢，一看居然有人幸灾乐祸，那火气瞬间就压抑不住，带着儿媳妇们就加入了战场。 有了里长婆娘的帮忙，八奶奶这边儿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有歪心眼儿的寡妇们被打得嗷嗷哭。 荒地闹腾极了。 几个人披麻戴孝的，哭声震天，把在棺材里睡觉的宋四儿给吵醒了。 同样被吵到的还有张翠翘，翟无疾要出去阻止，但是被张翠翘给拦住了：“别急，先看看。” 好容易有出戏，不看白不看啊！ 正好瞅瞅这村里谁是牛鬼蛇神。 被吵醒的宋四儿拍了拍棺材，然而估计外头太吵，没人听到微弱的敲击声。 宋四儿只能躺好瞪眼儿盯着棺材板儿。 说实在的，先头他同意睡棺材是因为怕冷，这会儿已经归家了，他就想出来。 去窝棚睡塌不好么？ 但宋四儿听着外头的话越听越不对劲儿，几个意思？ 咋还商量起他的后事来了？ 他没死呀喂！ 难道…… 宋四儿想起他娘说过的，大二三房差点儿把她给活埋了的事儿！ 大二三房是不是……是不是想故技重施，反正他娘已经死了，再把他一埋，那他娘留下来的东西，他在长安城买的房子不就全都落到大二三房的手里了？ 宋四儿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张嘴喊，然而嗓子火烧火辣地疼得厉害，根本就喊不出声儿。 他捶打棺材板儿，可他被那些人折磨得不轻，根本就没啥力气，捶打的声音被外头嘈杂的声音盖了个干干净净。 绝望和死亡的恐惧渐渐地笼罩了宋四儿，这一瞬，他才知道当初他娘被装进棺材里是个啥感受。 这一瞬，他真的后悔当初看到娘晕了就跑。 呜呜呜，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您老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您唯一的儿子别被活埋呀…… 呜呜呜。 “哭啥呢？”三丫四丫先撵过来，二郎三郎等人呼啦啦地从半山腰冲下来。 “三丫四丫，你们阿奶没了！”宋大看到两个穿着狼皮马甲的闺女先是愣了愣，然后就哭道。 三丫怒瞪着他：“闭嘴，你们都死绝了，我阿奶也不会死的！” “你平日里不见踪影，现在跑出来找晦气，你真是白眼儿狼！” 四丫也骂道：“对，你既去了长安城过好日子，又回来做什么？回来咒阿奶？ 你敢咒阿奶，我跟你拼了！”说完四丫就举着手里的扫帚往她爹身上招呼，丝毫不留情。 “四丫，他是你爹，你可不能打你爹，会天打雷劈！”有人惊呼，想去拦着四丫却被三丫和二郎他们给拦住了。 “我呸！我跟姐姐没爹！断亲文书都写了他还想当我们的爹，美得他冒大鼻泡！” “敢诅咒阿奶，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这一幕落在太子和翟长公主的眼中，两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昨日还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今日竟敢对自己的亲爹动手！ 太子：彪悍！ 公主：厉害！ 第217章 八兔十吃 张翠翘下午就去里长家教他们一家人做糖，她不怕里长学会了把她给撇开，除非里长一家人甘愿成为长安城某个权贵的家奴，他就不可能起独吞的心思。 翟无疾带着太子和翟长进了一趟山，收获不小，兔子打了八只，还打到两只狐狸。 不过进山半天时间，张翠翘都怀疑这山里的东西是不是阿旺圈养着的，不然这么点儿工夫收获就这般好。 “张娘子，这兔子咱们今晚怎么吃？”翟长公主兴致勃勃地举着兔子问张翠翘，张翠翘想了想就说：“八兔十吃！” 其实长公主很想吃火锅，可听张翠翘说‘八兔十吃’，一下子就把她的兴趣给勾出来了。 “那我去帮忙！”她忙道。 张翠翘点点头：“行，你们去找三丫四丫，帮着把兔子先收拾出来，等我忙空了就来做，只是现在已经晚了，咱们晚上吃饭得晚点儿了。” 翟长公主无所谓地道：“晚点吃没啥，我们可以吃几块蛋糕垫一垫。” 太子翻了个白眼儿，姐姐喜欢吃宋家的蛋糕，早上都吃噎着了，晚上还惦记呢。 不过话说回来，宋家的蛋糕就是好吃。 宋家的人也很有趣，他也挺喜欢住在这里。 在这里，没有人把他当成太子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可以跟二郎他们肆意地说话，肆意地笑。 太子跟翟长开开心心地去找三丫四丫，张翠翘带着翟无疾搬家，她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除了阿旺，不敢假手他人。 然后，堂堂冠军侯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胸前挂着一个背篓，再挑一个担子。 有人想来帮忙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大家就都感概，侯爷和张娘子真恩爱呀！（侯爷好怕老婆呀！） 东西实在是有点多，翟无疾来回好几趟才搬完，张翠翘把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柜子里，再将柜子上锁，至于床榻……三丫她们都给收拾好了，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狼皮地毯。 窗边的几案上摆着一个插着腊梅花的陶瓶，满屋子都是腊梅花馥郁的香味儿。 张翠翘很满意。 壁炉里的火烧得熊熊的，暖烘烘的屋子，香喷喷的空气……这一刻的张翠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不赖的！ 收拾完屋子，她就去灶房忙活去了，三丫她们已经把兔子都收拾了出来，张翠翘把兔头和兔腿儿卤上，留两只全兔，让三丫四丫把剩下的兔子砍成兔丁。 兔头做成糖醋和麻辣两种味道，兔腿儿用果汁牛肉的法子来做，辣中带着甜。 兔丁做成凉拌兔丁、红烧兔丁、跳水兔、冷吃兔、沾水兔、卤兔子、烤全兔。 十兔八吃。 完美！ “家里碗筷少，咱们就不分食了，大家坐在一起吃热闹！”所有的菜都做出来之后，张翠翘就跟翟长和太子道。 她特意让二郎他们做了张两米多长的矮几，今儿第一次派上用场。 大盘大盘的菜摆在矮几上，一大家子人围着矮几跪坐好，三丫给每个人都倒上蜂蜜柚子茶，这种新奇的吃饭方式让太子和翟长都耳目一新。 张翠翘给翟无疾夹了一只兔腿儿，这个动作像是吹响了大战的号角，二郎等人纷纷下筷子，第一筷子夹的菜纷纷堆到了张翠翘面前的碗里。 “你们吃，别给我夹，我想吃啥自己加！”张翠翘说完就把特别给六郎和六丫做的不辣的兔腿儿给他们俩，两个孩子抱着兔腿儿啃得津津有味。 她则徒手拿了一个糖醋兔头啃。 美味呀。 可惜人太多，不能喝啤酒。 兔头就啤酒，越喝越有啊！ 翟长不知道兔头这种东西还能吃，她盯着张翠翘，学着她的样子拿了一个兔头啃了起来。 然后。 然后就入坑了！ 这真是太好吃了！ 宫中的那帮御厨做兔子从来不做兔头，他们肯定是知道兔头好吃，所以把兔头留着自己吃了！ 哼！ 她回宫就告状！ 太子见翟长啃得津津有味，他也想吃，可是啃兔头的样子实在是不斯文。 他有点下不去手。 “阿狸哥，给你！”正纠结着呢，面前就多了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拆开的兔头。 “谢谢芙蕖！”太子不好意思地接过盘子，一少眼，兔头已经全没了。 八只兔子，只有八颗脑袋，肯定是手快有手慢无！ 太子拿筷子夹起一片腮斯文地啃了起来，就尝了一口，就跟翟长一样入坑了。 心想：回去要跟父皇告状，御膳房竟然把兔头给扣了！ 这一晚上，毫无意外，所有人都吃撑了。 翟长暗下决心，一定要帮舅舅把张娘子娶回家。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冠军侯的夫人，谁配？ 刘芬刘莹这样的女人，给张娘子提鞋都不配。 她们只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 不过张娘子若是能嫁给舅舅，那可比投胎强。 回到山坡上的新家，张翠翘洗干净从净房出来，就见屋中央的狼皮地毯上摆着一个木头箱子。 “这是什么？”她一边儿擦头发一边儿问。 翟无疾笑了笑：“送给姐姐的，姐姐打开看看。” 张翠翘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的全是钱币，金银铜材质的都有，其中以金的最多。 这些钱币并不是世面上流通的钱币，比流通的钱币更大，也更加精美。 她看钱币上的字，有当今皇帝的庙号，也有赐福二字。 是福钱！ 张翠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旺，这钱拿出去卖可值钱了，阿旺竟然送了她一箱！ 这可是一枚都能炒卖高价的福钱啊！ “姐姐喜欢么？”翟无疾问，他就喜欢看张翠翘这幅没见识的模样，实在是因为他在张翠翘面前没见识的时候太多了。 每次凭空出现那些从未见识过的东西，他都…… 现在总算是搬回来一城。 “喜欢！”张翠翘垫着脚丫子搂住翟无疾的脖子‘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下巴壳子上。 这种剧情她只在言情中看过。 太霸道总裁范儿了！ 她只想得到一两枚，可这男人随手就送她一箱子！ 兴奋之后，她悄眯地问阿旺：“你是不是去造币局偷的？可有人看见了？不如我们现在就把这些东西上供了，省得被人发现！” 除开抢造币局，她想不出来阿旺是怎么搞来这么多福钱的。 他就是贵族，最多皇帝给发几枚，不会给他发一箱！ （皇帝：他的确是抢的，不过不是抢造币局，是抢的朕！） 第218章 值钱得很 张翠翘挑了几枚福钱出来，金银铜各挑出六枚来。 十八枚福钱想来是阿旺家能搞来的正常数量，张翠翘想。 她将这十八枚铜钱美滋滋地收起来，便扯着阿旺去堂屋，点上香烛，再放三把福钱上去。 福钱消失了之后，她再抓三把钱放上去。 吃完饭刚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家三口：…… 老张和江心慧女士‘咻’地一下往两边儿闪，张海洋麻溜地钻到沙发底下。 自从能收到张翠翘从古代快递来的东西，张家就换了一批家具，全是高腿儿的，下面可以钻人进去的那种。 即便是这样，张海洋的脑袋还是被钱雨砸得发晕。 “嗷嗷嗷，我姐咋回事儿啊，今儿还不是十五呢！”沙发底下的张海洋抓着头发哀嚎。 等钱雨结束了，张海洋才从沙发底下爬出来，他嘀咕：“还好我今天在家，万一在外头还不得把人给吓死！” “就算我能装傻，可这些东西便宜外人我姐不心疼我心疼！” “臭小子敢嘀咕你姐，你姐给你送东西你还嫌弃上了！”老张同志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差点儿没把他给打趴下。 张海洋悲愤道：“爸，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老张：“捡来的！” 张海洋找妈：“妈！你看爸！” 江心慧女士点了点头：“我儿子说得对！” 张海洋得意地冲着老张扬了扬脑袋，然而他胜利的笑容露出来没有一秒就消失了，因为江心慧女士的下一句是这么说的：“以后小海无论在外头干啥，晚上八点前必须到家！” 晴天霹雳！ “妈！凭啥啊？” “明明是姐姐不守规矩！”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江心慧女士奇怪地看他：“你姐刚开始往家弄东西的时候，不也要求你八点之前必须归家么？” “那怎么能一样呢？后来不是约定好时间了么！” “你们这样我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老张很不以为意地道：“不找不就得了！” 张海洋：…… 亲爹？ 让儿子不找对象的亲爹？ 谁要，我倒贴一百万送！ 两口子根本就不管儿子，找密封盒来装钱。 金银铜分开装，刚好装三小盒。 老张拿一枚金币瞅：“不像正经钱币。” 江心慧女士拍了他一巴掌：“你才是老不正经！”能耐了，钱他还能分个正经不正经出来。 被打的老张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片刻之后才解释道：“我是说，不是正常流通的钱币，这钱挺大！” “明儿我带三枚去找专业机构鉴定，看看他们怎么说。” 江心慧女士皱眉：“不会被看出什么？” 老张摇头：“不会，问我我就说从国外的藏家手里买回来的，只有三枚钱币，过关是不会查的。” 三枚跟义乌小商品市场上出的装饰钱币一样的东西，谁管啊？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玩家，大家都知道，只是不晓得我的深浅而已。” 江心慧女士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不知道你的深浅，但知道你是个棒槌！”总被骗，家里都买了多少赝品了！ “爸，这钱一个能值多少？”张海洋忘记悲伤，凑过来问。 老张参考了一下古钱币的市场价钱，“钱币这种东西存世量大，一般价钱在几块到几千不等，当然也有个别珍品上万，具体价钱还真难说。” 张海洋顿时失去了藏几个去卖钱的兴趣，老老实实将他捡的所有钱币都给了江心慧女士。 在他看来，这么多钱，肯定不可能是精品，精品这玩意儿肯定是物以稀为贵啊！ 然而第二天老张带着钱币出去了一趟回来，张海洋没有问的兴趣，可他妈有啊！ 江心慧女士问他：“怎么样？说多少钱没有？铜钱银钱就不说了，那金的应该能值点儿钱？”虽然他们家不差钱，不过她好奇啊！ 老张抹了一把脸，叹道：“老婆啊，你闺女真是……” “问你多少钱，你提闺女干啥？麻溜的，别绕弯子！”江心慧女士不高兴了，手肘给了老张的肚子一下，老张顿时不敢感叹了，他道：“金币估价二百万，银币五十万，铜币十万。” “啪……”张海洋手里的水杯砸地上了。 “多少？” “爸，你昨天不是说几块到几千么，要精品才上万啊！”他问话的声音在颤抖。 老张丝毫没感受到他的悲伤，而是兴奋道：“是啊，钱币市场是这样的。但是架不住咱们家这几枚钱币市场上没有啊！” “专家鉴定了，不管是用料还是工艺都是两千多年前的，而且钱币上写着赐福二字，应该是封建帝王用于祈福的钱币，也可能用于祭祀，但现有的考古发掘中并没有发现过这样的钱币。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钱币不是用于流通的，所以在古代就很稀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姐姐给的这些钱贼值钱，十个金币就能卖两千万。 零花钱被克扣的张海洋伤心至极。 算一算，姐姐这一把给家里弄了多少钱？ 不能算，越算越心疼。 然而老张还在继续打击他：“这个价钱还只是个初步估价，若放到拍卖市场，上涨个十倍几十倍也是有可能的！” 张海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回房，他想静静。 呜呜呜。 姐姐坏。 客厅，江心慧女士看着女儿给的三盒钱币红了眼眶：“我们翘翘就是去了古代也不忘帮家里挣钱，你个老东西当初逼她做什么！ 我不要钱！ 我要女儿！” 说着，她就疯了似的捶打老张，老张心里也后悔得很，站着任由老婆打，等老婆打累了就捧着她的手吹：“疼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该死……” 江心慧扯出手坐到沙发上，老张忙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其实有时候我想着，或许你对她严格也是对的，至少将她锻炼得性子坚韧，不管去到什么样的环境都能活下来。 不然她若是像小海那样，穿越去古代怕是活不过三天！” 老张：…… 既然你都想得这么开了，刚才还打我干啥？ 刚下楼来找水喝的张海洋：…… 老妈，不带这么埋汰亲儿子的！ “女儿活着就是好事儿！”半响，老张才憋出一句话来，妻子其实说得没错，他愿意用全部身家，甚至折寿，换女儿能在身边。 不过现在，他更想女儿能平平安安的。 “咱们给翘翘送点儿东西，顺便给她写封信，让她别惦记着给家里东西，她的命最重要，可千万别为了给咱们找东西惹上什么事儿！” 老张喜欢收藏，自然是对历史也很了解，封建社会的老百姓难啊！ 封建社会……就是人吃人的社会！ 第219章 白砂糖成了 转头老张就用张翠翘的名义去成立了个慈善基金会，让江心慧女士管理，每一笔善款都要江女士亲自过问，力求每笔善款都能落实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张翠翘积福，好让她在古代能过得好一点，别遭什么罪。 江女士对基金会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没事儿就全国各地地飞，专门跑儿童医院，对很多绝望中的家庭伸出了援手。 虽然有些钱给出去了还是没能挽救回来一些小生命，但还是有更多的孩子被救，给了一个又一个家庭新生的希望。 当然这是后话。 张翠翘送完钱美滋滋地去睡，翟无疾有种自己被用完就扔的感觉。 他更加确定，这些东西一定是张翠翘给她认识的人了。 肯定不是什么比她更厉害的人……或者妖，不然也不会不跪拜。 他记得他第一次拜牌位就倒了，所以对方受不住他的拜，那只能说明对方是他的同辈，或者他自己也是妖魔鬼怪。 想一想，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算是人，还算是鬼。 反正重活一遍这事儿他是没见过，很是匪夷所思。 也就是说……他跟这个女人是同类？ 有了这个认知的翟无疾整个人都僵硬了，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就是不反感这种猜想，反倒是有点儿……有点儿窃喜？ 翟无疾摇了摇脑袋，把这念头甩开，上榻背对着张翠翘，心事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长安城。 皇帝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外甥，把他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天牢不比外头，格外阴冷潮湿，便是炭火不缺，铄阳侯简琮也受不了，入狱不过两日就病倒了。 于是皇帝只能放人，简琮被太后接进长乐宫，由太医照看着。 太后用这种方式抗议皇帝的冷血无情。 这让皇帝很无奈，但他也担心简琮的身体，于是并没有阻止太后这般做。 两天时间，皇帝查出了许多线索，种种迹象表明，刺客跟梁王有关。 另外，绣衣卫审了乡长和县丞，把荥阳公主扯了出来，但是追杀张氏的并不是荥阳公主的人，将张氏绑架了扔到乡亭去的人也不是荥阳公主的人。 这些人查不到来历，皇帝自然会往几个藩王身上扯。 这些藩王想要皇位，首先要剪除的便是保皇党大将军魏中山和冠军侯翟无疾。 所以他们才会处心积虑搞这么多事情。 并且还利用了汝阳公主，荥阳公主和云凌君。 汝阳公主识人不清，荥阳公主胆敢往朝廷安插官员，而云凌君竟然敢将手伸入宫廷…… 皇帝真是每天都气不顺！ 气死他了，他觉得他就像是一块儿大馕饼，谁都想扑上来啃两口！ 姊妹们不能要她们的命，只能小惩大诫。 皇帝就把火气撒到乡长和县丞身上，然后，这两个人就死在了绣衣卫的牢房中。 这还不算完，皇帝还让人将县丞的尸体直接送去荥阳公主府。 