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游戏世界当欧神》 第1章 恶毒女配 “差不多就中止出来了啊!”看着边魅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阿吾忍不住提醒道。 【边魅,女,23岁,简单模式,此行危险系数10(满10)】 听着系统冰冷的声音,边魅回头对阿吾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小子担心我,也没必要给我下降头,简单模式,危险系数爆表是什么鬼?” 阿吾咽了咽口水,就想伸手将她捞回来,“这些都是按照之前你填的的测试以及剧本内容,系统自动得出的结论。” 他显然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了,这个三分钟超强热度加上游戏黑洞的边魅,阿吾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师母骂个狗血喷头了。 边魅仍然自顾自地整理行装,小声嘟囔着,“开玩笑,这种和平恋爱游戏,还是简单模式,我还能出不来不成?” “正常人倒是不会出不来,毕竟简单模式,npc和玩家有很大区别,迷失倒是不太可能?”阿吾一个机灵,忙拖住边魅,“我再改良改良,小魅明日再试。” 他倒是忘了,边魅是一颗单身lo23年的老贵族啊!绝对是凭本事单身 见阿吾就要关闭界面,知道这厮又要后悔了,边魅眼疾手快地点下了确认键。 还没来得及做一个胜利者的鬼脸,就感觉眼前一阵晕眩,满眼雪花,而后又陷入了一片漆黑,耳边最后还停留着阿吾凄绝的喊声:“差不多就自己退出来了啊!别贪玩儿” 似醒非醒间,边魅听得耳边仍旧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剧情:单恋】 【角色名称:自定义 年龄:自定义 主线任务:完成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单恋 当前支线任务:把女主的保胎药偷偷换成堕胎药 游戏原则:不能违背江湖道义(最终解释权归边魅所有) 氪金:∞豆豆(无穷豆豆)】 听到最后一条时,边魅眼睛亮了亮,无限豆豆,那岂不是无敌了!“好阿吾,回头帮你在爸妈面前多多美言。” “角色名称边魅,年龄”年龄多大?边魅想了想,“年龄多大呢?” 【是否花费豆豆?】 “花。”边魅挥一挥衣袖,对自己新晋富婆身份十分适应。 【剩余∞豆豆 建议年龄18岁 现在开始进入游戏】 虚无缥缈的混沌感倏尔消失。 边魅正准备睁开眼睛欣赏欣赏自己顺滑柔嫩似牛奶般的肌肤,倾国倾城的容颜,柔若无骨的曼妙身姿时,就闻见一股一股的酸臭味儿,不得不紧簇起眉头。 睁眼就被眼前这十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们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自己个儿也是个破烂装束。好家伙,这角色原来是乞丐小子,这还怎么当优秀的主角? “系统!”边魅不满地喊道。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像是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其他】 虽说不明所以,眼下也只有这一个选项,边魅跟着念叨着:“其他。” 【换角色1豆豆 换年龄1豆豆 换场景1豆豆 换男主1豆豆 换交往模式2豆豆】 边魅眼睛亮了亮,有钱人的游戏就是这么简单,“换角色!” 【温馨提示,请攥紧你手中的豆豆袋子 等待时间,倒数,3,2,1】 边魅依着系统所言,攥紧了手里的一个灰色破烂袋子。 再次睁眼就见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府里的小姐,手中攥着的也变成了精美的金丝银线荷包,房间富丽堂皇,也如她所期盼的那样,这副身体美则美矣! 【换角色完成,总共花费1豆豆,剩余∞豆豆】 躺在柔软的狐裘榻上,想起刚才唯一花费2豆豆的选项,边魅翘着二郎腿吩咐道:“换交往模式!” 【温柔型甜宠型霸道型二哈型阴晴不定型阴阳怪气型有待开发】 “温柔型!” 【模式已切换,总共花费2豆豆,剩余∞豆豆。小魅,还有什么吩咐?】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温柔,妥妥的电视剧温柔男二标配嗓音啊! “好家伙,切换模式指的是这个吗?” 连系统都能指挥,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随手抛着仍旧为∞豆豆的荷包,边魅兴致缺缺,她要的那种挑战感觉一点儿都没有。 “可以了,退出游戏!” 三分钟热度,过了。 谁知突然之间,像是阴风四起,周围雷电交加。系统依旧温柔的声音都盖不住突如其来的动荡。 【警告,违背江湖道义,违背江湖道义,作为惩罚收回部分豆豆。 查看详情】 边魅一脸蒙圈地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像是小了一圈,上面的∞符号没了,仍旧是金丝银线缝着1豆豆。 这也叫收回部分?“查看详情。” 【哼哼,游戏都没耐心玩儿完,你还能干啥?绝对不能轻易放弃!趁着年轻干就完事儿了骚年!】 听着这略微耳熟的声音,边魅嘴边的骂骂咧咧欲言又止。 才想起之前自己在阿吾工作时偷偷加上了这么一条设定——不能半途而废! 还特意加上了音效自己配了音那时还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道:“阿吾,你一定会感谢我的。游戏嘛,和爱情一样,须得深入了解才能知道喜不喜欢。” 这就意味着,剧本不完结,出不去。 边魅只想一拳把自己干翻在地。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小丫鬟一进来就见边魅拳风毫不拖泥带水地朝她自己脸上挥过去,而后两道鼻血飙出来溅到了旁边的墙上。 “大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敢在您面前叨叨这件事儿。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虽然说老爷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这一定不会影响到您和夫人的地位的” 就听得一阵妇人的哭泣声响起,“魅儿啊,你爹鬼迷了心窍,非要将那野种接回来,你快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系统!”边魅不由自主地就想喊系统帮忙。 岂知这次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除了两张二皮脸,她可再没别的助力了。 “魅儿说什么?”边夫人道。 这下轮到边魅惊讶了,这npc竟然能和她搭话? 不过片刻也就释然了,连智能对话的功能都想不到,阿吾怎么能盘踞她亲爱的爸爸心尖尖儿上这么久了。 “我说她是谁。”边魅改口问道。 “好像是一个乞丐。” 听到乞丐二字,边魅一个机灵,“乞丐?” 意识到一旁的边夫人的神情时,自知自己有些夸张,又补充道:“害,我们家家大业大,还怕再养不起一个小姐?” 边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边魅,又将身边的仆人屏退,才道:“你忘了,娘是妾室,那个母老虎在世时多嚣张跋扈,好在和生你同年,她难产死了,这才让娘有机可趁,将她的那孩子扔出了城外。如今她回来抢你的嫡小姐地位怎么办?” 面前的妇人一脸常态地讲出这句话,丝毫不觉得有半分不妥。 边魅联想刚才系统给的支线任务,这才明白,她来这儿是来当穷追不舍的恶毒女配的! 第2章 系统崩盘 假山上有一个小亭子,名望穿亭,四面有帘子遮风,一面开一个小窗子,倚在护栏上能望到对面的小飞瀑。 边魅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手炉,嘴里吃着丫鬟喂过来的葡萄,望着窗外的小山小水,“小可,咱家大吗?” “大啊,边家可是吾都富商,虽说地位比不上那些当官儿的,可小姐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上品,就说这葡萄,大冬天的极难得。 老爷知道您最喜欢吃,专门在别院的屋子里,点上炭火保着暖,点着亮堂的烛光供着光,又雇专人打理。下人们日日羡慕那葡萄,虽说生而为人,还不如一株葡萄藤日子滋润。” “那我爹娘感情好吗?”边魅从石凳上弹起来,眼中满是警告,“不许唬我!” “夫人当年风姿,老爷不惜重金将夫人买娶回来。这么多年来,感情也一直很好。”小可低下头,像是说错了什么话。 以前是姨太太,边魅也不难想到,定然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不过她娘颇有些手段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从这么些年来稳居夫人之位,府里妾室再无所出就能看出。 这也是边魅能得边老爷溺爱的原因,谁让她是边家独苗呢? “小姐,新送来的缎子到了,但是,但是”小艾掀开挡风帘子进了小亭,一双眼睛红桃儿似的,嘴巴一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可爱啊可爱! 边魅走过去掐了掐小艾还未褪下去的婴儿肥,冰冰凉凉软软糯糯,甚是满足,“怎么了怎么了。” 见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边魅神色又染上了几分不正经,既然是游戏的话,那 边魅向来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当下就将小艾扒了个精光,一手探过去,感受到指尖的柔软,才喟叹一声,“好家伙,还挺逼真啊?” 非礼者不光不是男人,还是主子,着实超出了这丫鬟的设定认知。 显然这下这位npc有些混乱了,“奴家不,不要啊小艾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想干什么就依小姐小姐要自重啊” 游戏体验不逼真啊,边魅收回手,脸上的一抹兴趣已然消失殆尽,“你方才说,但是什么?” 听着这问题,小艾拉着衣服的手又张开,做一个大事不好的手势,任由肌肤与冷气亲密接触,“但是昨天回府的玉儿小姐抢先将几匹小姐之前要的缎子拿走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说台词的时候凹造型,边魅正想夸一声她敬业,就听得一阵琐碎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玉儿之前受了许多委屈,不过是几匹缎子,你”边家老爷一脸严肃走进来,看到后面光着身子的小艾时,到嘴边的话又有些结巴。 边魅这才发现,她刚才将小艾的衣服扒开了,如今被闯进来的边家老爷看了个精光。 这下这个npc也崩坏了,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边家老爷的设定应该是个喜欢美色的,不然也不会一掷千金买她娘。 如今或许是在自己亲闺女面前如此,超出了系统界定情景。 游戏体验不足啊!不过是试验品,边魅也就宽宏大量地准备自己上手推剧情。 边魅装得一脸失望,将小艾的衣裳拉起来,“小艾,你喜欢爹爹我一早就知道,如今怎么大白天的就,如此不雅?” “小小姐,奴婢没有,没有故意” 边魅继而又将她爹按在凳子上,“爹爹,女儿就割爱将小艾送给您了,那两匹缎子,您还得帮我要回来” 【警告,剧本世界凌乱,凌乱】 系统温柔的声音再次自耳边响起,语调倒是没有丝毫起伏。 霎时间面前的一切都停了下来,除了边魅,每个人头上都有一个“加载中”的标记。 “那怎么办呐?我又走不了。”边魅冷哼一声,朝天翻一个白眼儿。心里暗戳戳踩一踩阿吾,即将投入市场的游戏,就这!?动不动就崩溃。 当然,某人已经忘了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的元凶是谁了。 【系统建议用∞豆豆换回刚才的剧情 其他】 柏拉图曾经说过,大凡不亲手挣钱的人,往往不贪财。这句话用在边魅身上及其合理。 想都不想,边魅脱口而出,“其他。” 【模式升级】 升级就升级,谁怕谁啊!“模式升级。” 话音刚落,周遭就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只有那几个“加载中”的圈圈仍在孜孜不倦地转着。 又过了好半晌,系统才有了反应。 【警告,警告,系统紊乱,系统紊乱】 系统温柔的声音越发小了,随之而来的变化就是“加载中”的标识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老爷!” 听着这一声酥麻的叫声,边魅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回头一看,小艾已经瑟缩着贴在了边老爷的身上,边老爷的手也抚上了小艾的腰,二人你侬我侬。 此情此景,真真应了这亭子的名字,望眼欲穿。 “好,我的好女儿,爹爹就先走了。” 边老爷搂着小艾的腰走出去,步伐有些焦急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边魅心底到底有些慌,但也说不上所以然来。 又想起那个任务——惊天地泣鬼神的单恋,边魅心里想着,也就是干几件坏事儿,应该系统就会放她回去了? “小姐,小艾姐姐走了。”一旁的小可也低声抽泣着,模样有些可怜。 不过她没有婴儿肥,不是边魅的心头好,也就没什么看头。 边魅径直从她面前走开。 “小姐,我们去哪啊?”小可追上来,方才脸上的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手里捧着的暖炉塞给她,边魅百无聊赖答道:“还能去哪,去看看小乞丐啊!” 谁知这一路上,碰见的婆子都绕着她们走,神色异常躲闪,又背地里偷偷摸摸地看她。 边魅也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了,这才绕过假山折回来,偷偷看两个婆子说什么。 两个婆子不负所望,在假山后头肆意妄为地偷闲唠着八卦。 “听说了吗?老爷刚才拉着一个的姑娘回去了。” “那丫头还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边夫人平日里跋扈,暗地里对边老爷管的极严,谁知道被自己的女儿设计了一把!” “害,今天便宜了小艾那小蹄子” 边魅倒是不怎么生气,不过既然是游戏,就要有所表示,当下就从假山后面跳下去。 婆子们都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出。 “你们,互相打对方十个耳光,此事就算是完了。” 两个妇人往后退上两步,神色间满是害怕。 “不然我就将你们卖出去,卖到边境流放的地方。”边魅继续威胁道。 顿了半晌,一妇人先伸了手,给了另一个妇人一个耳光,声音还算隐忍。 另一个妇人感觉到了疼,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回头就给了这个妇人一个耳光,声音颇为响亮。 一时间耳光的声音此起彼伏。 边魅默不作声地走开了,但是心底究竟是有些发毛,刚才她在这两个仆人身上,看到了恨意,自然流露的恨意。npc哪来的恨意? “错觉?” 第3章 做个舔狗 一路上有小可指点,边魅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所谓“正嫡大小姐”边玉儿的住处。 边玉儿这院子种着腊梅,冬日里倒是比边魅那满园梨树要有色彩许多。 “王爷,玉儿定然会说服爹爹尽心尽力地帮王爷的。”一道柔柔的声音传出来,三分娇嗔五分委屈,听得边魅都心生爱怜。 男人爽朗的笑声似乎并没有受到那女子的影响,质疑道:“你爹昨日可是明确不会插足我的事情,你又能如何?” “小女子嫁给王爷便是高嫁,爹爹定然也盼望着我好,怎么会不答应王爷,不过是害怕害怕王爷是胡乱一说罢了。”女子的声音又多了几分焦急,像是怕男人误会什么。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而后再没有动静,边魅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正准备转身走,就被人一把拉住。 边魅抬头望去,这一望竟叫她这个玩家都有些心生喜欢。 男人头发轻垂,腰系暖白玉佩,一袭素白印花长裳,手上一翠玉扳指,眉眼深邃俊朗,轻倚着腊梅看她。 边魅被看得心底有些发毛,“本来是想要问妹妹那几匹缎子够不够,不够我那儿还有。这一不小心听了你们的对话,妹妹能高嫁王爷也着实是边家的荣幸,无论什么事情我爹爹都会帮王爷的。” 一个商家,能帮帝王之子的,莫过于招兵买马的财力,这一点凭借边魅被她母上大人逼着看的那些古装电视剧轻易能推断出来。 自然,现在“坦然”就是最大的脱险手段。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一根筋,现在早就是∞豆豆的高配氪金玩家,用得着看npc的脸色吗! “你呢?不如一并嫁给我。”那位王爷漫不经心地走到边魅身后,声音几分慵懒。 二女共嫁一夫?边魅仔仔细细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恍然大悟,这就是男主啦! “王妃知道您一次将我边家姐妹都纳过去吗?”边魅声音放得有些低,头也垂着,畏惧之色不言于表。 此举就是要探一探剧本女主是谁。 男人好笑地盯着边魅,“我还没有妃,看来你这个姐姐的胃口不小呢!玉儿不过是要一个侧妃,这位魅儿就开始打我的正妃的主意了?” 没有妃! 那这个边玉儿就是女主,她们成亲,边玉儿怀孕,她将保胎药一换,再干几件女配标配蠢事,做一个专心致志的舔狗,估计就能逃出生天! 边魅顿时来了兴致,看边玉儿的表情都又温柔了几分。 这方才毫不矫揉造作的撒娇,这就是妥妥的驭夫之道啊!怪不得能当上女主! 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真诚,叫人难辨真假,“王爷误会了,妹妹柔嫩,即便是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心生喜爱,怎会去抢她的妃位,虽说心悦王爷,不过小女子万万不会觊觎这个正妃之位的。” 不管怎么说,王府还是要进的,不进王府永无回家之日啊! 死皮赖脸也要扒着进去。 王爷没有再说什么,翻身跳上一旁的朱墙就消失在了眼前。 边魅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边玉儿。 对于边玉儿,也得搞好关系,不然怎么害她? 边魅一脸痴情地望着边玉儿,“妹妹,你回来了,我们便唠唠家常,可好?” 在边玉儿一脸别扭地转身时,边魅分明看到了手边飘过了一串字:“半个月之后” 字迹消失,边魅也陷入了一阵晕眩。 再次醒来时,还是在那张床上。 “女儿,你想将你娘气死不是?” 像是被人生生地塞进去记忆,虽说这几日边魅未曾亲身经历,可记忆就在那!恍若她真的经历过一般。 这半月,边家老爷被小艾迷得神魂颠倒,再没有去过边夫人那一次。 自然,作为人家女儿的,边魅这事儿干的不地道,不过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不是亲妈,只想将面前这妇人搪塞过去。 “娘” “小姐,昨日我让老爷将后山的小湖收拾出来了,上面结了冰,不如我们去滑冰?” 虽说是冬日,不同于边夫人的棉衣棉裙狐裘大氅,小艾穿着薄薄的纱,外面套着一条貂皮,前面的柔软隐隐约约露出来,甚是让人想要疼惜。 “狐媚子。”边夫人气的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牙关紧紧咬合才吐出这几个字。 “在边夫人面前,妹妹还是不敢卖弄。当年先夫人是怎样的家世背景,愣是没有斗过夫人,还在生产玉儿小姐时听着您和老爷在外屋的调笑声生生气死。”小艾轻轻地笑着,手指把玩着耳旁的一绺头发。 边夫人脸上闪过一抹狠戾,“你再敢胡说,我将你的嘴撕烂。” 只是,在看到小艾那副不怒反笑的样子时,边魅感觉到边夫人攥着自己的手有些许收紧。 “你要撕烂谁的嘴?” 几乎是下一瞬间,边家老爷从门外走进来,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听见边夫人的话,圆润的肚子又被气鼓了三分,直直地瞪着她,眼底是不言而喻的警告。 “老爷,小艾好害怕。”小艾扑在边家老爷身上,稍蹭一蹭,泪含在眼眶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一幕边魅不太能看下去,鸡皮疙瘩起一身,肩膀轻耸也就过去了。 边夫人却忍不了,心里万分委屈,口不择言地骂道:“贱人,你将方才的话” 边夫人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一个清脆的响声,边夫人的脸上已经落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扳指印子还深深地刻着,霎时间逼出了满眼眶的泪。 边魅也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这边胖子一眼。 “老爷您先出去,等着小艾,小艾还要谢小姐多日照顾。” “那你快些,别让我等的心急了。”一个快奔五十的男人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向二十不到的小娇妻撒着娇 望着那个臃肿的背影离开视线,小艾才又换了一个眉眼,轻吐一口气,神色中万分挑衅,“在夫人的位置上呆久了,把自己的狐媚子本事丢了,就来怨我吗?” 这才一扭一扭地出了房门。 说是来看边魅,可自始至终没有看边魅半眼。 边夫人呆坐在地上,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 气氛有些压抑,边魅只能轻轻摸了摸边夫人被打肿的侧半边脸,以表愧疚。 “自从你将这个小艾给了你爹,你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娘以前以为你爹爱着娘,而且这么多年来,狐媚子不少,娘也没有做什么,你爹自己克制着,自从这个小艾出现之后,你爹日日都缠着这个女人。她若是生下女儿还好,若是生了儿子,我们娘儿俩可怎么办啊!” 边夫人跪坐在地上哭诉着,倒是没怎么怨她? 边魅心底有些吃惊。 第4章 现场捉奸 好不容易甩开小可,边魅就逃来了这望穿亭。 许多日都没有什么动静,边魅心死如茶凉,让一个王爷娶两个商家之女,确实有些难办啊!所幸这一点上她和边玉儿是统一战线的,估计之后的剧情会帮她的。 刚发着呆,就见一旁的帘子被拉开,走进来的是小艾。 见着边魅,小艾也是愣了愣神,让一旁的丫鬟停在外面,施施然走进来,“边家这么大,魅儿小姐倒是最喜欢这处?”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这地方最安静。”朝着小艾望了一眼,边魅就回神仍旧盯着前面那方小飞瀑。 “小姐想嫁那王爷?” 边魅怔了怔,回头盯着小艾,心中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如今她说话的语气正常,边魅也不反感她继续呆下去。 “我可以帮你。” 小艾将东面的帘子掀起来,任由冷风侵袭,“边家先夫人兄长混到如今,听说也是个五品官。如今有边玉儿,若是你爹再肯舍一些钱财,让你也跟着边玉儿去沾沾光,拜个干女儿什么的。 之后在皇家别院有一场宴会,你爹塞些钱给那家,应该能讨得一席之位。” 边魅轻笑,“如此一来,用花钱买官的钱买了个通房的当了。” “通房?” 似乎对边魅这点儿志向有些怀疑,小艾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是啊,通房。” 通房就行,旁的边魅也不指望了。 “魅儿小姐好大的志愿。” 知道她是在反话笑话自己,边魅也不甚在意。 “你当日,为何”小艾低着头没有说出后半句。 为何?什么?边魅侧耳听着,等她的下文。 “没什么,我走了。” 边魅点点头,扒在窗户上盯着外面,思索万千。 边家老爷有了新欢,也不知道能不能毫无顾忌地去破财帮她。 如此想着,也不由得走出小亭,左右哀叹几声。 小可转悠了半天才寻到边魅,赶紧跑上前来,平复平复喘息声,“小姐,我方才见小艾艾夫人过去,她没有为难你?” 边魅摆摆手,“没有。” “小姐,您这两日也闷得慌,不如我们去子衿楼转转?” 边魅抿一抿嘴:“反正没事儿干,就依你的,走。” 两柱香之后,边府后门。 边魅拢一拢身上的袍子,“小可,我的胡子贴正没?” 一身淡黄长棉衣,外面套着一个雪白的袍子,不过就是为了掩耳盗铃,胡子贴得浓密了些,与干净的眉眼格格不入,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好笑。 “正了。”小可有些怯懦地再看她一眼,“不过我们男装做什么?” “这行头好行事啊!” 二人一路出来。 虽说天气寒冷,各家商贩都支棱起棚子来,街市上还是热闹非凡,卖首饰脂粉烙饼竹伞猪肉白菜糖人儿冰糖葫芦应有尽有,一旁还有杂耍变戏法戏台子唱戏的。 边魅一路上也没买什么东西,只是送了小可一个糖人儿玩儿。 “小姐,我知道一条小道,不用绕这街市,很快就可以过去。” 敲了一下小可的头,边魅点点头,“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走。” 不过也不知道怎的,这条小路越走,边魅就越觉得身后有什么人跟着,拉着小可的步子越发大了。 突然之间面前冲出来两个人,边魅想要回头时,一块儿布子已经捂了上来,边魅当场晕厥。 彻底沉睡之前还听周围的小人得志地笑上两声:“这姑娘真是徒有其表,实则愚蠢至极。这身材轻轻一瞄就知道是女子,还沾什么假胡子,多此一举。” 吐槽视频诚不欺我!大意了! 谁知道玩儿个游戏也要这么认真的啊喂! 边魅就此药劲儿加上悔恨的劲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换回了女装,还颇有几分盛装出席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打量这房间,就听得外面突然之间一阵肃静,像是有一个官兵在外面叫嚷。 “私自窝藏朝廷要犯,我等奉命来抄你的老窝!” 边魅还不曾打开门,就见一个男人冲进来,神色异常慌乱。 “你你干嘛?” 面前的男人也不看她,径直走向她身后,也不顾后面站着一个女子,就地将衣服脱了个精光,又从衣柜中翻出一件薄纱衣服换上。 见他无恶意,门外又有官兵守着,边魅百无聊赖地蹲在凳子上啃着苹果,顺带观摩这个忙碌的男人。 看这男人摆弄许久,边魅才知道他的意图,放下那个苹果核,“你这不行,一眼就看穿了。” 边魅亲手将一罐胭脂仔仔细细地抹在那男子脸上,又像是对待艺术品一般,在他眉间描了一叶银杏。 外面危难,边魅又不疾不徐地在他脸上鼓捣,男人再三催促道:“你快点儿快点儿,行了行了,走走走。” “快了快了,别动。”望着男人清纯的脸庞又休整休整,边魅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妆画完了,边魅又抓着男人的头发打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将碎发收上去,挑了两个簪子固定上。 弄完这些,边魅盘着胳膊将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又将桌上的两个馒头塞在他的内衣里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望着铜镜中的曼妙美人儿,男人有些郁结。 正准备出去,就见两个官兵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 一个官兵溜溜地在二人面前流转,没有察觉到异样之后,将头盔摘下来放在桌上,在宴席前坐下,“这是最后一间了,没有啊,不会是姐姐误会了?” “她虽说性子骄纵,断然不会戏耍我们,如今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真的没有,也叫她安心。”另一个官兵摇摇头笑道。 这么听来,官兵砸场子所为私事? 边魅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身后的小子,后者一脸泰然自若,处变不惊。 “走。”二人歇息了一会儿,也就起身准备走了。 边魅松了一口气,岂知道不知怎的,脚下落了个馒头。起初也没有在意,盯着馒头流转一番,细思极恐,忙一脚踩在馒头上,屈腿希望裙摆能遮住。 若是真的叫面前的人知道后面那美娇娘就是他们要找的负心郎,同在一个屋里,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是不得不帮的人啊 “你在干嘛?” 一个清秀的小子走过来,直直地望着边魅,探究意味十足。 边魅还没来得及狡辩,就被一把托起挪到了一边,地上赫然就是那枚印着脚印的馒头。 不多时,一阵笑声自这烟柳之所响起,十分纯粹爽朗,“太傅,怎么你的老相好竟然还帮你打掩护啊?” 第5章 皇家丑闻 眼见边魅被抓住了,“奸夫”倒是也讲义气,回头对着稍年轻一些的士兵道:“放了她,她不过是帮我画了一枚银杏的不相干之人。” “伊太傅如今的模样,比这小楼的花魁都要美上三分,何苦多费这脚力?”年少的官兵嗤笑道。 “伊天,既然答应了成亲,便好好待她。”笑声戛然而止,另一个官兵一把提着“奸夫”的领口,神色有些微怒。 “行了行了,太傅这也是,哎”年少些的官兵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又抬眼望向身前的男子,“顾林一,她是我姐姐,你着什么急。” 被叫做顾林一的男人神色不自然地松开伊天,“大半夜的我刚睡下,你就将我扰来,所以情绪有些不好。” 大半夜? 坏了坏了 边魅瘫坐在桌前,愣愣地吃一口饭菜,就着一口酒,心中思索万千。 夜不归宿,名声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还怎么嫁给王爷啊?嫁不了如何害人,如何回去啊? “当初确实也有我的错,执意求赐婚,这才将你和我姐姐绑在一起。” “此事与你无关。”伊天一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听着这一番无关痛痒的话,少年侧身躲开他的手,“与谁都无关,那你为什么屡次三番地外宿,如今闹这一场,不光我姐姐脸上无光,你也脸上无光。” “脸上无光?好个无光,回去便是。”伊天嗤讽着,将头上插着的两枚簪子扔到地上。 见他似乎有些心事,少年也不再多言,毕竟他姐姐跋扈的性子,伊天出来偷闲他也能理解一些。 “还很委屈,吾都多少酒楼你不去,偏偏来这小楼和女人把酒言欢?” 这边吵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边魅已经酒过三巡,开始说起了胡话。 “阿吾那个混蛋也不说再检查检查,不过他也说了让我明日再试,我非是不听,如此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男人皆是一愣,不知道这个女人嘟囔着什么。 “此人,到底是谁啊?” “不认识。”伊天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他确实是不认识。 “不过,你腰上系着的是谁的荷包,还绣着豆豆?哪家的女子,不知道你已婚” 听着这话,边魅倏尔清醒。她还有豆豆啊!可以花个豆豆让自己回到望穿小亭那会儿,还好还有一个豆豆。 循声望去,边魅踉踉跄跄站起身,朝着那个荷包扑过去,将荷包一把扯下来。 方才就是因为腰带松了,那个馒头才掉下来,伊天暗中死死揪着,这才不至于闹了笑话,如今被边魅突如其来这么一扯,另一个馒头也“噗噜噜”地从衣衫中掉了下来。 当场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有些微妙,都极力憋着笑,脸色微微泛红。 只有边魅一人捧着荷包如获至宝。 还是顾林一打破了僵局,“此人知道了这件丑事,我们如何还能放她回去?” “不过是一个小小艺妓,怕什么。随意塞在府里就是。”少年眼睛忽而雪亮,“那就” 他一个世子身份,尚未娶亲,伊天是郡主额驸,也不方便带一个女子回去,也就只有顾林一再合适不过了。 顾林一当场郁结,“知道丢人,还一个敢出来玩儿,一个敢惊动官府。还好小楼身后只是一个没什么牵扯的商贾之家,若是旁人,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 争吵声在继续,这边的边魅已经扑在地上昏昏欲睡。 寒风将边魅裹挟着,她连着打了好多个喷嚏。 冬日的阳光甚是柔和,也不刺眼,这么美美地睡上一觉,做上一个海外奇谈般的梦境,实乃浮华中的幸事。 一觉醒来,无心管现下这是什么地方,边魅呢喃着:“系统,我要时光倒流。” 系统冰冷的声音中带有一丝讽刺。 【时光倒流,检测到玩家并无豆豆,暂不支持。】 边魅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怎么没有。” 迷迷糊糊中在身上上下一摸,没有。左右一摸,没有。前后一摸,没有。里外一摸,没有。 上下左右前后里外,都没有。 “啊!”边魅从床上弹坐起来,真想口吐芬芳,但还是强强忍下心头的怒气。 昨日她明明攥在怀里的,怎么就没了?又往屋外走了几步,四下里寻找那一方小小的荷包。 “听说昨个将军从小楼带回来一个女子?”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话,边魅半晌才想起来她就是话中所谓的小楼女子,而这小楼是烟花之所,边魅也心知肚明。 还未来得及回去扑在床上装睡,来人已经看到了她。 女子小腹微微隆起,靠着左右搀扶着,踩过一地的薄雪,慢慢走近边魅。 边魅望着那肚子出神,安胎药堕胎药,左右不过是一个孕妇,眼前这就有一个现成的。 “你便是那女子?” 边魅点点头,她现是越来越偏离主线了,被几个npc耍得都找不着北了,破系统老故障,也不知道啥会儿能回去,不由得眼眶有些微红。 “夫人,您都还没骂她,她怎么就开始哭了啊?” “小楼出来的狐媚子就是厉害,说哭就哭。” 两个丫鬟用不大不小刚刚边魅能听着的声音讽刺道。 边魅将手挪开,红着眼睛声音高上几分,“那你们把我送回去啊!” “小姐,您肚子是不是痛啊?”一个丫鬟突然扶着旁边的夫人,面色十分紧张。 那位夫人也面色有些难看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很难过。 边魅以为自己方才那一吼将她吼坏了,怔怔地愣在原地,也忘了哭,她不过是那么想了一下,竟然也能将她流了产?下意识想要扶她一把,“你没事儿?” 面前那位年轻的夫人表情又有些错愕,也看回来,看着边魅。 “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直直地从边魅身后传过来,冰冷的像是要将边魅瞬间冰冻万万层,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忘了动作。 而后男人一把将边魅推到一边,快步走过来将那位夫人拦腰抱起,神色焦急地对方才两个丫鬟命令道:“快去叫郎中。” “阿梓,大夫马上就到了。你难受的话就先咬我。” 忘了从地上爬起来,边魅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他是昨日的那个顾林一。 第6章 结为兄妹 “夫人许是偶感风寒”郎中的目光在那夫人和将军身上流转,时不时又看两眼藏在丫鬟后面的边魅,“再加上一时动气,所以导致胎相不稳。” 顾林一此刻也看出些端倪,往后看了一眼边魅。 这一眼就有些哑然。 后者额头上血流潺潺,沿着干涸的血迹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脸色却无半分委屈,也没有被嫁祸的忿恨,似乎这伤不是她的。 这伤口倒也不是不疼,只是边魅仍以为这是游戏而已,磕磕碰碰的都是难免的过程,回到现实中自己才是一条弱不禁风的好汉。 “你不疼吗?” 这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却是出自于将军顾林一之口,当着正室夫人的面。 边魅刚想说话,就听得顾林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上三分,“你不会是必国密探。” “不是!”边魅往后退上两步,眼中染上惊讶,手心捏了一把汗。 方才他还一把将自己推到石桌上磕破了脑袋,如今也没人担保他不会直接将自己下狱囚禁然后严刑逼供。 顾林一神色晦暗地看一眼边魅,而后才对着大夫点点头,“连她头上的伤口也一并看了。” “你有见过我的荷包吗?”边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谢他。 郎中踱步过来帮边魅处理头上的伤口。 半晌,男人从袖中丢出一只荷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边魅打断了。 “我要回去昨天!”边魅举着荷包一脸的兴奋。 无反应 虽说有些心慌,边魅还是又虔诚地说了一遍,“系统,我要回去昨天!” 无反应 “将军,此人是得了疯症吗?”夫人神情中多了一丝怜悯,之前的惭愧都加深了几分。 边魅一屁股坐在地上,“拖延症,我日你大爷。” 如果昨天她拿到荷包立马叫系统回去多好啊,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就系统失灵了?还是被黑了? 想到系统可能被黑了,边魅整个人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地上,“想我年纪轻轻,就要当植物人了,真是天理不容啊!” “怎么,想着回去见我之前那时?”顾林一将她一把拖起来,神色阴翳。 “昨日我只是顺手帮了那个男的,我在那出现也实属巧合。您不如,放了我?”边魅双手抱拳举在胸前,万般祈求的意味。 “休想。”男人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这番话带着他二人昨日的经历十分单纯,可如今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另一番模样。 睡在床上的夫人又开始不淡定了,双眼泛红,以为是自家将军喜欢这姑娘,又放不下脸面,囚禁着姑娘。 “这小姐不清不楚地住在我们府上终归不好,不如将她送回去。” “她才将你害的动了胎气,你怎么又向着她说起话来了。”顾林一语调柔和些许,转头又命令下人道:“将她送到西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半步。” 这话四两拨千斤,给那位夫人留足了里子和面子,打了个囫囵眼儿又将边魅留下了。 旁人只道将军夫妇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即便是府里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不好说什么。 边魅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当即凶狠地望向顾林一,“夫人说的正是,我无名无份,在这府里住着岂不是坏我名声?” 虽说边魅行为诡异,但是在顾林一看来终究是一个青楼女子,不想竟然还敢公然挑衅他。 “那你的意思,我还要娶你?”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错杂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边魅轻哼两声,脱口而出,“那倒不必。” 虽说是女配,也是万万不能倒戈旁人的,这是原则。再者,此人不苟言笑,一点儿不开朗,若是有一天她犯了错处,保不齐被此人生扒一层皮。 边魅突然灵机一动,“不过我可以拜将军为义兄!” 见顾林一万般不愿,边魅歪着脑袋做一个思考的样子,嘴里用旁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昨日在小楼不过是帮着” 顾林一鼻音不情不愿地丢出一个:“好。” 八卦的心告诉边魅,此人和当日那逛小楼的浪荡子的老婆有上一腿,如今怕是不敢让正配妻子知道,这才应下了。 “既然如此,那我能在你这府中自由走动吗?” 顾林一手中的杯子顷刻变成了碎渣,落在地上,些许血跟着流下来。 旁人皆是大惊失色。 就连榻上的夫人都有些害怕,不敢劝顾林一什么,看了边魅一眼,欲言又止。 “哎呦,义兄手流血了不是?” 顾林一意在警告,边魅也在警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可这八百,怕是这位将军一丝一毫都伤不起。 床上的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在那句“义兄”音落时换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善意,出言打破僵局,“将军府好久不曾热闹,如今不如热闹热闹,办个宴席,也好叫吾都之人知道,这位” “边魅。”边魅识时务地报上姓名。 “这位边妹妹是我们将军府的,万万不敢随意欺辱。” 顾林一也只能自认倒霉,再不想看边魅半眼,拂袖离开,“随你。” 这确实是出乎边魅意料之外的,想不到她一个所谓的风尘女子,这将军还能给她一个认亲仪式?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夫人和善地笑笑,起身走向边魅,“将军不在意这些,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有之前在街头卖葱油饼的,更有在死牢里苟且过的。” 感慨此人变脸速度之快,边魅点点头,有几分拘谨。 夫人回头招来一个丫鬟,“翠儿,给郎中些赏钱,再去按着方子将药抓来煎上。” “我是将军的正室夫人,柳宛如。” 边魅点点头,“柳姐嫂嫂。” 连带着柳氏都被边魅这副狼狈的模样逗笑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旁人。” “嫂嫂,过些日子府上宴会都会请些什么人呢?” 柳氏以为她害怕和贵人打交道,安慰道:“你放心,将军随意惯了,请的人也都是亲近的,那些个嘴里不着四六的还来不了,你随心就好。” 边魅福身谢过。 柳氏见这孩子没有半分歹毒的心思,且性子坦率良善,当即也有几分喜欢她,拉着她寻去西厢。 第7章 一探边家 这几日柳氏日日带着边魅在府中转,不过显然这顾林一也没有边家有钱,即便是当朝将军的府邸,也着实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家。 “怪不得要百般拉拢边家呢。”想起那日那位王爷在边家出没,边魅吐着嘴里的葡萄皮,斜躺着嘴里嘟囔道。 “大冬天的葡萄本就珍贵,你小半日就霍霍了一串。” 丫鬟小满走进来将边魅方才吐出去的葡萄皮收拾掉,“夫人待你是极好的,今日又叫了裁缝帮你量体裁衣。” 边魅拍拍手站起来,“嫂嫂今日怎么不来了?” “帖子都发出去了,宴会迫在眉睫,夫人忙着帮您准备宴会的事情,今日大抵是不来了。” 边魅点点头,“宴会有什么着急的,慢慢准备就是。” “夫人如今六个月的身孕已然感觉行动吃力,若是再拖下去,就只能等她生出小少爷再给您办宴会了。”小满对着面前这个小楼女子颇有微词,不过也耐不住夫人喜欢,小小挖苦着。 边魅听出了言语中的抱怨,也不大理会,“外面街上有什么趣事儿?” 自从来了这府中,边魅还没有出去过,她心知肚明顾林一不会轻易放她出府,也就不去触他的霉头。 “最大的趣事莫过于是吾都商贾边家夫人被休。日前吾都之人都知道,边家老爷好色,但是人人比不上边夫人的手段,所以即便是膝下无子也不曾纳妾。 岂知边夫人的亲生闺女边家小姐将身边的丫鬟扒光了送给边老爷,边夫人也就日渐失宠。我要是有这么一个闺女如此窝里反害我,便是刚生下来就将她溺死都不为过。” 像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般,小满忿忿道。 边魅心底也是咯噔一下,望着窗外结了冰的小湖面,“剧本而已啊,没关系的,。” 近几日她也有所恍惚,究竟现如今这个会流血会受伤会疼会痛的身体真的是游戏而已吗?还是说现世的一切才是她的梦境。 “还好有那枚荷包。” “小姐,你在想什么?”小满见她兀自发呆,晃了晃边魅的胳膊。 边魅这才回神,“宴会上,边家会来吗?” “若不是边家丢了的小姐是边玉儿,我真的以为您就是边家的姑娘呢!且不论我们和边家素来没什么往来,边家乃是商贾,按理来说绝无可能进入将军府。” 边魅点点头,在案前坐下来,提笔在纸上点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她从小就很喜欢绘画,众多类型中又极爱水墨画,如今画画也是信手拈来。 知道边魅一旦提笔画丹青便再不会搭话,小满识趣地准备拉上门离开。 “今日这幅丹青不好,须得返工,你告诉嫂嫂,我明日再找裁缝量尺寸。” 小满再想抱怨什么,见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也就静静地出去了。 直到那轮温婉的太阳慢慢染上绯红,隐入灰肥的云朵中,边魅才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打开后面的窗户,不过片刻便隐入夜色中。 一路从之前踩过点儿的狗洞爬出去,边魅这才松了一口气,大致朝着西边儿的方向奔去。 照着小满说的,边家就是在吾都的西边儿。 也得益于边家家大业大,不过一个时辰,边魅就兜兜转转地见着了那两个行文谦逊的边家二字。 在门前踌躇许久,边魅叹了一口气,还是从边儿上摸索着寻了一处矮墙翻进去。 边家倒是没什么异常之处,加上边魅在这园子里绕过不下五次,即便是只有一弯月色,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小院儿。 岂料那屋子竟然亮着烛光。 “这么快就将名字和院子都给了边玉儿?”边魅本想着她娘临走之前可能会给她留个信,如今屋子易了主,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什么。 说不上来的胸口烦闷。 “回来了?” 诧异竟然半夜三更还会有人从外面回来,边魅就准备逃跑,身后的声音又焦急了一些。 “你堂堂正正走进来,也没有人会拦你。小姐。” 听出这声音正是她给她爹的美人儿小艾,边魅缓缓回头,正是她。 不过一些日子不见,她倒是颇有些贵妇的雍容,红妆撩人,狐裘下薄纱似有似无地掩盖着少女的曼妙身姿。 边魅出言问道:“我娘呢?” 见边魅不再动作,小艾慢慢上前几步道:“她自己问你爹讨了休书出去找你了,你若是回来了,她定然会来找你。” 边魅也上前两步,直到鼻尖飘荡着摄人的清香,眼神带上三分考究,“你恨她,如何能轻而易举放过她?” 小艾也就那么直视着边魅的眼睛,万分坦荡,“魅儿,她若是死了,你又会如何?” 这份亲情应该是游戏剧情副线了,边魅急迫地想要出去,自然不必多管什么,死便死了,正如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不过是游戏而已。 只是,不顾风险从将军府中逃出来,只为了一份似有似无的念想,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偏偏也是干了。 见边魅没有吭声,小艾挪开眼睛,眼里笑出了泪花,“你将我送给你爹,如今我将你娘害了,你说,如果你要寻仇?寻哪门子的仇?” 边魅受不了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将面前风情万种的女人扯开,快步走出去。 “你走不了。” 话音刚落,边魅已然被一圈人围攻过来。 眼看着几个家丁已经逼近,边魅只能在院子里随意捡了一根木棍,打起气势,“挡我者死。” 她虽说和阿吾学过一些防身的招式,这么多人也不是吃素的,额间的冷汗冒下来,只是背着烛光旁人看不见而已。 家丁也不是能轻易被吓唬大的,一两个家丁扑上来就准备将边魅按住。 边魅随意挥动手中的棍子,将面前的二人打退。 二人像是被惹怒了,从地上爬起来拔出身上的刀就准备向边魅砍去。 “不准伤她。” 那二人又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刀插入鞘中,道一声:“是,艾夫人。” 边魅趁着这机会将那棍子朝着家丁扔过去,拔腿就跑,身后追着一堆拼命追赶的家丁。 向后看一眼敌情的时间,边魅突然感觉自己撞上了像是一堵墙那般坚硬的障碍物,抬眼便见一人面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把将她拉住,腿一个横扫打退了追上来的家丁。 青面獠牙的“妖怪”拦腰抱着边魅轻功跃出了边家。 第8章 醉酒将军 “你是谁?” 面带青面獠牙面具,身长八尺,衣着黑色直襟长袍,趁着湖边的月色,黑衣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身躯凛凛,胸膛横阔,此人有武夫的强健,却也不缺文人的雅致。 男子将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连带着轻微的酒香道:“我说了,不许离府。” 顾林一! 边魅叹一口气,压下方才的小小悸动,“怎么还劳将军亲自来抓我啊?” “日后见我得叫兄长,你若是记不住,或是将那日的事情泄露,我就将你丢到军营去。”顾林一警示道。 丢到军营当军妓?此人果然狠毒,边魅汗毛林立,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见不过一句话就将边魅唬住,顾林一倒是有些意外,“走。” 鬼使神差的,边魅就是想要顶上这么一句,“我迟早要嫁人,你锁不住我。” 顾林一的身型顿了顿,也仅是一瞬,而后又大步迈向前面去。 她作为一个俘虏,杀了她难道不是最稳妥的方式吗?沙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竟然会菩萨心肠留她一命?边魅怎么想怎么奇怪。 感觉到边魅没有跟上来,顾林一回头道:“嗯。” 嗯? 嗯什么? 顾林一会放了她? 实在是边魅对自己的身世知根知底,不然她真的要怀疑这个将军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哥哥了。 “那你今日为何救我啊?” 顾林一回过身来,“边家也有一个边魅,你可知道?” 不顾边魅的错愕,顾林一又道:“传闻此人无才无德,随意虐待下人,还将贴身婢女送给亲爹和亲娘争宠。” 想来她进来也就干了这么几件事情,确实也是一个大恶人的标配,边魅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目光从边魅脸上挪开,顾林一道:“我怕若是再晚几步,我聪慧机灵,画功了得,深得夫人喜爱的妹妹就要和边家那女人搞混了,忙将你从这浑水中拽出来。” 平日不苟言笑,如今怎么可能是醉酒加上夜晚惹人多愁善感的属性使然。 这一番话边魅也是十分受用。 “哎呦!顾大将军竟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真是令我等叹服!” 边魅回头就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不忘了将手中的酒壶安安稳稳地放在“桌上”,而后在一声脆响过后,互相掩着嘴偷笑。 有些眼熟。 边魅进了游戏也就见过那么一些的人,立马就排出他俩就是小楼三人组中出了顾林一之外的那俩。 “你们二人可有那个啊?”小世子顶着坨红的脸眯着眼睛笑望边魅。 伊天将他推过去,“别急。” 理了理衣裳,伊天才道:“嫂夫人可有些微生气啊?前些日子还接了她的请帖,到时候你莫要收不了场才是啊!” 看着面前这两个铁憨憨,顾林一也计较不出什么,“跟着的下人呢?怎么就你们?” “还不是你,酒过三巡去如厕,半夜三更会娇娘。下人都去寻你了,可不就剩我俩了。” 伊天也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顾林一也不气恼,悠悠然道来:“我方才找妹妹时碰见了郡主府邸的下人,还问了我有没有见到你二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惊。 边魅惊的是那句妹妹,她自小就是一个人,即便是阿吾也没有叫过她妹妹。 今日一听,竟感觉耳朵有些酥麻,这二字自顾林一嘴里吐露格外好听。 另外二人听到郡主二字可是顷刻就酒醒了,“不应该啊,我说我们去了别庄归置田产,怎么可能还怀疑呢?太傅,你没有画蛇添足?” “没有啊。”伊天也是一脸茫然。 半晌,二人又回头转向顾林一,板起面孔,“好你个顾林一,唬人唬到兄弟身上了,不厚道啊!” “不过,妹妹,是她?” 这句话几乎二人不约而同地瞪眼看向边魅,那么万万不敢相信的表情。 顾林一神色晦暗地将两个活宝打发远些,才又回到边魅身旁,“走。” “奇奇怪怪。” 二人一前一后地向着将军府走着。 突然,顾林一脚步停了下来,边魅毫无预兆地磕在他的肩膀上,眼泪霎时间被逼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你如何出来的,如何进去。”男人将她往后推两步。 如何出来的,自然是钻狗洞出来的。这都到大门口了,顾林一硬生生想要将她赶到狗洞去吗? 不过站在人家的地界儿,边魅除了心底将顾林一狠狠咒骂一番,也只能忍气吞声向狗洞的方向挪过去。 不时地瞥两眼那个衣冠楚楚,一脸傲然地从正门堂而皇之进入府邸的伪人君子,边魅就心里堵得慌。 “什么将军,就是个小人。”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边魅刚从狗洞钻进去,就见一群护卫围上来,将她困住。 从后面迈着放荡不羁的步伐而来的,是亲爱的顾林一顾将军。 “我妹妹怎么爬起了狗洞,是我这将军府不够大吗?竟然让妹妹一时和狗争起了住处。” “你!”边魅指着顾林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多日以来边魅镇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未逾矩,这厮方才还将她夸的跟朵狗尾巴花似的,现在怎么就陷害起她来了? 想不通啊! “将军,这是怎么了?”一道略微急促的声音从人堆外面传来。 闻言,家丁不由得闪出一条道儿来,让柳氏过去。 边魅看着睡眼惺忪赶来的柳氏,像是看到了救星,凄绝的叫声在园子里宛转盘旋,“嫂嫂!” 顾林一胳膊盘在胸前,笑道:“我听阿笙说两个时辰前有人鬼鬼祟祟从此处出去了,本想着叫两个人在此处守着,明日再盘点人数。不想旁人没有等来,等来了我们的好妹妹。” 原来一早就被人知晓了行踪,边魅眉眼低垂,实在是想不通顾林一这么做的目的。 边魅思虑再三还是稍作解释,“我娘” 还没有说完,就听得顾林一接话道:“你既然拜了我为兄长,旁的关系就断干净些,毕竟我身份特殊,不想招惹是非。你日后也不要叫什么边魅了,叫顾魅,顺嘴些。” 边魅一脸地不可思议,求助于同样一脸惊讶的柳氏,“嫂嫂。” “将军,你喝多了,妹妹也累了,不如回去歇着。” 顾林一一手从后面护住柳氏的腰,嘴里喋喋不休,指着边魅教训道:“明日你同阿笙锻炼锻炼,我是武将,你怎能是鼠辈?” 第9章 五位王爷 是日,寒风凛冽,银装素裹,正是在屋子里赏一支悠远的琴音,喝上两盅热酒,同才女少年舞上一曲的绝佳日子。再不济,一方坐塌赏梅饮茶也是好的。 可边魅偏偏被拉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扎马步 看着她的,是顾大将军的贴身侍卫,阿笙。 边魅还当顾林一那日是随意一说,谁知道他竟然来真的,每日日出他上早朝时就差阿笙来她院子里等着 “阿笙,我在这园子里已经冻了半日了,想来休息片刻也是可以的,俗话说得好,要劳逸结合啊!”边魅扎着直挺儿的“马步”,第五百三十七次烦着阿笙。 阿笙跟着顾林一这么久,除了柳氏从未接触过什么女子,如今就他和边魅在这园子里,即便是边魅如今的马步已经和立姿毫无区别,脸色憋的通红,也愣是没有说话,背着手同她一起冻着。 “嫂嫂!” 望到门口那抹淡绿色一闪而过,边魅凄绝地喊出这句求救的话。 无时无刻经受着顾林一的“毒打”,对于柳氏这个人美心善的主母,边魅即便是看着她在人海中虚晃而过,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果然,不过半晌,柳氏抚着肚子慢慢进来,嗔笑道:“你这丫头,真真难躲过去。” “夫人想着你见了她定然就不好好练了,这才想着不进来了,谁知才走出去两步,就听你叫喊。”一旁的丫鬟打趣道。 “嫂嫂最好了,嫂嫂救我。”边魅做出一脸的苦相,时不时眨眨眼睛,撒娇道。 柳氏自小就一个人,从未有人和她像边魅这般,是以拿边魅当亲妹妹待着,当下见了边魅这副委屈的样子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阿笙,放她歇一歇,将军回来时会有人来通传,那时再让魅儿接着练,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还不待阿笙回答,边魅就一个箭步冲上来,又在挨着柳氏前两步生生顿住了脚,“我的好嫂嫂,还好有你。天寒,快进屋暖暖。” 见她这副突然的小心翼翼的样子,一众人都被逗乐了,柳氏也笑吟吟将手炉递给她,“还怕你的寒气将我隔空打飞不成?” 边魅呲牙笑着,接过手炉,快跑两步给柳氏掀开门帘。 “过两日就是宴会,昨日送来的几身衣裳,你去换来我瞧瞧。”柳氏拉着边魅的手,望着她姣好的五官,心里也颇喜欢。 边魅可惦记着别的,“嫂嫂,衣裳我都喜欢,昨日试了也都合身。前两日请来的戏班子听说唱的很是新颖,我们先去听听,也当是磨练师傅们的胆量了,若是宴会上出错就不好了。” 柳氏如何不知道边魅的想法,“将军向来不喜欢戏子之流,你前些日子安分,将军才特许我将戏班子请进来的,你若是平日表现不好,他挥手将戏班子撵出去也不一定。” 听着柳氏话中若隐若现的醋意,边魅假装不知,仍旧轻轻摇着柳氏的胳膊,装着万分委屈地嘟囔着,“若不是看在嫂嫂和肚子里的小侄儿的份儿上,兄长可未必理我。” 顾林一和她打照面也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曲腿请安,他点头,别的可再没有什么了,这才让柳氏对她慢慢放下心防。 边魅清楚,柳氏虽说性子柔和,可也是个眼里难容沙子的人,故而刻意躲着,顾林一在时就识趣地绕道走开。 “你啊!”柳氏轻点着边魅的脑袋,眼中满是宠爱,“这都快晌午了,下午,下午让他们酣畅淋漓地给你唱一曲儿。” 边魅点点头,“也好。” “都快晌午了,怎么将军还没有回来?”柳氏皱眉向身边的丫鬟道:“差人去看看将军,怎么还不回来?再让阿笙去世子和太傅那里打探打探消息。” 谁知丫鬟刚出门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又折返回来,“将军刚进府,听说脸色有些难看,说是叫小姐去议事厅。” 听说顾林一脸色难看,边魅打了一个哆嗦,她可是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顾林一将她一把推到石桌上,还威胁她要将她扔到军营当军妓。 这也是为什么边魅对早起扎马步颇有微词但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不从。 见边魅吓得脸色煞白,柳氏也有些于心不忍,“将军不是不讲理之人,妹妹不必如此害怕。” 等到边魅步子虚浮地被两个丫鬟驾着到了议事厅,刚坐下,只见顾林一将一明黄色绸缎方物磕在桌上,吓得又站起来。 顾林一也被她这一哆嗦吓了一跳,方才的怒意才下去一半,“世子殿下向皇上求赐婚,将你许配给他当世子妃。” 边魅想起那日的世子,按着言行来说也是断然不会求赐婚的。可能此世子非彼世子,管他呢,无论如何,她出去的突破口都只有一个,就是那日所见的王爷。 “妹妹心有所属,这门亲事我可以不答应吗?”边魅稍作试探。 不过也不知道是边魅眼花,还是事实,顾林一脸上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自然 “那是喜欢哪家的王孙公子?”身后的柳氏问道。 “他是当朝王爷。”边魅答得颇为认真,毕竟如今的身份,够一个王爷应该也是可以的。 顾林一就那么看着边魅,“吾国有五个王爷,不知妹妹想嫁哪个?” 这下确实将边魅问住了,五个王爷,嫁哪个? 边魅其实也不大能记清楚那人的长相了,不过顾林一很少问她问题,如今一问自然要好好对待,照着零星的记忆答道:“那位王爷风度翩翩,一袭白衣,腰间一只玉佩,超凡脱俗,英明神武。” 顾林一将一旁立着的阿笙身上的玉佩扯下来挂在腰上,“那妹妹再看看为兄这一身打扮,同你所说,可有不同?” 边魅这才发现,顾林一这一身打扮,确实也是白衣玉佩,“他瞧着比你平易近人,并且谈笑风生。” 边魅那日所见,边玉儿和那位王爷在一处时确实是谈笑自若。 顾林一也不搭话,就那么看着边魅,而后冷笑两声,拂袖背身走出议事厅,“那你还是嫁世子。这婚,我替你应下了。” 第10章 忽悠媳妇 “三十年来只为科考,老母病死,家徒四壁,这书生仍旧持之以恒。 虽然书生没有一句承诺,戏子还是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无怨无悔地供应书生六年之久,真是令人神往的爱情!” 听着这略带抽泣的感慨,边魅偏头就见小满边给炉子添着炭火,边抹着眼泪,小脸儿黑一块儿红一块儿,不用上妆就是那戏里头的乞丐头头。 方才的惆怅荡然无存,边魅环着胳膊躺在椅背上,盯着台上咿咿呀呀的花旦,“这书生最后高中状元,然后抛弃戏子,所谓的糟糠之妻。那时你再哭不迟。” 小满皱眉看她,一双眼睛充满幽怨,“书生单纯善良,戏子温柔贤淑,小姐自己不痛快,偏咒别人。” 边魅也不理她,心想着,这就是典型的陈世美的戏,她拥有上帝视角,自然知道。 不多时,台上方才扮作书生的人就身披大红罗袍,双翅乌纱帽,神气十足地从后台出来。 “看,高中状元了,之后定然是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谁还管戏子怎么” 边魅话音未落,就见一女子着红妆披嫁衣款款而来,不是戏子又是谁? “看,我们书生就不会抛弃戏子。”小满咧着嘴笑,颇为满足,一脸爱慕地望着台上那个状元郎。 书生不顾旁人的眼光,高中第二日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娶了戏子,婚后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但是街坊邻里见了戏子仍旧不喜,背地里骂她是不入流的东西,见不得光 边魅看得入了神,这戏唱到高中娶亲就是了,不想后面还有。按着套路来说,反转一般都是给戏子赋予一个高贵的身份,不知道这个戏 小满偷偷望了边魅一眼,见她心事重重,以为是边魅想着自己小楼出身的身世,这戏顶撞了她,“小姐,我们不如” “唱遍千家万家事,不过是任人嘲弄的戏子而已。” 戏子在一口井上面徘徊,以这么一句告终。 边魅有些失神,“小满,戏子叫什么?” 小满愣住了,显然有些被问住了,“戏子,就是戏子啊” “没有名字,旁人口中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可戏子终归是戏子,好一出戏。” 边魅将身侧圆鼓鼓的一坨袋子丢给小满,“小满,去将这银叶子分出去,再将戏班子的班主叫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班主捧着一手掌银叶子进了长廊,“小姐还想听一曲儿?” 边魅摇摇头,问道:“这曲儿是谁写的?” “也不怕告诉您,确实有那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攀上权贵想将我们戏班子一脚踹开,结果和腹中胎儿一起被人家正室给害了,尸骨无存。 戏班子就唱来当个小曲儿听,也当是给那些角儿一些警告。结果越唱越火,这才出了这出戏。” 不知是边魅幻觉还是什么,只觉得那个“警告”二字越发的用力,这么一长串的话,边魅单单记住了警告二字。 警告什么呢? “这书呆子愚钝而已,若是想给名声大可帮她换个身份再娶。这戏教导我们,切记不可死读书读死书,定要精于思考。” 边魅回头就见世子咧着嘴在她后面笑得阴森,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人拜见世子殿下!”班主诚惶诚恐地作揖道。 世子掀起衣服下摆利落地越过长廊的栏杆,摆摆手示意班主离开,“她胆子小,唱戏便唱戏,日后不必再编故事诓她。” 这口吻,像是顾林一能说出来的话,在这世子嘴里有些别扭的感觉。 “我兄长呢?”边魅不由得问道。 世子看了她半晌,才错开眼睛捏起桌上那片银叶子道:“我和他说,嫁妆少了我可不娶,他就马不停蹄去置办了。” “我要嫁的世子是你?吾国就你一个世子?” “吾国有四个世子,最倜傥俊朗的是我,向皇上求娶你的也是我。”世子环着手臂学着边魅方才的样子躺在椅背上,再做一个请的手势,“坐。” 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就让边魅十分不喜,可现如今只有让这位万无一用的纨绔子弟自行退婚才行,也只得忍着坐下。 再看时,边魅已然笑容可鞠,将一杯茶递给世子,“说来我方才也有一些共鸣,戏子和艺妓,是多么同病相怜。” “啪啦啦”银叶子从小满手中的袋子里滑落,抖落一地。 世子笑意不改,接过茶抿上一口,“在小楼提议你兄长将你带回将军府的还是我呢,你忘了?” “啪啦啦”梅开二度。 “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魅儿不愿嫁给我?我要娶你可是当我的世子妃,将来我继承我父王的爵位,你就是王妃。” 赵莫深顿了顿,“反正你此生都是要离了顾林一的,嫁给旁人还真就不如嫁给我。” “我属意的是王爷。” “王爷?” “怎么,你要嘲笑我五个王爷不好挑?”边魅一想起顾林一那句“五个王爷”,就郁闷的很。 “那倒不是,五个王爷中,我爹恭亲王爷,四叔恭信王爷年长些,豫章王爷胖了些,岷鲁王爷威武些。你能属意的,就剩下六叔离音王爷了。”细数这些王爷,世子解释得颇为认真。 “离音王爷?”边魅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恍若找到了一丝曙光。 “六叔极爱美人儿,府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前两年赈灾,他缺银钱,将府中的美人儿送出去一批抵银子,后来各个官员升迁大小事宜都是从府中出美人儿。吾都美人实乃天下之最,离音王府的美人当为吾都之最。” 顿了顿,赵莫深上下打量了边魅两圈,“你过去应该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美人儿,倒是也有些希望被六叔看到。” “总不至于” 虽然知道这赵莫深说不出什么好话,边魅还是有些好奇,“什么?” “总不至于随意送给什么大小官员的。” “我兄长是顾林一,但凭着这一层关系,他就不可能将我送出去。”边魅觉得此人说出的话颇为恶劣,反驳道。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你定然会安安稳稳地留在王府。”赵莫深又像是豁然开朗,“让我想想,六叔那个侧妃为那些太监配了多少对儿骈头了?” 第11章 老脸一红 “太监?”边魅脑海中浮现出太监翘着兰花指的样子,吓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见边魅多少被吓到了,世子坐起身来,凑近边魅一些,声音压低道:“对啊,不是年轻貌美的都看不上给,若要给,必定都是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 这话说得贱兮兮,可从这位世子嘴里,颇有一种好言相劝的意思。 不等边魅说话,世子又补充道:“当了骈头自然都不会自己往外说,当然也不希望旁人往外说,毕竟不光彩。也就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了。” 看赵莫深说得一脸真诚,边魅也有些许害怕。 阿吾曾经调侃过她,若是穿越到古代,一集都活不下来。 边魅深表认同,按着她的脑子,怕是还没见到王爷,就被侧妃玩儿死了。 世子趁热打铁道:“嫁给我就不一样了,做正妃的,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也没人说你,今日想吃什么,明日想吃什么,都有人伺候你,多舒服。并且也不必像在将军府寄人篱下的日子这般拘谨。” 边魅将信将疑,“那你图什么?” “图你貌美如花,丹青出彩,家世显赫。”这位世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倒是,不假。 “那我给你戴绿帽子也不会说我什么喽”边魅偏头看向长廊尽头,神色及其夸张地喃喃道。 反正这些人都是npc,她作为高级玩家,应该也不存在什么道德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边魅就很爽快地点头应下了,“那行,那就这样。世子芳龄多少呢?” 方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恍若不是面前这位一般,如今磕磕巴巴道:“二不是,十十七。” “等你二十岁弱冠之后再来娶我。” 到那时或许她都回去了。边魅神色悠闲地往后躺去,将袖子盖在脸上,对自己的机智颇为自豪。 这位世子殿下还想辩驳什么,许是嘴有些干了,败下阵来,“我叫赵莫深,你日后叫我阿莫。” “阿莫。” 听着这声音,二人皆是一怔,头不约而同往后扭上一点儿,而后站起身来。 边魅瞪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小满,做一个牵强的笑脸道:“兄长怎么来了?我让班主再唱一曲?” “世子殿下来我府中没有六七十次,也有三四十次,今日这是迷路了?”顾林一脸色铁青地盯着赵莫深。 “我今日是被戏子的声音吸引过来的,没有想到令妹在此,想来是顾兄的美意。” “风寒,世子殿下莫要吹坏了,回去。”顾林一从赵莫深手上拿过那枚银叶子,下了逐客令。 看顾林一这个举动,边魅不由得蹙起眉头,小气啊! 虽说银叶子叶纹都刻得极其精细,到底都是银制,不如金子贵重。前几日顾林一差人背来她院子两大袋子,让她打赏下人,如今竟然一叶都舍不得了? 亏前些日子还称兄道弟,塑料兄弟情! 见赵莫深走了,边魅也准备溜之大吉,“咳咳,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些着凉了。” “这地方密不透风,两个炉子围着你,着哪门子的凉。”顾林一用略带无语的眼神瞟了边魅一眼,而后坐在椅子上。 好家伙,这借口你用得,我就用不得了? 边魅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顾林一坐如钟,边魅也不敢表现太过于懒散,脖子僵硬地梗着。 “拘谨?” 边魅慢慢回头看他,脑中想起方才赵莫深说的那句“寄人篱下的拘谨”,心中满以为定然是被他听见了,一根弦儿绷着,不敢动弹,不敢说话。 顾林一没有再问,身子歪向一侧,靠在扶手上。 边魅脑门上的汗慢慢滴落,心中万万只羊驼狂奔而过,那时她没有反驳!估计是被听到了。 她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再感觉寄人篱下地拘谨,有些不太合适了 “不拘谨,不拘谨,赵莫深胡说八道,一点儿也不拘谨。” 顾林一歪着的身子又正回来,脸上迅速消失的柔和像是边魅的错觉,“他说什么了?” 边魅方才擦掉的汗又起了一层,“他他没说什么。” 见顾林一今日扣着这个事情不放,边魅也有些不耐烦,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怕你将我丢到军营当军妓。”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夹杂着一丝的笑声 顾林一笑了 准确来说是气笑了 “我让你同廖家小姐一同去历练,你脑子里成日在想什么?” 边魅脸色涨红,拉着小满就往外跑,留下身后爽朗的笑声。 还挺好看的。 “我进入府中这么久,第一次见将军笑。”全然没有了方才看戏时的悲伤,小满一脸活久见的神情,“果然,如果我们将军多笑一笑,绝对是吾都第一美男。” 边魅低头静静地走着,眼前又浮现出刚才的笑容,没有了严肃,原来那些五官集中在一起那么好看。 见边魅不和她抬杠,小满也有些惊讶,“小姐?” 边魅这才回神,岔开话题道:“你这丫头,你小姐我都要嫁人了,你怎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边魅想起第一天在府中时,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推开。想来柳氏在他心中定然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她不愿当柳氏眼中的那颗沙子,也不愿意让自己慢慢变成善妒的人,和柳氏反目成仇亦不是她想的。 “那小姐方才脸红什么?”次次吵架边魅都拿小姐的架子压她一头,小满早已积怨已久,如今见边魅吃瘪,自然要穷追不舍。 “你胡说八道,是你自己给炉子添火添得太盛了,反倒挑起我的不是了?” 不待小满打破沙锅追问到底,边魅先发制人,“吾国有女子身着盔甲上战场的吗?” “挂帅的倒是没有,不过方才将军口中那个廖莹莹当过先锋,也是将军唯一请来过府中的女子。” “唯一一位?” 第12章 双向搭救 “廖将军生了个喜欢读书的小姐,也就是廖莹莹,我父王不希望姐姐习武,姐姐偏天性跳脱,自己去找了廖老将军习武。 廖小姐和我姐姐一拍即合,后来姐姐代廖家小姐随军打仗,廖家小姐代我姐姐在府中读书写字弹琴下棋。” 边魅这才恍然大悟,拍手道:“所以在前线当过先锋的那个廖莹莹是你姐姐?” 顾林一那个唯一的女性朋友也就是郡主殿下喽? 将自己神秘兮兮拉来就为了此事,赵莫深眉眼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言语中没有半分不耐烦,只是劝告道:“问也问完了,回去坐着,你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出来太久不好,况且风寒。” 边魅八卦的心熊熊燃烧,哪那么容易熄灭,一把攥住赵莫深的胳膊,左顾右盼确认没有旁人在附近这才凑近赵莫深低声道:“那顾将军和你姐姐?” “顾林一那一仗回来时,就曾重金打造过一把长剑,极轻薄削铁如泥,如今父王府中还留着这把剑。” 暧昧之情不言而喻啊不言而喻! 不过少许冷静下来,边魅觉得这瓜须得深入了解。 “时间那么久,旁人不认识廖小姐的长相,你父王还不认识自家女儿的长相吗?廖家小姐怎么可能在王府不被发现?” “我帮着她掩藏身份的,所以此事我知晓一二。” 边魅为这个称职的弟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真是好弟弟!不过最后为什么没有” “世子殿下,边妹妹。” 听着这道声音,边魅也没有谈话被打断的不悦,反而心生六分喜欢。 来人声音无半分杂质,如清泉,如山涧,如玉鸣,悦耳动听啊! 再看一眼这女子,简直就是照着林妹妹的形象生的,走起来没有多大起伏,像是飘似的,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点朱唇,好看啊! “这位是?”边魅迫切地看向身边的赵莫深,示意他引荐。 后者耐心地提醒道:“廖家小姐,廖莹莹。” “原来是廖小姐,你好你好。”边魅伸手去拉了拉廖家小姐的手,绵软丝滑,真想用力捏一捏,一饱手福啊! 廖家小姐却不大习惯边魅的过分热情,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掩着嘴轻咳一声,朝着赵莫深道:“今日柳姐姐做的梅花糕甚香甜软糯,我给你偷了两块儿出来。” 说完又将一块儿裹着糕点的帕子递给赵莫深,朝着他狡黠一笑,如花季精灵,甚是俏皮。 见自己被忽视了,边魅也不想当别人的电灯泡,不顾赵莫深的挽留,实相地挪开了。 宴席完了之后女眷们就去看戏了,边魅还没从前日看的那场戏带来的莫名的悲伤中缓过来,自然不愿再去看什么旁的堵心。 一个人在小桥上吹风。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肆无忌惮地消耗着最后生存的时间,四周的灯笼将整个将军府照的通明,虽说是在夕阳之后破晓之前的无尽黑暗中,仍旧保持着一方的亮堂。 只是,这光没有照到的地方,是长廊之后的冰湖,那儿似乎立着一个人。 顾林一差人将弧形的长廊和戏台包在一起做了个临时工程,使得看戏时不会冻着。 长廊内灯火通明谈笑风生,长廊外竟有一人立在冰湖之上黑暗之中,二者被屏障隔开。 早些日子柳氏就告诫过她,万不可去冰湖上玩儿,“去年有不知死活的丫鬟上去嬉耍,结果双双葬身湖中。” 边魅忙跑近些站在这边岸上向那人喊道:“危险,快过来!” 那人无动于衷。 见喊叫无效,周边又没有人,边魅先试探试探冰,才慢慢扑倒在冰面上,以求减少压强,而后一步一像只幼虫一般慢慢向着那人挪过去,动作笨拙缓慢,却十分坚定。 直到许久之后,赵逸泽才被脚边扯着自己的不明物吓了一跳。 “快趴下,这冰不结实,你想死吗?在这儿装起深沉了还?”边魅趴在冰上声线发抖地警告道。 挨着冰匍匐这么久,边魅四肢发冷,脸色都有些发白。 “边魅?” “阿,你认识我吗?”边魅心里有几分疑惑,这声音不像是赵莫深也不像顾林一,她方才在宴会上又没有说话,此人怎么认出她的? “认识啊。” 头顶的人轻笑两声,仍旧立着,丝毫没有理会边魅善意的劝诫。 “笑什么?”此人莫不是个疯子?边魅往后挪了两步。 “你的姿势有些好笑。” 没文化!边魅心里揶揄着,又解释道:“这么匍匐比你的姿势要安全。” 见男子没有反应,边魅问道:“怎么不和兄长烤着炭火吃烤肉,在这外面找罪受?” “和旁人不熟,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叫我来的。”声音里似乎有些被冷落的埋冤。 宴会之后客人就分成两拨,看戏的柳氏招待着,大多是姑娘夫人,外面烤肉喝酒唱歌的都是男人,顾林一招待着。 许是顾林一招待不周? “兄长人就那样,习武之人,性子粗犷,绝不是有意为之的,壮士不必介怀。” “……” 赵逸泽叹一口气,“起来,我站了这么久没什么危险,你何必趴着受冻?” 此人这么健硕都没什么问题,难道是柳氏吓唬她的?边魅将信将疑地站起来。 谁知腿还没来得及站直,就听到冰面裂开的声音,没来得及反应,脚部已然漫入湖水,刺骨的冷,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噬咬着。 好在腰上及时环上了一只手,男人踩了一步冰块儿及时将她拖起来。边魅不由得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 原来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搭救 自己过去反倒当了拖油瓶了 脚着地了 意识到这几点,边魅紧闭的双眼才睁开一些,正想道声对不起,望着男人的侧颜有些怔住了。 这是一张能让人感觉亲和力十足,但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这是真实存在的脸吗?犯规啊简直是犯规啊! 感觉到边魅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脸,赵逸泽不自然地将她放开,“你衣裙湿了,回去换。” “你的也湿了,我给你找兄长的穿。”对于刚才将自己反救回来的人,边魅自然是十分友好。 还不等赵逸泽拒绝,边魅就拉着他进了后院儿,从浣衣院里顺了一身儿顾林一的衣裳和鞋子递给他。 “这里离长廊那远些,没人会来,绝对安全,你进去换。” 第13章 捉奸成双 边魅匆匆换上鞋袜在院儿里守着,以免有人突然闯进来。 “壮士你叫什么名字啊?”隔着门,边魅问道。 “赵逸泽。” “谢壮士救命之恩,来日定让兄长登门拜谢。”边魅这才放心下来,自己确实不认识此人,或许是和以往的边魅有过瓜葛的人。 “姑娘监守自盗,不怕被怪罪?”赵逸泽言语轻松,没有半分担心,也没有半分讽刺,着实是随口一问。 这一问,边魅倒是有些紧张。 顾林一和赵莫深最是交好,那日赵莫深拿了一枚银叶子,生生被顾林一当场夺下。 如今 边魅打了一个哆嗦,“那你换完快走,不要叫人看到,明日一早赶紧还来。” 赵逸泽“好”字儿还没出口,就被突然出现在屋里的边魅吓了一跳。 “我怎么瞧着有人过来了?”边魅惊魂未定,心中暗暗盘算着,难道是有哪个婆子告密她偷了衣裳? 又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出半个脑袋瞧了一眼,果然,一群人提着灯笼浩浩汤汤而来。 “偷了件儿衣裳而已,不至于?” 见这半颗脑袋挂在外面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赵逸泽伸手托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凑近问道:“你只是偷了件衣裳?” 从未和旁人凑得这么近过,边魅感觉自己的脸有几分发烫,忙侧头躲开那只大手。 “昂” 昏暗的烛光,狭窄的小屋,孤男寡女,一个衣衫半解,一个神色躲闪,暧昧的气氛慢慢烘染着这对俊男靓女。 边魅出言打破怪异的寂静,“我不该进来的” 环顾四周也只有一个长柜子能藏人,边魅忙提脚躲入里面,“你就说自己掉入了冰湖中,无意间跑到这儿来,拿了件衣裳换上。既然是将军府的客人,兄长不会怪罪你的。” 眼神中极力掩饰的心虚和“一路走好”的愧疚究竟是露了几分。 队友嘛!该卖就得卖,大不了之后再弥补,自己若是自曝,那直接没了。 果不其然,边魅关上柜子的瞬间,孱弱的屋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整个落在边魅面前,透过狭窄的衣柜缝儿都能感觉到地上扑起来的尘土。 边魅方才那一点愧疚顿时就烟消云散,若是此刻站在外面的是自己,恐怕也如这门一般飞出去几丈远,想来还是一阵心悸。 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外面的声音隔着一层衣柜传入边魅耳中。 “六叔,你怎么在这?” 赵莫深? 六叔?她的男主离音王爷?赵逸泽? 在边府见过,怪不得他认识自己。 此刻若是出去,赵莫深必然退婚,旁人都看到了,赵逸泽也不好不娶自己。 在他面前混过脸熟,应该那侧妃也不敢随意将她赏给哪个太监? 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犹豫时,又有声音传来。 “夫人,小姐刚才喝的有些多,在暖阁睡着了。”小满的声音有些微的轻喘,像是跑了许久。 这丫头机灵啊,丝毫不怨她偷偷溜走,如今还在这儿打掩护。 此时,已经将衣裳系好的赵逸泽突然出声儿:“我掉入了冰湖中,踩了水,无意间跑到这儿,换件衣裳。” 既然他们都这么维护自己,古代又最是看重女子的名节,能不丢就不丢。 为自己找好躲着的借口,边魅死死扒着柜子的门僵直了身子,生怕自己掉出去或者弄出一点儿声响。 忽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力量袭来,边魅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柜子外面。 拥挤之间,廖家小姐像是好奇一般,神色轻松地在屋子里四处查看,走到一处衣柜面前,一手轻轻地将衣柜拉开。 众人就见一人飞出来,脸朝地落下来。 好在赵莫深眼疾手快救下了手中的人,才不至于让她把脸拍成肉饼。 捉奸在床 见将裙角塞入鞋里面的边魅,众人神情皆是晦涩。 在这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时刻,世子殿下出声了:“躲什么?” 前些日子世子殿下求娶顾府魅儿小姐人尽皆知,边魅和众人刚才宴会上也都打过照面了,如今这张脸算是逃不了了。 众人望着这位世子殿下皆是一脸的尴尬,想脱身也无借口,只好呆呆地立着等他当场发飙骂这二人一通然后退婚。 “我让你带着六叔换件衣裳,方才还奇怪你怎么不在,刚想去暖阁找你,你就掉出来了。在座皆是你兄长和嫂嫂的友人,怎会乱编排什么,坦坦荡荡就是。” 言罢还敲了敲边魅的脑门,笑意不减。 边魅起身往赵莫深身后躲两步,默认了他的说辞。 众人大都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脸上换上松了一口气的笑意,大概是相信了赵莫深的说辞。 偷偷望一眼顾林一,边魅打了个哆嗦,立刻挪开了目光。 那眼神极冷,即便是方才的冰湖水也不过如此 “方才宴席上不见六叔,不如我们现在去喝两杯?”赵莫深对着赵逸泽面色如常,丝毫感觉不出异样。 赵逸泽却不打算赏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莫深,“本王前来见一位友人,见过了,就走了。” 边魅这才想起来,她擅自借着顾林一的名一连给离音王府发了五张请帖如今这友人估计是她了。 空气中弥漫的剑拔弩张众人自然也有察觉,脸上的笑意慢慢僵下来。 “古来五请贵人的,只有我一人了?如此见我一面就算了了?府上有羊羔子,烤来滋味香醇浓郁,不如一同?” 除了顾林一喝多那日,边魅还没见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好在是把自己掩护下了。 边魅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过他竟然知道自己偷偷发了五张请帖? 边魅瞪大眼睛看着顾林一,心中的亲情腾然而生,他竟然也帮自己牵线搭桥? 赵逸泽看边魅一眼,偏头朝着顾林一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一场闹剧,那我们便回去,这地方寒凉,莫要冻坏了。”带着旁人走出去些,柳氏又回头道:“魅儿先换套衣裳,若是着了凉,看我怎么敲你。” “走走……”众人不知道信了几分,面上笑盈盈地相继离开。 一脸谄媚地送走柳氏和众人,边魅才挥了一把汗,满心怨怼地望向身后那人。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话可一点儿不错。 廖莹莹长了张林妹妹的皮囊,柔弱无骨我见犹怜,竟然还用上吃奶的劲儿害她! “你竟然害我!” 这话一出口边魅就后悔了,显然她在气势上低了对方一头。 “你大半夜偷偷摸摸冰湖私会六王爷,又带着他来这小屋,我不过是揭露事实,何曾害你?” 第14章 大悲大喜 语调大变,边魅心下感慨,此人竟然扮猪吃老虎!若说廖莹莹是猪也是天蓬元帅,猪中翘楚,而她自己充其量就是一纸糊老虎。 而且听这话,方才告密引旁人前来的就是此人! 边魅怒不可遏,嘴上不肯吃亏,“我见过蛇蝎美人儿,你这么一个带着鼠胆的蛇蝎美人儿我还是第一次见,有本事让旁人也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廖莹莹却没有理会边魅的挑衅,“世子殿下乃天之骄子,万人追捧。虽说不是太子殿下,可深得皇上喜爱,一直放在皇宫由皇上亲自教养,心气儿高傲。今日竟然还公然包庇你这个草包,我属实没有料到。” 这话听得边魅极其憋屈,但她总不可能像泼妇骂街一般叉腰嚷着:“谁是草包?啊?谁是草包,你给老娘说清楚,你骂谁草包啊?你个臭女人,在老娘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啊?!” 如此,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败下阵来,像一只炸刺儿不成功的蔫儿猫。 “这婚你若是不尽早退了,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听着这话,边魅多少还有点儿瑟缩,活脱脱就是一个女强小说被女主整惨了的女二。 “魅儿,廖小姐。” 赵莫深去而复返,像是要找寻什么东西。 “在这儿呢!”廖莹莹用帕子裹着一块儿坠子递给赵莫深,“这坠子都丢了百八十回了,若是没有我,看你找谁哭去。” 俏皮可爱,丝毫没有方才的霸气凌人。 边魅瞬间感觉自己被人家一脚碾死,踢到一旁的草丛里,毁尸灭迹。 “谢谢。你先走。”赵莫深拉着边魅坐下,对着廖莹莹笑一笑,“日后我专门谢你。” 边魅还当他要做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脚下一暖,低头一看,赵莫深将他的手炉垫在了自己脚下。 抬头时,廖莹莹已经不见了。 像是见了家长的落败小孩儿,边魅当下就告状,“赵莫深,方才是廖莹莹用了吃奶的劲儿拉我出来的,她故意害我。” 只见赵莫深动作一顿,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冷淡,“把你的大小姐脾气收一收。” 他不信。 边魅方才建立起来的感激和信任顿时消失殆尽,有些埋冤自己的冒失。不过这话,竟然和藏在记忆深处那一句有些重叠。 “把你的大小姐脾气收一收。” 这话之前,边魅和阿吾几乎形影不离,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忘了为什么,边魅只记得这一句,他说,“把你的大小姐脾气收一收。” 他们之间就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缝,随着时间风化,逐渐演变成一道鸿沟。 虽说这是一句话,也是一个警示,警示她,说话前要过脑子,没有人会无条件地信任你。 失神,失意,失落。 这一仗边魅是输了,输的彻底。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双耳通红气喘吁吁通报道:“世子殿下,我可找着您了,郡主殿下到了。” 边魅换上正装出现在荣阳郡主面前时,觉得这郡主长相柔和淡雅,丝毫不像是当过前锋的人。 而且眉眼有些熟悉。 “魅儿,见过郡主殿下。”柳氏在一旁提醒,声音有些不大痛快。 “见过郡主殿下。” “你就是阿莫看上的姑娘?眉眼和我倒是有几分神似,阿莫,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出乎边魅意料之外,片刻后才明白:怪不得顾林一没有杀她,原来是因为她这脸极像郡主。 还有那日那位太傅和赵莫深二人取笑顾林一是不是已经将她收做小妾了。原来他们都看出来了,她和郡主长的相像。 原来如此。 而赵莫深和那位廖莹莹眉来眼去相谈甚欢,娶她大多也是看上了她背后有顾林一这一层关系,想要顾林一为自己所用。 真是一副好皮囊。 边魅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自己果然不是玩儿游戏的好手,这才进来几天时间,就被一群npc反攻略得找不着北了。 “既然是姑娘的接风宴,我为姑娘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 边魅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那个盒子,匆匆扫了一眼,哪知道只一眼边魅就再挪不开眼睛了。 这荷包同她的荷包无异,只是做工更精美,上面一朵水仙盛开,花朵重重炸开,和方才的烟花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上面竟然缝着∞豆豆的字样! “系统!”边魅拿着这荷包试探性地喃喃道。 【请说出你的诉求】 温柔的声音响起时,周遭的一切又都静止下来,恍若被冰封一般。 边魅万分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我要看剧本!” 【剧情走向已然偏离主线,原剧本消失。】 “什么叫偏离主线?” 【玩家选择的男主和原定男主不同,原定剧情崩塌。 注意:不可再随意更换男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选错了男主?原本的男主不是赵逸泽? 边魅大惊,懊恼自己当初想当然地认为第一次出场的就是男主,把赵逸泽错认成了男主。 “你那天发生了什么呀,突然叫你都不灵了。”话一出口边魅就后悔了,她这是在和系统聊天吗? 不过这次的系统可是有问必答。 【系统遭到了入侵,紧急休整。】 “我能不能附加技能点儿啊?这个宿体太弱了,什么都不会。”边魅想道廖莹莹那张脸就堵得慌。 就在边魅以为系统被她提出来的要求整休克的时候,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技能点儿是99高氪玩家的专属,暂未试行。但是由于我们的失误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让您承受了极大的评估之外的风险事件,对此我们表示十分】 “停,说那么多干啥,直接说行不行不就完了。” 【目前只能添加技能,且只能添加一项,且只能添加非稳定技能,请选】 “一项足够了足够了,武功武功,我要拥有一套天下至尊的武功。”边魅觉得自己颇为机智。 【天下至尊的武功秘籍只在于江湖等类剧情中存在,请换一个选择。】 “武功不行?” 【可以。 正在加载中请稍等 加载完成,您已拥有武功。】 边魅颇为兴奋,“那我还想要一个异能空间,就是那种我可以随意出入的虚拟空间” 这次滑铁卢边魅也做了一个总结,一就是她力气不够大,再来就是她被抓时无处遁形,如今定然要在哪跌倒就在哪狠狠爬起来,如此才能收拾那个小贱人。 边魅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幅幅自己坑害得那女人跪在地上求饶的场景了,甚是大快人心。 【呵呵】 第15章 系统回归 边魅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这系统说什么?呵呵? “你是在嘲笑我吗?” 【模式自动切换中】 【你这女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给你俩枣偷着乐就完事儿了,还还没完没了的要这要那?小亚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儿了,他委屈了吗?且先不说你干的那些个荒唐事儿,让小亚崩了两三次。都说了是随机剧本随机剧本,简单模式,一进来就要换角色,换就换你还巴巴地扒着人家旧线男主不放,人家欠你钱是怎么的?吾大怎么想的,让你这个笨蛋进来,他一朝心血怕是要全毁在你手上。】 系统温柔的声音不复出现,一个老者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半天,把边魅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原地愣了半晌,边魅才缓缓道:“我可是玩家哎。” 这下轮到系统那边沉默了 “你们也没提醒我不能那么做啊?完了都赖我?你好意思吗你?你们做服务行业的,出了事儿赖顾客,这就是你们的敬业?我要投诉你们!还敢骂我!”边魅这下火气上来了,连带着还有几分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系统语气明显弱下几分。 【这样,反正你也出不去】 “绑架,赤裸裸的绑架,绑架消费者,真是过分,我要投诉,不,我要告你们去!” 【你这娃娃,脾气怎么那么冲呢?扯远了不是,什么绑架不绑架的。你出不去这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狗屁苦衷”此刻,边魅才想起来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儿的,也有几分心虚,语气软下几分。 【这是内部机密,我们也不知道。这样,你换一个,比如说在这个游戏世界有一个你的专属小岛?】 边魅想到看过的《小王子》,冷哼一句,“你要是给我一个只能站我一人的岛,那确实连床都省了。” 【那不能啊,这小岛本来是吾大专门送给一个人的礼物,据说能在上面一览春夏秋冬,人人心之所向。】 此刻边魅也猜到了,老系统口中的吾大就是阿吾,送给什么人,难道是沈如?这下心情更加阴郁,“送别人的,我去干嘛?鸠占鹊巢啊?” 【那你说,你要什么?】 “你还是给我钱,在这个所谓吴国,我要成为首富。”她如今连个自己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有朝一日逃婚都不知道往哪儿逃。 【这多简老朽一把老骨头了,不眠不休也定会给你改好的。】 【毕竟我们是专业的,正经游戏。】 还忘不了给自己卖惨漂白,由于边魅也理亏,就默认了,“但是别太突兀,我当那种隐形的大佬就成。” 【要求还真不少。】 不理会老头的嘟囔,边魅又问:“我现在的任务还是单恋吗?” 【这这个嘛,是是啊。】 看这老头闪烁其词,边魅就十分不相信,“说实话。” 【你自己打破了原来的剧情,任务也随之改变,不过也就是大同小异的。世界是同一个世界,在新皇登基那里结束,估计到那时你就能出去了。】 “这么久?” 【这】 一阵刺耳的忙音逐渐响起又减弱,同时众人头上加载中的符号已然消失。 一股寒风吹过来,边魅还是难以抑制地瑟缩了一下。 “瞧这小姑娘冻的,阿莫,还不快将袍子给你没过门的媳妇儿披上。”郡主抿嘴笑一笑,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 赵莫深果真就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拉下来,披在边魅身上。 “先前看着画像时还不觉得,如今越瞧越喜欢了,不如同我回去住几日?”郡主拉着边魅的手,眉眼弯弯,本就素雅的气质如今多了几分亲厚。 对这位郡主边魅也喜欢,可是如今她再不能随意更换男主,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扒着赵逸泽。去了郡主府还怎么见赵逸泽? 正想着怎么拒绝,就听柳氏的声音响起:“这怕是不妥,皇上定下的婚期在三月之后,妹妹还是安生呆在府中准备嫁衣才是。” 三月之后?不是三年吗? 边魅探究的眼光看向赵莫深,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后者看灯笼看雪就是不看她。 “谢殿下厚爱,小女还想再多陪陪嫂嫂,日后定会去郡主府上拜见。”边魅作揖婉婉道来,修饰柳氏生硬的语气,也不失体面。 “也罢,那便随你了。” 郡主仍旧是笑着,不知是不是边魅的错觉,她脸上恍若还有几分狡黠。 转念一想,单单这一个举动就让柳氏溃不成军,也不知道是郡主厉害还是顾林一念念不忘得太明目张胆。 边魅偷偷望了一眼顾林一,竟然对上了后者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边魅忙垂眼看地上。 毕竟有愧于顾林一。 “不过他既然知道请柬是我发的,还不曾阻止,显然就是默认了,应该不会找我麻烦了?” 这么想着,边魅觉得自己又坦荡起来了,再次望回去,却不见顾林一,只见一旁的赵逸泽。 如今的赵逸泽才像极了边魅初见他那时,谈笑风生,极易相处接近,身旁围着人,嘴边带着肆意的笑意,火苗子腾然而起在他眼中映着。 “魅儿这是想吃烤肉了?” 边魅回神,这才发现刚才的郡主已经入席,独独自己一人立在原地左顾右盼,众人时不时往这边瞟两眼。 赵莫深将她拉到一处无人的火堆旁。 本来这宴了了戏了了,就该散了。可郡主来了,众人也走不得,女眷们只好陪着又去看一场戏。 “魅儿!”柳氏许是见边魅没有跟上,喊道。 “这赐婚好不容易有一对儿相互喜欢的,你便叫他们腻歪腻歪,大庭广众,还怕拐跑了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顾林一和柳氏,她和太傅之间并无真情实感 听着这郡主的话,深知其中瓜葛纠缠的边魅屁股底下的暖炉突然就烧的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还是赵莫深出手拉住了她,“坐下,柳氏不会怪你。” 边魅远远地见她们一行已经进了戏台那边,才放心坐下。 “你,喜欢六叔什么?”赵莫深试探性问道。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边魅想了想,“一见钟情。” “真的?” 这言语间像是有多么大的不相信似的,边魅又想起他那句“把你的大小姐脾气收一收”,再就是他答应下的三年之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个月,顿时心中窝火,不再理他。 第16章 吾都首富 这两日闲来无事,柳氏也不想看到她那张和郡主神似的容颜,有意无意躲着,边魅只好打算出府去溜达。 她前些日子在小楼还丢了个丫鬟小可,就准备乔装打扮去小楼找人。 这次她特意画了野生眉,还把肤色调的黑了一些,再画上一些胡子,甚而至于裹了胸,还偷了顾林一的一身儿衣裳,梳了个马尾,在镜子面前修整了许久,连自己都被自己的易容之术有些震惊,这才放下心来偷偷出了府。 此次目的性极强,一路直奔小楼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已经到了小楼外。 武功这个技能不能白加,边魅就拿门口的小厮杀鸡儆猴,一个旋踢将小厮扫飞进去老远。 小楼内的客人见起了轰动,一些胆小的衣衫不整的推开身上粘着的女人拔腿就跑。 老鸨子前几日才被拉去官府问话,小楼关了五日,这才重新开业,惊魂未定的,又来人挑事儿。 看清楚是个未曾见过的生人之后,老鸨子这才一手叉腰一手挥着手绢儿骂道:“哪个小兔崽子,坏了老娘的生意!” 边魅抖擞抖擞衣裳,瓮声道:“爷前些日子在这小楼丢了一个丫鬟,今日上门就是管你们要人来了,实相的就给我交出来。” “老娘见过在青楼找男人的,活这么久还没见过来青楼找老婆的,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来人!” 老鸨子扯着脖子骂,脖子上和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鸭子。 单单这老鸨子一人的形象,边魅就觉得有些犯怵,胳膊上起着鸡皮疙瘩,更别说她身后那二十多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众人也都是一副同情的面容,“王妈妈这些手下每人一日三两银子地养着,即便是车轮战术,就凭这么一个小黄脸儿,他要是能活下来那可真是老天庇佑。” “那不妨赌一赌,我堵他能剩一口气。” “五十两,必死无疑!” 听着一旁的一片叫衰的声音,边魅也有一些心虚,毕竟有了武功加成之后她还没试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女人绕到边魅身后,柔声道:“哎呦,爷何必还要管什么黄脸婆,我们这样一群人站在爷面前,任爷挑选!” “是啊,爷,翠儿好好伺候爷!” 一时间一堆女人将边魅围在中间,上下其手。 边魅闻着鼻尖的味儿被呛得不轻,又怕露出自己女儿身的破绽,一把将那些女人抡到地上,又嫌弃地拍了拍衣裳。 见自己养着的宝贝儿摇钱树们被轻易丢开,老鸨子终于被激怒了,“好你个死小子,竟然软硬是不吃呢!给我上!” 好家伙,原来方才起哄唱衰的和这些个围上来的女人都是这老鸨子的托儿。 俗话说擒贼擒王,边魅瞅准那个跳脱叫嚷的老鸨子,一跃而上,将她禁锢在手中。 “麻溜地说,前些日子你们绑来的姑娘在哪?” 老鸨子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张嘴就在边魅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边魅将她甩开,就见手上一个糊着口红的大大的沁血牙印子,钻心的疼。 “给我上!” 虽说边魅现在想到如何躲避,身体就能直接跟上,但是奈何也顶不过人多,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被两个人缚住时,边魅肠子都悔青了,在老鸨子提脚向边魅脸上踩过来那一瞬间,边魅忙喊道:“系统。” 【怎么啦?】 一个老头盘腿半卧在空中,一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眯,脚丫子打着圈圈转着。 “你怎么还能幻化成人呢?”本来只打算喘口气儿做个心理准备,如今,边魅有些被老系统这形象惊到了。 【同在虚拟世界,看不起谁呢?】 老头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边魅被人扔在地上准备狠狠教育。 【呦,娃,你咋啦?】 “说什么废话呀,快救我!” 【说什么胡话呢?规定说了,我不能干预情节走向,小情节也不行。】 老头嘴角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话音落,边魅被拖回老鸨子脚下。 “住手!” 全凭这一句话,老鸨子那一脚没有落下来。 一炷香之后,雅间之内。 “死啦?