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的咸鱼人生》 第一章 遗言 二月里天气,乍暖还寒,外头阴沉沉的天趁着没化尽的残雪,更让人觉着冷。穿着重孝的三头身惠兰小姑娘正呆愣愣的跪在自家父亲的灵堂上,身上一阵冷过一阵。听着耳边哭声、说话声、念经敲钵声混杂在一起的嘈杂声响,半晌,忽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耳边的声响渐渐消散,最后只听见耳边王妈妈呼天抢地的叫着姑娘,姑娘,终于陷入黑甜。 李蕙兰是一位文学工作者,勤勤恳恳、起早贪黑的做着三流网络作家,是一枚卑微的社畜。熬夜是家常便饭,饮食也谈不上规律,至于吃的内容那更是随缘。终于,在而立之年,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后终于一头栽倒在键盘上。 再睁开眼,手边触感丝滑的被子,头顶绣着图案的床帐,头边的原木色的床栏,挂起的床幔透进来的昏黄的烛光以及正伏在她胳膊旁边二十厘米远的一个梳着发髻戴着头饰的脑袋……以一个常年码字的人的脑洞,还能想到什么! 不知道是强大的刺激还是前身强烈的困意使然,在迅捷的头脑风暴后只她眼一闭头一歪睡了过去。 再一次睁开眼时,外头已经天亮了。之前疑似梦中景象的场景除了少了一个趴在床边的脑袋,其他一模一样。掐了掐大腿,惠兰欲哭无泪,之前还当是困傻了梦到了小说的场景,结果……疼啊!!! 我是谁,我在哪,我……惠兰此时此刻比掉入陷阱的傻狍子还傻眼。 只来得及判断年龄缩水严重,性别依旧。就听见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应该装死还是装死还是装死,惠兰立刻闭上眼睛。 听声音来的不是一个人,有人就被边走边吩咐:“快去准备热水衣服,服侍姑娘起身。”来人很快走到床边,轻轻把手背放在惠兰额头上,仿佛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发热了,姑娘快醒醒,老爷叫姑娘呢。”边说还轻轻推推惠兰的小胳膊。 惠兰战战兢兢的缓缓睁开眼,装着睡眼惺忪的,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扶着坐起来。接着一个小姑娘端着衣服近前,之前的大姐快手快脚的接过就给惠兰往身上套。这一波操作让惠兰心里没底啊,怎么不按套路呢。她到现在还两眼一抹黑呢,露馅怎么办? “我……”忍不住张张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只一边被这个大姐……呃,大婶套上上衣裤子裙子鞋子什么的站到地上,一边忐忑的四下乱看。 “姑娘别怕,老爷急着叫你过去,必是要交代什么。姑娘哪怕害怕难过也别在老爷跟前露出来,免得老爷……”她蹲着给惠兰系扣子穿鞋子,边说边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忙侧过脸用袖子擦擦眼睛,又站起身拉她去洗漱。 惠兰忍不住也红了眼圈,这不清不楚的,你倒是在说什么啊,我可怎么办啊! 用热帕子擦了脸,又漱了口,简单的梳了个包包头,惠兰被一个斗篷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然后被那个大婶抱着急急往外走。 试着挣了挣,惠兰放弃抵抗。要被带去见这个身体的父亲吧,刚这个大婶的表情语气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再加上就算是寒门小户大冬天大清早的也得吃点热乎的再忙活吧,更何况这家也不像是穷人家啊。难道是那位父亲快那啥了,要交代遗言??这……她万一露馅了可怎么办,不会被直接被带走吧!镇定镇定,走一步看一步。这个身体之前是在生病的,大冷的天,病还没好的小孩子,蔫蔫愣愣的也是有的,惠兰决定装傻! 正在琢磨细节呢,就觉着眼前大亮,刺得她闭上了眼。原来是进了屋子,斗篷被取下了。惠兰没心情看屋里的陈设,她先就被满屋子的药味,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大婶终于把她放下了,双脚着地的感觉可真好。她忙在她背上轻抚,又端了水送到她嘴边让她喝了几口。惠兰连忙低头猛喝,她紧张的都忘了,从她睁开眼到现在连一口水都还没喝过呢,口干舌燥的难受。 急急喝完一杯水,惠兰舒服的出了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你带着人下去吧,给惠儿准备些她爱吃的、好克化的东西,一会回去就能吃了。让李舟把院子里的人都清了,他带人守在在院门口。”一个靠坐着的虚弱的年轻男子轻声说,终于把惠兰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是”抱她来的大神躬身应了,把她抱着坐在床边然后就退了出去。 惠兰看着她关上了门,紧张的坐在床边动都不敢动了,心里七上八下,头脑一片空白。 “王妈妈报说你已经退热了,真是谢天谢地,现在觉着如何了?”一只骨节突出的大手轻轻捉了起她的小手。冰凉的大手让惠兰一个激灵,终于忍不住看了过去。入目是一个骨瘦嶙峋的年轻人,面色枯黄却笑的温柔,看她的眼神和她爸爸看她是一样的。惠兰顿时心一酸,这也是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啊,还是个病人。她忍不住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惠儿已经没事了,您,您别担心,好好修养。”该怎么称呼啊,父亲,爹,阿耶……??? “好孩子,咳咳咳咳……”话没说完,他就是一阵咳嗽。看他咳得难受,身子都被带的不停动着,惠兰想给他拍背也够不着,只能给他不停的抚着胸口。好容易停下了咳嗽,他满头大汗的靠在枕头上不停喘息着,感觉随时都会……惠兰连忙爬下床,几步跑到床边的小几旁,急急倒了杯水踮着脚递到他口边一点点给他喂了下去。 一杯水喝了一半撒了一半,总算是止住了大喘气,惠兰松了口气。 眼看着他面色变的红润,惠兰不惊反喜,这该是回那个什么光返照吧?“我……我去叫人。”说着就要往外跑,却被拽住了手。虽然床上是个病人,可她也只是个比床高一两厘米的短腿豆丁啊。 “父亲没事,惠儿别急。”终于知道怎么称呼了,惠兰却一点也没有松口气。 她爬不上去,父亲也没力气,于是她站在脚踏上前露出了脑袋。也终于看清了父亲的模样,眉目柔和,双眼有神,面色红润,脸颊消瘦,唇色发青,枯黄的头发有些散乱,握在手里的大手烫手。这副模样,惠兰忍不住心一酸红了眼圈,却还是咬了咬嘴唇才没哭出来。 “惠儿,好孩子,别哭别怕。父亲自幼身子不好,生于武将之家却不能习武,常常引以为憾。惠儿以后别忘了要学些拳脚,强身健体。父亲不指望你将来荣耀尊贵,只盼着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父亲笑的慈爱。 此情此景,惠兰哪里还有顾及,笑着点头答应,“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不会忘。会练武强身,身强体健的;会开开心心,活的长长久久的。” “好……”父亲笑的欣慰。他偏过头轻咳了几声又继续道:“原本这爵位传到我就是最后一代襄城伯。要是你有个兄弟,那就要降等了。你母亲去得早,我也没心思续弦,到现在反倒是该庆幸才对,不然又是坑了一个姑娘。只苦了我儿,没个兄弟撑腰,也没有嫡亲的叔伯,将来连娘家也几乎没了。” 真是个好男人,惠姑娘也是挺惨的,没爹没娘没兄弟也没有叔伯,搁现代也是不容易,更何况这古代,真是好惨一姑娘!眼前的这个爱女儿的爹都快不行了,还在担心女儿,怪不得之前大婶让她别当着面哭。她一个成年人,怎么也要让他走的安心点啊。预算她笑着安慰他:“父亲别担心女儿,女儿是将门虎女,有血脉传承,天生身体强健,自己能照顾自己的。没有兄弟叔伯也是有表兄弟的,女儿这么讨喜,他们都是我的靠山。” “呵……咳咳……”总算笑了。惠兰又给倒了杯水,父亲配合的喝了。 “你说的对,相处的不好,骨肉血亲也会成仇;相处得好,生人陌路也成至交。好孩子,父亲时辰不多,不得不交代你一些事。你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记在心里,不要告诉别人,日后慢慢琢磨。”父亲正色道。 惠兰郑重的点头。 “我们李家出身寒苦,血脉单薄。你曾祖当年是个孤儿,随着太祖拼杀十数年才挣了这个爵位。只可惜子孙不肖,竟然守不住。好在祖父豁达,从不将勋爵高位当成命根子。我们李家现在就只有我们家这一支和你叔祖那一支了,叔父是庶出,爵位公产都与他无干。当年分家时,你祖父也没有亏待他,我们两家也算和睦。等父亲一走,族长之职必定要由他们一支承担了。财帛动人,父亲不能不为你谋算一番。”说着他停了停由继续道,“我已经写好了奏折,待我死后,请朝廷褫夺襄城伯爵位及世职,诰封赐田御赐之物自然也会被全部收回。没了这个大香饵,相必叔父一家对你的谋算会少五成。你姑母与我一母同胞,也很疼你,她嫁入镇国公府,是一等一的门第,由她抚养你,你又安生了四成。奏折上我请求让你姑母抚养你,这不过是细致末节,想必不会被留难。如果陛下恩重,说不定还会给你个恩典,那孩子你也就万无一失了。” 惠兰终于忍不住哭了,他一个重病的人,殚精竭虑谋算人心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怎么不让人感动难过。 “别哭,你记得,我辞爵之举有利于朝廷,有利于你,却也会得罪一些人,你以后务必要谨慎一些,护自己周全。”父亲压低了声音,弯腰低头在她耳边告诫道。惠兰连连点头,懂,动了别人蛋糕了。 “日后不管他们要给我过继还是怎样,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人死灯灭,祭祀不过是骗活人罢了。家里除了要被收回的赐田赐宅财产,产业被我分了两份,其中一份给你,一份让族里照管。还有你母亲的嫁妆,我也托付给你姑母监管了,将来自然都是你的。其余的不必与他们争执计较,钱财身外物,不用太上心,你和你姑母的名声要紧。。你外祖家远在关中,我虽然送了信去,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外祖家人丁凋敝,已经没人了。我再一走,你和你姑母几乎是没有娘家了,你们是血肉至亲,要好生扶持过活啊!”父亲殷殷嘱托,惠兰感动的无以复加,只能红着眼连连点头,“孩儿谨遵慈命,父亲放心。” 眼看着父亲长出一口气,面上红光渐渐散去,泛起清灰,整个人也几乎软到。惠兰吓的差点惊叫出声,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却淡淡的笑了,“回去用早膳吧,才刚好些,别又折腾病了。父亲这些年收集的字画书籍和那些个笔墨纸砚叫人随后都送到你房里,都是为父这个书呆子的心爱之物,你记得善用,不要糟践了。”他说完偏过身在床内取了个雕花的木匣子递给惠兰,“这里面是一本中庸,为父当年拜师的赠礼,送给我儿,望你长大了好好研读学些做人的道理,好一生受益。去吧,叫你李叔进来。” 惠兰捧着木匣,泪眼朦胧的听话起身,看着床上憔悴病弱的父亲笑的慈爱,于是硬挤出来个笑脸点点头出去了。她不敢开口,怕自己哭出声来,哪怕是现代,在重病之人床前大哭也是不吉利的事,更何况现在。 第二章 伤逝 惠兰出了院子,叫了院门口的李叔进去,就被等在院外的两个丫鬟包严实抱起来护送着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进了房间被去了斗篷换了鞋扶着坐上椅子,游魂一样的她才被人用热帕子擦了擦脸还魂了过来。她愣愣的转头,就看见之前的大婶——应该就是王妈妈已经接了她手里的匣子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正给她擦手,“姑娘饿了吧,这就让她们摆饭。” 只见她挥挥手,进来四个提着食盒的丫鬟,一个接一个低眉顺目悄没声息的走到桌前,一样样的把吃的喝的摆了半桌子,又鱼贯退了出去。看着桌上不知道叫什么的小菜点心饮品,惠兰却觉着胸口堵堵的,一点也不饿。 那王妈妈非常的主动,站在她旁边给她夹点心夹菜,“姑娘还小,身子又弱,可千万要好生保养按时用饭,也免得再病了让老爷忧心啊!” 惠兰一滞,是啊,这小姑娘身体差的都已经没了,要是她父亲知道该有多伤心啊。这幅小身板看着就不结实,才刚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啊就有些气短,再不按时吃饭怕是真有可能生病。那位父亲病成那样,她再病了不是让人家不安心吗。想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要吃东西,王妈妈欣慰的赶紧给她喂饭。呃……好尴尬,可惜她现在就是个三头身的小豆丁,估计连筷子都不会用,只能欣然接受了。 好容易吃完了不能自理的早饭,在古代大家闺秀的几乎有一个羽毛球场大小的房间里走了半圈消了消食(也可能是腿短的原因),又被抱着坐回了床上,惠兰顺手把父亲给的匣子抱在了怀里,顺手放在了床里面。 王妈妈对这个小姑娘无微不至,劝她脱了外衣躺着养神。惠兰眨眨眼,觉着还不是很困,“好妈妈,我还不困,就靠着坐一会吧,妈妈陪我说说话。”为了摸清一点情况,惠兰可耻的决定卖萌,边说边摇了摇王妈妈的手。 王妈妈宠溺的一笑,取了个引枕放在她身后,又拉了被子盖住她的腿,让人送了一杯果茶过来,把她伺候舒服了才在床边坐下,”姑娘想说什么,妈妈听着呢。“ 惠兰心里安稳了些,对一个马上要失去父亲的孤儿这样细心周到,全心爱护,想来是个可信的人。她想起那位父亲,叹了口气红了眼圈,“父亲他……” 王妈妈顿时收了笑,忍不住也红了眼圈,“好姑娘,别怕。老爷是文曲星,武勋里独一份的二甲进士。万一真的……那也是老天爷让他归位呢。您可不敢太过伤心伤了身子,让老爷……不安心。”顿了顿她又道,“老爷是顶顶聪明的人,五日前已经给姑娘外祖家去了信,虽然关中与燕京相隔千里,老太爷又年纪大了,但两位舅老爷都在家中为已故的老夫人丁忧,接了信必定会赶来的。索性今冬还未落雪,路上不至于难行,舅老爷不日就会到的。姑太太也是隔三差五遣人来问候探看的,晨起老爷已经派人去给姑太太姑老爷送了信,族中几位老爷那里也已经送信去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惠兰只能点头,所幸从这寥寥几句话里惠兰已经得出不少信息了。 等她们平复的心情,喝了水又说了些闲话,就见一个十来岁的丫鬟进来禀报老爷让人送东西来了。惠兰估摸着是父亲之前说的东西,王妈妈让把东西放在外间,然后又给她收拾好了下地出去看。 只见宽敞的房间中央放着四个高及她脖子的红色木箱子,箱子只包了角没有一点纹饰,送东西的三个男仆还没走,正低着头躬身立在门边。这送来的箱子和之前的木匣俨然是两个风格,想来是分了贵贱吧。他们见着惠兰都躬身行礼,惠兰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直了身子。为首的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仆和后面两个衣服不一样,他站的笔直,垂着头向惠兰道:“这是老爷交代给姑娘的,老爷说了,咱们府里连除了他也就姑娘还对这些书册卷轴还知道一二分了,所以都给了姑娘,望姑娘善察善用,不要错过了这些好东西。姑娘如今还小,也不必急,请王妈妈记得替照看好了。” 闻言惠兰点点头,看来这位父亲还真是这武将世家里的一朵奇葩,厌武喜文。之前已经交代过她了,又再交代一遍,看来还是真爱这些东西。王妈妈转了身冲着一个方向蹲了蹲行了个礼,“你回了老爷,奴婢记下了,一定会帮着姑娘收好的。”惠兰眼皮一动,表示学到了女人行的礼。 接着王妈妈引着她挨个开箱子看,两箱子卷轴,一箱子线装书,一箱子大小不一的匣子,打开来是正宗的文房四宝那些。惠兰暗自感慨,就算她都不认识,也知道这都是文物啊文物。想她一个半文盲何德何能得到这些有文化有内涵的好宝贝,她以后可得好好学习了,不然看着这些宝贝都有罪恶感了。 等她囫囵看了一遍,王妈妈就盖好箱子交代为首的那个男仆指挥着人把几个箱子抬到暖阁里轻轻的放好。那男仆应了,带人把东西都安置好了又向惠兰躬身一礼后退了出去。走之前,惠兰瞄见了那男仆和王妈妈交换了个眼神。 王妈妈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牵着惠兰回了里间。她一脸的沉重,惠兰不敢开口,皱着包子脸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已经被抱着坐在了床边,惠兰疑惑道,“妈妈……” 王妈妈坐在脚踏上,“那是成守才,姑娘见得少,相必不认识他。他祖父与奴婢公爹一样都是跟着老伯爷的从战场上下来的,他父亲管着家里的大小庄子,他是老爷自小的伴当,名字都是老爷取的,跟在老爷身边听差,管着府里的外务。他们父子是老爷得用的人,最是忠心不过的。” 惠兰点头表示收到,那是个能干的忠仆,左膀右臂般的存在。 又说了几句闲话,惠兰上下眼皮子打开了架。王妈妈又喂了她半杯水,带着她上了个厕所,呃茅厕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被放倒睡下了。 心里有事,惠兰睡的并不踏实。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喊什么,她一个激灵醒了。一骨碌坐起身,一把掀起帘子就要下床。她刚着地,就疾步跑进来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看她已经起来了,连忙过来,一个给她穿衣服,一个扶着她穿鞋。穿衣的还安慰她,“姑娘别急,小心着凉。” “外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惠兰心里发慌,急急问道。 “姑太太姑老爷、二老太爷、二老爷他们来了,正在老爷房里。李管家派人来传话,叫姑娘立时过去呢。”安慰她的小丫鬟口齿伶俐,几句话说的惠兰心惊,“王妈妈呢?” “王妈妈想来正在前厅安顿跟来的人吧,她是内管事呢。”这小丫头不错,年纪不大,有条有理的,是个人才。急急忙忙收拾好,惠兰被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婶稳稳抱着往外走。 走到半路,正遇到急急过来的王妈妈和另一个妈妈,一行人簇拥着惠兰往过赶。 终于到了地方,门口守着李叔和成有才,见她来了,立时开门放行。 双脚着地后,惠兰顾不得看床两边坐着的几位男女老少,疾步往里冲到床前。看着几个小时前还能和她从容对话的父亲,此刻满面清灰,连想对她笑一笑都没有力气了,惠兰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腿软的几乎要坐倒在地。感觉有人从后面抱扶住她,“好惠儿,别哭。”话音里明显带了哭腔。 父亲眼中含泪,不舍的看着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费劲的抬了抬手指着惠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睁大了眼镜死死盯着。她身后之前安慰她的那个女声终于哭了,“弟弟放心,惠儿就是我的亲女儿。” 闻言,父亲仿佛松了一口气,圆睁的眼睛缓缓闭上,抬起的手也掉落回床上。床上的人,再没有一丝动静。惠兰愣了一愣,抖着手抓住眼前冰凉枯瘦的大手,又看了看他的面容,终于嚎啕大哭。 惠兰哭的忘乎所以,她的伤心,恐惧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终于哭昏了过去。 显庆五年二月,第三代襄城伯病逝,享年25岁 第三章 治丧 从父亲闭眼到接三前,惠兰小姑娘晕了两次。使得本就忙乱的李家忙上加忙,最终被姑母舅舅叔祖他们一致镇压,再不许她出房门。惠兰本来不愿意,想尽尽心,被姑母舅舅舅母轮番劝解,又被威胁不好好休息没人给亡父打幡摔盆,将来亡父死后凄凉……惠兰只能哭唧唧的躺在房间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姑母还给她派了个大丫头看着她吃饭睡觉。惠兰一边伤心一边心里发誓一定要锻炼身体坚决不做病秧子,不自由毋宁死啊啊啊…… 第三天,惠兰参与了接三,打幡摔盆完成仪式后,她才算正式拜见了姑母姑父和二舅二舅母以及姑母家的两位表哥。长辈们都很温和,哪怕是看着略健壮的姑父和她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几位都是三十左右,年纪差不多,都穿着素服。舅舅看着文气一点,三缕长须,按她现在的身高,是个高大的美大叔。姑母舅母目测都有一米六左右,一个丰满些一个瘦了点,但都是美大婶。两个表哥皮肤比姑父强一点,但是比舅舅黑。一个十二,一个九岁,朝气蓬勃身的小伙,俨然是两个小号的姑父。惠兰心中佩服,不愧是武将世家,大的小的都很壮实。惠兰心中大安,她将来矮不了也丑不了,在姑母家也能跟他们一样阳光健康。 之后她又被关进了房间养猪,惠兰伤心过了,缓过来一点。也有心情感慨了,这里女子地位还不低啊,她之前看的文查的资料,几乎没见由女儿打幡摔盆的。王妈妈忙前忙后几乎没空来看她,就是她在她也不好说太多。王妈妈可是她奶妈啊,估计比她父亲都了解她。 于是惠兰把目光放在了姑母派来照顾她的大丫头青果身上,仗着不熟悉,惠兰于是旁敲侧击装小孩问了许多身处的大环境的问题。原来在这大秦朝,风气比较开放,女子地位不低,与男子相差不算悬殊。女儿也有继承权,只是比例低于儿子。像她这种有爵位人家的独生女儿,还是没出嫁的,不仅可以给亡父打幡摔盆,还能继承家里七成的私产。那怕以后族里要给她们家过继,也得她点了头才行,不管过继的是哥哥还是弟弟还是侄子,这个家她能做一半的主,哪怕她出嫁了。 惠兰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还以为她要裹小脚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看着家里被族里占据再把她这个拖油瓶灰姑娘给卖了换聘礼呢,愁死个人啊(姑娘喂,你脑洞太大了!)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藏一些值钱的东西跑路呢!! 不得不说,惠兰姑娘还是很有冒险精神的。 这一下心里有了底了,再看看自己顶多一米的身高,彻底放弃了这个找死的念头。想想自己的处境,惠兰继续和青果套话,打听姑母家的情况。如无意外,她出嫁前是要和姑母一起过活了,还是做点准备的好。 她虽然人小,也不出门,但是她现在是李家唯一的主人,王妈妈,赵妈妈,管家李叔、管事成有才等等这些忠仆还是挺拿她当回事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哪怕不用她决断,也会让她知道的。她只提了两点要求:一是对住在客院的舅舅舅母和几位叔伯堂兄弟不能怠慢了,二是丧礼不能出一点差错,办得好了等大事了了通通重赏,出一点问题,从犯错的到管事的都等着受罚吧。 她的精神好了,每天也能去灵堂走一走,烧烧纸说说话什么的。再去和住在客房的二舅二舅母交流交流感情,问问外祖家的情况,关心关心年老的外祖父和病倒了没能来的大舅舅以及留下照看他俩的大舅母。 姑母在接三后就回家去了,只是隔几天会过来一趟,逢七必到。姑母对惠兰好的毫无保留,她一个社恐都放下心理障碍慢慢和她亲近了起来。 头七那日,奠客盈门,惠兰终于出现在灵堂上,烧纸奠酒答礼,一丝不苟。有父亲生前的朋友长辈亲戚,都没忘了关心她,惠兰心里挺感激的。无论这些来客是宽仁厚德还是看在姑父姑母的面子上,他们让父亲的丧礼不冷清,她铭记在心。 致祭结束前,来了个重量级来客——天使。不是长翅膀那种,是天子使臣,来传旨的。 这一下,除了传旨的几位和跪着的孝子家仆,全场都是长揖下拜。惠兰庆幸她此刻是孝子的一员,一直是跪着的。不然她一个土鳖听到圣旨来了,估计得学着电视上小说里跪下磕头了。那才是社死啊社死,她估计这辈子都不用出来见人了。 领头的中年公公,面白无须,嗓音尖细,听的惠兰仿佛听到长指甲挠玻璃的声音,她低着头眼角直抽抽。 是好事,先把她去了的老父亲一顿夸,赐了个谥号“文昌”。然后准他所请,襄城伯毁券销爵,收回御赐伯府功臣田什么的。然后就是封了她一个乡君,赐了一座宅子,还有绸缎,玉佩,珍珠,药材什么的。最后是官方指定了她以后由镇国公府次子次媳抚养教导,直到出嫁。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还可以,收回了一个爵位又给了一个,虽然两个肯定不能比,但总算让她一个孤女有点安身立命的资本了。惠兰决定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写文,高低得整上两万五千字,一定把这位陛下写的英明神武,霸气侧漏,光芒万丈,普照大地。 宣旨完毕,客人们又躬身拜了三拜,惠兰则是学着旁边的堂叔跪着拜了三拜,口称叩谢天恩。 这朝代不错,相对民主,对着圣旨都不用跪,也不用说什么万岁万万岁。话说惠兰每次看到电视里小说上有这样的台词,都觉着尬出天际。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天下万民嘴里的乌龟君真的不隔应吗? 中年公公把那卷圣旨放到了惠兰的手里,“乡君还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陛下收到遗折颇为伤怀,叹息不已。文昌公饱读诗书,得中二甲,是武勋中难得的人才。可惜天不假年,让陛下痛失英才啊。” 这公公一番唱念做打,满面伤心,着实是个角啊。这样伤心难过仿佛他才是丧家一样,说的又是疑似金口玉言。她要是不接着点,让人家一哥和背后的老大怎么接着往下演呢,那就毁了戏了,罪过啊! 惠兰于是扎着胆子带着哭腔道,“小女父亲深恨自己自幼体弱,不能习武保家卫国,常叹愧对陛下深恩。总算习文略有所成,只可惜身体不争气无法为陛下分忧。而今引的陛下如此伤怀,实在是亡父之过。小女恳请您劝陛下千万保重身体,那才是国朝之福!” 公公满脸动容,真是一派深情,“乡君小小年纪就这般忠君,不愧是文昌公嫡系血脉!” “您过奖了。”惠兰像个受了夸奖的小孩子一样,憋红了脸,低下了头。 “文昌公宽厚,不愿为得子而使人失子,过继嗣子之事等乡君将来再行决断。”公公接着放大,惠兰听的怔住。继而红了眼圈,父亲拳拳爱女之心真让她感动。这是怕族里借着过继的事欺负她,把时限拖到了她嫁人的时候,更把主动权握在了她手里。以后他们有想法的不但不能逼她,还得讨好她。 惠兰满心感动,亲情爆棚,后边公公说的清明过后朝廷就会派人接收府邸什么的,她也只是点头应和,说些知道了,谢谢之类的废话。 总算送走了天使,又送走了客人们,惠兰几乎累瘫了,被姑母派人送回了房间,连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第四章 外家 第二天,惠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头七已过,那些大师道长们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府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惠兰起身用了早饭,去灵堂烧了纸上了香,这才去拜见长辈。 先到了舅舅舅母住的院子,请了安问了好就被舅母抱着坐在了腿上,和舅舅隔桌而望。这是一副长谈的架势啊,惠兰打起了精神。等舅妈关心了睡的好不好,吃的香不香,她认真的一样样答了。句句实话,她吃的好睡得香,觉着身体都有力气了些,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吃肉,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她接受良好。 舅母表示满意,接着舅舅接着就提出了告辞。他们是父亲去世当晚到的,带了十来个家人,整整留了七天。除了帮衬着治丧,这也是给她撑腰的,没有一丝一毫越界的地方。不然她一个四岁多的小丫头,凭什么让这些世仆老人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这一切少不了舅父和姑母的支持,惠兰不是真小孩,心里非常感激。 “咱们是至亲骨肉,舅舅心里看着你和你几个表哥表姐是一样的。原本还想着万一你姑母那边不方便,就带着你回关中。所以带的人多些。现如今陛下颁了旨,封了你五品乡君,又指定你姑母姑父抚养你。你姑母姑父也没有烦难之色,对你疼爱有加,我们再没有不放心的” 舅母附和的点头,“亲家姑太太是真疼惠儿呢,我也是做母亲的,再不会看错的。” 惠兰肯定的点头,姑母对她确实是当儿女一般的。 舅舅也点头认可,“这乡君不算高爵,于你却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保障。陛下恩重,惠儿要记在心里。” “是,惠儿不敢或忘。”她一个女娃娃,一毛钱功劳没有,这里再开放应该也比不上现代吧,现代女生想出头都是不容易的,更何况现在。真封她个公侯伯爵那才是把她绑在神州号上呢,她就只能上天了。 “家里你外祖父大舅舅的病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大舅妈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已经二月十八了,路上再走上十天,到家也三月了。春耕就在眼前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我得回去照应” 民以食为天,春耕很重要,舅舅要回去这也是应有之义。惠兰再不能说什么了,只恳切道,“外祖父和大舅舅的身体确实让人忧心,春耕也是大事不能耽误。但外面天还冷着,远行更折腾人。舅舅舅母不要急,先把吃的穿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再动身,也省的路上不方便让人受了委屈。” 舅舅闻言一脸动容,舅母也紧了紧手臂,“我们惠儿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才这么大点就这样孝顺体贴,还想的这样周全。” “那年我们过来的时候,这孩子才两岁多,还看不出来什么。如今才不足五岁就这样懂事明理孝顺体贴,怪到妹夫信里说惠儿聪慧,我还当他自卖自夸呢。”舅舅先是笑的欣慰,提到父亲又隐了笑容深深叹了口气。 “好孩子,你这样聪慧懂事,我们也能放心些。日后逢年过节,你生日你父母亲祭日,还有镇国公府里的大事,我们都会派人来看你顺便送礼的。你别怕寄人篱下,我们不会让你没有依靠的。”舅舅说的郑重,舅母的连声附和。 惠兰忍不住红了眼圈,多好的亲人啊。哪怕她有钱有屋有田有店有爵位,她也只是个不满五岁的小姑娘。财帛动人心,没有镇国公府的威势和抚养,没有舅家的时刻惦念和照看,她哪里能活的安心自在。 所以她也顾不得藏拙装傻了,表露一点聪明见识让他们安心一点也是她微薄的孝心了。 “这些天你家里忙乱,我们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衣料皮毛之类的物件也没顾上给你。你回去了派几个婆子来抬回去,都是你大舅母二舅母准备的,正是当用的。”舅舅边说吵去看舅母,舅母于是唤来了她唯一带来的妈妈。她送进来一个黑漆木盒放在舅母身前的桌上就退了出去。又见木盒子,这个盒子黑漆描金,比她之前见的都好看。惠兰眼睛一亮,这是她梦想的首饰盒子没错了。 木盒不过大人巴掌大小,舅母掀起锁扣,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十个小银元宝,每个两指长一指宽,小小巧巧的十分可爱。隐约能看见下面还有一层黄的,大小相同。财迷惠兰同学双眼圆睁,死死咬紧牙关才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这是钱啊钱啊钱啊,她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的社畜只有在梦里才敢想象这些东西啊! 幸好她是低着头的,个子又矮,她丢人的表情才没被看见。 “这些是给你零花的,金银各二十两。”舅母的声音把她从九霄云外拽了回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嘴唇,还好,没有哈喇子,她的老脸保住了。她仰着头恭敬的看着舅母,不敢再看桌上的罪恶之源! “金银下面是一千两银票和我们父子三人的名贴,是你外祖父给你的。好孩子,别推辞。你以后要在镇国公府过活,我们毕竟离得远。你有什么急用钱的又不方便别人知道的就能动这个钱。有紧急的事,就持了名贴找官驿给我们送信。”舅舅抬手止住了她想开口的打算,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只能感激了。 “舅舅都这么说了,惠儿再没什么能说的了。我如今年纪小,只能在这燕京城祈盼外祖父舅舅舅母们身体康泰,万事顺意。等我将来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诸位长辈。”惠兰说的情真意切。 舅舅舅母一脸感动,又说了些体己话,最后交代她有事可以通过民信局送信。赐宅要尽快收拾出来,家里也要收拾起来,七七过后要尽快搬过去,不要误了时辰惹了是非。 惠兰乖巧的一一应下,留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回去了。她还要去拜见昨晚留宿的姑母,太晚了不恭敬。 那个颇得她青睐的黑漆木盒自然是由跟着她出门的她的大丫鬟——已经十二岁的柳芽抱着的。那盒子身材娇小,体重可不轻,她一个豆丁绝对是抱不动的。 让柳芽把盒子拿回她房间收好,然后去找她娘,也就是王妈妈派几个人去舅舅院里抬外家给她的物件,之后再去姑母院子来找她。 柳芽一项项认真听了应了,又叮咛跟着的另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丫鬟柳叶照看好姑娘,这才行礼退下了。 第五章 家训 一见了惠兰,姑母就高兴的把她抱在怀里爱抚了半天,这一刻,她突然懂了家里被她撸的大橘的心情了。 好容易姑母松了手,惠兰立刻跳下地蹿到了姑母旁边的椅子上手脚并用爬上去坐好。满脸的戒备,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 继而一想不对,又从椅子上溜下去,学着别人蹲了蹲,端着一张谄媚的笑脸,“惠儿来给姑母问安,姑母昨天辛苦了,睡的好吗,吃早饭了吗?” 被她的一连串动作逗的前仰后合的姑母笑了半天才指着她笑骂道,“还是见得少了,我竟不知你是个猴儿,做这个怪样子,还不给我过来。” 惠兰笑的心虚,乖乖的送上门去。 姑母给她整整衣服发带,摸着她脑壳叹道,“你从前身子弱,你父亲母亲心疼你,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我本来还忧心你受不住,现在看你这样的性子就很好。想笑就笑,想跑就跑,看着就活泼机灵。你要记着,哪怕父母不在了,也是盼着你快活平安的。你把他们记在心里,就当是他们陪在你身边,这才是真的孝顺呢。” 惠兰收了笑,抿着嘴重重点头。父母之爱子,当然是盼着他永远无忧无虑,健康平安的,惠兰是个有福的孩子。 “姑母和你说完话就要回去了,以后逢七都会过来。你好好吃饭睡觉,照顾好自己身子。你舅舅舅母那边不要生分了,记得去问安,他们都是疼你的。空闲了就招呼下人,归置一下东西,省的到时候忙乱。陛下虽然定了清明后来接收,但你也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得提前归置妥当安顿好了才是。”姑母端着杯蜜水,边喂她边说。 惠兰喝着水,心里有些急,别说她这个小孩子,就是她前身三十了也没经手过这么大的家业,管理过这么些人啊。舅舅舅母这几天就要回家,姑母又只逢七祭奠才来。难道真让她一个豆丁主事拿主意啊,太草率了吧诸位亲人!估计是舅舅想着有姑母在,姑母想着有舅舅在,都相护尊重信任,不想多事惹人烦。但这一下阴差阳错她可就抓瞎了啊,不行,得赶紧解除误会啊。 几大口喝完了蜜水,惠兰差点呛着。被姑姑嗔了一句,“这孩子,喝慢点,小心噎着。”又叫丫鬟朱果再给她端一杯蜜水。 “姑母,惠儿过来前先去给舅舅舅母问安。舅舅向我辞行,说是这几天就要准备回去了。因为担心外祖父和舅舅,再加上春耕在即。”惠兰急急道 姑母不紧不慢的端着杯子喝水,“昨儿你姑父和你舅舅说话的时候已经听他们说了,姑母已经知道了。” ???我的姑母啊,你这么淡定的吗?感情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这么决定,你考虑过才到你腰间的你的亲侄女吗??? 或许是惠兰脸上的惊愕太明显,姑母被逗笑了,捏捏她的小脸,“傻丫头,做什么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说完抱着她坐在她腿上,“本朝开国多有女中豪杰建功立业,封了爵位的也不少。女子在本朝地位不低,支撑家业,打理生意的不在少数。你是李家独女,就该你做主。你曾祖父出身不高,信奉教养孩子要和放鹰一样,从小就慢慢放手让他们自己担事办事,连女孩子也不例外。从小到大,从小事到大事,这样才能知创业艰辛、识过程曲折、明成败得失、懂进退取舍。等大了才能顶门立户,维系家族。女子虽然不用这么辛苦,也是要撑起半个家的。我从五岁起,父亲就拨了一个铺子一个庄子给我,言明是我的嫁妆,让我自己打理,是亏是赚都是我的。” 惠兰看着姑母听的两眼冒红心,曾祖父真是个人物啊。开国功臣,功劳辛苦是肯定的,难得还这样智慧通透。要是李家多子多孙,只怕又是一个世家大族啊! “你到了九月也五岁了,现在又是这个境况,该要担当任事了。你不用担心,那怕你把李家的家业折腾空了,姑母这边还存着你母亲的嫁妆呢。你以后由我抚养,我若没有闺女你就是我的独女,有了闺女你也是长女,我这边该给你一定少不了的。”边说边点点她的额头笑的宠溺。 姑母这是故意给她宽心呢,既然这样,她还怕什么呢。真做了败家子,还能啃老呢(捂脸)。 惠兰笑的像个小狐狸,“我记着了,有姑母给我撑腰,我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是不怕的。就是真等我把家当给败了,姑母记得赏我口饭吃啊。” 姑母柳眉一挑,“放心,有姑母呢。李家白手起家,再重回祖宗光景,那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说完,姑侄两人笑做一团。 送走了姑母,惠兰又去陪着舅舅舅母用了午饭才回去准备午休。 新奇的看了看外祖他们给她的东西,有据说是做斗篷靴子的几卷皮料和一件漂亮的皮大氅,柔软的长毛看着就暖和;四匹绸缎,颜色都很好看;还有几双鞋,绣着精致的图案;这些统一都是浅色,应该是给她守孝的时候穿的用的。还有一匣子柿饼之类的干货零嘴,深得惠兰喜欢。让丫鬟们分门别类把东西收好了,和之前陛下的赏赐,父亲的馈赠一起先放在暖阁里。 柳芽之前送回来的舅舅给的钱匣子,惠兰把底下的名帖和银票放在了父亲给的中庸的匣子里还要了一把小铜锁锁了起来收在了御赐的财物的箱子里。那些箱子,统一都叫上了锁,钥匙她都收在了一起。至于那些精致的小金元宝银元宝,都放在了惠兰小朋友本来的钱匣子里。 钱匣子就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她没好意思上锁。捂脸……原谅一个乍富的穷鬼没见过世面没安全感吧,不上锁她不放心啊。 一觉睡醒,惠兰躺在床上发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长辈们都放手让她当家做主,但是她没这方面经验啊。就是要当个成功的败家子,恐怕也没那本事啊。惠兰捂脸,太没出息了。 算了,一步一步来吧。眼前最紧急的是舅舅他们要回家,她得准备仪程吧。惠兰撑着下巴琢磨,一个好汉三个帮,管家和王妈妈他们应该懂这个,找他们帮忙吧。现在她是李家的独苗,他们是李家的奴仆,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估计是知道他们的本事,姑母舅舅他们才敢这么做撒手掌柜吧。 第六章 动员 惠兰一声令下,丫鬟们就去叫人了。唉,她一个屌丝,也开始堕落了,惠兰暗自唾弃自己。 来的是三个人,一男两女。几天没仔细看,王妈妈和李管家,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位妈妈,他们都肉眼可见的憔悴了。惠兰让他们坐下,又让丫鬟倒茶,他们都客气了几句然后就从善如流了。 “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再忙都别忘了吃饭和休息,身体要紧。等父亲的大事了了,我好好谢你们。”惠兰说的诚心诚意。她一个西贝货,享了父亲遗留的大福泽大富贵,却因为年纪小身体差再加上心虚,连他的身后事都不能亲力亲为,她心里是有愧的。眼前的几位,李管家和岳妈妈还有之前的周有才周管事都是父亲的从小到大的伴当和丫鬟,王妈妈是母亲自小的丫鬟,又陪嫁过来还是惠兰的奶娘。岳妈妈嫁了周叔,王妈妈嫁了李叔,他们两对是心腹中的心腹,不然父亲也不会放心把他们留给她。他们都是先父先母的贴心人,不输她的原身和父亲母亲的感情。对于他们,她是当半个长辈尊敬的。 几位得力的管家和管事,怎么会感受不到小主人真心真意的关切。 “谢过姑娘关心,都是老奴们应该做的,当不得姑娘的夸奖和谢。”李管家感动道,“姑娘身子弱,更要好好保养才是。您好了,老爷太太才能放心,老奴们才能安心。如今,姑娘是李家的主心骨,有您在,李家就还在。” 王妈妈和岳妈妈都连声附和,劝她不要太过伤心,要保养身子为要。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要好好的,李家也不能没有你们的。” 主仆交了心,又拉了几句家常。李管家主动提出,搬家兼归置区分家里财物东西这件事,请惠兰示下。王妈妈也说,这事繁杂琐碎,又牵扯太多,一定要尽早着手,以免误了期限或少了御赐之物,那就不妙了。李管家和岳妈妈也点头认可。 惠兰头疼的点头,“你们说的有道理,这是大事,要尽早着手。只是舅父舅母这几天就要返乡,先得预备好了给外祖家的礼物和舅舅舅母路上用的物件才行。没有当着客人面,抬东西扫灰尘的,这太失礼了。” 他们一听,相互对视一番,李管家道:“姑娘说的是,是老奴们想的不周全了。” 惠兰摆摆手,“舅舅今早才和我提的,你们也是不清楚,不怪你们。”顿了顿,惠兰看着他们笑的意味深长(可惜别人看见的只是卖萌!),“舅舅舅母要回去了,姑母也说了她只是逢七来祭奠。接下来家里除了父亲的大事,其余如归置产业物件,搬家,与朝廷交割伯府及赐田赐物的事可都得咱们一一上手办理了。李叔周叔岳妈妈都是自幼随侍父亲的老人,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王妈妈也不遑多让,是母亲最得力的臂膀。姑母与我说了我李家的家训,我也很佩服先祖的明智远见。身为李家的后人,我是义无反顾的。只是我毕竟还小,什么都没接触过,一事不烦二主,凡事还得诸位提点帮衬才行。这第一次办事,不求做的多亮眼,只求没有过错那就是我这个李家嫡支独苗第一次办成了一件大事。父亲母亲没有拿你们当外人,我也是把你们当长辈看的。咱们一家人要通力合作,争取把这件事做成。既是安慰了长辈们,也是安抚家里人,让他们都知道李家后继有人呢!” 惠兰一番话早就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几遍,一气说下来铿锵有力,振聋发聩。惠兰一边偷偷大喘气,一边在心里流泪,她一个社恐终于成功做了一次演讲了,激动啊!!! 几位忠仆听的感动,纷纷表示誓死追随姑娘。一定使出全力帮姑娘把这次的事办圆满了,不给李家丢人,不给姑娘丢人。 惠兰连忙让大家喝茶冷静一下,别激动过头了,还一堆事呢。 几个人平静了一下,惠兰就让大家群策群力,先想想给外祖家送什么礼。 王妈妈表示王家都是文臣,夫人嫁过来后每年的年礼节礼基本都有名画孤本或者笔墨纸砚之类的。 不是说文武殊途吗,怎么她们家一个武勋世家出了个二甲进士,还和文臣之家结亲了,难道说这个社会这么和谐的吗?惠兰奇怪的想了想又立刻抛诸脑后了,关她什么事,反正她将来既不会是文臣也不会是武将。 惠兰暗骂自己白看了那么多古言了,连礼单子都忘了。她立刻让王妈妈和李管家岳妈妈一起照着节礼单子商量着准备一份得体的礼物,到晚饭前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给她看看,几人领命而去。 眼看着他们都出去了,惠兰长长的松了口气。一个人在房间张牙舞爪连跑带跳的蹦跶了好几下,总算把激动忐忑之类的情绪排解了不少。累的她额头见汗,在房间叉着腰大喘气。 等她缓过了气就叫一直等在门口的柳芽柳叶进来。两个丫鬟别看年纪不大,搁现在就是刚上初中的小姑娘。却比她一个三十郎当岁的大姐都体贴周到,一进来看了她的模样就一个张罗洗脸水,一个急急去倒水给她喝。 惠兰深感无脸见人,原来她当年发不了财混不出头不是因为社会太险恶,而是因为自身太无能!!!脸好疼…… 等神游天外的她被伺候着洗完喝好了,柳芽又端来一盘子闻着香甜看着好吃的糕点,瞬间让惠兰回魂了。 不纠结了,没有就没用,吃好吃的要紧。 总共两碟子,一碟八块,小巧玲珑的,味道不输惠兰之前过年过节了才买一点解馋的高级点心。可惜她现在是个豆丁,小鸟胃,只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只好依依不舍的让她们拿下去,和青果她们分着吃了。 柳芽应了一声就要走,却被惠兰叫住。她忽然灵光一闪,有个主意。“你带着点心去和青果说说话,顺便打听一下镇国公府里的事。我们以后要在那里过活,得先知道一点东西,也好做些准备,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万一得罪了人就不好了。不要问的深了,就是问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 柳芽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再看身边低眉顺眼的柳叶,惠兰于是和她聊了会天。于是她知道了家里从上到下的薪资水平,年节赏赐,和家里的仆人数量。一边问一边偷偷叹气,这家里之前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在的时候再加上她总共也才五口人(这还不算他们不能同时生活的时间),居然有七八十个仆人服侍着,还不算庄子宅子铺子圆子里的。光是她名下伺候的就有十几号人,一个月就得十六两银子!阿勒,请恕一个出生于小康之家,温饱无忧却没有大钱的社畜深深吃惊感叹一句腐败奢靡!就这样在柳叶嘴里还是比同阶层的家里仆人少了三分之一到一半。 好,是她的错,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时代差距也彻底打破了她的固有认知。果然她要做一个真正的古代贵族小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幸亏她刚才没有自作聪明的开口批判,那不是心直口快,那是缺心眼找死啊。惠兰又一次警醒,不要用固有思维去评判不同时代的风俗人情,这不仅关乎脸面还可能关系小命! 第七章 备礼 王妈妈带着管库房的刘妈妈和几个媳妇子抱了几个看起来就不是地摊货的盒子匣子之类的来给惠兰看。 她哪里看得懂啊,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把那些文房四宝,卷轴字画都看了看。她就当长见识开眼了,她就不信了她会一辈子都是个土鳖。 王妈妈不愧是文臣家里出来的,惠兰母亲据说也是个能写诗作画的才女,王妈妈跟着她相必也学了些,兼管了几年人情送礼的事,说的是头头是道。谁谁谁亲笔画的山水图,有印章有落款,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名家。又是谁谁谁谁写的字,苍劲有力,风骨铮铮…… 惠兰装模作样的一边听一边点头,实则心里在奋笔疾书,记下来记下来,以后能用上。 最后是给老爷子一幅画,两个舅舅一人一副字,三个表哥一人一个名牌端砚。惠兰感慨,幸亏老爹是个学文懂文的,不然哪里这么快找来这些个适合的东西。看来家里真的是有家底的,所谓文士风流那可都是钱堆出来的。没有名贵的衣料头冠,得体的裁剪工艺,名家的折扇,贵重的玉佩,丰厚的打赏,懂事的跟班,一掷千金的豪迈,你装什么文人才子。唉,轻轻松松从库房就找出这些,不说库房还有,就是父亲给她的几箱子字画书文笔墨纸砚的估计更贵重,惠兰美滋滋的想着。两位表姐准备的是一人一块玉佩,惠兰同样不懂玉,但是看那玉佩莹润细腻,想来是好东西。 至于两位舅母,王妈妈有些为难。“姑娘如今是代表李家送礼,按说送什么都行。只是两位舅太太是长辈,姑娘毕竟是晚辈,随便挑了首饰送去恐有些不恭敬。” 惠兰秒懂,外祖父舅舅表哥表姐是亲人,送什么东西都行,更何况这准备的也不掉价。而舅母没有血缘,却是外祖家的内当家,以后和她打交道的多是她们。想想林黛玉和薛宝钗就知道了,王夫人明显对宝钗更好,因为和她有血缘关系。生活在这古代的深宅大院,当家主母才是最能决定你生活质量的人。这样就更要费心准备礼物了,既表示了谢意,还要表达出敬重和亲近。 惠兰弓起食指蹭了蹭下巴,眼珠一转看向了暖阁。心里打了个响指,这不就有了吗。“昨日陛下赏赐的绸缎都有什么?” 王妈妈眼前一亮,闻弦音知雅意,“有缂丝4匹,蜀锦4匹,羽纱4匹,茧绸4匹,纱罗4匹,纹绫4匹。” 惠兰点点头,她虽然不懂这些绸缎的价值,但是听王妈妈说的顺序就有底了。“颜色都是什么样的?” 王妈妈面上闪过一丝心疼,“缂丝和纱罗都是素色的,想来是陛下体恤姑娘。除了蜀锦和茧绸有花样纹路,颜色鲜亮,剩下的都是些纯色的适合年轻姑娘穿的。” 素色那就是适合她守孝穿的,看来这陛下还挺体贴人。两位舅母年纪不算大,素色也是能穿的,而且那边也在守孝。但是颜色鲜艳的,等她们出了孝也不是不能穿。惠兰琢磨了半天,拍板道:“就给两位舅母一人一匹缂丝,一匹纱罗,总是御赐的东西,我全都送入了也显得我不恭敬。”至于颜色鲜艳的和纯色的还是留着给镇国公府那边送,毕竟是御赐的东西,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王妈妈应了,带了两个丫鬟进暖阁开箱子取东西。惠兰放下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不少。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算太占地方,分别包好写了签子,装了一个紫檀木箱子暂时先放在惠兰屋里,等着第二天去送。 惠兰又小大人一样让王妈妈把舅舅家的马车扫扫干净检查检查,准备些路上用的东西和点心吃食。王妈妈一一应了,夸惠兰体贴懂事长大了,又查漏补缺了一些。两人商量了半天,都很满意。 眼看着黄昏了,惠兰让王妈妈回去吃饭。又让她带话给那几位管家管事和妈妈,接下来除了忙手头的事,另外抽空先把家里要归置的东西分门别类分成四摊,由他们四人一人管一摊,先写个章程列出清单。等送走了舅舅就一起合计一下章程,然后就照章办事。至于怎么分配,让他们自己商量。王妈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应了,匆匆回去找几位搭档了。 惠兰没当过管理,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走路。这事前计划,事后总结,然后开个表彰会,奖功罚过,再接再厉,这不是干事情的固定流程吗。这几位都是能人,她也得支楞起来,哪怕是个空架子呢,也是能唬住人的。不是显摆自己要压制谁,而是一棵树要树干和树枝同时成长才是健康的树啊。她可不希望树枝太粗壮,而树干又太营养不良,那样树会倒的。哪怕她这个树干是没用的泡桐树树干,哪怕外强中干,也得撑住了架子。首先要保证树活着,才能做别的,她也是虎死架不倒嘛。 青果柳芽都已经回来了,看柳芽和青果眉开眼笑的,想来相谈甚欢。一边穿外出的衣服,惠兰让青果去舅舅那边表示她要去共进晚餐。又让柳叶去厨房说一声,不能让人白跑也不能浪费东西。两人应命去了,惠兰就带着柳芽去灵堂上香烧纸磕头奠酒。恭恭敬敬,认认真真,没有半点敷衍。 她双手合十闭眼祷祝,“李老爷,父亲,你安心去,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来历了,但是我问心无愧。我会代你的惠兰好好活着,健康顺利,平安喜乐一生。至于李家,我会尽我所能,至于未来如何,我不能保证,一切全看天意。” 祷祝完毕,又拜了三拜,惠兰才起身。看着明明灭灭的线香,微微一笑出了灵堂。 三个丫头都等在外面,见她出来,给她戴好兜帽簇拥着她去舅舅那里吃饭。舅舅舅母很开心的接待了她,临别在即,见一次少一次。惠兰这样亲近他们,他们怎么能不高兴不欣慰。 食不言,安安静静的饱餐了一顿,三个人坐着喝茶说话。两个大人是红茶,她是水果茶,甜丝丝的她倒是喜欢。 舅舅说了他们的打算,明后两天去拜访一下座师故交,大后天出发。惠兰表示收到,送礼物做点心的时间确定了。又让舅舅别和她客气,走礼拜访有礼物不周全的可以和她说,她来补,总比急切间去外面买的好。舅舅坚决拒绝了,说是来的时候备下了,让她不用费心云云。 舅甥又说了些家常话,惠兰就被赶回去睡觉了。 第八章 送别 接下来两天,惠兰过的很安稳平静。除了固定的去灵堂早晚拜祭就是晚上陪着舅舅他们吃晚饭联络感情。到他们走的前一天下午,姑父姑母做东在家里为舅舅舅母办饯行宴,惠兰自然列席。 两家人喝茶吃菜(有丧事不宜喝酒),谈天说地。两边一文一武,竟然没有冷场。文士也能大谈军中英杰、行伍壮志;武人虽然豪迈,却也能说些科举轶事、文人雅士趣谈,一场宴席倒是宾主尽欢。 原来虽然文武殊途,却也不是势不两立。两位不同行业的人要相谈甚欢需要了解对方并愿意投其所好。惠兰一边默默吃菜,一边感叹涨姿势了! 两位女士,也是大谈儿女经。一个豪爽,一个温婉,倒是说的投契。 惠兰深感佩服,果然古往今来的女人当了妈,孩子绝对是她们百分之八十的话题。 最后,话题不可避免的拐到惠兰身上。两边开启商业吹捧模式,一顿输出猛如虎,让自认反应迟钝脸皮厚重的惠兰都红了脸。 过了过了,你们两边又不是推销滞销品,不用这样。她一个短腿豆丁,还不到五岁,夸孝顺体贴还不算什么,夸能干懂事、美貌出众是不是有点夸张。虽然是说长大后的她,但是还是别贷款夸了。期望太高,万一她达不到,那您不是有落差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惠兰还是希望猥琐发育,所谓苟到最后应有尽有嘛。 “您几位都是惠儿至亲,关起门来我也就厚着脸皮听了,传到外头,不是让人说你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那我就没脸见人了。”惠兰装模作样的用手捂住脸,笑着撒娇。 互夸总算告一段落,接着是母亲般的关爱。舅家满心满眼的不舍与牵挂,姑家自然是拍胸脯打包票。你感谢,我谦虚,最后,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最后的最后,惠兰跟着舅家给姑家敬茶,一切全托付给你家了;然后惠兰和姑家以茶代酒祝了舅家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又拉着手说了半天体己话,到天擦黑了,饯行宴才散了。 一起送走了姑家,舅舅舅母又拉着交代了再交代,车轱辘话来回说。感念他们的关切,惠兰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认真答应着。 最后还是舅母开了口,“天不早了,让孩子回去歇着。这些话都是说过了的,惠儿是个聪明孩子,会记着的。瞧你,恨不得把几年的话一气给说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日后家里孝满起复,到京里来做官,孩子就在眼皮下,还能不让你见吗?” 舅舅闻言叹了口气,神色轻松了一些,“你说的有理,我也是一叶障目了。好孩子,回去歇着,别忘了写信。” 惠兰下了椅子,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舅舅舅母明天还要赶路,也早点歇着。外边乍暖还寒的,路上记得添减衣物,饮食多注意,务必要顺顺利利的。” 舅舅舅母欣慰的点头答应,有交代她注意身体,好好吃饭云云,过了一会,惠兰才告辞回去了。 今天王妈妈跟着,“妈妈别忘了交代厨房,明晨起早点,做些拿手的糕点干粮给舅舅带着路上吃。她们早起辛苦,妈妈看着给些赏赐。” 王妈妈干脆的应了,还说让得力的人会早起去厨房看顾,保证做的东西既有京城的特产,又有舅爷爱吃的。 惠兰就夸了夸自己奶娘,又说了些闲话就到了她房间。更衣洗漱后,惠兰躺进被窝里。 心里算着账,马匹喂过了,又另外多预备了两匹;车子检查过了,又添了一层垫子,减少颠簸;礼物送了,心意表达了;跟着的人也都让李叔一一看过了,都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没病没灾的,明早再把糕点送去然后送别。 完美,惠兰放了心,安心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黑着,惠兰就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惠兰半梦半醒间被收拾好抱去了灵堂,舅舅舅母会拜祭了父亲然后出发,她需要在场。 完成了一系列仪式,天微微亮了一点。惠兰陪着他们吃了一顿丰盛清淡的早饭,又说了会话。然后带着家里得力的下人,一起送他们出门。大家虽然都有不舍,但是面上都带着笑。 惠兰觉着自己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爱哭爱笑,还特别任性娇气。嘴上说着一路顺风,眼圈一下就红了。 也许,她也不是天生就是从前那样无坚不摧的钢铁女战士。只是即将成年的时候失了父母,从此几乎再没有人宠爱心疼,才不得不学着坚强独立。眼前的虽然不是父亲母亲,却也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舅舅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舅母比较感性,也红了眼圈,还用帕子沾了沾眼睛,不舍的抱住惠兰,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很快调整了情绪。搜肠刮肚说了几句俏皮话,把舅舅舅母都逗笑了。她这才又认真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催着他们上车。 眼见着一行四个马车四匹马消失在视线中,惠兰略有些惆怅的回了房间。她闷了一早上,午饭都没吃多少。于是招来了王妈妈,对她好一番嘘寒问暖,强烈建议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惠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之前也是吃过中药的,简直是能当场给人送走的威力啊。她连忙扯开笑脸恳切的表示自己没病没灾,只是前几天吃的撑了,今天中午发挥有些失常了。 再加上舅舅他们回家去了,她心里有些舍不得,所以更加导致了饭量锐减,绝对不需要大夫啊大夫。 惠兰甚至一边说一边跳下椅子在房里小跑了一圈,以证清白。成功把王妈妈和几个丫鬟逗笑了,但是她笑过了还是有些迟疑。 于是惠兰果断转移话题,“妈妈啊,你们几位列单子写章程弄的怎么样了?” 王妈妈正色道,“老奴们查了各处账册,各色单子已经列好了,只用一一核对好后再分开封存重新造册登记就可以搬了。至于章程,咱们几个没写过,正在琢磨呢。”说到后来,她有些不好意思。 明白,你们办事都有了经验心里也有章法,但是估计计划书还真没写过,更何况……惠兰纠结,他们应该都识字不多……! 惠兰笑的尴尬,她把这个给忘了,别说他们几位仆人不认识多少字更不一定会写字,另外以她目前的年纪,就算认识字,应该数量也不会太多。他们真写出来了,她也理所应当是看不懂的! 眼珠子转了转,惠兰干笑着安慰,“没事没事,你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人了,只是没经验而已。这样,你们就把这件事整体估计一下,预计需要多长时间、多少人、多少钱这些给我说一遍就行。” 王妈妈松了口气,“知道了,老奴这就回去和他们商量了,最迟明儿就能给姑娘回话。” 你不想着让我吃苦药就行,惠兰连连点头,又鼓励了几句才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出了门。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惠兰偷偷在身前比了个耶,逃过一劫,撒花。 这么一折腾,惠兰满血复活,哪里还有半点惆怅。她打发了丫鬟们,卷着被子,一个人哈皮的哼着歌午休。 第九章 家底 家里没有大人在,小孩子会怎么样呢?对,没错,撒欢。虽然惠兰碍于实际情况没能撒欢,心情也是比较轻松的。 她午睡醒了吃了一顿豪华大餐(相比她以前)然后决定把自己家转一遍。 从她在这里睁开眼就没有完整的看过这个府邸,也只是在她自己的房间打转,最多去过父亲房间、客院和被布置成灵堂的正堂。 想着再过一个月这里就不是她家了,惠兰充满干劲。青果算是外人,只笑眯眯的跟着不说话。 于是柳芽柳叶临时客串了向导,出门的时候惠兰笑着和她们说:“你们都比我大,这个家你们住的都比我久。今天咱们就当临别缅怀了,你们就一处一处细致的介绍一下。给我给青果姐姐,也是给你们和在这个家里住过的几辈人介绍。” 眼见着柳芽柳叶泫然欲泣,青果也满脸沉重。 蕙兰讪笑,糟糕,一个不小心突然煽情。 连忙补救,“别这样别这样,这宅子是太祖赏功赏给我曾祖的。归根到底是皇家的东西,只是给我们住而已。现在咱们家人少,住这么大的宅子太浪费了。现在还给了朝廷,可以另外赐给别的有功之臣,那样才不会糟蹋了这么好的宅子啊。” 见她们还是没有开脸,蕙兰昂首挺胸,故作激昂的道,“再说了,这个宅子那可是住英雄的。等我将来长大了做了英雄,我一定把宅子再给咱们挣回来。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 蕙兰拍着胸口大包大揽。一下子把三个美少女逗笑了。 “这才对嘛,漂漂亮亮的小美女就要开开心心的,整体愁眉苦脸的会长皱纹的。”蕙兰故意蹙着脸向她们展示。 “姑娘……”青果娇嗔着甩了甩帕子。她比两个柳大三岁,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被蕙兰一句小美女说的羞红了脸。 柳芽是蕙兰的奶姐,和蕙兰最亲,也红着小脸嗔怪道:“姑娘哪里学的登徒子的村话,快别让我娘听见。” 柳叶在一边猛点头。 蕙兰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好,我保证不在妈妈和长辈面前说。” 但是私下里可就不一定了。 “快走快走,这会外面不冷。”蕙兰催促道。 