荥阳公主看着县丞血淋淋不成样子的尸体，当场就吓晕了过去，她的面首也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 汝阳公主得多关一段时间，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云凌君……皇帝头疼的得很，太后把一切责任都揽了过去，说宫里的人都是她给云凌君的，搞得皇帝有弑母的冲动！ 太后总觉得最是亏欠这个女儿，故而对她十分纵容。 皇帝也拿太后没有办法，最终只能以云凌君言语不当等罪，罚她半年俸禄。 云凌君是穷人乍富，把钱财看得很重，皇帝罚了她半年俸禄，气得她心肝儿脾肺肾都是疼的，她在家背着人很是咒骂了皇帝好几天。 差不多这个时间，里长家作坊里出糖了。 白生生的白砂糖。 比外头下的雪还要白。 里长一家子激动得不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沾了一点点糖尝。 甜蜜的味道让人能一下子忘记冬日的寒冷。 里长激动地让家人将糖全部装进竹筒里。 自己家只留一竹筒，其他的装进竹篮里给张翠翘送去。 相比于里长的激动，张翠翘却是很淡定，毕竟白糖这东西在现代真的不稀罕。 咳咳。 她能拿出来欺负古人的可是先进了两千多年的见识和认知。 “您家里留了么？”张翠翘问。 里长激动地颔首：“留了，剩下的甜菜我也会让他们尽快做成糖！” 张翠翘笑着摇头：“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别把人给累出病来。 咱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况且这批甜菜用完就没了。 对了，您可以趁着衙门还没封印去多买些山地和荒地，到时候整治出来来年好种甜菜。 这些糖我会交给张先生和赵先生，请他们二位帮着牵线，给咱们找个稳妥的靠山，到时候肯定会让些利益出去，您心里要有个准备！” 良田只能种粮食，谁敢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分分钟被抓走打板子。 故而村里人种菜都是种在房前屋后，犄角旮旯的地方。 里长：“嗯，这个我知道，只要能让咱们稳稳当当地把这个钱挣了，便是让七成的利益出去也是应当的！” 别说七成，就是九成他又能说啥？ 毕竟贵人们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这些人，略微施些小手段就能叫你全家都变成奴隶。 他的态度让张翠翘感到唏嘘，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活得可真是卑微。 里长觉得张翠翘说得有道理，留下白砂糖之后就匆匆走了。 他得去买地。 当了这么多年的里长，买荒地荒山的钱还是有的。 里长走了，张翠翘就将张虎找来，她先给张虎兑了一杯白糖水，先让他喝。 张虎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甜，但不是蜂蜜的味道，也不是饴糖的味道。” 张翠琼把装了白砂糖的碟子推倒他的面前：“是白砂糖！” “一两银子一斤，您说能不能卖出去？”物以稀为贵，现在白砂糖少，卖一两银子一斤绝对能脱销。 王公贵族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能！”张虎点头，张娘子真是厉害，只要是吃的，什么稀奇东西都能捣鼓出来！ 难道她是天上的食神下凡？ 张翠翘笑道：“那就好，我想让先生帮我找个稳妥的销售渠道，能挣到钱，又不被人惦记！” 张虎心说您身边儿这位就是最大的靠山。 “您放心，您现在有多少白砂糖，我先垫付钱买下来……” 张翠翘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以一两银子一斤的价钱将这种糖卖给你，至于你卖给谁，又多少钱一斤我不管。 我只要你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糖的来源！” 张虎皱眉：“我只能保证我不说，但是不能保证不被人查到。” 第220章 大将军没了 对啊。 这是一个问题。 有心人想要查糖的来源很容易。 “这样，你看看能不能寻一家靠谱的店，我把方子卖给他，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必须同意我们十里村的每一户人家都可以制糖。” 不然的话，就得重新想法子。 翟无疾跟张虎使了个眼色，张虎连忙答应下来：“行，这倒不是个大事儿，应该没问题！” “说起来这个制糖的方子还是我跟阿旺去长安城的时候，从一个大食人手里得来的，倒不用卖贵，卖个也百银就行了。” 她给出方子的目的不在用这个牟利，而是想让制糖这件事不成为垄断，十里村不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而她则可以躲在十里村的一干村民里悄悄挣钱。 “不过我给你的这糖是要先卖钱的，毕竟这些是里长一家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张虎点头答应。 这时村里有人跑来报信儿：“不好了，大将军没了！” 来人跑得太着急，还摔了几跤。 ‘大将军’这三个字在大梁百姓们心中就是战神的存在。 那些年若是没有大将军把匈奴人赶跑，搞不好匈奴人都能跑到京城附近来劫掠。 张翠翘也很是佩服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她虽然看过书，知道大将军会早死，但这会儿人在书中结结实实地生活了好几个月，让她很难把这里当成一本书。 这是一个真实世界，每个人都有血有肉。 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故而乍一听这个消息，张翠翘还是掉了眼泪。 “里长让大家去村头给大将军磕头。”小伙子跑得气喘吁吁。 “行，我们马上去！”张翠翘连忙应下，她让三丫赶紧去找二郎他们。 张虎忙道：“张娘子，我要带旺哥回长安城一趟！” 张翠翘哪儿有不答应的，将糖塞给张虎，胡乱颔首就回屋去换衣裳去了。 她走了，长安城来的人才敢冒头出来：“主子，大将军没了，陛下命主子即刻带太子公主回长安！” “知道了！” “张虎，去找太子公主！”翟无疾淡淡吩咐，张虎眼中已然有泪溢出，张口应声的时候哽咽了起来。 太子和公主知道大将军没了这个消息两个人都傻了，随即崩溃大哭。 一行人顶着风雪快马加鞭往长安城赶。 赶到大将军府就有人带他们去换衣裳，皇帝早就让人将太子和翟长公主的衣裳送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上到处挂满了白绫，处处都是一片哀嚎之声。 “舅爷！”换好衣裳的翟长公主冲进灵堂，铺在棺材上就嚎啕大哭。 皇后亦是扶棺垂泪，哭得不能自已。 太子一边儿掉眼泪一边儿去给大将军上香烧纸，铄阳侯拖着病体守在一侧，以义子的身份谢来吊丧的客人。 大将军无子。 而他又是汝阳公主的儿子，大将军平日拿他也当儿子在待，对他极好。 故而他以这样一个身份，摆这么一个姿态并无人觉得不妥，倒是认为他这个人挺好。 太子公主都哭成了这样，别的来吊唁的大臣就更不说了，哭，必须哭。 有发自肺腑的。 也有哭不出来拿沾了姜汁儿的帕子拭擦眼睛，硬把眼泪熏出来的。 翟无疾没有哭。 他跪在棺材前默默烧纸。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有皇帝身边的宦官来传口谕，让皇后和太子公主即刻回宫，命铄阳侯立刻回府歇着。 给大将军治丧事宜交给内廷接手。 悲伤欲绝的皇后等人被皇帝的人带走，病怏怏铄阳侯也被皇帝的人强行带走。 不过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停灵的前院儿闹哄哄的，相比之下，后院儿安静得很。 在后院儿的一处偏僻的屋子里，皇帝，翟无疾和魏仲山跪坐在榻上，翟无疾给两人奉茶，皇帝说着他那边儿查到的事情。 “陛下，绣衣卫和廷尉府可查到实证了？”魏仲山问。 皇帝摇头：“并无实证，但种种迹象都指向梁王，以及其他几个藩王。” “陛下想提前削藩？”魏仲山的神色凝重起来。 皇帝冷哼：“早晚都要削藩，既然他们这般迫不及待，朕为何不反手一击？左右匈奴已经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朕正好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魏仲山持不同意见：“陛下，眼下并不是削藩的好时机，咱们大梁连年征战，百姓们早就不堪重负，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藩王们手中都有兵，一旦陛下削藩逼他们起兵，到时候大梁再起兵祸，这战场可不是边关草原，而是大梁本土。 祸害的是大梁的城池村庄，大梁的百姓。 臣认为应该徐徐图之。” 皇帝怒拍桌子：“徐徐图之？他们都敢刺杀朕，敢给你和无疾下毒，还怎么徐徐图之？ 不把他们收拾了，朕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陛下息怒，您先喝口茶！”翟无疾将皇帝面前的茶水朝他面前推了推。 皇帝气哼哼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入喉，他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很多，眉头一挑，问道：“这甜味不是蜂蜜的甜味，又不像饴糖，无疾，你往茶水里加了何物？” 翟无疾拿起桌上放着的竹筒，扒开塞子往小碟子里倒了一些白砂糖出来：“陛下，茶中加的是白砂糖。” “白砂糖？”皇帝连忙端起碟子凑到眼前看，还伸手抓了一撮糖放入嘴中。 好甜。 他眼睛一亮。 比饴糖甜多了。 “这糖朕从未见过，是何处得来的？”皇帝问。 翟无疾笑道：“跟张氏逛东市的时候从一个大食人手中买来的方子，然后寻到了方子中提到的甜菜，交由十里村里长试着做做出来的。” 蜂蜜不易得，大梁现在倒是有养蜂的，不过养蜂的太少，蜂蜜的产量也少得可怜。 蜂蜜的主要来源还是野外采集。 饴糖的甜味比不上白沙糖，也没有白砂糖好看。 “陛下，臣想将白砂糖拿去东市卖，卖一两银一斤，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买。” 魏仲山笑了：“此物要是稀少，别说一两银子一斤，就是十两银子一斤也是有人买的！” 皇帝也点头：“别人不说，就说隋嫣，以及滞留在京城的王爷翁主们定然是不会舍不得钱的！” “再有东西市的豪商巨贾，也会趋之若鹜！” 就连他看到这种如雪般洁白的砂糖也会动心。 翟无疾道：“陛下，若是将这种砂糖卖去藩国，能把藩国的钱挣来么？” “再用挣来的钱买粮，养兵，惠民……” “长安城附近挨着山边儿的荒地有很多，可以用来种甜菜，上林苑周边的荒地也可以用来种甜菜。 甜菜收成好，就多做糖，收成不好，就少做糖。 不用担心人手，像上林苑，完全可以让羽林卫抽空种，眼下反正也不打仗，军队除了操练，也可以做些别的事儿。” 第221章 说话算数 “甜菜这种东西在民间是不值钱的，白砂糖的制作方法也不难，一斤糖卖一两银，一年就算往藩国总共卖十万斤的糖，也能进帐十万银！” “藩国不用给朝廷缴纳税赋，朝廷连年征战，国库吃紧，然而藩国却个个富得流油……” “微臣也赞同舅舅的话，削藩势在必行，但眼目下并不是时机。” “咱们可以做几手准备，第一，有了曲辕犁，能大大提高干农活儿的效率，没人每天可耕之田多了起来，那么每年的粮食产量一定会有所增加。 第二，有了白砂糖，陛下每年能多收入几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的金银，毕竟除了藩国，白砂糖还可以往周边国家卖。” 翟无疾的话拨动了皇帝的心弦，他觉得这件事可以试一试。 立刻就削藩的心思淡了下来。 用这种叫白砂糖的东西去赚藩国的钱，再用这钱武装军队，倒过来去打藩国。 不愧是他的冠军侯！ “刺杀之事自古有之，没有藩王也有别人铤而走险，且如今陛下只要不给他们借口，便是藩王也很难起兵。” “等过了这几年，陛下将国库装满，粮仓装满，大梁的人口上去，军队的装配更为精良，兵强马壮，再刺激他们造反。” “陛下只需要坐等他们造反，再镇压之，这样其他的藩王就没有借口跟着造反。陛下永远是正义的一方，天下的归心只会在陛下这里。” “天下人只会觉得陛下是仁君，对藩王一再容忍，然而藩王竟还是要造反，大家只会恨这些藩王打破和平，让大梁再度乱起来，会期盼着陛下将他们统统镇压！” 翟无疾这番话，让魏仲山很是欣慰，这孩子彻底成长了起来，便是如今他真的死了，也没有遗憾和什么放不下的了。 皇帝陷入了沉思。 翟无疾不再打断皇帝，白砂糖若真能卖一两银一斤，那可真的能带来巨大的利润。 半响，皇帝掷地有声道：“就依着无疾的意思，朕再让他们蹦跶几年！” 翟无疾和魏仲山齐声道：“陛下英明！” 说完，翟无疾又道：“这样一来，那做糖的法子就只能掌握在陛下手里，万不可泄密。” “十里村那头，还请陛下赏些金银……”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赏千金如何？” 翟无疾毫不客气：“千金换成万银，金子他们用不上。” “一会儿臣就将银子带回十里村。” 皇帝颔首道：“你也当赏，朕赏你千金！”说完又对魏仲山道：“仲山跟着一起去十里村。” “诺！”魏仲山跪直了拱手应下。 皇帝回宫，命人悄悄从内库取万银千金装车，把车赶到城外。 魏仲山易容跟翟无疾走，出了长安城翟无疾接手装金银的马车，一行人赶回十里村。 马车直接上山坡那边儿的房子，张虎和翟无疾将钱箱子卸到库房中。 张翠翘见翟无疾又带了人回来，还没开口问，张虎就道：“这是我的亲舅舅齐三爷，家里出了点儿事儿，如今就他孤身一人，来投奔旺哥。” “民妇见过齐三爷。”张翠翘连忙行礼。魏仲山对张翠翘的第一印象挺好，并没有因着翟无疾的梦境对她有偏见。 他微笑着颔首：“不必多礼，往后要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张翠翘连忙道，怎么会打扰她，要打扰也是打扰张虎。 “我舅舅的学问很好，您先前不是再问教书先生的事儿么？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我舅舅没问题。”来的路上几个人就商量好了，魏仲山在十里村一边儿种地一边儿当先生，越是这么大大方方的，越不会引人怀疑。 “那可是太好了！”张翠翘高兴地抚掌，她热情地邀请魏仲山进堂屋坐，然后就去张罗茶水。 张虎跟着她进灶房，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对张翠翘道：“张娘子，实在对不住，贵人不让你们做糖，不过贵人给您千金万银子，并且承诺以后你们村里人种的甜菜，贵人那里会收！” “我……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好，但那贵人我得罪不起，可若不找他，找别的贵人，恐怕……”张虎露出一丝苦笑。 张翠翘秒懂他的意思，若是遇到别的贵人，这秘方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至于钱…… 想也不要想。 她其实很豁达，早就知道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故而并不生气。 倒是觉得对方挺有良心，还给了辣么多的钱。 当然，这钱比起白砂糖将来创造的利润那是少之又少。 可这钱稳当啊。 落袋生根。 “辛苦你了张先生！”张翠翘笑道：“这钱不少了，想来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给的，这样，您拿一千银作为辛苦费。” 张虎连忙摆手：“这事儿我没办好，不敢收娘子的钱。” 张翠翘道：“让您拿着就拿着，莫不是您嫌少？那就两千银。” “那还是一千银，我不嫌少！” 张翠翘张罗好茶水茶点，端着托盘往外走：“那我等下去里长那里跟他说明，等我回来你再带你舅舅去里长那里走一趟。” 张虎哪有不答应的？ 等张翠翘上了茶，他就带张翠翘去点钱。 张翠翘用麻袋给张虎装了一百个银饼子，又取麻袋装了一百个银饼子提溜着去里长家。 到了里长家之后，张翠翘说明来意，里长家的人听她说贵人强硬地要他们的做糖方子，并且不让他们做糖，顿时就失望至极。 然而当张翠翘将银饼子倒出来的时候又两眼放光。 张翠翘道：“贵人看在张先生的面子上，给了一千两银，这生意说好的一家一半儿，我就想着把钱先拿来，然后咱们再分。” 里长将眼神艰难从银子上挪开，心痛地道：“不可，方子是你的，这钱理应是你的，我们家不能占这个便宜。” 他的话音一落，家里人就着急起来，怎么能不要呢？作坊他们弄出来了，还没日没夜地做了那么多的糖出来……然而没有人敢吭声说话。 “里长，这钱您必须拿着，这是贵人的封口钱，也就是说，咱们所有人都要忘了这做糖的法子，不然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您不收这钱，贵人那头也不安心啊！” 里长闻言就叹息一声，依着张翠翘的意思收了五十个银饼子。 五百两银，是一笔大数目，里长也想得开，不管钱多钱少，落到自己的口袋里才安稳。 张翠翘从剩下的五十个银饼子里拿出十个来放到几案上：“上次我跟您说，要是做糖挣钱了，就给村里修个学堂，请个先生来教孩子们学几个字儿，再学学算数，让孩子们多点儿本事，将来也能去长安城里谋条生路。 虽然往后咱们不能做糖了，但我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第222章 建学堂 张翠翘的举动把里长一家人都打懵了，他们都没想到张寡妇竟然这般舍得。 十个银饼子就有一百两银子啊！ 十里村的百姓谁家手里有二两存银那就是能耐的，是富户！ “这钱你孩子拿着，糖没卖成，这往后也每个收入……”里长将银饼子推回去，劝张翠翘道。 张翠翘不收：“您听我把话说完。” “这一次的事儿让我有些后怕，若不是张先生的关系，咱们别说挣钱，方子直接就保不住，贵人们有的是法子捏死我们。 以前我还是想简单了，觉得一个村里的人一起干，咱们村子又在长安城外，天子脚下，便是有贵人觊觎，他们怕也不敢拿一个村的人下手。 然而……陛下都有人敢刺杀，还有什么事儿是那些人不敢的。 无非就是看利益够不够而已。” “所以我想着，咱们村儿也得培养些能耐的后生才行，将来若是咱们村儿的后生去长安城当官儿或者是干些别的，那也相当于咱们村儿的耳目，同时万一有啥事儿还能帮衬着村里一二。 里长，找先生教导咱们村儿的孩子，是大事儿！ 若咱们只着眼眼前，那村里人世世代代都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种地就是服兵役劳役……” 张翠翘说着说着，屋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到底是里长家，见识都还算多。 好比里长，还不是因为他认字儿，故而被朝廷点成里长的？ “里长，我听张先生说乡长犯事儿没了，朝廷如今在选乡长，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咱们村办一座学堂，那朝廷会不会考虑您的功绩，把乡长的位置给您？ 而十里村里长的位置……我来罐兄弟就能补上！”张翠翘说到这里，目光就落到了钱来罐的身上。 这下子钱来罐跟赵氏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里长明显也心热了他道：“张先生真这么说的？” 