怎么死的?” “哎呀,没吃饭吗?”边魅将身后的老鸨子狠狠白了一眼,才和小厮道:“你继续。” “是是是。”老鸨子脸上乌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嘴边还肿着,神色万分委屈也不敢造次,趁着劲儿给边魅揉肩。 “死在了艾夫人的床上……艾夫人让我找您回去主持老爷的葬礼。” 精尽而亡啊!转念一想,边魅叫道:“系统。” 【哎。】 “让我变成首富,就是让前首富死吗?” 【那可不,继承他的遗产,你就是首富了。】 果然是这老系统惹的祸…… 边魅此刻也有些狐疑,她不争不抢,怎么这遗产还能落在她头上? 像是看出边魅的疑惑,老头一本正经劝说着。 【有心人故意促成此事,想来也是痴意,你收下就是,如此呈我二人的情。】 “方才还说什么自己不肯改变剧情,如今又乐意了?”边魅很是看不起这个吃硬不吃软的奸诈老头。 【那不一样,你递了一把铲子,边家老爷亲自挖的坑,填的土把自己弄死了,原则上与我无关。】 老头说完便消失了。 “我问你找的人呢?”边魅回神盯着老鸨子。 “我的少爷啊,我是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夫人丫鬟的,我们小楼的姑娘们都在这儿了,您自己找,找到您带走就是,我不说二话。” 想到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少爷刚才让那些人一人照着她脸上踢了一脚,老鸨子就觉得脸又开始悻悻地疼起来了。 边魅长叹了一口气,“拿湿毛巾来。” 半晌过后,老鸨子指着边魅那张洁白的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你” “你是那日的那个被官兵带走的那个?” 看这老鸨子终于反应过来了,边魅才长叹一口气,“对啊,和我一起的丫鬟呢?” “没有啊,只是有一个少年把你卖到这儿来的。” 边魅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眼睛半眯,像是想起什么,“拿纸笔来!” 凭着记忆,边魅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将小可的容颜稍加勾勒,“是此人吗?” “是此人!小姐丹青了得啊,这画儿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不等老鸨子拍完马屁,边魅将画一手拍在桌上,“去给我将此人查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脸上带了七分狠毒,硬生生将那老鸨子吓得有些腿软,一旁请她回去主持丧礼的小厮也闭上了嘴。 第17章 离家出走 “什么?小姐不见了?”顾林一一掌拍在几案上,将其劈成两半。 一旁的柳氏也知道,边魅几次上门讨好,她都借故不见,边魅这才出走,心中几多愧疚,“将军,您喜欢妹妹吗?” 顾林一向她逼近两步,颇有几分无奈,“你说了,是妹妹,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是兄妹,并且从未逾矩,你何必多想?” “将军,府中少了您的一身儿衣裳,旁的都没少,估计小姐只是想出门溜达溜达。”阿笙抬眼就见主子怒气冲天,生硬地加了一句安慰的话。 顾林一这才神情稍微松了几分,“她才被人卖到小楼没几日,这会儿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给我找。” 望着顾林一渐行渐远的背影,柳氏缓缓叹一句,“她选择了,那你呢?” 与此同时,小楼内。 边魅刚威风一秒钟,出门就摔了一跤,生生扑出来脸着地拍在地上。 “啊!”老鸨子杀猪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边魅正想骂她,不过来扶自己起来她先嚎上了,抬头就见老鸨子一手被暗器穿掌而过,钉在门上,满脸惊恐之色。 “再敢碰她,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赵逸泽挥着扇子,笑着望向老鸨子。 触及老鸨子脸上未擦去的脚印和青紫的伤时,赵逸泽也有些惊讶。 且说方才,老鸨子见自家的主子一出门就摔了个狗吃屎,忙上前准备扶起,就被人一个飞镖砸过来,当下疼的嘶牙咧嘴,满脑壳的汗,就是叫她当下死了也不过如此。 又见面前男人俊朗的面容笑意越发瘆人,老鸨子忙道:“不” 见老鸨子想解释,边魅抱着赵逸泽的腿爬起来,朝着老鸨子递眼色,“不敢了!还不快滚!” 老鸨子也猜不透这位贵人要干什么,含泪忍痛将飞镖从门上拔下来忙不迭离开,“是是是” “今日多亏王多亏泽哥哥出手相助,不如我请泽哥哥出去吃一顿饭。”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边魅坚信自己定能拿下眼前这个男人。 岂料,听着这个称谓,赵逸泽哑然失笑,正色道:“你是不是该叫我六叔?” “如果你求赐婚,让我嫁给你,可以吗?”边魅脸上盈盈一笑,小虎牙露出来笑着望他,灰头土脸的竟有几分可爱。 赵逸泽抬手将她鼻尖上的土擦去,“如果我娶你,大概要将现在身上挂着的这个头衔取掉,贬为庶民,你也嫁吗?” 像是说着无关于己的话,赵逸泽神色如常。 边魅不愿意,起码现在不愿意。他若是贬为庶民,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皇帝命不久矣,新皇即位。她不求着当什么贵人,总不至于流离失所到处逃亡。 边魅打着哈哈准备囫囵过去,“若是贬为庶民,泽哥哥府上的美人儿怎么安置?总不可能卖到这小楼?” 赵逸泽脸上出现了一丝无所谓的笑意,“未尝不可。” 边魅当下就打了一个寒战,凉薄啊凉薄! 想道日后自己舔狗成功上位,有一日他厌了也会毫不留情一脚把自己踢开,边魅就冷汗涔涔。 “走。”赵逸泽先一步离开了小楼。 “去哪儿?” “府上。” 不过现如今还是得舔,不然上位的机会都没有。 边魅上了赵逸泽的轿子,在繁闹的街市中时不时地左顾右盼,往外瞅瞅,方才的害怕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边魅忙将头探回来,把身子往下压一压,生怕暴露了。 像是有感应似的,顾林一回头看了一眼那驰骋而去的马车,神色晦暗,始终是没有追去。 将边魅神情动作尽收眼底,赵逸泽道:“顾林一对你很上心啊?” 边魅偷偷从后窗见顾林一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一口气,“自家妹子丢了才急的。” “是吗?”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边魅也不看他,“昂。” 边魅出来就是想躲两天,自从那日见了郡主之后,她也摸不清顾林一的想法,别说柳氏不想见她,她也不想见他夫妇二人。 马儿飞快,不过稍许时刻,已然停在了离音王府。 一进府中,就见一个女人朝着赵逸泽扑过来。 “王爷,王爷,救命啊王爷。” 女人小脸上印着一个红手印儿,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招人怜惜,“罗儿不该采了姐姐的花,可罗儿不知道啊,啊!姐姐饶命!” “让本王看看。”赵逸泽笑吟吟地一把拉过女人,手已经探入那女人的衣裳中,引得女人娇喘连连,意犹未尽拿出手时,一脸失望,“罗儿近几日瘦了。” 那女人竟然也就被这句话震慑到了,呆呆地立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身后的女人带着丫鬟婆子将她拖走。 渣男啊渣男! 跟在身后的边魅目睹了一切,暗中叹息,自己这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儿做男主。 赵逸泽将手中的扇子丢给迎上来的老者,“老习,去请郎中。” 老人的衣着打扮像是管家,见到边魅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是。” 坐在大厅中,边魅侧头看专注于手中茶盏的男人,“你不怕方才那女人受了委屈?” “自己咎由自取,与我何干。”赵逸泽拿起一盏茶轻轻抿上一口,眉眼间再没什么旁的。 “你是说她故意挑衅” 边魅暗中给他竖起一个大拇哥,果然是女人堆儿里混出来的,这些琐事看一眼就知道谁对谁错。 “来人,去给未来的世子妃换件衣裳。”赵逸泽这一声颇洪亮,将靠近他的边魅也吓了一跳。 是警示吗?边魅偷偷看他一眼,后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炷香之后,边魅穿着一身儿的淡蓝色广绣百褶裙随着赵逸泽入了席,比起昨日的小家碧玉,今日多了几分妖冶。 席位上有十余个女人等着,含情脉脉地望着赵逸泽。 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这都一屋子的女人了,竟然也没有炸房? 望着眼前十几个女人,边魅有些不适应,生怕自己漏了怯。 身侧的赵逸泽专注地剥着螃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见边魅举着筷子的手些微发抖,赵逸泽好笑地望向这个女人,“是我这满屋子的女人把你惊着了?” “没” 赵逸泽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这些女人们有些幽怨,也不敢不从,放下碗筷慢慢退出去。 边魅不敢动筷,感觉身侧的这个男人阴晴不定且心思颇重,说不定哪一个瞬间惹怒了他直接把自己给削了。 “不知,你府上的侧妃是哪一位?”边魅怯懦出言,想见识见识赵莫深口中跋扈的侧妃。 岂料赵逸泽茫茫然抬头,“她们没什么高下之分。” 第18章 促膝长谈 所幸赵逸泽嚎的那一嗓子,离音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边魅是未来的世子妃,也都不找她麻烦。见落在她画中之人极美,于是一整个下午都有美人儿带着礼物缠着她。 边魅在纸上给一个美人儿点上那一点朱唇,“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你们这是看上王爷什么了?” “衣裳往下拉一些,再拉一些。” 女人听话地将白玉般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丝毫不觉得害羞,“王爷帅气温柔,武功高强,不笑则已,笑则如沐春风,若是能得王爷青睐,便是当下死了都值。” 望着女人一脸痴相,边魅低低地叹一声:“脑残粉啊脑残粉。” 一时间围在边魅身边的女人们叽叽喳喳,恍若他们家王爷就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儿子和男人掉河里,铁定第一个救男人! 边魅感觉到了此生最大的滑铁卢,她本想着当一只舔狗,如今绝对是夹缝中生存,还是最弱的那只舔狗。 左一个率性武将之女:“我啊,原本不通刺绣,为了王爷,即便是十指穿孔,我也愿意。” 右一个江南柔弱之女:“王爷喜欢雪夜蜡梅之下饮酒弹琴,我便舞剑来配,即便是脚生冻疮,我也乐此不疲。” “” 边魅干过什么?拖累他差点儿掉进冰湖算不算? 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此刻她仿佛见到那薄纱女子手中抱着的狗朝着自己吠两声:“做舔狗,你不配。” 边魅将刚勾出来的狗的形状狠狠戳上一团黑墨,不走心地画个圈儿当尾巴。 “这狗,怎么招惹你了?” 只见边魅画中,美人儿脚下踩着蜡梅花瓣,玉肩裸露,仙女添上了一点烟火气,妖娆撩人,只是手中抱着的一只胖黑狗煞风景些。 边魅应声回头,就看到头顶赵逸泽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方才那些女人所说的“如沐春风的笑意”丝毫不见。 说来也怪了,赵逸泽常笑,只是不常对着她笑。 “我抱着的分明是一只白色狗狗,怎么,怎么”怎么白玉兔变成了蠢黑狗了!向往着嫦娥奔月的姑娘一脸苦涩,抱怨的话始终出不了口,毕竟自己在这画中还是极美的。 赵逸泽神色颇为认真,“该走了,你兄长接你回去了。” 想到顾林一那张严肃有加的脸,边魅下意识就想躲,“泽哥哥,我还未曾帮你画像,不能再叨扰两日吗?” “魅儿,注意礼数。” 已经走进来的顾林一一把将藏在赵逸泽身后的边魅拉出来,见她衣着时又皱眉将身上的大氅摘下来披在她身上。 “多谢王爷,告辞。” 见边魅还想从自己手中逃脱,顾林一索性将她揽腰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出王府。 盯着那张美人儿图,赵逸泽脸上浅浅地笑着。 马车内。 “我若是不来,你今晚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边魅皱眉看顾林一,颇有破罐子破摔的觉悟,“你心中总也是挂念着一人,用廖家小姐做幌子,将那郡主藏的好深哪!那日若不是她来挑衅,你还打算藏到几时?可怜柳氏有苦说不出,又怕掉了你的面子让旁人诟病成妒妇。” 顾林一偏头不愿触及这个话题,“我如今已有妻儿,前尘往事早已舍去,何必挂念。” “人哪,任你峥嵘沙场,所向披靡,让旁人闻风丧胆,唯有情之一事,你偏控制不住。” 见顾林一不搭话,边魅声音低低地,有几分乞求,“听说我爹死了,我想回边家。” “嗯。世子迎娶廖莹莹那时,我接你回来赴宴。” 这算是让边魅提起了兴致,“他不娶我啦?” “娶。”顾林一剜一眼边魅,“你是正妃,她是侧妃。” “我不想嫁他了,宴会那日就是她将我从柜子里拽出来的,若是我嫁过去,估计还没有半个月,那廖莹莹就把我玩儿死了。” 顾林一兀自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边魅自知自己又倒起了苦水,忙道:“你不信我?” “我信。”顾林一朝着边魅一笑,“能被廖家小姐欺负到,这一点你来府中第一日我就看出来了。” 想起自己被他推了一把狠狠撞在一边的石头上,边魅还是意难平,感觉头上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还挺记仇。”见边魅嘴不由自主撅的老高,顾林一狠狠敲她一下。 边魅怂着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恍惚之间顾林一真的就是自己的兄长。 “郡主有多好?比嫂嫂也要好吗?还是说同我一般的性格?” 顾林一摇摇头,“她和你不同。她性子张扬,受了委屈必定当下讨回来,并且十分骄傲,永不服输。” “那确实和我不同。”边魅对自己的得过且过遇事三分钟热度那是相当的了解。 “你既然喜欢,那何不娶她,又为何要娶嫂嫂?” “我是高官,她是郡主,涉及朝廷利弊,她必定不可能嫁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廖家拖贵妃劝说皇上指婚廖莹莹给世子,必定是因为必国和亲之事,看来储君非恭亲王莫属。 恭亲王久病,过上几年这皇位定然是赵莫深的。世子妃之位旁人趋之若鹜,不过阿莫执意娶你,我却不懂是为什么。” 边魅轻哼一声,“为什么,想要拉拢兄长呗,还能为什么。” 顾林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摸一摸边魅的脑袋,“不怕,我一日不战死沙场,就一日能护你。再者,廖家小姐是侧妃,你是正妃,怕她作甚?” 此言此行,像极了她刚上大学那时,姥爷教她定然要“藐视群雄”,一时间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将军,边家到了。”车夫在门外喊道。 “哦对了。”边魅就准备拉下身上顾林一那件大氅,“兄长,你的衣袍。” “我的衣裳你造的还少吗?拿去。”顾林一说完又加上一句:“日后不要再穿这种衣裳出门。” 第19章 禁忌之恋 边魅低头看着自己在离音王府顺来的衣裳,“挺好看的啊,怎么了?” 袖子是广袖的改版,像朵花儿似的垂下来,腰身束起,百褶长裙,脖颈处低开,将这副躯体的身材完美显露,前凸后翘,妖娆曼妙。 不知道顾林一搭错了哪根神经,边魅可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笑着挥手送走了顾林一转身就将袍子摘掉。 不由得在地上转两圈儿,边魅如今有了武功技能加持,身体轻盈,百褶长裙盛开,尽显活力。 “小姐小心。” 边魅抬头便见小艾一脸担忧地将她拖住,生怕她踩到地上的断枝。 “扫院子的在哪?马上给我重新扫。” 看小艾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边魅有几分不喜欢,也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她对自己好像从未有过恶意。 “是,艾夫人。”后面的小厮战战兢兢地拿着扫帚赶过来。 “我听说,你要嫁给世子当正妃了?”她的声音平静,恍若随口一问。 边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处境,同这树枝儿差不了多少。” 按着顾林一说的,赵莫深便是一块儿香饽饽,任谁都想靠上。说不定一个天灾人祸,她就被人当这树枝儿扫了。 小厮卯足了劲儿正准备对着树枝儿大力一挥,听着这话,扫帚挨着树枝儿生生顿下来。 “外面天气寒凉,回屋。”小艾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给她围上。 边魅几多不自在,像是边夫人的母性光辉转接到了这小艾身上。 “系统。” 【昂】 “这女人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我的意思是她怎么对我和对我娘不一样啊?” 【我怎么知道,系统升级是她们升级,我又没升级。】 “系统升级?我瞧着变化也不大啊。” 【这些npc可自行对玩家的行为作出反应,通俗来说就是有了七情六欲。】 “这样啊。”边魅斜他一眼,“也就是说,你不如他们。” 老系统郁结,【我可是高级的管理者,一人之下那种,他们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边魅理都没理他,跟着小艾径直进了屋内。 “我这摆设还都是这些摆设。”轻车熟路地举起桌上的一壶茶对着壶嘴儿就喝上两口,边魅道。 小艾取过茶壶帮她满上一杯水,“是吗?” “方才怎么没有见边玉儿?她哪儿去了?”毕竟是熟悉的环境,边魅十分自在。 “嫁人了。” 听着这话,边魅眼珠子一转将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又蹲在地上干呕一阵儿。 她怎么忘了,边家老头把遗产留给了她,这女人百般讨好定然是为了钱财,打发了边玉儿下一个定然要谋害她。暗自懊恼方才自己还喝了好几口水,性命堪忧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小艾直接点破,“他没有遗嘱,边家只剩你了,财产我定然分文不取地给你留着。” 言罢又加上一句,“不过我要留在边家。” 边魅没有接话,又问:“边玉儿嫁给谁了?” “管家的儿子。” 边魅只怕自己听错了,“谁?” “今日去小楼救你那人。”小艾见她方才将水都吐出去了,便又递上一杯。 边魅一把将那女人挥在地上,白玉杯子也被摔了个稀碎,声音中是掩藏不过的气愤,“她再怎么说都是边家的小姐,你竟然将她嫁给了一个下人?你意欲何为?” 好毒辣的女人,边魅当下就想到她娘,估计也是被这女人用计赶走的,如今下落不明,登时火冒三丈,又低头又补上一句:“在边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当我是死的吗?” 谁知趴在地上的小艾身下却流出了一滩血水,逐渐将衣襟染成血红色,嘴唇青紫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扶起她。 那血色刺痛了边魅的眼睛,边魅再讨厌这个女人也过去一把托起她的身体,朝着身后婆子喊道:“去叫大夫。” 一炷香之后。 “小姐”床上的女人闭着眼睛呢喃道。 边魅替她擦汗的手一顿,心头莫名难受,胸闷得很。 一旁的婆子忍不住了,替小艾说道:“其实是因为玉儿小姐和丫鬟小可被人卖入了烟雨楼,为了保她和边家的名声,夫人才给了不菲的嫁妆将她嫁给知根知底的二宝的。” 望着那婆子,边魅只问:“她怀有身孕为什么不说?” “也是前两日才让大夫瞧出来的,夫人不愿告诉旁人,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艾夫人待我们是极好的,她是极好的人,您的小院儿她也时常让人去清扫,夜夜都让下人燃着灯。” 边魅起自己之前回来那时,的确小院儿亮着灯。 “究竟是为什么?我看不懂你呢为什么?”望着床上躺着的小艾,边魅小声嘟囔道。 就在此刻,小艾缓缓睁开了眼睛,“徐妈,你们下去。” 见下人都走了,小艾挣扎着坐起身,“是我算计的她。 我从边玉儿身边的婆子那知道,是边玉儿买通了小可将你卖到了小楼。 我遍寻你不见,心灰意冷时生了歹念,骗她去别庄自己挑新缎子,又将小可混入丫鬟中打发给了她。 她满心以为我在示好,便欣然接受。 而后我让烟雨楼来人去别庄候着,将这位小姐和小可拖去了烟雨楼。 她回来时,那样子,双目无神,左脸高肿,满身青紫,身上只有一层薄纱盖着,腿上血迹和鞭痕交织,可怜也是真的可怜。 那时你失踪,你爹想将此事偷偷瞒下来。 我想着,我的小姐恐怕也如她一般不知道在何处受苦,索性一鼓作气,游说你爹直接将她嫁给了管家的儿子。也算是便宜她了。 所以我不怨你,她如今沦为下人都是我一手促成。 至于这孩子,我本就不想要,这么一摔也省了喝药。” 小艾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我可是用两匹缎子将你卖掉的人,你我究竟有什么羁绊,你愿意这么护着我?”边魅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方才即便是失了孩子痛极都未曾流泪的小艾如今泪流满面,“我以为你懂,所以才找了个由头将我送出去,没想到你原是不懂的。” 饶是有几分心疼她这泪,边魅也不由得后背冷汗直冒,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 “我对你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系统。”边魅忙大喊。 【又怎么了?】 “我真的是日了,这个死作者,怎么写的?同性恋,搞百合,这怎么还夹杂私货呢?真的是脑子进了水了还是被驴踢了,好好地男女,给我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你们也不知道提醒我,啊!?”边魅挠着头发感觉身上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可她,在原剧本中就是一个不知名的丫鬟,十足的配角,感情戏都没有,作者怎么可能帮她编取向?】 第20章 老脸一红 “那我娘呢?你何故如此恨她?因为先夫人?” “说来也算不上有多深的渊源,只是先夫人菩萨心肠,应允我娘做工时带着我,才不至于让我流落街头。 先夫人生产那时我娘也在帮忙,所以知道内情。夫人仙逝后,我娘觉得,以张氏的手段,她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便将我卖了赚了些盘缠钱回家去了。 张氏见我当时不过五岁,以为我记不得事情,便将我留下来。”像是在诉说一件陈年往事,小艾言语中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这张氏,也就是边魅的娘。 “先夫人于你有恩,你为了我断送了她姑娘半辈子,这天罚怕是要降在我这个刚刚躲过一劫之人头上了。”见气氛有些沉闷,边魅随口说笑道。 岂知小艾神色万分严肃,“不能。” 自然不能了,虽说是剧本,但又不是仙侠玄幻,哪来什么天罚。 祸害遗千年倒是真的。 边魅准备将这姑娘掰回来,“我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姐,好吃懒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在边夫人手中救下我,赠我你最喜欢的葡萄,这些好我都记着。” 边魅正准备说话,就听她又独自娓娓道来,“你身在这里,又是她的女儿,却没有半分的算计抑或是嫉妒。 这样通透的人,真的令人很想要靠近。” 愣愣地盯着那张脸,边魅叫道:“系统。” 【人家表白呢,不好好听老系统啥呀系统。】 “我救她那事儿,在系统升级所谓的七情六欲开放之前啊!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不过发生过的事情她们编码中是有痕迹的。】 记忆?! “情感肯定是在那一瞬间出来的,不过我将她送给老男人的仇恨竟然没把她对我的那份儿情谊冲散?着实是匪夷所思。” 【这样啊。】 坐在空中的老头像是醍醐灌顶,摸着胡渣儿点点头。 “阿吾最大的败笔就是设置了你们这种百无一用的所谓系统,一问三不知。”边魅狠狠地给他一个白眼儿,像是想要将方才的不可思议全步丢出去。 【这些事情之后都会有专门的体验师来体验一波,进行改进,之后游戏才会投入市场。】 “行了行了,你走走。” 小艾手上动作这才又继续,探手将水拿过来喝上一口,“将你方才听的都忘了,本就是腌臢的情谊,见不得光,我说出来只是怕你日日防着我罢了。” 呵!她如果穿的是个耽美或者百合本儿,也就了了,偏偏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女纯纯恋爱剧本。 此刻边魅恨不得自己长十张嘴,互相讨论一下能怎么回应。 比如说“我可以帮你坐稳边玉儿的角色,而后帮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逐渐将我忘了。” 这句虽说体面,但是未免无情,先是将她踢给了自己爹,而后又踢给别人太渣了,不妥不妥。 再比如“那我便和你远走高飞,远离尘世,做一对眷侣。” 想都不可能,游戏和现实她还是分得清的。 “”结论是太难了她不知道说什么。 见边魅呆呆地立在地上,小艾生硬地扭转话题,“你当世子妃,须得去各处贵人那走动走动,送一些礼物,以免日后需要帮忙时不好开口。” “徐妈,带小姐去后面私库中挑礼物。” “你不知道,我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嫉妒有仇恨,不过是如今没有什么值得我表现而已。论起通透,我远不是。 至于当初救你也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边魅还是颇为严肃地将这两句话一一解释了,企图将这个已经弯成甜甜圈儿的小艾掰回来。 床上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身上取出了一把钥匙,递给边魅,而后就缓缓转过身子睡下了。 跟着婆子出了屋子,萦绕在鼻尖那股淡淡的血味儿逐渐散去,边魅才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 “徐妈,我娘的下落你知道吗?” 婆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 边魅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她是为小艾,也不怒,“我总也还没有嫁出去,爹爹膝下无子,府中大小事宜都得我照料。 做主子的须得要管着手下人的温饱,而这手下的人,也得认清楚谁才是主子不是?” 婆子这才身子骨一颤,“听说夫人为了找大小姐将家财散尽,如今在城南租了一个小宅子,一个人住着。” “城南?那不是都快出城了吗?” 婆子面色纠结,结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先去私库中挑选礼物,明日再去看?” 确实晚了,边魅挥挥手示意她离开,“礼物也明日再说,我乏了,不去了。” 待到婆子离开,边魅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溜达。 月明星稀,枯枝托雪,满目萧瑟,这诺大的一个园子,边家老爷毕生心血,如今怎一个荒字了得。 忽而就听得墙边有声响,边魅站起来往后退两步,手探上墙边的扫帚,“谁!” “我。” 赵莫深? “你来做什么?”边魅语气不善,大有提起扫帚一把将他挥出去的架势。 自从宴会那日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再见,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你如今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难道是听说我娶廖家小姐,所以吃醋啦?”赵莫深仍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边魅懒得搭理他,“我也有我们泽哥哥,你爱娶谁娶谁。” “哟,泽哥哥泽哥哥叫的还真亲近呢?我们世子妃娘娘。” 赵莫深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警告,也没有愠怒。 “说,来做什么?” “我让人酿了果汁儿,拿来给你尝尝,或许你哪一日嘴馋就主动来找我了呢?”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前到后,这个男人身上都深深地刻着一个字儿,贱! “你既然喜欢那廖家小姐,何苦娶我啊,将心爱的廖莹莹扶为正妃难道不好吗?” 见边魅没有伸手接那个翠玉瓷瓶,赵莫深直接拉过她的手,将瓶子扣在边魅手中,“听我的,我不会害你,乖。” 第21章 找回张氏 甜甜的,真好。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边魅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旧捧着昨日赵莫深送来的那个翠玉瓷瓶,嘴角竟然可耻地流了口水 “旁人以诗酒会友,你没有诗就算了,以果汁儿会我,掉档次~” 话是这么说,这只瓶子仍旧被她放在桌子中央,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个稀碎毕竟味道确实不错。 有些嘴馋 “那就再喝一小杯。” 这么想着,边魅嘴角抑制不住地飞扬,给自己满上一杯。 岂知刚凑到嘴边,就被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个哆嗦生生撒出去小半杯。 “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丫鬟进来时就见自家小姐嘴角带笑盯着面前的杯子,眼眶中蓄满了泪 “你说的事情如果没有到天崩地裂的那种程度,你就完了。” 小丫鬟听着这话瑟缩一下,声音小上许多,“艾夫人今早准备来看小姐,结果摔了一跤,大出血了。” 边魅眉头紧蹙,“可有大碍?” “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小丫鬟有些怯懦。 边魅眉目低垂,一丝不苟地将葡萄汁儿倒入瓶中,“嗯。” 便再没了下文。 小丫鬟见她这样,才又焦急道:“夫人突然就不认识人了,大夫说是失忆了。” “嗯。” 失忆了,边魅心中闪过一抹怀疑,片刻之后又释然了,“好好照顾她。” 边魅穿了一席乳白色衣裳,外面套着昨日顾林一的大氅,头发简单挽成一个发髻,活脱脱一个雌雄莫辨的翩翩少年。 从边家一路出来,边魅直奔城南。 皇城在城北,边家在城西,将军府在城东,城南 她预想到张氏会过的拮据一些,没有想到如此不堪。 这里街道狭窄,一整片矮小的屋宅笼罩在灰暗当中,股股酸臭味钻入鼻中,地上稍微不留神就会踩入一块儿结着薄冰的水洼,时不时有穿着惨淡的过路人偷偷地看她。 “来这里做什么?” 边魅还没回头看来人,就见一只手拉着自己往外拖。 “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你派人跟踪我?”边魅一把甩开赵莫深的手,尽量将声音压低。 赵莫深并不否认,“我担心你的安危。” “你娶的是魅儿小姐,我可是边魅。魅儿千万,边魅只我一人,死活与你何干。” “我说了,我担心你的安危。” 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功夫,人人都知道有一对儿富贵的俊俏小子进了他们的贫民窟,纷纷出来看热闹。 好家伙,生平也享受了一把国宝熊猫的待遇,边魅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你若是再敢跟来,我就揍扁你!”边魅捏着拳头在赵莫深面前晃一晃,威胁道。 看到赵莫深那副略微委屈,提不起精神的俊俏脸庞,尤其是那对儿扑闪扑闪的正太眼睛时,边魅也没有心软。 人说,男生在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时都会吃醋。 此人见她和六王爷共处一室都没有半分愠怒,昨夜浅笑吟吟地听着她叫六王爷泽哥哥,凡此种种,可见他对自己无意。 只不过是想要拉拢顾家,又舍不下廖家的小贱人。好事儿都能叫他给占了?想的美。 直到听到身后的惨叫声,边魅再回头时,已经不见赵莫深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圈儿人挤在一起,时不时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叹了一口气,边魅将身上的钱袋子解开,一脚踢飞出去,里面的银子“扑簌簌”掉出来。 而后边魅指着巷子后面扯着嗓子喊上一句:“该死的猫,叼老子的钱袋子!” 那些人才一涌而散,去抢边魅丢出去的那些钱。 再看地上,赵莫深已经被人扒了一层衣裳,如今穿着中衣环着身子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这,你还想保护我?”边魅做一个假笑,将身上的大氅丢在地上,再无力看他。 心中吐槽万千,这么一个除了酿果汁儿之外一无所长的蠢材,将来竟然能成为吾国的皇帝,万万人之上? 要么就是他带领臣民做起了生意卖果汁儿,要么就是吾国亡。 显然不用想都是后者。 赵莫深跟在边魅身后小声嘟囔着:“我不过就是身子骨弱些,你这什么眼神?” “怪了,你方才还说派人跟踪我,如今怎么独自一人在外面蹦哒?”边魅皱眉道。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 “我见你身手不错,为了我的安危,我就跟着你了。”赵莫深将大氅披在身上,朝着边魅笑一笑。 脸皮这么厚的世子真乃世间罕见 边魅也不理他,自己往前走,一家一家地敲门问着。 直到快将整个贫民窟都转完,边魅才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传出来:“女儿。” 张氏像是一夕之间老了二十岁不止,两鬓斑白,脸上爬着皱纹,脸颊稍稍凹陷,神色苦涩,嘴唇苍白,穿着泛白的衣裳,佝偻着身子咳嗽。 若说从哪儿还能看出从前的模样,可能就只是她即便落魄仍旧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边魅张张嘴,艰难地喊出那句:“娘。” “我的好女儿,娘终于又看到你了。”张氏抱着她眼泪扑簌簌滚落。 即便是自己将她害到这般境地,她也没有半分责怪的话吗?边魅瞬间感觉身上压着的妇人重了许多。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天寒。” 张氏将二人推进屋子里,又重新燃上柴火,将茶壶中的水热上。 “这位公子是?” 边魅正想说路人,赵莫深就抢先答道:“是魅儿的未婚夫婿。” “瞧着也是一表人才。”似乎是很艰难,张氏才又道:“不知道家中可有妻儿?” “没有。” 知道张氏对她的过去心存芥蒂,但是边魅还是补上一句:“他过两日要娶廖家的小姐。” 果然,张氏的脸色惨淡,眉眼霎时间失了光彩,“嗯。” “但是魅儿是我的正妻。” 见赵莫深一个劲儿地在张氏面前刷存在感,边魅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我看你还是闲的。” “娘,即便是失了身份,你也不该落到如此地步啊!” “娘要离开府中,你爹不同意,他说我若是离开边家,他分文不给我。 我同他在一起二十年,他说,我全身心爱的都是他的钱,只要一提钱,我便能匍匐在任何人脚下,任人践踏。 这话倒是不错的。”张氏眼中划过一抹酸涩。 “可娘争了一辈子,害了玉儿她娘,为的就是我儿将来能当上嫡小姐,成为贵人。 我儿若是不在,但凭金山银山,我争来做什么?” 第22章 皇家夜宴 “走。” 才刚将张氏安排回了边家,边魅就又被这个披着大氅遮羞的赵莫深拽出来。 “去哪?” “今天皇家别院夜宴,必国和亲公主也会在,带着你去看看六叔的准王妃。” “准王妃?” “听闻颇有异域风情,身姿曼妙,倾国之貌。” 望着赵莫深痴迷的模样,边魅轻声讽刺道:“你的好侧妃也温婉动人,你若是带着她去也能同那美人一决高下,怎么不找她去。” “放着正妃不带,我带侧妃做什么。”赵莫深弯弯的眼睛变得溜圆,像是边魅说了同天圆地方一般的胡话。 边魅错开话题,“哥哥嫂嫂也会去吗?” 单恋多难受,她心中明了,既然明白,便不愿将自己二度陷入那种境地。 “去,他们没有和你说吗?” 边魅才想起来,定然是昨日她说要给边家老爷送丧,顾林一这才没有叫自己。 送丧!!! 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若是这剧本带一些人鬼情缘的设定,她现下怕是已经被边家老爷子拖下地府丢进油锅炸了。 “不行不行,我不去了,我还有事儿!这件衣袍你洗干净了送去给我哥哥。” “哥哥?你不是一直叫他兄长吗?” 见他听话听不着重点,边魅丢给他一个背影,“管的着吗你。” 边魅回了边家再问府中的婆子时,才知道,边家老爷已经火化走了,丧礼一切从简,叫她回来只是为了上柱香。 恰在此刻,赵莫深又进来叫她。 边魅规规矩矩上了一炷香,再不看牌位一眼,“走。” …… 下了马车,望着门上大大的匾额,边魅心存疑虑,“为什么要来这儿?” “你觉得你我穿成这样去参加皇家夜宴也可以吗?” 赵莫深被人扒了衣裳,用大氅将自己紧紧裹着,而边魅一身利落锦衫,雌雄莫辨 “世子。”一侍卫上前作揖,“您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世子妃。” 这三个字,无关情感,只是让旁人利用的工具,也着实束缚边魅的手脚。实在是个不讨喜的头衔。 见她郁郁寡欢,赵莫深拉着她边走边道:“不喜欢我府中的摆设吗?那之后你亲自动工,帮我” “我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大兴土木之事我又不会。” 此话语气甚是尖酸刻薄,边魅自己都吓了一跳,也不好补救,静静地不再说什么。 赵莫深像是并不在意,“去将郡主送来的衣裳都拿出来,带着世子妃去试一试。” 那丫鬟点点头,“赵妈妈今早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奴婢去请人帮世子妃上妆。” 赵莫深摆摆手,回头看着边魅笑道:“别的她可能不行,化妆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在小楼给太傅化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妆容,边魅点点头,径直走向前边的屋子。 望着大步流星走着的边魅,丫鬟有些着急:“这是” “无碍。”赵莫深打断她的话,望着边魅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去,有些疲态。 赵莫深换好了衣裳便坐在大厅等着,又过了许久,久到赵莫深以为边魅猝死在屋里,正准备踹门救人时,边魅才姗姗而来。 身着一身儿文竹色烟沙散花裙,额间配着玛瑙流苏,此刻的边魅没有乖巧,也并不妩媚,却有上几分墨香,神情中的冷漠多一分做作少一分寡淡,颇有不碍世事,纤尘不染的清高之气。 “本世子的眼光果然毒辣,真是佩服。”赵莫深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儿,纤长的眼睫毛铺在上面,一脸的小傲娇。 “” “不过哥哥不让我穿这种衣裳。”边魅拉着身上的薄纱,“许是觉得姑娘家穿着这种料子轻浮。” “提起顾林一你倒是乖巧的很呐,嗯?”赵莫深拿起扇子轻拍她一下。 “他对我也是极好的。”穿着好看的衣裳顿时心情愉悦不少,变美破天荒解释着,又穿着裙子晃晃腰,“但是我喜欢,躲开他一些就是了。” “” 这场夜宴尽显皇家派头,各家的女眷皆是身着华衣隆重出席,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十足,言语之间也都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同身侧的人低声攀谈。 边魅随赵莫深缓步走近暖阁,面容端庄,颇有贵人风度。 只是,眼睛扫到廖家那个小贱人时,边魅还是难以抑制地斗鸡上身,顿时眼光就犀利许多,一手拉过赵莫深的胳膊挽上。 只是 赵莫深将她的手拉开了 边魅感觉自己周身一僵,暖阁内廖莹莹在笑,她是在嘲笑自己吗? 就在边魅暗自觉得第二回合惨败时,赵莫深低头握住了她的手,“怕吗?” 手,暖暖的。 边魅抬头望着他,那双欠揍的桃花眼如今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引摄心魂,耳根又有些发烫 边魅正想摇头,就听得耳边廖莹莹的声音响起,语调如常,丝毫没有被边魅影响,“我的好世子,怎么现在才来,皇后娘娘可是等了你好久,快随我进去问安。” 赵莫深点点头,回头拍一拍边魅的肩膀,“魅儿,你先去找你嫂嫂,我片刻之后就回来。” 望着二人并肩走远,边魅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话:“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第二回合巧胜,第三回合完败。 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吹来,顿觉凄凉。 此刻边魅心中又《神厨小福贵》小李子附身,“打不过这个npc,真是太~悲凉了” “望眼欲穿说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了。” 内心戏被扰了,边魅回头就见赵逸泽悠悠而来,身侧却没有美人相伴。 正想问他府上那么多的美人儿,为何不带一个出来,又想到今日皇帝要给他赐婚必国和亲公主,嘴边的话才咽回去。 恰在此时,边魅余光扫到一抹寒光。 第23章 美救英雄 “系统。” 【干嘛?】 边魅望着那支离赵逸泽不过半尺距离的短箭,“你等我一会儿你再走。” 【白搭,静止过后你就会自动归位,逃不过去。】 边魅侧身比划着,“我知道。” 看清边魅的用意之后,老系统脸上闪过一瞬笑意,随后又蹙起眉头。 【不能这样,你这算是作弊。】 “我可是你们吾大的青梅竹马,一会儿我不小心把自己搞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边魅撑起拳头吓唬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头。 【哎你这个小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凭什么我们要给你陪葬,主意是你自己出的,男主是你自己挑的,死也是你自己作的】 耳边是老系统的骂骂咧咧,边魅从赵逸泽身前一次次转到他身后,又回头在箭上面比一比。 “果然只要侧过半个身子就行。”这样既可以救下赵逸泽,短箭又正好能插在自己的肩上,不会伤及要害。 【你好了没?】 老系统骂了半天,口干舌燥,终于静下来没好气问道。 “我数321你再开始啊。” 边魅等起了架势,眼睛紧紧盯着那支飞在空中的短箭,“3” 【嘿,你这还指挥上我了哈?!】 “21!” 话音落,箭朝着赵逸泽的背部冲过去,边魅按着自己放才的想法,瞬间移步到位,替赵逸泽挨下这一箭。 “边魅!” 嘿嘿,这下该死心塌地地爱上我了,边魅心中一个抽搐,嘴里呕出一口血,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啊。 【还好他箭上没毒,不然你现在直接嗝屁。】 老系统悠悠道来。 怪的是,能听到他的声音,然而身边的赵逸泽仍旧抱着自己疾步走着。 边魅也没功夫深究缘由,肩膀上的伤着实让她疼惨了,忍不住在赵逸泽怀中瑟缩。 “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赵逸泽脸上满是担忧,紧紧抱着怀中的边魅。 见他如此紧张,边魅出言安慰道:“我未曾伤及要害,你不必担心。” 牙关忍不住地打颤,一句完整的话愣是拆成了几瓣儿才说完。 “你伤好,我便娶你。” 听着这话,边魅愣了愣,肩上的伤似乎也减轻一些,挣扎着问道:“我们会当庶民吗?” “不会。” 这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划过赵逸泽的眼睛,那神情不再事不关己,不再漫不经心,充斥着一种欲望。 许是第六感,边魅觉得,赵逸泽知道放才放冷箭的杀手是谁派来的。 不过皇家的事儿,她无意掺合,便不过问,只“好”一字。 这次夜宴,边魅未曾看到暖阁内的场景,未曾一览满汉全席的派头,未曾见到这个世界的皇帝和皇后,只是见了太医一面,便草草回了边家。 是夜,桂月高悬,星星随意点缀在暗夜中。 树枝儿上挂着灯笼,将树下的一方石桌照的通明,桌上摆着两个琉璃酒杯,铺着纸,搭着砚台,砚台下垫着手炉。 边魅披着织锦镶毛斗篷,蹲在小炉子旁煮酒。 这酒还是她无意间在一棵树下刨出来的,是边家老爷十五年前埋下的。 一同埋下的,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小女魅儿成婚之日亲启。 一共十坛,每一坛都不同,味道却同样的香醇绵长,丝毫不烈。 边魅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琉璃酒杯,从小炉子上取下长勺,将酒倒入酒杯中,长勺中还剩一半的酒。 向月亮做一个干杯的手势,边魅坐在地上道:“若是能一直如此,万金不换。” “本是循着桂酒椒浆而来,没想到找来你这儿了。” 赵逸泽从墙上翻进来,落在边魅面前,身着锦衣,手中拎着一对儿兔子。 边魅透过手中的琉璃酒杯看他,“泽哥哥对着旁人笑逐颜开,我讨你一笑却十分费劲。” 赵逸泽微微怔住,伸手将边魅从地上拉起来,“你既见过我不苟言笑的样子,何必还要让我再披上什么笑容可掬的假面具待你?” 边魅知道他指的是冰湖那日,垂头将长勺中的酒盛入另一个琉璃酒杯中,言语中带有一丝丝的抱怨,“我等你多时了,怎么才来?” “有事情耽搁了。” 赵逸泽几乎日日来陪她,弹琴,吹笛,舞剑,抑或是闲聊一会儿,有时又会给她带来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儿。 “今日怎么带了兔子来?我这小炉子可烤不熟。” 赵逸泽轻笑着,接过那杯酒慢慢品一口,“这兔子带来给你消遣的,你却想着吃它们?” “我这两日一直在和管事儿学经商之道,哪有时间喂兔子。”话虽如此,边魅还是接过这对儿兔子抱在怀中。 “泽哥哥今日衣裳半褪,给我一饱眼福怎么样?” 望着边魅这副双眼冒星星的花痴相,赵逸泽轻轻在她头上弹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将你带坏的,日日说这浑话。” “美人在旁,焉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边魅知道他不会恼,边开着玩笑,又一边提笔蘸墨在纸上将赵逸泽身着华服举杯饮酒的模样慢慢画下来。 “我画中之人只有泽哥哥一人如此端庄。” “哪个不端庄的还叫你画过?”赵逸泽偏头看她,侧着身子,灯笼的光肆意地将他握着酒杯修长的手型勾勒出来,又落在边魅笔下。 “你府上的好几个美人儿可都让我画过。” 赵逸泽没有说话,一手磨着酒杯像是有心事。 月下琉璃杯酒了,美人手中笔墨停。 “阿莫今夜迎娶侧妃。” 边魅笔尖一顿,积墨落下来,白纸染了一点黑。 边魅迅速将那团积墨画开,点缀一些彩色,一棵生机盎然的梨树跃然纸上。 “我知道。”在感受到赵逸泽探究的目光时,边魅笑着解释:“平日你都穿着便衣,今日却穿着如此雍容华贵。” 没有说出的缘由是,她去看了。 看廖莹莹十里红妆,看旁人喊她世子妃,再看赵莫深一脸温柔。 恍若她那日似梦非醒时听到的,他说“我娶的是边魅,与旁的无关。”只是她重病在卧时的幻觉。 第24章 疯批美人 一个时辰前。 “廖家小姐艳若桃花,柔若碧柳,莹莹如玉,当称之为吾都第一美人儿,自小同世子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之交,今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二人可谓是天作之合。” “可惜只是得了个侧妃的名头,啧啧,可惜啊!不知这正妃是何许人也。” “没听说吗,正妃乃是顾将军的亲妹妹。” “顾将军南征北战屡创奇功,这才从一个士兵走到如今的地位。他妹妹,恐怕也就是个乡野丫头,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派头世子给的十足,太子亲自证婚,正妃的礼数也不过如此了,你没听到吗?方才进去的婆子喊的就是世子妃娘娘。” 同娶亲聒噪的声音比起来,卧在房顶上的边魅就要安静许多。 掀开几片琉璃瓦,边魅静静地赏着这对儿红衣玉人相敬如宾,鸾凤和鸣,拜天拜地拜高堂。 【看,吾大的游戏制作精良,你看看那身儿喜服,上面还有暗纹,细节都做的如此到位。】 老系统望着这婚礼甚是欣慰,如他嫁姑娘似的。 “赵莫深脸上的笑,有些明媚呢,半点没有被强迫的不适。”边魅翻身平躺在屋檐上,看向浮在空中的老头,“那日就想问你,你出现,这个世界不是就会停止吗? 可你如今说着话,下面儿拜着堂,半分不见消停。” 【不是他们停了,是我在那一瞬间将你带到了一个平行时空,但是我也可以随意出现在这个时空,只是旁人看不着我罢了。】 老系统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该出言提醒她,【该回去了,虽说此刻乌天黑地不易被旁人察觉,也不好久留。】 “突然想看看世子府的布局,你带我进平行空间看看去呗。” 片刻之后。 瞥一眼下面牵着红绸的二人,边魅思索了半晌,才缓缓问道:“老头,一个小小的npc还敢跟我玩儿海王附体,你说,我该怎么治他?” 老系统还没说话,边魅兀自扯出身上的《红颜醉》,翻开其中一页,沾了什么粉膏在上面画了几笔,而后折上。 边魅利落地跳下屋檐,捂着肚子,不时地看向远处那个托着果盘步履匆忙的丫鬟。 等到小丫鬟走近,边魅忙拉住她,手中递出一封信,“姐姐,方才廖二爷遣我将此信给世子殿下,说是定然要他看完。 可如今我肚子痛,怕冲撞洞房,姐姐帮我带进去。” 说霎时,边魅额头处已然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就要往下倒。 小丫鬟忙托住她,“好,那我去了。” 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眼前,边魅才直起了身子,用袖子将头上的汗擦一擦。 【即便是顶着伤也要来整他?不划算啊!】老系统见她肩膀上隐隐渗出的血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惹到这个可怕的人类。 【廖二爷?你认识?】 边魅摇摇头,“不认识。走。” 【去哪儿?】 “赴约啊。”边魅脸上三分寡淡四分讥讽五分凌厉。 望着她六亲不认的表情,老系统都瑟缩了一下,忘了自己能浮在空中,慢慢跟在边魅身后走着。 寒风慢慢吹着,边魅也慢慢走着,在小亭坐下。 相比而言,世子府的亭子都要凉薄许多,四面敞风。不过在此处同世子府的张灯结彩相对,一动一静,一明一暗,倒也是极有意境。 “魅儿,你怎么在这?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多时,赵莫深一袭红衣而来,广袖长袍,喜服一丝不苟,即便是远离喜堂,在这素白的月色之下,凄凉的凉亭中,仍别具一番风味。 他脸上满是关心关怀,手些微张开,往前半步,生怕边魅就此疼晕过去一般。 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到方才他拜天地时海誓山盟时,与天同乐的样子,边魅溢出嘴角的话拐了个弯儿,言语间染上悲凉,“世子殿下,你今日成亲,可开心?” “魅儿。”赵莫深看着她,不同于往日的言笑晏晏,面容紧蹙。 这副面容落在边魅眼中更是十足的反胃,一面执意娶她,哄骗着顾林一,另一面又放不下青梅竹马的廖莹莹,此等伪善之人,左右逢缘,但令她叹服。 “世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过是见世子第一个娶得不是我,有些伤心罢了。” 边魅狠狠地掐自己一把,言语间还真染上了几分压抑的哽咽。 “魅儿。” “今日我只是来看一看世子殿下,看完就走。”边魅往前走上两步,替他理一理衣袖,“殿下今日神采奕奕,俊朗无双。” 而后边魅又往后退上两步,“殿下,不扰你了,我走了。今日冒昧前来本就是冒失了,还请殿下不要告诉旁人,魅儿不愿让旁人觉得我是个多愁善感又善妒之人。” 说完之后,边魅就向着一处小跑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小魅”赵莫深掩下神色中的无奈,一步一步往回走着。 忽然之间,赵莫深感觉脑后一阵重击,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来人是谁,就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最毒妇人心啊!】 老系统脸上的表情像是谄媚,又有些畏惧。 从黑暗中出来的边魅方才的痴情和委屈换上了冷漠,一手拎着赵莫深的脚将他拖进一旁的屋子。 她从赵莫深衣服里摸出自己给他的那张纸,又重新在《红颜醉》里扯了一页,细细折好塞在赵莫深嘴里。 望着自己的杰作,边魅嘴角一撇,“最毒妇人心,确实,我大老远来都来了,不应一应这话确实不妥。” 边魅直接上手将昏睡的赵莫深扒了个精光,将他的衣裳散落在屋子各处,又将他的底裤蒙在他脸上,这才作罢。 “走。” 老系统见她一顿操作猛如虎,【你人类都是如此豪放吗?】 “那倒也不是。”边魅三步并作两步,而后纵身一跃翻出世子府的围墙。 【他不过是想娶一个正妃,一个侧妃,怎么你偏容不下那廖家小姐了?】 老系统小心翼翼地劝说着。 “昨日他和我兄长说的话,你可听着了?” 【他说“我娶的是边魅,与旁的无关。”没毛病啊!】 直到此时此刻,老系统才万般迫切地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人类,一个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娃娃,狠起来绝不是盖的。 “他一边又放不下廖大美人儿,一边又说着鬼话骗着顾林一,还敢对我万般深情?哼,假仁假义。” 捂着左边的肩膀倒吸一口凉气,边魅才道:“今日也是我仁慈。” 【】 第25章 讨要账本 “臣斗胆,请世子殿下退掉和妹妹的婚事。臣一片赤诚之心,何须妹妹来证明?” “顾林一,我娶的是边魅,与旁的无关。” 边魅从梦中醒来,仍旧有几分恍惚。 在她记忆中,顾林一一向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苟言笑却又粗中有细之人,他从未那么卑微过。 举起床头的水抿上一口,边魅才看到瑟缩在一旁的老系统。 “昨日怎么不劝劝我。” 【你遇神杀神遇鬼灭鬼的架势,我哪能规劝得动。】 似乎有些意外边魅会这么来一句,老系统喃喃道。 【不过你定不能再私自如此,违反了规定是要受到惩戒的。】 为了防止边魅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将来害了自己,老系统还是善意地为自己说了一个谎言。 “知道啦,啰嗦。” “小姐,小姐不好了,有个男子拎着我们书馆的掌柜的打上门来了!说是要看账本。” “男子?”虽说有些奇怪,边魅还是点头应下,“我梳妆完过去。” “一个姨太太,也配同我们公子说话?” 立在前厅的小艾身形有些微晃,张张嘴想辩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独自吞下这闷葫芦气。 边魅从进入后堂就听得这一句,隔着屏风再看小艾那副样子心底染上几分不忍,脚步微顿,没有出去,坐在了后面的榻上。 “老谢,你主子在这儿,焉有跪旁人的理儿?” 边魅声音悠悠隔着屏风传出去,掌柜的一怔,忙起身跑到屏风后面。 “我乃未出阁的小姐,这样的方式见面,还请这位壮士见谅。” 已经小跑到屏风后面的谢掌柜听着边魅这话又是一怔,后背冒汗不敢再往前一步。 “哟,老谢这是强抢了哪家的民女还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竟被打成这样?” 听着屏风那边的三句下马威,廖莹莹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无力松开,“手下不知轻重,小姐见谅。” “边家做生意向来抱诚守真,童叟无欺,不知壮士这是何意?” 边魅声音虽说含娇细语,可其中的愠怒也是再明显不过的。 旁人皆知顾家有一个魅儿小姐,边家有一个边魅小姐,一个是将军的妹妹,一个是商贾大户,吾都首富,从未有人将二者混为一谈。 “那我便直说了,你们书馆可有《红颜醉》?”廖莹莹索性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讳。 边魅脸上的笑意越发大起来,“呵,壮士原是想求一本书啊。 老谢,我边家家大业大,壮士若是求知若渴,给他一本书又何妨,还闹到我这里来了?” 《红颜醉》是什么书旁人听着名字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一通话说的在场的人皆红了脸…… 老谢欲言又止时,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假侍从抢先道:“我们公子是想知道这书卖给了谁。” 边魅心下想笑,硬生生憋下来,语气硬上几分,颇有几分被冒犯的感觉,“边家有边家的规矩,客人的身份不能随意暴露,若是小小书馆都做不到这一点,那谁还敢托边家走镖压货?” 廖莹莹双手抱拳,俯身道:“今日是我二人冒昧了,此事绝无他意,只是有一私事想一探究竟,还望您行个方便。” 知进退,能屈能伸,是个聪明的人! 如果她是旁人,说不定边魅就大把大把地败财博美人一笑了。 边魅声音缓下一些,“此事,的确有些为难。但也不是毫无可能。” “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我是生意人,自然是生意上的事情。过两日镖局要出来一趟,壮士既然能把我们谢掌柜打成这样,想必武功了得,便以此作为报酬,就当交个朋友。” 廖莹莹像是没有想到这个条件,稍稍思索了一下,“是哪一天?” “半月之后。” “不行,半月之后我们有要事。”廖莹莹还没说话,那侍从倒是先出了声儿。 边魅从榻上起身,言语间生硬许多,“那么,请便。” “好,我答应你。” 半月之后,是皇家狩猎。 “那还请这位小兄弟向艾夫人道个歉,此事便算了了。” 此言一出,廖莹莹瞳孔骤缩,身上一层冷汗。 她早听说这艾夫人是边魅亲手献给他爹的美人儿,为的是和边夫人争宠。她起先还不怎么信,如今——此人确实是个狠角色。 侍从万般不愿意,“公子。” 廖莹莹稍扬下颌,语气不容质疑:“道歉。” 那侍从才不情不愿地道一句:“方才多有得罪,对不起。” “将那账本给他看看,再去药堂看伤,记我名儿上。我乏了,走了。” 边魅行为做派颇为潇洒,谢掌柜颔首称是。 东花园。 【到时候他一抹烟儿跑了,你找谁哭去?】 老系统有些不明白她打的主意。 边魅做个扩胸伸展,“廖莹莹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那书的生意见不得光,知道的人也少,廖二买了一本儿,我又往小楼引了一百本儿让她们玩儿。 这段时间让廖莹莹做些无用功,全当消遣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查到你头上?】 “我可是大老板,老板用自己的东西难不成还要买吗?”边魅抛出一个孤陋寡闻的眼神儿给老系统。 【既然知道便宜不了她,何必还要让她走什么镖?】 “若是那么轻易就叫她拿了,不免显得我太菩萨心肠。这世道,菩萨心肠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心里有鬼。” 老系统看这女人一眼,而后又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说啊,什么机器人统治人类都是无稽之谈,人类的花花肠子多深啊,何必飞蛾扑火呢?” 见老系统颇有一种被狠狠侮辱的感觉,边魅才恢复语气,“好了好了,看把你吓得。” 老系统也不甘示弱,斜睨她一眼: 【我看那赵逸泽喜欢的可是你的天真善良纯洁,你若是暴露了,可别找我哭。】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边魅,“知道了。” 空气中突然爆发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 见老系统突然像是魔怔了,边魅有些目瞪口呆。 【方才出去的那个侍从,她说顾家的魅儿是个草包,你虽说声音像她,可言语之间老成许多,若是生成顾林一的妹妹尚能同她主子一较高下,不像顾家的魅儿,告状都告不赢。】 边魅咬着后槽牙不知道是哭是笑,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愣是生生忍下去,“我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本想潇洒转身,岂知身后有一块儿石头,边魅一脚踩上去,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边魅果然还是那个边魅。】 老系统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表示放心下来了。 边魅:“” 第26章 我喜欢你 “上次救我那人,他常来吗?” 老鸨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边魅说的是谁,两只眼睛茫然又无措,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得罪了这个小东家。 “就是用暗器伤你那人。”边魅好心地提醒道。 老鸨子摸着自己仍旧裹着纱布的手潸然泪下,“他常来,和几个爷一起。” 话了,老鸨子见边魅姣好的容颜,那男子也风度翩翩,以为主子心悦此人,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不过那位爷不叫姑娘伺候。” 这话倒是让边魅有些意外,“不叫姑娘伺候?” 惊讶吗?老鸨子察言观色惯了,可在这位主子面前屡屡马失前蹄,当下像个泄气的皮球,“是。” “那他来做什么?你们改清水生意了?” 老鸨子眉眼苦皱,“没有没有,手下的姑娘机灵着呢。” 想着赵逸泽府中的众多美人儿,边魅点点头,着实没有出来花钱的道理。 回神就见老鸨子一脸战战兢兢,边魅摆手叫她过来,“从这月盈利中支一半儿的银子,你分一分,就当是小楼的福利。” 老鸨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半儿的银子?” “嫌少?” “不不不,不敢不敢,不少不少,谢少东家,不不不,谢东家。” 见边魅要出门,老鸨子赶忙上前扶住这位财神,“东家小心。” “害,吃过一次的亏我还能再吃一次不成?”边魅看出了她的心思,摆手叫她闪开,抬脚迈出了门槛儿。 话音刚落——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一个胖子飞身下来,边魅好死不死被压在了下面。 “这地方有毒!!!” 感觉自己五脏六腑被拍碎的边魅从腹部嚎出这句。 被推开的老鸨子幸免于难,左右环顾,见无甚危险,这才出手将边魅从胖子身底拖出来。 边魅被胖子砸的七荤八素,叉着腰抬头就准备骂人。 一道声音从对面楼上传来,“这位小公子,对不住了。” 声音好好听,人也好奶啊此刻没什么文化的边魅只能用一串儿鼻血表示她的花痴犯了。 “魅儿?你怎么在这?” 赵逸泽无意间一瞥,就见边魅叉腰站在下面,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还流了一串儿鼻血 “魅儿?她是顾兄的妹妹?”白衣小公子来了兴致。 赵逸泽眼神晦暗地看着边魅,“你自己问她” 半个时辰之后。 边魅静静地跪坐在席上,人中还留着血迹,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赵逸泽,终于忍不住了。 “我也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喜欢你,所以上次才没有……没有来得及解释的。” 白衣少年像是有些惊讶她竟然这么直白,端着茶杯的手打了个哆嗦。 “师兄对姑娘向来亲和,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不生气” 少年在看到赵逸泽那副冷脸的样子时也不由得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发誓,日后若我再骗你,就叫十个胖子来砸我!”边魅举着手哄道。 “那时我定不救你。” 赵逸泽语气中仍旧带着些微怒气,沉沉道。 闻言,边魅仍是傻傻地乐着,“好。” “不过,你骗了师兄什么事情?竟然叫他这么介意?”白衣少年表示从未见过赵逸泽如此反常。 “我是这小楼的东家。” 白衣少年刚喝进一口水气儿没喘匀,好在赵逸泽及时伸出广袖子遮在边魅脸上,边魅这才免遭茶水攻击。 “小鸨子?” ??边魅一口茶结结实实喷了白衣少年满脸 “师兄!!!你救她不救我!!!”白衣小公子擦着脸上的水表示抗议。 “多日不见,你武功丝毫不见长进,还好意思叫我救你?”赵逸泽一席话说得白衣少年双耳通红不敢顶嘴。 赵逸泽叹一口气又转向边魅,语气仍旧平缓沉闷,“你的伤好了吗?怎么就出来了?” 见他主动问自己问题,边魅自然是十分地配合,一把扯开衣裳露出肩膀结痂的伤口,“好了好了!” 背过去的白衣少年满头虚汗,庆幸自己转身转得快 赵逸泽却不避讳,轻轻帮边魅拉上衣裳,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日后若是再让旁人看到你的脖子以下,我不饶你。” 这话,十分霸总啊! 边魅都不由得愣了神,耳根烧的慌。 “你府中的美人儿可以,我便不行了”边魅还是嘴硬地小声嘟囔。 “魅儿,你和她们不同。” 话音落,就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扭头之间白衣少年已经不在了。 赵逸泽也不理他,嘴角轻扬:“你是我此生认定的人。” “yes,拿下!”边魅心底做一个胜利的手势。 感觉脸被托着脸轻轻拥入怀中,边魅忘了动弹,嗅着那阵若有若无的味道,听着他轻轻的喘息,莫名地一阵安全感裹挟着身心。 边魅忍不住在赵逸泽怀中瑟缩一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老鸨子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样子,自家少东家一脸小鸟依人地靠在一个男人身上 作威作福,桀骜不驯的少东家 这脚下的步子它就是不知道该往哪走,一手紧紧扣着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进来。” 边魅听赵逸泽说话,才见老鸨子拖着点心走进来,起身看那点心。 “东家,这是您最喜欢的糕点,给您带来了,我先下去了。” 放下托盘老鸨子忙不迭地小跑出去。 边魅看着面前的小酥饼确实眼馋,拾起来尝一块儿,十分满足。 赵逸泽就那么看着面前三下五除二已经吃掉一小盘儿酥饼的边魅,“我要娶和亲公主,下月初六。” 听着这话边魅也只是手上动作些微一顿,“嗯。” 赵逸泽欺身上前拿掉边魅手中的酥饼,一手撑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边魅单身lo23年,吓得瞪大了双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魅儿,闭上眼睛。” 赵逸泽的话如魔音贯耳,边魅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赵逸泽嘴唇湿软,在自己嘴上一阵肆虐,边魅全身一阵酥麻。 听着耳边越发重的喘息声,边魅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他的唇,甜甜的,软软的 这男人竟该死的甜美! 就在边魅手不规不矩地准备摸一摸他的胸膛时,赵逸泽放开了她。 “魅儿,我不会娶她。”这是赵逸泽的承诺。 第27章 小屁孩儿 “刚才那人叫你师兄?”边魅揉捏着赵逸泽葱段儿似的修长的手,问道。 “我幼时体弱,跟着乐泠洞人练功,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广烨。” 以为在叫自己的某人雀跃着推门而入。 “啊!师兄,你们完啦!” 看着面前“和谐”的一幕,广烨不顾赵逸泽沉下来的表情,将边魅从赵逸泽身上推起来。 而后转到赵逸泽另一边,看一眼边魅,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兄,这女子是谁啊?我刚才想起,顾家妹妹救了你,她身上也负了伤,她当真不是那位世子妃?” 边魅加了武功技能点儿,耳力也变好许多,自然能听到,但是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喝着自己茶杯里的茶,听赵逸泽怎么回答。 “订婚的是顾家的魅儿,不是我的边魅。” 这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法子边魅自然也想过——从顾家金蝉脱壳。 这样一来,她是自由之身,婚配再是自然不过,也能更快完成任务逃离游戏。 同时也等于违抗圣旨,定然会殃及顾林一和柳氏。 她不能。 “顾家的魅儿和边魅都坐在这儿。”边魅眼中带笑,柔和却十分坚决。 赵逸泽不怒反笑,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重情义,我不会陷顾林一于不顾。” 见自家师兄妥协,广烨十分讨厌这个水性杨花女人,再次将边魅从赵逸泽怀中拉出来。 “师兄,这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都不像你了。再者,你何曾干过这么不……”不地道的事儿。 赵逸泽不理他,仍旧看着边魅,“下午想去学骑马吗?皇家狩猎定然少不了要骑马,不如先适应适应?” 边魅又忍不住拉着他的手把玩儿,这甜美的男人该死的温柔,“嗯。” “小烨带你去。” 话音刚落,面前二人眉头紧皱鼓成包子脸,出奇的沆瀣一气,“你不去吗?” “我下午有事儿,听话。” 广烨仍皱眉—— 话是和从前一样,只是,这摸的怎么不是他的头?! 广烨回头就见从前万事自己为先的师兄,如今摸着一个女人的脑袋,眼里满是宠溺。 “师兄!” 广烨不满地小声喊上一句,看到边魅时又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边魅自然也不甘示弱,一记混天白眼儿送回去。 广烨讨厌这个有婚约还勾引他师兄的人,边魅讨厌这个屡次三番坏她好事的人。 可谓是,相看两厌。 目送赵逸泽离开,边魅从战战兢兢的老鸨子手里取过她的帷帽戴上,“小屁孩儿,跟上。” “什么小屁孩儿,我如今十六!” “小屁孩儿,你有意见?” “!!!” 许久不来吾都,广烨多少仍旧好奇,究竟是小孩子心性,这里摸一摸那里转一转,转眼就把边魅抛在脑后。 边魅看着广烨一脸的烦闷,感情她出来这一趟是看小孩儿来了。 路过一个街边小摊儿,边魅被一枚荷包吸引了,这才想起自己身上那枚∞豆豆的荷包。她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许久没用什么豆豆了。 对啊,时光回溯,这次不问广烨一干事宜,那她就可以一直和赵逸泽在小楼呆着,摆脱这小子了! 心动不如行动! “系统。” 【咋啦?】 “用1枚豆豆回到一个时辰之前。”边魅憨憨地笑着,觉得自己绝顶聪明。 【确定?】 边魅点点头,“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你可是只剩下一枚了,确定要用?】 闻言,边魅怔了怔,“你开玩笑吗?之前那郡主不是送了我一个荷包吗?上面可是显示∞豆豆的。” 【你的荷包,只是那一个,氪金玩家才能拥有。 我再送你一个都不能用,何况一个小小的npc呢?而且检测到你那枚荷包还不在你身上】 “不可能?怎么会呢?”边魅还想再问,就被老系统无情地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不可能了。你带出来的兔崽子现在有危险,你不去救?】 边魅回头就见广烨一脚将一个壮士踢翻在地,摆摆手道:“你多虑了,他还能受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就见一群膘肥体壮的壮士从街角一个个冒出来,嘶牙咧嘴作势要把广烨一把按翻在地。 后者只能逃跑。 那小子在集市上逃跑也仁义得很,见路上老爷爷推着木车慢慢走也没有翻身跃过去,还伸手将后面追杀他的人拦下来,以免伤到老头 “”美女扶额。 在广烨经过边魅身边时,边魅探手将他拉过来。 广烨大惊,就要挣开边魅。 又愣了愣,在他师兄面前柔若无骨的女人竟然力气这么大,他挣脱不开这泛白的手指禁锢!! “发生什么了?”边魅从容地将腰上的玉牌扯下来,举在追来的壮士面前。 广烨忙俯身在边魅耳旁小声道:“他们是这么一块儿小小的玉佩能收买的吗?快走!” 正准备拉着这个蠢女人逃,广烨回头就见方才的大汉毕恭毕敬地垂头道:“他将我们捉来的贼放了,边家若是护下此人,定然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边魅稍点头,“三日之内,我定然会派人将那贼送到府上。” “得罪了。”大汉作揖离开。 广烨见她那玉牌那么厉害,抢来手中观摩,又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错,嘟囔道:“那小子还不一定是贼呢。” “齐家向来厚道,常派粥做些善事,他们怎么敢自砸招牌当街害无辜之人?再则,若是惹了众怒,你看我救不救你。” “什么众怒” 广烨回头就见方才恍若病入膏肓的老头推着小车车在街上健步如飞 “好在你小子傻人有傻福,不然你定要去吃一回官司。”边魅见他还是一副神气的样子,又补上一句,“到时候我定会拖着泽哥哥不去救你。” “哎你这个毒妇!不是,谁是你泽哥哥!!” “这位姑娘,还买不买啦!”方才的小商贩见二人在她摊儿前掐架,有些不耐烦。 边魅把刚才的荷包拿起来,付钱给商贩,回头就见广烨盯着一个竹埙发呆。 “眼光不错嘛,挺好看的。” 广烨见一只讨厌的手将他心仪的物件儿拿走了,有一丝丝的小窃喜是她要送给自己。 岂知走了一段路也不见那女人撒手 “那个” 边魅心底发笑,面上仍旧一本正经,“什么?” “那个可以送给我吗?” 边魅摇摇头,“你自己方才说的有银子,干嘛花我的。” 赵逸泽走之前给他留银子,广烨余光瞥见边魅在笑,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嘴硬地推掉了赵逸泽的荷包 师父给的盘缠他方才挥霍完了最后一点儿 广烨憋红了脸,转身不再看她。 别扭的小子! 边魅面上装作十分不舍才将那竹埙递出去,“算了算了,给你。” 又凑近他一些,“我割爱送你礼物,我好不好?” “好一点点。”压下心中的欢喜,广烨不情不愿道。 半个时辰后。 “好姐姐,我想要这个” 第28章 香消玉殒 “我想进去听曲儿。” 这小子在干嘛眯着眼睛撅着嘴巴脸上的婴儿肥鼓起来,是在撒娇吗? 边魅回想起自己初见他时的清冷惊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听,走。”边魅被磨的没了性子,只好答应下来。 这戏班子就是她日前央顾林一时请过的,闻名吾都。 “好姐姐,你同我师兄绝对是良配。”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这小子嘴上抹了蜜儿一般奉承着边魅。 跟着边魅逛了一个时辰,别的没学会,这撒娇奉承的功夫学的倒是很灵。 令边魅始料不及的是,这戏院儿放的,竟然还是那日边魅听的那曲儿,而今有了个名字,叫《碎》。 对这曲儿边魅是万分不喜的,也就怏怏不乐,不愿再听。 反倒是广烨听得出神,“不亏。” 悲情,伤感,两情相悦,情深似海,世道不容,红颜易碎等等等等,她没有想到,这小子说的,是“不亏”二字。 “什么不亏?”边魅慢慢放下手中的点心问道。 “人活一世过的无非就是酸甜苦辣,戏子将这些浓缩在六年之中,这自尽未尝不是一种满足,未尝不是对自己又对书生的一种救赎。” 一如她进入这游戏,感受到也不过是酸甜苦辣,旁的荣华富贵,她出去时,一个都带不走。 “你这小子十六的年岁,愣是让我听出六十的通透。”边魅笑着揶揄道。 “我同师父住在山上,日复一日枯燥地练功,对情感一事自然敏感些。 在我看来,乞丐能碰上一个好心人得一顿温饱的快乐不亚于你谈成一桩生意的快乐。 至于欲望,更是人人都有的,灭无可灭。” 边魅沉沉地思索着他这几句话,有上三分道理。 正准备对此小子另眼相看时,抬头便见他嘴里叼着一只鸡腿,另一只手还握着一只鸡屁股啃得不亦乐乎 “你的欲望,就是这鸡腿儿。”边魅轻轻地笑着。 “师父日日吃斋,便默认我也不喜欢吃肉,只有下山来才能吃上一顿,很不容易的。” 见这小子又开始委屈了,边魅忙点头,“是是是,慢些吃,旁人也不屑抢你的快乐源泉。” “可怜明日就没有了。” “” 边魅招来小二,给广烨打包了三只烧鸡,这小子才喜笑颜开,“好姐姐。” 哪还有两个时辰前的拘谨正太模样? “小姐,我可找着你了,快跟我走。” 见来人的穿着,边魅知道是将军府的家丁,只是他这焦急的模样,让边魅心下一沉。 “怎么了?”边魅拉着广烨上了马车,见小满哭得梨花带雨,下意识问道。 “我们,我们夫人不行了。她想再见你一面。” 边魅眼睛闪烁一下,喉间哽咽,眼泪扑簌而下,“怎怎么会?” “我们也不知道,自从小姐走了,夫人日日郁郁寡欢,也不出府,一睡就是大半日,精神头一降再降,今日稳婆说,这小少爷能保住,但是夫人,夫人就” 小满哽咽着,再说不出话。 边魅摸着垂到下巴的眼泪,对自己心底的悲戚有些不可思议。 多日的相伴,她慢慢地喜欢上这个嫂嫂,慢慢地陷入了某种情结。 “系统。” 【昂?】 老系统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见边魅哭的不能自已,着实被吓到了。 【你是玩家,这些是npc,你怎么】 边魅摇头,有些失神,“不知道。” 而后又晃过神来,“柳氏真的救不活了吗?” 【现在她已经断气儿了,怎么还能救呢?】 “断气儿了?” 【是啊。】 “怪我,如果不是我离开,她也不会郁郁寡欢,更不会如此香消玉殒。”边魅抱着头用力敲了敲。 老头却不以为然,二郎腿儿仍旧翘着。 【不怪你啊,此事另有旁人算计,怨你做什么。好在你跑得快,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 “有人算计?谁算计?” 【我虽说有上帝视角,但也不能随意泄露,你自己查。】 话音刚落,老系统就消失了。 “可有什么人去过府上?”边魅扯着小满问道。 “若是有人陪夫人说说话,她也不至于” 按着老系统的说法,就是有人专门谋害柳氏,府中没有妾室通房,下人也都规矩,没有理由害她,那是为何? 下了马车,边魅在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上一路狂奔,祈求着老系统出一回错,让她能见她一面。 自然还是慢了。 魅进门就见顾林一颓然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怀中躺着一个哭红了脸的孩子。 他身后是柳氏,躺在刺目的血红中。 望着那一幕,边魅的眼泪又像断了线一般,她从未真正意义上经历过生离死别,如今到嘴边的话只有“嫂嫂”二字。 顾林一缓缓抬头,两行泪自脸颊滴落。 “你来啦,她还是没坚持到。” 他声音沙哑,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嘴角挑了挑,而后又恢复原状。 “将军这副样子,谁也不敢劝,魅儿小姐劝一劝,让孩子吃饱才好啊。”一旁的妇人抹着眼泪,立在一旁。 “孩子饿了。”边魅从他怀中缓缓抱出孩子,起身递给乳母。 “顾兄,你腰上那枚荷包能给我看一下吗?” 广烨手里拎着烧鸡进来,皱眉望着那枚荷包。 闻言,旁人都是一脸厌烦地看着这个不合时宜的少年,只有边魅眼神晦涩地盯着那枚荷包看了一眼。 “你们都出去。” 边魅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广烨。 “兄长,让我看一眼你的荷包。”她神色万分严肃。 顾林一有些奇怪,还是交出了身上的荷包。 “这里面有麝香。” 广烨肯定的话在房间回荡,带着边魅和顾林一的惊骇。 “不可能!”顾林一怒目圆睁,两眼通红,朝着广烨吼道。 见他不信,广烨从容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儿药物,“就是此物。” “这是谁给你的?”边魅的声音异常平静。 府中只有柳氏一人,且顾林一平日里十分爱护柳氏,虽说没有多少男女之爱,但是顾林一是一个责任心颇强的人,危险时第一个护着柳氏,绝然不可能是他害的。 答案,边魅心中已经有了。 第29章 守身如玉 顾林一撑着头不愿搭话。 “郡主。”边魅捏着那枚荷包,语气毋庸置疑,“是郡主给你的,她害了嫂嫂。” “不可能,给我。”顾林一从边魅手中夺过荷包,就着桌上的烛火点燃,而后扔到地上。 见他这副包庇的模样边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妻子死在她手上,你还有心思庇护她?” “我不是庇护。你去看孩子,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顾林一脸上疲态尽露,不愿和边魅纠缠,摆手让她出去。 “不是庇护是什么?你的妻子惨死,儿子差点儿胎死腹中,你现在竟然要毁掉唯一的证据。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把你迷成这样?” 咄咄逼人这四个字,边魅生来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其中的愤懑。 顾林一探手拉着边魅,迫使她冷静下来,“不迷了,不爱了,时间把这份感情冲散了。我烧了此物另有打算,你不要掺合。” “借口。” 二人不欢而散。 见边魅这副样子,广烨小声劝道:“姐姐,今日要不就算了,明日再练?” “我想去转转,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 广烨也不放心她一人,只得拎着三只烧鸡尾随其后。 谁知二人到了马场,竟然还远远地望见了赵莫深夫妇。 许久未见,廖莹莹倒是越发的荣光焕发,端庄大方。 边魅也无心理她,拉着广烨绕过他们二人。 “小姐,您要温顺一点儿的马儿?”管事儿见是边魅,忙亲自出来迎接。 周围扫了一圈儿,边魅抬眼随意指了一下,“那俩,脑门儿上有一撮白的那俩。” “还不快去将两匹马牵出来!”指使完小厮,管事儿回头间又换了一副面孔,极尽谄媚:“这两匹马都是刚从” 等他的眼珠子从耷拉着的眼皮儿褶皱中窥见光时,面前的边魅已经没了踪影。 “姐姐,我看这马烈的很,你要不和我骑一匹?” 这两匹马双而尖锐,筋骨精瘦分明,马身高大强健,气派十足,就是感觉性子彪悍许多,广烨不由得担心她的安危。 “不用。” 二人显然都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见赵逸泽接过小厮手中的缰绳,牵着马朝二人走来。 “师兄,你不是下午有事儿吗?” “嗯,现在没事儿了。” “这么多马场,你怎么知道我来的是这个?”边魅忘了伤心,撑着肿起来的桃核眼看赵逸泽。 赵逸泽笑了笑,将手蒙在她眼睛上给她敷着,“自家有,自然没有给旁人做生意的道理。” 他的手凉凉的,方才的酸胀稍微减轻一些,边魅也就任他蒙着眼睛。 “小魅。” 进入这里,还是第一次听着有人叫自己小魅。边魅有些恍惚,将赵逸泽的手拉下来。 赵莫深策马而来,在边魅面前一些停下来。 边魅方才好奇的小火苗像是被人踩了两脚,而后又当头浇了一盆淘米水,连烟儿都灭的透透的。 瞥一眼边魅和赵逸泽拉着的手,赵莫深叹一口气,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手拉过边魅:“我有事情和你说。” 说什么?为那天她的算计兴师问罪?反正她会一口咬死不是自己,他又奈何? 二人一前一后逐渐走远。 见自家师兄有些委屈,广烨不由得揶揄一声:“天下女子千万,何必要垂涎别人的妃啊!!!” 走远的边魅听到那一声凄神寒骨的惨叫声还回头张望了一下。 “小魅,师父师娘还在等你回去。” 闻言,边魅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上下打量面前的赵莫深,“你是,阿吾?” 赵莫深点点头,“小魅,听话,同我成亲,而后赵莫深登基我们就能回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对上他十分笃定的眼睛,边魅不由得质疑道。 “只是游戏而已,你嫁给我安全一些。” “那你什么时候登基啊?” 赵莫深一脸囧相地说出那句:“等熬死老皇帝。” 边魅没有应也没有拒绝,声音中染了几分哽咽:“阿吾,这是游戏世界对。” 在这里,阿吾能证明,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方才的柳氏,也不过就是一堆编码的产物,对。 “那可不是,若是你在现实中将我扒光了扔到随便一个犄角旮旯,我定叫师娘好好敲你。”赵莫深笑着回答。 “阿吾!!!”知道赵莫深在内涵赵莫深新婚之夜边魅算计他那事儿,边魅跳到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又笑又哭,不能自已,“不知道为什么,柳氏死了我还是好难过”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两拨人脸色黢黑 广烨有意无意地将身子往前侧一侧,企图挡住某人泛寒的目光,“师兄,外面天寒,我们去里面喝茶吃烧。” 话音刚落,赵逸泽绕过广烨大踏步朝着那边紧紧相拥的二人走去。 “魅儿。” 边魅一个机灵,转身就见赵逸泽不甚好看的脸色,仿佛有几分幽怨 “六叔,我的世子妃就不劳你代劳了。我自然会教她马术。” 右手被扯住了 “魅儿既然是和我一同来的,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再者,你的侧妃还需要你教。” 左手被扯住了 边魅偷偷地看一眼赵逸泽,后者脸色极差,像是吃醋了。 好想捏他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边魅从赵莫深手中挣脱出那只手,上手掐了掐赵逸泽的脸,无比的满足。 望着边魅这副样子,赵莫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再扰她,离开了。 “战斗”胜利的某人一脸宠溺地抱着怀中的姑娘,“日后不许你抱他。”话了又加上一句,“别人也不能抱。” 边魅用脸颊蹭着赵逸泽的脸颊,“嗯。” “如果,我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就如同嫂嫂一般死掉,你会怎么做?” 边魅正准备迎接他的一系列霸总回答,例如:你化成灰我也要拯救你;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赵逸泽却说,“那样的话我想要一个孩子,余生不至于太孤独。” 这话凄凉的很。 边魅怔了怔,松开他的脖颈,十分认真道:“你有那么多美女,怕什么孤独?” “那你又为什么不再给小楼招进美女,也不让小楼关门大吉,还大把大把的钱安抚老鸨?” “因为我无处安顿她们。” “我也一样。” 美女无数,无一是你。 “你她们也算是你的妻啊!”这男人狠起来,边魅都害怕。 赵逸泽像是看出她的顾虑,嗤笑一声,“她们完好无损,不算我的妻。” 边魅低声嘟囔:“原来守身如玉啊” 第30章 相互妥协 “这灯好漂亮啊!” 一片夜色笼罩之下,漫天的花灯朝着不可企及的星辰慢慢飘荡而去,点亮一方的黑暗。 “那可不是,还有一架滑行机,等风速合适我就带你试试。”只有在显摆这些个玩意儿的时候,阿吾才会出现“赵莫深式兴奋”。 老系统一脸崇拜地看着赵莫深,像是在看一个造物主。 【吾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这老头满脸褶子,但是偏就露出一脸的花痴相,怎么看怎么怪异。 没有理会老系统,边魅问道:“阿吾,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系统升级之后,我解决了黑客入侵才进来的。”赵莫深日日操着老妈子的心,也是累啊。 “怪不得,小楼初见赵莫深还觉得他很幼稚,后来就嚷嚷着娶我。” 如此一来,她对赵莫深莫名的情愫也都能说通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啊?”边魅佯装气恼。 “某人不光将自己困在这儿,还将我困下,被晾上几日,不过分?”赵莫深斜睨她一眼。 边魅自知理亏,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神情,学着广烨的模样摇一摇赵莫深的胳膊,“好阿吾,是我的错。不过你先退婚好不好?” 岂知先前还应着她的阿吾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双手捏着边魅的肩,“这件事情没有商量。小魅,你不会是喜欢上那六王爷了?” “有一点儿” “再多一点点” 看着赵莫深逐渐变黑的脸,边魅的声音越发小了下来,“也没有多少,就是想嫁给他。” “小魅,这是游戏。”赵莫深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设计,在皇家夜宴那时救下了他。 但是我向来就是个慢热的人,他怕我一个人养伤寂寞,即便是很累很累,也会日日来陪我。 他不常同我笑,可每一笑都是万分真诚。 好阿吾,你就让我玩儿完这场恋爱游戏。” 【你今天怎么不回去找他呀。】 老系统本是揶揄,岂料话音刚落,边魅立马往回狂奔,“对啊!!要迟到啦!!” 上课迟到也没见她这么撒丫子跑 “绝对不能同他行夫妻之事!”赵莫深朝着那个欢快地在黑夜蹦跶的背影喊着,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长叹一口气。 【吾大】 赵莫深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这个猪队友了,看也不看老系统,径直往自己的方向走着。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时,赵逸泽正在弹琴,琴音悠长深远,丝丝缕缕,荡气回肠。 自从回来之后边魅就不许旁人靠近她的小院儿,私会情郎的传言在府中盛传,她也不甚在意。 边魅不忍心打断他,就坐在一旁托着脑袋静静地听。 等到琴音了了,边魅才从他身后扑上去,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抱着他。 “魅儿。” “嗯。” “好想一直在这小院儿陪你弹琴奏曲,丹青舞剑。”赵逸泽学着边魅的样子,也用脸颊蹭她。 边魅被蹭得痒了,这才松开他,捏一捏他的脸,“我听说旁的皇族都励精图治,盼望着有朝一日荣登大宝,受万人的朝拜和敬仰。怎么偏我们的王爷这么佛系?” “佛系?” “就是安于现状。” 赵逸泽低头捏着那双小手,“该争的我母亲都争过了,如今云家只剩我一人,自然看的淡些。” “你母亲?” “我母亲是云贵妃。 当时父皇还是太子时,云家全力扶持,得罪了许多朝臣。 后来父皇称帝,云家遭人陷害被株连九族,母妃为了留下我,自刎于父皇面前。 如此,我才年岁轻轻,就得了个王爷的爵位称号。” 这爵位,便是痕迹,云家满腔热血扶持新帝最后落得个株连九族,最后剩下的痕迹。 可叹的是,赵逸泽说这话时没有愤懑,没有遗憾,没有悔恨,若说真有什么,言语间溢出的那一丝感慨算得上是浓厚了。 “所以你府中美人儿无数,又酷爱音律,原来只是不愿参与朝廷纷争。” “嗯。” “那我们就佛系一些,在此处看花开花落,时光流逝。” 边魅两只手捏着那双好看的手把玩。 没有料到边魅会说出这种话,赵逸泽脸上也并无惊喜或是轻松,反而染了几分忧心,轻轻抬起边魅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赵莫深同你说了什么?” 边魅笑着躲开他的目光,“没什么。” 赵逸泽还想再问,感觉到腰上一只小手在游走,低头看时,自己的腰带已然褪去。 抬头就见边魅抱着他的腰带笑的明媚,“泽哥哥,你就让我画一下,我保证你在我画中绝对是个超级美男。” “我本就是美男,何须证明啊?” 赵逸泽起身一手护着衣裳,一手捏着边魅都两只小手不让她动弹。 边魅也不恼,两只葡萄一般水润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时不时眨眨眼睛,嘴角向下微微弯着,十分委屈的撒娇模样 赵逸泽眼睛闪烁,躲开边魅都眼睛,有些口干舌燥,“天寒” 边魅拉着他走进自己的屋里,干脆利落地将卧榻上的东西推掉,将前两日宁家送来的两块儿雪狐皮子垫上。 “泽哥哥,睡这儿。” “仅此一次!” 边魅谄笑着应下,帮他将衣裳往开扒一扒。 躺在榻上的赵逸泽多少有些不适应,耳垂微微发红。 边魅忘着榻上的人儿出神,赵逸泽长相雌雄莫辨,但是又尽显英气,腹肌线条分明结实紧致 见她这副模样,赵逸泽轻咳两声,“你和世子熟识?” 这个问题确实把边魅问住了,准确来说和她熟识的是阿吾,不是赵莫深。 见边魅不回答,赵逸泽也有些怏怏,垂着眼睛假寐。 边魅仍旧落笔细细描绘着面前的人。 画中赵逸泽衣裳半褪,眉目低垂,侧卧在榻上,胸腹部的线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魅惑。 “画好啦!” 却不见赵逸泽有什么反应,边魅走近去看他,才见他已经带着匀称的呼吸声睡过去了。 边魅帮他将衣裳拉起来,又在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 赵逸泽结结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边魅才用手轻抚着他的鼻梁,眉眼,嘴角,最后轻轻吻一下他的的嘴唇,“我也好想时光永驻,陪你看花开花落。” 边魅背靠着卧榻坐下来,眼中尽是不舍。却不见身后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中是她,满是柔情。 第31章 变脸宗师 边魅感受着耳畔的柔软,不由得再蜷缩着身子蹭一蹭,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儿,就见目之所及一片雪白。 慢慢清醒过来之后,边魅靠在榻上发愣。 她记得自己是坐在地上眯了一会儿,怎么就睡榻上了?赵逸泽呢? 环顾四周,就见床幔里面隐隐约约有人翻了个身。 边魅从榻上爬起来,走过去轻轻拉开床幔—— 里面赵逸泽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无比恬静 ??? 边魅用手碰一碰他浓密的睫毛,感觉到手指肚子痒痒的,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泽哥哥。” 赵逸泽睁开眼睛,看到边魅时又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你怎么在这儿?” “” “这是我的床。” 赵逸泽起身将衣裳披在身上,摸了摸边魅的脑袋表示十分感动,“魅儿一片真心,竟然昨夜将我拖到床上,自己彻夜忍着寒凉,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边魅双目茫然,看赵逸泽的表情又不像说谎,也有些奇怪,“我也没喝酒啊,怎么就断片儿了。” 对上赵逸泽真挚的表情又道:“哦,我盖了被子,不冷,不冷。” 赵逸泽垂眼低低地笑出声儿,睫毛都跟着抖动起来。 边魅这才明白自己被唬了,起身敲赵逸泽,满脸的委屈,“你蒙我!泽哥哥你变了。” 赵逸泽一手擒着她,笑的喘不上气儿,“你昨日扯着那块儿狐皮不肯撒手,可不怨我抢了你的床睡。” “我冷,需要一顿大餐才能暖回来的那种。” “好好好。”赵逸泽笑着应下。 想边魅最开始就是想去一趟子衿楼,结果被卖到了小楼 今日她就要二赴子衿楼! 这子衿楼能将边家的酒楼排挤成茶馆儿,她也想就此机会见识见识。 因为和赵逸泽在一起,边魅特意帮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才出门,到了子衿楼也是大手一挥要了雅阁,避免旁人打扰。 谁知二人前脚刚进了雅阁,那日帮赵莫深证婚的太子后脚就进来。 “我当是哪个贵客抢了我的花木叫花鸡,原来是老六啊!”一个肥胖臃肿的男人从外面进来,目光落在边魅身上时又一亮,“这位是?” “阿莫的世子妃。”赵逸泽起身,脸上带笑和太子寒暄着,“皇兄今日得了空?” “太子殿下。”边魅俯身道。 赵逸泽一怔,自己还未引荐,边魅倒是率先行了个礼,眼底满是探究:“你认识?” 边魅下意识点点头,回过神来又摇摇头,“只是见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故而认出的。” 那太子也不走,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六弟,前两日赈灾一事你做的不错,父皇还夸了你。” 赵逸泽笑着落座,应和道:“皇兄给我安排的差使,不敢让皇兄失望。” 边魅盯这赖着不走的老赖太子,十分想上手盘他,定然一盘一手油,都省了大厨的油了。 “今日竟然凑巧碰上你二人了?”太子哈哈一笑。 看似随意一问,却意味深长。 毕竟一个是将军妹妹,一个是当朝王爷,怎么看都没有同时出现的理由。 “我和世子殿下吃饭,突然来人叫走了殿下,我又恰巧碰见王爷在此,便和王爷同桌而坐。”边魅颔首解释道。 太子笑着,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阿莫大婚那日见了之后还未曾再见他,这小子日日贪玩儿。” 边魅点头称是,感觉到手背上温软的触觉时愣了一下,回头便见那胖子的手再一次准备落在自己手背上。 好家伙,她还没盘这胖子,倒叫这胖子盘了一把,边魅腾地起身,同时,一侧的赵逸泽也黑着脸起身盯着那胖子。 边魅余光瞥见同样站起来的赵逸泽时又有些错愕,赵逸泽多年来的安宁可不能让她毁于一旦…… 边魅忍下怒气,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走出席位,打开雅阁的门,“王爷也看到了这姑娘?” 本是随意一说,随意一走,随意一开,岂知门外真的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朝着门内喊道:“爹爹。” 那胖子脖颈处的肥肉肉眼可见地抖动一下,而后缓缓转过身来,“颖儿?” “六叔。”小郡主朝着赵逸泽行礼,而后又转向边魅,像是十分地讨厌她,“你是谁啊?” 这变脸速度,边魅撇撇嘴,“我是给小郡主开门的人啊。” “我将这镯子赏给你,你走。” 姑娘小手从手上取下一只翠玉镯子,十分决绝地看最后一眼,而后递给边魅。 “颖儿,她是你莫哥哥未来的世子妃。”胖子提醒道。 边魅回头时,这姑娘脸上的阴翳消失,将镯子收回来戴在手上,才星星眼望着自己,“谢谢魅儿姐姐的步摇,我很喜欢。” 惊讶于这小郡主的变脸速度之外,还有那什么步摇。 边魅倒是不记得自己破财送过这素未谋面的姑娘礼物。 “拖边家首饰行给我送来的,魅儿姐姐不记得了?”小郡主提醒道。 边家 边魅这才点头笑着,“向来听闻小郡主机敏可爱,今日一见不免被郡主吸引了,方才失态了。” 给各处送礼打点,只有小艾提过一嘴。 如今除了她还能有谁? 边魅先前猜的不错,小艾没有失忆,她只是怕自己不自在,所以假装失忆。 “你这丫头,自小到大那么多人送你礼物,怎么唯独对这个礼物这么上心?”太子打趣这小郡主。 “我喜欢步摇,更喜欢翡翠。 前年生日你还正儿八经地送我一套步摇,去年和今年都只是让富英随意给我买了两套玩意儿。 都不如魅儿姐姐送的翡翠步摇精致漂亮。”小郡主丢个白眼儿给自家爹,丝毫不留情面。 “你爹就说你一句,你那小嘴叭叭地说一串儿,将来要嫁不出去喽。” 那胖子摇着脑袋逗她。 小姑娘当即一招变脸宗师,说时迟那时快,眼眶立马蓄满了泪,也不说话,水润的眸子就那么盯着胖太子。 胖子忙蹲下来,哄着小郡主,“爹爹忙着公务,这才怠慢你了,你怎么还还不原谅你爹了呢?” “什么公务繁忙,你的公务都有六叔还有一众朝臣帮你,日日就知道唬人。” 太子的脸色登时就有些黑,也不好发作,“好了好了,不哭了。” 赵逸泽伸手摸了摸小郡主的头,“颖儿,你爹爹是太子,自然事事无需亲力亲为,但是事事都需要安排,旁人劳力他劳心。你若是都不理解他,他该伤心了。” “六叔,那我想去看和亲公主瑶姐姐,你同我一起。” 第32章 系统有用 “六叔今日竟然答应同行,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小丫头伏在边魅肩上低声说着,期间又偷偷瞄赵逸泽一眼。 “听闻他向来随和,怎么偏在你这儿评风差些?”忍下笑意,边魅也学着她的样子道。 小丫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魅儿姐姐你不知道,六叔随和不假,喜欢美人儿也不假,旁人送到他府上的他照收不误,可从未上门儿求见过哪家的小姐。即便是皇爷爷赐婚和亲公主给他,他也未曾见过人家,今日” 同在一辆马车里,赵逸泽武功了得,这二人咬耳朵的悄悄话他想屏蔽都难,“颖儿。” 小郡主这才和边魅耸了耸肩,住了嘴。 说起上门儿,他倒是日日来自己的小院儿,风雨无阻呢 边魅眸中带笑望着赵逸泽,越看越好看,如果旁边的小丫头不在,她指定就扑过去了。 “到了到了,我们下去。”小郡主迫不及待出了马车。 经过边魅身边时,赵逸泽偷偷捏了捏她的手,飞速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跳下马车。 已经先下了马车的小郡主见随后出来的边魅脸上有两坨可疑的红晕,有些奇怪,“魅儿姐姐,你不舒服吗?” “里面闷得慌,所以” “恩人!”一女子红衣红妆而来,打断了边魅的说辞。 来人薄纱遮面,睫毛蒲扇一般又浓又密,琥珀色的瞳孔透彻纯真,薄纱下的唇珠颇显秀气,整个人说不出的媚,但却又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便是边魅,看得眼睛都有些直,等回过神儿来时,那女子已经站在赵逸泽身侧,对赵逸泽脉脉含情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瑶姐姐,上次皇家夜宴你未曾见过我六叔,怎么” 郡主话音未落,那和亲公主又兴奋起来,“这么说来,他就是离音王爷?” 边魅盯着那只挽着赵逸泽的手忘得出神,心中已经把那只手打掉千千万万次了,还是想径直走过去把她甩开 “系统。” 【怎么啦?】 老头睡眼惺忪,就见边魅撑着胳膊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把将一个红衣女子的手从男人身上拽出来,还狠狠打了她的手几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人类和猩猩们果然是亲哈,灵长类,都是一家人,生气都这么像】 “行了行了,我出气了,你走。” 老系统见自己又被无情地用了,也不敢得罪这个人类,黑着脸闪身消失在边魅面前。 “王爷救过我,这简直是天大的缘分。”女子一手拉着赵逸泽,眼里全是这个浑身闪着光的男人。 赵逸泽也不躲开,低头之间彬彬有礼,“护送公主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 见他这副样子,边魅心中有些酸涩,连带着眼眶都有些难受,可她却找不到一个身份去拉开那女人。 “系统。” 【又怎么啦?】 “也不推开那女人,死孔雀,见谁都开屏,气死我了,笑,还要笑,还说什么不会娶她。 系统,我们能不能回去一个时辰之前啊,我后悔让他来这儿了。” 