青果无语,这不是不在哪里说的问题! 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建筑,开阔质朴。五进的大宅子,什么正院,厢房,耳房,倒座,外书房,偏院,后花园、后罩房……看的蕙兰眼花缭乱。 父亲生前理所应当住的正院,蕙兰年纪还小,本来住在正院的厢房。但是自从父亲病的重了之后就把蕙兰挪到了正院紧挨的东偏院了。 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整个宅子轮廓,除了正院之外都没进去。就这转完回到房间,太阳都快落山了。 这家伙估计得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庭院深深,百转千回的。蕙兰呈大字型摊在罗汉床上感叹,千尺豪宅啊有木有,花园别墅啊有木有,正宗古建筑啊……! 可惜过了清明节就不属于她的了,蕙兰不禁有些肉疼。 算了,宅子太大了,住着不安心。再进个贼被偷了东西,那她估计得气死。 还是住小房子,这样她一个底层社畜比较有安全感。 惠兰觉着她已经感受到了贫富差距,第二天却又迎来了暴击。 两男两女,两队青中年夫妻。一大早吃完早饭就来惠兰房间报道,分别从庄子铺子园子、古董字画家具摆件、首饰衣料金银、家将管事仆人四个方面展开叙述。 他们成功的将惠兰的想象力提升了拉宽了无数倍,她听了一半就开始在心里流下面条宽的眼泪。 冤不冤啊你们,这么大的家业怎么不多生几个孩子啊。要是她没来,惠兰小姑娘一挂,那这几十万贯的家财不都便宜了不知道什么人了吗? 难道李家人都是超尘脱俗,视钱财为粪土的吗? 但是她李惠兰不是啊,真不是啊。她无数次畅想自己在粪土里遨游,发誓哪怕溺死也要做个有钱鬼啊! 她看了那么多文,以为主角带着两个庄子一个铺子万两压箱银还有几匣子金银珠宝首饰和几十匹绫罗绸缎那就算是家底殷实风光大嫁了。 惠兰泪目,你家的产业除了银子差一点,其他的东西都够嫁四五个主角了啊!! 这简直是从马里亚纳海沟到珠穆朗玛峰啊,世界的巨大参差让惠兰觉着受到了会心一击,瞬间红蓝全空。 六个田庄,加起来快两万亩地了。五个京城的铺子,虽然都因为父母亲不善经营只是租出去收租金,那也都是二环内的黄金旺铺啊!还有三个宅子,一个二进两个一进,王府井的大平层…… 还好,这里面包含了母亲大人的陪嫁,不然她的财产还得刷刷的往上涨。 至于成箱的绫罗古董摆件什么的,惠兰不太懂,只听个数就算了。字画也只有两三箱,符合武将家的风格。 但是还有几箱的金玉首饰之类、千贯铜钱和万两现银让惠兰彻底麻了。 貌似母亲的这些类型的陪嫁好像已经请姑母存着了,那这…… 这算是一朝暴富吗?中了千万彩票就是这种感觉!惠兰很有咬胳膊的冲动,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太玄幻了! 稳住稳住,惠兰安慰自己。小姑娘惠兰估计对这些东西还没概念,她在这里瞎激动那才是不正常。 她喝了几口水,又去听压轴的王妈妈汇报人力资源状况。 于是被转移了注意,这家里主人和仆人比例严重失调啊! 每个庄子上有一家子人做管事的,平均每家五口人。铺子租出去了不用派人,二进宅子有两家人看宅子,一进的分别是一家人。 这府里光管事的有十五个,还不包括眼前这几位。剩下的男女老少加起来近百人了! 另外还有放出去荣养的老人家将得有一二十家,人口不一。 我的妈呀,这么一大票人,名义上就伺候她一个,太浪费人才了!!! 王妈妈总算念完了清单,惠兰连道辛苦,让她坐下喝茶,又招呼其他几位也喝茶吃点心。 接着李管家代表他们几位说了办事的流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其他人也不时补充几句。 惠兰全程只带着笑点头,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比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菜鸟会办事。她一个外行,坐享其成就行了。 李管家说完,惠兰夸了他们半天,夸的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谦虚了半天。 本来惠兰觉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是可惜她遭遇了暴击,脑回路都堵了。 于是她有些迫不及待的让他们回去忙去了,还不忘叮咛他们别忘了吃饭。 后面回过神来的惠兰恨不得以头抢地耳,她那会一定是傻了! 第十章 恩典 午休的时候,惠兰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像铜铃。 曾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车有房有钱有闲。 这过来才几天,这一早上的时间就全部实现了? 惠兰咬着指甲犹感身在九重天,太玄幻了有木有? 她在床上翻来滚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一觉睡醒,蕙兰先懵了几秒钟,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一夜暴富的正常反应都是像范进中举一样,她之前不是也像个傻子一样吗。 算了,淡定淡定,钱财身外物。 这会又不像现代,真中了大奖可以包的严严实实的领了奖交了税然后存银行不用怕被偷被抢。之后再买房买车环游世界,这样才是人生赢家啊! 可惜现在是古代封建社会,万贯家财千亩良田也扛不住一个抄家灭族。 这古代医疗条件又不好,有个病啊灾啊的她再没了,那那么多钱就是别人的了。 所以虽然她现在有很多钱,但是是不是真正属于她那还取决于很多因素。 她该做的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健康成长,长命百岁。凡事要低调,不要随便得罪人害人。 古树能存活千年的依据不仅是它努力生长,更是它无用无害啊! 蕙兰头脑风暴到最后,终于平静了。她决定了,她从今往后的人生目标就是那棵老树了。人生宗旨:要努力生活、要人畜无害、要没有价值…… 双手抱拳,蕙兰给自己加油鼓劲。 第二天是二七,姑母一家早早就来了,祭奠后姑父和两个表哥就回去了。 姑母留下来陪她说话,确定她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又一起吃了午饭才告辞回家。 午后,蕙兰请了李、周、王、刘四位大管事说话,商定了明天开始动手。 然后惠兰又说了一件事,“听了姑母的提醒,我这里有个想法,你们帮我参谋一下,看能不能实行。” “姑娘请说。”李管家做代表发言。 蕙兰笑的可爱,“是这样,眼前收拾东西得不少人手,家里的仆人勉强够用了。但是他们得比以前多出来一样活,还是重活。不如二三四月都给他们双份月钱,也不叫他们白辛苦。”几位都没有异议,连声附和。 蕙兰继续道:“另外,等父亲出了殡,咱们只怕就得搬家。总不能赶着清明才搬,那就太匆忙了。陛下恩重,赐下了一个两进的宅子,住十几口人都够了。但是咱们家的人口有些多,到时候只怕住不下。而且我出了热孝就是被姑母接到镇国公府。那御赐的宅子住的机会可能不多。”说完喝了口蜜水润喉。 她在这里比以前用嗓费了很多,要多喝水! 几人对视一眼,李管家带头,“姑娘的意思是?” 蕙兰放下杯子,“我想呢,趁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让各处管事问问下面。有人想出去的,咱们就给了身契放他们自由” 接着她补充道:“要出去的不但不用赎身银子,还准他们带走在咱们家攒的东西,另外再给两个月月钱。这么做,也是给父亲积福,让他们不要有后顾之忧,只管报上来。” “姑娘想的周到,就让管事们跟下面人说,为了给老爷积福,老爷出殡后要放一批人出去。姑娘慈悲,不要赎身银子,还准他们带走在府里攒的东西,另外再赏两个月月钱给他们安家。只要想出去的,等顺顺利利送走了老爷就让他们如愿。”李管家补充道。 眨了眨眼睛,还是李叔会说话,以积福为名目,让那些要出去的人感念她们父女。又提了要顺利送走父亲后才办,就是提醒他们出殡前老老实实出力干活才能有美好的未来。 比起她直接说家里败落了,用不了太多仆人,要放一批人出去要体面太多了。 嗯,又学到了,蕙兰心里记下来。 “就按李叔说的传话下去,庄子里宅子里也要传到了,不要漏了谁。另外,不走的人也是赏两个月月钱,咱们家不搞区别对待。但是不管是谁,要留的要走的,手里的差事不能出差错了。误了父亲的大事,不但没有赏还得受罚呢。”惠兰板着小脸强调。 “是。”四个人都站起身躬身应命。 忙了一早上,眼看着快到饭点了,惠兰就让他们都回去吃饭,只有王妈妈多留了一会。 她们俩加上三个丫鬟说了会家常,厨房那边就把饭送过来了。惠兰就让王妈妈带着柳芽回去吃饭,王妈妈却要留下来服侍她。 惠兰坚决拒绝,她让王妈妈回去吃饭就是怕这样。最后劝了又劝还撒娇耍赖半天才让柳芽陪着王妈妈回去吃饭了。 别说她内里是个成年人,不习惯让人服侍。就是王妈妈忙活了一早上了,还让人家饿着肚子服侍她,那也太不近人情了。更不要说王妈妈还是她奶娘,那是长辈。 管他这里算不算,反正在她心里算就行。 到了下午,他们就忙开了,周管事带着几个得力的属下逐个铺子宅子查验登记,重点是御赐的田庄和园子。 顺便通知大姑娘给的恩典,让他们早做准备。 库房那边是王妈妈和刘妈妈,两个人对着册子一样样核对装箱。一个收拾御赐之物,一个收拾李家私财。 李管家牵头抓总,一边应对家里吃喝拉撒的日常琐事,一边做好他们几位的后勤保障。 府里治丧,没事也没个人来访,关起门了成一统。除了蕙兰和她跟前的三个丫鬟,其他人都忙碌起来了。 但是她们也是有事做的,正院和蕙兰住的偏院里的东西也要区别开来登记造册分别收拾装箱。 两处工作量不大,不适合外人动手,于是蕙兰亲自出马。 正院里都是父母的遗物,蕙兰身为人女,当然该尽一份力。 李管家拨了一个女账房过来,负责登记造册。 青果带着柳芽柳叶收拾,她们只用收拾小件的东西。大件的只用登记在册,随后自然有李管家来处置。 蕙兰怀念的在父亲生前起居的东稍间徜徉环顾,这里几乎只剩下家具了。 父亲生前常用常戴的、喜欢的小物件都陪在他身边了。 大秦不提倡丧事太过奢靡,所以除了随身那些东西,就只准备了少量的陪葬品。 已经二月底了,再过一个多月,这间屋子,这座宅子就都不属于他们了。 第十一章 永别 等父亲下葬后,祠堂也会被叔祖搬到他们家那边。 在这燕京城,襄城伯李家的痕迹会被一点点擦干净。 怪不得哪怕到了21世纪,都有人重男轻女呢。 在这古代封建社会,没有儿子后果很严重啊。 贵族没有儿子就没人能继承爵位;富人没有儿子就没人继承家业;穷人没儿子也没人能帮忙干活继承土地。 没儿子的后果是后继无人,贵者荣耀如烟尘消散,富者家业家财散尽,贫者失去安身立命的土地。 如果她是个儿子,这传承了几代人荣耀的襄城伯府,父亲不一定会那么干脆利落的放手。 哪怕降等袭爵呢,哪怕不在乎钱财呢,这份沉甸甸的荣耀总不是能轻易抛弃的。 蕙兰长出了口气,笑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真是半夜起来看三国,替古人担忧。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还算命好,有田有屋又有钱。 身上还有一个御赐的还算拿得出手的爵位,有爵位就有皇粮吃了,哪怕她一穷二白也是不用担心会被饿死的。 又有两家靠谱的亲戚,高官显贵,家庭富裕,人丁兴旺。不能像亲爹娘一样坐他的后盾,也是能护住她帮衬她的。 这比她之前的穷鬼孤儿人生已经好了几百倍了,所以她心里只有感恩和爱。 东西不少,事情琐碎,持续到六七之前大家都脱了冬衣才算彻底归置清楚了。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是总算在期限内圆满完成了,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御赐的东西连同清单册子安放在了东库房,只等验收了。 自家的大件家具箱子也陆续陈夜色抬到了御赐给她的那所宅子里。 不仅塞满了那边的库房,也把各处院落房间都布置妥当了。 那边蕙兰住的机会不多,除了了房间里常用的东西库房里的东西在短时间内大概率是不会动了。所以李管家亲自出马,过去盯着那边陈列摆放的,蕙兰很放心。 等事情告一段落了,蕙兰暗自松了口气,她非常的满意。像她这种咸鱼,一百分浪费,六十分万岁。 六期是小祭,并不费事,蕙兰吩咐全家趁空休息几天。接下来七期可是大场面,出殡下葬,那可是需要所有人支棱起来全力支持的。 于是优秀的李管家减免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值司,精简出来的人手和其他不可或缺的位置上的人搭班干活。 这样就相当于轮班了,干一天歇一天,工钱照发。 全家上下反响激烈,感恩戴德。李家瞬间达到了阶级大融合,上下亲如一家,主仆同心同德。 这一招蕙兰也拍手叫绝,说一声佩服。李叔果然是人才,特别适合做大型集团的人力高管。 蕙兰像一块海绵一样,一边赞赏一边没忘了偷师。记下来记下来,以后会考。 有这些能人忠仆在,还有姑母提前来坐镇,惠兰成了全家最闲的一个。囧! 显庆五年三月二十,末代襄城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于今天出殡。 前一晚全家从上到下几乎都没睡,连惠兰也不例外。她和几位堂哥在灵堂坐夜,不用做别的,只用跪在灵堂烧纸添灯油而已。 这一个多月,虽然是在孝期,厨房也一天三顿给她精心准备饭菜汤品点心。也可能惠兰精神力比较强大,加上吃的好睡的好,所以来了这么久再没病过。 要不然姑母不会同意她熬夜的,但是仍然交代她支持不住就去睡,孝心不在这个上面。 惠兰答应的贼痛快,她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明天父亲就要下葬,从此就是真的天人永隔了,要拜也只能拜牌位了。她今晚一点都不困,只想最后再陪陪他,这应该也是小惠兰的心愿。 鸡鸣声拉开了帷幕,辰时发引,出殡的物什昨天就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初春时分,只在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宅子里灯火通明,照的亮如白昼。 惠兰披麻戴孝和三位堂哥和四五个堂侄一起跪灵,辞灵完毕。摔盘捧幡后灵柩从大门口起行。 队伍行进缓慢,惠兰捧着灵牌带着三个堂哥一路哭一路向设了路祭的亲友故旧磕头拜谢。惠兰一路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加上哭的惨,没多久已经是晕头转向了,路上的那些人一个没记住。 要不是两位比她大几岁的堂侄左右掺着她,她估计支撑不到出城门。 一出城门,惠兰上了马车就瘫了。青果已经在车上了,忙给她擦脸擦手喂水。 惠兰觉着自己命不久矣了,她现在眼睛疼喉咙痛,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人死于守丧呢,惠兰还以为是夸张了,原来真的没有啊。 大秦的丧礼已经俭薄很多了,都这么熬人,更何况其他礼教大于天的时代了。身体略微差点的孝子贤孙,分分钟都得跟着先人下去尽孝啊。 车上放着暖炉,惠兰喝了几杯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睡了过去。 孝子们都上了马车,缓缓的跟着送灵的队伍往李家在西山的福地行进。 快到西山的时候,惠兰被青果叫醒了,“姑娘,到西山了。” 惠兰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愣了几秒,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又喝了两杯水,还忍着羞臊在马车里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 没办法,这荒山野地的,又是送灵途中,哪里有条件让她去找个公厕解决,梦里才有可能! 解决完毕,青果帮她整理好衣服,惠兰不禁感叹古人出行的不方便。一定程度上,这种不方便促生了贵族的许多奢靡行为。比如在交通工具上准备吃喝拉撒的全套设施,捂脸…… 到了山顶,所有孝子都下了车,重新在前面领头。进了李家的墓地,来到点好的吉穴。 惠兰泪眼朦胧的看着父亲的棺木被一点一点埋进土里,心里难受的厉害,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全部流程走完,惠兰在坟前种下两棵松树苗。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是这两棵树一定会茁壮成长。 就像一个轮回,这里埋葬了逝者,又孕育了新生命。 惠兰抚着树苗在心里向父亲保证,她会好好生活,绝不做悲剧的林妹妹,一定做一个向阳而生的人,眼里有光心中有爱,幸福快乐一辈子。 看着墓碑,惠兰笑中带泪,您放心! 第十二章 遣散 惠兰躺了两天才回过神,家里下人继续执行上一休一的政策,让大家休养生息。 第三天,惠兰和李管家周管事王妈妈一起看要放出去的下人单子。 上下总共有三十六户一百四十九人求去,宅子里庄子上都有。这些人放出去后总共就剩二十几口人了,除去上了年纪的,能当差的就是六十来号人了。 惠兰松了口气,李家在的将来二十年内都是守成,要不了这么多人。人闲生事这是必然的,所以好聚好散是最明智的。 出殡后,一心留下的田庄上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春耕在即,耽误不得。 想走的也都在宅子里亲戚家留着等消息,放人的事必定是要在搬家前解决的。 快刀斩乱麻,惠兰也不想耽误。刘妈妈今天已经开始带着安心留下的人收拾搬迁剩下的东西了。 于是王妈妈下去核对要发出去的月钱和赏钱,李管家和周管事留下商量搬家后要派到庄子上的人。新宅子以后最多留四户人,其他的都要撤到庄子上。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惠兰之前看的清单上的东西都是去掉了御赐的东西的。要是加上御赐的,李家的田庄有十个,铺子有八个。 天啊地啊,你为什么不让惠兰是个男的?惠兰开始怨天尤人恨社会了! 她要是个男的,妥妥的一个官四代,富四代。那些庄子铺子还有这个大宅子都是她的啊啊啊…… 惠兰大哭…… 算了,现在已经很不少了。惠兰默念:乐极生悲,贪字变成贫,贪多嚼不烂,人心不足蛇吞象……关键是她不想做人妖,于是终于平静了下来! 说是商量主要是他们两个商量,惠兰列席。 商量的结果,周家老爷子继续管着最大的那个田庄。另外再分了六户之前放出去荣养的都没有孩子的过去,就是让她们去养老的。周管事担着巡视田庄,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从今年开始,又加了每年核收各田庄收益的差事,所以根本没功夫参与田庄的生产。 其他庄子,无论原来的管事在不在,一律打乱重排,每个庄子分了两户过去。 惠兰强调,分了两户的庄子,现任管事干的不好的就让另一家顶上。另外将来家里的铺子会收回来一两间,有想学着经商或者自认为有这方面能力的也可以做好准备。 咱也搞个竞争上岗,在位的有人督促着会不懈努力,没在位的也能有个盼头不至于自暴自弃不是。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理财讲究多维度全方位嘛,惠兰也是有经商梦想的。 两位管事从善如流,夸她好想法。惠兰笑而不语,好方法不能浪费,她可没说她是原创。 另外剩了四户人家,就留在惠兰被赏赐的那个李宅里支应,包括李管家一家。 因为看了黄历,三月二十六宜搬家,今天已经是二十三了。 所以惠兰让他们俩去帮王妈妈午后,未正时分召集人到大库房来销名字领赏赐。 这是件大事,早办早了。而且光是在下人名册上划了名字还不够,还得去京兆府衙销去了奴籍,拿了文书才算是真正成了自由民了。 因为人太多,所以惠兰让李管家明天统一去办。等他们一户一户去办,还不知道得等多久。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惠兰屋里包括柳叶在内,也有五个小姑娘要出去。除了柳叶是十二岁,其他都是六七岁的小姑娘。 除了柳叶熟悉点,其他的惠兰都没什么印象。统一给了一两银子做临别礼物,柳叶额外多了一两银子。 她们都进来磕头谢恩,惠兰没让她们多跪,安慰了她们几句久都让回去了。柳叶多留了一会,小姑娘哭的凄惨,惹的惠兰和青果红了眼圈,柳芽和她抱着一起哭。 惠兰没太见过这个场面,还是青果劝住了她们,这才免了惠兰的房间被水漫金山。 她俩一人送了柳叶一个银簪一幅银耳环,惠兰囧,她也想给个首饰什么的做纪念的,奈何她一个小丫头只有小孩子的东西。 说了几句离别的话,惠兰交代柳叶以后有事别忘了给她送个信。柳叶答应了,又给她磕了个头才走了。 和小姑娘也相处了一个来月了,惠兰心里有些不好受。午饭随便吃了点,午休也没怎么睡。 未初王妈妈就派人来请她,惠兰就起来穿戴好带着青果柳芽去了大库房。 惠兰被请进了大库房旁边的小抱厦,里面已经生了火盆。李管家周管事带着留下的两个账房,王妈妈刘妈妈带着五个剩下的管事妈妈已经在待命了。 想着外面空地上站满的人,惠兰叹了口气。共事这么久的同事过了今天就要分道扬镳的,他们应该都是来送别的。 惠兰坐了上座,也让她们都坐了。她们谢了座就在已经摆好的长案矮几后坐了。男的这边案上是一本册子和笔墨纸砚还有算盘;女的那边矮几上一次排开堆着六个大木箱子。 箱子里面都是铜钱,库房里的那些铜钱留着没动就是等这个时候。 时辰应该到了,李管家站起身请示。惠兰点头,送别会正式开始。 意料中的,场面比较悲壮。 每一个进来的都少不了哭诉新丧的家主,有感叹李家几辈的恩德,感激不已的;还有自责不已,骂自己对不住主子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对惠兰表达了深切的感激和诚挚的的祝福。还有地位较高的向留下的诸人哀言托付小主子的…… 别说惠兰和两个丫头被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李管家他们都沦陷了。 忙了一个多时辰,好容易一个个交接清楚了。又因为李管家的仗义帮忙,所有脱籍的人一起跪在抱厦外,声泪俱下的高声道谢并拜别旧主。 惠兰泪洒当场,出了抱厦,扬声让他们起来温言安抚并交代了临别祝词,“你们出去了,以后不管留京还是回乡,不管经商还是务农,都要好好的过活。奉公守法,孝老爱亲,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你们是大秦襄城伯府出去的人,不管到了哪里要抬头挺胸,堂堂正正的。以后谁有了难处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绝不会不管。诸位,江湖路远,擅自珍重!” 说完,惠兰疾步闪人。 她一个社恐几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今天是情绪到了。但是这样真情流露她还是挺不习惯的,这已经是她能发挥的极致了。盛筵必散,她趁早抽身退步,这里才能尽快散场。 再说情绪激动,慷慨陈词,热泪汹涌这都是很费体力的。她已经觉着有些缺氧了,需要尽快撤退,狗命要紧! 第十三章 准备 忙完了这件大事,剩下的就是紧锣密鼓的搬迁了。 原来搬家吉日是给惠兰这个主人定的,她需要当天带着除了留守两边的其他家人带着一些行李从伯府搬到李宅。然后再完成一系列仪式,就代表搬家完成了。 其他的东西早在那天之前就已经搬过去安置妥当了,避免了搬家当天的忙乱。 当天,惠兰穿着簇新的孝服,一手拿着一小袋粟米、一手拿着一块古玉、腿上还横放着一个新枕头,踩着吉时的点出了伯府进了李宅。 粟米入了粮库,新枕头送进了惠兰的卧室,古玉则被供奉到了真武大帝的神像前。 祭了天地祖先父母,拜了真武大帝,完成了一系列仪式,才算是完成了搬家的全部程序。 本来迁新居还要暖房温居的,但是李家还在热孝内,这一项就免了。 惠兰这几天累的够呛,索性她可以做甩手掌柜,不用费心出力。 那几位管家管事可不能像她一样清闲,首先是清明后将伯府赐田赐物之类的交接完毕。 然后给惠兰配齐了房里的丫头。除了青果不算,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四个,粗使四个。 接着给所有留下来的上下仆人发了赏赐,尽快按照之前的分配各归各位。 连周管事和刘妈妈两口子,也都在清明后交接清楚了就挥泪暂别了惠兰,去照顾庄子了。 清明后,惠兰发现李宅渐渐清静了下来。除了李管家和王妈妈夫妻,剩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门房两个,厨娘两个,一个马夫,一个账房,四个护院,六个粗使婆子,还有惠兰和她的十一个丫鬟! 惠兰深感腐败,表示要不要减上几个,被李管家委婉而坚决的否定了。 虽然不太明白,惠兰还是没有坚持。 晚上,王妈妈伺候着她吃了晚饭,又陪着她在院子里消食才给她解释了其中因由。 “这些个丫头,差不多包含了所有留下的仆从家的女儿。一来分到姑娘房里是最好的差事;二来以后姑娘进了镇国公府,也得带些趁手的人过去;三来有这些丫头在身边,姑娘也不至于和家下人疏远了。”王妈妈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惠兰却懂了她的没说出来的话,人心易变,万一将来哪家人生了别的心思,有这些丫头在她身边也是个掣肘。 这些丫头里当然也包括王妈妈的亲闺女柳芽和周管事刘妈妈的女儿,惠兰不能不感动于这几位忠仆对她的用心。 “我懂了,将来到了镇国公府,我会好好护着她们的。”惠兰向王妈妈承诺。 又唤跟在后边的青果,“趁着还有一段时间,妈妈就和青果一起教教那些小丫头,学些规矩,知道些眉高眼低。这些个人,我肯定不能都带去。但是这里是我的家,肯定是要回来的,留下来的也是要好好学的。” 惠兰拉了青果和柳芽的手,“王妈妈事忙,青果姐姐你多费费心。柳芽也别闲着,就一边学一边教。我等着看你们做个好师傅,教出一堆好徒弟,到时候桃李满天下。” 王妈妈笑着应了,也打趣了青果几句,还让柳芽拜师。青果不好意思,谦虚了几句就满口答应了。柳芽脆生生的应了,又作势向青果拜师,惹得青果要打她。两个半大姑娘笑闹了几句,惠兰看的高兴也加入了进去。 鲜活生动的几个姑娘,在月光下说笑,给这寂静的新宅子增添了许多人气。 接下来,李宅步入正轨。李管家带着账房和护院们,布置完善了宅子里、库房里的诸如防水防火防盗的种种防护措施。 王妈妈带着粗使婆子栽花种草,打扫卫生并抽空调教小丫头们。惠兰和柳芽被王妈妈开小灶,晚饭后在房间里学些礼仪规矩,权当消食了。 李管家把家里的安全预案做好后,又花了十来天的时间将全部贵重的、轻便的东西收拾出来二十来个箱子堆放在库房外部,到时候带去镇国公府。 这是不是太多了?惠兰弱弱的表示,去别人家住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姑娘是要常住的,不是走亲戚。主子不在,这宅子里收着那些粗笨的东西还行,再其他的贵重东西是一定要跟着姑娘走的。以后姑娘的人情往来,四时八节送礼回礼都要从这里出的。”李管家给她解释,他很坚持。 是这样吗?惠兰一知半解,她只记得林妹妹两次进贾府好像都没带多少东西多少人! 直到后来,惠兰旁敲侧击的问了青果,才知道李叔是对的。她被误导了,惠兰捂脸。林妹妹第一次去是走亲戚所以没带多少东西,第二次是书里没有明说再加上被私吞了大部分所以让她以为去别人家住是不用带多少东西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且,夫人的陪嫁除了庄子铺子,老爷都交托给了姑太太收着。”李管家又加了一句。 对了,母亲的嫁妆还在,姑母能收在哪,只能是在镇国公府了。有那些东西打底,她再带些东西应该不打眼! 幸亏之前库里的那些银子已经被送到了钱庄存下了,不然她还得多几个箱子,惠兰大为庆幸。 那些小丫头们除了学规矩做活还得做针线,惠兰看着那闪着银光的绣花针眼角直抽抽。 老天保佑,幸亏她没成了个丫鬟,不然以她的手工废柴的指数,她的手指头可以当没有了。 忙忙碌碌的过了四月,家里都换上了薄衫。 王妈妈这些天都在带着青果柳芽给她做衣服,小丫头们也都勉强出师了,除了各自忙活手头的事,都在做些粗浅的针线(王妈妈语)。 等惠兰出了百日热孝就要挪窝,到时候她就不用穿孝服了,只穿素服就好。 王妈妈开了库房,取了许多布匹绢帛。细软的绢帛给她做内里的亵衣亵裤和鞋袜,带花色的绸缎做荷包用来赏人。外衣及香囊配饰则是特地叫了外头有名的衣裳铺子的人来量体裁衣,衣裳料子自家出。 天渐渐热了,惠兰于是给全家上下都做了衣服,让大家过了百天一起穿新衣。 小丫头们欢天喜地的,家里也多了些热闹。 五月十四,前襄城伯过世百日。惠兰一大早就带着家下人行了祭礼,沐浴更衣,就算是出了热孝。 第十四章 敲打 吃完了早饭,姑母李夫人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来了。 惠兰拉了姑母在宅子里四下走了走,李管家在前引路并介绍。王妈妈带着青果柳芽和姑母带来的丫鬟婆子随侍在侧,时而补充几句。 进了主院堂屋坐下奉茶后,姑母开口就夸,“收拾的不错,井井有条的,有个过日子的模样。惠儿不错,这么些事顺顺当当的办好了。” 惠兰脸红,“姑母快别夸我了,都是李管家王妈妈他们得力,我不过是挂个名。” 肃立在侧的李管家王妈妈立刻跪下连道不敢,惠兰懵了, 不至于! 一指头戳到惠兰额头,姑母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说胡话,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这样说是让你李叔王妈妈他们难做的,传出去了,人家还当他们奴大欺主呢。” 让惶恐的李管家王妈妈起身,姑母喝了口茶,冲懵逼的惠兰眨眨眼,“他们再能干,凡事还是需要你点头的。下人能干是好事,但是总越不过主家的。你真为下面人好,以后就别再瞎谦虚!” 惠兰从善如流,立刻转口,“姑母,惠儿没有辜负李家的教导,没有让姑母失望。这些日子带着家下人忙忙乱乱的办了这些事,总算是没出纰漏。您不赏赏惠儿吗?” 一边说一边摇着姑母李夫人的胳膊撒娇。管他懂不懂,先照着做了,再慢慢探究! “好,惠儿办事办得好,该赏,不过你后边再说。来人,家下人辅佐大姑娘办差有功,都有赏。”李夫人暗赞惠兰孺子可教,忍着笑高声道。 李管家忙去召集男仆,王妈妈急急叫齐了女婢,一齐集合在堂屋前候赏。 等人齐了,李夫人牵着惠兰的手走到堂屋外。开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几个月,你们服侍姑娘辛苦了。姑娘年纪虽小,经了这么些大事,里里外外的操心,也历练出来了。这也少不了你们精心当差,用心伺候。我这个李家的姑太太,今儿再赏你们一回。赏你们的忠心,精心,用心。” 说完对跟来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她们早有准备,从后往前赏银子,数量不等。领头的李管家王妈妈与别个不同,赏的是荷包。 惠兰个子矮,后边的没看太清楚,只看清了眼前的。她闭紧嘴巴,姑母明显不是无的放矢,她决定静观其变,等着看姑母的后续。 果然,放了赏谢了恩,姑母强调,“忠仆如良将,要谨记忠在前,能在后。忠而无能犹可恕,能而忘忠实该杀。李家是武将出身,女子也是会杀人的。自你们老爷走后,你们姑娘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天子钦封的乡君,五品的诰封,镇国公府的侄小姐,不容任何人轻慢忤逆。” 刚才还发了一笔横财满脸喜色的一堆人,在短暂的旭日暖阳后又接受了寒冬腊月的呼啸北风。 惠兰顾不上陪他们打哆嗦,她正在看着姑母大人星星眼。姑母啊,你眼下活脱脱一个女将军女罗煞,杀伐决断有木有,狠辣无情有木有?神马女王神马御姐在姑母面前都弱爆了。 说的不是内容,而是杀气啊杀气!惠兰这下彻底信了,姑母是真正的将门虎女,见过血的。 怪不得姑母和姑父恩爱和谐,怪不得两个表哥在姑母面前乖的像猫儿。照姑母的气势,不说两个表哥呢,说不得姑父被揍过也说不定啊。 惠兰咬住唇,不可说不敢想,划掉。 这一番发作,什么叫恩威并施,什么是一手金银一手砍刀……这就是啊! 惠兰满心的感动和佩服,这都是为了她啊!怕人心思变,怕人闲生事,怕她震慑不住……这样未雨绸缪,真是令人感动的老母亲式的关怀啊! 她还以为姑母真那么洒脱的做甩手掌柜呢,原来还是不放心啊。惠兰在心里笑的奸诈,面对嘴硬心软的姑母,她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惠兰还在傻笑,却被姑母掐了掐手背,一抬头就接收到了死亡凝视。 傻笑卡壳,惠兰差点呛着,大脑飞速运转。奈何嘴不如脑子快,磕巴着唱红脸,“那个,那什么,姑母放心。想走的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留下的都是死心塌地的忠心的,呃……。” 她本来还想接一句能干的,生生忍住了。 李夫人翻了个白眼,转头笑道,“是了,你们姑娘是最了解你们的。是我杞人忧天了,都下去。” 姑啊,你这是笑里藏刀咩?惠兰明显看见走在最后的一个小丫头脸青唇白的。 惠兰顾不上同情她,她家姑母大人打发了所有下人,牵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青果迅速的上了茶就立刻闪人了,惠兰就有些怂。 乖乖坐在床角,笑的可爱(自认为)。 李夫人端坐在桌前,不疾不徐的喝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杯,回身轻轻瞟了惠兰一眼。 惠兰就知道了传说中的菊花一紧是什么意思了,于是笑的更可爱了(?)。 “呵……行了,别傻笑了,过来。”姑母笑着招手。 惠兰就收了笑,乖乖坐到姑母身边。 “你这丫头,说你聪明,总是反应慢半拍;说你笨,又还有点成算。算了,你这样挺好,心里有数就行,人前不用太聪明了。我们府里,四世同堂,可没有你家里这么清静!”李夫人摇头叹道。 惠兰眼睛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言下之意镇国公府也有波澜? 不是说镇国公府兄弟和睦,祖孙亲近,富贵逼人,权势滔天吗? 照理说,那边无侍妾无庶出,相比一般富贵人家,烦心事少了一大半啊。 “姑母,我什么时候过去啊?”惠兰打算关心一下。 “后天是好日子,我过来接你。要带的人和东西应该都准备妥当了,这两天就别折腾了。有什么缺的来不及置办的就等过去了再添置。好好歇息,好好吃饭是正经,到时候精气神十足的出场,也让你姑母能夸夸侄女。”说到后来,李夫人掩饰不在的得意。 “姑母平日里没人夸吗,逮着我才能夸?”惠兰真的好奇,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可不是吗,两个臭小子有什么可夸的,谁还没个香香软软的姑娘了?”姑母话里的怨念都要溢出来了。 惠兰想笑又不敢笑,镇国公一子二女,姑母只有两个儿子。该不是镇国公夫人成天用自家姑娘馋姑母,天长日久的,姑母都怨念丛生了? “不说了,总之你什么都别想,大大方方的去。就是姑母我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你还是圣旨明令镇国公府抚养的呢!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府里没人会和你过不去的。”姑母说了几件那边府里的事后笑着给她宽心,边说边戳戳她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的,每天憨吃憨玩就行了,别瞎想。” 惠兰深切同意这点并准备严格执行,她笑的像个小狐狸,“好,我最喜欢吃好吃的了。等我过去了,姑母要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可是立誓要吃遍天下美食的啊!” 小孩子的奇思妙想,逗的姑母笑弯了腰。把惠兰抱在怀里,“放心,姑母也有这个心愿,咱们娘俩一起吃。” 她又不是去攻略副本的,她只是去混日子的。有了青果划重点在前,又有姑母泄题在后。轻轻松松拿满分得嘞! 可惜惠兰志不在此,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而且,嘿嘿,感谢皇帝陛下金口玉言,送她一个保送名额。 所以,惠兰对于她未来十几年要学习生活的,没有生存压力升学压力的地方,满心期待。 第十五章 选人 送走了姑母大人,惠兰房里的一众小丫头都似乎松了口气。 惠兰莞尔,辛苦姑母为她做了恶人。以她现在的三寸丁身材,示威那只是搞笑。 摇摇头,惠兰让大家都各自去忙了,只留了王妈妈说话。 “姑母她……”来了这么久,王妈妈可以说是惠兰身边最亲近的人,惠兰不想她因为姑母的话心里有疙瘩。 还没等惠兰说完,王妈妈就抬手止住了她。面带喜色,“姑太太是一心为姑娘,老奴两口子只有为姑娘高兴的。” 惠兰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郑重道:“是,姑母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李叔和妈妈是父亲留给我的,全心全意的为我,你们也是我的家人。” 王妈妈激动的连道不敢,惠兰也少有的真情流***母女说了许多体己话。此后,两人就更加交心了。 两人又哭又笑的,好容易告一段落,青果柳芽连忙端水端茶,让他们洗脸补水。 眼见快吃午饭了,王妈妈就说了件正事,“姑娘现在身边有十个人服侍,但是肯定不能都带了去。带几个,带谁去,还是要姑娘自己拿主意才行。妈妈这就去给姑娘做你爱吃的桂花糕去。” 说完就起身急急走了。 惠兰哭笑不得,怎么她身边的人都不爱帮她拿主意。对她一个小丫头都这么有信心吗? “妈妈怎么像有狼撵她一样,走那么快干什么?”惠兰冲青果柳芽皱了皱鼻子,笑着抱怨道。 事关亲娘,柳芽不好说话,只捂了嘴笑。 青果就笑着回道:“妈妈心疼姑娘,急着给姑娘做好吃的呢!” 会说话,惠兰心里给青果翘了个大拇指,笑着附和,“嗯,我倒是真的饿了,正想着好吃的呢,还是妈妈心疼我!” 说的三个女孩子都笑了。 吃了午饭,惠兰安安心心的午休。 王妈妈带着十几个丫鬟忙开了,虽然之前库房里要带的东西都没拆箱不用折腾。 但是她的衣服鞋袜,日常爱用的东西和给府里各位备的礼物也得收拾一下的。 索性这些都不用惠兰操心,她充分享受了封建社会贵族小姐的待遇,最多动动嘴就什么都有了。真是既羞愧又不可避免的沉沦啊,惠兰捂脸。 惠兰装模作样的坐在东次间的书桌前,手拿一根小羊毫在那里听青果普及常识。 “府里的规矩,姑娘八岁分院子,学着管事自己院子和人情往来。姑娘们平日里由老夫人教养,院子也都是挨着福寿居的。那时每个院子有两个管事妈妈两个教养妈妈,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四个三等、八个粗使共十八个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看的出来,青果数学不错,都不用划拉手指头,就一样样说的清楚。 惠兰一边咋舌惊叹人力浪费,一边感慨贵族气派十足。 八岁,还在上小学的年纪就有了二十来号属下和可以想像到的比她原来攒一辈子还多的私房钱。果然所谓的贵族气质,都是用金山银海堆出来的。 惠兰摇摇头,拿着笔继续等她下文。她小人家才虚岁五岁,分院子条件不够。 “八岁前,姑娘都是跟着母亲住的。有一个奶娘四个教养妈妈,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四个粗使共十个丫头。”青果说完又踌躇了一下才又接了一句,“虽然照规矩,姑娘不到八岁不用一等丫头。但是府里的四位姑娘,除了最小的四姑娘,每个身边都有老夫人或国公夫人赐的一个一等丫头。” 惠兰点点头,埋头鬼画符(用毛笔画阿拉伯数字,在青果眼里差不多就是鬼画符了)。 她原本是不想带王妈妈的,只为了不想人家夫妻分别。进了府里,可不是天天都能回家的。 王妈妈坚决不同意,最后惠兰还是败给了她的眼泪。 这么一听,府里姑娘到了八岁分院子就不用奶娘在身边服侍了。 王妈妈只用陪她三年就能回来和李叔团聚了,惠兰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不少。 青果已经是一等了,又陪了她这么久,姑母肯定会把她放到她房里做一等。 柳芽就做个二等,再选四个丫头,两个三等两个粗使。 她从家里带一半人,府里再给配一半人。 强龙和地头蛇旗鼓相当,她应该可以稳坐钓鱼台了,惠兰美滋滋的想。 “那就带上珍珠,翡翠,白玉和琥珀,青果姐姐觉的怎么样?”惠兰坚持兼听则明。 “姑娘挑的都是好的,这几位妹妹都是懂事稳重的。”青果谨慎,点到为止。 惠兰点点头,确实,这几个丫头都是相比其他五个丫头,没那么活泼好动。 珍珠九岁,是周管事和刘妈妈的女儿。其他三个都是八岁,白玉是现在家里唯二的管事妈妈的小女儿,其他两个家里都是普通的仆役。 不是惠兰不喜欢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只是她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对于曾经的社恐人士,能不引人注意就不想引人注意。 开始给丫头们取名字的时候,惠兰真想起金条银元美金英镑……。看来看去,还是真金白银更入穷鬼的心啊! 算了,还是收敛点!那就珍珠翡翠白玉汤,琥珀珊瑚琉璃盏。丫头多不怕,珠宝更多,名字够用。 惠兰拿定了主意,放下笔,把她刚才乱画的纸揉成了纸团,“你悄悄拿到厨房扔进灶头里烧了,王妈妈看见了又说我胡闹了。” 王妈妈哪里会说她,惠兰只是不愿意被人看见她写的东西,哪怕没人看得懂,也不想被看见。 青果笑着应了,把纸团塞在袖子里就出去了。 惠兰伸长胳膊趴在桌上哀叹,好歹她也是一本大学的毕业生,到了这里几乎成了文盲。又得开始最少十年的学习生涯,惠兰好想哭。 虽然惠兰小姑娘曾经接受了父亲差不多一年时间的启蒙,但是你也不能指望现在的惠兰就能写会看啊。更重要的是,现在可是用毛笔,写繁体字,看竖排书的啊啊啊啊…… 唉,算了,就像在现代躲不掉九年义务教育,在这里也躲不掉进学堂的命运。 惠兰一边认命一边感慨,果然重视学习是华夏民族一脉相承的传统啊! 晚上用完饭,惠兰叫齐了十个丫头宣布她的决定,王妈妈自然也在场。 见丫头们有的欢喜有的沮丧,惠兰立刻安慰,“没去的也别灰心,你们姑娘我还小,等我八岁分了院子,肯定是要添人的。你们在家里好好照看屋子,学针线学厨艺,我是不会忘了你们的。我不在家,你们也没多少活,倒是比她们清闲些。家里住的远的,每个月还让管家派车送你们轮流回去见见家人。你们都乖乖的,好好挺话好好学啊。” 五个落选的小姑娘,最大的才十岁。被惠兰忽悠的转嗔为喜,都乖乖应了。 “珊瑚,这里你最大,提你做二等丫头,就由你带着她们几个。我这屋子别忘了洒扫通风,我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家住几天呢!”惠兰指了最大的夏花委以重任。 珊瑚喜从天降,深感责任重大,严肃着小脸应的贼大声,恨不得立下军令状。另外四个小丫头,敬畏的看着她。 惠兰又勉励了她们几句,就打发她们回去歇着了。 看着剩下的几个丫头,包括青果都是恭敬肃然的模样。 惠兰觉着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暂时是选了你们随我去国公府,有舍不得家人的就说一声,不要去了再找我哭。” 房间里鸦雀无声,惠兰点点头,“既然都是愿意跟着我去的,我这里有几句话你们要记在心里。镇国公府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富贵无双,规矩森严。我希望你们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给我惹事。你们姑娘我也不过是寄住的客人,没什么威势能借给你们的。” 这话说的重了,自王妈妈以下都跪下了,“奴婢不敢。” 偷偷出了口气,惠兰带着高深莫测的淡笑(自认为)继续道,“都起来,也不必畏首畏尾的,不要堕了李家的名声。我毕竟不是上门打秋风的,是谕旨钦命寄养在镇国公府的。只要你们本分忠心、好好当差,出了什么事,我还是能保得住你们的。”敲打了两句。 惠兰话锋一转,“行了,我就是这么一说,镇国公府百年世家,只要不错了规矩,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姑娘我是个省事的,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等去了那边,除了公府的一份月钱,我再另发你们一份。毕竟咱们都是李家人,就当是辛苦你们服侍我了。这句你们记在心里就好,传出去了都得说我偏心了。”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红枣,丫头们都放松了下来。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收拾行礼。”惠兰挥挥手。 等房里只剩下王妈妈青果柳芽,惠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妈妈看我学姑母学的像不像?” 青果和柳芽都捂着嘴笑了,王妈妈笑的欣慰,连夸她长大了。 惠兰就得意的在王妈妈怀里撒娇,“我最怕麻烦了,提前叮咛两句,也比将来谁惹出麻烦来的好。妈妈不要笑话我,我哪里做的不足的,你悄悄告诉我,我好改了,然后才能越来越厉害啊。” 王妈妈连连称好,又哄着惠兰洗脸泡脚,终于把她哄睡了。 把她安置好,又叮咛了值夜的柳芽,王妈妈才回去了。 第十六章 离家 五月十六,晴朗,宜出行。 惠兰卯正时分就被王妈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洗脸漱口 洗牙后穿着睡衣被按在梳妆台前。 头上梳了双丫髻,绑了两条坠着珍珠的玉色云纹发带,垂下来到耳边。 天还没大亮,惠兰没睡醒,看见脑袋上垂着珠珠,习惯性的摇头晃脑,珍珠打在脸颊上耳朵上,痒痒的挺好玩的。 这样折腾着,惠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是彻底清醒了 然后就被引到桌前吃饭,大清早的,惠兰半点胃口都没。饭桌上却是七碟八碗的,不吃还不行,有讲究。 看着坚定的王妈妈,惠兰深吸了口气,以风卷残云的架势抄起汤匙挨个舀了一口。 吃的急了差点噎着,王妈妈和青果柳芽连忙拍背抚胸端水送汤。 喝了一碗汤,总算把满嘴的东西送了下去。 “好了,每一样都吃了,再吃不下去了。你和柳芽她们也都是搬家,你们也得吃!”惠兰义正严辞,坚决不肯再吃,要她们帮忙吃完。 王妈妈无奈,只得招呼了五个丫头一起上阵,干掉了满桌子的饭菜点心汤品。 惠兰连连给她们鼓掌,干的漂亮,既没浪费粮食又严格遵守了习俗,完美又吉利。她笑人家一定会平安喜乐,健康顺利! 收拾完碗盘,又让惠兰站直了做个木头架子。王妈妈带着两个丫头给她换衣服。 据说是顶级绣坊出品的童装,鹅黄色上襦,玉色齐胸衫裙。惠兰不懂料子,但是在初夏的季节触手冰凉细腻,手感很好,想来不便宜。 两侧垂下来的衣服系带被惠兰缠在手指上转圈玩,被王妈妈制止了,说是会起褶皱,失礼。 惠兰无所谓,对着穿衣镜臭美。她曾经也梦想穿着汉服cosplay,可惜没钱没闲没时间。 现在她可以每天穿戴整齐了做一个美美的古装小可爱,惠兰心里美滋滋。 她提着裙子,对着镜子左转右转的看,时不时还转个圈,美的不要不要的。 全身上下除了发带,就只在耳朵上戴了两只珍珠耳钉,再没有别的配饰。 惠兰觉着自己又仙又美,亭亭玉立,清清爽爽,笑脸可爱,简直不要太适合夏天了! 惠兰忙着臭美,就没在意等了多久。 辰正时分,姑母带着两个妈妈两个丫头十几个仆人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大门口。堵了半条巷子,引的左邻右舍出来看热闹。 惠兰惊叹,姑母真是大气,也很了解她将会有很多行李啊! 姑侄俩在大门口见了面,才说了几句话,姑母大人一挥手,“行了,等回了府,咱们娘俩再好好亲香。老夫人才吃了饭就催我来接你,姑娘小子们也都没去上课,都等着见你呢。” 惠兰没二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而且她也不丑,更不是去见公婆。 国公府这么赏脸,她当然要投桃报李了。 于是惠兰陪着姑母在小花园的凉亭暂坐喝茶,李管家招呼着家里的护院和姑母带来的仆从搬行李装车。 姑母带来的妈妈丫头们也被打发过去和王妈妈她们一起帮忙了。 “这衣服配的好,看着就舒服,霓裳坊手艺不错。那边姑母也给你备下了几套衣服,给你在家里穿。”李夫人笑着夸了夸惠兰。 “谢姑母,您这样周到,那我以后有穿不完的新衣裳了。”惠兰抱着姑母的胳膊笑的开心。 “放心,你的新衣服我包了。”李夫人果然财大气粗,娘俩都笑了。 两人喝了两杯茶,说了一会话,就来报已经收拾妥当了。 姑母带来的一个妈妈口齿伶俐的向她们汇报:一个马车装了四口箱子,装满了七辆马车。剩下三辆马车坐人,夫人和表姑娘坐一辆,另带青苗青果两个贴身服侍的;三个妈妈和另一个大丫头青草坐一辆;惠兰要带的另外五个小丫头带着各自的包袱坐一辆。 李夫人点了头,赞了两句。又嘱咐李管家好好守着宅子,注意门户,有事随时报到国公府,就牵着惠兰起身,准备动身开拔。 惠兰没意见,她服从安排。该和李叔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有什么遗漏的,还有王妈妈可以转达,她们每个月都有一天假期的。 大门口处,要跟着走的丫头们排成一列等着出发。李管家带着留守的一众人聚在门口处等着给她送行。 偏头看了看车队,驾驶员蓄势待发,跟来的仆从依次排列护卫着整个车队。 马车空档处,依稀可以看见有几位邻居正在往这边看。 惠兰本来眼眶有些发热,忽然又笑了。今天这么一折腾,邻居们应该都知道这家的贵重东西都跟着姑娘搬走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打她们家的主意了,这门口可还有二十几号人呢。 惠兰笑着冲激动又不舍的李家人点点头,才跟在姑母身后被扶着上了马车。 姑母扶着惠兰坐在她身边,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等青果青苗也上了车坐好,过了一分钟左右,就有管事的喊了一声出发,然后马车启动。 惠兰晃了一下,连忙掀起车帘,向翘首看她马车的李家人挥手作别。 惠兰咬着嘴唇想哭,她舍不得李叔,舍不得这个真正属于她的小家。 这些日子她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了,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她刚来的时候。迷茫,恐惧,忙碌,悲伤,被动应付,疲于奔命,直到现在的处之泰然,融入其中。 李叔和王妈妈他们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一点点融化了她心里的抵触与隔膜。 直到转出了巷子,她心慌了,才真正体会到要分别了。离开把她当女儿一样的李叔,离开这个静谧安宁的小家。 于是,惠兰做了件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会做的事,她开始哭。 姑母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哄,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乖孩子别哭别哭。 两个丫头也满脸惶急的递帕子,帮她抚背。 惠兰哭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静静的趴在姑母怀里,听她给她描绘未来的美好生活。 可以和姐妹们去游湖泛舟,可以由姑父带着骑马打马球,可以和表哥们去打猎…… 惠兰跟着她的思路开始畅想,心情好了不少。 直到姑母说,“等你八岁了,就能分了院子单独住了。到时候,你也出孝了,可以每个月回家来住几天……” 还没等她说完,惠兰猛的从她怀里抬起头,惊喜的问她,“真的吗,姑母?我可以每个月回家来住几天?” 李夫人被她吓的忘了要说的话,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哪里来的那些傻念头,这里是你家,你当然能回家了。难不成姑母还能把你关着不让你出门?笑话,那不是成了坐牢了!哪里有人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不能住的,真是个傻孩子!” “耶,万岁!”惠兰高举双手,激动的大喊一声,满血复活。 是了,她又忘了,大秦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对女子的束缚相比宋明清,简直是开明开放,自由自主啊! 李夫人被她逗笑了,擦了擦她的眼睛鼻子,“真是个小孩子,一会哭一会笑,都成了个小狸奴了!” 惠兰脸皮厚,全不在意,喝了杯水补充流失的水分。然后又抱着姑母的的胳膊问骑马打猎打马球游湖的事。 姑侄俩说说笑笑,很快马车就入了崇仁坊,到了国公府。 第十七章 进府 到地方了,惠兰忍着好奇端坐在车里。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在陌生的地方丢人。 言下之意,等摸熟了以后,丢人无所谓??? “请表姑娘进正门。”外面有中年人喊了一嗓子,把惠兰喊懵了。她要是没记错,林姑娘进贾府的时候走的是西角门! 惠兰偏头看向满脸喜色的的姑母,无声的冲姑母问,什么情况啊?她一个寄养的表姑娘,规格这么高的吗? “回去再说,露个笑脸。”姑母恢复了从容,浅笑着在惠兰耳朵边叮咛。 惠兰抽了抽嘴角,算了,人前不能丢丑露怯。有什么好奇都先憋着,没人了再说。 于是扯出一个可爱的笑脸,端的人畜无害。 李夫人趁着等门的时间,让青苗下去传话。让杨妈妈先带着王妈妈她们和行李回她院子的东偏院安顿好了再来福寿居服侍。 青苗领命而去。 没一会马车又缓缓动了,走了约莫五分钟左右,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青果先下车,和青苗一起依次把姑侄俩扶了下去。 在马车里闷了一路,惠兰一下车就觉着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清爽味道扑面而来,整个人一下子神清气爽了不少。 惠兰本来挨着姑母站着,一眼看见面前站着两排少爷姑娘。高矮不一,三男四女总共七位,身后围着一群青春靓丽的丫鬟。 人有些多,惠兰又有些脸盲。第一反应是这么一堆人,没有一个穿红着绿的,衣裳首饰都很比较素净。 惠兰的笑容加深了,用心和不用心从细节就能看出来。 偌大的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少爷姑娘们和他们身边副小姐一样的的大丫鬟,怎么可能没有鲜艳的衣服首饰挂件配饰。 他们里面也就两位表哥有服,这样素净,都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惠兰心中十分感激。 站在后排的四个大,除了两个表哥,还有两位漂亮的小姐姐,面上都带着和煦的笑容。 三个小的都是比惠兰还矮的豆丁,都带了好奇看向惠兰。 好容易看见比自己还小的小豆丁,又这样纯真可爱。惠兰眼前一亮,笑的更开心了。 三个豆丁见惠兰笑的灿烂,都礼貌的的回她一笑。然后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向李夫人见礼。 看着眼前见他们行礼,惠兰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了。 啧啧啧,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大人跟着都这么懂事有礼貌。镇国公府在子女教育上很成功啊。 和后世的那些被宠坏了的的熊孩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惠兰本来还有些担心碰上熊孩子小伙伴,那可就糟心了。眼前这几位可是她未来十来年要打交道的同龄同辈人,她真心希望哪怕不能相交莫逆,也至少得和平相处。 第一印象不错,惠兰那颗忐忑的心安然的放回去了。 “哎呦,怎么来的这么齐全,都起来。”李夫人眉开眼笑,可见是喜欢这一群孩子的。 “祖母和母亲盼着表妹呢,都等急了。吩咐我们几个来迎一迎二婶和表妹。”站在后排左边第一位,穿着雪青色襦裙的小姐姐笑着回道,声音清脆,眉眼灵动。 惠兰心中有数,这个小姐姐应该就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了。 小姐姐见惠兰看她,冲她笑着眨眨眼,惠兰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引的小姐姐旁边矮她一头的d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回了惠兰一个歪头杀。 惠兰瞬间被萌翻了,她对漂亮小姑娘本来免疫力就低,更何况她还给她来了一个歪头杀。 看见她们之间的互动,李夫人笑的宠溺,“好了,都去见老太太,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你们等惠儿拜见了长辈,你们再和她亲香!” 她声音洪亮,说的大家都笑了。 惠兰羡慕看着两个漂亮小姐姐都用丝帕掩住了嘴巴笑,那叫一个淑女那叫一个柔美。 啧啧啧,她李惠兰上辈子可是个公认女汉子,这辈子还这么小,估计还没机会学着做一个淑女。偷看了一眼笑的略豪爽的姑母,惠兰觉着她更有望长成一个将门虎女。 惠兰遗憾的叹了口气,她也想能像她们一样呢啊! 被姑母牵着手走在最前面,听她一路走一路和儿子侄女侄儿们寒暄。 惠兰不擅长和不算真正熟悉的人打交道,于是一路笑着装壁花,安静的做一个合格的旁听者。 一行人穿过回廊,过了一道垂花门,经过一个小花园…… 惠兰此刻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没办法,她天生方向感差。 终于到了福寿居,惠兰近来疏于锻炼,走了这一会,脚已经开始酸了。 看见福寿居的牌匾,惠兰心里激动啊。终于到了,这国公府到底多大啊! 惠兰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府里好好走一遍,激活全部地图。这样只亮一部分的新地图,太没有安全感了。 进了朱漆院门,穿过院子,一路有丫鬟婆子带着笑引路打帘子。 进了正厅,一位乌发高盘,身着鸦青色对襟襦裙,内搭月白色云纹抹胸的青年美妇正等在那里。 惠兰来不及反应,就被带着迎了上去,“哎呀大嫂,怎么敢劳您在这里等我!” 姑母的音调高了一度,但是笑意却好像淡了一点。惠兰撑着笑容胡思乱想,难道姑母和国公夫人关系不好? 还没等她想完,就被那位贵妇人细腻白嫩的玉手摸了脸。 惠兰只觉着一阵淡雅的香气袭来,脸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神。 “好一个玉娃儿,我哪里是等你,我是在等这个好孩子呢。”声音温柔悦耳,却说的姑母没了下文。 说完就拉起惠兰另一只手,“好孩子,快随我去见老太太。” 惠兰眼见姑母的笑脸有了一丝裂痕,她搞不清楚情况,被动的成了夹心饼里的夹心,一边坠着一个长辈往里走。 就听之前的那个声音仿如天籁一般再次响起,“母亲,二婶,表妹年纪小,走得慢,还是我带着她走。” 是大姑娘,惠兰万分感激,她觉着她被带的都要一路小跑了。 听她开了口,国公夫人笑了,姑母脸色也正常了,都欣然的放了手。 “那弟妹我们先进去,让孩子们走慢点。” “好” 两妯娌相偕着往内厅去了。 惠兰眼见着两位表哥和二姑娘都笑着冲大姑娘使了个干得好的眼色,大姑娘云淡风轻的笑里带着一丝无奈。 见惠兰一脸懵逼,就笑着摸摸她的头,“走。” 姐姐诶,啥意思啊,看你们几位的互动,她怎么觉着姑母和国公夫人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呢? 大姑娘你这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是这个意思?是是? 惠兰挺激动,两妯娌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生死仇恨,否则小一辈不会这么融洽默契。 惠兰放心了,以后跟着看热闹就行了。 她们小辈说慢也慢不了多少,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绕过木质隔断,进了内厅。 惠兰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她看着五十岁左右,头带抹额,身穿藕褐色外衫秋香色交领长裙,略微有些富态。 只看眼前的老夫人,就能想象到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位美女。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唇边带着一抹浅笑,神态平和而安宁,她的眼睛明亮而睿智,整个人d有一种岁月沉淀的芳华。 按照当代人的平均寿命,老夫人已经步入老年人行列了。但是在惠兰眼里,老夫人只是人到中年,这个年纪才是女人最知性最有魅力的年纪。 她下首坐着两个儿媳妇,身边下首椅后都依次站着不少丫鬟婆子。屋子里十来个人,却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摆在厅中的紫金香炉里袅袅升起阵阵甜香的烟雾, 屋里虽然安静,但却不是死寂,大家面上都隐隐带着笑意。 这一刻,惠兰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第十八章 初见 “蕙儿,快来拜见老夫人。”李夫人见侄女进来了连忙让丫鬟拿蒲团。 “好孩子,快起来。”蕙兰乖巧的被姑母引着向老夫人磕了头,刚磕完就被原本肃立在老夫人身侧的丫鬟扶了起来。 蕙兰被这个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白皙俏丽的丫鬟牵着手送到了正慈祥的看着她的老夫人跟前。 “这孩子生的真好,今儿的打扮也清爽,让人看着就凉快了。”老夫人笑着把蕙兰揽在怀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不是,母亲疼孙女是出了名的。这今天又添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母亲可称愿了!”国公夫人笑着道。 老夫人笑着指指她,“娇娇软软的乖囡囡最可人了,再多我也不嫌弃。好孩子,那是府里的大夫人。你也称呼大伯母,以后有想吃的想玩的找她就对了。” 惠兰立刻站直了,规规矩矩的向国公夫人见礼,“大伯母晨安”。 “快起来,真是个雪团一样的小可人。这次,要换我羡慕弟妹了,也有姑娘疼了。” “谁不知道大嫂可是最疼闺女的,既会生更会养。我这小侄女,以后也要拜托大嫂帮我调教呢。”姑母话里的得意蕙兰都听出来了。 “弟妹放心,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我是最喜欢的。大丫头二丫头也都大了,我正寂寞呢。只要你放心交给我,说不得蕙丫头比大丫头还强呢!”国公夫人反客为主,将了姑母一军。 “大嫂太抬举了,咱们家大丫头二丫头在燕京那是顶尖的闺秀,谁见了不夸。蕙丫头将来能有大丫头一半我就要拜谢真武大帝了!”姑母作势双手合十朝厅外拜了拜。 “只是崇哥儿还小,你哪里有功夫。还是我来教,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请教大嫂,您可不要嫌我烦。”李夫人忙推脱,她盼着姑娘盼的眼睛都绿了。好容易有个侄女,怎么可能然后大夫人养。 国公夫人笑的揶揄,“放心,我忙的过来,你有事,大嫂指定鼎力相助。” 眼见着姑母差点破功,惠兰想笑不敢笑。这就是既菜还爱玩!明显不是国公夫人的对手还喜欢撩拨。 “二婶,外人随口说的能夸遍全燕京闺秀的话,您怎么还当了真。到了外面,长辈们你夸我我夸她,不厚此薄彼,我们小辈就红着脸受了。怎么在家里您还这么说,传出去了还不得说咱们娘俩自卖自夸啊?”大姑娘坐在国公夫人下首,李夫人的对面,一下子把话题岔开了。 她语带娇嗔,言语亲近,可见婶侄之间关系很好。 她一开口,两位夫人都笑了。 “大丫头过来,别理那两个饶舌的鹦哥,让她们贫嘴去。你带你表妹见见兄弟姐妹,尽快熟悉起来,也好一处玩。”老夫人笑着招手叫大姑娘。 蕙兰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这么多天的相处,蕙兰也知道姑母不是心机多深的人。 想想就能知道,自小到大过的顺风顺水。小时候姐弟亲和,父母宠爱;嫁了人,夫妻和美、两子傍身。说话处事看着倒还有点娇憨,行事也是直来直往的。 姑母这样的性子,蕙兰很好奇国公夫人的性情。 而且国公夫人和姑母能在婆婆面前这样你来我往,可见老夫人一定是个宽容大度的。两个儿媳妇之间的小孩子斗气一样的场面估计她是见多了,大孙女出言和稀泥看着也不是第一次了 惠兰对这位国公府的嫡长姑娘印象很好,见她笑盈盈的上前来。乖巧的向她行礼,“大姐姐好。” 大姑娘温柔的的把蕙兰扶了起来,顺手帮她理了理发带,“妹妹别多礼了,来,我带你见见兄弟姐妹。” 说完就牵起她的手往厅里走。 蕙兰满眼期待,乖乖跟着。 几个小辈在老夫人发话后都已经站起了身,等着见礼。 “这是二郎,你大表哥。”大姑娘按照年龄挨个介绍。 蕙兰笑着向自家表哥一礼,“大表哥好。” “表妹好,身子可大好了?”大表哥笑着点头回礼,关心的问她。 “表哥放心,我已经大好了。”蕙兰道谢。 大表哥看着粗豪,还挺细心啊! “那就好”大表哥就回身坐在了他娘下首,挺胸收腹,真真是坐如钟啊,蕙兰佩服。 “这是三郎,你二表哥。”“二表哥好” “这是四娘子,你二表姐”“二表姐好” “这是五娘子,四月生人,表妹是几月的?”大姑娘不确定五娘子和蕙兰的大小。 “大表姐,我是九月的,见过三表姐。”虽然只小一个月,但是没办法,蕙兰乖乖见礼。 “这是六郎,你三表弟。”蕙兰认了一堆哥哥姐姐,可算是有叫她姐姐的了。 “表姐好。”胖乎乎的小弟弟两只胖手抓在一起晃了晃。 蕙兰小的像个怪阿姨,捏捏他的胖脸,“六郎乖。” 胖小子撅着嘴用手捂住脸,控诉的看着蕙兰,几个兄弟姐妹都笑了。 看来是没少受到摧残,蕙兰冲他眨眨眼,转向最后的一个小豆丁。 比她还矮一个头的小小姑娘,被五娘子牵在手里,白净可爱,笑的天真无邪。 蕙兰稀罕的不得了,摸摸她的小脸,“大表姐,这是七娘子,真可爱。” “是啊,小七最可爱了。”大姑娘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包包头。 七娘子像是知道夸她,羞红了小脸抱着五娘子把头埋在她怀里。 真可爱,蕙兰星星眼。 “小七羞羞”六郎挨在四娘子怀里,笑着冲七娘子羞羞。 七娘子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埋了回去,还不依的摇头晃脑。 大娘子和五娘子一起忍着笑哄妹妹,一边和蕙兰寒暄着。 四娘子把六郎送到大夫人跟前,分开这对小冤家,也加入了话题。 二郎笑着坐在那里看姐妹们说笑,颇有长男风范。三郎跟着哥哥坐在那里,眼里有着纠结,既向往又别扭。 老夫人一边和两个儿媳妇说话,一边看着这边,把一切尽收眼底。三人被两个小儿女的恩怨逗的大笑,大夫人抱着小儿子点着他额头说他调皮。 老夫人笑够了,“七丫头,蕙丫头过来。” 几姐妹合力把小七从五娘子怀里挖出来,由蕙兰牵着她去了老太太跟前。 蕙兰有一种牵着小羔羊的既视感,她笑的裂开了嘴。 她俩被一齐抱上了榻,被老夫人抱着亲香。 几姐妹也都坐下了,和两位夫人一起凑趣,厅里笑声不断。 喝过两轮茶,老夫人摆摆手,“老二媳妇,你带着蕙丫头回去,收拾屋子,归置行李。吃了午饭好好休息休息,等晚上就在我这里摆两桌,给蕙丫头接风。其他人也都吃了午饭,各忙各的去” 见老夫人面现疲色,众人都起身应是。蕙兰和小七被丫鬟抱下了榻,也像模像样的行了礼才被牵着一起告辞出去了。 出了正厅,五娘子牵着小七带着丫鬟依次送走了众人,才回了东厢房。 出了院子,两妯娌也分道扬镳了。眼见着大夫人牵着六郎,大娘子四娘子跟在她身后,围了一堆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走远了。 蕙兰今天是真的累着了,等和大夫人她们一分别,就迫不及待的被侯在门口的王妈妈抱了起来。 太好了,我最亲爱的王妈妈,你真是大救星,蕙兰激动的想哭。 到底体力不行,蕙兰半梦半醒的一路被扛回了姑母的院子。 第十九章 心意 被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擦了脸洗了手,蕙兰勉强打起了精神。 “吃了饭再回去睡。”李夫人心疼的拍拍蕙兰的小脸。 姑母和两个表哥都在,蕙兰勉强打起了精神吃饭。 吃罢饭,姑母打发了两个表哥,牵着她去她要安置的院子。 蕙兰吃饱喝足了,也精神了点。要去自己的小窝,也怀了期待。 出了姑母院子的堂屋,左转经过耳房从抄手游廊转到后面。出了小门,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沿着青石路转了个半圆,迎面就是一座小院。 院门口两株小小的花树,个头虽不大,但是枝叶还挺繁茂,看着郁郁葱葱的,隐隐有花色点缀其中。 从来处看过去,大开着的朱漆月亮门半掩在树后,依稀能看见院里面一侧的屋舍,却又看不真切。 这院子和青石路排列的错落有致,门口又有树半遮半掩的,倒是能保证隐私。蕙兰看着喜欢,脚下就有些着急。 “急什么,院子还能跑了不成,才吃完饭,缓行。”李夫人见她喜欢,故意拖着不让她快速一探究竟。 蕙兰笑着抬头,冲姑母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蕙兰顾不得脚下,也顾不得站在院子中央排列整齐的几个丫鬟婆子,她满怀期待的打量着她的住所。 加上屋舍建筑占地,这座小院估计有两个篮球场大小。正面是三间小巧的正房,两侧东厢西厢,倒座三间。 院子中间青石铺了几条小径通向几处房门和院门处,正房廊下两边放着两盆绿植,厢房前的土地上间次种着几棵矮矮的灌木,初夏时分,都是绿油油的让人看了凉爽舒心。 白墙青瓦,红色的廊柱和窗棂,窗户上胡着素色的绢纱,各处门上都挂着湘妃竹帘。 没有老太太屋宇的雕梁画栋,也不比姑母堂屋的高深阔朗,蕙兰却意外的喜欢。 她还是更中意简约低调的建筑,这样住着安心。真让她住那些雕梁画栋,红墙绿瓦的大房子,她怕是睡不安宁。 见她站在入口处,满脸喜色,四下打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李夫人会心一笑,知道回蓝很满意,她也很高兴。 “行了,你们继续去收拾东西,累了也歇歇,姑娘要午休了。”李夫人冲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摆手,让她们都散了。 蕙兰被这一声喊回了三魂七魄,看着四散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 “走,去你屋里好好歇个晌,这半天下来,你也累了。” 蕙兰乖巧的跟着往正房走,有丫鬟打起帘子,姑侄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正厅不算小,蕙兰目测得有十几平方。迎面靠墙安置着长案,长案上方挂着一副仕女图,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厅里没有像一般的正堂一样摆着两溜高椅,反而是厅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围着一圈鼓凳。 东边窗下是一张窄案,摆着香炉花瓶之类的东西。西边窗下则是一张书案,放着文房四宝。靠着西边木隔断有一个多宝阁,错落有致的放着些金银器皿,瓶瓶罐罐。 一色的原木风,没有一样东西是金灿灿明晃晃的。有一种低调的奢华,看着很有内涵,蕙兰心里满意度层层递进,几乎满格,哪怕那一套标配的学习用品都没能抵消多少。 没有在正厅停留,李夫人牵着蕙兰直接进了东次间。丫鬟婆子们没人跟进来,都侯在屋外。 一进木隔断的门,蕙兰愣了愣,她松开姑母的手不自觉的走了几步,缓缓的四下打量,眼窝发热,忍不住红了眼圈。 这间卧房,家具摆放布局和之前襄城伯府她的房间几乎没有差别。填漆螺钿架子床、黄花梨的梳妆台和衣柜,紫檀底座的六扇立地屏风,还有屏风后的浴桶、盆瓯、巾帕和窗边的罗汉床…… 唯一不同的,就是帐幔、地毯、床铺的颜色了。 这样既相同又不同,藏着的是满满的心意。蕙兰感动不已,感激不已。 感觉有人抚着她的背,有柔软的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泪。 蕙兰吸了吸鼻子,笑的无比开心,“谢谢姑母,这屋子我很喜欢。” 蕙兰被拉着坐上了罗汉床,“你是你爹娘的宝贝,也是姑母的宝贝。之前的屋子没了,姑母重新给你布置一个一样的。好蕙儿,姑母这样做是想你感受到关爱,开开心心的过活,你懂吗?” 听出了姑母话中的担忧,蕙兰抓住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姑母放心,蕙儿懂姑母的意思。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还有姑母。哪怕父母不在,他们给我的关爱从来都在。现在又多了姑母疼我,我是个有福的孩子。我会开开心心,健康长大,好好孝顺姑母的。” 这下轮到李夫人感动的想哭了,她原本是怕她想家所以才想这么布置的。可又怕她触景生情,所以颇为纠结。 还被自家相公开解了,又有大侄女的支持,才下了决心这么布置的。 本来带着蕙兰还是有些忐忑的,谁想到小侄女这么聪明通透,还这么懂事体贴。 李夫人感动的眼圈都红了,抱着香软的小姑娘,真真恨不得把侄女疼近心坎里。怪不得都说女儿贴心,两个大侄女那样可人,曾几何时她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现在她也有了这样好的侄女,李夫人觉着自己圆满了。 缓了缓,李夫人才出了口气,拍着侄女和声道,“本来想着把你放在厢房的,可又一想你行礼不少,那边怕是安置不下,所以才放在这东偏院了。这边宽敞,还是在正院里,又离着正房近,不然我也不能放心。我做主把西次间做了库房,存放你的箱笼家当。外边厢房倒座,尽够你的下人住了。” 蕙兰一边听一边点头,乖巧的像只猫儿。 “库房那边这一早上已经摆放妥当了,剩下的都是细活,也不用你费心。有你的奶娘和我派来的杨妈妈盯着呢,你好好歇个晌,养足了精神晚上才有力气去吃接风宴。”李夫人把蕙兰扶正,细细的叮咛她。 蕙兰自无不应,差点成了招财猫。 李夫人叫了青果服侍她歇下,又叮咛青果好好服侍,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蕙兰满心的感动喜欢,满意值已经报表。 她送走了姑母,又吩咐下人们中午都歇一歇,别累着了。 然后乖乖的回房,松了头发、换了衣服、喝了水又上了个厕所这才睡下了。 睡眠质量一如以往的好,唇边还带着轻轻浅浅的笑。 第二十章 指点 蕙兰倒是不认床,美美的睡了个午觉,一觉起来已经快申时了。 抱着香软的薄被,蕙兰赖着不想起,舒服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姑娘醒了,该起了,睡了将近一个时辰,再睡怕晚上走了困。”王妈妈的声音从床帐外传进来,语调轻缓,估计怕给蕙兰吓一跳。 蕙兰一翻身趴在床上一把揭开床帐,看到满面笑意的奶娘,也笑眯了眼。 “妈妈,你睡好了吗?”蕙兰趴在床上翘起脚上下晃动。 王妈妈先行了个礼,才坐在床边轻轻把蕙兰扶着坐正。 然后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话,“妈妈不习惯午睡,一睡晚上就睡不着了。咱们的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倒要慢慢来。除了姑娘日常用的东西,其他箱子都放在库房了。那边库房里原本还放着十来个箱子,老奴还怕放混了。姑太太身边的杨妈妈只说不妨事,只管放,都是姑娘的东西。老奴看着眼熟,依稀是太太的嫁妆箱子,这才放进去了,但是还是分开放着的。” 蕙兰点点头,想着之前姑母激动的模样,心里有数了,“姑母估计忘了交代了,等我问问姑母再说。” 王妈妈帮着她穿好衣服,又蹲下身给她穿鞋。继续道,“之前让青果她们先胡乱在厢房歇了午,下人怎么安置还要姑娘发话呢。” 蕙兰想了想问道,“厢房和倒座里面家具都安置好了吗,都是什么章程?” “东厢房三间,都是一个床铺,桌椅柜妆台齐全,宽敞亮堂。西厢房三间,头间是与东厢房一样的布置;次间是两张床铺,柜子妆台盆架都是双份,一套桌椅;尾间是四张床铺四个箱子,一套桌椅柜。倒座三间,东间是大通铺,约莫能睡十个人,两套桌椅一个盆架子。次间有个小小的灶头,是烧水的地方,西间是个净房。”王妈妈说的详细。 蕙兰敬佩的看了看王妈妈,这记性厉害了。顺嘴介绍了一个小机关的宿舍啊,从家具配置到住宿规模说的一清二楚。搁在现代,妥妥一个boss特助啊 哪里像她,三十岁就英年早衰,记忆力比鱼都不如,真是没眼看。 结合王妈妈的介绍和青果之前的普及,这房间是已经分配好了啊。 传说中的四个教养妈妈可能砍半也可能轮流上班,占两个单间。剩下两个单间,奶娘一间,一等丫头一间。双人标间是两个二等丫头的,四人间是四个三等丫头的。通铺那自然就是粗使丫头和粗使婆子的了。 真是无处不在的等级差距,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逼着丫鬟婆子们卷起来啊。蕙兰一边被按在梳妆台前梳头一边在心里啧啧称奇,顺便庆幸自己不是丫鬟。 “姑母真是体贴入微,各处家具都安置好了。那妈妈就住东厢头间,青果住西厢头间。”蕙兰自顾自在房间里扭脖子抖腿做运动。 王妈妈已经见惯不怪了,在旁边站着等她吩咐。闻言迟疑了一下,“听说姑娘们都有教养妈妈,该让她们住头间!” 蕙兰无辜的看向王妈妈,沉默着抗议,她觉着奶娘该在首位。 奈何王妈妈笑的温柔却坚定。 蕙兰叹了口气,“好,厢房头间先空着,妈妈住东厢次间,青果住尾间。让柳芽住西厢次间,珍珠翡翠住尾间,白玉和琥珀就委屈点住倒座东间,她们来得早先挑床位。”说到最后,赌气一样强调。 王妈妈就笑了,“好,姑娘说的是。” 听着她话里哄小孩的语气,蕙兰就轻轻哼了一声。 刚哼完,青果就端着小茶盘进来了。 蕙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咕咚咕咚漱了口,才端起茶杯润喉。 “青果你把包袱先放到东厢尾间,然后和我去姑母那里。妈妈去让她们分头安置自己的东西,让柳芽她们忙完了也给青果姐姐洒扫擦洗一下。还有剩下的,不是太急的,就明天再收拾。”蕙兰要去找姑母问事情。 两人矮身听命,王妈妈先走一步。 蕙兰喝完水带着青果去找姑母。 被守门的丫鬟迎进了正房,又被大丫鬟带着进了姑母起居的东次间。 李夫人也才起来,只是她收拾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没有蕙兰高效。 蕙兰坐在罗汉床上饶有兴趣的戳炕桌上的一个摆件,看不出来什么物种,倒是造型挺好玩,扭成麻花了都。 “蕙儿睡好了吗?”李夫人梳洗打扮妥当了,出了东稍间。 蕙兰闻言就要下地行礼,被站在旁边的青果一把扶住,慢慢落地。她忘了她是被报上罗汉床的,捂脸。 “你这丫头,小心磕着。”李夫人倒是没惊到,只是嗔怪。 “给姑母问安,蕙儿睡的好,姑母呢?”蕙兰笑的灿烂,果断岔开话题。 “好,咱们都睡的好。”李夫人亲自给蕙兰抱上去放好,又吩咐拿水果点心倒茶。 然后娘俩对坐着吃瓜喝茶顺便闲聊。 “王妈妈说我那边的库房了多了十来个箱子,难不成是您送我的私房钱?所以才先放进去了,也不让我知道!”蕙兰打趣道。 “你这丫头,那些哪里是什么私房钱。倒是忘了交代了,那是我先前帮你收着的你母亲的嫁妆。你来了,自然该你收着。”李夫人失笑的拍了拍额头又嗔怪的白了蕙兰一眼,“你现在的身家比你姑母只多不少,姑母可眼红着呢。” 蕙兰捧场,“姑母放心,咱们谁跟谁,您看上什么了就开口,蕙儿都孝敬给姑母。姑母攒着,将来好给表哥找个好媳妇。” 说完两人都笑了,李夫人指着蕙兰笑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靠着引枕平复下来,“哎呀我的蕙儿,姑母看上你了。咱们娘俩一处过活,有好东西都给你。才不给你表哥留着,让他们打光棍去。” “噗,表哥好惨。”这下轮到蕙兰笑岔了气,姑母的想法很前卫啊。 娘俩笑了一阵,又喝了茶才缓过气。 “回头,让人给你把单子送过去,你都收拾好了。等给你配齐了人手,就把东西全部登记造册了。”李夫人喝了口茶交代侄女,之后又交代了一些琐事。 蕙兰点头如捣蒜,无有不应。 “姑母,蕙儿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夫人呢,还有给各位长辈的礼物该怎么送?”蕙兰从青果手里接过礼单子给姑母过目。 李夫人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满意的点头,礼物准备的很妥帖。 她合上单子沉吟了一下,“这样,今晚晚宴,咱们早去一两刻,给老夫人奉上礼物然后再给你讨几个人。至于太夫人,明晨我带你去寿安堂给太夫人磕头。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清净,不让晚辈晨昏定省,等闲都不出来的。磕完头把礼物给服侍的妈妈送进去就行了。” 蕙兰笑着点头,“好,都听您的。” 侄女全心信任的模样让李夫人分外受用,又叮嘱了注意事项若干,一心想帮着侄女规避所有风险。 蕙兰乖乖听话,半点没有迟疑。有人掏心掏肺的为她打算,于她这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当然听话听话再听话了。 娘俩说的尽兴,续了三回茶,眼见时间不早。蕙兰打发青果找王妈妈取孝敬老夫人的东西,顺便传话让王妈妈也跟着去。 青果领命去了。 姑侄俩个下了地,整理衣服头发,又分别解决了个人问题。等王妈妈和青果到了,检查了东西。然后传了竹轿,姑侄俩一前一后往福寿居去了。 第二十一章 爱重 进了福寿居的时候才刚酉时,姑侄俩在院子外下了竹轿。 一进院子就有丫鬟迎了出来,说老夫人正和七娘子说话。被一路带进了老夫人起居的次间,隔着帘子就听见七娘子的童声稚语和老夫人的笑声。 “母亲和小七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丫鬟打起帘子,李夫人偏头进了次间,笑着问道。 “老二媳妇来了,还有蕙丫头,快来坐,吃点果子。”老夫人心情不错,招呼她们坐。 李夫人带着侄女向老夫人行了礼谢了座,李夫人带着蕙兰在老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二伯母安,表姐安。”七娘子没下榻,冲她们分别歪歪头,一字一顿。 蕙兰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太萌了有木有,她学着七娘子的语调,“小-七-也-安。” 七娘子红了脸,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一边笑一边轻轻拍她,“乖囡囡,快出来,你姐姐和你玩呢。” “眼看着就五岁了,怎么也和三岁孩子学,你这个小促狭鬼。”李夫人哭笑不得,指着蕙兰道。 蕙兰笑意盈盈的吐了吐舌头,下了椅子,几步跑到榻前,摸摸七娘子的小包包,“小七乖,姐姐看着你就喜欢,你喜欢姐姐吗?” 七娘子已经半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蕙兰眨也不眨。 见她看来,蕙兰故作可爱的冲她眨眨眼。 “小七也喜欢姐姐。”估计是被蕙兰晃点了,七娘子忍不住回应。 蕙兰大喜,几乎忍不住要亲小娃娃,七娘子就吓的推她,两个小孩就嬉闹了起来。 把老夫人婆媳俩逗的笑弯了腰。 蕙兰发挥自己仅有的逗小孩的一点优势,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把小娃娃哄的让她抱着,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孩子话。 “蕙儿真讨人喜欢,小七总是怕生害羞,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你熟了。这样也好,哥哥姐姐们都要上课,你们俩倒也是个伴。”老夫人挺欣慰。 “还是蕙儿胡闹,和小七倒是能玩在一起。”李夫人笑的不行。努力板起脸,指着蕙兰道,“到九月就满五岁了,再想偷懒也是不行了。” 言下之意,五岁就得上课去了,蕙兰庆幸,还有三个月缓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夫人,你看姑母,就知道吓我,蕙儿好害怕,您可要救我啊!”蕙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装可怜。 然后她又抱住七娘子,“小七你看姐姐多可怜。”说完又在七娘子怀里假哭。 七娘子才将将三岁,哪里懂这个,皱着脸看看蕙兰又看看李夫人,纠结极了。 老夫人笑的不行,直让丫鬟揉肚子。 “你这丫头,装模作样。”李夫人哭笑不得的指着蕙兰,不知道说什么。 蕙兰终于直起身,笑的山花烂漫,又吐吐舌头做鬼脸,把七娘子也逗笑了。 大家笑了一阵,终于平复了下来。 老夫人用帕子擦擦眼睛,招呼丫鬟把七娘子送到五娘子那里。 “你姐姐该下学了,你去陪她说说话,松散松散,晚上再来吃饭。”老夫人交代七娘子。 七娘子被抱了下去,临走还颇舍不得蕙兰。 “老夫人,这是孙女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蕙兰把王妈妈叫进来奉上了托盘。 托盘被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接了过去,是一盒血燕,一尊白玉真武大帝。 蕙兰打听到国公府里太夫人信佛,老夫人爱道。所以从库房里翻出来大小材质相同的一尊真武大帝和一尊弥勒佛,正好一人送一个。 老夫人笑着看了看就让老妈妈端走了。 “这是你的奶娘?依稀有几分眼熟。”老夫人看着王妈妈问道。 “正是蕙儿的奶娘,也是先头母亲的陪嫁丫鬟。贴身服侍的,想来您见过呢。”蕙兰笑着解释。 老夫人点点头,还是又打量了王妈妈几眼。 “老夫人容秉,奴婢闺名桂香,是先夫人的贴身婢女,曾随夫人来府上拜见过老夫人。”王妈妈拜了拜,笑着解释了一句。 “是了,你随蕙儿母亲来过。好,你是个好的。服侍了两代人,是个妥帖的。蕙儿有你在身边,也让人放心。”老夫人恍然大悟,笑着夸了夸王妈妈。 王妈妈连道不敢,称忠心为主,分内之事。 老夫人婆媳听的满意,又夸了夸她才让她退出去了。 “好孩子,我们两家原是通家之好。你父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自家子侄没有两样。他若是年岁长久,我们这些武勋将来说不得要靠他执舵。唉!”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蕙兰,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让蕙兰也面现戚色。 老夫人很快调整过来,抱着蕙兰帮她整了整碎发,“好孩子,不伤心了,是老婆子糊涂了。” 见蕙兰点头,又笑着道,“你父亲自小就是个聪明豁达的,你母亲也是秀外慧中,他们真是一对璧人。聪明是天生的,不必强求。豁达却是难能可贵的品格,每个人都该学。你是他们唯一的骨血,一定要学会你父亲的豁达。他们在天有灵,唯一盼的就是你健康平安,开心快活,不要辜负他们。” 老夫人殷殷叮嘱,蕙兰收了难过,笑着郑重答应下来。 李夫人在旁听的连连点头,欣慰不已。 老夫人也是满脸欣慰,“好,日后住在这里不要拘束更不要见外。老婆子今日大开中门,让小辈尽着素服出迎,既是给你们襄城伯府体面,更是给你做脸。好孩子可千万不要自苦啊!” 这样珍重相迎,府里上至主子下至仆从哪里看不出来老夫人对她的爱重。那些有形的无形的,姑母能力之外的慢待轻视至少会被挡掉百分之八十。 甚至府外也不会一无所知,大秦第一武勋的看重,会为她赢回不少尊重。 这样的厚待小蕙兰可能不懂,但是她一个成年人不能也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她不能不感激,不能不感动。 “祖母放心,孙儿都明白的,一定不会辜负父母和您还有姑母的全心爱护。”蕙兰知道,再叫老夫人就太生分了,也会让老夫人伤心的。 老夫人目露惊喜,欣慰的连连点头,“好孩子,真是个聪明孩子。” 毕竟是成年人,蕙兰喊的干脆利落。喊完了又觉着不好意思,总觉着是借着人家的怜惜攀上了个富贵,抱了个大粗腿。私下叫还好,当着别人这多不好意思。 老夫人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蕙兰的小心思,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真是个别扭的小丫头,这人啊,自在开心最重要。以后啊,你想叫祖母也行,叫老太太也好,只别叫老夫人就行了。” 蕙兰不好意思的笑了,万分感激体贴的老夫人,连连点头。 一老一小腻味了一会,就听李夫人道,“看母亲,我坐在这老半天也不理我。现在就只疼蕙儿,不疼小儿媳妇了,我就是个多余的!” 蕙兰看着撒娇的姑母,笑的像偷腥的猫,“祖母你闻,醋坛子打翻了。” 李夫人闻言羞恼,作势要打她。 老夫人笑的不行,忙着拦住儿媳妇,“好了,我的儿,母亲疼你呢。你快别和小孩子玩闹,我正有事问你呢!” 李夫人这才悻悻作罢,蕙兰讨好的冲她笑,换来一个娇俏的白眼。 “蕙儿带了几个人啊,身边服侍的还够吗?”老太太忍了笑问儿媳妇。 “带了一个二等,是她奶娘的闺女,还有四个小丫头。我思量着把我身边的青果给了她,也服侍了几个月了,都熟悉了。”李夫人收了玩笑,老实道。 老夫人点点头,“青果不错,就给蕙丫头。小丫头有缺的,晚上和你大嫂说一声,明儿给补齐了。还有个二等的,我这边有个水仙,针线不错,就给蕙丫头。我这边再挑四个教养妈妈,也就齐全了。” 蕙兰就笑着接道,“谢祖母。”长辈赐下人是传统,有个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在她身边对她也是个保障,她当然欣然接受。 “以后蕙儿的吃穿可都靠你了,你可得上点心哪!”老夫人打曲儿媳妇。 李夫人失笑,“放心母亲,饿不着冻不着您的好孙女。” 一时三人都笑了。 第二十二章 晚宴 喝茶闲聊着,时间过的飞快,眼见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大家也都陆续过来了,连上班的二老爷也下班了。 老夫人就招呼大家往正厅坐了,让丫鬟下去吩咐上菜。 一家子骨肉,都坐在厅里。只是人多,于是分席。四个大人坐了四方桌,八个小辈坐了圆桌。 蕙兰是客人,推脱不过,被让着坐了首席。一边是大表姐,一边是大表哥。 老夫人开场致辞,“今儿这是为蕙儿接风,都是自家人,要的就是一个亲近之意,大家都不要拘束,尽兴才好。” 大夫人接着发言,“咱们家又多了个姑娘,更热闹了。” 二老爷作为唯一在家的成年男丁,顶梁柱般的存在,发言和他的身材一样粗豪,“好孩子,就当回家了。有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给你做伴,太瘦了,每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养胖点才好看。想要什么就跟姑父说,星星月亮也给你摘下来。二郎三郎,你们好好照看表妹,敢欺负她,看我不罚你们洗茅厕。” 噗,蕙兰本来听的还好,高兴的直点头。还感叹姑父实在,以后有表哥可以欺负了。听到最后,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抽抽嘴角低了头在那偷笑。 老夫人白了小儿子一眼,大夫人满脸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李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掐了掐丈夫。 大娘子面色平静,眼里带着无奈的笑;二郎一脸无语,低着头深感没脸见人;三郎的脸黑中泛红,颜色诡异,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扭曲着脸。 四娘子和六郎看着两个哥哥憋笑不已,大娘子瞥了四娘子一眼又用帕子给六郎擦了擦脸,成功堵住了两人即将破口而出的哄笑; 五娘子紧抿着唇,偏过头给懵懂的七娘子擦手,不敢看两个哥哥,只怕自己破功。 饭桌上的众生百态,二老爷仿佛没看见,冲老夫人笑的憨厚,“娘,开饭。” 老夫人失笑,吩咐开饭。 蕙兰轻咳两声,收摄心神准备干饭。 饭桌上非常丰盛,珍馐佳肴,时蔬河鲜,应有尽有,香味扑鼻。 蕙兰看的心里口水直流三千尺,恨不得亲自上手。 奈何条件不允许,只得乖乖坐着等青果给她布菜。 那边大人席上是酒,这边是果子露。从老夫人一直到六郎,都依次举杯表示了对蕙兰的欢迎。 蕙兰礼数周全,带着甜笑一一感谢并回敬。实则心里捶足顿胸,扼腕叹息。看着满桌子美味,她却不得不喝果子露喝饱了肚子,这不能不让一个饕餮为之吐血。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食不言的规矩,在二老爷和小六郎的努力下荡然无存。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疼儿子的,在场都是至亲,也都没有扫兴,厅内气氛出奇的好。 二老爷身为氛围引领者,谈性上佳。和老夫人二夫人小辈们言笑晏晏,也没有冷落大夫人。 六郎才刚四岁,又是千娇万宠的长大的,非常活波调皮。 但是有大娘子在坐,他也比较收敛。唇红齿白的萌娃,蕙兰也心痒痒的。 可惜,两人异性,年龄只相差一岁,是最不该深交的存在。 为了安闲悠哉的美好生活,蕙兰早早就决定掐死这个隐患。 于是就只和几个姐妹说说笑笑,逗逗小七娘,偶尔和两个表哥说一句。六郎说了什么话,她就笑着吃东西,自然有人接话。既不靠近,也不冷落,保持距离才是王道。 大姑娘言语不多,妙目流转间,看着蕙兰笑的更加柔和。亲切的和她拉着家常,话中不乏指点。语调和缓,声音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蕙兰对大姑娘只有满心的钦佩,才不过12岁,刚上初中的年纪。待人接物体贴周到,说话明理得体又温婉大方。 不说她一个瓤子社恐又对生人有戒心的成年人,只今天见了两面说了一会话,就放下戒心消了隔阂,想加深了解引后为闺蜜。 只看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对她的爱重信任,长房的宝贝疙瘩对她言听计从,两个表哥也对堂姐全心敬重…… 看着大娘子已经露出风华的容颜,暗叹这位表姐将来绝对是个人物。 估计白月光容音这么大的时候,也就是这副样子了! 相比她,四娘子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家世优渥,出身高贵,家教良好。懂事知礼却也自信张扬,娇贵自矜但也清澈见底。 五娘子温婉沉默,比蕙兰话都少。只静静听大家说话,照顾七娘子。问到她则礼貌回应;没问到她就安静听着,从始至终笑容不减。随分从时,处变不惊,也是能沾的上的。 想她自幼丧母,也没有亲祖母在,还有妹妹要照顾。虽然自小被老夫人养在身边,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养成这样的性格也是可以想见。 幸而七娘子年纪还小,娇憨可爱,童言稚语让人分外喜爱。上至老夫人,下至四娘子,都对她很不错。 相比而言,几位男孩子也是各有千秋。 大表哥只比大娘子小不到半岁,说话做事却很有长兄之风。倒是没有随了父母的健谈,相对比较寡言。但也不是笨嘴拙舌的,在蕙兰看来就是典型的闷骚,蔫坏。 话多如二表哥加上言辞比较犀利的四娘子都说不过他。他倒是不穷追猛打,只是小小少年丢了脸哪里能罢休。还是大娘子出马,先安抚再各打三十大板,然后转开话题。 小的不能再小的矛盾化解与无形,姐弟俩相视一笑,默契无限。 小六郎那就是一个纯粹的天之骄子,身为未来的镇国公,还是嫡幼子,那绝对是比贾宝玉还凤凰蛋的存在。但是还好,看来还没有被宠坏,虽然也有骄横任性,却不多。也比较听哥哥姐姐的话,暂时还不算熊孩子。 蕙兰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把一桌子同辈观察了一圈,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桌子也就小六小七还是真小孩,二表哥四娘子相对比较单纯。 蕙兰无欲则刚,坦坦荡荡,但是人只要不是自虐的性格,都会明白以后可以多打交道的是哪个了。 总是今天她是主角,从大人到小孩都不会冷落她。 酒足饭饱,大家又坐着说了一会话。 眼见天不早了,老夫人就放下茶杯,向身边的成妈妈使了个眼色。 成妈妈躬身退下,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领着一个半大丫头进来了。那丫头看着十来岁大小,低眉顺眼的捧着一个托盘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点点头,成妈妈上前接来托盘上盖着的绒布。 “天热了,这副碧玺首饰就给蕙丫头戴着玩,也能解解暑气。”老夫人看着蕙兰笑的慈爱,“这是我屋里的三等丫头水仙,就给了蕙丫头打下手。” 蕙兰忙起身道谢,青果上前接了托盘。那个水仙丫头就恭敬的向老夫人磕了头,又向蕙兰磕了头,才起身站在蕙兰身后。 “还是母亲疼孙女,这些碧玺珠子青翠欲滴,晶莹透亮,真是好东西呢!”大夫人笑着捧场。 “你什么好东西没有,我老婆子这点体己都是给孙女的,你别想”老夫人指着大儿媳打趣。 大家都笑了,大夫人笑的坦然,“是是是,母亲疼孙女,媳妇疼母亲,只有更疼姑娘们的!” 老夫人险些喷了茶,笑的说不出话来。 大姑娘忍着笑给老夫人顺气,大夫人自己也笑弯了腰。李夫人憋红了脸,用帕子捂着嘴偷笑。二老爷却没有顾及,大笑着说大夫人说得好。大孩子们笑的矜持,小娃娃们都笑的前仰后合,蕙兰学着姑母用帕子捂着嘴笑。 大夫人也很彪悍啊,当着小叔子和小辈这么和婆婆开玩笑,厉害! “蕙丫头来”大夫人笑的差不多了,招手叫蕙兰。 等她过去就拉着她夸了又夸,夸的蕙兰都快脸红了。 这才招手让贴身的大丫头捧了和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一套温润的珍珠头面。一串项链,两串手链,两朵珠花,两幅单珠耳环。 “好孩子,戴着玩。明儿个大伯母就送人给你挑,以后有什么缺的不好找你姑母的,你就来找我,怎么也给你弄来。”大夫人拉着蕙兰殷殷交代,后面还刺了一下弟媳妇。 蕙兰忙笑着谢过,“多谢大伯母,蕙儿记下了。” 这边手拉着手又说了好些话,那边李夫人背着婆婆白眼都要翻出眼眶了。 终于,老夫人笑着让大家都散了,蕙兰这才脱身。 说的她一身冷汗,大夫人热情的让她全身都不自在了。 出了福寿居,两房人别过。李夫人让身边的杨妈妈抱起蕙兰,一起步行往回走。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和后世光污染后的夜幕不同,没有月亮的天空黑的幽深浓密。要没有沿路的石灯和前后丫头打着的灯笼,那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听着偶尔的虫鸣和走在前面的姑父姑母低语声,蕙兰差点睡过去。 这昏暗的场景,静谧的环境和那一点白噪音,实在太助眠了。 “表妹,回屋了再睡。”大表哥轻声叫她,一下子把蕙兰叫醒了。 “表妹午间不是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犯困了?还是表妹身体太弱了,以后和我们一起练武啊。包你身强体健,精神百倍。”二表哥兴致勃勃的出着馊主意。 蕙兰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谢谢你啊,我就是练了武我也还是要午睡,会犯困的。 “谢谢表哥关心,等我九月满了岁数就去,到时候还要表哥多关照呢。”蕙兰轻声细语,一派温顺。 “包在我身上。”二表哥一激动,拍胸脯高声应诺。 这一嗓子不止惊飞了无数虫儿,也惊到了他爹娘。 “臭小子,大黑天的喊什么,吓你娘一跳。再吓着你表妹,看我怎么收拾你”姑父这一嗓子可比儿子只强不弱,二表哥登时被全面压制。 不敢大声,只自己嘟囔,“您老比我还大声呢。” 前面姑父大声一咳嗽,吓得他捂住嘴再不敢出声。 蕙兰轻声偷笑,大表哥也轻咳了几声。 蕙兰感慨,这个二表哥不止是个话唠还是个憨憨啊! 第二十三章 分派 回了顺安堂,已经快亥时了。 蕙兰生物钟准时打卡,已经有些迷糊了。 二老爷夫妇也没有多耽误,吩咐了两个表哥几句友爱表妹,了勤加读书习武之类的话。两兄弟都乖乖应了。 蕙兰坐在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尽力支撑着脑袋打瞌睡。 镇国公府的规矩,孩子过了八岁,男孩搬到外院,女孩搬到到福寿居后的年华居。让他们独立居住并处理身边琐事。 所以领了教导后,两兄弟结伴回了外院。 李夫人眼见侄女在那里犯困,又好笑又心疼。吩咐杨妈妈小心给送回偏院,又让交代让王妈妈好好服侍。 蕙兰半梦半醒中觉着有人笑着说话,然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将近六月的天气,天亮的很早。 不用人叫,卯正时分,蕙兰已经自己醒了。 透过纱帐能看到大亮的天光,蕙兰打着哈欠发着愣。 然后慢慢回神,坐起身深了个懒腰。 还没等她掀帐子下床,已经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床帐没掀开挂好,青果笑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 一大清早就看见一张明媚鲜妍的笑脸,蕙兰心情很好,也回了一个笑。 “姑娘准的像个漏壶,每日亥初入睡,卯正起身,夜里也不起夜,真是太体谅咱们了!”青果蹲下身给她穿鞋,一边打趣她。 接着柳芽提着铜壶进了屏风后隔出来的净房,脸上也是满满的笑 蕙兰得意,“那可不,早睡早起身体好。” 什么奋战通宵,熬夜加班,颠倒黑白,不存在的。所谓往事不堪回首,蕙兰成了小蕙兰后痛定思痛。发毒誓要作息正常,好吃好喝,养生保健,少病少痛,长命百岁……以下省略一千零一个字。 进了净房,青果服侍她净面。柳芽在一边笑道,“可不是,哪怕打雷了,姑娘也是雷打不动。” 听出她话里的打趣,蕙兰抽空冲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哦,对了,老太太昨天给的水仙丫头呢?昨天怎么安顿的?”蕙兰突然想起来。 两个丫头忍俊不禁,青果稳重,但笑不语。柳芽一边笑一边道,“难为姑娘还记得。” 蕙兰讪笑,大意了,她还真忘了,她现在真成了小屁孩了,就记着吃和睡了! “姑娘放心,昨儿王妈妈让水仙和柳芽妹妹一个屋子住的。”青果回道。 还是青果好,还是王妈妈靠谱。蕙兰白了柳芽一眼,就你这觉悟,怪不得是“二”等! 出了净房,蕙兰一眼瞥见罗汉床上几乎摆满了东西。除了昨天老太太和大夫人给的两个托盘,还有好几身衣服和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 蕙兰眼睛一亮,指着箱子和衣服问,“这是姑母送来的?” “是,姑娘是睡着了被抱回来的,夫人就让青苗青叶她们把衣服和箱子给姑娘送来。都是府里针线房做的,说是给姑娘日常穿用的。” 谁能不喜欢新衣服呢,蕙兰当然也不例外。衣服都是比较素净的颜色,摸着柔和细滑,一看就是适合夏天穿的。 蕙兰于是一套一套在身上比了比,让青果帮她看。 青果当然都说好,最后还是蕙兰自己挑了一件。 青果上前帮她穿衣服,她随手打开那个木箱子,里面是两个小一号的箱子,分别装着银饰和玉饰。 蕙兰随手拿了一件银珠花,不过手指大小的东西,花蕊花瓣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技艺之精湛,蕙兰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珍宝轩的首饰,精巧别致是出了名的。”青果在一旁介绍。 “原来银首饰也这么好看。”柳芽在一边惊叹! 蕙兰点点头,工艺比银子值钱,估计这一小盒十来养银饰也不便宜。 玉饰多是是玉镯,玉耳坠,大都是白玉青玉。连带着老太太大夫人给的东西都是正适合她现在孝期穿戴的。 蕙兰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看到一箱子金玉首饰就惊喜的傻了的土老帽了,她至少已经是一个见惯不怪的土老帽了。捂脸,她还是不会鉴赏那些工艺材料,呜…… 但是她不能不为诸位长辈的体贴周到感动,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关心体谅她一个李蕙兰的,更何况是站在大秦金字塔顶端的镇国公府的主子们。 这份情,这份爱,她记下了,蕙兰满脸感慨的摇摇头。 “这些首饰就收在妆柜里日常穿戴,把其他衣服都收进衣柜,别压皱了就不好看了。”蕙兰坐在梳妆台前吩咐,“今天就把老太太给的碧玺戴着,除了那串珠串。” 老太太给的全套东西包括两个手串,一副耳环一对珠花还有一串她戴在脖子上能坠到肚子的珠串。hold不住,求放过! 青果和柳芽轻快的答应了,一个给她梳头,一个收拾那些东西。 从镜子里看见柳芽收拾好了,就让她去把水仙叫来。昨天忘了已经不应该,今天早上一定要趁早补救。蕙兰心里念念有词,柳芽领命去叫她的舍友。 没一会,两人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水仙比柳芽低了半头,低眉顺眼,唇角带笑,穿着淡绿色及膝的窄袖衫,梳着双丫髻。头上只有和衣服同色的头绳,耳朵上只有对简单的小小银圈,左手腕上一个细细的素银镯。 蕙兰眨眨眼,这是大变活人啊,昨天在老太太那里可是穿金戴银的啊。 再一想她自己正在孝期,难怪这丫头穿的这么素净。倒是很有眼色啊,蕙兰心里感慨。 水仙趋近就拜,“奴婢拜见姑娘。”说完磕了三个头。 这就是认码头了,蕙兰笑的亲切,“快起来。” 柳芽这下挺有眼色,立刻去扶她。 水仙还是谢过了她,才顺着柳芽的力气站起身。 “听老太太说你针线好,那可好,我这里正缺你这样的人呢。”这倒真不是客气话,那几个小丫头就不说了。青果是个人力资源部长的料子,会说话会来事,就没有和她红过脸的。不说从柳芽往下的小丫头听她的话,就是王妈妈刘妈妈她们都和她有商有量的。 柳芽嘴皮子比较利索,为此没少受她娘的骂。而且这丫头识一点字,算账不用算盘,哪怕收在犄角旮旯的东西都是张口就来。活脱脱一个库管财会人才啊! 但是屋里就缺一个做后勤的人才,梳头搭配做针线…… 瞌睡有人送枕头,人才这不就有了吗,蕙兰感叹老太太可真是个及时雨。 “老太太过奖了,奴婢只会些粗浅的针法,粗俗的很。”水仙照例谦虚。 “老太太既然说了,你肯定是比我屋里这些都强的。只要你心里喜欢,技艺都是练出来的,我这里以后的针线活计就拖给你了!”蕙兰摆摆手,一锤定音。 “奴婢遵命,一定苦练技艺,不给姑娘丢人。”水仙也没再谦虚,干脆应下。 “你会梳头?”蕙兰继续挖掘。 “会一些。”水仙笑的自信。 蕙兰也笑的开心,齐活了。 “这样,我屋里的一等二等都齐了,就把活计分派一下。”蕙兰一点都不耽误。 “青果姐姐就统管我屋里的事,还有下面的丫头和粗使婆子们的活计和休假之类的;柳芽就管库房和月钱钱匣子;水仙就管衣裳首饰摆件。”蕙兰之前已经规划过了,这会儿说的特别顺溜。 “奴婢遵命”三个丫头齐齐应命。 蕙兰点点头,“院里的事就由王妈妈管着,这样咱们的小院子就规整了。回头你们都交接一下,各负其责,把咱们的小院管好了。等三等和粗使丫头配齐了,你们都上心教导调教一下,也好有人给你们打下手,” 三人都领了要紧差事,自然高兴,无有不应。 第二十四章 有赏 蕙兰就大方的开了备着赏人的首饰匣子,“来,一人挑一件。哪怕眼下戴不了,总有能戴的时候。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来给你们一人找个好女婿。” 青果最大,脸红的像个大虾,“姑娘说什么呢。”一跺脚就要跑。 被柳芽水仙一起拉住,这两个也都是十一二岁,半懂不懂的,红着脸软语相劝。 蕙兰讪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青果姐姐别在意。” 青果红着脸跺跺脚,“姑娘还小呢,可别再说那什么什么了。让夫人听见了,还当是我们带坏了姑娘。” 蕙兰吐吐舌头,保证再不说了,又说了好些好话,这才把青果哄好了。 趁热打铁,蕙兰亲自动手,给她们一人挑了件金首饰。青果一个虾须镯,柳芽一对柳叶耳坠,水仙一个赤金发簪。又给王妈妈挑了一只绞丝金镯,这才收了匣子。 叫了王妈妈进来,交代了之前的规划,又给了镯子。王妈妈欣然领命,又谢了赏就提醒蕙兰该去正院请安了。 蕙兰于是吩咐柳芽先带水仙熟悉事物,就带了王妈妈和青果去正院请安。 才踏上出院门,沿路就有丫鬟们上来问好。蕙兰笑着一一回应,没一会就进了正院的堂屋。 青叶打起竹帘把她引进去,李夫人正坐在充作长榻的炕上等她吃饭。 看着小方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小菜汤粥,琳琅满目,蕙兰一下子就饿了。 “老夫人的东西就是好,这样通透,你爱惜着点戴。”李夫人笑着夸蕙兰的碧玺套装。 蕙兰笑着点点头,原地转了个圈,“您看好看吗?” 侄女珍惜她的心意,把她给的衣服穿在身上,李夫人哪里能不高兴。 更何况那些衣服都是她带着几个侄女费心选的料子样式让针线房的好手上心做的,怎么能不好! “不错,蕙儿穿的真好看。”李夫人夸的真心,笑意更深。 蕙兰就得意的笑 李夫人笑着起身拉她坐下,“再不来,我都要打发人去接你了。” “我本来还睡着,突然闻到了香味,立刻就醒了,闻着味就过来了。”蕙兰一本正经的说。 噗,有人焖笑出声。 “我呸,难不成你是猎狗?还闻着味就来了!”李夫人笑的不行。 她这一说,屋子里从上到下都笑了。 蕙兰也不生气,跟着一起笑。 “行了,快吃。”李夫人回过神,招呼侄女吃饭。 蕙兰安静坐着等投喂,银丝烧麦,小笼包,红枣糕,桂花糕,都做的小巧,蕙兰一样吃了一个。 搭配着几样小菜,吃的那叫一个稳准狠。她昨晚得亏是周公召唤睡得早,不然绝对要吃宵夜的。 见她吃得香,李夫人也不自禁吃的多了些。 蕙兰也不多吃,又喝了一碗杏仁茶,填补了缝子,打了个饱嗝。她揉着圆圆的肚子,笑的心满意足。 “蕙儿吃饭吃的香甜,看的我都多吃了些。”李夫人看着她的小脸好笑道。 “能吃是福,姑母和蕙儿都有福。”蕙兰理所当然。 “噗,真是个巧嘴八哥!”李夫人笑着捏捏她已经初现端倪的胖脸。 李夫人拉着蕙兰在院子里消食,自然有下人收拾残局。 姑侄俩一边走一边闲聊。 “咱们消消食,一刻钟后去带你去太夫人那里磕头。东西都周全了?”李夫人交代。 蕙兰一边点头,一边让青果去取东西。 “姑父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想着可以和姑父一道用早饭呢。”蕙兰笑着问。 “那可不,你姑父每日卯初就要出门。进了五月,逢五的休沐都没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忙了,往常那金吾卫什么时候忙成这样过!”李夫人语带抱怨。 蕙兰咋舌,这么早,夏天还好说,冬天可怎么办!看来是被加码了,加班加点的。 “你姑父还给你备了礼呢,你昨晚困成那样,都没来得及给你。”李夫人就笑话蕙兰。 蕙兰脸皮厚,只舔着脸笑。 “行了,别傻笑了,等回来就给你送过去,也不知道他送的那些宝贝你喜不喜欢。”李夫人有些好笑。 这话说的蕙兰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讨了去看。 “不提他了,你几个表哥表姐都是每日辰正就要去上课,所以老太太都让他们在自己屋里吃了早饭就去上课了,不用每日去请安。他们也是逢五休沐,那天大家就一起去老太太屋里吃早饭,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转了话题,提点侄女。 蕙兰点头表示收到。 “这几天是因为你才来,所以就巳初才去议事堂理事。这样也好,正好和你大伯母错开。”李夫人言语中透出一丝嫌弃。 “姑母管着府上的衣食,所以啊,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找姑母就行。”李夫人得意的冲侄女眨眼。 蕙兰被逗笑了,“怪不得老太太说我的吃穿都靠你了。” “那是,这府里事务这样繁杂。大嫂生六郎又伤了身子,我不帮衬着点,只怕家里都要乱了。”李夫人毫不谦虚,转头又抱怨“谁耐烦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我一个小儿媳妇,本来就不用这样操劳的。大嫂还……哼!” 蕙兰被她孩子气的抱怨逗笑了,姑母还真有些小孩子脾气,怪不得大夫人总逗她。 “家和万事兴嘛,姑母都是为了这个家,老太太大伯母表哥表姐他们都是知道的。”她连忙顺毛。 李夫人听的窝心转嗔为喜,“蕙儿说的对,我都是看母亲和侄女侄儿的面子。” “等着,大嫂身子弱性子最好强,等我们拜过了太夫人,估计她就会让人带了丫鬟给你挑了。你也别忘了把给她的礼备在手边,挑完了丫头就去送礼道谢。“李夫人继续指点侄女。 蕙兰答应的贼干脆,她本来也打算拜过了太夫人就去拜访见大夫人的。 说话间,李夫人问了丫鬟时辰,又看了蕙兰的礼物。招了小竹轿,带着蕙兰去太夫人的寿安堂。 蕙兰坐在小竹轿上,瞪大眼睛打算开发地图。一队人穿庭过院,左转右拐。 最后成功把蕙兰转晕了,她也放弃了短时间弄清楚镇国公府地图的野望。 靠坐在竹轿背靠上感叹,什么叫庭院深深,什么叫一入侯门深似海啊,这就是啊! 第二十五章 敲打 寿安堂是一处安静的略有些偏僻的院落,院里没有花木盆景,只有两颗大树。 品种蕙兰看不出来,只知道是老树,两个她手牵手都抱不住。郁郁葱葱的枝叶遮蔽了小半个院子,这到了酷暑倒是阴凉,冬天就有些萧瑟了。蕙兰心里嘀咕着。 院门是被杨妈妈叫开的,迎出来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妈妈,满头银丝,面目呆板,行动倒是自如。规规矩矩的给李夫人行礼,被她扶了起来。 李夫人笑的客气,“赵妈妈好,祖母可好?” 赵妈妈勾了勾嘴角,似乎是笑了笑,“太夫人一切安好,二夫人挂心了。不知今日过来是……” “祖母爱清净,我本不该来打扰。只是我这侄女昨儿来府里了,我想着她以后要在家里常住,不来给太夫人磕头实在是失礼,所以才带着她来了。”李夫人笑着说明来意。 赵妈妈听了这话,就偏头看向蕙兰。 蕙兰感觉到姑母有一点紧张,早已经收摄全副心神。见赵妈妈看过来,立刻奉上灿烂的笑脸。 蕙兰照过镜子,她现在还看不了将来的风华,但是脸渐渐圆润,白里透红,一笑就像个小苹果,好看说不上,可爱那是十成十的。 赵妈妈接受了她的可爱暴击,板着的脸也有一丝松动。冲她一蹲身,“老奴见过表姑娘。” 蕙兰一侧身,算是受了半礼“赵妈妈别多礼了,您是太夫人身边的,我哪里好受您的礼。” “礼不可废。”赵妈妈一板一眼。 蕙兰不好意思的笑了,好,你赢了。 “太夫人也听说了表姑娘要来,已经吩咐了,她年纪大了,不耐烦吵闹,就不见表姑娘了。请表姑娘不要见外,跟着姑母好好过活,闲了同姐妹们一处做伴说笑,和在家是一样的。”赵妈妈语调平缓,几乎没有起伏。 蕙兰恭敬的低头听长辈训示,耳朵忍不住抽了抽。赵妈妈一说完,蕙兰当即一蹲身,“谨领训。” 赵妈妈一点头,还没开口,就见蕙兰走到大门正前方,提裙跪倒在青石板路上,“孙儿不敢打扰太夫人清净,就在这里给太夫人磕头了。”说完,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赵妈妈立刻上前扶她,蕙兰就着她的手站起身,“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妈妈带为奉给太夫人。” 青果极有眼色,忙把手里的小托盘奉上。 赵妈妈顿了顿,终于接了过去,自有小丫头接过去。 “表姑娘的孝心太夫人尽知的,这里也有表礼给表姑娘。”赵妈妈话音一落,就有个小丫头也捧了托盘送上。 “谢过太夫人。”蕙兰恭敬谢过,也不去看里面的东西,青果也接过了托盘。 “今天多谢赵妈妈了,日头升起来了,我这就带着孩子回去了。辛苦赵妈妈侍奉太夫人,太夫人康健,才是全家的福气。”李夫人做临别致辞。 “老奴不敢当,定当好好伺候太夫人。二夫人表姑娘慢走。”赵妈妈愈发不卑不亢。 姑侄俩于是笑着先后上了竹轿,往回走。 蕙兰坐在平稳的竹轿上思绪万千,这太夫人看来和晚辈都很疏远啊。据她听说的和今天看到的,这太夫人简直就是离群索居了。 真是太奇怪了,富贵乡里的正经太夫人,亲孙子当家,正是享清福颐养天年的时候。她要是出山,老太太都得退一步,毕竟太夫人那是老太太的亲婆婆啊。怎么就想不开守着青灯古佛,冷清度日呢! 蕙兰想了想,就把这个疑问掐掉了。 和她没关系,这样辈分的老人的行事和历史,她可不敢感兴趣。 毕竟好奇害死猫,她的好奇心也不算重。 但是太夫人可绝不是个摆设啊,让她和姐妹们一处说笑做伴。这大秦封建礼教可没那么森严,亲戚之间晚辈正常的交际来往并不禁止的。 这话与其说是给她说的,倒不如说是给姑母说的。毕竟按照常理,蕙兰应该听不懂才对。 幸好,蕙兰暗自庆幸,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和表哥表弟保持距离,减少麻烦。 不然万一有什么苗头,估计太夫人会第一个拿姑母开刀,当然也不会放过她。 别看她这会安静无害,清静无为,万一触及她的底线,她绝对化身喷火龙,给蕙兰烧成阿飘。姑母估计也跑不了,不飘也得做炮灰。 蕙兰撇撇嘴,她一个母胎solo,前三十年压根就没开这个窍。难道换了时代,她有了万贯家财就秀逗了? 她才巴不得清净自在呢,哪里耐烦带着万贯家财嫁个祖宗服侍孝敬。 她看起来像个沙雕吗,太夫人真是想多了,而且近亲结婚也太狗血了。蕙兰万分嫌弃,吐槽了一路。 蕙兰从来心大,还没到地方,心神就被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的景色勾引跑了。 过来和回去明显不是同一条路,蕙兰兴致盎然的看着风景,也想着下去摘花逗鸟扑蝶去。 最终蕙兰还是放弃了,乖乖跟着姑母回了她的庆安堂。 李夫人面色有些不好,和之前的容光焕发有些不同。蕙兰不敢造次,乖乖被牵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倒是热闹,十来个小丫头挤在院子角落叽叽喳喳的说话。留守的刘妈妈正和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在正屋廊下说话。 见了她们进院子,那两个妈妈立刻迎了过来,小丫头们也安静下来乖乖站好了。 李夫人见了大夫人的妈妈,登时打起了精神,脸上带了丝浅浅的笑。 真是应激反应啊,蕙兰偷笑。 “奴婢拜见二夫人,见过表姑娘。”那个妈妈笑容满面的趋近行礼。 李夫人脚下不停,摆了摆手,“周妈妈来了。” 周妈妈就势低眉顺眼的跟着李夫人,“夫人吩咐奴婢带了些小丫头来,请表姑娘挑。早早给表姑娘把人补齐了,也省的表姑娘院里缺人手。” “嗯,大嫂有心了。”李夫人进了门,坐在正堂上捧着茶和周妈妈客气。 周妈妈闻言替大夫人谦虚了几句,见蕙兰倚在李夫人怀里好奇的看她,那富态的脸,笑的更殷勤了。 蕙兰礼貌的回了个笑,带着些期待看向姑母。打个岔让姑母分分心也好,省的生闷气。 连她看了那个赵妈妈的做派都噎的慌,更何况被主要敲打的姑母了。 李夫人当然看的出侄女的好奇,只当她小孩子稀罕新玩伴,当即就吩咐周妈妈把人都带进来。 周妈妈躬身应诺,富态的身形却格外灵活,急急出了门去引那些小丫头。 第二十六章 挑人 蕙兰就依言坐在了姑母下首,饶有兴趣的准备挑人。 想当初家里挑人是管家和妈妈们商量的,重在加强她这个小主人和各处仆人的联系。其他方面,诸如蕙兰的喜好兴趣倒是没有太顾及。 李夫人一杯茶都没喝几口,周妈妈就进了屋子。她身后是一串七八岁的小丫头,各个低眉顺眼,规行矩步。 正堂不小,十二个小丫头停在厅中央。排成一个3*4的一个矩形方阵,前后左右都还有一臂的距离。 周妈妈就立在蕙兰对面,盯着小丫头们行过礼。就跟蕙兰挨个指着介绍她们名姓,什么大丫,二丫,金花,银花之类的名字比比皆是。 真是清新淳朴,充满了乡土气息。 “不敢拿现买的糊弄人,都是家生子,已经调教了好几个月。等表姑娘挑好了,剩下的再补各处的缺。”周妈妈挺会说话,李夫人的脸上的笑明显真切了些。 蕙兰心下暗赞,公府里的得力管事妈妈就是不一样。虽然王妈妈刘妈妈她们也不错,但是相比这位周妈妈,还是年轻了些。 蕙兰挨个把这些总角小儿女看了看,都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就要上工了。可惜在这里,压榨童工并不犯法。 根据蕙兰粗浅听来的一丢丢律法,大秦对奴仆还是相对比较宽松的。虽然管理严格,但是除了官婢世仆,很少有终身制的奴隶。奴籍从良的通道也比较成熟宽阔,从良后安安份份的努力几年,也就和良民没有区别了。 相比较那些残酷严苛的时代,这里已经很好了。 蕙兰暗自摇摇头,她一个小虾米,哪里有资格评判。她没办法改变他人,也只能好好约束自己。不说不被同化,但至少还是要保留住底线。 蕙兰喝了口清水,挥散心头无谓的杂念,暗自思量该怎么挑。 “蕙儿,你的人,你自个挑。”李夫人笑着鼓励她。 蕙兰点点头,“好,我那边还缺两个三等,两个粗使的小丫头。我也没经验,就随眼缘挑。挑的不好,姑母可不要笑话我。” “放心,你大伯母亲自吩咐调教的,差不到哪里去的。周妈妈是最精明能干的,怎么会送不好的来,你尽管挑。”李夫人笑着摇头。 蕙兰看着她眼中闪过狡黠的笑,张口闭口的嫌弃,却又见不得别人说不好,您二位可真是相爱相杀。 周妈妈也连连谦虚,直道不敢当。 蕙兰就指了几个她刚才看着比较舒服的小丫头,让她们上前来。 一共是五个,个头差不多,规规矩矩的踩着小碎步在蕙兰面前站了一排。 “都说说,几岁了,会什么,家里人都在哪里当差?”蕙兰笑眯眯的出面试题。 答案都差不太多,八岁,九岁。大多都是会一点针线,只有一个胖丫头说会烧火,一个黑一点的丫头说会打弹弓。 蕙兰特意盯了一眼那个会打弹弓的和会烧火的小丫头。两个小丫头,还是相对比较突出的。 一个比其他人都黑都高一点,父母是庄子的小管事。 一个比其他人都低都胖一点,她娘是个厨娘,爹已经不在了。 蕙兰心下满意,陪着锻炼的有了。瘦高个看着就是乡下跑惯了的,会打弹弓,估计体力也不错。可以重点培养一下,做半个女护卫,那安全系数提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胖丫头,看她的体格,估计是个爱吃的。最关键的是,她娘是厨娘啊。对于一个成天对着天南海北的美食图片视频流口水,存了几g的菜谱的三无屌丝,这是一个多大的诱惑啊! 以后有什么想吃的,这边没有的,就可以找熟人私下琢磨琢磨。总比大剌剌的吩咐厨房要低调省事太多了,哪怕她自己掏钱,那也不好。她低调省事做个咸鱼的生存准则,不允许她太高调。 有了胖丫头,那可就齐活了。 蕙兰眼睛发亮的看着胖丫头,仿佛在看一桌满汉全席,口水差点当场下落。 幸亏她还有那么一丝的定力,当即瞟向另外的几个丫头。 剩下的四个,她挨个问过,又看过来看过去逡巡了三遍,实在无法取舍。 她把人家叫了出来问了又问的结果没选上,这不就相当于考公进了二轮面试,几个人还平分。最后因为姓氏笔画给人黜落了,这多少有点坑了。 蕙兰眼珠一转,本来想着是不是请姑母帮忙收留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做人不能烂好心,更不能让别人给她的烂好心买单。 她这边也不是什么热灶福地,进了不一定好,没进也肯定有别的好去处。毕竟这些小丫头的家里也都不是什么边缘人,所以她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 蕙兰就笑着点点头,“妈妈果然是办事最妥贴的,这些丫头我看着各个都好,我竟然挑花眼了。算了,也别耽误周妈妈办差了,就这几个。” 她就点了那两个丫头和年纪最大的两个。 蕙兰偏头看了一眼王妈妈,王妈妈意会,立刻上前递了个素锦囊给周妈妈。“周妈妈辛苦了,拿去喝茶。” 周妈妈忙笑着谢了赏,又说了一串吉利话。 蕙兰笑着听了,瞟见青果捧了一托盘铜钱进来,当即对没选中的八个丫头道,“难为你们跑了一趟,也是咱们有缘,一人赏一百钱拿去买糖吃!” 小丫头们本来有些沮丧失落的这下也都笑了,七零八落的道谢。 然后就被杨妈妈带着鱼贯退了出去,选出来的四个也被青果先带回了偏院安顿。 周妈妈正要告退,蕙兰就留了她一下,“周妈妈且慢走一步,我想着去大伯母院里给她问安,不知道她什么时辰有空闲?” 周妈妈就笑的更开心了,“怪不得夫人不停口的夸表姑娘乖巧懂事呢,小小年纪就这样有孝心。夫人每日理事要到巳正了,歇上半个时辰就该和下学的两位姑娘及六郎君用午膳了。夫人有午休的习惯,约莫申初收拾妥当,申正又要理事了。” 蕙兰一边听一边点头,大夫人作息挺规律的,也确实挺忙的。“劳烦周妈妈了,您有事就先忙。” 周妈妈估计也确实忙着,就说了两句客气话退下了。 第二十七章 明志 厅里一下子空落了起来,蕙兰下了椅子挨到李夫人身边,“姑母,什么时辰了?” 虽然漏壶就在厅侧,但是,她现在还暂时看不懂,捂脸! “鬼丫头,漏壶都不会看,还是太懒了。”李夫人捏捏蕙兰的小鼻子。 蕙兰嘿嘿一笑,“六郎是跟着大伯母起居的吗?” 闻言李夫人斜了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心思不要太重了,难道因为别人的话就不活了?”李夫人挥挥手,厅中伺候的妈妈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王妈妈也跟着出去了。 “自从我进门,统共没见过太夫人几次。她老人家那是真的冷情冷心的,至多除夕的时候会见一见两个孙儿,最多再见见重孙。不要说老太太,大嫂和我了,就是大姑娘姐妹都不怎么待见的”李夫人压低了声音道。 蕙兰一丝声音也不敢出,静静听八卦。 “所以从老太太往下,我们几个都多疼几个姑娘几分。就算郎君是顶门立户的,姑娘们难道不是自家的的骨肉不成,这样厚此薄彼。”李夫人抱怨道。 蕙兰了然的点点头,重男轻女的多了,但是想太夫人这样的也是有点过了。 “所以啊,太夫人咱们自然是要尊敬的。但是看她的行事,就知道是个糊涂人。平日里礼数不缺是该当的,但没必要为了一句话就委屈自己。”李夫人说完眼中就盛满了心疼。 姑母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要避嫌的意思。而不是误会她要借机亲近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好为自己谋求个好姻缘。这样全心的信任和真心的关怀,甚至不惜暴露长辈的不是。蕙兰的心软成了一滩水,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亲昵的把头埋进姑母怀里,“姑母放心,蕙儿不是爱多心的人,更不是自轻自贱。我只是不喜欢麻烦,懒的搭理懒的费心而已。我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人,那些个费心劳神的事越少越好。每日里好吃好喝开开心心的,少生气少费心,轻轻松松长命百岁才好。” 李夫人本来面色还有点凝重,最后倒被她逗笑了。再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又开心了,“你这丫头,才这么大一点,怎么倒有些道家清静无为的意思。这样也好,这人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身子才是根本。” 顿了顿又道,“这样也好,你父亲自幼聪敏过人,千精百灵的,被称为麒麟儿。哪知道却是真应了慧极必伤那句话,打小儿身子就病弱。千般保养,万般周全,到了还是英年早逝。” 姑侄俩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李夫人就被逗笑了,“你个小丫头叹什么气,不许学。” 蕙兰失笑,娇声应了。 李夫人就抱着她继续道,“你这样憨吃憨睡,少思少虑也挺好。这样才能健康平安,开心快活,想来你父亲母亲也是这么盼的。” 蕙兰点点头,父亲临终前确实是这么交代的。她也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就要这样过。坚持乐天知命,开心自在,要少操心,不多事,严格秉持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的理念,争取活到九十九。 姑侄俩又说了一会体己话,这才言归正传。 “因为大嫂生六郎时已经将近三十了,生的就有些艰难。虽然最后母子平安,到底还是伤了身子。所以才要我一个兄弟媳妇帮忙照应家事,又把六郎托付给老太太照看。调理了这些年,才慢慢康健起来。只是家事繁杂费功夫,六郎又和祖母住惯了,就没有把他挪出来。只每天过去与母亲姐姐一道吃午饭,到了郎君娘子们休沐那天就会在泰正院歇一晚。白日里有两个姑娘照应,老太太也没有不放心的。” 蕙兰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就决定午初去拜见。正好大夫人累了一早上,简单说两句她也好早早告辞,让她休息。 “眼下已经是巳初了,过一会那些管事的就过来了。”李夫人还是告诉了她时辰。 蕙兰就笑着直起身,“那姑母歇一会,等着管事的过来。我回去打点东西,赶午初过去拜见大伯母。” 李夫人嗔怪的指指她,到底没有打趣她,痛快的放她走了。 蕙兰乖乖行礼,然后出了正堂和王妈妈一起回了自己的小偏院。 给国公府众位主子的礼物是早就备好的,给大夫人和姑母的东西差不太多,都是一副羊脂玉镯,一匹缂丝一匹蜀锦。 东西都收在库房,现在是柳芽管库房,于是由她带着水仙去拿东西。 青果就汇报了四个小丫头暂时安顿下了,具体怎么分派还得等蕙兰发话。 蕙兰就着杯子喝了两杯水,一大早忙忙碌碌的,都没顾上喝水,渴死她了。 放下杯子,舒服的叹了口气。 顾不上先安顿丫头们,时间紧迫,蕙兰要去拜见长辈。这是政治任务,坚决不能打折扣。 摆摆手,交代青果手里的事先放一放,和她一起去大夫人院子。 青果领命,这当口柳芽她们已经回来了。蕙兰就和王妈妈青果她们一起再看了一眼准备好的东西,无误后让青果捧着东西,动身去泰安堂。 临走交代了让黑丫头和胖丫头做三等,在珍珠她们那个房间住。另外两个就是粗使,和白玉她们住。 到了正院,这边已经有管事妈妈们来往了。蕙兰没进去,照例让守院门的婆子传了竹轿。 按照时间算,庆安堂和泰安堂倒是离的不算远。照蕙兰估计,差不到用了有到寿安堂一半的时间。排除抬竹轿的妈妈的速度差异,距离就可以估算出来了。 泰安堂和庆安堂搞接力赛,这边忙完那边忙。庆安堂人来人往,泰安堂就清清静静的。 两个院子规模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这边占地多了一半多。加上蕙兰看不懂的规制建筑和相对深沉的颜色及规行矩步的仆人,生生多出许多威严肃穆。 蕙兰落地后,抬竹轿的婆子安安静静地肃立在大门外的角落,没有一丝声响。蕙兰被守门的婆子浅笑着往里引,她觉着她们三个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整个院子的下人都笑的收敛,规行矩步,不多走一步路。 蕙兰被请进了东里间,大夫人正在半躺在炕上,神情多了一丝疲惫。一见她就让她过去,拉着手问了许多话。 蕙兰笑着一一答了,又趁机把来意说了。 大夫人就夸了她半天,夸完她又夸镯子好,夸布料花色好。边说边把褪下了手上的蓝宝镯子,把那羊脂玉镯子戴在手上,又夸了好几句。 真不愧是国公夫人,顶级贵妇。蕙兰自叹弗如,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红着小脸一再谦虚,然后赶紧请辞。只说大伯母辛苦,她改日再来拜见云云。 大夫人估计是真的累了,又说了两句就把她放了。蕙兰如蒙大赦,立刻溜之大吉。 她还是太年轻,既不熟悉也不会应对。蕙兰打定主意,以后不能单独过来了,她应付不来啊啊啊啊! 第二十八章 碰头 顶着快正午的太阳,蕙兰回到自己的小院,已经热的有点蔫了。 搁了以前这会应该一瓶冰汽水灌下去,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可惜,她小人家现在被禁止用冰。 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那啥上那啥! 蕙兰的郁卒,简直直充天灵盖。 幸亏姑母还没忙完,没顾上关心她。不然以她的状态,估计要见白胡子老爷爷,喝热巧了。 公府规矩大,怕儿孙贪图享乐惯坏了,规定六月才能开始用冰,十一月才能开始烧地暖。 蕙兰面条泪,这可是农历的六月、十一月啊捶地! 蕙兰穿着中衣,瘫在房里的罗汉床上,柳芽水仙都挺有眼色,一个端茶拿手巾,一个给她打扇子。 “以后过了巳正就不出门了。”蕙兰一边喝晾凉的开水一边立flag. 水仙笑而不语,柳芽捂嘴偷笑,得了蕙兰一个白眼。 “你们去给王妈妈她们也送点凉开水和湿手巾,她们是一路走着的,估计比我还惨。我自己躺会就好,过半个时辰,等咱们都缓过来了,就把大家叫齐了说话。”蕙兰挥挥手交代两个丫头。 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齐应了。 柳芽把小炕桌搬到一边,水仙给蕙兰取了头上手上的东西,把她短短的头发挽了个揪揪用软头绳轻轻扎好。 两个丫头忙完手头的活,就拿着东西出去了。 蕙兰舒服的躺在专门午休用的罗汉床上,养精蓄锐,准备给已经齐全了的她的班子开个碰头会。 她的房间算是南北通透,门窗都大开着,穿堂风一阵一阵的,蕙兰迷迷瞪瞪半梦半醒。 等青果来叫她的时候,蕙兰只觉着浑身通泰,只可惜没睡够。她打了个哈欠,由着青果收拾她。 收拾好了,蕙兰也清醒了,两人一起出了卧房。王妈妈和柳芽水仙都已经来了,蕙兰关心了王妈妈两句,王妈妈就谦虚带感谢。两人关系亲近,说了两句闲话。 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午饭时间了,蕙兰就坐在了堂屋正位上,让青果去招呼那八个小丫头来。 青果领命而去。 “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总算齐了,你们也见见。早早熟悉了,以后才好通力合作,经营好咱们的小院。”蕙兰招呼她们。 三人领命,按身份在蕙兰左右两边端正站了,还给青果留出右首第一的位置。加上蕙兰,活像四大金刚。 蕙兰左右看了看,满意点头。排面不错,于是她也勾出一抹淡笑,坐的八风不动。力求和她们几个配合无间,镇住那些小丫头们。 不过几分钟,就听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水仙快步过去,帮着打起帘子,青果当先走了进来。 然后白玉眼尖,紧走几步接过水仙手里的帘子 而后是一串小丫头鱼贯而入,今天刚选的一个长的最普通的那个小丫头就上前接过白玉手里的帘子,努力踮着脚把帘子撑高。 蕙兰心里点头,有眼色,有前途。 等她们分两排在屋子里站定,跟着蕙兰过来的四个在前,今天新选的四个在后。都乖乖的站着,等蕙兰开口。 青果已经在她的位置上站好了。 蕙兰放下杯子,在场中妈妈丫鬟脸上一一看过去。笑着欢迎新职工,“这一下,咱们院里就算上下齐全了。你们随后都认识认识,相互熟悉了以后好共事。我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地界,但是胜在事少省心。” 小丫头们都站的直直的,看着她认真听着。 蕙兰有一种给小学生上课的赶脚,她忍不住咳了咳,“这位是王妈妈,是我的乳娘,如今管着院子里的事。” 开始给她们介绍同事兼主管,王妈妈于是冲着小丫头们笑笑。屋里就她一个妈妈,不用担心认错人。小丫头们行了个礼,齐声问好。 王妈妈侧身受了半礼。 “这是青果姐姐,我屋里的一等大丫头,统管我屋里的事,下面的丫头和粗使婆子们的活计和休假之类的也是她的。” 青果笑着点点头,“妹妹们好。” 小丫头继续行礼问好,青果回礼。 蕙兰指着青果下首继续道,“这是柳芽,管库房和月钱,钱匣子” 柳芽应声和小丫头相互见礼。 “这是水仙,你们应该都认识,管着我的衣裳首饰摆件之类的。” 然后小丫头们挨个自我介绍,前排四个名字很整齐,富贵逼人。 后面四个也很整齐,三个大丫,一个二丫。 挺有喜感,蕙兰就笑了。 黑丫头挺活波,蹲了一礼,“请姑娘赐名。” 另三个丫反应过来也跟着求她赐名。 “行,也免得把人叫混了。那就从左到右,碧玺,碧玉,岫玉,绿松。”蕙兰按照之前想好的按部就班。 黑丫头是左边第二个,就叫了碧玉,蕙兰忍不住想笑。 小丫头们高兴的道了谢。 “珍珠,翡翠,碧玺,碧玉你们四个做三等,另外四个就做个粗使。如今你们也算是半个李家人,就都照我的规矩,国公府发一份月钱,李家再发一份,总不让你们白伺候我。” 蕙兰向新得的丫头重申福利。 水仙都是一脸惊喜,更不用提小丫头们了。果然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屋里十二个人齐声道谢,声音可比之前真诚热情多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按等安顿好了。先熟悉熟悉,明儿再正式当值。”蕙兰摆手打发了小丫头们。 蕙兰就笑着问王妈妈,“妈妈看这几个小丫头怎么样?” 珍珠她们四个就是王妈妈选的,这里问的就是今天新添的四个了。 王妈妈就笑着夸她,“姑娘眼光真好,四个都是好的。”顿了顿又一一评价,“碧玺年纪最小,天真却不失规矩,正好可以日常陪着姑娘,给姑娘解闷。碧玉个子高,人也活泼,行止也是规矩的。岫玉是个有眼色的,绿松看着最稳重。都是好丫头,调教好了都是姑娘的左右手。” 蕙兰就得意的笑了,“妈妈眼光真准,我就是随便选的。她们还要辛苦妈妈先调教调教,再分派伙计。我倒是想着以后让碧玉给我伴读,一起上课,说不定她学武学的比我都好呢!” 王妈妈她们就都笑了,除了柳芽是当蕙兰说笑,其他三位却都很赞成。 公府里姑娘郎君们镇日上的课,早上学文,午后习武。但是姑娘们习武最多就是强健身体而已,谁还真指望她们学出什么来不成。身边有适合的倒是可以好好学学,也算是贴身的护卫,这都是有例可循的。 第二十九章 忘形 蕙兰搞定了自己屋里的人事问题,也到了午饭时间了。她就带着柳芽去姑母正院吃饭顺带送上礼物,让其他人都去吃饭,吃完饭再来换柳芽。 蕙兰看着柳芽郁闷的脸,心里偷笑。她就是故意的,就想恶作剧一下,让柳芽饿一会。 王妈妈瞪了她一眼,当即招呼青果她们去房里吃饭。 柳芽认命,蔫蔫的捧着礼物跟着蕙兰去了正屋。 蕙兰去的刚好,丫鬟婆子们正在把食盒里的饭菜摆桌。 蕙兰乖乖行了礼,被姑母亲热的拉着手关心了几句。蕙兰趁机把东西奉上,李夫人随意看了两眼,笑着夸了夸两句就让青苗收起来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快吃饭。忙忙累累一早上了,早就饿了?”李夫人拉着蕙兰坐下,心疼的问。 “嗯嗯,确实饿了。”蕙兰看着满桌子七碟八碗,颜色鲜艳的吃食,肚子就开始打鼓了。 “姑父和表哥们不回来吃饭吗?”蕙兰顶着擂鼓一般的肚子关心长辈。 李夫人摆摆手,“你姑父上值,午间是不回来用饭的,我已经打发人给送去了。天热了,外院过来也不近。你两个表哥念了一早上书了,不说三郎,就是二郎估计都给绕晕了。就不让他们过来了,在自个院子里吃了好午歇,未正还得去习武呢。” 午初才下课,未正又得上课,中午吃饭加午休总共才两个多小时。蕙兰掰着手指算清楚,不禁偷偷咋舌。这学习强度可不低啊,她能扛住吗?蕙兰于是开始自我怀疑了。 “天热了,今天做了荷叶冷陶,正合胃口。”李夫人没注意她满脸的便秘之色,兴冲冲的推荐美食。 蕙兰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张口吃了一口喂到嘴边的带着荷叶清香的冷面。 一口下去,满口清香脆爽,蕙兰瞬间回神。 蕙兰两眼放光,猴猴吃。 她于是从柳芽手里接过筷子,挥着小手自己干饭。 李夫人看的好笑,也不阻止她,只让柳芽给她添汤夹菜,免得噎着。 蕙兰边吃边回味,果然就没有美食不能化解的忧愁。管他呢,到时候再说。美食不能辜负,嘴巴和肚皮不能吃亏啊! 她面前的不过一个南方人吃面的敞口青瓷碗,但是趁着她的个头刚刚好。 一口面一口菜,也没忘了喝汤。 蕙兰自认吃的还算优雅,奈何功力不足。吃的满嘴流油,汤汁四溅,柳芽苦着脸给她擦嘴擦衣服。 李夫人吃的挺快,被蕙兰引着也是食欲大增。 奈何侄女吃相太过惊人,李夫人吃到一半已经笑的吃不动了。 笑过了立刻让人把蕙兰的筷子收了,“我想着你自己吃更香,谁想到你吃的这样惊天动地。幸好今天只有咱们娘儿们两个,不然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夫人一边给她收拾,一边白楞她。 蕙兰讪笑,太狂放太忘我了,忘了环境不允许了。 “你那教养妈妈明儿估计就到了,你可用点心,不然可有的苦吃了。”李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提前透题。 蕙兰立刻正襟危坐,矜持的取了自己的小手绢沾沾嘴角,柔声答应,“姑母放心,蕙儿会用心的。” 李夫人一愣,旋即失笑,戳着她的额头笑骂,“你个小鬼灵精,你可装好了是正经,漏了马脚我可不救你。” 蕙兰当即破功,拉着姑母的胳膊不放,“好姑母,你可不能不管我。我还小呢,之前也学过的,以后也上心学,保证人前不给姑母丢人的。那些教养妈妈您就帮我说说好话,让她们对我要求放低一点。好姑母……” 她嗲着嗓子,最后一句喊的百转千回。 李夫人一哆嗦,只觉着身上一寒,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好好说话,不许掐着嗓子,狸奴一样,吓我一跳。” 蕙兰扁着嘴装可怜,李夫人虎着脸不理她,“好生吃饭。” 蕙兰萎顿下来,看着无精打采的。吃东西的速度却一点不慢,柳芽都有些供不上。 蕙兰心中呐喊,装可怜不能影响干饭。 安安静静的吃完饭,蕙兰满足的揉揉肚子,忍不住打了个嗝。太幸福了,太好吃了,蕙兰回味无限。 倒是把李夫人逗笑了,拉她站起来在堂屋里踱步。 “收拾了都换班吃饭去,都不许饶舌。”李夫人淡淡的交代一声。 屋子里的青果青叶柳芽闻言都跪下说不敢,两个大丫头还好。柳芽都有点呆。见李夫人挥手,她们这才招呼人收拾了桌子退了出去。 蕙兰见状心下后悔,她一时放飞自我,倒是连累她们挨了敲打。见姑母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不禁心下惴惴。 两人在堂屋里踱了差不多两百步,李夫人终于松开蕙兰回身坐在了主位上。 蕙兰立刻上去忏悔,“姑母,是蕙儿孟浪了,以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李夫人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过来。” 蕙兰偷偷松了口气,乖乖走到她身边。 “蕙儿啊,你今天这幅形状,要是在你父母身边,那自然是娇儿逗趣。但是,这是在姑母家,姑母的婆家。”李夫人说的无奈。 蕙兰听的心酸,一个女儿家,失了父母失了家,哪里还能这样娇惯作怪。女人嫁进婆家哪里能像在家一样自在,强势如姑母都是这样,更何况其他。这是全社会的通病,不说相对开放的大秦,就是开放的新世纪这个问题都是无解的。 蕙兰心底自责不已,是她这几天太顺当了,一下子得意忘形,心浮气躁的。 蕙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恳切的去看姑母,“李蕙兰今天向姑母保证,绝不会再言行不当,失礼于人。姑母,您别为我担心,也别难过,蕙儿都明白的。” 李夫人听的鼻头发酸,一把把侄女搂在怀里。这样的好孩子,偏偏失了父母失了家,否则在自己家里哪里需要这样忍让小心。 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好孩子,女儿家立身不易,更要守正持中、坚守本心。今日不过是小事,姑母只是防微杜渐,你要把今天的事记在心里。” 屋里的两个丫头是她的心腹,那柳芽也是蕙兰的奶姐,当然不虞她们会胡说,这一点李夫人还是有把握的。 见蕙兰满脸郑重的应下,李夫人又心疼孩子,嗔道,“你这孩子,可不要矫枉过正了。别忘了你之前跟我说的说的平生心愿。” 蕙兰笑了,“姑母放心,蕙儿不会自苦的。所谓守心笃志,大道直行。蕙儿绝不会再轻狂失礼,却也绝不会用那些规矩困死自己。规矩是要人活的更好的,可不是要捆住人替人活的。” “你这丫头,什么都敢说。”李夫人哭笑不得。 “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今天也是心神不宁,一件小事也这样敏感。都怪寿……”李夫人卡壳了。 蕙兰带着坏笑用食指抵着姑母的嘴,“非礼勿言。” 又装模作样的捂住耳朵,“非礼勿听。” 李夫人反应过来,姑侄俩登时笑做一团。等在屋外的丫头和赶来换柳芽的青果闻听,都不禁松了口气。 第三十章 想通 娘俩说笑了一阵,李夫人把大丫鬟们都叫了进来。吩咐道,“青叶,青苗去里间把老爷给表姑娘的东西拿出来。” 两个丫头听命去了,又转向目露好奇的蕙兰,打趣道,“不然你姑父晚上回来看见东西还在屋里搁着,还不得冤枉我想贪你的宝贝哪?” 蕙兰倒是真的感兴趣起来,“什么好宝贝,还值得姑母贪,我倒要好好看看。” “你的东西,你慢慢看,只别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了。”李夫人笑道。 蕙兰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姑母才最好看呢,我恨不得把姑母看进眼睛里去呢。” 李夫人一愣,看几个丫头都抿了唇笑,登时脸上有些红了,捏着蕙兰的鼻子笑骂道,“贫嘴的小丫头。” 蕙兰把头埋在她怀里,“人家说的是真的。” 这个倒不是蕙兰拍马屁,李夫人虽然年近三十,但是面容娟好,白皙秀丽。可能是出身武将之家,又自小生活顺遂,没什么烦心事,她眉目舒展,身姿如松,神采飞扬。 最让蕙兰高兴的是姑母的身高,目测也有一米六七,比大夫人高出半个头来。 哪怕她不能全盘继承姑母的个子与美貌,打个五折她也是个中等个子的清秀小佳人啊。蕙兰美滋滋的想着,看着姑母更加欣喜了。 李夫人当然get不到她的脑洞,看她傻笑,翻了个白眼一指头给她戳回神了。 “看看,你的好东西。”招手让两个丫头近前。 蕙兰当即转了注意,饶有兴致的跳下地。青果有眼色的上前,一一揭开两个托盘上的盖布。 蕙兰眼睛一亮,一个托盘上是一对、镶金嵌宝,只有大人巴掌长短、不到两指宽的匕首。 蕙兰没有犹豫,当即上手,拿起一把匕首细细端详。 李夫人在一边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模样好笑的摇摇头,正要喝茶。就见蕙兰‘噌’的一声拔出了匕首,还装模作样的挥舞了几下。 她差点呛着,“你慢点,那是西域传过来的,锋利的很呢。” 蕙兰下意识的用手去碰,被青果一把拦住,她的手背挨了个边,当即就有一线红痕。蕙兰忙把匕首还鞘丢回托盘,抱着青果的手,担心道,“回去用盐水洗洗,上些药膏。” “奴婢没事,姑娘别担心。”青果笑道。 李夫人已经走了过来,气道,“你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划破了怎么好。” 看侄女抱着青果的手满脸自责,又骂二老爷,“怎么想起来给小姑娘送开了刃的匕首,真是,真是……” 蕙兰苦着脸,她这个姑父也太豪放了。她还以为没开刃呢,哪知道! “哼,你就先别指望了,这东西我给你收着,你什么时候像你大姐姐一样稳重了,我再看要不要还给你。”李夫人余怒未消,“等你的教养妈妈来了,我非得让她们好好教导你,哼!” 说完就让青叶把两把匕首找个匣子锁起来,收好了。 蕙兰欲哭无泪,药丸药丸。要她学成像大表姐那样式的,那估计得把她回炉重造了。就是重造了也不一定能行啊,那是教出来的吗,那是天生的啊。姑啊,你这是要玩死我啊!!! 眼见小侄女如丧考妣,本来好好的一朵待放的花儿瞬间像被霜打过一样蔫了。 李夫人好气又好笑,还是忍住了没变色。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丫头绝对是个顺杆爬的鬼灵精。她但凡松一丝口风,那就等着被攻城略地 于是她仍板着脸,“还有东西呢,赶紧的看完了回去午睡。午后不用过来了,晚饭前过来随我一起去福寿居请安用饭。” 眼见装可怜没用,蕙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去看另一个大一点的托盘。上面是一个半米长的黑油油的马球杆和一个褐色的马鞭。 蕙兰心情又好了,姑父送这个肯定不是让她摆着看的。生命在于运动,蕙兰一点都不排斥。而且还能出去玩,那可真是太好了。 见她又高兴起来了,李夫人偷笑,真是个孩子。转脸又收起了笑,“回去再看,收好了,日后要用的。” 蕙兰乖乖道谢,低眉顺眼的带着青果和她的运动器材走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蕙兰立刻喜上眉梢。不愧是武将世家,她这么小一点,体育课都提上日程了。 参加运动,加强锻炼,强健身体,长命百岁,欧耶,蕙兰边走边给自己打气。 午正已经过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王妈妈和水仙闻言迎了出来,把两人让进了屋。 进了屋子,蕙兰就让青果把东西先放下,“姐姐先回去抹点药然后午睡,今天就不用跟着出门了,好好歇一歇。忙自个的事,就当给你放半天假。” 青果挺高兴,又不好意思,“哪里这么娇贵了,不用歇假的。” “去去,不占你那一天的假期。虽然不重,总也是伤,我可不能压榨伤员。可只有半天啊,明儿你可就不能偷懒了”蕙兰笑着劝了一句。 青果就高兴的谢了她,乖乖去了。 王妈妈面有疑虑,不着痕迹的把蕙兰上下左右看了看。 蕙兰挺心虚的,“没事,青果扶我不小心划了一下手,我没事,妈妈放心。我都困了,妈妈也回去歇晌,让水仙陪着就行了。” 王妈妈放下了心,笑着交代了水仙两句就告退了。 蕙兰终于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让水仙把她的体育器材收在箱子里,自个爬上罗汉床午睡。 蕙兰像没骨头的八爪鱼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深刻反省自己。 不能口无遮拦,不能人前失礼,不能肆意妄为,不能……想不起来了。 唉,蕙兰叹了口气,还是交给教养妈妈,指望她自个自查自纠明显有困难。还是指望专业人士,不就是学规矩吗,学就学,她李蕙兰可不是吓大的,她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蕙兰原来是心存侥幸,本能的抵触那些繁文缛节。但是她这会也想通了,人要活的平安喜乐,必须在规矩里活动。既然如此,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蕙兰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迷迷瞪瞪的被扒拉起来脱衣服解头发。 蕙兰放弃抵抗,任人摆布,然后沉入了梦乡。 第三十一章 讲古 蕙兰午睡醒了,无所事事的在屋子里晃了一圈。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她懒的折腾,那几本启蒙用的三百千她又看不太明白。蕙兰咬牙切齿的向太阳发誓,她一定要早点摘掉文盲的帽子。对于一个书虫来说,不认识字实在是让她想吐血。 从上到下、从大到小都有事做,只有她是个闲人。于是蕙兰只能无聊的坐在那一边看水仙做针线,一边和她聊天。 蕙兰一直对这个大秦挺好奇,看衣食住行怎么也不像那个大一统的始皇帝的国度。 舆图她没机会接触,但是她外祖家就是关中的。总不能始皇帝在关中千里之外的燕京建都称帝。 而且这燕京,听着也挺熟啊。 本来打算等她看的了史书,弄得懂舆图了再研究。但是这会无聊,就随意的听丫头聊聊。 这一聊蕙兰就发现,这大秦子民的自豪感挺强。 蕙兰随意的让她说说开国太祖的英雄事迹,因为她年纪小,又多病,父母还早逝,所以没什么机会听说。 水仙倒是没怀疑,主子的身世她早就耳熟能详了,心里也不是不同情的。 小姑娘针线也不做了,两眼放光的开始输出。 什么开国太祖英明神武,天将紫微星,气吞万里如虎,扫六合、震八方……以下省略无数溢美之词。 蕙兰听的牙疼,这哪里是太祖啊,这分明是战神下凡,玉帝临朝,全民偶像啊有木有! 总结下来,就是太祖李某是大唐末年的一个节度使,虽然姓李但是不是李氏宗亲。 见着天下大乱、政治昏暗、民不聊生,暗中囤积粮草、广纳贤才、厉兵秣马。 或许可能大概也有匡扶社稷,中兴大唐的想法! 在猪瘟(朱温)篡唐后,不得不怒而讨伐逆贼。 之后经过数年征战混乱,摊子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扫除了北方的刺头,成了北方的扛把子。 逆贼已经剁了,地盘已经拿下一大半。当是时,李唐宗亲离落消散,欲寻一人承继大统而不得。李大佬伤心的不得了,拒绝了属下许多次劝进,坚决要做忠臣。 还是当时太祖属下第一文臣李先生,也就是府里老太太的祖父劝他要保重身子,南方大好地盘还等着你去征服呢。但是蛇无头不行,所以您为了大唐的社稷江山先委屈一下,做个秦王。然后统领属下拿着刀,骑着马去拿下南方,然后再细细寻访李唐直系宗亲。到了继承人也找着了,地盘也拿下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太祖觉着没毛病,他也是关中人,很合适。属下文臣武将也都应和,于是大家哈皮的决定就这么办。 暂定燕京为都,太祖四十五岁当了秦王,属下也都加官进爵,皆大欢喜。接下来一面收拾旧山河,一面准备南下砍人。 李先生好本事,主理内政,一面恢复北方生产经济,一面做好后勤,供太祖带着人砍人。国公府的第一代国公,是太祖麾下武将第一。太祖本来想着留下他配合李先生早点平复北方,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他非常放心。 奈何天不遂人愿,这文武魁首那是八字不合,命中犯克,王不见王的存在。你说朝东我说往西,你说撵鸡,我说打狗。 太祖无奈,担心他俩在一处,同室操戈,掀了他刚拿下来的场子,大好局面毁于内耗。 于是一个留下安定大后方,一个带着扫平新场子。一拍两响,齐活。 蕙兰就纳了闷了,您二位老祖宗这样不对付了一辈子最后是怎么做的亲家的呢?果然人世间的际遇真是神秘莫测,蕙兰感慨。 可惜的是,南方不好打,气候还不好。太祖是北方人,又上了年纪,在南方几年时间就风湿哮喘缠身。只能回燕京休养生息,留下镇国公扛大旗。 镇国公确实不简单,花了将近十年时间灭了南方两股最大的敌对势力。可惜他自个也受了伤,只能饮恨回家养伤。 之后是秦王世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披挂上阵,一举荡平了南方。秦王大悦,然后乐极生悲差点噶了。 然后终于想通了,病好后于五十五岁高龄登基称帝,国号为秦,定都燕京,封世子为太子。又封了一串开国功臣,之后就是一堆好政策。发展经济,劝课农桑,鼓励生育,…… 以上大多靠脑补,水仙小丫头说的神乎其神,把太祖太宗、镇国公(老太太的太公公)、文渊侯(老太太的亲祖父)夸了又夸。水仙口才不错,有讲故事的潜力,把蕙兰的好奇心全勾了出来,但是讲的也太离奇了些让人出戏。 她迫切的想要自己去看看史书,了解一下那段金戈铁马的故事。 由不得她不激动啊,按照原来的历史,这会应该是北宋,那坑爹的。几个国家并立,北宋积贫积弱,年年给契丹奉上岁币岁绢。我燕云宝地、燕赵儿女被侵占被压迫,简直是听着就生气。 这位秦太祖,他是统一了南北啊,神马契丹、西夏、大理,都不存在啊。就凭这一点,蕙兰都想抽空去给他上柱香,干的漂亮啊! 身为一个生长在富强的新中国的好青年,虽然是个社畜。但怀古追忆的时候也是看赳赳老秦一统六国,看强汉北击匈奴,看盛唐万国来朝。 哪怕是号称复兴华夏的大明比起他们也差了点意思,更不用说偏安一隅的宋了。 蕙兰遥想当年在线上激扬文字,舌战沙雕的英雄历史,激动的在房间里转圈。 蕙兰激动的恨不得抱着书立刻去拜师认字,梦想她明儿就能出口成章,指点江山,提笔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顺便的,蕙兰对老太太的好奇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她老人家是怎么在两位互相仇视的长辈之间自处周旋的,又是因为什么就嫁了这么一家和娘家不对付还文武殊途的人家呢? 激动过头了,蕙兰一时岔了气,咳的惊天动地。吓的水仙忙过来抚背揉胸,顺带把王妈妈也咳了进来。 蕙兰一边顺气一边安抚大家,“我没事,没事。” 好容易消停了,就听见院子里有打招呼的声音。 王妈妈当即出门去了。 第三十二章 蕙兰透过纱窗,看见是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和媳妇子大包小包来送东西。 蕙兰带着青果她们出了卧室,湘妃竹帘打起,周妈妈已经进来了。青果她们都出去接了丫鬟们手里的东西回屋放在了圆桌上。 蕙兰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笑着和她打招呼,“妈妈坐,快给妈妈倒茶拿手巾,看妈妈热的满头的汗。” 周妈妈白胖的脸上汗津津的,正不停用帕子擦着汗。 青果忙上前给她搬了个鼓凳,周妈妈笑的更殷勤了,连连道谢。 接着柳芽拿了打湿的手巾,水仙用小托盘端了一杯晾好的温茶出来。王妈妈也拿了个扇子,在旁边给她扇风。 “表姑娘真是体恤,老奴生的胖,本就怕热,您别笑话。好妹子,快别扇了,折煞我了。”周妈妈急急接了手巾和茶放在桌上,又握住王妈妈摇扇的手,连连告饶。 王妈妈笑着退回蕙兰身边,周妈妈这才小心的坐了半个屁股。 蕙兰看了青果一眼,又看了看窗外,青果微一低头,拉着柳芽轻手轻脚的出去了。跟着来的丫鬟媳妇子们也都热的在用帕子扇风,青果带了小丫头们,一人送上一杯凉茶。 “这会子日头正毒,妈妈这是?”蕙兰笑着问。下午三四点左右,应该是一天里最热的时段了。 “都是老奴手脚慢,一早夫人就吩咐了今儿务必要把表姑娘房里的粗使婆子配齐。还有这个月的月钱,份例里的物件都送来。谁知原本挑好的四个婆子有一个病了,只得临时调换了一个。耽误了时辰,这才过来晚了,没扰了表姑娘午睡。”周妈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没有,我已经睡好了。咱们府里每个月哪天发月钱啊?”蕙兰好奇。 “照规矩,是每月中旬的前三天发的,最迟不超过十五。”周妈妈就是办这个的,张口就来。 蕙兰点点头,她是十六来的,这属于补发了。 “妈妈太客气了,打个招呼我让人去领就是了,也省的你大热天的跑了。”蕙兰客气道。 “表姑娘哪里话,这是奴婢的福气呢,能多见见表姑娘,老奴占了便宜了。”周妈妈笑着奉承。 蕙兰和王妈妈都应景的笑了。 “这里除了月钱,还有表姑娘第二季的份例首饰。丫鬟婆子们的份例衣裳也有,不好拿进姑娘屋里,都放在厢房了。另外还有夫人给姑娘的两罐蜂蜜,说是姑娘小喝不来茶叶,喝水的时候兑点蜂蜜,去去寡淡。还有几匹松江薄棉布,夏日里做了贴身穿着最吸汗透气不过。”周妈妈顾不上喝茶,就站起身一一给蕙兰介绍东西。 蕙兰一边听一边点头,大夫人挺照顾她,多发半个月工零花钱不说,还给她补上第二季度的福利。其他几样东西应该都是她自己给的东西,虽然不贵重,却也体现了她的用心了。 周妈妈还没说完,“再就是舅老爷今儿送来了一车庄子上出产的鲜果,有鲜桃和葡萄。这东西不禁放,味儿还好,夫人就给各处都送了些,尝个新鲜。表姑娘得闲了尝尝,喜欢的话再给您送。” 蕙兰挺高兴,这有钱有吃有喝有零嘴,“谢大伯母想着我,正想着吃点果子呢。妈妈辛苦了,快坐下喝茶,歇歇脚再忙不迟。” 周妈妈笑着再次谢过这才坐了半个凳子,蕙兰都替她累的慌。 说了几句闲话,周妈妈喝了一杯茶,就起身告辞。 蕙兰和她客气几句,请她常来逛。周妈妈接的顺溜,说有空了一定来。 然后王妈妈上前,拉手的功夫递了一块银子过去,然后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出去了。 水仙请示,“姑娘,奴婢把东西都收了,月钱银子留着柳芽姐姐来分发?” 蕙兰漫不经心,“首饰匣子拿给我看看,其他东西都收了。” 水仙领命拿了那个巴掌大的包金木匣子放在蕙兰手边然后去收拾东西。 蕙兰挺兴奋,搓了搓手。她这一阵也算是见惯了好东西了,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质感色泽没有一样有廉价感的。 但是谁能抵抗开盲盒的幸福感呢,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和神秘感。 盖子掀开,蕙兰先看见红布包着的银锭子。照她的经验,有十两,那她的月钱和府里姑娘们是一致的。 胡乱包上,再就是一个个布袋子装着的东西:水晶手串一对,水晶蝴蝶头花一对,水晶耳针一对,玉佩一个,金锁片一个,小金镯子一对。 蕙兰本来就是开盲盒,这一看倒是挺喜欢的。水晶的、玉的都是适合夏天戴的。金锁片也精致小巧,手工很不错。磨砂面圆股的小金镯子没有什么花纹,但是收口处各有两个小金铃铛。丁零当啷的,清脆好听。 蕙兰一边挨个装回去一边感慨,这大夫人这样细致周到,不愧能做这镇国公府主母。 姑母和她一比,估计不是一个段位的。不过姑母也不用那也劳心费神,色色周全,活的更轻松一些。 蕙兰在那里七想八想的,王妈妈她们也都进来了。 “跟着周妈妈的六个丫鬟媳妇子奴婢给道了辛苦,柳芽每人给抓了一把钱,让她们喝茶。”青果行礼回道。 蕙兰点点头,“这样,府里最迟十五发月钱。那咱们就定在二十八发,柳芽你记在心上,别忘了让人找你要债。” 柳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瞧姑娘说的,奴婢当差哪里敢不精细。” 大家都笑了。 “新来的四个婆子,妈妈去安顿,把她们差事也分一下。眼看着快吃晚饭了,明儿让她们再开始干活。”王妈妈笑着应了退了出去。 蕙兰挨个分派任务。 “柳芽你去发月钱,可别发错了啊”又引得大家发笑。柳芽行了礼去拿册子出去发月钱。 “青果,你去把大家的份例衣裳给发一下。大家明儿都穿新衣服,看着就精神。”青果领命去了。 “水仙啊,这些首饰都是应季的,就都放着戴。月钱一会给柳芽,收到钱匣子里。” 水仙笑着上来抱了匣子进了卧房,蕙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随后进去了。 坐在梳妆台前,等水仙把东西都放好了,然后给她梳头。 “把太夫人给的沉香木手串和压裙都带上,其他就不 变了。” 管她给的东西有什么深意呢,大夏天的,正好戴着驱蚊, 也显得她尊重长辈。 等她收拾妥当了,青果和柳芽还没忙完。于是蕙兰就带着王妈妈和水仙走了,留她们继续忙。 第三十三章 争论 她还没忘了之前的雄心壮志,于是手里拿了本三字经直奔正房。 李夫人已经打扮妥当,正捧着茶杯喝茶。 见她兴冲冲的进了屋子,手里还抄着本书。 挑了挑眉,“不是听说还有半年才入学就满脸庆幸吗,这又是怎么了?” “嘿嘿,好姑母,蕙儿本来是有些怕上学的。但是这怎么也是逃不掉的,还不如早作准备,先打点底子在肚里。也省的到时候丢乖露丑,惹先生生气,害姑母丢脸不是。”蕙兰讨好的笑着,张口就来。 这话说的有理,李夫人笑着点点头,“总算是说了句正理,真是不容易。” 蕙兰脸皮厚,姑母的打趣不放在心上。 “先放着,晚上不许看书,省的伤了眼。以后申时了你过来,我带着你每天学半个时辰。”李夫人也不为难小侄女,说话间就落实了。 蕙兰大喜,点头如捣蒜。 李夫人见状,心里不安,怕她再调皮,警告道,“你可别给我弄鬼,你要是不上心学,打别的主意,我可不管你了。等着看你以后被先生打手板!”说完故作凶恶的捏了捏她的粉脸。 蕙兰哪里看不出来她没生气,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姑母放心,我一定上心学。不然到时候,让先生加倍罚我,给姑母出气。” 李夫人噗哧一声笑了,再绷不住抱着小侄女舍不得松开。 顿了顿,蕙兰汇报道,“姑母,大伯母给送了月钱和份例还有蜂蜜棉布和水果。那些首饰我看了,都是应季又好看的。” 李夫人撇了撇嘴,偏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青皮葡萄和粉嫩的桃子。“从我这边过去的,我怎么能不知道。大嫂啊,从来细致周到,送什么都能送到人心坎里。” 这次倒是没有不服气,就是有一点酸意。 蕙兰偷笑,掐了个葡萄送到嘴里,尝着酸甜多汁,当即也给姑母嘴里送了一颗。 李夫人一边吃一边嗔怪的拉着她的手用帕子擦了擦,“等丫头剥了皮叉着吃,弄的手上黏糊糊的。” 蕙兰答应了,她是连葡萄皮一块吞了。 然后抬起手腕给姑母展示手串,“您看,这是太夫人赏的手串,我闻着挺香,就带着了,也能驱驱蚊虫。” 李夫人被转移了注意,看了看手串又看配套的压裙,再一看蕙兰笑的天真烂漫,忍俊不禁,“带着,都是好东西。” 顿了顿,忍笑道,“晚上回来我给你拿两瓶薄荷油、一匣子蚊香并一些艾饼,这些才是真的驱蚊虫的。” “好。”蕙兰开心的应了一声。 姑侄俩又说了两句话就动身去了福寿居。 她们去的时候大夫人还没到,就坐着陪老太太和六郎,七娘子说话。 没多大会,大夫人带着大娘子四娘子到了,而后就是二郎三郎五娘子结伴进了屋子。 大家相互见礼寒暄不提,很快就上桌开饭了。 这次就是普通的吃个晚饭,所以比较简洁明了。 蕙兰倒是吃了个肚圆,京城的口味挺适合她这个北方人。虽然不能吃荤腥,但是时蔬种类不少,味道都很好,蕙兰吃的很满意。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话。蕙兰趁机谢过了大夫人送的鲜果蜂蜜,老太太也笑了夸了她两句。 大夫人不禁喜上眉梢,俏皮话说了一箩筐,逗的大家笑声连连。她还关照蕙兰,得了好吃的一定给她留一份。 蕙兰也不介意做个吃货,眉开眼笑的连连道谢。 之后就是大人说大人的,小孩们也在开会。 三郎和四娘子是一对欢喜冤家,数她俩最能说。又互有长短,相互不服。 这会说不到几句话,又因为古人故事顶起来了。 两人说服不了对方,就要找人评理。 对面的大娘子和二郎坐的近,正笑着说话,头都没转过来。 估计也是不想掺和他俩。 五娘子真抱着七娘子说悄悄话,头都不带抬的。 六郎笑嘻嘻的靠在三郎怀里,明显兄弟同心。 四娘子气的咬牙,左右看看,一把拉过坐在她下首的蕙兰。紧紧抓着不放手,还顺便挑衅的冲三郎两兄弟哼了一声。 蕙兰正听了一耳朵长辈们说的,下个月,过寿,太夫人……刚准备仔细听一下,然后就被四娘子拉住了手腕。 蕙兰一脸懵的看过来,就看见四娘子鼓着脸满是不服气。“表妹你说,战国四大名将,起翦颇牧这个排序是不是不对。白起在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赵卒,残暴不仁哪里配为四大名将之首?” 虾米?大秦的小学生都研究这么深奥的课题咩? 这和过生日吃蛋糕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了!蕙兰的表情像是在看外星人,转换器接触不良啊喂! 四姑娘看她的表情,气的一跺脚,撅着嘴坐了回去。 那边三郎笑的肚子疼,“四妹啊,你这不是问道于盲吗,表妹还没上学呢!” 六郎不知道听没听懂,也跟着一起笑。 眼见四娘子快气哭了,大娘子立刻笑着过来了。顺道也把蕙兰拉了过去,柔声安慰,“表妹别理你二表姐,小孩子一样,成天胡闹。” 二郎则瞪了三郎一眼,“上学读书就学会了欺负妹妹?” 三郎不服气的撅着嘴,小声嘟囔,“谁欺负她了,哼。”可惜这嘟囔声几个孩子都听见了,最后一个语气词是对着已经被哄的回转过来的四娘子的。 眼见他不服,二郎脸一板就要训斥他。 三郎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见哥哥变了脸色,立刻乖乖闭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五娘子和七娘子不说话了,关心的看着这边。六郎再不敢笑,却也紧挨着哥哥没有离开。 大娘子笑着插话,“二弟,他们不过是讨论学问,又不是吵架。所谓教学相长,理不辩不明,这是好事啊。你快别掺和他们,过来坐,喝杯茶。” 蕙兰也没生气,冲四娘子笑了笑然后安静的在一旁吃瓜。 大表哥明显很尊重大姐,闻言脸色稍霁,冲弟妹们笑了笑就坐回去喝茶了。 大哥毕竟是大哥,他一熄火,弟妹们也都放松了下来。 大姐也还是大姐,管得住大哥。 蕙兰在一边感慨着。 第三十四章 欢笑 “战国四大名将,流传千年,自该是各家武将的学习甚至崇拜的英豪。古之名将,战法千奇百怪,你们还小,应该多研习他们的兵法韬略,行军布阵。至于他们的私德如何,再关心也是替古人担忧。他们的排序是经历了千年时光的洗礼,万千文臣武将的盖棺定论的。你们何苦为了已经作古的人和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实争论呢?”大姑娘带着浅笑侃侃而谈。 大娘子语调和缓,声音温柔,不只是两个当事人,连五娘子、六郎和估计还听不懂的七娘子都看着她认真在听。 蕙兰暗叹大娘子会说话,也不直指谁对谁错。而是直接从根子上弱化了他们的话题,暗指他们为了作古的人争吵实在不应该。又温言细语一派可亲,谁能不听。 估计在她看来两个弟妹争论的结果根本比不上弟妹的和睦。 两个当事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没说话。 二郎瞪了三郎一眼,“古之名将,各有千秋,我们后生晚辈当然要尊重学习。但是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你学那些个兵法韬略就已经穷极一生也难以尽学了,哪里还有精力时间去学什么坑杀战俘的事迹。自古杀俘不详,你务必要把这话记在心里。” 蕙兰叹气,三郎正是半大的少年,搁后世正是开始叛逆的年纪。温言软语如大娘子他还能听进去,二郎这样言辞俱厉的他怕是怕了,哪里又真的心服。 三郎果然把低着的头偏了偏,嘴巴还动了动。 蕙兰个子矮,又正好坐在侧边,正看了个正着。她一偏头正看见大娘子用帕子掩了掩唇角,眸中闪过无奈。 见着蕙兰偏头,她也看了过来。冲蕙兰俏皮的眨了眨眼,眼中一派看小孩子闹脾气的好笑。 蕙兰就回了一笑,捡了桌上的葡萄吃。让她敲字说不定还能下笔如有神,唬人是没问题的。但是侃侃而谈就不用指望了,更何况她现在一个文盲,又能说什么呢! “两个猴儿说什么呢,忽而高声,忽而脸皱的。三郎,你可记着,在为娘的这里,你犯了什么错都好说。唯有一条,敢欺负妹妹,哼……”那边李夫人插了一句。 本来还梗着脖子的三郎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一个半大少年,和姐弟兄妹还能争两句。碰上一个能动手揍他、还有爹爹无条件支持的、偏心姐妹们的老娘也只能扯白旗了。“没,不敢,娘您放心,儿子绝不敢!”三郎冲母亲一抱拳,弱弱的道。 眼见像个斗鸡一样的三郎成了软脚虾应声虫,大家沉默了一瞬,四娘子和六郎当先破功,笑出了声。 蕙兰和七娘子和他们前后脚,她笑的差点喷了葡萄。 严肃的二郎和端庄的大娘子、沉默的五娘子也都是忍俊不禁,或偏头、或掩唇,笑的比较矜持。 三郎再皮实也闹了个大红脸。 被大夫人一把拉过去揉搓,“别听你娘的,我可知道三郎是最疼姐妹的。保准是四娘子那个嘴上不饶人的欺负兄长,你别替她遮掩,我帮你训她。” 四娘子正笑的欢,一下子卡了壳,哈? 三郎坏笑着回头看了四娘子一眼,眼里的不怀好意把四娘子看的那个气啊。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只能撅着嘴不敢开口。 蕙兰很喜欢英气爽朗的四娘子,见不得自家表哥小人得志的模样。凑到四娘子身边,拉着她的手无声的给她支援。在三郎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向右努了努嘴。 三郎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了自家老娘的死亡凝视。 ……三郎的坏主意登时吓飞了,讪笑着去看大伯母,艰难的道,“哪儿能呢,四娘子那么,那么懂事知礼的。咱们兄妹感情好着呢,刚才是在说笑呢。嘿嘿嘿……” 见他先卡壳再傻笑,李夫人朝天翻了个白眼,傻儿子没眼看。二郎也是好气又好笑的摇头,拿傻弟弟没办法。 大夫人妙目流转,拉着那个活宝笑的不行。 大姑娘咳了一声,用帕子捂着嘴失笑出声。蕙兰和四娘子挨着笑倒在椅子上,吓的大姑娘赶紧过来扶她们。 五娘子的搂着妹妹忍笑忍的难受,六郎和七娘子也不知道懂没懂笑点,也都跟着笑的开心。 最难得的是老太太笑的前仰后合,怕她笑岔气,两个儿媳妇忙不迭的上前。 三郎一见大伯母顾不上他,立刻缩回了二郎下首的椅子。垂头丧气坐在那里,口里还嘀咕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被耳聪目明的二郎瞪了一眼,才闭着嘴在那里自闭。 老太太好容易笑完了,“哎呦我的好孙儿啊,你可真是个宝贝。” 三郎被二郎一指头戳在肋下,噌的蹦起来,顾不上瞪哥哥。冲着祖母笑的分外灿烂,“祖母您过奖,过奖了。” “你啊!”老太太指了指活宝孙子,摇头笑道,“都坐,你们刚才的话我也听了一耳朵。” 大家都乖乖按排序做好了,等着听老太太的高见。 “咱们后人评判古人,最重要的是要设身处地。三郎,四娘子。你们可晓得战国时期人口几何,粮食几何,经济如何?”老夫人缓缓开口。 两人被问的一愣,都摇了摇头。 “而今天下富庶,粮米丰足,那里是千年前可比。而且战时粮草耗费是平日的三倍不止,更不用说士卒因战争丧命折损青壮劳力,或者因战事误农时之事。战事早一天结束,能减少多少粮草损耗,能多活多少青壮劳力?那白起接受降卒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为了减少粮草损耗,降低人员伤亡,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这个决定很正确,很明智。”老太太语速不快,给了大家思考的时间。 闻言有人面露深思,有人更专注的看着老太太等她的下文。 老太太没有吊人胃口,“至于他接受赵卒投降后又将她们坑杀,你们觉着是因为什么?难道就只有白起残暴不仁这个理由吗?” 三郎嘴比脑子快,“因为粮草。” 老太太点头,“还有呢?” 眼见老太太要考教孙辈,大家都凝神沉思。 二郎沉声道,“因为要速战速决,尽快打赢长平之战。” 老太太还是点点头,“继续。” 大娘子接下来发表意见,“为了削弱赵国,消除一位强敌,为大秦日后统一六国做准备。” 老太太开心的笑了,笑完又自失的摇摇头,“小四怎么说?” 四娘子扭着帕子嘴硬,“就算他有千万个理由,坑杀那么多人,他一定摘不掉残暴的帽子。”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都说的不算错,不错。秦赵两国是唯二与匈奴长期作战的国家。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秦孝公商鞅变法,两国一时瑜亮。若不是赵孝成王错用赵括,统一六国的是秦还是赵那可就两说了。” “所以,为将帅者,个人声明微不足道。最重要的是为国克敌,为君解忧。凡事思虑周全,一切以大秦的利益为重。”老太太做了结案陈词。 大娘子和二郎似有所得,不住点头。三郎四娘子五娘子都是若有所思,六郎和七娘子满脸懵懂。 至于蕙兰,已经掉线了。 说实话,面对这大秦的古人,她有一种先知的自得,和一种高高在上的自傲。她的自得自傲的正是基于现代女性的自尊自强自立,和超出千年的知识沉淀。 直到这会她才觉着脸疼,这里女性不止有独立的财产权,还有独立的思想和不输男人的认知。哪怕受教育只是贵族女子的特权,那也已经是出乎她的认知了。 她这会看老太太已经快星星眼了,她的那么多经典论点论据大都是拾人牙慧得来的。 这里可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信息爆炸,更没有总结好的前人智慧。 老太太,包括大姑娘他们都是依靠着自己的知识沉淀和聪明才智得出来说出来的论调。 哪个说的不对,更不要说老太太的总结陈词了,直接升华了主题了啊喂。就算是真有锦衣卫,血滴子之类的,听了老太太的话也得感叹顾家忠君爱国啊! “孩子们都是好的,大娘子和二郎到底大了,说的不错。三郎和四娘子还小,却都能坚持原则,这一点非常好。人最怕摇摆不定,左右逢缘。坚持己见哪怕最后证明是错的,却也不输品格。这一点,你们俩要记在心上。至于旁的,祖母相信,你们通过学习会不断提升的。”老太太笑的慈祥,孙儿孙女们都夸了一遍。 四人都谢过了祖母的夸奖,三郎咧着嘴笑,四娘子倒有些不好意思。 蕙兰笑着拉了拉四娘子的手,“二表姐以后多教我,我都听你的。等我有了学问,可以帮你驳二表哥。现在我虽然还没进学,但是我也是站在二表姐这边的。我不会驳他,但是我会和姑母哭,说他欺负妹妹。” 三郎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堪比讨债鬼的妹子,差点咬碎了牙。 大家都笑了,蕙兰被姑母拉在怀里一顿揉搓,“哎呀我的小侄女怎么这么精明,以后就这么干,姑母给你们做主。” 大家笑的更大声了,三郎冲咬牙切齿变成了生无可恋,一副想吐血的模样。 四娘子捂着肚子靠着李夫人看着郁闷的二郎,笑得得意。 大夫人笑的肚子疼,笑骂了小女儿一句,连忙把二侄子抱在怀里安慰。 宁静的夏夜,福寿居一派和乐,笑声传出很远。 第三十五章 奇人 回去的路上,三郎一个劲瞪蕙兰。 蕙兰趴在王妈妈怀里扭过头不理他,她又不是真的小屁孩,难道和他互瞪吗,幼稚! 今天多说笑了几句,眼看着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蕙兰身体挺困,精神却很亢奋。 她虽然是个屌丝,但是勉强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其他的不说了,看小说,听典故她可是兴趣爆棚的。 蕙兰现在对大秦的开国史以及老太太的经历和能教养出这么优秀厉害的那位开国文渊侯兴趣很大。 没有历史依据,她已经脑补出十好几个版本了。蕙兰觉着自己是职业病犯了,哪怕她现在没条件码文出文,但是本能还在啊。 她这人生目标已经定了,未来的人生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头。这样富贵无忧,安闲省心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但是人吗,总是需要一些兴趣之类的东西来调剂生活的。 蕙兰美滋滋的想着,她还有那些个租出去的旺铺。找一间合适的弄个出版社什么的,哪怕是没人看呢,那她就自产自销呗,反正她有钱任性,就当哄自个玩了。 或者已经有慧眼识人,妙笔生花的前辈写出了无数的奇妙好文。那就更省事了,她有了精神食粮续命,必定更能活的长久且满足。哪一瞬间灵感来了,文思泉涌下笔有神,她也加入话本小说届添砖加瓦。 话说,这会有出版社,印刷厂之类的吗,蕙兰终于清醒了一点,开始考虑实际问题了。这会好像是古代北宋那会,那会好像科技挺发达的,是? 管他呢,这个慢慢再研究。她可以先积累素材,学写字,搞清楚这个时代的文章格式之类的。多的是事情做,她可以一点一点探索。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这是她的事业,是要一辈子坚持的事,亲手一点一点的去创造那才是成就。 这一瞬间,蕙兰的事业心觉醒了。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混饭吃而迎合读者。她现在有钱有闲,可以真正为自己的兴趣而努力了。 蕙兰激动的不行,王妈妈都感受到了。还以为她在把头埋着偷笑,怕她憋着还给她顺气。 回了庆安堂,蕙兰微低着头神游天外。在别人看来就是小姑娘不太好意思了,倒让气了一路的三郎气顺了不少。 李夫人白了小儿子一眼,懒的理他,交代了几句话就打发两个儿子出去了。 “行了,他们走了,你也别做那鹌鹑样了。你那二表哥啊,是个直肠子,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不用怕他。”李夫人把侄女抱在怀里安慰着。 蕙兰被从千里之外乍然拽回,还有些接触不良。看着满脸关心的姑母一脸懵逼,你说虾米? 被姑母不客气的拍了一下额头,瞬间清醒。 “你琢磨什么呢,魂儿都丢了。”李夫人笑骂道。 “嘿嘿,姑母放心,两个表哥我是当亲哥哥看的,也知道他们不会跟我计较的。”蕙兰试图转移话题。 见姑母斜睨着她,等着下文。 蕙兰干笑两声,百转千回却张口就来,“我刚才突然想到,三表姐和四表妹她们……嗯,她们家的长辈我还没去拜见,这……” 这下轮到李夫人愣了,接着脸色奇怪起来。 蕙兰本来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看姑母这样的神情,倒是把她的好奇心勾出来了。 “唉,你以后都住在府里,这事早晚也要知道的。三老太爷是你姑父的堂叔,又自幼没了父母,和公公一起养在太夫人膝下长大。老公爷戎马一生,战绩彪炳,只得这么两个孙子,当然是都很疼爱的。”李夫人追忆往事。蕙兰眼睛锃亮的专心听着。 李夫人脸色有些纠结,“公公自幼被当成继承人教养长大,学文习武。三老太爷却活的轻松,文不成武不就,最喜欢的就是吟风弄月红袖添香,竟成了个风流纨绔。老公爷打了骂了最后还是由他去了,三老太爷至此再无顾忌,风流顾三郎的名号燕京无人不知。二十岁上被老公爷逼着成了亲,直到看着两个小姑和三叔落地后,才再不管他了。从此以后三老太爷做了富贵闲人,风流遍了大秦各地。” 蕙兰听的羡慕不已,这三老太远可真是个人生赢家啊。蕙兰吸吸鼻子,她也想周游世界来着,可惜……算了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三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早早去了。三叔他们姐弟三人是老太太一手拉扯大的,给小姑们都寻了好人家嫁了出去。就那一个三叔,老太太打着逼着学文习武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聪明从来不用在正途,十几岁就是博戏高手,斗鸡走狗没有不精通的。老太太气的什么似的,他倒是也孝顺,十八岁的时候开了天眼了考了个同进士回来。那可是武勋之家第二个凭自己考出来的啊。老太太高兴坏了,当他浪子回头长大了。张罗着给他娶了媳妇,盼着他好好上进过日子。”李夫人语中满是无奈。 蕙兰听的感慨万千,这顾家风水好啊。承爵的一系忠君爱国,明智大度。唯一的旁系聪明过人,却无心正道。家族内无阅墙之忧患,外有纨绔污名以保周全。怪不得镇国公府能传承百年,还越发来越兴旺了。 “他倒是安稳过了几年,娶了媳妇生了女儿。谁知道三弟妹身子不好,生了七娘子没多久就病没了。老太太就把四娘子和七娘子接到了身边抚养。三叔守了一年妻孝,拜谢了老太太,然后就说要去找他父亲。追寻着三老太爷踪迹逍遥走天下去了。老太太气的倒仰,嘴里骂着再不让他进门了,却还是没有把他们一系分家出去,对两个侄女也是细心教养。”李夫人笑着摇头,“他们父子,倒真是一脉传承的逍遥自在,我一个女人也挺羡慕的。 蕙兰狂点头,她也…… “今天和你说的你记着就行,可别再问谁了。七娘子还小不知事,五娘子可是个心思重的,你别在她面前混说。也不用惦记着拜见那二位长辈了,老太太和大伯,你姑父正满天下找着呢,找着了再说。”见她满心满眼的羡慕赞同,李夫人失笑,又叮咛了一句。 “姑母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蕙兰点头,怪不得五娘子那样沉默了,也挺不容易的! 时辰不早了,蕙兰很快被打发回去睡觉了。 她一路打着哈欠,回去就躺倒了。真心的,头脑风暴实在太费人了。理想很美,命更重要。蕙兰把自己放心的交给王妈妈打理,压下豪情壮志,自个先去会周公了。 第三十六章 为难 蕙兰这次倒是没让姑母失望,每天雷打不动的按时带着书本去学习。 李夫人很满意她的好学,又因为她还挺聪敏(大雾啊!)。每天除了例行的扫盲描红,还会再给她讲半个时辰左右的古。 李夫人可不是水仙那样的小丫头,典故轶事信手拈来,说历史讲战阵更是言之有物。生动处,让人如置身其中,惊心动魄。蕙兰拿出当年高三的劲头,全身心投入,简直是如获至宝,受益良多。 于她切身受到影响的就是有现成的羽毛笔和炭条可以写字,倒是省的她自己再折腾着标新立异。 这些东西的普及都源于商业的长足发展和海运的发达,蕙兰感慨了两句也就没多费心思。 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她还是积累素材更要紧,更开心。 蕙兰在国公府也更加生活的如鱼得水了,趁着休沐,把表姐妹表兄弟们的礼都送了过去。 除了一人一块羊脂玉无事牌,女孩儿一套玉管笔,两个表哥一人一把良弓。两个小的,六郎一个好砚,七娘子是一个紫金九连环。都是李家库里存的好东西,无事牌是用一整块好玉料雕出来的,两位夫人的羊脂玉镯也是出自这里。蕙兰自己再留了一枚无事牌和一对玉镯,再就是几个小东西,这块玉料也就用尽了。 兄弟姐妹们都挺喜欢,各自都有回礼不提。 送礼送的最惊天动地的是她的二表哥,送了一对细犬。说是给她将来打猎用,蕙兰倒是不怕狗,欣然收下。 倒霉的二表哥却被老娘骂了一顿,那礼物也差点被没收。蕙兰求了半天情才保住那对估计才满月的小奶狗。陪着挨了骂还不算,又领回去两个专管伺候狗大爷的丫头才算完。 经此一役,两兄妹倒是有了点同病相怜的默契。蕙兰除了会继续坑这个二货表哥外,还有了些革命友谊,偶尔帮他说个好话,把要挨个打罚减半。当然,这种情况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二货表哥果然是姑母的亲儿子,一点都没说错。从来不带记仇的,再大的气睡一觉也就没了。 蕙兰从以前就是独生女,倒是难得的和二货表哥培养出来一些姐弟(?)之情。 时间进入六月,公府开始供冰了。天热的像是在下火球,蕙兰的小课堂也停了。除了早晚饭,蕙兰基本不出院子。 蕙兰觉着这日子简直太颓废了,罪恶感爆棚。她坚持每天描红,一个人在小书桌上用炭条鬼画符。 她的教养妈妈已经到位了,她除了写字的睡觉写字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在她们的注目下。 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一个姓吴,一个姓林。都是笑眉笑眼,细声细气的。两个人一人半天在蕙兰身边当值,蕙兰的行为举止言谈全都在她们的工作范围内。但凡她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她们都会委婉而坚定的指出来让她改正。标准的温婉的笑容,轻柔的语调,坚定的眼神。 蕙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就这样被培养着一点一点也规矩起来了。 蕙兰不讨厌她们,她也想着做一个优雅高贵的贵女。她们也都并是刻板严格,没有把她训成个木头人的倾向。蕙兰一半被动,一半主动的习惯并接受了她们。 但是身为一个自由散漫的成年人,蕙兰还是希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的。 所以六月后,她每天午睡醒后会独自在她的书房呆上两个时辰。所谓的书房就是堂屋的书桌旁边加了个小巧的苏绣屏风,隔出的一个空间。 吴妈妈也曾委婉的劝她不要在书房呆那么久,而且还不让丫鬟服侍。 被蕙兰笑着顶了回去,她们就再也没提过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她们之间相处非常融洽。两个教养妈妈也算进退有据,没有插手蕙兰屋里的事。 鉴于她的变化,李夫人很高兴,夸了蕙兰也赏了教养妈妈们。还变相的帮蕙兰说了情,自此两位妈妈对蕙兰就更宽容了。 这日吃早饭的时候,蕙兰就觉着姑母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边吃饭,一边把姑父和两个表哥都思量了一遍。然后就安心吃饭,不是最重要的人的事,其他的就都不是事。 吃完了饭,姑侄俩进了东稍间说体己话。 蕙兰不擅长打听别人隐私,也就陪着姑母说着闲话。 半晌,李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八月初二是太夫人的生辰,虽然是散生日,却也不能轻忽。” 蕙兰眨了眨眼睛,“怪不得姑母和大伯母这阵子都轻减了,大热的天要料理家务还要筹办寿宴,怪不得。” “说什么傻话,大热的天,石头都要瘦三分呢。更何况我和大嫂都苦夏,这会还好,入了伏,大嫂饭都吃不下了。”李夫人被侄女的童言逗笑了,说到后面又有一丝担忧。 蕙兰抿了嘴笑,“我屋里碧玺的娘在大厨房了,我倒是借光吃了些她做的点心,还挺不错,姑母得空了可以尝尝。”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太夫人过寿,那我可得赶紧淘换寿礼了。”蕙兰又接了一句。 这一下,李夫人终于不笑了,“唉,好蕙儿,真是委屈你了。” 妥了,理由找到了。蕙兰毫不在意的安慰姑母,“姑母说的什么话,我可自在逍遥着呢,哪里受了什么委屈。您快别叹气,姑父回来看了还以为二表哥和我又淘气了呢。我倒是能逃过一劫,二表哥可是挨打挨定了。” “噗嗤,你们两个鬼头。你还好,你那二表哥,提起他我就手痒。”李夫人被侄女逗笑了,又想起小儿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蕙兰就在一边笑的无辜。 