张翠翘颔首：“对，乡长跟长安县县丞一起倒的霉，不知他们凑一起干啥坏事儿了，恰巧又遇到万寿节陛下遇刺，结果就死在了绣衣卫的狱中。” 里长腾地站起来下榻，在屋里走来走去。 半响之后他目光闪烁地道：“那我们家也出一百银，除了修建学堂，村里到长安城这一段儿的路也重新修一修，另外村边那条河上再架上一座桥。 只是先生难寻，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有一股子傲气，便是当先生也很挑东家。 里长怕这些人看不上十里村。 张翠翘笑道：“不难，正好张先生的舅舅来投奔他，他舅舅可是个读书人，回头他带他舅舅来找您落户，您问问就是了。”对于里长，张翠翘很欣赏，这个老人心正，而且也很有想法。 她提了修建学堂，老人立刻就提造桥修路。 “行，这事儿说好了就行，那我回了。”张翠翘起身要走，里长亲自送她。 “钱放在我这儿，我会好好管的，不会乱花一个钱，回头跟张先生谈好之后，就召集村民们到一块儿，把这事儿说说。” 张翠翘忽然想起个事儿，她提醒里长：“您要说明，男娃女娃都得送去学堂念书，一家子兄弟姊妹，不可以只送男娃不送女娃。 女娃也该学点儿本事，且女娃厉害了还能帮扶家里的男娃。 别的不说，就说皇后，若她不是皇后，陛下能认识谁是大将军，谁是冠军侯？ 陛下不用他们，大将军和冠军侯可能就是别人了！” 里长听了这话一愣，砸麽片刻之后就觉得张翠翘说得十分有道理，他道：“是这么个理儿，既然咱们修学堂请先生，自然要让村里更多的娃娃们去念书，将来咱们村里走出去的能耐人越多越好！” “家里的孩子要送一起送，不送就一个都别来！”里长补充一句。 张翠翘笑了，跟明白人沟通就是简单。 “回头再买些荒地作为学田，就让娃子们开垦，再买几头牛，让娃子们放，等到农忙的时候这些牛大家伙儿可以接回去犁地。 往后学田的收入用来支应学堂的一些开销，毕竟咱们这两百两银子总是有用尽的一天。 且咱们村里自己的学堂莫要学长安城的学堂，咱们是农民，农民子弟就要有农民子弟的样子，能读书也要能干活儿，不能读了几日书就忘本！ 我建议，学堂上半日的课，上午上课，下午孩子们就给学堂感干活儿，要叫他们晓得，想得到啥，就得付出，这世上没有让你能白得的东西……” 里长走在她身边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心中感叹阿旺对张氏的影响太大了。 这人啊，果然要跟见过世面的人走近些，这样自己也能变得有见识。 就像张氏。 “行，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若是张先生的舅舅能答应，那我就跟老先生再具体商量商量。” 里长一直把张翠翘送到荒地入口才止步，回家就警告家里人不许将制糖的法子露出去，就是自家曾经制过糖的事儿也不许说。 另外，立刻把做糖用过的工具毁掉。 五百银还剩下四百银，可这也是四百银子，是一笔巨款，家里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没过多久，张虎带着魏仲山来找里长，魏仲山手续齐全，里长麻溜地就给办好了手续，说回头就去长安城把落户的事儿给他办好。 然后就说起秀学堂找先生的事儿，魏仲山欣然接受，还嘱咐里长在学堂里把他的住处给修出来。 他将来就住在学堂里。 里长欣然同意，马上召集村民开大会，说他和张氏一人出一百两银，给村里修学堂，请先生教导村里孩子们读书识字，村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个个的激动地差点儿晕过去，读书识字啊，打死他们也不敢想的事儿，结果里长和张寡妇竟然要为村里人办学堂！ 不少村民给里长和张翠翘跪下磕头，老泪纵横啊。 读书人。 他们家里总算是能出！ 他们是长安城边儿上的农户，见识自然比别的地方的农户多，知道读书意味着什么。 读书就意味着有当官的机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场景是张翠翘没想到的，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翟无疾，翟无疾握住了她的手，张翠翘这才能稳住心情。 里长等大家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这才宣布学堂的规矩，以及修学堂的事儿和修路的事儿要摊派到各家。 村民们一点儿意见没有，这事儿哪儿用摊派，便是寡妇人家也积极响应，撸了袖子就能上阵干活儿。 第223章 小心眼儿 “这张寡妇真是大手笔，一百银啊，她咋就舍得拿出来？换成是我我就不愿意！”散会之后，村民们成群，凑在一起嘀咕。 “她这是想不通，一屋子儿孙没一个孝顺的，这都打算要埋她第二遍，换成是我我也不乐意把家里的钱留给这些白眼儿狼！” “不过张寡妇是真有钱，先前说赎三丫四丫就花了三百多银，是借张猎户的，这会儿人家又拿出一百银，那可是一百银，不是一百钱！” “还是找了个好男人啊，你没瞅见老宋家的孩崽子们穿的都是狼皮袄子？” “人家会打猎，能往家里扒拉钱，要是运气好打只大虫，可不得卖好几百银？” “再说了，我瞅那张虎赵龙就挺有钱，人家穿的用的骑的，哪样是咱们敢想的？” “他们几家住在一起，指不定阿旺也被带着干了些来钱的活儿！” 众人深以为然。 “走，咱们也去恭贺恭贺宋二他们，他们的爹给他们找了个好娘！”忽然有小伙子振臂一挥，立刻就有好多小伙子跟了上去。 宋家兄弟那天遭了一场毒打，一个个的都还窝在家里养伤顺带伺候宋四儿。 宋大没走，主要是张翠翘让他们伺候宋四儿，宋四儿没好他也不敢走。 先头村里开会没人通知他们，或许是真忘了，也或许是故意的。 这会儿忽然有好多人涌入家门，几兄弟吓了一跳。 “恭喜啊！” “恭喜你们啊，你们家现在搁村里可是出名儿了！” “哎哟，宋大宋二宋三，你们可摊上了一个好娘，可羡慕死我们了！” 众人上来就喜气洋洋地说恭喜，几兄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揍他们的就行。 宋二忙问：“这是有啥好事儿啊？” 为首的小伙子就拉着他的胳膊道：“宋二叔，咱们村里要修学堂了，往后只要是村里的娃娃们都能去学堂念书，不要钱！” 几兄弟闻言也是笑了：“那敢情好啊！” 只是他们心中波动不大，因为他们的孩子本来就跟着张虎在念书。 “里长真是大方啊，修学堂要不少银钱，学堂都是其次，土墙咱们自己能动手杵，只是先生怕是不好请，还贵！”宋二道。 宋大跟着点点头，学堂哪儿有那么好开办的，这些人高兴得太早。 有小伙子上去攀宋二的肩膀，热情道：“那是，只是出钱的不止里长，你们娘也出钱了，她跟里长一人出了一百银，拢共两白银呢，够请多少年的先生了！” 宋家兄弟傻眼了。 “你说啥？” “我说，你们娘，我婶子，她拿了一百银出来跟里长凑钱开学堂！” “你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讨这么好个婆娘，如今我们全村人都跟着沾光！” “可不咋的，恭喜你们了啊。” 宋大宋二宋三瞬间就傻掉了。 “哎哟，你说你们，咋不回来看看就跑去买棺材呢？这是多盼着我婶子死啊，若换成我我也寒心，再多的钱也不留给你们！” “可不咋的，我这弟妹可怜哟，摊上你们这群白眼狼。”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不混蛋，村里人也占不着便宜，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应声儿震天响，震得宋大等人脑瓜子嗡嗡嗡的。 “咱们走，还得去修学堂呢，早点儿把学堂修起来，咱们的娃也早点儿进学堂念书！”领头的小伙子挥挥手，大家又呼啦啦地从宋家跑了。 宋家顿时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忽然，屋里传出一阵儿犀利的尖叫声儿：“老子跟你们拼了！钱啊，老子的钱啊，一百银呢！” 宋四儿从屋里爬出来，以手捶地，愤恨地看着宋大等人：“给你们能耐坏了，你们就那么盼着我娘死？ 买棺材回村，要埋我娘！ 他们骂得对，你们都是白眼狼！ 呜呜呜……一百银啊，就这么没了！”宋四儿哭得凄惨，爬到宋大跟前儿，抱着宋大的腿用脑袋猛撞，把宋大撞倒之后又爬到宋大身上撕扯：“你能耐了，你有钱给娘买棺材了，你把那一百银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兄弟分也行！” “拿不出来老子弄死你！” “败家玩意儿！” 宋四儿疯了似的打宋大，宋大不敢还手，怕把宋四儿身上的上伤弄得更重，只能抱着脑袋，不让宋四儿打着他的脸。 宋二跟宋三反应过来，跑去将宋四儿从宋大的身上扒拉下来。 “你们放开我，你们也不是好的，你们三兄弟和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娘儿两个！” 宋四儿哭着挣扎，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心里想的全是那一百银。 “送我回去，我不跟你们在一块儿了，我要娘，我要我娘！” “你们这群黑心肝儿的，早晚害死我！” “去弄张门板，我们把事儿抬回去！”宋二想了想，就对宋大和宋三道，他想借着送宋四儿的机会去问问后娘到底咋回事儿。 同时好好跟后娘认个错儿。 几个人行动起来，抬着宋四儿去山脚下。 然而三丫告知他们张翠翘不在，和阿旺爷进山去了。 宋家兄弟们：…… 宋四儿嚎啕大哭，从门板上翻到雪地里，打死不跟宋大等人回去。 他到底是阿奶的亲儿子，三丫不敢不管，就叫上二郎他们把宋四儿抬屋里去，再给他换身儿干净衣裳。 这边儿的屋子有壁炉，暖烘烘的，比老宅舒坦多了，悲伤欲绝的宋四儿躺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娘……我以后要乖，要听话，你把银子给我，别给别人好不好。”这家伙，睡着了嘴里还嘀咕呢。 张翠翘跟翟无疾去了山洞。 翟无疾不想去的，但是张翠翘惦记着病人。 无奈，他只能带张翠翘去山洞了，山洞里的人少了一半儿，轻伤的人早痊愈了，被派出去干活儿了，重伤的人精神也很好。 特别是二蛋和木头，那精神头好得很。 这两人都算是活了。 二蛋看到张翠翘就激动，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实实在在的恩人。 他真没想过，肠子都流出来了还能活！ 张娘子神了！ 主子能耐，能找到这么好的女人，他们大家都为主子高兴。 “换个地方养伤，肠子流出来太伤元气，咋滴也得养个半年，不然于寿数有碍！”张翠翘建议道。 赵龙忙道：“行，这事儿我来安排。” 一个个的既然都脱离了危险期，就不用她再操心了，山洞以后她也不用再来了。 司徒先生窜了出来，想跟张翠翘探讨医术，张虎却拦住了他：“他们还劳烦先生多看着点儿，来日方长，您要找张娘子说话有的是时间。” 张虎这么一拦着，翟无疾就扛着张翠翘跑远了。 司徒先生气得吹胡子，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这小子防着自己呢！ 哼！ 老子又不抢你的婆娘，真是小心眼儿！ 第223章 小心眼儿 “这张寡妇真是大手笔，一百银啊，她咋就舍得拿出来？换成是我我就不愿意！”散会之后，村民们成群，凑在一起嘀咕。 “她这是想不通，一屋子儿孙没一个孝顺的，这都打算要埋她第二遍，换成是我我也不乐意把家里的钱留给这些白眼儿狼！” “不过张寡妇是真有钱，先前说赎三丫四丫就花了三百多银，是借张猎户的，这会儿人家又拿出一百银，那可是一百银，不是一百钱！” “还是找了个好男人啊，你没瞅见老宋家的孩崽子们穿的都是狼皮袄子？” “人家会打猎，能往家里扒拉钱，要是运气好打只大虫，可不得卖好几百银？” “再说了，我瞅那张虎赵龙就挺有钱，人家穿的用的骑的，哪样是咱们敢想的？” “他们几家住在一起，指不定阿旺也被带着干了些来钱的活儿！” 众人深以为然。 “走，咱们也去恭贺恭贺宋二他们，他们的爹给他们找了个好娘！”忽然有小伙子振臂一挥，立刻就有好多小伙子跟了上去。 宋家兄弟那天遭了一场毒打，一个个的都还窝在家里养伤顺带伺候宋四儿。 宋大没走，主要是张翠翘让他们伺候宋四儿，宋四儿没好他也不敢走。 先头村里开会没人通知他们，或许是真忘了，也或许是故意的。 这会儿忽然有好多人涌入家门，几兄弟吓了一跳。 “恭喜啊！” “恭喜你们啊，你们家现在搁村里可是出名儿了！” “哎哟，宋大宋二宋三，你们可摊上了一个好娘，可羡慕死我们了！” 众人上来就喜气洋洋地说恭喜，几兄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揍他们的就行。 宋二忙问：“这是有啥好事儿啊？” 为首的小伙子就拉着他的胳膊道：“宋二叔，咱们村里要修学堂了，往后只要是村里的娃娃们都能去学堂念书，不要钱！” 几兄弟闻言也是笑了：“那敢情好啊！” 只是他们心中波动不大，因为他们的孩子本来就跟着张虎在念书。 “里长真是大方啊，修学堂要不少银钱，学堂都是其次，土墙咱们自己能动手杵，只是先生怕是不好请，还贵！”宋二道。 宋大跟着点点头，学堂哪儿有那么好开办的，这些人高兴得太早。 有小伙子上去攀宋二的肩膀，热情道：“那是，只是出钱的不止里长，你们娘也出钱了，她跟里长一人出了一百银，拢共两白银呢，够请多少年的先生了！” 宋家兄弟傻眼了。 “你说啥？” “我说，你们娘，我婶子，她拿了一百银出来跟里长凑钱开学堂！” “你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讨这么好个婆娘，如今我们全村人都跟着沾光！” “可不咋的，恭喜你们了啊。” 宋大宋二宋三瞬间就傻掉了。 “哎哟，你说你们，咋不回来看看就跑去买棺材呢？这是多盼着我婶子死啊，若换成我我也寒心，再多的钱也不留给你们！” “可不咋的，我这弟妹可怜哟，摊上你们这群白眼狼。”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不混蛋，村里人也占不着便宜，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应声儿震天响，震得宋大等人脑瓜子嗡嗡嗡的。 “咱们走，还得去修学堂呢，早点儿把学堂修起来，咱们的娃也早点儿进学堂念书！”领头的小伙子挥挥手，大家又呼啦啦地从宋家跑了。 宋家顿时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忽然，屋里传出一阵儿犀利的尖叫声儿：“老子跟你们拼了！钱啊，老子的钱啊，一百银呢！” 宋四儿从屋里爬出来，以手捶地，愤恨地看着宋大等人：“给你们能耐坏了，你们就那么盼着我娘死？ 买棺材回村，要埋我娘！ 他们骂得对，你们都是白眼狼！ 呜呜呜……一百银啊，就这么没了！”宋四儿哭得凄惨，爬到宋大跟前儿，抱着宋大的腿用脑袋猛撞，把宋大撞倒之后又爬到宋大身上撕扯：“你能耐了，你有钱给娘买棺材了，你把那一百银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兄弟分也行！” “拿不出来老子弄死你！” “败家玩意儿！” 宋四儿疯了似的打宋大，宋大不敢还手，怕把宋四儿身上的上伤弄得更重，只能抱着脑袋，不让宋四儿打着他的脸。 宋二跟宋三反应过来，跑去将宋四儿从宋大的身上扒拉下来。 “你们放开我，你们也不是好的，你们三兄弟和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娘儿两个！” 宋四儿哭着挣扎，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心里想的全是那一百银。 “送我回去，我不跟你们在一块儿了，我要娘，我要我娘！” “你们这群黑心肝儿的，早晚害死我！” “去弄张门板，我们把事儿抬回去！”宋二想了想，就对宋大和宋三道，他想借着送宋四儿的机会去问问后娘到底咋回事儿。 同时好好跟后娘认个错儿。 几个人行动起来，抬着宋四儿去山脚下。 然而三丫告知他们张翠翘不在，和阿旺爷进山去了。 宋家兄弟们：…… 宋四儿嚎啕大哭，从门板上翻到雪地里，打死不跟宋大等人回去。 他到底是阿奶的亲儿子，三丫不敢不管，就叫上二郎他们把宋四儿抬屋里去，再给他换身儿干净衣裳。 这边儿的屋子有壁炉，暖烘烘的，比老宅舒坦多了，悲伤欲绝的宋四儿躺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娘……我以后要乖，要听话，你把银子给我，别给别人好不好。”这家伙，睡着了嘴里还嘀咕呢。 张翠翘跟翟无疾去了山洞。 翟无疾不想去的，但是张翠翘惦记着病人。 无奈，他只能带张翠翘去山洞了，山洞里的人少了一半儿，轻伤的人早痊愈了，被派出去干活儿了，重伤的人精神也很好。 特别是二蛋和木头，那精神头好得很。 这两人都算是活了。 二蛋看到张翠翘就激动，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实实在在的恩人。 他真没想过，肠子都流出来了还能活！ 张娘子神了！ 主子能耐，能找到这么好的女人，他们大家都为主子高兴。 “换个地方养伤，肠子流出来太伤元气，咋滴也得养个半年，不然于寿数有碍！”张翠翘建议道。 赵龙忙道：“行，这事儿我来安排。” 一个个的既然都脱离了危险期，就不用她再操心了，山洞以后她也不用再来了。 司徒先生窜了出来，想跟张翠翘探讨医术，张虎却拦住了他：“他们还劳烦先生多看着点儿，来日方长，您要找张娘子说话有的是时间。” 张虎这么一拦着，翟无疾就扛着张翠翘跑远了。 司徒先生气得吹胡子，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这小子防着自己呢！ 哼！ 老子又不抢你的婆娘，真是小心眼儿！ 第224章 安排宋四 被翟无疾扛着跑的张翠翘也很无语。 又不赶时间，他就不能慢点儿吗？ “阿旺，你放我下来！”头朝下的姿势不好受啊！ 翟无疾一巴掌拍在她的腚上：“姐姐别闹，地上雪厚。” 拍一下似乎很有弹性，他没忍住又拍了第二下。 张翠翘羞愤极了，脸烫得很，不知是羞的，还是血液倒流的原因。 回到家，就听三丫跑来说宋四儿回来了，还跟张翠翘学了学她们打听来的事儿。 也就是村民们用一百两银的事儿去恶心宋家兄弟的事儿，张翠翘听了身心愉悦。 “行，我去看看他。” 张翠翘去看宋四儿，翟无疾没去，等张翠翘走远了他对张虎道：“把宋四儿这个不省心的扔军营里。” 张虎问翟无疾：“是往上林苑扔还是……” 翟无疾：“这边儿山谷。”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张娘子商量。”张虎忙道，但翟无疾却催促道：“现在就去！” 宋四这个人爱钱，不把他扔到自己的眼皮下面容易出事儿。 “快去快回，等下还得去长安城！”大将军府治丧期间，他这个外甥得每天在。 张虎连忙去撵张翠翘，还没进门就听见宋四儿在哭，撕心裂肺地哭。 “娘……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那会儿在乡亭，也是他们快把儿子打死了儿子才照着他们的意思招供的。 现在儿子知道错了，就是被打死也不能把娘给供出来！” 张翠翘翻了个白眼儿：“老娘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怎么说话呢？” 宋四儿给了自己青紫还没消完的脸几巴掌，那叫一个狠啊，‘啪啪’响呀。 张翠翘都不忍心看。 “行了行了，别打了，你脸疼，娘的心也疼。”其实也没多疼，不像以前，宋四儿有点儿啥她就心疼得不行。 现在嘛…… 许氏疼麻木了？ 