边魅蹲在地上,眼睛幽怨地盯着那个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的男人,忍不住又吐槽道:“还说什么没了我会孤独,孤独个屁,当着我的面儿和别人暗送秋波” 【这话说的,好像你才是那个插足者。】 丝毫不管不顾边魅现在的低气压,老系统无情地揭示事实。 【你日日和人家的男人私会,还怨上人家姑娘了,我看你还是有几分嫉妒那女子,害怕她将你的好王爷勾引走的。】 这话一出,伤害性和侮辱性并行,给边魅扎了个对穿。 老系统打一个巴掌的效果达到了,忙给颗蜜枣。 【不过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和赵逸泽相识在先,如果不是吾大执意娶你,可能你现在早已是王妃了,是。况且你还为这个男人挡冷箭,有情有义的姑娘啊!】 “但是我伤不重,他也日日来陪我疗伤,也算是仁至义尽,着实没有必要以身相许。 况且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府上的姑娘我都见过,我还要飞蛾扑火,着实怨不得他。 算了,随他,一场游戏而已,我看得开。” 边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有些诧异边魅竟然用情如此之深,老系统还是没有再问什么,听话地隐去了身形。 “公主乃是必国娇女,理应配吾国人中龙凤,譬如太子才好。再者府上通房无数,也怕扰了公主清净,不如公主另择佳婿?” 赵逸泽字正腔圆,可边魅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挂着明媚的假笑,茫然地看赵逸泽一眼。 恰好撞进后者有些微微难看的脸色中,边魅想起自己方才在系统面前对他破口大骂,有些慌乱地别开眼睛。 【给你个动作你能脑补一出好莱坞大片儿,你怎么那么能呢?还情伤,还哭泣,还抑郁,就这?】 飘在空中的老系统本来是不放心边魅,暗中观察,也有些忍不住吐槽道。 边魅光顾着听老系统的话,没在意和亲公主说什么,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那公主这才注意到边魅,“这位是?” 边魅回神,“哦,我是勤肖世子未来的世子妃,你叫我魅儿就是。” “我叫沐瑶。” 边魅还没反应过来,这公主先抱了她一下,等她感受到怀中的香软时,怀中只余一阵淡淡的清香。 方才的警戒声儿已然消失,边魅对这个笑起来两颗虎牙的和亲公主满是喜欢,当下就揽着她的胳膊,“公主住的还习惯吗?必国以游牧为主,我明日叫人给你送两张狐皮来,也好解你相思之苦。” “魅儿姐姐,我也要!” “好好好,送你送你。” 望着边魅走远的背影,赵逸泽脸上一阵苦涩,睫毛扑下来盖住眼睛,轻叹一口气。 “瑶姐姐,你这里竟然有一把琴?这是从家乡带来的吗?” 一把落霞式的古琴,带有梅花断纹,绝不是一块儿凡木。 “嗯,哥哥常弹,我来时他将这琴送给了我,以解思乡之苦。不过我并不善音律。” 小郡主也知道自己提到了这公主的伤心处,打算做些什么来补救,跑到赵逸泽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六叔,好六叔。” 第33章 没羞没臊 “兄长听闻吾国离音王爷善音律,只恨两国交战不能会见王爷,若是今日王爷在他的这方古琴上弹奏一曲,也算是相会知己了。不知道王爷可否奏上一曲?我愿为王爷伴舞。” 赵逸泽绕着琴看了一圈儿,“琴是好琴,可我用不惯这琴。再者,既是思乡之物,我也不好胡乱奏曲。” 拒绝了,委婉而又生硬地拒绝了。 边魅刚吃进去一瓣儿橘子,愣生生被橘子汁儿呛了一口,俯着腰咳嗽,脸色通红。 她院子里的那方破琴赵逸泽日日弹的欢快,而今面对这好琴却弹不惯了? 和亲公主脸上尽是失落,两只水润的眼睛都像是失去了光泽。 小郡主忙劝她,“瑶姐姐不必丧气。 上次皇爷爷生辰,皇爷爷亲自提出来要六叔弹奏一曲,结果六叔前脚放下筷子,后脚就推脱手扭了,弹不了。 用六叔的话来说就是他弹琴只为怡情,不为取悦旁人。 这是他的怪癖,你不必在意。” “狩猎在即,我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赵逸泽面上带笑,风度翩翩,言语间没有让旁人反驳的机会。 小郡主剥果仁儿的手一顿,五官立刻皱起来,她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呢!“六叔,好六叔,我想多呆一会儿。” “嗯。” “嗯?”小郡主忘记了欣喜,直愣愣地望着那个走向边魅的身影。 若是换做平常,这好六叔带自己出来必定完璧归赵亲自将自己送回太子府,今日这是善心大发啊! 边魅正翘着腿垂头吃得起劲儿,就见一双鞋落入眼中。 “走,世子不见你该着急了。” 赵逸泽脸上仍旧是笑着的,可不知怎的,就是感觉“世子”二字他发音过重……叫人浑身打一个哆嗦。 边魅忙起身,“哦哦,对,约了世子一起的,我倒是忘了。 公主,我们来日方长。” 边魅十分热心地和这公主打一个招呼,毕竟面对美女她很少有抵抗力。 岂知回到马车上,边魅刚坐稳,赵逸泽就欺身压上来,在她嘴上辗转啃噬。边魅大脑一片空白,知道他情绪不对,只是不知道赵逸泽生的哪门子的气,只是任他吻着,不敢动弹。 直到感觉嘴里一阵血腥味儿,赵逸泽才放开边魅,用手轻抚她红肿带血的嘴唇。 “泽哥哥。” “方才那公主说,非我不嫁,你好像很高兴?” 边魅心下一紧,忙解释道:“我方才想到了别的,没听到她说的是什么。” 赵逸泽这才松开她,一手垂下来,“对不起。” 边魅起身也学着赵逸泽的模样在他嘴上啃噬,直到喘不上气儿,才松开他眯着眼笑,手指小心碰一碰他些微红肿的唇,“扯平啦!” 赵逸泽伸手摸一摸边魅的头,垂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不介意再被你欺负一次。” 耳朵痒痒 边魅头忍不住歪下来,躲开他的头。 赵逸泽趁势擒住她的唇,轻柔地吻着。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没羞没臊】 老系统刚出来就见这么你侬我侬的一幕,低声嘟囔着。 直到,马车停下。 路人见一个姑娘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大家闺秀的模样,岂知道刚目送马车离开,那“闺秀”一脚高抬腿踢向空中,再怒吼一句:“再敢随意看我试试!” 吓得众人转身不敢再看那姑娘,暗道一声:彪悍。 被一脚踢到空中的老系统十分不淡定,【怎么说也要尊老爱幼好不好!?】 边魅解了气,才问:“找我做什么?” 【吾大找你,约你在茶馆儿喝茶,边家那个茶馆儿。】 “不去。” 见小姐回来了,边家的小厮忙迎上来。 “小姐,刘镖头找您,人在前厅。”言罢,小厮声音又将低一些,“老爷在世时都要供着这位爷,您可要小心应付,万万不可惹急了他。” “知道了。” 等边魅和小厮说完话,老系统才又继续跟着劝说。 【怎么不去,吾大都是为了你好,为你操碎了心,他如今在这儿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你怎么都不知道去和他多走动走动。】 边魅这才停下来,“怪了,怎么你都不知道他会进来,这会儿等着他自曝了你才马屁精一样跟着他? 你究竟谁的系统,胳膊肘儿快拐到南天门了。” 【我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老系统还颇为得意,【吾大想做什么自然不需要和我们报备,他不想让人知道自然有他的手段。】 “脑残粉。” 边魅朝着老系统撇一个升级版的白眼儿。 【你是恋爱脑!】 边魅正准备反击,就见一个五大三粗,脸上带疤的汉子从前厅走出来。 汉子同样也打量边魅,最后目光落在她稍微红肿的嘴上,心底讥笑一番:女人。 “小姐,我们跟着边家走镖也有十年了,工钱该涨了。” 边魅笑了笑,“别家的镖师按趟儿拿银子,你在边家按月拿银子,多了还给补贴。我爹在镖局一年搭进去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数吗?还问我要起钱来了? 不砍了镖局算是我的仁慈,回去得空拜拜佛也是好的。” 丝毫不给面子。 说起来这个镖局也是个乌龙。 边家老爷从南方游行回来,结果途中遇上了一干劫匪,把边家老爷子连人带车都驼到了山上。 老爷子以为身之将死,感慨几声:我真是徒有金钱啊!徒有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悲哀啊! 而后从鞋里掏出几张银票,散给了一旁看着他的劫匪。 劫匪很是仗义,想着这富商如今只剩一身的肥油肉,也无处安顿,干脆就发善心将他送回了家。 岂料这一举动边家老爷子也很是感动,回到边家之后又给了劫匪好几张银票,还给他们喝了践行酒。 酒过三巡,一行匪徒倒腾苦水,哭的稀里哗啦,边家老爷于心不忍,拍板儿设了一个镖局收留下众人。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收服土匪。 这也就是为什么边家镖局一年走不了几趟镖的缘由,谁愿意将自己的银钱或是身家性命交到一帮土匪手上? 是以多年来镖局就是个亏本儿买卖。 不过这镖局也不是百无一用,不然边老头也不会做这么多年的亏本儿买卖。 一来是为了防止劫匪反扑,二来也是自家运送些什么方便,三来各处的生意有个保障。 是以边魅没有打算砍了镖局这生意。 刘镖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话,当下就气的青筋暴起,“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第34章 找上门来 恰在此刻,绣坊的孟掌柜也进来了,看到刘镖头这般威风地回怼边魅,当下就是一阵舒爽,攥着荷包的手也紧了紧,连带脊背都挺得有些直。 “女子又如何?”边魅突然大喜,“女子,女子!” 她如果将小楼那帮姑娘训练成暗卫,暗中跟着镖局走镖多好!二者互相监督,也好挫一挫镖局锐气。 不知道边魅发什么神经,刘镖头见这女人丝毫不松口,自己做出了让步,“每人涨一贯,你就说,行不行。” 按着刘镖头这几年养的珠圆玉润的体魄是万万看不上一贯的,如今拉不下面子,也算是给边魅和自己彼此一个台阶儿下。 谁知边魅摆摆手,“该涨的时候我自然会告知你们。前两日让你们去找的那个贼人,抓到了吗?” “那人本就是我们镖局的,抓他做甚。”刘镖头几多幽怨,心中暗骂那个胖子竟然生了这么一个抠门儿的接班人。 边魅大惊,“他可是齐家要的人,齐家虽说生意做不过边家,但是走镖行当算老几你应该清楚。” 那镖头像是被边魅震慑到了,木纳道:“那我将人交出去便是。” “先带来给我,知根知底才能自如应对,不然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边魅就怀疑此人究竟是怎么当上镖头的,除了身上有二两肱二头肌之外也没什么稀奇的,那张凶相蒙圈的时候就是一个行走的铁憨憨。 一旁打着看戏念头的绣坊掌柜见平日威风凛凛的镖头如今败下阵来,神情又有些蔫儿。 “你,荷包做好了?” 见边魅转向自己,绣坊掌柜忙将手中的几个荷包都交出去。 边魅只是大致给了他一个图,就要叫自己缝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且荷包的颜色不明,材质不明。 绣坊的绣娘三天之内已经被否决掉四十多个荷包了,看到那张底图就想吐,成日骂骂咧咧又不得不研究,面对边魅时也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们都见识过小楼老鸨子的下场,老鸨子平日里多跋扈的一个人,被这位小祖宗揍了之后,好几日都不敢见人。 那还是老鸨子手下有护卫,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是没那个胆儿。 “不错,就这个了。”边魅从那几个荷包里挑了一个出来,剩下的递给那掌柜。 听到这句话之后,绣坊掌柜不知道怎么的,两只酸涩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了两行泪,嘴唇疯狂颤抖,“是,小姐。” 边魅也被老这小子的激动神情吓了一跳。 “小姐,齐家小公子来拜访。” “请进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男子,发冠高高束起,一身广绣长赏,施施然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书生似的佩剑小生,二人都是风度翩翩,十分儒雅。 反观边魅,嘴上不正不经的红肿,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糙黑汉子,另一旁又立着一个疯狂抖动,眼泪鼻涕齐飞的绣坊掌柜。这“天团”就一个字儿:挫。 “不知道公子有何要事?”边魅伸手准备将其请入前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我们不如在这里说话。”齐家小公子仍旧立在原地,“我也不兜圈子,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向边家要一人。” “我既然承诺了三日之期,定然不会说话不算数,公子在府中安生等着就是,明日定然将人送到府上。” 边魅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是不知此人犯了什么错处,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都怪刘镖头御下不严。” 刘镖头:“” “此人同近来的一个土匪头子十分相像,孟家也有人亲眼见过此贼长相。 边家若是不愿意惹事,将此人交出来,火自然烧不到你边家头上。” 边魅往后看一眼刘镖头,后者眼神有些躲闪。 边魅向齐家公子俯身作揖,“此人我定然尽快找到,给众人一个交代。” “边小姐万万不可,受你这一拜折煞我了。”话虽如此,齐公子脸上尽是轻蔑。 “但此人若是冤枉的,还请告知旁人实情。” “若是真的呢?” 盯着那双眼睛,边魅莞尔一笑,“我将你们的损失二倍奉还。” “不够。” “明日,你须得在我齐家门前跪下,受我祖母戒鞭三下聊表心意。你看如何?” 齐家这是在打边家的脸呐!一旁默不作声的刘镖头也听不下去了,“哎,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边家二倍奉还还不够吗?” 盯着那个轻蔑的眼神,边魅唇齿轻启,“可以。 来人,送齐家小公子回去。” 等到人消失在眼界,刘镖头也有些过意不去,正要和边魅道个歉,回头就见边魅冰冷的神情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真的和那些山匪有瓜葛?” “没应该没有。边家给的银子足够过日子,而且走镖的次数又少,兄弟们日子过的很滋润,没道理再去趟浑水啊!” “那还可能是旁人栽赃不成?”边魅捂着脸蹲在地上,怎一个颓字了得。 边魅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刚才看到那个表情怎么就不服气轻易答应了呢?当街跪在别人门口让人家打,这可太丢人了。说不定百姓也过来扔几个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 “那人现在在哪儿呢?” “估计在家里睡着。”汉子老实巴交回答道。 “你去将那人给我立刻马上带过来。”想了想,边魅又转向另一旁的绣坊掌柜,“你去给我送一些衣裳到郊外的别庄去,尽量别让旁人发觉。” 边魅后悔了,她要当一回小人,出去别庄避避风头。风头过了她就立马将镖局解散,这些人爱上哪儿上哪儿,爱抢谁抢谁,管她什么事儿。 边魅越想越委屈,边家养这些赔钱货养了十年,自入地狱,没人感谢边家收了土匪,也没人表示承担一点点工钱。如今出了事儿都来找她承担责任,她菩萨心肠?! 要死大家一起死! 秉持着这个原则,边魅蹭地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无比坚决。 一旁的绣坊掌柜见她这个振作的模样,不由得内心一阵叹息,双眼中写满了钦佩:边家小姐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担当,果真不是常人能轻易企及的! 第35章 另辟蹊径 齐家口中叫嚷着要灭掉的贼人叫乔六,古铜色的皮肤,身长八尺,着布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没有半点的斯文儒雅,相反张狂倔强。 “小姐,小姐?”刘镖头见边魅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心提醒道。 毕竟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刘镖头还是希望边家尽可能保一保他。 边魅才从呆怔中晃过神来,她竟然看着这小子犯了一回花痴,走神儿了 “说。” 乔六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旁边的刘镖头。 “你答就是了。”刘镖头催促道。 “对不起,小的错了。”乔六这话没有半分知错的语气,反倒有上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样。 边魅盯着那张不知悔改的脸,居高临下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这么做。” “起先只是一时兴起,谁成想越发放不下了。” 见那张脸上逐渐染了自嘲的神情,边魅眉头紧蹙,果然做贼也是会上瘾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继续,脑海中自己跪在齐家门前的画面已然闪过千百次。 刘镖头按捺不住了,一脚照着乔六踹过去,“我们和你爹爹多少年都规规矩矩,你倒好,身上不知道哪里染的臭匪气。” 乔六跪在地上小声嘀咕着:“廉颇老矣。” “我今日便给你指一条路,要么,将那些人全都散了,要么,你带着你爹离开镖局。” 边魅此话一出,乔六抬头看她,不明所以,“什么那些人?谁人?” “那些匪徒。”边魅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生怕这小伙耳聋得听不清楚。 “何来匪徒?” “何来匪徒?你问我我问谁??”边魅一脸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这小伙子方才才认了,这会儿又反问起她来了!怎么年纪轻轻就是个蠢蛋呢。 刘镖头一脚踢在乔六屁股上,“恁儿子的,快交代,别打幌子。” “没什么匪徒啊,我只是倾慕齐家小姐,如此而已。” “我听说孟家亲眼见到了土匪头子的脸,同你八九分相似。劫了那么多家的镖,你还想抵赖?” 此话一出,任由乔六是个汉子,现下听说自己不明不白做了贼,也不由得慌了神,忙和边魅解释。 原来乔六那次听到齐家小姐去尧城,乔六想着带几个人去暗中护她一程。 路上遇到了一个小伙儿偷了他的银子,就追上去,眼见那人跑进了孟家走镖的队伍,乔六年轻气盛,想要进去问那人要回银子。 可镖局的人一见他就抄家伙打,双方就这么打了一架。 “由于咱家的一些生意雇了孟家,兄弟们也不好给你丢人,只好划下一块儿衣裳蒙着面打。” 这也就是他蒙面的原因。 一时间乔六和刘镖头脸上都有些委屈和失落,默不作声。 边魅脸色讪讪,重大货物撇开自家镖局,由孟家镖局压送,这是从边家老爷那会儿开始的,她只是沿袭旧制啊 见乔六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边魅沉吟片刻,“咳咳,我便暂且信你一信。我今日便助你娶了那姑娘。” 刘镖头听边魅这么一说,眼珠子都快惊出来了,见乔六没什么反应,忙踹他一脚,“憨货,还不快谢过小姐。” 乔六只盯着边魅那张脸,像是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你若是败她名声,我万万不能答应。” 沉吟片刻,边魅才挑了挑眉,此人的说辞,她选择信了。 边魅将手中的荷包抛了抛,语气轻松不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既然已经给旁人当枪杆子朝着我开了一枪,我自然要回敬回去,由不得你不答应。” 见那乔六就要起身,边魅直接一个旋踢将他踢翻在地,而后利落地将他的两条胳膊卸下来,起身之间又是一个娇俏的姑娘。 地上的乔六疼的蜷缩在一起,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侧,五官紧皱,但是偏就不发出声音。 边魅丢给一旁的绣坊掌柜一块儿玉外加五两银子,“去差人拉十箱厚礼,请三个婆子,再请一些敲锣打鼓的,我要你三炷香之内办成此事。” 又拿了十两银子给刘镖头,“去给他换身儿得体的衣裳去。” 边魅进了后堂假寐。 【怎么了?】 见那老头出来了,边魅这才睁开眼睛,“我猜不透这齐家到底要干什么。” “猜不透便不猜了,何必为难自己。” 一人从后院儿而来,身着雪白色的直襟长袍,黑发由镶碧鎏金冠束着,整个人带些风雅。 “阿吾,你怎么来了?”边魅一边偷偷地瞪那小老头子。 赵莫深眼睛在她红肿的嘴唇上一扫而过,“既然猜不透,为何要向齐家贸然提亲?” “你不知道,那女人精明得很,前些日子边家一挡大生意都叫她半路截胡了。今日她又不知道出这幺蛾子如何害我。 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小害她的名声,把她娶过来,给我打理边家的生意。 岂不是一举两得?” 看边魅这副憨笑的模样,赵莫深不由得出言提醒,“眼泪从嘴角流出来啦!” 边魅这才恢复正色,用袖子抹一抹嘴角,才发现被赵莫深唬了。 “小魅如今当起奸商来也是驾轻就熟。”赵莫深低低地笑着,眼中望着的边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另一个人代替了。 他潜意识以为边魅还是那个成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帮我揍那个人!”的小姑娘。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让他帮忙,就连称谓也变成了“阿吾”。 所以那日听她叫顾林一“哥哥”,竟有些久违的不痛快。 “你嫁闺女呢?这眼神怎么这么沧桑。”边魅五官拧巴在一起,做一个无比嫌弃的表情。 赵莫深这才回神,随口问道:“你怎么确信就是齐月儿所为?” “齐家两个公子不成器,成日只知道耍乐,而齐月儿掌管齐家。齐月儿对付边家的可能性大些。 然而怪也就怪在这儿。 美人计引诱乔六,而后再往乔六身上泼脏水。可以是可以,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并且我只需要将错处全都推到乔六身上,而后将人赶出去,就可以轻易避免祸端。 她这是恨我入骨,不择手段了都?” 话落,边魅又道:“而且那齐家小公子一脸的胜券在握,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老系统默默听着边魅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也跟着点点头。 边魅见他有些反应,正想回头和老头来一个默契的对视,就见那张带着褶子的小脸儿茫茫然,哪还能指望他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小魅,那枚荷包给我。” 赵莫深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边魅都往后踉跄了一步。 第36章 上门求亲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地老系统此刻无比认真垂着头抠脚,就是不看边魅。 边魅知道是这老小子告密,当下叹一口气,“我不能就这么放过那郡主。” “小魅,听话,此事不由你我来管,这世界自有这世界的因果报应,我们平安出去才是。” “忙着出去找你的如儿是吗?” 边魅冷不丁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却无比尖酸。 还想说什么挽救方才的话时,手中的荷包已然被人抽走了。 赵莫深像是没有听到边魅说的话,举着那枚荷包笑呵呵的,一脸欠揍的表情,“此事就此作罢,我自会帮你查出此事背后的真相。” 边魅不走心地够两下,也就随他娶去了。 “小姐,好了,都安排妥当了,都在外面了。”绣坊掌柜毕恭毕敬地候在外面。 边魅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帏帽忙戴上,“走,去齐家,让人吹打的响亮些。” 隔着一层纱,边魅才松一口气。不知怎的,面对赵莫深的时候她总也是克制不住情绪,屡屡失态。 院子里,乔六换上了一身儿紫白色渐变竹纹长衫,这么一看倒还是赏心悦目的。 “日后在外人面前,你就叫边六,私下的话随意。”边魅上下打量他一番,十分满意,“不错不错,我们现在就把那姑娘娶回来。” “什么边六,我叫乔六!” 乔六心下鄙夷边魅做法不厚道,自己又跑不了,只能嘴上和她唱反调。 刘镖头忙两手捂着乔六的嘴,便是“呜呜”的声音都不能轻易叫他发出来,“什么乔乔的,山沟沟捡来的野孩子,今日得了富贵命自然感谢小姐赐姓。 叫边六,不改了,边六,私下也是边六。” 刘镖头一把年纪的老光棍儿,手底下有个老小子平白无故捡来个娃,几人就把他当亲儿子养着。如今见乔六能娶上那么好的媳妇自然十分配合边魅,小心翼翼奉承,生怕边魅反悔。 “哎!我呢?” 众人已经准备出门儿了,又听前厅有人叫唤,回头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爷抱着门框一脸的委屈。 早就传闻边家大小姐金屋藏娇,如今见这这小伙儿剑眉星目,意气非凡,几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什么?”边魅回问。 赵莫深招呼小厮,“去给我也拿一个帏帽过来。” “你去做什么?”边魅没好气问道。 “自然是去护着你,万一你被人家赶出来,多没面子?”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就叫这赵莫深败了一多半儿的气势,刘镖头和绣坊老板脸色有些难看,就等着边魅发飙。 “咋俩谁护谁啊!” 边魅好笑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把能撂倒十个的赵莫深,朝小厮摆摆手,示意小厮将帏帽给他。 “……” “……” 一时间街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绸红轿红衣乐人,小厮抬着十箱礼在前,边魅和赵莫深在中间,而后跟着八抬大轿,刘镖头和边六坐在里面媒婆和绣坊老板在轿子两旁一左一右跟着。 队伍绕着吾城转了一遭,才停在齐家门前。敲锣打鼓的分成两列,围着齐家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人群熙熙攘攘跑来围观,卖肉的提着一块儿猪腿子,卖菜的揪着水萝卜叶子,杂耍的鸽子从袖子里溜出来都没顾上捡,都在看这齐家的回应。 不远处有一人坐在窗子上磕着瓜子儿,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戴着帏帽交谈甚欢的人。 “咱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厚颜无耻了?”赵莫深探头过来小声跟边魅咬耳朵。 边魅摇摇头,“娶媳妇哪有容易的,稍安勿躁。” “都快站了一炷香了,齐家若是一直避而不见,那怎么办?” “对啊,我是得说点儿什么。” 边魅这才恍悟过来,自己不仅是旁观者,还是导演呢! “前些日子愚弟边六当起了贼,坏了齐家小姐的名声,今日特地带他上门赔礼道歉,二来求娶齐家齐月儿小姐。” 喊完之后边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前面的小厮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而后高声道:“边家求娶齐月儿小姐!” 一时间前面的小厮此起彼伏地喊着,“求娶齐月儿小姐!” “啧啧,好小厮,回头给你加鸡腿儿。”边魅暗笑。 估计也是顶不住了,那掩得结实的门虚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小厮探出脑袋来,“我们小姐早已定亲,不答应边家的婚事。” 小厮喊完之后又向身后探看一番,又转回头来,“谢过边家好意,都散了。” 周围的百姓哪里答应一个小厮的囫囵话,并且边家没有要散的打算,他们定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齐家小公子来我府上叫我发毒誓,若是不将小弟压来给你,就要让我跪在齐家门前受老夫人三鞭,如今自己怎么成了鹌鹑?” 边魅扬声叫唤着。 门里探出一颗头的小厮如今大汗淋漓,面色难堪。倒不是这个姿势有多么难受,就是自己的胳膊被人掐狠了。 他身后的齐小公子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招惹这个疯女人。 本就打算一盆脏水扣在那野汉子头上,把他撵的远远的,结果才招惹上门儿来了。 这么胶着也不是办法,小公子干脆跑回去老远,才叫小厮把门打开,做一个他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 “我姐姐的确定了亲,诸位散去。” 边魅心中冷笑一声,“我弟弟也是个蠢的,日日思慕小姐,竟然还进了齐家当起了采花贼,这才厚礼前来提亲,不敢怠慢齐小姐。” 那小公子眼见自己玩儿脱了,忙高声辩驳,“没有什么采花贼,他只是偷了一件金器。” “休要为他辩驳!”边魅指着那小公子厉声呵斥,“府上什么玩意儿不是他丢着玩儿,这会儿子对齐家府上的金器感兴趣了?他骗的了你,可骗不了我。” 话虽说是骂边六,可这骂的方向始终是朝着那小公子。 齐家小公子生生被喝住,身体一个哆嗦,恍若他姐姐附身在这边家小姐身上,不由得败下阵来,不敢多言。 “我竟不知道,边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兄弟?” 【喜欢的小可爱萌可以加书架收藏丫,不朵保证不渣更,努力加更!! 也欢迎在评论区和我唠嗑或者提出一些建议,会根据建议进行一定的修改滴!】 第37章 大胜而归 一人衣襟凌乱,缨冠松散,脸上若隐若现的红唇印记,从人群中穿出来。 如此一个浪荡子的形象,可那双狐狸眼却要清明许多,直直地朝着边魅而来,在她面前两步站定。 边魅嗅着鼻尖的酒味眉头微皱,提脚绕开来人,“先父在时便认下了,边齐两家隔的不过是两条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城呢!是该活络活络关系了。” 齐恒上前一步仍旧挡在边魅面前,压低声音道:“实相的,便带着你的这些东西原路返回。” 被威胁了。 边魅被威胁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耐我何?”不仅话欠揍,边魅还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气势不能弱! 因为凑得近些,齐恒能看到那薄纱下的脸和小表情,嗤笑一声:“脸面这东西,我齐恒从未看重过。” 话音落,边魅就感觉胳膊被人抓住了。 这一下围观的众人也都脸色大变,他们本以为齐家大公子齐恒只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不想如今竟然和一个姑娘动起手来,还未唏嘘,就又是一惊。 边魅侧身甩开那只胳膊,翻到齐恒身后照着他后背就是一脚,又拉着齐恒的胳膊将他整个身形狠狠扬起。 同样是瞬间的功夫,身后响起闷哼,伴随着一阵窸窣声。 边魅脸色一变,忙松手看向身后的赵莫深。 齐恒没了撑力,瞳孔骤缩,认命地摔在地上,周边扬起一阵灰尘。 “压到瓜子儿了?”边魅看到赵莫深身后的瓜子儿才松了一口气,将他扶起来。 却见赵莫深起身后还踉跄了两步,笑道:“你这副身体怎么这么不顶事儿,真成豌豆小公举了?” 赵莫深眯眼笑着,“高贵的身份不得高贵的身体来配吗?” “多大的人了,站都站不稳” 忍下后背的剧痛,赵莫深偏头朝着子衿楼二层那扇开着的窗户瞥了一眼。 子衿楼内。 见本该朝着齐恒飞去的瓜子儿接连被边魅和倒霉男子挡下,广烨神色变了又变,见最后没有砸到边魅,这才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师兄你是来捣乱的吗?” 赵逸泽也是一手冷汗,方才见边魅一个闪身就要被砸中时,须臾的心脏骤停是那么的清晰,现在想来还有几分心悸。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边魅那么样的弱不禁风,竟然能徒手将一个男人抛起来。 广烨可不知道赵逸泽心中所想,仍絮絮念叨着。 “不知道替边姐姐挡下攻击的那男子是谁,明日我好给他带些药去。你这次用了五成的功力,他就那么生生挡下来了,看着都疼。” 赵逸泽起身离开,“太子过会儿就来,你小心应承。” “师兄,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啊!” 伴着他这句的,除了关门声,还有下面齐家小厮的喊叫声。 “老夫人发话,边家礼数周到,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请边家小姐少爷进府上一叙。” 齐澄过来小心扶起自家狼狈的兄长。 见达成了目的,边魅这才笑逐颜开,一扬胳膊,朗声道:“谢老夫人!” “你动手在先,可不怨我。”边魅低头见齐恒灰头土脸,嘴角挂着血,心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又补上一句,“今日也是你家小公子逼得紧,我这才马不停蹄地来了。” 感觉到头顶那道快把他烧成对穿的目光时,齐澄才弱弱地解释:“哥,我只是吓唬她,不小心玩儿脱了……” 边魅搀着赵莫深走了几步,才感觉身后少些什么。回头看时,轿子是放下来了,可这边六怎么还不出来? 正疑惑着,就见边六胸前一朵大绣球花五花大绑,像极了即将被祭祀的老母鸡 不用想肯定是刘镖头的主意边六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边魅小跑过去将那朵夺目的大红花摘下来随手扔给小厮,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两条胳膊接上。 处理完小“乌龙事件”之后,一行人才进了齐家。 边魅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媳妇即便是厚着脸皮也要讨来,心中把能说的都盘算了两遍。 “这就是那小伙儿?” 这老太太倒是慈眉善目,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上去,身上穿戴着玛瑙宝石之类,这样的雍容华贵,就连手中那根朴素的拐杖都染了几分贵气。 老太太笑盈盈地拉过边六,“这门亲事我应下了。日后你要多担待一些,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我给你做主。” 边魅本来打算好的说辞就被这一句话给搅乱了,她本以为此事万分艰难,不想竟然如此简单。 “祖母!”齐家两个搅事儿的小公子却不乐意了。 “祖什么母祖母,祖母没聋!你们两个是巨婴吗?啊!成日拖累着月儿。月儿都二十二了,就因为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一个女子,成日东奔西跑,这才没人上门提亲!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你们若是给我吓跑了,我!”老太太作势就要敲那两个孙子。 原来是这俩捣鬼!边魅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听着这话,边魅怎么就觉得这脑后直冒凉气,窜上来直冲脑门儿?不由得看一眼边六。 后者一脸正色应下这托付,脸上的笑意透露着感激和坚定。 边魅这才放下心来,即便是什么瘟神也罢,这小子喜欢就行。 齐澄也听出了这话的不妥当,忙辩解:“哪是没人提亲啊,都是我们给挡出去了。姐姐可是块儿香饽饽,哪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挑挑拣拣,结果您老人家倒好,直接挑了个窝窝头。” 这话一出,边六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与之相反的,边魅松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边家姑娘可有婚配呀?” 边魅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听错了,侧头见那老夫人着实朝着自己看,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 回头打量两个齐家公子,看这老夫人是想让自己配哪个,正好和齐恒来了个眼神碰撞。张放才还意气风发的嫩白脸,不消片刻就被自己摔得鼻青眼肿。 “回老夫人,有了。她是在下未过门儿的妻子。” 就听赵莫深如是说。 边魅也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嗯嗯。” “就是不知道月儿小姐现在身在何处?” “月儿明日便回来了。”说到此时,老夫人眼里突然冒起星星,“下月二十二便是好日子,趁早将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祖母,旁人是我们藏的,可石家小子是自己吓死了,不管我们的事儿。”齐澄继续辩解 第38章 一探赌坊 “我乔六今日自愿拜边家夫人张氏,艾夫人边艾为母。改名边六。” 边六脸色有些难堪,干跪在地上,额头冒着汗,也不是拜不得谁人,可那艾夫人同自己一般年纪,如何认娘? “快说。”边魅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乔六今日自愿拜边家夫人张氏,艾夫人边艾为母。改名边六。” 他一个硬汉,愣是被一个女人逼得屡屡后退,但是也无可奈何,他靠上边家娶了月儿,就得按着边魅的来。 边魅这才继续引导:“我当家之后若是不敬母上” “你要去哪儿?”一时间张氏和小艾从座儿上弹起来,无比紧张地看着边魅。 边魅笑得有些苦涩,“嫁人啊,我还能去哪儿?” 二人又失魂落魄地坐下,“哦。” “定遭天雷洗礼,五感尽失,手脚俱断,苟延残喘,万人唾弃,世世为奴,不得好死。”边魅神色如常地念出这句。 “定遭天雷洗礼,五感尽失,手脚俱断,苟延残喘,万人唾弃,世世为奴,不得好死。” 听边六一字不差说完,边魅利落跪在他身旁,“我边魅,若是对边六起残害之心,也叫我遭天雷洗礼,五感尽失,手脚俱断,苟延残喘,万人唾弃,世世为奴,不得好死。” 边六心底泛起一阵涟漪,“你本不必如此。” “叫你安心。” 将地上那杯酒一饮而尽,边魅起身出了前厅。 “系统,你说,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会就此消失吗?” 【不会啊,若是一人一个剧本未免太不经济了!】 边魅方才的悲凉就被这句灭下去一大半儿,“那你的意思,还会有别人来当边家小姐,当张氏的闺女,当” 【不是,这怎么会是吾大的风格。】 提到阿吾,老系统那张小脸上突然出现了骄傲的表情,又参杂着崇拜。 【不变的是人设。】 “人设?” 【对,最开始的这一批,就是一代npc,他们带着设定影响这个世界,同时这个世界又影响他们的设定变化与走向。】 “说白了就是接受社会的毒打呗。” 【差不多差不多。】 “那他们死了之后呢?” 见边魅感兴趣,老系统说的也无比起劲儿。 【这就是精彩之处。吾大模仿了生死轮回:一代npc所谓“死后”,被抹除痕迹,随机分配到各家出生,之后的称之为二代npc。】 边魅不留情面地笑他,“什么一代二代,都是同样的设定,还分代,赶潮流啊?” 【这你就不懂了,二代npc所处的世界受他们的前身影响过,也就是因果报应一说的融入。】 “我就问你我离开这个世界会不会消失,你回答不是就成了,啰里八嗦一堆干啥。” 边魅嫌弃地看一眼老系统,留给他一个人神共愤的背影。 【你这娃!】 老系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个嚣张的人类气到了,还是没有免疫仍旧孜孜不倦地跺着脚。 看来柳氏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新生了。 下一个或许是武氏,刘氏,龚氏,抑或是武公子谁知道呢? “那这丧葬之礼有什么用呢?”边魅兀自叨叨着。 【别给你找高大上的借口,你就是不仁不义才没有去给柳氏送行的。】 老系统忙小跑步追上来膈应边魅。总让他逮到机会了,霎时间眉飞色舞骂道。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悼念是个人的事情。”又怕这老小子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边魅忙道:“我们去找你吾大。” 【你怎么开窍了这是?竟然主动去找吾大,少见啊!】 边魅轻笑一声,这倒不假,除了偶然碰见或是旁人来寻,边魅从未主动去找过谁,赵莫深如此,赵逸泽也是如此。 那日赵莫深“压到”瓜子儿“受了伤”总归是有些蹊跷,当时没有在意,近来想起他那日的反常越发放心不下。 “去套车,去世子” 突然,边魅皱了皱眉头,“不行,我从边家出去,身份暴露又是一场麻烦。” 见她打了退堂鼓,老系统忙拖住她。 【这娃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去一趟将军府,和将军换一辆马车不就是了?】 边魅白他一眼儿,默不作声地立着。 【悼念是个人的事儿,不应该被人当猴看,他不会怪你的。】 听着这话越发耳熟,边魅想笑却笑不出来,大声道:“我不想见他,你听清楚了,是我不想见他。不是不敢见!” 言罢又低声嘟囔:“我送去的几箱小孩儿的衣裳物什金银玩意儿他都收下了,怎么还会怪我。” “去烟雨楼。” 【】 一刻钟之后,一个肤白的俏公子站在烟雨楼下。 “哎呦,公子,里边儿请!” 见他身上穿着不凡,姑娘们个个往上贴,被一堆柔柔软软的姑娘挤在中间,也是一大苦恼啊! 边魅一个个扒开身上的姑娘们,“叫你们老鸨子出来!” “哎呦喂,爷,我就是这烟雨楼的妈妈!”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缓缓而来,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边魅,暗送秋波。 这绝对是差距啊!想自己小楼里彪悍的老鸨子,感慨万千啊! “小生手痒,想要来两轮儿,不知道妈妈允不允。” 接过边魅手中的那两个大金元宝,各咬上一口,老鸨子眼都直了,仍面露难色,举着金元宝,“姑娘都在这,公子” “那算了。”边魅一把将老鸨子手中的两只大金元宝搂回来,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别别别,好公子,老鸨我还能同银子过不去是怎么样?”说着,老鸨子从边魅手中轻轻拿回两个大金元宝。 “得要公子的身份凭证才行。” 边魅“哈哈”一笑,“今日出门着急了些,没有带凭证。” 老鸨子又怕她夺金元宝,伏在她身上低声道:“公子若是肯赤条条留一张肖像也可以。” 呵,还不如前一个呢! 边魅伸手去掏老鸨子护在胸前的金元宝,打算回去弄一张假凭证再来。 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是一件多么痛心疾首的事情,老鸨子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不肯让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忙道:“公子,公子,你若是丹青了得,胡乱画上几张,我让你进去逛逛也不是不行。” 第39章 一亲芳泽 一个少年,一张桌案,案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 边魅盯着面前的少年就是一脸的懵圈儿,她本来还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结果 面前的人他确实是赤条条无牵无挂。 可这该露不该露的地方它是被那马赛克挡的死死的啊! 几乎就是马赛克儿上长了一张张的脸。 也不是说要让边魅自由发挥,因为她也发挥不了——刚勾勒完脑袋,下面的笔触就被自动打上马赛克。 画完一笔却看不着这一笔的感觉着实窝火,边魅索性画个脑袋,脖子下面随意写个“男”。 哎,给小厮一看,这小厮竟然还觉得不错!夸她落笔有神。 边魅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用这一张张“脑袋男”的组合交了差,落得清闲起身出小屋走动。 “系统,你看着了吗?” 【什么?】 “那些马赛克。” 【这多好理解,漫画家手下不也有那么多个火柴人儿?我们游戏还没有正式发行,这些都在修缮阶段。】 自从知道边魅和阿吾自小一起长大之后,老系统说话随意多了,再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 嫌弃地看一眼老系统,边魅点头应下。 这赌坊人果然不少,鼻尖充斥着一股子酸臭的汗味儿,耳边是吆五喝六以及骰子乱舞的声音,昏暗的烛光吊着每一个赌鬼的兴奋。 “哎,看两眼差不多了,这是你的工钱。” 两枚铜钱躺在一只黑乎乎的手心儿里,伸到边魅面前,上面还沾着一些汗。 边魅也不拿那两枚铜板儿,从兜里掏了些银子放在那手中,“大哥吃好,我再逛两圈儿就走。” 小厮没想到她这么有钱还去当画师,不过既然是老鸨子放进来的,他也不多管,拿了银子就当没看到边魅。 打发走了小厮,边魅正在盘算怎么才能不让这群人碰到自己然后挤进人堆,就听得有人高喊一声。 “齐恒公子来了!” 而后众人朝着她奔过来!准确地说是朝着她身后奔过来。 边魅回头就见这处原本昏暗的地方漏入了光,前方像是有一道光墙,丝丝缕缕的光偷渡进这暗室。 众人一拥而上,伸长脖子趴在那处墙上观望着。 边魅自然也被人群挤在那道镂空屏风前,说也怪,这屏风薄薄一层,这么多人挤着竟也没有倒下。 耳边充斥着赌鬼们的兴奋的交流声儿。 “恒少几日没来了,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好玩意儿。” “是啊是啊。” “那日进来有个人竟然说见恒少被人打了,真是无稽之谈。” “还有更好笑的呢,听说打他的还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哥们儿也就三个月没有出去,什么玩意儿都敢编瞎话骗老子,当场将那小鬼赌趴下,看他还敢不敢满嘴喷粪。” 癫狂! 三个月没出去。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明明是人,却偏要按照老鼠的习性活着。 边魅暗中咋舌。 与此同时,屏风那头。 只见一片暖光中,齐恒坐在中间榻上,左右又坐着四五个同他一般衣冠楚楚的公子爷,想来也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一个阔少模样的人带了几分讨好笑问道:“恒少,今儿个玩儿什么,斗蛐蛐儿还是金龟子啊?” “俗。”齐恒腿抬起来盖在另一条腿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美人儿在面前还能浪费不成?斗百草。” 另一个纨绔面露难色:“恒少说笑了不是,她们虽说是雅妓,可也不比大户千金,有那闲情雅致种花花草草,不妥。” “这不简单?你将楼上那些花草搬来,让她们扮上,我奏一曲《怜花》,曲落则停。” 城会玩儿! “那如何定输赢呢?” “那些个赌鬼多数亲哪个,就算哪个赢!”齐恒兴致缺缺,“去数一共多少个赌鬼。” 见那边儿的小厮去取花草,齐恒也起身走到琴前,边魅就听得头顶的人又在激动地絮叨。 “太好了,又有银子赚了。” 边魅又些惊讶,不是兴奋能一亲芳泽,而是兴奋有银子赚? 头顶的赌鬼也察觉到了边魅的注视,搓一搓手解释道:“人多者那女子胜,亲那女子的咱们也胜,一会儿恒少会给咱们赏钱。” “散财童子啊!”边魅扭头暗叹。 不多时,一堆花草就被小心搬到众人眼前。 “现在这时节,这些个牡丹菊花都是娇贵将养着的,恒少这是大放血啊!” 齐恒笑了笑,手落在琴弦上。 琴音委婉,且绵长,且 若说赵逸泽日日弹的是阳春白雪,这曲子堪堪称之为下里巴人。 一曲过后,众人都是兴致高涨,血脉喷薄,一时间一片叫好声,“好!!” 就在边魅以为那十个姑娘要从这屏风过来时,众人却先她一步离开屏风,反而向后一涌而去。 原来后面有人把守的那个门是通向齐恒所在那间屋子的,姑娘们从门内姗姗而来。 等众人散开,轮到边魅献上香吻时,她被眼前一幕狠狠地吓了一跳。 一共十个姑娘,其中五个还能看,脸上零零落落地分布着几个肥厚的红唇印儿,另外五个头上的花草已然消失,脸上脖颈上叠加着红印儿,后面的光那么一扫,活像被扒了脸皮,血呼啦差的,甚是恐怖。 “左边那个左边儿那个!” “倒数第二个!倒数第二个!” “最左边儿!最左边儿那个!” “小子你亲错了我打死你!” 边魅本来打算在嘴的外圈儿抹上一圈儿随意印一个完事儿,谁知道这群人的叫喊声越来越高,而后又演变成威胁!边魅手上一抖,又继续在下巴蹭胭脂,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在小楼领教过这句话的威力。 “怎么还不过来回话?等什么呢?”那头已经有人等不耐烦了。 听出这话音儿是齐恒,小厮一个机灵,“就来!” “你快点儿,恒少今天心情不好,没工夫跟你耗着。” 边魅嘴周围一圈儿抹了一个遍,这才灵机一动! “诸位,我这样,转圈儿,转三圈儿过去的那个就是我的真命天女!” “也行!” 众人这才停止喊叫。 边魅转了三圈儿,脑子晕晕的,迈着螺圈儿步朝着其中一个姑娘扑过去,在她身上落下深深一吻。 那姑娘好半天儿没回过神儿来,回神儿就见自己胸脯上一个大大的红印子,又惊又气,直直一个耳刮子朝着边魅过去。 边魅这会儿晕乎,轻飘飘一个闪身,那女子朝着地上狠狠栽下去。 “啊啊啊!” 第40章 识破身份 “非礼啊!” 边魅缓过晕劲儿来就听人叫嚷这么一句,当下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在烟雨楼喊非礼,情趣吗? 一众女子的叫嚷声儿很快惊动了屏风另一头的人。不多一会儿,边魅就被人拎着衣襟提到了屏风另外一边。 显然,这边要比另一头宽阔明亮许多,高高低低挂着琉璃灯,还有两个熏香炉,一丛丛女子仪态端庄地立着。四处放着一些玩意儿,边魅也只认得投壶。 与此截然对立的,众人只见门前立着一个白净的小子,嘴外面涂了厚厚一圈儿胭脂,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着这个屋子。 “恒少,你看这小子,胆大妄为,非礼在先绊倒姐姐在后,你要替韩姐姐做主啊!”蹲坐在齐恒身侧的姑娘显然地位略高,小声向齐恒告状。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谁道万众瞩目的齐大少爷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日前若是有人胆敢碰齐恒带来的姑娘,他定然将那人狠狠打上一顿出气,而今这是 “恒少,我上次给你的那孩子比这个还要小一些,这个没什么稀奇的。”一个喝的烂醉的干瘪长条以为齐恒喜欢这小子,指着边魅道。 边魅手心冒汗,她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啊,丢人事小,说不定会被此人狠狠打一顿出气! “小人也觉得公子十分熟悉呢!”边魅声音粗了几分,还特意表现的娘里娘气。 又挤眉弄眼,眼白忽闪,嘴角最大地上扬,当下就像个老流氓的样子,即便这张脸美若天仙也轮不上她这么造,加上嘴上那一圈儿的红,像极了牛头马面。 当场有一个人见她这般模样就“哇——”地吐了。 好在一旁的小厮忙堵着他的嘴将那人提溜出去,众人这才幸免于难。 “将你的眉眼捋顺了再说话!”另一旁的阔公子看不下去了,呵斥道。 边魅又将眉眼撑开,反倒挤出了一道浅浅的抬头纹来。 “” 齐恒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今日你非礼我的姑娘们在先。这样,我也不问你要银子。你随我玩儿藏钩,你若是猜中了,我便放了你,若是猜不中,我便将你扒光了扔到街上转两圈儿。” 藏钩,一人背过身去,后面几人将物件儿藏在一人手中,前面的人若是猜中,便算赢了。 其中脸色坨红的阔公子暗暗搓手,“公子,这些姑娘还是随意选吗?” 接收到后者凌厉的眼神儿时才散下脸上的兴奋,“清清淡些好。” 阔公子又暗暗白一眼儿立在门口的大盆嘴小白脸儿,暗暗气愤,若不是这个死色鬼,恒少也不至于如此戒备。 没有察觉到阔公子的眼神儿,边魅面露难色,又加上几分不多不少的胆怯,“这,有些难。但是,我若是猜中了,恒少不会食言?” 一旁的小厮见她问出这般放肆的话,“那是自然,恒少说话,一言九鼎。” “那好。”边魅心下狂喜,面上仍旧不露声色。 半个时辰后。 边魅怯怯喏喏地将手指向一个已经酒醒大半儿,颤颤巍巍的男子。 “又赢了?” 这边儿的人也是十分难以置信,拿着手中分下来的赏银,前几次他们还压给恒少几次,后来干脆就盲压边魅。 不想恒少这个风月场乌贼今日竟然连输十把,他们是赚的盆满钵满。 “那小的就先告退!”边魅起身便要离开。 “投壶!”几乎是从腹腔发出的这句,齐恒脸色有些难看。 杀疯了 【动,这是平行时空。】 老系统叹一口气,睡在地上不想起来,刚刚可把他累坏了,跟着那些人的手转来转去,这才让边魅赢了十局。他也是老了,怎么没想到直接复刻平行时空掰那些人的手看呢? 【你投,我按你的正常手劲儿算一个加速度,再根据那个点的位置给你反算一个高度出来。】 “老系统你还是很有用的嘛!”边魅忍不住夸他一句。 老系统何曾被这个刁钻的人类夸过,当下就有些飘飘然。 【那是。】 在老系统的指示下,边魅一投一个准儿。 众人哑然。 赌鬼们盲压边魅结果赚的盆满钵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你,跟我来。” 齐恒虽说是赌坊一霸,但是也输过,从未输的这么难看,当下众人都有些同情那个大盆嘴小白脸儿。 边魅心知就凭齐恒三脚猫的功夫,自己还是很安全的,就一路尾随他上了厢房。 “去打一盆水来。”齐恒吩咐小厮。 打水?小厮虽说狐疑,也动作麻利地打来了一盆水。 齐恒又挥手示意边魅:“去将脸上的东西洗了。” 洗脸?边魅狐疑地走过去,又怕动作太文雅,故意声势宏大地洗着。 “孟家没有去找你麻烦?” 边魅擦脸的手一顿,偷偷看一眼身后的齐恒,恍若自己听错了。 “小的乔一乔,哪里攀得上孟家什么,恒少说笑了。” “瞧一瞧?”齐恒笑了笑,“边小姐这不光虎落平阳被犬欺,还改名换姓起来了?” 见边魅又准备辩驳,齐恒直言道:“瞧你的手就知道你是个女子。 你身上这料子乃上等货,周家本来是给皇家供应,可是人家将这批货退回来了,这才当作礼物给各大商户送了一些。 各家的公子小姐我都见过,唯独没有你。你说,除了边家那泼皮,你还能是谁?” 边魅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下脸也洗净了,容颜身份都暴露了,方才还搁那儿美呢 “哈哈哈,齐公子真是聪颖过人啊!哈哈哈。” 边魅干笑两声,瞄着齐恒死死堵着的那道门,心凉了半截。 “你若是心悦小爷,我娶你做我的夫人也不是不行。”这话虽说轻佻,齐恒却说得极沉稳,让人有那么两份错觉他真心诚意想娶边魅为妻。 “”看着慢慢逼近的齐恒,边魅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已有婚配,就不叨扰了,不叨扰了。” “前些日子你让我齐家狠狠丢了一回脸面,我若是师之长以治之,央求姐姐随我上门提亲,你说好不好?” “齐公子说笑了,我先走了。”边魅打定了主意,一个闪身就破窗而出。 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齐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下意识跑过去想要抓住那个不要命的女人。 第41章 边魅吃瘪 那笑容是真实存在的吗? 齐恒脸色万分复杂,他见过这女人霸道无耻,憨态可掬,做小伏低的样子,从未见过她这般这般谄媚明媚又或者是可爱? 并且看样子,抱着她进了马车的那男子要成熟许多,丝毫不像是那日她承认的未婚夫婿。 怪事! 一炷香之后。 边魅在边家大门口风中凌乱。 【咳,害,你这娃,想什么呢?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老系统准备在边魅骂他之前先下手为强,但是话说出来还是十分的心虚,眼神飘忽不敢看边魅。 方才马车上,赵逸泽问了边魅一个问题,“魅儿,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边魅点头之际,老系统欠欠地将心底的疑惑吐露出来。 【怪了,明明是对的啊,怎么显示你说谎呢?】 于是,面对那个无比郑重其事的问题,边魅迟疑了。 意料之外的,边魅竟然没有怪他,只是兀自沉思着什么。 “小姐,快回来。” 边魅这才回神,看向从府中出来的陈老。 陈老是边家老爷给她留下的边家元老,她找这位“诸葛先生”都要去陈宅,今日竟然能见他从边家出来,确实是活久见。 “陈伯,怎么了?” 老人家一把将边魅拉进大门,差小厮关上门才道:“今日午时有人要被施五马分尸都酷刑,我怕你没个避讳的撞上,来同你说一声儿。 前两日有个算命的上门来讨饭,我予了他几两碎银,他便同我说,今日有血事。家中贵主须得远离,如若不然,必家破人亡。” 边魅也有些好笑,这陈老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可怎么也信这些个有的没的?“陈伯你放心,人又不是我害的,怎会” “你不知道。”老人家又压低一些声音,“当今圣上皇猷丕显,帝德无垠,当政以来,囹圄空虚,更是很少处死人。 可今日五人,因为残害皇祚被处以车裂之酷刑,听说还是以牛代马。 那算命先生既然能准确算出今日之事,我们谨慎些总归是没有坏处。” 边魅点点头,也就依他的了。边家老爷子没有托孤,此人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帮她,只此一点,便值得边魅礼让三分。 “陈伯,你感觉边六……怎么样啊?” 知道她意指将边六收入边家那事儿,陈老面色沉重,又有些无可奈何,“此事既然你意已决,随你。” “他为人稳重,若是日后我不在,还要仰仗陈伯。小赢也长大了” “嘿,你瞧瞧你瞧瞧,我孙儿都算计上了!小赢你就别想了,这孩子我定然要叫他考取功名,将来光宗耀祖的。”陈老白眼儿一眼边魅,护宝似的护着小孙儿。 边魅嘿嘿一笑,“知道您执念深,逗您的。” “这五人竟然被处以车裂,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啊?” 听边魅低声嘟囔,陈老一时说不出话来,“你这孩子,又不仔细听我说话。因为残害皇祚。” “” 她哪是不认真听啊,实在是文化水平有限,什么晃求配嫌,帝德无痕,领域空虚,听得云里雾里,直叹自己是个“文盲”。 好在陈老说的部分她能听懂,也就不精益求精,免得他又长篇大论。 如今却被嫌弃了一把。 “那是害了哪位?” “听说是勤肖世子殿下。” 边魅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脑中回响着赵莫深那日的闷哼声,“怎么会?” 边家到世子府的距离,对于边魅这个平日鲜少出门锻炼的体育弱智来说,着实有些为难。但是她还是没有驾车,坚持一路狂奔到了世子府。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边魅冲着一个小厮叫道:“我是顾将军的妹妹,来求见世子殿下。” 便是屠夫的夫人,也比边魅此刻娇弱优雅。 “世子殿下不方便见客,不如魅儿小姐改日再来?”不多时,一个小丫鬟跟着方才那小厮走出来,委婉地轰她。 边魅跑了这么久,就被一个丫鬟打发了,当下就有些生气,朝着那丫鬟狠狠地给一记混元白眼儿,才准备离开正门绕后翻墙。 毕竟是府中侧妃身边儿当红的小丫鬟,当下就有些受不住,“你” 牢骚还没发出来,就被一个小厮打断了:“世子有请小姐进府一叙。” 【看,多亏有我。】 老系统早就机灵地飘进去找了赵莫深一趟了。 “你这嘴快的,王爷先前儿才交代过静养,一律不见客,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是?”廖莹莹走来骂那小厮。 可这话,落在边魅耳中也不甚舒服,当下咂嘴笑道:“侧妃交代的,定要记在心上才是啊!” 侧妃二字,发力极重。她虽无意什么正侧妃,能让这女人吃瘪的她都乐意用。 上次边魅来,小厮们便记下了这位就是他们的世子妃,现下这二位一个是未过门儿的世子妃,一个是过了门儿的侧妃,剑拔弩张,他们也有些犯怵。 “小姐毕竟还未出阁,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那丫鬟见自家主子吃了亏,悠悠道来。 言下之意就是讽刺边魅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边魅心底的火气也是蹭蹭地冒,看着那张脸就想一个耳光狠狠甩过去。 【正事要紧。】 见她这样,老系统不由得提醒着。 边魅一记超级无敌混天白眼儿甩过去,这才消了气儿,向前迈步。 那丫鬟见自家主子没有制止自己的行为,当下大胆了些,一脚戳出去,正好将边魅绊了一下。 可,此时的边魅已经是20版边魅了! 边魅当下面色夸张惨叫一声,暗中一个滑步朝着那丫鬟撞去。 廖莹莹想是不愿见到自家丫鬟吃亏,也没有看清楚边魅的步子,准备上前扶一把那丫鬟。 如此被边魅逮到了机会,狠狠揪着那只袖子不撒手,一手拉着丫鬟,一手拉着廖莹莹,两手一甩,一个借力,自己起身站定,面前一对儿主仆摔了个结实。 这边儿看戏的老系统也是直呼爽! “小魅!” 赵莫深脸色有些泛白,上前扶起廖莹莹,才不无严肃地面向边魅,“闹够了吗?” 轻飘飘一句话,愣是将边魅击得有些晃神。 “今日是家兄托我来看你是否安好,如今见你生龙活虎,哥哥便放心了。告辞。” 边魅抬头挺胸,十分体面地转身离开。 次次都是这样,走在喧嚷的街上,边魅逐渐放松僵硬的背,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不长记性呢?” 第42章 美人妖怪 “泽哥哥。”边魅端着一碗鲜花红豆粥小心翼翼地递给赵逸泽,又万分谄媚,“小心烫。” 赵逸泽一头扎进书里,头也不抬,冷声道:“同他们一样叫我王爷。” “王爷大人,请用粥。”边魅嬉皮笑脸地端着茶福了福身。 赵逸泽扭了个身子,就是不理她。 看着这个从上到下写着“我在闹别扭”的赵逸泽,边魅失声笑出来,看着莫名的可爱啊竟然! 府上的近卫阿阡从外面走进来,瞟边魅一眼,再看赵逸泽一眼。他们家王爷今早上听说这位小姐来了,脸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如今这是又端上了。 “王爷,武大人托人来问,上次的事情您办成了吗?” 赵逸泽点点头,面色比起方才严肃些,“告诉他,此事承太子殿下的情,他孝敬太子便是,不必来我这里。” “是。” 待那人走了,边魅从碗里捞出来一勺粥,猫腰递在赵逸泽嘴边,眼睛盯着那张紧闭的薄唇,“王爷,小人喂你。” 赵逸泽感受到跟前儿那颗小脑袋,心底莫名地有些痒痒,清一清嗓子才道:“我不喝了,你叫那小厮喝了。” 他方才已经偷偷将她带来的一整罐粥全喝下去了,如今任那粥多香甜可口,他也是再喝不下去半口了。 边魅见他随手指了一个人,叹了一口气,起身将碗递了出去。 那人来接。 二人就那么对视一眼。 只是,那一望,边魅哑然。 即便是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厮衣裳,也挡不住那双眸子里透露出来的邪气。 齐恒? 边魅朝他挑眉表示疑惑,后者只是盯着那碗粥,脸色难看,像是有些抗拒。 见这家伙自动送上门来当小厮,边魅也不戳穿,“小兄弟,喝了这碗粥。” 喝了这碗粥,我要将你使唤得褪一层皮。 边魅脸上的奸笑再明显不过。 齐恒瞪她一眼,转而脸上挂了神秘莫测的微笑,一口饮尽那碗粥。 “好了,粥也喝了,不如你去将后面的院子扫” 不过稍许功夫,齐恒竟然脸色绯红,气息粗重,还往前踉跄一步,面露苦色,断断续续说道:“这粥,有毒!!” 边魅万分错愕,“这这这不可能啊!怎么会?” “阿阡,找郎中!”赵逸泽起身不动声色将边魅拉开一步,朗声道。 姗姗来迟的老郎中抹一把汗,在齐恒脸上扫视一圈儿,而后转向赵逸泽和边魅,最后目光落在边魅手中的碗上。 颤颤巍巍地说出了那句,“此乃,此乃男女欢爱之药。药性烈,即便是服了药,也须得一时半刻才能缓回来。” 边魅脸色涨红,盯着床上紧咬着嘴唇同样脸色涨红的齐恒做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暗道活该。 “此事不要同旁人提起。”赵逸泽拿了些银子打赏老郎中,随后走出屋子,“阿阡,送客。” 见赵逸泽走了,边魅才走到床边做一个鬼脸,“害人终害己,活该啊!” 齐恒如今经历了药和郎中针灸双重洗礼,身上酥酥麻麻,大汗淋漓,眼见着面前这个女人挑衅也无可奈何,只是伸出食指狠狠地指出去,以谢心头之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药药性那么烈。 边魅却不知他苦,幸灾乐祸地伸出手就着那根食指戳回去,“好好养病,姐姐走了。” 王府小花园,光秃秃的花架下面。 一男子速度偏缓慢地走着,一边又扯一扯头顶的枯枝,虽说是极为普通的动作,也叫他做得孤傲慵懒。身后一女子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一脸焦急。 显然,边魅又开始自己的澄清之旅了,“王爷,王爷你听我说,我没有,这个药不是我下的。” “嗯,不是你下的。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顺利!竟然! 这下轮到边魅词穷了,望着那个绝美的侧颜发愣,“你知道,那你知道那不就完了?那你怎么还生气呢?” “某人既然不愿意嫁给我,怎么会做下药这么费神的事情呢?” 赵逸泽轻哼一声,将手中的枯枝随意丢在地上,又甩给她一个靓丽的背影。 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难哄! 边魅忙追上去,“不不不,这个药它也可以是我下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嫁给你呢?我愿意啊!” 赵逸泽轻飘飘地扬一扬头,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穷困潦倒到把府上所有的女人都送出去了,连丫鬟都没有。” “害,我给你!给你丫鬟!” 赵逸泽一边点头欣赏边魅暴发户的模样,一边轻飘飘道:“旁人干的活我不放心。” “我干,我干还不成吗?现在就干!” “外面就不用扫了……初春萧瑟些比较有气氛。将前厅,书房,寝殿擦一擦就是。” 还怕自己破坏了他的气氛!边魅欲哭无泪,只得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自己挑的男人,含泪也得宠着! 书房内,赵逸泽入神地看着手中的书,不时做一些批注。 边魅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在他后面掸灰,一边偷偷低头看他。没想到这双如玉的手不仅和古琴配,和笔杆儿更配,前者风流潇洒,后者墨香雅致。落笔的字锋藏画劲,气清韵古。 他睫毛纤长地扑盖下来,一眨一眨的,扫着边魅的眸子。 突然间,赵逸泽合上了书! 边魅忙回头拿起那个已经快被掸掉一层瓷釉的瓶子,又细细地擦起来。 只是身后半晌没有动静。 边魅低头偷瞄一眼。 呼——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困了。 她蹲下身来看他,手轻轻碰了碰那睫毛,感觉到手指肚子痒痒的,这才收回了手。 “王爷,院子里着火啦!” 见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累了,睡的有些沉。 边魅才拉过他的手,靠着他的腿坐在地上。 “你是画壁里的美人妖怪,我是素有牵绊的小书生,虽说我能来去穿梭,可却难以久驻。唯愿不负韶华,也不扰你原有的一汪静水。” 身后的赵逸泽眼睛澄明地看着腿边的那个小脑袋,听着她的这番独白。 什么画壁里的美人妖怪,什么素有牵绊的小书生,什么来去穿梭,他一概听不懂。 只是有那么一两分的错觉:他稍不留神,这个姑娘就会凭空消失。 第43章 女人善变 “我饿了。”赵逸泽缓缓出声。 边魅“噌”地从地上弹起来,“啊,这个这个地上也有灰,这个我擦一擦,擦一擦。你想吃什么呀?” 捏着手中的物什,边魅有些心虚。 “吃鸡爪。” “这个吃什么补什么,你的手这么好看还要补吗,哈哈。”边魅低头打算让他看一看自己的绝世圣手。 只是 这个胳膊的朝向 略微 看到自己手中捏的那只手时,边魅干笑两声,小心地将那手放下,“按摩比吃鸡爪有效果。” 日日变着法儿地玩儿那只手,她都捏习惯了,如今竟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我这就去做,我还会做糖醋里脊,水煮肉片,爆炒鸡翅,我还会榨果汁儿,还会做小蛋糕,包你满意,我真的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妻!”边魅笑莹莹地推销自己。 “嗯。” “嗯?”边魅转转眼珠,两手背在身后晃着腰,这是承认她是良妻还是已经不生气了? “去做,我去寝殿小憩,一会儿送来就是。”赵逸泽起身绕过边魅,出了书房。 边魅像个小媳妇模样,幽怨地望着赵逸泽远去的背影。 “怎么样,不理你了!胆大包天地下药,啧啧啧,阴险狡诈歹毒至此,真是令我叹为观止。”一阵鼓掌声之后,扮作小厮模样的齐恒从门外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边魅脸色骤变,嫌弃地看着这个讨人厌的小孩儿。 齐恒理一理自己的袖子,“我极看不惯你这假模假样,特来揭穿你的。” “我是问你罢了,你快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你是混进来的,免不了打你一顿将你扔出去,齐家丢的起这个人,边家就算了。” 见她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恶,齐恒气笑了,“我是正儿八经进来的,便是那王爷再回来,我仍旧敢抬头与他对视。” “看来你对这差事喜欢的紧,那你继续,我走了。” 边魅一早做好了粥端来,赵逸泽却嫌粥冷了,也不让人带她去厨房,她就这么无头苍蝇似的转,竟然也将整个王府转了个门儿清,如今去哪儿都是轻车熟路。 只是走着走着总也是感觉身后有什么,边魅猛地回头,就见齐恒跟在身后。 想着赵逸泽都有些困了,不好让他久等,边魅也就不理会那只小跟屁虫,任由他跟在身后。 厨房里。 边魅取了三颗鸡蛋打在碗里,利落地将里面的蛋黄用勺子挑出来,才双手撑在灶台上看齐恒,面露难色,“不知道恒少的臂力如何呢就是。” 那一点点蛋清,他还能拖不起来不成? “臂力自然” 话音未落,边魅将三根筷子放在蛋清碗里,“我就知道你臂力不错,去搅拌这蛋清,直到能立住筷子为止。” 不敢称吃遍天下,吴国四分之三的美食他定是吃过的,却从未听过哪一道菜有这么一个工序。 况且蛋清是稀的,如何立筷子? 见齐恒不动手,边魅摇头咂嘴,“我倒是忘了,恒少哪里干过这些事情,恒少快放着,免得累着小胳膊小腿儿。” “我打。” 虽说怀疑边魅在拿他寻开心,齐恒还是提起筷子搅动着。 边魅提刀利落地将手中的肉剔掉两边,而后用刀背拍打肉块儿。 齐恒见她动作娴熟,轻声揶揄一句:“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别做出来黑炭才是。” 边魅不理他,刀起刀落将肉切成条状,又加入调料腌制。一边又取了鸡爪,处理干净指甲焯水。 齐恒见她忙的都顾不上理自己,索性也就不自讨没趣儿,专心对付自己那盆儿微微起了小沫的蛋清。 手臂越打越难受,攥着碗的左手也使劲儿捏着碗沿儿,后背出了一层汗。齐恒拉起袖子一看,自己本来白皙的胳膊如今充血,竟然还有些略肿? 他何曾受过这种罪?一把扔下那只万人嫌的碗,提着胳膊过去给边魅看,“我胳膊肿了。” “打好了?” 齐恒晃一晃神儿,脸色有些难看,“什么?” 想是边魅没有听清楚自己方才说的话,又难为情地将胳膊举在面前,“我胳膊肿了。” “那你回去擦药。”边魅淡淡地抛出这句,而后提起筷子自己捧着那只碗搅拌着。 “我!”鼻尖的香味儿却叫他晃了晃神,探着脖子往桌上看。 不过稍许功夫,竟然就叫她做出来一桌看起来卖相不错的菜。 齐恒也是十分自觉,提起筷子就想尝尝。 “别动!” 边魅老母鸡护食儿一般护下那些菜,又见齐恒有些可怜,才拿了一个盘子,每样给他往出挑了一筷子。 “谁还稀罕不成?” 齐恒感觉自己受到了狠狠的侮辱,还是挪步过去提起筷子随意尝了一口那菜,而后缓缓坐下 等到齐恒将那一盘儿菜都吃完之后,就闻得一阵甜甜的奶香,来自,一块儿其貌不扬的“饼”。 边魅浇完蜂蜜刚起身,就看到了齐恒下意识舔嘴唇的动作,忙将那小蛋糕护在手中,万分戒备,“只有这么一点儿。” 见她这动作,齐恒暗道丢人,平时什么东西他稀罕过,如今竟然屡次三番失态。 “不过,你若是肯用东西来换,我给你做一个也不是不行。” “稀罕!”齐恒说完才装作漫不经心道:“我也想听听,是什么条件?” “给我找一种慢性毒。” “毒?” “就是吃了能吐血那种。” 闻言,齐恒眯着眼摇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你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这王爷还在你的温柔乡做梦呢,做着做着这辈子就做过去了。” 边魅也懒得同他废话,“找是不找?” “一个太少了,亏本儿的买卖我可不做。” “这东西坏得快,我给你做一箱,隔天就全坏了。” “那就每天给我做一个,做一个月。” “此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正色地叮嘱完齐恒之后,边魅端着自己的菜又是一脸的笑容,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赵逸泽待会儿捧着她的脸,深情款款地说出那句:魅儿,有你真好。 “想什么呢?” 一路上边魅不知道都在意淫什么,一直在傻笑,如今到了寝殿门口了,齐恒也忍不住提醒她。 “王爷!” 听得屋内传来的叫声,边魅身型肉眼可见的陡然一震。 望着托盘中那个小盘子,齐恒笑得一脸明媚,接下来的戏码,无非就是边魅哭着跑出去,这菜他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吃一吃了。 突然,“砰”地一声,两扇门愣生生连着落在地上。 边魅泪流满面,指着那对搂在一起的男女丝毫没有气势地嚷了一句:“你们这对奸夫!” 言罢还加上一句:“太过分了!” 她有了一种黄脸婆自居的凄凉。 赵逸泽忙将那女人拉开,“魅儿,你听我说,她是漏下的,阿阡还没来得及将她送出去……” “什么误会,我都看到了,她嘴都快贴你脸上了。你不是武功高吗?你怎么不躲开呀?怎么就半推半就了?” 赵逸泽帮她抹着眼泪,又是哄着,可那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掉个不停。 “我刚睡熟,她就扑上来了,我没来得及躲开。” 献祭了那扇门,边魅还是不泄气,“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儿,你可倒好,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这个态度极其恶劣,你要做深刻的检讨!” 赵逸泽都点头应下,“阿阡!去将那个女人送出府去。” “送出去干嘛!你生我的气,若是连那美人儿都被我赶走了,回头又要怨我。” “你来府上那一刻我就已经不生气了。” 闻言,边魅两手才放下,停止抽泣,一把抱着赵逸泽的脖子,蹭着他的脸颊,“这是你说的啊!” 赵逸泽现在哪还有什么脾气,任由她抱着,“好好好,我说的。” 一旁的阿阡眉头狂跳,他们家王爷面对女人向来是极其应付和手到拈来的,从未看过他被一个小姑娘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 真是报应不爽啊! 门外的齐恒也是惊得说不出话,女人善变,这句话他十八年来头一次领教,在一个女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第44章 皇家狩猎 天极苑,取象天极。 崇山高起,雄伟峻峭,深林巨树,险峻不齐。迤逦筑宫,楼阁殿宇层接不穷。 身临其境有一种肃穆,加上早春的寒意,但叫人肃然起敬,心生敬畏。 霓旌云旗在空谷飘荡,四周围着御林军,几列马车浩浩汤汤而来,排列规整,尽显皇家气派。 “魅儿,此行务必规矩。”顾林一郑重其事地嘱咐边魅,又有些不放心,“皇上面前须得行大礼,切勿失了体面。” 边魅掀开马车帘帐的一个角往外张望,有些欲言又止,“哥哥。” “嗯?” 赵逸泽本来还以为边魅在生他的气,一路上静默无语,如今这一声,倒是叫他几般不适应了。 “我定护你周全,你相信我。” 见她那张严肃的小脸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顾林一也是一怔。 “放心,我定然不会在皇上面前乱说什么。”边魅轻轻笑着,状似无意又问,“只是,哥哥没有想过给嫂嫂报仇吗?” 沉吟片刻,顾林一才道:“等局势稳定之后,我自然会向她要一个交代。” 可我等不及了。 边魅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巍峨风光,手心暗暗捏了一把汗。 听人说,往年都是秋去冬来时,才狩猎,从来都是在城郊围一圈儿地方安营扎寨。不想今年皇帝竟然兴致高涨在初春时不辞辛劳来天极苑狩猎。 边魅私以为是因为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要在最后这么一两年享乐一把。 此处有一个四面环山的露台,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然遮风设宴场所。 千石洪钟,五彩旌旗,鼍皮大鼓,千人伴唱,万人相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致。 “哥哥,狩猎何时开始啊?”边魅不时地往远处张望着。 顾林一毫不留情面地揶揄:“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照顾好自己。” “如今我武功渐长,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边魅一阵无力,这话她说了千百遍了,他非是不信。 顾林一叹一口气,对她今日安安稳稳的表现还算满意,耐着性子道:“女子弱些有弱些的好处,何必争这些虚名?” 边魅丢给他一个白眼儿,不再理他。 好在那皇帝还算是仁义,也不妄边魅给他行了一个大礼,酒过三巡当即表示,天极苑西部是一块儿比较平坦的地界儿,女眷中若有骁勇者可前往狩猎。 在场的男子大多都去东边儿狩猎了,边魅见顾林一自顾自饮酒,也不劝他,任由他喝起来。 柳氏去世连七七都没有过,顾林一心里烦闷,迫于皇恩浩荡,这才来了天极苑,但是哪有什么心情狩猎? 旁人也心知肚明,无人上前劝他。 只是边魅走的时候,顾林一将自己的弓箭递给了她,“万事小心,不可急功近利。” 边魅点头满口应下。 一身褐色骑装,边魅骑着高头骏马,手挽长弓,脸上挂着自信,目光炯炯地望着面前的猎物,张弓射箭,一发即中。 身后的和亲公主沐瑶目睹了这一幕,策马而来,“你我倒像是命数生的反了,你若是在必国出生,定然是万人喜爱的草原公主。” “公主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我这马术都是几日前学的皮毛。” 被人家这么狠狠夸赞一通,边魅都有些不好意思,捡起那只兔子眯眼笑着。 “公主从不随意奉承谁,夸小姐自然都是真心实意的。”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驱马赶来,朗声道。 沐瑶又从丫鬟马背上解了一只幼兽送给边魅,“你日前送了我两张雪狐皮,正愁没物件儿送你,如今见这小东西生的好看,便送给你当回礼了。我未伤它,你若是喜欢可以养着。” 接过那只小兽放在手中盘着,边魅对这公主的好感那是坐着火箭飙升。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马儿看,当下就美色冲头,从自己马上跳下来,“公主若是喜欢这马,送给公主又何妨?” “这骏马极好,你果真送我了?”像是听错了一般,沐瑶问道。 边魅点点头,“我要在此歇息歇息,你们先走,给我留一匹当脚力就是。” 那公主果然甚是开心,再三道谢之后换上了边魅这匹——用边魅的话来说就是“眉心儿一撮白”的马。 红纱飘逸,驾马驰骋在这地方,竟然是这样一副迷人的模样,像是不被凡世拘束的美,惊心动魄。 【败家玩意儿。】 边魅就知道这老头即便是面对如此美女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管我。” 【不管你,那你不要叫我给你指方向。】 边魅方才射中的一箭都得归功于老系统暗中计算,老系统如今可是得意的很呢,第一次找到了自己作为一个系统的尊严。 “好好好,我错了,我们走,看看这里的风光,顺带猎一些野鸡野兔,到时候可以烤着吃。” 边魅一个撑力上了马,有武功加持,她也不是很怕,胆子逐渐大了些。 就那么慢慢晃荡着,边魅一边和系统斗嘴,在这空旷的林子里竟然也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十分惬意。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边魅慢慢走着,“没有啊,什么声音?” 老头儿时不时往后一眼,再看一眼,无甚怪异之处。 【难道是我听错了?】 “一个女人,和一个老虎的叫声是吗?” 看着前面那个披头散发的廖莹莹,边魅声音万分颤抖,忙拉着马儿转个方向! 可这马似乎是真的不行。 眼见着廖莹莹都策马和她并驾齐驱,边魅真是欲哭无泪。 【啊呀,你个笨蛋,带着那么多的猎物,怎么能跑得动啊!把那些东西扔了啊!】 见边魅眼睛木愣愣的,使劲儿攥着缰绳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系统无奈,当机立断只能复刻了一个空间出来。 【行了行了,松开那绳子,暂时没有危险了。】 边魅无动于衷 【没有危险啦!】 老系统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 边魅一个晃神,从马上跌落。 回头看着不远处獠牙毕露的老虎,边魅瑟缩在地上咽了咽口水,那阵吼声在耳畔重演,边魅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脸色煞白。 【现在没人能救你了,你只能自己杀了它。】 第45章 屠虎英雄 掩面坐在地上良久,边魅才像是做足了准备,起身上马。 双脚着力用力一蹬,跃然马上,抽出两支长箭朝着老虎的两只眼睛比划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 老系统也是暗自捏了一把汗,边魅射箭都是今日才学的,如今双箭齐发,想要同时射中老虎的双目,这是概率极低的事情。 但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没有谁能在这一瞬赶到救下她。 若是现下不反击,便是老虎盘中之餐,腹中残骸。 “好。”边魅又起身跃了七八次,确保自己跃起之后手仍旧是保持在同一位置上。 “3,2,1!” 廖莹莹披头散发策马狂奔,余光瞥见身侧那一袭褐色骑装腾跃而起,暗道魔障时,又听得那老虎凄烈惨叫一声,这才回头,却见那老虎头上插了两支箭,一支正中右眼,另一支却射在了老虎左耳上。 马儿听得这一声吼叫惊了一下,一个猛子往前扎,边魅没有反应过来,跌落在地,膝盖狠狠砸在地上,当下痛不欲生。 那老虎却不给边魅缓息的机会,照着边魅便狠狠反扑过来。 眼见那只爪子要拍在脸上,边魅躲闪不及,只能垂眼认命,忽而感觉一阵滚烫的液体喷溅在脸上,睁眼间满目猩红,耳边是老虎凄惨的吼叫声。 抬头便见赵逸泽骑坐在老虎背上,一手狠狠攥着插在老虎左眼的剑。那只老虎流着鲜血,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甩脑袋,想要将赵逸泽甩落在地。 赵逸泽手起剑落,将长剑狠狠插进老虎的脖颈中,霎时间老虎大动脉的血喷涌而出,只见其用力扑腾两下,才倒地毙命。 赵逸泽这才从虎背上一跃而下。 边魅忘着他呆呆地流着泪。 他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斯文模样,如今素色骑装上染了一大片的暗色血迹,缨冠松散,鬓间的头发垂散下来,脸上沾了几滴血,一把将长剑从老虎身上拔出来,眼神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这狠戾即便是廖莹莹,也狠狠地吓了一跳。 然而边魅却扑过去一把抱着赵逸泽,尽量克制声音中的哽咽,“泽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揉了揉边魅的头,赵逸泽一脸疲态笑道。 听得后面的林中又是一阵窸窣,边魅身形难以抑制地一抖。 赵逸泽好笑地看着怀中这个方才还敢挽弓伤虎,现下却杯弓蛇影的小家伙,“不怕,我在。” “王爷赎罪,卑职的失职。” 镇守的御林军闻声赶来,就见老虎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赵逸泽和边魅相拥,满身是血,另一旁的廖莹莹惊魂未定。 赵逸泽攥着箭的手隐隐地抖着,“自去领罚。” 声音中是难以抑制的凶狠。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他若是晚来那么一瞬,怀中的人就没有了。 几人皆是错愕,他们向来以为赵逸泽温润亲和,如今这是“是。” 情绪于边魅而言就是来的快去得快,回过神来又是乐呵呵的,方才的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九死一生早都忘记了。 唯独记得的恐怕只有她的屠虎英雄泽哥哥的英勇绝伦。 一行人慢慢地往回走,远远地就听得那位皇上甚是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夸赞谁人。 “朕当年猎过一只虎,不曾想到世子竟然也猎了一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而今朕便将当年太宗皇帝送给朕的这张弓,赠予朕的好孙儿。” “儿臣不才,也猎了一只虎孝敬父皇。” 众人正见皇帝将一弓箭递给世子,一派亲和的景象,就见赵逸泽满身是血,十分狼狈,却又万般从容而来。 皇帝手中的弓箭都送出去了,赵莫深也快接下了,不想竟然又跳出一个赵逸泽,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一山不容二虎,如那弓一般,君主只能是一人。 这下边魅了然,今日这宴,那弓箭,都是皇帝为了让众人认清楚他真正倚重的是何人,也便是他看中的皇储。 就连一旁的太子也只是眼馋,郁闷地灌酒,可赵逸泽却有这份胆魄来争一争。 他就站在那儿,不跪不拜,只是立着,云淡风轻地望着眼前那一幕,嘴角噙笑。 虽说鬓间头发凌乱,可丝毫不阻挡那种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 皇帝没有等来赵逸泽的松口,语气有些僵硬,“这弓箭朕既然已经给出去了,也不便食言,朕便赏皇儿黄金千两。” “父皇圣恩,为父皇分忧乃臣的本分,不敢讨赏。”赵逸泽恭恭敬敬地叩首作揖。 顾林一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底的震惊久荡不去。赵逸泽这样一个通透的人,若是有心,这皇位他唾手可得。 屈居太子之下这么久,不知道今日是为何,竟然在皇上面前雄心毕露。 又看一眼同样发髻凌乱的边魅,顾林一皱了皱眉,起身出了席位。 “妹妹今日给王爷添扰了,微臣在此谢过。” 顾林一伸手将边魅拉过,掩在身后,向赵逸泽作揖道谢。 赵逸泽皱了皱眉,眼睛在顾林一攥着边魅胳膊的手上一扫而过:“举手之劳。” 前面的赵莫深这才发现边魅脸上的血迹,还有魂不守舍的廖莹莹。正想上前查看边魅的伤势,就见一道人影横扑过来,“殿下。” 一个妃子出来扶着皇帝,笑道:“瞧这一对儿,方才一同猎虎,这下又依偎上了。” 边魅从顾林一身后探头,见赵莫深和廖莹莹紧紧相拥,心底倒是没有了什么别样的心情,许是一路上见廖莹莹不再呈口舌之快,被她恬静的样子狠狠吸引了一把。 想到这儿,边魅又有些暗自懊恼,若不是自己色迷心窍,将自己的马换给了沐瑶,也不至于落入险境九死一生。 “且说那虎为何对你穷追不舍?” 边魅本是无意间想起,这么一问,就见顾林一脸色有些不大好。 老系统见气氛有些尴尬,也怕边魅一个不小心被那皇帝宰了,不得不又复刻一个空间出来。 【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身上有幼虎的气息,又无意间碰上了关押母虎的地方,这才引得老虎发了疯一样地撵她。】 “怪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边魅这才又恍然大悟,“哦,怕我们泽哥哥风头盖过他。” 【这可是皇家,若是失了威严,日后何人服你?】 边魅四处环顾一下,“但是,他们的表情,像是都知道啊!” 老系统给她丢了个白眼儿,【皇帝刚刚说了,林间两虎,今日只用幼虎。为了服众,那幼虎应该带出来给众人看过了,众人自然心知肚明。皇帝偏宠,大臣随他做戏罢了。】 第46章 谁的算计 【你这娃,该笨的时候不笨,不该笨的时候像头驴似的。】 边魅受下这老系统的笑话,皱眉道:“我也是没有想到,这皇帝竟然如此偏心。若是有人来射箭暗杀他估计也是白白搭上性命,手抖成筛子的才有上几分机会。” 【好了,你自己把话圆回来就成。】 见边魅点头,老系统才将她带出复刻的空间。 边魅缓缓对着廖莹莹补充道:“我知道了,定是闻着你马上绑着的小兽味儿饿了。世子妃箭术卓绝,收获颇丰,佩服佩服。” “谬赞了。”廖莹莹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僵硬。 顾林一听她说出这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下,又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忙拉着边魅回了席位。 许是皇帝幸幸苦苦跑了一趟,结果半路杀出个赵逸泽,心情多少受些影想,草草结束了宴席。 边魅却兴致盎然,让人牵来那匹小马儿给顾林一看她绑在马上的猎物。 “猎的不少啊!” 听顾林一这么夸她,边魅十分骄傲,当下有些飘飘然,“那当然。” “怎么还有一只活物?” 边魅正准备伸手去接,就见顾林一伸手将那小兽朝着林子扔出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那是我换的!那是我用马换来的小兽!我要带回去养着的,你怎么给我放了?” 边魅登时就不高兴了,望着小兽消失的地方干跺脚,皱着苦脸儿埋冤顾林一。 后者显然没有想到边魅“撒泼”,当下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好言相劝,“你养不活,它只有在这林子才能活下去,万物都有归处。” 万物都有归处。 边魅又有些怏怏,低头走着不再理会顾林一。 “你若是想要,我重新给你寻一只如何?” 边魅这才眉花眼笑,“什么时候?” 顾林一叹一口气,“将你送回去我便给你寻!” “好。”边魅心满意足地用力点点头。 “天色渐暗,不如明日再寻?”一旁听到动静的赵莫深像是有些看不惯边魅这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劝道。 “无碍。” 对着赵莫深轻哼一声,边魅十足的胜者姿态,“不牢世子费心。” 待赵莫深走远之后才道:“看在哥哥如此疼爱妹妹的份儿上,今日我便将猎物分你一些尝鲜,也未尝不可。” 顾林一皱眉有些为难,“我还以为这些是我的呢,不是啊?” 见他突然严肃起来,边魅也不好败他的兴致,“那给我留上一两只兔子,一两只山鸡,一两只狐狸,剩下的都给你。” “那我还能剩下,一只山鸡?”顾林一牵着马忍俊不禁。 “魅儿。”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赵逸泽,边魅回头和他打招呼,见他手里没有牵自己送他那匹,有些奇怪,明明那日见他十分喜欢那马儿。 “怎么不骑我送你那匹?” “你那匹送了和亲公主,我便将我这匹送她丫鬟,让她们主仆二人凑一对儿。” 赵逸泽一脸认真地说出这话,倒是叫边魅都有些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憋笑憋的两耳通红。 明明是不想和那和亲公主骑一对儿的马,还说什么主仆凑一对儿。 “魅儿,你牵马” 边魅刚准备邀请赵逸泽过来一起烤肉吃,就见这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之后,同时将缰绳递给了她,和她说出这句人神共愤的混蛋话。 “罢了。” 相互对视一眼后,二人又是异口同声,同时收回手。 边魅重呼一口气,扯过那两根缰绳,忿忿地踏步向前走,再不理身后那两个对她熟视无睹的人。 各自篝火烤肉野炊之后,一天的狩猎就算是结束了。 深夜。 明月当空,烛光摇曳,桌上人儿酣睡。 “小魅,小魅,醒醒。”赵莫深跑进来皱眉晃着她。 边魅这才慢慢醒来,只感觉嘴里一阵血腥味儿,脸上黏腻难受,用袖子擦上一把,看清来人之后皱了皱眉,“阿吾,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赵莫深颤抖着帮边魅擦拭脸上的血迹,眼中满是惊慌。 后者茫然地看着赵莫深,“什么血?谁流血了,我好端端的!我在等顾林一回来。” 赵莫深也不听她说什么,就准备托起她,“我带你去找太医。” “我说了,我要等顾林一!他还没有回来!我要等他!”边魅皱眉闪身躲开赵莫深伸过来的手,仍趴在桌上。 “在这个世界死去的话,现实中你的潜意识也会以为你死了,你会有危险的!边魅!” 赵莫深万分焦急,忍不住压着声音低吼,“你总是这样,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你该长大了!” 与之相反的,边魅仍旧是无动于衷。 “好,好,我给你去找,我给你去找他!” 听着耳畔的动静消失,边魅才抬起头来,惨然一笑,眼中转着泪光,朝着老系统道一声:“干得不错。” 此刻老系统也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面色难看地蹦出一句话。 【你算计我?】 见老系统往后退的步子,边魅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眼底的光有些冷,“有意见?”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呀,何必呢?不要干傻事儿,放下。】 老系统对着这个疯魔的人类也有些害怕,当下也只能稳住她,只好放弃找赵莫深的念头。 边魅这才垂眸将那药尽数倒进腰间的荷包中。 这场算计,她在心里暗暗排练了上百次。 一时间外面哄哄嚷嚷,都在找顾林一。 赵莫深已经顾不上什么惊动圣驾了,他让人兵分两路,一部分去狩猎林子里找,一部分在各个楼阁找。 那丫头自小就倔,他也拗不过,前两日才以为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任性妄为,岂知还是这样,偏生执着于一只小兽,若是找不回顾林一又会心生歉疚,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竟然凭空呕出血来。 这一切,说不出的怪异。 “殿下,找找到了。” 见来报的人面色难堪,赵莫深心中顿觉不祥,“在哪儿?” “在郡主” 赵莫深脚下步子跌了一下,他着了这边魅的道儿了!“走!” 等到赵莫深策马赶到当场时,就见一圈儿御林军攥着火把,其中赫然是那抹明黄,下面跪着边魅和郡主赵央,后面地上躺着的顾林一仍旧昏睡。 边魅脸色煞白跪在皇帝面前哭喊着:“我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嫂嫂斋七未过,怎会与旁人行那苟且之事?求皇上明鉴。” “回皇上,顾将军确实被人下了药,郡主一切安好。”一旁的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说着他的诊断结果,此等丑事偏轮上他当值,也只能自认倒霉。 言下之意就是,郡主给顾林一下药,这才被人捉奸在床。 “郡主,你说。”皇帝眼睛盯着郡主赵央,这个孙女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他不相信她会干出此等丑事。 “求皇爷爷明鉴,此事定然是有人暗中陷害!”郡主感觉头晕脑胀,但是太医却没有诊出什么不对,当下也有些惶恐。 说话间,边魅一口血呕出来,跌坐在地上。 众人皆是大惊。 见状,赵莫深也顾不上深究旁的,忙跪在地上扶起边魅,双手颤抖地抚掉她嘴角的血,“劳烦太医。”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逸泽眼睛眯了眯,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太医毕恭毕敬地向皇帝叩首,这才道:“回皇上,回世子,这位小姐体内积毒,又急火攻心,所以” “积毒?积的什么毒?”赵莫深忙问。 那太医直叹倒了八辈子血霉,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正是伊家的不妄之毒。” 边魅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身子,想叫那太医再看一眼她腰上别的荷包。可在场无一人看她,只是面色大都十分难看。 就连那郡主也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六魂七魄一般,瘫在地上。 赵莫深神色晦暗地看着怀中的边魅,思索万千。 伊家,同这位皇帝打天下的那个伊家,那个善毒的伊家,那个在皇上荣登大宝之后被满门抄斩的伊家。 那个仅存一个后人——郡主额附伊天的伊家。 众人皆是唏嘘,心底暗叹这郡主竟然如此歹毒,联想起顾家夫人无辜早产天人两隔,怕也是这郡主所为,又是一阵叹息。 “将顾林一和赵央关押,待朕回” 话音未落,就见太子衣冠不整地出来,跪扑在皇帝脚下,“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敢了!” 皇帝看着脚边的这一团肉就知道大事不好,眼前黑了黑,双手撑着步辇,正要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就听得远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啊!公主!” 跪在皇帝脚边的太子一个哆嗦,“父皇,父皇赎罪,父皇。” 人群中一人执匕首而来,众人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见太子腹部赫然插着一支匕首,一个丫鬟眼泪鼻涕横流,手上沾着血,神情中万般恨意。 “吾国皇帝,我们虽说是败国,可也不是俘虏,两国协商之下才定下和亲。结果你们背信弃义,擅自做主将和亲之人换成了离音王不说,如今还让这腌臢的狗东西毁我们公主贞洁!待我国君知晓此事,必定休整军队,灭了你这劳什子!” 话音刚落,匕首刺入咽喉中,到死都盯着地上的太子,可谓是死不瞑目。 边魅这才认出,这是沐瑶身边跟着的丫鬟,平日里唯唯诺诺柔柔弱弱,不想竟然铿锵地说出此番话,以死就义,当下震慑山涧。 第47章 有何渊源 虽说那一役吾国胜了,可战争历经整整三年,谈判半年,和平来的多有不易,若是此事流传,必国倾尽兵力反扑,顾林一又是此般情景,到底要折损的是皇家的面子。 皇帝盯着脚边血流不止的那个儿子看上一眼,眼中颇有几分决绝,正准备开口,就见一人匆匆而来。 贞淑妃,此次随行中的唯一一位妃子。 “太子殿下负伤,还不快将他抬回去!” 听着这阵喝声,众人才敢过去将皇上脚边的太子抬回阁中,止血疗伤。 “今日天色已晚,皇上应保重龙体,此事多有疑点,不如明日再细细审过。” 顾林一,赵央收押,众人这才散去。 赵莫深问太医取了药之后,一言不发地将边魅送回寝殿,安顿好她之后又独自坐在院子里煎药。 边魅忍着咳嗽低唤道:“系统。” 她叫这两个字儿的时候老系统自动复刻空间,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求救信号亦或是和系统之间的默契了。 【昂。】 边魅这才大声地咳嗽出来,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地呕血。 【你看你这娃,别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虽说不可能喷溅到老系统身上,老系统还是象征性地扭了个身儿,作势躲开她呕出来的血。 “无碍,挨过这几日我便自行服下解药。” 【还挨过几日,你像这么憋着咳嗽,不出三日你就憋死了。】 边魅无奈地瞟一眼院中赵莫深煎药的背影。 她从未骗过他,这一次却骗了。 故意让他听到自己央顾林一去找小兽,而后装死引赵莫深前来,而后顺其自然地借他的力去发动众人找寻顾林一,发现二人“奸情”。 只是她不可能让顾林一和赵央真的发生什么。 边魅又报复性地狠狠咳上几声,才摆摆手,“你走。” 老系统已经习惯被这厮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当下也没有什么不满,消失在边魅面前。 见殿外端坐的人放下蒲扇起身,边魅忙闭眼装睡。 “喝药。” 像是识破了边魅的小把戏,赵莫深冷声道。 边魅不动。 “那我便去让皇帝将顾林一和赵央双双赐死,也好了了你的愿。” 闻言,边魅腾地从床上起来,都忘了咳嗽,“公主受辱,消息传出必定是剑拔弩张,皇帝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舍重臣?” “怎么不可能,将太子抛了就是,任他又杀又剐泄愤。”赵莫深坐在她床边,皱眉将一勺药怼在边魅嘴里。 这药极苦,像是侵入心脾,边魅顿时一阵哆嗦,似乎整个人都要蜷缩成一团来抵御这苦害。 好在赵莫深又挖了一大勺蜂蜜喂在她嘴里,这才勉强好些。 “药我也喝了,你走。” 边魅背对着他睡下。 “我知道你怨我在世子府那日没有护着你,魅儿,你已经长大了,不是所有人都要谦让你忍让你由着你的性子胡来,我希望你能明白。” 赵莫深劝的万分诚恳,可说到底还是觉得她平白无故找茬害了那侧妃。 可那日却是那女人先拦着她,又纵容丫鬟辱她绊她,这才咎由自取的。 边魅眼泪扑簌而下,没有搭话,也没有解释。 赵莫深以为她睡熟了,帮她盖上被子吹了灯才出去。 听到门掩上的声音过后一会儿,边魅才大声咳嗽呕出血来,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泪和血一道糊在脸上,在这漆黑的寝殿更觉凄惨无比。 一阵窸窣声,桌前落了一人。 “谁!”边魅戒备地盯着黑暗中那个高大的身型,慢慢往后挪动身体。 “我。” 听着是赵逸泽的声音,边魅才松了一口气,“泽哥哥,你吓死我了。” 赵逸泽也不添灯,就着偷渡进窗内的月光将身上的大氅披在边魅身上。 “我带你去个地方。” 边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拿大氅一包,抱在怀中。 “我衣裳没没穿好。” 赵逸泽轻笑一声,“不碍事。” 不碍事 边魅脸色骤红,衣衫不整的,还不碍事,这是要,做什么呀。 直到赵逸泽将她带到一处温泉,边魅脸色更是涨红,鸳鸯浴啊 赵逸泽拿着火折子将四处石壁上的灯点燃,边解释道:“这处药泉滋补,虽说不能根除你体内的毒性,但是可以暂时压制,失血过多对身体不好。” 赵逸泽回头就见边魅有些兴趣阑珊,存心想逗她一逗,鼻尖凑近边魅的脸颊:“我想着给魅儿治病,魅儿却有些意犹未尽呢?” 听他这么说,边魅更是羞愤,忙脱掉大氅跃入水中,“治病治病。” 太丢人啦! 边魅捂着脸始终不肯转身看赵逸泽,她竟然想歪了,真是太尴尬了,还被人家看出来:难道我的企图心这么明显吗? “魅儿。” 边魅将身子掩入水中,露出一颗脑袋回头张望。 “你中衣没脱。” “对啊。”边魅表示不解,脱了中衣那岂不是赤诚相待啦? “一会儿你要怎么回去?天寒,湿衣裳容易染风寒。”