这么一打岔,李夫人愁绪尽去,她本来也不是心思重爱发愁的人。 她语带不忿的向蕙兰一一道来原委,蕙兰一边听一边点头。 原来是太夫人传话出来,她过寿的时候让蕙兰待在屋子里别出去,免得她身带重孝冲撞了寿星和贵客们。 李夫人本来打算过寿的时候带蕙兰见见亲戚们,被太夫人的全盘打乱了节奏,又惹了一肚子气。可太夫人是长辈,说的也不能说是错的。她再气再憋屈也只能认了,还担心让侄女伤心,准备了一车话准备安慰她。 结果蕙兰半点没生气,虽然她不知道哪里惹了太夫人不喜欢,但是她也没放在心上,更懒的深究。 她又不是金元宝,凭什么让所有人都喜欢。 于蕙兰一个曾经的社恐来说,收到多少关爱喜欢,都是要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多的。身边这些亲近的,真心关爱她的她珍惜并感激着。其他的不熟的,拐弯的亲戚,她敬谢不敏,能保持面子情最理想。能像太夫人这样和她摆明车马井水不犯河水的那是更好。 她不仅不会生气委屈,她还发自真心的感激。蕙兰甚至感慨,不知道过个几十年她能不能活成太夫人这样。想搭理谁才搭理,不想搭理了连客气话都不用说的。活的多潇洒多自在,活成这样才是人生赢家。蕙兰对太夫人产生的真心的羡慕。 “没事,太夫人说的对。之前偶尔听了一耳朵过寿的话,本来想着问清楚了早早献了寿礼避开。我自己也自在,也不用人家为难。结果给浑忘了,姑母今天一提我才反应过来。”蕙兰给姑母端了茶水,浑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李夫人接了杯子,有些迟疑的看着侄女。不但没看出来一星半点的委屈伤心,只看到满脸坦然的笑意。她这才放了心,其实重孝之人避开喜事,尤其是年老之人的喜事是世情规矩。她也是心疼小侄女,又嫌太夫人太直白才生气的。 眼见侄女豁达,毫不在意,李夫人心情好了很多。“是了,我本来想着趁着家里亲戚齐全,让你认认亲,倒是忘了这个时候让你出去交际你不自在,别人也未必自在。是我没想周全,姑母老糊涂了。” 蕙兰被姑母的自嘲逗笑了,开玩笑,您才刚三十的年纪,成熟御姐风的美女,说自己老糊涂,这才是搞笑呢。 “姑母您敢当着老太太,太夫人说自己老糊涂了?不被她们骂才怪呢,您是关心则乱,蕙儿心里明白。”蕙兰打趣了姑母一句,真诚的安慰道。 李夫人感动的抱着侄女舍不得放手。 第三十七章 避开 “不去就不去,那会正热着呢,你又身子弱,在房里自在清净才好呢。”李夫人还是安慰道。 蕙兰倒是另有打算,“姑母,不如这样。七月十五中元节,按规矩我要拜祭父亲母亲的。不如让我十三那天带着人回家待几天,说是要照规矩拜祭先人。我多待几天,等过了中秋节再回来。这样太夫人的寿辰和中秋就都避过去了,既免了尴尬,也全了我的孝心。” “那可不行,哪里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团圆节。你回去尽孝那是应当的,但是最迟待到初八就回来。”李夫人也不是笨人,更不是那愚孝的,一下子就懂了侄女的心思。瘌痢头的孩子是自家的好,她当然心疼侄女,但是也只同意了一半。 蕙兰从善如流,“好,我听姑母的。” “好孩子。”李夫人将侄女揽在怀里,心软的一塌糊涂。却也觉着这是个好主意,省的摆在明面上,让府里的下人觉着侄女不受待见,再轻慢了她。那李夫人可就要气死了,比较侄女不是走亲戚,而是常住。那长长久久的零碎折腾,再好的孩子都要移了性情了。 姑侄俩不谋而合,蕙兰也不想自己落入尴尬的境地,那得生出多少麻烦事,想想就牙疼。而且也想着家去打听些事情,顺便让府里人都知道她虽然是孤女却也是有家有业的。 “今儿已经是初六了,等晚间我禀了老太太和大嫂,还有你姑父。明儿就给家里管家送信,你这两天也收拾一下,和兄弟姐妹们都招呼一声。”李夫人确实是个行动派,已经着手实施了。 蕙兰很欣赏姑母的干脆利落,一一答应了。随后姑侄俩又说了些闲话,蕙兰就告退了,到姑母的上工时间了。 蕙兰端着教养妈妈教导的优雅姿态,带着浅浅的笑容回了自己的小院。直到进了卧房剩她一个人,蕙兰才无声的朝天比了好几个耶。 尽管她之前也是个宅的,但是毕竟有网络有手机,感觉世界尽在我手一样。这会别说网络和手机电脑了,她连本话本游记都没有,每天也是挺无聊的。 而且家里的田庄铺子,她就算不用亲自上手,至少隔一阵得问问。总不能真成了甩手掌柜,坐享其成。经济是一切的基础,她不能不上心。 而且这些也不能全推到李叔他们身上,他们毕竟不是主家。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平时也注意分寸。不能因为她犯懒让他们操心费力一辈子,最后再因为个啥整的没个好下场,那就是她李蕙兰造孽了。 这边深宅大院的,李叔没有大事估计也不好过来。正好,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蕙兰坐在凳上偷笑,这还得感谢太夫人啊。 说到太夫人,蕙兰一拍脑袋,她还得整治一份寿礼出来呢。 蕙兰坐到梳妆台前,看了看她的头发衣服没有问题。这才出了卧室,让侯在卧室门口绣帕子的水仙请林妈妈堂屋看茶。 水仙放下东西匆匆去了。 蕙兰自个在主位上端正坐好,柳芽已经端着水晶壶进来了。 因为蕙兰年纪小,长辈都不准她喝茶。所以她屋里茶叶不多,蜂蜜,香露,花茶不少,她就自己折腾喝的。现在是夏天,水果丰富多样,每天都能不重样,蕙兰就折腾着弄水果茶喝。 那东西不难,想吃什么水果就切了丁用温水泡了,放凉了再喝。她又不被允许吃冰,这已经是她消暑的最佳饮品了。 本来她还感慨没有玻璃壶装着水果茶不好看。结果柳芽就说这样漂亮的饮品,合该用晶莹透亮的水晶壶装才好看。 玻璃都是海运回来的,颜色有些浑浊。 蕙兰当即闭嘴,她不应该太大声的。忘了大秦的海运发达,也没想到有水晶器皿的存在。于是她带着谦虚夸柳芽说的有道理,让她把水晶的茶具拿出来见识见识。 柳芽当即抄起库房钥匙去找了。 蕙兰见了就想吐血,芽啊,你不是开玩笑,这能用来喝茶?小巧玲珑的一壶四杯,雕刻着精美图案的一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的——茶具?这是艺术品! 不说水晶这会值不值钱,就这纯手工的细致工艺,这栩栩如生线条明快的梅兰菊竹,这就便宜不了啊!艺术品是用来观赏收藏的,这用它喝茶再不小心给打了,那真是造孽啊! 而且,这也太小了,她又不是用来喝功夫茶。 这些腹诽,面对着柳芽天真无邪理所当然的笑脸,和一旁虎视眈眈的教养妈妈,蕙兰尽数就着水咽进了肚子。 好,是她的错,小市民心态根深蒂固,忘了她现在是个贵族小姐。 于是蕙兰满意的夸了柳芽,欣然的决定就用它喝果茶。然后总算克服了心理压力,没有手抖的用习惯了。一派视钱财如粪土,口不言财的大家风范。让教养妈妈满意的没有再在这方面念叨她。 林妈妈进了屋,蕙兰立刻进入状态,连水仙和柳芽都站的更直了。毕竟,教养妈妈也是能管丫鬟的,她们比蕙兰更怕两个妈妈。 见了礼,蕙兰请了林妈妈坐下。柳芽动作麻利的上了茶,然后就溜了。蕙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至于吗,切! 说了几句天气热的废话,蕙兰直入主题,咨询寿礼适宜。 林妈妈摇扇的手顿了顿,笑容不变,先夸了蕙兰有孝心,又说了一串旧例让蕙兰参考。 蕙兰挺高兴,她就是懒得费脑子才想着捡现成的。这不就招手就来吗,在林妈妈提及的一串寿礼里面,她很快就定下了东西。太夫人信佛,就送一个紫檀木弥勒佛。 倒是不用费事,蕙兰记得库房里有,也是家里收的礼,正好借花献佛,省心省力。 林妈妈笑着又把蕙兰夸了夸,蕙兰也谢了她。接着蕙兰就说要去库房把寿礼找出来,打理好了再找个好盒子装了,这才恭敬。 林妈妈就有眼色的告退了。她一走,不止蕙兰放松了,水仙都松了一口气。 蕙兰听见了,促狭的看着水仙做了个鬼脸,水仙没忍住,两个姑娘悄没声息的笑了。 第三十八章 帮助 到了晚饭时,李夫人就向婆母大嫂汇报了这个事。 这是孝道,两人当然不能阻拦。其中内幕,前后两代当家主母哪里能想不到。只是事涉长辈,又是世情如此,两人除了感叹蕙,也更多了一分怜惜。 于是对蕙兰更加关心两分,她不过回家半月,却都叮咛了好几句衣食住行。 蕙兰仍然是老样子,笑的天真无害,对长辈谢了又谢,还插空说了两句俏皮话逗大家开心。 这样娇憨心宽,几位长辈也都放了心。 大娘子笑的温文,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长辈关心蕙兰。等长辈们转了目光只去说笑时,她柔声对蕙兰说:“妹妹若有寿礼,交给我,表姐帮你敬献给曾祖母。” 蕙兰眨眨眼,心中生出感激,“好,我本想拖给姑母的。倒是忘了给大表姐最合适,小妹多谢大姐姐。”边说边托起大娘子的茶杯,以示感谢。 大娘子是公府嫡长女,美貌聪慧,恭谨温良。是包括了镇国公在内的长辈们的掌上明珠,小辈中的第一人。太夫人再是重男轻女,对大娘子也是另眼相待的。由她帮着蕙兰献礼,是向太夫人和亲戚们表明她对蕙兰的接纳。 也相当于帮助李夫人分担了一部分太夫人的不喜。这一点蕙兰不能不感激,大娘子是骨肉掌珠,姑母只是外来的媳妇,到底不是一个量级的。 蕙兰只是懒的动脑子,并不是真的脑袋秀逗了。她也感慨过,寿礼不能不送,能帮她的也就两个人适合,大表哥和大表姐。大表哥的地位应该和大娘子差不多,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大大的不合适,所以能帮她忙的也就是大娘子了。可惜她从上辈子就不喜欢麻烦别人,别人毕竟没义务帮她。 没想到大娘子看着心如深渊,古井不波,倒是洞若观火,主动帮忙。不管她是帮姑母还是帮她,蕙兰都是感激的。 说来,她之前对大娘子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毕竟她一个心理年龄快四十的大姐,在这个十二岁的大表姐面前,只能觉着自惭形秽。学问骑射不用提,说话做事,待人接物,样貌性情她俩对比实在是惨烈。实在硬要比较,那就是晴儿和小燕子的差距啊! 一个学渣碰上个中不溜的还能不服气的追赶超越,碰上个学霸只能羡慕嫉妒了。可她碰上的是个学神啊学神,她除了服气也就只剩下敬而远之了。和学神做朋友,没有强大的神经是绝对不行的。百分之六十的可能会疯的,因为鸭梨喜马拉雅山大啊。蕙兰从小到大都是中不溜的,从来不嫉贤妒能,就是习惯了敬而远之。这属于本能,改不了的。 可是这次,蕙兰有点不好意思。大娘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的疏离,却还是主动帮她。 大娘子双手接过茶杯,笑着摇摇头,“人小鬼大。”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握着蕙兰的手,柔声道,“咱们姐妹,不用这样客气。” 蕙兰抿唇点头,“妹妹记下了。” 还没等蕙兰感伤,那边四娘子不甘示弱,拉着蕙兰胳膊,“表妹,我也是姐姐,会护着你的。” 大娘子笑着点头,“对,阿妍是姐姐,会照顾妹妹们的。” 四娘子连连点头,一副小孩子受了大人夸奖的样子。 蕙兰忍笑,四娘子的脾气,帮忙打架肯定没问题。她最喜欢四娘子,“四姐姐最好了。” 三郎和四娘子是一对冤家,见不得她得意,“你都像个孩子一样,能照顾什么?” 四娘子差点跳起来,被大娘子和蕙兰一左一右拉住了。 二郎白了三郎一眼,“家里的兄弟姐妹们,谁都比你这个混世魔王会照顾人,你都不如七娘懂事。” 三郎闻言吐血,气的说不出话来,大家都笑了。 蕙兰忙自认不是个会劝架的,和四娘子在一边笑的最大声。 眼见三郎都快气哭了,大娘子忙过去温言安抚,“三郎是个好孩子,关心姐妹们呢。休沐出去玩都没忘了给家里的姐妹们带东西,等你再出去逛,别忘了给咱们带点好玩的。” 蕙兰忍了笑,帮腔道,“是啊是啊,表哥带的点心好吃呢。” 五娘子也接口夸了两句,六郎最喜欢三郎,也急急的说了几句。 二郎也不是坏哥哥,笑着承认自己说错了。 三郎终于转嗔为喜,“大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姐妹们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我。” 大娘子笑着点点头,对欲言又止的四娘子道,“阿妍想要什么好玩的,别忘了告诉你三哥。” 四娘子也顾不上计较了,点点头就开始和蕙兰嘀咕什么东西好玩。 小孩子的事,大人没有掺和,倒是一室和乐。 翌日,李夫人就亲自叫了王妈妈和青果过去说了蕙兰要回家过中元节的事,吩咐她们收拾行李。 原本就是带几件衣服的事,搞的像大迁徙,蕙兰摇摇头自去描红,写东西了。 任她们折腾去,反正也不用她动手。 终于,一屋子丫鬟妈妈折腾了三四天,收拾出来三四个箱子,另外还有包袱若干。蕙兰抽抽嘴角,笑的安乐祥和。然后少不得道两句辛苦,再赐下赏钱和水果点心,以示奖励。 七月十二,李夫人看过黄历,这天利出行。于是蕙兰带着青果柳芽水仙和四个家里带过来的小丫鬟,坐了三辆马车。大夫人给分配了二十个护卫,护送蕙兰回了家。 这个人员配置是商量过的,王妈妈坚持留下看屋子。蕙兰劝不动她,也只能和她说好容后给她放假。 至于小丫鬟们,她们是没有假期的,趁这个机会也能让她们分别回下家,也算是休个探亲假。所以小丫头们都非常兴奋,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蕙兰也挺激动,哪怕没有父母在,那也是她的家啊。谁的地盘谁做主,李家她最大。哪怕不能蹦迪高歌,心里也是更轻松自在的啊,所以她也有些雀跃。 第三十九章 收支 李管家带着家下人,在门口把蕙兰一行迎了进去。虽然分别不过一月左右,大家都挺高兴。尤其这次蕙兰费了半天口舌才把教养妈妈留下了,让她有一种逃学的快感。 家里留守的本来就不很多,当值的挨个过来见礼,蕙兰心情不错,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 进了屋子,水果茶水齐备,一个青花大瓷缸里正放着晶亮亮的冰块。蕙兰见房间窗明几净,丝毫没有长久不住人的霉味,心里挺满意。又有管事妈妈汇报了家里的家常琐事,赞了几句李管家和她房里的丫头。 蕙兰把留守的珊瑚几个和管事妈妈夸了几句,然后打发她们带着几个小丫头先下去休息说话去。 “李叔坐,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客套了。”蕙兰招呼李管家。“柳芽,快给你父亲倒茶。” 柳芽忙去执壶倒茶,又给她爹行了一礼,父女相见,高兴异常。李管家笑的欣慰,谢了又谢,才躬身坐了。 “姑娘不回来,我本也要去府里求见姑娘了。”李管家恭敬道。 “那可是正好,李叔是有什么事?”蕙兰好奇。 “一是上月底时,有个礼部的小吏过来,让咱们家去领乡君二季的俸银及今年的禄米。我本想报给姑娘定夺,是由公府那边一起领,还是咱们自己领?”李管家回的郑重道。 蕙兰吃着红灿灿的樱桃差点呛着,她还忘了她是吃公粮的,传说中的铁饭碗啊。 三两下把果肉咽了,蕙兰挺激动,“李叔啊,我这个乡君都有什么份例啊?” 李管家显见是懂行的,“乡君是正六品爵位,按大秦律,有年俸一百二十两,禄米二百石,礼服八套,绸缎二十四匹,皮货六张;布料绸缎礼服按季发,禄米七月发放,例碳皮货十月发放;岁末还有份例赏赐,这个没有定例。” 这还挺周全啊,吃的穿的都有了,她就算一分钱没有,靠这些东西也是饿不死的,? 暗自算了一下自己的花销,蕙兰心虚,其他不知道,钱估计是不太够的! “这些禄米,送到公府合适吗?”蕙兰不确定了。 李管家低着头没说话。 好,这个得她自己拿主意。 “这么着,年俸就留在家里做家用。禄米也留着自家吃,其他的都送到那边府里。”蕙兰拍板。 不是她小气,只是根据贵族之间的规矩,贵族小姐住在亲戚家要是还自带干粮,那是绝对的打脸。国公府家大业大,肯定不是没有对家,再被人说谋夺孤女家产那也太坑爹了。 “咱们家这么些人,这些米够用吗?”蕙兰对这些还真不太懂,一石是多少斤啊,这里的一斤是500克吗??? 李管家笑着给她解惑,“家里多是北地人,平日吃米倒是少。一石十斗,一斗十升,一个壮汉一日口粮不过二升。咱们府里上下不足八十人,这些米足够一年吃用还有余了。” 蕙兰一边听,一边心算,全家上下统一口粮,一年能吃六百石左右了。她三年的禄米才够全家一年吃的,蕙兰觉着略心塞。 “庄子上的果子熟了,味道好品相也好,合该给国公府送些尝个鲜。”李管家温声道。 蕙兰再顾不得心塞,看着桌上红彤彤的樱桃和紫莹莹的葡萄眼睛亮了。没有什么烦恼是好吃的解决不了的,有的话那就是吃的少了,蕙兰引以为真理。 “葡萄,樱桃,杏儿都有,今年倒是都长得好。那处庄子依山,几百亩林地产粮还比不上一百亩中田,年年入不敷出。还是周管事给老爷建议改种果树,三年时间也就开始有盈余了。他知道姑娘今儿回家,派了妥当人赶今晨送了几筐,正要请姑娘示下。”李管家回的清楚,还顺便夸了同事。 蕙兰点点头,她爹就给她留了两个管事两个妈妈,肯定都不是庸才,要好好依靠。 蕙兰于是顺势夸了周叔,接着问了问他们两口子在庄子上的情况。 李管家如今留守,最大的任务就是管理李家及城里的铺子宅子,沟通田庄,保证蕙兰不和家里脱节。对田庄和周管事他们的近况当然了解,“正要报给姑娘,今春雨水好,是个丰年。夏收虽然还没收尾,但是今年产粮应该高于往年。” “好,李叔和周叔都辛苦了。”丰收放到什么年代都是好事,蕙兰当然高兴。 “正要请姑娘示下,粮食还照旧例处置吗?”李管家郑重请示。 “旧例是什么样?”蕙兰哪里懂这个。 李管家当然知道她不懂,所以耐心给她解释,“老爷当家次年定的例,新粮存放两年,第三年再出仓。若是丰年,照价卖出,若是荒年,酌量赈灾。” 蕙兰琢磨了半天才弄明白,就是把当年的和去年的粮存着,出前年的,保证粮仓里有两年的粮食。 这样也挺好,小麦只要保证储存条件,还是可以存放好几年的。 蕙兰点点头,“那就照旧例,只是要注意防潮防火,别大意了。” 李管家挺欣慰,当然是应下了。 然后又说了几句家常,蕙兰就打发李管家和柳芽回去说话了,让他顺便安排一下小丫头们轮休的事。 天热,水果不经放。蕙兰于是让青果下去吩咐管事妈妈,每样水果留下一点,给家里人都尝尝味,其他的趁天还早都送到国公府去。 “留下的给大家都尝尝味,吃个新鲜就好了。”蕙兰没想吃独食,大夏天的,买冰存水果估计比新鲜水果还贵呢。 青果领命去了,蕙兰下了椅子,伸了个懒腰,进了小书房。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蕙兰听了半天,危机感升起来了。 死水怕瓢舀啊,不得行,不能吃老本啊,她得算算每年的收支。 扒拉了几张纸,拿出荷包里的碳条开始算账。 收入:田庄一百多顷,一年卖农产品收入五千两。 铺子五间,一年租金收入一千两。 宅子三间,一年租金收入五百两 加上她的俸禄若干…… 支出:下人月例赏赐,一年估计得两千多两。 买种子雇佃农帮工,若干。 日用家用,若干。 还有未知的支出若干…… 这么一算,蕙兰有点牙疼,说不上入不敷出,可也没多少盈余啊。钱是人的胆,身为一个独立女性,经济保障是最重要的。 蕙兰的苹果脸皱成了包子,产业先不说了。她一个月月钱十两,姑母怕她不够花,还贴补她二十两。这些钱也就够她每月吃个零嘴,打赏和给丫鬟妈妈们发个双薪。说不定还不够,她现在手边能用的就是舅舅给的零花钱。 幸好,她现在守孝,不适合出去逛,零花钱勉勉强强还能够用。 想到这儿,蕙兰出了口气,慢慢来,还不算很紧迫。而且,她一个小丫头,又不是什么商业奇才,还能一眨眼一个点石成金的点子啊。现在有了危机意识,已经是阶段性胜利了。 蕙兰从来就是个心大的,从来不自寻烦恼。她又不是等钱救命 第四十章 来信 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中元节的拜祭,蕙兰当然不会本末倒置。 家里李管家也是靠谱得用的,先前已经准备好了一部分祭品东西。本来不知道蕙兰能不能回来主祭,这下人都回来了,东西他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蕙兰只剩下感叹自己命好了,这样能干的忠仆更不能让人家寒心离心了。父亲让她以叔称之,就是没有拿他当外人。她过来这些时候,和几个男性长辈相处的时间都不如李管家长。李管家又是尽心尽力的支持效力,不乏关爱;更不用说抛下家人儿女陪在她身边的王妈妈。雏鸟心态也好,全心信任也罢,蕙兰是把他们两口子当了亲人看的。 李管家报完事已经回去了,蕙兰坐在那里两手撑着脑袋在那里发呆。 她也没清闲多久,正式祭拜前还有不少事要她做呢。蕙兰不想对亡人不恭敬,更何况她的生身父亲。当然全身心投入进去,除了素服斋戒外,还带着丫鬟们亲手折元宝。 坟茔远在西山,她一个小女娃没有大人陪着不可能过去,只能去祠堂祭拜。 祠堂已经挪到了三叔祖那边,蕙兰这边也提前一天派人过去打了招呼。十五一早,她就带着两个丫头,带着一车祭品去了叔祖家。 这边住在京郊,倒是稍微凉快一点。 蕙兰去拜见了长辈,双方都不太熟,也都不是热络的性格,只东拉西扯的说了几句闲话,蕙兰就端着笑做应声筒。 叔祖年纪不大,身体不太行,就不参加祭祀。他家的大堂叔现在是族长,由他主祭,所以很快就带着一干人去了祠堂。 除了蕙兰,其他人已经除服了,所以就她一个人去换了孝服,看着不太合群。 本来就不熟,祭祀也以庄严肃穆为主,蕙兰就肃着脸跟着长辈走程序。 一整套仪式下来,几乎用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跪了多少次,蕙兰已经全身是汗,觉着自己快不行了。 幸亏是这一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蕙兰还是支撑着出了祠堂,才被等在外面的青果扶住。 见蕙兰满头的汗,刘海都成了一綹一綹的了。和她差不多的人不少,蕙兰也顾不得什么了,趴在青果怀里装死。 最后蕙兰是被青果抱到客房的,吃了饭歇了半天才算活了过来。顾不上本家长辈留她,也顾不上浑身酸疼,蕙兰下午就带着人回了家。 一回家蕙兰就躺下了,哼唧了半天,被青果按着擦了药油又揉的她鬼哭狼嚎的。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那难受劲是真酸爽,眼泪都揉出来了。 青果没有手软,蕙兰虽然哭,但是也没说不让她下手。蕙兰又疼出了几身汗,晚上饭都没力气吃了,喝了几口粥就不吃了。沐着浴就睡着了,要不是丫鬟就在旁边,差点淹死在浴桶里。 第二天蕙兰就没起床,饭都是在床上吃的。躺了两天她才终于缓过神来了,一大早吃了饭就在院子里一边活动一边发誓要学武锻炼,坚决不要再做弱鸡了。 正走着,就见李管家匆匆来了。 “见过姑娘,舅老爷来信了。”李管家见完礼就直接说明来意,把手里的信封双手奉上。 蕙兰点点头,上前扶了李叔起来,也不接信,“李叔跟我回正院,给我念信。” 捂脸,她有自知之明,看信不得行! 说完领头往回走,李管家跟在身后。 回了正院,进了堂屋,蕙兰让给李管家搬了圆凳,又让给他上茶。 李管家等蕙兰做好,谢了坐才坐下。 信不长,一会就完了,主要就是关心她,说家里都好,拉了两页的家常。 蕙兰倒是不嫌烦,听的津津有味。 接着就好奇的问了问送信的机构,李管家责无旁贷,为她扫盲。 大秦很重视通讯,除了兵部的驿站外,还有民信局,是专门方便人民群众送信寄东西的。民信局每个州府都有总站,然后再往下每县设分站,按件收费,官方还给补贴一部分。 蕙兰不停眨眼,这个方法倒是挺先进,和现代邮局有些像啊。 她赞了几句就再不发表意见了,穿越不穿越的她不了解也不关心。 她问这些是想了解一下,方便自己。就算她真的有同乡,她也没想着认亲,各自安好。而且,也没谁规定古人就一定比现代人笨啊,谁敢说他们想不出来办法的。 蕙兰跨过就算了,和李叔聊起回信的事。 李管家就回道,“已经是七月十八了,距中秋不到一个月。舅老爷家离的又远,节礼是不是该当备起来了。” 蕙兰一拍额头,大秦可不是古代,上千里的距离半天高铁就到了。而且送节也得提前送啊,所以得提前做准备。 “幸亏李叔提醒,不然就误了事了。往年的节礼单子李叔还有,今年就照着单子备。有什么要买的,李叔尽快让人去置办。”蕙兰立刻道。 “礼单还在,只是老奴请姑娘示下,往年送的酒都是老爷自酿的,今年是不是去了,换了别的东西。”李管家请示。 蕙兰感叹,老爹可真是厉害,酿酒都会。既然能每年都送,那就是外祖家里喜欢。 “节礼一般都送什么?”蕙兰好奇的问,这换礼物也不能随便换啊,得换差不多的。 李管家滞了一下才道,“都是点心果品,多是吃食类的。老舅爷和舅老爷家是尊亲,按旧例是八样礼。酒,月饼,石榴,螃蟹,茶叶这几样是年年都有的,其他的不定。三老太爷是本家,是六样礼,姑太太家是四样礼” 这倒是挺接地气的,和后世也差不多,不过更丰盛了。但是蕙兰不确定了,老爹是个伯爷,给老丈人大舅子送的丰盛是应该的。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里能置办的这么周全。要不要减几样,蕙兰琢磨。 见李叔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样子,蕙兰只能放过他。又问别的,“咱们家要送节礼的就是这四家吗?” “其余的多是老爷的同窗同僚故旧,姑娘还小,怕是……”李管家欲言又止。 蕙兰叹气,李家亲戚还真不多,总共才四家。至于其他家,人走茶凉的,以她的性别和年纪确实不用再联系了。 少就少,她本来也怕麻烦。而且她现在住在姑母家,少了更好。 可是她本来不准备麻烦姑母的,现在不麻烦也得麻烦了。 让李管家先去忙,蕙兰拉着青果说了眼前的事,让她一个人回公府去求助。送几家,送几样,她还都没谱呢,全指着姑母了。 第四十一章 节礼 不到吃午饭的时辰,青果就回来了,还多带来一个马车。 “姑娘,夫人吩咐,舅老爷家的节礼她那边已经备好了,因姑娘不在府里,正要派人过来呢。奴婢一过去,夫人就让奴婢带着东西过来了。”青果顾不上洗脸就急急过来汇报了,说完就把礼单奉上。 青果热的脸红彤彤的,蕙兰顾不得看礼单看东西,让她先下去梳洗休息。 让柳芽去叫她爹过来,蕙兰翻着手里的纸册子无限唏嘘。李管家之前说的几样东西倒是没见,换了燕窝之类的补品和几样不易坏的吃食和用品。 外祖家离得远要提前送,其他几家的估计也不用她费心了。姑母这真是给她一手包办了,她虽然感激,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收了。这又不是一次两次,年节可是每年都要过的。 蕙兰又不是真小孩,从来不喜欢欠人。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一个钱都拿不出来,让姑母出钱包办,时间长了,不要说老太太大夫人姑父他们,就是下人们也会说她们闲话的。 等李管家匆匆过来了,蕙兰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蕙兰请他坐了,把礼单子递给他,“李叔,这下节礼是齐了,什么时候去送呢?” “姑太太疼姑娘呢,准备的这样周全。”李管家感叹。 蕙兰笑的没心没肺,“是啊,姑母疼我呢。李叔,我想着我还这么小,每年的节礼准备起来肯定不周全方便。不如我把之前的那一万两庄票请姑母收着,劳她费心帮我置办节礼,你觉着行吗?” 李管家一愣,旋即笑道,“这样很妥当呢,姑娘到底年纪小,不管是用钱或是备办东西都不方便。索性请姑太太辛苦几年,等姑娘大一点了就可以亲自上手了。” 蕙兰点点头,对李叔也更信任了。 “今日已经十八了,从燕京到长安一千多里,加上如今正暑热,一路疾驰也需要六七天。要是带着礼物坐马车最少要一倍的时间。要是路上耽搁,就得二十天左右了。”李管家介绍的仔细,然后请命“老奴不才,向姑娘毛遂自荐。” 蕙兰点点头,再快也得明天才能出发,时间折中就得十八天了。她心里也是想让李叔去的,庄子上正在忙夏收,也抽不出来人帮忙。 “李叔出马,我没有不放心的。眼看饭点了,你先吃了饭歇个晌。再准备东西,吃的用的,该带的东西都别少了,出门在外不要委屈自己。路上不用太赶了,宁可慢一点,也要顺顺利利的。”蕙兰叮咛道。大热天的出门也遭罪,要把东西准备齐了才能顺当点。 李管家先谢了蕙兰,这才告退。 蕙兰吃了饭,一边在屋里消失一边和柳芽水仙闲聊。一个啥都不懂的,听两个半懂不懂的说当下出门的章程。 蕙兰全当听个热闹,她们哪怕比她多吃了十来年大秦的盐,肯定也没出过远门。她还是晚上了问李叔,出远门是不指望了,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全家就蕙兰房间里有冰盆,所以就让青果柳芽水仙三个在房里的罗汉床上午休。 还是之前的作息,午睡醒了就在屋里书房里描红看书。作为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蕙兰发现以她现在的年纪,除了看书写字,好像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方法。 为了不无聊的抠脚被教养妈妈念死,也为了早点能看明白话本游记之类的感兴趣的读物吸收精神食粮以免枯竭。蕙兰倒是沉下心来熟悉少儿启蒙课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声律启蒙之类的。 上面的字连猜带蒙能认识一大半,蕙兰主要是熟悉排版和繁体字。她现在腕力不足,姑母每天只让她描红一张,最多十个字。这次出来没带描红本,蕙兰就在纸上练字。 晚饭后,李管家前来汇报,“老奴和一个护院骑马,马夫赶车,三个人明儿出发。” “李叔不坐马车吗?带一个护院够吗?”蕙兰关心道。 “天儿热,坐车太气闷了,倒不如带了斗笠骑马还自在些。一行三人,够了,多了倒没必要。”李管家很耐心,“已经打发人去车马行租好了两匹马,府里有一个马车,这样就齐了。” 蕙兰半懂不懂的就剩下点头了,她一个外行,还是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了。 “身上多带些钱,别临到头不方便了。”蕙兰以现代人的思维叮咛了一句。 李管家还没来得及说话,柳芽先笑了,“可见姑娘是没出过门的,出远门身上带点碎银子铜钱就行了。这一路上各大州府县城都是有钱庄的,庄票带一张也就够了,那样重,马都拉不动了。” 额,忘了铜钱和金银都不轻便,也忘了大秦商业空前发达,古代银行很普遍。蕙兰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白了柳芽几眼。你个二货,这么拆领导台真的好吗? 柳芽浑不在意,还在那偷笑。 “没规矩,怎么和姑娘说话呢,你娘要是在看不打你。”李管家沉着脸低声喝了一句。 蕙兰从没见李叔掉脸骂人过,抽不冷的一嗓子给她吓的一哆嗦。柳芽也咬了唇,再不敢笑了。 李管家当即下拜请罪,“老奴疏于管教,倒叫她这样没规矩,请姑娘责罚。” 柳芽见状也不敢站着,立刻跪了。 “李叔快起来,柳芽还小呢,不过一句玩笑话。”蕙兰忙去扶他。 李管家却不起来,郑重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跟着姑娘最久。不过十二岁,就仗着老子娘的体面在国公府里做二等丫鬟。竟然不知道勤勉当差,这样没规矩。叫人看了,还当李家的丫头都是这副模样,连着姑娘都要给人小瞧了。” 蕙兰看了看快哭出来的柳芽,无奈的叹了口气。估计是因为冲蕙兰小时候就在身边伺候了,柳芽有时候说话挺大气。这要是在自己家里,怎么都好。可惜她们要在亲戚家里讨生活。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不太安全。李叔做父亲的,当然不想女儿闯祸受罚,所以才要防微杜渐。” “那就罚柳芽一个月月钱,咱们还要在家呆上十来天,你就留在屋里做做针线静静心。”好我的呀啊,你可长点心。蕙兰倒是不怕丢人,但是她也不希望柳芽继续这样下去,将来再害了她那就糟了。 柳芽咬着牙没有哭出声,青白着脸谢了恩退了出去。 蕙兰把李管家扶了起来,“李叔放心,我会照看她的。府里给我配了教养妈妈,我会让柳芽也跟着学规矩的。妈妈为我日夜操心,倒是疏忽了柳芽。我也淘气,整日拉着柳芽斗嘴,你别怪她们。” 李管家感激的谢过蕙兰,言归正传,“这边账上银钱还够用,老奴会带一百两庄票在身上以防万一的。这一路老奴也走了不下五次了,姑娘不用担心。老奴已经交代好了韩妈妈和护院们,家事姑娘不必担心。庄上估计八月上旬就忙完了,到时周管事必定会来给姑娘回话,可以让他去送其他两家的节礼。” 蕙兰感动的点点头,真是什么心都替她操了,她确实有福气!两人又说了两句,蕙兰就让他早点回去ye休息。 蕙兰正珍重交代了一句,“天儿热,李叔估计是要趁早出发的。就不用来我这里了,自便就好。路上吃喝精细点,注意休息。什么都不如人要紧,你带着两个人平安去平安回就好。” 李管家很感动,欣慰自家姑娘长大了,懂事了。忍不住夸了蕙兰几句,才高兴的回去了。 蕙兰叫了韩妈妈过来,问她给要出远门的人准备好东西没,明晨的早饭安排好没? 韩妈妈倒是也很靠谱,回道,已经装备好了了斗笠雨伞水囊,收在了马车上。马车和马也都洗干净喂好了,保证不会出问题。 蕙兰一边听一边记,倒是长了知识了。她也不了解不明白,最后只能把韩妈妈夸了夸,赏了一块银子下去。 整好,柳芽一个月双薪,是二两银子,扣下发奖金。 第四十二章 丰收 李管家走后,蕙兰过的分外平静。除了姑母派人送了两次水果吃食,再没有丁点外力打扰。每天吃饭睡觉看书写字,最多唠个嗑散个步。这么安逸平静,她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了。 进了八月开始下雨,几天都没停。初三这天,周管事终于抽空回了城。 “见过姑娘,这一向少见,姑娘长高了。”周管事满脸是笑。 “周叔快起来坐,周叔也辛苦了,都晒黑了。早饭吃了没?没吃先去吃饭。”蕙兰关心道。 青果快手快脚的上了茶,水仙拿了水果点心放在周管事手边的高几上。 周管事原来虽然不算白,可也没现在这么黑。农民伯伯确实不容易啊,蕙兰感叹。 “谢姑娘,老奴吃过了才进城的。夏日里日头足,就算不用下地收麦打麦也晒的不轻。”周管事一点不在意。 蕙兰点点头,“庄子上大家都好,周老管事和刘妈妈都好长久没见,倒是挺像的。” 周管事笑容敛了敛,关心道,“庄子上大家都好,哪怕有不懂农事的也都虚心学了。大家憋着劲要好好打理,不给姑娘丢人呢。老奴父亲和屋里人都惦记姑娘呢,让我代他们给姑娘请安问好。姑娘这一向可好,公府里可还顺意?” “周叔放心,公府里老太太大夫人,表哥表姐们对我都好。更何况还有姑母姑父呢,没有什么不顺意的。”蕙兰说的斩钉截铁,眉眼间都是惬意。 周管事闻言放下了心,喜道,“姑娘,今年是个难得的好天。咱们家里的庄子,粮食大获丰收,种的果子也都长得好。这里要请姑娘定夺,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前年的陈粮腾出来的粮仓指定放不下。是不是把去年的也腾出来一部分,好存放新粮?” 没有人盼着自家的地歉收或者颗粒无收的,蕙兰喜形于色。丰收好啊,这可都是钱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蕙兰点点头,“周叔做主就好,别忘了给各家把口粮留足了。” 在城外庄子里当差的下人,月钱肯定是不如在府里当差的高。但是每年还按人头劳动力分固定的粮食,最少也有五斗粮食。 蕙兰之前听说了这个政策心里万分感慨,这可是很人道了。既激发了劳动力的积极性,又保证了弱势群体的利益。据说是太祖开国的时候就定下的,既鼓励了生产,又提高了存活率。各家虽然多少不一,但是都在实施。 蕙兰曾经也是看过小说的,就有那些黑心庄头喝血害命的。家里就剩下这么些人了,蕙兰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虽然她是相信周管事父子的,但是还是提了这么一句。 “姑娘放心,已经按旧例把要分发给庄上人的粮食单留出来了,都是去年的陈粮。照姑娘之前定的规矩,八岁以下的小孩子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的是双份。”周管事说的郑重。 蕙兰笑的得意却内敛,她一个新来的,肯定是要施恩的。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索性尊老爱幼师古今中外放之四海皆准的,就加了这么一条。果然,不管是在府里当差的还是去庄子的,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都是激动万分的。场面热烈的让蕙兰都以为她成了救世主了,怪不好意思的,蕙兰羞并快乐着。 蕙兰轻咳了一声,“粮食都入仓了吗,这两天下雨,不会有影响?” “新粮已经全部入仓了,陈粮也除了分给下人的,也都安置在空屋子里,用油布围了。就是怕下雨,所以大家都紧赶慢赶,赶七月底已经全部归置妥当了。接下来就是联系常交易的粮商,去交接拉走就行了。”周管事细细说的。 蕙兰放了心,“周叔是个妥当的,交给你我没有不放心的。李叔去外祖家送节礼了,你就在这边多留几天。一是我初五就要回公府,这边没个主事的不行;二是叔祖和老舅爷那边的节礼还得你去送呢。” 周管事当然一口应下,“姑娘放心,节礼的事就交给老奴。”他和李管家原来就是主管内外的搭档,配合默契。知道姑娘回了家祭祀,之前算着时间,估摸着李管家会去送礼,所以他才赶在姑娘回府前回了城。 “有周叔李叔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必定是没有往年忙碌了,你们几位平日里也注意身子。我才这么大一丁点,我们李家你们才是基石了,可千万保重才好。”蕙兰说的真诚。 周管事感动的红了眼睛,他们都是和老爷一起长大的。看着老爷读书有成,成亲生子的,蕙兰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说句没尊卑的话,姑娘和他们自己的孩子也不差什么了。又是襁褓里没了娘,这么小失了父,谁不多心疼几分。他们都是下人,哪里能不尽心尽力当差,帮扶照应姑娘。 “姑娘不要担心外头,安心跟着姑太太。那是亲姑母,没有不疼姑娘的。姑娘还有外祖舅舅,都是官身。姑娘自己也是陛下钦封的乡君,年年都有俸禄,哪怕在公府里也不要自苦。咱们府里也是有着万贯家财的,姑娘不是上门打秋风的。哪家的娘子有姑娘身家丰厚,姑娘合该挺直了腰杆子,开心自在的长大。有咱们几个在外面,会帮姑娘好好经营产业。姑娘还小,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只盼着您平安喜乐的。奴才们不能日日见姑娘,您千万要保重自个啊!”周管事说的真情实感。 怎么听着她成了小白菜了,蕙兰吸了吸鼻子。不敢在忠仆面前哭,生怕他又误会了。珍而重之的应诺,“都放心,我虽小,也不是傻的。不会自苦,不会伤春悲秋。咱们李家也就剩我们几个了,咱们都要好好的。不管我在公府还是你们在外面都要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等我长大了,咱们李家会更好的。” 两人没有抱头痛哭,周管事红着眼睛退了出去。蕙兰长长的出了口气,揉了揉脸。真是的,怎么都喜欢煽情呢!又不是真的小屁孩,有什么哭的。就相互成长共同努力,兄弟。 第四十三章 狡兔 周管事也不是白给的,他受命开始履行起临时大管家的职责。 蕙兰继续哈皮的做了几天甩手掌柜,初八就被准时准点的接回了国公府,一点都没耽搁。 李夫人半个多月没见侄女,拉着手稀罕的不行,“哎呀瘦了,是不是没吃好啊,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蕙兰笑着瞄了一眼手上的肉窝窝,觉着没法接话了。都说夏天石头都要瘦三分,但是她一点没觉得。 话说她大夏天只有早晚出门,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房里有冰盆有水果有冰碗冰镇酸梅汤……,吃饭都不用出门的,比空调房都舒服。 一天三顿饭加上水果点心宵夜,半点没受到天气的影响。别说瘦了,蕙兰觉着自个吨位飞涨。 幸好,也不用她接话。 “家里老太太往下都想你呢,小七念叨好几遭了。从前你不在我身边,还不觉着。这猛一走,就剩姑母一个人吃饭。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惦记你了。”李夫人继续诉说思念。 眼见姑母比之前憔悴了,蕙兰也心疼,“姑母放心,家里我最大,怎么会饿着。就算真的瘦了,那也是想姑母想的。 姑母才是真的瘦了,是不是天太热吃不下啊?那就多吃点爽口的菜蔬,多吃水果。” 李夫人笑的满足,“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可别瞒我,有什么为难的一定说出来才是。姑母自来苦夏,每年天热都这样。” 蕙兰点点头,既是表示关心也是好奇,问道,“太夫人大寿热闹吗?” 李夫人攒了一肚子话,正说在兴头上,“来了许多同辈人呢,可惜你没在,不然肯定能交许多朋友。” 蕙兰干笑,那可不一定啊。 “太夫人娘家,你大伯母娘家,两位姑奶奶那是必来的。还有许多姻亲故旧,袍泽同僚,加上带来的小辈。席开了近五十桌,热闹了一整天,第二天第三天还有送寿礼的呢。”李夫人以为侄女喜欢热闹,说的详细。“亲近的人家都问起你,听老太太说你孝顺回家祭祀父亲了,都夸你呢。几位亲戚家里长辈都给你带了表礼,我推拖不下都给你收起来了。回头见了,你还得谢过呢。还有国公爷,给太夫人送了寿礼,还给你也带了表礼呢。” 蕙兰听姑母漏了老太太娘家,心里奇怪。但还是很捧场的一边听一边点头,时而惊喜时而害羞,“等我出了孝,必定要去给各位长辈磕头的。” 自家侄女被人看重,李夫人当然是极高兴的。兴致勃勃的说了半天,才喝了几口水,歇了口气,“都叫王妈妈给你收着了,等你回去了再慢慢看。” 蕙兰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姑母一口气费了这么多口水,先别招她说话,养精蓄锐为上。于是两人对坐喝茶不提,蕙兰附耳交代青果回去找王妈妈,让她把东西送过来。 半晌,王妈妈捧着匣子过来了。蕙兰接了过来,就让她回去了。 “多亏了姑母为我想到周到,不然给外祖家的节礼还不知道怎么费事呢。”蕙兰诚心感谢。 李夫人嗔道,“看你说的,姑母不帮你帮谁啊。也就是你现在还小,等你分了院子,我一定万事不管,由着你自己折腾去。” 顿了顿又道,“京里那几家也可以开始送了,东西我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派去长安那边的是李管家?” 蕙兰点头,“李叔是妥当人。”大头都受了,小头就更不用推脱了。蕙兰就没有假意推辞,默认了姑母帮她准备节礼的事。 李夫人点点头,“确实是个忠心能干的,那这几家我就派人代你去送。长安那么远,李管家这会估计才到,指定是来不及了。你那边又不剩几个得力的人了,总不能让粗使的去送。” “姑母放心,前儿周叔已经把庄子那边处理妥当进城了,现在家里是他暂代管家之职。处处妥帖,节礼可以让他去送。”蕙兰笑着道。毕竟是李家的亲戚,还是得李家人去送才合适啊。 “嗯,倒是忘了他了,他也是个得力的。他和李管家两个是你父亲用过的人,忠心能干,你可要好好笼络啊。”李夫人还是担心侄女年纪小,忍不住嘱咐她。 见蕙兰乖乖应了,李夫人也放了心。又问了问收成和家里的日常,姑侄俩说了半天家常。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李夫人真要打发侄女回去。蕙兰这才觑着空说事,“姑母啊,不要说我年纪小,从定礼单子到置办东西都得您来操心。等我大了,顶多能定个礼单什么的,置办东西少不得还得麻烦姑母的。咱们亲姑侄,姑母待我和自家女儿也不差什么了。我也就不和姑母见外了,往后的节礼什么的就都托给您了,赶明等我大了再孝敬您。但是总不能让您出了力又破财,那我也太厚脸皮了。咱们李家虽然不是伯府了,可也不是真成了破落户了,您说是不是?我没和您见外,您也别和我见外啊。”边说边捧着匣子递到姑母面前。 李夫人听侄女说了一大串话,愣了一愣才掩唇笑了,“了不得了,你一个闷葫芦也能一气说了这么些话了,真是长进了。” 一边说一边接过匣子放在桌上,拉着蕙兰坐在她身边。蕙兰还当她是收了,惊喜于事情的顺利,高兴的任由姑母施为。 李夫人话说的极爽利,“你呀,难不成当我是冤大头?咱们李家,既没有出过爱占便宜的,可也没出过冤大头啊。” 额,蕙兰黑线,姑啊,用不着这么自黑,我也没这么想啊。 “放心,我还能小瞧自个娘家不成。你父亲早安排好了,在我这给你留了钱。不是用来吃用的,就是备着李家的人情往来,收送节礼的。”李夫人没有打磕绊,一气倒了出来。 蕙兰登时石化,不是!李家到底有多少钱啊,老爹,你是特务出身的,狡兔三窟的。看情形,李叔他们是一点不知道的啊。 第四十四章 心思 李夫人看侄女一脸呆萌,忍着笑挥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都下去了。 纤纤玉指一指头把蕙兰戳回了神,“你才多大点,憨吃憨玩就得了,整天还爱瞎操心。你爹那是出了名的算无遗策,指定会给你安顿的妥妥当当的。你姑母我都习惯了,他说什么我照做就是,才不自寻烦恼呢。” 蕙兰抽抽嘴角,认同的点点头。 “姑母给你透个底,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这边存着你父亲给的三万两,还有你娘的压箱银,私房钱和庄子铺子历年的出息,加起来也有两万。这些都是你父亲当着你姑父的面托付给我的,家里长辈都是心里有数的。咱们这样人家,哪里会像你说的一样做糊涂事。你啊,真是瞎操心。”李夫人压低了声音,一项项板着手指给她算。 蕙兰心里除了感叹还是感叹,钱多到一定地步,那就是个数字而已。她现在连购买力都不清楚,更没地方花钱去。这么多的钱,蕙兰莫名的觉着不太真实。 “蕙儿是个好孩子,才这么大点就这样懂事明理,姑母很欣慰。这人啊,一定要动心忍性,绝不能生贪念,不然移了性情,就会害人害己的。”李夫温柔的帮侄女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蕙兰听进去了,一边谦虚一边点头。 “你娘的东西一分不动,都给你留着。你爹这份将来有剩的,那也是你的。”见蕙兰有点跑神,李夫人捏了下她的鼻子。 “想什么呢,咱们这样人家,哪家太太夫人没有几十万的私房。你这么点东西,才不被人放在眼里呢。少不得你好好学着打理,积少成多,等将来出阁才能体体面面的!”李夫人一高兴,思维如脱缰的野马,一下子飞到了十几年后。 蕙兰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她有这么多钱,怎么花怎么享受不行啊,脑子秀逗了才一心给自己找个婆家呢。不要说再增加了,就现在的身家她已经心满意足的不行了。 不行,她接下来十几年要干的主要事业不是丰富嫁妆,而是怎么能不嫁人。要是她还是逃不过嫁人的命运,那她丰富个毛线的嫁妆,应该挥霍完了才对啊。 听着姑母又说了些畅想未来的闲话,蕙兰忙收摄心神。这个心思打死的不能漏出来,不然姑母肯定在气死前抽死她。 这个做剩女的事,在21世纪那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更何况在十世纪左右这会了。她既不想委曲求全,也不想亲人伤心生气,更不想做一个挑战世情民俗的创新者。毕竟她一个小市民,从来没想着做个先驱,更没想着舍身取义。试问,谁能不怕死呢? 还是得从长计议,所以她还是猥琐发育。蕙兰乖乖巧巧的笑着做个福娃,姑母高兴就好,您随便畅想。 终于,李夫人说累了,蕙兰带着钱匣子落荒而逃。 回了屋,丫鬟婆子们都来拜见。蕙兰反正闲着,挨个见了,都说了几句话。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好办,道了辛苦并许诺节上给她们加菜也就都打发出去了。 剩下两位教养妈妈可没那么好打发,陪着说了一炷香的时辰的话。捧着茶带着笑闲话家常,把蕙兰这半个多月的经历基本上问了个底掉。 蕙兰也只能说一声佩服了,她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每天能做的事也就那几样,当然她和家下人说的什么内容那就没必要说了。 两位妈妈也都是有眼色会说话的,估计也就是例行公事,履行职责。蕙兰配合,她们当然也识趣,还顺便说了两句府里的琐事。然后就告辞了,午休后再来伺候。 她们一走,蕙兰就活泼起来。拉着王妈妈说了半天话。还承诺中秋给她和柳芽放假,那会李叔也回来了,让他们家过个团圆节。 王妈妈看自家姑娘自然是哪哪都好,一边听一边点头。见蕙兰坚决,当然不扫兴,高兴的应了。又说了些别后的琐事,总之没什么大事发生。 蕙兰听过就算了,顺便向奶娘八卦。“太夫人过寿的时候没有出来见客吗? 王妈妈笑着道,“太夫人一心向佛又好清静,传话出来说散生日不用大过。省下来的银子分成三份,给佛寺、福田院、抚幼堂各送一份。所以府里只在正日子开了一天席招待亲戚,然后给那几处都送了银钱粮食,还给家下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银。” 蕙兰不禁感慨,太夫人不愧是老姜,真是定力高深啊! “太夫人真是心怀慈悲,怜贫惜弱呢。”王妈妈感叹道。 青果在一旁接口道,“太夫人每年过寿都是这样的章程,她老人家虽然不爱见人,但也是京里出了名的慈悲人呢!” 蕙兰点头,能想着给孤寡老人和孤儿送钱送吃的,这样的慈悲还是很接地气的,也很值得尊敬。那可能是她想多了,老人家估计是不爱见人,最多有一点重男轻女而已。 晃晃头,蕙兰已经把这一时的想法抛诸脑后了。太夫人高高在上,和她没什么关系,八卦一下就行了,不用多想。 王妈妈带她去见了各位长辈给的东西,不出意料,一托盘珠光宝气的物件,足有十几件。素净的玉器占了一半,都是拐弯的亲戚,顾及她孝期的她感激,没顾及的她也不怪人家。 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着,下面都放着签子,标明了送礼的人。蕙兰饶有性质的看了看,东西倒是不太看重,着重记了下送礼的人。 她就算不用还礼,也得记得人情,所以一定得记清了。 记得差不多了,让青果上册子登记好。素色的东西就放在妆柜里日常用,鲜艳的就都收起来。 最让蕙兰意外的是镇国公的礼物,一匣子海珠,一盒子金锭子,一盒子银锭子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把黑漆雕弓和配套的弓箭、箭囊,立起来比蕙兰就矮一个头,最重要的是她压根就拿不动。 蕙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该感叹不愧是兄弟俩吗,姑父送的也是适合户外运动的。 她也看不懂质地,只不过觉着很不错。她倒是对那些刀枪剑戟的东西很感兴趣,爱不释手的摸索了半天。奈何实力不允许,只得长叹一声,忍痛先收起来。 倒是没来得及心痛,小金库丰盈的喜悦能冲散一切苦痛。谁能不爱小钱钱呢,蕙兰万分哈皮,真心感激国公大伯。真是个大气直接的直男,就喜欢这样的真金白银和大手笔。 看来就算是已经富裕起来了,蕙兰还是摆脱不了上辈子养成的的仓鼠性格,攒钱的快乐无可比拟! 第四十五章 成长 蕙兰的日子一日既往的平静而哈皮,人活着要学着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这一点蕙兰很擅长。 跟着国公府的一大家子一起过了个项目多样的正统的团圆节。蕙兰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没有半点感怀身世的苗头,倒让担心她的姑母松了口气。 尽管天公不作美,中秋节细雨绵绵,无月可赏。但是有吃有喝有的玩,她已经很开心了。更别说还有大节下长辈们给的零花钱和小礼物,表哥表姐们也多放了两天假,大家玩的非常嗨。 外祖家的节礼节前已经送来了,李家一份,国公府一份。估计是因为她在这边混饭吃,所以今年开始给国公府送节礼了。 送来的吃食蕙兰每样留了点都让王妈妈母女给家里那边带过去了。传话让周叔给大家分分,感受一下主家和舅老爷家的心意。再加上过节的赏赐,大家美美的过个团圆节。 外祖舅舅们补贴她的过节的小钱钱,蕙兰就笑纳了。送来的信,她都妥贴的收着,和重要的东西一起收在床架上的抽屉里,时刻感受亲人的关爱。 过了中秋,天气一天天转凉,有了早晚,只有中午较热。府里已经停了用冰,蕙兰每天中午都在房里修身养性,倒是没觉到秋老虎的威力。 九月二十五是蕙兰的生日,当然是穿新衣,收了一堆礼物,还办了个晚宴。外祖家给的生辰礼也由李管家捎了回来,家里虽然都是下人,但也合着给她送了些小玩意。蕙兰很满足,有人把她放在心上,她当然高兴。 生日一过,蕙兰就被送进了学堂,和几位表姐表哥做了同窗。虽然进度不一,但是还是在同一个教室里。 人生四大铁头一个就是一起同过窗,大家的感情当然更加融洽亲密了。 日子是最不经过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来暑往,春种秋收。一眨眼的功夫,蕙兰就从一个垂髫小儿长成了一个总角女童。 在此期间,蕙兰不断成长。从一个拿不动弓拉不开弦,爬不上马走不动道的弱鸡发展成一个能勉强拿动弓半开弦,抱着马脖子不敢松开,能喘着粗气步行到福寿居的半弱鸡。你看,这是不是质的飞跃,很值得骄傲啊! 认字写字是没得说的,文化课是根本,蕙兰一点都没放松,当然字写的毫无风骨就可以忽略了。蕙兰的主要诉求是认字,会写就行,写那么好得练的,她哪有那闲工夫。 她的同学里,大娘子不必说。学神绝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 四娘子性子急,字写的直追二郎君,那叫一个硬朗大气;但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她体育课是优等,只比两个堂哥稍逊。四娘子将来指定是不用担心遭遇家庭暴力的,因为她有条件做施暴者。 大表哥虽然不是学神,那也是学霸了。文武兼优,文稍逊大娘子,武傲视群侪。 二表哥合该和四娘子做亲兄妹,一样的偏科。虽然说不上喜武厌文,但是一边在及格线蹦迪,一边高空翱翔……也只能说是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儿女了。 五娘子文静,武课只求过关,比人菜瘾还大的蕙兰还低一档。文课方面倒是中游,比不上大娘子二郎君,比四娘子三郎君和蕙兰还是足以笑傲的。 六郎比蕙兰晚半年入学,却是比她强。文课武课都是中游,他年纪不大,又是府里的未来。从上到下都紧张他,老师当然心里有数,支持他这个状态。和他年龄差不多的蕙兰不大和他玩,他也没多纠结,跟在两个堂哥后面做了小跟班。倒是让蕙兰松了口气,这位大少爷不是熊孩子,那可太阿弥陀佛了。 小七还不到五岁,玩就得了,略过。 学里除了文化课和体育课还有艺术课,琴棋书画,烹茶调香都得学。蕙兰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真的是武将世家教养孩子的方法吗?传说中隋唐的五姓七望家族才这样教育子女,也太全方位了。 幸好,这是兴趣班,不是必修课。不要求精通,只需要略懂就好,感兴趣的择一二精研也就是了。 蕙兰真是谢天谢地,在蕙兰看来,谢天谢地的不止她一个,毕竟家里也就一个学神! 蕙兰上辈子在少年宫学过国画,因着自忖有底子,也为了学一点兴趣爱好撑场面,蕙兰毫不犹豫的选了。结果,自然是开局扮猪吃老虎,继而后劲全失,几乎全无进境。不说老师不敢置信,进而加倍下功夫激发她的潜力。蕙兰也是被折腾的各种想死,师徒俩相互折磨,所谓相爱相杀不外如是。她只是想培养兴趣爱好,老师拿着当养家糊口的事业,两个人心意不能相通的人也只能磨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师绝望了,两人也就都解脱了。 另外蕙兰上辈子小视频看多了,分外羡慕会乐器的才女。琴虽然大众,可惜她怕手疼。又想着吹奏的乐器可以锻炼肺活量,有助于健康,所以选了个非主流的笛子。幸好老师比较专业,虽然专攻琴,其他方面也懂,教她那是绰绰有余。蕙兰于是开始了从魔音灌耳到勉强入耳的征程。 大娘子书画双绝,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下棋连姑父都不是对手,家里能和她棋逢对手的只有老太太。弹琴弹的也好,连蕙兰这个不懂音律的和三郎君四娘子这两个坐不住的也能留住。关键她调香也很厉害,一样的香料,一样的手法,味道愣是不一样。 蕙兰早已为大表姐奉上了自己的膝盖,崇拜两个字说累了。只是家风严谨,外面传说的只是她的温婉娴淑和精通琴技。 两个表哥和四娘子对这方面都只是浅尝辄止,略懂就好,和人谈起来不露怯也就是了。 五娘子其他方面也不突出,只是精于烹茶,兄弟姐妹们都喜欢去蹭喝。 六郎还小,性子未定,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突出的爱好。 进了二月,春寒料峭,这一日正是蕙兰出孝的日子。老太太发了话,同学们多了一天假期。李夫人带着侄女和族人一起到坟前祭祀。回来后,蕙兰穿上新制的彩衣,戴了镶金嵌宝的配饰,和大家吃了顿宴席,也就算正式除服了。 第四十六章 上巳 蕙兰被四娘子热情的拽到了年华居,六郎倒是也想跟来,却被两个堂哥无情的拽走了。 年华居里目前住着两位姑娘,五娘子年纪到了,过完年已经把院子收拾好,东西也陆续搬了过来,等选了好日子就要搬了。等蕙兰过了八岁生日,也是要搬进来的。 这处建筑是老太太当年单独划出来建成的,主要是给家里姑娘住的。是要姑娘们八岁后独立生活,锻炼管理院子奴仆私房的能力,并且加强姐妹间的感情。 从天上俯瞰下来,整个年华居是一处圆形建筑,面积不小。圆周是一圈挨着的八个院落,白墙青瓦,外狭内阔,自成一体。园中是一个包含了四季花卉植株的大花园,还挖了个荷塘,里面鱼虾都有。假山林立,曲径通幽,有秋千,有亭台,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院落间以抄手游廊相连,外圈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径,可以供五人并行。路径又延伸出八条小径,通向花园。 这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仿的江南的建筑,婉约柔美。据说是太夫人因着家里是武将世家,女儿家也得习武强身。这是好事,但未免让女孩子少了女孩家的温婉。所以才特意请的名家设计的这个园子,搜罗了许多名花异草,只求中和一下家里的阳刚之气。 蕙兰听说了偷笑了半晌,四表姐倒是不负武将世家的名声,比较彪悍。多亏了老太太有先见之明,不然虽然家里的姑娘不愁嫁,也担心她将来吃了亏去。 所谓年华岁月长,四季唯恒久。所以这八个院落挨个被命名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春华、夏函、秋实、冬蕴。蕙兰不禁感叹这名字起的好,四季轮转,年华久长。 因为不想院子长久空着,没人气显得破败,所以几位表姐并不是挨着住的。 大娘子住了春华,四娘子住了夏长,五娘子选的是冬藏,到蕙兰住进来就只能从两个秋里面选了。 蕙兰无所谓,这几个院落她都进去看过,布局都一样。不同的只是装修风格,每一间的布置摆设、颜色花木都合了名字的季节。蕙兰都挺喜欢,两个秋字的更加上心。 几个姑娘进了大娘子的春华居,连小七也被带进来了。 进了院子,就有丫鬟婆子见礼,一路把姐妹们迎进了正房。 屋里烧着地龙,燃着熏笼,暖香扑鼻,温暖如春。一进门各自的丫鬟都服侍着脱了外面的斗篷大衣服,大家一身轻松的进了西稍间的暖阁,上了炕。 大娘子只留了两个丫鬟在暖阁伺候,让大丫鬟望舒把姑娘们带来的丫鬟都领到她的房间去喝茶休息,好让她们自在说话。 等丫鬟们上齐了茶点干鲜果品,大娘子就打发丫鬟翠微把暖阁的绒门帘打起来,再把红泥小炉挪进来放在窗下烧热了铜水壶好让屋子里不那么干燥。 “蕙妹妹,这下好了,上巳节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郊外踏青了。就去昌平,白日可以踏青打猎,晚上就去庄子上泡温泉吃烤肉。好多家勋贵在那边都有庄子,去过节的指定不少。第二日咱们还能组织大家打马球,怎么样?”四娘子两眼放光,激动的拉着蕙兰的胳膊,一气把两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大娘子笑而不语,五娘子捧着茶杯轻轻撇着浮沫。倒是小七爱热闹,听四娘子说的精彩,点心都忘了吃了,激动道,“我也去,我也去。” 四娘子连连点头,“都去都去,蕙妹妹。”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蕙兰。 这架势,这萌态,和她那对已经长大了的狗宝有些神似,蕙兰差点没忍住上去撸一把狗头。 热闹是好,可是现实不啊,蕙兰眼里透出向往之色,憨笑着道,“四姐姐说的我都心痒了,我之前年纪小,接着又守孝,也没怎么出过门。什么都不清楚,全听四姐姐安排。” 四娘子大喜,正要说话。就听坐在外侧的大娘子笑着提醒道,“上巳节倒是有假,但是看四妹的安排,一日的假期不足啊!” 四娘子登时苦了脸,家里从上到下都重视学习。哪怕你学的差强人意呢,缺课是不行的,态度是最要紧的。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蕙兰,“蕙妹妹,你这算是第一次出游。长辈们都心疼你,肯定都希望你玩的尽兴。你帮忙给老太太说说,多放咱们一天假!”边说边摇着蕙兰的胳膊。 蕙兰比四娘子低了一头,又比较圆润,倒是没被晃晕。就是被她娇滴滴的音调雷的寒毛竖起,没忍住一个哆嗦,“四姐姐,你嗓子不舒服吗?” 大娘子和五娘子闻言都笑了,倒是少见四娘子这样娇声细语,确实听着不太习惯。 四娘子好容易撒一会娇,还被笑话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撅着嘴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姐妹们了。 大娘子忍着笑哄妹妹,“好了,有点做姐姐的样子,来喝点茶。离上巳节还早呢,就算想去玩也不用这么急啊。”说着把茶杯送到了别扭的四娘子手里。 四娘子别别扭扭的接了茶,讪讪的揭盖就饮。 蕙兰忍笑忍的不行,难得见彪悍大气的四娘子撒娇闹别扭,倒是真的稀奇。见大娘子出口了,蕙兰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还早呢。” “蕙妹妹明儿还要去外祖家住几天,等回来了再想这个事也不迟啊,四姐姐尝尝这金丝蜜枣,倒是难得的甜而不腻。”五娘子浅笑着接口,递上小碟。 七娘子嘴几乎没停,闻言连连点头,佐证好吃。 四娘子就坡下驴,放下茶盏,用小银叉叉了一枚枣子吃了。 “在家里闷了一个冬天了,不能骑马,不能打猎,我都要闷傻了。”四娘子放下叉子,手臂支在炕桌上撑着下巴郁闷的不行。 这倒是,今天冬天冷且多雪,大家都被拘着没能进行户外运动。连体育课都是在室内上的,好动如四娘子当然闷坏了。 大娘子笑的宠溺,摸了摸四娘子的头发,“你也说了,大家都闷坏了,二郎三郎六郎她们肯定比你更难受。长辈们指定也是知道的,难道她们不心疼?你呀,真是心急。” 蕙兰一边懒懒的吃东西,一边点头。家里长辈们又不是那等迂腐专制的,肯定知道小孩子们的想法。而且她们估计也闷坏了,眼看着春天来了,谁不想出去走走啊。 “长辈们相必也闷得不轻,到时候,可以请长辈们出游散心。我们身为小辈,跟着侍奉尽孝当然是应该的。”五娘子笑着道。 四娘子眼睛亮了,当场满血复活。大娘子和五娘子对视一眼,彼此心照。蕙兰噙着笑吃瓜子,顺道和小七抢吃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四娘子是总风向,她一开脸,场面登时就热烈了起来。姐妹们说说笑笑,后面兴致来了,请大娘子弹琴、五娘子烹茶,蕙兰倒是享受了一把古人的高雅艺术。 第四十七章 簪花 等蕙兰回房的时候都快申正了,天阴着,蕙兰披着大毛斗篷,捧着手炉一点都不冷。 她带着水仙和柳芽陪着回福寿居的五娘子七娘子一行走了一段,分别后才慢慢走着回了庆安堂。 