又或者是冥冥中的那道枷锁见拿她没法子，也就消极怠工了？ 也不是不疼，就是这种疼完全是她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你知道在牢房里我为啥要让他们几个别硬抗，人家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么？”张翠翘把宋四儿的手从脸上扯下来，问他。 宋四儿也想不通啊，对呀，为啥呀？ 他这顿打真真儿是白挨了啊。 张翠翘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因为他们不是娘生的，不管挨打不挨打，到最后肯定是要背叛我的，我又何苦让他们挨打呢？ 可你不同，你是我的亲儿子啊！ 只要想到亲儿子恨不能我这个亲娘去死，我就……我就……”张翠翘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摆出一副极其痛心的模样。 宋四儿见状慌乱地不行，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响起了敲门声。 张翠翘抬手假装擦眼泪，借着擦眼泪的动作将眼睛给揉红了：“谁啊？” 张虎收回敲门的手，冲着门道：“是我，我找您商量点儿事儿。” 门开了，入眼就是张翠翘憔悴的面容和红彤彤的眼睛。 张虎隐晦地看了一眼宋四儿，心中对他的不喜更胜。 “张先生找我有啥事儿？”张翠翘扯出一抹笑容来，轻声问张虎。 张虎道：“张娘子，我想问问您想不想将宋胜送到军营中去？我有兄弟在军营里当百夫长，能照应他。 对了，不是普通军营，是各方面都比较好的军营，跟服兵役送去的地方不一样。” 张慈桥没想到张虎来找她竟然是为这事儿，她心说让宋四儿去当兵也行，正好可以让他吃吃苦头，收收性子。 这么想着，心里不过有点儿闷，并不疼，她就有数了。 张虎以为张翠翘怕宋四进军营就是送死，忙道：“您放心，宋四儿跟在我那兄弟身边不会有事儿的，如今也没仗可打……就算是要打仗，您不同意他上战场，我立马把他弄回来，绝不让他犯险。” “娘，我不去当兵，我不当兵！”宋四儿吓得魂不附体。 张翠翘没搭理宋四儿，只期期艾艾地问张虎：“真的没有性命危险？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个张虎倒是不能保证，他只道：“我那兄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他要是想立功往上升，我那兄弟也会照顾他。” 张翠翘抿唇，看脸色似乎在纠结。 宋四儿嗷嗷哭，从榻上爬下来抱着张翠翘的腿哭嚎认错，求张翠翘莫要把他送军营里去。 张翠翘酝酿情绪，想着自己的超跑，想着自己的游艇，想着自己的大别墅以及还来不及接触的小鲜肉们……眼泪儿也哗哗的流。 “四儿啊，不是娘狠心，你经了这遭牢狱之灾，娘也经了一遭追杀。 如今还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烂肠肺的人在后头搞的鬼，娘害怕呀……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咋活呀！ 如今张先生愿意帮忙，娘想来想去也是个好法子，你先去待个一年半载，等外头平顺了，那黑心烂肺肠被抓住了再回来！” 哎呦，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得她自己都相信了。 “娘，您真的不是不要我了？”宋四儿听张翠翘说了这么一番话，又想起当时待在牢房里被打时的绝望，以及宋二等人跟他说有人追杀亲娘的阵仗，这会儿是一阵阵的害怕。 再不说不去的话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儿子，咋可能不要你？”张翠翘掉着眼泪儿道，呜呜呜，她想吃澳龙，想吃帝王蟹，想吃蓝鳍金枪鱼…… 宋四儿见亲娘哭得伤心，就知道亲娘是真担心自己，但他有不甘心地问：“娘，您没撒谎？您要是还要儿子，为啥要把银子给村里？那可是一百两！” 张翠翘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有啥法子啊？遇到那遭事儿把娘给吓怕了，想着拿钱出来给村里人做点儿事儿，让大家都欠我们娘儿两个的，将来有人来村里找咱们的麻烦，村里人不说帮我们拦着，咋滴也得帮我们通风报信，让我们能有时间逃不是？ 四儿啊，娘这回是把胆儿给吓破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宋四儿瞬间就不再揪着不放了！ 就是心疼钱啊。 “娘，儿子听你的话，先去军营待一阵儿。”宋四儿忍着身上的疼，悲壮地道。 张翠翘：成功甩掉包袱一个！欧耶！ 第224章 安排宋四 被翟无疾扛着跑的张翠翘也很无语。 又不赶时间，他就不能慢点儿吗？ “阿旺，你放我下来！”头朝下的姿势不好受啊！ 翟无疾一巴掌拍在她的腚上：“姐姐别闹，地上雪厚。” 拍一下似乎很有弹性，他没忍住又拍了第二下。 张翠翘羞愤极了，脸烫得很，不知是羞的，还是血液倒流的原因。 回到家，就听三丫跑来说宋四儿回来了，还跟张翠翘学了学她们打听来的事儿。 也就是村民们用一百两银的事儿去恶心宋家兄弟的事儿，张翠翘听了身心愉悦。 “行，我去看看他。” 张翠翘去看宋四儿，翟无疾没去，等张翠翘走远了他对张虎道：“把宋四儿这个不省心的扔军营里。” 张虎问翟无疾：“是往上林苑扔还是……” 翟无疾：“这边儿山谷。”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张娘子商量。”张虎忙道，但翟无疾却催促道：“现在就去！” 宋四这个人爱钱，不把他扔到自己的眼皮下面容易出事儿。 “快去快回，等下还得去长安城！”大将军府治丧期间，他这个外甥得每天在。 张虎连忙去撵张翠翘，还没进门就听见宋四儿在哭，撕心裂肺地哭。 “娘……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那会儿在乡亭，也是他们快把儿子打死了儿子才照着他们的意思招供的。 现在儿子知道错了，就是被打死也不能把娘给供出来！” 张翠翘翻了个白眼儿：“老娘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怎么说话呢？” 宋四儿给了自己青紫还没消完的脸几巴掌，那叫一个狠啊，‘啪啪’响呀。 张翠翘都不忍心看。 “行了行了，别打了，你脸疼，娘的心也疼。”其实也没多疼，不像以前，宋四儿有点儿啥她就心疼得不行。 现在嘛…… 许氏疼麻木了？ 又或者是冥冥中的那道枷锁见拿她没法子，也就消极怠工了？ 也不是不疼，就是这种疼完全是她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你知道在牢房里我为啥要让他们几个别硬抗，人家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么？”张翠翘把宋四儿的手从脸上扯下来，问他。 宋四儿也想不通啊，对呀，为啥呀？ 他这顿打真真儿是白挨了啊。 张翠翘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因为他们不是娘生的，不管挨打不挨打，到最后肯定是要背叛我的，我又何苦让他们挨打呢？ 可你不同，你是我的亲儿子啊！ 只要想到亲儿子恨不能我这个亲娘去死，我就……我就……”张翠翘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摆出一副极其痛心的模样。 宋四儿见状慌乱地不行，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响起了敲门声。 张翠翘抬手假装擦眼泪，借着擦眼泪的动作将眼睛给揉红了：“谁啊？” 张虎收回敲门的手，冲着门道：“是我，我找您商量点儿事儿。” 门开了，入眼就是张翠翘憔悴的面容和红彤彤的眼睛。 张虎隐晦地看了一眼宋四儿，心中对他的不喜更胜。 “张先生找我有啥事儿？”张翠翘扯出一抹笑容来，轻声问张虎。 张虎道：“张娘子，我想问问您想不想将宋胜送到军营中去？我有兄弟在军营里当百夫长，能照应他。 对了，不是普通军营，是各方面都比较好的军营，跟服兵役送去的地方不一样。” 张慈桥没想到张虎来找她竟然是为这事儿，她心说让宋四儿去当兵也行，正好可以让他吃吃苦头，收收性子。 这么想着，心里不过有点儿闷，并不疼，她就有数了。 张虎以为张翠翘怕宋四进军营就是送死，忙道：“您放心，宋四儿跟在我那兄弟身边不会有事儿的，如今也没仗可打……就算是要打仗，您不同意他上战场，我立马把他弄回来，绝不让他犯险。” “娘，我不去当兵，我不当兵！”宋四儿吓得魂不附体。 张翠翘没搭理宋四儿，只期期艾艾地问张虎：“真的没有性命危险？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个张虎倒是不能保证，他只道：“我那兄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他要是想立功往上升，我那兄弟也会照顾他。” 张翠翘抿唇，看脸色似乎在纠结。 宋四儿嗷嗷哭，从榻上爬下来抱着张翠翘的腿哭嚎认错，求张翠翘莫要把他送军营里去。 张翠翘酝酿情绪，想着自己的超跑，想着自己的游艇，想着自己的大别墅以及还来不及接触的小鲜肉们……眼泪儿也哗哗的流。 “四儿啊，不是娘狠心，你经了这遭牢狱之灾，娘也经了一遭追杀。 如今还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烂肠肺的人在后头搞的鬼，娘害怕呀……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咋活呀！ 如今张先生愿意帮忙，娘想来想去也是个好法子，你先去待个一年半载，等外头平顺了，那黑心烂肺肠被抓住了再回来！” 哎呦，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得她自己都相信了。 “娘，您真的不是不要我了？”宋四儿听张翠翘说了这么一番话，又想起当时待在牢房里被打时的绝望，以及宋二等人跟他说有人追杀亲娘的阵仗，这会儿是一阵阵的害怕。 再不说不去的话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儿子，咋可能不要你？”张翠翘掉着眼泪儿道，呜呜呜，她想吃澳龙，想吃帝王蟹，想吃蓝鳍金枪鱼…… 宋四儿见亲娘哭得伤心，就知道亲娘是真担心自己，但他有不甘心地问：“娘，您没撒谎？您要是还要儿子，为啥要把银子给村里？那可是一百两！” 张翠翘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有啥法子啊？遇到那遭事儿把娘给吓怕了，想着拿钱出来给村里人做点儿事儿，让大家都欠我们娘儿两个的，将来有人来村里找咱们的麻烦，村里人不说帮我们拦着，咋滴也得帮我们通风报信，让我们能有时间逃不是？ 四儿啊，娘这回是把胆儿给吓破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宋四儿瞬间就不再揪着不放了！ 就是心疼钱啊。 “娘，儿子听你的话，先去军营待一阵儿。”宋四儿忍着身上的疼，悲壮地道。 张翠翘：成功甩掉包袱一个！欧耶！ 第225章 宋四儿遭殃 司徒先生在山谷里的军营中，其实他不待也没啥，二蛋他们已经没啥了，只用继续服药就行了。 可他有太多问题想跟张翠翘探讨，就不能走。 老老实实在军营中给翟无疾卖力，好想法子单独见一见张翠翘。 故而宋四儿被送进军营之后就被他给接手了，听说宋四是张翠翘的亲儿子，司徒先生就上心了，给他用最好的药治伤。 好在宋四都是皮外伤，有了司徒先生的灵丹妙药，他恢复得挺快，几天之后就能下地蹦跶。 然后司徒先生看他的身体状态，给他开了些锻体的药材，每天都要泡澡。 泡得他那叫一个痛苦，这药泡进去跟有蚂蚁在咬他一样，又疼又痒。 他不想泡，然而浴桶旁边守着一双壮汉，死死得摁着他，不管他如何惨叫都不松开。 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泡了两天澡之后，宋四儿就被扔进队伍里操练，因着就只有他一个新人，百夫长就派了伍长尤根专门盯宋四儿一个人。 第一天，百夫长将宋四介绍给大家扔给伍长尤根就不管了，尤根让伍里的其他几个人去跟着别的队伍训练或者是出任务，让宋四儿围着山谷跑两圈儿。 这个山谷一圈儿跑下来大约有五千多米的样子，两圈儿跑下来有一万米。 也就是二十里的样子。 宋四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大个圈儿让我跑两圈儿？ 你玩儿我呢？ 你知道我是谁不？ 我上面可是有人的！” 尤根挑眉：“是我搞错了！” 宋四儿闻言神色一松，轻哼一声，他又不是服役来的，是张先生托人送他来躲麻烦的。 跟这帮当兵的可不一样。 “跑三圈儿！”尤根淡淡地道。 宋四儿一个踉跄，幸好他没喝水，不然非呛死不可，他揉了揉耳朵：“啥玩意儿？啥三圈儿？你特么的……老子可警告你，老子上头有人！” “啪……”尤根抽出腰间的刀，用刀背狠狠地砍到宋四儿的背脊上，宋四儿瞬间被他打倒在地。 尤根走上前去踩着他的胸口，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鄙夷道：“老子不管你是上头有人还是后头有人，都特么是挨曰的货色，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老子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特莫还在用尿和泥巴玩儿！ 赶紧起来给老子跑！ 不然今晚老子就让你变成后面有一串人！ 你可要知道，咱们这儿可每一个女人！ 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有的是人不嫌弃！” 说完就一脚将宋四儿踹出去，宋四儿脑海里还回荡着他的话，明白过来意思的宋四儿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他四下看去，总觉得那些看着他笑眯眯的大兵都不怀好意。 他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废话，爬起来就跑。 三圈儿啊，要老命啊，瞅着没有二十里也有三十里地！ 别说三圈儿，跑半圈儿就累成死狗。 然而他刚趴到地上，就看到几个猥琐的军汉朝他走来，边走还边做出猪拱白菜的动作。 宋四儿差点儿没又被吓尿。 他连忙爬起来狂奔，然而几个猥琐军汉就慢悠悠地跟着他，颇有一种只要被他们追上，他就得腚上开花的感觉。 还好他后来被张翠翘拘在家里很是干了几日农活儿，不然这会儿想跑都跑不动。 三十里地。 全跑下来宋四儿整个都瘫倒在地，肺部跟要炸开一样。 如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地呼吸。 然后他就被一个军汉抓着脚往后拖，宋四儿悲愤地伸出双手扒拉着地，然而…… 注定是徒劳。 他被拖去了净房，军汉三两下剥光了他的衣裳，把他扔到一张小床上使劲儿揉搓他的四肢，宋四儿闭上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就要被人糟蹋了。 这会儿，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三丫四丫当初的恐惧。 这刀子要落到自己的身上才疼。 以前他还觉得青楼的女子很好挣钱，无非就是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腿一张。 现在轮到他眼睛一闭腿一张了。 宋四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欺负人了！ 呜呜呜！ 娘！ 我要回家！ 我要娘，我不要留在军营了，太可怕啦！ 然而，那人把他往死里揉搓了一阵儿之后就将他塞浴桶里了，宋四儿睁开眼睛，军汉就吓唬他：“敢起来就弄死你！” 宋四儿咬着唇，羞愤地摇头：“不敢，不敢……” 军汉瞪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去坐了。 这次泡澡比前两次更难受，若前两次是万蚁啃噬，那现在就是捅了马蜂窝。 疼得他拿脑袋撞浴桶，那是‘哐哐’地撞啊！ 等水冷了，他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见原先坐在门边儿的军汉已经不见了，他连忙从浴桶中跳出来，抓了挂在墙上的衣裳穿好，箭似的飙了出去，回到给他分派的大通铺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完犊子了，他进狼窝了！ 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枕头。 …… 翟无疾这半个月都早出晚归，有全村的青壮出力，学堂几天就修完了。 修好之后用烟熏了几天，等房子彻底干透之后就铺木板，也学着张翠翘的房子弄了几个壁炉。 净房也参照着她那边的房子，弄了化粪池和粪道，出完恭可以用水冲，干干净净的。 魏仲山最满意的就是净房。 听无疾说这是张氏的主意，这巧思妙啊！ 通过几天的接触，魏仲山对张翠翘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女人不像是无疾梦中的人。 事实上，他觉得翟无疾的梦是示警，但并不认为他的梦就一定是正确的。 或许有些事儿能跟现实对上，但有些事儿一定是有偏差的。 这些偏差从何而来说不清楚，许是梦境不准确，又许是有了翟无疾的干预所有有些事儿变了。 不过这都没关系，若这个张氏的确如他所见这般聪慧大方，无疾能娶到她也算是福气。 这个女人配得上‘蕙质兰心’四个字。 他从来都不看重身份，若真论起身份，他跟无疾都是马奴出身，谁也没比谁跟高贵。 张氏好歹还是民。 不是奴。 第225章 宋四儿遭殃 司徒先生在山谷里的军营中，其实他不待也没啥，二蛋他们已经没啥了，只用继续服药就行了。 可他有太多问题想跟张翠翘探讨，就不能走。 老老实实在军营中给翟无疾卖力，好想法子单独见一见张翠翘。 故而宋四儿被送进军营之后就被他给接手了，听说宋四是张翠翘的亲儿子，司徒先生就上心了，给他用最好的药治伤。 好在宋四都是皮外伤，有了司徒先生的灵丹妙药，他恢复得挺快，几天之后就能下地蹦跶。 然后司徒先生看他的身体状态，给他开了些锻体的药材，每天都要泡澡。 泡得他那叫一个痛苦，这药泡进去跟有蚂蚁在咬他一样，又疼又痒。 他不想泡，然而浴桶旁边守着一双壮汉，死死得摁着他，不管他如何惨叫都不松开。 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泡了两天澡之后，宋四儿就被扔进队伍里操练，因着就只有他一个新人，百夫长就派了伍长尤根专门盯宋四儿一个人。 第一天，百夫长将宋四介绍给大家扔给伍长尤根就不管了，尤根让伍里的其他几个人去跟着别的队伍训练或者是出任务，让宋四儿围着山谷跑两圈儿。 这个山谷一圈儿跑下来大约有五千多米的样子，两圈儿跑下来有一万米。 也就是二十里的样子。 宋四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大个圈儿让我跑两圈儿？ 你玩儿我呢？ 你知道我是谁不？ 我上面可是有人的！” 尤根挑眉：“是我搞错了！” 