赵逸泽望着水中那颗小脑袋失笑,而后背过身去,“将衣裳脱了放在岸上,我帮你烤一烤。” “哦。”边魅又低声嘟囔一句:“不许转身。” 被质疑人品可还行?赵逸泽当下就心直口快,“我曾经姬妾”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水声,边魅已然落在面前,手中提着中衣,明显语气不善,“姬妾怎么?” 想起那次去他府上,赵逸泽手不规矩地在一个女人身上乱摸,边魅就生气的紧。 虽然那时她还未攻克这个男人 赵逸泽睁眼就见她不着片缕地在眼前站着,头发随意散落,睫毛上沾着水珠,一脸气鼓鼓地模样。 “没有姬妾,只你一人。”赵逸泽也不避讳,将她抱起轻放进水中,“我就在外面,你好生呆着。”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边魅一直在等他开口,可他却没有问半句。 “问什么?问你为何如此陷害郡主?还是问你如何染了这病?亦或是问你齐家公子为何追你至我府中。” 赵逸泽看着那张白嫩的小脸,低头在她嘴上落下重重一吻,“若说想问,也有一问。你和阿莫,似乎有很深的渊源。” 边魅眼睛闪烁一瞬,自己设计害郡主,这病,还有齐恒,他都知道。 这些她无意隐瞒,只是他要问的那个问题…… 忽而耳畔出现一阵萝莉音。 【不能说,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若是打破平衡,引起这个世界骚动,剧本将会直接被抹杀。】 边魅无奈垂眸,“没什么渊源,不过是因为哥哥的嘱托,他才护着我。” 一天之内,她骗了两个最不想骗的人。 第48章 设计陷害 “不过,不妄之毒是什么?”边魅摸着赵逸泽的脸,任他背着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行走。 这处药泉少有人来也是因为地处偏僻,路窄且崎岖。 方才边魅还执意和他并肩走回去,却被赵逸泽一句“我冷”怼回来了,只好乖乖趴在他背上当“肉盾”挡风 “不妄是伊家研制的毒。伊家本是江湖毒蛊世家,为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所用,忠心耿耿,暗中排除异己,实在是功不可没。皇帝即位时,遭了变故,满门抄斩。” 赵逸泽轻轻地说着这话,没什么慷慨激昂,没什么愤世嫉俗,语气寡淡如白水。 这样的凄凉,骤然消失在暗夜中,恍若未闻。 “这同郡主有什么干系?” 赵逸泽脚下的步子一顿,脸上终于染了几分颜色,“你不知道这毒的底细,就敢贸然引用?” “我本以为齐恒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能用便是,哪知还有这样的渊源。”边魅努努嘴,为自己脱罪。 “君主额附,便是伊家遗孤。” 边魅这才哦一声,“伊家灭门,他竟能独活,还娶了郡主?” “听说是养在乡下,这才侥幸逃过一命,而后入伍救下了顾林一,又主动叩见皇上,表示伊家忠心,乃奸人所害,愿意以死明志。 皇帝见他无半分二心,且不通读书反精医术,又文韬武略,加之对伊家的愧疚,这才留下给阿莫做了太傅。” “这样啊,那今日之事,他可会无辜受牵连?” 赵逸泽只是笑,没有答话。 “泽哥哥,你真的不怪皇上?” “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外祖,怎能不恨?”赵逸泽声音染上几分悲戚,又转而豁达,“只是这是他们所谋之事,即谋了,这便是代价。再者皇上治理之下,天下太平,足矣。” 闻言,边魅又小声嘟囔:“那伊天也会如你一般想法吗?” 赵逸泽恍若不闻,继续走着。 “泽哥哥,我想去找我哥哥。”本是心血来潮的一句,边魅却突然振奋起来,“我事先未和他通气儿,他若是替那郡主脱罪,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任他说的天花乱坠,你以为皇帝会信他吗?”赵逸泽毫不留情揶揄边魅这突如其来的亢奋。 “话是不错,可是他穿的衣裳单薄,若是着凉了怎么办,况且晚上也没有吃多少饭菜,若是饿着了怎么办,若是那些狱卒见他如今不体面了,惨害他怎么办,屈打成招怎么办?” 边魅越想越着急,就要从赵逸泽背上下来。 “你若再动,我就将你绑在那棵树上。”赵逸泽伸手护着她的腰,凉声道。 听赵逸泽突然有些不善的语气,边魅空中乱舞的四肢才逐渐消停。 “平日我也冷,我也饿,家中下人也照顾不好我,怎么不见你关心我。” 边魅,“” 这突然傲娇的语气,是疯了吗?这俩情景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泽哥哥。”边魅声音软下来,低低地唤他。 赵逸泽自然最受不住这软糯的声音,心就要化做一滩水,当下又有些懊恼不该吓她。 “只能呆一炷香的时间!” “好!”边魅笑逐言开地应下来。 快要出那条崎岖的小道,边魅才从赵逸泽背上下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他们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让人看到了不免说三道四。 岂知边魅刚准备向着那方灯火萤萤的殿阁走去,才记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中衣,外面的大氅还是赵逸泽的。 迎面而来的就是几个相互交谈的宫女。 赵逸泽见面前的人儿不进反退,正疑惑,才想起她身上的衣裳不得体,面前又有几个宫女相互交谈走近,忙一个闪身将边魅带到一旁的树上伏着。 只听得下面的小宫女儿窃窃交谈着。 “哎,那顾将军仪表堂堂,当初多少女子想要嫁他,如今看来,郡主也免不了俗。” “谁说不是呢,只是郡主跋扈,又深得皇上喜欢,今日之事多少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可怜了伊太傅。” “方才有姐妹听得郡主大骂伊太傅。” “顾将军今夜估计也难熬,此处的牢狱最是出名,听闻呆上十天,再怎么嘴硬的都招了。” “” 边魅怔了怔,“此处牢狱怎么了?” 踏入所谓的牢狱,边魅的整颗心都要裂开了,她从未想过,诺大一个皇家别苑,牢狱竟然如此不堪。 每一个牢房都无比狭小,站不得,躺不得,只能蜷缩着。 四周用砖石砌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的光。 火折子微弱的光在牢房外忽明忽灭。 让他受这些苦是边魅意料之外的。 “哥哥。”这一声,边魅叫的有些艰难。 “嗯。” 顾林一无端落狱,如今听边魅唤这一声,便什么都明白了。 “对不起。但是我定会护你周全,救你出来的。” “魅儿。”顾林一唤她一声,终也是无力劝她。 便转而同她唠一唠家常,“你送给念儿的礼物他很喜欢,衣裳也一日一日换着,他长得像宛如,却十分活泼,人说侄儿像姑姑,倒是不错” 再普通不过的话,在这冰冷无情的地方也不免催泪,低低应了两声,边魅便仓皇离开了。 耳边又响起赵莫深骂她的那两句话,更是怀疑,自己一意孤行报仇,是不是错了。 赵逸泽见边魅魂不守舍地走出来,忙递给狱卒几两碎银,过去帮她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边魅朝他微微笑了笑,随口问了狱卒一句,“郡主呢?” “郡主被软禁在寝宫之中。”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边魅登时鼻子就有些酸胀。 赵逸泽见她神情不对,匆忙拉着她出了大狱。 “我果然是错了吗?” 边魅哭的不能自已,她终究害的,是顾林一? 一时间又有些受不住,咳嗽一阵时候,一口血呕出来,眼前一晕就要往下倒。 赵逸泽忙扶着她,见她这样也有些不忍,“顾林一不会死。” 边魅挣开赵逸泽往外走,嘴中念叨着:“我今日就去看看那跋扈的女人,害了嫂嫂还逍遥法外,即便是迷晕外臣欲行不轨也能轻易脱身,现下是怎样的一副得意嘴脸。” 第49章 身不由己 “所以说那日你联合那女人来做了一场戏骗我?什么以血为引,就会唤醒那人心底的情愫,都是骗我的!” 女人歇斯底里地喊叫,像是气疯了。 “你素来聪明,究竟是何等的情根深种才让我诓了?”男人声音不高,却满是自嘲。 “顾家魅儿身上的毒呢?你即然害了柳氏,为何又要在荷包上动手脚,害她”突然之间又像是豁然开朗,“瞧我问的这蠢问题,自然是要来嫁祸于我了。 伊天,你真是好手段,枉我弟弟爱你敬你信你,你却将我姐弟二人耍的团团转。” 伴随着这怒不可遏的声音的,还有一阵刺耳的玉器瓷瓶碰撞碎裂声。 过了半晌,那声音才逐渐平静下来,却又悲怆不已。 “他应该也是知道了,此事与我送他的荷包有干系,怪不得对我避而不见。” “所以你便下药引他来寝殿吗。”男人话带着笃定,裹夹着几分愠怒。 “是啊,我爱他,我爱他,当年我便应该一意孤行嫁给他的。又何必日日见你这个龌龊的小人!” 不同于寝殿的暖灯,外面夜色凄寒,边魅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伊天和顾林一,是手足啊,他们一同把酒言欢,伊天竟然狠心借自己结发妻子的手,害了嫂嫂。”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他恨的,是整个吾国。” 边魅有些自责,“那我明日一口咬定是这个伊天绑架我,给我喂了毒,威胁我嫁祸给郡主,你觉得可行吗?” “明日静观其变,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赵逸泽脸上有几分疲态。 白天还威风凛凛的打虎英雄,晚上陪她东奔西跑,除了去看顾林一有两句怨言,旁的都是依着她的。 边魅垫脚搂着赵逸泽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只有靠近他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一丝的安全与宽慰。 “当你女儿一定很幸福。” 赵逸泽满腔的温情霎时就感觉有什么乱入了,拎小鸡一样捉着边魅的后衣襟将她从自己怀里拽出来,“当我什么?” “夫人,夫人,当夫人自然是最幸福的。” 边魅忙狗腿地改口。 赵逸泽将她送回到寝殿时已经是半夜了,边魅挨着枕头却无半分睡意。 又起身穿戴整齐出去转了转。 可这么一个不小心,就转到了沐瑶寝殿外面。 这里一片沉寂,便是灯都没有。 心里顿时一紧,听闻和亲公主轻生被人救了下来,如今这是 边魅忙推门进去。 “谁!” 边魅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魅儿。” 激起的水花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适应了黑暗,边魅才在一个角落找到蜷缩着的沐瑶,她像是一支被丢弃的小兽,警惕又无助。 “魅儿,我想回家。” 边魅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可我又不敢,也不想见到我王兄,我不愿成为他的耻辱。这副身子好脏啊,真的好脏,好想把自己从里面剥离出来” 这话说的极轻,像是鸿毛一般,砸在边魅身上却有些难受。 她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女,如今被百般冷落,又被侮辱,陪在身边的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见过两次面的人。 边魅艰难开口:“不如逃掉,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沐瑶的脸色越加惨淡,“我离开必国那日起,就不再是我一人,还有必国万万百姓祈求的和平,我定然不能逃。 也不能再死了。” 回到寝殿之后,边魅一口气燃了十根蜡烛摆在桌上,直到整个屋子照的通明,那阵压抑才消散一些。 “系统。” 【怎么了?】 老系统依旧是随叫随到。 许久之后,边魅才问出声儿:“原剧本儿有这么一出吗?” 【有。】 听到这个字儿,边魅的心才落下来,她既于她没有什么益处,也不要因为什么蝴蝶效应害了她。 第二日仍旧是那个露天旷地,不同的是这压抑的气氛以及殿下跪着的一群异域打扮的使臣。 “皇上,我等连夜前来,望皇上能给我必国一个交代。”一行人风尘仆仆,声音中是掩埋不住的愤怒。 殿下之人,便是和亲公主带来的亲卫。 即便是皇帝已经下令封锁消息,这些人竟然还是知道了。 皇帝也有些措手不及,一手捏着那把明黄的龙椅站起来,身型晃了晃。 “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太子虽说不惑之年,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腹部的伤口又渗出血,也不敢起身,仍旧跪趴在地上,昨夜皇上往后退的那一步,分明是要舍他的。 “我知道了,有人害我,父皇,有人故意害我!” “朕指婚,将必国公主指给吾国太子,三十座城池为聘礼,诸位看来,如何?” 皇帝此话一出,四座哗然。 边魅眼睛扫一眼端坐在龙椅旁的女人,几多探究。昨日是那女人从皇帝口中救下太子,今日皇帝便改了主意? 可她是廖莹莹的姑母,如今怎么反倒帮起太子来了? 如此侮辱,使臣自然不能轻易答应,“我必国虽是战败国,但也由不得尔等如此欺辱我们公主,待我等回禀必国国君”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愤懑的使臣。 “您若是帮我修一个庵庙,我会不会更感念皇恩一些呢?” 沐瑶。 她如今没有戴红纱,一袭红裳款款而来,那双琥珀眼中尽显孤傲,确实是倾国倾城之貌,一时间惊艳四座。 边魅却有些恍惚,似乎昨夜那个躲在暗中抽泣的姑娘只是她的幻觉。 她本该就是这么样一个美好的人。 沐瑶上前毕恭毕敬地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不卑不亢道:“臣女是必国公主,身上担负的还有臣民,自然不会一己之私说动父皇挑起战乱,让百姓遭遇无妄之灾。 但是此事若是就此作罢,必国尊严全无,南蛮北奴怕是也会轻视必国。所以,臣女以必国公主的身份,望吾国国君应允,让我将勤肖世子带回必国做客三年。” 皇帝却黑了脸。 他自知命不久矣,太子虽为嫡子却不成气候,恭亲王谨小慎微,但是也是个病秧子,赵莫深是他最后的皇储人选,怎能轻易让出去? “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公主和诸位使臣舟车劳顿,不如暂且歇下。来人,送公主和诸位使臣回吾都。” 一队御林军立马赶上来,将使臣围在中间,“公主,请。” 第50章 歪打正着 “皇上,臣愿前往必国。” 赵莫深。 边魅有一种想要上前将他拉出来的冲动。 “臣自小乘朱轮,坐华毂,锦衣玉食,也是该为黎明百姓做些事情了。” 皇帝垂目盯着赵莫深良久,才摆了摆手背过身去,背影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此事容后再议。” 边魅低头出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赵莫深的存在提醒她这是游戏世界,可若是他都演的如此出神入化以假乱真,又当如何? 沐瑶走了,使臣走了,太子走了,接下来就是她多日谋划的局了。 “此事均为臣女” 见那郡主想要认罪,边魅忙起身,然而一道低而沉重的声音先她一步。 “皇帝,辗转数年,你还能记起二十多年前的伊家吗?你还能记起为你出生入死的愚忠莽夫吗?你还能记起他们死时你寻欢作乐听的是哪首曲子,宠幸的是哪个嫔妃吗?” 伊天越说越激动,太阳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指着身居高位的皇帝。 “你疯了!住嘴!”跪在地上的顾林一起身将他一脚踢倒在地。 伊天却又挣扎着起身,面色狰狞。 “你踢我做甚?我疯了,我早就疯了,见到我伊家灭门那时我就疯了,同我爹爹把酒言欢的是他,一道旨意杀了我爹的也是他。 你算什么皇帝,算什么君子,不过是与我一道的货色罢了! 顾林一,我忘了告诉你,昨日给你下药的,害赵央贞洁的,给你夫人和妹妹下药的,都是我。我便是要将他所图所谋之事,一一毁而殆尽。” 话音刚落,伊天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的一把匕首,直戳心窝,最终倒在了赵央身上,血流泉涌。 认罪了。 都认了。 连带着边魅下药那事儿,也认了。 老皇帝气的坐在龙椅上深深喘息,手指着那小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央,若有来生,我定要先他顾林一一步住进你心里。” 赵央身子一怔,始终不敢看怀里那双的眼睛。 她一直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虽说是伊天设计让她以为那药方是异域情愫之药,可她也看过了,自然知道里面有麝香,可她还是给了顾林一。 至于下药设计她和顾林一的人,同给顾魅儿下毒的人—— 赵央回头看了一眼边魅,只此一眼,便全都明了了。 边魅多少有些歉疚,想不到赵央突然回头来盯着她,有些慌乱,却见赵央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赵央谢边魅帮她同自己和解。 她一直恨伊天设计弟弟向皇帝赐婚,故而平日里嚣张跋扈,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便出门去躲。 有一次竟有人告诉她,额附去了烟花之地。她怒不可遏,半夜三更逼着弟弟去拿人。 回来时见他一袭女装,嬉皮笑脸的,还说是遇上了一个同她竟有六七分相似的人,那人不像她这么暴躁,若是她能柔和一些多好。 她便十分生气,罚他穿着女装整宿跪在门外。 有那么一天,她发现,自己眼中,心中,嘴里念叨的,竟都是他。 “赵央,你是否也对我有过片刻的喜欢?” 赵央蓦然回头,却见伊天艰难抬起来想要触碰她脸颊的手已然无力垂下,落在地上。 伊天终是到死都没有看到,那人回头。 皇帝缓了一会儿,这才又站起身来,指着伊天几乎是吼道:“此人一派胡言,犯上作乱,来呀!将此人处以凌迟!” “皇爷爷,孙女愿意替弟弟出使必国,换额驸一个全尸,求皇爷爷成全。” 赵央磕在地上,泪流不止。 “姐姐!” “阿莫,照顾好父王。” 边魅看着赵莫深失魂落魄,看着赵央夫妇家破人亡,看着顾林一深深的悲戚,心底几分害怕。 “我是不是错了。” 在药泉和赵逸泽念叨出这句话时,赵逸泽却没有在意什么。 “柳氏被害,沐瑶被辱,此皆出自一人手笔,此人今日歪打正着被你害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边魅脑中“轰”的一声。 “沐瑶和太子被伊天下药?你如何得知的?” 若说赵逸泽见死不救,边魅不信。 赵逸泽见她十分激动,将她按入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昨夜捡了他的鸽子罢了。” “他为何要那么做?”边魅皱眉,确实想不通。 “两国反目,引起祸端。” 可最终害的,只是他最在意的那人。 “拿天下百姓的性命来复仇,那他确实死得其所。”边魅突然地就觉得自己身上压着的那块儿重担消失了,连心情都好了不少,“我都吃下解药了,为何还来这儿泡着。” 药泉虽说温温热热的很舒服,只是这味道的确不敢恭维,各种苦涩混合在一起,呛得慌。 赵逸泽十分不留情面地将那颗跃跃欲出的脑袋往回按一按,“补气血,清余毒,你安生泡着。” 就在此刻,一道震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你们!” 看到来人,二人皆是错愕。 “王爷独自一人泡这一滴数金的药泉,怎么却不叫我们一起!” 见顾林一歪着脑袋别扭地进来,赵逸泽暗道不好,忙将外裳脱了蒙在边魅头上,而后跃入水中退了上半生的衣裳,将她护在身后。 “王爷在此吗?”一个小宫女不经意地往温泉里面看了一眼,见赵逸泽光着膀子在药泉中,这才忙退出去。 “你给我出来!” 边魅知道顾林一在叫自己,一阵瑟缩,从赵逸泽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他,“哥哥,我没有穿衣裳。” 顾林一的声音这才缓和一些,仍旧挡不住愠怒,“王爷,烦请。” 赵逸泽从水中一跃而起,落在岸上,“走。” 边魅料想到顾林一定要狠狠骂她,墨迹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衣裳,绕着药泉走了一圈儿,确认再没有别的出口才认命地迈向唯一一个透着光的口。 “哥哥,伊天那事儿” “王爷跟我说过了。”顾林一还想再说什么,许是赵逸泽在的缘由,就此住了嘴。 回头见边魅湿着的头发,那张平日懒得动的嘴竟有了停不下来的趋势。 “魅儿,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今日之事若是叫旁人看见了,你就是欺君之罪。” “即便是旁人看不见的时候,也不能如此!我不要求你尊什么女德,但是定要洁身自好,定要保护好自己” 边魅偷偷看了一眼在一旁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的赵逸泽,他本是好心带自己来药泉,却叫顾林一捎带骂了,终究是不忍,小声嘟囔了一句:“哥哥,你怎么这么啰嗦呀。” “我啰嗦?我啰嗦?今日若是贞淑妃亲自带人来找簪子,我看你怎么收场,虽说忠言逆耳”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个日子教会边魅,长辈说话,不要顶嘴。 第51章 我是你的 再三商量之后,必国使臣同意改由赵央做质子,要求顾林一护送。 边魅前脚送走了顾林一,后脚就准备跑去离音王府。 自从狩猎回来之后顾林一就派人日夜守在边家外面,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赵逸泽了。 “魅儿。” “艾夫人,怎么了?”自从小艾“失忆”之后,边魅就同旁人一般叫她艾夫人,即然不可能给予什么回应,那便干脆利落地掐灭她的希望。 “念儿一直在哭,你娘也哄不好。” 说来也是怪了,顾林一这孩子自从接来府中之后就见谁都哭,十分怕生,就是不怕她,只有边魅抱着的时候才会笑一笑。 边魅朝着门口望一眼,咽了咽口水,这才不甘不愿地回了屋子。 顾念眼睛嘴巴都长的像柳氏,唯有鼻梁高挺,像他爹,倒是集爹娘所长的娃娃。 如愿地被边魅接过来,这小鬼才张着小嘴笑,旁人一靠近,又一个劲儿地将脸往边魅怀里拱。 “这小子,如此害羞,将来怕是要被姑娘追着调戏。”边魅撅着嘴揶揄一声。 那小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嘴一撇就要哭。 “这孩子,你逗念儿做什么,他安安生生的,偏要叫你逗哭了才甘心是不是?”如今边魅这个亲闺女在张氏眼里已经是排老二了。 小艾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念儿将来定也是个大将军,威风凛凛的。” 边魅放下怀中的小东西就要挠她痒痒,“你也” “念儿又哭了,魅儿你快抱起来!”张氏整颗心都在那粉雕玉琢的娃娃身上,他一哭,张氏心都要碎了,几乎是半命令式的语气。 边魅:我莫的感情,我只是抱娃工具 实在是太累了,边魅见那小子终于合上眼睛,这才脱身。也顾不上找赵逸泽,忙在街上找了一木工,花出去大把的银子让他照着自己的模样造一个等高的人。 “每一处都要打磨的顺滑,再上一层釉面,主要还是要快!” 掌柜的点头称是,应下这位爷所有的要求,一尊雕像五百两,这样的散财童子可不多。 “边魅!” “哪个毛贼竟然还敢阻碍”还有那么一小段儿距离边魅就进了顾林一府上了,谁知半路杀出个齐恒来! 她和齐恒的交易,齐恒办的是妥妥帖帖,不妄毒、一种无色无味难以诊断出来的迷药以及一种烂大街的蒙汗药,都齐活了。 边魅也象征性地给他做了一个蜂蜜小蛋糕,后来就没影儿了。 “答应了一个月,一个月,结果呢!?” 齐恒几乎将整个吾都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边魅。 边魅还想狡辩,就被一个人拉到了身后,那人朝着齐恒就道:“你想做什么?” 边六。 “误会,误会误会。”边魅跑到二人中间,对着两张黑脸陪笑,“消消气,消消气。” “再过几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你怎么还在街上无所事事呢?”边魅这才想起正事儿,对着边六嘱咐道:“齐家小姐你见了吗?她不会逃婚!” “我姐姐才不是那种不着四六的人。”齐恒的声音悠悠传来,意有所指。 边六立刻回怼:“巧了不是,我姐姐也不是。” 边魅自小就是独生女,如今被这楞头小子叫姐姐,一时间还有些暖洋洋的。 “小姐,你的” “叫姐。”边魅看着这个白捡来的弟弟十分欣慰。 边六在边魅耳边低声道:“姐,掌柜的前几日打发人来量身做衣裳,你量了吗?” “” 前两天郁闷顾林一不让她会情郎,就把所有的琐事儿都推掉,这事儿,自然也没有幸免。 “就去,就去。” “我的饼呢?” “就做,就做。” 边魅望一眼近在咫尺的“离音王府”,都走到此处了,终究是不忍心离开啊! 没办法。 只能稍后再来了。 量衣裳倒是简单,边魅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齐恒竟然将地下赌坊直接关了,烟雨楼往下挪了一层,最上面那层专门留出来做厨房 最绝的是,那小子竟然还叫来了他们子衿楼的掌勺,来跟她学,作为交换,那一个月的蛋糕才算是免了。 等到边魅忙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明日再去找赵逸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言,边魅一怔。 “泽哥哥。” 赵逸泽同她日前那般在小炉子上煮一壶清酒,火苗子的影儿在他脸上跳动,他极随意的一坐,脸上也是淡然的表情,却美的不可方物,叫酒香都索然无味。 “魅儿?”见她呆呆地立着,赵逸泽出言提醒道。 边魅这才回神,从后面抱着赵逸泽,脸颊在他脖颈上蹭一蹭,“泽哥哥你真好看。” 后者转头噙着她的嘴落下一吻,没有说话。 边魅察觉到他有些郁郁不乐,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定然是顾林一那日说的话叫他心中介怀了。 “我哥哥胡乱操心,我明日便去找赵莫深,叫他将我们的婚事退掉。到时你娶边魅,我和我这万贯家财就都是你的啦。” 赵逸泽嗤笑一声,“我要你这万贯家财做什么?” “我们初次见时,你要娶边玉儿,难道不是为了” “当时太子暗自招纳能人异士,所以才想要笼络边家的。”赵逸泽边解释边从火炉上取下酒壶给她满上一杯,“但是后来边家老爷突然性情大变,边玉儿失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边魅双手捧着那只月白酒杯抿上一口,“这样啊。那广烨也是太子招揽来吾都的?说起来也好几日不见他了。你不愿见他搅入纷争所以将他送回去了吗?” “他何须我送,自己同太子说上两句,太子便马不停蹄地差人将他送回去了。” 边魅半天才反应过来,当下笑的肚子痛,缩在赵逸泽怀里抖着肩膀,“他不过是在世外呆久了,怎么招得如此嫌弃?我若是也去清修两年,怕也是他那般模样。” 赵逸泽又想起她先前独自喃喃的那两句,“你是画壁里的美人妖怪,我是素有牵绊的小书生” “魅儿,你不会离开对吗?” 赵逸泽先前半生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谨小慎微,如此将光明磊落君子之言抛在脑后。 这话,半是试探,半是忧伤。 边魅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虽说世事万千,纷繁复杂,可她还是不敢忘记,自己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看到赵逸泽,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吻上了他,贪婪地攥取属于他的气息。 一吻撩拨心房,赵逸泽任她柔软的唇在自己脸颊,嘴角胡乱亲吻,感觉到自己衣襟打开时才起身退后一步握住她不规矩的手,以为她醉了,低声唤她,“魅儿,魅儿。” 毕竟无论如何打闹嬉耍,他从未越雷池半步。 边魅拉着他进了屋子,复又吻上他,“我很清醒,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如此,旖旎一夜。 第52章 讨伐土匪 隔天边魅一早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风吹雨打,她都要淡定! 从边家赶到将军府,拉着顾林一的马车出来,再绕回边家各个铺子置办礼物,退婚,她是真心实意的。 无论怎么说,她得要给赵逸泽一个名分。 不然他心底总也是有个结。 等到边魅赶到世子府时,在前厅见她的仍旧是廖莹莹。 自从上次失败之后,边魅就进行了深刻的检讨,此次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还不等廖莹莹说话,边魅就直接把一个沉香首饰盒打开放在桌上,“还请世子妃笑纳。” 边魅心底哼哼两声:这可是我亲手挑选的,足足一小箱,这女人肯定心动。 廖莹莹脸色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在皇家狩猎时边魅也是不计前嫌救过自己的人,忙将她的礼物推回去,“不必如此,只是郡主这一去,世子已经多日未曾接客了,怕是” 边魅心中一怔,缓缓问道:“他知道我来了吗?” 看到廖莹莹缓缓点头,边魅身形晃了晃,心中出现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猜想,赵莫深对她做的这个局,仍旧耿耿于怀。 “系统。” 【他也不理我。】 “他在哪儿你知道吗?” 老系统脸色有些难看,【你确定?】 “嗯。” 廖莹莹见边魅怔了怔,还以为她准备起身离开,刚要将桌上的首饰还给边魅,就见她朝着后花园儿跑去,终还是摆手让上去拦她的人退下。 这女人对六王爷毫不避讳的喜欢,奇的是,世子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也能视而不见放任她胡作非为。廖莹莹自认看人精准,可这个女人次次出现都会震碎自己先前为她树立起来的形象。 “阿吾,此事若不是我,那伊天定然也会搅扰的吾国必国” 赵莫深回头看着极力解释的边魅,神色有些发冷,“解释什么。” “你相信我啦?”边魅神色喜悦,往前飞奔两步,“那你” “边魅,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辩什么?伊天是为你而死的,若不是你设计陷害,他们本可以不死的,他们互生情愫,本可以安好百年。” 赵莫深脸上的痛苦之色,即便是边魅看了,都有些不忍,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作何解释,解释了他也不信。 毕竟伊家的事情,他原原本本都知道。 边魅嘴角微启,想再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连肩颈也无力地耷拉下来,转身准备离开。 “你若是懂事,就不要节外生枝,按时同我一道出去这劳什子世界。在这里我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听着这近乎咒骂的语气,边魅身子一僵,鼻尖有些酸胀,紧了紧拳头,终是没有说话。 哪里是不愿意呆在这个世界,分明是不愿意呆在被她影响的地方。 直到上了马车,边魅才忍不住落了泪。她后悔了,她不该一意孤行,不该拖累他,不该设置什么鬼不让出去的原则。 “系统。” 【啊啊,怎么了,娃。】 老系统见她哭的伤心,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相信我,他一直以来就没有相信过我。”边魅低声哭诉。 【这娃,你也不能这么想,你现在等于拿了一张预言家牌,吾大拿着一张村民牌,上来就让人家相信你,这可不有点儿难吗?】 “但是顾林一他就信了呀,泽哥哥也信我,就他一个不信我。” 老系统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 【我知道了,他们连单细胞生物都不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细胞,肯定傻嘛,好骗。】 边魅神色诡异地盯着老系统,飞起就是一脚,直到老系统消失在眼界,才出了一口恶气,“你才傻呢。” “回家!” “是,小姐。” 等到边魅辗转回到边家时,又见一队人围在边家门口,手里拿着家伙事儿不知道叫嚷什么。 边魅叹一口气,将帏帽戴在头上才跳下马车,不耐烦地嚷两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人群这才消停下来。 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家镖头的人。 刘镖头扒拉开人群才找着说话的边魅:“小姐,你可回来了,边六儿被绑票了。大伙儿正准备去找山贼理论。” “怪了,绑他做什么?” “不知道啊,按理来说声讨他的应该是孟家钱家那些人” 感觉到一道不善的注视目光时,刘镖头才又颇有些埋冤地解释,“上次的事情小姐也没有给他们个解释,若是要打这小子也是人之常情。” “知道了。” 也不知道谁是老板,这些个人,打工就好好打工,还日日催老板这没干好那没干好,这不妥当那不妥当 不过毕竟人家兢兢业业,边魅也埋冤不了什么,“你们知道是哪个土匪窝儿吗?” “今早有人送来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苍梧山匪寨,我们也没拆开,您要不拆开看看?” 边魅方才被人骂了,如今又要看这倒霉信多少有些抵触,“不看了,你们去将那孟家钱家那些人家都各叫一个人出来同去见证,免得我又还得多费口舌解释那小子和土匪不熟。” 刘镖头自认自己算是个虎的,没想到这个小姐更不靠谱,当下也感觉有些草率,“小姐,我们先去将人救出来,报官之后再澄清不迟。” “费劲干啥,到时候又说咱是演的。 就让他们眼见为实,看哪个还不信!” 边魅一脚将地上的一块儿石头踢得老远,硬生生在自家墙上砸出一个小坑来,“去叫去,我换身儿衣裳就出来。” 身后刘镖头和一众镖师手上的家伙什儿这才放下来,此刻他们有一种错觉,这跋扈的小姐才是土匪出身? 边魅一身儿利落的男装,头发随意挽上去用缨冠固定住,英姿飒爽。 齐恒挑起马车的窗帘儿,“不错啊!” “你怎么来了?” 齐恒扬一扬扇子指指马车后面整齐划一的镖师,“此事多少与我齐家有些干系,来给你撑一撑场面,免得你被人收拾了,你我两家又是亲家,你丢人,我也跑不了。” 边魅跳上自己的马,拉着缰绳随意应了一声。 齐恒一脸郁结,“你不坐马车吗?” “你见过哪家的公子坐马车吗?” “” 后面儿两家的镖师一水儿地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第53章 苍梧匪寨 “呕” “” 一路上齐恒吐了百八十回了,这下更绝,刚起步就吐了。 “你先在山脚稍作歇息,我们救下边六之后下来接你。” 还不等齐恒吐完回应,那一袭青裳的少年装扮的女子已然策马扬鞭远去,后面跟着一群疯狂抖肩的家伙。 想他出来时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左右镖师家丁带着,如今环顾左右也只剩了一个车夫。 “少爷,我们喝口水,歇息歇息。” “给我追!呕”该死的山路又抖又颠,快要将他的胃液都给震出来了,齐恒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走!” 且说摆脱掉齐恒之后,边魅才疾速赶着马,耳畔的风呼啸而过,虽说有些寒意,吹在脸上清清凉凉甚是舒服。 后面的人也只能卯足了劲儿地撵前面的边魅,一时间马蹄声雄浑,此起彼伏,所过之处漫天土灰。 见前面的边魅终于停下了步子,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赶路赶的气喘吁吁,终于能停一会儿了。 “土匪窝在哪儿呢?”边魅皱眉看向身后赶上来的刘镖头。 刘镖头也是一愣,“就在这附近啊,我记得此处应该是有一块儿牌匾,挂着他们苍梧寨啊,怎么没了。” “难不成有诈?”边魅眯了眯眼睛,当机立断令众人修整队形缓慢前进。 走镖遇上劫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边家认下边六,当街提亲,闹的沸沸扬扬,齐家两个少爷的秉性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各家这才都当起了聋子,没有插足边齐两家的事情。 今日也都是极不情愿来,又苦于无法推脱,当下听见有诈,更是不愿意掺合这趟浑水,各家代表都打起了退堂鼓。 “小姐,边家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东家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是啊,我等都再相信边家不过了,怎么会轻易怀疑什么?” “对啊对啊,边家老爷仁慈,怎会” 忽然一个小伙儿喊了一声,打断这些人的声音,“小姐你看!” 边魅应声抬头,就见面前两棵树上绑着红绸,上面颇有仪式感地用金字写着:恭迎边魅小姐。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诡异。 “此物定然有诈!”刘镖头讷讷地喊了一句,立马转头扬声朝着众人问道:“众人这就走吗?” 无动于衷的队伍无一人应答 “反间计吗?”边魅不解地喃喃一句,抽出镖师腰上的刀,朝着那块儿红绸狠狠砸过去。 一道沉闷的声音,红绸应声断成两半,红绸后面赫然是那块儿“苍梧寨”的牌匾,如今也被劈成了两半儿,晃荡两下就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土灰。 一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后面的林子里走出来,脸上有黥记,咧嘴朝着边魅笑,赫然一副江湖枭桀的形象。 “哎呀呀!小姐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唯恐怠慢,寨子里已经设下了酒肉宴席,就等小姐啦!” 随着汉子身后而来的,还有被两个小鬼驾着出来的边六,醉的眼睛都难睁开,含糊道:“姐!刘叔,你们来啦!” 刘镖头这才忙将那封信展开,快速浏览一遍,方知是归降书。 苍梧寨中的匪徒见刘全他们归顺边家起先还颇为不齿,后来眼见人家大张旗鼓求亲,眼见草莽摇身一变成贵人,每月不用担惊受怕刀尖舔血还有银子赚,都眼红的不得了,这才将边六“请”来,好酒好肉招待,以求能在边家谋个差事,也好断了草莽营生。 各家代表本来还不相信边六和匪徒有染,如今亲眼见了,都脸黑的不得了,奈何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也都不敢叫骂,只得隐忍。 “haha。”边魅干笑两声,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画蛇添足,把自己狠狠坑了一笔。 “小姐。” 边魅朝着那汉子笑意不变,压低声音问刘镖头:“你说怎么办?” “不如将人收回去镖局?” 边魅难以置信地望他一眼,她才开始放手重用自家的镖局,这又混进来一堆不省心的,她是专业慈善八百年吗? “兄弟寨中共多少人?”边魅扬声问道。 “一百来号兄弟,个个都是身材魁梧锐利当先。”那汉子颇为得意。 “兄弟不如让寨中上下投报朝廷,保家卫国,也好过在我边家当一个小小走镖的。”边魅这话说的万分诚恳,也确实是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计策。 毕竟若是二三十人她还考虑考虑,一百来号就算了。 闻言,那汉子脸色大变,指着边魅就骂:“人道一诺千金,你这女子,今日砸了我的牌匾,又出尔反尔往朝廷打发我等,实在是可恶!” 刘镖头顺嘴解释道:“这信上写着,若是同意,便砸了他的牌匾,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若是不同意,便在外等候,他们自会将人送出来。” 自己闯祸自己背锅,边魅只得迎着笑脸,抱拳道:“这样,今日我便用黄金五百两,换回弟弟,还望这位兄弟高抬贵手。” “边六是我等请上来的,未曾问你要过半离银子,你这是在将劫匪的名头硬安在我苍梧山兄弟的头上啊!好个歹毒之人,不收便不收,我等岂有被你如此折辱的理儿?” 那壮士突然火冒三丈,招呼左右拉着醉态的边六就往后退,“给我上,狗蛋子,去请大当家的!” 谈判全面崩裂 眼见那些人就要往后撤,边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即下令:“不要伤人,给我上!” 众人正踌躇,就见那一袭青裳的少年郎从马上一跃而起,趁着方才的壮士不备,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将其擒住。 这下算是鼓舞了众人,当下一拥而上,将跟着壮士下山来的几个小土匪蛋子按在地上,就连那个跑出去一些的狗蛋子都被几个“杀红了眼”的镖师几步追上一把按住。 “你!” 壮士脖子上架着几柄宽刀,活像个向日葵,当下怒不可遏,也只是“你”了一声。 “此事是我边家理亏,不如让我面见你们大当家,与之一叙?” 壮士见面前男子装扮,十分俊逸的女子俯身冲着他笑,态度也没有一丝的霸气凌人,心中竟有几分羞涩,也不便表露,扭头不再看她。 “还挺傲娇。”边魅让左右将人捆成粽子扔在马背上,“来都来了,不如进去会一会这个大当家。” 边魅清楚,今日便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不论自己应不应,都得解决。不然这帮劫匪日后日日盯着她们家打劫,可没地方让她哭。 第54章 美救英雄 “想必这就是大当家的,久仰。”边魅抱拳作揖,眼中毫无畏惧之色。 那大当家的约莫四十余岁,见边魅掳着弟弟从山下上来,神色明显不悦,“边家小姐?” 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倒是敢跑到他地盘儿上撒野来了,捏着大刀刀柄的手狠狠地抻了抻,而后随着一阵呼啸声,刀尖直指边魅。 边魅头顺势后仰一下,“今日着实是我边家的过错,没有了解清楚事情就贸然前来,多有叨扰,还望大当家海涵。” 自己造的孽,说什么也得圆回去。 边魅这把算是直入虎穴,方才的不耐烦和鲁莽早已消散,当下手心儿冒了一些汗,面上不露声色,仍旧是谦逊不卑不亢。 “边家做客之道我这个乡野村夫竟是闻所未闻。” 大当家不清楚边魅的底细也不敢贸然行动,他手底下的这个老三身手不差,竟然叫人一把端了。 原先传闻便是吾都边魅无才无德,随意虐待下人,还将贴身婢女送给亲爹和亲娘争宠。他原本不信,可此人前一阵子竟然提一个草莽为弟弟,还好吃好喝地待他,声势浩大地为他求亲。 心中不免觉得边家老头一死,这小女子定然是个好拿捏的,他先假意归顺此人,而后徐徐图之,将此人一娶,草寇摇身一变成了吾都商贾,脱了这层喊打喊杀的皮岂不妙哉。 可如今见着此人,神情中没有半分的畏惧,且手底下一堆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为她马首是瞻,心下不免有些犯嘀咕。 “今日是我鲁莽。我愿出五百两银子赔罪,将这位壮士全须全尾地还你,今日之事便算过去了,日后你我互不相涉。大当家可愿意?”草莽之流边魅也不愿意找惹,不然他们反扑起来可难招架,不如散财免灾的好。 再者,边魅半点儿没什么当英雄的瘾,也就不与他死磕。 于那大当家来说,这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交易。 商量的好好的,气氛也变得融洽,岂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大哥,万万不能应了此人,若是收了银子,那就是认下了我们绑来六兄弟是居心叵测,违背江湖道义,绝不能如此!” 边魅眼睁睁地看那大当家眼里闪着的火花儿被这话兜头浇灭,心下恨的直痒痒。 “我自然知道弟弟是被请来的,这银两只是给你们的照顾他的谢意,小小谢意不成敬意,还望大当家的收下。” 那大当家显然也十分想收这钱,听边魅这么说,自然是点头,“如此便依” 一声怒吼横贯小院儿,“大哥,休要听这娘们的,此人花言巧语惯会骗人,今日拿五百两打发的是我们苍梧寨的脸面啊!” “” “” 边魅使个眼色让刘镖头将人押远一些,回头就见有个人伏在那大当家的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大当家方才的被动全无,手一挥,就令左右撑起弓弩家伙什儿,猥琐一笑,“边家小姐,你且看看,此人是谁?” 边魅心中不详预感果真被证实的完完全全,回头就见一个匪徒带着绑成粽子灰头土脸的齐恒出现在眼前。 “不是让你好好在山脚呆着吗?你上来干嘛?” 齐恒自知自己成了个拖油瓶,委屈的还想辩解两句,话到嘴边又觉得丢人,只得咽下去,怏怏地低着头。 毕竟好歹也是在吾都呼小风儿唤小雨儿的少爷。 “大当家,你的兄弟可还在我手上呢!”边魅叹一口气,眉心染上一丝不耐烦。 “老三技不如人,我也无可奈何。”大当家的匪徒嘴脸逐渐露出来。 一帮匪徒架着弓弩,就算她身手再好,也难保不会被射成筛子,是以只能僵持着。 “五百零一两。” 边魅此话一出,一众匪徒愣了一下,哄然大笑,就连齐家的镖师都看不下去了,奈何他们家的少爷虽说脸色如死灰也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齐家小姐是我三媒六聘定下的弟妹,人尽皆知,这桩婚事再难反悔。我乃商人,此人在我这儿,只值一两。”话音落,边魅还悠哉悠哉地在身侧的石凳上坐下。 对面有一个小匪徒盯着边魅十分不喜,“大哥,没想到这妇人竟然比我们还歹毒。” 刘镖头也是默然扶额。 自家小姐的心理路程,他猜不透。 “六六百两。” 那大当家只见边魅单手撑着石桌缓缓起身,面上有些纠结之色,许久才不情不愿地道一声:“好。” 众匪徒这才将那手中的弓弩放在身下,只是怒瞪着边魅,十分不喜欢。 边魅从袖中掏出六张银票,在手中拍一拍,“放人。” 就这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成了交易。 双方都很开心。 岂料电光火石之间,边魅从身侧一个镖师腰间抽出长剑,利落翻身一跃而起。 那大当家喜笑颜开地数着手中的银票,听得兵器出鞘的声音时,脖子上已然架上了长剑,感觉到脖子上皮肤被划破的刺痛时,声音不由得发抖起来,“你,出尔反尔。” “你若是稍微救上那壮士一救,我也不至于如此。你既然丝毫不讲什么兄弟情,何况我这个商人呢?哪有放虎归山养虎为患的道理?”边魅冷声道。 一众匪徒听边魅这么说,也都愣了愣,当下忘了反抗,被边魅带来的镖师擒住。 边魅扯出那大当家手中的银票扔在地上,对众人道:“我本不想干预你们的事情,今日只是形势所迫。我边家也不可能养的下你们这上百号人,不如各自寻了路子,从军也好耕地做生意也罢,散去。地上这六百两银子你们去分一分,就当是盘缠。 若是日后再被我逮到你们为非作歹,定不轻饶。” 见大当家的被抓,边魅有放了他们的迹象,众人当下都有些感激,就此扔了武器,叩首散去。 一众匪徒,占山为王数年,就这么被边魅未动一兵一卒散了。 “将此人拿去官府。” 边魅话音落,当即一堆人上前将那大当家叠罗汉似的按在最下面,动弹不得。 “我就值一两?” 见齐恒灰头土脸的甚是可怜,边魅嘴边的讽刺还是咽了回去,笑了笑,“出门着急了些,只带了六百两,日后你再被捉了我再多报一些,多报一些。” 齐恒看着那张姣好的面容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聪明,有胆有识,身手好,厨艺好,竟都被这女人占尽了。 第55章 难舍难分 “什么繁文缛节,这是礼数,礼数你懂不懂?” “穷讲究。” 边魅刚出来,就见那黥字大汉和刘镖头各攥牵红的一头,争论不休。 那汉子叫孙布,本是孤儿,因同人争执失手打伤了人,所以才受了黥刑,无处可去,所以上了苍梧山。 那一百多的匪众,边魅只将他带了回来,给自己当保镖。 孙布和刘全没有什么从属关系,所以二人是日日不眠不休地争吵,今天攥着同心结,也吵的不可开交。 二人回头才发觉,边魅正朝着他们二人痴痴地笑,当即拉住她。 “小姐,你看看这个朽木疙瘩,自己是个莽夫,还要穷讲究什么虚头巴脑的礼数。小姐本是爽快人,怎会看的上你这些?小姐你说,是不是。”孙布斜睨一眼刘全,转而望向边魅。 “你懂什么,小姐怎么说也是知书达理的出身,这些礼数要周全才不显得我们寒酸,土匪蛋子,山上呆久了什么都不懂。是小姐。” “” “小布此话言之有理。”边魅见二人一兴奋一憋曲,又接着道:“但是,但是咱们提亲的时候礼数做的不够周到,毕竟是在吾都,众人都来看热闹,也不好怠慢了齐家姑娘,到时候叫人笑话,你说是不是啊小布。” 这一下刘镖头才算是扳回一城,颇为神气,“小姐,那我再去打点打点。” “去去。” 孙布背着手四处望一望,就是不看边魅。 “小布啊,这个刘镖头他就是太兴奋了,一把年纪也没个媳妇,着实可怜,你就由着他闹一闹,何必计较呢?”边魅又作势看远去的刘镖头一眼,压低声音道:“过两日,我帮你寻一个媳妇,就按着你的礼数娶亲!” 吕布这才心情稍微好上一些,“那倒是也不着急。” 将二人心情捋顺,边魅才得以脱身,“那你们好好置办,我走了!” 吕布:“” 他虽说名义上是边魅的保镖,可这位大小姐出门从来不带他,他就负责在家里面保护她的安全 边魅出门就直戳戳地朝着离音王府去了。 管家见她也不拦,任由她蹦蹦跳跳地进了府中。 轻车熟路地找到赵逸泽的书房,就见他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儿读书,长缨落在肩上也没有发觉。 边魅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绕到他的身后,正准备出手蒙他的眼睛,一阵惊呼,已然落在面前人的怀中,男人精致的五官逐渐放大,在自己唇上落下一吻。 “怎么来了?”赵逸泽将她的身体托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想你了。”边魅双手捏一捏他的脸,又揽着他的脖子将脸颊靠在一起,“日后你若是姬妾成群,好几日才能看我一眼,我就变成妒妇了。” 赵逸泽将她拉起来,自己也站起身,无比认真道:“没有姬妾,此生不会再有旁人。” 复又放开她,“我明日要出征,边家的亲事我怕是去不了了。” 边魅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呆滞在原地,许久才抬头看他:“出征?顾林一也出事了?” “顾林一进了必国国境之后就被抓了,必国君主御驾亲征,已然宣战。” “但是你未曾上过战场,如今若是”边魅眉头紧皱。 赵逸泽展颜一笑,蹭一蹭边魅都鼻尖,“未曾上过战场是因为有朝廷有廖家和顾家在,况且我向来不喜争功,如今我要娶你,于公于私,我都得出征。 放心,我必然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边魅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心底总也是有些惊慌,想劝他不要去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国,他有责任保家卫国,她不能自私地牵绊着他,“那你,打不过就快跑,保命要紧。” 赵逸泽脸上的笑越发的大了些,“好,打不过就跑,绝不恋战。” “你别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边魅看着他的酒窝兀自出神,喃喃道:“好想住在你的酒窝里随你一同走。” 听了这话,赵逸泽却一脸的正色,两手捏着她的肩迫使她同自己对视,“前几日你去苍梧山剿匪的事情我听过了,日后绝对不能如此莽撞,乖乖呆在吾都才是最安全的,听到了吗?” 边魅垂眼点点头,“知道了。” “我会尽量快地赶回来的。”赵逸泽眼底尽是不舍。 边魅这才想起,距离那三月之期已然不远了,也不知道那皇帝什么时候驾崩,若是到时候阿吾带她走,她很有可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当即紧紧抱着他,“安全为重,我定会等你的,不必着急。” 赵逸泽将她抱上案几,低头吻上她,轻柔而又缠绵,一手将她的腰带轻解,“定要等我。” 如此,旖旎一夜。 边魅彻夜未归,可算是把边家人都吓坏了,又不敢高声宣扬,只能是暗中寻找。 直到第二日,边魅怊怅若失地出现在家门口,众人忙将她架起来拎进去。 “去哪儿了?” 张氏和小艾坐在上面,边六和刘镖头在侧面坐着,吕布在边魅身后站着,二人一同低着头受审。 “去玩儿了。”想到一会儿赵逸泽就要奔赴前线,边魅更无心应付,胡乱答道。 边魅这一副散漫的模样,张氏心下凄苦,生怕自家女儿走了歪路,苦口婆心地劝着:“魅儿,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家找了你整宿,你一个女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失了贞洁,可怎么办?” 早失了。 边魅也不好当面和张氏顶嘴,“念儿呢?” 张氏这才一惊,回头对着小艾:“小艾,念儿不会醒了?” “他刚睡下,应该不这孩子闹腾,也说不定。” “有半个时辰了,我们去看看去。” 二人方才的剑拔弩张如今听到念儿二字又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场批斗会也算是草草终结了。 剩下的人虽说心中狐疑,也都不敢对边魅的私事妄加指点,一个个都困的不行,和边魅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去睡了。 “小姐,你日后出门还是让我跟着。”孙布不等边魅拒绝,就又道:“夫人叨叨了我一夜,实在是遭不住。” 张氏那张嘴边魅也是领教过的,当下有些同情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受苦了,那你跟着。” 第56章 天造地设 羽从鼓乐,灯彩旗盖,鞭炮彩缎,无一不是极华美的,边魅又派人给小童谷豆钱果,上门的乞丐人人得以饱食,再加上边魅之前带着人上山捆了苍梧寨大当家,更是名声大噪,来观礼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六儿,千万别紧张,放轻松。”边魅一颠一颠地点着脚,在原地深呼吸。 边六一身正红金丝华服,头戴金冠,红缨随着青丝垂在身后,身材虽说仍旧魁梧,却少了几分草莽之气,整个人显得从容稳重。 他从未见过边魅这么焦虑,脸上有些担心,点点头,“姐你进去歇一歇,洗把脸。” 边魅重重地点点头,“去去。” 她还未见过新娘,也害怕自己不端庄,不像一个姐姐的模样,也没有操办过谁的婚礼,当下有些紧张。 但是这紧张也随着时间慢慢消磨了。就在她坐在裱着红绸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时,边六才带着新娘姗姗来迟。 那新娘亦是一身广袖红衣,凤冠霞帔,团扇遮面,步伐缓慢,动作轻柔,身材娇小,看着是个贤淑的主儿。 二人牵着同心结缓步走到堂前,叩首拜堂。 折腾了许久,只是为了这一瞬。 那明晃晃的正红不知为何,就有些刺眼。 观礼完了之后,边魅就暗暗退了出去。在自家的后花园儿闲逛,又像是想到什么,嘱托跟出来的孙布:“今日莫要让任何人进了洞房,闹洞房的就省了。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边六出洞房。” 孙布有些为难,“小姐,这不太好好。” 毕竟是结义过的,边魅也不好让边六一直住在外面,就让人将边玉儿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作为边六的洞房。 “照做就是了,也不要让他喝太多的酒。对了,前两日让你贴的高价寻江湖游医,有眉目了吗?” 孙布起先还猜一猜边魅的意图,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之后,也就懒得猜了,她吩咐什么他照做就是。 “有倒是有一个,不过是个半瞎子,看起来十分不靠谱。小姐,咱家有正儿八经的郎中,你何必让旁人来呢?” 边魅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坚定,“非江湖游医不行。明日将那人带来给我看看。” “好。” 【别人吃一堑,你长一智,这娃倒是精明。】 边魅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咧嘴一笑,“听你这么说,今夜果真有人要来害我了?” 【我,我可没这么说,别瞎猜。】 老头矢口否认。 “边家我要防的只有边玉儿一人,她咎由自取自食恶果,如今若是再来捣乱,我定不轻饶她。”边魅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也是个死心眼儿,得罪谁不好,便要算计你,谁知道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老系统叹一口气,暗暗地替那姑娘惋惜一把。 边魅慢慢地走着,竟然就听得有一男一女在假山后面交谈,起先以为是家丁和小丫鬟在私会,也没怎么在意,越听越觉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我姐姐,你也敢算计?”男人冷声悠悠道。 边魅心底蓦然一震,齐恒? “少爷,都是奴的错,奴给你磕头了,不瞒你说,我原是边家的小姐,遭奸人算计这才沦落于此,求少爷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边玉儿也是废寝忘食地算计她,边魅讥笑一声就准备绕过假山出去。 “她若是知道,你设计想李代桃僵同她弟弟行这夫妻的洞房之礼,估计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不如随我一道去了烟雨楼,爷好吃好喝地供着你,隔三差五随爷玩儿两把游戏,白花花的银子随你赚。” 【你别说,这齐恒和你有的一拼,若你第一眼见到的是他,估计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绝配。】 老头听着这少年阴森森的声音,心底不由得发毛。 “爱情,双向奔赴才最美。我喜欢爱情恬淡的模样,恰好赵逸泽是那么样一个人,又恰好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也喜欢我,这才叫天造地设。”边魅浅浅一笑,难得地给他解释。 【赵逸泽这三个字像是在你身上安了魔咒,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老系统肉麻地翻一个白眼儿,浑身鸡皮疙瘩。 “边家小姐怎么听起墙根儿来了?” 见自己暴露了,边魅也不慌忙,抬脚绕过假山,“边家的墙,我这个做主人想听什么难不成还得请示谁?” 齐恒指着地上跪伏着的边玉儿,望向边魅的眼睛也冷上三分,“你准备如何处理此人?” 边魅向来知道这个齐恒对他姐姐有保护欲,不想竟然如此强烈,当下也被他突然的阴翳惊了一下,“此人身上毕竟流着边家的血,定然是要呆在边家的,不可能去什么烟雨楼供你嬉耍。” “供我嬉耍?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一事无成,只会寻欢作乐之人吗?” 边魅眉头微皱,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到了此人,“恒少醉了,不如先回去,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你,给齐家一个交代。” 齐恒自知有些失态,掩面靠在假石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没醉,我” “是,你同富家公子混迹酒席,自然是千杯不醉,那不如再回去席间吃酒,我让小厮好生招待。”边魅懒得同他周旋,顺着他的话道。 静静地站了许久,齐恒才低低地唤道:“边魅。” 闻言,边魅陡然一震。 这两个字,饱含深情,同赵逸泽叫她时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 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边魅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得出一丝的否定。 “我姐姐性子温润纯良,向来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琐事,若是让我知道此人再对我姐姐不利,我定然先斩后奏,废了此人。” 边魅此生听着旁人的威胁第一次感觉顺耳,当下狠狠松了一口气,“好。” 齐恒混迹人堆儿,自然将面前这女人的一系列表情尽收眼底,见她最后言笑晏晏,心底暗暗伤神,他在这女人心中竟然毫无分量,她心中只有那个与她“天造地设”的王爷。 若是换做从前,看上哪个女人,他定然是穷追不舍,但是面前的边魅,他不敢了。 他怕这女人一个潇洒转身,再不肯见他。 第57章 江湖游医 边魅落笔细细地画他的眉眼,画他的鼻子,画他的薄唇,画他垂在脸侧的青丝,几乎已经是随心所欲的程度,即便真人不在面前,落笔就是他。 “小姐,你让我找的游医我带来了,就在前厅。”孙布推门进来,见边魅又在作画,画的和一侧的那一摞是同一人:“小姐,你又在画此人,此人究竟是谁啊?” “是良人。”边魅端详了那人一会儿,才放下笔,“走。” 这世间竟还有让边魅如此钟情的人,孙布偷偷折返回来凑近那画儿从上到下再看上画中人一眼,“不过是个清秀的公子哥,没什么稀奇。” 二人到了前厅,就见一个老游医四处游转,脸上贴着狗皮膏药,两绺头发散在耳边,眼黑忽闪忽闪地翻起来,手中拿着一根布帆,上面写着“济世救人”。 【这就是一个老骗子,你不会真的相信了?】 就连老系统都忍不住,跳出来揶揄道。 “那些正儿八经的治不好他的病,找个老游医说不定能多活几日,病急乱投医,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就是皇帝,老系统清楚,这娃被那王爷冲昏了头脑,他也不敢劝说什么。 “老朽有礼了。”老游医俯身道。 见这老游医朝着空地儿拜了拜,孙布有些看不下去:“小姐,我一介粗人都知道,医者须得望闻问切,咱给他些银子将这老骗子撵出去。” 老游医直起身子往里挪一步“哎,你别看老朽这般模样,老朽可是开了天眼的。” 边魅笑着走向前拍手。 孙布以为她要狠狠羞辱这老骗子一番,将其赶出府中,这才放心地退后一步环手立着。 “神医上坐!” 孙布,“” 老系统,【】 老游医,“” 方才那老游医拜的方向正是老系统站的位置,边魅当下就觉得此人与众不同,赶紧拜为上座。 老游医只是路上随手扯了一块儿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人当街拷问,众人围着也不好自砸招牌,只好点头应下。后来打听到这边家小姐颇为厉害,心里犯怵暗叫倒霉,正要连夜跑路,就被孙布带来了这里,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他本是半瞎子,眼神儿不好,方才那一拜,来人走近些自己才发觉拜错了方向,随意胡诌一句就准备跑路,没想到这边家小姐竟然将他奉为座上宾。 当下还有些洋洋得意,“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神医不必多礼,明日我便叫人打点好,将神医送进宫里去,若是神医能治好皇上的病,我再赠你黄金千两。” 老游医一时没坐住,屁股自凳子上滑下来,当场吓得差点儿失禁,“皇皇宫?” 欺君可是死罪啊! 老游医当下就要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我乃是江湖散人,向往自由,且富贵在天,人各有命,老朽也不能逆天道而行。” 边魅一手将他扶起来,从身上掏出一百两递给老游医,“神医帆布上写了济世救人,干的就是损己利人的差使,倒是叫我疏忽了,这小小银钱,不成敬意。” 老游医卯足了劲儿地坐在地上,没想到被这女娃轻轻一把托起来,当下吓得魂魄飞扬,手中捏着一百两抖如筛糠。 路上就闻此女狠毒如斯,连自己的亲娘都害,还半日之内解决苍梧山匪寨,老游医也是不敢坦白,只好忽闪着眼白含泪应下。 “不过是一百两,神医不必如此感动,小布,将神医安顿下来,先在府中住上一晚。再给他出去买两身儿衣裳,打扮的体面些。” 与老游医恰恰相反,边魅心中的巨石算是放下了一半儿,喜笑颜开地出了前厅。 模模糊糊地见边魅走远了,老游医duang地一声朝孙布跪下,“壮士,你帮我同这小姐说一声儿,我治不了皇帝啊!” 孙布见这老游医鼻涕眼泪横飞,方才的讨厌换成了不忍,将他扶起来,叹一口气:“我们家小姐认定的事情,十万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还是进去治一治。” …… 【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不能因为他恰好对着我,你就信了他啊,治什么皇帝,怎么可能能治好呢?】 边魅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此人胆小,万不敢胡乱用药,行走江湖必定也有些偏方,虽说不至于锦上添花,但也不会害了那皇帝。 况且头上戴着神医的头衔,太医说的话皇帝可能不听,多少会听他的一些,且让他进去试试,也不损失什么。” 【哦。】 老系统不知道她的打算竟然如此周全,当下也没了话。 “姐姐。” 听得有人叫自己,边魅回头就见一个女子缓步过来,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气质淡雅,眉心点着一颗花钿不至于寡淡,妥妥的大家闺秀。 “月儿,你来了!”对于长相好看的人,边魅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笑着凑上前去看她。 “姐姐找我何事?”齐月先前对这女子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二弟弟说她打了齐恒,可怪的是齐恒没有计较,并且前两日还动用齐家的镖师帮她去剿匪。就想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降得住他们家的混世魔王。 今日一见,这边魅十分明媚,也十分亲和,倒是完全看不出什么狠角色的样子。 “我过几日有事情,今日我已经将府中的大小账本差人放在了书房,就交由你打理,若是碰上拿不准的,还有陈老帮你。每月给大夫人二夫人那儿供给一些月银,旁的你自己支配。” 听她这一席话,齐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边六是边家的下人这她早就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看上了边六便不在意自降身份当人家的家仆,虽说边六与这小姐结为义姐弟,可也不敢奢望人家高看。 没想到这才进门第二日,她就如此信任,将边家的生意都交给自己打点? 见她面露差异,边魅也有些懊恼自己说的快了,应该徐徐图之,又道:“我也知道你新婚不久,不想操劳,可是府中旁人又都是些个莽撞之人,不堪重任,所以将此事托付给你。” 那齐家小姐当下跪在地上给边魅行了礼,“边六何德何能拜小姐为姐姐,今后我夫妻二人定尽心尽力地帮姐姐。” 边魅忙将她扶起来,“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 【狡诈啊,算计了人家,还让人家感激涕零。】 老头专业吐槽八百年。 边魅:我只是想白嫖一个管事儿,谁知道她还感激涕零上了啊! 第58章 整装待发 吓唬了老游医一番,边魅才叫人将他送进宫去,打点好一切,又给赵莫深留了一封信之后,边魅站在一个山坡上整装待发。 她向来不喜欢等待,这种时时刻刻害怕前方传来噩耗的感觉真的不好。 “系统。” 无事发生。 知道这老系统不情愿,边魅往断崖走上几步,“那我直接跳下去。” 见边魅作势就要往下跳,老系统赶紧现身,表情十分为难。 【不行。】 “在哪儿?”边魅懒得同他废话,直奔主题。 【真的不行。】 “磨磨唧唧,快说。” 老系统白她一眼儿,极不情愿地伸手在断崖下面指了指。 边魅低头一看,下面果真有个突出的落脚之地,莞尔一笑纵身跃下去。 【小心!】 洞里面赫然停着一架单人滑行机。 “太赞了!”边魅看着面前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兴奋得连连摇头。 【这架机型还没有试飞,你不如还是回家去,闲的无聊灭一灭的土匪多好,何必要出来遭罪呢?】 虽然知道是徒劳,老系统还是不死心地劝她。 边魅已经坐上了滑行机,左右探头捣鼓这台机器。 【你会开吗?况且这机子没有动力装置,你下去绝对是粉身碎骨,我们回去。】 “你要是再给我加漏油,等我出去那日就是灭你那日。”边魅拇指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威胁的意味浓厚又深沉。 【我才问世两周,你个天杀的人类!】 老系统气的跳脚。 边魅起身仔细看了看滑行机后的装置,确定那是一个助推器,但是不知道这一排排的开关是做什么的,眼睛又瞟向系统。 “给我开启自动飞行模式。” 【是。】 老系统说完之后立马捂住了嘴转过身去。 边魅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鬼魅一笑,“这么高级,这是设置了指令啊!” 【狡诈的人类。】 边魅不再研究怎么操作,迅速跳上架势座儿,将包裹护在身前,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朗声道:“出发!” 【是。】 头顶升起一层挡风玻璃,将她安安稳稳地护在里面,机身借力助推器,恰好能从洞口出去,自上而下地飞驰,机身在风流中缓缓划过。 “导航到赵逸泽。” 【是。】 这一刻,老系统的嘴不再是老系统的嘴,他只是个工具 层峦迭嶂,木石嵯峨,远处岚光拥碧,霞影增红,山河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过了许久,直到边魅披着带出来的所有衣裳仍旧是瑟瑟发抖,才见滑行机有下降的趋势,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流涌动,在一条河的这边乱窜,不时地有几人掉下身后湍湍翻滚的河流,边魅心下一惊。 “到了吗?” 【到了。】 “那停下。” 【想什么呢?停止?这机子得停在固定的停放点。】 “别”边魅就见自己同下面的一堆人“擦肩而过”,越过那条横亘的河流,朝着一处林子轰然栽进去。 必国人也被边魅的滑行机吓了一跳,都以为这是吾国的阴谋,原本士气高涨,也不由得对朝着幼河后面撞过去的庞然大物有些恐惧,心中深信不疑这是狡猾的吾国人的阴谋。 指挥军见此情形也只能及时止损,下令退兵。 两国交战就此以必国仓皇退回幼河另一边作为终结。 赵逸泽盯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才收军回营。 大殿之内,赵逸泽剑上的血还未凝固,盔甲破败,眼睛猩红地盯着太子:“为什么不派兵?” “我要守城,若是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城被夺走了,我有何颜面见父皇”太子自知心虚,也有些害怕赵逸泽杀红了眼的样子,他本以为这个老六平日里温温顺顺为他马首是瞻,不想一上沙场竟然厮杀的如此猛烈,不过数日,连连夺回五城。 他前几日刚出征时还万事都听赵逸泽的,坐镇后方,埋头苦干帮他供粮草供兵力。如今身负军功颇为得意,眼见着赵逸泽的威望日渐高涨,就连廖家的老头都对他赞赏有加。心中嫉恨,今日才没有派兵助他。 赵逸泽挥剑将上面的血弹掉,剑风直接将一个桌子劈断,上前提着太子的衣襟,附在他耳边道:“皇兄,夜宴那日派人杀我之事你不会忘了?你若是再扰我,我必定连着今日之事一同禀报皇上,将你换了。” “你!胡说八道!我早看出来你和阿莫那未婚世子妃有上些勾当。”太子被这么一威胁,也有些急了,当即不论营帐中还站着旁人,高声道。 赵逸泽心中某一处被毫无征兆地触动,顿时神色一冷,太阳穴青筋暴起,紧咬着牙关盯着那太子,“引起这场战争,让两国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的你,也有资格来指责我?” 而后蓦然转身面向众人,一把扯下剑上一个沾了血的坠子,“日后,见此令如见我,派兵调粮,若有不从者,杀!” 众人皆是为之一振,“是。” 那太子自然是吓了一跳,藏在袖中的手暗中哆嗦,“你你敢,我可是有虎符之人!” 赵逸泽不再理会这太子的独角戏,抬脚出了大殿。 “去派人走水路潜入必国查一查那东西的来历。” “是,王爷。” 众人已然唯他是从,此人面对敌人表现出来的凶狠和睿智,不输顾林一。 另一边,昏暗的山洞里,边魅被撞的七荤八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就干呕起来。 老头急得不行,又碰不到她,只能大喊。 【这是必国的地界儿,快走快走。你那个荷包呢?荷包拿了吗?】 “丢了” 老系统恨铁不成钢地给她留了一个白眼儿,挥手在边魅身上扬了一下。 边魅身上立刻换上了一身儿暗紫色异域衣裳,脸上也蒙了一块儿丝缎,同必国公主的衣着打扮相似。 【负一豆豆,回头记得还我。】 边魅点点头,笑意浓浓,“知道啦,谢谢老人家。” 【什么老人家,我虽说是一副老人模样,才问世两个多星期,因为是出来的最早一个,才挑了这副模样。】 “出口在哪儿呢?” 【左边儿,此处很快就会暴露,但是这东西不能落入旁人手中。不如趁着还没有人过来,先将这滑行机毁了,然后佯装受伤。】 老头都替这个不疾不徐左顾右盼的人类着急。 “但是这东西不是我的,毁了它不太好。” 【你用都用了,还在乎毁不毁吗?】 老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矫揉造作的边魅。 “话是这么说”若是换做从前,她就直接将这东西处理了,可如今 【吾大说了,毁掉毁掉,注意安全。】 第59章 鬼未道人 边魅看着身上的衣裳,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突然又狡黠地看着老系统。 【直说。】 “我就欣赏你有觉悟的样子!给我变一套江湖术士的衣裳,头发也要白的,和那个老游医差不多的行头,那个帆布换成拂尘。” 老系统伸手在她身上挥了一下儿。 【好了。】 边魅拍一拍老系统的肩膀,“不错,老伙计。” 【爆破的声音很快就会引来官兵,我们早些离开。】 “这断崖你能爬上去?”边魅丢给他他一个白眼儿,“山坡坡就山坡坡,后面还是断崖,还好我命大,从悬崖腰上摔下来都不死。” 【滑行机,这设计多赞啊!什么山坡坡!而且高度也都是经过计算的,掉下来肯定摔不坏】 “是是是,坐着,歇一会儿。”边魅及时打断这个脑残粉对他心爱的吾大的吹捧。 不出所料,边魅刚烤熟一条鱼准备吃,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忙闭上眼睛,手捏成兰花指,嘴里振振有词。 “你是何人,竟然在此处蛰伏!” 边魅突然一恼,眼睛瞪得溜圆,“大胆凡人,竟敢扰老道清修!” 那士兵巡视时闻到有烤鱼的味道,过来一看,竟是一个白发童颜的道人,知道这是吾国信奉的东西。但是见他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敢随意怠慢,吆喝后面的人去找将军来。 这一找,就找了许久 士兵昏昏欲睡,边魅腿脚酸胀发麻时,才见一个头发卷曲,身材魁梧,一袭戎装的汉子不疾不徐地走来。 边魅仍旧是闭着眼睛,捏着兰花指,“我乃鬼未道人,原在方外苦修,受师父所托,来必国传道。” “呵,我必国人自有巫师,不信什么吾国的邪道,你还是回去。”那将军声音雄浑,不耐烦地准备将边魅打发掉。 边魅心下大喜,面露苦涩道:“老道苦修数年,今朝落在了必国的国土之上,此乃天命,天命不可违。” 见此人厚着脸皮不走,那将军往后退上一步,眼中尽是厌弃,“将此人丢到幼河对岸去。” “朽木啊朽木。”边魅脸上尽是失望,心下早已乐开了怀。 一般人都会以为江湖术士不过就是骗子,避之不及,又怎会多加理会?但是又总归忌惮鬼神之说,不会轻易将她砍了。 不自觉暗暗赞自己一声:我这小脑瓜子,简直太好使了。 恰在此刻,后面有一人又追上来,气喘吁吁的,“将军,此人从天而降,我等还是禀告君王再做打算的好。” 见那大汉点头,边魅方才的喜悦又灭了一半儿,也就认命地再多周旋两日。 边魅毫不意外地被分到了柴房,她向来害怕虫鼠之类的东西,如今在这昏暗的柴房,时不时还有“嘶嘶”的声音,实在是害怕,但是先前放出话去,自己是苦修之人!也不好自己打脸。 是以彻夜未眠。 第二日边魅就被带到了一个身着兽皮,头发同样卷曲,带着抹额的男子面前,此人英气十足,眼神深邃,身上散发的气质显然同那大汉将军不同。 “你说,你是来传道的?” 闻言,边魅身型一震,这话,太平常不过,丝毫没有厌恶。 “是。”边魅将浮尘一摆,故作高深莫测。 “孤王向来听闻,吾国风俗人人识字,街上都是宽袍博带的读书人,是以民风朴素。鬼未道长远道而来传教,孤王拜谢还来不及,怎敢怠慢,今日我便命人为道长设下学宫,静听教诲。”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边魅抬头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必国君主,一时间竟然忘了作答。 “鬼未道长?” “老道观君主容光焕发,头顶丝丝缕缕的龙气,必然是真龙转世,此乃万民之福。但是龙气参杂一寸污浊,实乃怨气,此乃浴血奋战的将士的国恨。怨气若是积累,必定伤及国脉,还望君主仁义治民,节制杀戮,方可万世为王。” 边魅信口胡诌,总而言之就是劝他退兵,虽说知道没什么用处,总也是借着这身皮囊发挥发挥所用罢了。 “此战事乃吾国挑起,你怎敢妄言我君杀戮重!”一旁的将军看不下去了,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信口雌黄的家伙扔出去。 只见那老道从容地摇摇头,“吾国君主活不过百日,必国公主日后可当吾国太后,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一统天下,岂不快哉?” 一袭话说的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方才的大汉也对这个白发白须的童颜道人起了几分好奇,“你怎知,那老儿活不过百日?” 边魅一手捏个兰花指,嘴里振振有词,“天机不可泄露,今日老道妄言诸多,是以五感慢慢消散,须得打坐恢复,就先告退了。” 众人都知道这个童颜道人诡异,不敢出手拦,边魅才得以胡乱走动。 【哎,你为何不扮作平民出去啊,这下好了,走不成了。】 “扮作平民,我现在就是身首异处的那个冤魂野鬼!他们手中都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没有,再者,我口音又不通,一开口人就没了。” 边魅看着身后智商捉急的老系统叹一口气。 “你去找找顾林一的位置在哪儿,看看能不能将他救下。” 【自身难保还救顾林一?】 “他被捉了数日,也不知道被关着受罪没有。”边魅叹一口气。 【他在牢房,但是以你的身份,也不好进去啊!】 “只好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你这吾国细作,竟敢妄想妖言蛊惑我国君主,实在是可恶可恨。” 一个身披黑色广袖长袍,袍尾一排的暗绿色孔雀毛,手中的拐杖磕着地,恨恨地骂着边魅。 “长老。”他身后一个小童怯怯道。 一山不容二虎,自然放在两个以神的名义念咒的人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来人装束明显就是昨日那汉子口中的巫师,边魅当下心生一计。 下巴使劲往上扬了扬,可谓是鼻孔看人,对上老巫师的身高还就叫她得逞了,“汝等惯会阴谋诡计,什么离间计,让吾国内乱,实在是宵小,怎可与老道的修仙之道同日而语?” 离间二字,边魅故意用了重音。 第60章 离间计策 “王上,那离音王可恶至极,竟然绕后抢了我们的粮草供给,如今没有粮草,我们只能被动的按兵不动。” 立在一旁听着这话的边魅低着头暗自欣喜,果然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太帅了! 必国君主也是一脸愁容,单手撑在桌上提着眉心,“诸位可有什么计策?” 边魅眼睛时不时地往那老巫师身上看两眼,也不知道此人开不开窍,有没有听懂她之前的暗示。 “王上,我有一计。可用离间计,将那顾林一好手好脚地送回去。” 听老巫师如是说,边魅才松了一口气。 “臣听闻吾国太子生性多疑好妒,必定不可能相信顾林一,到时候若是顾林一死,吾国军心大乱。即便是离音王慧眼识珠留下顾林一,离音王势必和太子反目,到时候我军大举进犯,定可重创敌军。” 老巫师颇为得意地讲出了这样一番话。 “道长怎么看?”必国君主沉吟片刻,问道。 “老道不尚打仗,略通天理罢了,兵法之类确实比不上巫师,王上自行定夺就是。”边魅故意一脸淡然,一副事不干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那便依长老所言。” 跟在边魅身后慢慢出了营帐,老系统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言提醒她。 【巫师这一番分析可是实情,你若是执意如此,风险很大。】 边魅用脚尖踢着脚边的一块儿石头,许久才道:“他不会让我失望。” “鬼未道人?你师承何人?” 老巫师得了便宜,见这道人满脑子都是修仙,没有半分的争权夺势的想法,又十分愚钝,故而对他放松了些警惕。 边魅张嘴就是胡言乱语,“老道是方外之人,师父乃花果山齐天散人。 天下归一,顾林一此名颇有道法,不知道此人是何人,身在何处?” “他是吾国大将,屡次重创我国,是个极为难得的将才,可惜身在吾国,若是能为必国所用,必然是王上的左膀右臂。” “呵,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边魅极为不屑地给了老巫师一个白眼儿,作势就要走。 老巫师当即拉住她的浮尘,“你若是不信,我带你去看上一眼!” 【毕竟是游牧民族,但凡多读两本书,也不至于被你这么戏耍。】 老系统也算是找到一个智商在他之下的人了,当即毫不留情地讽刺。 “必国的巫师,是世袭吗?”边魅也是十分好奇,以这样的脑子,还能让万人尊敬,也是厉害。 “巫氏一脉就是天生的巫师,男子一生不能婚娶,来保证必国昌隆。” “那你”边魅脸色有些难堪,极力控制之下又有些扭曲。 “但是女子可以,所以每一代的巫族女子都要生出下一代的巫族女子,才算是完成了使命。”老巫师仔细解释完之后才想起自己不必解释,狠狠瞪边魅一眼,“你这种四处飘零之人无法理解。” 说白了就是吉祥物儿呗,边魅当下也有些可怜这个小老头,让了他一句。 边魅见到顾林一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映射着铁栅栏的倒影,微微的晃动,脖子以下在水中泡着,铁链将胳膊硌出暗红色的伤口。 “顾林一。” 他蓦然睁开了眼睛,在边魅身上停留一会儿,才又闭上眼睛。 “此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必国人也比不过他凶狠?”边魅继续讥讽老巫师,“你将他拉上来,同我打上一架,老道才知道此人是不是如你所说一般厉害。” 见老巫师面露难色,边魅又道:“再者,你若是要用离间计,他这副死样子回去,旁人也不会信他归降必国了?” 老巫师想了想,觉得边魅说的十分有道理,“来人,将他提上来。” 边魅脚上一蹬,往后退出几步,手上的浮尘朝着老巫师脸上就甩过去,后者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浮尘。 老巫师脸上生疼,顿时火冒三丈,“你!你干什么?” “你躲开,别碍事儿!”边魅不理会暴跳如雷的老巫师,朝着顾林一挥一挥浮尘,“小子,若是打过老道,老道便让你吃一顿饱饭。” 被放出水牢的顾林一自然也认出来这道人是边魅,余光扫见窗户上一闪而过的人影,不敢轻举妄动,有气无力地骂道:“我听你语气像是吾国人,怎么也同这蛮子苟且?今日我便打你个叛国的贼。” “放屁!老道苦修数年,乃方外之人,什么叛国,叛哪门子的国,今日我便教训教训你这猖獗的小子!” 老巫师见那童颜的老小子吃瘪,心情好的不得了,坐在水牢石阶上放任二人厮杀。 不过多时,就见那白发白须的道人败下阵来,还被自己的拂尘禁锢着双手,老巫师大喜,“道长受苦了!” 边魅恶狠狠地朝着他吼道:“还不快将老道救下来!” 在巫师的眼中,这个白发白须的童颜道人脑子和他的脸的年岁一样的小,当即乐呵呵地上前喝住顾林一,将边魅救下来。 毕竟人嘛,谁不喜欢自己身边儿有个绿叶衬托自己? “走走。”边魅作势就要走。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边魅佯装没有听见,“老巫,腿脚不行了?走啊!” 老巫师摇摇头,慢悠悠地绕着顾林一转上一圈儿,“输了就是输了,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丢的是王上的颜面。” 边魅心中狠狠地松一口气,白了老巫师一眼,捏起兰花指,“老道苦修数年,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呼~” 顾林一没想到边魅来了这么一手,见她这副妆容配着那个兰花指颇像一只粘了胡子的猪,又不能笑,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当即五脏六腑狠狠痉挛,一时间脸上汗如雨下。 “哎呀,这死小子是不是不行了,看来你的离间计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边魅死死盯着顾林一的脸,忍下担心,故作轻松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来人,来人!” 边魅将必国君主送来的银子都丢给了老巫师,“老道见不得血腥,这饭你替我请他。” “如此铁石心肠还想修仙,做他娘的青天白日梦。”老巫师对着那个六亲不认的背影忍不住骂道。 走出去老远,边魅才恢复常色抻了抻脸,装疯卖傻是真的累。 告知顾林一是离间计,再将他送回去,她便心安了。 第61章 狡猾如斯 原本按着老巫师的说法,顾林一是要再多养几天才会放回去的,许是战况不容乐观,必国准备今日便将顾林一放回去。 幼河上面有一条窄窄的吊桥,下面是湍急的河流,水流激荡。 大汉将军带着被结结实实绑着的顾林一一步一步地在那条摇曳的吊桥上面走着。 河的对面守着吾国士兵,边魅远远地望着对面那个金盔铁甲的将军挪不开眼睛,她很难想到,他那样一个喜欢弹琴读书的儒雅之人,站在这战场上竟然能令敌人闻风丧胆。 “呀!” 这吼声划破两国暂时的祥和,边魅猛的回神,就见那必国将军一手举着匕首朝着顾林一就要捅下去,边魅难以自抑地向前踉跄两步。 好在赵逸泽飞身上前救下了顾林一。 边魅心神未定,就见那必国将军奋力地往回冲,踏出吊桥那一瞬,必国士兵立即狠狠地将那吊桥砍断。 坏了。 边魅再抬头望向对面时,赵逸泽已经撑着剑跪在了地上,像是很痛苦,顾林一被吾国士兵立刻擒住,形势一片大乱。 “好道长,若不是你透露给顾林一我们要用离间计,他也不会那么配合我们穿上我们特制的衣裳。” 边魅缓缓抬头看着面前小人得志的必国将军,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论起卑鄙将军当是首屈一指啊!” 顾林一衣裳下了毒,若是她没有看错,方才此人虚张声势举起那一刀意在伤赵逸泽,以便那毒能侵入身体。 “鬼未道人当之无愧是我必国的好军师,这离间计妙啊!”必国将军重重地拍了拍边魅的肩膀,“当赏!” 边魅瞳孔皱缩。 原来必国君主没有那么的信任自己,原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中。 就连自己暗示老巫师用离间计,他们都一清二楚。 双手森冷,隐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掐自己一把,大意了。 “鬼未道人!”那将军笑逐颜开,高声喊道。 “鬼未道人!鬼未道人!” 一时间幼河上充斥着这两个字,连日败仗,如今一箭双雕伤了吾国的两个大将,士兵们都士气高昂,喊叫声贯彻河两岸。 落入边魅耳中却极为讽刺。 边魅陪着笑脸点头示意众人,而后向着后方踱步离开。 “系统。” 边魅无力地喊道。 老系统出现的同时,周边的士兵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那喊声也戛然而止。 【哎想不到必国的皇帝如此阴险狡诈,竟然能将你给算计了。】 边魅双手撑着地躺下来,她装疯卖傻这么久,真的好累。 【不必担心,吾大很快就能赶来前线,到时候他定然会救下顾林一的,你好歹是把顾林一送回去了,我们可以去偷解药啊!】 老系统放缓了语气,劝道。 “对。”边魅从地上弹起来,嘴里魔怔了一般重复地念叨着:“解药,解药!” 边魅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后面是恍若解封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 边魅破天荒地跪了必国君主,“王上好计策。” 必国君主面带笑容亲自下来扶起她,“多亏道长献计才是。” “王上说笑了,老道不过是一个不得信任之人。”边魅起身躲开一步,“今日老道就要向王上辞行,还请王上应允。” 那君主扶了一手空,也不气恼,“此事没有事先告知道长只是怕臣下不快,孤王既然将道长留下来了,又怎会不信任道长? 人说策士不可恃,如今孤王却偏就要重用道长。” 边魅差点儿一口老寒血崩出来,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箭三雕用的好啊,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如今将离间计算在自己头上,吾国对鬼未道人四个字定然是恨的牙痒痒,灭了自己的后路还表一表惜才的决心,真是! 游牧民族出来的人精啊简直是! “若是王上下的毒不够重,那赵逸泽又恢复了,到时候和顾林一二人卷土重来,我们可是得不偿失啊!”边魅皱了皱眉头,假意担忧。 那必国君主却丝毫不担心,“听闻这毒是吾国伊家的毒,遍访整个吾国都找寻不到,两日之内赵逸泽必定丧命。” “吾国伊家?”边魅脸色十分难看,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吾国的毒,怎会在王上手中?” “昨日一个经商辗转回来的必国商人献来的。” “此人在何处?”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焦急,边魅甩了甩浮尘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老道此生之志便是博学天下,而后追求修仙之术,伊家毒术出神入化老道早有耳闻,只可惜伊家后继无人。而今听闻有伊家毒医出现,多有失态,王上赎罪。” 必国君主盯着边魅看了良久,这才挑眉放过她,“便依道长。来人,带她去寻阿克勒。” 此人是唯一的最后的希望,边魅只能先从他嘴里套到毒药的药方,而后再逃出必国想办法做解药。 显然,那是在她见到那个所谓的必国商人之前。 看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边魅怒气中烧,不顾旁人在场,一脚将面前的人踹翻在地。 齐恒。 竟然是齐恒。 虽说他穿着必国的服饰,边魅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齐恒日夜兼程,冒死辗转来到这儿,好不容易见到边魅,胸口就硬生生挨了她的一脚,将喉间的血咽下去,笑的有些难看:“鬼未道人好大的火气。” 听齐恒说的一口流利的必国口音,边魅更是厌弃,耐着性子道:“将昨日你献给王上的毒药方子给老道看上一眼。” “没有了。”齐恒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边魅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他说的话,“没有了?” “昨日献出的,是原方,天下只有那一张。” 若说刚才见到齐恒有如五雷轰顶,现在就是万箭穿心,边魅晃了晃身形,才又试探地问道:“那解药呢?” “连同药方一起给出去了。” 边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好,还好还有解药,还好还好,眼角瞥到门外站着的士兵,边魅又随意为自己方才踢他的那一脚找了个借口: “伊家树倒猢狲散,你这奸商竟然趁火打劫,还将剩下的毒方孤本都毁了,真是气煞我也。” 说完,边魅便逃也似的出了那间铺子,再没有看齐恒一眼。 第62章 三跪九叩 为了庆祝他们久违的胜利,为了庆祝两大劲敌的灭亡,为了庆祝他们伟大的君王的智慧,必国前线的士兵们举行了一场篝火晚会。 趁着那些人兴奋到找不着北,边魅借口自己见不得这么多的畜生尸体,从宴会上撤了出来,将身后跟着的两个尾巴打晕,才拐进了必国君主的大帐。 不想竟然碰见了同样摸进来的齐恒。 “那药下在了离音王身上?” 边魅没好气地应他一声,手上继续翻箱倒柜地找着。 “对不起,我没想害他。我只是想进城见你,不得已献毒。”齐恒垂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边魅怒气散了,也有些颓然,“他若是想下毒,即便不是你,也会有旁人献毒。不必和我道歉,我也是害他的帮凶。” “这大帐中的物件儿一眼都能望尽,许是他扔了毁了呢?”齐恒见她发了疯一般一遍遍地翻找,提醒道。 边魅手上动作一怔,而后又继续翻找着:“不可能。” “边魅,我先将你带出城去” 突然,一阵掌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二人躲闪不及,一堆人就已经涌入大帐中。 “鬼未,孤王奉你为上宾,你却时时想着背叛孤王?”必国君主一脸阴沉地进来,朝着边魅径直走过来。 边魅当机立断出手,一把甩出浮尘,而后闪身跃到那君主身后,刚要勒住他的脖子,就见那人身体一个晃身往后一闪,反手抓住边魅的浮尘将她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不过是瞬间,胜败已定。 “你放开她!”齐恒扯着手中的一根引线往前进上两步,脸上满是绝然,“如若不然,我这火药可不认你是什么鬼君主!” 那君主却丝毫没什么畏惧之色,云淡风轻挥一挥袖子示意众人离开,“众人听令!退!” “王上!”随着他进来的士兵一脸的纠结,生怕这位君王有什么闪失。 必国君主声音骤冷,又重复了一遍:“退!” 见众人出了大帐,他才试探性地揪了揪手中道人的白发。 白发脱落的瞬间,青丝如绢,垂盖在那道衣上,显得格格不入。 “边魅?鬼未道人?原来是个美娇娘,孤王被你骗的不浅啊!”索性将她脸上的白发白须都扯去,丝毫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觉悟。 “那我便同你们这对儿亡命鸳鸯赴死,这一炸必国不过是少我一人,吾国可再无人了。” 齐恒终究是败下阵来。望一眼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之至的边魅,他扯着引线的手紧了紧,蓦地跪在地上,声音中尽是哀求,“求你,放了她。” 边魅眼眶有些刺痛。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难受,只是觉得,他应该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少年,不应该如此卑微颓然。 必国君主盘着胳膊看这二人,语气无比轻佻,“跪我求我的人多了,你跪一跪我便要放了她?” “你” 边魅像是杀红眼一般先齐恒一步骂出了声,“你个艰险小人,就会做这种下三滥的手脚,有本事堂而皇之地同吾国对兵,一群没文化的臭野蛮人!” 感受到自己手腕儿快被捏碎了,边魅仍旧忍着剧痛怒瞪着那君主。 “这样,你身着中衣高喊‘贱婢恭祝沐亚万岁’绕着我这营帐三跪九叩绕上一晚上,我便将你同这小子连带着解药一道送回幼河彼岸。这买卖划算吗?” 必国君主,沐亚。 他突然松开了手上的力道,看这个狠狠戏耍过自己的女人如何应对。 闻言,边魅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你说话算数?” 沐亚像是听到了什么旷世笑话,“出尔反尔屡次三番算计旁人的,好像是你,嗯?” “好。”边魅没有半分的犹豫,当即跑出去跪在地上,顺手将中衣甩掉,嘴里脱口而出那句万分屈辱的言语。 初春的夜依寒凉,可她却只着中衣。 齐恒心中不忍,但是足下却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步,她要救赵逸泽,他没有权利,也没有一个身份可以去阻止她。 身上刺骨的冷,膝盖钻心的痛,额间黏腻的湿濡都是那么的真切。她绝对不能放弃。 边魅的双腿越发的麻木沉重,后来必须双手撑在地上才能站起身来,眼前的事物越发模糊,只是一丝执念支撑着她下跪,叩首,起身。 耳边除了自己越发微弱的声音,还能依稀听见齐恒的声音。 他说,官爷官爷,大冷天儿的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小的这儿有银子,您去买些热酒吃岂不快哉! 一整晚几乎都是这句话。 边魅好想骂他一句败家子儿,又害怕动作一停必国君主找茬不给她解药,也就由着他当散财童子了。 这一夜,边魅彻夜跪拜,齐恒彻夜守着,赵逸泽彻夜绞痛,顾林一彻夜鞭刑,无人好梦。 等到见到太阳逐渐升起来,边魅才拖着带血肿胀的膝盖在齐恒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额头上彻夜未干的血迹同泛白的脸色形成明晰的对比,有些刺眼。 刚进了大帐,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闯进来,神色十分焦急:“王上,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方才还端坐批阅奏折的沐亚陡然起身,看也不看二人,“备马!” 齐恒将手上的扳指全都卸下来,仍旧无人帮忙,还是那老巫师看不下去,借了他们一辆马车,这才得以赶到幼河。 那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一袭红衣的沐瑶婷婷立着,随着吊桥在风中摆动。 她用剑抵着脖子,对着沐亚哭喊:“王兄,求你了,给瑶儿解药。” “哥给你!给你解药,你别动,别动!”沐亚惊慌失措地站在桥的另一端,一手在身上摸出一个白玉瓷瓶,“哥给你。” “王上,不可啊!我们好不容易算计至此,若是给了,一切就都前功尽弃啊!”必国将军焦躁地在原地跺脚。 “你们王上是个人精,怎么会轻易受人胁迫?”话虽这么说,边魅仍看着那位公主失神。 她这么做便是叛国,必国是她最后的港湾,若是失了,还能去哪儿? “你不知道,我们王上从未骗过公主。” 果不其然,与此话一同的,沐亚安安稳稳地将那瓷瓶放在沐瑶手中,除了取走她手中的匕首之外再没有旁的动作。 边魅哑然失笑,摆摆手掩下苦涩,“早知如此,我蛊惑他妹妹就好了。” 魂不守舍折返回来的沐亚看了边魅一眼,而后摆手示意一旁的人,“将这二人送过去。” 边魅也庆幸此人信守承诺,和齐恒一瘸一拐地朝着幼河对岸走去。 岂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魅道人走好”,边魅脚下步子一顿,鼻尖儿有些泛红,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窘迫难堪。 即便是那声音逐渐消失,面前的吾国士兵仍旧是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第63章 我要见他 边魅,鬼未魅,魅道人。 被认作是嫌疑间隙的边魅和齐恒双双落入了吾国的大狱。 许是太子想要让边魅和顾林一早日招供,特意将边魅关在了顾林一隔壁的牢房中,二人中间隔着一层牢柱。 牢房里面寥寥数人,最惨的莫过于是皮开肉绽,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躺在茅草堆上奄奄一息的顾林一。 边魅一早猜到太子会对他上刑,当下还是不忍看他,背靠着牢柱默默流泪,“我我该怎么,怎么帮你?” 顾林一见边魅这番模样也猜到她身份暴露了,靠在毛坯墙上有气无力地嘱咐她:“魅儿,你去同太子说,是我指使你的,你偷偷随我出来,所以才易容成了道士,这些你并不知情,是我一手策划的。 而后就回吾都忘了这一切。” “不是,你不是,你是忠于吾国的,我们只是被必国沐亚算计了。我不走,我不能走。”边魅狠狠地摇着头,她如今虽说无计可施,但是绝对不会卖了他以求自保。 【吾大来了!】 闻言,边魅两手撑着地往牢房后面躲了躲,她不想让赵莫深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就像小时候玩儿刀片儿划破了手指不想让家长看到自己冒血的手一样。 那句话,那句咒骂,犹在耳畔。 他说,“你若是懂事,就不要节外生枝,按时同我一道出去这劳什子世界。在这里我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小魅!” 赵莫深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边魅的那一瞬间,心中还是猛地一痛。 不过是半月未见,她如今头发零散,额间若有若无的伤,双腿膝盖处衣裳被磨破,血肉袒露出来,在牢房的一个角落蜷缩着。 边魅张了张嘴,终是忍下嘴边的委屈,惨然一笑,“你若是着急就在吾都好生等着,时机成熟就出去,不必管我。” 虽说不知道她话中是什么意思,顾林一还是看不惯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着剧痛抬起头对上赵莫深的眼睛,“若是为了伊天的事,不必怨她,伊天也是陷害太子的人,他意在乱天下。” “为什么不和我”话问了一半,赵莫深才想起来,她和自己解释过。 心中顿觉烦闷,赵莫深朝着狱卒吼道:“将这牢房给我打开。” 一旁的狱卒往后退了两步,十分为难,“回禀世子,太子殿下下令,此人乃是叛国重犯,任何人不准接近此人。” 赵莫深伸手抽出腰上的佩剑,寒光一闪,猛地砍断了那锁,而后将剑一把插在地上,“你可看清楚了,此剑是皇上钦赐,挡我者死。若是实相,便去将顾林一背出来。” 那狱卒深知世子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又见宝剑出鞘,当下已经吓走了半条命,只得唯唯诺诺点头道:“是。” 赵莫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边魅面前,“我说了,让你好生在吾都呆着,你又不听话。” 本想将抱起来的手一顿,转而蹲在她面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莫不是真的对那赵逸泽生了情愫?” “是啊,我和你说过许多遍,你怎么不信呢?”边魅无力地笑了一声,气若游丝。 赵莫深盯着她看上许久,才呐呐地自言自语:“我本以为你满心是我。” 边魅身体骤然一僵,他竟然知道。 她本以为他不知道。 原来他知道啊。 知道自己曾经这么卑微的喜欢。 那么那句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边魅虽说粗心大意,可是对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特意放在心上,自然也包括这句“不经意的调侃”。 不过瞬息的惊讶,边魅又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重复出他说过的那句:“我们的关系,就同你和沈如说过的那句,退一步不至于粉身碎骨,进一步却叫双方都心生厌恶,可退不可进。” 说完这句话,边魅就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眼角一滴泪无声滑落。 阿吾,是她曾经以为遇上便是拥有全世界的人,那是她只要跟在他身后,阴天都会熠熠生辉的人,那是她曾经用尽了所有幼稚的手段去吸引的人。 …… “世子殿下让我们伺候她?一个叛国的奸细,也配让我们伺候?” “就是,凭什么将我们从王爷那边调过来啊!真烦。” “这女人都睡了一晚上了,怎么还不醒?” “什么风寒,搞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是苦肉计呢!哎!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 边魅昏昏沉沉的就听到这几句对白,奈何身子太沉重,像是压着千斤顶一般,动一动手指都十分难受。 