蕙兰身边的青果已经18岁了,过了年就已经基本不跟着蕙兰出门了。她年纪快到了,已经定下了亲事,等蕙兰过了生日搬房子前就要出去嫁人了。 朝廷鼓励婚育,男子年过20、女子年过18不成婚是要罚款的。 蕙兰觉着这个政策挺人道的,年龄卡的也合适。当然,只针对政策本身,搁她身上还是能不嫁人不罚钱更好。 去年的时候,外祖家里出了孝,父子三人都已经起复了。外祖进京做了礼部员外郎,从四品;大舅算是离家最近的,在高陵做县令,正六品;二舅离她最远,在凉州武威郡做正七品户曹。 外祖带着两个表哥一个表姐在京,既是为了表哥们科考方便,也是为了孙儿孙女们的婚事着想。大舅家的大表哥15岁,二舅家的二表哥14岁,一心举业,刻苦攻读,除了去书院,连出门都少。还有大舅家的二表姐今年才13岁,因着外祖母故去,两位舅母各自带着幼子幼女随夫在任上,已经学着当家理事了。 外祖父是正经的文人,怕人说他攀附,进京后只让表哥表姐们过来拜访并探望她。老太太知道他家的情况,也没有在意,让姑母姑父带着蕙兰过府拜见过外祖父。 看着蕙兰和外祖家相处融洽,默契的任外祖家每两个月接她过去住两天团聚相处。 她今天出孝除服,外祖家里当然知道,也让小辈们陪着去了坟上祭拜,还送了信说明天要接她过去住两天。 说到两位表哥,就不能不提公府里的藏书楼了,里面的藏书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经过这么长时间,蕙兰也早已经弄明白了老太太和娘家的纠葛了。 当年是顾家老公爷求了圣旨强要娶李家千娇百宠的嫡幼孙女做自家的长孙媳,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求的,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什么心态,居然真的同意了。两个不和了大半辈子的老冤家硬是被绑到了一起,做了姻亲。 奈何文渊侯不是吃素的,李家不能抗旨,又不能真的相亲相爱,文武魁首强强联合一起找死。于是用十里红妆和全套的藏书拓本把嫡幼孙女嫁出了门,也差不多就是断绝了关系。 老公爷心里有数,又亏欠了李家,从此多有退让,对长孙媳也是全力支持,对两家的相处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老太太除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去世,没有登过文渊侯府的大门。就是奔丧,也从来没带过丈夫和儿女。 啧啧啧,蕙兰直呼好家伙。她的狗狗的确不是人,但是老公爷你是真的狗啊,逼的人家为家族顾不得不骨肉生离。老皇帝你也不遑多让啊,说一句帮凶不过分。全京城再没有好姑娘了吗,就非盯着老冤家家里硬抢? 阿米豆腐,为着姑父和表姐表哥们,蕙兰强忍着省略了一万零一个问候。 言归正传,大秦第一文臣文渊侯的藏书当然是浩如烟海。两位表哥文人出身,当然爱书。一来二去,听说了公府里的藏书,当然忍不住开口借阅。老太太很爽快的借了,说书就是给人看的,束之高阁虫吃鼠咬的那是糟蹋了。 因着这个,外祖父对老太太也心生感佩,叮嘱她要跟着老太太好好过活。 蕙兰自己也喜欢老太太,当然答应的脆爽。 回了庆安堂,姑母没在,蕙兰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她这边地方小,倒是没有暖阁,但是一点都不冷。 还没进屋,青果已经迎出来了,“姑娘回来了。”蕙兰冲她点点头,自有小丫头打起厚厚的棉绒帘子。青果接了蕙兰手里的手炉,把蕙兰拉进了屋。脱了耳套斗篷,蕙兰一身海棠红的家常袄裙,觉着胳膊腿都自在了。伸伸胳膊晃晃脑袋,蕙兰踱步到上首坐了。穿的暖和,走的她全身发热。 “你们跟着一天了,回去休息准备用饭。”蕙兰摆摆手,打发水仙和柳芽回去了。 两人行礼告退,青果忙着张罗。让碧玺给蕙兰换鞋,又叫珍珠端了热水给她擦脸洗手,翡翠拿了热茶上来,碧玉断了点心。 蕙兰顾不上感叹奢靡腐败,问青果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姑娘的行礼已经准备妥当了,亲家老爷家里是去熟的,东西也都便宜。另外午后,刘家表姑娘差人给姑娘送了个匣子来,太太让放到房里了。”青果一边拧帕子一边轻快道。 刘家表姑娘是大夫人妹妹家的外甥女,只比蕙兰小一个月。她原来随着父亲外任,前年年前才回来。家里这一辈只得她一个嫡女,自然是千般娇宠的。倒是不骄蛮任性,来给姨母拜年的时候和蕙兰算是一见如故。 没办法,蕙兰哪怕再社恐,看着一个和她一样热衷于美食的白胖可爱的小姑娘也是会破功的。 两人因着一份白糖如意糕搭上了话,对上了眼,自此一见如故。刘表姑娘闺名文清,少小离京,吃遍了她父亲任上左近州郡府县的好吃的,自有一番见解。 蕙兰虽然实践经验不足,但是理论知识爆棚。而且她守孝不能出门,休沐和闲暇时间都贡献给了美食。当然,她不是不可能动手的,饿死她也不可能。通过碧玺丫头,蕙兰经常能开小灶和要碧玺她娘帮她研究新点心吃食。 靠着吃货的理论知识,倒是也创新了一些吃食,碧玺她娘也得了好几次赏。这一下,全家都知道蕙姑娘会吃、爱吃了。有羡慕碧玺她娘的,也有讨好管厨房的李夫人的,厨房的厨子们对蕙兰倒是挺热情配合的。 靠着这个便利,蕙兰从来不缺新鲜吃食。把她从一个豆芽菜吃成了个小水萝卜,红润圆胖,因此李夫人也就没怎么禁着她了。 青果把蕙兰收拾妥当,就跟着她进了卧室。 铺着桌垫的铁力木圆桌上静静的放着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黑漆雕花描金木匣。 蕙兰饶有兴致的坐在桌边,揭开匣子,迎面是一张小小的花笺。一水的绳头小楷,看的蕙兰满心佩服。文清虽然被娇养,却也没放松了教养,字写的很好,比蕙兰强出好大一截。 大意是补送她一点小玩意,让她戴着玩。另外和四娘子目标一致,约她上巳节郊外踏青。 蕙兰笑着摇摇头,她俩倒是亲表姐妹,一样的活泼好动。把花笺折好放在一边,揭开隔着的薄绒布,两排四对拇指头大小的四色水晶雕花对簪对列摆放着。石榴石的玫瑰,天河石的山茶,芙蓉石的桃花,月光石的菊花。各个雕工精细,花瓣紧凑,含苞待放,惟妙惟肖。中指长的簪身和花儿明显是一块料子雕琢而成的,玲珑剔透,衬着光亮,流光溢彩,交错着摆放在绒布上。 蕙兰拿起一朵看了又看,满眼的欣赏喜爱。真是精致又华贵,所谓低调的奢华。别看这一只小小的水晶簪花,价值不输同等大小的金簪呢。 “真好看,清姑娘惦记着姑娘呢。”青果忍不住夸了一句。 蕙兰点点头,这是文清年上给家里姑娘的礼物。当时蕙兰还没出孝,她这边就用一对精致的银镶珍珠的排梳替代了。没想到她还记在心上,趁着今天蕙兰出孝送了过来,蕙兰当然喜欢。 她收好了水晶簪花,让青果放在妆台上。这就是适合春天戴的,正好能用上。 “今天不早了,等明儿到了外祖家再给她送信。”蕙兰定了主意。 第四十八章 兴趣 鉴于蕙兰是亲戚家的姑娘借住,所以每个月总有名目少上几天课。对此,蕙兰心中窃喜,四娘子则是万分羡慕的。 蕙兰通过这近三年的学习,虽然书写还是不太行,但是认字能力是公认的强,让老师扼腕不已。(呵呵,毕竟有作弊器呀!) 学内的课本只是随着先生学习通读而已,最爱的是看课外的书籍。自从知道府里的藏书阁后,除了外出和在厨房的时候,其余空闲时间都贡献给了那里的书册。家里从上到下都不信她一个才启蒙不久的小丫头能看得懂,哪只蕙兰抱着一本说文解字从此投入了书籍的海洋。 大家不置可否,倒是老太太宽容的由她去了,只要求不许夜间看书,以免伤了眼睛。蕙兰当然也不想做个大近视,这里可不一定有眼镜给她戴。当然严格遵照老太太的意思,并勤练眼保健操以保护眼睛。 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青果年纪大了,认得不少字,只是不太会写。日常也够用了,她又忙,蕙兰就没有强逼着她加强学习。但是从柳芽水仙往下都被逼着认字写字,尤其是柳芽,需要记账,更是兢兢业业。 可惜丫头们当然是不如她有硬性指标的,都有差事在身,也有始终不入门的。蕙兰只得看着丫头们认了百十个常用字之后放过不入门的,只抓着几个有心的重点照顾。 柳芽一半是职责所在,一半是被蕙兰逼着,也成了后一批人。再加上水仙、翡翠、白玉、绿松四个,跟着蕙兰开小灶。将将两年的时间,他们几个也算是能书会写了,蕙兰深感自得。 珍珠手巧,针线上更开窍,已经接了水仙的大旗,成了蕙兰房里的大拿。碧玺随了她娘,对厨房的实务一点就通,分外上心,其他的就不说了。碧玉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喜武厌文,晒得更黑了;她是武课拳脚师傅的爱徒,一心扑在上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今年才10岁,却能和12岁的四娘子打的不分上下,被四娘子和三郎君另眼相看。另外几个小的除了绿松手巧,梳头稍微出彩以外,再没有谁有出彩的地方了,最多不过老实本分而已。 两位教养妈妈,蕙兰更喜欢知情识趣会说话的林妈妈,她屋里的丫鬟们也都差不多。等蕙兰分了院子,王妈妈估计就要回去了,教养妈妈也只留一个做她的管事妈妈,蕙兰比较属意林妈妈。 经过三年的积攒,蕙兰腰包很鼓。有了钱最应该干啥,当然是买房了!这应该是后世每个人最矢志不渝的终身理念。 正好前年外祖父回京,曾经借了李管家周管事他们帮忙买房置产。蕙兰也就趁机让他们给外祖家全力帮忙之余,再留意一下城里的房子和郊外的良田。 最后外祖家里在文官汇集的东城置了个三进的宅子、鼓楼大街一个铺子、城西两个铺子,还有在大兴置了两个加起来有二十顷的庄子。花了将近五万两银,蕙兰也暗赞外祖家里豪富。毕竟在关中老家还有房子铺子庄子在的,这些是另外在京城置的产,看来外祖家里要有人常驻在京了。 趁着机会,李管家也给家里在国子监左近相中一套三进的大宅。国子监离贡院也没多远,那边尽是学子监生,书局、书画铺子、笔墨铺子比比皆是。蕙兰刚好有个店铺就在那块,在前街,那宅子在后街。 蕙兰听的心动,又拜托了姑父帮忙打听一下卖家的根底。得知是一位老贡士的祖宅,父辈也做过官,到他这辈考了一辈子也没能做上个进士。如今老了,考不动了,日子可能也辛苦,于是要回家乡,所以要卖宅子。 因着要一把给清,要价略高,所以虽然有好几家想要,却还没定下来。蕙兰当机立断,拜托姑父派了人去办,宅子先写在他名下,等她十五岁及笄了再过户。 看她挺坚决,姑父倒是没拒绝,却也委婉的劝她。家中资财充足,尔一孤女,不要太过张扬了。蕙兰秒懂,表示身为小辈仰仗祖宗遗泽,总觉受之有愧。而今只此一次丰富家业,也算是李家后人的一点贡献。 这倒不是托词,她一个外来人,继承了那么大一笔财产。本来应该满足得意的,但是总觉着像空中楼阁一样不太真实。所以才心心念念要自己经手买一座宅子,让自己有那么一点归属感。 姑父也只是好意提醒,见她懂事,出发点也是好的。所以欣然答应下来,吩咐下去,下午红契就到手了。连买房带上税和给中人的报酬,花了蕙兰差不多五千两银。这割肉一般的痛感,让蕙兰的归属感直接爆表了。 蕙兰又念着给李管家、周管事等那些忠仆将来做点打算。又张罗着在自家田庄不远陆续置了四个小庄,少则五六十亩,多则百亩地。这个是请了姑母出面落户的,也讲清了因由。姑母倒是没说什么,还夸她仁厚。痛痛快快的帮忙把一应手续契约搞定了。这又出去了近两千两,蕙兰痛并满足着。 经过近三年的经营,当然是李管家周管事们的经营,蕙兰手边私房钱存了三万了。这一下,又折腾出去一年的收益。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但是蕙兰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所谓崽卖爷田不心疼,虽然她都是有原因的。所以蕙兰决定后边再不大规模的买田置地了,现有的东西已经够她用十辈子了。就算将来给家里入继嗣子,家业也是尽够分的。 蕙兰决定以后有精力就折腾着写书出书,哪怕不赚钱呢,权当是个事业了。不然人活着就剩吃喝拉撒,收礼送礼攒钱等嫁人,这混吃等死的也太没追求了。谁让她一个小姑娘,那些环游世界、畅游天下的愿景太不现实了。那就退而求其次,毕竟人活着总是需要一个目标的。 她现在能找到比较接近实现人生价值的事就是看书和码字了,毕竟兴之所在,情之所钟。所以蕙兰很有决心,所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她也一直在努力着。 第四十九章 外出 蕙兰一个人吃了晚饭,然后去姑母院里溜达了一圈。又被拉着说了好些话,还得了一匣子鲜艳的新首饰。 不要说蕙兰已经麻木了,视金钱如粪土了。活在这把金玉当泥土的贵族家庭里,她能怎么办。当然是随波逐流、见惯不怪了,养成了贵族气质了呗。 “拿去带着玩,快换季了,厚衣服就不多做了。我挑了好些料子,包你穿最好看时兴的春装。”谁能不喜欢打扮小姑娘呢,更何况李夫人憋了快三年了,热情如火山喷发一般汹涌。 蕙兰笑的很乖巧,“谢姑母,您疼我,也别忘了老太太、大伯母、姑母和表姐们啊,咱们都穿的精致好看那才养眼呢,我那边也有好些料子呢,白放着糟蹋了,回去就让人收拾了给姑母送过来。” “姑母都半老徐娘了,穿什么都不如小姑娘养眼。”李夫人笑的眼纹都快出来了,还不忘自嘲。 坑爹的,姑母才三十出头,在这会就已经算徐娘半老了!!! 虽然公府里没有妾侍,但是大夫人过了35岁生日就遣了女婢去国公爷任上伺候了。姑母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更不用避讳她。郑重的说了一句,很该如此。大嫂有子有女,府里不缺嫡长承爵,产关难过,正该保重自身为要。 听了这话,蕙兰脸色古怪了半天。意思是,给老公送小妾不是失宠讨好,而是为了不再产育?这个,那个……倒也是真的有道理啊。虽然大秦医术发展还挺好,但是从古至今生孩子都是个要命的活计啊。大夫人有儿有女,镇国公府有嫡子可以承爵,不用担心无嫡爵除的事,当然是保自己照看儿女重要了。 蕙兰辗转反侧了半夜,大秦女性地位不低,贵族女性更高。太祖皇帝定下铁律:国朝重嫡长,无嫡子者除爵。庶子不能袭爵,不能做三品以上高官。妾侍地位低于婢仆,通买卖,终身不能扶正,否则家主罢官去爵罚款。 感情太祖除了略坑之外还挺支持女权啊,这简直是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好政策啊。虽然对某些人不公平,但是保证了大老婆的地位和权益啊。总不能我辛苦操持家业,你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到最后还带着小老婆私生子逼死糟糠抢家产。太祖训:没门,滚粗。干的漂亮啊! 那这样的话,蕙兰觉着,她将来的归宿可以好好谋划谋划了。 “明儿去你外祖家,东西都收拾好了?”李夫人一句话把蕙兰已经飘到九霄云外的魂儿给一下子提溜回来了。 “呃,那边是去惯了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姑母别担心。”蕙兰立刻接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夫人就打发侄女回去了。 王妈妈之前着了凉,虽然已经快好了但还是尽量不到蕙兰跟前。 所以这次去外祖家就不带她了,蕙兰带了林妈妈、柳芽水仙、翡翠和碧玉。 临睡前,还没忘了让青果明儿和王妈妈一道,把积存的好料子给姑母那边各送几匹。青果一边服侍她睡下,一边答应,她今晚值夜,所以还是得明天交代。 翌日吃过早饭,蕙兰打扮妥当就依次去给姑母、大夫人、老太太辞行。顺道逗了一下小七,这才带上丫鬟妈妈侍卫,坐上马车去外祖家。 她是来惯了的,门上都认识。她的马车一进巷子口,就有人跑进去传话,有人迎了出来。 这个时辰,外祖父去上班、表哥们去上学。所以蕙兰在内院下车的时候,就只看见了披着斗篷,俏生生站在那的表姐。 “哎呀,过了个年,表姐更好看了。”蕙兰一见面就高兴的拉了表姐的手夸道。 王表姐估计是习惯了她的甜嘴,只抿着唇笑着接道,“哪里比得上阿蕙,一个年过的愈发圆润了。” 蕙兰也不生气,她这才不是胖,是健康好不好,对于这一类的话,她权当是夸奖,得意的很呢,“那才好呢,过了个大年,我没白辛苦。” 她这样大言不惭,饶是王表姐已经习惯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身边的丫鬟妈妈都和蕙兰熟了,也都善意的笑了。 王表姐闺名秀丽,自知不是个嘴厉害的,说不过表妹,也就不说了。只拉着蕙兰的手往她的院子走,“等晚上祖父和哥哥们回来,再给阿蕙摆席接风。” “好说,只把表姐的拿手点心备上,我也就知足了。”蕙兰和表姐一边走一边说笑。 姐妹俩携手进了王表姐的院子,蕙兰很喜欢表姐的屋子。不如公府里的娘子的闺房富丽堂皇、贵气逼人;文臣家的小娘子,屋子收拾的雅致,浓浓的书卷气。 本来该做暖阁的东次间合该是个书房才对,除了临窗的那一个大炕,其他两面都是到顶的大书架,上面满满的累着各类书籍、卷轴和收着的笔墨纸砚之类。当间摆着一个大书案,笔墨纸砚尽有。笔架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狼毫、羊毫,砚台里永远有墨,桌上永远有才写好的纸张或者正在写画的卷轴。案旁有简单的红木灯架,另一侧摆着一个清花云纹的大画缸,里面塞得不少。那一笔簪花小楷,衬着这满室的书香、墨香,真真是让人心仪。 蕙兰曾感叹,这样的屋子里,她一个大俗人每次进这间屋子都觉着心虚。 不过蕙兰脸皮厚,表姐也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迂腐的夫子。所以她很喜欢和表姐一起,看她画画,和她一起读书。 蕙兰虽然画的一般,但她就是喜欢。所以也很喜欢这个画画很好并且温柔可亲的表姐,她每次来基本上也就是跟着表姐混的。外祖父年纪大了又有公差,就算疼她也顶多一块吃个饭说说话就完了。两个表哥大她一截,也没心思哄小孩,相处也不多。 两个人去了外面的大衣服,一道进了书房。 蕙兰略有些心急,“表姐答应我的画儿呢,我可从去年等到今年了,你可不能再拖了。” 王表姐哭笑不得,腊月二十蕙兰年前最后一次过来,软磨硬泡的要一幅画做新春的礼。她被闹的头疼,答应了下来。但是她要管中馈,操持过年的事,哪里有空闲呢。 “放心放心,等你走的时候保管给你。”知道表妹的缠人功夫,王表姐赶紧安抚。 蕙兰又不是真小孩,虽然想要画,但更多地是让文静的表姐活泼一点。所以也没再催了,只兴致勃勃的搜寻膜拜表姐的新作。姐俩说了两句话,而后她寻到一本感兴趣的书,就让表姐不用管她了,自顾自抱着书窝在大炕上就投入进去了。 王表姐也不打扰表妹,她也喜欢看书。表妹爱看书,她也是欢喜的。所以只悄声出去,吩咐丫鬟们悄悄的上了热茶、干果点心。让林妈妈带着丫鬟们先回隔壁蕙兰常住的院子收拾安置。留了一个书房伺候的老成丫鬟带着水仙伺候着,就去处理家事了。 第五十章 外家 蕙兰窝在表姐屋里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醒了都没急着起,就叽叽咕咕的说悄悄话。两人都没事,天又阴沉着,当然是躺着说话最舒服了。 “表姐,上巳节有安排吗。我这边估计是要去昌平的温泉庄子,踏青,放纸鸢,打猎,烤肉,泡温泉,打马球。”蕙兰越说越兴奋。任谁被关了这么久,再社恐的人也是想放放风的。 “好丰富,难得表妹样样精通,到时候可要玩的痛快,有吃剩的猎物给表姐尝尝啊。”王表姐忍着笑揶揄道。 蕙兰的脸皮,哪里怕这点毛毛雨,“没问题,就算我一个猎物也打不下,也把别人打的东西抢一个给表姐吃。” 王表姐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蕙兰就知道她脸皮薄,姐妹俩嘻嘻哈哈的说笑。 “表姐,明儿能带我出门吗?”蕙兰眼睛亮亮的看着王表姐,慢慢的期待。“文清给我写了帖子,还送了四对很精致的水晶簪花。她也被关着这么久,指定闷坏了。我想明儿一早去买她提过的状元楼的点心给她回礼。” “难道你自个儿不想吃?”王表姐深知自家表妹的吃货属性。 “想啊,我也想吃。好表姐,行行好,带我出去转转。我让李管家派人守着买好,我们只用一取就好。好不好嘛……”蕙兰做了几年小孩已经驾轻就熟了,撒娇耍赖毫无压力。 “好,别晃我了。晚间给祖父回报一下,你难得出门,祖父必不会不答应。”王表姐体贴表妹久未出门,痛快答应了。 “耶,谢谢表姐。”蕙兰兴奋的一把抱住表姐。 等蕙兰平静下来,王表姐饶有兴致的打量她,“说说,帖子提前写好,点心只一取就能让人送去了。接下来去哪儿呢,总不成出一趟门就取个点心!” 蕙兰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个,我以前小,又连着几年不得出门。就想着在城里转转,看看家里的铺子房子。总不成我到了自家门口,却连门儿都不认识。” 王表姐料到她人小鬼大,要出门必定有事。眼下却被说的心里酸酸的,表妹一个高门闺秀稚龄弱女,若不是没了父母又没个兄长支应门户,哪里需要她来操心家业。“好,都去都去,表姐陪着你,我也认认门,说不定将来还能得个折扣呢。” “哈哈,表姐放心,我要是能自个做生意,保准给你最大的折扣。”蕙兰有心让家里下人学着做门生意,说的斩钉截铁的。 王表姐只以为她说孩子会,只笑而不语,两人又说了些闲话。 说来蕙兰这么几年打交道的就是这些表姐表妹,最多就是刘文清这个拐弯的表妹。其实只有王表姐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可两人却相处不多。 蕙兰倒不是以血缘论远近,顾家大表姐和王表姐她都很喜欢。但是毕竟一个是高门贵女,一个是文官闺秀;一个尊贵大气,一个秀丽婉约;一个是应该仰望的学神,一个是稍微优秀一点的姐姐…… 这么说,顾大表姐像优雅高深的老师,再温柔体贴也忍不住胆怯;王表姐是温婉的邻家姐姐,相处毫无压力。说白了就是一个配适度的问题,但是两个人蕙兰都是很喜欢就对了。 喜欢顾大表姐是因为日久天长的相处,和对她的关怀帮助以及她的优秀和她的品格。喜欢王表姐则是因为她的性格,说的上是一见如故。 当初第一次被接过来,蕙兰有些无所适从。最后被慈爱的外祖父,敦厚的表哥和体贴的表姐安抚下来。表姐知道她喜画,所以提议她画来看看,说她也喜欢。蕙兰推辞不过,耐着性子随便画了一下她院里的两只小狗。 表姐看过就笑了,评价她初时笔锋略涩,而后渐入佳境;虽笔法稚嫩,却灵气不缺。又劝她既然心性尚自在,画作不过是游戏而已,随性即好。 蕙兰讪笑,表姐真是懂画画的。看出来她画技一般,也不喜欢被逼着画命题作文。还劝她不用勉强自己,随性高兴就好。 接下来两人相处,倒是相似之处颇多。都喜欢窝着安静看书,偶尔还会给对方推荐好看的书。兴致来了,随便写写画画。只为着喜欢,并不强求。这样一个妙人,由不得蕙兰不喜欢。 这么一想,表姐的随性体贴大概是遗传的,因为蕙兰的外祖父也是个这样的人。 正经的长辈,爷爷辈的,又是个文官。第一次见外孙女,能做什么?理所当然的,蕙兰被外祖父布置了写字的命题作文。 蕙兰集中精神,奋进全力,也只能写出不那么歪七扭八的歪七扭八的字。交上去的时候,蕙兰都是提着心的。就怕被横眉竖目的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接着就是一顿竹板炒肉。 挨骂蕙兰倒是不惧,就怕领回来一只红烧猪蹄,还怕气着老爷子,那可就是罪过了。她递上自己的作品,连坐也没敢坐,就站在那里等着宣判。 老爷子接过她的佳作,摸着胡子看了好半天,面色平静,看的仔细。在蕙兰心里估计过了得有一个世纪,她冷汗都快下来了。觉着自己活脱脱一个待宰的羔羊,着等死的滋味也太酸爽了。 终于老爷子看完了,把纸张放在面前的案上。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蕙兰,蕙兰差点腿软给跪了。终于,还是没有那么菜,撑住了没倒架子。 她强撑着笑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把老爷子给逗笑了。 也没骂他,反而夸她知道字写的不好,心怀忐忑这样很好。人做的差了不怕,怕的是差而不知耻。这一夸,夸的蕙兰呆了,几个意思啊,老爷子你不是暗讽! 老爷子让她坐回去,又给她讲了几个为人处事的故事,言辞还很风趣。渐渐的蕙兰收了胡思乱想的心思,被故事吸引了进去。最后,老爷子劝她,哪怕不耐烦练字,也得稍微用些心思。不必写的多好,至少要平头正脸的。 老爷子说的一本正经,蕙兰心里好笑,懂了,不求写的多好,至少不能难看。自此蕙兰练字经心了不少,倒让学里的先生啧啧称奇。蕙兰也摸出来了外祖的性格,渐渐的就喜欢上了这个风趣随和、慈爱有智慧的老头。 两位表哥相处不多,但也是让人觉着舒服的。要不然,蕙兰估计会想方设法逃避每两个月两天的来外祖家放风外的机会。这人啊,最重要还是要相处的舒坦才行啊,不然见的越多越难受啊。 第五十一章 逛街 第二天蕙兰没用人叫,起了个大早,急吼吼的收拾好就去了隔壁。昨晚外祖父已经答应了,家里男的已经都出门去了,她就等着付诸行动了。 王表姐正在梳洗,见她这样急不可耐,坐在妆台前指着她笑,“你再着急那也得吃完早饭才能出门啊。” 蕙兰嬉笑着上前帮着表姐挑首饰,“表姐要戴哪个?”见表姐笑而不语,她也不生气,就在屋子里打转。 王表姐摇摇头没说她,让她自顾自玩去了。 蕙兰那是激动的啊,除了拜祭、来亲戚家,她根本没机会出门。今天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逛啊…… 她是宅女社恐,她又不是怕见太阳的老鼠。她可是很喜欢一个人逛街吃饭看电影的,没人打扰,自由自在的。哪怕因着囊肿羞耻,她大多是只逛不买,过过干瘾就算了。 大秦又不禁着女孩儿出门,每逢休沐,表哥表姐表妹他们大都会出去会朋友、观景、打猎打马球什么的。蕙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因为她在守孝啊守孝。不用说规矩如此关乎名声家声,蕙兰心里也是想为父亲恭敬守三年的。 估计是越压抑越汹涌,蕙兰盼着出门盼的眼睛都快绿了。她倒也不是想具体干个什么,她甩手掌柜当的还是很哈皮的,她就是想自由的出门。好容易盼到了,当然是激动万分的。 王表姐也没有故意拖时间,收拾妥当后立刻有人送上了热腾腾的早饭。估计是吩咐好的,所以才卡点卡的这么准。 蕙兰专心用饭,毕竟吃饱了才能走得动啊。不然因为她支持不住逛不尽兴,那可不得吐血啊。 吃完饭,姐俩一人带了俩丫鬟,跟着四个护卫上马车出门。李管家带着个小厮一大早就过来等着了,等姐俩出来,就骑马在前引路。 林妈妈另坐了个小马车也跟着,她要去刘家送回礼。 先去了状元楼,取了新鲜出炉的四样点心,交代林妈妈连着帖子一道送去。 等她走了,蕙兰抱着另一份点心匣子激动的冲表姐无声的表达兴奋。 王表姐忍着笑摸摸她的头,“走,接下来的行程交给你了,只要在酉时回去吃晚饭就行。” “嗯嗯嗯”蕙兰狂点头,然后掀开帘子冲马车旁的李管家道,“李叔,就劳你带着我把自家的宅子铺子都转一下。午间咱们在状元楼吃饭,我请客。”蕙兰大气的很。 李管家含笑点头,“姑娘做好了,我在前面带路。” 蕙兰乖乖回去坐好,冲着真小看她的表姐做了个鬼脸。姐妹俩笑闹着,马车启动,出发了。 时间还早,才将近辰正。蕙兰很有信心半天搞定,并大吃一顿然后到处转转。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一行人转到午时才算把几处铺子都看了一遍。蕙兰那个郁闷啊,怎么铺子都没在一起,七零八落的。这半天看下来,她估计把京城溜了一圈。 马车里设施齐全,热水零食点心暖炉都有。可也架不住外头冷,帘子厚重,气闷的很。而且蕙兰觉着有些泛酸水,疑似晕车啊这是。看见表姐的脸色也不太好,蕙兰果断叫停,趁早去了定好的状元楼的包间。两人歇了半天才缓过来,结果午饭还是吃的很少。 蕙兰给表姐盛了一碗酸笋鸡皮汤,“表姐尝尝,这个倒挺开胃。” 王表姐笑着接过,让她也吃。 “怪我没经验,哪里知道这样的分散。吃完饭咱们再歇一会消消食然后就回去,好好睡个午觉。”蕙兰自责道。 “我没事,不怪你,你又没经过。说来我应该提前问一问的,是我疏忽了。”王表姐安慰蕙兰,见她还是郁闷,打趣道,“你都有这么些铺子了还苦着脸,那我这个穷的不是该哭了?” 蕙兰被逗笑了,“表姐别哭,这里有娘的陪嫁铺子,到时候再给表姐添妆。” 王表姐给了她一个秀气的白眼,“小丫头倒爱说嘴,这些你就别操心了。姑母姑父留给你的,你要好好收着才是对长辈的尊敬。” 蕙兰吐了吐舌头,讨好的笑着。 经过一上午的走马观花,蕙兰对自家的产业有了点初步概念。至于方位,那还是一塌糊涂,不足为外人道也。租户除了一家绸缎铺子比较凄惨,其他的生意看着都还可以, 要是那家再不努力,估计就租不下去了。整好,蕙兰思量着,家下人也有好几个乐意学着做生意的,等那间到期了就可以收回来了。至于做什么生意,还得斟酌斟酌。 蕙兰最想看的其实是她经手买的那处宅子,毕竟意义不一样嘛。不过看情况是不行了,以后再去。 “琢磨什么呢,好生吃饭。早点回去也好,不是说学里先生留了作业,明儿回去就得交了,你已经写好了?”王表姐好心的提示道。 蕙兰正嚼了一块山药,一激动差点咬到舌头。三下五除二咽下去,蕙兰可怜巴巴的看着表姐。就她昨晚的状态,能记着作业?估计先生在她面前都得被她忽略了。 看她的模样就知道结果了,王表姐也不生气,只含笑看着她。 表姐已经吃好了,蕙兰还没有。她知道没人能帮她,居然化郁闷为食欲,把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还是王表姐看不下去了,“好了,再吃下去该喝苦药汤子了。我陪着你一道还不行,你写字,我给你画画。” 蕙兰打了个嗝停了下来,面上已经万里无云了。她抱着表姐高兴道,“那表姐给我画幅好的。” “你呀,变脸比翻书还快。”王表姐哭笑不得,耐不住她痴缠,点头答应下来了。 蕙兰高兴了,打发柳芽下去会账,姐俩净了手漱了口穿上斗篷下了楼。 李管家侯在楼下,面上带着关心。 蕙兰叹了口气,算了人算不如天算,谁都不怪。安慰他道,“是我少出门,坐不惯马车。今儿就到这儿,李叔回。等过了上巳节,太暖和了我再出门。” 李管家躬身应下,看着她俩上了车,一路把她们送回王家这才回去了。 睡了半个时辰左右,蕙兰打起精神去了表姐的书房。打发了丫鬟,姐妹俩一人占了大案的一头,一个写字一个画画,倒是难得的安静。 第五十二章 课堂 可能是环境影响,蕙兰的十张字写的都不错,还受到了外祖父的夸奖。王表姐也夸了蕙兰,还把她画的冬日暖阳图和红梅闹春图都给了她。蕙兰喜得直蹦高,连林妈妈咳嗽都顾不上了。 蕙兰和外祖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了晚饭,说了许多话,这才各自安置不提。 第二日用过早饭,王家大表哥送她回了顾家,拜见了老太太、大夫人和李夫人这才去上学了。 蕙兰给长辈们请过安,宝贝似的把画抱回房间收好。这才拿着书袋和作业赶去上课。 她的作息已经成了定例了,先生习以为常。等蕙兰脚步轻轻的进去坐好了才踱步到她案前,接了蕙兰奉上的作业走了。 往里走的时候,蕙兰已经冲笑着给她使眼色的三郎君、四娘子笑着挤了挤眼。坐好后又向含笑看她的大郎君、五娘子和六郎君点点头。先生已经走到堂前了,几人赶紧坐好。 大娘子已经快15岁了,前年年终歇课后就正式告别了学堂,专心跟着国公夫人管家。原本大家娘子最多上学上到12岁就会退学回去学着管家理事,因着大娘子爱上课,才拖了一年。就算这样,各位老师也都扼腕不已。 可能因着学神退隐老师们对这些凡夫俗子放松了要求,大家都额外欣喜。连着坐不住的三郎君和四娘子都能听进去了,再没想着装病逃课了。 顾家虽然是武将,却对文士很尊敬,因此大家除了挤眉弄眼之外,也没人敢有多余的动作。 好容易熬到早间的课程全部完成,等先生一走,四娘子第一个起身,疾步走到蕙兰书案前,“阿蕙,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咳咳咳……”三郎半伸着舌头做呕吐状,引的四娘子怒目而视。 还没等她开口,蕙兰忙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四姐姐,怎么两天没见,你仿佛又长高了。等上巳节的时候打猎打马球指定能拔得头筹。” 四娘子被搔到痒处,登时转嗔为喜,“哪里是这一两天就能长高的,指定是过了个年长的。咱们日日在一处,没发现而已。阿蕙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到时候我必定全力以赴,拔了头筹赢了彩头都分你一半。” 蕙兰充满期待的连连点头,哄得四娘子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一展所长。 已经被二郎君拉到门口的三郎君登时挣扎起来,“你们说什么呢,上巳节要做什么?打猎,打马球我最在行了,我也要去。” 四娘子转头斜睨着他,“哼,等三哥什么时候梳了双环,戴了珠花,再来和我们比试。”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 噗,蕙兰忙转身低头,不想让三表哥看见,怕他炸毛。相信五娘子也不会火上浇油的,奈何她忘了还有个六郎君。 只听清脆的童声满室飘荡,六郎君捂了肚子指着三郎君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三哥梳双环,哈,戴珠花,哈哈哈……” 四娘子也在那里捂着肚子笑了,她平日里十次有八次都被三郎君气的跳脚。难得今天超常发挥,眼见三郎君脸都黑了,她怎能不笑。 蕙兰顾不上笑了,拉着四娘子摇了摇,又抽不冷子白了六郎一眼,你个熊孩子。 “三郎,四妹她们说的是娘子们的游戏,不是咱们掺和的。上巳节咱们也可以约了郎君们打马球打猎的,你想邀谁,咱们回去商量一下。”二郎力挽狂澜,在三郎爆发前给捂住了。 三郎说话的时候,五娘子已经上前几步挡住了六郎,正拿着书本问他今天学的课里的不解之处,把他也给吸引过去了。 四娘子已经11岁了,自然懂得适可而止的。三郎是兄长,长幼不能乱的,她已经收了笑转过头帮蕙兰收拾书袋了。 三郎没了对头,又被哥哥拉着劝着,终于臭着脸除了学堂。 四娘子竖着耳朵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冲蕙兰得意一笑,就回去收拾自己的书袋了。 蕙兰余光瞥见看过来的五娘子,两人不禁相视一笑。五娘子已经收拾好了书袋,和还没走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蕙兰紧随其后,也收拾好了东西,和四娘子说了一声就走了。 她们要去不同的地方吃午饭,当然不同路。是非之地,早走早了,蕙兰脚下飞快。和书斋外候着的翡翠碧玺汇合了,就快步往庆安堂赶。 吃了午饭,稍微小憩一下,午后还有武课。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给力,所以在校场上的诸人都穿着夹棉的窄袖胡服。无论男女头上都没有饰品,用发带绑的结实。 师傅还没来,蕙兰趁机在感慨。说到底顾家还是武人,早间两个时辰文课,隔一天还要分给艺术课一个时辰。午后两个时辰,全是武课的。 蕙兰学了近三年,目前能用小弓、骑马驹、打几套拳。不提准头、骑术和拳法,姿势动作都是可以上教科书的标准模版。 没办法,老师没有因为她是小丫头就放低标准。各个项目严抓姿势动作,想起来蕙兰就是一把辛酸泪啊。差不多那两三个月,她胳膊腿就没有哪天不酸疼的。拉弓弦、马缰拉的手上长血泡,笔都握不住。 同学们都很同情她,家长也很心疼她,可最多就是安慰她鼓励她,给她抹药和做好吃的。好,练是一定要练的,不能逃避。蕙兰于是死了心认了命,咬着牙认真学努力练。 终于,汗水没有白流。经过不懈的努力,蕙兰发现体质增强了,力气变大了,骑马射箭都勉强有模有样的,花拳绣腿也会一点了。尤其是当初选出来做女侍卫后备役的碧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各方面快赶上四娘子了,蕙兰怎么能不开心不激动。 其实练武这方面还是得靠一天天的不间断的坚持的,所谓习惯成自然嘛。到现在蕙兰已经习惯了,哪怕休沐,哪怕去外祖家,也没忘了打几套拳,骑骑马拉拉弓。还别说,怨不得父亲当年交代她要好好锻炼,她这几年很少生病。早已经摆脱了病秧子、体弱的旧印象,是一枚健康的小胖子。 第五十三章 路上 时进三月,春光明媚,万物复苏。 看着府里渐次开花发芽的花儿,大家都愿意在外面转转。能出去谁愿意关着呢,还没等四娘子纠结着怎么请求长辈。老太太已经发了话,明日全家人前往昌平庄子游春,三天后再回。 这全家人自然包括了一票苦逼的学生仔,不只三郎四娘子乐疯了,连稳重的大娘子和内向的五娘子都喜形于色。蕙兰和二表哥六郎属于中不溜的,没前两个那么忘形,比后几个更兴奋一点。 全家人连夜收拾行装,府里灯亮到亥时的院子不少。蕙兰只用打点自个的玩具,其他都不用她操心,就是练武的物什都有碧玺搞定。 蕙兰小心的把王表姐前天让人送来的两个精致的纸鸢收好,想着到了地方可以去放着玩。不禁有些激动,兴奋的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早,辰初在老太太处集合出发,没有一个人迟到。蕙兰注意到三郎和四娘子满脸的激动之色,眼睛仔细看有些红。 啧啧啧,这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该不是激动的没睡着。至于吗,蕙兰吐槽。 今天姑父也在,这可是难得了。去年入秋后这位姑父就开始无限期加班,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以蕙兰的作息平日里压根见不着他,就是休沐,十次里能见五次都算是运气好了。估计是老太太发了话,姑父也请了假陪着家人去庄子春游。 等老太太收拾好出来,大家闲话两句,就出发了。男子骑马,最小的六郎也不例外。女子均坐马车,加上丫鬟仆妇衣裳用物,足足有二十多辆双骑马车。另有百余名护卫在侧,这一行声势不小。 幸亏是出发的早,坊门刚开,路上车马稀疏,不然估计会堵车。 四娘子上车的时候就拉着蕙兰上了大娘子的马车,把大娘子的四个丫鬟赶出去两个去她马车上。 马车辚辚,固定的节奏稳稳的前行,倒是让蕙兰觉着有些犯困。只四娘子激动的规划着未来几天的节目,蕙兰当然是睡不着的。 “姐姐,我已经和魏家阿蓉她们都约好了,她们也都去昌平度上巳。去的该有十来个姐妹,打马球够数了。”四娘子胸有成竹,得意的显摆。 大娘子倚着软枕,笑看着两个妹妹,“好,到时候你们打马球,我和阿莲她们可以好好观赏了。” “姐姐怎么变懒了,你可是马球场上的高手,怎能不上场呢,只有我们不热闹了。”四娘子不依。 蕙兰打起了精神连连点头,“就是,大姐姐英姿小妹心驰神往呢。”她之前有数的几次出门,就有幸看过一场大娘子她们的马球赛。那马上英姿,球场风范,比后世的女足主力也不差什么了。 大娘子笑容不变,“姐姐这几日不舒服,你们打,我看着也是好的。” 四娘子还有些懵懂,连声关心姐姐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看医师。 大娘子一边说没事一边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蕙兰注意到大娘子少有的慵懒姿势和比平日里略粉的朱唇,再联系她的年纪,蕙兰秒懂。亲戚来了,怪不得! 于是开腔帮忙,“四姐,我还没打过马球,到时候你可要让我开开眼界啊。文清她也要去的,估计也会下场,你带她一起啊。” 四娘子高兴道,“放心,马球可简单,包你看一场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然你到时候和阿姐坐一起,让她给你解说。你这样聪明,肯定一看就懂的。”说着为难的蹙了蹙眉,“阿清年纪小,就算要打,也不好和我们一起的。” 蕙兰眨眨眼,“不急的,我们去了再安排。” 大娘子笑着摇头,她这个妹妹不笨,就是有点一根筋。于是让丫鬟拿了准备的热茶热点心出来,“四娘晨间几乎没吃东西,尝尝这点心。” 固定在车厢的磁面小桌上被摆上了一套嵌在金属镂空壳壳里的瓷器,有壶有盏有碟。马车上当然没条件摆开全套茶具烹茶,不过用暖壶里的热水冲泡提前配好的茶粉而已。 丫鬟净了手,从有保暖层的食盒里拿出四样还热乎的点心。配着大娘子亲手泡的茶汤,倒是让四娘子觉出饿来了。当即住了口,净了手开始吃喝。 大秦茶文化挺流行,蕙兰自从开始上学,份例里也有了茶叶。她尝过正宗的茶汤,那味道和五谷磨粉冲的糊糊味道差不多,一口下去全是沫沫。蕙兰烹茶点茶的技术学的一般,她本身也对这种饮品不太感冒。蕙兰在自己房里就是把团茶敲碎用不那么碎的茶叶泡来喝的。虽然大家都说这样不雅,但也没多限制她,随她去了。 姐妹之间烹茶的时候,她也就最多喝一杯意思意思,大家习惯了,也不在意。 所以这里大娘子没有给她倒茶,而是倒了一盏热水。 蕙兰是吃过早饭的意思了一块糕点也就停了,只靠着软枕看着四娘子大快朵颐。看着看着就慢慢眯瞪了过去。她和大娘子坐在车子内侧,见她困了,就轻轻把她放平盖上斗篷,也挨着她闭目养神。 四娘子吃饱了,丫鬟们收拾了残局,全程没有一丝大的声音。眼见姐姐妹妹都睡了,四娘子没人说话,也便歪在软枕上养神,没一会功夫也睡了过去。 从内城到昌平差不多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因着队伍里有老人有孩子,所以走的慢。辰初一刻出发,等到昌平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巳正了。 蕙兰醒了有一会了,不想打扰还睡着的四娘子,和大娘子挤眉弄眼的几下就兴奋的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这里已经是郊外了,苗木新芽,草色青青,渐次点缀着各色的野花;虫鸣鸟语,蝶飞蜂舞,好一派春天的景象。 外面骑马的男孩子们带着各自的伴当这会也不再规规矩矩的跟着队伍走了。忽而疾冲,忽而追鸟斗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领队的大人也不管他们,任他们疯玩。 这动静,估计谁都睡不着。四娘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的眼热,登时吵着要下去骑马。 大娘子知道妹妹的性子,也知道她的马术,所以也不劝她。只叫住路过的二郎让他去前面和二叔禀报一声,把四娘子带的马带两匹过来。 二郎笑着应了,摸了摸笑的开怀的四娘子的脑袋,去了前面。 “阿蕙,和我一起骑马去。”四娘子还记得姐姐不舒服,所以没叫她。 蕙兰忙摇头,开玩笑,虽然看着春光明媚的,但是骑着马吹风……那滋味肯定不好受。“我骑术不如四姐,还是你带着新竹一起。” 新竹是四娘子的贴身大丫鬟,随了主子了,武练的好,马骑的好,正方便照顾兴奋的四娘子。 大娘子笑着打岔,“你快收拾,别忘了穿好大衣服,带好帏帽。若你因着骑马受了寒或者伤了皮肤看母亲还许不许你再骑马。” 四娘子吐吐舌头,忙让大娘子的丫鬟帮着穿薄披风,戴帏帽。马车驶出队伍停在路边,四娘子穿戴整齐下了马车,和已经侯在一旁的新竹一人一骑上了马。 “阿姐,阿蕙我先走了,咱们庄子见。”四娘子戴着帏帽看不清脸色,但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很兴奋。 “骑慢点,新竹看着四娘。”大娘子只叮咛了这一句,就看着两骑绝尘而去。 “四姐姐三个多月没策马奔腾了,可见是憋坏了。”蕙兰笑着和大娘子调侃。 大娘子无奈的摇摇头,“哪里像个小娘子,合该和三郎做一对活猴才好。” 蕙兰想起同样好动又像斗鸡一样的两个人,笑的肚子疼。四娘子可真不像是大娘子的亲妹妹,和三郎倒是像到了骨子里。 马车重新启动,坠着车队缓缓走着。没了四娘子,两姐妹就安安静静的说些闲话,看看风景。没一会,也就到了。 第五十四章 聚首 庄子自有提前过来的仆妇丫头收拾布置,等老太太一行人到的时候只管入住也就是了。至多就是铺陈一些手边常用的东西。 蕙兰和三个表姐住了一个院子,大娘子带着蕙兰一人住了一间半正房,四娘子住东厢,五娘子住西厢。每人带着一个大丫鬟住,其他丫鬟婆子们凑活着住了耳房倒座,不大的院子住的满满当当的。 因着老太太发下话来,来庄子就是让大家松散的,各自带着身边的人自由活动,要出门的禀报一声带齐了侍卫再去。大娘子粗粗看了一下住所,叮嘱了蕙兰几个两句也就带着翠微扶摇两个大丫鬟去了老太太和大夫人合住的院子。她如今帮着大夫人管家,当然不如她们几个自由。 如来佛一走,孙猴子自然要蹦跶。四娘子带着两个妹妹在院门口目送着大娘子走远了,当即一手拉着一个就往外冲。身后跟了一串丫鬟追着却也不敢喊,蕙兰和五娘子相视无奈一笑。 “好四姐,慢点走,要去的地方又不会跑。万一再摔了,影响骑马就不好了。”五娘子温言阮语劝道。 “就是,四姐腿长跑得快,我腿短跟不上了。”蕙兰无奈自曝其短。 四娘子被她逗笑了,脚步终于慢了。偏头居高临下的看了蕙兰一眼,“你啊,以后少吃些,不长个子只涨了些肉。再这样下去,怎么上的去马。” 五娘子咳了一声,偏头忍笑。 蕙兰冲四娘子做了个鬼脸,抽出被她抓着的手戳戳圆脸,“我这是圆润,多有福气。我上不去马没关系,只要未来的四姐夫上马能打猎,下马能弯弓就行了。” 五娘子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岔开话题,生怕四娘子羞恼。 结果四娘子半点没有当下小娘子听到说婚事、未来夫君就羞不可抑的模样,只见她得意的转过身,“那当然,我未来的夫君必定要是个少年英雄。若他打马球、射箭、拳脚有一项输给我,我才不嫁呢!” 五娘子愣了愣,无奈的看了一眼跟上来的一群低眉顺眼的丫鬟们,真是拿这个四姐没办法。“四姐是巾帼英豪,这次好容易有机会,可要好好和娘子郎君们比一比。无论是打马球射箭还是拳脚,小妹都等着四姐夺魁。你们都听到了,别忘了到时给四娘子助威,她赢了请你们吃果子。” 跟着的丫鬟都是得用的,当然没有缺心眼的。当下都应和起来,夸四娘子英武,预祝她夺魁。 蕙兰早知道四娘子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倒忘了这话不该在外多说。一边冲四娘子竖起大拇指,一边冲五娘子讨好的笑。 四娘子不拘小节,当下入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冲丫鬟们挥挥手,然后抬头挺胸大步向马场走去。 丫鬟们都安静了下来,五娘子和蕙兰好笑的对视一眼,拉着手追她去了。 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一个偶尔来小住的庄子,都修了场。地势平坦广阔,坚实的地面青草茵茵,远远望去四面有围栏。马场东面是一排比马场高出近两米的房子,延伸出一块看台,以木柱支撑。看着挺像体育场的主席台的,蕙兰觉着挺亲切。 那边台上还有一众木工匠人仆从在休憩清理,估计是备着这两天要用的。 几个人来时都带了常骑的座驾的,这一会已经有马夫早早牵了马等在马场了。 四娘子欢呼一声,冲过去接过马缰和自己的爱驹说悄悄话。五娘子也笑着上前接了自己的小马驹,亲昵的摸了摸鬃毛。 蕙兰爱玩,平日总爱逗马儿。所以她的小马驹见了她就不如另外两匹那么主动了。她也不在意,戳戳马屁股、捏捏马耳朵,整的小马摇头晃脑前后踏步。眼见把孩子逗凶了,蕙兰立刻拿出临走顺的一包糖讨好这马小爷。 两个姐姐都是知道她的脾性的,也不理她,各自骑了马进了马场驰骋。等蕙兰进了马场,四娘子已经跑了两圈了。 蕙兰不像四娘子那样疾驰也不像五娘子那样慢跑,她只是带着帷貌和马在场上遛弯。速度与激情神马的不适合她,生命在于运动所以她参与,皮肤不能晒黑这是原则。 对于蕙兰的每闯劲没活力四娘子已经从看不惯到视而不见了,可见她是贯彻的多么彻底。 三姐妹在马场才玩了一会,就陆续有人加入了进来。蕙兰只认识刘文清一个人,所以接待的事归了四娘子和五娘子。仆从们已经撤离,换了仆妇丫鬟备了热茶果品在休息区待命。马场里热闹了起来,蕙兰拉着小伙伴在一边说话。 “好阿蕙,终于能出门了,这一个冬季可憋坏我了。”穿着红色胡服,梳着包包头,比蕙兰小却比她高的圆润小姑娘激动道。 “不憋一憋,怎么知道出去玩的珍贵呢。所以啊,要珍惜每一次出门的机会。”蕙兰冒充知心小姐姐,她可是憋了几年了。 “嗯嗯嗯,这次要好好玩玩。”文清小姑娘猛点头,“这次来了这么些人,正该打马球啊,阿蕙你参加吗?” “咳咳,我出来的少,先看看再说。四姐姐也筹划着要打马球呢,来了这么些小娘子,说不定午后就能打了。”蕙兰心虚,立刻转移了话题。 文清小娘子真是四娘子的亲表妹,闻言两眼放光,拉着蕙兰就冲过去找四娘子了。 四娘子正和五六个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在场边说笑,青春无限、莺声燕语,让人看着就心欢喜。 文清拉着蕙兰冲过去,“表姐表姐,午后打马球吗,带上我啊。” 蕙兰拉了拉激动的小伙伴,团团一拜,“见过各位姐姐。” 文清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团团做了个揖,“各家姐姐莫怪,小妹心急呢。” 这些小娘子应该都是四娘子的小伙伴,都认识文清,七嘴八舌的逗她,还有人捏捏小脸,揉揉头发。 四娘子不厚道的在一边看热闹,等文清小脸都苦了才给她解围,“好了好了,都别逗阿清了。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婶娘家的侄女,李家蕙兰。是我的表妹,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啊。” 诸位小娘子登时放过了文清,有人和四娘子斗嘴,“阿婉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欺负妹妹。” 有人伸出芊芊玉手来捏蕙兰的胖脸,“哎呀,这个妹妹好生可爱。” 蕙兰连忙捂住脸,一弯腰钻到了四娘子身后。她可不想被捏脸,“姐姐们饶命,小妹被捏脸捏的怕了。” 小娘子们被蕙兰逗笑了,笑声更大。四娘子忍着笑指着想捏蕙兰的那个小娘子道,“你家里没有妹子就去捏你家小侄子去,可放过粉粉嫩嫩的小丫头。” 那个小娘子也不生气,“臭小子哪有小娘子可爱。” 然后她们就说笑开了,文清和蕙兰一时间倒是没人理了。见文清还不太甘心,蕙兰忙拉过她。你个傻妞,她们现在哪有心思说打马球的事,不想被调戏就赶紧跑。 “姐姐们先说着,小妹两个内急,先告退了。”说完蕙兰拉着文清撒丫子就跑,把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留在了身后。 第五十五章 惊险 两人勉强说是脱离了虎口,文清却并不开心,“表姐就爱把我们当小孩子逗,打马球也不带我们。” 大姐啊,咱俩现在就是小孩啊,我也并没有想着打马球啊。而且就算要打马球,也得是差不多年龄差不多的。你就算拉起来一支同龄的队伍,也不可能和大四五岁的四娘子她们一场打啊。 蕙兰虽然腹诽,却也不想让好朋友雪上加霜。笑着劝她,“没事,今天才刚到,场地马匹什么的也没准备好。就算要打也得明天了,我带你去大姐姐那里吃点心啊,她带了好多好吃的呢。” 文清一听眼睛亮了,“都有什么啊?你家的点心花样多,比别处的好吃呢,我们快去。”也不用蕙兰回答,拉着她就往马场外走。 蕙兰笑的得意,就知道她喜欢吃,顺着她的意思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吃的,说的忘乎所以。 正走着,忽然听着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都没在意,自觉的往场边让了让继续走。 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小心”,蕙兰和文清同时转头。就看见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一匹枣红的半大马匹,正对着她俩疾冲过来,那距离近在眼前了。 蕙兰这一刻心跳都停了,耳边除了如惊雷一般的马蹄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感受到左手的力量,蕙兰想到好朋友文清。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全身的力气合身向左扑去。半空中双臂使劲抱住文清的身体,凭着惯性向后扑倒。 无量寿佛,各路真君道君此刻附体在身,蕙兰终于第一次爆发了小宇宙。在远处的人眼里,就是蕙兰在马撞过来的一霎那,抱着刘家文清向后扑倒,那疯马保持着向她们右前方的冲势,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被马撞翻踩踏的险像。 蕙兰只觉着左脚猛的一顿继而一阵钻心的痛楚后就倒在了土地上,哪怕是有文清在下面帮她缓冲了一下,蕙兰也摔得七荤八素。加上剧痛的左脚,她满头冷汗的缓缓向一侧翻到平躺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蕙兰茫然的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头一歪晕了。 她这边晕了不要紧,身边正是热闹,护卫和一大群小娘子已经围了过来。护卫是冲过去控制那马和马上被摔下来的骑士,小娘子们则是冲到一晕一懵的两个小娘子身边。四娘子和五娘子都在前头。急急冲过来跪伏在地上关心两个妹妹。 “阿蕙,阿清你们怎么样?”四娘子吓的不清,远远看见一人一骑冲着两个妹妹撞过去,直惊的她肝胆俱裂。 刘文清没看清那马冲到眼前的情景,没有直观的恐惧,她更多的是被砸懵了摔懵了。眼睁睁看着天旋地转,接着前胸后背剧痛,头晕目眩之下感觉魂魄离体一般。然后被压在她身上的好友在她耳边的一声痛呼叫回了神,接着看着好友惨白且狰狞的面孔,翻到在她身边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自幼受尽万千宠爱的贵族小娘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情况,她差点吓的叫出声来。 这一切电光火石一般,直到熟悉的表姐冲过来关怀她,文清小姑娘情绪终于爆发,她嚎啕大哭,“表姐,有人要害我们,快救阿蕙啊。” 听的她中气十足的哭声,大家都松了口气,继而都担心起晕过去的蕙兰。 不知道伤在哪里,没人敢动她们,只能一边安慰大哭的一边检查两个人身上。 这边聚集了这么些贵人,自然早有府医在侧,这一会已经被护卫骑马载了过来。 这会文清已经停了哭声,她没有筋骨的伤处,只有后背有些疼,这个不方便查看,只能等回去再细看了。想也知道,摔的那么重,后背指定是擦伤了。 她被人扶着站在一旁,正心惊胆战的看着府医检查蕙兰。 蕙兰的左脚上靴子已经歪了,废了半天劲没拽下来,被用匕首割破了取了下来。那左脚踝已经肿的像个大果子了,红的发紫。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府医只敢简单的固定了一下等回去再细查。不幸中的万幸,再没发现明显的伤筋动骨。 四娘子不禁松了口气,让把准备好的软轿抬过来小心把蕙兰小心抬回去。文清也被劝着坐了另一顶软轿,和蕙兰一起回去了。五娘子哪里看不见四娘子眼底压着的怒火,不禁有些担心。 可这里只有她们俩在,她责无旁贷只能护送着两个伤员回了屋子。但她还是留个心眼,让守在入口处的仆人飞马回去传信。 送走了伤员,四娘子满腔的怒火终于再压制不住,起身直奔不远处也围了一小圈人的所在。人圈里正有个娇娇怯怯的女声在嘤嘤哭泣。 四娘子一把拨开围着的人,瞪着扑在堂姐怀里哭的委屈无限的前淄博侯独女王玖,恨不得上去动手。 紧跟着她的魏荺一把拉住她攥成拳头的手,冲她摇摇头。四娘子咬牙道,“王玖,今日之事,你给我说清楚。我两个表妹不能白白受伤受惊,你得给她们给我顾家一个交代。” 那王玖看身形和四娘子差不多大,本来哭的婉转,闻声哭的伤心欲绝。 四娘子额角青筋冒起,“你……” “阿婉,这是意外,阿玖也受了惊吓。都是那马儿不知怎的突然受惊了,阿玖差点被掀下来,吓的她魂飞魄散。今日闹成这样,虽然是畜生的错,可我们也有责任的,回头必定派人来赔罪送礼。”抱着王玖的王瑜满脸歉然。 四娘子被气笑了,“好一张利嘴,你口口声声为这罪魁开脱,可有关心过我两个无辜可怜的妹妹?把责任推给畜生,这就是你高平侯府的担当?” 那王瑜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厉色,“是我的错,忙乱中倒忘了关心两位妹妹,她们无碍?待我把阿玖送回去就来探望她们。” “不必了,来一次马场就差点要了她们的小命,再来是要她们彻底把小命交代了吗?”四娘子气道。 “阿婉这话真让人伤心,我知你担心失了分寸,不会放在心上的。有什么话,都先等看过医师再说。我知道府上医师自然是紧着两位妹妹的,所以要赶紧带阿玖回去。迟了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至于那罪魁就留给府上处置了,我先告辞了。”王瑜说着就招呼婢仆来扶王玖。 四娘子气的眼睛都红了,“不许走,你家堂妹惹了祸害了人就凭你两句话就想跑?不行。” “阿婉这是要故意拖延不让阿玖就医,莫不是要害她的性命?”王瑜眼圈一红,委屈道。 眼见四娘之说不过她,被气的跳脚。魏家阿荺看不下去了,“阿瑜姐姐偏颇,还没看医,怎么张口闭口诅咒自家妹子?我方才在一边看的清楚,阿玖一直稳稳坐在马上。直到那马被护卫两边套住停下她才被扶下马的,怎么你说的她才像是被马撞倒踩踏的一个?听她方才哭的中气十足的,哪里像你口中将死之人?” “就是” “莫不是想逃之夭夭” “阿荺说的是,我险些被误导了”…… “你……”王喻眼中泛起狠色,如毒蛇一样盯着和四娘子并肩站着的魏荺。那狠色看的两人一惊,四娘子踏前一步护着好友,冷冷的瞪向王瑜。 那王瑜转瞬之间眼波变幻,泪眼欲滴的抚着不知道真晕还是装晕的王玖的头发,“是我急晕了头,担心阿玖。今日之事说到底是畜生的过错,实非有心。而今两边都有损伤,看在两家交情上,等阿玖好转,我必定带她上门负荆,阿婉你看可好?” “阿瑜错了。” 正在四娘子愤愤不平又不知该怎么处置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人圈外传来。 四娘子闻声大喜,“阿姐。” 第五十六章 处置 “阿媛姐姐” “阿媛”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中,大娘子一边颔首示意一边快步走了进来。 王瑜挤出一抹笑,等她到了面前才招呼道,“阿媛,好久不见。” 大娘子先对妹妹安抚一笑,继而回头对王瑜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道“阿瑜,闲话容后再叙。我带了府医过来,先让他为阿玖诊治。” 王瑜想阻止却不知怎么开口,又被顾媛紧紧抓住手腕,身不由己的咬牙看着。府医带着几个抬着春凳的女婢过去,把王玖抬起放在春凳上。 王瑜心中发急,眼珠子转不停。只听耳边有人柔声道,“阿瑜莫忧,我已派了快马回城去请太医令了。阿蕙是陛下钦封的乡君,我顾家受君命抚孤,从不敢有半点疏忽,哪想到今日居然受了这样的重伤和惊吓。可怜阿蕙守孝三年,首次出府踏青,就这么突遭横祸真让人心疼。王家阿翁心疼她,每旬都要接她出去住几日。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瞒着阿蕙的亲长。今日休沐,想必王家阿翁会和太医一同过来。到时少不得我去给他请罪,是我没照顾好妹妹” 顾媛温声细语似在安慰王瑜,却听的她暗暗咬牙。若不是顾忌后果,她又何必急着把堂妹带走。 王瑜心里百转千回,又顾着堂妹,不禁分了神。没注意到人圈外之前被麻翻的马儿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眼见着府医检查了半天还动了银针,那王玖始终悄无声息。 王瑜心中发急,圆润的指甲把掌心掐的生疼。终于等到那府医的回报,“这位小娘子粗看并无外伤,然却晕厥,小可以银针刺穴仍不能醒转。小可只恐头部有疾,不敢轻动。” 王瑜闻言大怒,她王家小娘子怎么可能头部有疾,这不是说阿玖有可能变成傻子吗? 大娘子猛的一捏手里王瑜的手腕,疼的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大娘子点点头,“既然如此,小心为上,先把阿玖抬到客院暂歇。待太医来了给阿蕙阿清看过后再行诊治。阿瑜,我派人去府上禀报长辈,你陪着阿玖可好?” 王瑜猛地转头看向大娘子,再笑不出来。 大娘子眼神清冷,半点不让的回看她,“阿瑜莫要担心,太医令医术超群,阿玖不会有事的。” 王玖究竟是什么病,还得太医令一锤定音。王瑜咬碎银牙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就依阿媛,劳烦了。” “阿瑜客气了,我身为主家,这都是该当的。翠微,带着人小心把阿玖送到客院去,小心伺候不得打扰。”大娘子转头叮嘱丫鬟,最后四个字略微咬的重了些。 翠微领命带着王家姐妹和婢女走了,大娘子则笑着向场中诸人致歉,“久不出门,到底不周全,今日让姐妹们受惊了。天已近午,家中略备了些酒食给大家垫饥。还请诸位娘子给我这主家一点脸面,用上一点。”说着作势要拜。 顾家大娘子是外臣贵女第一人,为人又和煦周到,倒是没有人不给面子。哪怕是心里不喜她的,也没有表现出来。 见她客气,当即有人扶住了她安慰。众女说笑几句,也都三三两两结伴去用午饭了,连向前围在王家姐妹身边的几个也不例外。 四娘子性急,忍不住路上就要问什么。被大娘子厉色止住,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客人说话。 这边厢暂且不提,另一边差点炸开了窝。 李夫人纵使见多了事,也没想到自家的宝贝侄女第一次出门当天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听见自家侄女在马场遇险,被抬回了屋子,她脚下一绊差点摔着。 也顾不得张罗午饭了,提着裙子就往蕙兰的住处赶,在院门口碰见面青唇白眼角泛红的大夫人。李夫人虽然心急,却也没有失礼,只奇怪大嫂怎么担心成这样子。大夫人顾不得解释,只点点头就一起被迎出来的五娘子陪着进了院子。 一进屋子,看见趴在蕙兰房间罗汉床上睡着了还在呻吟的刘文清,李夫人这才一下子明白了。她先前只听见侄女出了事就再听不进别的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看见大嫂先过去关心自家外甥女,李夫人哪里还有空想别的,急急往床边去了。 过了这么久,蕙兰早已经醒了。只是这一醒还不如晕着呢,至少晕着觉不到疼啊。她这会浑身上下没有地方不疼的,只有左脚没有知觉,仿佛没了似的。 她一醒,就看见一堆人围着她哭。吓的她还以为她已经壮烈了,此刻是以阿飘的状态看到这个场景呢。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疼痛让她有了正确的认知,却让她眼泪都疼出来了。 五娘子见她醒了,不禁大喜,“阿蕙,你醒了就好,不要乱动。大姐已经禀了老太太使人飞马去请太医令了,你别怕,没事的。” 蕙兰只来得及咧咧嘴,就见刘文清已经被丫鬟扶了过来。眼泪汪汪的趴在蕙兰床边,“好阿蕙,你没事,你吓死我了。” 什么叫我吓死你了,是我差点被撞死吓死好。蕙兰无力的腹诽着,长长的出了口气,咬牙道,“我们俩没缺胳膊少腿,那匹臭马,一定要给它扒皮抽筋,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刘文清在一边狂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五娘子听蕙兰终于开了口,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叹气,哪里是杀了那个畜生就能算完的事啊。“说什么胡话,你们俩胳膊腿都没缺,那畜生必定如你们所愿,那畜生的主子也跑不了。” 蕙兰少有看到五娘子七情上面,不禁和小伙伴面面相觑。