宋四儿闻言神色一松，轻哼一声，他又不是服役来的，是张先生托人送他来躲麻烦的。 跟这帮当兵的可不一样。 “跑三圈儿！”尤根淡淡地道。 宋四儿一个踉跄，幸好他没喝水，不然非呛死不可，他揉了揉耳朵：“啥玩意儿？啥三圈儿？你特么的……老子可警告你，老子上头有人！” “啪……”尤根抽出腰间的刀，用刀背狠狠地砍到宋四儿的背脊上，宋四儿瞬间被他打倒在地。 尤根走上前去踩着他的胸口，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鄙夷道：“老子不管你是上头有人还是后头有人，都特么是挨曰的货色，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老子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特莫还在用尿和泥巴玩儿！ 赶紧起来给老子跑！ 不然今晚老子就让你变成后面有一串人！ 你可要知道，咱们这儿可每一个女人！ 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有的是人不嫌弃！” 说完就一脚将宋四儿踹出去，宋四儿脑海里还回荡着他的话，明白过来意思的宋四儿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他四下看去，总觉得那些看着他笑眯眯的大兵都不怀好意。 他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废话，爬起来就跑。 三圈儿啊，要老命啊，瞅着没有二十里也有三十里地！ 别说三圈儿，跑半圈儿就累成死狗。 然而他刚趴到地上，就看到几个猥琐的军汉朝他走来，边走还边做出猪拱白菜的动作。 宋四儿差点儿没又被吓尿。 他连忙爬起来狂奔，然而几个猥琐军汉就慢悠悠地跟着他，颇有一种只要被他们追上，他就得腚上开花的感觉。 还好他后来被张翠翘拘在家里很是干了几日农活儿，不然这会儿想跑都跑不动。 三十里地。 全跑下来宋四儿整个都瘫倒在地，肺部跟要炸开一样。 如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地呼吸。 然后他就被一个军汉抓着脚往后拖，宋四儿悲愤地伸出双手扒拉着地，然而…… 注定是徒劳。 他被拖去了净房，军汉三两下剥光了他的衣裳，把他扔到一张小床上使劲儿揉搓他的四肢，宋四儿闭上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就要被人糟蹋了。 这会儿，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三丫四丫当初的恐惧。 这刀子要落到自己的身上才疼。 以前他还觉得青楼的女子很好挣钱，无非就是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腿一张。 现在轮到他眼睛一闭腿一张了。 宋四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欺负人了！ 呜呜呜！ 娘！ 我要回家！ 我要娘，我不要留在军营了，太可怕啦！ 然而，那人把他往死里揉搓了一阵儿之后就将他塞浴桶里了，宋四儿睁开眼睛，军汉就吓唬他：“敢起来就弄死你！” 宋四儿咬着唇，羞愤地摇头：“不敢，不敢……” 军汉瞪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去坐了。 这次泡澡比前两次更难受，若前两次是万蚁啃噬，那现在就是捅了马蜂窝。 疼得他拿脑袋撞浴桶，那是‘哐哐’地撞啊！ 等水冷了，他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见原先坐在门边儿的军汉已经不见了，他连忙从浴桶中跳出来，抓了挂在墙上的衣裳穿好，箭似的飙了出去，回到给他分派的大通铺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完犊子了，他进狼窝了！ 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枕头。 …… 翟无疾这半个月都早出晚归，有全村的青壮出力，学堂几天就修完了。 修好之后用烟熏了几天，等房子彻底干透之后就铺木板，也学着张翠翘的房子弄了几个壁炉。 净房也参照着她那边的房子，弄了化粪池和粪道，出完恭可以用水冲，干干净净的。 魏仲山最满意的就是净房。 听无疾说这是张氏的主意，这巧思妙啊！ 通过几天的接触，魏仲山对张翠翘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女人不像是无疾梦中的人。 事实上，他觉得翟无疾的梦是示警，但并不认为他的梦就一定是正确的。 或许有些事儿能跟现实对上，但有些事儿一定是有偏差的。 这些偏差从何而来说不清楚，许是梦境不准确，又许是有了翟无疾的干预所有有些事儿变了。 不过这都没关系，若这个张氏的确如他所见这般聪慧大方，无疾能娶到她也算是福气。 这个女人配得上‘蕙质兰心’四个字。 他从来都不看重身份，若真论起身份，他跟无疾都是马奴出身，谁也没比谁跟高贵。 张氏好歹还是民。 不是奴。 第226章 捞命 大将军下葬之后，长安城依旧弥散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悲伤之气。 高官们忍着不敢宴请，搞得长安城内酒楼青楼的生意都萧条了不少。 傍晚，一处民宅里，一名黑衣人闪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幽僻房间。 “公子，刺杀陛下的舞姬没查出来历。”黑衣人拱手朝着软榻里窝着的，身上盖着厚厚狐裘的瘦弱男子。 微弱的烛光打在男子脸上，他的脸上扣着一个狰狞的山魈面具。 让人见之生畏。 面具公子的手很纤细，看得出来是个年轻人的手。 而且这双手还十分的好看。 “虽然很多线索指向梁王，但梁王想要撇清关系还是很容易的，这些线索都不是实证。” “属下认为，此事应该与梁王无关，在宫宴上刺杀明显成功率不高，梁王应该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面具男：“这件事放下，把咱们的人都收回来！” “是！”黑衣人应下，面具男摆了摆他好看的手，黑衣人就退出了房间。 “大将军下葬了，翟无疾也就能再活个两年多……是我着急了，这次折损了好些父亲留给我的人，不划算啊！”男子喃喃地道。 绑架张翠翘的人是他安排的，乡亭那边失手让张翠翘等人跑脱了，追杀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目的就是想看看翟无疾会为这个女人做到哪一步。 是离开宫弃皇帝于不顾，奋不顾身地去救这个女人，还是稳在宫中，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去死。 结果倒是有了，在翟无疾的心中，那个女人的分量并不重。 “等到两年后翟无疾如魏仲山一样病弱膏肓之时再安排，不着急，不着急。宋四和张氏还是有用处的。” …… 皇帝这头因着没有实证，又要安抚藩王们的心，就只能将罪责全部怪到辉月国的脑袋上。 辉月国的几个倒霉皇子全部关起来，还专门命人前往辉月国问罪国王。 希尔斯达蒙等人被关入天牢，等候处置。 而隋嫣因为先前跟希尔斯过从甚密，被很多朝臣乘机弹劾，特别是太后，动不动就去质问皇帝。 凭啥她的女儿有嫌疑要被关起来，隋嫣就能在外逍遥。 皇帝态度强硬地扛着，但是隋嫣知道，皇帝扛不了多久。 朝堂的事儿还真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这些年他为皇帝做事儿得罪了很多权贵，他就是依附于皇帝而活的菟丝花，没了皇帝他就得死，皇帝不要他他也是个死字，没法子去投靠他人。 故而皇帝很信任他。 但信任是一回事儿，真到了关乎皇帝利益的时刻，便是他身上的圣眷再浓，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在皇帝眼中，不管是谁，臣子、母亲姊妹、后宫嫔妃、妻儿……为他牺牲都是应当应分的。 隋嫣琢磨着要救自己，首先就得救希尔斯。 于是他就把从张翠翘那里买的匕首拿去献给皇帝。 皇帝看他把平平无奇的匕首献上，就打趣他：“这东西你当宝，在朕面前也不止显摆过一次，如今怎么舍得献出来了？” “怕朕保不住你？”皇帝说这话的时候音调微微有点降，虽然脸上笑容依旧，但伴君多年的隋嫣知道他生气了。 他撩袍子跪下：“臣便此刻为陛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臣是想救下希尔斯，他在制作兵器方面是个天才，若是死了，真真儿可惜了！” “臣想，他虽然是辉月国人，但也能跟金大壮等人一样，为大梁效命！” 金大壮是匈奴人，还是王族，被大将军俘虏送进长安，然后被陛下收服，如今在陛下的军队中效命，还当上了将军。 嗯，他被封将军之后随着魏仲山出征，没少杀匈奴人。 倒不是他狼心狗肺，他是大写的‘惨’字儿。 毕竟真能随便背叛自己国家的人皇帝也不敢委以重任。 而是他当时被俘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匈奴内部的争斗结果，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故意把他引到魏仲山布下的包围圈，然后又切断了援助。 坑了他之后，那人回头就杀了他们共同的爹，当上了部族首领，接着就把他亲娘扔去劳军，又强了他的女人，杀了他的孩子们。 最终不管是他的亲娘还是女人都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她们身边的人历尽艰辛将这两个女人的血书送给已经被俘虏的他。 金大柱顿时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重新改名，请求魏仲山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做向导，带着魏仲山去偷袭他曾经的部族。 魏仲山也是大胆，也敢用他。 在将他曾经的部族给打溃之后，他手刃仇人，将母亲妻儿的骨灰重新埋葬，就主动让魏仲山给他上枷锁镣铐。 因此，魏仲山也很是尊重他，把他押解回长安之后将他的遭遇和功劳都说给皇帝听。 并在皇帝册封他为将军时，跟朝堂上一大片反对的人据理力争，并最终将人要到了自己的麾下。 这么多年，金大壮对大梁是忠心耿耿，每次打匈奴他都没有一丝手软，反而是几个将军里头杀得最为凶狠的。 皇帝把玩着这把锋利至极的骨匕若有所思。 半响之后他问隋嫣：“你就不怕他有二心，将来会把你连累死？” 隋嫣心说跟着您我肯定不得善终，死是早晚的事儿，况且这一次的危机若是度不过去，等着我的可能也是个死字儿。 故而我有何可怕的？ “微臣怕，可微臣不想国朝错过这么个人才。” “原本微臣跟他交好就是为了说服他留在大梁的匠作监，可他是个王子，并不愿意纡尊降贵去匠作监做一名工匠。 然而现在他是阶下囚，有个活命的机会想来应该会珍惜的。” 皇帝忽然就笑了，他亲自弯腰将隋嫣搀扶起来，夸赞道：“朝中若是像你这般一心只为大梁，为朕考虑的臣子多一点，大梁江山何愁不繁荣昌盛？到时候朕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可惜朝中诸臣，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各自家族的利益。 这帮囊虫！” 这话隋嫣就不好接了。 皇帝：“来人，去天牢传朕旨意，命辉月国的五皇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隋嫣：“回陛下，叫希尔斯达蒙。” 皇帝：“希尔斯达蒙，命他去匠作监兵器司效命……” “至于其他人，择日处斩！” 隋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他心中无比感谢把匕首卖给他的人，可惜这人卖了匕首之后就消失无踪，再找不到了。 若能找到，他必然奉上千金为谢！ 哈秋！ 正泡干菜的张翠翘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嘀咕：谁在想我？ 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谨慎，错失千金。 第226章 捞命 大将军下葬之后，长安城依旧弥散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悲伤之气。 高官们忍着不敢宴请，搞得长安城内酒楼青楼的生意都萧条了不少。 傍晚，一处民宅里，一名黑衣人闪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幽僻房间。 “公子，刺杀陛下的舞姬没查出来历。”黑衣人拱手朝着软榻里窝着的，身上盖着厚厚狐裘的瘦弱男子。 微弱的烛光打在男子脸上，他的脸上扣着一个狰狞的山魈面具。 让人见之生畏。 面具公子的手很纤细，看得出来是个年轻人的手。 而且这双手还十分的好看。 “虽然很多线索指向梁王，但梁王想要撇清关系还是很容易的，这些线索都不是实证。” “属下认为，此事应该与梁王无关，在宫宴上刺杀明显成功率不高，梁王应该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面具男：“这件事放下，把咱们的人都收回来！” “是！”黑衣人应下，面具男摆了摆他好看的手，黑衣人就退出了房间。 “大将军下葬了，翟无疾也就能再活个两年多……是我着急了，这次折损了好些父亲留给我的人，不划算啊！”男子喃喃地道。 绑架张翠翘的人是他安排的，乡亭那边失手让张翠翘等人跑脱了，追杀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目的就是想看看翟无疾会为这个女人做到哪一步。 是离开宫弃皇帝于不顾，奋不顾身地去救这个女人，还是稳在宫中，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去死。 结果倒是有了，在翟无疾的心中，那个女人的分量并不重。 “等到两年后翟无疾如魏仲山一样病弱膏肓之时再安排，不着急，不着急。宋四和张氏还是有用处的。” …… 皇帝这头因着没有实证，又要安抚藩王们的心，就只能将罪责全部怪到辉月国的脑袋上。 辉月国的几个倒霉皇子全部关起来，还专门命人前往辉月国问罪国王。 希尔斯达蒙等人被关入天牢，等候处置。 而隋嫣因为先前跟希尔斯过从甚密，被很多朝臣乘机弹劾，特别是太后，动不动就去质问皇帝。 凭啥她的女儿有嫌疑要被关起来，隋嫣就能在外逍遥。 皇帝态度强硬地扛着，但是隋嫣知道，皇帝扛不了多久。 朝堂的事儿还真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这些年他为皇帝做事儿得罪了很多权贵，他就是依附于皇帝而活的菟丝花，没了皇帝他就得死，皇帝不要他他也是个死字，没法子去投靠他人。 故而皇帝很信任他。 但信任是一回事儿，真到了关乎皇帝利益的时刻，便是他身上的圣眷再浓，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在皇帝眼中，不管是谁，臣子、母亲姊妹、后宫嫔妃、妻儿……为他牺牲都是应当应分的。 隋嫣琢磨着要救自己，首先就得救希尔斯。 于是他就把从张翠翘那里买的匕首拿去献给皇帝。 皇帝看他把平平无奇的匕首献上，就打趣他：“这东西你当宝，在朕面前也不止显摆过一次，如今怎么舍得献出来了？” “怕朕保不住你？”皇帝说这话的时候音调微微有点降，虽然脸上笑容依旧，但伴君多年的隋嫣知道他生气了。 他撩袍子跪下：“臣便此刻为陛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臣是想救下希尔斯，他在制作兵器方面是个天才，若是死了，真真儿可惜了！” “臣想，他虽然是辉月国人，但也能跟金大壮等人一样，为大梁效命！” 金大壮是匈奴人，还是王族，被大将军俘虏送进长安，然后被陛下收服，如今在陛下的军队中效命，还当上了将军。 嗯，他被封将军之后随着魏仲山出征，没少杀匈奴人。 倒不是他狼心狗肺，他是大写的‘惨’字儿。 毕竟真能随便背叛自己国家的人皇帝也不敢委以重任。 而是他当时被俘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匈奴内部的争斗结果，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故意把他引到魏仲山布下的包围圈，然后又切断了援助。 坑了他之后，那人回头就杀了他们共同的爹，当上了部族首领，接着就把他亲娘扔去劳军，又强了他的女人，杀了他的孩子们。 最终不管是他的亲娘还是女人都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她们身边的人历尽艰辛将这两个女人的血书送给已经被俘虏的他。 金大柱顿时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重新改名，请求魏仲山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做向导，带着魏仲山去偷袭他曾经的部族。 魏仲山也是大胆，也敢用他。 在将他曾经的部族给打溃之后，他手刃仇人，将母亲妻儿的骨灰重新埋葬，就主动让魏仲山给他上枷锁镣铐。 因此，魏仲山也很是尊重他，把他押解回长安之后将他的遭遇和功劳都说给皇帝听。 并在皇帝册封他为将军时，跟朝堂上一大片反对的人据理力争，并最终将人要到了自己的麾下。 这么多年，金大壮对大梁是忠心耿耿，每次打匈奴他都没有一丝手软，反而是几个将军里头杀得最为凶狠的。 皇帝把玩着这把锋利至极的骨匕若有所思。 半响之后他问隋嫣：“你就不怕他有二心，将来会把你连累死？” 隋嫣心说跟着您我肯定不得善终，死是早晚的事儿，况且这一次的危机若是度不过去，等着我的可能也是个死字儿。 故而我有何可怕的？ “微臣怕，可微臣不想国朝错过这么个人才。” “原本微臣跟他交好就是为了说服他留在大梁的匠作监，可他是个王子，并不愿意纡尊降贵去匠作监做一名工匠。 然而现在他是阶下囚，有个活命的机会想来应该会珍惜的。” 皇帝忽然就笑了，他亲自弯腰将隋嫣搀扶起来，夸赞道：“朝中若是像你这般一心只为大梁，为朕考虑的臣子多一点，大梁江山何愁不繁荣昌盛？到时候朕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可惜朝中诸臣，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各自家族的利益。 这帮囊虫！” 这话隋嫣就不好接了。 皇帝：“来人，去天牢传朕旨意，命辉月国的五皇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隋嫣：“回陛下，叫希尔斯达蒙。” 皇帝：“希尔斯达蒙，命他去匠作监兵器司效命……” “至于其他人，择日处斩！” 隋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他心中无比感谢把匕首卖给他的人，可惜这人卖了匕首之后就消失无踪，再找不到了。 若能找到，他必然奉上千金为谢！ 哈秋！ 