忽然,胳膊上一阵刺痛,边魅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胳膊蜷缩在一处。 见状,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放下茶壶,双手插着腰阴阳怪气道:“呦,还活着呐?那就麻烦姑娘您起来,别装睡了,我们还赶着去看王爷呢。” 边魅艰难地坐起身来,忍下眼眶中的泪水,朝着那两个丫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你们去忙。” “若是早起,便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不是?” 二人将手上的布子随意一扔,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屋子。 边魅眼前一黑,撑着床滑坐在了地上。 赵莫深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这副颓然的样子,“地上凉,你怎么坐地上了?” 赵莫深没想到自己才走开一会儿,她就醒了,还坐在了地上,忙走过去准备将她抱上床。 边魅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蓦然起身自己坐在床上,忍下头部充血带来的眩晕,“我没事儿,顾林一怎么样?赵逸泽呢?他醒了吗?那解药有用吗?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孩儿呢?他怎么样?” “顾林一的伤我让人看过了,那孩子我也接出来了。只是,赵逸泽还在昏迷。” 边魅有些焦急地站起来,“还在昏迷?他不是吃了解药吗?为什么还在昏迷?难道解药是假的?我想去看他。” “不行。”赵莫深将她按在床上,神色无比严肃,“你不能再见赵逸泽,我不会再让你沦陷了。你好生呆着,我明日便将你送回吾都,之后等着老皇帝驾崩然后我们回去。” “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自由。”边魅用力掰着那两只像钳子一般控制着自己的手,奈何生了病完全使不上力气,只好放弃,“我不会沦陷,我答应你,一定会随你回去,我保证。你让我去见他好不好?” “不可能。” 边魅气急:“你,你也对赵央,对伊天,对廖莹莹生了感情,怎么只许你动情,旁人都要当和尚尼姑洗净六根才行吗?” 赵莫深见说不过她,索性一道答应了,无比认真地点点头,“对。是。没错。” 第64章 再次相见 边魅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也不同他抬杠,瞥过脸不再理会他。她就不信连上厕所他都亲力亲为地看着自己。 “我只是生气你的一意孤行,不听劝罢了。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旁人怎会有你重要。” 赵莫深垂着头轻轻说出这两句,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正过她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 “小魅,你有没有想过,你对赵逸泽根本不是喜欢。 你向来慢热,怎会信什么一见钟情?你若是因为在我这儿得不到回应就去找了赵逸泽,那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傻。”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一道突兀的响声,赵莫深正要走出去看,就听见一阵狗吠,这才停住了脚步。 边魅摇了摇头,“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任何人都替身,他只是他自己,一开始就是,我不屑成为别人的替身,又怎会随意将一个人当作什么替代品? 过去我喜欢你,但是这份感情已经慢慢消失了,你有沈如,骄傲如我也定然不会去做什么死缠烂打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一回头,发现当初那个对你用情至深的我就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我就像爸爸妈妈希望的那样,将你当作是哥哥。” 边魅的话很平和,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年代久远的故事,并不感动,却像是撕开了许久之前亲手尘封的记忆。 类似的话阿吾听过许多次,从前渴望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 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魅儿。” 赵莫深刚想阻止来人进来,就见身侧一道人影闪过,方才还在床上端坐的边魅此刻已经扑了出去。 边魅生生在赵逸泽身前顿住了脚步,暗暗忍下膝盖的疼痛,“泽哥哥,你好了吗?” 赵逸泽笑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那你听听我还有心跳吗?” “沉稳有力!”边魅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弯着眼睛浅笑。 “你胳膊” “怎么了?”不知所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边魅忙将胳膊藏在身后,还是晚了一步,被赵逸泽半路截胡了。 赵逸泽伸手将她湿漉寒凉的袖子拉上去一些,见到那片红肿时眉头皱了皱,薄唇微启,挤出几个字:“谁干的?” 后面的赵莫深不明所以,快步上前拉过那只胳膊左右看了看,也皱眉杵在边魅面前,“怎么弄的?” 边魅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辗转这二人的手中,而后又回到赵逸泽手中,嘿嘿一笑将那历经沧桑的老胳膊收回来用袖子遮上,“方才自己撞到了茶壶,一会儿我去上药,晚上就没什么事儿了。” 那两个丫鬟忠于赵逸泽,她不想他为了自己伤了吾国人的心。便是天大的委屈,她也得生吞下去。 “我确实是那个鬼未道人。”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边魅一字一顿地对赵逸泽说出这句话。 若是让他从旁人口中得知,不如从自己嘴里知道。 只是,话刚说完,边魅还是有一些后悔的,毕竟这件事她不能轻易逃脱干系。 有些紧张,又害怕他失望伤心,边魅往后退了两步。 “我知道。” 像是出现了幻听,边魅忙看向赵逸泽,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他说出来的,毕竟此刻他脸上不但没有什么诧异或是生气,反倒有几分笑意,笑意还有些大? “你掉下来的第一日我派人去必国打听到了有个从天而降的鬼未道人,便猜到了是你。 后来本想快些打退必国军队,将你这吉祥物讨回来,不想你先将顾林一帮我救出来了。当时我也是轻敌,这才中了沐亚的奸计。 我向来知道你喜欢办男装,这次竟然这么聪明扮了个道人,当叫我刮目相看。” 这男人竟然该死的睿智! 边魅当下就有些飘飘然,腿伤也不疼了,脑子也不晕了,只想把眼前这个好看的犯规的男人吃干抹净。 “若是没有沐瑶公主相救,你可还有命同她谈笑风生?”一个男子冷着脸从门外进来,抱拳作一个揖,“王爷,沐瑶公主给你煮了药。我们回去。” “淄博。”赵逸泽皱眉将他拦后一步,而后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 不得不承认,听到沐瑶二字,边魅心中像是被人没根扎进去一个纺锤,偏生还是绝对不能拔出来的那种。 只得装作十分大度地往外推赵逸泽一步,“你喝药,先去喝药。” 赵逸泽纹丝不动地立着,一手禁锢着她推着自己的手,“你先告诉我你额头和腿伤是怎么回事。” “我,我乘马车回来,结果从马车上掉下来,正好摔在了石头上,就成这副模样了。”为了配合自己的说辞,边魅还拍了拍脑袋,表现的十分懊恼,“你快去,药凉了就苦了。” 凝神在边魅脸上看了一会儿,赵逸泽才摸了摸她的头,“我明日再来看你。” 直到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消失,边魅才有些颓然地就地坐下来,眼睛干涩,十分不舍。 “三跪九叩去讨解药,怎么如今却不说了,哑巴了?” 赵莫深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言语发冷又不无讽刺。 边魅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的?” “同你一起的那个男商人,他昨天见我第一眼,就求我救你,说你为了吾国王爷三跪九叩一整夜讨解药,说你不是什么奸细。” 边魅这才点头躺下。 赵莫深坐在她床边垂眼看她。他认知里,边魅从来都是个但凡受一点儿小伤都会大哭小叫一整日的人,如今竟然屡次三番掩盖下心中的委屈。 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小孩儿? 边魅吃过药之后便闭着眼睛假寐,许久,久到天色暗下来,才逮到机会—— 赵莫深终于出去了! 休息了一整天,她的脑子里的晕眩也好了许多,腿上的伤口虽说还有些疼,但也习惯的差不多了,边魅神清气爽地往出蹦哒。 “系统。” 【怎么啦?】 “帮我看看赵逸泽的住在哪儿。”边魅边说边跑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这】 老系统万分为难,显然是赵莫深打过招呼了。 “你这怎么死脑筋呢?此事过去我和阿吾又是好兄妹,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个系统,还不赶紧巴结巴结我左右逢源,等着自取灭亡吗?”边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下把老系统哄的一愣一愣的。 【在城东。你这出去就被外面把守的士兵撕了,吾大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安生呆着。】 边魅点了点头,顺带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用一个木簪子插着,而后凑近老系统一些作一个威胁的手势,“你如果敢告密,你就完了。” 老系统风中凌乱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感觉憋屈。 即便是膝盖受伤,边魅还是尽量加快脚下的速度,在老系统的帮助下小心地绕过守卫,这才有惊无险地到了赵逸泽的府邸后面。 边魅松了一口气,双手撑着翻墙进去,奈何膝盖用力便钻心的疼,当下又沁出一些血,染红了衣裳。 在地上缓了许久,那疼痛的感觉才轻了些。 忽然一阵丝丝缕缕的琴音自夜色中响起,边魅脸上不由得染上开心,看来他恢复的不错,起身循着琴音而去。 “殿下,这是我熬的红豆粥,第一次煮,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试试。”听着这道喜悦漫溢的声音,边魅推木窗的手像是碰到了针芒,硬生生在空中顿住。 第65章 逛花灯会 本以为听他弹奏是自己的专属特权。 原来不是啊。 但是沐瑶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首曲子而已,没什么关系的。 边魅想要笑一笑表示自己的大度和通情达理,可就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反倒眼眶还有些发热。 终究是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无功而返。 走在回去的路上,边魅还是忍不住小声哽咽了一句:“可是这是大晚上呀,不得不得男女有别吗?而且她为什么大晚上也会在府上?” “什么人!” 边魅被这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跑,奈何膝盖受伤,实在是跑不快,还是被那守卫擒住了。 “你?” 听着守卫略微不屑的声音,边魅狠狠打了一个哆嗦,“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放我走。” 那守卫拎着边魅的胳膊咬牙切齿地嘲讽道:“你这恶毒的女人,让我军士气大伤,还敢收买我?” 胳膊上被烫到的那一块儿肉虽说上了药也不可能如此神速恢复,如今被这守卫用力捏着,当即钻心地疼,两条泪唰地喷涌而出,“你放开我,放开我” “砰”。 边魅一惊,忘了挣扎,只见那守卫翻了一个白眼儿倒向自己,忙侧一步躲开他,自然也看到了拿着胳膊粗的棍子的齐恒。 “你怎么在这儿?”边魅忘了擦眼泪,看着同样落魄的齐恒。 齐恒一脸神秘莫测地拉着边魅往隐蔽处走,“今天澄湖有灯会,我们去看看。” 绕过一条条乌黑的小路,直到边魅心里打鼓此人会将自己卖掉的时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而后像是抽线一般,那光越发明媚起来。 静湖被河灯的光染的格外明朗,波光粼粼,街市人声鼎沸,小贩们当街吆喝,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像是回到吾都一般,边魅方才的沉闷很快就消失了,跟着齐恒在小摊儿上四处转着。 “嗷呜!” 见边魅被吓了一跳,齐恒这才将脸上的老虎面具摘下来,眼神中尽是赤裸裸的嘲笑,“胆小鬼。” 边魅气不过,伸手就要在他脸上摘那个面具。 齐恒忙后仰躲开她的手,“哎!”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抢我的做什么?”齐恒在小摊儿上又找了一个兔子面具盖在边魅脸上,“这个适合你。” “是吗?这个好看吗?”边魅带着面具在小摊儿的铜镜面前左右晃了晃脑袋,果然感觉还不错。 “就剩下最后一对儿了,二位若是喜欢,给你们算便宜些。”妇人看着这两个面如冠玉,长相周正的男子十分喜欢。 “我”齐恒脸色有些微的窘迫。 他如今除了外面穿着的这身儿衣裳还能看之外,实在是落魄至极,就连簪子都没有了,用一根布条裹着头发 他的银子都在必国散尽了,这边魅当然知道,但是她也是一脸的窘迫,附在齐恒耳边悄声解释:“吾国和必国的银票不同,我害怕暴露索性将那些银票全都毁掉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钱买这些玩意儿。” 二人在小摊老板的注视下缓缓放下那两枚面具灰溜溜地离开了。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一路上二人目不斜视地走着,生怕自己一个自制力不强就当起劫匪来了。 是以花灯会被二人逛成了饭后散步。 望着路边的灯笼,边魅强打起精神,在齐恒肩膀上十分豪爽地垂一下,“你我可是曾经腰缠万贯的人,怎么能离乡背井就变得如此落魄了?哥哥带你吃香喝辣!” 在齐恒的注视下,边魅手一拍,对一旁的花灯商贩朗声道:“老板,我在你这儿赊十个灯,半个时辰之后多还你一成怎么样?” “你放心,若是我还不起,我便将弟弟许配给你家的姑娘做个上门女婿。” 齐恒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被这女人以十一个灯笼的价钱卖了,赶紧抗议:“哎你怎么!” “好!”老汉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胖姑娘就高声喊了一句,而后万分娇羞地看着齐恒。 “得勒!”边魅取过一旁的笔墨,在那灯笼上落下一朵莲花,一旁提上一句词,便是一个十分雅致的花灯。 一边又高声吆喝着:“灯笼,我们家的灯笼独一无二,卖灯笼喽!” “不错啊!我还未曾见你画过。”齐恒笑着举起一个花灯左右仔细观赏。 边魅头也不抬,手上迅速落笔画着不同的样式,随意打道:“哦,我在你的赌坊画过。” 齐恒手一怔,“赌赌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话的边魅眼珠子溜溜地偷偷看他,正好对上后者审视的目光,索性就摊牌了,“赌坊招画师那日,我去画了十几个。” “”齐恒叹一口气,十分正经地劝诫她,“赌坊我关了,你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厮混了。” 边魅晃着脑袋傲娇地“哼”一声,“你管我。” 懒得理这女人,齐恒给她留了一个白眼儿,坐在后面的亭子上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来。 乐声悠扬,不媚不俗,反倒十分高雅,衬着这月色和被河灯点亮的湖水更加幽静圣洁。 清新脱俗的花灯,貌比潘安的美男,清雅悠扬的乐声,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往过流动,一时间最西边儿的小亭上围了一堆人。 边魅脸上冒汗,落笔的空隙朝着老汉喊上一句:“大爷,收银子!” 那老汉本来还有些嫉妒她的生意好,听着这句话当即带着自己的那些空白灯笼跳过来,“这些也都给你!” 边魅笑吟吟地答他,“好。” 画了好一会儿,边魅也累了,这才停了笔,散了意犹未尽的众人,和老汉分了属于自己的银子直奔方才看上的面具。 好在那小贩还没有把那两个面具卖出去,二人心满意足地给了银子一人一个戴上。 看着齐恒脸上像孩子一般的欣喜,边魅想起之前的广烨也是这般,又来了心思逗他,凑近他一些挑了挑眉,“姐姐好不好?” 感受到一阵气息贴近,边魅也没有多想,直到脸颊湿湿凉凉的,才一惊,手中的面具落在了地上。 “我们回吾都好不好?”齐恒俯身捡起那枚面具递给她,十分认真地问道。 “魅儿。” 赵逸泽? 边魅从齐恒手中接过那个面具,惊魂未定地看着身着便衣出现在闹市的赵逸泽,“你,你怎么来了?” “我扰了你的好事?” 这声音极冷,像是要将边魅原地冰封一般,边魅想要抬起来的脚就那么粘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66章 托付二字 “没有。”边魅干巴巴地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何解释。 赵逸泽在齐恒身上扫了一眼,抱起边魅大踏步地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齐恒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直到二人没入人流,才怅然若失地叹一口气。 她笑一笑都能在自己心中生出一朵花儿来,怎么能轻易忍得住这蠢蠢欲动的情愫? 马车里。 边魅想问他为什么会给沐瑶弹琴,为什么大晚上的沐瑶会出现在他的寝殿,为什么他这会儿又会在这儿,但是不知为何,就是问不出口,坐在赵逸泽身侧静静地呆着。 看着边魅小小的挤在一边,赵逸泽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凑近些,那边儿冷。” 闻言,边魅忽地抬头,见他再没有什么旁的话,又蔫儿下来。 赵逸泽见她这副颓然的样子有些心疼,声音还是有些冷:“不解释解释?” “发生了什么你都看到了,我还解释什么?”边魅将头靠在车窗上,透过车帘儿的缝隙得以窥视外面的闹市。 “魅儿,你究竟怎么了?” 话音落的同时,马车逐渐驶出闹市,外面也陷入一片漆黑。 边魅回身紧紧搂住赵逸泽,狠狠咬着他的唇,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后者心头涌上一阵酥麻,抱着她的腰,轻轻回应。 直到有些头晕,边魅才侧过脸在赵逸泽脖子上蹭了蹭,“让我动情的人,起码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个举动,先前看到她同旁人牵手同旁人笑的不快都化为乌有,赵逸泽完败在了这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他从前自诩风流君子,可自从遇见边魅,美人儿散了,君子的称号也保不住了,什么大义什么名声他都不要了,这个女人一嗔一笑,什么生气都无所谓了。 “系统。” 【啊?】 【啊?】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用”了的老系统卯足了劲儿在边魅的耳边大喊一声,【啊?】 “吵吵什么,别打扰我。” 【这只是一瞬,你拥有的只是他的一瞬而已,和你那些日子随手画的画儿一般,没什么区别。】 边魅这才松开赵逸泽,“好想这马车一直就这么驶下去。” 【切,想什么呢?】 鬼魅一笑,边魅一拳将老系统揍飞出马车。 马车又开始颠簸,赵逸泽的呼吸声又轻轻的刮蹭着空气。 “魅儿,说实话,你的腿伤是怎么来的?” 边魅眼神在暗色中闪烁一下,双手轻轻放开赵逸泽的脖子,“是摔的啊。” “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什么,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赵逸泽循循善诱,无比的认真。 “嗯。”边魅不走心地应着,将脑袋靠在他脖颈处轻轻蹭着。 赵逸泽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她只要靠近就能闻到,而这味道恰好可以让她十分的安心,像是一切的毛燥不安都化为乌有了。 “泽哥哥,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和太子,还有必国公主。” 闻言,边魅噌地坐起身来,“他们在一起?你怎么能留他们在一起呢?” “放心,我让廖淄博护送他们回去,不会有事。” 恰在此刻,马车也正好停了下来,边魅下意识地掀起车帘儿望了望外面,就看到赵莫深冷着脸在门口站着。 边魅立即将车帘儿放下来,登时吓得魂魄飞扬,“坏了坏了,他不让我见你,完了完了,我从后面走,然后绕过去。” 见她就要从车尾跳下去,赵逸泽伸手将她拉回来,“我同你下去,走。” “虽然但是”边魅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走,毕竟我这段时间还要将你托付给他。”赵逸泽率先跳下马车,而后将她抱下来。 边魅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尽是不舍,“你不再休息两日吗?” “若是拖的久了,耗粮草就越多,我须得速战速决。”赵逸泽耐心嘱咐她,“无余城周边都有小城护着,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你就在此处安生呆着,等我回来。” “我不能跟你去吗?”边魅抱着他的胳膊小声央求。 不等他反应,赵莫深大踏步地走过来将边魅拉在身后,不给她留一丝余地:“不行。” “阿莫,我们谈谈。”见手中的人儿被拉走,赵逸泽也不怒,神色平淡,也没有什么叔叔自居的感觉。 “那我去下厨。”边魅踌躇了一会儿,准备给他们一个空间。 “你哪会下什么厨?”赵莫深将她拉住,“油烫到又得疼两日,好好呆着。” 边魅叹一口气,将那只手拉开,对赵逸泽摆一摆手,“我去了,你们聊。” “你……”赵莫深说着就又要将她拉回来。 赵逸泽忙制止了他,回头和边魅点点头,“小心些。” 赵莫深虽说心有疑惑,也不便再阻止,就由她去了。 “她比你想的要更坚强勇敢,更聪明机智。”赵逸泽直直地对上赵莫深的眼睛,“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显然没有想到赵逸泽会问出这个问题,片刻震惊后,赵莫深装作听到了什么奇闻妙谈,“六叔,你这是什么话,莫不是魔怔了?” 盯着赵莫深看了许久,赵逸泽才作罢,“你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了。我明日出城,你好生照顾好魅儿和顾林一。” 赵莫深没有回答,反而脸上染了几分不可思议,“旁人都骂她叛国,你竟然真的这么相信她。” “她虽说任性一些,但是骨子里有一种骄傲,她不屑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同样的,我也相信你,所以这几日将她托付给你。” 听着这托付二字,赵莫深没来由地想笑,托付,何曾轮的上旁人同他说? “回京之后,我会娶她。”忽视他脸上的嘲讽,赵逸泽浅笑着说出这句宣战意味十足的话。 这可能是第二个深海炸弹,连环轰向赵莫深,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是我的妃,六叔不是这等会觊觎自己侄儿妃子的奸恶之人?” “你能容得下我同她来往,却仍要将她绑在身边?”赵逸泽眉头紧蹙,心下十分怪异。 “她我们……”正愁解释不了,赵莫深突然灵光乍现,“我们联姻就意味着顾家和我站在一起,这虽说和情感没什么关系,但是必须这么做。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听他这么说,赵逸泽突然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这样吗?” 边魅笑吟吟地端着一盘菜在门口吆喝:“吃饭啦!” “还是太年轻,那黑暗料理是人能吃的吗!”看着大步走过去的赵逸泽,赵莫深脸上出现了深深的同情。 第67章 因为是你 但是又不好不过去,赵莫深提着千万个不愿意的大长腿磨磨蹭蹭才进去,此刻的心情和赴死差不多。 想当年他生病发烧躺在医院挂点滴,就是因为喝了边魅的一碗乌鸡汤,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出院了。别人看望病人送温暖,她看望病人直接送走啊! 终于迈过那道门槛儿,赵莫深看赵逸泽面色如常地吃着饭菜,他当下就相信了这个男人对边魅情深似海,这东西都能吃的如此享受,没有爱入骨髓的疯魔绝对不行。 边魅正准备看看他怎么还不进来,回头就对上赵莫深的便秘脸,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就想整一整他,看他还敢不敢再小瞧自己。 “泽哥哥,刚才的盐和糖罐子上面没写是什么,我凭运气放了一个,你觉得怎么样啊?不行,等一下,让世子殿下来,世子殿下定然一晚上都没有吃饭了,让他试试。” 边魅笑眯眯地将赵莫深拉过来,将他按在凳子上,十分贴心地给他夹了一大块儿放在碗里。 赵莫深五官夸张地苦笑着,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这个王爷毕竟金贵哈,我试,我试就我试。” 夹了许久,它就是夹不起来,手抖啊!心儿抖啊! “这个色相不错啊,这个不愧是丹青画的惟妙惟肖的,就是不一样,呵呵。”赵莫深眼睛时不时瞟一眼边魅,只求她大发慈悲放过自己。 一旁的赵逸泽将筷子放下单手撑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盯着边魅看,看她脸上的狡黠,看她的任性,看她肆无忌惮地笑。 他感觉得到,她的失意,她的欲言又止,但是却无从得知这缘由。 “哈哈!怎么样!”见赵莫深的脸色变了变,边魅捉弄成功,乐的一蹦三尺高。 赵莫深虽惊讶于她的厨艺,现下见她这副夸张的模样也忍不住吐槽:“至于么?” “让你经历一次死生的转圜也不过如此了,怎么不至于。”边魅哼一声,扭头准备给赵逸泽添菜,却见后者一脸痴迷地盯着自己。 边魅放下筷子,用手指肚子在他薄唇上轻点一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赵逸泽这才回神。 边魅兴冲冲地打开最中间的一个小盘子,“当当当当,我给你做的小蛋糕。” 看到久违的现实食物,赵莫深咽了咽口水,伸出筷子就准备抠一块儿下来,“哎呦,怎么还会做小蛋糕呢?” 这句轻佻的调侃砸在边魅心里,还是十分难受,她笑容有些僵。 赵逸泽眼疾手快地将那块儿蛋糕拿开,突然变得十分斤斤计较,“菜都分给你了,这小东西是我的。” “哎,你怎么”赵莫深讨了个空,回头正准备和边魅抗议,就见后者脸色有些难看,举着筷子的手一僵,低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他怎么忘了,她给自己做过啊。 当着师娘的面儿手下,然后看都不看一眼连着盒子一块儿丢掉的,就是他啊。 而这些,边魅却不知道。 她研究烘焙,每天早起给他准备小蛋糕,然后挑最好看的盒子装着送给他,曾经那份卑微又傲娇的喜欢啊,竟然被人弃若敝履。 心有些冷。 目送着赵逸泽离开之后,边魅才卸下脸上的笑容,一言不发就准备离开。 “小魅。”赵莫深的声音有些焦急。 但是叫住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自己先前不喜欢她的任性是真的,扔了她送的那些东西也是真的,如何解释? 边魅轻轻笑了笑,“不必内疚,那些东西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从前不懂事儿,还总是缠着你,给你造成那么多的困扰,现在想想真的有些幼稚。对不起。” 赵莫深听着最后那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有预感自己将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可是他竟然还有些不舍,当下三两步上前拉住她,“我和沈如没有关系,我和她只是一同创业罢了。” 话一出口,他也有些发怔,当下忘了要说什么。 “嗯。”边魅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莫深颓然地坐在地上,他这是对边魅动了情吗?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抹灭了,“不可能,怎么会呢,我看着她和赵逸泽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没有半分异样的感觉,怎么会呢?” 紧接着,赵莫深摇着头又哭又笑,一把将身后的桌子掀翻在地。 他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赵逸泽以及这个世界都是虚构的,自己抬手就能毁的一干二净。可她,在这个薄情的夜,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 “没关系,我回去,回去将这里的一切抹去,就会恢复如常了。” 他喃喃自语,这才算是给了自己一些些的安慰。 边魅悲哀的不是他的反应,而是自己的曾经。 曾经的那个自己,每天都给自己虚构出一个个小小的幻想,幻想第二日他也会英雄救美,他也会在别人找自己麻烦的时候挺身而出,他也会带自己去见他的朋友,幻想他带着一捧玫瑰和自己表白。 没想到,面上那么亲和的阿吾,竟然这么绝情。 更悲戚的是,这么多年了,她都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原来无论好的坏的,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 边魅自嘲般笑了笑,径直往顾林一的住处走,打算在他那儿将就一晚。 好在顾林一住的厢房在府中不算偏远,她走两步也就到了。 然而侧头之间,边魅抬头便见赵莫深从厢房走出来,忙隐入夜色中将他躲过去。不料闪得急了些,膝盖处顿时钻心的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直到他走过去,边魅才从墙后面出来。 刚要进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边魅眉头紧皱,以为又是守卫,扯过一边的木板就准备砸过去,回身见到那张脸时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凶器。 “阿吾,以后你不必为了我爸爸这么这么关心我了,我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孩儿了,我长大了,不再需要你保护了。” 边魅一脸平淡地说出这话。 落在赵莫深耳中却字字诛心,他想要抓着她,伸在空中的手却始终落不下去,只是慌乱地解释着:“不是,不是因为师父,我护着你关心你也都不是因为师父,只是因为你是你。” 听着这话只觉得万分讽刺,边魅蹙了蹙眉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第68章 落入窘境 “魅儿,魅儿。” 边魅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来找顾林一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也就没有打扰他,靠着桌子眯了一晚上。 “哥哥你醒啦!”边魅没心没肺地看着顾林一傻笑。 边魅的那两个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也不是凭空就能有了的,顾林一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你怎么了?” “没” 还不等她说完,一道不善的声音横空响起,“呦,魅儿小姐醒了?醒了就和我们去扫一扫院子,人手不够,劳烦您了。” 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盛气凌人的妇人,边魅耸了耸肩,眯着眼睛挤出一个笑脸,十分的谄媚,“好,就来就来。” “魅儿。”顾林一叹了一口气,挣扎着要起身。 边魅忙过去将他拦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你何曾” 猜到他要说什么,边魅及时制止他剩下的话,转头对着那妇人又是万分明媚,“走姐姐。” 这些人心中有气,她知道,如今恨惨了他们兄妹二人她也知道。 不如主动承接她们的不痛快,这样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这些人在背后放冷箭,少衣少食事小,若是在顾林一的药上做手脚,可就真的完了。 妇人见她还算实相,心情好了一些,还算此人有悔过之心。 将边魅带到一个破败的院子里,翘着兰花指在四处指了指,“这处院子,那些衣裳,那些柴火,就劳烦姑娘了。” 边魅一一点头应下,笑吟吟地送走妇人。 院子里的土灰,水盆里的衣裳,茅草旁的柴火,无一不是成堆的呀。 边魅皱着眉头十分的苦涩,也只好拿起扫把任劳任怨地扫着。天气寒凉,不多时手指已经有些麻木了,冻得红通通的。她只好用胳膊夹着扫帚一下一下扫着。 “真是好在我身体素质过硬,不然我就没了。”边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苦中作乐。 【害,吾大什么身份,你这娃怎么这么傻呢?我帮你去跟他说。】 闻言,边魅腾出一只手将那老头凑着后脖襟拎回来,“你敢跟他说,我就灭了你。” 【你以为你是灭霸吗?动不动就灭灭的。】 老头虽说嘴上抗议,身体却是半步都不敢再动弹。 可见边魅对他的阴影之大啊 “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毕竟我和你们吾大可能就不再来往了,你也不必担心折在我手上。我也不能轻易决定你的生死。”边魅也觉得这老头对自己的害怕有些过分了。 老头也不问为什么,登时就觉得自己的尊严又能找补回来了,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系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傲娇又有了。 【老朽走了,需要休息一会儿,你不要随意打扰老朽。】 边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儿,“去去。” 扫院子,好不容易都扫完了,边魅才认命地坐在水桶旁边搓衣裳。 不得不说,相比起扫院子,洗衣裳绝对是一个技术活,她在现实中除了袜子和内衣内裤自己洗,别的都交给洗衣机,如今呢? 洗衣机都不说了,这“洗衣粉”黑乎乎的,连沫沫都没有。 在一件衣裳搓了有半个时辰,边魅才将它提起来放在另一个盆里。 “干什么呢!” 听着身后的这么一声尖锐的吼叫,边魅噌地吓了一跳,往后一仰掉在了地上。 “这都中午了,大小姐,你就洗了这么一件儿衣裳啊?!”妇人指着那件儿被搓的泛白的衣裳怒不可遏,伸起手中的鞭子就落在边魅身上。 边魅本能地伸手去挡,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手指上,本就在冷水里泡了一上午的手当下就像断了似的,疼的她捂着手指在地上翻滚,眼角冒出几滴泪来。 妇人也是吓了一跳,毕竟顾林一兄妹二人是世子护下的人,她就这么打了,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一个罪臣家眷罢了,她还使唤不得了?将边魅从地上提起来,“你给我起来,装什么装。 疼吗?啊?你告诉我,疼吗?” 边魅含着泪摇摇头,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倒是死不了的。不过我饿了,干活儿也得吃饱不是?” 妇人见她也不是个反骨,心情顺畅不少,“活儿没干多少,就知道吃。跟我来。” 边魅松了一口气,按下不住颤抖,红肿不堪的手。 妇人给了边魅一盘小菜,两个馒头,一碗面汤,也算是不错的了。 边魅蹲在灶台旁,双手捧着汤碗汲取着这点儿微微的热量,扭头问那妇人,“我哥哥吃过了吗?” “早送过去了,我们啊,好生伺候着您二位!”这话中尽是讽刺,就差把叛国二字说出来了。 边魅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问:“那他的药也送过去了吗?” “大夫只抓了一天的量,我们不可能自掏腰包去贴补什么。” 这话,十分凉薄。 边魅紧了紧拳头,声音中难以抑制的哽咽,“他带兵打仗三年,在寒兵铁刃中保家卫国,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为了一个被诬陷的罪名,你们怎么能这么绝情寡意?” 妇人一愣,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落在边魅身上。 边魅紧紧捏着那只手,一把将她扔在地上,“我看你还算是个有地位的,好生看着我哥哥,我去买药。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离开的时候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要你血债血偿。” 边魅说完也顾不上吃东西,神色十分焦急地大步跑出去。 顾林一在必国的水牢囚了许久,又受了鞭刑,若是不好好吃药恢复,再健硕的身子也挨不住啊。 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边魅有些后悔,若是早知如此,昨天就应该画上一整晚的灯笼的。 自己还能怎么赚钱? 眼光聚焦在身后的一个酒楼,边魅沉了沉气,提起步子向里面走去。 顾林一早上就没有吃药,她需要快速赚钱,只能来这种大酒楼试试。 “客官,您想吃点儿什么?”一个小二脸上带着一些不确定询问道。 边魅一脸的窘迫,“我,你们这儿缺厨子吗?” 闻言,小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对着门口守着的二人喝道:“原来是臭要饭的,你们干什么吃的,打发出去!” 边魅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着小二连连鞠躬,“我做的饭还可以,大哥你试试再拒绝?” “我只是个小二,这事儿我们掌柜的说了才算” 小二还没说完,一声杀猪般的声音透过他直戳戳地震出来:“小姐!我可找着你啦!” 第69章 留在府中 看着眼前明显不太可能出现的人,边魅怔在原地忘了动作。 孙布将手中的鸡腿儿递给小二,顺带把油抹在他身上,才快步跨过他撑着边魅的肩膀使劲儿晃了晃,“小姐,小姐!我是小布啊!” 此人正是边魅在苍梧匪寨收服的那个汉子,孙布。 边魅快要被晃得散架了,这才如梦初醒般推开他。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孙布目光落在他提起她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只无力耷拉下来的红肿的双手,抬头再看边魅,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整个人无比憔悴,哪还有从前半分活力? 孙布登时火冒三丈:“小姐,谁干的,你怎么” “孙孙先生。”一旁的小二在掌柜的眼神胁迫下,如履薄冰地出言提醒道。 孙布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大呼小叫的,外面准备进来吃饭的客人止步不敢进,里面的客人也有几个被吓得兴致全无。 “干啥!?”听那个势力的小子叫自己,孙布怒瞪回去。 小二捂着腰陪着笑脸,“掌柜的特意吩咐给您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您一路风餐露宿,也饿的不轻,不如进来吃。” “昂。”孙布刚白了那小子一眼儿,而后又小心地掺着边魅,“小姐,进来说话。” 边魅摇了摇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没时间了,你先借我点儿钱,我回吾都之后必定重谢。” “我身上就剩下这么几个铜板儿了。”孙布也有些窘迫,他从吾都赶来,那点儿钱基本上就都交代了。 边魅点了点头,叹一口气就准备往外走。 “但是咱们有这个啊小姐!”孙布伸手从腰上取出一张沾了油的纸,递给边魅,“小姐,这酒楼都是咱们家的,你直接问掌柜的要就行。” 边魅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张糊着油花的地契,赫然就是这家酒楼,“咱家还有这儿的生意?” “不是,这是少奶奶托我给你的,原本是她的嫁妆,说是出门在外也好给你个安身的地方。”孙布摇头解释道。 “还是月儿想的周到。”边魅脸上才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 边魅问掌柜的取了一百两,带着孙布去拎了一个郎中回了赵莫深府邸,直奔顾林一住的西厢房。 还没进去就听见一堆人的哭泣声,边魅愣了愣,快步进去,就见一堆人跪在地上小声抽噎。 心中一沉,边魅忙拉着郎中飞奔进去。 见床上的顾林一仍旧安安静静地半躺着,一旁桌上放着剩一些的药碗,边魅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藏在袖子里嗔笑着走进去,“哥哥,你吓死我了。感觉好些了吗?” “你的病也还没好,胡乱跑什么?”赵莫深从另一头出来。 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边魅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顾林一将她稳下来,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地嘱咐她,“魅儿,日后不要乱跑,若是被守卫拿了带到太子那儿去怎么办?” 边魅笑盈盈地攥着他的胳膊,“放心,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我今日便带你走。” 闻言,赵莫深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感觉到自己的唐突,他又补上一句,“若是走了,便是逃犯,日后怎么都洗不清罪名。” 边魅脸上的笑容凝固住,逐渐散开,染了无奈。她不能让顾林一多年来金戈铁马奋斗来的名誉毁于一旦。 “不怕,我们走。”顾林一伸手将边魅额前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虚名罢了,哥不在乎。” 边魅进来那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她红肿的手了,她藏的那一下更是令他无比歉疚。这城中的人咬牙切齿地恨着他们,自己如今走两步路都吃力,如何能护住她?若是出去能换她一时平安,他也认了。 看着他们兄妹情深,赵莫深没来由地有些厌烦,冷声道:“我受太子的嘱咐看着你二人,若是你们走了,我又当如何?” 这话,让二人都有些面容失色,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么无情的话竟然能从赵莫深嘴里说出来。 顾林一挣扎着坐起身,声音都有些急促,“魅儿本就不是我顾家的人,此事我一力承担,还请世子殿下放她出府去。” “众人都知道有个鬼未道人,怎么与她无关?”为了留住边魅,这是赵莫深最后的缘由,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便再不愿意放她走了。 说完,赵莫深头也不回地出了厢房,朗声道:“若是看不住人,我便砍了你们。” 听着这话,边魅也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变得这么可怕。 “小姐。”目睹了这一切的孙布走进来询问边魅的意思,他不知道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她从前是那么不可一世,如今的颓然显得这么不真切,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边魅摆摆手没有回答他,给了郎中一些银子,“麻烦您了,请回。” 顾林一拉着她的胳膊,不顾边魅的抗拒将那袖子提上去,露出她通红殷血的手,脸上尽是苦涩,“魅儿,郎中正好在这儿,让他帮你看看,我也好放心。” 还不等边魅说话,孙布就将她按在凳子上,“对对对,小姐你的手,若是废了日后还怎么作画。” 郎中一路跑来,这气儿刚喘匀,就被孙布一把拎在边魅面前,看着面前粗壮的汉子敢怒不敢言,只好颤颤巍巍地摊开那只红肿的手,在孙布铜铃似的怒瞪下小心翼翼地上药,而后一丝不苟地帮她包扎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郎中抹一把汗,“我就先告辞了。” “你干什么干什么,望闻问切,你这还没切脉呢!”孙布扯着郎中的药箱不让他走。 边魅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放他走,我先前已经找郎中看过了,风寒也快好了,剩下的只是外伤而已,已经上药了。” “郎中都已经来了,也不差这一步,就看看。”孙布仍旧坚持。 边魅向来知道他认死理儿,也拗不过他,就由他去了。 “看!” 被孙布这一吼,郎中生生吓得一个哆嗦,险些跳起来,颤抖着搭上边魅的胳膊。 只见他原本还是神色如常,而后越发的诡异,最后惊讶得抽回手,“这这怎么会” 第70章 怀有身孕 “有什么事儿你倒是快说啊,扭扭捏捏的,快说。”孙布粗声粗气地催促着。 郎中受不了他这么吼,半条命都吓没了,索性一咬牙,“喜喜脉。” 孙布和顾林一皆是大惊。 “怎么可能,我们小姐还没姑爷呢,怎么会?”孙布抬起拳头朝着这个老“庸医”就要砸下去。 边魅却十分的开心,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些银子递给郎中,“先生好走。” 孙布的拳头就那么僵在空中,无处安放,看着那“老庸医”像是得了圣旨般拿着那些钱逃也似的离开了厢房。 “小姐,你怎么会?”孙布虽说向来知道边魅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见她这么不顾名节,也有些难以接受。 顾林一皱着眉头抬眼看她,满眼的难以置信,声音有些沙哑,“是六王爷的?” 边魅一脸淡然地点点头,“嗯,是。” 孙布忙跑过去关门,门关上之前还瞪了外面跪着的妇人丫鬟一眼,这才无比惊慌地走进来拉着边魅,“小姐,你,你这,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不传出去不就行了?”边魅试着轻轻蹦了蹦,想要感受感受腹中的小小生命。 孙布在原地干着急,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多此一举,“小姐,你这不行,你得再大力一点儿,这样孩子掉不了。” 边魅瞳孔骤然放大,往后退一步转身用缠满纱布的手护上自己的肚子,警惕心十足,“你干什么,别动!” 见他双手举在头顶不敢动弹,边魅才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我要好好留着。” “这怎么行?你怎么能留着呢?你”孙布仍旧在后面喃喃地劝她。虽说他是草莽出身,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姐竟然能比他还草莽,屡次三番地震碎他岌岌可危的三观。 像是想起什么,边魅脸上尽是严肃,“对了,此事不能告诉赵莫深,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若是他知道了,定然会阻止自己。想到方才赵莫深落下狠话的模样,边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孙布点头应下,安慰道:“这好办,我给郎中一些钱让他出城便是。” “你先去一趟,让他不要声张,过两日寻个由头再走。”边魅从身上掏出五十两银子给他。 孙布接过银子叹了一口气开门出去。 “你想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林一突然道。 边魅脸上挂着笑容,十分的开心,畅想中的未来是如此的明媚,“它本就是我期盼的。到时候我生一个小姑娘,我们订个娃娃亲,让她和念儿成亲,将来就是亲上加亲。” “嗯。”顾林一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终是不忍心打破。 此刻的边魅自然是没有察觉到,顾林一这个肯定背后的心理斗争。 顾家和世子有婚约,并且赵莫深见过边魅。到时候若是顾家交不出人抑或是让旁人顶替,他即便是以一己之力担下罪名,也定然不得好死。 即便是这样,他也认了。 若是能换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怎样都好。 【你,你怎么敢拿我寻开心。】 老系统撇着嘴十分地委屈,语气比先前还要怂上三分。 边魅左右环顾,见水杯上的热气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这才放心地应老系统一声,“怎么了?” 【你不是说和吾大一刀两断吗?感情是你单方面的一刀两断啊。】 老系统恍悟过来就想生气,仍是敢怒不敢言。 边魅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又耐着性子问他一遍,“怎么了?” 【吾大见我去找他,听我说我不跟着你,勃然大怒,一脚把我踢出来。】 老系统生意越发地小了下来,面容沮丧,灰溜溜的十分可怜。 闻言,边魅一把拎着他的衣裳,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老系统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听到什么?听到郎中说喜脉,喜脉喜脉!你!你不能怀孕,这生命体落地的那一瞬间你将会失去所有现实中的记忆,完全迷失在游戏里面。并且你有可能会被强制留下。但是你现实中的身体绝对撑不到你出去。】 老系统越说越害怕,最后整个人就像炸毛的哈士奇,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我得告诉吾大去。】 边魅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抉择,冷不丁听老系统来这么一句,忙将它拉住,“哎哎,等等,万事好商量不是,这么着急做什么。” 【没得商量,你会死的。】 老系统一把将她的手拍开,十分生气。 “但是我想生下来。不是还有你们呢吗?你们定然能把我救出去的,我相信你们。”边魅扯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哀求着小老头。 【你这娃怎么这么倔呢?你和那王爷是不可能的,你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可能有结果的。】 “我知道。所以想给他留个孩子,余生不至于太孤单。”边魅眼睛上蒙了一层雾,没心没肺地说出这句。 听她这么说,老系统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她沉沦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苦口婆心地劝她。 【吾大万事都依着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就不能看到他的好呢?便要执着于一个虚妄的人。】 边魅松开他,随手从桌上举起一个杯子摔碎而后抵在脖子上,眼中满是决绝,“你若是告诉他,我就来个干脆的。” 【得了,你那么鬼精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傻?】 老系统看都不看她一眼,无情吐槽。 边魅翻了个白眼儿将瓦片儿扔在地上,“给我两个月,就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就告诉他。” 【什么两个月,一个月我都嫌多。】 老系统皱着眉头嘟囔。 边魅叹了一口气,盯着肚子出神,“随你。” 老系统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索性闪身走了。 见地上的碎瓦片又恢复成杯子的模样,边魅才恢复方才的笑容,走过去准备拿着顾林一桌上的药碗去洗干净。 “小姐,小姐,我们来,您歇着。”早上对边魅横眉冷对的妇人一脸的谄媚取过边魅手上的碗,“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边魅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再没理她。 第71章 囚禁茅屋 这两日边魅都安安静静地读书作画,孙布寸步不离地守着,送来的饭菜他也第一个先尝一口试毒,定时定点儿地给边魅端茶倒水,他一个大汉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丫鬟用。 “小姐,此人你都画了百八十遍了,怎么也不见你换一个人?”孙布反坐椅子上,眼珠子四处转转小声嘟囔着。 边魅无奈地提唇笑着,轻轻将手中的画儿摊开放在另一边,才又拿了一张纸,重新提起笔望着孙布,“你就这副姿势让我画?” 孙布眼睛一亮,咧嘴笑着学画中那男子摆了一个手握水杯的姿势,调试了许久才使劲儿点点头,“小姐,好了好了。” 若说赵逸泽是贵气的公子哥,孙布就是拿错了酒杯的打虎英雄。 边魅落笔将他勾勒出来,再加以修饰,干脆将他手中那碍眼的翡翠酒杯换成了广口陶瓷碗,再用一叶花瓣将他脸上的黥记掩去,一个海棠树下酣畅淋漓,带有三分醉态的大汉跃然纸上。 “小姐,好了吗?”孙布举着杯子实在撑不住了,才苦着脸催边魅。 “好了。”边魅将那幅画像取出来上下看了一眼才满意地交给孙布。 后者却有那么几分的不太满意,“小姐,我拿的明明是酒杯,你做什么给我换成了碗,好不斯文。” 边魅被水呛了一口,俯着腰不住地咳嗽了半晌才缓过来,又是笑的前俯后仰,“你这样不好吗?何必执意于斯文?” “也,也行。”孙布上下端详了两遍,画中人豪放不羁,倒也飒爽,也能合心意。 见他终是不怎么欣喜,边魅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六儿不也是个莽汉,月儿不是照样中意他?你这样挺好,日后你若是也看上了哪家” “他如今可斯文了,出门都不赤膊了,日日缨冠戴着,绸缎穿着,宽袍大袖的,活像个儒生。站在镖局队伍里头鸡立鹤群的,人家都劝他,别这么穿,不然山匪来了第一个擒他。” 孙布一个人绘声绘色地叨叨着。 “应该是月儿让他这么打扮的,那他改了吗?”边魅坐下来十分捧孙布的场。 孙布就等着她这么问一般,当即笃定地摇摇头,“没有,他十分听他媳妇的话,他媳妇柔柔地说一声,他就马不停蹄地去办。” 边魅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低头收着自己的画儿,状似无意地问道:“日后你想做什么?” “跟着小姐。” “我终是要要嫁人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孙布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局促,像是认同了她的说法,又像是有几分不甘心,低头倒腾那两只杯子,“你嫁人便是,我又不能当陪嫁丫鬟,不会抢你的新郎官儿。” 边魅被这话狠狠地噎了一把,当下不知道作何回应,“随你。” “小魅!”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只有一人叫她小魅,边魅猜到来人就想躲,又无处可逃,只好硬着头皮见他。 赵莫深一脸兴奋地推门进来,“小魅,我们准备回去,回吾都去。” 边魅的心咯噔一声,面色土灰,“死了?”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应该就是这两日,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到现实中去。 边魅往后退一步,神色有些不自然,“既然还没有确定,那就再等几日不迟。” “回吾都等。小魅,我们回去就正式在一起,告诉师傅师娘,他们一定很开心。”赵莫深上前拉着边魅的手,不虚此行,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自然要好好地珍惜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们小姐!”孙布一手拎着赵莫深的前襟一手握成拳状就要落在赵莫深脸上。 见赵莫深的脸色越发阴沉,边魅忙将孙布拉开,“小布,我饿了,你去帮我看看有没有白粥。” “小姐!此人心怀不轨,我怎能放你一人在此?”孙布一脸的担心,边魅如今有了身孕,多少有顾忌,他就害怕她出什么意外。 边魅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我又不是废人,不会受伤。” 孙布瞪了赵莫深一眼,而后故意将门敞得大开,这才离开。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边魅静静地说出这句。 赵莫深叹了一口气,“小魅,若是你还在介怀那些蛋糕,我回去就学,学做各种各样的蛋糕,这都不是问题。” “我介怀的不是蛋糕,而是心意。至于对你的心意,也已经在你选择了沈如之后,我遇上赵逸泽之后,慢慢散掉了。” “我没有选择沈如,赵逸泽只是一个,一个游戏角色而已啊,小魅,你清醒一点儿!”赵莫深双手捧着她的脸,极力地想要在这张脸中找到她从前的痕迹。 “他不是。”边魅痴痴地望着远处桌上的那画儿出神。 赵莫深一把拉住她的手,“日后我不会再让你见他,和我走。” 闻言,边魅一惊,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阿吾疯了,他真的能干出来,抬腿就准备将他踢翻在地,就听赵莫深说:“顾林一可还在府上,你想清楚了。” 见边魅果真忌惮,赵莫深苦涩之余拉着她出了厢房。 边魅的眼睛被蒙上,只是依稀记得拐了几个弯儿,又走了一些路,过了许久,马车才停止颠簸。 忽然被揭开眼睛上蒙着的布子,边魅还有些不适应这光,拿手去挡,指间,一座茅屋赫然显现。 “我会恨你的。”边魅紧握着双拳,看着面前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赵莫深摇了摇头,“无所谓,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出去之后这里的一切你都会忘记。” 听着这两个字,边魅眼泪毫无征兆地扑簌落下,突然陷入无尽的恐惧,扯着赵莫深的袖子哀求着:“我不想,我不要忘记,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回去,我要找赵逸泽,我不要被关在这儿,你把我送回去”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沦陷下去了。”赵莫深将袖子从她手中拉出来,拦腰将她抱起来,大步向着面前的茅屋走去。 第72章 儒雅公子 “殿下,殿下?” 赵逸泽这才回神,随口应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他越发的心慌,心中没来由的不安,频频想起边魅那张小脸。 “外面有一人求见,说是叫孙布,已经等了一整夜了。”士兵恭恭敬敬地报告着。 慕名而来求见,自愿纳入离音王麾下的人很多,他从未见过一人那么的契而不舍,一整夜熬鹰似的盯着他。 “不见。”赵逸泽摆手叫他出去。 士兵也不好再劝,视死如归地出了大帐。 “我们殿下说了,不见。” 孙布等了一晚上,结果这小子就告诉他“不见”?当下就气急,反手一把拍在那士兵脸上,“你给我起开。” 赵逸泽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有几分奇怪,刚准备出去,就见一苍髯如戟,虎背熊腰的汉子朝着他走来。 孙布上下打量一番这个披盔戴甲,和画中只有脸相同的男子,有些不确定,“我家小姐中意之人就是你?” 赵逸泽随意看他一眼,而后转身坐在几案前,明显有几分不悦,“你是何人?闯我大帐所为何事?” 这气质也不同啊! 若说画中之人是温文尔雅的公子,面前之人身上尽是肃杀的寒气,哪有半分亲和? 孙布有些不确定,转过身去偷偷拿出一张边魅画好的画像打量他,这还是他走之前特意拿的,他只知道那人叫赵逸泽,也怕自己认错了人。 赵逸泽见大汉没了声儿,抬头看他,只扫了一眼,就被他手中的那画儿勾了心神,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那画儿,“此物从何而来?” “我们小姐画的。”孙布再次上下打量这个人,确实除了脸,和画中再没什么地方相像。 “魅儿可是出了事?”赵逸泽收起那画像皱眉看孙布,满眼都是担心。 也能叫出他们家小姐的名字,孙布如实道:“小姐被那个世子带走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来人!”赵逸泽紧了紧拳头,面色带有几分冷冽,抬腿跨过几案提笔写下几句话而后随意折起来递给进来的士兵,“将此信传回无余城。” 见他这一个动作之外就没有了,孙布也有些匪夷所思,“这就完了?你你不随我一同回去找那世子要人?” 赵逸泽手中的笔杆儿赫然断成两半儿,声音几多狠戾,“他自己会来的。” 孙布昨日一路听人说赵逸泽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抗敌,如何如何战无不胜,他还不信,私以为让一个文弱书生去打架还不如让母猪上树,没想到今日一见,此人眉宇间的冷冽将他吓了一跳,久经沙场的将士也不过如此了。 怪不得是他们家小姐能看上的男人,果然不是凡物。 “我若是投入你的麾下,需要什么条件吗?”鬼使神差地,孙布问出声。 赵逸泽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今晚就有一场仗要打,你若是愿意留下,就一同前去。” “好。” 孙布站起身向他抱拳作揖。 “在此之前先去和门外的副卫报到。” “”是他方才一巴掌呼地上那个吗? 天色渐暗,湖面上倒影着一艘小船的影子,像是一只孤叶,就那么随风飘着,在静谧的夜色之下显得有些悠闲。 孙布坐在小船上叹着气,他方才见赵逸泽威风凛凛地带领着大队人马从前面绕过去,本来还热血沸腾,谁知道他还没跟上大部队,就被人拽到这么一艘小破船上来,甚是憋屈。 “打仗就打仗,做什么这么苟且。”孙布瓮声瓮气道。 “一切听从军令!”这艘小船的负责人淡淡地飘出这句。 此人就是早上被孙布给了一巴掌的那个士兵。 按着资历来说,他比孙布要高一些,冷声下令道。 孙布既然来了这地方就得顾及军令,这点他知道,只好忍下心中想要将那小子一脚踹进水里的冲动。 小船悠悠地飘着,不过一会儿,就已经要奔着对岸去了。 见这些人从容地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孙布又有些着急,声音压低了都挡不住他的惊异,“你们你们疯了,岸上的岗哨看到了,城内的弓箭手会把我们射成筛子的。” “殿下已经准备了好几日了,就等着今日出击,万无一失,怕什么。”那副卫嗤笑一声,脸上全无畏惧之色。 果然,他们一行人安安全全地靠了岸,无一人阻挡,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扛着箱子来了冀城外,如入无人之境。 贴着城墙走了一小段路,到了四周的岗哨盲区,几人迅速将箱子中的梯子安在一起,而后贴着墙靠上去。 领头按住孙布,“你就不必爬了,你撑着梯子,而后去城门那儿等着。” 后者十分庄重地点点头。 等到孙布溜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与此同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士气高昂的呐喊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队人马,人虽不多,但是十分的精干利落。 “烽火台燃了吗?” “燃了。” “”燃什么烽火台,贼喊捉贼吗这不是?孙布完全摸不着头脑,跟着大队的人马上了城楼。 他带着刀还未杀敌,已经有人捆着一人出来,站在城楼上高声呐喊:“太守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翼城,就这么四两拨千斤地破了。 不多时,一大队人马奔腾而来,虽然是在黑暗中,那盔甲仍旧熠熠生辉。 “成功了,成功了!” 看清来人,孙布周围的士兵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城楼上扯着嗓子呐喊欢呼,像是见了他们的战神一般兴奋得不能自已。 “殿下大部分火力都放在东凉城,再加上前几日就昼夜派人打扮成商人在翼城外面泛舟,今日我们才没有引起翼城的注意,成功摸上城楼。 攻城而后点燃烽火台是为了扰乱东凉城的士兵军心,好响应殿下攻下东凉城。” 那副卫兴奋地给孙布解释着这位声名在外的离音王的谋略。 “一夜之间连攻两城,即便是顾将军也未曾有过此等创举啊!” 孙布暗暗地多看了下面那人几眼,这样的人,倒是也值得他家小姐如此钟情。 四周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赵逸泽却半分都开心不起来。他如今满心都是那个撩拨他心弦的女人,他自以为赵莫深可靠,才放心地将人托付给他,谁知道他竟然辜负了这份托付,还将人藏起来了? 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赵逸泽脸上尽是愁云。 第73章 又入狼窝 边魅双目无神地靠着茅屋的门坐在地上,这里无人看着她,可她想尽了一切办法都出不去。 茅屋外面是一处竹林,竹林里面弯弯绕绕的路像是迷宫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只是转着转着就又回来了。 系统也像是挺尸似的完全不理她。唯一一个活物是茅屋旁边小厨房里的厨娘,日日给她供应饭菜,她是边魅唯一的希望。 每顿饭边魅都吃的十分多,就盼着厨娘哪一日出去买菜。可这都十多日了,那厨娘仍旧是给她送完饭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小厨房里面,也不出来,也不和边魅交流,更是没有半分要出去买菜的想法。 “成日躲在那小茅屋里,不会闷吗?吃喝就算了,难不成拉撒也在里面?” 忽然,边魅的眼睛有了一丝丝的生气,莫不是那小厨房有古怪? 边魅起身都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绕着小厨房转一圈,岂料这厨房就和一个碉堡似的,唯一一个窗户竟然都用纸糊的严严实实的。 边魅脑后蹿上了一丝阴冷,难不成那厨娘是僵尸之类?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光天化日的,怕什么?自我打气一番之后,边魅顺手拿了手边的一只斧头藏在身后,轻轻对着那个些微破旧的木门敲了敲,“夫人,我饿了,想吃甜粥。” 没有回应。 边魅又再次敲了敲门,仍旧没有回复。 “难不成里面真有乾坤?”边魅蹙着眉头眼睛半眯,捏着斧头的手紧了紧,照着木门就砍下去。 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之后,木门缓缓打开。 边魅推开门进去,探头左右环顾,里面只有一个十分整洁的小灶台,上面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凌乱,像是不曾用过一般。并且,那厨娘确实不在里面。 回头看两眼地上的锁子,边魅越发觉得奇怪,哪有人会将自己反锁在一个小房子里? “这锁,人出门才会这么锁。”边魅怔了怔,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的灶台上连生火的柴都没有,米缸和面缸都没有,更别提菜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爬上她的脑海,“难不成真正的出口在这地方?” 厨娘看着的人是自己,这锁锁在这儿,厨房又空无一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厨房。 边魅四处走了走,在墙上摸了一圈儿,结果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异动,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机关之类。 “难道是厨娘从外面走了,我没有看到?”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决了,“不对,这锁从里面锁着,必定不可能出去啊。” 眼瞅着就要中午了,边魅心烦意乱,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烦躁地一屁股坐在灶台上。 岂知她的身体竟然飞速地往下降落,像是掉进了一个隧道一般,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死水一般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边魅大喜过望之余忙用两手护着肚子,生怕肚子里的小东西受到伤害。 感觉到身后的空间越发的大起来,并且有几束光偷渡进边魅的眼睛,她心头才涌上一阵心慌。 突然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件儿,边魅的隧道之旅这才戛然而止。 平安落地。 不知道突然是什么东西垫在自己屁股底下,这才免了一个屁股蹲儿,边魅惊魂未定地低头一探究竟,就见那厨娘被自己压的直翻白眼儿 边魅忙从她身上起来,将她扶起来,半是尴尬半是歉疚,“对对不起啊!” 那厨娘却“啊啊呀呀”地伸手比划着,又朝边魅方才滑出来的地方指了指,一脸的着急。 “你都不会说话了,你还拖着我不放,你这样会遭天谴的,你松开,松开。”边魅不耐烦地甩开厨娘大踏步出了山洞,近在咫尺的自由她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 “还挺周全的,出口弄个小厨房做装饰,怕走漏消息还派一个哑巴厨娘来看着我。”边魅哼哼两声,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大起来,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像孤岛一样的地方了。 “那边儿,谁!” 听着这一声吼叫,边魅本能地小跑着,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阿吾竟然还上了个双保险,派人在这外面守着。 四周的士兵越发的多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边魅就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着,无处可逃。 “你你们不如放过我,我会给你们银子的,很多的银子”边魅一手护着肚子一首举在头顶,尝试着用钱买这些鬼让道。 忽然,身后一道“啊呀”的声音响起,而后尖叫一声,又越来越弱。边魅浑身一抖,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像是猜到什么,又不敢相信。 她以极缓的速度回头,就见那个厨娘满身是血地瘫倒在地上,眼睛闪烁着看她,张着的嘴像是要说什么但却无能为力,只是往外吐着血。厨娘的腹部赫然插着一把长刀。 这些士兵不是赵莫深派来的。 原来方才厨娘阻止她出去是因为知道有人要追杀她,边魅眼睛上蒙了一层薄雾,脚下一个趔趄,“你们是何人?” 一个士兵长刀直指边魅的脖颈,“还不束手就擒!” 难不成是太子的人?! 边魅双拳难敌四手,更不可能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手下逃生,只好示弱投降。 等待她的,是一辆囚车。 边魅戴着枷锁跪在狭小的囚车里难以动弹,隔着牢柱暴露在空气中。 她就这么被押着游街走巷,有生之年也体验了一把坐囚车当街游行的感觉。 鬼未魅原本就是顾将军顾林一的妹妹,二人狼狈为奸,通敌叛国已经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了,如今见她被捉了游街示众,人人都拎着竹篮跑出来,怒不可遏。 “叛国贼子,我们百姓的赋税养着你们,反过来还要害我们,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多亏了太子才没有叫此人逃脱成功,真是谢天谢地。” “此人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心如此的黑,竟然还伙同顾林一害我们离音王殿下。” “给我狠狠地砸!” “对,砸!” 边魅一路受着烂菜叶子烂鸡蛋,凄凉在心中绽开。 第74章 死里逃生 刑场之上,边魅被捆着手脚跪在地上,旁边是同样狼狈而又虚弱的顾林一。 主刑的是太子,如今一袭明晃晃的黄袍加身,身侧站着的,竟然是沐瑶,冷眼旁观着这场行刑。 没有人来救她了吗?边魅的神情越发绝望。 “虽说此二人的罪行人人皆知,本殿却也怕错判了此二人,不如就让老天爷来帮助此二人证明清白。”太子起身从托盘中捏出两张同样大小,同样折法的纸,伸手给众人看了看。 “此乃横山寺法师亲手所作,一生一死,承载天意。天意决定此二人的去留,众人可有异议?” 听着这道说辞,边魅心下冷笑,不敢光明正大地处决他们,就用这劳什子方法来害他们,这太子还真是无才无德的蠢货。 果然,此话一出,台下的人大多都没有什么歧义,毕竟他们深受战乱迫害,听到叛国二字就已经气急,哪还有什么判断,只想当下叫此二人一死。 就在众人都静谧无声,表示没有异议的时候,一道声音自人群响起,“自古皇上处决重臣都要经由大理寺审判,太子今日总归有些莽撞了。” 齐恒。 那日之后齐恒就再没有回赵莫深府邸,不知所踪,没想到多日不见,他还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异国他乡也丝毫不显落魄。 “是啊,太子殿下今日的做法总归是有失妥当。” 一时间人群中有几个人响应齐恒,纷纷站出来说话,虽说声音尽是畏缩,也算是能代表有人反对。 太子显然没有将这个变故算进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身侧跟着的术士。 那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带头那人是同鬼未归来的同伙,也能出来妖言惑众?还不快给我拿下!” 边魅,“” 一个没救出去,反倒还往进搭了一个。 无路可退的边魅只好病急乱投医,毫不抱希望地喊道:“系统。” 老系统突然蹦出来,一脸的焦急,他找边魅找了这么多天都未果,这才休息一下,就听她叫自己,忙跑出来。 【你这娃!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你?】 边魅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见他这般模样没有半分说谎的迹象,当下也没有心情和他解释,“此事日后细说,现在我快死了,你快去给我看看那两个纸团儿,哪个是生。” 见她这模样这“装备”,老系统显然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一旁太守手托盘中拿出两只纸团利落展开。 然而脸色越发的阴沉。 【无一是生。】 边魅脑中嗡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无一是生。】 老系统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办法,想办法,边魅,快想办法”边魅脸色木然地盯着地上,嘴里不住地嘟囔。 【这还有什么法子,除非有人给你改一个,不然拿哪个都是死。】 老系统面色土灰,这次堪比碰见老虎那次的情形,可是赵逸泽远在翼城,即便是插上翅膀,也来不及救下边魅。 “对啊,改一个。”边魅眸子亮了亮,“开始开始。” 老系统十分地配合,将她带出平行空间。 “等等。”在太守拿着托盘放在顾林一面前时,边魅大声喊道。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太子也以为边魅是要垂死挣扎,正准备讽刺她两句,就听她说,“怎好让哥哥背上我们这二人的命,不如让草民来抓。” 那太子显然没有想到她突然之间来这么一出,不过谁抽都一样,都是死,当即也没有在意,给回头等他下令的太守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也不怕边魅反出天去。 太守转到边魅面前,俯身将那托盘端在她面前,多少有些不忍,“魅儿小姐。” 谁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边魅将一张纸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起来,而后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 太子也被这变故惊了一跳,从座椅上站起来,不明白她在耍什么花招。 还是身边的术士高喊了一声,“快撬开她的嘴!” 不等士兵靠近,边魅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忍着嗓子里的刺痛朗声道:“草民自知没什么福气,还请太守大人帮草民看看究竟是生是死。” 那太守一惊,一手捻了托盘中的纸团,“纸上所写为死,那么魅儿小姐方才拿的,是生!” 太子的“且慢”还是晚了一步。 站在太守身侧的太子脸色极其难看,他可谓是功亏一篑,给他人做嫁衣啊! “太子果然是仁义之君子,身上王道之气尽显,知道我顾家兄妹有口难辨,特意给我二人一个机会回京彻查。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洪福齐天!”边魅立即跪在地上朝着太子毕恭毕敬地行礼。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顾林一和齐恒了然,双双喊道。 太子脸色变了又遍,他都已经被人吹到天上去了,可谓是骑虎难下,也不好反悔,只好摆摆手让手下帮他们松绑。 看热闹的众人也摸不着头脑,见太子放了人,也就都散去了。 齐恒一早备好了马车,他原本暗中活动准备雇人劫刑场,奈何时间紧迫,无余城中人人恨极了边魅,这才有了这场好笑的送死。 三人上了马车,边魅忙吩咐车夫出城。 “太子想要借此机会铲除我,以剪除世子的羽翼,牵连你们了。”顾林一脸色苍白,重重地咳嗽着,眼睛无力地垂着看边魅一眼。 “赵莫深呢?”边魅问道。 顾林一勉强打起精神,“听说前方战报,急需支援,无余城只有他一人还手持兵符,所以带兵前去支援。” 边魅捏了捏拳,“赵莫深一走就来捉你,太子果然是迫不及待了。” 齐恒也是惊魂未定,有些艰难地将自己心中的怀疑说出来,“方才那两张纸莫不是都是死?” 边魅摇摇头不置可否,“或许,我也只是赌一把。” “此人如此阴险,是如何坐上吾国太子之位的?”齐恒惨笑一声,尽是悲戚。 “麻烦您再快一些,再快一些。”边魅不住地催促车夫。 第75章 死里逃生2 边魅的心慌不是没有缘由的,一个下了狠心想要灭掉你的人,不可能轻易罢休。 顾林一也看出了她极其的紧张,伸手将边魅发间夹着的烂菜叶子取掉,“魅儿,这两日你去哪儿了?” “我说来话长。”和阿吾的关系她不愿意多提及。 从刑场侥幸脱险了,齐恒这个平日里不着四六的人现在也安静下来了,头脑又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情结。 花灯节对边魅的偷偷一吻着实是有些冒犯,他从未那么失态过,如今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声音,与此同时,前面的马儿嘶吼了一声,马车逐渐停下来。 边魅的警惕心大起,忙大声问车夫:“怎么了?” 代替车夫做出回应的是一阵毫不客气的命令声:“车中人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么快。 三人皆是大惊失色,只好下了马车。 周边不明所以的百姓又远远地围着看这突然而来的奇怪的反转。 “卑鄙小人。”盯着面前臃肿的太子,边魅也不憋着,高声骂道。 太子如今见到这丫头的真实面目,自然知道她方才的话都是脱身之计,脸色越发阴冷,狞笑道:“好个伶牙俐齿阳奉阴违的丫头,怪不得我那六弟弟和小侄儿都被你迷的失了心窍。” “勤肖世子飞鸽传书而来,说是有了判决你们的证据,让本殿立即行刑。”话音刚落,太子眸中阴狠闪过,一把抽出身侧士兵身上的刀朝着边魅砍下去。 【完了,这下绝对是死透了。】 系统想骂她为何要多嘴激怒太子,也没什么心情了。他跟着边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也累了,结束了就结束了。老系统睁着眼睛还想看她最后几眼。 “啊!” 突然之间,一道寒光呼啸而过,贯通太子的手掌心儿,直接钉在后面的木杆上。 太子那只手中的长刀落地,手掌中间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个空洞,周边血肉外翻,从这伤口能清楚地感知这一箭射的多么用力干脆。 【这都能活成!?】 众人回头见赵伊泽身着盔甲骑着高头战马,手持雕弓而来。 太子也被这个平日里温温和和为自己是从的弟弟身上的霸王之气吓了一跳,报复性地,他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捡起长刀朝着边魅砍下去。 刀锋还未落下,太子就感觉自己肩颈处一阵寒凉,寒凉过后是无尽的噬心般的痛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胳膊飞向空中,惊恐地瞪大了瞳孔,双目圆睁嘴撑的极大才喊出一声:“啊!” 太子的双手,就这么被离音王废了。 赵逸泽朝着远处压着边魅的一众士兵怒吼道:“给本王放开他们。” 霎那间,那些士兵皆是齐其下跪,不敢造次。 边魅看着那个威风凛凛的人落泪,忘了动作。 赵逸泽下马奔向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魅儿。” 边魅朝着他展颜一笑,泪水从眼中滚落。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有死里逃生的余悸,有患得患失的惊恐,有如释重负的欣慰,所有的所有,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才放心地抒发出来。 “我好害怕。”边魅的脸蹭着他冰凉的战甲抽泣。 “没事儿了,不怕。”赵逸泽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 “你,竟敢对本殿!竟敢伤本殿!”太子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乱吼乱叫,左右翻滚,满身是血和土,狼狈至极。 赵逸泽俯身蹲下去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沉声道:“我走时同你说了,不要伤他们,你可是满口答应的。” 太子脸上满是惊恐,一手艰难地抬起来指着赵逸泽,“本殿是太子,你敢动本殿?你莫不是想造反?” 赵逸泽看着那张黏着泪的脸一字一顿道:“此人胆敢冒充太子伤朝廷命官。来人,将此人收押。” 赵逸泽拦腰将边魅抱起来放在自己战马上,而后跃上马背,带着怀中那人儿扬长而去。 他带回来的一队将士都是一脸的惊讶。他们从前倒是听过,离音王风度翩翩温柔敦厚,本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今日对着那女子竟然柔情毕露,完全是一个深情的公子爷啊! 收押太子之余,一帮大老爷们儿突然开始八卦。 “从前就听得离音王好女色,十足的浪荡子,原来是真的。” “战场上丝毫不仁慈,面对姑娘万分柔情啊!” “你们敢暗中编排殿下,不想混了?不过那女子怎么有点儿熟悉呢?” “她就是顾将军的妹妹啊!你忘了?” “” 赵逸泽府上。 边魅一言不发地坐在赵逸泽的腿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后者任她搂着,细细地拍掉她衣裳上面的烂菜叶子。 “殿下你回来了” 听着后面突然响起的声音,边魅心中了然来人是谁,不情不愿地松开赵逸泽的脖子。 但是沐瑶的遭遇都是太子一手造成的,与她何干?她凭什么要迁就旁人。 联想起那日沐瑶站在太子身侧冷眼看着她被捆上行刑台,边魅心底更是冷上三分,颇为自然地拉着赵逸泽的手把玩着,虽说灰头土脸的,可笑容却万分明媚。 “既然殿下有客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沐瑶眼中几分慌乱,一闪而过的晶莹。 边魅脸上的笑容这才淡泊了些,仍旧把玩着那只修长的大手,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泽哥哥,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天知道这一问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若说他只是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那么如今出来一个身负叛国骂名还要救他的沐瑶,又当如何? 边魅心里万万次告诫自己,他若说是,那自己绝对不能死缠烂打,绝对不要,那样太丢人了。 她宁愿回去蒙着被子哭上三天三夜。 “那倒不是。”赵逸泽干脆利落地否决掉她的疑问,边魅脸上的欣喜还没有放大,就听他说,“若说必然要有一个时间,可能是你被廖家小姐从柜子里拉出来那时开始的。” “”边魅佯装生气背过身不去理他。 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喜欢看她吃瘪?!! “那时我想着,这小东西什么感受都写在脸上,告状都告不赢,确实少一个我来护着。谁知后来就被某人舍身护下了。”赵逸泽起身低头捧着边魅的脸,轻轻地吻她,每落下一吻都极其小心又温柔。 第76章 打道回府 “泽哥哥,我有身孕了。” 这个极大的惊喜,边魅两只眼睛溜溜地盯着赵逸泽的那张极美的容颜,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意一毫惊喜。 “嗯。” 谁知他只是浅浅的笑着,并没有什么惊讶,也没有什么不适。 “你为什么不惊讶呢?”边魅双手揪着他的脸上下动一动,眉头轻蹙,想要在这张淡然的脸上捏出一丝别的表情。 赵逸泽擎住她在自己脸上乱动的手,对她的郁闷感到有些好笑,“还有什么惊喜能比得上你的出现呢?” 边魅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突突地跳着,这男人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时候怎么这么的迷人啊! “我们回去。” 边魅晃了晃神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一句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随口接道:“回哪儿去?” “吾都。”赵逸泽的神色十分认真,就那么盯着边魅,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回去就成亲,我不会让你名声扫地的。” “我不在乎。”边魅也颇为认真地回望他,“你打仗不必担心我,慢慢来,不要着急” “不打了。” “嗯?”边魅有些惊讶,毕竟看他此次回来只是带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大队人马还在翼城驻扎,怎么会说不打就不打了。 以为他是要为了自己撂挑子不干了,又有些紧张,忙道:“我没关系的,我真的不在乎,你不必着急顾及我。” “不是我一人不打了,是停战求和。”赵逸泽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这几日她被赵莫深囚禁,又险些死在太子刀下,现在竟然还在担心会不会拖累自己。赵逸泽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个姑娘套牢了,他眼中再也容不下旁的人和事了。 再没有一个人如她一般甜糯清爽,如她一般鬼灵精怪,如她一般肆意哭笑,如她一般敢爱敢恨,如她一般不拘小节,这么样一个人,他再遇不上第二个了。 “哦。”边魅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不愿意成为他的负担。 “殿”一士兵进来就见赵逸泽和边魅相拥,踩进来的脚悄悄地往外挪着,希望这儿人没有见过自己。 “什么事?” “殿下,吾都传来一封密函,说是殿下亲启,他们听说殿下已经回到了无余城,就直接将信送来了。”士兵恭恭敬敬地将手上的信放在桌上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赵逸泽拿着信封看了良久,才拆开。 “都省了我修书了。”赵逸泽自嘲般笑了笑,将那信随手扔在桌上,摸了摸边魅的头,“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吾都。” 边魅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赵莫深绑了,皇帝召我回去。” 这话他说的极为淡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像是本就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或是这事情就像是他只是绑了两个敌国俘虏一般。 “你为何要绑他?他不是去支援你吗?”边魅有些惊讶他说出来的这个答案。 赵逸泽闭着眼睛将下巴抵在边魅颈窝处,“孙布来找我,说赵莫深将你带走了,我便设计将赵莫深捉了。” 他捉了赵莫深和太子,竟然都是为了她。 “你和阿莫之间究竟有什么?即便是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也不能说吗?”他睁开眼睛,从边魅肩上抬起头。 边魅叹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做出承诺:“等到我们成亲那日,若我还记得,我会告诉你的。” 赵逸泽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蹙,而后也就释然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我派人” 边魅许久没有见到他,自然半刻都不想和他分开,脸上爬上了图谋不轨的笑意,“泽哥哥,天色这么晚了,夜路难走,我” 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就被无情的关上了。 赵逸泽几乎是逃出去的 边魅风中凌乱。 良久,才听见一道声音从那薄情的门缝传进来:“早些睡,明日一早我再来。” 赵逸泽喉结滚了滚,边魅如今身怀有孕,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边魅真的是气笑了。 这男人竟然该死的可爱。 低头看着自己依旧不显怀孕的肚子,边魅很难想象那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属于她和赵逸泽的小孩儿。 不想不想出去了。 边魅揽着自己的肚子躺在赵逸泽的床塌上沉沉地睡去了。 后者偷偷去而复返,躺在边魅身侧看着她,一手盖上她轻轻用手护着的肚子,脸上的满足是那么明显。 心中的某一块儿被慢慢地填满了。 …… 第二日边魅醒来时还反应了一下这陌生的环境,可能是昨晚睡的太安逸了,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听见外面有窃窃的声音十分的烦心,她只好走出去看究竟是何人喧哗。 “那位还睡着呢?” “可不是,殿下让我们伺候,我明明看出来她就是那顾家的魅儿,叛国的贼人,也好让我们伺候?” “自古妖女祸国,想不到殿下也逃不了这定律。” “按身段儿按音容,那必国沐瑶公主哪点儿比不上此女?也是怪了,她究竟是使了什么狐媚子妖术迷惑殿下。” 边魅越听越气,一早上起来就被这几个女人骂,还拿她和沐瑶比?什么狐媚子妖术?也不知道数日之前自己是为什么要忍下这些人的编排辱骂,边魅当即就一脚踹开面前的木门。 窃窃私语的小丫鬟们听见这一声儿响,吓得齐齐往后退上两步。 “一,二,三,四,一共四个人,很好。”边魅转身回到殿内桌案上扯了四张纸,又拿了四支笔出来,“你们各自写出谁骂我骂得最多,我要罚被多数人检举的人倒一个月的泔水。 检举此人的人可以得到十两银子。” 丫鬟们各自拿了纸笔面面相觑。 “写。”边魅翘着二郎腿伸一伸懒腰,也不怕她们相互通气儿,低头专心地看着赵逸泽书上的批注。 这兵书上的每一种战术旁边都写着具体应用条件,举一反三地用着,有时候又将两种战略连在一起用,边魅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入了迷。 “你做得,我们便说不得了?”一个小丫鬟脸上写着不忿,出声反驳。 边魅轻笑一声,“我今日只是闲的无聊想找人陪我玩儿罢了,若是不写也行,自去倒泔水。” 丫鬟们都捏了捏拳头,脸色十分难看,互相有意无意地掩着纸写出答案。 拿到那几张纸的边魅一眼扫过去,随口念了一个名字:“阿朵。” 一个小丫鬟面色土黄,缓缓地站起来,“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说了一句罢了,怎么,怎么” 那小丫鬟十分的委屈,看着剩下的姐妹们,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你吗?那她们怎么硬说是你呢?” 边魅起身将赵逸泽的书安放在桌上,而后留下四十两扬长而去。 第77章 秘不发丧 书房内。 “我明日便将你送回必国。” 沐瑶倒茶的手一僵,顿时血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抬头愣愣地望着赵逸泽,“你,你要赶我走?” “公主的大恩我没齿难忘,但是我心有所属,不会娶你的。”后者脸上有愧疚,有无奈,唯独没有她所希望的爱。 沐瑶眼中的泪滴落在茶杯里,倏尔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她的神色都染上了几分凉意,“我知道了,因为我脏了,是。” 这话轻飘飘的,却盛着沉重的恨意。 “我和魅儿在初次见你那时就已经互相表明心意,我心中只有她一人,与旁的无关。” “那我呢?那我算什么?从前我也是睥睨天下的傲物,如今同下人无二地住在你这无余城,背负了必国上下的骂名,背叛了哥哥,你现在和我说要将我送回去?送去哪儿?地府吗?” 沐瑶歇斯里底地将心底的愤恨和意难平爆发出来。她忍了许久了,救下赵逸泽是她亲手为自己捕捉的一束光,而下一秒他却跟自己说没用的,都是徒劳,她怎么做都比不上那个女人。 立在门外的边魅将这一切都尽收耳中。 她能感受到赵逸泽的无奈,无措,无可奈何,无所适从。他本就是一个十分重情义的人,如今陷入这等两难的境地,着实是为难。 她始终是不忍,不忍他背上这样的负担和纠结。 “不如你将她娶了。” 话脱口而出的下一秒,边魅就想丢下一句“我胡说的”拉着赵逸泽跑出这阴气沉沉的鬼地方。 但是面前的赵逸泽像是在她眼底扎了根,她走不了了。 他眼中的一丝惊讶而后转为怒气萦绕在边魅心头,久荡不去。 “婚姻大事在你眼中就是儿戏吗?”一阵长剑嘶鸣声起,赵逸泽手执长剑刺入几案,转身向沐瑶庄重地抱拳作揖,“这命,公主何时想要,我便何时亲手奉上。旁的我允诺不了你。” 沐瑶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终究还是失望又绝望地逃离了书房。 边魅侧身让了让,让出一条道路让她出去,望着那个凄凉的背影,心底轻叹一声:“蓝颜祸水害人不浅啊。” “砰”! 边魅一惊,迅速回头,就见那木门颤了颤。 这男人的小脾气真实不小啊,哈哈 边魅轻轻推门探进去一个脑袋张望,见他已经将长剑收入剑鞘,端坐在几案前,嘿嘿一笑,“泽哥哥。” “你饿不饿呀?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些早点吃呀?”边魅努力地在脸上撑出一个十分合格的讨好的笑容。 “不饿。” 赵逸泽虽说脸色不好,但是还是闷闷地回应她。 边魅又从门缝儿钻进去半个身子,“那你渴不渴呀?” “不渴。” 回答就是还能补救。 边魅笑嘻嘻地踱步到他面前,哈着腰道:“王爷,小的给您捶捶背?” 赵伊泽放下手中的笔,脸上仍旧写着“我很生气”,“你这么闲,怎么不去给我再讨些情债,好和我的一众侧妃玩闹嬉戏虚度时光啊?” “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了。”边魅忙陪着笑认错。 赵逸泽这才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自己腿上,“魅儿,有你就够了,我不会再娶旁人了。嫁娶是一世的诺言,不可随意调笑应承。” “我只是怕你左右为难罢了。”边魅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我从未想过娶她,何曾有过什么为难?” 凉薄啊凉薄,听着这话边魅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在他耳边呢喃:“你若是日后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会不会也如此凉薄啊。” 听她这么小心翼翼的话,赵逸泽不禁笑了,“我们日后大抵会复刻平淡的每一天,我还会逼你做什么呢?” 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陷入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气息是无聊又无趣的。 但是此刻的边魅却无比的向往这样的平淡,如此了却残生是太幸运的事情了。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沐瑶公主刚才趁狱卒不注意杀害了太子!匕首正中心窝。”凉春,那士兵却满头满脸的汗,尽是惊恐。 “快去找郎中。”赵逸泽将边魅安置在卧榻上,“魅儿,你好生呆着,不要乱跑。” 边魅心中却没什么涟漪,毕竟那胖太子是心心念念要将他们团灭的人,她再是仁慈,如今也对那人怜悯不起来。 就在她百无聊赖,脚丫子蠢蠢欲动想要出了书房的时候,一个士兵带着一个老道士模样的人进来了。 “小姐,此人找”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那人一手举着布帆,一手颤颤抖抖地拿着行李包裹,脸上老泪纵横,头发上还插着两片儿叶子,有些凄楚。 边魅认出了扑上前的老术士就是她花大价钱买通关系送进皇宫的人,此刻见到此人多少心里有些存疑。 老游医欲言又止,爆着干皮的嘴唇动了动,“小姐,我有事相告。” 边魅点了点头,屏退一旁的士兵之后将他带进书房。 “皇帝驾崩了。”老游医悄声在边魅耳旁说道。 边魅从凳子上弹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但是,但是离音王收到了吾都的密函,怎会?” “那是贞淑妃和廖家伪造的。”老游医跑到门口张望两下外面,确定没有什么异动,才又坐在边魅身侧一脸的苦涩,“老实说来我确实没什么本事,只是学过一歇皮毛,江湖骗子混口饭吃罢了。 没想到小姐直接将我引荐入宫。我不敢随意捏造,只好跟着太医的话说。皇上信奉君权神授,自然对神有些敬畏,我便一面哄着他吃药,一面带着他出去走路,他的精神头好了些。 谁知有人报回吾都,离音王叛变,囚禁了勤肖世子。皇上一气之下也就驾鹤西归了。 贞淑妃秘不发丧,想要将离音王骗回京之后杀了他扶世子称帝。” 边魅背后一阵阴冷,好在这老游医提醒,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边魅直愣愣地将身上的银子往老游医身上塞,“多谢多谢。” 见她这么客气,老游医后面威胁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反而态度又软上许多,“小姐客气了,若不是小姐,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有这样的奇遇,如今来寻小姐只是为了求小姐庇护罢了。” 第78章 皇帝驾崩 “走走走,我们去告诉离音王。”边魅突然又想起什么,皱眉回头对着老游医蹙了蹙眉头,“你会不会是在骗我啊?他们既然谋事怎会轻易放你离开?” 老游医欲哭无泪,将自己的包裹展开给边魅看,“小姐,我可是钻进泔水桶里面逃出来的,怎么是轻易放出来的?他们要谋事也看不上我一个江湖骗子啊!怎会与我同谋?” “哦。”边魅的警戒心这才放下来,指着老游医摊开的那件衣裳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何物?” “这是皇上御赐的衣裳,我穿着这衣裳在泔水桶里泡了一夜。这衣裳我都洗了几十遍了,还是有馊味,可惜了。” “好了好了,我回头让人重新给你将这件儿衣裳染一染色,修整修整,保证还是新的一样儿。”边魅好言劝着他。 “我去了边家问过你的行踪之后便一路追来无余城,好在少奶奶仁义,还给了我五十两做路费。来了之后遍寻不到你的踪迹,旁人只道离音王府上有一个叛国贼魅儿小姐,我这才碰运气一样寻到你。” 也是可怜他一个江湖骗子,突然责任感爆棚起来连自己都有些敬佩自己。 虽然那“叛国贼”三个字极不悦耳,边魅也不好再刺激老游医,点头称是。 老游医腿脚和眼神儿都不好,边魅叫了一个士兵将他扛在肩上才在府中后面临时设的牢狱中找到了赵逸泽。 那太子心脉俱损,失血过多,已经无力回天了。 边魅张望了许久,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高挺的身型,“泽哥哥。” 边魅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温温凉凉的大手捂着眼睛推出了牢狱。 “不是不让你乱走吗?”赵逸泽也是操碎了心,“日后不要再随意看尸体之类,晚上会做噩梦的。” 边魅真的觉得他是在当自己是个女儿养的,嘴上胡乱应承着:“好。” “泽哥哥,宫中出事了,我们不能回去。