我勒个去,是啊,还有骑马的人呢,那才是祸头子啊。 蕙兰咬牙,谁家的死丫头啊,怎么这么欠呢。她招谁惹谁了,这第一次正式出门就碰到这事。什么意思啊,逼着她在家里关一辈子啊。真是有毒啊!!! 文清切齿,“我吓糊涂了,只记着那畜生,倒忘了罪魁了。五姐姐,是谁家的,你告诉我,我回头把她绑在马场骑着马撞她去。” 真正的以眼还眼,以撞还撞啊,干得漂亮啊阿清,蕙兰欣慰不已。 五娘子哭笑不得,“好了,你们不用担心了。有四姐姐在呢,不会放走祸首的。大姐姐也赶过去了,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吃亏的。” 两人红着眼同时恨恨点头,就该让四娘子先臭揍一顿再说。 两个伤员又说了几句话,就被分开各自或躺或趴着养伤了。等她们分别喝了安神汤,慢慢的都睡了过去。 这会子,就听丫鬟来报两位夫人过来了,五娘子忙迎了出去。 蕙兰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之前也疼的想哭,但是又觉着丢人就咬牙忍了。在那里深呼吸并默默数羊,试图让自己睡过去忘了疼去。喝了安神汤,就慢慢的真的睡了过去了。 “阿蕙,这是伤哪儿了?”李夫人遑急的声音就在耳边。 蕙兰却睁不开眼,脑袋昏沉沉的迷瞪了过去。 还没等五娘子说话,这会大夫人也过来了,她拉了拉李夫人,小声道,“两个孩子喝了安神汤才睡下,我们出去说。” 李夫人红着眼圈心疼的把侄女上下都看了看,这才和大夫人五娘子一起出了卧室。 第五十七章 确诊 “真是岂有此理!”只听一声脆响,外厅的实木桌案被拍的山响。李夫人听五娘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登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孩子们都睡着,弟妹小声点。”大夫人沉着脸,劝了一句。 李夫人总算顾忌里间有伤员,压低了声音,“王家欺人太甚了,小的骑马撞人,大的巧舌诡辩。那阿玖比阿婉还大数月,已经平日里自诩骑射出色,一个娘子在家里养着十数匹好马,时常追着四娘比试。怎么会今日就这么巧,马儿发了疯伤了阿蕙和阿清,她自己却毫发无伤。” 大夫人沉着脸,“弟妹稍安勿躁,府医看过她们没有大碍。二弟已经亲自带人入城去请太医令了,想必午后就会过来。” 顿了顿又吩咐丫鬟,“杏月去在外面候着,刘家来人了立刻请到正院,老太太正候着呢。柳月桃月,去偏厅帮衬着大娘子招呼各家小娘子,不要失礼。” 三个丫鬟领命而去,大夫人喝了口茶,面色好了一点。“弟妹,我先去给母亲禀报,让她放心,顺便服侍母亲用饭。你就留在这照看一下两个丫头,有事立刻让人来报。” 大夫人边说边起身,李夫人压勉强了怒气,起身送大嫂出门。“大嫂放心,我会守在这边。您好好安慰一下母亲,请她别太担心了。” “放心,等二郎他们回来让他们先留在家里不要外出了。二弟不在,来了外客还得他们出面接待。”大夫人点点头又叮咛了一句就带着一个妈妈一个丫头出去了。 连四娘子她们都待不住,更何况三个皮小子。才到了地方就受到好友召唤,带着马儿和小厮去了附近的安国公府的庄子。之前出了事,大娘子抢先去了马场。老太太派了二老爷亲自去请太医,又打发人去把家里几个郎君给叫回来了。 “二伯母别太担心了,已经过了午时了,您先吃饭。”五娘子见李夫人面上百转千回,显见气的不轻,小声劝道。 “阿妍坐,好孩子,你今天也辛苦了。我气糊涂了,都没注意时辰。饿坏了,快让人传饭。”李夫人这才想起五娘子忙前忙后一早上还没吃饭,立刻让五娘子坐下并吩咐人传饭。 “对了,青豆,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备些好克化的粥品点心给阿蕙和阿清吃。”李夫人又交代了一声。她今天估计是急糊涂了,没了往日的精明强干。 五娘子少不得打起精神又安慰了好一会,等饭菜上桌,李夫人终究是陪着一起吃了点。 这会工夫,丫鬟来报,三郎几个回来了。另外刘家大夫人已经拜见过老太太,急急赶过来看闺女了。还有王家两位夫人也过来了,这会正在太夫人院子里。 李夫人和五娘子忙起身出迎,这位刘家大夫人是大夫人的胞妹,长乐侯府的世子夫人,文清小姑娘的亲娘。她比李夫人还大一岁,刘文清又是在顾家出的事,所以李夫人得比平时更殷勤。 “魏姐姐。”李夫人顾不上自家儿子,迎上去握住领头的脚步匆匆的贵妇人的手。 “好妹妹,我家的阿清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刘大夫人和大夫人有八分相似的面庞遑急不已,拉着李夫人顾不得寒暄直接就问孩子。 “姐姐放心,府医看过,阿清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擦伤并受了惊吓而已,这会用过安神汤已经睡着了。我家老爷已经回城请太医去了,等太医来了再给她看看。”李夫人忙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 魏夫人松了口气,点点头,又笑着关心蕙兰,“阿蕙没事,听说是她把阿清推开的。真是全亏这孩子了,我带了些补品过来,你给她收着,问过大夫再给她好好补补。” 李夫人强笑着谢过,和三个子侄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她进了里屋。 魏夫人轻手轻脚的看过自家熟睡的女儿,又看了蕙兰这才出来。她本来是想留在这等女儿醒的,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府里,地方狭窄。但是她又不放心,最后被劝着去了大夫人院子暂歇静候。 直到送走了她,二郎他们才急急上前去问。 李夫人心累,没心情理他们,而且也没有五娘子了解前情,当然是她去解释。 五娘子无奈做了复读机,又再说了一遍。 还没等她说完,三郎已经气的跳了起来,“怎么这样无礼恶毒,是谁邀请她来的,简直是个祸害啊。害得两个表妹受伤受惊,她们要是男子,我肯定去打他们一顿。” “就是,再别让这种人来我们家了,心思狠毒的东西,简直脏了我家的门槛。”六郎也气的不轻,恨恨骂道。 “王家,哼!”二郎倒是比他们俩冷静一点,只是声音中的冷厉大家听的分明。 五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儿来的人多,倒是没有下帖子。王家和顾家关系不好也不坏,只是都是勋贵,所以今天王家娘子也来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行了都消停点,两个丫头还睡着呢。你们用了饭没有?没有用赶紧回院子去吃,吃了饭三郎去迎你父亲,二郎和六郎好生去老太太跟前,听候老太太吩咐,都去。” 三人正要用饭,收到消息,急匆匆赶了回来,当然还没吃。闻言都压着怒气,施礼退下去了。 顾家是高门大户,就算是庄子也不算是小了,可惜到底比不上府里。跨院本来就不大,卧室外面来来去去那么多人,那么多响动,蕙兰就算是晕过去也会被吵醒的。 这会她的左脚终于又存在了,但是疼的她冷汗直冒。坑爹的,指定是断了,疼死了。 蕙兰一边咬牙忍痛一边回想,估计是倒地之前被那死马擦到了。王玖是,死丫头,我记住你了。 蕙兰咬牙切碎,在心里已经把那个死丫头鞭尸了。 她这会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不止脚疼身上疼,还口干舌燥。肚子也不甘寂寞,咕噜噜直叫。 “青果……”蕙兰觉着自己的声音已经属于颤音了。 幸好,两人的大丫头都守在卧室。又全神贯注的担心着主子,哪怕蕙兰声音弱小,还是被接收到了。 “姑娘,你醒了。”柳芽喜极而泣,激动的面孔出现在蕙兰脸上方。 蕙兰这会没力气说话,张开嘴,又抬手指指喉咙,示意柳芽。 还没等柳芽动作,青果已经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小心的给蕙兰喂下。 好家伙,水不愧是生命之源,一杯水下肚,蕙兰觉着喉咙舒服多了。继而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提示大家它需要安抚。 这动静已经传到了外面,李夫人带着五娘子和丫鬟疾步进来,“阿蕙醒了,饿了,厨房给你备着点心热粥,这就给你拿来。” 李夫人坐在床边一边安慰蕙兰一边连声催丫鬟去了。她心疼的用手帕给蕙兰擦了擦汗,“好孩子,你受苦了。” 这人啊,受了伤受了委屈,别人不劝她还好,一劝情绪就崩了,眼泪忍都忍不住。“姑母……” “好孩子,别哭,姑母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你放心,好好养身体啊!”李夫人轻声安慰。 这么大动静,再睡着的是猪。 这边厢蕙兰正在擦眼泪,那边刘文清也已经坐了起来。李夫人赶紧过去关心了她几句,又让人去请魏夫人。 饭先来了,两个伤员被扶着坐起来,就在床上用饭。还没吃完,大夫人带着妹妹和两个女儿过来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关心问候。 小小的屋子挤了一堆女人,吵吵嚷嚷的让人头大。蕙兰吃完饭,顾不上心疼朋友。她现在总算肚子治好了,却被吵的头疼。 蕙兰命不错,没一会姑父就带了太医回来了。卧室立刻清场,免得打扰太医看病。 顾家的府医技术还不错,蕙兰和文清都没什么大问题。擦伤加受惊是肯定的,蕙兰又再加上左脚骨裂加扭伤。 蕙兰欲哭无泪,坑爹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啊。王玖,你个坑货,我迟早要揍你一顿。 第五十八章 训斥 总算没有大问题,大家都松了口气。刘文清被接回了家,哪怕她依依不舍,依然没能改变结果。 蕙兰这会也没心情顾及小伙伴了,这里注定不是她的福地。她先被女医检查全身的筋骨关节,又被拆了原来的夹板敷了药重新固定好。疼的她死去活来,汗出如浆,那叫一个酸爽。这会估计满汉全席摆在她面前,都不能提起她的兴趣了。 等老太医打完收工后,蕙兰觉着自己就是一只搁浅的鱼,大口的喘气。 李夫人心疼的红了眼圈,招呼丫鬟妈妈把屋里弄暖和,给蕙兰擦了擦身子换了干爽的中衣再让她睡好。 蕙兰连灌了一壶温水,这才觉着自己活过来了。又被灌了药,她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蕙兰是被饿醒的,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一时间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屋里静悄悄的,点着蜡烛,估计是不早了。 “果儿,芽儿……”蕙兰有气无力的哼哼着。她这一天折腾的够呛,就早上吃了点清粥小菜,午后还是清粥小菜。这一天的伙食可以和道士比丘相媲美了,能量早就见底了。 “姑娘醒了!”青果几步跑过来蹲在床头,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吓着她,但是却能听出惊喜。 蕙兰偏过头,“果啊,有吃的吗,我快要挂了!” ……青果愣了有两秒钟,“姑娘饿了,跨院厨房正温着燕窝粥,这就给姑娘拿来。”说完站起身又急急出去了。 又是粥,蕙兰泪流满面。她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最不感冒的就是黏糊糊的粥汤了,觉着华而不实,一点都不顶饿。而且,燕窝粥,那是甜的啊……,蕙兰喜欢吃点心,却讨厌甜粥。 还没等她腹诽完,脚步声已经急急的靠近了,不是一个人。 青果拿了个湿帕子坐在床边脚踏上给蕙兰擦完手,又拿出一个干帕子围在蕙兰脖子下面。“柳芽马上拿粥过来,姑娘稍等。” 蕙兰黑线,不是要她躺着吃!她躺了这么久,她们都不关心一下她除了吃喝以外的两个人生大事吗?她的膀胱要爆炸了!!! 眼见青果站起身,蕙兰忙叫住她,“扶我起来。” 青果迟疑了一下,蕙兰无力道,“果啊,我是脚受伤,不是颈椎。”说着伸出手。 估计青果是听不懂她的冷幽默的,但是不妨碍她伶俐的看懂了蕙兰的意思。青果揭开被子,像捧易碎品一样慢慢的把蕙兰扶着坐起来。 蕙兰本来还觉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好笑,结果不小心抻到了,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她立刻偏过头抿紧嘴巴睁大眼睛做无事状,生怕被压着卧床,那就要了亲命了。 等柳芽拿着托盘,端着燕窝粥和点心小菜过来的时候,蕙兰已经解决了人生大事,漱了口净了手,喝过水靠着床柱坐好了。炕桌已经摆好,柳芽直接端过来摆好了。 蕙兰无声的叹了口气,咬牙大口喝粥。这还是老太太交代给她补身体的金丝燕窝呢,长者赐,要高高兴兴的接着才对。 幸好还有个咸口的小花卷,蕙兰就着小菜吃了两个这才觉着肚里实在点了。 蕙兰还没吃完,就听有人通报老太太来了。 蕙兰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拿了帕子擦嘴。青果急急端走炕桌,和柳芽迎了出去。没办法,主子有伤,丫鬟服其劳。 帘子打气,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四个孙女三个孙子依次进了屋子。好家伙,这也太言简意赅了。这是老太太来了?是老太太带着全家来了! 老太太扶着个妈妈直奔蕙兰,“好孩子,你怎么样了?”她顺势坐在了床边,拉着蕙兰的胖手嘘寒问暖。两个儿媳妇低眉顺眼的站在床侧;七个孙辈依大小站了两排,大的在后小的在前,连带最小的七娘子都不例外。因着卧室不大,除了老太太身边的成妈妈,其他婢仆没进来,青果和柳芽也被赶了出去。 蕙兰一边拉响警报,一边笑着回话,“老太太放心,老太医看过的,没什么大事。脚上是外伤,只要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都是阿蕙不好,今天才到就惹了事出来。还劳动老太太亲自过来看我,我真是羞愧。”边说边低了头做羞愧状。一边心里嘀咕:这什么情况啊,搞的像三堂会审似的! “好孩子,哪里能怪你呢。你好好休养,脚上的伤可不能急。老太太我虽然老了,可也乐意出来走走看看呢。”老太太拍着蕙兰的手笑道,“本想着开了春,趁着上巳,大家都出来看看大好的春光。哪想着就出了事,害的我阿蕙受苦,真是让人生气。” 这话没法接,蕙兰只能笑着说,“都是意外,老太太别生气。您该为阿蕙高兴才对,要不是我运气好反应快,说不定比这会还要严重呢。”要不是她运气好反应快,让那傻缺骑着疯马给她撞个满脸桃花开。啧啧啧,那她还指不定在不在呢,文清估计得比她这会伤的要更重。还有那个傻缺,就算不给她偿命,估计也得倒大霉。 “唉,阿蕙是好孩子。”老太太叹了口气,“人豁达是好事,但是却不能万事都不计较。那就不是豁达了,是傻子才对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你好欺负了。” 蕙兰点头,“老太太放心,阿蕙不会被欺负的。”那肯定了,她又不是圣母。她看得开宽慰长辈是她豁达懂事,她可没说她不会把场子找回来。她李蕙兰从上辈子就是不惹事不怕事,只吃好吃的不吃亏的性格。 老太太点点头,转过身道“你们怎么说?” 大夫人当先出列,“是儿媳管家不力,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害的阿蕙受伤受惊,请母亲责罚。” “祖母,母亲身子不好,阿媛忝为长姐,参与管家。一没有安排好人手,二不能约束妹妹,都是我的错,祖母罚我。”大娘子干脆利落的提裙跪地,面目沉肃,星眸低垂,腰背挺得笔直。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带丫鬟护卫就带着妹妹去马场。不该来了客人只急着拉她们一起玩乐,没有调配人手保证周全。不该让王家人进门,让她们害了蕙妹妹。我……”四娘子连忙跪倒在地,指望承担错误。 “阿婉闭嘴!”大娘子疾言厉色的打断四娘子的滔滔不绝。 蕙兰无声的捂脸,姐啊,你最后一个不该想不到词就别说了啊,哪有你这样给自己挖坑的!! 果然,老太太沉着脸,“顾家四娘子好大的威风,顾家与王家同殿为臣,相交了几辈子。你有何资格不让王家娘子上门?” 四娘子咬着唇,面上仍是愤愤不平,老太太愈加恼怒,“来人,传家法。” “老太太慈悲,都怪儿媳教养不力,才让阿婉这般不懂事,请老太太息怒。”大夫人脸色微变,深深福下。她不能如晚辈一般跪地恳求,否则老太太只怕会更加生气。 蕙兰不知道顾家家法是什么,但看自大夫人往下都变了脸,就知道不简单。 李夫人接着福身,自二郎往下全部跪地,齐声请老太太息怒。 蕙兰这会有些尴尬,一来她不是顾家人,不好掺和老太太教导子孙;二来她的脚不能动,不然她老早挨着五娘子跪着了。左右为难却又无法可想,蕙兰只能悄悄的挪到床头然后装死。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们都看不见我…… 第五十九章 挨打 老太太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四丫头,于自家来说,今日之事你是罪魁。你有三错:一错在不该不带护卫出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回府前你给我抄写一百遍,好好记住;二错在明知来客中有恶客,却毫不在意,丝毫没有防备;三错在事发后,应对失当,一味发怒却毫无周全之法。” 见四娘子低着头似乎有所悔悟,老太太眯着眼斥道,“我不信你想不到让府医诊治那王玖,却装聋作哑一味和王瑜争吵。你记住,莫信直中直,需防仁不仁。为人论迹不论心,你还有几十年要活,不要自作聪明到最后害人害己。” 四娘子脸白了,再没有了一丝的不服气。 “老大媳妇,为人母者,当为子女计深远。阿媛再能干,却也不能替代你的主母之责,教子之意。”老太太对着大夫人语气稍微好了一点。 大夫人满心的羞愧,她近年的确精力不济,心思全放在了六郎身上。倒忽视了四娘子,把家务和四娘子都默许给了大娘子。 “你也是做母亲的,孩子大了,却还不到撒手的时候。”老太太又说了李夫人一句,就让两个儿媳坐下了。 “阿媛,你到四月底就及笄了。女子十五及笄,可许嫁矣!”老太太声音里有一丝怅惘。 隐身在帘子后面的蕙兰整个脸成了囧字样,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我靠。 大娘子微微抿唇,“是孙女冲动了!” “唉,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让长辈放心。这样不是不好,却也太委屈自个了。早一两年你这样做,祖母只有高兴的。人活着不容易,女子更多些辛酸,所以一定要自得其乐,多宽解自己。人又不是那泥塑木雕,总有喜怒哀乐,总要宣泄一二才能长寿康健的。你大了,说不得明年后年就嫁出去了。祖母只盼着你平安喜乐,盼着你们兄弟姐妹和睦。”老太太说的恳切,听的人心有点酸。 蕙兰表示,感情接收到了,意思听不懂啊! 大娘子磕了个头,“祖母放心,孙女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不会自苦。日后行事会更加周全,绝不让家族受害,让亲人担心。” 估计只有蕙兰瞄见了老太太脸上一闪即逝的微笑,看来大表姐说的很得老太太的心啊。 “阿妍,为人谨慎低调不是坏事,但是处事应该要收放自如才行。只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有要挺身而出的时候。孟夫子有言: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不止是勇气,更是担当。祖母希望,你也拥有这种勇气和担当,在适当的时候做一次孟夫子可好?“老太太这会声音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五娘子带着一丝羞愧,郑重磕头,“祖母放心,阿妍记住了,不会让您让家人失望。”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这时门外来报,家法就绪。 “二郎,三郎,六郎,你们记住,身为男子,要保家卫国,要护卫亲友,要帮扶弱小,还要除恶务尽。”老太太做了总结陈词。 三兄弟珍重磕头领训,保证会做到。 “明儿有马球赛?”老太太问道。 大家都愣了愣,还是神经最粗大的三郎接道,“是,明日巳时在安国公别院有一次马球赛,阿勋邀请我和二哥了。祖母,您要上家法能不能等我们打完啊。明个王家人也要上场,我和二哥都说好了明天要打他个灰头土脸给表妹出气呢。” 蕙兰心里面条泪,哥啊,我再也不叫你二货了,你就是我亲哥。 二郎踌躇了一下还是请求道,“请祖母成全。” 六郎也忐忑的看着老太太,满眼的渴望。 四娘子被吸引了注意,满怀期待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点点头,“你们三个的军棍先记下,明儿打赢了减半,打输了加倍。” ……蕙兰无语,这有些草率了。 谁知三傻小子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三郎还大言不惭的拍着胸脯叫嚣,他要打那谁个光头。 老太太没理他,挥手让他们站在一边。 接着蕙兰透过纱帘看到成妈妈抄着一个油亮亮的条状物走到了姑娘们身边。 “我打你们一人十下手板,你们可服气?”老太太问道。 大娘子看了看床角又看了一眼懵懂的七娘子,“孙女服气,只是阿蕙才伤了,阿婷又还小,她们的由我来代领。” 四娘子和五娘子都踊跃的表示不能让大姐一个人挨,蕙兰的的小七的她们分了。二郎也表示要帮姐妹们承担,三郎六郎也毫不示弱,争先恐后的要帮着领罚。 蕙兰感动的无以复加,这是没把她当外人啊。“不行,我不要人代我受罚。一家子姐妹,一定要同甘共苦。有好吃的一起吃,有板子一起挨。” 七娘子也反应过来了,“我长大了,我可以自己挨,大姐姐不舒服,兄长们还要打马球,不能让她们代我挨打。” 老太太看看满堂的儿孙,终于笑了,“阿蕙有伤在身,小七还小,她们两个减半。阿蕙说的对,一家人要同甘共苦才是。至于你们几个,不要凑热闹。你们别想着挨了手板就不用挨军棍了,想的美。手板可比军棍轻的太多了,你们当我老婆子不识数吗,还想糊弄我。” 三郎和四娘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都咬着牙憋了笑。 “行了,成妈妈动手,早点打完了早点散了,让阿蕙早点歇着。”老太太一摆手,房间里登时鸦雀无声。 成妈妈告了罪,从大娘子开始,噼啪的竹板炒肉声听的蕙兰眼角直抽抽。听动静就知道有多疼,蕙兰苦着脸看着成妈妈给并排跪着的姐妹四个挨个上了一盘,香的四姐妹都红了眼,小七更是忍不住掉了金豆子。然后掉头冲着她就过来了,不禁一个哆嗦。 姐妹情深大义凛然是应该的,可以不影响事到临头的胆战心惊,毕竟肉体和精神是分开的嘛。蕙兰鼓足勇气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哆嗦着把手一点点递了上去。 三郎和四娘子被她逗笑了,其他人都是哭笑不得。 再拖延,还是没躲过去。蕙兰本来还想着充下硬汉,结果第一下眼泪就出来了。喵了个咪的,真疼啊! 五下打完,蕙兰抱着肿起来的手眼泪汪汪。 “行了,都回房,时候不早了。”老太太无奈的发了话,交代了二儿媳妇几句就领头出去了。 她倒是想交代伤员,可惜伤员伤上加伤,悲伤成河,估计是听不进去了。 李夫人和大娘子把人都送走了,一起回身进来。 “快去拿井水,拿玉容膏,阿媛快坐下。”李夫人急声吩咐丫鬟,把大娘子按在椅子上坐下,又去看蕙兰。 李夫人心疼的把侄女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阿蕙是好孩子,抹了药就不疼了。” 蕙兰靠在姑母抽了抽鼻子,反倒不哭了。她觉着她现在越来越娇气了,以前和人打架脸打肿了都不带哭的。这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蕙兰扯着帕子擦了擦脸,嫌弃不已。 第六十章 错综 她这会倒是不困了,今天睡的不少,这几下手板打的彻底精神了。她现在更关心今天的事件的处理结果,那个罪魁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这中间又有什么因果缘由,利害关系!她李蕙兰就是做咸鱼,也得套个盔甲。谁要是招惹她,她怎么的也得蹦起来用鱼尾给丫的扇个脆的。 今天的事她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就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蕙兰不甘心。 蕙兰瞄了瞄姑母又看了看正被丫鬟捧着手抹药的大娘子,觉着还是问大娘子。姑母今天气的不轻,她还是别再勾火了。 等蕙兰上好药,被按着躺好了,李夫人又絮叨了几句这才被大娘子和蕙兰劝着回去了。 大娘子送李夫人出去了,蕙兰听着动静让柳芽把她扶起来坐着。刚坐好,大娘子就带着青果进来了。 见蕙兰坐的端端正正的,大娘子面上就带了不赞同。 蕙兰讨好的笑着,“大姐姐快来坐,累了一天了。” 大娘子沉吟了一瞬,“都出去,让我们姐妹说两句私密话。” 青果和柳芽都看了蕙兰一眼,蕙兰正中下怀,立刻点头,两人施礼退了出去。 大娘子莲步轻移,到蕙兰床边坐下。无奈道,“天色不早,你有伤在身,该要早点歇着的。可我也知道,你虽然温和,骨子里却执拗。我今儿要是不把话给你说明白,你只怕一晚上都睡不好了。” 蕙兰笑笑没说话,大娘子没说错。她平时万事不过心,但是既然起了心思,那是千方百计都要得偿所愿的。 “今儿骑马的是前淄博侯独女王玖,年十二。淄博侯五年前病逝,因无嫡子,在三年前端午除爵。王玖和寡母自此依附王家长房高平侯府过活。王玖母家姓陈,只得两个女儿,早年也是子爵,长女嫁多病的淄博侯,幼女成年后采选入宫,于去年得封贤妃。陈家爵位只传三代,陈贤妃这一辈无兄弟,所以已经去爵。”大娘子娓娓道来,短短几句把骑马之人的背景说的清楚。 蕙兰初听还觉着乱,再听直觉头疼。死了五年了,三年前才除爵。三年前不就是老爹去世的时候吗,这意思是老爹临终前的遗折害的淄博侯府拖了两年都不放手的爵位被砍了。淄博侯既然无子,按照规矩就会过继近支子侄承袭爵位。那最近的不就是高平侯府吗,怪不得高平侯府的娘子那样巧言诡辩,帮着王玖脱身。这是一家子一条心,全都恨上她了? 蕙兰无奈,她守孝三年光傻了。老爹临终前还交代她要小心的,她早忘到爪哇国去了。而且那个王玖的姨母是贤妃,不知道贤妃受不受宠,要是受宠那就不能随便处置那祸害了! 蕙兰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带了无奈,求知的看向估计正等她想明白的大娘子。 大娘子当然能看到她的纠结沉吟,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道,“贤妃进宫近十年,初封不过采女。一路沉浮,至今为正一品贤妃。咸亨六年生醇和帝姬封昭仪,显庆元年生六皇子周王封贤妃。显庆二年皇后崩逝,贤德淑三妃共掌后宫,以贤为尊。德淑母家均为侯爵,地位稳固,皆无所出。贤妃姐妹情深,十分挂记寡姐,非常疼宠王玖”这段话,大娘子是凑到蕙兰耳边说的,轻声细语,如果没有高标准设备,应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蕙兰心里直咋舌,这么猛,看来这仇不好报了。 大娘子坐直了身子,“王瑜小我半岁,不知何时视我为仇寇。她自小便心思深沉,口蜜腹剑。我也被她暗算过才发现的,自此敬而远之。那王玖年幼失父,寡母宠溺,又有贤妃的宠爱,虽跋扈却单纯,不是有心机的。” 蕙兰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信息量过大,处理器年久失修,反应不过来了。 大娘子叹了口气,“请太医是祖母的意思,为顾家计,实不宜结下贤妃这个仇家。高平侯府一心想做武勋第一家,视我们家为大仇。今日之事王瑜脱不开干系,是我思虑不周冲动行事,差点闯祸,祖母罚的对。没有家族庇佑,我们哪一个都是无根飘萍,只能任人宰割。” 看着蕙兰有些懵逼的无辜眼神,大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蕙兰毕竟还小,自小被护着长大,这些未必听得懂。她放柔了声音,“想不通就先记下,慢慢想。王玖王瑜之前已经王家两位夫人带回去了,不过祖母却没有接受她们的赔礼,只说一切全凭圣裁。先前你王家表姐也来了,只你睡着,她没打扰你,只说回城后再来看你。” 蕙兰楞楞地接了一句,“我这么点事,还要等圣裁?”蕙兰是真的有点懵,她们几个小丫头闹出来的这点事还至于惊动皇帝?蕙兰不敢置信,夸张了! 大娘子一滞,无奈的看着蕙兰,“今日随着太医令来的有宫中的一个中官,分别问了四妹五妹和那王家姐妹今日之事。”说着凑近蕙兰耳边,“太医令出诊必须得陛下首肯,祖母让二叔去请太医令,就是要告知禁宫。” 蕙兰脸上一言难尽,这个她懂。可是她的这点小伤,有必要请太医,告诉皇帝? 大娘子却不准备再多说了,她护着蕙兰的肩膀,轻柔却坚定的让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又拨开刘海。“早点睡,明儿估计就有结论了。我今儿和你说的话你不管懂不懂都放在心里,你还小,有不懂的慢慢琢磨。咱们女儿家,不好总依附别人,无论什么事总得自己心里有数才好。别人说的记在心里,却也不必全盘接受,毕竟是人都有偏颇,未必都对。今儿我已经是说的多了,再不能说了,给长辈知道了说不得还要训我。好妹妹,这就算是咱们姐妹的秘密可好?” 蕙兰点点头,“我知道大姐姐疼我才说了这么多,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这也是她宁愿问大娘子的理由,她不仅是个好人正人,更是个聪明人。 大娘子欣慰的笑了,“好了,今儿闹了一天了,我也乏了,这就回去了。你啊,这下就安心养伤。”说到最后还刮了刮蕙兰的鼻子。 见蕙兰苦了脸,大娘子轻笑着起身出去了。 第六十一章 定论 青果进来值夜,蕙兰也没心思说话了。知道她们今天都累着了,打发她去榻上休息。 蕙兰躺在床上,眼睛圆睁着。她本来就被打精神了,听了那些话,更精神了。 高平侯府视顾家为大敌,当然费尽心机打击顾家。王瑜年纪比王玖大,又比她更阴险,今天的事有八成的可能是她撺掇王玖那个傻子干的。 蕙兰摸摸下巴,cos神探。说不定高平侯府养着王玖母子,就是为了拿她们当枪使的。既可以用王玖的跋扈无脑衬托王瑜,还能给他们做马前卒,还能巴结上宫里的贤妃,进而和六皇子有联系。啧啧啧,按照套路,高平侯府这是有大志啊。他们再搞搞阴谋努努力,帮着六皇子上位登基,那他们家肯定也能一飞冲天了。 蕙兰越琢磨越兴奋,妥妥的大反派啊。有奸臣有宠妃有皇子,标配啊。再将来把王瑜嫁进宫,做个皇后皇妃什么的。要是王瑜有主角光环,说不定又是一个大女主啊。 画外音:大神啊,脑洞过于大了,六皇子才七八岁啊!! 不对啊,她是大女主,那顾家一大家子加上她李蕙兰那不都得是炮灰垫脚石啊。不行,主角光环也得给她戳腾没了,你死我活啊! 蕙兰惊了一惊,立刻惊醒了。女人的确没必要为难女人,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威胁到我和我的家人亲人。 思路不对,推倒重开。贤妃这么受宠,连出身好的淑妃德妃都压着。不止是因为她本事高手段强,还有皇帝的支持。哪有那么巧,出身好的两个人都没孩子,出身不好的却儿女双全。哄鬼呢,指定是皇帝搞的鬼。看来这皇帝对勋贵有戒心啊,还不小呢,连孩子都不让生。那他对这勋贵第一家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蕙兰这会终于心里有些发颤了,要是皇帝铁了心要收拾勋贵,拿着勋贵第一家必然是首当其冲啊! 额头冰冰的,蕙兰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坑爹的,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古代啊,再开明他也有连坐的啊。镇国公府屹立了这么久,就是再谦和低调也有仇家对头。只要皇帝露出苗头,肯定有落井下石的。再加上那狗皇帝拉偏架,那顾家的下场…… 蕙兰猛地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先别自己吓自己。国公府是太祖封的,又忠心耿耿。蕙兰从进了府就没见过国公爷,给大秦戍边,拱卫边防呢。 话说大秦干的不错,开国的时候就致力收复疆土。在太宗手里,彻底踏平了朝鲜半岛。将岛上原住民全部内迁,打散发配到西北西南实边。经过数十年的融合杂居通婚,基本已经没有后世无耻西巴存在的可能了。半岛被打造成了军事重地,屯兵屯田,配合北疆军镇抵御外族。 顾国公正是北疆前线的总指挥,是国家的忠臣良将。所谓国之柱石,还是当得起的。除非他被恶灵附体,不顾老娘兄弟媳妇儿女的命,起兵造反。否则皇帝没理由打压国公府的,除非他想做忘恩负义亏待忠臣的昏君。能当皇帝,估计不会蠢成这样。那最多就是投闲置散,削弱国公府的权势了。 这也不算什么,哪朝哪代不是这样的。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嘛,臣子功劳太高也不是好事啊。 想到这蕙兰安心了,老太太那样老辣睿智,国公爷也是常胜将军,应该会有应对的。那个级别的碰撞,她连凑数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老实狗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蕙兰收回了发散到外太空的思维,开始想点切合实际的。得联系李叔,以后要注意各家各府的动静了。相对来说,她还是有点优势的,哪怕李家再没落,也还是一股力量呀。 之前她一心做个欢快的咸鱼,李叔他们也都沉寂了。见过了沧海高山,现在让人屈居小山包浅泥塘,实在是屈才了。蕙兰有些内疚,也不知道李叔周叔他们委屈不? 蕙兰暗下决心,人活着还是要有一点出息的。做咸鱼是我所愿,但是受欺负就坚决不行。她要做一条有攻击性的咸鱼,就是这么傲娇,别人能怎么的呢? 最后不知道折腾到几点,青果中间还起来帮她起了个夜喝了些生命之源。蕙兰用脑过度,最后自己睡过去了。 第二天,蕙兰正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就被人摇醒了,“姑娘快醒醒,天使来了。” “来干啥,接我上天堂?”蕙兰睡的正香,半梦半醒中顺嘴接了一句。脑子有,洋鬼子才上天堂呢,姑娘我是正宗的华夏儿女龙的传人,要去也是上天庭做仙女啊。不对啊,我还在呢,上哪儿去啊,蕙兰猛地醒了。 要不是青果闪的快,差点被坐起来的蕙兰撞到脑袋。 “谁来了?”蕙兰问道。 青果抓着衣服就要给蕙兰套,“姑娘,快收拾一下,天使即刻就到了。”柳芽手里拿着裙子鞋子,满面惶急。 哈?哦对了,蕙兰拍拍脑袋,是宫里来人了。 蕙兰像洋娃娃一样被套上衣服裙子,又坐在床边梳头擦脸刷牙。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至于吗,就他一个小老婆的外甥女惹了事也值得他出面? 正收拾呢,大娘子急急进来了。看屋里乱成一团,就让她的丫头去帮忙。 蕙兰如同看见了救星,“大姐姐……”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大娘子扶住蕙兰,安抚的笑笑,一边帮她戴首饰,一边小声在耳边安慰她,“别急,该是好事。你安心去见天使,顺当接了旨意就好。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蕙兰一下子把心放回了肚子,是好事就好。反正这事她又没错处,是受害者,皇帝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至于她昨天想的那些事,那不是小事,也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她这个小小闲鱼,还是做好本分,搞清楚情势再说。 天使驾临,顾家人全体出动,大开中门迎接。蕙兰是主角,她排在最前头正中间。陛下隆恩,天子有言,免跪。 制式的圣旨蕙兰第二次见,前面一大串还是半懂不懂。索性书没有白念,主题听明白了。大意是:蕙兰受了委屈,夸她好几句,赏下若干好东西。王家没教好女儿,罚俸申饬,上门赔礼道歉。王玖禁足一年,赏下教养妈妈两枚,严加管教等等。 蕙兰坐着谢了恩典,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官方下了定论,对错很明白。她也没吃亏,皇帝也没偏袒便宜外甥女,可以。 第六十二章 兼听 蕙兰接完旨就带着她的大批赏赐被送回去休息了,毕竟还是伤员嘛。 蕙兰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发财了。 珍宝首饰,绫罗绸缎是必须的,另外还有进贡的吃食和许多珍贵药材补品之类的。最重要的是还有金百两银百两,另加一匹御马。 星星眼,蕙兰觉着吃的亏基本上赚回来了。更何况,不是还有王家呢么。他家才是施暴者,皇帝只算是劝架的家长。劝架的都这么大方了,你个犯错的不得更大方啊。 可惜庄子上地方还是小,终究不如家里自在。所以几大箱子的东西蕙兰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只能等回去了再收拾了。到时候该用的用,该送人的送人,该入库的入库,规规整整的。 旁的还罢了,三郎和四娘子对着那匹半大的枣红马垂涎三尺。蕙兰大方的答应以后借他们骑几天,这才让他们把眼光从马身上移开。 除了大娘子去长辈面前听差服侍,其他兄弟姐妹几个都被打发了。于是几个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一起去了蕙兰的住处。 蕙兰起晚了,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于是一边吃一边陪客,都是自己人,也没人计较。 几个男孩子关心了蕙兰几句就急匆匆出去了,将近巳时了,马球赛迫在眉睫。 蕙兰没忘了三表哥昨晚说的,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两个哥哥,记得打赢姓王的帮我出气啊,回来请你们吃好吃的。” 三郎的声音渐渐远去,“放心放心,保证让那王博好看。” 他们一走,四娘子也坐不住了,急匆匆交代了蕙兰几句就提着裙子跑了。蕙兰无奈的和五娘子对视了一眼,这位姐姐可真是心大。 五娘子也拉着七娘子告辞,她得和长辈去报备一下。才出完事,接下来可不好再出了。 蕙兰了解的和她挥手告别,喝完碗里的羹汤,满足的打了个嗝。 丫鬟收拾了残局,应蕙兰的要求,小心翼翼的两个人架着她在屋里蹦着消食兼活动活动。 等蹦的满头大汗,蕙兰才被安置在椅子上,她坚决不要坐床上。 擦了脸,上了厕所,蕙兰让人去看看碧玉。说来也是冤枉,她屋里几个丫鬟全都被罚了月钱,碧玉还挨了打。四娘子心血来潮拉着她们直奔马场,丫鬟们大多在归置行李,跟上去的几个也被半道上打发了。都想着在自己家里,又才到地方,能出什么事。谁想到就是那么寸,蕙兰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丫鬟们吓得半死,接着就被李夫人骂了一顿罚了月钱。要不是还需要人服侍伤员,估计她们都得负伤了。算是护卫的碧玉更惨,挨了骂罚了月钱,到晚上还和护卫丫鬟们一齐挨了五棍子。 蕙兰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来她,问了一句,才知道了丫鬟们的惨状。可惜昨晚大家都是自身难保,蕙兰只让柳芽悄悄的给送了些药膏过去。郎君娘子们都挨了打,更何况丫鬟,那会张罗着给她找大夫才是想坑死她。 至于丫鬟们的无妄之灾,蕙兰已经偷摸的安慰过了,还暗示会用赏钱的形式给她们补上损失。结果丫鬟们都说是她们没伺候好受罚是该当的,都更关心她的伤。整的蕙兰怪感动的,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她们弥补回来。 少顷,柳芽来报,碧玉满心懊悔,说自己失职,发誓以后打死都不离开蕙兰半步。 蕙兰把正在写的信停下,无语的看着严肃的柳芽。不离开她半步,那她睡觉上厕所还得带个尾巴?最后蕙兰还是让柳芽去安慰碧玉,让她好好养伤,不要太自责了,以后有她忙的时候巴拉巴拉。 腹诽归腹诽,总不能打击下属的积极性不是 蕙兰继续给外祖父,王表姐,文清小伙伴写信。大娘子之前说了也给外祖父送信了,昨天王表姐也上门来看她了。她现在动不了,肯定得赶紧写封信报下平安,省的他们担心。 给文清的就是关心关心她,顺便吐槽一下王家姐妹,再说说等好了以后再聚的事之类的。 王家姐妹她不了解,当然得从各方各面了解一下,以后才好防备继而反击才对。不要说什么一码归一码,皇家和王家出了面赔礼道了歉就完事了。完的是她受伤这件事,不是王玖想杀她的事。 那丫头都十二了,搁后世该上初中了,搁现在也快该出嫁了。又不是傻子,骑着快马来撞她,明显不是恶作剧,这是要害命啊。就算大秦对谋杀未遂的凶手没有判罚,她李蕙兰也不能忘记有个想杀她的存在啊。这都已经起了杀心,她还敢指望凶手大发慈悲改变主意放过她?开玩笑,命是自个的,凭什么放在凶手对头手里。她又不是傻缺圣母,还能指望感化凶手不成。 文清也是受害者,同为勋贵,相比蕙兰这个半路出家的,她肯定更了解那两个丫头。哪怕蕙兰不写信去吐槽,她肯定也会骂她们的。 给外祖父和表姐的信里也分别探问了王家和王家姐妹的处事风格。就算文武殊途,都在京城过活,总能听说一点的。蕙兰现在要做的是博采众长,把王家和王家姐妹了解一个彻底。哪怕不反击了,要自保也得知己知彼才行啊。 还有家里的三个表姐和老太太她们,回头都得打听打听,兼听则明嘛。 蕙兰耐着性子把信写好,封了口让青果拿去让侍卫仆从去送。 老太太真是老江湖,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昨晚上打的都是左手,丝毫不影响写字。不然估计四娘子肯定要把罚她写的字赖掉。 反正也不好动,蕙兰决定练练字。于是让柳芽在一边帮着铺纸研磨,倒是写了好几张。 折腾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蕙兰早上吃的晚,倒是不饿,准备睡醒了再吃。就听外面有人喊什么,接着丫鬟疾步进来禀报:两位郎君打赢了,那高平候世子输的灰头土脸。特意差了小厮回来报信,让蕙兰高兴高兴。他们被留下用饭,稍后才能回来。 蕙兰大笑三声,干的漂亮。让人赏了报信的小厮,高高兴兴的躺下酝酿睡意。 第六十三 劝解 等蕙兰午睡醒了,得知了两个消息。一是高平侯夫妇携女携弟媳前来赔罪,送来礼品若干。据说本来还要来探望受害者,被老太太挡了,只把他们送来的礼品尽数给蕙兰送来了。 蕙兰看了礼单表示很满意,精神损失费收到了,受害者得到了安抚。后续要是看见祸首,应该会克制一二,不会直接抄刀子捅丫的。所以蕙兰收东西收的一点都不手软,赔偿金不要是傻子。 不过王家人对她不怀好意,蕙兰交代柳芽把这些东西单独收着。入口的东西以后再说,其他摆件首饰什么的,等王家有事再给他还回去,还省了她开销了。 还有一件不太愉快的事,三兄弟载誉归来没能亲自过来蕙兰房间表功。直接被老太太派侍卫带到正堂,二话不说按倒在地一人打了五军棍。打的三兄弟都起不来了,不然估计蕙兰没机会睡那么美了,早被三郎那个大嘴巴吵醒了。 蕙兰直咋舌,就这还是减半了的,都这么惨了。这要是没减半或者加倍,蕙兰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妹子,最严重也就是打手板。哪怕手被打成猪蹄,也比被打屁屁打的一阵子半身不遂要强出太多了。 大夫人,李夫人,大娘子忙着照顾目前半身不遂的三个。四娘子五娘子乖乖关在房里接受惩罚,在那写字。七娘子被老太太拘着,不让出来。所以蕙兰这里倒是暂时得了清净,她半点不觉着冷落,乖乖苟在屋里争取不引起注意。 没等蕙兰看几页书,就有大娘子来看她。蕙兰高兴的撇了书,翘首以盼。 大娘子是来给她送信的,除了外祖父没有回信,另外两个都给了回信。 “大姐姐快坐,打发人送来就行了,怎么还劳动你亲自过来。”蕙兰接了信放在一边笑道。 大娘子笑着坐在蕙兰身边,“我正要来看你,顺道捎了信来。” 青果上了茶水点心,带着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让姐妹俩自在说话。 大娘子笑着打量了一下把屋子堆的有些拥挤的几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陛下隆恩,高平侯府也是诚意满满!” 蕙兰笑着点头,“姐姐说的是,陛下公正仁爱,高平侯忠君慷慨。” 大娘子笑而不语。 要不是皇帝没拉偏架,还不一定能得这么多好东西呢。东西是其次重要的是态度。不管皇帝是看国公府的面子,还是看前襄城伯的面子。看起来他还是没有为了宠妃而拉偏架,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王家既然以取代顾家为目标,双方基本上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在顾家家主领兵在外的时候,基本上就只能被动防守。这种情况下,皇帝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所以老太太第一时间把消息上达天听,一是要试探皇帝的态度;二就是要看看宠妃的行事了,毕竟枕头风的威力从来都是不能小觑的。 这样的处理结果,要么是皇帝没有厌弃顾家,还有心维护;要么再加上一条,贤妃不是蠢人,知道高平侯府的谋算,护着外甥女并积极和镇国公府和解。 具体的细节,蕙兰无从得知,只能凭着结果反推。而且大娘子显然知道的比她多的多,只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她说说了。 大娘子端了茶轻撇着浮沫,没有说话的意思。 蕙兰乖乖坐正,郑重道:“大姐姐昨夜良言相告,妹妹受益匪浅。关于昨日之事的后续,王家和王家姐妹还要你为妹妹解惑。你知道的,我是个万事不过心的,长这么大几乎没关心过外头的事。如今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小妹再无知也得弄弄清楚,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大娘子转过头看着蕙兰,眸中变幻莫测。半晌,她放下茶盏,幽幽道“我多想你们永远都不必开口问这些事。” 听出她话里的惆怅,蕙兰心口微酸,“人毕竟不能永远是孩子,最该对自己负责的永远都是自己。姐姐只不过比我们大几岁而已,没必要把我们当成孩子护着。一个家要靠所有家人倾心护卫,不能只把担子压给一个人。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你有心护佑弟妹,弟妹当然也想着护卫你啊。” 蕙兰知道大娘子聪明能干,更顾念家人重视弟妹,但是她不希望大娘子把自己逼太紧了。人太聪明了,再加上责任心太重也不是好事啊。 见她面色复杂,有感动有思虑,蕙兰打岔道,“而且咱们女儿家合该比臭男人尊贵些,有事该他们出人出力才对。家里两个表哥和六郎难道真那么没出息,一心要躲在姐姐裙子下面遮风挡雨?” 大娘子噗嗤一声笑了,“阿蕙贫嘴,这样拿二弟他们取笑,当心他们恼了。” 蕙兰嘻嘻笑着,“大姐姐可帮我保密啊,二表哥我倒是不怕,只惹不起三表哥的嘴,六郎我也打不过的。大姐姐也是知道他们三位的心性本事的,合该放开手才对,对姐妹们也是一样的。不趁现在在长辈眼皮底下闯一闯跌跌跤,难不成你要咱们将来独当一面了才摔跤吗?那会可没人给咱们兜底收拾残局了,说不定摔倒了就爬不起来了呢!” 说到后面,蕙兰面上带了正色。从昨天的突发事件可以看出来,四娘子五娘子都缺少历练。这固然是有大夫人的疏忽和五娘子的顾虑影响,可也和大娘子事事包办的做法不无关系。老太太隐晦的提醒了,但是显然大娘子还没有做出决定。 大娘子若有所思,半晌长叹一口气,“是我错了,我再能干,还能护着你们一辈子不成。二弟他们是郎君,合该经历风雨,自己去闯荡,我纵然关心也不能多干涉什么。你们几个妹妹,也都该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该以关心为名,阻碍你们历练成长。这不是爱护,这是再害你们,我大错特错了。”说到最后,大娘子落了泪,激动的要伸手掌掴自己。 蕙兰忙握着大娘的手,“大姐姐别太自责了,你这是关心则乱。如果不是一心记挂着我们几个,大姐姐何苦费这个心劳这个神。”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是聪明人最容易入迷障。 大娘子沉默不语,蕙兰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总算把人劝好了。 大娘子缓缓用帕子擦了擦脸,感触良多,“阿蕙果然聪敏,真的长大了。” 蕙兰谦虚道,“姐姐太过奖了,我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大娘子笑了,忍不住揉了揉蕙兰的脑袋。她不用出门,午睡起了就没梳发型,毛茸茸的的确适合揉。 蕙兰差点炸毛,除了三郎那个二货和四娘子那个女汉子在她刚来的时候爱揉她脑袋,其他人也没这毛病啊,更何况她现在都这么大了。 大娘子哈哈笑着把炸毛的蕙兰搂在怀里安慰了半天,蕙兰也不是真生气,见大娘子心情好了,她也很高兴。 第六十四章 时事 “如果今日天使未至,想必御史弹劾高平侯的折子估计已经蜂拥入尚书省了。”大娘子端着丫鬟重新上的新茶道。 蕙兰乖乖坐着,等待接收信息。 “还记得我对王瑜说过,已经差人告知王家阿翁了。我顾家是武勋,向来不受御史言官待见。但是你外祖父不一样,他是文官。”大娘子俏皮的冲蕙兰眨眨眼。 蕙兰恍然,怪不得要第一时间通知外祖父呢。 “唉,我自认少年老成智计高深,结果还是太嫩了!”大娘子难得的露出一丝懊恼,“我只想着要王家和王家姐妹付出代价,只给王家阿翁送了信,希望他出手给王家施压。结果忘了文武结交的大忌,幸好有祖母善后,及时派了姑父进城。王家阿翁也是老于世故,在太医回城后这边的事传开了才拜访了御史大夫的。” 蕙兰听了直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对老太太和外祖父更加敬佩了。外祖父还好,在朝为官多年,再怎么也有两把刷子。老太太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就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结果却这样思虑周全,老辣果决,蕙兰不能不生出敬佩之意。 难得见永远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大娘子有沮丧挫败这样的表情,蕙兰忍不住笑了,“大姐姐别太丧气了,你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毕竟年轻经历的少,比老太太和我外祖父自然还是有稍许不足的。” 大娘子手肘撑在桌上,托着香腮静静的看着蕙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蕙兰嘻嘻一笑,继续道,“老太太生于侯府嫁入公府,家学渊源,见识自然广博。而且老公爷早逝,公爷彼时还小,自然是靠着老太太掌舵国公府才顺风顺水到今天的。老太太经历这样不凡,当然见识高于常人。外祖父我不了解,但是他老人家科举入仕,为官近三十年。书里不是说宦海沉浮,那官场比大海还变幻莫测,我外祖父在海里游了这些年,练也练会许多本领了啊。” 蕙兰双手一摊,无辜的推理道。 大娘子被她在大海里游泳的说法逗笑了,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思量了一番,倒觉着确实如此。指着蕙兰笑道,“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见识,可见平日的憨态都是装的,再不然就是大智若愚了!” 蕙兰也被逗笑了,“大姐姐说错了,我哪里是大智若愚。我这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大娘子再没法保持仪态,和蕙兰一起笑的几乎打跌。这动静,热得丫鬟频频掀帘偷看。 蕙兰笑着对大娘子的丫鬟道,“难得那天上的端庄持重的仙子也有这样与凡人无异的时候,只这万丈红尘是哪个害的仙子动了凡心下了凡尘?这稀罕十年难得一见,你们今日见了是三生有幸。只记在心里自己回味就好,不然在偶然下凡的仙子面前漏了行迹可就糟了。说不定那仙子恼羞成怒,把你们给变丑了再难找个好夫婿。” 丫鬟们听的忍笑不叠,忙忙退了出去。 大娘子羞恼不已,恨声道,“你个饶舌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蕙兰忙捂着脸求饶,“好姐姐,我错了,看我现在手脚都成了猪蹄,你就可怜可怜我。” 大娘子好气又好笑,笑的肚子疼,又念着她有伤,终究只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背。 这一番闹腾,蕙兰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是脸红脖子粗。而大娘子则是霞飞双靥,粉面桃腮,真是好一个顾盼神飞的大美人。蕙兰看的满心满眼的惊艳,不禁感叹未来的大姐夫好福气。 平日里她冷静自持,妆扮清淡,正是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美人。刚才笑闹了几下,竟然这样惊艳。通俗的说法就是可盐可甜的大美人,文艺的说法就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蕙兰忘了手还肿着,情不自禁的双手撑着下巴,疼的忙撤回猪蹄。抽抽嘴角,转瞬又换回之前梦幻的笑容,只是因为疼痛而多了清醒,“大姐姐,你真好看。” 大娘子再冷静自持,面对小妹妹这样朴实无华的真心夸奖,也忍不住红了脸。只她终究不是一般的姑娘,纵然面红如晚霞,却仍然白了蕙兰一眼,纤纤玉指一戳她的额头,“你个鬼丫头,别想着说好话岔开话题,之前戏弄我的事给你记着呢。” 蕙兰看出她的色厉内荏,连忙讨饶,姐妹俩说不得又笑闹了一会。 之后,大娘子为蕙兰普及了一些不算秘密的外事,当然蕙兰是不知道的。 经过扫盲,蕙兰对当下的公开的时事有了初步的了解。 当今陛下现年四十五岁,看他当政二十多年的表现,算得上是一位明君。 先皇后出身任城伯府,与陛下是结发夫妻,据说感情颇深。先皇后出身不及淑妃德妃之流,但却是广有贤名,于显庆六年薨逝,享年四十一岁。生皇三女昌文帝姬及行二的皇太子,姐弟中间还有两子,幼殇未序齿。 皇太子今年年方十五,据说形容俊美,温良敦厚。 蕙兰咋舌,这个评语,相对大皇子三皇子的龙章凤姿,文武双全可差些意思啊。 昌文帝姬已经出阁,择广平侯嫡次子为驸马,居公主府。这位嫡公主风评不错,据说贤良敦厚,有先皇后之风。 淄博侯于显庆三年病逝,因曾有旧伤,子嗣难昌,只得一女王玖。当时因着爵位承继之事,闹的不小。高平侯为淄博侯亲兄,有意过继次子承继淄博侯爵位。但是因着法度没能实现,于是僵持了下来。直到显庆五年清明后,圣旨下,淄博侯除爵。 陈贤妃揭秘情深,王家姐妹与醇和帝姬相交甚笃醇和帝姬芳龄十二,因着陛下宠爱,略骄纵跋扈。 蕙兰秒懂,这个是王家姐妹的靠山,要躲着。 除了说些重点人物,大娘子还说了些当今处事的准则。听说他近三年陆续夺了四五家后继无人的人家的爵位。 蕙兰觉着这个皇帝,他似乎不喜欢人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有功有人才,你尽管施展,他不吝赏赐。你没人才没功劳,就不要想着躺在功劳簿上吃闲饭。 这么看来,这个皇帝比较功利。那么只要顾家静守本份,又有人才有功劳,应该暂时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六十五章 行动 老太太在顾家拥有绝对的权威,她说的待三天,多一天都不行。 蕙兰作为伤员,一个人躺了一辆车。 听说四娘子写字熬到半夜,静悄悄的在补眠。五娘子也不遑多让,大娘子也没有过来打扰,帮老太太分忧带着七娘子坐车。所以这回程路上,蕙兰非常清静。 偌大的车厢里,就蕙兰和两个丫鬟,她靠着软枕半躺着,被服侍的妥妥贴贴。因着她受伤,各色鲜果点心络绎不绝,三郎都没忍住过来吃了一次。她这会手都不用动,一口点心一水果再一口香茶,啧啧啧,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总算蕙兰还有点理智,没有多吃,不然估计天热的时候,就等着徒伤悲。脂肪不止是影响美丑,更影响健康,这点蕙兰一向慎之又慎,所以面对美食多有克制。 吃好喝好了,蕙兰眯着眼睛假寐。 文清小朋友没什么大事,还要和家里人在庄子上待几天。估计之前的事把家长吓到了,坚决不让出门,哭也没用。没办法,文清只能把满腔的忿恨,关切,委屈尽数付之信纸。这几天她家信使几乎每天两趟的跑,信里把王玖骂个底掉。从她小时候惩罚奴婢,到长大了毁漂亮丫鬟的容,再到痴缠一切俊美的郎君…… 啧啧啧,蕙兰不禁感叹,你一个才八岁的萝莉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女的生平这样熟稔,你老才是穿的!是以,蕙兰对好朋友的言论持怀疑态度,就当看八卦论坛了,全当解闷。当然,作为好朋友,她以每天一封信的频率对她的话表示的震惊,并对她的博闻表示真心的佩服和对王玖由衷的鄙视。 估计是受到了鼓励,文清的八卦课堂开始扩大,覆盖了以王玖为圆心,以京城为半径的上到十五六岁,下到五六岁的贵族娘子。 蕙兰啧啧称奇,之前倒没发现这个朋友的这方面天赋。那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些王玖,点亮了好友的这项技能,帮蕙兰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 另一边王表姐的信就比较正常了,先是问候了她的身体健康,关心了她的心情。然后隐晦的说了一些她知道的王玖和与她有关的闺秀的言论及行为。 所以蕙兰觉着还是表姐比较靠谱,只举实例不发表意见,用事实说话。 这么一看,文清适合做八卦周刊的编辑,王表姐则该是时政热点的笔杆子。 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蕙兰暂时还不算紧迫。王玖被关禁闭一年,圣旨金口玉言,王家估计不太敢打折扣。而且经过这个事,王家女郎的教养问题被摆在了台面上。王家人就算再嚣张,应该也得低调些日子。至少得造造势,挽回一下声誉这才对。 家里国公爷很稳,听说又有捷报传来。顾家低调且忠心能干,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那叫一个稳如老狗。所以蕙兰目前最紧要的就是养伤和寻摸大娘子的及笄礼物。 至于李家重新关注京城的事,就是回去传句话的事。李叔知道她受伤,必定会来看她的。增加一个工作项目,必然要增加投入。蕙兰都想好了,就把这次得的东西折价,按月给李叔资金。也算是取之于害人者,还之于害人者了,至于怎么还,那就走着瞧。 但是这个事怎么说呢,那也不是能立竿见影的,更没什么具体的目标。她也就是有了危机意识,起了自保的心了。而且以她的人力物力,最多也就是打听打听京里的新鲜事,看看邸报罢了。最多就是多关注关注王家,早点知道他家的事。 不过没关系,每一个文学爱好者,至少逻辑上没什么大的缺陷。蕙兰自认为是个逻辑鬼才,指不定就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推出什么呢,而且她还有顾家王家做后盾呢。蕙兰越想越得意,半点想不起来从前那些日子。那些卡文卡的差点吐血,写的东西被骂狗屁不通的悲惨岁月! 咳,不管怎么说,聊胜于无。没有李家在外收集了再给她传信,她连这些众所周知的东西都没渠道知道呢,总不能天天追着姑父二郎他们问。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会惹人烦的。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所以蕙兰决定还是靠自己最好。 我去,王玖你等着,看姑奶奶阴不死你。蕙兰没注意,又牵到了伤处,疼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暗骂道。丫鬟们忙上前帮她把脚放正,并嘘寒问暖,娇声安慰。 蕙兰暗暗发誓,等有人来看她,或者她能出门了,必定逢人就说王玖的好话,说她不是有意的。哼哼,蕙兰笑的阴险,她最多得个傻缺圣母的称号,你王玖就等着被孤立。趁着她一年出不来的时间,蕙兰决定抓紧时间坑死仇人。 有人说你坏话,你没法反驳,那就拼命在人前夸她。你固然成了众人眼里的傻缺圣母,而那个人就绝对是大家心里的阴险小人了。这样一个人,谁敢深交,不怕被下黑手吗。 蕙兰打定了主意,笑的像个狐狸,摆手安慰青果柳芽她没事。美滋滋的想着,最终在马车的颠簸中睡了过去。 之前说过,顾家重视学业,回去当天下午的武课照常进行。 作为伤员,蕙兰哈皮的被放了假。对此,蕙兰面上丝毫不敢漏出来,甚至还要做出惋惜的神情。她怕暴露了被尚武的姑母命人抬到校场,陪着上课。那就哔了狗了,蕙兰会哭死的。 幸好,蕙兰的表情管理还算过关。老太太发话,放她十日假,好好养养。十日之后再去上课,文课全程参与,武课只需要练上半身的动作。等完全康复后,再全身心投入学习。 蕙兰心里哭笑不得,面上还得笑着谢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教育事业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家长心里的重中之重啊。 借着这十日假期,蕙兰见了许多亲戚朋友。除了王家和李叔他们,主要是顾家的要紧亲戚。 蕙兰秉承初心,在各家的小娘子面前做圣母状。一副相信世界美好,没有坏人的圣母样。表示王家姐妹肯定都不是故意的,对于王玖的处罚她很内疚巴拉巴拉的。除了个别精明的,小娘子们大都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告辞的。 大娘子和五娘子提都没提这个事,只是见了蕙兰都笑的高深莫测了些。想来在表姐妹和好朋友面前,少不了叹息两声蕙兰单纯什么的了。四娘子则整个是幻灭的,差点要化身福尔康把蕙兰摇醒。让她从圣母附体的状态醒过来,恢复正常。 蕙兰表示无语,只能面上答应的信誓旦旦的,后续郎心似铁,此心依旧。估计还是有人和四娘子解惑了,所以她后来看蕙兰的眼神总有些不可思议。似乎一起长大的可爱小姑娘是个披着画皮的狐狸精??? 第六十六章 及笄 蕙兰充分表现了一下什么叫身残志坚,天天被抬着去上课。她本来也不想这么劳师动众的,让给她整两根拐杖自己架着去。这样还能锻炼身体呢,一举两得啊。奈何被家里上下老少一致反对,理由是太不体面了。 蕙兰:…… 没办法,蕙兰一个人的小胳膊还是拗不过全家人的大腿的。只能被抬进抬出,每天只有在校场或者晚上在房间才能架着不体面的拐杖活动锻炼了。 果然是拿在手里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往常蕙兰可没这么勤快,体育课开小差那是常规操作。