正泡干菜的张翠翘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嘀咕：谁在想我？ 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谨慎，错失千金。 第227章 不想生娃娃 “朕让你放的消息，可放出去了？”皇帝下旨之后，就问隋嫣。 隋嫣颔首:“回陛下的话，已经放出去了。” “眼下各藩王以及公主和权贵们都派人找上门来，臣还没应任何一家。还有人想要秘方，拐弯抹角地使了好多手段，都被臣给挡回去了！”隋嫣道，他管着皇帝私下的生意，皇帝给了他一些叫白砂糖的糖，让他卖去各国。 这东西量少，皇帝定价十银一两。 张翠翘不知道皇帝的定价，若知道，绝对会骂他是黑兴昌的奸商。 她觉得卖一两银一斤算是很贵了，没想到皇帝更狠。 皇帝笑着说：“上林苑那头还没把白砂糖送来，你可以先吊着他们一段时间。”至于秘方，随便那些人想什么手段，都休想得到。 “也不用涨价，等上林苑的白糖送来之后，再松口。你记住了，这糖只给藩王！” 张翠翘等人想收甜菜很难，但是皇帝的人撒出去找甜菜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再容易甜菜也不多，能弄出一百斤白砂糖就不错了。 不过皇帝已经将事情安排下去，明年上林苑附近的荒地种上个十倾甜菜。 如今已经让人在开荒。 至于良田……就算白砂糖再挣钱，皇帝也不会开先河用良田来种甜菜。 对于一个皇朝来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糖并不是百姓们生存的必需品。 隋嫣躬身应道：“是，陛下！” 隋嫣退下之后，皇帝站到窗边，推开窗户吹冷风。 “还不够，光凭糖是不够的！”皇帝喃喃地道，想用糖来掏空各国的库房，那是痴人说梦。 还得想法子啊！ 皇帝的脸跟着寒风一起冷了下来，无疾提醒他好好查一查太子和公主身边的人。 这次果然从太子和公主身边查出来几个被人收买的钉子，其中两个居然还是暗卫。 可惜的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效忠于谁。 真正的主子从未见过他们。 还有那个辉月国的舞姬，他的人卸去了她牙齿上的毒，和她还是在被抓不久毒发身亡了。 御医说，舞姬在行刺之前就已经服用了毒药，只是那毒不会立刻发作而已。 “不管是谁，朕都不会放过你们！” “朕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 匠作监的工匠们手里的活儿全干完了，全走光了。 年脚下也没啥活儿干，手里没活儿，能教二郎等人的手艺就有限。故而二郎他们就没跟去长安城，而是留在村里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学堂念书。 学堂有壁炉，暖烘烘的，大冬天的念书一点儿也不受罪。 张翠翘让人做了两块黑板挂在墙上，找了些石灰石当成粉笔用，魏仲山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黑板和石灰石了。 孩子们每人也发一块儿特制的木板，木板涂黑，然后上头蒙一层细密的浅色麻布，他们用毛笔沾水在上头写，就能显示出黑色的字来。 就这两样小玩意儿，让魏仲山对张翠翘刮目相看。 他对翟无疾说：张氏之能，不在烹饪。 翟无疾心说也不在这些小心思上。 她的能耐可大了！ 无中生有了解下？ 张翠翘让三丫四丫跟着一起去念书，她们比村里的孩子学得早，魏仲山干脆就另外给他们开个班，称之为甲班，甲班和乙班就在两隔壁，相互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二郎他们发现，齐先生比张先生讲得好多了！ 不愧是张先生的舅舅！ 就是厉害！ 就是没有纸，只有竹简这就很不方便。 只是现在还不是造纸的时候。 再等一等。 刚拿出白糖又拿出纸，太扎眼。 于是下雪天她就在家捣鼓吃的，或者是缠着翟无疾教她认字儿。 对于这件事情，翟无疾还是很热衷的，毕竟他迫切的想知道那几本书上的内容。 只有张氏认的字儿多了，才有可能将那几本书给翻译过来。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翟无疾笃定这女人认识书上的字。 让他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跟这个女人都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明明这个女人很黏他，可她宁愿用手帮阿旺，也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 难道她只是在利用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翟无疾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安城有的是人想嫁给他，结果这个女人还嫌弃他！ 翟无疾盯着女人雪白的脖颈，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张翠翘写完字，觉得写得还挺好，就扭头求表扬，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阿旺的脸色不对。 她连忙放下笔问翟无疾：“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翟无疾盯着她，直接开口道：“我知道生娃娃不是那样的！” “姐姐不喜欢我！” “姐姐骗我！” “姐姐不肯给我生娃娃！” 张翠翘闻言老脸一红，昨晚跟阿旺胡闹了半宿，她的手腕都快废掉了，结果这会儿这家伙来跟她说这个？ 这是上哪儿听了闲话？ “瞎说！”张翠翘心虚，她的确是不肯生娃娃，但并不是不喜欢阿旺。 然而她这抹心虚被翟无疾给逮着了，怒火焚心。 他直接压倒张翠翘，用实际行动来拆穿这个女人。 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最后会怎么做！ 张翠翘被这个男人亲懵了，狂风骤雨一般的吻带着一股子狠意，没多长时间张翠翘就招架不住了。 说实话。 她也想啊！ 这么好一个男人在她眼前只能看不能吃，她也难受不是。 可…… 可这个时代医疗卫生实在是太差了，她真怕生娃啊！ 生娃搞不好就会丢命！ 被这个男人闹腾到情深的时候，她真想就这么依着他了，好在最后的理智到底没崩，当翟无疾的唇挪了地方，她大口喘息之后就哭着央求他：“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我……我还没准备好！” “我想给你生个最完美的孩子，你让我先养养身体行不行？” “我以前身体亏得凶了，若不补好身体，怀孕生孩子会很危险的！” “你也不想我难产死了是不是？” 她的话音一落，翟无疾就停下了动作，他抬头盯着她的脸看，一脸的泪痕，楚楚可怜。 她目光依旧慌乱，慌乱又害怕。 翟无疾曾听手下的兵说过，有人的妻子难产而亡，有人的姊妹难产而亡，有人的母亲难产而亡。 就是宫里的后妃，难产死了的也不新鲜。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不愿意跟他走到那一步，是怕生孩子。 她当初生宋四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大苦头？ 以至于她现在这般害怕？ 翟无疾的心顿时闷疼起来。 “不好了！” “陶婶子不好了，官差来抓二郎了！” 远处传来一阵惊慌的嚷嚷声儿，翟无疾起身将张翠翘拉起来，黑着脸冲出了房间。 “谁是你陶婶子？这里没有宋陶的老婆，只有我阿旺的女人！”真是的，宋陶那个死鬼也配得上她？ 呸！ 来人吓了一跳，差带了人没摔了，他给了自己嘴巴两巴掌，忙改口：“旺婶儿，我来找旺婶儿的，旺叔不好了，官差来抓宋家的二郎了！” 这煞星可惹不得，他不想被扔粪坑！ 第227章 不想生娃娃 “朕让你放的消息，可放出去了？”皇帝下旨之后，就问隋嫣。 隋嫣颔首:“回陛下的话，已经放出去了。” “眼下各藩王以及公主和权贵们都派人找上门来，臣还没应任何一家。还有人想要秘方，拐弯抹角地使了好多手段，都被臣给挡回去了！”隋嫣道，他管着皇帝私下的生意，皇帝给了他一些叫白砂糖的糖，让他卖去各国。 这东西量少，皇帝定价十银一两。 张翠翘不知道皇帝的定价，若知道，绝对会骂他是黑兴昌的奸商。 她觉得卖一两银一斤算是很贵了，没想到皇帝更狠。 皇帝笑着说：“上林苑那头还没把白砂糖送来，你可以先吊着他们一段时间。”至于秘方，随便那些人想什么手段，都休想得到。 “也不用涨价，等上林苑的白糖送来之后，再松口。你记住了，这糖只给藩王！” 张翠翘等人想收甜菜很难，但是皇帝的人撒出去找甜菜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再容易甜菜也不多，能弄出一百斤白砂糖就不错了。 不过皇帝已经将事情安排下去，明年上林苑附近的荒地种上个十倾甜菜。 如今已经让人在开荒。 至于良田……就算白砂糖再挣钱，皇帝也不会开先河用良田来种甜菜。 对于一个皇朝来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糖并不是百姓们生存的必需品。 隋嫣躬身应道：“是，陛下！” 隋嫣退下之后，皇帝站到窗边，推开窗户吹冷风。 “还不够，光凭糖是不够的！”皇帝喃喃地道，想用糖来掏空各国的库房，那是痴人说梦。 还得想法子啊！ 皇帝的脸跟着寒风一起冷了下来，无疾提醒他好好查一查太子和公主身边的人。 这次果然从太子和公主身边查出来几个被人收买的钉子，其中两个居然还是暗卫。 可惜的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效忠于谁。 真正的主子从未见过他们。 还有那个辉月国的舞姬，他的人卸去了她牙齿上的毒，和她还是在被抓不久毒发身亡了。 御医说，舞姬在行刺之前就已经服用了毒药，只是那毒不会立刻发作而已。 “不管是谁，朕都不会放过你们！” “朕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 匠作监的工匠们手里的活儿全干完了，全走光了。 年脚下也没啥活儿干，手里没活儿，能教二郎等人的手艺就有限。故而二郎他们就没跟去长安城，而是留在村里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学堂念书。 学堂有壁炉，暖烘烘的，大冬天的念书一点儿也不受罪。 张翠翘让人做了两块黑板挂在墙上，找了些石灰石当成粉笔用，魏仲山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黑板和石灰石了。 孩子们每人也发一块儿特制的木板，木板涂黑，然后上头蒙一层细密的浅色麻布，他们用毛笔沾水在上头写，就能显示出黑色的字来。 就这两样小玩意儿，让魏仲山对张翠翘刮目相看。 他对翟无疾说：张氏之能，不在烹饪。 翟无疾心说也不在这些小心思上。 她的能耐可大了！ 无中生有了解下？ 张翠翘让三丫四丫跟着一起去念书，她们比村里的孩子学得早，魏仲山干脆就另外给他们开个班，称之为甲班，甲班和乙班就在两隔壁，相互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二郎他们发现，齐先生比张先生讲得好多了！ 不愧是张先生的舅舅！ 就是厉害！ 就是没有纸，只有竹简这就很不方便。 只是现在还不是造纸的时候。 再等一等。 刚拿出白糖又拿出纸，太扎眼。 于是下雪天她就在家捣鼓吃的，或者是缠着翟无疾教她认字儿。 对于这件事情，翟无疾还是很热衷的，毕竟他迫切的想知道那几本书上的内容。 只有张氏认的字儿多了，才有可能将那几本书给翻译过来。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翟无疾笃定这女人认识书上的字。 让他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跟这个女人都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明明这个女人很黏他，可她宁愿用手帮阿旺，也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 难道她只是在利用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翟无疾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安城有的是人想嫁给他，结果这个女人还嫌弃他！ 翟无疾盯着女人雪白的脖颈，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张翠翘写完字，觉得写得还挺好，就扭头求表扬，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阿旺的脸色不对。 她连忙放下笔问翟无疾：“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翟无疾盯着她，直接开口道：“我知道生娃娃不是那样的！” “姐姐不喜欢我！” “姐姐骗我！” “姐姐不肯给我生娃娃！” 张翠翘闻言老脸一红，昨晚跟阿旺胡闹了半宿，她的手腕都快废掉了，结果这会儿这家伙来跟她说这个？ 这是上哪儿听了闲话？ “瞎说！”张翠翘心虚，她的确是不肯生娃娃，但并不是不喜欢阿旺。 然而她这抹心虚被翟无疾给逮着了，怒火焚心。 他直接压倒张翠翘，用实际行动来拆穿这个女人。 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最后会怎么做！ 张翠翘被这个男人亲懵了，狂风骤雨一般的吻带着一股子狠意，没多长时间张翠翘就招架不住了。 说实话。 她也想啊！ 这么好一个男人在她眼前只能看不能吃，她也难受不是。 可…… 可这个时代医疗卫生实在是太差了，她真怕生娃啊！ 生娃搞不好就会丢命！ 被这个男人闹腾到情深的时候，她真想就这么依着他了，好在最后的理智到底没崩，当翟无疾的唇挪了地方，她大口喘息之后就哭着央求他：“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我……我还没准备好！” “我想给你生个最完美的孩子，你让我先养养身体行不行？” “我以前身体亏得凶了，若不补好身体，怀孕生孩子会很危险的！” “你也不想我难产死了是不是？” 她的话音一落，翟无疾就停下了动作，他抬头盯着她的脸看，一脸的泪痕，楚楚可怜。 她目光依旧慌乱，慌乱又害怕。 翟无疾曾听手下的兵说过，有人的妻子难产而亡，有人的姊妹难产而亡，有人的母亲难产而亡。 就是宫里的后妃，难产死了的也不新鲜。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不愿意跟他走到那一步，是怕生孩子。 她当初生宋四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大苦头？ 以至于她现在这般害怕？ 翟无疾的心顿时闷疼起来。 “不好了！” “陶婶子不好了，官差来抓二郎了！” 远处传来一阵惊慌的嚷嚷声儿，翟无疾起身将张翠翘拉起来，黑着脸冲出了房间。 “谁是你陶婶子？这里没有宋陶的老婆，只有我阿旺的女人！”真是的，宋陶那个死鬼也配得上她？ 呸！ 来人吓了一跳，差带了人没摔了，他给了自己嘴巴两巴掌，忙改口：“旺婶儿，我来找旺婶儿的，旺叔不好了，官差来抓宋家的二郎了！” 这煞星可惹不得，他不想被扔粪坑！ 第230章 大展拳脚（1） 十里村沸腾了，先前说风凉话的几个寡妇灰头土脸地跑了，头都不敢冒。 二郎有了官身，宋家的门楣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还有人嫉妒眼红宋家，现在这些人半分嫉妒的心思都不敢生。 为啥？ 阶级不一样了。 宋六爷等族老激动地哭了，当天就开祠堂祭奠祖宗，将这一大好事儿跟祖宗禀明。 张翠翘也高兴，她大手一挥，让人杀鸡宰羊，就在祠堂这头开流水席，请全村人吃饭。 吃席的时候埋汰二郎等人的寡妇也偷摸摸来了，被宋三带三郎四郎给打了出去。 呸！ 想吃！ 没门儿！ 吃完席面二郎就去了长安城，张翠翘让他在族里挑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带着他新娶的媳妇跟二郎一起去长安城，那新媳妇负责家务，小伙子负责跟着二郎，做他的长随。 两口子一个给开五百钱一个月，一个给开八百钱一个月，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直说一定会把二郎给照顾好。 二郎起先进匠作监还很紧张拘束，但见里面的官员对他都挺和蔼客气的，二郎渐渐的就不怕了。 当然，这里有翟无疾的功劳，翟无疾命张虎去匠作监打过招呼，故而匠作监的官员们不敢为难二郎。 二郎的活儿很少，就是跟着管一管曲辕犁的事儿。 空余的时间就去找曾经教他的师父学手艺，回到东市那边儿的宅子就把木板拿出来练字，睡觉前再看一个时辰的书，日子过得充实极了。 同一时间，白砂糖横空出世，风靡京城贵族圈子，皇帝让隋嫣卖十银子一两，黑市上直接炒到了百银一两。 没法子，贵族不差钱。 差的是排面，不能你家待客的时候拿得出白砂糖，我家待客的时候拿不出来。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可面子丢了就很难受了！ 皇帝心口疼。 隋嫣只放了一小部分糖到市面上，然后就命人将剩下的糖拉到各个封国，直接在封国世面上售卖。 原先皇帝想的是直接卖给封国的藩王们，然而白砂糖在长安城引起轰动之后，他就怕砂糖到了藩王们的手里，他们会利用这个东西反过来将长安城的钱刮走。 那就亏大发了。 故而皇帝就让隋嫣安排，直接将砂糖运到封国去，去当地售卖。 天高路远的，就算是封国的人想将砂糖反卖入长安，运货不得要时间啊。 等运到长安城，他手里的第二批白砂糖又该出来了。 …… 翻过年张翠翘在水缸里种的土豆丰收，为啥用水缸种呢？因为冬天天冷，水缸可以放屋里。 土豆的产量把翟无疾惊到了，他让张虎找张翠翘将土豆全要了去，马不停蹄地拉去皇宫。 皇帝看着面前一大堆的土豆，揉了揉耳朵，再度问张虎：“你说这三百多斤土豆是多少土豆种出来的？” 张虎也兴奋地道：“陛下，十斤土豆种出来的！” “侯爷算过了，种土豆一亩地至少能产千斤！” “陛下，土豆您可是吃过的，这东西能饱腹！” 皇帝当然知道！ 他还知道土豆做菜很好吃！ 特别是土豆烧牛肉！ “来人，召大司农立刻来见朕！”皇帝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圈，哈哈哈哈，要是土豆真能亩产上千斤，那他大梁的百姓将来就不用饿肚子了！ 大司农来了，皇帝指着土豆跟他说：“这可是宝贝，立刻让人播种下去！” 大司农看着地上的土豆惊疑不定，怎么玩意儿？ 为了让大司农知道土豆的重要性，皇帝忍痛让人煮了几个土豆，熟了之后沾椒盐分食。 “味道不错，烹饪方法也简单，而且臣吃这一个感觉挺饱的！”大司农赞叹道。“不知此物叫何名，是从何处传来的？” 皇帝道：“是村民献上来的，你赶紧带走安排人耕种，要好好伺候！” “张虎，你跟大司农说一说，这个土豆要怎么种！” 张虎道：“这个挺简单的，把土豆切块儿……”种植方法是张娘子告诉他的，倒是很简单。 大司农仔细记下。 