贞淑” 赵逸泽面色凝重地打断她的话,“回去说。” 远处的士兵,“”我是为了什么? 一回书房,边魅就将老游医的来龙去脉以及他同自己的说辞一股脑儿全都告诉了赵逸泽。 “泽哥哥,你以为如何?” 赵逸泽神色颓然,双眼有些发红,“我我先想一想,再做决断。” 看出了他悲伤,边魅起身出去将老游医安排在府中住下,这才又折返回来。 “泽哥哥。” 赵逸泽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我本以为他死的这一天我不会有什么波澜。但是我心底竟然还是有些难受的。” “我知道,你恨他,但也敬佩他。”边魅任他拥着。 赵逸泽突然痴痴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敬佩他?” “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你恨他,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你又敬佩他是一个千古明君。”在这一点上,即便他隐藏的很好,边魅仍旧是能看出来的。 “这样的一个明君被我气死了。”赵逸泽半是玩笑,半是自嘲。 “我方才听老游医说,太医诊断是积劳成疾,你不必过于自责。”边魅轻轻地安慰他。 赵逸泽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扳指,像是诉说一个古早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我从师父那儿回来到吾都时还是个被遗忘的人。那时恰逢争嫡,我站了太子这一边。无它,只是因为他同我为自己立的形象极为相似罢了。 后来我为太子处理政务,打压言官,搜罗美人儿,同流合污。在皇帝眼里,我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过去掀开来,让边魅看他的卑微,看他的狼狈,看他的不堪。 “这些都是过去,你原本是个顶好顶聪明的人。”边魅捧着他的脸颇为认真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被边魅的这句话逗乐了,赵逸泽笑道:“在你眼里我究竟有多好呢?” “此生不可能再遇上第二个这么样的人。你是我的国宝。”边魅想着,若是有永生,她日日和他腻在一起也绝对不会感觉到无聊厌倦。 “你也是我此生可遇不可求的唯一。” 边魅最受不了的莫过于赵逸泽一脸正色地和她说着让人心底酥麻的话,当即抱着他的脸又亲又啃。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之后,边魅才想起来沐瑶,她方才并没有在那一方小小的牢狱中看到沐瑶的身影,“泽哥哥,沐瑶呢?” “逃跑了。”赵逸泽抚着额头轻轻道。 边魅点点头从赵逸泽身上站起身来,“昨日回来还没有再见哥哥,我想去看看他。” “嗯。”赵逸泽随着他起身在他嘴上落下轻轻一吻,而后又逐渐加深,直到边魅有些微轻喘才放开她。 当她头晕晕乎乎地转到顾林一的厢房时,顾林一竟然在齐恒的搀扶之下慢慢地在地上散步,不由得有些惊喜,轻轻坐在后面凳子上留心不打扰到他们。 东厢房和北边儿的书房连着,以至于二人慢慢走了一会儿才到头转过身来。 “魅儿,哥身体快好了。”顾林一笑吟吟地看她。 边魅走上前两步故作惊讶,“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比以前亲和许多?” 顾林一脸上的笑容挂在那儿慢慢消失,斜睨她一眼,“没良心的丫头,我何时不亲和?” 一旁的齐恒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边魅,我打算回去吾都,你和我一起吗?”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你先回去。”边魅本来已经忘记了,见齐恒这么局促,又想起了先前他在花灯会亲了自己一下儿。 其实她现在心中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她当齐恒是弟弟,再者就是在必国君主手中经历过生死的交情,她也不会那么的矫情为此和他一刀两断。 齐恒见她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像是自己的痕迹轻易从她脑海中消失了,顿时感觉有些无力,“我心中有你,我中意你,边魅,你能看到我吗?” 边魅本能地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齐恒,一生这么长,何必为我驻足不前呢? 你是我弟妹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仅此而已。再说,我已有身孕,你不必再在我这里浪费年华。” “怀有身孕?”齐恒显然有些震惊,随后又转而笑出声,“不会,不可能,你怎么还随意捏一个谎来骗我?” “是真的。” 第79章 绝色女奴 喧嚷的街道上站了一个小公子,缨冠高束,手中拿着一把镂花折扇掩着半边的脸左顾右盼,不过稍许功夫就隐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 边魅都在府中闷了五日了,今天这趟出门也是图谋了许久才得逞,她先前没有银子不敢乱逛,如今有了银子怎么还有成日成日闷在府中的道理? 【喂,吾大还在大狱落着呢,你怎么就不知道去将他搭救一下?光想着玩儿了。自私的人类。】 老头虽说也被这繁华的街市吸引了,嘴上还是不免要数落她几句。 “谁让他先关我的,如今也让他感受感受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舒适。”边魅轻哼一声,脚下不自觉地朝着面前的一堆人群走去。 “大家来看看,来看看,这女奴会唱歌儿跳舞,还会吟诗作对,最重要的是她身段儿好,起价一两银子!”一个双目充血的魁梧汉子在街上叫卖着。 边魅拨开人群挤进去,卖奴隶那汉子脚下果然坐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姑娘,畏畏缩缩的,时不时扯一扯身上的衣裳,企图盖住自己露出来的胳膊腿儿。 那张脸虽说有些脏,可是五官却极为浓烈,颇有异域风情。 “你说她会唱她就会唱吗?先叫一声儿相公来听一听。”一个看热闹的小商贩嘿嘿一笑,盯着那姑娘的腿挪不动眼珠子。 汉子都吆喝一圈儿了,这些人只看不买,当下有人提出来要求自然立刻答应下来,脚下用力踢了女奴一脚,“叫相公。” 女奴闷哼一声,眼中尽是惧怕,想要拉汉子的手终不敢触碰到他,最后捏着自己的腿将头半掩在双膝之间,用极为不流利的声音说了一声:“相公。” “切,这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就能唱歌了?骗人也啊啊老婆老婆,痛痛痛” “好你个死鬼,老娘伺候着你的死老娘,你在外头看这狐狸精?”一个悍妇一把揪着那小商贩的头发将他甩出人群 边魅后背一凉,还好自己不是男的,还好还好。 小商贩这么一闹,旁边的人也都觉得大汉是骗人的,这么一个话都说不明白,来历不明的女人顿时就没什么吸引力了,都纷纷散了。 汉子气不过,又是一脚落在那女子身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个丧门星。” “相公。”地上的女子这一声却极为流利,丝毫不显磕巴。 自然,边魅被这一声儿震了一下,她见过有人卖猫卖狗,还没见过有人卖老婆的,这汉子真是个人才啊! 大汉脸上却万分烦闷,叉着腰皱眉琢磨着什么,赫然抬头对上了角落里的边魅,神色明显慌乱了些,“你,你看什么?滚!” “咳咳。”边魅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将面前的扇子正了正遮着半张脸,“这女子我买了。” “真的?” 大汉脸上的兴奋和女奴脸上的绝望对比如此鲜明,即便是边魅也有些好奇此二人之间的故事。 “真的,我用一两买下此女子,五两买你们的故事。”边魅边说边在荷包里掏出银子摆在手心儿里。 大汉盯着银子看了两眼,竟然别过了眼睛,“五百文,别的不要多问。” 无形之间还能砍掉一半儿的价钱! 边魅也不是什么执着的人,当即觉得自己血赚,利落地将银子递给大汉拉着姑娘就走。 这姑娘又不是没有嘴,她问谁都一样。 边魅拉着不情不愿的姑娘在这条街上转了一圈儿,方才还灰头土脸的姑娘就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身着紫衣百褶裙的窈窕伊人,看的边魅的小心脏突突的,直呼尤物。 “公公子。” 边魅这才回神,察觉到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惊艳的目光时也甚是骄傲,“怎么了?” “我”姑娘往边魅身上瑟缩了一下,方才沐浴染在身上的花香味儿若有若无的香气在边魅鼻尖萦绕回旋。 边魅扇子下面的嘴已经快要咧到耳根了。太绝了!才五百文,真的是血赚啊! 为了不让她这么局促,边魅自己也不想一直举着手中的扇子,这才带着她到了齐月儿送给她的那处酒楼开了一个客房。 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桌上,边魅托着脑袋歪头看她,“我想听你的故事。” “相公说了,不能说的。”姑娘脸上满是怯懦,咬着嘴唇咽了咽口水,始终不敢动筷子。 边魅摇头纠正着她,“不对,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故事自然也是我的。” 姑娘这下不搭话了,双眼尽失颜色。 边魅心中的好奇心在躁动啊!手上仍旧满不在乎地夹着菜,“你若是一直如此,我只好叫人将那汉子打死,也好断了你回去的念头。” 那姑娘果然蓦地抬头,往边魅旁边凑了凑环上她的胳膊,“不要,公子,颐儿听话。” 果然是情根深种啊。 边魅始终不习惯和人贴的这么近,一手将她轻轻推开,“我只是好奇你的故事而已,听过就罢,绝不多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相公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以身相许,后来相公的儿子和娘依次惨死,乡里人都说奴是个不祥之人,所以就就”后面的字她哽咽着始终说不出口。 边魅眉头轻轻挑了挑,一手挑着她的下巴扬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这眼睛同沐瑶一般,都是极其深邃的长相。 此人是必国之人。 边魅松开她的脸,“你相公都那么对你了,你竟然还如此念着他?” “相公从前是十分温柔的人,他会走十里的山路到县城给我买胭脂水粉,他会学着做我喜欢的糕点,他还会在流言四起的时候选择相信我,护着我。只是世道容不下我罢了。” 此人脸上尽是凄凉,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手紧紧捏着,肉眼可见地从手掌中沁出了一些血色。 “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是必国人,想必之前在街市上吞吞吐吐不敢说话就是因为害怕暴露身份。我” 边魅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脖颈一痛,眼前一摸黑,倒在了桌上。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买了个女奴,竟然这柔弱的女奴一掌劈晕。 第80章 破碎的她 “废物,不过就是个女人,在离音王府外日夜等了五日,跟了一路都没拿下,还险些让那个女人邀了功。要不是老子出面,那女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将这女子给我们。” “老大,什么嘛,她本来就是要给我们的,好像也没想着邀功。” “没想着邀功,没想着邀功,你们两个废物,自己不行还找借口。”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将边魅从沉睡中唤醒,她环视四周,这屋子除了草垛儿就是三个互相抱怨的麻瓜。 “这真的不能怨我们啊老大,你看看她,一出来就直奔人堆儿里买女人,然后又是澡堂子又是衣裳胭脂铺子,我们两个大男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下手啊!” 边魅叹了一口气,以为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投靠边家的土匪,“喂,行了行了,可以松绑了,本大小姐就答应你们的请求,把你们编入我的镖局。 怎么一路追着我还不放了呢?真当我是菩萨吗?” 那三人转身看了边魅一眼,而后齐齐转过身去小声商议,“老大,这女人怕不是个傻子。” “不会,主子怕此人易容术将我们瞒过特意给了她男装女装的画像,就是此人没错。王上怎么可能会让咱们大费周章绑一个什么傻子来?” “那她咋不叫唤,也不怕咱?” “许是咱身上没有那股子匪气,吓不住她?” 三人深以为意,撑着鼻孔挤眉弄眼地转身瞪着边魅,齐声道:“老实点儿。” “姑奶奶有的是钱,说,要多少?”边魅也没心情和这些人耽搁。 自己好心好意地想要将那女奴放回去,她倒好,一掌将自己劈晕,半点儿不知道手下留情,想起来后脖颈又有点儿酸痛。 “道长以为,自己值多少两?” 听着这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边魅木愣愣地抬起头,不敢相信门口站着的那人竟然是必国君主沐亚,“这可是必国,你竟敢闯来?” “天下虽大,何处我去不得?”沐亚扫了边魅一眼,抬起手像是想要和那三个麻瓜说什么,手终是无力落下,“好生看住她,若是有一毫损失坏了孤的交易,自行入瓮。” “是。”几人明显被吓到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边魅轻哼一声,对着门口那人大声骂道:“一国君王竟然暗中跑到别国的土地上行此等龌龊之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大胆女人,竟敢骂我们王上,你不想活了。”一个瘦高个儿立即上前将一把甘草塞在边魅嘴里。 沐亚也不怒,转身离开了。 知道这群麻瓜是必国人,贿赂他们就是徒劳,边魅也就不再多费力气了,静静地思索着他为何要绑自己。 要挟赵逸泽? 不知道过了多久,边魅才又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扔在马车上运往另一个地方。 再次重见光明时,边魅竟然见到了沐瑶。只是此刻的沐瑶再没有半分初见那时的纯真善良。 “哥,你没有毁她清白?你竟然没有毁她清白?”沐瑶一脸的难以置信,眼泪扑簌而下,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为什么?哥,你怎么了?你从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去叫人将她毁了,毁了” 这话让边魅听了都有些胆寒,大气不敢出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女人疯起来十个太子都够不上。 沐亚双手桎梏着沐瑶的肩膀,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瑶瑶,瑶瑶,你听哥说,哥帮你嫁给那个人。” 后者果然安静下来,随后又声嘶力竭地哭起来,言语间尽是绝望,“我试过了,但是他不爱我,即便是将那条命给我,他也不愿意娶我。你能有什么办法?” “用我们手上的这个女人。”沐亚眼中尽是苦涩,轻轻地哄着她,“我们瑶瑶这么聪明漂亮,日后赵逸泽定然会爱上你的。” 边魅惊得吞了吞口水,沐亚绝不是池中之物,却屡次被这妹妹左右,如今即便是不仁不义,依旧对她百依百顺。 “你起先说,你在吾国认识了一个姑娘,叫顾魅儿,哥猜就是此人了,你为何突然之间又如此恨她?你从前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 边魅也来了兴致,她也想知道。 她和沐瑶见面的次数不多,可第三次时此人便一反常态地想治她于死地,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沐瑶刚才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抽泣着:“她霸占着赵逸泽的心。哥,我威胁你得来了药,可是赵逸泽醒来还是忙不迭地去找她。 后来我好不容易央求他去了灯会,可他一眼从人群中挑出那个女人就再也看不到我了,还将我丢给那个太子,那个该死的太子。 从前父王母妃总也是夸我倾国倾城,舞姿卓绝,可在他眼里始终没有我,甚至于听他弹琴都只能站在门口偷偷地听。 哥,我好恨啊,我恨吾国太子,恨那个女人,但是唯独对他恨不起来。他是我第一眼就认定的人。” “早知如此,哥万万不会答应父王让你去和亲的。”沐亚眼睛通红颤抖着将她环在怀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样一个破碎的她。 “哥,可是我脏了,是不是没有资格嫁给他了。” 沐瑶的呢喃抨击着小小的客房。 边魅突然之间又对她厌弃不起来了,纵使万万千千个错,她也只是个可悲的受害者。 “不是,那不是你的错,是那贼人的错,没有替你手刃那贼人是哥的过。”沐亚瞋目裂眦,青筋暴起,脸庞上滑落的泪却又无比愧疚。 “禀王上,赵逸泽到了。” 沐亚这才将怀中的人放开,“我们瑶瑶回去准备嫁衣,这次哥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待到沐瑶从后门离开后,沐亚毫不留情地抽出短刀在指尖转了转抵上边魅的脖子,眼中哪还有半分的情感。 边魅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头。她方才干了什么?她还同情了那公主反倒把自己是个人质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 推门而入的赵逸泽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跪坐着的边魅,眼中的焦急这才松下几分,抬头对上沐亚的眼睛,“你的条件是什么?” 边魅盯着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赵逸泽出神,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 “我要你娶我的妹妹为正妃,我便将此女子放了,并且交给你一纸和书,对吾国俯首称臣。” 第81章 绑架祖宗 “哼,你的国土划给吾国与我何干?你投降求和又与我何干?不出三年我定然挥师直指必国都城,何须你来献城投降?”赵逸泽眼睛冷冷地盯着沐亚,像是要将其剥皮抽筋拆骨一般。 沐亚手上的短刀再靠近边魅一些,薄刃将那白皙的皮肤划破一道,“但是如今我手上有这个女人不是吗?” 赵逸泽瞳孔皱缩,一手条件反射般地往前探着,嘴里下意识叫了一声:“魅儿。” “想不到大杀四方的离音王也是个情种。”不同于赵逸泽的怒形于色,沐亚胜券在握地瞥一眼他,“决定,孤王耐心有限。” “我起先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原是鸡鸣狗盗之徒。”赵逸泽一手捶在墙上,眼中燃着愠怒,但是明显气势已经弱下几分,“我不爱她,她的下场除了孤寂而亡我想不出别的。” “嗯,都好。”沐亚像是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到,声音依旧平缓,“她只想嫁给你伴你左右,仅此而已。旁的,我妹妹也没有奢求什么。” 赵逸泽像是丢了六魂七魄一般垂眼看着一脸狼狈的边魅,看着那把刀抵在她脖颈上划出血痕,看着她脸上的畏惧,看着她不住往后缩的身子,他终究还是不敢,不能,不想失去她。 回头将自己脸上零落的泪水拂去,赵逸泽眼睛猩红地望回沐亚,干脆利落道:“我答应你。放了她。” 边魅感觉到脖子上抵着的短刀挪开一些,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不想让赵逸泽娶别人,一点儿都不想。 沐亚却仍旧没有放人的打算,悠悠道:“还有一个条件,我妹妹要当正妻,她将来的孩子也是嫡子。” “你不要欺人太甚。”赵逸泽双拳紧握掩在身侧,“我不可能让我真正的妻子屈居人下。” 听着这妻子二字,边魅眼眶没来由的温热。 她从前觉得他叫自己魅儿最好听,如今发现,他说妻子时自己心中才万分感动。 垂眼看着面前的短刀,边魅咬着牙撑起身子用力往沐亚身上顶去,她生平最讨厌被别人威胁,更受不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赵逸泽。 感觉到手中的人有异动时,沐亚低头就见短刀已经在边魅脖子上划出一个短口子,而那女人还像是不要命一般撞过来。他忙挪开短刀换而用手掐着她的脖子,低吼一声:“你想死吗?” “我答应你,你不要动她。”赵逸泽疯了一般嘶吼道。 看到沐亚指间沁出来的血珠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她安好,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沐亚暗自松了一口气,“三日之后,你娶我妹妹,我将这女人还给你。” “这段时间若是她有什么差池,我定屠尽天下必国人。”留下这句话,赵逸泽不舍地消失在了客房。 沐亚这才烦躁地将手中的短刀一把扔在地上,掐着边魅脖子的手尽力捂着那伤口,始终不敢挪开半分:“来人,叫郎中。”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女人即便是被捆住手脚仍旧不老实。 边魅乱摆着脑袋想要挣开那只手的禁锢,嘴里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沐亚按着她的下颌骨禁止她乱动,皱眉将塞在她嘴里的布扯掉,“想说什么?” 边魅瞅准时机照着他手的虎口处狠狠咬下,眼睛中满是同归于尽的快感。 后者一把将她推开,手上真的被她生生咬出一个血印子,像是被人攥着心脏般疼痛,“你疯了吗?” 边魅却不怕他,怒目圆睁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必国狗,自己的妹妹技不如人就来绑架骗婚,你们必国人除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会做什么?怪不得都是偏居一隅屡战屡败,就是不得人心的过,还屡败屡战,都是徒劳,你们这帮蛮子迟早会被打回原型一退再退滚回你的草原去放牛放马” 刚进来的三个麻瓜见到的就是边魅满脸是血,朝着他们王上怒吼的悍妇模样,后者则是甩着两只染血的手。三人当下被吓得不敢动作,站成一排排立在门口示意郎中上去诊治。 “老大,你不去再堵上她的嘴?” “你傻呀,那布是王上亲手扯掉的,老大怎么敢去再堵上?” 一旁原本伸出去半只脚的高瘦汉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讪讪道:“对,猴儿说的对。” “你骂够了吗?”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沐亚将手中的刀狠狠插在桌上震出闷响。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吗?你杀了我你妹妹也别想活!你们这群蜂营蚁队也得给我陪葬!”边魅扯着嗓子不甘示弱。 门上立着的三个人突然见那悍妇冲着他们吼了一声儿,吓得一个机灵,而后又挺了挺身子假装方才是意外。 给边魅看诊的郎中近距离受着这亿万点的暴击也有些受不了,哄骗道:“小姐若是再这么吼下去,腹中的胎儿不保。” 边魅果然住了嘴,“是吗?那它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安好安好。小姐脖颈的伤口也不深,用了药过上几日就好了。”郎中迅速地上完药丢下药方背着药箱逃之夭夭。 “哼,还没有成亲就身怀有孕,败坏风气,还不如我们草原的女子。”沐亚轻哼一声,脸上尽是鄙视,“赵逸泽估计还不知道你腹中有个孩子,我若是告诉他” “哼,龌龊之人心中尽是龌龊事儿。”边魅丢了个白眼儿给沐亚,才专注地喝着桌上的茶水。 “你”沐亚气的脸色乌黑,奈何骂不过这女人,咬牙甩了甩袖子推门离开,“好生看着她。” 三个麻瓜排排立着,他们也不敢招惹这个女人,生怕自己被骂个狗血喷头。 “你,过来。” 瘦高个躲过那只手的方向,一脚将身侧的一个矮胖麻瓜踹出去。 边魅见是另一个人出来了,也不恼,“我问你,昨天我买下的那个女人是谁?我又是怎么落在你们手上的?” “这,这是我们必国的机密,不能外泄。” 边魅一把拎着那人的衣襟将他提过来,“你说什么?” “她是我们王上之前用过的一个暗卫,一次任务失败之后不知所踪,我们遇上她也是个意外。”那矮胖麻瓜紧紧闭着眼睛一口气儿将老底儿败了个精光。 “怪了,那女子出招干练,你们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边魅有些好奇。 “暗卫首领不同意王这次的出行,王只好随意挑了我们三个同行。”矮胖麻瓜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底细倒了个干净。 “你个蠢货,闭嘴!” 第82章 互相成全 桌子旁,三个麻瓜醉的香甜。 “蠢货,起来!”沐亚将三人踢落在地上,神色颇为紧张地进了客房的里间。 今日是沐瑶出嫁的日子,他不能让那个女人出去搅局。 意料之外的,那个女人竟然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着,丝毫没有异动。 沐亚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坐在一侧的榻上。 只是黑暗中,似乎有阵阵抽泣声。 沐亚寻着声音锁定在了床上的那个女人身上,看了半晌,才捏了捏手中的扳指囔囔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意料之外的,那女人并没有破口大骂。 沐亚自认光明磊落,唯独这个女人,他先是失信于她将唯一的解药交给了沐瑶,而后又将她绑来威胁她的心上人娶别的女人。 “日后你若是有事相求,我必定助你。” 边魅仍旧没有回答。 被连着骂了三日,这女人一时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适应,“你今日既然能离开,为何不走?” “你记住了你承诺的,此生不会出兵冒犯吾国,不会伤他,不会伤他的子民。”边魅从床上坐起身来,环着腿隐入暗处。 她原本存了出去的念头,那三个人也已经被自己放倒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她自知即便是赔上性命也陪不了他一世。让一个如自己一般爱着他的人陪着他也是好的。 沐亚心中疑惑万千,但是也无从问起,闷闷地嗯一声。 “吉时已过,我走了。”边魅清了清嗓子,利落地翻身下了床,踏着满地的漆黑出了门。 她来这个世界经历了赵莫深成亲,边六成亲,这最后一次竟然叫她难受得像频频干呕。 寻着唢呐的余韵,边魅终于看到了日前熟悉的“离音王府”,牌匾上挂着刺眼的红绸缎,迎风飘扬。 同她一般做游魂野鬼的还有一个酒鬼。 边魅挤出笑脸上前拍了一把坐在角落里给自己灌酒的齐恒,“小子,都不是你成亲,喝什么酒啊?” 齐恒拎着酒壶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认清楚不是幻觉之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嘴里颠三倒四地嘟囔着:“边魅,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了三日。赵逸泽背弃你和他可怜的救命恩人成亲了。我已经准备好了盘缠,和我回吾都。” 囚禁自己的酒楼老板必定也是必国人,怎么可能会让旁人轻易找到她呢? 边魅淡然地推开满身酒气的齐恒,“他成亲我知道。” 齐恒满眼是难以置信和淡淡的嘲讽,“你知道?你那么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竟然应允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都有苦衷。”边魅别过头不愿看他这番模样。 “对,你们都有苦衷,我不过是多余的人,我不在你面前碍你的眼就是了。”伴着酒壶碎裂的声音,齐恒绝然转身离去。 边魅看了一眼那决绝的背影终究是没有叫住他,她既然对齐恒无意,这样的结局可能就是彼此最好的距离。 “小姐。”粗莽的声音划破这没来由的寂静。 隐在街角的沐亚认出那人就是吾国猛将孙布,对边魅的好奇又深了许多,竟然能有这么一个女子让这些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好久不见你,如今越发威风了。”边魅不走心地夸他一句,眼睛在他身后的墙上打量着。 不等孙布回答,边魅一跃而起踩在他身上借力进了府中。 “谢了。”声音落,边魅已然消失在墙上。 “慢”慢些。 她这么莽撞,那孩子竟然还能安好也是奇迹了,孙布长叹一口气。 高墙之内。 边魅亲眼看着那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寝殿灭了烛火,心下苦涩,脚下一个踉跄向着远离寝殿的方向寻了一条路走着。 她贪婪地走着和赵逸泽一同走过的每一条路,想要获取从前亲昵的记忆。 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无人把守的大狱。 边魅按着记忆寻到了赵莫深,“阿吾。” “小魅。”赵莫深满脸胡渣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破败,就那么被关在里面。 边魅上次来的时候其实看到了他,他就在那个角落坐着,冷眼看着一群人围着奄奄一息的太子。 “我可以不出去吗?”边魅开门见山道。 “不出去你会死在这儿的。”赵莫深极力想要将边魅从梦中唤醒,“小魅你听我说,你只是被梦境困住了,你忘了师父师娘了吗?他们都在等你回去吃晚饭,还有你的画展,之后的画展我也会陪你一同参加的。我们的世界那么精彩” “但是唯独少了一个赵逸泽啊。”边魅喃喃道。 “小魅你清醒一点儿,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也不可能陪你去外面的。” “那你说,我怀的这个是什么?” 闻言,赵莫深愣在原地,盯着边魅扁平的肚子闪了闪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透过牢柱一把擒住边魅的胳膊,“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嗯,我怀孕了。” “打掉,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救我出去。”赵莫深一脸焦躁,没有半点理智。 边魅后退一步推开他的手,“我不想。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想试着生出来。 阿吾,你别担心,若是到时候我真的迷失了,也就相当于任务失败,那时你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赵莫深试着稳住她,声音尽力平缓了许多,“魅儿,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你会死的。” 边魅摇着头不愿意再听他说话,“我今日来就是来看看你,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赵莫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发地远去,心中的悲戚越发深起来,瘫倒在地上任由泪水无力地滑入耳道。 “你说什么?” 看着居高临下一身红衣盛着夜光出现的赵逸泽,赵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大脑充血,除了知道赵逸泽是他最后的机会,旁的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是谁吗?好。我告诉你。 你是我的游戏里面的一个虚拟人物,你原本不存在,是我将你造出来的。而边魅是同我一个世界的人,她不能在这里久驻,不然就会迷失在这里,在另一个世界则是死亡。” 赵逸泽脸上血色尽失,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墙上滑坐在地上,心中原本的那份缥缈如今是这么真实,“我是画壁里的美人妖怪,原来是这样吗?” 第83章 移情别恋 边魅原本以为即便是他成亲,娶了别人,他们之间是不会变的。 她原本以为成亲不过是一个仪式,甚而至于对逼婚的姑娘嗤之以鼻。 但是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他成亲还代表着,此后余生有另外一个女人会正大光明地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就像,现在一般。 赵逸泽突然决定回去了,听说连夜给必国发了停战协议。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远处,沐瑶脸上盛着绚丽的笑容,指挥下人打点着回去要准备的东西,后者则是唯唯诺诺地喊着“是,王妃”。 这些都是边魅不可能做到的,甚至于她不知道,若是今天不回去,她还有没有办法肆意进出赵逸泽的府邸。 顾林一探出半个身子伸手一把扯过边魅的胳膊,声音中是明显的阴冷,“魅儿,上来。” 后者木木地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魅儿,这孩子不能留。” 从前顾林一对边魅和赵逸泽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他“改邪归正”打发了府中所有的美人儿,也算是诚心诚意。可是边魅失踪,他竟然迫不及待地娶了沐瑶。 顾林一绝对不容许边魅和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再有什么往来。 边魅看出了他眉眼间的严肃,脸上挂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哥,是沐亚挟持我而后威胁他娶沐瑶的。” 顾林一顿了半晌,虽说有些不忍,还是劝道:“那你可知道,他昨日娶的是正妃。你又不是甘于人下的人,素来大大咧咧的,到时候免不了要受委屈。” 边魅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哥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怎么这么了解我?日后我若是混不下去了,我们就拿一面帆布去路边算命去。” “我同你说正事。”见她这么不着四六,顾林一毫不留情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边魅满脸委屈,又带有一些撒娇的语气埋怨他:“哥!” “魅儿。”赵逸泽不由分说地将边魅一把抱下马车。 天知道他来只是想要来看她一眼而已,但是见她和别的男子打闹他就是忍不住,即便是那人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你同我共乘。” 他这是吃醋了? 边魅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眼睛恨不得钉在他好看的侧脸上,嘴角肉眼可察觉地往上弯着,“嗯。” 然而好想不是她的错觉,赵逸泽对她的感觉就是一夕之间落到了谷底,就如二人同程,但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边魅局促地坐着,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那么的僵硬。 “这个女人的狐媚子功夫可真厉害,以前就尝尝来缠着王爷,如今王爷新婚第二日,她竟然还霸占着王爷。” “谁说不是呢?可怜我们王妃娘娘还在后面打点,若是一会儿看到了这个女人在马车上坐着,多难受啊。” “脸皮可真是厚啊,叛国害了王爷,如今竟然还能没事儿人一般和王爷同坐。” 边魅脸色慢慢变得煞白,眼眶和鼻尖的酸胀越发明显,眼前蒙上一层雾气看不清楚前方黑衣端坐的人。 他应该是听到了,可是竟然无动于衷,没有替自己辩解半分。 还是说,他是故意让自己听到这些的? 边魅心中悲戚,他果真变了吗,抑或是他心中也对自己曾经为必国献离间计,送回顾林一而害了他耿耿于怀? 甚而至于真的对救了他的沐瑶动了心? “王爷。” 听着沐瑶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边魅垂头迅速将自己脸上的泪擦干净,而后看也不看身后的那对儿新婚夫妇,留下一句“叨扰了。”蹭地跳下马车。 逃离。 边魅惊慌失措地挽留着自己最后残存的尊严。 她从未这么狼狈不堪地逃跑过。 好丢人。 边魅随意找了一个没有人在的马车跳上去,将头埋在膝盖里才放心地哭出来,嘴里带着哽咽压抑着声音替自己辩解,“我才不是呢,我才没有呢。” 马车外面,赵逸泽听着那低低的抽泣声心中像是被人生生地撕开一道血口子,呼吸都变得粗了些,但是伸出去的手始终没有落在车帘儿上。 昨日他拜完天地之后就打算去找沐亚要回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着她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地活着。既然离音王的王妃不是她,那他便不做那个离音王,让她只做赵逸泽的妻。 见到在府中失魂落魄的边魅时,他心中又惊又喜,却见她径直走向后院儿的方向,尾随之下竟然见她进了牢狱中。 在听到赵莫深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你会死的。”他心中像是漏掉了一拍,他从未有那么一刻,那么焦急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她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意料之中的,赵莫深对他坦白了。 他才明白,边魅曾经说过的那句“你是画壁里的美人妖怪,我是素有牵绊的小书生,虽说我能来去穿梭,可却难以久驻。”真正的意思。 但是他不想让她死。 他妥协了。 回到吾都任由廖家摆布,让赵莫深登上帝位,让边魅死心堕胎,让她在她的世界快乐的生活,这可能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 赵逸泽逃也似的离开最末的一辆小马车,他生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提刀杀了赵莫深,断了她回去的路,不顾一切地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你们说,我是谁?” 马车前面,赵逸泽挥手指了一圈儿丫鬟,声音中丝毫没有温度。 几个丫鬟见赵逸泽脸色不好,面面相觑,低低地答道:“回王爷的话,是离音王殿下。” 赵逸泽随手指了三个人,眼中尽是愠怒,“将这三个嚼舌根的人拉出去打三十大板,而后丢出去。” 众人反应了一下,心中不免染上后怕。 这三人都是放才骂过顾家魅儿小姐的人。 日日见这位王爷在那位魅儿小姐面前温润如玉,她们倒是忘了,他还是战场上杀伐决断,为了救下那位小姐当街废掉太子双手的离音王。 三个丫鬟连求饶都不敢了,打着哆嗦被人架到一边。 “下来。” 侍从畏畏缩缩地从马上滚落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被那位心情明显不好的离音王抢了去。 第84章 新皇即位 一路上直到回到吾都,赵逸泽都没有来看她一眼。 边魅轻轻抚着小腹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出神,不同于他们的兴高采烈,边魅脸上始终是木然。 她千百次地想着,若是他不爱了,那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但是我还爱他啊。”边魅又千百次呢喃着否定了自己。 她突然之间就感觉自己有几分沐瑶上身了,不禁低低地自嘲般笑出声。 突然之间,像是前方有什么异动,马儿有些受惊地嘶吼着,连带着马车都往前猛地一扎。 边魅蓦然抬头,下意识的,她就想下车去看看,但是脚刚伸出马车又缩回来,若是贸然下去怕是又会被当作是一个笑话。 边魅的小心翼翼丝毫没有被队伍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赵逸泽发觉。 此刻他正皱眉地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的廖淄博,眼睛在他身后的廖老将军和他手中所执的檀木盒子间流转,“你这是何意?” “皇上驾鹤西去,然而臣兄长狼子野心,欲与妖妃为伍害皇上。臣今日大义灭亲特将其人头献上,恭贺吾皇御驾亲征得胜归来。”廖淄博跪在地上抱拳作揖铿锵有力道。 欢呼声戛然而止,街道陷入沉寂。百姓们大惊失色,皇帝竟然已经驾崩了,而这场宫变更是如此悄无声息。 赵逸泽一早知道廖淄博带兵直接回了吾都,以为是廖家将他召回的,也就没有阻止。没想到他竟然大义灭亲,一举杀了廖家二少,绑了老爹来将这皇位献给自己。 廖淄博是廖家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献计有功得赵逸泽赏识越级提拔才得以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大哥和爹爹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若不是离音王,他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伙头军。 赵逸泽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辜负。故而在廖家老二和廖老将军偷偷通信时,他便心中起疑,后来假意投诚,这才知道老皇帝以驾崩,几人竟然意在谋权篡位。 犹豫之下,廖淄博设计毒害了廖家老二,进宫中亲手绑了皇帝的老太监和贞淑妃。 赵逸泽脸色有些难看,按着赵莫深所说,他得将赵莫深扶上帝位才行,“我今日” 不等赵逸泽拒绝,廖淄博又从袖中掏出来一道明黄色的玉轴蚕丝玉帛,“臣手上,乃是先皇遗诏,将皇位传给离音王,赵逸泽。” 周边一脸茫然的百姓听闻遗诏问世,当下都是吓得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瑟瑟微微地接过遗诏,声音还有些颤抖,“皇六子赵逸泽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遗诏在此,皇位定然不可能有假,百姓皆是跪在地上对着赵逸泽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逸泽眼睛微微眯了眯,也不领旨谢恩,直接从那太监手中拿过那道遗诏,果不其然,后面还有一句,“万望兄友弟恭,互敬互爱。” 如今看来,这道圣旨确实是真的。 老皇帝向他妥协了,他想要用这皇位换回赵莫深的性命,换回他的好儿孙们的性命。 见赵逸泽迟迟不下决断,廖淄博心中打鼓,但是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随臣一同回来的,还有身后的这些将士们,臣死柬,望离音王主持大局。” “臣死柬,望离音王主持大局。” 一时间这喊叫声贯穿整条大道,人人都看着队伍中间的赵逸泽。 这声音边魅自然也听到了,心中的巨石这才缓缓炸开碾成尘土,鲲鹏岂会安居浅滩? 但是对于这皇位,那位鲲鹏着实没有什么极大的兴趣,被众人围着仍旧是一脸的漠然,“去将世子带出来。” 廖淄博心中一紧,双眼死死地盯着赵逸泽,他一直以为赵逸泽设计囚禁赵莫深就是为了这皇位。心中突然闪过孙布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因为他小姐边魅被赵莫深带走了,所以他才来投军。 边魅,顾魅儿,都是鬼未。 难不成他囚禁赵莫深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廖淄博脸上的汗淋漓地落在地上,若是赵逸泽不登基,将皇位转手让给赵莫深,自己将是万劫不复。 好在从马车后面缓缓出来的赵莫深逆来顺受般地跪在了地上,廖淄博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赵逸泽却手上用力将跪着的赵莫深“扶”起来,凑在他耳侧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要这皇位吗?” “顺其自然便是。”赵莫深眼睛往后面安安静静地马车瞥了一眼,“你登基之日前让她堕胎,我们还有法子能回去。” 赵逸泽蓦地松开他的手,脚下的步子虚了虚。他不屑一顾的,倒是很简单就得到了,可他视若珍宝的,却不得不放手。 随意向众人摆手示意后,赵逸泽再没有看赵莫深一眼,跨上骏马扬鞭而去。 如此,便走了,没有打一声招呼地彻底走了。 从边魅的世界彻底的消失了。 沐瑶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而她则是怀着他孩子的一个不知名的商贾之女,在边家的一亩三分地足不出户。 必国称臣,边关和平,孙布也回来了,仍旧是日日跟在她屁股后头。 她画院子里新长出来的花花草草,孙布就在自己旁边念叨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譬如说必国王君来访顺带帮顾林一洗刷了冤屈,譬如说小楼关了,譬如说齐恒开了一家蛋糕屋专门售卖一种不知名的松松软软的饼抢他们家茶馆儿的生意,譬如说边家的镖局让匪徒闻风丧胆无人敢劫 “这都说过了,你怎么还念叨,和我娘取得经?”边魅嫌他念叨得烦了,就这么怼上他一句。 孙布哼一声,“小姐自己活得跟个出家人一般,谁都不见,夫人又害怕你真的看破红尘,这才吩咐我多和你聊聊天。” “你看看,我说你一句,你还骂我一句。”边魅脸上带着笑,“勤肖世子呢?他怎么样了?” 踌躇了一会儿,确定边魅脸上确实没有什么怪异的表情,孙布才道:“他被软禁在了府上,不得踏出府半步。” “中午了,我饿了,你帮我去弄些吃的来。”边魅将笔放在桌上伸一个懒腰,突然狡黠地低声道:“最好帮我带些桂花酿,那就更完美了。” “痴心妄想。”孙布留了一个白眼儿给她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小院儿。 清风拂过,扫去了边魅脸上的笑意。桌上的纸被吹得乱舞,若是偶然间看上一眼就会发现,起起伏伏皆是同一人。 第85章 一叶障目 “小姐,有人求见。” 不可否认的,听到孙布说这句话,边魅还是心中有些期盼的,即便是知道如果他来,定然不会走正门。 说来也好笑,从前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却日日绞尽脑汁地在一处,如今顾林一帮她把婚约退了,人已非昨日之人。 “谁?”天气渐渐地不那么冷了,边魅差人做了一个摇椅,日日不是画画就是窝在上面发呆。 “必国王君沐亚。” 边魅的事情孙布是知道的,本来不想告诉她,奈何沐亚决心要见她,毕竟是两国这才交好,他也不好屡次拒绝。 “不见,你打发了。”边魅神色间闪过一抹失望乃至于厌恶,她最不想见的,莫过于此人了。 孙布犯难地立在原地,“但是他已经来等了三日了。” 边魅皱着眉看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从那张白狐皮窝里出来,“他要的都顺遂人意,如今还来找我做什么。” 从边魅的小院儿到前厅没有多少距离,可硬生生被这位小祖宗用八十岁的脚力走走停停半个时辰才挪过去。 “夫人今日竟然没在。”孙布嘴里啧啧两声,眼中尽是佩服,“前些日子夫人还陪他坐着,谁知道他一坐就是一整日,想必夫人也是熬不住了。” 边魅抬脚进了前厅径直坐在主位上,“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莫不是又看上我府里的什么物件儿,要绑了我的老娘和弟弟来威胁我?” 这话说的极不留情面,沐亚的脸上也是一阵黑一阵白的。 “今日的情形你还是鬼未道人时就预见过了,何必来怨我?” 边魅反应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装作鬼未道人时顺嘴胡诌骗了他几句,竟然真的和今日之情形无二。 此人四两拨千斤倒是用的好啊。 边魅皮笑肉不笑地伸手送客:“见也见过了,您请回。” “无论如何,确实是我兄妹二人对不住你。”沐亚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终还是加了一句,“他若是打算纳你为妃,瑶儿不会不答应。” 边魅笑了,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倏尔转身,“我那日若是想走,你关不住我。成全沐瑶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无关。请便。” 步伐匆忙地穿过后堂,边魅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眼睛像是泉眼般不住地滚落泪珠,“小布,你听到了吗?即便是沐瑶应允,他也不想娶我。为什么一夕之间他就变了呢?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真的像阿吾说的那样,我总是不可理喻地固执,最后撞到头破血流才能发现自己错了?” 孙布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边魅日日坐在院子里等那人,彻夜一遍又一遍地画那人的模样,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不忍心打破她为自己造的梦罢了。 今日既然沐亚说破了,他也就不瞒了,张了张嘴缓缓将那句话说出来:“听说,皇后怀孕了。” 边魅蹭地抬头对上孙布的眼睛,想要在那双憨厚的眸中寻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孙布从未对她说过谎。 有了沐瑶,有了他们的孩子,所以才对她不屑一顾的吗? 边魅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被一寸寸捏碎,而后又连带着血肉被碾成了灰。 她从未有一刻,竟然也会觉得自己这么轻贱。 “去帮我叫郎中来,我要看病。”边魅将脸上的泪擦干净,那双泛红的眼睛在白皙的脸上更加显眼,但是此刻又是那么的坚决。 孙布上前扶着她,始终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好好好,我让下人去。” “你去!”边魅皱眉往外推他,见他纹丝不动又佯怒:“你若是不去,我便自己去。” 孙布没了法子,只好应下来,“好,小姐,我去。但是你答应我不会乱跑。” 边魅不搭话,转身就要走。 “小姐!”孙布忙上来拖着她,“好好好,我去,现在就去,骑马去。” 边魅这才破涕为笑,目送他离开自己的眼界。 孙布知道边魅想要支开他,平日里一刻钟去一趟的药房今日一刻钟已经一来一回了,但是当他挥着头上的汗背着郎中一路跑到边魅的小院儿时,摇椅上空无一人。 他抱着侥幸心理推门进了边魅的屋子,仍然没有。 问了小厮,也说没有见过边魅出去过。 孙布满怀希望地将整个边家转了三遍,即便是鸡窝他也细心地将老母鸡掏出来看了看,未果。 她不见了。 这边儿孙布在边家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那边儿边魅从容地抬脚走进了驿站。 “你说过,你会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沐亚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来求见的小公子原来是边魅。 他没有想到自己前脚从她家回来,她后脚儿又跟着自己来了驿站,心中有些好笑,“嗯。你说。” “我要进宫。”边魅决定要彻彻底底地问清楚,问明白。他移情别恋或是不爱了都可以,只要是赵逸泽亲口说了,她就放弃。 沐亚轻轻叹了一口气,“好,我明日带你去。” 边魅摇着头,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今日就要去,现在就要去。” 一旁立着的侍从看不下去了,哪家的高官少爷来看他们王上不是大包小包,脸上带笑地来?此人一个小小无名人士,不带礼物不说,还如此无礼上来就要他们王上带他进宫,侍从张嘴就骂:“你这小子,怎么” “闭嘴。”沐亚瞪了那侍从一眼,回过头来对着边魅郑重地点点头,“好。” 侍从哆嗦着不敢多言。 上了马车,沐亚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为何不让你兄长顾林一带你进宫?” 边魅靠在车窗上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万分苦涩,她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搭了一个台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多日都不去看顾林一,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再去请他帮忙? 沐亚见她有难言之隐,索性也就不问了。 只是一个边魅,一个赵逸泽,他好像从未看透过。 按理来说边魅对赵逸泽情根深种,然而她却放手让赵逸泽娶了沐瑶。赵逸泽对边魅也是一往情深,登上帝位之后竟然也对边魅不闻不问。 初见时,边魅还是那个嘴里不着四六却十分“高深”的鬼未道人,不过短短几个月,如今脸上露出来的伤痛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第86章 凉薄如斯 见他是在御花园。 边魅原本以为她见到赵逸泽定然会忍不住对他满是埋冤,哭闹着让他娶自己,然而她没有。 见到他那么淡然地瞥自己一眼,那么顺其自然而又行云流水般地扶着沐瑶在凉亭坐下时,边魅心中反而释然了。 她记得,顾林一曾经也是这么对柳氏的。 那样的恬静。 她突然地就不想去打扰了,垂头立在沐亚身侧恍若一个真的侍从一般。 沐亚见边魅没什么动作,虽说惊讶,还是由她了。 只是,旁人当睁眼瞎子,不代表沐瑶也会如此。 “皇上,臣妾见哥哥的侍从和臣妾从前见过的一个故人有上几分相似。”沐瑶浅笑着拉过边魅。 “抬起头来。” “瑶儿。”沐亚不动声色地起身将边魅护在身后,“你是一国国母,怎好和一个下人如此?” 赵逸泽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看着那只拉着边魅的手,神情像是要在那只手上燃出一个洞来,手上仍旧是从容地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着,“是顾林一的妹妹,是吗?” “回皇上,小的边魅,不是顾将军的妹妹。”边魅嘴角噙笑抱拳道。 那张脸明明就是顾家那个魅儿,沐瑶急了,“男子耳朵上怎会有女子戴过耳饰的耳洞?必国男子耳朵上不配带饰物,想必吾国也是?” 然而,还不等沐瑶下一步动作,赵逸泽又十分平静随意道:“朕前些日子还想着边家赈灾有功,打算赏赐边家。你如今倒是不怕欺君犯上,竟然扮了男装来见朕。 坐。” 见他这般的疏离而又自然,边魅皱了皱眉头,没有推辞,在凉亭坐下。 赵逸泽摆了摆手,向一旁的太监仰头示意:“来人,赐羹汤。”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那般,不过片刻,老太监将一碗略微发暗的羹汤恭敬地放在了边魅面前。 边魅嗅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药味儿出神,始终没有去动那碗汤,只是抱拳作揖道:“谢皇上。” 她隐在暗处的手,莫名发颤。 沐瑶见她不为所动,心中又多少有些眼馋那羹汤,“臣妾也有些寒凉,不如那汤就让给臣妾,臣妾赏赐别的给这位妹妹。” 沐瑶笑着将那碗汤拿过来,掩着袖子就要凑在嘴上喝下去。 忽然,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皇上亲手从皇后手中夺过那只白玉碗掷在地上,玉碗顷刻间变为一堆染着汤汁的碎片。 沐瑶眼中的泪蓦然滚落,眼睛呆滞地望着地上的碎片不明白他突然地震怒是为什么。 见自己妹妹受了委屈,沐亚大惊,一拳砸在桌上怒不可遏,微微发怒的声音从嘴角挤出来:“不过是一碗乌黑的汤,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师兄,怎么有马钱子的味道,怎么会有人用这堕胎药?”一蹦一跳进了凉亭的是刚被接回来的广烨,半点儿没有眼色地跃到众人面前朗声道:“有人要害皇后娘娘吗?” 闻言,沐瑶忘了哭泣,下意识地看向边魅的肚子,满眼震惊。 “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广烨几个月都没有见到边魅了,如今看见她十分的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周边沉重的气氛,“我昨日去戏院儿看了上次的戏,戏院儿老板将结局改了” 边魅此刻眼中满是那个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绝情的男人,哪还能盛得下什么戏院儿什么戏子。 “我始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若说你故意不见我是因为不爱了,那你容不下这个孩子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勾心斗角,所以不会容许我和这孩子呆在你身边成为你日后的隐患是吗?”边魅将脸上的泪水拂去,轻轻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对你的那个皇位那么感兴趣的。 若是你执意让我堕掉这孩子,也可以,即便无名无份,你登基大典那日我要堂而皇之地站在你身侧。” 这些字字珠矶,夹杂着悲凉和凄惨,然而赵逸泽半个字都没有反驳,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 边魅脸色惨白,他真的不爱了,甚至于容不下她。 “不劳皇上费心,我必定不会让这胎儿活到再见你那日。”留下这句,边魅绝然转身离开了凉亭。 盯着边魅离开的背影,沐亚始终难以相信这一幕竟然是真切发生出来的,看着赵逸泽嘴里呐呐道:“你中毒那日,她彻夜在我大帐外跪拜以求换取解药,即便是这样,你也如此绝情吗?” 赵逸泽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多余的感情,转头间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即便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想让她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若是那晚没有去见赵莫深,他就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了,在她面前,皇位算什么? 望着远去的赵逸泽,沐瑶心中染上一抹恐惧,瑟缩在沐亚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哥,那药是他亲手熬的,日日熬日日熬,我起先还以为他是旧情难忘,没想到他竟然是要害她。” 后者看了一眼边魅离开的方向,无力地合着眼睛:“凉薄如斯,我不该让你来的。” 直到晚霞一片片地燃起来,边魅才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边家,脸上的泪珠风干后留下一片红,又痒又痛。 “小姐,你去哪儿了?”微寒的天气,孙布却是满脸的汗。 边魅艰难地张了张嘴,只道:“小布,郎中呢?” “我安排他住下了。”孙布一脸的苦涩,他就害怕边魅回来时又让他去找郎中,而后再次消失,干脆自作主张将郎中安顿下来。 “带他来见我。” “好端端的,你要见郎中做什么?”张氏从门里走出来。 她不愿意边魅步自己后尘,然而边魅还是未婚先孕了。虽说心中一万个难受,但边家又不是养不起这孩子,她也就释然了。 但是如今见边魅又要找郎中,不免有些担心。 “我要堕掉这孩子。”边魅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意图讲出来,她怀孕没有瞒着张氏,堕胎也坦然告诉了她。 “进来说。” 张氏将她拖进家里,而后又遣散身后跟着的众人,才放心地和她推心置腹,“你堕掉这孩子我没意见。但是这孩子大了,若是你有个好歹该怎么办? 不如生下来,我帮你带着,你仍旧安安心心地嫁一个如意郎君。” 边魅片刻失神,嘴里跟着念叨出声,“如意郎君。” “魅儿,魅儿。” 边魅这才回神,握回她的手,“娘,日后你好好的。小艾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从前的事情就一笑泯恩仇。日后在这府中她也算是你的半个女儿,若是日后她打算嫁人了,你也” “孩子,你跟娘说,你究竟有什么事儿瞒着娘?娘从前只以为你养了男宠,还不以为意。如今见你日日失魂落魄的,娘这心就跟被针划拉成两半儿似的。” 张氏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你跟娘说,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你若是实在中意,娘帮你上门求亲去。” 边魅心底涌上一阵暖流:“不用,娘,我自有分寸。” 第87章 物是人非 边魅特意将她送回去,这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儿。 郎中已经在等着了。 “小姐,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即便是留下它,边家未必养不起。”孙布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毕竟她这个状态他已经习惯了。 “不留了。”边魅笑了笑抬脚越过他,向郎中走去,“麻烦帮我开一剂药,堕胎药。” 闻言,郎中脸上的笑容凝固,进而僵在一起。 边家又是降服土匪,又是出了个猛将孙布,今日被孙布扛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满心欢喜,如今只恨没有个老鼠窝让他当下钻进去。 “老郎中?老郎中!” 孙布见他那般表情,当即心下有些不喜,朝着他吼道。 “行了,你去按着他给的方子熬药,一会儿送来给我。”边魅心中烦乱,不等孙布答应就直接越过二人回了自己的小屋。 躺在床上,边魅心中感慨,几月前她就是这样从这张床上醒来,若是当时没有去找边玉儿,她应该就不会理所当然地将赵逸泽认成男主,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悲惨。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面的打更声穿过墙体悠悠的进入边魅的耳中。 二更了。 边魅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几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又不免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慢慢走到那一摞画儿旁。 二更时孙布才会离开。 她日日算准了孙布离开的时间,而后燃起灯,重新坐在几案旁细细地回想她和赵逸泽的从前。手中的笔不自觉地落下,也就有了这样一幅又一幅的画儿。 边魅的手在空中虚顿一瞬,而后毫不犹豫地拿起那一摞画儿和烛台走出屋子,将二者毫不留情地掷出去。 火苗子将那极美,极温柔的脸庞逐渐吞噬,又变得越来越猖獗,越来越肆意,那火丑态毕露,无一不映在边魅的眼中。 说来也好笑,这么多的画儿,他都是那么的温柔,恍若今日见到的不过是边魅的一梦而已。 蹲在墙体暗处的一抹玄衣显然有些颓然。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今日没有进了院子被她撞到,还是该庆幸自己多日以来的克制以及今日的绝情终于奏了效。 火燃的,分明是画,可他的心,竟然也像是被仍在火海炙烤一般。 独处时,熬药时,一切一切的时间,他都在想着,要不然就自私一把,就装作不知道,为她造一个繁华的梦,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但是等他将所有的琐事都处理完拖着疲惫的身体来看她时,他又舍不得了。 突然地,他俯身伏在瓦片上不敢动弹。 像是有什么心理感应似的,边魅往墙头望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这才又转身出了小院儿。 多日自欺欺人不想去见赵莫深,如今既然梦破了,也就没什么躲着的理由了。 出了边家,边魅轻车熟路地奔去世子府。 边魅从墙上翻了进去,这世子府如今的凄凉即便是她见了,都不由得心中冷上三分。 四周寂静无声。 想当初世子府大婚是何等的热闹气派,何等的门庭若市,如今诺大的一个世子府,也只有一处燃着灯。 认出那地方就是赵莫深的寝宫,边魅大步走去。 里面传出来一阵男女欢爱的声音,边魅僵在原地不知所为,想要后退两步,岂知没有注意身后的台阶,脚下落空身子直直地栽了下去。 “谁!” 边魅也想挪开,奈何小腹坠痛,动一动都像是碾在刀尖上一般。 寝殿的门倏尔打开,门口只着松松垮垮中衣的女子将她身后的烛光遮了大半,边魅还是认出了她。 “呵,我本还千方百计地想去找你,谁曾想你自己找上门儿来了?”廖莹莹眼中闪着泪光癫狂地看着地上的边魅,又万分妩媚一笑,朝着屋内唤道:“大人,躲什么,出来呀。” 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怯懦地从里面走出来,见不过是一个未曾见过的女人,这才放了心,笑着贴上廖莹莹的身子,“娘娘,此人不足为惧,我们正事儿要紧,正事儿要紧。” 边魅眉头皱了皱,偏头不愿意见这一幕。 岂知她这副样子正好落在了廖莹莹眼中,像是瞬间将她凌迟一般。 “急什么?将那女人抬回去再玩儿。”廖莹莹不动声色地将男人往出推一把,示意他去将边魅带回寝殿。 男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准备将边魅抱起来。 “别碰我。”嫌恶地躲开那只手,边魅冷声呵斥。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一吼,身子僵在原地,晚风吹过打了个哆嗦。 “大人,快呀,等什么呢?”廖莹莹伏在门框上娇笑着,“再吹下去人家就被吹坏了。” “就来就来!”男人眼中燃着熊熊的火焰,一把将边魅轻松脱起来,眼睛仍旧盯着门框上那女人,喉结不住地翻滚着。 等到他走过身侧,廖莹莹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散。 “啊!” “我还没打你,你叫什么?”廖莹莹等他转身过来,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敲在那男人头上,寝殿中发出一阵闷响,男人应声落地。 看到床上边魅身底的血色时,廖莹莹眼中明显有一瞬的错愕,而后笑着将那棍子好好地藏在床头的角落,“你我原来都是一类人。” 见那男人倒地,边魅才放心一些,忍着剧痛坐起身来,“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我委身给了这个卑劣的小人。想知道是为什么吗?”廖莹莹双眼紧紧盯着边魅,像是要将她剥皮抽筋一般,“他是这里的看守。而我,想要换得一个出去的机会。 再不济也要换回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的狗头。” 边魅清楚,廖莹莹恨的是廖家的庶子,屠她兄长,囚她父亲,斩她姑姑的那个庶子,廖淄博。 “那你可能失望了,我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商贾,你想要廖淄博的人头,恐怕我不值。”边魅头上豆大的汗流下来,不住地蜷缩着身体。 “值不值,我说了算。” “小魅!”赵莫深破门而入,越过廖莹莹直接朝着她身后走去。 廖莹莹脸上的惊慌失措被悲怆代替,泪水蓦然滚落,“世子不是搬去书房了吗?怎么今日有空来见我?” 第88章 癫狂之人 【傻姑娘,怎么不叫我了?】 老系统从赵莫深身后出来,坐在边魅床边看她,眼中有些心疼她。 边魅朝着他笑了笑,上次见这老头儿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我现在就走。”赵莫深将边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看都不看廖莹莹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阿莫,不要走,我错了。”廖莹莹也顾不得赵莫深手上还抱着边魅,一把扑在他身上,“我只是想要出去” “嗯。我明日便给你拟一封和离书。” 这言语中没有半分的生气愠怒,即便是失望也没有。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廖莹莹拖着他的胳膊哭喊着,“我爹爹娘亲,我姑姑,我哥哥,一心都是为了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对不起。”赵莫深丝毫不留情面地甩开她。 “小心!” 边魅喊出声音的同时,廖莹莹一手劈在赵莫深后颈上,二人双双摔倒在地。 “阿莫,我要借你心里的人一用,我要为我哥哥报仇,我多日以来的自甘堕落不能成了一个笑话。”廖莹莹将他托上床,和方才那个男人并排五花大绑绑在床上。 边魅看她眼底的阴翳也不由得往后退着,一步一步地往门口爬去,身后留下一串血迹。 “既然是自投罗网而来的,你怎么不早来两日呢?那样的话我就还是完璧之身。”廖莹莹看着地上不住往外爬的边魅笑了笑,“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乎的。” 俯身将地上的边魅靠在桌旁,廖莹莹箕踞而坐歪头看她,嘴里兀自讲着:“在顾家初见那时我只是觉得你傻,什么都不会还时常发呆。后来就是这么一个我不放在眼里的你,竟然在我大婚当日亲手算计阿莫,还将罪一股脑儿抛在我二哥身上,逼得我们只能忍气吞声。 可笑的是,我在边家还觉得边魅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竟然没有认出来声音如此相似的你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追去了无余城,还未婚先孕了。你倒是比我勇敢。 我始终不觉得你我如今的境遇相同,毕竟你是让离音王遣散众美人,舍身屠虎救过的人。他看你的眼神,我若是能在阿莫眼中也看到一分该有多好?” 这话若是从前她说,边魅定然是双手双脚地将她好好招待着,如今,倒像是个笑话。 见她闭眼不为所动,廖莹莹也不在意,低头看着地上蜿蜒的血出神,“我原本就是武将世家,原本也不喜欢刺绣,原本也中意舞枪弄棒,原本也想着日后的郎君定然是个像我哥哥一般威武的男子。 后来我在恭亲王府见到阿莫,只一眼就认定他是我日后的如意郎君。听说他喜欢温柔的女子,我便佯装自己是个只会绣花儿的大家闺秀。 你可能不相信,在顾家那日,我故意将你从柜子里拖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耍手段。 我自小就是家里众星捧月的小姐,大哥严肃,可他会办成丑角儿只为逗我一笑,二哥不着调儿,可他会为了我和他的朋友轻易翻脸,可这一切,被那个畜生毁了。 这也是我,即便是自毁清白,和那个小小的侍卫苟且,也要宰了那个畜生的原因。” 廖莹莹一手将边魅的脸提起来,“我害怕这恨会随着时间而麻木,所以我迫切地想要报仇。而你,是最快速的法子。” “那我祝你成功。”边魅说完就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中她梦见了妈妈,梦见了爸爸,梦见了久违的晟晟,还梦见了沈如,他们人人都很严肃,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边魅想要叫他们说的大声些,她听不到,但是她发不出声音,甚至于抬手都很难。 但是一转身,她又梦见了赵逸泽,他一脸焦急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手拿着布子给自己擦汗,还说什么只要她醒了就将皇后之位给她。 边魅兀自笑了,瞧啊,她做梦都想着嫁给那个男人,果真是无可救药了。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边魅才从梦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床边的人因为她这一晃动也醒了,“小魅,你终于醒了。” 边魅看着赵莫深疲惫又颓然的面容,想了想才问道:“阿吾,廖莹莹呢?” “死了。” 边魅忍着小腹的轻微的疼痛坐起身来,半晌嘴里失神地问出一句:“真是绝情呵。” 闻言,赵莫深身子一僵,“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 边魅心下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赵逸泽去找过你了吗?” “他找我做什么?来炫耀他从我手上夺走了你,动摇了顾林一和我的关系,还是要来笑话我爹和太子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最后我爹被气死,我如今在吾都这一方小小的地方苟且?” 看不出破绽。 边魅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藏进被窝,轻轻合上了眼睛。 这番话赵莫深练了上百遍,每一种语气他都试了,每一种都试了。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应对。 “皇帝登基那日是我们的一个重要机会,若是失败了我再重新想法子。”轻叹了一口气,赵莫深认真叮嘱着。 边魅点了点头,眼皮微颤,而后归于平静。 她没有看到门口那个上完早朝还未来得及换下龙袍就直奔世子府而来的赵逸泽。 赵莫深见他突然出现,神色明显有些慌张地起身,“小魅,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被“赶出来”的赵逸泽双拳紧握,又轻轻地松开,“她醒了?” 赵莫深点了点头,仿佛觉得门外并不安全,又将他带到后面的小花园儿才松了一口气,“嗯,醒了。你何时登基?” 赵逸泽哑然,半晌才道:“三日之后。这三日,不如就让她呆在宫里?” “不行,我不能再冒一次险。”赵莫深皱着眉头毫不留情地拒绝。 赵逸泽眉头紧蹙,终还是妥协了,“那她会忘了我吗?” “嗯。这里的一切痕迹都会抹去。” 闻言,赵伊泽嘴里低语着:“也好,那便忘了。她还是那个日日笑着的姑娘,不用想起一人时满是苦涩。” 第89章 若你愿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 看着面前的孙布,边魅以为是错觉,翻了个身没有回应。 “小姐,你再怎么不着四六也应该考虑考虑家里人的,夫人这两日寻不见你,以为你腹中的胎儿是齐家齐恒的,今日一早就去了齐家,但是齐家老夫人惯不喜欢她”孙布蹲在边魅床边像极了一个哄小孩儿的大人。 闻言,边魅蹭地转过身来从床上弹起,“你说什么?她怎么会以为这孩子是齐恒的?不是,你怎么不拦着呀?”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的脾气,不用说我了,十个你怕是也拦不住。” “”边魅叹了一口气,“背我出去。” “好。”孙布蹲在床边等她伏在背上之后一手护着她的背起身。 突然想起什么,边魅随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自然是一家一家地找了,好在你真的在世子府。”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孙布自信满满地背着她朝着一颗七七八八掉了一大块儿树皮的歪脖子树跑去。 见他就要背着自己上树,边魅心里一惊,这要是掉下去,她一个人还好,若是这个大块儿头来个泰山压顶,她直接去见佛祖了。 “你,你你你放我下” 话音未落,孙布已经双腿一蹬跳上了树腰,“小姐,什么?” “没没事儿,你注意安全,看看路看路。”骑虎难下啊骑虎难下。 好在孙布也算靠谱,平安落地,背着她跳下了墙头。 二人直奔齐家。 “你放我下来。”边魅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脸上尝试着笑了笑,“如何?” 孙布仔细端详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那你快去给我买一盒儿胭脂来。”边魅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将身上的荷包儿递给孙布。 后者将她的手推回去,又将她扶着靠在墙上,“我去去就回。” 脸上随意抹了抹那胭脂,边魅丢下孙布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齐家。 毕竟她不是去闹事的,孙布那张写满了“我是恶人”的脸着实不适合跟她进去。 齐家大门儿竟然也没有人守着,边魅就那么进去了,在脑海中搜索着边六提亲那日他们的路走着,远远儿地就看见一圈儿人围在一起。 她走进些才听得里面的人说话。 “你快给我走,我孙儿昨日同我保证绝无此事,你今日上门是闹哪门子的亲?况且你那姑娘上次来我齐家时带了一个公子爷,你这妇人休要将这屎盆子在我恒儿头上乱扣。” “可他二人都去了无余城,算算时间也就是那时的事情,您怎能翻脸不认呢?” 边魅忙从人群中挤进去,就见张氏跪坐在地上哭着,齐家老太太一脸厌恶地将自己的衣服下摆从张氏手中拉出来,像是地上坐着什么瘟神一般。 “你少用此等卑劣的手段来泼我恒儿脏水,什么地方出来的人就惯会用什么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坐上边家夫人的位置,如今没想到你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夫人嘴下半点儿不留情面,“今日让大家伙儿都进来的意思就是我齐家不做亏心事儿,任由你将天说出个窟窿来,齐家,也不怕。” 即便是脸上抹了胭脂,边魅此刻仍旧是脸色煞白的,走过去将张氏扶起来,对齐家老太太作揖道:“今日着实是边家唐突了,日后定然登门谢罪。” “这可就算了,今日之事你们不迁怒于我月儿就是极好的了。”齐家老太甩了甩袖子冷着脸不再看这二人。 “这便是边家那个小姐?女人的名节比命都重要,怎么今日她还有脸出来?” “你不看看她娘的出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之前还听说她亲手给她爹献美人儿,害的这张氏被休了呢!” “呦,被休了还住在边家呢?” “可不是,听说这娘儿俩把原来的边夫人的孩子边玉儿竟然嫁给了边家的一个下人!” 边魅听着不断充斥着耳膜的不堪的编排声脸色越发的惨白,她从前只知道,和喜欢的人有一个可爱的宝宝是很幸福的事情,为此从未将什么腐朽的贞洁放在心上。 可如今,当她真的面对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才知道人言可畏四个字。 “你们嚷嚷什么!我魅儿不顾安危剿匪的时候你们心安理得地受她的好,我魅儿放粮赈灾的时候你们欢天喜地地受她的好,我魅儿如今不偷不抢怀了个孩子,我这个娘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凭什么对她指指点点!”边夫人蹭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一帮看热闹的人就是大吼大叫,两绺头发耷拉下来垂在耳侧,整个人宛如泼妇一般。 “娘,对不起,我们走,我和齐恒真的没什么关系。”边魅感觉自己小腹又是一阵绞痛,脑袋伏在张氏身上喃喃道。 张氏也看出了边魅的不对劲,忙掺着她往外走,眼神都有些直,嘴里低声喃喃着:“魅儿你别吓娘,娘这就带你回家,不,娘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刚出齐家的门,边魅就听得一阵掌掴的声音,闻声抬头,齐月儿一脸的怒容,而齐恒白皙的脸上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儿。 见她又要落下一掌,边魅忙提起声音:“月儿,住手,今日是娘搞错了,和齐恒无关。” 月儿见边魅出来,忙上前扶着她,“姐姐你这是?” “我昨日摔了一跤罢了,没什么大碍。”边魅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月儿听边魅这么说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弟弟,拿着帕子在他脸上小心扶了扶,脸上满是心疼,“小恒,你怎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弟弟爱而不得?”齐恒轻轻地笑了笑,脸上仍旧是那副浪荡子的表情,朝着边魅走过去。 “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必定娶你。” 这话他说的极为认真,将一旁的齐月儿都吓了一跳,即便是她都很少能看到齐恒认真起来的样子。 恰在此刻,一阵清朗的声音响起:“边魅。” 闻声转头,边魅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提脚从马车上下来,身后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看清楚来人,众人皆是跪拜。 第90章 小心翼翼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我接你入宫准备准备。” 边魅点了点头,和众人告别,这才随赵逸泽上了马车。 张氏见当今皇上竟然亲自来接自家的闺女,当即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虽说惊喜,仍旧是有几分不舍的。 人人笑着送她离开,殊不知,此一去,便是永别了。 边魅垂着头想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的悲伤疼痛乃至于爱和快乐,都是那么的触手可碰,若是再多呆些时日,即便是没有失去记忆,她应该也会恍惚的,到底哪个世界是幻境,哪个是现实。 赵逸泽知道她有些不舍,出言打断她的思绪:“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谢皇上关心。”边魅下意识地想要撩开车帘透透气,想到外面必定是人山人海地来看热闹,边魅也就作罢了。 “沐瑶她” “你放心,我只是个追名逐利的人,不会害她,更不会再那么贪心地想要什么不属于我的东西。”边魅偏头不再言语。 赵逸泽心中蓦地一窒,没有接话,只是将自己被她打断的那句说完整:“沐瑶愿意将皇后之位让给你。” 让? 边魅哑然失笑,“那倒是不必。” 说完这话,边魅靠在车上假寐,许是太累了,竟然真的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赵逸泽伸手手托着她即将落空的脑袋,学着她从前的样子在她耳边轻轻道:“马车着火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他这才放心地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行云流水般地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保证她不会着凉,才停下来静静地垂头看她,想要将她偷偷地刻在心里一般。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边魅眉头轻轻皱了皱,有醒来的迹象,赵逸泽才惊慌失措地靠在马车上假装熟睡。 昏昏沉沉中,边魅意识到自己头枕着的地方,顿时睡意全无,蹭地离开那个“枕头”。扯下身上的披风随意搭在赵逸泽身上,身子往后靠了靠仍旧是倚着她的车窗。 感觉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以及她故意离远一些的气息时,赵逸泽心中苦涩,从前那个趁他熟睡拉着他的手自言自语的边魅,真的被他一手扼杀了。 还是,好想再抱她一次。 “禀皇上,到了。” 赵逸泽稍微一晃神儿就错过了自然醒来的最佳时机,坐在马车里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只能盼着侍卫再叫一声儿。 但是,外面的侍卫日日见赵逸泽不苟言笑,也不敢随意冲撞龙颜,只好在下面静静地等着。 赵逸泽就那么梗着,感觉脖子酸胀,但是也不好随意乱动 边魅下意识伸出去想要晃醒他的手又倏尔收回来,抬脚下了马车。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赵逸泽这才松了一口气,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假意刚刚醒来的模样,朗声道:“阿笙,怎么不走了?” “回皇上,到了。” 赵逸泽这才三两步跳下马车。 边魅跟着他,二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在比挺宽阔的皇宫大路上走着。 赵逸泽心中盘算着想要再抱她一次作为道别,步子故意走的飞快,想要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停下来回身假意不小心抱她一下。 只是,他停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被她撞一下。 赵逸泽心中狐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心中一阵慌乱,他忙折返回去,心中懊恼自己的幼稚,她身子还没有好怎么能跟得上他那么快的步子? “哥,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边魅的声音,赵逸泽才安心了些,将自己藏在红墙后面。 “哥来辞官,吾国再无战乱,也便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准备回去陪着念儿。” “也好。”边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身上扯下一块儿玉佩和两把钥匙递给顾林一,“我给念儿准备了礼物,这些你帮我交给孙布,他知道我的意思。” “你这是?” “我这是怕你不辞而别!”边魅笑着轻轻抱了一下顾林一,“哥,珍重。” 在角落里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的赵逸泽心中甚是不舒坦,他苦苦谋求的一抱,顾林一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咳咳。”赵逸泽从红墙后面慢慢走出来,“顾爱卿。” 看见来人,顾林一马上恢复严肃,双手抱拳作揖道:“臣恳请皇上恩准臣回家乡去。” 赵伊泽眸子暗了暗,“你若是愿意呆着,从前的事情朕不会计较,你还是你的顾将军,和从前并无二致。” “天下已定,百姓铸铁为犁,臣无用武之地,只愿带着妻儿回乡去。” “既然你意已决,朕也不再留你。” “还有一事。”顾林一看了一眼边魅,对着赵逸泽抱拳作揖道:“皇上,臣妹自在惯了,皇上若是不能一心对她,还请皇上放了她。” 赵逸泽娶旁人是他意料之外的,边魅用情至深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今日见到此二人在一起仍旧是他意料之外的,但是他也不愿意深究,毕竟他终究只是想要边魅安好罢了。 不等赵逸泽回答,边魅先哼唧一声,“我可是混世魔王,谁能欺负的了我?” “是啊,你惯能不走寻常路。” 边魅反应过来才知道,他在揶揄自己那时钻狗洞从将军府出去那件事儿,也不怒,“都是哥哥教的好。” 见二人谈笑风生,赵逸泽这边是五味杂陈,“朕答应你了。”你走快。 “臣告退。”顾林一缓缓离开。 边魅远远地望着那一袭大红色的官服消失在眼前,这才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她在齐家门口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肚子绞痛,忍了一路了,终还是忍不住了。 赵逸泽忙将她抱起来,直奔太医院。 躺在床上,边魅不住地蜷缩着身体,周身又冷又痛。 一旁看着的赵逸泽万分心疼,“你此番模样,明日怕是不能” “可以,我还能站起来。” 边魅说着就要站在地上,还好赵逸泽及时按住了她。 真的是一日都不愿意多呆了吗?背对着边魅,赵逸泽脸上的伤痛是那么明显,“那你便好生呆着,若是明日站不起来,那你便不必参加什么登基大典了。” 他好想好想再延迟些日子再放她离开,一日也好。 第91章 登基大典 “皇上,这孩子我不想留了,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何必留他?” 边魅一袭红衣,牡丹在上面绽开,头戴珍珠牡丹流苏花冠,刚随着宫女来了赵逸泽的御书房,就听见沐瑶如是说。她抬脚就要走时,又听见赵逸泽毋庸置疑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它是皇家下一任的皇帝。” 听着这话,边魅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孩子,心底一阵绞痛。 “它若它是个女儿身呢?”沐瑶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便做个女帝。” 听着越发近的脚步声,边魅下意识就要回头离开,奈何裙摆实在是有些长,躲闪不及生生和出来的赵逸泽撞了个满怀。 边魅忙从他身上弹出来,“我不是有意” 赵逸泽只是看着那张小嘴一张一合,神色慌忙不知道在解释些什么。 她眉心一抹嫣红的花钿,身披曳尾长裙,显得那么端庄温和,想必她身着嫁衣也是极美的,赵逸泽一时看的出神,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儿已经停下来了。 边魅见他兀自发愣,又被盯得有些不舒服,眉头微微皱了皱转身就要离开。 赵逸泽三两步追上去一把将她抱起来,“一会儿怕是要站许久,你若是晕在大典上岂不是失了皇家的威严?” 后者垂头,也就任他这么抱着。 从书房里远远地望见这一幕的沐瑶究竟还是叹了一口气。御花园凉亭那日看到赵逸泽对边魅那么绝情,她半是害怕半是惊喜,不为旁的,只因为从前被赵逸泽捧在手心儿上的人在他心中“失了宠”。 虽说,那个女人对他的爱好像丝毫不输给自己。 但是既然他表态,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他心中逐渐替代那个女人的地位? 这也是她今日敢肆意地提出堕掉这个孽种的原因。 这个孽种。 沐瑶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眼中满是嫌恶。 这孩子,是已故太子的。 她亲手将这孽种的爹杀死在了狱中。 但是今日一见,她能清晰地捕捉到他在看边魅时眼底的温柔,那是那女人独有的特权,从前是,没想到如今亦是。 远远儿地,一身玄色衣裳,头戴冕旒,怀中抱着一女子的皇上姗姗来迟。 边魅想了一路,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看到远处摆着的步辇时,才想起来,他可是皇上啊,他们坐步辇不就行了?他干嘛抱自己一路啊?! 但是赵逸泽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让边魅一度以为是礼制不让坐步辇,也就没有问出口。 见赵逸泽果真将那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带来了,众臣都是心中哀叹,但是也鲜少表现在脸上,毕竟这位皇帝对他们儒生言官大加打压,过去不过半个月,十多名头铁的言官已经被贬职流放。前两日他提出来要带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共同参加登基大典时,才没什么人再站出来公然反对他。 周边的钟鼓声轰然鸣起,四周衣着统一的乐师专注地驾驭着手中的乐器。道路两侧列着排列整齐的官员,穿着统一的服饰,皆是手执玉笏恭恭敬敬地立着。 前面宽阔而平坦的大道空无一人,经过高台直通一栋重演庑殿顶的大殿,整个场景庄严肃穆。 赵逸泽将边魅轻轻放下来,将一只手伸在她身前。 此刻的边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台上的几个身着官服的老者,他们举着香朝着四方拜一拜,这或许就是告天地祭拜宗庙社稷,看着这庄严的场景,她心中肃然起敬,没有在意身侧赵逸泽的动作。 一旁的大臣明显察觉到了他们皇帝尬在空中的那只手,心中暗道不妙,个个都转过身去不敢再看,生怕一个不小心殃及到他们。 赵逸泽也不恼,低头将边魅的手拉过来握在手中,趁着她还没有挣脱的时候附在她耳旁道:“这是礼制。” “皇上!” 台上的几个老者像是气极了,将手中的香稳稳地插好,才朗声道:“今日皇上初登大宝,该是给天下臣民做出表率的时候,怎可如此视礼制为游戏?如此这般,天下谁人还尊德性,谁人还” 被骂了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边魅站在赵逸泽身边感觉自己的脚尴尬的都能抠出一座海市蜃楼,偏偏脸上还要维持着端庄的微笑。 赵逸泽也不怒,等到那老者滔滔不绝地说完,才抱拳作揖:“朕受教了。” 只是,那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边魅。 没有一丝一毫的受教的觉悟,但是这态度是态度放的是极好的,几个元老重臣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见好就收了。 在一阵沉重的锣鼓声中,边魅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祭拜天地祖宗,而后又一步步走向后面的月华大殿。 边魅心中想着阿吾,他向来都会将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得很好,她这次也就习惯性地没有问他的情况,如今还不见他现身,心中始终是有些慌乱。 鼓声仍旧在响着,边魅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中的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虽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就要回去了。 下面的人仍旧在边叩拜边高声呐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边魅四处张望着,终于在看到身后一身太监装束的赵莫深时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回神,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魅儿,我希望你可以在你的世界安康无忧,一生喜乐。” 闻言,边魅脸上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推开他一些,眼睛茫茫然地盯着那双柔情万里的眼睛,“你怎么” “我原本想要将这个秘密掩藏下去,但是我还是贪婪地想要你再爱我一次,哪怕一瞬也好。”赵逸泽紧紧拥着怀中想要挣扎的边魅,“既然注定我会在你的生活中烟消云散,那这一瞬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 “所以你逼我打落了那孩子,所以你逼着我离开你,所以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这个要求?”边魅踮脚深深地吻上他的唇,狠狠地在他嘴角辗转噬咬,发泄着自己如今的无措。 “我的魅儿,你该走了。”赵逸泽将她脸上的泪抹去,示意拿着托盘的赵莫深上前几步。 太阳在空中高挂着,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挪动着,逐渐地到了正午时分。 边魅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极大地力度拉扯着,想要将自己剥离这具身体,同时眼前的事物以及耳边钟鼓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不!” 第92章 回到现实 “小魅,小魅。” 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晃出嗓子眼儿了,边魅忙醒过来,眼前就是一脸着急的妈妈。 “妈。”边魅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你再晃我就要被你带走了。” “你这孩子,在阿吾的工作室生生睡了一个下午,我打电话给你叫你回家吃饭,你也不接电话。”虽说嘴上仍旧是埋冤的,陶冉还是帮她顺了顺后背。 天知道刚才怎么叫她都叫不醒的时候她有多绝望。 边魅敲了敲脑袋,她分明记得她进了阿吾的游戏,但是不知怎的,之间的内容她一点儿都不记得,恍若真的只是睡了一觉,“我分明记得我进了游戏,怎么就想不起来玩儿了什么呢?” “师母,小魅。” 一个身着雾霾蓝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干练干净的男生从门外走进来,他就是和边魅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周亚吴。 “阿吾。”边魅眼中满是好奇,“怎么样,我通关了吗?”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想着玩儿。”陶冉佯怒,伸手拍了拍边魅的肩膀。 周亚吴笑了笑,径直走到边魅身侧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通关了。” “太棒了!”边魅脸上满是自豪和小傲娇,“我多厉害呀,出师大捷啊!就是不知道我玩儿了什么,有录像吗?” “想什么呢?在你脑电波里安录像,你觉得可能吗?”周亚吴给她递了个白眼儿,又狡黠一笑,“录像没有,别的倒是有,你想听吗?” 边魅兴致盎然,“放来听听。” “哼哼,游戏都没耐心玩儿完,你还能干啥?绝对不能轻易放弃!趁着年轻干就完事儿了骚年!” 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被遍魅的这道骚包儿的声音打破,空气陷入一阵死寂。 边魅笑着眼珠子转了转,偷偷看了一圈儿自己的母上大人。 后者一眼瞪回来,“日日捉弄阿吾,回家给我面壁思过去。” “妈,我饿了。” “那就吃完饭再面壁思过。”陶冉转身看向周亚吴,脸上已经换上了亲厚,“阿吾,许久不聚了,今晚上师娘家里吃一顿饭。” “好。” 陶冉怔了怔,像是听到了什么错觉,毕竟距离上次周亚吴去家里吃饭已经是半年前了。 自从她闺女对阿吾开启了“谋杀”式的追求模式,他就躲之唯恐不及,她这个当妈的都替自家姑娘羞得慌,好在阿吾和沈如在一起之后她闺女收敛许多,但是阿吾仍旧很少再去家里吃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妈我饿了,我们回家。”边魅从椅子上坐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一个懒腰,提着自己的帆布包就准备离开。 走出去几步也不见后面有人跟上来,又退回去摇了摇陶冉,“妈!走啦!” 陶冉,“” 难道是她闺女和阿吾谈了一天,所以二人冰释前嫌了? 这可太好不过了。 陶冉心情大好,“走走走,你爸爸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 最后一个从工作室出来的周亚吴看着面前那个不着四六的姑娘深深地笑了笑,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再拒绝她了,好在一切都不晚。 果不其然,边钦已经饿的拿报纸盖在脸上睡着了,听到门开的咔嚓声才从梦中惊醒。 “闺女!” “老爸!”边魅走过去和边钦颇为自然地击了个掌,将他手上的投影遥控器抢过来顺手换成了泡沫剧。 边钦也不恼,出言揶揄她,“你呀,家里的老虎外面的猫。” “阿吾来啦!坐。”边钦将手上的报纸折好了放在桌上,“你研发的那款游戏怎么样?什么时候投入市场?” “目前还在调试,中间有一些问题,就是这个出来的机制,原本是可以顺其自然地退出来,我也就没有多考虑这一点,后来发现还是需要做出来一个具体的出口通道” 这两个人又在叨叨工作了,边魅觉得无聊,电视剧也索然无味,莫名其妙的累让她昏昏欲睡,干脆起身准备回房间,“妈,我先上去啦,一会儿记得叫我。” “好。” 上了自己的房间,边魅将脸深深埋进那张粉嫩的公主床,从醒来那时她就觉得自己周身像是被碾压了一般,累的不想说话。 但是晚饭还没有吃,边魅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去自己的书桌旁走动走动。 桌上是自己的日记本,爸爸妈妈也不会随意动她的东西,她就那么摊在桌上。上面用和纸装饰着,她向来喜欢这些东西,虽说华而不实,但是能一览自己的从前实在是很美好的事情。 时间是不可逆的,这也就决定了她过去的每一天的记忆都弥足珍贵。 好好。 她哪有那么些高尚的觉悟,她只是想要在拿下阿吾的那一天,然后把之前自己每一天对他的喜欢都拿给他看,肯定会让这个男人感动的一塌糊涂的。 但是,出身未捷身先死,阿吾喜欢上了别人,果然,青梅竹马最后都能在一起的,必定是神仙情侣,“是我不配啊。” “小魅,吃饭了。”阿吾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就来!”边魅将自己的手帐仍旧平摊在桌上,打开门出了房间。 “明天我准备去野营,小魅有没有兴趣?” “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边魅轻哼一声就准备越过他。 周亚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只有你我,你还想要见谁?” 边魅哑然,“但是沈如” “我们只是师兄妹,没有别的关系。”周亚吴神色紧张地看着边魅。 边魅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有些发烫,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将面前这个人吓跑了。 “小魅,你喜欢我吗?”话一出口,周亚吴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但是他不想再等了,在游戏里看着她日日和旁人依偎时他心中有多难受,如今就有多迫切地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毕竟,有些东西不会永远在原地等着他,若是再来一个赵逸泽,他真的招架不住。 