要不然武师傅也不至于盯着她练上马下马,练的她吐血,还要被三郎他们笑话,真是生不如死啊! 大娘子的生日在四月下旬,及笄是大事,所以在交代好李叔后蕙兰全心投入准备礼物的大事里去了。 大娘子是国公嫡长女,顾家小辈最年长的一个。家里长辈又都是疼孩子的,所以早早就开始筹备了。连远在边关的国公爷都让人送了几次东西回来,可见重视。 吉日定在生日当天,正宾选了宗正夫人康王妃。这也是老太太的亲姐姐,她娘家唯一与她婚后正常交往的亲人。康王是当今的族叔,已经年近古稀。初代康王是太祖的堂兄弟,历代宗正皆出于康王一脉,尊贵超然。康王府风评甚好,公正严明又不乏慈和,深受皇族和勋贵尊重。 赞者选了大娘子的亲舅母——魏国公夫人,侍者自然就是大娘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四娘子。 原本家里有意让李夫人为赞者的,但是被她推辞了。老太太,大夫人和大娘子分别劝了都没用,李夫人很坚决,只得换了魏国公夫人。 家里定宾客定菜单,做新意打首饰,从上到下忙碌不停。最清闲的就是蕙兰这个伤员了,毕竟二郎他们上完课也是要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的。 对此蕙兰挺内疚,成人礼是一辈子的大事,偏偏她关键时刻掉链子,丁点忙都帮不上。大娘子这个当事人一边忙着,一边还得安慰她。蕙兰赌咒发誓一定要送她一个最好的礼物,大娘子当然不会煞风景,当然说拭目以待。转移了注意,蕙兰好受多了。 接下来,蕙兰每天固定翘掉半节或一节武课。李管家几乎天天登门,每次都是照例两人再加上几个妈妈丫鬟讨论蕙兰想到的东西。有实际方便且大多数人赞成的,蕙兰就指使他去寻摸。或者让柳芽和水仙拿出她的账册,在上面翻有什么适合的东西。 于是还没到四月,蕙兰已经准备好了好几样礼物:一套犀角梳蓖,从大到下,种类齐全的可以从太奶奶传到重孙女;一套黑檀木头饰,钗蓖簪齐全,福禄寿图案各一套,是用一套木料雕出来的;一对龙凤玉佩,雕工精美,暖玉为料,朱红为底,很稀少;再就是一对翡翠指环。 最后一个没过复赛,因为颜色不好被掐了。龙凤佩也没活过第二轮,蕙兰还是觉着这个更适合做结婚的礼物。另外两个直让蕙兰纠结到四月中旬,最后还是参考了五娘子的意见才定了梳蓖。四娘子倒是有不同意见,两个都没看上,被蕙兰呵呵着无视了。你倒是早说啊,都这会了,换也来不及了啊,所以蕙兰装死了。 四月十九是正日子,国公府大开中门迎接八方来客。什么叫车水马龙,什么叫冠盖云集,蕙兰这次总算见着现场了。全家人齐上阵,老太太负责招呼王妃公主老封君和年长的诰命;大夫人负责年轻的诰命夫人,李夫人则是接待品级稍逊的管家夫人;男客就是二老爷带着亲家和二郎几个接待了。蕙兰和五娘子七娘子一样穿着粉色的衣裙,粉嫩嫩的做吉祥物。还要负责招呼来的小娘子们,当然蕙兰只负责坐着陪聊,主力是五娘子。 魏国公府,长乐侯府以及康王府的小一辈早早上门帮忙。压根不用担心没人帮五娘子招呼人,所以蕙兰坐的很稳。 大娘子作为主角,四娘子作为重要配角,只能等在后堂静候吉时。当然,四娘子还要出来见礼的。 吉时还差半个时辰的时候,康王夫妇到了。随着今天最重量级的主宾到场,场面热烈到了极点。当然当今大皇子三皇子虽然已经成婚,但是还没有分封出宫,于是只送了礼物过来。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蕙兰都替自家姑父松了口气。 老王妃被老太太亲自迎进了内堂说话,只等吉时一到,就可以开始仪式了。听说大娘子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梳洗打扮了,早饭都只吃了一点。蕙兰挺同情大娘子,于是找了机灵的小丫头,重要节点都让她把外面的情形传给大娘子,好让她心里有底,也不用等的那么无聊了。 当然,要是能陪在大娘子身边,估计无聊的坐不住的会是蕙兰。她这这点纯粹是杞人忧天了,大娘子从头到尾气定神闲,闭目养神,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但是大娘子还是笑纳了小妹妹的好意,打赏了这个小丫头,小丫头劲头更足了。 蕙兰一边陪笑一边瞄着漏壶,默念赶紧到点,她在这香气扑鼻的花厅里快要嗅觉失灵了,而且坐太久那啥疼,快要坐不住了。 估计老天听到了亲闺女的期盼,有丫鬟来报,夫人们已经去了正堂,吉时将近,请小娘子们前去观礼。小娘子们当即三三两两的出了花厅去正堂,蕙兰终于能大喘气了,她心里直念佛。 等蕙兰落在最后被抬到正堂的角落,偌大的正堂已经或坐或站的几乎要满员了,只留出了中间丈许的空间。充当司仪的国公夫人凤冠霞帔,礼服加身,更显威严。她出身请全场肃静,连呼三遍,堂上已经是落针可闻。 蕙兰有些紧张,她第一次见识古代的成人礼,还没开场已经感受到了肃穆与郑重。当即攥紧了手,抿着唇紧张的等待仪式进行。 就在大夫人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堂外传来一声高呼,“天使到……”调子拉的老长。 蕙兰憋着一口气差点呛死,我靠,谁搅局。 她反应迟钝不代表别人也迟钝,康王夫妇为首,老太太大夫人居次,李夫人两口子最后,齐齐到堂中肃立。其余就坐的也都站了起来,全场肃立静候天使。蕙兰反应慢了半拍,被青果水仙架着站直了才反应过来。 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蕙兰低着头腹诽。这么寸的时间点,她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呢! 第六十七章 圣旨 感谢大秦朝的民主,接旨不用跪趴在地,不然蕙兰绝对会谢。 本来大娘子目前应该是不适合接旨的,毕竟还未成礼,衣服头发都不合规矩。奈何那位穿金戴银翘着兰花指的天使笑的春暖花开,言说旨意是颁给大娘子的,须得正主在场才能宣读。老太太当即赔罪,大夫人忙让人去传话。 不片刻,大娘子急急从内堂走出,身穿着宽大的浅色袍服,秀发用一条彩帛束起垂在身后。 因天使明言旨意是颁给她的,所以她站在了老太太另一侧。站定后,大娘子面色沉静,礼数周全的先向天使陪礼。 那年纪不大的天使倒是和气,不但没有怪罪,还微微欠身向大娘子回了一礼。 大娘子笑容不变,微低了头,眸中忧色一闪而过。心中大感不妙,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慢慢攥紧了。 老太太恭敬的道,“家中小辈不成器,中官见谅。圣旨当前,还请中官先行宣召,过后再摆酒为中官赔礼。” 中官笑着再一欠身,旋即正了面色,高呼圣旨下…… 那抑扬顿挫,婉转悠扬的尾调听的蕙兰一哆嗦。 圣旨中心论调有两个:一是把顾家,顾国公夸了一遍,说他们忠心能干,守土尽责,有大功于国,是大忠臣,皇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希望顾家再接再厉再创辉煌巴拉巴拉;二就是给顾家大娘子送赏赐,说是听贤妃说顾家大娘子今日及笄,特赐下赤金累丝八宝钗笄各一对,另外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赏赐。 听了这个蕙兰心里直嘀咕,又是贤妃,这位宠妃存在感挺强啊。她提醒皇帝顾家大娘子今天过生日办成人礼,让皇帝赐下东西,这是求和的意思,蕙兰不敢确定。不过她转念一想,爱咋咋地,说破天顾家和她都是受害者,管她贤妃什么意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太太带着儿子媳妇孙女孙子们谢了恩,领了赏。正要请天使上坐观礼,谁知那天使又笑眯眯的拿出另一卷圣旨。只得继续恭敬肃立,等着接旨谢恩。 蕙兰心里怪怪的,什么情况啊,为啥还要分两个圣旨。莫名有点心惊肉跳,蕙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等着听这第二份圣旨。 凭着蕙兰的水平,勉强听了个半懂,前面一串彩虹屁把大娘子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终于说到了正题:我有佳儿尊贵无双尚未娶,你家有好女年华正好该许嫁。兼之君臣相得美名传世,合该亲上加亲做亲家…… 蕙兰惊的忘了喘气,差点被唾沫呛着。她死咬着嘴唇总算憋住了,这一刻蕙兰心头发凉,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出一点幺蛾子。 等她回过神,就见着顾家自老太太往下各个喜笑颜开的,正在接受四周众人的恭喜。大娘子垂了头向那笑的花枝乱颤的天使和康王夫妇一福身,疾步退回了内堂。 看着堂上言笑晏晏的众人,蕙兰只觉着她此刻像一个局外人,游离于外。 蕙兰靠着身边人慢慢滑坐在春凳上,她此刻心里一片茫然。就这么随便就决定了一个贵族少女的终身了?开什么玩笑,说好的接近现代的民主和自由呢?我勒个大槽啊,贼老天,你玩我! 蕙兰像个木雕一样端坐着看着前面,看着大送走了鸟人然后各归各位,空出场地;看着大娘子面色微红的走出来进行仪式,跪坐着梳头插笄更衣下拜,看着康王妃嘴里念念有词,看着老太太笑的慈爱笑的眸中有星星闪过,看着大夫人满眼泪花的笑着…… 终于,蕙兰接收了这场仪式的最后一句话:礼成。她立刻吩咐抬她的婆子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她不知道她此刻面色如何,她也没兴趣知道。只看到青果和水仙满脸的担忧听到她们路上不经意的提到蕙兰早起就不适之类的话。 蕙兰这会不敢开口,她怕她一开口就吐出来了。意识一回笼,她就觉着胃里百转千回,不停的有东西涌上来,几乎要涌到嗓子眼了。 无论如何,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没什么能帮忙的,但也绝不能添乱。所以蕙兰坚持到礼成立刻退场,接下来是吃喝时间,她可以不用在场了。 才回了院子正堂,春凳还没放下,蕙兰已经侧身伏倒呕吐出声了。她吐了半天,不止是早饭,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终于再吐无可吐了,她才软绵绵的趴着直喘气。 屋里乱成一团,惊叫连连。 蕙兰眼皮重的几乎抬不起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嗓子,“所有在院子里的人听着,一个都不许出院子,不准惊动任何人。谁敢不听话,不管她是谁,我要她的命。” 吼完,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蕙兰失去了意识。 蕙兰从上辈子睡眠质量就很好,几乎不做梦。但是这一次,她睡的一点都不踏实。人动不了,意识却似乎还清醒着,光怪陆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她眼前呼啸而过,络绎不绝,让她没有片刻的安宁。她想出声想尖叫却连嘴唇都动不了,蕙兰觉着自己快窒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蕙兰觉着手指刺痛,仿佛有蝎子在蛰她。十指连心,终于在痛了好几下后蕙兰终于猛的睁开眼,用力举起手胡乱挥动,腿脚也没闲着连连踢蹬,似乎要把手上的蝎子和身边的东西都打跑。 “阿蕙,阿蕙,快醒醒,你这是魇住了。”有人抓住她乱挥的双手,按住她的双腿,在她耳边急切道。 蕙兰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觉着手脚被抓住了,于是使劲扭动,想要恢复自由。手上的钳制在变弱,蕙兰挣命一样更加使劲扭动。 最终,啪啪两声脆响,终于让蕙兰停下了激烈的动作。 眼前迷雾渐渐散去,蕙兰的眼睛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前是大娘子又急又怒的脸。 蕙兰眨眨眼,茫然的看着眼前。慢慢的知觉一点点回笼,脸上,手指手臂还有腿脚一齐攻击中枢神经,蕙兰疼的呻吟出声。 我勒个去,这是被车撞了还是被碾子碾过啊,怎么全身到处都疼啊。蕙兰意识虽然回笼,但还是有延迟,不由得心里骂着。 “醒了?给我躺好了,不想做瘸子就别再乱动。”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冷冷道。 蕙兰登时僵住了,不知道是怕成瘸子,还是害怕说话的人,一动不敢动的躺着了。 大娘子又气又急,看蕙兰终于是清醒了听话了,立刻让侯在一旁的府医给蕙兰看脚。但是她仍然不敢放松,抓着她手腕不放。给伏在床尾,之前按住蕙兰双腿的青果使了个眼色,让她也不能放松了。 青果青白着脸点头答应,胆战心惊的看着府医给蕙兰检查脚上的伤处,生怕有什么不妥。 万幸,蕙兰为了今天的大事,特意加固了脚上的禁锢。她发狂的时候青果又按的及时,没有伤上加伤。听了医者的话,大娘子和青果加上屋里的王妈妈和丫鬟们齐齐松了口气,王妈妈攥着柳芽的手当初泪如泉涌。 第六十八章 坦言 房间内没有点灯,应该还是白天。蕙兰用手挡着脸,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死。信息量太大,蕙兰老旧的CPU已经烧坏。 大娘子给蕙兰留了面子,让府医给她检查。听到府医说是受惊过度,一时失了意识,没有大碍,她这才松了口气。交代府医开药方并让他不要乱说话,这才打发了他出去。府医是顾家养着的自己人,大娘子不过是顾及今天家里有大事这才多交代了一句。 然后大娘子又打发了屋里的丫鬟妈妈们,这才亲自倒了一杯热水走到床边坐下。 “行了,屋里就剩我们了,坐起来喝杯水。”大娘轻声道。 半晌,蕙兰才慢慢放下手臂,碰到手指忍不住疼的吸气。露出了两边各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的脸蛋。 难得的,蕙兰没哭也没磨蹭,都没用大娘子帮忙就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小心的没有碰到脚。她低着头,默默的从大娘子手里拿过杯子,一仰脖全灌了下去。她昏倒之前把胃里都吐空了,之后又出了许多汗,正口干舌燥呢。 大娘子耳聪目明,也没用她开口,直接拿了水壶过来给她续上。蕙兰喝了三四杯这才喘着粗气表示不喝了,大娘子把水壶和杯子随手放在了床边高几上。然后正襟危坐,定定的看着蕙兰,等她说话。 蕙兰半垂着头,半晌没动静。生命之源下肚,意识终于全部回笼呢。她知道大娘子等她开口解释,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说。她能和一个封建社会的贵族女孩说什么呢,民主,自由,女权?可拉倒,大娘子估计会认为她中邪了,叫了道士和尚来给她念经灌符水。 “什么时辰了?”蕙兰开口问道,嗓子有些沙哑。 “将近未时了,家里上下忙坏了,祖母母亲她们应该午歇将醒了。二婶今日辛苦,想必没空午歇,眼下还在筹备晚宴。家里满堂宾客全都告辞回去了,弟妹们午后无课,应该都在自己屋子里。”大娘子耐心很好,不止答了她的问题,还展开说了说。 蕙兰暗叹一口气,及笄礼全部程序走完连午时都不要,宾客们本来应该就吃一顿午宴也就行了。这会又张罗着晚宴,估计是知道大娘子得了圣旨允婚来道贺拉关系的。 这会蕙兰只剩下挫败和无力,她来了三年的了,大都是与世隔绝的过日子。被一些和电视上小说里相比更开明的政策习俗迷了眼蒙了心,没有认清现实。真当她只是换了个年代生活,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些物质方面的便利享受。顶多就是没有电,没有网,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姨妈巾,没有高明了医疗科技这些。 今天她终于被圣旨狠狠打醒了,原来她失去最多的就是人权和民主。哪怕之前王家带来的阴霾让她想过株连这个问题,但是毕竟离她太远太远,她想想也就放下了。可今天,她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亲身经历永远是最深刻的。 可是,她所能做的基本没有。哪怕她是自认高人一等的先知文明人,但其实她也只是一只社会的蝼蚁。蕙兰从来都活的很清醒,哪怕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腐朽也只是让她暂时迷失了。这一刻,她是彻底清醒了。 “我这边的事,没惊动长辈?”蕙兰终于抬头看向大娘子,问的忐忑。她其实是想问她这一晕倒没穿出去给人做八卦。顾家今天大喜,但是顾家不是没有仇家敌手。顾家人是她的亲人,她不希望坑了亲人。 大娘子面色平静,看了她一会才道,“放心,你的院子关了门,下人都没有出门。因着半个时辰前翠微在你院外听见哭声回去报了我,我不放心悄悄过来看看。” 蕙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很庆幸。 继而蕙兰抿着唇苦了脸沉默了,她是该高兴只有大娘子一个人知道这事,还是该苦恼大娘子是全家除了老太太最不好忽悠的人? 蕙兰心里百转千回,大娘子稳坐钓鱼台。大娘子很适合和人打心理战,以不变应万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蕙兰一边苦笑一边苦中作乐。 最终,蕙兰放弃挣扎。在聪明人面前自作聪明那是作死,在亲人面前说谎那更加不是东西,于是她坦白了。 “今天的第二道旨意,意思是要让姐姐做太子妃吗?”蕙兰撑着身子向后靠着床架让自己坐舒服了,这才看着大娘子轻声道。 大娘子看着空出一大半的床没有抬头,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脱了鞋子爬上了床铺,和蕙兰并肩坐好。半晌才道,“那只是一份口谕,还不是正式的指婚旨意。但是名分已定,所以阿蕙说的没错。” 听不出大娘子的情绪,蕙兰偏头去看她,“姐姐你见过他吗,你开心吗,期待吗?” 大娘子笑了,“殿下我是见过挺多次的,也曾说过话。但是,这和开心与否期待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蕙兰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话听的人心里有点堵。 大娘子顿了顿继续道,“大秦女子十五及笄,以示成年,而后便可以允婚定亲,十六七岁便要嫁做人妇了。不管是父亲还是祖母母亲,他们都曾说过等我成年了,便为我悉心挑选良人。无论是谁,只要我瞧不上就绝对不会答应。”她嘴角噙着笑,看着床帐,眼光有些涣散。 蕙兰微皱着眉,是啊,大娘子就算再出色再美丽,再多人家看上,按规矩也得过了及笄礼才能提。一家女有百家求,要是没有今天的第二道旨意,可以相见顾家接下来一两年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大娘子选个佳婿送她风光大嫁。不只是长辈,他们这些弟妹,也会帮着大娘子千挑万选,百般挑剔,肯定是要挑出一个举世无双的出来的。 可惜,万般的疼宠和傲人的家世,也抵不过一纸圣旨。蕙兰心里堵的难受,咬着牙把狗皇帝在心里千刀万剐。看着平静的大娘子,蕙兰顾不得手指尖的疼,握紧大娘子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大娘子的手半握着,冷的像冰块,蕙兰满心满意的疼。那样骄傲的天之骄女,仍然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她肯定很难过。蕙兰没说话,只默默的陪着她。 大娘子仿佛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故作轻松的问蕙兰,“所以阿蕙,是被这件事吓晕的?这传出去估计会让三郎他们笑话死的!” 蕙兰苦笑,她之前的无能狂怒确实就是源自于心底超出预想和无法掌控的惊惧。在穷困潦倒的上辈子,真的被逼到绝境还能自杀呢,再拍个视频,让对家也不能好过。可是这里呢,就算被逼到绝境,她能去死吗?不好意思,不行,你死一个不算完,要死得死一户口本啊,卧槽!!! “可能是我年纪见识少,我总觉着我们都很自由,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和命运。结果……”蕙兰说了实话,任你再任性桀骜目空一切,撞上君命难违都得歇菜哑火。呵呵,这是怎样一个坑爹的真理啊。 大娘子惊讶的看着蕙兰,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大娘子近乎耳语的说:“权势的确能决定其他人的人生和命运,但是我深恨这种不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蕙兰愣了愣,继而哭笑不得。她冤枉啊,她真的不是鼓励大娘子将来熬死公公后压着丈夫做武则天啊!她很赞成大娘子的话,凑过去小声澄清自己,“姐姐误会了,我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没有的这种专制的制度,没有任何人能掌控别人。” 大娘子睁大了眼睛,微张着红唇,显然是被蕙兰超凡脱俗的言论震惊了。蕙兰无辜的笑着,缩了缩脖子等着大娘子回神宣判。 第六十九章 看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娘子终于开口了,“把这些话咽进肚子,不准再吐出一个字来,记住没有?”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蕙兰被她少见的严肃吓的一激灵,回过神连连点头。她又不是革命先驱,没想着开天辟地,更不想找死。要不是今天情绪到了,她这辈子连说梦话都不会说这些的。 大娘子沉着脸,严肃的盯了蕙兰好一会,这才坐正身子,深吸几口气慢慢恢复了平静。 蕙兰被吓了一大跳,冷汗都冒出来了。从大娘子从来没有过的失态来看,她的言论确实非常危险,蕙兰心底后怕的厉害。 “你昨晚受了凉,晨起又吃了难克化的东西,所以才会不适。今天家里有喜事,上下都很高兴,就不要报给长辈让长辈们忧心呢。明儿我会打发人去学里给你请假,你暂时别去了。每天会让府医来给你请脉,直到你康复为止。你院里的人,都是伺候久了的,估计你是不想换的。今儿她们估计都吓着了,还得你自己去安抚,不要让她们因担忧而出错了。”大娘子下了床,自己穿好鞋子站在床边看着蕙兰说道。 蕙兰初时还有些迷茫,继而白了脸青了唇。勉强稳住没有发抖,连连点头,炸着胆子道,“大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院里的下人都是伺候久了的,没有调三窝四说是非的祸害。今天是因为我突然病倒关心则乱才忙中出错了,我会教导惩处的。长辈们近来操劳,这些小事就别惊动她们了。” 大娘子扫了一眼窗外才转回头,面色有一些沉重,“这一次我应了你,但是你要记在心里,她们的生死荣辱全系在你身上。以后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先想想她们,想想家里人。” 看着蕙兰小小的身子有些发抖,大娘子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动了动。但最终她还是只留下一句让她好好休养的话就出去了。 听到门响,蕙兰抖的缩成了一团,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有人进了屋子,蕙兰感受到有人关心的抱着她,不停的在她耳边叫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蕙兰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只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被慢慢扶着躺在了床上。 半睡半醒间,有温热的液体喂进嘴里。蕙兰出人意料的乖巧,喂什么咽什么,让伺候的人松了口气。索性她只是昏睡,并没有发热,所以丫鬟们还不算惊慌,只分批守在床前。 蕙兰再次意识回笼时已经是深夜,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只看到昏黄烛光下她的床。耳边有着清浅的呼吸,蕙兰一偏头就看见了青果正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想来是不放心她,不然即使值夜也都是睡在屏风外的罗汉床上的。蕙兰心酸酸的,她的无知差一点就害死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包括王妈妈在内。 蕙兰也是阅尽千帆的江湖老鸟了,权谋类的东西不知道看了多少。理论知识堪称宗师级,但实践知识必定是是白痴级的。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今天的事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彻底看清了这个社会的规则和她的无知天真。 她没兴趣学着某些天选女主迷尽众生,名扬四海。她更喜欢自娱自乐的做一个快乐的平凡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所有穿越者的优越感和自大感。正是有这些给了她勇气和安全感,冲淡了她的恐慌和无措。 但也正是这些优越感和自大感让她本能的缺乏对当世的正确认知和对皇权的敬畏,这些恰恰是最致命的。生活在惊涛骇浪中,不披荆斩棘做一个弄潮儿引领风骚,那就只能化去棱角沉底做一枚鹅卵石,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拍死在沙滩上粉身碎骨。 蕙兰很有自知之明,她没那个本事没那个心气做弄潮儿。所以,她就只能舍弃那些不合时宜的优越感去适应这个她要生存的地方。她并不想找麻烦,也不想连累亲友,更不想找死。 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前的迷雾一点点散去,蕙兰终于彻底看清了来路。没错,她李蕙兰也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凡人罢了。她爱吃爱玩,娇气爱享受,更贪生怕死,是一个没出息且利己的俗人 蕙兰突的笑了,无声的笑的停不下来。胸中闷了一天的郁气仿佛都随着她的笑排了出来,让她的呼吸顺畅了起来。她没兴趣做什么人上人,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让身边的人都平安喜乐。截止目前,她很满意她的生活,谁要是想破坏她目前的生活,她肯定咬死他。 蕙兰此刻彻底通关,身心舒畅。想起之前的不理智行为和那些傻话,她自己都觉着不好意思。她这几年过的太舒适了,失去了成年人的理智和危机感。 顾家虽然烈火烹油,但也不是固若金汤。她享受着顾家的庇护和疼宠,却丝毫付出都没有。这是不对的,人活着,有多大能耐享多大福。就目前来说,她李蕙兰配不上这些福气。为了将来不折福,她从此以后,可要长心了。 想到大娘子,蕙兰满心的惭愧。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她成年的日子。却有那么不愉快的经历,还不能表示出来。连躲在房里默默消化不快的可能都被她打断了,想想蕙兰都觉着糟心。要是交换角色,换她李蕙兰经历大娘子今天的全部,她估计会把这个事精打包扔到野外喂狼去。 这么一看,大娘子确实是个宽容大度的好姑娘。她不仅没有把蕙兰打包扔出去,还亲自过来看她,给她找医生,还听她的大逆不道的言论受惊,还帮她遮掩,提醒她慎言慎思……这么一看,蕙兰真是觉着她本人真该千刀万剐啊,太不干人事了。 蕙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而发笑,忽而叹气,这一番动静,终于把本来就没睡实的青果吵醒了。 青果猛的坐正,看着睁着眼睛,面色平静和煦的蕙兰愣了愣,这才喜形于色,“姑娘,你觉着如何?”边说边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她的手,觉着温度正常,这才放心。 没等蕙兰开口,她忙直起身在拿起床边高几上的茶壶给蕙兰倒水润喉。 蕙兰本来也想开口安慰一下她的,奈何嗓子干哑一时间出不来声。这才静静的等她倒了水喂她喝下,这才觉着嗓子通了。 “没事了,别担心。其他人呢,都在哪儿呢?”蕙兰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青果却听的差点眼泪夺眶,狠狠咬了嘴唇这才勉强忍住。深吸一口气道,“姑娘放心,水仙就在罗汉床上睡着,我俩约好替换着守着姑娘。王妈妈今天似乎吓着了,守着姑娘不离身,直到亥时才被林妈妈劝着回房去了,我让柳芽陪着她安置了。其他的丫鬟婆子由林妈妈做主,让司其职,到了时辰都赶去睡了。林妈妈守到将近子时见姑娘没有发热这才回房了,嘱咐我有变动随时叫她。” 蕙兰听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估计都被她吓着了。这么一群以她的意志为意志的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为她,却差点被她害死。她真是该死啊,蕙兰万分自责。 青果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蕙兰微微侧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青果的手,“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住,放心,以后再不会了。我没事了,你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青果作为蕙兰院里的第一丫鬟,今天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她跑前跑后,忙里忙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不止不能哭,还得安抚其他人,稳住大家。要不是还有林妈妈在,青果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这一刻,更深夜重,万籁俱寂,听了蕙兰短短的几句话,青果终于哭了出来。 第七十章 突变 显庆八年五月中,边关急报,主将振国公顾凛在追击契丹溃兵时坠马受伤。 消息传开,京城震惊,皇帝连下三道旨意。一是临阵换将,令边关副将成安侯暂代主将之职。二是任命高平侯接替成安侯副将之职,与兵部左侍郎带同四位御医同行急赴边关。三是令御医尽力救治振国公,若可远行,随侍回京休养;若不可挪动,则在原处救治,待平稳后归京。所需药材器物,边关三洲需尽力供给,敢有阻滞拖延者斩。 这一变故于顾家不亚于八级地震,国公夫人闻讯病倒。幸而有太夫人坐镇,才不致惊慌失措。而后又有天子降旨安抚,派下御医,这次彻底稳住了顾家。因顾家二老爷为金吾卫副指挥使,责任不小,无法亲赴边关,而世子又年岁太小。最终顾家派出顾家长男顾峻,随同朝廷人马同赴边关,侍奉振国公左右。 一月后,兵部侍郎先行归京,禀报边关军情后言明振国公伤情已稳定,正缓行入京,御医随侍在侧。 天子闻报大喜,当即下明旨赐婚,册封顾家嫡长女媛为皇太子妃,并赐下女官教习数名随侍皇太子妃。念及振国公伤重未归,婚期被定在一年之后。 圣旨下,顾家再次成为燕京的中心,冲淡了振国公伤重的阴霾,顾家燕京第一勋贵的名头更重了几分。 这几个月风云变幻,蕙兰更深切的体会到了皇权的厉害。国公爷受伤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才解除了禁足。凭着她的大彻大悟和静心修养,还加上五份用心的道德经手书,终于获得了大娘子的原谅。或者大娘子本来也不是真的怪她,只是气她不懂事。 姐妹俩又说了许多体己话,大娘子话里话外不乏对她的劝诫。蕙兰知道好歹,当然虚心受教。 事后蕙兰对大娘子更佩服了几分,她被关了半个月,府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上门或派人来探的,包括了她的亲姑母。等她出来了,自上而下对她只有关心疼惜再无其他。她忍不住想打听姑母得到的是什么解释,却只得到姑母讳莫如深的制止和避而不谈。蕙兰更好奇了,这不科学啊! 可惜,这不科学的事还就是发生了,蕙兰不能不服气。她才接受了教训,更加不敢去问大娘子,只能憋在心里成了悬案。 不过,经此一遭,蕙兰更放了一分心。平心而论,大娘子与皇太子妃的配适度估计是排在全大秦第一阶梯里的。身份地位,门第根基,容貌教养,品学才智……全都是第一流的。她之前受刺激更多的是从自由度和封建社会男人一妻多妾的坑爹制度来的。 但是没办法,这一点无解,为了不自寻烦恼,蕙兰只能装作看不见。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对宫廷倾轧阴谋的忧心了。她只担心大娘子自小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又是公府受宠的嫡长女,只怕不了解那些底层人物的心态和生存智慧。要知道,皇家是最不讲规矩的存在,只要上位者喜欢,再低的出声也能混到高位的。而且顾家没有姨娘更没有庶出子女,大娘子根本没机会和这两类人相处,并经历其中的艰难辛酸。 虽然蕙兰也没经历过,奈何她见多识广啊。那些个文学创作足够她做一个“导师”了,当然仅限于理论。再加上脑洞大,想象力丰富,啧啧啧,她这个“导师”只会更凶残。 可惜的是,她一个还没十岁的小萝莉,怎么去给最多一年就要出嫁的大娘子去做导师呢。估计最大的可能,是她被再一次关禁闭关一辈子。人生就是这么坑爹,明明她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却偏偏不能说出口!!! 然后蕙兰又想起她初见大娘子的评价,她就恨不得给她一个大嘴巴。该不是她拥有了乌鸦嘴功能,好的不灵坏的灵了。蕙兰惊醒不已,以后再不能胡说胡想了。当然,面对仇人还是可以施展一下的。 然后,噩耗传来了,全家都惊了。大夫人正好偶感微恙,这一打击,直接卧床不起了。全家最稳的要算老太太了,她先让大娘子带着六郎给大夫人侍疾;又训斥了有些慌乱的李夫人,等她恢复平静后把家事交托给了她;又吩咐小辈们,二郎带着三郎四娘子此后只上武课,但每日还要写十张大字,每日拿给她看;五娘子带着蕙兰和年纪差不多的七娘子继续上课,两个大的每日额外加三篇大字,一样要拿给她看。 蕙兰本来还惊慌着,听了老太太一连串的吩咐已经忘了。她老人家吩咐的这样接地气,本身就代表了她的底气。给每个人找了最适合的事,让大家没精神胡思乱想。就算是病倒的大夫人,有要做太子妃的大女儿和未来振国公的宝贝儿子在身边,她估计没什么机会胡思乱想。而且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情况不明,最忌讳乱弹琴了。 于是虽然当家人好转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但府里从上到下稳如老狗,没有一个人做什么多余的事。对于姑父和下人们,老太太肯定也都会一一交代的,蕙兰毫不怀疑。做大事的人是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小细节的,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退一万步讲,就算国公爷……国公府还在呢,还有大娘子这个准太子妃在,顾家受到的影响会被压缩到最低的。皇家总不能自打嘴巴,刚表达了要娶人家姑娘的意思。然后又因着人家父亲为你天家出生入死受了伤不能再带兵了甚至阵亡了,你就反悔。流氓都做不出来这个事! 要真是有不好的结果,大娘子的太子妃绝对是稳了。而且长远来看,这未必不是顾家的优势。毕竟哪个老皇帝能容下一个手握重兵的亲家呢?而且根据李叔这几次来报的新闻来看,皇帝身体一般,据说自从过了年,就病了两场了。当然说都是小恙,但是具体的谁知道呢。 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高平侯混上了副将的位置。蕙兰只觉着晦气,高平侯府和振国公府确实有点犯克啊。以后更要注意相处呢,这怎么就那么寸呢,全大秦没人了吗,还是皇帝眼瘸了…… 头脑风暴后,蕙兰连连呸了好几声,又拍了好几次木桌子。心里碎碎念,国公爷啊,我真不是咒你,童言无忌小狗放屁。过往神明不要在意,她什么都没说。 老天保佑,之后好消息传来,国公爷只是受了伤。现在已经在回京途中,而且还立了战功,顾家头顶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了。再加上大娘子收到了正式的赐婚旨意,婚期都订好了。这下子别说阴云了,顾家简直是阳光普照,春回大地啊。这么多的好消息,大夫人人逢喜事,当然迅速康复起来了。 幸好老太太稳得住,没让顾家给点阳光就灿烂。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顾家在外的名声更好了一层。 第七十一章 进修 振国公是被抬进家门的,据说是摔下马伤了腿。等蕙兰见到真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十天以后了。从他一回来,每天都有来探望拜访,连当今天子都没缺席。 蕙兰是没机会见皇帝的,人家来的时候也清了场。皇帝只见了大房上下和一个二老爷加二郎,连李夫人都没见。蕙兰就更没可能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振国公和蕙兰想象中不太像,他比二老爷更硬朗沧桑一点。毕竟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的,不比二老爷在京城养尊处优。他因受伤有些憔悴,但是不影响他的英俊,是一位硬汉帅大叔。见了晚辈很亲切,没有摆什么架子,蕙兰对他印象挺好。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非常平静。国公爷养伤,大娘子学习,大夫人无心管家一心照顾丈夫儿女;家事由李夫人带着抓狂的四娘子管理,二老爷升了官兢兢业业的做着金吾卫指挥使,二郎三郎被打包送进了京郊大营做小兵;蕙兰过了生日搬进了年华居,和五娘子六郎七娘子继续做同学。李夫人实现了她的承诺,蕙兰每月逢五有两天假期,带上护卫丫鬟就能出门,或者回家住或者在外祖家。 蕙兰终于开了自己的店铺,就在她自己买入的房子的前街。做着印书卖书租书的生意,由自家下人经营,生意还能维持盈利。基于情怀或者说恶趣味,这个书斋被起她起名潇湘馆。不过蕙兰的目的不是做生意,在筹划开业后,接连印发了好几本关于后世她看过的经典的宅斗文,或者她自己写的集大成的宫斗文。一律以架空时代为背景,力求不让人展开联想。 每册印的不多,全凭销量决定。无一例外的,每一本都被蕙兰悄悄运输到大娘子手里。平均保持着半个月一本的频率,一共六本。大娘子似乎是信了蕙兰说的是从外面买来的话本,但避开女官偷摸看完后,全都还给了蕙兰。另外她还问清了书斋的名字和话本的作者。 蕙兰还是很鸡贼的,她搬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风格的,作者也用了原作者的名字,想不起来的都重新起的书斋签约作家的笔名。而且潇湘馆也笼络了几个有心赚稿费的落地才子,作为签约写手。估计大娘子再逆天也不可能想到蕙兰有这个大杀器,所以她的马甲暂时安全。 她这么做,真的是为大娘子着想的。那六本书包含了庶女逆袭的,有美强惨女主登顶的,有重生嫡女复仇的,有绿茶白莲女主宫斗升级的,有白月光皇后被害然后原侍女帮报仇的,还有靠温婉阳谋影响老公觉醒全家登顶的……总之是蕙兰认知里最适合大娘子的几个最经典的文,希望能帮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大娘子有没有受到启发蕙兰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尽力了。这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能送的最好的礼物了,呕心沥血爆肝的成果。 自蕙兰过完生日搬进年华居,王妈妈已经正式退居二线,回家做了李管家的贤内助。青果也正式退役,回家待嫁了。蕙兰挺舍不得她的,但是还是欢送了她。毕竟不能耽误别人的前程,那是会遭雷劈的。蕙兰作为一个有些灵异的住民,还是需要有所敬畏的。蕙兰给她送了全套的金首饰,还有两匹好布料作嫁妆。青果红着脸红着眼睛谢了赏赐,又挨个交代了每个丫头这才洒泪离去了。 林妈妈正式上任做了她秋实院的管事妈妈,柳芽和水仙也双双升职成了一等,珍珠翡翠碧玺碧玉升了二等,白玉琥珀岫玉绿松升了三等。蕙兰另外从李家调来四个才进院子的小丫头又从顾家选了四个凑齐了八个粗使的名额。原来的粗使妈妈不变,又添了四个,蕙兰这秋实院的人员配置就算是齐活了。 幸好四娘子她们三个正好选的都是第二轮的屋子,大娘子的春华院自成一体,方便作出隔断。没办法,大娘子被赐了婚,成了板上钉钉的大秦太子妃,住的地方当然得和家里人有些距离,不然怎么展示天家的高人一等。 自从大娘子被赐了婚,活动范围大多数就仅限于年华居了。每五天能去给曾祖母,祖母,父母请安一次,以尽孝道。蕙兰她们也不能天天过去打扰,因为太子妃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不能耽误。对此,蕙兰面上笑眯眯,心里mmp。 幸好大娘子不是被人随意拿捏的,经过一两个月的磨合,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女官再没有唧唧歪歪。当然,大娘子并不是一个标新立异的人,大部分时间她还是按照规定的作息行动的。 对此,蕙兰只有佩服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不止要有蹈海的勇气还要有优秀的技术和稳稳的大心脏。要是大娘子连这几个女官都搞不定,那还怎么去翻江倒海。自此,每一次见大娘子都觉着她进阶了,蕙兰渐渐没了担心,只剩下祝福。 过了年,蕙兰开始筹划着给大娘子画一幅全家福作礼物。她技术有限,更不是一气呵成的类型,因此预留了半年的时间。因此,她特意加强了和书画老师,王表姐的交流。而且因为去看自家产业,还被她发现了一个据说是书画高手的邻居。就在国子监附近的文庙街,和蕙兰买的那个大宅是对门。 那位何先生据说是一个致仕的老翰林,书画双绝,在士林中名声不错。听说他家资丰足,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没有收入室的弟子,但是据说来拜师的络绎不绝。于是何先生只在四月到九月这些日子每月月中和月终会在他家开一堂公开课,提供纸笔颜料。 蕙兰有一次碰巧遇上了,出于好奇听了一堂,很受启发。为了画尽善尽美不留遗憾,于是蕙兰在四月一开课就节节不拉的来听课,为此还在自家宅子里留了一间屋子午休。她难得有独处的时间,这里周边都是文人最清净了,也能构思画作和小说,于是每次来蕙兰都会在这边呆上一整天。 第七十二章 狸奴 这天,正是五月十五。端午才过,热浪来袭,蕙兰前一晚没睡好。但还是不想错过何先生的课,于是强打精神来了。 谁料今天果然不宜出行,蕙兰正在马车里补眠的时候,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蕙兰差点被拍在车壁上。她直接被闪的心飞到嗓子眼不说,还兜头被水壶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尼玛,这会能睡着的那绝对是尸体。 蕙兰自从可以自由出门后,为了避免麻烦,更为了满足一些情怀,一直是着男装的。因为是去听课,也就没带丫鬟,只带了一个常带的护卫驾马。 这一刻,蕙兰三尸神暴跳,只想骂人。结果还没等她开骂,那个护卫已经稳住马车,留下一句“郎君没事,只因有狸奴乱跑才害得车辆不稳,属下这就去抓那罪魁。”就跳车跑了。 蕙兰这会没法出门,造型实在太美。但她还顾不得擦她的头发衣服,因为她的作业和马车更紧迫。 卷着的画纸除了梢梢还有点干的地方,其余全部沦陷。都不用打开,只看她的手已经被染上颜色,蕙兰已经欲哭无泪了。 呜呼哀哉,蕙兰只能先折起来放在桌上。然后一边擦车垫的水渍一边暗暗磨牙,臭小子学滑头了。等着下个月扣你月钱,看你到时候哭不哭。 很快,透过透气的竹帘,蕙兰看到护卫拎着一只花狸猫急匆匆跑了过来。 看着那只缩成一团的罪魁,蕙兰把半湿的手巾扔到桌上,咬牙切齿道,“把它抓着不要放跑了,晚上带回家我再处置。走,去宅子。” 那护卫麻利的应了,跳上马车,一手抓猫一手赶车,倒是稳得一批。 幸好气温升高了,蕙兰头上身上的湿意很快就半干了。但是衣料沾了水,干了就皱了,而且还沾了一点颜料。没办法,,只能先回宅子换衣服。 蕙兰很好的继承了上辈子的拖延症症状,当然对于上课还是很重视,所以基本上都是踩点。这一下路上耽误了一会,还得回去换衣服,就有点紧张了。于是蕙兰不停的催促车夫兼护卫。 奈何这是个见过世面的车夫兼护卫,是蕙兰的姑父亲自给她选的。也是他自小的伴当,一道学习一道成长,见过血砍过人的。从蕙兰进了顾家门,但凡出门都是这位曾护卫随侍在侧的。所以曾护卫和蕙兰之间,不是一般的主子下人的关系,更趋于平等。 所以尽管蕙兰担心迟到催促,曾护卫应了,但是还是保持着安全速度。对此,蕙兰也无可奈何,只能仇视他手里的狸奴。都怪你个祸头子,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蕙兰手忙脚乱的冲下车,冲进房,以史上最快速度换好衣服梳好头再冲到隔壁。好悬没被关在门外,幸好蕙兰和这家是邻居,比一般混课的学生脸熟,靠着刷脸挤上了末班车。感谢天感谢地,蕙兰万分庆幸是男装,换衣服梳头简单太多,不然她绝对搞不定。 进了充做课堂的敞厅,蕙兰悄没声息的苟在角落,只希望老师看不见她。这可不是社恐,基于男扮女装的马甲,蕙兰在这里可是很活跃的。上节课也被点名交作业了,坑爹的是作业被祸害了,她交不上,只能装死了。 来混课的也不算多,最多也没超过十个人,固定来的也就四五个。上课后蕙兰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道德经,祈祷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何先生记性不差,但他是个好人。看着蕙兰一意装死,于是宽容的没点他。只点了两个名字似乎听过,但脸绝对不认识的同窗上交作业。 蕙兰只觉绝处逢生,登时烦恼尽去。终于恢复了自来的从容自在,悠哉悠哉的坐正身子去看同窗的画作。 何先生很有耐心,也很善于为师。他细致的一一点评了学生的作品,从运笔到着色再到心境,一个不落。将知识蕴含在内,教导学生,委婉指出不足并鼓励学生,大家都听的认真。受点评的学生也频频点头,诚心受教,受益匪浅。 所以说,方法很重要,相比何先生和家里的老师,蕙兰更喜欢何先生的教导方式。要是她对书画更多几分兴趣,何先生身体好一些,说不定她也有心拜师了。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家里的先生好赖也教了几年了,理论知识也不差,她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而且,蕙兰自知她其实没那么大动力,捂脸… 蕙兰的好心情截止到第二位同学的画作被打开,轻松自在的笑意僵在脸上。 画的是一副狸奴戏蝶图,着色自然,笔法圆润,情绪到位。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狸奴的欢脱和作者的喜爱之情。要是画上的主角不是毁了她作业的罪魁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不用拿去对比,只看那黄白相间的耀眼花色,那头顶的一撮骚包的白毛,和那左边恶趣味的熊猫眼……说是那个祸害的通缉照片都是可以的。 蕙兰再顾不上去听课,自顾自用死亡视线凝视哪位正站在她右前方的同学。 看着个子不低,偏瘦,至少比她高出两个头。切,长那么高做竹竿吗?肤色微黑,说话带着口音,吐字不清。从哪里来的黑小子,也不练练口音,将来殿试给天子说方言吗? 蕙兰开启嘲讽模式,对这位疑似狸奴主人的同窗百般挑刺。管你是谁,狗咬了人主人要赔钱,没道理猫闯了祸主人就什么都不用做。蕙兰坚决的忽略了这条法令的适用年代。 蕙兰决定了,下了课就去和这位同窗认识认识。先摸清楚你的底,也不怕到时候你翻脸不认,肇事逃逸。蕙兰一个人在那里笑的像个偷鸡的狐狸,幸好没人看见,不然她房飞冯的一世英名绝对扫地。 没错,男装的蕙兰大号就叫房飞冯。来自关中,是礼部员外郎王家的远亲。 蕙兰脑洞大已经习惯了,这一会工夫思绪已经飘了十万八千里了。脑补到精彩的对决,蕙兰无声奸笑。 结果,就是这么寸,也可能是蕙兰的眼神太炽热了。就在她耸动肩膀奸笑的时候,那位同窗突然偏头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那眼睛过于黑亮,还是那表情过于纯真,那位男同学似乎还善意的笑了笑。蕙兰被看的当场卡壳死机,即使他很快转头看着先生,蕙兰还是有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赶脚。 蕙兰愣了愣,继而怒了,臭小子,还敢嘲讽她。蕙兰给他判了刑,你死定了。 第七十三章 误会 很快下课了,打完收工,蕙兰心里有了计较,飞快的收拾完就往外走。 一声“同学”被她淡定的抛诸脑后,半点没有停留。哼,同什么学,过节还没清呢,套什么近乎。全然忘了最初决定的是要上去套套交情,摸清底细以期除恶务尽。 蕙兰快步回了自家宅子,按照速度算那位竹竿兄还得去先生那里拿回画作,先生再交代几句,他绝对看不到她的背影。 蕙兰急匆匆进了大门,一把把门关上了。然后就看见虽然是护卫却喜欢读书的曾护卫没驻扎在前街的书斋里,而是捧着一本书蹲在台阶上。在他身旁,赫然是一个四仰八叉的喵星人。 蕙兰惊异的看看人又看看猫,该不是杀猫灭口了。蕙兰几步上前,不止听见了那位喵星人的呼噜声,还闻到了较浓烈的酒味。蕙兰黑线,无语的看着继续看书的曾护卫。 可惜曾护卫和她没有心灵感应,或者他对手里的书更感兴趣,于是他鸟都没鸟蕙兰。 蕙兰败退,蹲在猫身边,伸出食指戳了戳它鼓起来的肚子。喵星人没醒,嚎了几嗓子爪子乱挥了几下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蕙兰早有防备,飞速撤回手。这下蕙兰彻底确定了,丫喝大了。 蕙兰无语的看向因为猫嚎叫而抬起头看过来的曾护卫,“大哥,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难得的看见永远是死人脸的曾护卫抽了抽嘴角,“我要看书,所以找了个绳子把它绑了起来。”边说边指指院子中间的树,地上还散落着指头粗的绳子。 蕙兰抽抽嘴角,您老还不是给它五花大绑,要不哪里需要这种绳子。 曾护卫没有停,“然后它不停嚎叫,租客和邻居好几位都找了过来。你又不在,我只能找了一壶酒捏着脖子给它灌了下去。”说完还摊摊手,无辜的看着蕙兰。 然后就天下太平了?蕙兰替他补完未竟之语。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蕙兰哑了半晌,突然觉着曾护卫这么做也确实是效果显著。毕竟任你武功再高,你也控制不住一只发了疯的猫啊。 蕙兰也坐在了地上,指着那个醉死过去的货道,“你给喝的什么酒?还有,你哪里来的酒?”说完,斜睨着自来在她面前表现的伟光正,喜欢鄙视她的曾某人。 曾某人似乎卡了一下,还没等蕙兰乘胜追击。曾护卫蹭的站起身,脚下发力,大步疾奔到大门处,毫不停顿的一把拉开了大门。 蕙兰只觉着眼前阵风拂过,黑影一闪,面前就剩下一只醉猫和一本翻开的书。等她慢半拍的看向大门时,之前的竹竿同学和一个比他矮半头的胖小伙一齐趔趄着栽了进来。 曾护卫双手抱胸,一副世外高人的表现,丝毫不关心来人会不会摔飞门牙。 竹竿前扑几步,双手撑地撑住了桩子。同来的胖小伙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惊天动地。 竹竿同学挺仗义,顾不得其他先去扶胖小伙,偏头的瞬间和呆滞的蕙兰目光交汇。 只是一刹那,他的目光停在呈大字型的狸奴身上,面露惊异,连扶着同伴的动作都忘了。被龇牙咧嘴呻吟的同伴差点带倒,回过神连忙出力去扶。 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了,蕙兰压根来不及反应。这情景怎么怪怪的,蕙兰感觉不妙,皱着眉站了起来。 摔摔二人组相互扶着站起身,两个面色都不太好看。 微风吹过,四人一猫诡异的沉默着。 “你们在外徘徊,意欲何为?”倒是酷酷的曾护卫打破了沉默。 竹竿沉重的面色就变的有些讪讪,小胖夸张的哎呦声也渐渐低不可闻。 竹竿抬头看了看沉默的蕙兰,又沉痛的看看四仰八叉的狸奴,然后放开同伴转向曾护卫一揖,“学生肖烈,是对门何先生的学生。” 曾护卫偏头看向蕙兰,蕙兰皱着鼻子微哼了一声。 曾护卫一把关上门,啪的一声吓了门边两人一跳。然后在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之前坐的地方。一撩袍坐在地上,靠着廊柱拿起书继续冒充学者。 肖烈和小胖:…… 蕙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故作高冷道:“何先生的学生就能窥视民居?” 肖烈卡壳,小胖却受不得激,愤然道:“我家郎君才不是窥视呢,我们只是来找狸奴的。谁知,活蹦乱跳一只狸奴晨间还见了,这会就被害死了,呜……”一行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旁边的他家郎君也是面色沉重,无声的拍了拍小胖的胳膊,紧抿着唇苦忍。 蕙兰好气又好笑,“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只爱惹祸的狸奴死了,还是被害死的?” “噶……”小胖卡住了,肖烈惊喜的看过来,道了声得罪就疾步跑了过去。 都不用摸脉,那呼噜声已经证明了一切。只可惜之前离的稍微远了点,那狸奴又侧着身,看不到肚子起伏。 肖烈高兴的蹲下身去顺毛,“黄花,黄花” 回应他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小呼噜,蕙兰面露不屑,什么鬼名字。 “房小弟”肖烈已经站起身了冲蕙兰一揖,“黄花是年后我过来求学在巷尾遇到的今日晨起来时还见了,逗弄了半天它跑开了就再没找见。” 嗯,那是因为它惹祸翻车了,被限制了自由,蕙兰在心里给了回应,面上继续保持高冷。 肖烈站在台阶下,还是比蕙兰高出一点,看着她认真道,“先前课上因见房小弟对我的画作有些…有些惊讶,原本想课后和你攀谈一二,结果没找到。等我出来,问及一直在巷子附近寻找的浮元,知道你进了这个宅子,所以我们……” “你是那狸奴的主人?”蕙兰问的有些不怀好意,是就对了,荷包要清零了兄弟。 “呃,黄花似乎没有主人,我也曾想带它回家,但很快它又跑回这里了。我只是每日会给他带点食物,会和它玩闹片刻。所以,我不算它的主人。”肖烈眨眨眼睛笑道,兔牙闪着光泽。 人黑,牙倒挺白,蕙兰吐槽。她在手臂上弹着手指,琢磨了一下笑道,“不是你的狸奴就好,它晨间惊了我的马,颠了我的车,毁了我的画、衣服和马车。我本来想着寻到它的主人让他严加管教的,但它既然无主,那就更简单了,我要将它大卸八块。” 肖烈被惊的半张着嘴,直愣愣看着蕙兰,嘴角抽搐道“房小弟,这也不必,它毕竟是畜类,想来不是有意的。” 说着指指醉的深沉的黄花道,“房小弟是说笑的,这么浓烈的酒香,哪里需要浪费到一个将死的狸奴身上?” 蕙兰被问到脸上了,恨恨的瞪了装模作样半天连书页都没翻过的曾某人几眼。这也是个祸害! 这话怎么回,蕙兰有些心塞。但是看着面前眼里带了笑意的少年,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小孩。蕙兰登时炸毛了,“我钱多我仁慈,让它醉死更没痛苦。关你什么事,你少管闲事。不然我即刻让人去叫衙差,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窥伺民居的。”输人不输阵,蕙兰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吼道。 曾护卫:噗… 肖烈:…… 浮元:已石化 第七十四章 狠人 蕙兰怒瞪拆台的曾护卫,你到底哪边的?曾护卫认真看书,仿佛刚才发笑的不是他。 场面登时有些尴尬,蕙兰这是第一次这样无理取闹。本来应该帮腔的某人帮了倒忙,蕙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咳咳”倒是肖烈打破了平静,他右手握拳捂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房小弟,关于窥伺的事是个误会,我在这里给你赔礼,还望你大人大量,别与我见怪。”说着对着蕙兰做了个揖。 原本怒火中烧的蕙兰之前怒气值已经被自家坑货护卫笑的达到顶峰紧接着开始回落了。人家再一郑重道歉,她登时像被扎了个小孔的气球,那气一点点散了。毕竟算半个同窗,蕙兰也没想着闹的太僵。这下对方给了梯子,她当然见好就收。 傲娇的点点头,“行,窥伺的事就算了。肖学兄请回,今日不便,改日再行招待。”摆明了只要你不提躺在地上的家伙,大家还是朋友。 肖烈本来就是为了躺着的家伙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打发了。 蕙兰倒是没想到,这个看着有些腼腆的外地同学倒是挺执着。就是蕙兰直说了赶人的话,他也没动。 只见他沉吟片刻,冲蕙兰笑道,“房小弟,这狸奴毕竟是个畜类,你何必跟它一般见识。不如这样,我先前的画上画的就是它,我把画送给你。以画代狸,你要砍要杀尽可以随意施为。比起把黄花大卸八块,血肉横飞影响心情,这样似乎更平和一些。”说着走到大门处,从放在地上的书箱里拿出一副卷轴又走了过来双手奉上。 蕙兰有些哑口无言,她没话接了。我说兄弟,你真是个逻辑鬼才啊,理由这样强大,我竟无法反驳!愣愣的接过递上来的画,蕙兰反应过来登时气笑了,“我还真是谢谢学兄想的周到,为了这闯祸的畜牲连一副佳作都舍了。” 肖烈看了眼醉猫,笑得温柔,“佳作不敢当,画的正是黄花,画作代本主受过,也无可厚非啊。” 看那模样是真的爱猫人士,怪不得何先生夸他画的东西活灵活现。换到后世那意思就是有生命力,蕙兰这会差不多已经气过了。 但是还是看这个狸奴不顺眼,她真的是不喜欢猫。所以故意道,“你自陈不是它的主人,却为了救它费心力。这么上心,说不是主人都没人会信。你说了这么些,怎么不提一两句补偿的事?” 这样肯定会更简单,哪里需要耽误这么久,蕙兰腹诽。 谁知肖烈一听有些惊异,半晌才讪笑道,“房小弟见谅,在下家中不算豪富,颇有些囊中羞涩。衣物还好说,马车和画作却是无力承担。” 蕙兰半张着嘴,惊奇的上下打量这位学兄。她没想到这位老兄这样坦然直白,像这么大的男生,不是应该都是死要面子的吗?这个理由实在太强大,让她哪怕是火山爆发也得彻底哑火,更何况她还没那么大火力。 衣裳是普通的衣料,身上也没什么配饰,和最不耐烦打扮的三表哥比都要朴素很多。看来是真的家境不太宽裕,蕙兰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像是她在欺负人,因为一个破猫而揪着人家一个不是主人的人不放。 蕙兰嗫嚅了几下,干巴巴的道,“你画画挺好的,何先生几乎不收弟子的。”意思是你有才华,家境什么的看开点。 没等对方谦虚,撇了还睡着的狸奴一眼,“这狸奴你带走,我也不要你赔了。你既然着紧它就多调教,省的下次再闯祸了,到时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肖烈闻言大喜,又深深一揖,蕙兰错身避开了。他也没太在意,急急蹲下身去抱了狸奴,爱怜的揉揉脑袋顺顺毛。然后立刻告辞,速度挺快,似乎怕蕙兰反悔似的。 两个人一人抱猫,一人背起书箱,一齐再次告辞出门。 院子里突然静谧了下来,蕙兰倒觉着有些无聊。这一折腾,她也没心情继续留在这里了。毕竟无论是画画还是码字都是需要身心愉悦才能有灵感的。 看到手上的画,蕙兰不禁想起她最近的练笔之作,总是找不到感觉。她要做礼物的那幅画,背景衣饰基本都成型了,上色也没什么问题,唯一缺的是人物们的面部表情。 她其实不太擅长画人物,画出来总觉着怪怪的。怕画不好毁了,所以她最近一直在画人物练笔。要不是那只破猫,她今天就能请教何先生她的不足之处了。 想到这里,蕙兰打开画卷,鄙视的看着里面欢脱的猫,骂了一声祸害。 “郎君需要飞镖吗?”曾护卫已经放下了他的书,有些殷勤的奉上他的飞镖袋。 蕙兰横了他一眼,那么大人了,幼稚不幼稚。“你别看书了,你没时间了,郎君我今天游性大发,咱们驾着马车把这燕京城郊都观赏观赏。”蕙兰笑的有些阴险。 曾护卫苦了脸,沉默片刻还是应了。于是请蕙兰稍待,他快步去还了书,回来套好马车请蕙兰上车。 蕙兰得意的上去坐好,觉着心情好多了。果然,一个人不痛快了,就让害你不痛快的人不痛快,这样这个人就痛快了。 马上缓缓启动,“郎君先去哪里?” 蕙兰本意是让他忙着没空看书,至于先去哪后去哪倒是无所谓。于是大手一挥,“你比我年长,对这燕京可比我熟多了,你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看风景。” “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外面再无声音。蕙兰躺在车里感慨,真是惜字如金啊。哼,她就不信了,成天被一个护卫鄙视。蕙兰发誓要奋发向上,早晚要折福这个高冷的护卫。她默默吐槽:真是的,不求你多毕恭毕敬,你至少表示出那么一点点的尊敬啊。你一个护卫成天无视甚至鄙视她这个被护卫的,这叫怎么回事啊。 不得不说,这个特别的护卫让蕙兰挺内伤的。可惜,这个特别的护卫今天会让她更内伤。 从巳正出门,驾车的大佬直出离得最近的南门。然后,蕙兰就在马车上过了一天,除了少数时间在荒郊野外。 期间蕙兰提出回去吃饭三次,均被拒绝。曾护卫坚持要以主子的意愿为意愿,要把城转个遍才能干别的,蕙兰吐血三升。 这是个这是个狠人,逼急了,蕙兰也发了狠,要饿一块饿,看谁先撑不住。 从结果看,蕙兰败退。坑爹的,车上倒是有水仙备的糕点,可是水被黄花那个坑货害没了啊啊啊啊啊啊。没有水,干巴巴的糕点怎么吃。后半程蕙兰压根不下车,躺着假寐。不是她愿意认怂,坑爹的她又晕车了。 而曾护卫,似乎没受到一点影响。从头到尾马车贼平稳,每到一处他还会兢兢业业的请蕙兰下车看风景。哪怕后半程蕙兰装死,他也坚持着步骤,丝毫不乱。 蕙兰心里怨念升腾:你是机器人,是是!你不就是想逼着我赶你走吗,你做梦,我跟你耗上了。 一开始姑父就交代了,这位不能以寻常奴仆对待。而且他也不是奴仆,父祖曾经随从老国公上过战场,有军功在身,全家早已经被削了奴籍。他一心想跟着两个郎君去军营,结果因为他曾经受过伤所以被派到了蕙兰身边。 所以他这个护卫比较独立特性,蕙兰对他也很宽容。可惜,这次梁子结大了,蕙兰决定堵了他全部的路,让他绝了从她身边换到表哥身边的指望。得罪谁不好,得罪一个小孩兼女孩。蕙兰一边忍着干呕,一边发狠,一定要让他知道一下社会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