皇帝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干脆换衣裳出宫，带着太子直奔十里村。 十里村。 张翠翘的造纸作坊终于出纸了！ 不不，应该说终于出了达到她要求的纸张了！ 看着手下工人送上来的纸张，张翠翘让翟无疾用竹篾把纸张裁成a4大小，她用鹅毛笔和毛笔分别试了试，效果很是令她满意。 有了纸张，她就可以把翻译过来的那几本书拿出来了。 没错，她自己不想动笔写，就让臭弟弟找专家把《天工开物》等书用小篆写出来，再装订起来。 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翟无疾看着纸张波澜不惊，毕竟他早就见识过这种东西，故而张翠翘把这种东西弄出来他一点儿也不惊讶。 “好好好，就这种品质，以后就照着这个品质做！” “跟大家说，这个月一人赏银二两！” “大家加把劲儿，再多生产些纸出来！”张翠翘对工人说道，看来是时候启动第二个第三个造纸坊了！ 她让三丫拿着纸张去请里长。 接下来要进入全村造纸时代！ 里长看到纸惊讶得不行，这东西好啊，这东西轻便，不像竹简笨重得不行。 这可是能挣大钱的东西！ 里长不傻，只看一眼就知道了这玩意儿的重要性。 他匆匆赶到山坡，张翠翘就跟他商量：“咱们村再建五个造纸坊，一个造纸坊配备三十个人，可眼下是春耕，耽误春耕朝廷要降罪。 不如咱们去买二十头犍牛，这就能替代很多劳力出来！” 张翠翘的话让里长冷静不少，他道：“我尽量去买牛，但是牛不好买，特别是犍牛。 不过买不到牛可以买人，这年头人比牛好买！” 这跟谁说理去啊？ 封建社会，人命不如牛马值钱。 “行，我把钱给您，您看着安排。若是买人还得给他们把房子修好，也不能当牲口待！” 里长颔首：“放心，这事儿我来安排！” 张翠翘给里长拿了二百银，这算是她的投资，里长出一百银，张翠翘占五成股份，里长占两成，其他的一成提留成村里的公款，另外两成分给作坊里的工人。 这种分配里长一点意见没有，明眼人都知道张翠翘吃亏了，毕竟造纸的法子是她的！ 嘿嘿，等已经是乡长的爹回来了，他可要好好跟他爹显摆显摆。 子承父业的里长刚走，就有四丫就跑来说阿旺的姐夫来了。 第231章 大展拳脚（2） 张翠翘忙将纸张收拾起来，她暂时还没打算曝光。 这个时候曝光村里的造纸作坊就建造不起来了！ 回头她还得再建造一个雕版印刷的作坊，纸造好之后，她要先印书！ 至于雕版，她可以先让臭弟弟找人帮她做一批书籍的，回头只需要印刷即可。 皇帝一来就找翟无疾去溜达了，两人一直在说土豆，晌午的时候皇帝以为张翠翘会做一桌子土豆菜，然而并不是。 晌午一人一大碗的红薯粉。 酸辣红薯粉。 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让张翠翘感受到这在这个时代，不是你放低姿态，忍耐苟活就能保命的。 她身上的秘密导致她不可能像普通农妇那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想来想去，她还是该搏一搏。 搏一个她可以安身立命的身份。 皇帝跟太子吃得额头冒汗，酣畅得很。 吃完张翠翘又拿了一篮子烤红薯上桌，甜甜的烤红薯正好解辣。 皇帝和太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个东西。 大为惊奇。 张翠翘也不卖关子，她道：“这叫红薯，是山里找到的，它的藤可以喂猪，我想着既然藤都可以喂猪，就用它的果实试了试，猪吃了好好的。 我就胆儿肥地煮了自己吃，结果味道意外的好。 于是我就像种土豆那样种了几缸子，如今刚收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 （皇帝：…… 你如果不提猪，我们还能好好地说话，你这般搞得朕觉得吃的是猪食！ 太子：父皇，你错了，应该是人不如猪，猪吃的都比人吃得好！） “很香甜，张娘子你真厉害！”太子竖起大拇指夸奖张翠翘。 张翠翘笑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们吃的粉条，就是红薯做的！” “我发现红薯做成干粉条只会，可以放好长时间，并且能当主食吃。” 皇帝心中一动，他问道：“这东西产量高么？” 张翠翘笑道：“比土豆高！” 皇帝正在喝水，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比土豆高？” “嗯，比土豆高！”看，一提到产量，便是再矜贵的人都按耐不住。 “同样斤数的红薯种出来比土豆高一百多斤。” 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高一百多斤，这么说亩产能高个五六百斤没问题？ 然而张翠翘还没说完。 她继续道：“红薯的叶子藤蔓还能喂猪，猪粪又可以肥田，种这个好处多着呢！” “以前没多少人养猪，是因为人都吃不饱，拿啥来喂猪？孩子们去打猪草？可猪草能打的也有限，故而每家每户能养一两头猪就很不错了！ 但是若能种一两亩地的红薯，不但人的吃食能保证，还能多养两头猪。 至于说猪肉太腥膻不好吃，这是有解决办法的，一则是要保证猪的吃食干净，别把人厕建在猪圈上头，排泄物直接往猪圈里排。 二则是把公猪给骟掉，这样猪就非常肯长肉，并且肉还不腥膻。” 太子听得两眼放光，他跟皇帝说：“芙蕖告诉我，她们家的猪就养了半年，现在已经有两百斤了！” “芙蕖带我去看了，这养了半年的猪比别家养了一年的猪还重一百斤！” 皇帝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看向翟无疾，翟无疾肯定地点头：“猪圈是我们搬过来之后才修的，猪崽儿也是那个时候抓的。” “走，去猪圈看看！”皇帝道。 “阿旺你带先生去！”张翠翘是个理论的高手，但是实践就算了。 再说了猪圈多臭啊！ 皇帝去考察猪圈，见猪圈干干净净，一头头肥猪也没有脏的，就感叹张氏这个女人会持家。 “咱们再去看看别的百姓家中的猪。” 翟无疾没意见，带着皇帝就往村里去了，连着看了几家猪圈，把皇帝给熏吐了。 其他人家的猪圈看一眼这辈子都不想吃猪肉，人的茅房建造在猪圈上，污秽物直接排到猪圈，猪吃得可欢实了！ 可见张氏说的是对的。 这些人家的猪便是养了一年的，也比张氏养的猪小几圈儿。 “无疾啊，这个女人宜家宜室，你可以娶！”皇帝感叹。 主要这个女人有福气啊！ 你看看，她跟了无疾之后，她家不是弄出曲辕犁来，就是发现了土豆，没想到这还没够，还发现了红薯。 “太子，回头你带大司农来宋家看看猪圈，张氏的养猪之法务必推广出去！” 张氏说得对，种植了红薯之后，不但猪有吃的，人有吃的，还能囤肥。 养猪这件事儿，必须推广出去。 猪肉多了，百姓们一年到头也能沾点儿荤腥，这样一来身体就能好些，上战场之后也能更扛揍。 这一趟十里村之行，不虚！ 回头皇帝就跟翟无疾说要把红薯拉走，翟无疾想着那女人的小心思摇头拒绝了：“这是她的东西，您得问她！” 皇帝挑眉看翟无疾，哟呵，这就护上了？ “放心，朕不会亏待她的！” 翟无疾还是摇头：“我在她面前是傻子！” 皇帝气哼哼地给了他一拳头：“你这小子，准备装傻到啥时候？” 翟无疾虚眼看向远方，他喃喃地道：“重要等我‘假死’把那些鬼魅魍魉抓出来再说！” 皇帝想想也是，遂不再说什么。 到了山坡上，皇帝喊住来送点心的张翠翘，直接了当跟她说：“红薯的产量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先给朝廷是件大功劳。 你愿不愿意让我帮你将红薯献上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占你的功劳！” 张翠翘笑问：“张先生昨天也是这么说的，红薯加上土豆的功劳能封侯么？” 皇帝闻言一愣，封侯？ 还是头一个女人问他讨要爵位。 “封侯不行，只有男子能封侯，不过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个翁主的爵位。”女人嘛，有女人的爵位，还是莫要跟男人抢。 “那就算了，东西先生帮我献上去，功劳先攒着！” 皇帝懵了：“攒着？” 张翠翘点头：“先攒着，不能封侯就没意思了，我还是很想做本朝第一个女侯的！” “不过不要紧，等我将来再立一两个大功劳，想来皇帝陛下也不会太吝啬，毕竟咱们的皇帝可是比以前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厉害开明有魄力！” 皇帝被这般一夸赞就下意识地去看翟无疾：你告诉他朕的身份了？ 翟无疾微微摇头。 皇帝顿时身心舒畅。 他笑道：“那好，那就先攒着！” 第232章 大展拳脚（3） 皇帝走的时候，张翠翘给皇帝带了不少东西，她一边儿往马车里塞，一边儿道：“这是红薯粉，这个粗一点的是土豆粉、这个麻袋里的是风干兔，这个袋子里装的是板鸭，风干兔可以挂在廊下，天热之前吃完就行了，板鸭这两日就要吃完……乡下地方没啥好东西，只有这些，您别嫌弃。” 皇帝嫌弃个屁啊，拉了一车红薯走，他的心里热腾腾的。 嘱咐翟无疾一定要护好十里村，十里村……是他的福地！ 土豆该收获的时候，皇帝带着翟无疾以及满朝文武去了上林苑，大司农将锄头递给皇帝，紧张不已地等着皇帝下第一锄！ 朝臣们不知道皇帝卖的什么关子，一个个的都看着他挖地。 结果皇帝一锄头下去，挖出好多圆咕隆咚的东西。 啥玩意儿？ 有点像皇帝早上给他们吃的早食。 就是圆乎乎的。 皇帝看到他挖出来的土豆哈哈大笑，把锄头递给太子，太子兴致勃勃地挖了一垄地。 太子挖完，翟无疾就接着挖了一垄，接着便是丞相和大司农等人。 等一亩地都挖完了，大司农就命人称重。 重量把所有人都吓傻了，一千五百多斤！ 大臣们：…… 他们不是在做梦？ 皇帝就指着堆积如山的土豆对众人道：“这叫土豆，就是众卿早上吃过的，对了，早上你们吃的滑丢丢的粉条，也是土豆做的！” “诸位，土豆亩产千斤，献上此物的人可配封侯？” 众人纷纷跪地：“陛下万岁！” “陛下英明，献此物者该封侯！” “陛下有了土豆，我大梁的子民将再不受饥饿之苦，这是天佑我大梁啊，献此祥瑞者不封侯，谁又有资格封侯？” 要知道眼目下的粮食亩产也就是二百多斤不到三百斤，一千多斤是啥概念啊，谁能不震惊？ 关键问过伺候土豆的人，他们说这个土豆很好伺候，一点儿也不麻烦。 这说明土豆可以在大梁铺开了种植！ 皇帝开心极了，哈哈大笑，其他二十亩地的土豆也都挖出来称重之后，亩产最低一千一百多斤，最高一千七百多斤，皇帝大笑不止。 朝臣们各种恭维，这种高产的粮食在他手上出现，他就是大梁最厉害的皇帝！ 他可以称圣了！ 过了两个月，皇帝再度带人来上林苑，一样的是挖田。 带人来之前，他们一人吃了一根红薯，吃了一碗酸辣粉，大家心里就有数了，皇帝这回又带他们去见证奇迹。 可奇迹哪儿有那么多啊。 满朝文武都没抱多大的希望。 可当红薯挖出来，产量竟比土豆还惊人。 有些被藩王买通的大臣傻眼了，莫不是真的上天在庇佑皇帝？ 若是如此，藩王们想造反就难了。 回头他们可得赶紧跟藩王撇清关系。 不然等到皇帝收拾藩王的时候，他们就惨了。 一时间大家心里除了震惊就是各种想法，觉得跟了明君能大干一场史上留名的有，觉得要赶紧跟藩王们撇清关系的有，想将子弟塞入司农寺的有。 两千多将近三千多的亩产，皇帝高兴疯了。 大司农提醒皇帝：“上林苑的人多，伺候得也精细，故而亩产很高，但若是让百姓们种，他们的土地贫瘠，人力有限，肯定种不出这么多的！” 皇帝笑道：“再差能差到哪儿去，百姓们种植便是少收一半儿，红薯也得上千斤，土豆也得七八百斤！” 众臣再度磕头，恭喜皇帝有上天庇佑。 皇帝乘机道：“献上土豆和红薯的是一人，朕打算册封此人为安乐侯！” “诸位卿家可有意见？”皇帝改变主意了，他认为这两样功劳已经了不得了，张氏不可能再拿出别的功劳来。 这么大的功劳不封赏张氏简直说不过去。 什么女人不能封侯，这么旺他的女人不封侯，难道是朝堂上的那些个酒囊饭袋配封侯么？ 众臣能有啥意见？ 土豆都是泼天大功了，再加一个红薯，皇帝就是封献宝的人为王他们也没意见。 朝臣们答应，皇帝当场就命高全儿拟旨意，册封十里村张翠翘为安乐侯。 赏万金。 赏侯爵府一座。 赏良田千顷。 赏侍卫二十…… 一连串赏赐念下来让听晕了头的大臣们忽略了张翠翘的名字。 赏赐和圣旨是第二天一早到的十里村，到的时候，张翠翘那里正在验收第一批印刷好的书籍。 里长领着宣旨的太监，身后缀着一长串的人来到山脚下。 太监宣旨说皇帝册封张翠翘为安乐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再见一箱箱的东西搬下来大家都没回过神儿。 圣旨宣读完毕，宣旨太监恭恭敬敬地跟张翠翘行礼：“老奴恭喜安乐侯，陛下上次的人都安排在安乐侯府，安乐侯您最好今日就搬进侯府，明日一早好上朝去跟陛下谢恩！” 众人：…… 所以四儿他娘成为贵人，成为安乐侯了！ 她是女人啊，女人怎么能封侯？ 等张翠翘打发走宣旨太监，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在里长的带领下给张翠翘磕头。 里长激动啊！ 兴奋啊！ 他就知道四儿他娘自打跟了阿旺就转运了，没想到运道这般好，竟然以女流之身封侯了！ “咱们村儿出了个侯爷，往后咱们再不怕被别人欺负了！只是我要告诫大家，不可仗着侯爷的威名干坏事儿，不然老子将他打残了赶出十里村！” 村民们哪儿敢有这样的心思啊，村里好几个造纸作坊，他们能在里头挣不少钱呢，田地里的活儿又有牛和买来人干，他们再傻也不可能不听话被赶出村子。 张翠翘等大家的心情平复了些，就说了自己是为啥封的侯，说是阿旺从山里找来的两样东西能吃，亩产还高，入了皇帝的眼。 阿旺人傻，这份功劳就由她来领了。 大家问亩产多少，张翠翘如实说了，村里人一个个的都被砸晕了。 张翠翘又说她给大家伙留着种子呢，回头让宋二发给大家，算是她送的。 毕竟都是当侯爵的人了，得表示表示嘛。 把村里人安顿好，张翠翘就带着阿旺三丫四丫等人，拉着几车纸和书籍，浩浩荡荡地去了长安城，直奔她的安乐侯府！ 看着侯府大门上恢宏大气的匾额，张翠翘的心情起伏得厉害。 现在，还有人敢为了她的厨艺，来抓她，关她，企图将她变成奴隶了吗？ 终于，她有了做人的感觉。 可以挺起腰杆，理直气壮地做人！ 第232章 大展拳脚（3） 皇帝走的时候，张翠翘给皇帝带了不少东西，她一边儿往马车里塞，一边儿道：“这是红薯粉，这个粗一点的是土豆粉、这个麻袋里的是风干兔，这个袋子里装的是板鸭，风干兔可以挂在廊下，天热之前吃完就行了，板鸭这两日就要吃完……乡下地方没啥好东西，只有这些，您别嫌弃。” 皇帝嫌弃个屁啊，拉了一车红薯走，他的心里热腾腾的。 嘱咐翟无疾一定要护好十里村，十里村……是他的福地！ 土豆该收获的时候，皇帝带着翟无疾以及满朝文武去了上林苑，大司农将锄头递给皇帝，紧张不已地等着皇帝下第一锄！ 朝臣们不知道皇帝卖的什么关子，一个个的都看着他挖地。 结果皇帝一锄头下去，挖出好多圆咕隆咚的东西。 啥玩意儿？ 有点像皇帝早上给他们吃的早食。 就是圆乎乎的。 皇帝看到他挖出来的土豆哈哈大笑，把锄头递给太子，太子兴致勃勃地挖了一垄地。 太子挖完，翟无疾就接着挖了一垄，接着便是丞相和大司农等人。 等一亩地都挖完了，大司农就命人称重。 重量把所有人都吓傻了，一千五百多斤！ 大臣们：…… 他们不是在做梦？ 皇帝就指着堆积如山的土豆对众人道：“这叫土豆，就是众卿早上吃过的，对了，早上你们吃的滑丢丢的粉条，也是土豆做的！” “诸位，土豆亩产千斤，献上此物的人可配封侯？” 众人纷纷跪地：“陛下万岁！” “陛下英明，献此物者该封侯！” “陛下有了土豆，我大梁的子民将再不受饥饿之苦，这是天佑我大梁啊，献此祥瑞者不封侯，谁又有资格封侯？” 要知道眼目下的粮食亩产也就是二百多斤不到三百斤，一千多斤是啥概念啊，谁能不震惊？ 关键问过伺候土豆的人，他们说这个土豆很好伺候，一点儿也不麻烦。 这说明土豆可以在大梁铺开了种植！ 皇帝开心极了，哈哈大笑，其他二十亩地的土豆也都挖出来称重之后，亩产最低一千一百多斤，最高一千七百多斤，皇帝大笑不止。 朝臣们各种恭维，这种高产的粮食在他手上出现，他就是大梁最厉害的皇帝！ 他可以称圣了！ 过了两个月，皇帝再度带人来上林苑，一样的是挖田。 带人来之前，他们一人吃了一根红薯，吃了一碗酸辣粉，大家心里就有数了，皇帝这回又带他们去见证奇迹。 可奇迹哪儿有那么多啊。 满朝文武都没抱多大的希望。 可当红薯挖出来，产量竟比土豆还惊人。 有些被藩王买通的大臣傻眼了，莫不是真的上天在庇佑皇帝？ 若是如此，藩王们想造反就难了。 回头他们可得赶紧跟藩王撇清关系。 不然等到皇帝收拾藩王的时候，他们就惨了。 一时间大家心里除了震惊就是各种想法，觉得跟了明君能大干一场史上留名的有，觉得要赶紧跟藩王们撇清关系的有，想将子弟塞入司农寺的有。 两千多将近三千多的亩产，皇帝高兴疯了。 大司农提醒皇帝：“上林苑的人多，伺候得也精细，故而亩产很高，但若是让百姓们种，他们的土地贫瘠，人力有限，肯定种不出这么多的！” 皇帝笑道：“再差能差到哪儿去，百姓们种植便是少收一半儿，红薯也得上千斤，土豆也得七八百斤！” 众臣再度磕头，恭喜皇帝有上天庇佑。 皇帝乘机道：“献上土豆和红薯的是一人，朕打算册封此人为安乐侯！” “诸位卿家可有意见？”皇帝改变主意了，他认为这两样功劳已经了不得了，张氏不可能再拿出别的功劳来。 这么大的功劳不封赏张氏简直说不过去。 什么女人不能封侯，这么旺他的女人不封侯，难道是朝堂上的那些个酒囊饭袋配封侯么？ 众臣能有啥意见？ 土豆都是泼天大功了，再加一个红薯，皇帝就是封献宝的人为王他们也没意见。 朝臣们答应，皇帝当场就命高全儿拟旨意，册封十里村张翠翘为安乐侯。 赏万金。 赏侯爵府一座。 赏良田千顷。 赏侍卫二十…… 一连串赏赐念下来让听晕了头的大臣们忽略了张翠翘的名字。 赏赐和圣旨是第二天一早到的十里村，到的时候，张翠翘那里正在验收第一批印刷好的书籍。 里长领着宣旨的太监，身后缀着一长串的人来到山脚下。 太监宣旨说皇帝册封张翠翘为安乐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再见一箱箱的东西搬下来大家都没回过神儿。 圣旨宣读完毕，宣旨太监恭恭敬敬地跟张翠翘行礼：“老奴恭喜安乐侯，陛下上次的人都安排在安乐侯府，安乐侯您最好今日就搬进侯府，明日一早好上朝去跟陛下谢恩！” 众人：…… 所以四儿他娘成为贵人，成为安乐侯了！ 她是女人啊，女人怎么能封侯？ 等张翠翘打发走宣旨太监，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在里长的带领下给张翠翘磕头。 里长激动啊！ 兴奋啊！ 他就知道四儿他娘自打跟了阿旺就转运了，没想到运道这般好，竟然以女流之身封侯了！ “咱们村儿出了个侯爷，往后咱们再不怕被别人欺负了！只是我要告诫大家，不可仗着侯爷的威名干坏事儿，不然老子将他打残了赶出十里村！” 村民们哪儿敢有这样的心思啊，村里好几个造纸作坊，他们能在里头挣不少钱呢，田地里的活儿又有牛和买来人干，他们再傻也不可能不听话被赶出村子。 张翠翘等大家的心情平复了些，就说了自己是为啥封的侯，说是阿旺从山里找来的两样东西能吃，亩产还高，入了皇帝的眼。 阿旺人傻，这份功劳就由她来领了。 大家问亩产多少，张翠翘如实说了，村里人一个个的都被砸晕了。 张翠翘又说她给大家伙留着种子呢，回头让宋二发给大家，算是她送的。 毕竟都是当侯爵的人了，得表示表示嘛。 把村里人安顿好，张翠翘就带着阿旺三丫四丫等人，拉着几车纸和书籍，浩浩荡荡地去了长安城，直奔她的安乐侯府！ 看着侯府大门上恢宏大气的匾额，张翠翘的心情起伏得厉害。 现在，还有人敢为了她的厨艺，来抓她，关她，企图将她变成奴隶了吗？ 终于，她有了做人的感觉。 可以挺起腰杆，理直气壮地做人！ 第233章 大展拳脚（4） 晚上张翠翘庆祝，将家里所有人都集中到侯府。 