边魅点了点头,是喜欢的,她从第一次接触小说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我们在一起。” 第93章 柳暗花明 “小魅,妈妈做的饭不合胃口吗?”陶冉见自家女儿小口小口地啃着碗里的一只鸡翅,忙夹了一块儿可乐鸡翅尝了一口,和平日里一样啊! 边钦也在一旁皱眉,一手扳过边魅的头,“爸看看,是不是智齿长出来了?这也没有啊!平时你吃饭十分钟就能干掉一盆米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 边魅脸色红得像是煮过的龙虾,她这刚想树立一个淑女的形象,这二老就给她添乱,什么什么一盆儿,她什么时候十分钟能干掉一盆儿饭的! 把下巴从自家老爸手中扯回来,边魅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没有,我就是听说吃饭慢好消化。” 二老这才高抬贵手放过她。 “师父师母,我明天想带小魅出去野营。” 陶冉和边钦皆是一惊,筷子里夹着的菜不约而同地滑落在盘子里,又匆忙夹起来,二人看一眼边魅,再看一眼周亚吴。 陶冉强装着镇定:“你和小如一起,小魅去不太合适。” “师母,我和沈如只是师兄妹一起创业而已,没有别的关系。”周亚吴在桌下勾了勾边魅的小拇指,逐渐将那只湿软的小手牵在手心儿里,“我和小魅在一起了。” 二老这下不淡定了,愣愣地盯着周亚吴,好半天嘴里才蹦出一个字儿:“啥?” 边魅皱了皱眉,看这二位的表情好像她就多不堪似的。 当然,周到如这二位,听到周亚吴再一次肯定的回答,立马轮番上阵:“我们小魅想一出是一出,倔得像头驴。” “可不是,看上什么东西也不管自己还剩多少钱,立刻买,马上买。” “直肠子,不舒服当下就说,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 “可不是,你师母之前和朋友逛街还带着小魅,她直接说人家试衣服显得腰粗,一点儿不留面子。” “爸!妈!”边魅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真的是生气了,这二老也不知道是谁的亲爸妈,从小到大对阿吾比对她好上一万倍,这下还嫌弃起自家的亲生女儿配不上阿吾了竟然。 “她虽说任性,但是深明大义,虽说骄蛮些,但是也做的一手好菜。我们一起长大,我了解她,也喜欢她的鬼灵精怪,不矫揉造作。”周亚吴笑意之后有些苦涩——了解她,终是受另一个人所赐。 边魅也没有想到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好了,总感觉他说的是另一个人,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看的是自己啊! “好!”边钦眼里的泪花儿闪了闪,“我去拿酒,我们两个今晚不醉不归。” “你又说胡话了,阿吾一会儿回去还得开车呢!喝醉了怎么开?”陶冉忙拉住他。 “没事儿,阿吾的那间房还给他留着,喝醉了就在家里住着,离家也许多年了,今天就住下。”边钦绕过桌子轻轻拍了拍周亚吴的肩膀。 “好。” 周亚吴是边家的养子,他八岁那年被边钦领回家,一直和他们同住在一起。直到上了大学才住校,他起初放假还回来,后来边魅日日穷追猛打,他也就找托词功课忙不再回来住了。 一整顿饭边魅一直在思考,他嘴里的“深明大义”是什么意思,那不还是乖巧温柔贤淑吗?她除了偶尔会撒一撒娇,再没什么别的了呀。 直到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边魅才决定放过自己,“他喜欢深明大义,从前改不了,之后还改不了吗?明天开始我就深明大义。” 终有那么一天,他和我说,小魅,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 这是边魅日日幻想的事情,是她掩藏在内心深处即想让他知道,又怕自己不够矜持他不喜欢的小秘密。 边魅双手汗湿,举着手机颤抖地对着和晟晟的聊天窗口打下一串儿字。 莓莓小天使:啊啊!晟晟,他和我表白啦! 晟晟,是她除了手帐本之外第二个拥有她所有的秘密的死党,她懂边魅所有的笑点泪点,反之亦然。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 晟晟:卧槽卧槽,真的假的!!虽然征战胜利值得窃喜,但是莓莓你可不能当三儿啊!【泪奔】 莓莓小天使:没有,他和我解释了,他说他和沈如什么关系都没有。 晟晟:这就匪夷所思了,你之前追他追了那么久没啥战果,你终于死心了,他怎么突然开窍了? 边魅躺在床上滚了个身儿,她也不知道。 莓莓小天使:可能是我下午去亲自试了试他的游戏,所以他被我感动了?【狗头】 晟晟:可能,天生受虐体质,就喜欢给人擦屁股。【狗头】 莓莓小天使:什么呀,他说了我完胜!【嘚瑟】就是这款游戏的记忆我一点儿都没有了。 晟晟:不过是游戏嘛,忘了就忘了,年轻人,还是要多投入生活,不要成天扑在游戏上不务正业。哎呀!!我男神上线了,我终于蹲到他了,不和你聊了,我走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莓莓小天使:见色忘义的女人。【鄙视】 边魅在床上滚了滚,从床上翻起来,清了清嗓子学着阿吾的语气:“我们在一起。” 而后她又转过来站在自己的角度满不在乎地应一声:“好啊。” “啊啊啊!太激动了。”边魅跳到床上捂着脸傻笑,完全忘记了她刚才一脸痴呆以及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左右看了看身后还有没有旁人才像是患了痴呆症的患者一般点点头的事情。 “小魅。” 边魅一惊,从床上弹坐起来,一个滑步冲到自己镜子面前左右扭身看了看自己,一身小白兔睡衣,毛绒拖鞋,还行。 这才做了个深呼吸踱步走到门后面打开一些,“阿吾,怎么了?” “我忘了问师母拿洗发水和沐浴露” “等着!”边魅蹭地跑到卫生间拿了几瓶洗护用品给他,“这里有各种味道,你可以都试一试。” “好。”阿吾伸手揉了揉边魅的头发,而后转身离开。 边魅关上门蹦蹦跳跳到自己的桌前,自从她以为阿吾和沈如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写过这本子,今天她就要重新和小本本汇报进展喽! 满心欢喜地写完之后,边魅总感觉上面有那么一点点的空,拿出自来水笔蘸了颜料就想画一个人填进去,手中的笔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行云流水般地落下一个人。 第94章 虚无缥缈 那人金冠红缨,面如冠玉,睫毛垂盖下来,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一手拿着笔做批注。他身着海棠印花衣衫,显然就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就那么安然地落在纸上。 虽说只有侧脸,但是已经美得动人心魄了。 边魅拿着手中的笔有些恍惚,若非画过千百次亦或是细细地端详过此人,她不可能如此流利地将他画出来。 她这才想起下午玩儿的那个游戏 她在游戏中的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边魅轻轻地将那张纸扯下来,出门叩响了一侧的房间,“阿吾。” 周亚吴擦着头发出来,脸上仍旧挂着边魅并不熟悉的笑意,“怎么了?小魅。” “阿吾,下午的游戏我为什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呢?”边魅神色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她讨厌极了这种朦朦胧胧想要回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极了早晨起来想要回忆前一晚的梦反倒连那点儿零星的记忆也被一扫而光的糟糕经历。 周亚吴将毛巾搭在背上摊了摊手,“系统还在调试阶段,你贸然换了角色,所以整个崩溃,数据清零了。” 边魅伸手将方才画出来的那张纸递给他,“那你能帮我在游戏中找到这个人吗?” 看清楚那张纸上用墨色勾勒出的人时,周亚吴眼中明显闪过一分错乱,这人竟然是——赵逸泽。 但是他还是逼迫自己将脸上的错愕全部掩盖下去,“这是谁?” “不知道,我随手画的,以为和下午的游戏有关。”边魅盯着那张脸出神。 周亚吴一手敲在边魅头上,“好了!想什么呢?我拉你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八成是哪个s圈的。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 “是吗?”边魅点了点头,还是没什么要走的意思,“但是他”他就像是住进了我手中一般,定然是练过千百遍才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将他画出来啊。 “小魅!” 一听这犀利中带有一些羞耻,羞耻中带有一些尴尬,尴尬中带有一些怒其不争的女性的低吼声,边魅就有些害怕,忙撒丫子跑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妈我睡了!” 见她回了房间,陶冉这才叹一口气,别人都是怕自家姑娘被亵渎,她倒好,日日担惊受怕她姑娘有没有糟蹋阿吾。今天这又扒着人家的门不撒手,一点儿都不顾矜持,她这个当妈的也是心累啊。 “阿吾你早些睡,别和她一般计较。” “嗯,师母晚安。”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就是周亚吴了。 关上门后他慢慢滑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他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没想到她还能画出那个人的模样。 他如果能早一些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多好,那样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她感觉自己变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吾从房间出来,两人正好碰上面儿,边魅见阿吾俯身下来准备在她头上落下一吻,这是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她竟然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抵触。 好在阿吾好像并没有察觉。 趁着早饭的空间,边魅窝在沙发上给晟晟发了个消息。 莓莓小天使:晟晟,刚才阿吾想要吻我的额头 晟晟:卧槽卧槽,我们小莓莓的春天来了呀! 莓莓小天使:但是,但是 晟晟:但是什么呀,你垂涎已久的男人就站在面前,终于名正言顺了,上啊,啃他啊! 莓莓小天使:你听我说完呀,但是我躲开了。 晟晟:哇塞,多么值得庆祝啊,我们小莓莓也学会害羞了,太不容易了可。毕竟你对阿吾的不轨之心那是路人皆知啊。 莓莓小天使:不是害羞?我感觉不是。 晟晟:哇你个小渣女,追到人家就对人家没兴趣了?不是,明里暗里你都追了这么多年了,不应该啊。有别的情况? 莓莓小天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周围连蚊子都是母的,哪来的情况。 “小魅,吃饭了,你野营要准备的东西我也给你准备好了。”见边魅还不吃饭,陶冉催促着。 “哦,就来!”边魅一边应着,一边给晟晟打出去一串字儿。 莓莓小天使:不聊了,我妈喊我吃饭。我待会儿还要和阿吾去野营。 晟晟:好家伙,把狗骗进来杀!女人,我记住你了!记得请我吃饭! 莓莓小天使:好啊,等你脱单了我请你吃!【嘚瑟】 晟晟:【吐血】 放下手机,边魅径直走过去坐在阿吾身边。 边盛粥,陶冉看似无意道:“野营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看完日出之后就回来。”阿吾接过那碗粥顺手放在边魅面前,又颇为自然地给她加了个勺儿,“小心烫。” 边魅盯着陶冉默默抗议,在她这个妈眼里她就是洪水猛兽,日日觊觎着她的宝贝阿吾。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边钦看自家女儿有些不开心,忙出来打圆场。他也听陶冉说了昨天的事情,但是在他看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任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好。 吃完饭之后,二人在二老一个担心一个顺其自然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了家里。 坐在车里边魅早把自己昨天发誓要优雅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皱着眉头抱怨道:“阿吾,你看到我妈的那眼神儿了吗?她总觉得我会吃了你!” 周亚吴手握方向盘失笑,“那你会不会呢?” 边魅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脸上爬上红晕,多少有些词穷,转头不再看他,生硬地将话锋转回正轨,“人类虽说是杂食性动物,但是也不至于蚕食同类。” “小魅,我想吃你做的小蛋糕。” “是!好吃!”边魅这才恍然大悟,俗话说的果真不错,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原来阿吾是被自己精湛的厨艺拿下的,登时就十分的神气,“我回去给你做一个。” “好。”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周亚吴脸上的笑意突然间无比的放松,那个人已经是寻无可寻的飘渺,即便边魅能画出他,随着时间那记忆终究会淡去的。 第95章 死党晟晟 露营 这世界上边魅害怕的东西不多,虫子首当其冲。 大晚上看萤火虫,虽说意境是极美的,但是看着夜幕之下零星的萤火虫痕迹,她半点儿没有为这小虫子的生殖大计所感动,反倒感觉周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看日落还好,看日出的时候她干脆就窝在帐篷里一动不动地挺尸御寒 这次的约会就以暗淡收场。 最诡异的是,等她拖着黑眼圈儿回到家里的时候,边钦夫妇竟然结伴去旅行了,只是留下一张长长的字条:小魅,爸妈也快五十的年纪里,是时候该出去看看这大千世界,领略壮丽河山了。爸妈半年前就准备旅行,只是放不下你,现在你有阿吾照顾,我们终于放心了。你们好好的,有事情要学会自己解决,爸妈会给你们寄明信片的。爸妈留。 边魅:“”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终于甩掉她这个“拖油瓶”了,二老能过二人世界了,有事儿别轻易打扰,没事儿更别打扰吗? 诺大个家,只剩她一个人了。 原本疲惫的身体,可当她躺在床上时却睡意全无,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被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以前无论妈妈多忙都会回家,不免有些伤神。 忽然,一阵铃声打碎这份凄凉。 晟晟:莓莓,我失败了,我告白失败了,求安慰,求关心,求亲亲和抱抱。【大哭】 莓莓小天使:我爸妈不在家,要不我去接你过来? 晟晟:好!我去买酒,我们不醉不归。 莓莓小天使: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喝酒【龇牙】 晟晟:知道知道,给你买果汁儿。 莓莓小天使:好!【爱你】【啾咪】 夜,突然地就不那么难熬了,对爸妈的思念,突然就抛之脑后了。 边魅兴奋地拿车钥匙就往出跑。 缓缓驶过车流,边魅将车子停在超市外面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久到边魅怀疑晟晟被人拐跑了,才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金色大波浪的知性美女,身着酒红色针织鱼尾裙,脚踩两只恨天高,拎着两包零食朝着她走来。 “好莓莓,我从来就梦想着有一个人能这么耐心地等我挥霍时光,你真是完美贴合!”来人捧着边魅的脸印下一个红唇印儿。 边魅哼唧一声捏着她的耳朵揶揄道:“如果是个男人,如果是个和卢威重合的男人就更好了是不是?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身儿打扮啊?”晟晟脸色有些苦,看着边魅就委屈得想落泪。 “我不问难不成你就不说了?”边魅接过她手中的零食利落地扔在车里,“上车。” 晟晟这才将到嘴边的委屈咽下去,上了边魅的副驾座。 “他说他当我是兄弟。啊!我真是要疯了。” 边魅一手将她头上的大波浪扯下来,驱车掉头,“所以你就戴这玩意儿自嗨?” 被扯掉假发的晟晟也不恼,照着镜子把自己的假发网扣下来,露出一头干练的亚麻色狼尾发,顺手理一理,烈焰红唇,带着几分野性的魅力,美则美矣。 “所以你报复性地搞了这么一身儿?”边魅转头看她一眼,又专心地回头开车。 被这么轻易地接串,晟晟心中多少有些羞耻,只好转身故作高深道:“哎,往事皆为泡影,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话说回来,你爸妈都把你宠成妈宝了,怎么这下儿舍得扔下宝贝女儿去过二人世界?” “因为有阿吾在呀。”边魅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感觉我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他了。从前他极力营造什么萤光火海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忍下害怕努力迎合他的快乐。但是昨天我昏昏欲睡” “我前天只是随意一说,你别真的成渣女啊小边魅。”晟晟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停在惊恐上。 “可能是没想通,我明天还是和他当面说清楚,既然没有那么喜欢了,也就没必要耽误他。” “我们莓莓公主十八岁的外貌,八十岁的内心,真是感性理性完全分明,小生佩服。”晟晟拱手给她鞠躬。 将车开进自家的院子里,边魅才不无正经地盯着晟晟,一头栽进她的波浪里,“但是我又会频频想起另一个男人,我完全没有见过的男人。” “你是什么逻辑鬼才,不曾见过的男人,但是又会频频想起,难不成是无脸男吗?” 边魅摇了摇头,“他出自我笔下,就那么顺其自然地画出来,但是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晟晟将她拉起来,神色有些严肃,“爱上自己创作出来的人物?” “他也不算我创作的,毕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画出来,未经思考未经构思。”边魅摇了摇头想要将那个影子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好了,今天是你的专场,我无病呻吟什么?走。”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墙上投影着《怦然心动》,边魅拿着蓝莓果汁儿,晟晟拿着啤酒,二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这场温柔的初恋。 “多好,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不过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喜欢我,这是多么好的缘分啊!”晟晟头轻轻点着边魅的肩膀。 这两个人,一个有小女生的外貌内心却怀着理性,一个酷帅的外表下仍旧有小女生的内心,亦是绝配的。 “我只听你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是却从未见过这个人,他很好吗?”边魅偏头看她。 “他,我和你说过啊,我有天吃饭,被一个男生勾着肩膀说,哥们儿你真帅,这球鞋是最新款的。我猛然一惊,一把把他撂倒在地上。 后来他和我道歉,还请我吃饭。无意中知道我也玩儿aa,然后然后那个目光,就是惊喜,我们互相交换账号,加了好友。 再后来他加了我的帮派,帮我刷怪,跟着我当我小弟。就这么玩儿了一年,虽然他的号养肥了,有高阶的帮派挖他他也总是回绝,我当时深受感动,他竟然对我不离不弃。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兴趣爱好相投,我喜欢的他也同样喜欢,就这样我慢慢地喜欢上他。 一年里他也从未找过女朋友。 能和你分享时间以及给予陪伴对于一个慢热的人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本来以为结局一定会是he的。 但是,但是结果竟然是,我想睡他,他却把我当铁兄弟。” 第96章 进入游戏 “我现在都对那个游戏产生阴影了,今天的集结任务都没有做。我回头把帮派让出去,就要彻底从这个游戏的阴影走出来了。”晟晟打了个嗝儿,“我喝酒喝饱了。” 边魅蓦然转头,就准备起身,“你晚饭没有吃吗?” “不想吃。”晟晟见她要离开,忙将她拉过来,“你说你那天下午玩儿了个会失忆的游戏,是什么呀?” 边魅捋了捋她的头发,“你若是实在无聊,我明天带你去试试。” “好。对了,让我看一眼你画出来的那个男人,我看看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竟然将万年老单恋的莓莓的魂儿勾走了。” “等着。” 不多时,边魅带着一张纸下了楼,顺手递给她,“看,说不定你也被这美人儿勾了魂儿,索性就不固执了。” 起先还无精打采的晟晟看到那张脸之后果真眸子亮了亮,“天人之姿啊!” “还固执吗?”边魅就着她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垂头思索着什么。 二人慢慢地聊着,边魅盯着眼前的啤酒出神,伸手打开一罐儿凑在嘴边喝着,她感觉自己像是缺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无从找寻。 第二天一早二人叠罗汉似的在边魅床上头对脚地相拥而眠。 先醒来的边魅费力地将自己的脚从晟晟手中救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卫生间洗漱。 她不喝酒的原因和吃辣条是一样的,一方面爸妈不让,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不喜欢醉酒或是吃辣之后的感觉,所以不为难自己的同时也遂了爸妈的愿,一举两得。 但是昨天的朦胧感却叫她抓狂了。 经历了一番生死斗争之后,边魅和晟晟二人人模人样地站在自家家门口前,后面隔着一道门的是狼藉一片。 边魅带着晟晟来到了阿吾的工作室。 “如姐姐,你可是万众瞩目的老板夫人,老板估计就是被他那个死缠烂打的妹妹弄烦了,你这么能干又漂亮,哪个男生见了不心动?” “就是就是,老板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师父师母的养育之恩,所以才答应那个边魅的。” “对啊,我们都见过边大小姐的攻势,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我们老板不照样铁血心肠,懒得搭理?” “放心如姐姐,她比不上你的。” 听着这些话,若是换做从前的边魅指定就炸了,但是现在她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反倒是有些轻松。 “这些八婆,就知道在背后议论人,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晟晟摩拳擦掌,就等着边魅一声令下上前将几个人劈头盖脸打上一顿解气。 边魅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行了行了,放下来,你见了女人就等于见了麻烦,宁愿打扒仨男生也不愿意碰不讲武德的女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关键是她们掐人,掐人就算了,还扯头发,实在是遭不住。”晟晟脸上的为难倾情流露 边魅凝神看着那几个女生不说话,若是他只是因为爸爸妈妈的话倒是减轻了几分她心底的愧疚。 “不回去工作却在这里闲聊,是我的工资太好赚还是双休还没缓过”周亚吴的话音戛然而止,“小魅。” 几个讨论的女生有些心虚地闪身离开了这里。 “周师兄,对不起,他们就是闲聊,无意冒犯小魅。”沈如见周亚吴脸色有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 边魅慢慢走过去,眼神有些飘忽,毕竟她前天才答应了阿吾的表白,今天就又变卦,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有些不厚道,“我们要不,分手。” 周亚吴脚下的步子飘忽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那张画?” 感觉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认识那个人一般,边魅摇了摇头,“不” “你怀疑那个人是你那天下午在游戏中见过的,那好,我让你再进去一次,如果这个人不存在,那这个人就绝对不能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周亚吴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沈如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边魅,“她进去过?还成功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投入市场了?” 周亚吴点了点头,仍旧是盯着边魅,等待着她的答案。 “好。” 边魅答应了。这是她给自己和阿吾的一个机会。 “还有我,我也可以进去吗?”晟晟环视四周,问出声。 有边魅这一层面子自然是可以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站在熟悉的机器面前,边魅和晟晟全副武装坐在椅子上听着沈如“热心”的指导。 “游戏是不能中途退出的,这一点你们都同意吗?” 有边魅在,晟晟十分的放心,跟着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不行,现阶段的游戏还不支持多玩家存在在同一个剧本中。”沈如斩钉截铁地表示此二人在痴心妄想。 美女叹息。 “玩家从游戏中退出,要么就是完成剧本给的任务,要么就是达到特定的情境,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当然,这个情景随后系统会给出的。”说完,沈如又十分贴心地嘱咐:“但是绝对不能和游戏中的npc发生任何性行为,一旦出现违规的意图必然遣返。” “好奇怪的规定”二人不约而同地吐槽。 “同意吗?”沈如抬眼问二人。 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继续营业。 “那好。”沈如转身去操作。 站在一旁的周亚吴手中捏着一枚优盘忘着边魅出出神。 “怎么?!”突然之间,沈如发出了一声惊呼,“边魅竟然没有通行证?” 边魅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她,不明所以,仿佛她在说晚上喝冰可乐不加冰一样。 “她的那枚荷包可能丢了,那就让她充当系统进去,虽说不能发生剧情,但是满足她要找人的愿望还是绰绰有余的。”周亚吴将手中的优盘装在兜里,亲自上手操作,期间又转身回来看边魅一眼,“但是作为系统,你不能离玩家距离太远,这是限制,别的倒是随意你。” 边魅仍旧点头,能进去就行。 “那这个意思就是我俩能在一个游戏里面了?”晟晟和边魅击了个掌,表示她这个所谓通行证丢的漂亮。 “万事小心。”周亚吴捏了捏边魅的肩膀,“我给你设置了选择性退出,如果不想玩儿了或是遇上危险,随时结束游戏。” 第9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1) 还没来得及打趣边魅,晟晟就就感觉自身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摄入了一片混沌中。 【乔晟,女,23岁,简单模式,此行危险系数10(满10)】 边魅磕磕巴巴地将面前透明荧幕上的数据一一念出来,有些哭笑不得,这所谓的数据和她进去的那次不能说是大同小异,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复刻。若这不是阿吾的营销手段,那就只能证明她们不愧是心有灵犀的流水闺蜜! “危险系数爆表可还行?莓莓保护我!”乔晟耸了耸肩膀,脸上没有半点害怕。 【嘤嘤,小公举也害怕。】 边魅话音刚落,乔晟就感觉自己像是要离开混沌这个中转站,进入剧情了,神色有些紧张。 边魅有些诧异,她还没有给出剧情,怎么就要开始了? 感觉到紧闭的双眼似乎透入了一丝的光明,乔晟才睁开眼睛,周边倒是山清水秀,等她探头往里面看上一眼,就被自己这幅模样惊呆了。 她身上衣衫褴褛,胳膊上还纵横交错划着一道长长的剑伤,若硬要找出一份完整的痕迹,可能只有脚上的那双红色绣鞋了。 “我怎么”乔晟转头就见边魅轻飘飘地挂在空中,顿时十分地羡慕,“哇塞,你这也太好了!” 【不错啊!】 边魅也对自己的这个技能感觉到十分地满意,顺手一捏,竟然就在身下铺了一层雾气,看着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剧情这里,一片空白呢?】 边魅试探性地点了点那两个字,“剧情”二字这才显现,她这才恍然大悟,顺着上面显示的内容念着。 【剧情:正邪虐恋】 【角色名称:乔晟】 【角色年龄:20岁】 【主线任务:】 边魅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汉子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响起:“喂!那个女人,你有没有见过一线天妖贼路过?” 一身躯魁梧,眉目深邃的汉子手执红缨长枪朝着乔晟一划,眉眼间凶猛毕露。 乔晟刚想摇头,那汉子又自顾自地收起长枪坐在岸边,一副泄气的模样,“算了,俺也不问你,就没有人见过那妖贼还活着。” “”乔晟觉得这汉子奇怪,也就没有再逗留,转身准备离开找个清净的地方听边魅将剩下的任务讲完。 “你站住!”汉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跑上前来拽过乔晟的胳膊左右看了看,这才将那重伤的胳膊放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那张凶相竟然染上几分羞涩,“看错了,俺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惹上了一线天的魔头们,不过你也算是命大,受此重伤竟然还能活着。” 乔晟尴尬而不失微笑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这样,俺创了一个日天派,你要不要加入?你要是加入,俺就能护着你,保证不让你再受到一线天的欺负。”汉子拍一拍胸脯,神色十分的笃定。 在帮派里苟着多舒服乔晟自然心知肚明,又听他说这个角色惹到了魔头,她自然是双手双脚地同意,“好!哥哥在上,若有吩咐,赴汤蹈火,小弟万死不辞。” “什么赴汤蹈火嘿嘿”汉子的脸和耳垂越发地红起来,一手无所适从地挠着头,“那我们今日就在此处,义结金兰!” “好!” 二人当即就跪在石头上,对着俊山靓水抱拳参拜。 “我古垒!” “我乔晟!” “今日便就在此义结金兰,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听他如是说,乔晟难以自抑地晃了晃神儿,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但是转念一想,此人乃是江湖草莽之辈,对繁文缛节不怎么苛求也是能理解的,这才释然。 “晟妹妹!” 乔晟这才回神,忙点点头,“在此义结金兰,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古垒大喜,将乔晟从地上扶起来。 “古大哥,不知道咱们帮派有多少人,我日后能谋求个什么职位啊!”乔晟象征性地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随口问道。 “副帮主!你是咱们日天派的副帮主!”古垒爽朗一笑,笑声打在石壁上回响回来,直直透过石化的乔晟四散出去。 乔晟头也不回地穿过石板小桥往前走去,她当是什么厉害的英雄,原来是个草根儿帮派 “晟妹妹,晟妹妹,咱们日天派虽说小是小了点儿,但是自古哪个帮派不是从小做起的?”古垒三两步撵上乔晟,“若是人人都没有梦想,都去当名门正派的徒子徒孙,守着数以千条的清规戒律,那何时才能混出名堂。” 话虽这么说,乔晟毕竟是当过“帮主”的人,现在让她在这么一个野鸡帮派当副帮主,着实是压不下心里那道坎儿,当即倒在地上直翻白眼儿,“啊!没想到,他们竟然给我下了毒!可可恶! 帮主啊,我们就此惜别,若是下辈子你我还能有缘再见,我定然唯你马首是瞻。若是你念及你我二人的一面之缘,不如帮我买一只竹筏,将我水葬!” 话音刚落,乔晟便晕了过去。 枉她尽力地憋气憋红了脸,那个木头疙瘩竟然都没有想到探一探她的鼻息,乔晟心里吐槽的同时又忍不住狂喜。 “真是可怜,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就被一线天的人如此残害致死,你我相识一场,我岂有不助你之理?” 乔晟正盘算着他走了之后自己就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岂料身子一轻,竟然被人扛起来了?! 她不得不打破自己的死亡状态,奄奄一息地呢喃:“古大哥,我已是将死将死之人,劳烦你将我放下来。” “就到了,你再忍一下。” 乔晟心里一个机灵,到哪儿啊?难不成是有一个专门水葬的地方? 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想要说明真相的时候,古垒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一个巨石上靠着,“你在此处等一等,我去帮你做一个竹筏去。”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乔晟的眼睛睁得越发大了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透出一股机灵劲儿,哪还有半分病秧子气。 第9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2) 【还不快走?】 看乔晟这副痴迷的模样,边魅忍不住提醒道。 乔晟从地上爬起来,利落地掩入身后的草丛中,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一片竹林之外。 宽阔的大道儿上,一个衣衫褴褛沾血,脚步轻盈的姑娘在路上走着,时不时偏头看一看天边,走近些还能听到她嘴里时不时地在嘟囔什么。 “莓莓,你刚才怎么不出声儿啊?” 【作为一个系统,我有八百条规则要遵循,其中一条就是我不能在玩家走剧情的时候打扰。】 边魅叹了一口气,侧躺在一团厚重的云雾中随着乔晟的步伐向前飘着。 “我从来没见过像刚才那小子那么纯真的人,说什么是什么,什么都相信。”乔晟摇着头揶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讥讽。 【可能是游戏的缘故。不管他,我们继续说你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正邪虐恋】 【当前支线任务:报答勾南秦家秦樱木大恩,拼尽全力替他打退一众来犯之人。】 “打退一众来犯之人?这压根儿不可能啊!”乔晟泄了气儿,且不说她不知道什么勾南在哪儿,就凭她被人欺负成这副乞丐模样,自顾不暇了都,哪还管得了旁人? 【怎么不可能呢?我见这个角色本身就有不少武力值,还会一门绝学叫兮魂掌。你如果害怕,那我给你拉满防御!铁定稳了。】 边魅随手在透明屏幕上点了点,嘴边噙着得意的微笑。 “有武力值,那我会轻功吗?”乔晟早就眼馋边魅能挂在天上,她当即朝着水面试探性地用脚在地上一点,竟然真的腾空而起,快要落水时脚下用力在水上借力,堪堪落在湖心亭上。 “哇塞,这游戏体验绝绝子啊!”乔晟看着边魅瞠目结舌,“那个周亚吴不光人长得阳光帅气,而且还能做出这么厉害的游戏!果然不愧是莓莓看上的人!” 【怎么不顺带夸一夸给你防御拉满的我!】 “优秀的人是不需要额外夸赞的!”乔晟伸出一只手指在边魅面前摇了摇,而后又轻功飞回岸上,“我们小莓莓快导航秦家秦樱木!” 在边魅的指点下,乔晟按着最佳的路线朝着那个秦家而去。 月亮被掩入一片乌云之中,阴翳的月色之下,一座府邸大门紧闭,里面若有若无的求救声滚滚穿墙而出。 乔晟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站在一颗直挺挺的大树旁,她脚下用力,借力一跃而起趴在墙上窥视里面的动向。 府内一片漆黑,偶有寒光闪过,乔晟趁着这空档锁定了一个正在举起弯刀伤人的黑衣剑客。咬了咬嘴唇,从墙上一跃而下,鬼魅般出现在黑衣剑客身前,一手兮魂掌拍向他。 整个动作不过是瞬息的功夫。 所以直到乔晟垂眸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具像是已经死掉多年的白骨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地上那禀弯刀昭示着他就是方才那个黑衣刺客的身份。 乔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背后冷汗涔涔,嘴里直想干呕。 游戏里面生死再是自然不过,可这个游戏给人带来的视觉以及情感冲击是这么的强烈。 【小心!】边魅见她发呆,惊呼出声。 比乔晟反应更快的是一支长箭,伴随着犀利的呼啸声朝着她的琵琶骨飞去。 乔晟猛地沉气,将身上那箭震出去,反倒直挺挺地将拉弓搭箭的黑衣人牢牢地订在后面的茅屋上。 见到地上那具尸体时,黑衣人尽是胆寒,不清楚来人的真实身份,不敢再进,看着方才被乔晟救下的那人恨的跺脚也只能撤退。 秦樱木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谢使者搭救,麻烦代我向故人问好,此后我便带领残余族人长居勾陵山,再不出世。” 话音刚落,他就在嘴里喂下了一颗药丸,登时七窍尽是鲜红的血液。 为了弄明白他吃药的用途,乔晟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谁知看到那样一副七窍流血的索命鬼样子,乔晟心生恶寒,夺门而出。 “莓莓,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躲在破庙里,乔晟双手抱着膝盖,声音微微颤抖地问出声。 【剧本只指定了剧情和任务,至于你是什么身份它没有规定,只说事在人为。】 边魅落在地上多少有些歉疚,或许自己不该将她拉进来的。 【我们还是出去,或者是换一个剧本儿再进来。】 乔晟从膝盖中抬起头,神色万分笃定:“这个剧本儿就很有趣,我一定要猜出这个谜。”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害怕黑衣人蜂拥而来报复,躲在破庙里好几日都不敢出去,就靠着时不时有人送来的供品垫着肚子。 当然,破庙里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江湖游侠来避风雨。 “江湖上都传开了,张盟主派出了亲卫去灭秦家,岂知从天而降一个女人,竟然直接将战无不胜的张家亲卫中的张士诚变成了一堆白骨!” “张士诚可是张盟主最得力的手下,赐张姓就能看出来器重,竟然折在一个女人手中?” “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一线天的。” 空气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而后突然间又有一个人带着几分磕巴地解释:“不可能啊,一线天妖姬在百殿逼宫的时候就死了呀!红缨鬼面燃成灰烬,百殿大乱一线天血染百里,妖姬绝对不可能还有命活着。” “管他呢,秦家老贼也七窍流血而死,这倒是大快人心。” “谁说不是呢,你们先烤着,我去解个手。” 乔晟抱着刚从供台上取下来的一只苹果麻木地啃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直到,一阵杀猪般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乔晟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从地上跳起来对着那个衣裳半解的男人卯足了劲儿地喊出来:“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将剩下的几个人也引了过来,看到自家兄弟对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脸色苍白地对决着嗓门儿,一时间也被镇得受不了,索性一人一个将二人敲晕。 边魅被尖叫声惊得一突突,从自己捏的“云城堡”里穿出来就见一个男的伸手把乔晟一掌劈晕,奈何她在游戏里没有实体,伸手打人还不如空气力气大。 正发愁,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 古垒?边魅不知是喜是悲,神色难看地笑了一下,准备看看此人准备干什么。 “好你们几个,我一路找一路寻,终于让我找着你们了,偷人家遗体的贼人!” 【】 第9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3) 来人古铜色皮肤,头发毛毛躁躁地挽在头顶,身着麻布短衫,胳膊上的肌肉块儿线条分明,手执一杆红缨枪,与这一身装束相去甚远的是他背上的那个绸缎包裹。 两个江湖人常年在飘荡,看这包裹就知道这衣裳是盛京锦绣坊所织,那里可没有百两以下的衣裳。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心慌,虽说疑心此人是存心找茬,还是忌惮几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你何门何派何人,不妨报上名来!” “俺是日天派帮主,古垒!还不快放开俺们副帮主!” 若说前半句二人还有些疑惑,不敢轻举妄动,那么后半句,副帮主二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仔仔细细地问一遍:“这个小叫花子,是你们日天派的副帮主?” “她不是叫花子,她是俺们日天派副帮主。” “”二人看着面前一本正经地汉子哄然大笑,“你派真是人才辈出,英才云集啊!哈哈哈哈哈” 边魅当下就尴尬得想把自己的头埋进云堆儿里,这个一根筋的男人三十岁的外貌,三岁的内心啊!他以为是玩儿过家家吗? “你们笑什么?实相的,便离开此处。”见他们这么笑,古垒的脸上竟然染上几分古怪的委屈。 二人想是也有些笑够了,慢慢直起了腰互相击拳示意。 “打不过名门正派,我还打不过一个呆瓜吗?兄弟,今儿个就让他看看,块儿头大不一定能为所欲为!” “好嘞哥哥!” 年纪稍小一些的男子正要弯腰捡起地上的剑,谁知一道黑影自余光中闪过,而后一道惊呼声,他只觉得自己衣裳后摆一紧,整个人竟然腾空而起,吓得他双眼紧闭迎接即将来临的肆虐。 边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古垒手中的红缨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三叉戟的样式,一头一个将方才嘚瑟的两个江湖人就着裤子倒挂在上面,他一手把着竟然毫不吃力。 两个江湖人臀部冰凉,倒挂着脸上充血,但又不敢随意动弹,“好汉,好汉饶命!” “俺起先以为盗墓的最可恶,可你二人,竟然盗取旁人的遗体,更是可恨!俺今日若是轻易饶了你们,日后你们定会变本加厉!如何能轻易饶过?” 听他一板一眼地竟然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二人真是叫苦不迭,“好汉,好汉,那个人她活着,你们日天派副帮主,她活着!没死!” “是吗?你们怎么证明?”古垒松开拿着红缨枪的手,上前探看晕厥在地上的乔晟。 “啊!” 身后的二人没了支撑力,双双扑落在地上,都想站起身,就听“呲啦”一声,凉风吹过,身后某处凉凉的 他们也顾不上衣不蔽体什么的,忙拿过一旁的三只酒碗,将里面的酒尽数倾倒在昏睡的乔晟脸上。 “啊!”冰凉以及厚重的酒味儿同时侵袭而来,乔晟一个机灵坐起身,将头上的酒甩去,“你们干什” “你看,我们二人没有骗你,此人本就是活着的,我们才没有偷她。”扔掉酒碗,二人忙对着古垒解释。 古垒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瞪着乔晟,缓缓蹲下来,“你为啥” 后者一惊,胡乱喊了一声:“帮主!” 见古垒怔在原地不动弹,乔晟一脸苦相,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帮主你见到我活着难道不高兴吗?” “你没有死俺当然高兴了,毕竟你和俺有义结金兰之好。”古垒木木地答道。 见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乔晟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脖颈处丝丝缕缕的痛感这才真切地袭上心头。 她神色诡异地扫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古垒身后的两个男子,“我本来就是奄奄一息,但是此二人,趁我虚弱不能动弹,将我扛上马车,还说我尸骨未寒是种蛊虫的好东西。” 古垒身后的二人一阵胆寒。 “你,你怎么胡说八道!我们,我们才没有拿活人练过蛊!” 年长些的男子一掌拍在他身后某处,发出一声清脆的掌声,在这地方多少有些诡异,但是他也顾不上羞耻,忙道:“我二人都不是练蛊的,怎会种蛊?” “你也看到了,此二人闪烁其词,心中必定有鬼。”乔晟循循善诱。她无意害此二人,只是想要借他们来洗脱身上逃跑的迹象罢了。 惹了心高气傲的,大不了被哼一声,惹了腹黑强势的,大不了被打一顿,惹了木讷的憨憨,你会被他的锲而不舍挫骨扬灰。 古垒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二人,又回头看一眼乔晟,“是吗?” “是是啊。所以说,此处人心凉薄,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我们还是走。”乔晟一把托着古垒的胳膊就往外走。 但是身后就像是拖了一个浩然巨石,乔晟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缓缓向后看了一眼。 那汉子竟然一脸绯红地盯着她抓着他那只的手,“男男女授受不亲。” “”你扛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乔晟一阵郁结,松开那只手,“走,帮主。” “等一等。” “又怎么了?帮主大人?”乔晟颇为不耐烦,这不是肆意拉低她的逃跑速度吗? “俺见人家死掉都有寿服,也给你买了一件儿,虽然你现在活了,但是也能穿,去换上。”汉子将身上的一个绸缎包袱交给乔晟,“你若是嫌晦气也没法子,先将就,明日再带你去买别的。” 乔晟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那只包裹。自从在秦家见识过她的兮魂掌的威力,乔晟就不愿再使那招,不过若是有人来犯,就怨不得她了。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不放心究竟还是露了些。 “放心去,俺若是让你受了委屈,俺就将这命赔你!”古垒拍一拍胸脯,憨厚的模样倒是阴差阳错地给了乔晟极大的安慰。 见乔晟进了石像后面,边魅就在佛像旁立着,眼睛盯着庙里的几人。 【放心,我帮你看着。】 乔晟这才完全放下心防,“嘿嘿,就知道我们莓莓最靠谱。” 片刻之后,乔晟换上了那件儿水红色的千褶百迭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几人皆是眼前一亮,“你” 可穿衣裳的人却不大高兴,她在现实中常穿的就是卫衣工装裤和球鞋,这突然穿这么大的裙子着实为难她,不由得吐槽:“这衣裳好累赘。”影响跑路 第10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4) “此事日后再说,俺们得去一趟秦家。秦家老贼被喂下了七窍毒,五感俱失当场身亡,除了他的尸身,秦家上下都被灭了个干净,无一活口。现在江湖上都以为是张盟主将人残害的,我们得去探察探察。” 古垒总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能力——一本正经地让在场的众人憋出内伤。 不只是两个江湖人士这么认为,就连乔晟也是如此。 一个野鸡帮派,还整得有模有样,一步都不想和所谓的时代潮流落下 “走走。”乔晟也不好意思打击他的自信心,示意他赶紧走。 只要她走的快,就不怕丢人。 不过后面光着腚的两个人自顾不暇,要嘲笑他们着实有心无力 “俺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此事必然要去看一看的,晟妹妹莫要不以为然。”古垒一边将手上的红缨枪收起来,一边一本正经地劝诫。 乔晟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此人深重江湖剧毒,看来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她可没心情陪他做这一场江湖梦,毕竟她才是这个剧本的c位。 还是要找到一个机会溜走的。 不过,不是现在。 乔晟低头看着这一身儿曳地的裙子,且先不说她并不想暴露自身的武力值,就算是暴露了,这裙子着实不好动作。 只好认命地跟着面前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的大汉,“如今天色渐暗,我们现在就去吗?” “不是,俺们先去住店。”古垒见她落在自己身后,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放慢一些。 “你有银子干嘛去破庙啊?” 古垒转头看她,“因为俺听见有人十分惊恐地呼救,那声音有些像你,所以就进去看看。” 他听到自己原本就是活人了?不会识破了自己的胡话? 乔晟心底突突的,左右看有什么灌木草丛可以让自己暂时脱身。 “俺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醒来的?”古垒蓦然停住,十分的好奇。 “”这是她的错,怎么能高估此人的智商呢?简直就是对他三岁纯洁灵魂的亵渎啊! 又让她编谎话,这不是为难她吗?“我中毒后就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冰火两重天地斗着,突然之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我就活了。” 这谎话颇没有水平,但是此刻的乔晟已经不怕他不信了,毕竟此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果不其然,古垒点点头,“这样啊,真是九死一生。” 害怕他又问东问西,乔晟索性先发制人,“帮主,你是哪里人?家中可有父老妻儿?” “我家在雾灵山,自小和师父一起长大,没有什么父老妻儿。” “那你为何那么恨一线天?”无冤无仇的就要索人性命,那不是脑子缺根筋吗? 说起这个来古垒算是来了兴趣,神色间几多愠怒,溜黑的眼珠子像是要在这夜色中燃出一团火来,“一线天妖姬任宫主之后叛出江湖,攀附权贵,勾结朝廷为一己私欲大肆残害武林人士,即便是中派之人也难以逃脱厄运。 她身段儿容颜倾国倾城,但是为了练就妖功她不惜自毁容颜,以至于满脸生疮。此人就让人取新生儿的皮肉制药,狠毒至此,怎能容她再留在世上残害世人?” 乔晟听了也是毛骨悚然,果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大反派啊!“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能留她。” 一路闲聊,竟然很快就碰上了一家小店。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里面方才还对着门口不住地“磕头”的小二见有人来了立马精神抖擞地迎出来。 “住店。”古垒又补上一句,“两间上房。” 乔晟忙拉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帮主,我没钱!” 后者已经将银子放在了小二手心儿里,“我有。” “你你怎么这么有钱?你师父在山上放牛牧羊啊?”乔晟立马追上去,她老早就想体验一把肆意创业的感觉,如果能在这游戏中过一把瘾也不错。 古垒脸上的表情齐齐用力想要将此事解释出来,但是最后只说出一句:“张盟主给的。” 乔晟登时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古垒的憨憨形象一落千丈,原来是因为收了人家的钱所以他才急着给人家跑腿洗刷冤屈的啊她本以为他是一个自力更生的有志青年,如今一看,倒是她高看了他。 “哦。”乔晟越过他上了楼。 古垒见她突然之间的兴致缺缺,有些奇怪,望着那个背影一手挠着头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她。 睡在客房里,乔晟左右睡不着,她还是不能呆在此处,她身份不明朗,如果跟着古垒乱窜,免不了抛头露面,如果到时候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逮到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虽说此人今日救自己一次,不保他次次都救自己。 打定主意之后她就准备跑路。 边魅无奈地笑着从自己的隐蔽空间中现形。 【晟晟你还真是闲不住啊,我以为你累了一整天了,这大晚上的还想着跑路。放心,你如果遇上危险我会立刻马上把你带出去的。】 “这个游戏太真实了,以至于我不想浪费这个机会。”乔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撑着头看边魅,“你呢?这么跟着我会不会无聊啊?” 【不会啊,我可是上帝视角,小晟子你要乖啊!】 “喳,娘娘。”乔晟将袖子一甩,学着福了福身,“好了,是时候了,我” 一阵叩门声打断乔晟的声音,“晟妹妹。” 古垒。 乔晟心底一惊,已经是大晚上的了,此人要做什么? 见里面没有人回应,叩门声又十分中规中矩地敲了三下,“晟妹妹,晚饭俺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若是没有睡,就自己拿一下,你若是睡了就好好睡。”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乔晟才看着一侧的边魅无力地笑一笑,“真不知道这稀世奇葩怎么长出来的。” 【但是看着此人秉性纯良,这样的人自小定然被护得很好。】 “可能是因为是好山好水将养起来的。”乔晟将自己的裙子下摆利落地撕掉一截儿,走到后面轻轻推开那扇窗户,望着面前漆黑的夜色眼中绽放出一种自由的光芒,“不重要,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她闪身落入下面无边的夜色中。 第10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5) 闷哼声之后,一道极其愠怒而又隐忍的声音自黑夜中响起,“何人!” 乔晟对着面前戴着黑色鬼面的人尴尬地笑了笑,顺带拍了拍他的脑门儿,“不好意思啊兄台,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我就走,就走。” 鬼面蓦然松开那只拉着乔晟的胳膊,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像是有畏惧闪过,正当乔晟不以为然地想要离开时,鬼面将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扯出来,在她面前扇了扇。 【屏住呼吸!】 虽说边魅出言提醒,但是奈何此刻乔晟一惊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她眼中,那只手逐渐变幻重影,面前的黑鬼面突然变成了一个身着异域衣裳绕着她旋转起舞的蝴蝶精怪,淡淡的花香以及面前那只柔软的手让她不禁有些醉了,双腿温软,逐渐倒在温柔乡。 【】 黑鬼面四下看了看,又回头在乔晟脸上看了一眼,心中是难以表达的喜悦激动乃至于难以置信,他原地转了转,扯了扯衣裳,一瞬间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高大威猛不少。 主上让他们日夜不休地跟踪此人,他好准备设下陷阱将此人一举击杀,可是谁料,这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落在他手里了。 黑鬼面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这面具,是时候该换了。 将乔晟隐藏好,他仍旧蹲守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那个半开的窗户。 不多时,另一个戴着红色鬼面的男人从黑鬼面身后慢吞吞地走出来,不悦地看了一眼那扇开着的窗,低声喝道:“怎么窗户是开着的?她不会跑了?” 黑鬼面脸上尽是谄媚,暗处的手抻了抻,捏上别在腰上的长剑,“大人,她随手开了的,我没看到她出来。” “是吗?”红鬼面显然还是十分相信他的,弯着身子就地蹲了下来。 “呃!唔!”红鬼面的眼白瞪出了红血丝,心脏处受了一剑,口和鼻子都被人捂着,双腿在膝盖高的草丛中不住踢踏着,最后归于平静。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边魅忍不住上前挡在乔晟身前,但是意料之内,黑鬼面径直从她的体内贯穿而过。 无力。 边魅手又不自觉地想要点击那个【退出】二字,但是又想到乔晟不想半途而废,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情不愿地尾随那个扛着乔晟的鬼面向前走着。 走了一整夜,边魅都累得飘在了空中,那个黑鬼面仍旧是一脸的兴奋,颠了颠肩膀上的乔晟准备上山。 那山的一侧坐着一尊百十米高的大佛,佛像手中捏着一块儿巨碑,上面镌刻着“一线天”三个隽秀的大字。 山腰以上就有了和黑鬼面衣着打扮完全相似的鬼面人,但是显然他都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只有见到几个红鬼面的时候,他才会稍微俯身点头示意一下。 就在边魅纳闷儿乔晟究竟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那衣裳和方才见过的所有人穿的都不一样,并且此人不戴面具,整张脸就那么露出来,在这地方独树一帜。 黑鬼面的双腿隐隐有些颤抖,将乔晟放在地上而后整个人跪伏在地上,“见过东方宫主。” “此人我带走了。”黑衣男子简单地留下一句话,俯身将乔晟抱在手中,低头看着黑鬼面。 黑鬼面从地上抬起头来,对上东方朔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在他眼角的一道刀疤上停留良久,而后终是不得已埋下了头。 东方朔这才抱着乔晟大踏步地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黑鬼面无力地捶着地上的石头,直到那只拳头变得鲜血淋漓才罢休,两脚麻木地走向悬崖,而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踏空,坠了下去。 边魅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忍不住叹此人过于极端,不过是立功不成,竟然就羞愤难当地自尽了。 不多时,边魅就尾随着东方朔穿过竹林进入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 院中坐落着一处竹屋,规规整整地立着,四周无一杂草。 “朔,你回来了!”一道少女的声音雀跃着拨动着竹林。 边魅闻声望去,被那女子的容颜吓得脸色铁青。 黑褐色的脓肿大大小小地遍布在那张脸上,脸上若说哪出完好,可能只有那两只眼珠子灵动地转着,给这张死气沉沉的脸添了一分生机。但是她的脖子却是完好的,像是剥皮鸡蛋般水嫩光滑。二者放在同一个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边魅一度以为是易容术。 直到黑衣男子手伸到她脸上极轻柔地碰了碰而后拿开手,“我给你采的药抹了吗?” “抹了抹了。”女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将乔晟放在地上,“我们小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这丫头向来鬼精,不知怎的竟然中了最低级的炼毒。”东方朔从柜子里翻了许久才翻到一只瓶子,打开放在乔晟鼻尖儿转了转,而后摸了摸那女子的脑袋,“音音,她马上就醒了,我去给你配药。” “我抹”看到东方朔佯怒,那女子才松开他笑着点点头,“好。” 用过药之后乔晟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见面前的异域蝴蝶精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异常恐怖的脸,乔晟本能地怔了怔。 见她这样,那女子眼中原本的的喜悦明显染上一抹慌乱,忙用袖子将自己的脸遮上,“小晟,姐姐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着这话,东方朔蓦然回头,大步朝着二人走来,“音音,她只是不相信中了毒还能被救起来罢了。是,乔晟。” 听着这明显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术,乔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道:“不好意思,我失忆了,所以不认识你们。你是我姐姐吗?” “失忆?怎么会?朔,你答应我不会伤她的。”乔音脸上的泪无声滚落,捧着乔晟的脑袋左右地检查伤口。 “音音,你不能哭的,这样的话伤口会愈加严重的。”东方朔满眼都是乔音,偶尔看一眼乔晟,眼底像是能射出刀子一般,“乔晟毕竟是要脱身的,假死和苦肉计都是无奈之举。” 这个男人好凶啊!乔晟无所适从地坐在原地,她说不说话都不对,她可太难了。 第10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6) “我们原本是被老宫主捡回来的两个孤儿,以姐妹相称,我叫乔音,见你痴愣,便给你起名叫乔晟。 三年前我们无意间发现了老宫主在修炼一线天密术。那时看她满脸是汗坐在床上不能动弹。不知怎的,你竟然疯了一般地冲进去,对着她的心口刺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你原本是被她灭门的盛京沐家后人,蛰伏十年只为复仇。” 乔音面色有些艰难,嘴张开又无力地闭上,嗫嚅一会儿也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显然有些不愿意提及之后的事情,亦或是不知道从何提起。 “音音,我给你上药。”东方朔拿着盛药的竹板走出来,一手轻柔地将乔音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如不提。” 乔音这才像是解脱一般点了点头,“嗯。” 说话说半句所能勾起来的好奇心是乔晟难以压抑的。 等到乔音上好了药,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之后,她才对着收拾瓶瓶罐罐地东方朔问出声:“然后呢?” 东方朔眼神冰冷地瞥她一眼,而后才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然后老贼拉住了你,打算将身上的两股真气打在你身上。你忍不住呼救,想要音音把你拉出来。她照做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巧的是,音音是纯阴之人。将所有的阳气吸在身上之后面容尽毁,几乎走火入魔,一身的修为也就废了。 而你,却练就了那邪功——兮魂掌。” 乔晟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她竟然不知道这邪功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一时间不免有些害怕此人反扑过来将自己灭了。 看到乔晟眼中的害怕,东方朔不由得失笑,“一线天妖姬,比疯子过之而无不及的你,也会害怕么?” 话音落,他脸上又染了几分讥讽,“我不会伤你,该还的你都还了,不欠什么给音音。” “此话怎讲?”乔晟皱眉追问。 “一线天本也是个名门正派,只有鲜少几人称老宫主是个伪善的老贼罢了。 但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招兮魂掌将老宫主摧成灰,公然勾结朝廷,残害武林,还有人肆意泼你脏水污蔑你对新生儿扒皮抽筋。哼,可谓是臭名昭着。 江湖人人喊打喊杀,就连这一线天的人都想将你烹之而后快,你说我痛快不痛快?” 看着东方朔咧着嘴细数这一切,乔晟背后阴风袭来,忍不住抖了抖,“那以前的我还真是个死不足惜的恶人啊。” 见她脸上竟然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久违的畏惧,东方朔晃了晃神儿,脸上的癫狂尽数掩去,回头专心包着药,恍若真正的郎中一般:“你杀的皆是音音的灭门仇家,只是为了还债罢了。若不是如此,在梵天谷我定然不会救你。 该还的你都还了,我们也不欠你的,你走,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虽说难恨你,但也难容你。” 如此看来,以前对于这个角色来说确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乔晟点点头走出竹屋闭着眼睛深深嗅了嗅这竹林,心中的一种自由的感觉是那么的令人痴迷。 东方朔偶然间回头就见乔晟这副表情,和她在梵天谷倒下前的最后一刻如出一辙,嘴里不由得喃喃一句:“果真还是她。” “我该怎么离开?”乔晟蹭地回头。 东方朔脸色不自然地指了指茅屋一侧的小路,“遇上矮树靠右走。” “多谢。” 说完,乔晟就心情愉悦地朝着那条小路一路出去,直到遇上一个小山沟,乔晟顺脚踢踏了几下地上,身体腾空而起。 人类做梦都想飞翔,这么一个游戏倒是很人性化。 “莓莓。” 【嗯。】 “这大喜大悲的过山车情节都让人解决了,我要做什么?”乔晟索性躺在树叉上,仰头望空中的云,“好一个简单模式,简直像是凭空偷来的时间,让我能这么恣意地躺着。” 边魅失笑,【东方朔无意杀你,但是一线天却把你带了上去,也就说明一线天仍旧有人想杀你。况且你还有一个尾巴得避】 “晟妹妹!” 乔晟身子一晃,差点儿从树梢掉下去,这阵熟悉的声音,以及在第二个音儿上不自然的平拉,除了古垒还有谁? 她假装听不见,闭眼装睡。 “晟妹妹,俺找了你一日,总算是找到你了!” 睁眼就看到身侧满头大汗的古垒,乔晟大惊,脚下一空直直地落在地上。 古垒也跟着从树梢落回地上,鼓着被汗浸湿的衣裳道:“晟妹妹,你还是第一个被捉上一线天还能回来的,吓死俺了。” “帮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乔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出这句心头疑惑。 古垒也颇为认真地解释:“今早见后面有一具尸体,看穿着打扮是一线天的鬼面。” 乔晟欲哭无泪,“一线天的人死了关我什么事儿,你怎么能根据这个找到我呢?” “一线天惯会狗咬狗,碰见猎物多的是自相残杀,加上你先前胳膊上中了一线天东方朔的掠影剑,很容易猜到一线天找你寻仇了。” 头头是道。 边魅有些错愕,此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傻,怎么他就能屡次被自己骗了呢? “走走。”她认命了,从这个狗皮膏药手里逃走可太难了。 “俺们先去盛京找张盟主,俺不放心你,得给你绑一个链子拴在身上,不然以你的文弱功夫,不知何时又被人掳走了。”古垒颇为严肃地盘算着。 乔晟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可不必啊帮主!主要男女有别,不方便。” 后者点点头。“确实不太方便,那就等你再丢一次再给你绑。” 不待乔晟反应,古垒忽然将红缨枪扔出去老远,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晟妹妹,有了!俺们有肉吃了!” 看着那个远去雀跃的汉子背影,乔晟松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吐槽:“切!这么远,你能扎到个啥?” 话音落,就见面前的人举着一只小兽给她看:“晟妹妹!快生火!待俺将它拔了毛儿,就有烤肉吃了!” 惊讶之余听见这句话,乔晟一怔,颇为尴尬地喊回去:“可我不会生火呀!” 第10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7) 乔晟路上没有再生什么逃跑的想法,她一心地想要找一个反派来谈个恋爱,跟着古垒闯荡江湖自然不愁找不着反派。再者,遇到危险她也不必亲自动手,容易隐藏身份。 可谓是一举两得。 “晟妹妹,俺们一路从一线天走到勾南,想必你也累了,要不要歇息一日,明日再去查?”古垒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乔晟,示意她旁边有个茶馆儿。 闻言,乔晟瞧了一眼落后自己小半步的古垒,愣了一瞬而后立刻俯身拍着胸口,喘着粗气道:“这可不是,累煞我了。”说完,她脚下小碎步暗中往古垒身后挪了半步。 好在古垒没有什么异样。乔晟心底暗自懊恼,自己扮演的是个三角猫功夫的弱女子,怎能不知不觉跑到他前头去了。 古垒带着乔晟轻车熟路地进去找了一个空隔间坐下,又手到拈来地点了一堆的菜,面上没有半分的局促。 虽说他声称自己来自深山老林,可是这烟火气息不要太重。 在桌前端坐下,乔晟忍不住问道:“我瞧着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查秦家的案子?” “各家各派都嚯嚯完现场了,俺们去还能讨着什么便宜?”古垒托起面前的红木茶杯轻轻抿一口清茶,随意答道。 此话甚是有理,乔晟心底染上了些歉疚,“不好意思啊帮主,若不是我,你早就到了。” 后者摇摇头,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俺先前去了一趟盛京找了张盟主,所以耽搁了,你不必歉疚。” “那接下来呢?帮主准备去哪儿?”乔晟将茶放在鼻尖嗅了嗅。她总是觉得嗅茶比喝茶来的舒服些,虽说喝茶有先苦后甘一说,但是嗅能感受到茶自始至终的清香而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来都来了,先去秦家看一眼,随后再做打算。” 乔晟点点头,“好。” 秦家人都死绝了,屈打成招认出她来是不可能的,乔晟自然没有什么顾虑。 “二位,给您上菜来啦!这些都是您点的。”小二一边上菜,一遍细数着菜品,“杏仁佛手,枣泥糕,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奶汁鱼片” 乔晟看着满桌的菜瞠目结舌,抬头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帮主,张盟主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古垒拿起两块儿枣泥糕顺手塞在嘴里,趁着咀嚼的空档含糊道:“五百两。” 乔晟哑然,一个野鸡帮派能这么吃香?那早知道她也另立帮派,也不至于现在两袖清风是无依无靠,还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生怕暴露身份被人宰了。 “你若是不吃,一会儿就没有了。”古垒一手扯下半只鸡举在手中,好心提醒道。 “哦”乔晟脸色有些难看地盯着古垒手中油乎乎的半只鸡。他明明日日吃荤,见了荤竟然还舍命相吞。 忽然之间,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而后又是一阵更大的惨叫声,伴随着的还有客人跑出去的窸窣声。随后是一阵二人的怒吼争吵。 “就凭你,也想和老子平分秋色?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秋邱在盛京出名,可我和家在知辽也是一等一的毒医世家,出门在外谁怕谁?你再敢动我试试!” “不过是一个日渐堕落的世家,也好拿出来做靠山,真是好笑。” “我和家虽说日渐衰落,可那也是名门正派,哪里配和秋大侠这样拿活人试毒的骁勇之人归为同类?” 二人声音缓慢,吐字不清晰还有些大舌头,明显是喝高了。 小二像是已经对这场景司空见惯了,也不去拦跑掉的客人,仍旧给乔晟他们这一桌上着菜,“为了一线天妖姬放出来的那张榜单,前前后后已经有多少人反目成仇了。” 闻言,乔晟伸手准备拉起古垒,声音压低许多才道:“我们先走,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不” 只听“砰”的一声,乔晟和古垒已经暴露在了隔壁两个酒鬼眼中。 乔晟蹲站着拉古垒,感觉后脑勺一冷,脸上的笑容僵着不知何去何从,就连打弯的双腿也不好放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喂了毒。忽然感觉胳膊上一个着力,下一瞬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 古垒站在稍前一些有意无意地挡住乔晟的背影,“二位既然对一线天嗤之以鼻,何苦要在此处为了一份名单而争执不下?” “与你何干?我二人乃是私人恩怨,不想死的给老子滚!”一黑衣白玉的男子眼睛通红,伸手指着古垒骂道。 古垒也不怒,“秋大侠,和大侠,早闻张盟主寻二位来给女儿看病,今日能在勾南碰上确实是有些意外。不如就由俺来将你们护送回盛京。” 他脸上毫无惧色,虽说抱拳作揖,脸上却无半分献媚讨好。 “你是什么人?”二人酒醒了一些,盯着古垒像是要将他刺穿一般。 听到这个问题,乔晟就知道又要开始了,一手不自觉地堵在耳朵上不愿意听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自我介绍。但是她还是功亏一篑,字正腔圆的声音打过她的手掌,溢进去一些入了耳道。 “俺是日天派帮主。” “何门何派?”二人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帮派,又蹙眉问了一遍。 “日天派!” “从未听过。”二人面面相觑,方才的剑拔弩张退去一些。 古垒也不恼,“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们,今日我告诉二位了,你们不就知道了?” 这话有道理得竟然二人都无法反驳,“后生可畏。不知道有多少门生?” “帮里还有一个副帮主,就是我身后这位,名叫乔晟。” 乔晟缓缓转头认下这个磕碜的名头就想逃开,毕竟这张脸还不想就这么被局限在一个三流的野鸡帮派里啊!但是看到面前的人时,她难以自抑地惊艳了一把,望着那个黑衣白玉的人出神。 她此刻的感觉就如同经历了萧瑟的寒冬之后,突然见到了初春的第一朵花儿,可遇不可求啊! 黑衣白玉,青丝如瀑垂在身后,发丝随着微风稍有起伏,一支簪子随意插在脑后,带着扳指的手捏着一只酒杯,整个人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虽说是江湖人士,不是如古垒一般的草莽汉子,放在宽袍大儒堆儿里也丝毫不显突兀。 站在一旁的白衣戴大耳环的孱弱男子身侧尤为养眼。 第10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8) “我们帮派虽说不大,但是我们帮主以一敌百之勇,秋大侠大可放心!”边魅伸手作揖,方才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已经跑到爪哇国去了。 “这倒是不必了,我们如何能相信你二人没有存了旁的心思?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秋邱一手将酒磕在桌上,顺手拉过一旁呆症的和家少爷准备离开。 虽说震惊于这二人变脸的速度,但是美色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们怎么会害你们呢?这存粹是无稽之谈。我们帮主是出了名的老实啊!再说二位都是盖世枭雄,怎会被我两个无名之辈害了?”乔晟伸手准备将二人挡下来。 “走开,不要挡路。”秋邱一脸的不耐烦,伸手将乔晟推到一边的饭桌上。 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有些不好。乔晟一脸挫败地把手从鱼头汤里拿出来,此刻手被烫的疼痛完全被心碎的声音掩盖下去,激不起半分涟漪。 “给俺站住。” 一直旁观的古垒突然出声,“俺们无意伤你,你直言拒绝就是,动手做什么?俺要你给俺的副帮主道歉。” 乔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讲义气,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没” “一个不入流的帮派,给你三分薄面罢了,你还登鼻子上脸?”秋邱从腰上随手掷出几枚带有锯齿的铁叶,拉着和家少爷出了茶馆儿。 古垒将那几枚暗器一一躲过,而后纵身一跃挡在二人面前,将手中的红缨枪亮了出来举在身前。 旁边走动的小商贩见状忙将自己的小摊位推到一旁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三人周围就已经自动清出了一片空地。 剑拔弩张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和家少爷突然挣开了秋邱的手,“春夏冬,让他们送一把又如何?你我二人孑然一身,还怕他们将我们宰了不成?” 怒目盯着古垒,秋邱伸向自己腰间的手蓦然一顿,而后带着闪烁望回和家少爷,脸上片刻失神,而后声音极轻道:“你怎么” “不是想送我们吗?送。” 乔晟得偿所愿,但是这么威逼利诱送人家,哪个会轻易摆出好脸色来? 就如同现在。 从茶馆出来之后,几人都安安静静地走着,极其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准备说半个字来打破沉寂。 这场不愉快就是乔晟搞出来的,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说话除了让古垒中二,让众人更加剑拔弩张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她索性也就三缄其口。 “秦家二位去看过了吗?”直到走出闹市,四下无人,古垒才出声道。 “你将我二人带出来就是为此吗?”和家少爷叹了一口气,“秦家上下除了秦樱木七窍流血而亡,旁人皆是一刀致命,脖子上的伤口不深,确实是张” “和衣之。”一直没有说话的秋邱突然出言打断他的说辞,“有些话不要乱说。” “春夏冬,我偷来的命活够了,日日如此颠倒日夜地活着,醒来像是在做清醒的梦,唯有醉了才能找到一丝欢快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和家少爷将嘴里的酒气深深地呼出去,又道:“除了那具干尸和墙上钉着的出自同一人之手,别的秦家上下的伤都出自张家的千刀。” “嗯。”石磊将红缨枪在手中转了转,又转回去,听得像是极为不认真。 半晌之后,秋邱艰难地问出声:“你是何时发现,和家惨案的?” “当时你重伤,我回了一趟和家。”和衣之脸色惨白地笑了笑,“我的弟弟躺在墙头被一剑刺死,我的母亲衣衫不整地被暗器穿心而过,尸体叠起来发出恶臭,我的爹爹被砍了头颅挂在门上” “和衣之,别说了。”秋邱两手用力捂着他的嘴,像是要将那些说出去的话永远从他身上隔离出去一般,只是他分明早已泣不成声:“我日日装疯卖傻地喝酒骂人就是为了不让你察觉出异样,没想到你一早就知道了,还将自己的悲伤掩藏起来让我安心。 我织的戏,竟然让你替我圆谎。” 和家少爷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拿下来,朝他笑了笑,“我乐此不疲。” “有生之年,我定然要将一线天妖姬,挫骨扬灰!”秋邱手中的铁叶倏尔飞出,远处一棵大树应声落地,即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仍旧能听到“轰”的一声。 在一旁静静听了一会儿的乔晟一脸无辜躺枪,她只知道和家被灭门,秋邱尽力瞒着,可和衣之早已知道,不愿意让他白费心思,就演戏配合,酒肉江湖。 但是这和一线天妖姬又有什么关系? 虽说乔晟对先前的事情完全不负责任,但是她如今进了这个身体,这些多少和她也是有些关系的。 思索再三之后,乔晟以极低的带有颤音的声音问道:“一线天妖姬怎么了?” “就是一线天妖姬,勾结南越三王子,在江湖上大肆残杀,和家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也不怕告诉你们,张盟主召集天下好汉,就是要一举攻上一线天,灭了妖姬以平众怒。” 秋邱眼底的火腾腾地烧着,若是他知道乔晟就是一线天妖姬,说当下将她撕成一条条的肉片儿一点儿不过分。 “这样啊,此人确实该杀,该杀。”乔晟欲哭无泪,她感觉自己小命休矣,“我们帮主取名叫日天派,就是发誓要灭掉一线天的意思,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略同啊!” 这可能是乔晟第一次这么不抗拒而且还有些欣慰地提起他们野鸡派的名字。 果不其然,从两个毒医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对她友善了一点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古垒突然出声:“听说半月前百殿逼宫,一线天放出消息,妖姬已经死了,护法齐洛天是新任宫主。” 秋邱方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这一句话给激起来了:“传闻百殿逼宫是在初五那日,可秦家出事是在初十,并且秦家那具干尸分明就是出自兮魂掌。不论那人是不是一线天妖姬,身负兮魂掌此类邪功就当杀。” 乔晟背后一凉,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地将自己脚下的步子放慢些,再放慢些。 第10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09) “不行,这里的饭我吃不下去,我要吃枣泥糕,帮主!” 在五百四十三次嚷出“帮主”之后,乔晟成功地引发了众怒。 “你这女人,若是再嚷嚷我便将你从这马车上扔出去摔个半身不遂。”秋邱先是沉不住气了,他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一路上要么嫌床太硬,要么嫌鞋太硌脚,再要么就是衣裳不小心抽丝儿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非得大嚷大叫像是踩了屎似的。 但是那个日天派的帮主竟然就真的不厌其烦地一一满足,床太硬,立马买五床被子给垫着,硌脚走不动立马雇马车,衣裳抽丝儿立马跑到镇上给她去买 果然,此次毫不例外。 “她不过是要一个枣泥糕。” “她不过是要一个枣泥糕。”和衣之叹一口气准确无误地和古垒同时说出同样地话。 古垒憨厚地笑了笑,又挠了挠后脑勺,“俺去去就回。” 乔晟就是想要为自己塑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事儿事儿的流浪小姐,以摆脱自己就是一线天妖姬的嫌疑。 但是一路嚷过来她自己也觉得多少有些过分了,脸上染了几分扭捏,“其实我晚上去了镇子上再吃也行。” “无碍,等着。”话音刚落,古垒拉开车帘儿跳下马车片刻失了踪迹。 和衣之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放下车帘,长叹一声:“没想到一个江湖无名小辈竟然都有如此卓绝的轻功。” “轻功了得不假,奈何用宰牛刀杀鸡,日日任这个女人差遣去做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秋邱朝着乔晟哼一声,十分不喜欢这个拖泥带水的女人。 乔晟也不是任人编排的主儿,对秋邱的那点儿好感也被他的毒舌败光了,当下不客气地回击:“这车就是我嚷嚷来的,你不也坐着呢吗?” 暗自又骂自己一声多事儿,如果不贪恋美色的话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以古垒的憨憨样子怎么都不可能会怀疑到她身上。 “如今无人再护着你,你还敢嚣张?!”秋邱作势就要将乔晟扔下去。 这话乔晟都听了八百遍了,她先前还会被吓得在车角落瑟瑟发抖,但是人都是会成长的!她当即一脸欠揍地做个鬼脸,“怕你啊!” 一刻钟之后。 古垒提着两包枣泥糕进了马车里,还没有说话就被面前满脸红肿的女人吓了一跳,反应了片刻才认出她就是乔晟,“晟妹妹,你这是” 乔晟不敢哭不敢笑,生怕脸上的伤再严重了,此刻即便是万分想哭也只能面无表情地指一指对面的秋邱,用肺腑之力吼道:“帮主!他下毒害我!” “给俺解药。”古垒脸上染了几分凉意,扫向正暗自幸灾乐祸的秋邱,“此事是俺们日天派的内务,与你无关。” 秋邱翻了个白眼儿将一只玉瓶扔给古垒,嘴里揶揄着:“干脆叫佛爷派应景些,一帮上下俯首帖耳地去应着这女人的差遣。” 古垒没有接话,将玉瓶中的药给乔晟吃下去之后就一直盯着她那张仍旧红肿的脸,“晟妹妹,你感觉如何?” 边魅转了转眼珠子,尝试着笑了笑。 顿时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贯彻整个马车,就连车外的竹林都跟着抖了抖。 “还是疼啊,我脸上的肿块儿是不是又严重了?”乔晟将逼出眼眶的泪仰头擦干净,才敢平视古垒。 她此刻的脸就像是被人拿着密密麻麻的钢针排排插满,动一动都会牵引一大片的苦楚,泪划过的地方便像是钢针戳入骨髓一般,整个人充斥着扭曲般的疼痛。 “解药。”古垒左右看了看乔晟的伤,而后抬眼沉沉地扫过身后的二人,“你若是不给她解药,便是和俺们日天派过不去。” 见他果真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一旁的和衣之解释出声:“方才你喂给她的就是解药,不过是需要七日蜕皮而已。” 乔晟欲哭无泪地摇着古垒的胳膊,她不光要忍受七日的锥心的痛楚,竟然还要像蛇似的蜕皮! “你们也别怨我,这药本来也不是什么毒物,是我们研制的雪肌膏,大把的人大价钱地买,今日算是便宜你了。”秋邱往后退一退身子躲开古垒的目光,脸上反倒还有些普度众生的愉悦。 “老毒鬼,什么雪肌膏,你蜕皮七天试试,什么牛鬼蛇神不得蜕成了水灵小美人儿?”乔晟扯着嘴角边疼边骂。 “麻烦精,消停几日,你这副模样像极了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线天妖姬,若不是你蠢钝,怕是早被误杀了千千上万次了。” 乔晟哼了一声不再理秋邱。 但是她心底已经抖成了筛子,她怎么都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更像一线天妖姬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跋扈。 一路上乔晟都闭眼假寐,生怕自己再干什么事情让他们怀疑起来。 乔晟不嚷嚷了,古垒榆木疙瘩不喜欢说话,剩余二人各有心事,一时间马车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咯吱声。 “古少侠,你从何处而来?师承何门何派?”和衣之率先打破这死寂。 古垒正襟危坐,从容地答道:“俺从雾灵山来,师父是无名仙。” “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和这么一个世外高人啊。”和衣之脸上的疑惑藏不住地暴露在空气中,转头间尽是探究,“但是我瞧着你的轻功同大内的果大人神似,莫非是有什么渊源?” “俺不知道什么果大人,俺的腿脚功夫是从一个满脸鬃毛的老汉那儿学来的。” “满脸鬃毛?”和衣之突然和秋邱相视一怔,“难不成是庄绫子老前辈?果大人师承于他,你是如何见到他的?还让他传授功夫于你?” “几年前遇上的,那时他掉了一只鞋,奈何山洪水湍急,不可能捡回来,他在桥梁上叹息了一日。 我睡醒时他还在,便走过去将他手上的另一只鞋也扔下去。他反而转悲为喜,觉得我绝顶聪明,便要传授我功夫,如此学来的。” 一席话毕,就连假寐的乔晟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古垒脸上打量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说谎或是不自然的迹象。 第10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0) 马车安安静静地在张家大门前停了下来。 众人这才像是解脱一般地下了马车。 乔晟自动禁音无可厚非,和古垒聊天儿抑郁,和衣之和秋邱两个人之间能勾起来的就是他们的灭门之仇,故此可以算是闷了整整一日。 “麻烦精,别苦着一张脸,帷帽也给你买了,你怎么还苦大仇深的。”看着躲在后面的乔晟,秋邱忍不住揶揄。 乔晟使劲儿白他一眼,“老毒鬼,走你的路,当心脚下的刺,你那脸扎一下可谓是雪上加霜。” “垒哥哥!” 一个妙龄女子从里面蹦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打着华盖赶忙跟上来的白衣门生,门生头上肉眼可见的汗水淋漓。 女子穿戴华贵,灵动可爱,但是就是脸色白的吓人,透过浅浅的皮,蓝色的血管在光下若隐若现。 古垒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胳膊从她手中取出来,作揖道:“张小姐。俺带着这二位朋友来拜见张盟主,还请差人通报一声。” “好。三师兄,你去跟爹爹说一声,将我的伞拿来,让垒哥哥帮我打着。”女子从白衣门生手中接过一把小小的花伞撑开递在古垒手中,浅笑吟吟地看着后者,“垒哥哥,可以吗?” 后面的三人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小小花伞下的姑娘,这年头的女子难道都喜欢愣头青? “你学着点儿,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别日日嚷嚷,再么就是一整日都不说话,苦大仇深的。”秋邱用胳膊肘儿推了推乔晟。 出乎意料的,没有想象中的回怼,反而还很安静。 秋邱低头一看就见她将手从面纱下面伸进去在脸上胡乱扣着,忙一把将她的手从面纱下揪出来,“你干什么?这脸不想要了是吗?” “松开松开。”乔晟脸上奇痒难忍,方才的一瞬间那些她本已经习惯的刺痛突然变成了蚂蚁的啃噬,就想一挠为快。 显然前面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对儿拉扯着的男女,还不等张家小姐问出来是谁,古垒已经将花伞一把塞在她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地将乔晟扯在身后。 “俺说过了,你欺负她就是欺负俺!” 乔晟对着被他攥在手里的两只手望眼欲穿,脸上的伤口仍旧在肆虐发痒,她索性转头用肩膀狠狠地在脸上蹭了一把,心里的舒适感腾然升起。 就在她要将脸蹭向另一个肩膀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她的脑袋,“晟妹妹,你若是忍不住,俺就将你捆起来了。” 话落,古垒又加上一句:“头发也要吊在房梁上。” 乔晟老实了。 “垒哥哥,啊!”不知怎的,方才的女子白皙的胳膊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儿刺目的灼伤。 乔晟的吸引力被带过去一些,旁边没有什么火把之类的东西,竟然凭空就被灼烧出了伤,转头问一侧的秋邱和衣之二人,“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竟然是,燎蛊,并且还”秋邱转头和和衣之对视一眼,得到后者的肯定之后才缓缓道:“而且蛊还死在了体内,毒几乎完全被吸收了,难以面见光。” “垒哥哥!”那头的女子莲花带雨地捏着胳膊,“可儿疼!” “你们不是医者吗?去救治。”朝着秋邱扬了扬脑袋,古垒纹丝不动地立在乔晟身侧,仍旧擒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半点儿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乔晟透过面纱看到那女子幽怨的目光,心下有些不忍,暗中用了力将自己的手从古垒手中挣脱出来,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帮主,张家小姐既然有意,你也不好不解风情,去看看。” 然而面前的“那堵墙”还是不为所动,乔晟抬头看了一眼,竟然对上了后者的眼睛,那神色中像是有些不可思议或者是难以置信,意识到乔晟的目光之后才错开眼睛上前几步走到张家姑娘面前。 那阵凄婉的委屈声这才算是停了下来。 “张灵可!”就在此刻,一道颇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听着十分地威严。 不过片刻,一个身型修长,乌发中鬓间两绺白发的中年男子从门内出来,举止雍容威仪,身后跟着四个白衣弟子,派头十足。 “爹!”张家小姐被他吼了一声怔了一下,随后泪眼朦胧地跺了跺脚,十分委屈。 方才还不苟言笑的男子忙亲自将一侧的华盖举在她头顶,顺手将那把小花伞扔在地上,语重心长地劝着:“哎呦,可儿,不是让你遮着光吗?你怎么又出来了?这花伞华而不实,日后不要再用啦!” “张盟主。”秋邱和衣之一同作揖。 “二位请进,叨扰二位游行便是要请二位一同为小女救治,若是此病医好了,张某必然倾力报答。”话落,张盟主又对着身后的古垒做一个“请”的姿势,“也谢谢这位小兄弟帮忙找来二位医者。” “不敢当。”古垒抱拳还礼。 张盟主一眼扫过古垒身后带着帏帽的女子,隔着一层面纱难以望清楚她的正脸,“这位是?” 乔晟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脸上,猝不及防被提到还有些意外,忙举起手学着古垒抱拳:“我是” “日天派的副帮主。” 乔晟心下不喜古垒打断了自己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认下这个身份。 “日天派是哪个派?我从未听说过啊爹爹。”张灵可转过身来,歪着头十分想要看清楚乔晟的脸。江湖各派她都见的差不多了,但是从未听过这么一个帮派。 乔晟皮笑肉不笑地转身看着古垒,朗声抑扬顿挫道:“帮主,你和张盟主是故交,他怎么也不知道你创了个日天派啊?” 丢人这种事情,她从来都得拉个垫背的。 “为讨伐一线天,所以在下自创了日天派。”古垒坦然地应下。 “我”张灵可还想说些什么,见自家爹爹的脸色不太好,这才听话地住了嘴。 然而古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既然医者送到了,俺们就先去启越关家” 他话音未落,张盟主便一手捏着他作揖的拳。 “此事不急,我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你且先随我进来。”张盟主脸上十分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古垒也不再推脱,拉着乔晟进了张家。 第10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1) 大殿之上,张清张盟主斜靠在上位抚着额头,声音中的悲戚显而易见:“士诚的尸身你们看了吗?” “出自兮魂掌。”秋邱脸上闪过一抹狠戾,抱拳道。 张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来也都是我的私心作祟,咽不下秦家下蛊害小女一事,这才派出了士诚杀秦樱木报私仇,谁知竟然害了士诚。 但是侥幸逃回来的暗卫声称碰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他们并没有灭了秦家满门。但是如今秦家无一活口,整个江湖都以为此事乃我所为,实在是百口莫辩。 群英会在即,还望各位给张某出个主意。” 乔晟缩了缩脑袋,暗自冷哼一声,若不是张家跑得急来不及收尸体,悄无声息杀秦家满门的就是他张家,这会儿丑事败露了又在这儿委屈,好像他没动杀念似的。 又当又立,嘿,真有意思。 但是旁人却不这么想,就如此刻的和衣之:“依和某看来,那女人就是一线天妖姬,妖姬假死罢了。 一来,千百年,兮魂掌除了一线天初任掌门人之外再无人练就,会这邪功的当世只有妖姬一人。再者,妖姬当任一线天宫主之后给一线天众人服了毒,谁敢轻易篡位?” 说完,和衣之面色严肃地跪在地上朝着张清行了一个大礼,“我和家上下也是被那妖姬所害,若是盟主不弃,和某愿为先锋讨伐一线天,为和家复仇,为盟主洗刷冤屈。” 秋邱也起身跪在地上一同行了个大礼,“秋某也愿为讨伐一线天出一份力。” 张清忙起身将和衣之托起来,“张某承蒙二位信任,小女的病还要仰仗二位,怎能担此大礼,二位快快请起。” 二人这才站起身来。 看着这一切的乔晟立在古垒身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吓得瑟瑟发抖。若是这些人知道她的身份,怕是会毫不犹豫地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将她结果掉。 就在此刻,一直静默的古垒出声了:“但是,江湖盛传一线天妖姬和秦樱木交好,那女子若是妖姬,怎会杀害秦樱木? 再者,妖姬出行必定是八抬大轿从天而降,四大护法随行,没有一个人行动的道理。 三者,一山不容二虎,若是一线天妖姬还在,怎会将宫主之位拱手相让?”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乔晟暗自叹一声这铁憨憨深得她心,忙附和他:“我们帮主此话十分有理,想必一线天妖姬早已死透彻了。” “你是何人,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张灵可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弟子进了大殿,径直朝着张清走去:“爹爹,这几年来针对你的只有郑家,定然是他们家将秦老鬼家上下灭干净然后嫁祸于你的。” “可儿,凡事要讲证据的,不许胡言。”张清眼睛扫了她一眼,示意她住嘴,“这些事情爹爹操心,你读书下棋就是。” 这些事情爹爹操心,你读书下棋就是。 乔晟怔了怔,眼中含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羡慕。 “盟主,此事既然仍有异议,不如就此放过。群英会在即,俺们先去说服启越关家拥护盟主再任才是当务之急。”古垒俯身作揖道。 “垒哥哥,等一等,还有一事。”张灵可三两步走到乔晟身侧,“我要看此人的面目。” 乔晟一惊,脑海中突然想起救秦樱木那日她并未蒙面!手中的拳不自觉地收紧,就连呼吸都明显急促了一些。当日虽说是晚上,但是她周围没有什么掩体,直接暴露在月光之下 “可儿,你做什么?还不快回来!”张清走到张灵可身侧一把将她拉回来,“她是客人,不许胡来。” “什么客人?赵师兄说此人和他在秦家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身形极为相似!若不是有鬼,怎会戴着帏帽不肯摘?”张灵可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就想凭空有那么一拳将她击飞出去,再不要出现在古垒身侧。 话音落,就连刚坐下的秋邱和衣之二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望向乔晟。 后者后背汗湿,心中想着在那个暗卫来时应该怎么逃跑才好。 “演儿,是吗?”张清顿了顿,朝着一直规规矩矩立在大殿上的白衣弟子问出声。 那白衣弟子垂头道:“回师父,有六分相像。” 乔晟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步子一侧已经准备逃跑了,谁料帏帽竟然被人直接掀开来,她脸上的震惊随后转化为不可思议,而后又变成愤恨地盯着那个拎着她的帏帽一脸云淡风轻的古垒。 同时,耳畔还充斥着一阵穿云裂石的嘶叫声,不用多说,定然是张灵可发出来的。 “戴着帏帽是因为这二位好心让她试试雪肌膏,秦家出事那几日她重伤差些死去,奄奄一息之际被几个小混混绑去了。”古垒侧过身好让大殿里的那个弟子看清些她的容颜,“这位小兄弟,你可曾见过她?” 乔晟眼睛发愣地转向古垒,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铁憨憨几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啊!这么一来让张家都消了对她的疑心,那岂不大半个武林都不会怀疑她了?真是保命符啊保命符。 果不其然,眼睛的冲击和古垒的托词双管齐下,白衣弟子忍着腹中的反胃在那张红肿翻皮的脸上扫了一眼,飞速地摇头过后夺门而出。 “爹,吓死我了!快让她盖上!”张灵可将头埋在张清背上,呜咽着不敢露头。 “方才小女多有冒犯” 乔晟可不是什么善茬,有仇不报非君子!“对不住啊张盟主,我已经闷了一整日了,这脸腾腾地烧着,如今也该吹吹风了,以免伤口恶化。你们说对不对啊?秋大侠和大侠?” 两者低着头狂抖肩膀幸灾乐祸,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张盟主,方才进来时在下见您府上的那一汪金鱼泉甚是好看,想去看看,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乔晟极为诚恳地请求道。 她一路上都谨小慎微的,生怕旁人灭了她,此刻顶着这张人鬼莫近的脸,谁还敢放肆? 乔晟从未如此神气过,顶着一片在风中摇摆的皮仰着红肿的脸在张家中转来转去,直到那些一板一眼严肃有秩的白衣弟子纷纷四散开来,她满意地哼了一声。 第108章 帮助大人别追我!(12) 神气的结果当然是张家都没有假意留他们吃饭,二人就只得出来继续赶路。 “好累啊,帮主,我们能不能不赶路了?”此刻乔晟眼中的江湖就只有赶路,不停地赶路,从勾南赶了好几日的路来盛京,结果就呆了半日就又要重新上路了。 古垒收拾包裹的手一怔,略微思索而后道:“盛京明日有烟花节,你若是想看,俺们就住两日,后日再启程。” “太好了,住两日住两日!”