她让孩子们自己去挑院子，男的住前院儿，女孩子们和她都住后院儿，谁挑的院子谁收拾，差什么东西赶紧说，好让人统计起来立刻出去采买。 时间仓促，不抓紧的话晚上搞不好没地方睡。 宋二等人很是踌躇，他们也想住侯府。 张翠翘一直没松口，直到宋二等人忙活完了按耐不住来问她，她才松口，让他们在前院儿找地方住。 她的确需要人手替她跑腿儿办事儿，而跟宋家几个人的关系根本就断不掉。 故而还不如拘在身边，省得他们在外头惹事儿了还得摊到她身上来。 至于宋大。 当了上门女婿，自然不能算宋家人。 这一点，宋家宗族是有共同认知的。 封侯这件事已成定局，张翠翘是真高兴，晚上就喝多了些。 回屋之后又拉着阿旺喝了不少，酒精上头，一个没忍住，把阿旺给办了。 开始还是她主动，没过一会儿阿旺就反客为主，攻城掠地很是凶猛，这一晚上两人把房间的各处都熟悉了。 第二天她差点儿没能下来榻。 妈耶，汉子太狂野了，那腰啊，比她猜测的还好无数倍。 只是自己为啥这般扛不住诱惑？ 张翠翘算了算，还好是在安全期，妥了。 匆匆忙忙起床收拾，看着镜子中自己天上的一双黑眼圈，张翠翘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化妆包…… 榻上的翟无疾也醒了。 昨晚那女人勾他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跟那女人做了好多次，他都是清醒的。 可以说，昨晚阿旺消失了。 翟无疾高兴之余也有些……他居然在这个女人面前这般没有定力。 但那滋味儿蚀骨销魂，的确是让人无法不贪恋。 翟无疾眼神深深地盯着女人的背景，他现在不像以前那般排斥了，因为他笃定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原来的张氏。 女人，不管是是鬼是妖还是仙，从今以后，你都只是我的女人！ 翟无疾在心里喃喃念道。 上辈子跟宋家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所有的仇恨都该幕后的鬼魅魍魉来承担！ （双标喔！） 张翠翘画好妆转头望向榻上的男人，问他：“好看么？” 男人被她的妆容惊艳到了，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面若芙蓉！ 这女人…… 这话女人装扮地这般好看去上朝谢恩？ 当他死的啊？ “不好看！”翟无疾脱口而出。 张翠翘满意了：“不好看就对了，我的美只给你看！”哼，小样儿，她还收拾不了阿旺这个醋精！ 说完张翠翘就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翟无疾独自生闷气！ 谢恩选的时间是差不多快下朝的时候，皇帝不可能让她去朝堂上听朝臣们议论朝政。 张翠翘一直在偏厅等着，等着太监出来宣她进去。 她进去之时，美艳的容貌把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给惊艳了，没想到这女人打扮出来竟如画中美人一般！ 朝臣们也都盯着她看，美！ 此妇甚美！ 不过一个妇人上朝堂来做什么？皇帝想干啥？想换皇后？ 正当大家心中狐疑之时，张翠翘跪下给皇帝行大礼：“安乐侯张翠翘拜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 她说什么？ 她就是献土豆和红薯的安乐侯？ 卧槽！ 女人怎么能封侯呢？ 这不行！ 于是就有脑袋轴的人跳出来要死谏。 皇帝命人拦下，笑眯眯地对死谏的人道：“让朕收回成命也不是不行，爱卿去找一样能亩产八百斤的粮食来献给朕，朕立刻收回成命！” 死谏的臣子：…… 卒！ 太常寺卿想了想站出来劝谏：“张氏功高陛下可封她为翁主甚至是公主，但侯爵自古以来都只有男人，没有女人，这于理不合！” 张翠翘看了一眼这个老头子，她来之前让张虎跟她详细讲解过朝堂中的大臣，还拿了一个画册来给她看，都是朝臣的画像。 据说是花重金买来的。 就很能耐。 眼前这个劝谏的老头儿是太常寺卿，太常寺管着太学，在读书人的团体中有着极高的声望。 若是他反对，相当于全天下的读书人反对。 就是皇帝，也不敢随便触怒全天下的读书人。 宝座上的皇帝皱眉，正欲说什么，张翠翘就开口了：“陛下，微臣感念陛下之恩，无以为报，特献上可用于书写的纸一百刀，书籍两千册。” 说完，皇帝就让人将张翠翘献的东西拿进殿。 太监们抬着一担子纸，几担子书籍上来。 大家纷纷疑惑所谓的纸是什么，又一看并没有竹简，正疑惑是什么东西时，皇帝手上已经有了一本书。 他翻开书籍看内容，整个人兴奋地颤抖。 “安乐侯，你献上的书册可是用这些纸张写的？” 张翠翘颔首：“对，用这些纸印刷的！” “以木板将书籍内容雕刻上去，再刷上油墨，覆上纸张，在有雕版的情况下，两名工人一日可印刷上百册书籍！” 当然，这个时代的书籍字数都不是很多，一天印刷百册的确不成问题。 张翠翘上了朝堂接连扔了三个炸弹，一点儿喘息时间都没给朝臣们留。 皇帝命人将书籍分发给朝臣，又让朝臣们去观摩纸张，等大臣们都看了书籍和纸张，朝堂上就炸了。 有些老臣喜欢得手舞足蹈，一本薄薄的书册里有的内容，少说有十卷竹简那么多。 学富五车……有了纸张书籍，最多能抵半车书。 关键是，如果纸张的成本不高的话，那么朝廷的文书就可以精简不少！ 天下的读书人想读书也会容易很多，书籍的传播速度和传播面也能广阔很多。 在大家震惊之后，张翠翘笑眯眯地看着太常寺卿，对他拱手道：“本侯还为太学准备了万册书籍，赠送给太学，回头大人派人来我家拉啊？” 太常寺卿：……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因为不拒绝的话他还怎么反对陛下册封女人为侯爵？ 可他又不能拒绝，纸张是天下读书人的福泽！ 纸质书籍更是！ 他叹了一口气，躬身跟张翠翘行礼：“老夫替天下芸芸学子们感谢安乐侯的大恩！” 这句话证明了他的立场，他，不再反对张翠翘封侯。 可以预见的，张翠翘这个前无古人的女侯，将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恩人。 会被全天下的读书人尊重。 他，心服口服！ 退朝之后，皇帝留下张翠翘单独说话，问她纸张的造价。 张翠翘道：“纸张是用竹子，麦秆儿，稻草等物打碎成浆做的，造价极低。方子我已经写下，一并献给陛下。 只求陛下让十里村的村民能生产纸张……” 皇帝拿着造纸术的小册子激动地脸色发红，他大叫几声好字，又赏了张翠翘不少金银。 但这些金银在张翠翘的功劳面前显得极为渺小。 皇帝就问张翠翘还要什么赏赐。 张翠翘想也不想就道：“微臣想要一道免死金牌！” “微臣是胆儿小，被吓唬过几回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怕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那些根基深厚的勋贵，他们想弄死我这个毫无根基的安乐侯很容易。” “再有，微臣还想要一道恩典，只要微臣身上带着免死金牌，就不用向比微臣地位高的人跪拜，当然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除外。” 她最讨厌跪来跪去！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朕就再赐给你一道免死金牌，并赐你见君不跪的特权！” 第234章 大展拳脚（5） 张翠翘跟皇帝达成协议，将第一批纸张卖给皇室，价钱就十两银一刀纸。 一刀百张，一张三尺。 后面的纸张翠翘就可以自由售卖，不过得供应给有皇帝开的批条的人。 取消批条的时间定在一年之后。 皇帝要用纸张和书籍来赚封国的钱。 真是打瞌睡张氏就给他送枕头，不错不错。 皇帝还给二郎升官，同时将造纸这件事交给一个他信任的太监和二郎两人共同负责。 为了防止造纸术泄密，皇帝直接让翟无疾的军队盯着十里村，严格盘查来往人员。 不过张翠翘将造纸工艺分开的，故而单单哪一个人并不知道完整的造纸流程。 短时间内倒是不担心秘方流传出去。 这下子十里村因着造纸作坊鸡犬升天。 一下子从宫里运来十万银堆在村里，里长和跑回来的镇长激动得快晕过去，他们按照先前说好的分赃…… 呸！ 分钱，张翠翘分走一半儿五万两，剩下的提一万两出来作为村里建设用，一万两分给村里在造纸作坊里干活儿的人，剩下三万两就是里长一家子的！ 三万两哟，里长婆娘直接高兴得晕了过去！ 造纸作坊和印刷作坊一共有一百五十八名员工，钱当然分得有高低，比如技术工高一些，管事的高一些，其他的工人就相对少一些，这些都是有比例的。 加上不是干大锅饭，是按照张翠翘搞出的一套简化的绩效考核的法子来发钱，极大地提高了大家干活儿的积极性，以及忠诚度。 平均下来，一人六十三两银子，拿的最多的一个村民拿了三百多两，最少的二十多两。 给他们发是银子和铜钱混着来，都是背着背篓，挑着担子装钱回去。 一个村子，一百多人一夜暴富，基本上是全村人一夜暴富，除了那几个一直跟张翠翘不对付的寡妇。 这几个寡妇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们找里长求情，想进造纸作坊，想让里长搭线她们去给张翠翘磕头认错。 里长都是心软了。 但乡长直接发狠将这几个寡妇赶出十里村，赶出浅水镇。 里长觉得他爹太过于无情，但是乡长却说：“用这几个寡妇来给村里人敲个警钟，省得村里人一下子乍富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是咋发达起来的，往后可劲儿作妖！” “是，她们罪不至被赶出浅水镇，这么对她们的确残忍！” “所以这个坏人爹来当，来罐啊，你现在是里长了，心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不拿那几个寡妇作伐子，将来印书坊和造纸坊更赚钱的时候，你敢保证村里人不生二心？” “如果将来这两个作坊不挣钱反过来要赔钱的时候，他们能不能闹？” “这些你都要先想到了！” “咱们啊，占了便宜，就要想着给安乐侯分忧！” 钱来罐一时没反应过来安乐侯是谁，结果收获了自己老爹的一个耳瓜子，‘啪’地一下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四儿他娘！安乐侯是四儿他娘，皇帝封她当侯爷了！” 钱来罐这才反应过来。 “爹，您不能好好说么！”他委屈道：“行了我知道了爹，咱们村过上好日子就是靠的安乐侯，想把这挣钱的饭碗保住还得靠着安乐侯，回头我就开大会，跟大家伙儿好好说说！” 张翠翘只拿钱，村里的事情她是不管的，这回乡亲们手上都有钱了，张翠翘就起了别的心思。 她命人去将村里和邻村之间的荒地荒山全部买了下来，规划成商业街，住宅，公园，以及高级住宅。 老百姓有钱了，什么是开销大头？ 房产呀！ 张翠翘打算卖房子。 她找到二郎的师父，请他帮忙张罗了好多工匠，张虎又抽调出五百名会修城防的士兵改头换面，来给张翠翘打工。 到了年底，张翠翘要的房子和街道以及公园全部竣工。 张翠翘组织全村人去参观，村里人如今手里都有钱，虽然她的房子卖得贵，不过村里人有钱买啊！ 但凡看过房子的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干净整洁，每个房间都铺着木地板，家具齐全，油光水滑的还带着雕花。 每一户都有前后小花园儿，房间也多……最重要的是净房里铺的光可鉴人的石材，拉屎的坑可以冲水，拉完之后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一瓢水一冲就干干净净的了。 关键是房子就在公园附近，那园子漂亮得咧，跟仙境似的，想着自己能住在仙境旁边，每个人都美滋滋的。 这下子，村里人以买房为荣，谁要是没买张翠翘的房子，谁就无能。 十里村的少男少女成了十里八村甚至长安城里的百姓们嫁娶的最佳人选。 就很火热。 火热到离谱。 可十里村的人舍不得将女儿外嫁呀，外嫁多不合适，还是入赘好，入赘家里能多个劳力，造纸和印刷作坊本来就缺人手，多个给家里挣钱的多好啊，傻子才将姑娘外嫁呢！ 可以说，十里村成了大梁乡村的奇迹。 普通住宅卖完了，里长一家人买了一套高档别墅，五套普通宅院、五间铺子，他们一家人就觉得张翠翘搞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亏。 剩下的高档别墅和铺子除了张翠翘自己留的，被长安城的商人们给买完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起了商铺。 十里村有纸和书籍，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商旅来进货，在这里开酒楼客栈简直再挣钱不过了。 有了爵位，张翠翘就一门心思埋头搞事业。 纸弄出来了，棉花也种出来了，她要的纺织机二郎等几个孩子也弄出一批来。 她先是教会三丫四丫用新的纺织机纺线织布，再招了一百名女工搞起了纺织作坊。 赶在冬天之前，第一批棉袄，棉被现世。 东西送到皇帝面前，棉花种子也被张翠翘一并送到皇帝面前。 激动的皇帝：…… 棉花比蚕丝易得，有了这个东西，只要能普及下去，不出几年，大梁的百姓们冬日就不用受冻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每过一个冬，就会冻死无数老弱。 这张氏特莫的是上天哪个神仙送来给他的福气女人？ 可惜是无疾的女人，不然他定会将此女弄进宫来，便是封她为昭仪！ 第234章 大展拳脚（5） 张翠翘跟皇帝达成协议，将第一批纸张卖给皇室，价钱就十两银一刀纸。 一刀百张，一张三尺。 后面的纸张翠翘就可以自由售卖，不过得供应给有皇帝开的批条的人。 取消批条的时间定在一年之后。 皇帝要用纸张和书籍来赚封国的钱。 真是打瞌睡张氏就给他送枕头，不错不错。 皇帝还给二郎升官，同时将造纸这件事交给一个他信任的太监和二郎两人共同负责。 为了防止造纸术泄密，皇帝直接让翟无疾的军队盯着十里村，严格盘查来往人员。 不过张翠翘将造纸工艺分开的，故而单单哪一个人并不知道完整的造纸流程。 短时间内倒是不担心秘方流传出去。 这下子十里村因着造纸作坊鸡犬升天。 一下子从宫里运来十万银堆在村里，里长和跑回来的镇长激动得快晕过去，他们按照先前说好的分赃…… 呸！ 分钱，张翠翘分走一半儿五万两，剩下的提一万两出来作为村里建设用，一万两分给村里在造纸作坊里干活儿的人，剩下三万两就是里长一家子的！ 三万两哟，里长婆娘直接高兴得晕了过去！ 造纸作坊和印刷作坊一共有一百五十八名员工，钱当然分得有高低，比如技术工高一些，管事的高一些，其他的工人就相对少一些，这些都是有比例的。 加上不是干大锅饭，是按照张翠翘搞出的一套简化的绩效考核的法子来发钱，极大地提高了大家干活儿的积极性，以及忠诚度。 平均下来，一人六十三两银子，拿的最多的一个村民拿了三百多两，最少的二十多两。 给他们发是银子和铜钱混着来，都是背着背篓，挑着担子装钱回去。 一个村子，一百多人一夜暴富，基本上是全村人一夜暴富，除了那几个一直跟张翠翘不对付的寡妇。 这几个寡妇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们找里长求情，想进造纸作坊，想让里长搭线她们去给张翠翘磕头认错。 里长都是心软了。 但乡长直接发狠将这几个寡妇赶出十里村，赶出浅水镇。 里长觉得他爹太过于无情，但是乡长却说：“用这几个寡妇来给村里人敲个警钟，省得村里人一下子乍富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是咋发达起来的，往后可劲儿作妖！” “是，她们罪不至被赶出浅水镇，这么对她们的确残忍！” “所以这个坏人爹来当，来罐啊，你现在是里长了，心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不拿那几个寡妇作伐子，将来印书坊和造纸坊更赚钱的时候，你敢保证村里人不生二心？” “如果将来这两个作坊不挣钱反过来要赔钱的时候，他们能不能闹？” “这些你都要先想到了！” “咱们啊，占了便宜，就要想着给安乐侯分忧！” 钱来罐一时没反应过来安乐侯是谁，结果收获了自己老爹的一个耳瓜子，‘啪’地一下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四儿他娘！安乐侯是四儿他娘，皇帝封她当侯爷了！” 钱来罐这才反应过来。 “爹，您不能好好说么！”他委屈道：“行了我知道了爹，咱们村过上好日子就是靠的安乐侯，想把这挣钱的饭碗保住还得靠着安乐侯，回头我就开大会，跟大家伙儿好好说说！” 张翠翘只拿钱，村里的事情她是不管的，这回乡亲们手上都有钱了，张翠翘就起了别的心思。 她命人去将村里和邻村之间的荒地荒山全部买了下来，规划成商业街，住宅，公园，以及高级住宅。 老百姓有钱了，什么是开销大头？ 房产呀！ 张翠翘打算卖房子。 她找到二郎的师父，请他帮忙张罗了好多工匠，张虎又抽调出五百名会修城防的士兵改头换面，来给张翠翘打工。 到了年底，张翠翘要的房子和街道以及公园全部竣工。 张翠翘组织全村人去参观，村里人如今手里都有钱，虽然她的房子卖得贵，不过村里人有钱买啊！ 但凡看过房子的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干净整洁，每个房间都铺着木地板，家具齐全，油光水滑的还带着雕花。 每一户都有前后小花园儿，房间也多……最重要的是净房里铺的光可鉴人的石材，拉屎的坑可以冲水，拉完之后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一瓢水一冲就干干净净的了。 关键是房子就在公园附近，那园子漂亮得咧，跟仙境似的，想着自己能住在仙境旁边，每个人都美滋滋的。 这下子，村里人以买房为荣，谁要是没买张翠翘的房子，谁就无能。 十里村的少男少女成了十里八村甚至长安城里的百姓们嫁娶的最佳人选。 就很火热。 火热到离谱。 可十里村的人舍不得将女儿外嫁呀，外嫁多不合适，还是入赘好，入赘家里能多个劳力，造纸和印刷作坊本来就缺人手，多个给家里挣钱的多好啊，傻子才将姑娘外嫁呢！ 可以说，十里村成了大梁乡村的奇迹。 普通住宅卖完了，里长一家人买了一套高档别墅，五套普通宅院、五间铺子，他们一家人就觉得张翠翘搞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亏。 剩下的高档别墅和铺子除了张翠翘自己留的，被长安城的商人们给买完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起了商铺。 十里村有纸和书籍，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商旅来进货，在这里开酒楼客栈简直再挣钱不过了。 有了爵位，张翠翘就一门心思埋头搞事业。 纸弄出来了，棉花也种出来了，她要的纺织机二郎等几个孩子也弄出一批来。 她先是教会三丫四丫用新的纺织机纺线织布，再招了一百名女工搞起了纺织作坊。 赶在冬天之前，第一批棉袄，棉被现世。 东西送到皇帝面前，棉花种子也被张翠翘一并送到皇帝面前。 激动的皇帝：…… 棉花比蚕丝易得，有了这个东西，只要能普及下去，不出几年，大梁的百姓们冬日就不用受冻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每过一个冬，就会冻死无数老弱。 这张氏特莫的是上天哪个神仙送来给他的福气女人？ 可惜是无疾的女人，不然他定会将此女弄进宫来，便是封她为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