乔晟很快又蔫儿下来,“张家的人都让我得罪干净了,算了,还是不住了,还不如赶路呢。” “俺们有钱,住客栈。” 闻言,乔晟汉子属性毕露,上去就给了古垒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还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主你真是太讲义气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日后你如果有难,知会一声,我定会去救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我有了钱,我就给你买个大宅子当总部!让你可劲儿地当帮主!” 古垒愣了愣,没有说什么,知会了车夫一声儿之后就埋着头整理衣裳。 “帮主你别不信,我这个人,别的不敢说什么,讲义气那是出了名儿的” 乔晟差不多叨叨得累了,马车也就停下了。 古垒在她下马车的那一瞬间忙将帏帽戴在她头上,“俺是无所谓,你别吓得小二不敢收留你就行。” “好好。”乔晟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伸手将古垒手中的包裹接过来背在身上,望着面前挂着“万人斋”的精致酒楼笑的开怀,“帮主你快些,我先进去了!” 古垒跳下马车安顿了车夫转头就见那个女人背着诺大一个包裹若无其事地抬脚走进客栈,而一旁看过这副光景的行人皆是驻足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笑了笑,才跟上去接过包裹背在自己身上,“来两间上房,要阁楼处的。” 小二在面前的一男一女身上转了转,女的穿着锦绣坊百两的绸缎衣裳,男的穿着廉价的粗布,他哪见过这搭配?当下没了主意,只道:“哎呦,这位爷,明天是烟花节,阁楼能看尽全城的烟花,可谓是大卖。 但是如今只剩一间房了,售价百两,分文不少。” 乔晟皱了皱眉,“那别的上房呢?” “十两!分文不少。” “两间房翻价十倍?你们可真是黑心商啊!”乔晟当下就不乐意了,都不想在这家店住了,拉着古垒就准备往外走。 “俺给你三百两,两间阁楼。”古垒已经掏出了三百两的银票,在手上拍了拍,眼睛盯着那个小二。 小二眼珠子盯着那三张银票再挪不动道儿,“好嘞爷,这就给您腾一间阁楼出来,您请上楼。” 乔晟看的瞠目结舌,她这是认了一个什么样的败家玩意儿做帮主啊?伸手一把扯过小二还没捂热乎的钱,皱眉朝着小二扬了扬头,“你们家的房顶结实不结实?” 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她是怕阁楼危险,忙道:“结实结实,绝对结实。” “那来两间十两的客房。”乔晟从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二,“记得找我八十两。” “这”小二抱着一丝希望朝着身着布衣的大汉身上看了一眼,见后者嘴角噙笑不为所动,方才的兴奋灭得透透的。 三百两缩水成二十两竟然就在转手之间。 直到二人并排着走上楼,小二还没从方才的落差中回过神来,一个布衣大汉出手就是三百两,一个身着锦绣坊百两银子的姑娘,竟然如铁公鸡般一毛不拔,真是天道沦丧,人心不古。 古垒接过乔晟递出来的几张银票,有些哭笑不得,“俺们就是来歇息玩耍的,你怎么反倒打起房顶的主意了,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我正直当年,怎么可能吹一吹风就染上风寒?”乔晟想了想,又从古垒手中抽过方才的银票,“不行,即便是金山银山也被你败光了,这银子放在我这儿,我替你付钱。你身上还有吗?” “哦”了一声之后,古垒将身上的银子尽数掏出来放在乔晟手上。 “怎么这么多?”乔晟一张一张细细整理好,见有人路过忙用袖子掩着警惕地看那人一眼,而后附在古垒耳侧低声道:“六百多两,你不是说张清给了你五百两吗?花了一路怎么反倒多了?” “哦,俺下山时师父给了一千两。” 乔晟:“”这样的师父还缺吗? 进了客房,乔晟立马扔了帏帽倒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某人已经把我忘了啊。】 客房里面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雪色城堡,边魅从里面缓步走出来,脚下每走一步都带着白色的雾气。 “莓莓。”乔晟被面前出现的城堡惊得合不拢嘴,就准备探身进去。 就在她身体穿透城堡的时候,乔晟又百无聊赖地倒在床上,“莓莓,我进不去啊!” 【你是玩家,当然进不去了。】 边魅凑在茶杯上闭着眼睛嗅了嗅茶味儿,学着乔晟的模样道:【晟晟,我喝不了。】 乔晟这才嘿嘿一笑坐起身来,靠着边魅坐下,“你日日在这儿呆着无聊吗?” 【不无聊,还蛮有意思的。你推门出去看看。】 看着边魅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乔晟将信将疑地将门打开,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皱眉问道:“帮主?你怎么在这儿?” 无甚反应。 乔晟又摇了摇他的肩膀,“帮主?” 【这就是我创造的平行时空,这一时刻的这个世界完全被我复刻下来了。神不神奇?】 “神奇啊当然!”乔晟随后又转头看古垒,“不过他怎么会在我门外?” 【非奸即盗,你小心些。】 边魅皱眉看着门口的古垒,脸上有些不喜。 “他是我见过的最老实的人,放心,没什么问题。”乔晟大剌剌地叉腿坐在凳子上,“我没有点儿别的任务吗?” 边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问问。】 话音落,边魅在那块儿透明屏幕上点了点,不过稍许功夫,一个矮老头的影像出现在了空中。 【哎呀,叫我做什么?笨蛋,自己处理不了娃?你咋在这儿?】 边魅以为他是在和旁人说话,开门见山问道:【徐老,我想问问为什么没有后续的任务了呢?】 面前的老头儿显然还没有从呆怔中缓过来,好半天都没有理会边魅的问题。 第10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3) 【什么百事通,愣而八经的。】边魅嘟囔着直接将透明屏幕关掉,一脸挫败地转过身。 【娃!】 二人都被这道声音惊了一下,回头见一个小老头凭空出现,奔着边魅而来。 【娃,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吾必境的一切你都忘了?】小老头奔过来探着边魅的胳膊,神色有些紧张和疑惑。 被一个陌生人碰着边魅确实不舒服,但是又对他口中的吾必境有些好奇,【嗯,那天下午的游戏内容我的确忘了,难不成你知道?】 老头捏着胡渣略微思索了一番,而后才对着二人笑着点点头,【没事儿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游戏中的记忆玩家是可以选择删除的,许是你自己删了。】 听着他们这一番对白,乔晟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和你随手画出的那人有关?” 小老头脸上的惊讶难以掩藏,【随手画出来?画出来谁?可否给我一看?】 边魅点点头,凭空捏了一张纸出来交给小老头,【此人你见过?】 看清楚画中锦衣玉冠的男人,小老头脚下的步子虚顿一顿,而后索性飘在空中躺着,【不认识。你若是没有事情,我便回去了。】 【等一等。】边魅见他就要着急离开,忙叫住他。 后者明显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烦死了,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怎么这么啰嗦,以后没有什么事情别来烦我。】 老头一通莫名地脾气发完之后见边魅悠悠然地立着看自己,多少有些心虚,【看看我做什么。】 【你作为系统祖宗,就是这么服务玩家的?】边魅面无表情地打一个响指将手上的画儿化为青烟,声音有些发冷。 老头一怔,后背有些发凉,那种日日被人威胁拿捏的感觉重新出现,是那么的真实,他莫名的还有些想念,【那你说,你要干什么?】 边魅有些不耐烦,【玩家乔晟的支线任务出了一个之后就没有了,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啊,怎么会?系统升级难道波动到此处了?】老头叹了一口气,【系统升级,原有的npc不受管控了,逐渐偏离剧本儿,我们也无能为力。】 【系统升级?就这一句话就打发了?】边魅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老头感觉自己被深深的侮辱了,【这事儿能怨我吗?啊!这事儿都怨都怨】 【怨谁啊?】看这老头说话都说不利索,边魅转身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老头恨恨地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嘟囔着【怨我!】片刻消失在空气中。 “莓莓,我总觉得他认识你。”乔晟眉心蹙着满是疑惑,“那个吾必境是什么地方,见他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必然有鬼。” 【没事儿,我会找到的。】边魅安慰似的拍了拍乔晟的肩膀,而后眸子紧紧锁着门口那个人,【安全起见,你定要将他的来意问清楚。】 “好。”乔晟满不在乎道,她从来不觉得古垒这个铁憨憨能害得了她。 边魅在那块儿透明屏幕上点了点,霎时间乔晟和那扇开着的门都归了原位,桌上茶杯中的腾腾雾气也四散在空气中。 乔晟轻轻起身,脚尖一点无声无息地落在门前,迅速将门打开,果不其然看到了古垒那张略显局促的脸。 装作犯困又有些惊吓的模样,乔晟低呼出声,“帮主,你怎么在这儿?” “俺俺饿了。”古垒垂着眼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乔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交给自己了心底有几分惭愧,“对不起啊帮主,我忘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银子!”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会怀疑这个憨憨了,他这么相信自己,在旁人面前百般维护自己,她去怀疑这么一个人始终不厚道。 外面的炮竹声嘶鸣着,二人对坐在桌前。手中捏着毛巾的的小二尽可能地靠近粗布小子一些,声音都放得有些小,尽量地不打扰到另一侧坐着的“铁公鸡”发呆。 就在乔晟还没有从方才的愧疚中回过神来,就见小二笑逐颜开地深深鞠了个躬唰地离开了。 “帮主,你点了多少啊?没点多?”乔晟试探性地抬头问对面坐着的古垒。 “放心,没点多。”古垒神色十分的骄傲,“平素我一人点三菜一汤一面,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折倍,但是今天,我只点了五菜一汤两面,足足少了一菜一汤。” “” 乔晟转头看向刚从后厨出来的小二,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小二先开口了:“爷,您的菜后厨都做上了,保准给您上足,管够。” “好!”古垒挥一挥手,脸上的笑意放大许多。 明明是一个头发凌乱干枯,半张胡渣,皮肤深暗的汉子,但是笑起来时两只眼睛狭长而有炯炯有神,还有那一口皓齿没来由地让乔晟看得有些出神。 “若是将那一头头发仔细梳理梳理,胡渣刮掉,再买一身儿宽袍广袖的衣裳穿在身上,定然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闻言,古垒脸上的笑意一僵,还没等他反驳,乔晟又不无可惜道:“就是皮肤有些黑了,若是白一些,扮起来扔到读书人中,定然也能以假乱真。不过可以用胭脂水粉补救,临时扮一扮离远些看还是不错的。” “俺是男人,男人做什么用胭脂水粉?俺不用!”古垒脸上十分的抗拒,“再说,这胡渣是俺故意留的,作为一个江湖好汉,文弱的扮相容易遭人鄙视,俺这样就很好,俺很满意。” 乔晟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他认死理儿,也不想和他理论,只好自己退上一步,“那你跟着我说,我正在吃饭。” “俺正在吃饭。” “不不不,不是。”乔晟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俺,是我!” 古垒一副底线被冒犯的模样,“俺们山脚下村子里的人说的都是俺,他们还说俺的话说的很标准,俺也乐意这么说。” “帮主,我这是在帮你变好。你想,你是我们日天派的门面,你若是丢了形象,我们还怎么壮大门派,怎么笑傲武林,怎么当江湖至尊?你这个刻板的形象是时候该改一改了,知道吗?退一万步,将来你娶媳妇的时候也会有大把的姑娘上杆子地追着你跑。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说完,乔晟就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一口,她说的口干舌燥,就不信这榆木疙瘩不开窍。 “俺还是觉得俺这样挺好的。” “噗——” 第11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4) “挫败”两个字怎么写,乔晟今天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而赐予她知识的“恩人”此刻正捧着一盆儿面吃的津津有味。 “晟妹妹,俺见门口有姑娘拿烟花棒,俺们也去买。”放下大碗的古垒星星眼瞧着乔晟,半点没有注意到后者脸上挥之不去的挫败。 “想去就去。” 得到乔晟应允的古垒忙起身跳出客栈,像是一个岁的孩童般兴高采烈。 乔晟就晚出去一步,就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古垒在前面欢天喜地地买东西,边魅焦急地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付钱。 钱虽说是她收起来了,但是古垒该买的还是一样不少地买,半点儿不心疼银子的去处。 见他飞速地在前面捧走一堆的小玩意儿,乔晟也顾不上讨价还价,直接甩给小贩五两银子之后朝着那个欢悦的背影怒吼一声,“你给我住手!” 一旁的小贩和行人皆是一惊,齐刷刷地看向乔晟。 自然,前面那个汉子也听到她喊得这一声,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儿般扭过身子踌躇了一会儿,而后脚下步子放慢许多,背着一大团包裹慢慢走上桥。 水光粼粼倒影着浑圆的月亮,时不时又会炸出一些缤纷的影子给静谧的水添些色彩。 “日后你若是再胡乱买东西,我便带着你的钱跑路,让你被人捉去打一顿!”乔晟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上了桥。 古垒闷闷地转头扔了一个鼓囊包裹的背影给她。 乔晟看着从包裹侧面露出来的一个锅把儿失笑,“帮主,烟花节,你买口锅做什么?” “不是买的,是送的。”生闷气归生闷气,该回答的问题倒是毫不含糊地回答了。 “好好好,不是买的。别生气了,不就是当众说了你一句吗?怎么还受不住了呢?”乔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虽说略显僵硬,但是这是她会做的唯一一件安慰人的事情了。 “俺吃东西你也嫌俺吃得多,俺穿衣裳你也嫌俺不好看,俺说话你也嫌俺不好听,你还嫌俺黑,还嫌俺的头发” “行了行了,你爱怎么样就这么样。”乔晟见他十分委屈,忙哄道。 后者突然闪着溜溜的大眼睛转过身来,一口白牙在黑暗中尤为耀眼,“当真?” “当真。”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靓女叹气。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脏乱的老妇人拉着小孙子逐渐靠近二人,嘴里微弱的声音念叨着:“哎呀,二位贵人行行好,救救我这老婆子的命,我这孙儿天生盲哑,求求二位了。” “哦,给。”乔晟顺手将身上的一些碎银放在老妇人手中。 古垒转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又一手捏着她的胳膊,“老人家,俺给你孙儿一些爆竹玩儿玩儿。” 说完,就从包裹中掏出一把小爆竹一道轻轻放进老妇人的手中,“去,老人家。” 就在两个人刚要走的时候,乔晟出声道:“等等。”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转身之间又毫无迹象地将之隐没在夜色中,拍着心口咳嗽两声:“恩人,有什么事?” “这孩子是你的孙儿吗?” 话音刚落,乔晟头顶的烟花维持在了绚烂的一瞬,古垒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仍旧保持着原有的造型,老妇人的嘴巴些微凸起保持不动。 【好在我出现得及时。】 凭空出现的边魅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将乔晟往后拉一把。 “怎么了?”乔晟不明所以,脸上染上无奈地笑意,不知道她突然的紧张是从何而来,“不过是一个乞讨的人,没什么危险。” 边魅懒得解释,一手指在她面前,【你仔细看看你面前。】 乔晟顺着那只手看去,竟然发现两枚针赫然飘在空中,看着这轨迹就是朝她而去的,吓得往后踉跄两步。 “这是,那老妇人?”乔晟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妇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从嘴里吐出来的。】边魅不无严肃地看着乔晟,【这针怕是有毒,要躲过它只能是迅速下蹲,你如果没有把握,我们就退出。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下蹲而已,我试试。”乔晟笑了笑,在空中假装拍一拍她,“放心啦,小意思。” 【那好,我数到一,你立刻蹲下。不能早也不能晚。】 乔晟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3。】 【2。】 【1。】 尾音结束,乔晟立马蹲在地上假意找东西,果真是险险地躲过了那两枚针。 “好了,你们走,没什么事。”将二人打发走之后,古垒才俯身将乔晟拉起来,“怎么了?” “我发现我腰上系着地一块儿玉丢了。”乔晟胡乱找着借口。 “一块儿玉而已,晟妹妹,俺们回去,夜色有些晚了,俺困了。”古垒一手擒着她的胳膊就往桥下跑。 不知道是乔晟的错觉还是什么,古垒有些着急,她自认为她的走路速度算是快的,但是现在她竟然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帮主,你买了那么多的烟花儿,我们还没有放呢,怎么就着急回去了?”乔晟有些不解。 古垒的步子顿了顿,“俺说了,俺有些困了。再说,明日才是正式的烟花节,今日若是都放了,明日岂不是还要再买?”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难得一见古垒这么精打细算,乔晟当然是十分地配合往回走。 至于方才的乞丐,乔晟又顿了顿脚下的步子。 “帮主,方才的妇人不对劲,我们得回去看看。我怀疑那个妇人专门拐卖幼童替她乞讨,简直是丧尽天良,我们既然惩歼除恶匡扶正义,就必然不能任由此等事情发展。” 见她就要往回跑,古垒忙拽住她的胳膊,手上比划了半天才道:“那二人长得极其想像,怎么可能不是亲人?你莫要多心了。” “不是,你不知道。”乔晟想解释,但是又无从解释,她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方才差点儿死掉,是自己的好姐妹复刻时空救了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跟我走就是了。” 古垒拗不过,只好任由她拉着快步跑上那座桥。 第11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5) 烟花的声音逐渐地消失,只是远远的遥望着能瞧见一些个颜色在空中炸开来,与那处绚烂相对应的,一处茅草屋与世隔绝般地隐在暗处。 一个老妪缓慢地将自己手中的爆竹和银两抛在屋子的一个犄角旮旯,而后又洗了洗手,言语中毫不掩饰沉稳的气息,略带疑惑地看向她身后的小孙子,“老身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再者,那蒙面女子究竟是何人?” 虽说是孩子模样,可是声音却丝毫不显稚气,倒是和四十岁的中年人如出一辙,“当年一线天妖姬那等的睥睨天下,不也对主子马首是瞻?你我二人不过是江湖末流,他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透的?” “今日你我倒像是多此一举了,若是日后他怪罪下来,只怕”老妪的脸色有些难看,将手中的镂空纸花折了又打开,打开又折上。 那小孩儿摇摇头,“他若是站在高处,自然不会将你我二人放在眼中。 但他若是站在只能看到我们的地方,日后定然一败涂地,你我早晚都得死。若是后者,要怨也只能怨我们选错了主子。” 闻言,老妪点头称是,恭恭敬敬地作揖道:“金贾老所言极是,晚辈受教了。” “鸢纸娘客气了。”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中轰然一阵响声,随后便是劈了啪啦的爆竹声,夹杂着门外明灭的影子多少有些虚张声势的意思。 老妪神色一禀,手中的纸花乍现,抛在空中旋出流线,面前的门竟然被那一串儿薄薄的纸花儿参差斩断,裂成两半儿落在地上砸出一阵尘土,“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乔晟灰头土脸地从一片狼籍的灰尘纸屑中跳出来,“我就知道你是装病,还不快将那孩子交出来?交出那孩子,姑奶奶日天派古大侠饶你不死!” 古垒一脸颓然地从一侧的树下被拖出来,除了累,他再没有别的感受和想法了。 方才还准备大杀四方的老妪此刻一脸的惊讶,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老巢,藏身三十年的老巢,就被这么一个差点儿死在她毒针下的丫头片子破了。而且 而且那个丫头片子,还是那个人从她手中护下的。 老妪一时间没了主意,怔在原地任由耳边鞭炮齐鸣。 恰在此刻,一个小孩儿畏畏缩缩地从残破的屋子里面跑出来,捏着乔晟的衣裙嗫嚅着:“姐姐姐,我们走。奶奶只是没有孙儿所以时而疯魔,我不恨她,你可以带我去找我娘吗?” 乔晟见他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并没有盲哑,自然又惊又喜,她找了大半夜的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小孩儿睁着两只水润的大眼睛望着乔晟,眼底有一丝丝的怯懦。 乔晟抬头朝着那个小木屋外的布袋子扬了扬头,“那个布袋子,我们找了一圈儿,才发现的。” 自然不是了 想起方才边魅忍不住吐槽的那句:“沙堆里的一粒土,也不过如此了。” 乔晟就有些心虚。 若不是她可爱的莓莓帮她翻遍了旁边的平面图,就是将她复刻上一百个同时来找,她也难以在这密林中找到这么一方半个大半个隐在石壁上的茅屋。 但是这些,半个字她都不能向旁人透露,只好随意捏了一个缘由将二人哄骗过去。 回过神来时,乔晟回头望了望方才老妪的方向,此刻那里除了一方破百的茅屋,哪里还有半分老妪的身影?她忙回头叫古垒:“帮主,你怎么没有将人看住啊!?” “俺听这个小孩儿说,他并无报仇的意思,所以那老人逃走的时候俺才没有管的。”古垒挠挠头,说的十分的坦荡。 “是吗?”乔晟蹙了蹙眉,她怎么不记得这个孩子这么说过?“小弟弟,你是这个意思吗?” 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我们日天派匡扶正义,绝对会将你完好无损地交到你娘手中的。”乔晟牵着小孩儿走到古垒面前,“这位,就是我们日天派的帮主。小弟弟,快叫哥哥。” 小孩儿张了张嘴,眼睛眨巴了许久,才艰难而又机械地叫出声:“哥哥。” 乔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眯着眼睛十分满足地笑出声:“真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孩儿手中的指环紧了紧,又紧了紧,但是在看到一侧古垒轻轻的一瞥时,他还是放弃了,任由那个女人在他头上造次! “既然带着这孩子,俺们不如明天一早就出发,也好迅速些找到他的家人,将他送回去。”古垒将乔晟拉到右手侧,神态自若地从她手上接过那个孩子拉在左侧。 “也好。”乔晟突然想起来什么,探头准备问小孩儿他还记不记得家住哪里,就见古垒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小孩儿的手,放任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另一边立着。 “帮主!你将他拉上,若是他再一次丢了可怎么办?” “好。” 还不等乔晟再次问出声,小孩儿先将自己的身世背景交代了一通:“我本来随阿娘去启越投奔亲戚,半路上被这个奶奶劫持,娘交不出赎金,奶奶就将我放在她身边养着了。” “不,不是什么奶奶,此人罪大恶极,你绝对不能认贼作父。你娘将你丢了自己也说不准受了多少的苦,落叶归根,你还是要回去的。” 听着乔晟义愤填膺的教育,小孩儿像是进入了沉思一般,静静地低头思索着什么,眼睛中像是有些什么逐渐清明。 “不过好巧啊,我们都要去启越,这么一来的话我们就能少走些路程了!”乔晟笑的没心没肺。 她左边互相牵着的一大一小却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回到客栈小憩片刻,三人就又该上路了,坐在马车上,乔晟和古垒皆是一脸的疲劳,只有那孩子一本正经地坐着,眼睛澄澈清明,手中摸索着一枚沁血的指环。 车窗外,一堆脸上带着鬼面互相玩闹的少年人绕过马车后面片刻隐入街头巷尾。 第11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6) 在这一路上,乔晟的脸几乎经历了所有的酸甜苦辣咸,这才修成正果一般地蜕掉了五层皮,也几乎是丧了半条命。 “启越。帮主,你去过启越吗?”乔晟竭力地想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脸上转移到别的地方。 古垒点点头,两只眼睛里透出几分暖暖的笑意,“那里四通八达,人们热情好客。有各个地方的商户流动,十分的热闹,你还会看到异域长相的人流利地和本地人交谈,美食特产应有尽有,是个人鬼共念的人间天堂。” “是吗?”乔晟点点头,显然也有些向往这个文化交融的地方,扒在车窗上向外瞧着,“不过,这里这么开放吗?” 古垒见她半晌嘟囔出了这么一句,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之前进城都会有官兵守城,但是启越,竟然无一人把守?”乔晟神色淡然地将心中的疑惑一一地讲出来。 不同于乔晟淡然的惊讶,古垒几乎是将车帘揪扯起来的,看到外面果真空无一人且大开的城门时,身体不由得往后倾了倾,有些失神。 从车帘缝隙中窥视见外面光景的小孩儿也是一惊,看着古垒一字一顿道:“我们,之后再来。” “恐怕是不行了。”古垒炯炯的眼神在那张略显暗黑的脸上此刻显得无比锐利。 显然,这一切都没有被蒙着帏帽尽力探身往外看的乔晟察觉。 马车就这么缓缓驶入启越的“闹市”。 望着面前一丝不苟的笔直的街道,乔晟有些难以置信,这地方干净得令人汗毛直立。街上人几乎没有,偶有人出没也是紧紧捏着自己的胳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像是一个鹌鹑一般地急促走过。 她不由得苦了脸,回头看古垒一眼,“你不是说,启越是个人鬼共念的天堂般的地方吗?还是说你对天堂有什么误解?” “怎么会”一路上脸上无一丝多余表情的小孩儿如今惊得忘了把玩手中的指环,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古垒。 后者神色一暗,显然也有些意料之外,但是随即脸上的表情又明朗了许多。 “各位爷,今日,咱们还去郑家吗?”马车的速度逐渐地放缓,车夫的声音再明显不过的颤抖着。 古垒捏了捏一侧的红缨枪,而后蓦地松开,身子直起来往前倾一倾,“走。” 突然间,外面马儿痛苦的嘶鸣声贯穿整个马车内外,在空旷的街道上似乎还引出了一阵幽远的共鸣。 “不知道车上坐着的是何人,闯我启越有何用意?”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车窗外面传进来,带着些微的胁迫感。 古垒捏起手边的红缨枪在面前一扫,那道车帘整个落在沾血的地上,同那道布帘一道在地上躺着的,还有一匹被人横刀切断脖颈红棕马。马儿腹部不住地抽动,像是在诉说这场斩杀来的猝不及防。 马儿旁立着浑身是血,瞳孔放大,低头捏着那条断了的缰绳不住颤抖的车夫。 前面是一个青衣广袖的少年,手中捏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剑尖还有血珠滚落。他身后站着一群同他一般打扮的青年,皆是手执长剑地立着,不苟言笑。 古垒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没有沾到半点儿血迹,拱手作揖,“俺们受命盛京张家,特意来此和郑庄主有事商议,还请诸位英雄行个方便。” 那男子讥讽了一声,而后才将长剑收起来放入剑鞘中,“随我来。” 乔晟有些不清楚事情的状况,不知道这场变故的起因是为何,也不知道这群人围着一匹流血的马神色淡然又是怎么做到的。 她茫然地四处看一看,确认到自己没有招惹到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不知道为何竟然就落入了此等险境。加上地上弥漫的血腥味,她心底有一些些的害怕 若是能轻易斩杀一匹马,那么杀她 但是她有兮魂掌啊! 乔晟才想起来,她这个角色可是江湖恶霸,身负兮魂掌可不是就拥有着左右江湖的资格?她若是出手,这些人定然就会被催成一堆白骨了。 白骨 想起秦家那个刺客在她手中不消片刻就被催成白骨,她还是退缩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决意不会再让这邪功面世。 这么思索了一路,三人已经像是羊群一般被赶入了启越郑家。 不同于外面的安安静静,郑家却异常的欢闹,训练有素的弟子在一侧的偏院中练着剑,像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郑兄弟,俺上次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人潮人海,涌叠着叫嚷叫卖的声音,怎么此次竟然就安静了呢?”古垒朝着方才斩杀马儿的青衣男子似无意般问出声。 “此事我们师父定然会给你,给张盟主一个解释,不如先面见师父?” 古垒憨憨地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三人就进入了一个大殿,虽说不如张家的气派,但是也是古色古香甚有格调。中间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子脸上的笑意浓厚,起身迎接从门外进来的三人。 “这位兄弟是何人?我竟然从来不知道张大哥有这么一号贤士?快请坐。” 乔晟被这个人的热情吓了一跳,虽说古垒早先说过这里的人热情,但是在这有些荒芜的地方,这份热情反倒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俺是日天派帮主古垒,俺今日来确实是受命于张盟主的。”古垒脸上仍旧是憨憨的笑意,丝毫没有不适。 “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前来有何要事啊?”中年男人缓缓坐下,手起手落书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道。 “张盟主派俺前来是因为俺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张盟主想要绕过众人,让郑庄主做主江湖,号召武林,他也好脱身帮女儿求医问药。”古垒抱拳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一席话。 “哦?是吗?”郑家老庄主终于抬起头看一眼古垒,脸上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又在古垒笃定的脸上找不出什么破绽。 同样惊讶的还有一侧的乔晟,在她看来,那个张清没有半分的让位的意思,反倒是想要拉拢郑家去帮他继任盟主的位置,怎么如今到了乔晟嘴里就变成了让贤了? “自然是。放眼武林,除了郑家,谁还堪当大任,继任盟主之位?” 第11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7) 看着古垒并不像是开玩笑,郑庄主这才有些相信。毕竟张清能为了他那个女儿不顾声名灭了秦家满门,此等情景之下若是再亲自辞去盟主一职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沉吟片刻,郑庄主带着些微的不确定问道:“张大哥果真这么想?” 古垒十分笃定地点点头,拱手作揖:“小人怎敢随意欺瞒庄主。” 闻言,郑庄主喜形于色。比起兄弟反目落下个不仁不义的面目,他更喜欢柔和些的方式得到盟主的位置。 当即摆手招来一侧的青衣弟子,“阿升,去准备出一间厢房给古兄弟夫妇。” “不是!”乔晟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伸在面前挥一挥,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是夫妇。” 像是被她强硬的拒绝吓了一跳,半晌,古垒才顺着乔晟的意思解释道:“这位是乔晟,她是俺们日天派的副帮主,我二人是义结金兰的兄妹,不是夫妇。” 对于此刻的正在兴头上的郑庄主来说,他们是不是夫妇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多一间房少一间房的区别。他摆了摆手朗声一笑,“是我唐突了,阿升,准备两间厢房给这二位。” “是。”青衣弟子方才脸上的清冷和怠慢顿时荡然无存,俯首之间待客礼数周全倍至,“各位,请。” “庄主,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姐姐,我要找我爹娘,你答应了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一路上听话乖巧的小孩儿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嘴不动弹,眼里闪着泪光像是下一瞬间就要水漫张家庄似的。 乔晟忙蹲下来,一手将他脸上的泪抹去,安慰道:“带你去带你去,姐姐定会帮你找到爹娘的。” “你骗人,你现在哪还有要帮我找爹娘的意思?你也是要将我卖掉赚银子的!”小孩儿不住地抽噎着,脸上的泪水泉涌般滴落在地上。 “行了行了,俺们日天派何时说话不算数了?帮你找爹娘便是帮你找爹娘,俺们带着你除了多个吃口粮的人,还有什么用处?”古垒不耐烦地将小孩儿从地上一手提起来。 见状,郑庄主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这孩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就住在这启越城,我爹是东街卖烧饼的,我娘是给人做针线活儿的,我爹叫李二六,我我爹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小孩儿抽噎着这些信息一一说出来。 “郑庄主在启越人人敬重之,今日烦请庄主帮我们将这孩子送回他爹娘身边去,也好过跟着我们颠沛流离。”乔晟拱手作揖,言语中满是请求之意。 郑庄主脸上一片红一片白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就是启越的,犹豫半晌才出口:“我会帮你们打听这孩子口中的人,不如几位先回去休息。” 乔晟还想再嘱咐两句,小孩儿已经化啼为笑,对着郑庄主拱手:“谢谢伯伯。” 后者被他这小大人模样逗笑了,朗声笑出来,“好。” 随着青衣弟子出来,三人就撞见了一个穿着暗红色绸缎锦衣和一个身着明黄色金丝银线锦衫的男人并排迎面走来。 就在几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红衣广袖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乔晟,而后脸色大变呵斥道:“站住。” 乔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不知所以地望回去,“不知道二位有何贵干?” 与此同时,红衣男人长剑一抽,在乔晟脸上闪过一道寒光,柔和的闷声悠悠响起,帏帽裂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俺日天派可不是好欺负的!”将乔晟往后拉上一步,古垒站在她面前将她结结实实地挡下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前面的男人。 “不是她吗?”男人眼睛在乔晟脸上转了一圈,那满脸的蜕皮落入男人眼底时激起一阵嫌恶。男人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将长剑收回去极不走心地道:“叨扰了。” 意识到男人眼底的厌恶以及这十分没有礼貌的行为时,乔晟就想一拳挥过去将此人灭的透透的,但是听到随后他补上的一句“不是她吗?”,乔晟又难以自抑缩了缩身子。 不是她? 不是谁? 难不成此人认识一线天妖姬的真正面目? 明黄色衣裳的男人也看出了红衣男子的失常,同样厌恶地看一眼乔晟,皱眉问那男人:“何人?” “没有谁,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红衣男子再瞥一眼乔晟,而后头也不回地错过她向后走去。 朝着那两道背影看了许久,古垒才回神看乔晟:“晟妹妹,你认识那人?” 乔晟埋头将地上裂成两半的维帽捡起来在手中比划一下,试图将其还原起来,并没有在意一侧的古垒说什么。 “晟妹妹?”古垒又尝试着提高了声音唤道。 乔晟一惊,“啊!怎么了?” “走,俺明日出去再重新帮你买一顶新的。” 乔晟点了点头,抬脚随着古垒向前走着,心中仍旧有些悸动,她还是得离开。这地方想要杀她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想还没有好好玩儿就结束了,或者是余下时光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 今日或许她能沾了这雪肌膏的荣光,那么两日之后呢? 到时候免不了此人第一个将她绑了送上断头台。 身后的大殿之内。 方才大侠风范的郑庄主刺客小心翼翼一脸阿谀奉承地将明黄色衣裳的男人扶上正位,而后和红衣男子并排立在旁边。 “方才出去的是何人?”男人坐在上座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斟一杯茶,盘转茶杯望着茶杯中盛开的那朵鲜红色的花儿出神。 郑庄主拱手聚在身前,始终不敢直视男人,“回太子殿下,他们是张清那个老匹夫派来的,说是要将盟主之位让予我。张清要帮他女儿寻医问药,无法分神再管江湖的事情。 这样一来,盟主之位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 一侧的红衣男子闻言笑了出来,“张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若是肯轻易放过盟主之位,你千年老二的名头是哪儿来的? 郑彦,我劝你不要洋洋得意,若是群英会上你失败了,张清派兵围上我一线天,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11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8) “你!”郑庄主脸上的怒色突然又消失得了无痕迹,眼中带笑地望着红衣男子,“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若是失了盟主的位置,武林各派攻上一线天要多久呢? 若是妖姬还在,有她这么一个靠山,一线天教徒势必士气大增,能撑到武林众派弹尽粮绝。但是如今没有了她,没有了兮魂掌,一线天能撑多久?” “你!”红衣男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最开始的尴尬逐渐变得怒不可遏。 郑庄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诚,为什么武林各派要在群英会之后才对一线天下手你心里清楚,只是忌惮勾南秦家出现的一具干尸罢了。” 听到兮魂掌三个字时,周城脸色煞白,连带着那道红衣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胜负已然分明。 坐在高位上的太子此刻正好一盏茶毕,“二位都是本王的得力门客,拿下武林盟主于公于私,于二位都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二位心齐才能移山填海,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懂。” “自然,自然。” 二人皆是点头称是。 “本王明日便要回英都,郑彦,那些商客就由你来找回来,我要启越在我走之后恢复如初。” 不出所料的,这两日郑庄主和一线天宫主周城都是忙乱得焦头乱额,但是与之相对的,乔晟三人在厢房住的却是安安稳稳,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直到三日之后。 “外面是什么呀,怎么吵吵嚷嚷的,好烦啊。“乔晟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你是谁?” 听着这道明显不同于古垒的憨厚的声音时,乔晟一愣,顿时无比清醒,十分戒备地盯着面前的来人,“你又是谁?” 他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和郑家庄徒弟一般的青衣广袖,比起那些弟子来说好像要更加的讲究一些,虽说是暗色的衣裳,但是绸缎上的暗纹在光下明灭地回闪。 说话之间,一个青衣弟子追着进了月亮门,“师兄师兄,师父前些日子有贵客,客房那边都占去了,所以才将他们安排在了这里,师兄不会介意!” 这是那日斩马和引路的弟子,如今竟然对着面前的男人灿然笑着。 也是,在这么一个清冷的男人面前,还有谁能高冷得起来? 乔晟轻轻耸了耸肩,朝着那个叫阿升的青衣弟子问道:“我们帮主呢?” 闻言,阿升回头看她,谁知道只这么一眼,他就再也挪不动眼睛了。 面前的姑娘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双桃花眼静静的望着他,樱桃小嘴粉嘟嘟地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和三日之前的那个捂着帏帽不肯见人的丑女竟然是同一个人? “麻烦帮我找一下我们帮主可以吗?”乔晟被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往后瑟缩了一下身体,想要挪开那略微有些炙热的目光。 显然,一旁的清冷男子也意识到了阿升的不对劲,伸脚朝着他就是一脚,“阿升。” “啊!?什什么?”阿升险些被踢扑在地上,忙回神。 “我们帮主,麻烦帮我找一下,谢谢。”乔晟黛眉微蹙,如果不是在郑家的地盘上,平日有这么一个人像色狼似的这么望着她,她指定上去照着对方的肚子踹几脚出气。 “哦哦,他上街去送那小孩儿了,说是找到了小孩儿的父母。” 乔晟先是一喜,而后又沉沉地出上一口气,在面前的石桌前坐下来,显得有些落寞。她现在还没有帷帽,不好出门。 “我给你一个时辰,让他们搬出我的屋子。”暗色衣裳的男人看青衣弟子一眼,而后抬脚出了院子。 阿升踌躇片刻之后踱步到乔晟面前,将手递在她面前,手中赫然躺着一枚玉佩,“这是我特意求高僧开过光的,你若是不嫌弃,便将它收下。” 乔晟只当是他要撵自己走,故而有些不好意思,这才给了些小礼物,“我们一会儿就搬走,无功不” 话音未落,那青衣男子已经被踹翻在地嘴里忍不住嘶叫着,手中的玉碎了一地。踩着青衣男子左手的,是一个皮肤暗黑的憨厚大汉。 “晟妹妹,你没事儿?” 见古垒出奇的激动,乔晟笑得有些难看,“帮主,你踢他做什么?” 古垒恨恨的脸色明显一怔,而后才朝着乔晟笑开来,“俺们日天派虽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可他并没有欺负我,他只是想要用那些舍利子来作为歉礼,让我们搬走罢了。”乔晟摊了摊手,拖着古垒从青衣弟子手上挪开脚,百般无奈地解释着。 古垒的嘴动了动,眼睛朝着地上的那块儿玉扫了一眼,看着乔晟暗自叹了一口气。 终是挠着头朝乔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俺没有看清楚。群英会在即,俺们今日便回去。” 说完,古垒将手上的水红纱帏帽盖在乔晟头上,直到薄纱掩下那张小脸,他才道:“俺给你买了帏帽,以后你可以带着它出门了。你先去收拾整理,俺们今日便向郑庄主辞行。” 一连三日街上都没有小贩出没,乔晟没了帷帽只好驻足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但是不知怎的今日古垒不光将小孩儿送回去,竟然还给她买下了帷帽。 乔晟脸上的无奈被开心代替,点点头后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子,她在这屋子里都已经呆了三日了,终于要走了,真是太太棒了! 乃至于她洗脸都洗的有些顺滑。 顺滑? 乔晟想起什么一般,蹭地闪到铜镜面前,在看到自己脸上终于消失的蜕皮时,相比起愉悦,她心底更多的竟然是害怕。 她方才就是那么大剌剌出去的,那个叫做阿升的青衣弟子还看到了她的容颜。 古垒背着厚重的包裹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等来一袭暗衣的男子和方才那个居心叵测的弟子,也没有将乔晟等出来。 “师兄,此事本来就是我唐突了,你不要”阿升一手缠着绷带,另一只手拖着暗色衣裳的男子,还想做最后的一博。 “就是你踩碎了阿升的左手手掌?”暗衣男人一手将追来碍事的阿升推开一些,眼中带着微凉的杀意,手中的长剑旋出一个剑花儿,脚下一踢拖着长剑朝古垒斩过去。 这剑的速度极快极狠,古垒滑步侧身堪堪躲过那一剑,但是剑锋仍旧斩过他的发梢,一簇头发随着剑鸣声悄然落下。 古垒眼中划过一抹余悸,而后转化为冷意,抬脚踩起地上的枯枝执在手中,牙关中挤出一句话:“此人轻浮在先,我不过是踩碎了一只无关紧要的手罢了。凭你也配来和我叫嚣?” “帮主!” 第11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19) 古垒的眼睛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回头间脸上的狠戾尽消,代而替之的是愠怒和委屈,“晟妹妹。” “我若是没有听错的话,你方才自称的是我?”乔晟错了错头,若不是那句我说的太过于的自然,她也未必发现得了。 古垒声音低下许多,一手遮住嘴形附在乔晟耳畔低声道:“以彼之道还至彼身,这个自称显得更厉害一点儿。” 后者面纱下的五官蹙在一起,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就是想不出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叹了一口气问他:“帮主,你怎么又要打人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斩了俺的头发,便如同斩俺项上人头。”古垒指着地上自己落下的一小簇头发皱眉惋惜。 他究竟是把自称恢复成了俺。 “算了算了,我们多少摔了他们的一块儿玉佩,不如此事就此和解。我们日天派是江湖人士,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这些个繁文缛节这么好如此在乎?” 乔晟拉着古垒哄骗着他,她还想着脱身,绝对不能就此折在这里。 “晟妹妹说的极是。”古垒将手中的枯枝一把插入地上,而后接过乔晟手中的包裹背在背上,“俺们走。” 他们不打算恋战,但是不代表旁人就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暗衣男子郑英是郑彦的义子郑英,不曾拜入郑家庄,外出游历多年,集众家所长于一身。方才使出的一招叱点剑虽说力度不够,但是速度却是极佳的,他游走江湖多年过招之人从未失手过,可今日,这个莽夫竟然躲过去了。 “站住,你们将我师弟的传家玉佩摔成了碎片,打算就此逃脱吗?” 阿升又上前拖住他的一只手,好言劝着:“师兄,我都没见过我爹娘,不过是有这么一个物件儿罢了,碎了就碎了。” 趁着这个功夫,乔晟不由分说拖着古垒的胳膊就准备溜之大吉。 后者也对身后的叫骂声充耳不闻,任由乔晟拖着从月亮门出了小院子见路就跑,见弯儿就转。 “俺们就这么跑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乔晟警惕地向后左右环顾两眼,确认没有了人,才松开石垒坐在假石上面将帷帽脱下来拿在手中扇着,“大丈夫需得能屈能伸,没必要的祸事何必往身上引呢?” 古垒也挨着她坐下,盯着她的眼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帮主?”意识到他憨厚的眼神时,乔晟拿帏帽推一推他,“帮主?” 后者这才回神,晃了晃脑袋点点头,从乔晟手中抽出那个帷帽盖在她头上,“这一条以后就是俺们日天派的新帮规了,记下来记下来。” 这下轮到乔晟傻眼儿了,都忘了正帽沿儿,“哪一条?” “不准惹是生非。”古垒挑了挑眉,对自己的才华颇为得意。 乔晟,“” “俺们该走了。”古垒从假石上面坐起身来,左右环顾一圈儿然后眼睛定格在远处的一道黑衣鬼面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见古垒今天像是那个绿衣弟子附体,乔晟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叫他了,直接拉着他衣裳上的一个窟窿向前牵引着他。 但是这个方法除了将他腹部衣裳上的一个小窟窿越掏越大,再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该纹丝不动的仍旧是稳如泰山。 古垒颇为自然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衣裳上取下来,而后捏着那只手指朝鬼面黑影地方向走去。 月亮门里面池水清澈透亮,低矮的植物层次分明地间隔开来,正好能将他们二人完全包容在大片的绿色中。池水的对面是一排排整齐肃穆的黑衣鬼面,像是活尸一般一动不动地挺立着。 见到此情此景,乔晟忘了将自己的手指从身侧男人的大手中抽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飞速地跳动着,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背后的汗水都流的有些欢腾。 毕竟,当初将她迷晕带走的,就是这样装束的鬼面人啊!要命的除了他们想要杀她,还有便是这些鬼面人必然是知道她的长相的。 乔晟脊背挺得僵直,她不敢发出任何的异动。 这些人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郑家庄,难不成一线天和郑彦勾结? 若是如此,她小命休矣啊! 乔晟的手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眼珠子盯着面前的人生怕他们突然有了动作。 “什么污脏的东西,也敢来我们郑家庄膈应人?” 话音落,乔晟就看到一道暗影从天空划过,落入那群齐整的鬼面人中,提起手中的长剑便将两个鬼面人的人头削落在地。一颗人头恰好滚落在水池中,殷红的血色逐渐蔓延开来,侵染着水池的通透。 显然,鬼面人是认识面前杀红了眼睛的暗衣剑客的,除了格挡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攻击行为,其中一人解释着:“我们宫主和你们庄主交好” 霎时间,锐利的长剑穿喉而过,血脉喷溅,光滑透亮的剑身也没有幸免,鲜血横流。 “正邪不两立,什么渣滓,也配和我义父交好?”郑英一剑将那人头劈开,冷声嘲讽道。 乔晟这下明白了郑英的身份,不由得对这个人感慨颇多,“真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啊!” “这样的人活不长久。”古垒面无表情地给她补上一句。 “但是鬼面人似乎不是他的对手啊。”乔晟望着那道斡旋在鬼面人中的暗影出神,暗影和刀剑的寒光在阳光下不时交织跳动,鬼面人逐渐倒下,逐渐不敌。 古垒像是存心和她抬杠一般,略带不屑地哼一声,“不过是最低级的黑衣鬼面,杀几个黑鬼而已,能代表的了什么?” 闻言,乔晟蓦地转头,眉头轻蹙,“你怎么知道黑衣是最低级的鬼面的?” “自然是俺与之交过手,俺们日天派就是要惩奸除恶,俺作为帮主自然去过一线天。” “谁没有去过啊。”乔晟小声嘟囔完,蹭地抬头看古垒,极力压下自己的声音中的忐忑,“那你,可曾见过一线天妖姬?” “见过。” 第11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0) 乔晟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若是此人见过妖姬,那又是为何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个妖姬的呢? 她正惊慌不知所措,就听见古垒继续:“一线天妖姬相貌极丑,毕竟那兮魂掌是极霸道的功力,若是人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便修成,那人人都是妖姬,也就天下太平了。” 乔晟第一次听说这种“群魔治安”的说法,但是细细想来又好像十分有道理,“那让他们都修练不就好了?” 古垒曲着手指在她额间敲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即便是有人肯传授,也轻易学不得。” “这是为什么?”乔晟早已忘了池塘对面打的火热的两派,也跟着古垒站起身来,这一站,就有些后背发凉。 意识到古垒的目光,乔晟跟着缓缓回头,就见两个男人并排站着,赫然就是那个划破她的帷帽的红衣男子和郑庄主,他们身后各跟着些鬼面和青衣弟子。 郑庄主拿着一柄长剑将郑英压跪在地上,发怒的声音即便是池塘这边儿也听得一清二楚,“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儿在斩妖除魔!”郑英丝毫不带退让,憋红了眼睛声音嘶哑地朝着郑彦喊道。 像是被他眼神中的失望和愠怒震慑到了,郑彦暴跳如雷,“你这个逆子,你要不要将我也一道砍了?” “孩儿不敢。”话虽如此,但是从郑英紧咬着的腮帮子就能看出来,他不服。 郑彦被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激怒了,将一柄剑给他扔在地上,而后自己手中拿了一柄剑,将剑身从剑鞘中抽出来扔在地上,“今日你我就来比试比试,若是你赢了,你接手郑家庄,我滚蛋,若是你输了,你跪在地上给周宫主磕三个响头,承认你错了。” “好。”郑英将一把未褪去剑鞘的长剑举起来直指郑彦,“义父,得罪了。” 二人的衣裙倒影在池边,几乎用着同样的招式,若是舞剑作乐倒是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表演,但是夹杂着信仰,就更加有些看头了。看客极力地想要一方胜出,但是又不忍心打破这制衡状态。 “老则老矣。”古垒眯着眼睛玩味地笑着,“如果郑家失去这个左膀右臂,绝对是一大损伤。” 见他看出些什么门道来了,乔晟忍不住问道:“帮主以为,谁更厉害一些?” 古垒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而后又将手握成空拳凑在嘴边粗声咳嗽几声,“郑英集众家所长,运剑灵活,但是只守不攻,郑彦想攻却攻不得。此二人若是再这么僵持,俺都想上去一人给他们一拳。” 乔晟翻了个白眼儿递给他,悠悠道:“帮主忘了你定的帮规了吗?切忌惹是生非。” 后者挠挠头,憨笑两声,“俺开玩笑的,晟妹妹怎么还真的就信了呢?” 带着古垒的这几番点拨,乔晟试探性地再次投过去目光,果然,郑彦几乎招招发狠,沉臂提腕,剑尖半点儿不犹豫地朝郑英杀去。但是不知怎么的,面对这一招,后者并没有用手中的剑挡下攻击,他生生地受下这剑。 剑尖穿过乔英的肩部从后背露出来。 郑彦蓦然松开手中的剑柄,脸上大为吃惊,“你” “孩儿是义父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赢得过义父。今日我们既然看法不同,儿便自废双手,将满身的武艺,还给义父。”郑英匍匐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个头,而后扔起长剑将两手的手筋齐齐斩断。 “孩儿拜别义父,望义父万福金安,鹏程万里。” 郑彦隐在广袖中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无意如此。 郑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儿子。 但是,如今除了好好安顿他,别无他法。 “师父,师兄平日待我恩重如山,师兄的响头,便由我来磕。”一手裹着纱布的青衣弟子嗫嚅出言,神色间百般伤心,“师父,你也别怪师兄,他只是在外面久了,不懂你的苦衷。” 阿升话毕,颓然地在一线天宫主周诚面前跪下,“我师兄他知道” 岂料,郑英却十分激动地抖动着两只鲜血淋漓的双手从地上起身,一脚将阿升踹翻在地,“我没有错,自废双手是我对师父的不孝忤逆的代价,却不是对一线天鬼人的!” 周诚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深究此事,毕竟死的只是几个黑衣鬼面罢了,但是现在这个狂徒竟然公然地骂他!“郑庄主,今日之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不是?” “我今日让一步,你不必磕头,只认错。”郑彦向来知道这个徒弟什么驴性子,只好主动让出一步来。 果不其然,后者仍旧不为所动,“命在义父手上,任凭义父处置。” 看戏看的眼睛发干的乔晟也有些为之动容,“在一堆不正常的人中间独树一帜多少需要勇气,帮主,我们能帮他吗?” “你想怎么帮?”古垒脸上挥之不去的惊讶以及意外,以至于脸上的憨厚都有些单薄。 “我们声东击西,你把那群人暴打一通,然后我去救出那个人。”乔晟脸上满是笃定,恍若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古垒面无表情地哼哼两声,“帮规,切忌惹是生非。” 乔晟嘿一声,她发现了,她现在轻易都骗不了这个憨憨了,而且还会被这个憨憨反将一军!嘴里忍不住嘟囔出声:“难不成是和我在一起呆久了我的优良基因感染了你?” “什么?”那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古垒耳中,但是他完全不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乔晟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帮主,我们帮派是以除暴安良为己任的,日天派日天派,如今见了一线天的人你怎么能怂呢?还放任他残害忠良,这绝对不是我们日天派的所作所为,传出去叫人笑话。” 激将法! 古垒望着那张小脸儿笑的无奈。 他无意之间演了这么一场大戏,戏中人只有她一人而已,旁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况且这还是郑家家事,于公于私他都不该掺和。为了一个小角色乱了整盘棋的买卖他可不做。 但是 下一瞬间,堂而皇之站在池塘边干预此事的,就是他本他。 第11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1) 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喽喽,这个关节点儿上现身本就是一种找死行径。 郑彦可不存在什么面子问题或者是忌惮谁铤而走险放他一马。 毕竟郑彦是在私通一线天,即便是他不争武林盟主的地位,此事若是走漏风声,他郑家庄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见到古垒现身,郑彦和周诚脸上皆闪过一道杀意,不约而同执剑直指这个狂妄的小子。 “蹲在此处不要动。”在乔晟准备起身从另一边出去的时候,古垒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叮嘱完才腾空出了绿篱。 乔晟本来已经做好了暴露身份的打算,速战速决,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好奇这个憨憨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重新蹲下来静观其变。 “小子,做客便要有做客之道,你今日逾矩,可怨不得我” 不等郑彦说完,周诚便沉臂扬起长剑,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两步而后朝古垒劈下来:“废什么话,了结此人便是。” “自古不杀降兵,俺亲自出来了,怎的二位还要杀俺?”古垒笑了笑,仰头轻易躲开那剑,眼睁睁看着剑尖砸在地上将两块儿砖石劈裂成碎片,“多谢宫主不杀之恩。” 周诚隐在袖中的手震得发麻,险些拿不住剑,听古垒说这么一句,心里的怒意终究不好发作,略带讥讽地问道:“降兵?” “俺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创立一个属于俺自己的门派,如今日天派急需壮大,郑庄主又是张盟主保举的下一任盟主,俺可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古垒晃了晃脑袋,脸上丝毫没有什么畏惧。 “好!”周诚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壮士决心天地可鉴,偏我是个凡夫俗子。壮士何不饮下这酒自表忠心?” 透过叶子的缝隙望见那枚褐色的瓶子,乔晟忍不住地抖了抖肩膀,她心里清楚古垒方才不过是随意胡说,若是真的喝下这毒酒,怕是就要认人宰割了。 情急之下,乔晟忙唤道:“莓莓!” 【呀哈!】 与此同时,乔晟耳边的呼啸声戛然而止,就连叶子都停止了摇晃,纹丝不动地定格在了一瞬间。面前是一座冰雾缭绕的城堡,边魅从窗户上腾空而起,落在了乔晟面前。 【晟晟,怎么了?】 边魅看着完好无损的乔晟有些不解。 “莓莓,有什么办法能救下古垒呢?”乔晟时不时地往后瞥一眼,生怕边魅的这个空间倏尔消失。 边魅不疾不徐地打量乔晟两眼,【晟晟对这个大块儿头嗯?】 “嗯什么呀,我对他只有朋友之谊。”乔晟拉着她上前两步靠近古垒,“快想,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喝下这药,还能救下池塘对面地那个一根筋?” 【喝便喝下了,我有解药你怕什么?】边魅小眼神儿颇为得意地转了转,一副求夸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乔晟瘫在地上长出一口气,像是要将方才的紧张以及害怕全部都消散掉。 见自己被无视了,边魅也不恼,知道她累坏了。 【你如果累了不想玩儿了,就和我说,我带你出去。】 “好。”乔晟侧身笑着看一眼边魅,而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开始。” 话音刚落,方才的呼啸声像是被接上一般,摆动的叶子仍旧晃动着,几滴露水从上面落下来。 正当包括乔晟在内的众人都以为古垒要将那毒喝下去时,那褐色瓶子已经落在了地上,不过是抬头的功夫,古垒已经拿长剑抵上了周诚的脖颈。 动作之快,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山野匹夫,竟然也有如此身手,即便是一线天曾经战无不胜的护法,都轻易被捉住了。 乔晟也是拍案叫绝。 【小心!】 看着惊魂未定再次出现的边魅,乔晟有些不解,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到身后朝自己伸出手的阿升时狠狠地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他!他怎么,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可长点儿心!】边魅叹了一口气,【我开始了。】 乔晟盯着古垒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阿升,捏紧了手中的拳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听到边魅倒数到“一”的时候,乔晟一脚踢向后方的阿升,而后发了疯一般地朝着古垒的方向狂奔而去,一气呵成。 古垒自然地腾出一只手将乔晟护在身后,眼睛朝着草丛里面扫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杂碎,方才俺就应该将你的另一只手也踩碎,彻底将你废了。” 这声音,凶狠啊 这狠戾虽说不是对乔晟发的,但她还是心底有些畏惧,那只伸出来想要揪着古垒的手还是硬生生顿在空中,而后收回去垂在身侧。 “这是我郑家庄,还轮不到你来百般挑衅!”郑彦眼睛猩红地瞪着古垒,“还不快将你手中的人给我放了!” 古垒也不恼,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些,剑锋在周诚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红的痕迹,“俺杀了此人是替天行道,即便是俺死了,江湖人谁敢说俺半句不是? 倒是你郑庄主,若是让人发现周诚死在你这里,到时候你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放了他,我立刻放你出城!”郑彦紧紧咬着后槽牙,瞪着古垒的模样就像是要将此人磨碎吞进腹中。 本以为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然而,后者云淡风轻地摇摇头。 紧了紧手中的拳头,郑彦脸色漆黑,“再给你黄金千两!” “俺不要银子,俺要对面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古垒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让人将郑英带过来。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意识到他说的是何人,郑彦挥一挥袖子就准备离开。 此刻古垒禁锢着的周诚有些急了,“郑彦!你个老东西,不过是一个废了的弟子而已,快救我!” “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就快些掘地三尺将踪迹埋了就是,你还偏要在我这花园堂而皇之地放下你那些个虫鼠蛇蝎,如今被踩了窝儿又来让我给你擦屁股。你我是盟友,可不是朋友。 再者,我英儿已经挑断了手筋,我断然不可能再弃了他。小兄弟,你虽然有这个本事拿住他,要损我郑彦名声多少还差一些。” 郑彦冷着脸扬长而去 第11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2) 看着那个老鬼将他宝贝徒弟亲自抱走,周诚欲哭无泪。 他为了防止有人攻山,下山时将所有的鬼面部署完整,只带了几个黑衣鬼面出来,谁曾想郑彦竟然堂而皇之地弃自己而去。他现在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乔晟也傻了,一边警惕地望着逼近的黑衣鬼面,一边小声道:“帮主,我们刚才如果不出来,郑彦应该也不会把他那个徒弟怎么样。” “哦。”古垒瞥她一眼,而后提着周诚的后脖颈用剑拍一拍他的脸,“那晟妹妹再想想,此人如何处置?” “他是真的一线天宫主吗?怎么轻易便被你拿住了?而且郑彦也轻易将此人弃了?我们不会是绑到假冒的了?”乔晟左右打量这个红衣白脸的小子,像是比古垒还要小一些,怎么看怎么不像篡了她的位的人。 周诚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皱眉侧目看着古垒,“你究竟是何人?” “俺是日天派帮主。”古垒一本正经地说来。 “呵,小子,想不到我一世精明,最后竟然毁在了你手上。”周诚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此前种种慢慢闪现,死了,结束了。他本以为从那个女人手上抢过一线天便能让一线天走上正途。 终究是痴心妄想。 嘴里不知道被灌下了什么东西,周诚呛了一口,蓦地睁眼。 “俺给你下了毒,若是想要苟且这条性命,便每月来勾南城外十里的破庙找俺拿解药。”古垒将他扔到后面踌躇不前的一堆鬼面手中,而后拉着乔晟离开了花园。 一众青衣弟子也不拦他们,二人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出了郑家庄。 直到站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混杂的叫卖声,乔晟的心情才算是平复了一些,扭头只觉得少些什么,随口问道:“帮主,你的红缨枪呢?” 闻言,古垒下意识朝自己左手看了一眼,那只手空落落地垂在身侧,哪还有什么红缨枪的影子?就连包裹,也没有拿出来。 “我怎么见你用剑更顺手些”乔晟正疑惑,身侧的人又飞奔回了郑家庄,她只得跟上那个身影。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方才的花园,此刻空无一人,只是水里残余一些血色,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能证明方才在这里的腥风血雨。 “俺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古垒伸手从草里面捡起两个包裹背在身上,而后神色无比坚定地看着乔晟:“俺们家世代使枪,俺的枪绝对不能丢,若是丢了是极大的不孝。” “哦。”乔晟想了想,“那咱们去厢房找一找,兴许落在那儿也说不定。” “对,定是落在那儿了。” 乔晟叹了一口气,跟上那个时而聪明时而傻的憨憨。 青衣弟子见了他们二人也不拦着,以至于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进了他们下榻的厢房,果真找到了那杆红缨枪。 二人正准备出去,就听见里屋一阵诡异的讥笑声:“师兄,即便是你扰了师父的大业,他也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住你的命,竟然。” 乔晟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此人就是那个青衣弟子,阿升。 在这郑家庄,她听过的话最多的就是出自于此人之口。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碰见他这么癫狂的时候,乔晟又想起了进启越城的第一日,那匹脖颈被斩断,倒在血泊里抽搐的马。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日,她还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你是个不曾拜师的义子,而我却是三跪九叩进来的正儿八经的弟子,可旁人只认你是郑家庄的大师兄,我鞍前马后地伺候,像个笑话一般。 师兄,我好恨啊! 但是你离开时,一切恢复如初时,师父器重我时,我又会陷入一种愧疚乃至于无地自容的境地,我尝试着往出爬,可怎么都爬不出来。只能等你回来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恨你。 如此往复,不死不休。” 歇斯底里的声音逐渐地弱下来,空气逐渐地恢复安静。 “这些我不在乎,你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掷地有声。 阿升笑了,轻轻地笑了一声,又用最柔和的声音道:“或许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只是容不下你而已。” 察觉到他准备出来,站在外面的乔晟一个机灵,扯着古垒钻进了一侧的桌子后面。 这个人太恐怖了,嫉妒使人发狂啊! 眼看着那道青衣离开,乔晟才松了一口气,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眨了眨。 “你怕?” 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从古垒嘴里说出来就十分的奇怪,乔晟歪了歪脑袋如实道:“有点儿。” 古垒又问:“那你是作为那个废人怕,还是作为这个残疾怕?” 乔晟反应了半晌,才知道,古垒口中的“废人”是郑彦的义子,这个“残疾”是郑彦的徒弟阿升。即便是她自认为聪颖地知道了这两点,还是不懂他的问题。 “罢了。”古垒眼中片刻失神,就准备站起身来。 不出意外的,“嘭”! 看着抱头吃痛的古垒,乔晟慢慢合上张开的嘴。她还没有提醒出声儿,他就着急起身了,这能怨谁? “谁!谁在外面?” 话落的同时,乔英神色清淡,面无血色地地从门内出来,两只手都裹着厚厚地纱布。看到是乔晟二人时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表情,“你们是什么人?” “好人。”见躲闪不及,乔晟往后退一步十分地笃定道。 郑英笑了笑,“好人,世人哪个不自诩好人?哪个真的能成为好人?” 这话乔晟听不出半点的讥讽之意,反倒是满满的无奈和伤感,颇像是一个失意的士人,一个佞臣堆儿里的肱骨忠良。 “你们不是要带我走吗?”郑英伸出两只手艰难地将一侧还带着血痕的长剑艰难地抱在怀中,“走。” 闻言,乔晟忙摆摆手,“我们方才只是不忍心你就此死去罢了,没有真的要挟持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如你们所说,我如今虽说是个废人,但是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也有一些薄见,兴许能帮的上你们。” 乔晟正准备再次拒绝,就听他如是说:“那个檀香木盒中有五百两,一起带着。” 乔晟,“好。” 古垒,“” 第11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3) 就这样,以倒贴钱的方式,郑英加入了这个温暖的三人行队伍。 “那个,你亲自去找你义父说明情况啊,我们可是正经帮派,断然不可能去挟持谁的。”乔晟一边从那个檀香木盒中掏金子,一边叮嘱道。 “我叫郑英。”暗衣男子抱着剑靠在墙上,半晌又道:“我的踪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乔晟掏金子的手顿了顿,不舍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看古垒一眼,“这,我们也没干过这种事儿啊,挖别人墙头有点儿不地道了。” 郑英颇好笑地看一眼乔晟,“我是郑家的义子,又不是卖到郑家来了,怎么还走不得了?” “此话有理,甚是有理。你是自由的,谁说不是呢!”乔晟脸上笑容乍现,将檀香木盒中的最后一块儿金子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包裹中,用衣裳包好。 “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贪财的人。”饶是郑英这么一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也不免被这个女人的拜金震撼到了。 乔晟竖起一只手指高深莫测地摆了摆,“你以为钱只是钱吗?” 不等二人回答,乔晟又将那个包裹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一番,“它还代表自由。” 一个时辰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如今无比默契地相视耸肩,旁人贪财简单粗暴,偏这位贪财还要自我感动。 “若是我这五百两没有银票,全都是金子,看你还自由得起来!”郑英边揶揄,边朝着乔晟伸出胳膊。 后者还没有来得及躲闪,面前已经立了一堵墙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做什么?” 这两个人把他的钱装的一干二净,现下又这般警惕,郑英被气笑了,停滞在空中的手索性收回来,“那张脸虽说长得不错,也没有到人人都觊觎的地步,遮遮掩掩地做什么?矫情。” “无人觊觎,你还伸手?!”古垒瞪着眼睛,警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不用帏帽遮着,你倒是说,如何带我出去?”郑英突然眼前一片煞白,摸着桌子坐下来缓了缓才看清二人的脸。 “你方才说了,你是郑家的义子,又不是卖到郑家,这会儿怎么又须得要偷跑了?”见他无甚大碍,乔晟忍不住从古垒身后探出脑袋小声讥讽。 郑英给这两个人丢了一个白眼儿,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这样,义父断然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旁人都知道日天派只有两个人,多出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用了我的帏帽,我替你在这呆着,你以为你是落跑千金啊?”乔晟将自己的帏帽用力按一按,戴紧实些,顺带离远两步。 郑英气煞,他从前以为自己不喜欢说话,可是自从碰见这个女人,他就屡屡怒不可遏,出言反击 突然地,他又不气了,安坐在凳子上颇为优雅地理了理衣摆,“我在别庄还存了些银子,也不多,一千两而已。若是二位能将我带出去,一千两我双手奉上。” 古垒将乔晟手中的那个鼓囊的包裹扔在桌上就准备带着她离开,“没有法子就是没有法子,俺可不在乎你的”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乔晟将古垒扔出去的银子往回抱了抱,伸手随意从他背着的包裹里取出一件儿衣裳递给郑英,“这样,我扮你们府中弟子,你扮我。” 古垒眉头蹙了蹙,透过薄纱想要看清楚那张脸,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 “好。”郑英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起身步伐虚浮地向里面走去,而后用屏风掩上。 “你给我找一身儿你们这儿的衣裳啊!”乔晟见他半晌没有给自己递出来什么衣裳,以为他忘了,又道:“哎你别忘了我的衣裳!” 话音刚落,一道青绿色的影子朝着乔晟飞过来,直接盖在了她脸上。 古垒见她的脸埋在衣裳底下半晌没有“自救”成功,随手将那衣裳掀起来。 谁知帏帽也被带了起来。 乔晟通透红润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不施粉黛的容颜干净素雅,带了两分恰好的英气,倒是让那几多凌乱的头发也在情理之中,整个人透着清新。 “帮主,帮我守着门儿啊!”没有意识到古垒的异样,乔晟动作利落地将桌上几张长长的宣纸扑下来盖住下面的空隙,而后闪身钻进桌子下面。 正准备脱衣裳,还是有些不放心,“莓莓。” 【知道啦!】 边魅躺在仙气缭绕的城堡上翻了个滚儿,眼睛盯着那个背过去的汉子的身影,【有我在,放心。】 朝着她嘻嘻一笑,乔晟这才安心地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迅速地套上那身儿青色的衣裳。 不过片刻功夫,乔晟已经将衣裳穿戴整齐,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朝着空中眨了眨眼睛,而后看向老实背身的古垒。 “帮主,郑英呢?” 古垒这才缓缓回头,上下打量了乔晟一番,而后靠着桌子坐下,朝屋内扬了扬下巴,“郑大小姐还换着呢。” 郑大小姐 大小姐 乔晟笑得前俯后仰,单这话倒是不至于,但是她从未见过古垒刻薄,这么认真刻薄的人,她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笑什么。”郑英自然也听见了二人的交谈声,紧紧捏着身侧的拳头从里面出来,身上是一件几乎快要变形的红色衣裙,肩膀处漏了出来,但是偏偏某个地方的布料又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 乔晟深吸一口气转向古垒,“帮主,出去的时候我们顺带去和那个小孩儿道个别。” 后者伏在桌上不住地抖动着肩膀,半晌才声音无比颤抖道:“好。” 见他这般模样,乔晟眼中生生逼出了两道眼泪,别过头指着身后的郑英道:“换掉那衣裳,我饶你不死。” 而后就是一阵无比压抑的爆笑声。 白了此二人一眼,郑英一把将乔晟刚才换下来的那件儿衣裳拖着进了屏风后头。 “哎那衣裳我!”见他不介意,乔晟索性也就由他了,“不过是外衣而已,算了,不打紧。” 她回头就见古垒脸色通红,一脸严肃地盯着那道屏风,不由得吓了一跳。 第12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4) 青衣弟子,凶煞大汉,薄纱女子,三人一路无言,边走边望着预示自由地大门出神。 突然,古垒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乔晟,“俺记得在一线天那时,你会爬树。你爬墙出去。” 乔晟,“” 就很突然。 自由就在咫尺之间,你突然让我去爬树?这合理吗? “一个脚力优秀的人才能保护好俺们帮派的钱,晟妹妹,你不会让俺失望。” 乔晟虽说莫名其妙,还想再争论些什么,意识到她此刻的处境之后只好点头应下,毕竟她不自己翻墙出去只是因为想要隐藏妖姬的身份而已,现在古垒给了她一个原因,爬墙也无甚不可。 同样惊讶的还有郑英,除了意外于乔晟的好骗,更疑惑他突然的刁难是为什么,正准备发问,就听见身后有人来,忙住了嘴。 “小子,你若是敢将这里的事情走漏半点儿风声,我一线天倾巢而出也要将你二人灭了。” 一线天宫主,周诚。 古垒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加上一线天向来让人闻风丧胆,周诚也不认为此人会冒着灭门灭族的危险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诚正准备离开,无意间扫到那个戴着帏帽的女人脸上似乎没有了翻皮,神色一冷,刀剑出鞘入鞘的功夫,帷帽已经落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脸上涂满脂粉的女人娇羞地转头藏在大汉身后,嘴里还轻轻地惊呼出声,像是极为害怕。周诚皱着眉头脖子往后闪了闪,“你们走。” “感觉壮了一些。” 听到身后那道嘟囔,二人都没有顾得上收拾地上的帷帽遗骸,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直到二人上了马车,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青衣的乔晟却还没有回来。 古垒蹙了蹙眉头,探身问车夫:“一个个子稍矮的青衣男子没有上来过吗?” “他上来了一趟,而后又下去了。”车夫如是答道。 望了望对面的那堵墙,古垒沉吟片刻,而后拿过郑英的那只手给他包扎起来,方才为了掩人耳目,郑英两只手上的绷带的都被拆掉了。 “你若是担心她,大可先去找找,我这手已经废了,包不包。”郑英往后错身将手从他膝盖上取下来。 “她会回来的。”古垒盯着地上怔了一瞬,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在郑英伤口处,“这手我救下了。日后你若是拿它来杀我,我会将它们彻底斩掉。” 郑英后脖颈处一丝微凉的气息,他遇上过那么多人,表里不一的也见过,还未曾见过如他一般藏的如此深沉的人。 “你”见古垒从包裹中扯出那件他方才穿过的红色衣裙,郑英咽下本来的说辞,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身子,脸上尽是苦涩以及抗拒,“为何要用这件衣裳?” “这衣裳她不穿了,废物利用。” “什么衣裳我不穿了?”乔晟探进来看两人一眼,而后从前面进了马车,脸上再明显不过的兴奋。 郑英嫌弃地看一眼一条条裹在自己手上的红布,那眼色刺目得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方才多么屈辱:“你这衣裳自己都不穿,给我穿?” 乔晟心情明媚,看什么都开心,此刻也不在意他的挖苦,解释道:“这些衣裳都是帮主买的,你方才试过的那件我没穿过,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郑英狠狠眨了眨眼,回望闷不作声的古垒:“你买的?你们难不成是夫妻?” “不是夫妻,我是日天派的副帮主,他是正帮主。如此而已。”乔晟一边从身上掏出几张纸心花怒放地看着,一边随口否认。 “他对你这么好,定然是对你有意,那又为何”许是方才古垒说他的手还能救过来,郑英难得地人生中第一次当上了媒婆,“难不成你是嫌他长得不文雅?” 乔晟摇摇头,顺嘴解释道:“我早已有心仪之人。” “啊!”郑英杀猪一般嚎叫着,眼看着那红布条上渗出些暗色的血,心中明白一些,再不敢多言此二人之间的事情。 乔晟也被这道声音拉出来,这才想起她还有恋爱任务【正邪虐恋】,但是此刻她都没有找到她的反派,不由得有些惆怅。 乔晟这副模样落入二人眼中俨然就是苦情样儿。 古垒难得地抬头看了一眼郑英,后者心中一惊,而后明了他的意思,但是他已经吃过一回苦头,断然不会轻易问的,报以一个真诚的微笑之后,郑英自然而然地错开他的眼神。 “那你心仪之人是死了吗?” 听古垒十分真诚地问出这句话,郑英笑之前不动声色地往后拖了拖自己的胳膊。 果不其然,乔晟方才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狠狠地递给古垒一个白眼儿,“他活蹦乱跳呢!” 郑英撑了撑脸上的肌肉,勉强将方才的笑意掩盖下去,准备帮他一把,“能让你喜欢,定是有过人之处,那人是怎样的呢?” “我们一起行侠仗义,我对他算是日久生情。”乔晟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方才险些将“刷副本”说出来。 “那他喜欢你吗?”古垒又问。 乔晟见这厮说话越发不中听,眉头紧紧蹙起来瞪他一眼,“不喜欢,好了。” “哦。”古垒慢慢地将郑英的手托回自己膝上,仔仔细细地上药包扎,“俺就是问问。” 郑英享受着这大汉莫名的温柔,心底直发毛,如坐针毡,忙找下一个话题:“那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我见这里人来人往生意十分不错,就出钱买了些铺子,掌柜的按收成给月银,收成多月银多,收成少月银少。”乔晟望着手中的票票发笑,像是已经看到这些纸生出钱来了。 “这里鱼龙混杂,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虽说惊讶于这女人的敢想敢干,郑英还是忍不住泼她冷水。 “我不干本土生意,不抢别人的买卖,就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这里的绸缎便宜,我大批量地买绸缎,然后水运下不远处的临城卖掉,同样的,从临城买牛回来卖,利润滚滚地来啊!岂不快哉!我还买了一个码头” 乔晟讲得眉飞色舞,二人皆是看的目瞪口呆。 旁人拿到银子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地埋起来,而这女人,不光爱财,更舍得财!世间少见。 第12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5) 马车在绿林中一条孤寂无人的小道上飞驰而过,压出两条车辙。 繁茂的树叶三三两两地遮住光影,叶子的阴影和光束交织地落在从车窗中露出来的乔晟脸上。 “郑家此行算是完败,你现在回去是不是不好交差啊?”终于能将头上的帷帽摘掉了,乔晟十分舒适地瘫在车窗旁吹着风,一边不走心地说出这句一分关心的话。 毕竟张家的姑娘对古垒一往情深,她怎么都犯不着担心他。大不了就是让张清失望一把,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嗯。所以俺们还得赶在下月初五之前去一趟辽凉孙家。”说话间,古垒时不时地往郑英的方向瞥两眼。 “怎么还要去?!” “为什么要去孙家?!” 乔晟和郑英从未这么异口同声,沆瀣一气过。 郑英蹭地甩开车帘儿往外看了一眼,看到这条熟悉的白杨小道儿,他才失神地坐下来。 马车走了这么多日,他都没有问眼前这个无比憨厚老实的帮主一声——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只顾着欣喜似乎两只手的伤确实有了些好转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快要被卖掉了。 “俺们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保住张清的盟主之位,既然郑彦和一线天勾结,定然已经收买胁迫了多个小帮派。俺们若是无动于衷,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古垒气定神闲地解释着。 郑英仍旧是满脸不解,言语中多少有些怒气,“张家是张家,你是你,你和张家有什么渊源吗?你这么为他卖命?” 乔晟恢复自己的躺姿,闭着眼睛朝郑英那个方向摆了摆手,一副“孩子还太年轻老身已看破红尘”的样子,“行了行了,坐下。咱们帮主是想当张清的乘龙快婿。 若是此事成功了,郎情妾意的,张盟主一高兴就将闺女许配给他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呀?”郑英蹭地转向古垒,被乔晟这两句话激得又有些怒火中烧,面向古垒又不得不咽下满心愤懑,“孙家和郑家交好,你去也是白去。” 古垒看也不看他,学着乔晟的模样眯眼靠在车窗上晒着偶尔透进来的光线,随口道一句:“嗯。” 郑英举着两只红灿灿的手看着古垒一字一顿的问出声:“还是说你知道?” 古垒这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声音沉闷地解释出声:“武林四大帮派,盛京张家,启越郑家,辽凉孙家,轻乌墨家,墨家和张家是生死之交,除了去孙家俺还需要去哪儿?” 说完,古垒又悠悠地补了一句:“知道?俺要知道什么?还是你和孙家有什么瓜葛?” 听到有八卦的味道,乔晟自然是猛的从车窗上弹起来,凑近郑英一些:“什么什么,什么瓜葛什么瓜葛?” “没有瓜葛。”郑英丢给这二人一个白眼儿,眼睛失神地盯着窗外。 乔晟眯了眯眼睛,她虽说好奇,但是向来没有对旁人的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只是低低地随口说了一句:“欲盖弥彰。” “什么欲盖弥彰?”郑英突然像是被冒犯一般回头盯着她,“我只是失约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没有什么瓜葛,也没有什么欲盖弥彰。” 见他突然之间反应如此剧烈,乔晟被吓得一个机灵,双眼怔了怔,大脑不停地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言谈。 “没有便没有,不要吓她。”古垒闷声道。 郑英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脑袋低垂,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谁还没有个过去?乔晟甚是理解,见他有些颓然,忙道:“不不不,这事情毕竟是你的私事,我们多加探讨确实不好。” “没有什么私事不私事的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英抬头看了一眼古垒,见后者避开的眼睛,才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是我少年时不懂事,犯下的一桩错事。 你若是好奇,告诉你也无妨,毕竟,到了孙家我怕是也瞒不住。” “这可是你自己要说的啊,我可没有逼你。”乔晟眼底满满的笑意,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郑英这么样一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也会犯什么错误? “孙家和郑家是世交,义父疼爱我,常年将我带在身边,更是为我和孙家大小姐孙婷儿许下婚事。但是我却喜欢上了孙家的小女儿,那个常年不受嫡母待见,在孙家偷生的姑娘。”郑英一边望着外面的白杨树,一边娓娓道来。 见他讲这故事十分地悲戚,乔晟忍不住出言安慰他:“所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此事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后者嗤笑:“什么大不了?遇上我就是她灾难的开始。 她说她日日抬头只有那么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她说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城外的白杨林,但是她爹爹不许她出来,她想要我带她离开。 她虽说日日和下人干着同样的活儿,但是她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容,总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如果说孙家于她而言是一块儿压在身上的顽石,那她就是顽石下盛开出来的一朵海棠。 她喜欢海棠,喜欢颜色素雅的那种,她还喜欢跳舞,喜欢随着古乐起舞。她时常幻想着我们有一个小小的屋子,藏在山林中,屋前有两棵海棠,我弹琴她跳舞,我们一同等待海棠盛开。 她说她最喜欢海棠花落,见过它慢慢盛开的样子,那样的落花也变成了一种优雅纷繁的壮举。” 乔晟也听得有些入迷了,这是一个生命里能开出花儿来的人啊!若是能见到这样的人,何其有幸!见他停顿下来,乔晟有些着急:“后来呢?” “后来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离开。”郑英失笑着摊开两只被裹得严实的手:“再后来,你看到了,我在,她不在。这就是结局。” 烂尾啊烂尾! 听了这么一个头重脚轻的故事,乔晟感觉自己喉咙里有什么卡着了,上不来下不去的,于是愤然起身 “嘣——” 第12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6) “啊!”乔晟捂着脑门儿逼出了几滴眼泪,这也算是变相地发了发心中的怒气 郑英也被这沉闷的撞击声吓了一跳,蹙着眉头看乔晟一眼:“你干什么?” “帮主,我后悔了,我们要不现在将他逐出去。”顾不上自己的脑袋,乔晟就想一脚把面前这个负心汉踹下去摔他个半身不遂。 古垒将她拉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尽数洒在乔晟头上,“那你逐。” 郑英蓦然回首,错愕地盯着古垒丝毫不在意的容颜,回神后忍不住往后躲了躲身子,“我可是进了你们日天派的人,你们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你和俺们又没有结义过。”古垒在包裹里随意扯出一只布条给乔晟将脑袋裹上,边答道。 郑英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绝情,气的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你你们” 见古垒也是性情中人,颇替孙家小姐打抱不平,乔晟的心情这才好上许多,“我们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给我们圆出一个正经结局来,不然你小命休矣。” 见这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郑英被气笑了,“哪有什么好结局。当初因为懦弱,也因为不忍背弃师父,不忍让郑家和孙家蒙羞,所以我失约了。 在她约定的地方给她留下一些银子之后,我在界碑后面的大树上躲着,看她捡起银子的惊慌,看她不眠不休地等了一天一夜,看她最后被孙家的人带回去。 后来,后来孙家大小姐孙婷儿暴病身亡,我以游历为由不再娶妻,她嫁给了旁人。” 乔晟这才想起来,郑英身后还有郑家。 若是弃之而去,便是不孝不义。 而他又是一个这么正直的人,确实是两难的处境。 同样的沉默,但是古垒脸上的表情远不及乔晟万分之一的沉重,反倒是左右转转丝毫不受影响。 “爷,我们进城了!”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打断这一室的默然。 乔晟转头掀开车帘儿往外探了探,果然已经进城了,辽凉虽说不如启越繁华多样,但也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小吃杂耍吸引着她的眼球,方才的郁闷早已烟消云散。 “帮主帮主,你们先去孙家,我去逛逛。”乔晟还没掀开车帘儿,就被一只大手挽住了胳膊。 憋了半天,古垒才道:“一个帮派的,就要整整齐齐。” “整齐整齐,我待会儿就和你们回来整齐。”乔晟就要往出跳,岂料整个人被横空抱起而后放在她还热乎的座儿上。 “不行,俺们得自始至终地整齐。”古垒斜看一眼乔晟,而后一板一眼道。 刚脱离制裁危险的郑英此刻笑得开怀,这两个人一个有情但是别扭,一个干脆没心没肺得干脆利落,最后说不定也是一死一伤。现在看他笑话,以后该换换喽。 “爷,孙家到了。”车夫再一次悠悠道。 闻言,乔晟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一本正经地对古垒道:“我要去哪儿是我的自由,这一点你要清楚!即便是明天我不想加入你这个帮派,我要离开了,我也同样有这个权利,我希望你能明白。” “好。”古垒憨憨地笑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乔晟被他这么一个态度突击得愣了愣,还有种自己无理取闹的错觉,重要的是她也不好再提要离开的事情了。 两人别别扭扭地跟着古垒站在孙家门口,这次没有斩马迎客的奇葩,孙家像是连见的意思都没有。 “我们连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诸位请回。”小厮有礼地作揖道。 乔晟有些奇怪,以为是小厮没有通传清楚,“我们不是要见什么连夫人,我们是要见孙大侠。” 岂料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小厮瞬间变脸,顺手拿起扫帚就开始赶人,“哪里来的破落户儿,滚开。” 古垒也不多话,一脚上前将小厮踢飞进去老远,朗声道:“有什么事情俺负责,带路。” “你竟敢动连夫人的人,你是不想活了!”小厮一口呕出些血吐在地上,眼里闪着泪花儿仍旧嘶着嘴骂道。 一旁的小厮也奔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见古垒还要动手,乔晟忙拉着他。她知道古垒痴傻,但是在别人的地盘儿上把别人的小厮一脚踢到吐血,它确实已经不合适了 古垒将胳膊从乔晟手中拿出来反手拉着她的手腕儿,脸上的阴霾半点儿不见少,“俺再说一遍,带路。” 小厮呕着血眼神中尽是倔强:“不可能” 一道傲慢骄横的声音打断小厮的垂死挣扎,“如今怎么一个无名小卒都敢上前来找我的晦气了?” “连夫人。”一众小厮均是深深埋着头作揖,十分恭敬。 来人约莫二十多岁,身材高挑曼妙,一身白衣,淡妆素裹,整个人有一股清冷的气质,抬眼见眸中似乎并未曾看见过什么人,傲气凌人,不可一世。 乔晟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小姑娘不错,不如和我住在这府上?我定然好生待你,将你锦衣玉食地将养着。”连夫人上前来提起乔晟的下巴左右看她两眼,“你若是应下,这个人我可以放他离开。” “俺来就是要见你的,怎么能轻易离开呢?”将乔晟拖到身后,古垒用手蹭了蹭乔晟脸上那女人摸过的地方。 岂料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连夫人勃然大怒,脸色涨红地跃到身后,将腰上的长鞭扬起来朝着二人就是狠狠一鞭。 二人堪堪躲过那一击,身后的地面轰然炸裂开来,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夫人如此无礼?”连夫人扬起长鞭接连甩出四五鞭,招招狠辣。 本来还在门口惆怅该如何见孙家世伯的郑英听到响动,顿时一个机灵,忙闪身进去看二人,岂料那鞭子像是长了脚一般地朝自己飞来,他躲了两下,本能地伸手准备去接,意识到自己的手受了伤,那鞭子已经朝他而来了。 “小心!”乔晟盯着那个肆意抽打的鞭子朝郑英飞过去,她心下一急,就要轻功飞过去。 她知道古垒一直在帮他医那手,但是即便是九转还魂丹,也耐不住这鞭笞。再受些伤,郑英的双手可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岂料,下一瞬,那长鞭朝着郑英相反的方向抽离出去。乔晟脚下动作一顿,身子猛地往前扑去。 第12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7) “谢谢啊!”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乔晟扶着古垒的肩膀站起身来,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突然收手的连夫人,不明白她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 “意儿。”郑英嘴里喃喃出声。 意儿。 愧疚,吃惊,欣喜,思念,失而复得,都融入这两个字之中了。 乔晟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当然,对面的白衣女人也同样为之动容,方才脸上的愠怒或者是桀骜有片刻的消失,倏尔转过身去,声音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郑公子来做什么?” 郑英薄唇微动,眼睛闪了闪而后垂头下去,“我们帮主找你爹爹有些事情。” “我爹爹?”连夫人冷冷地嗤笑一声,回首之间脸上的动容早已消失不见,“你怎么不好奇好奇我一个外嫁的女儿,如今为什么会在这座宅子里吗?” “怎”郑英摆了摆头,脸上几多不解,“孙家出事了?可我义父从未和我说过。” 连夫人示意两个小厮上前将大门关上,轻轻地走向郑英:“你义父,你义父。你若是知道后来你义父会见死不救,孙郑两家的故交之谊如履薄冰,你当初会不会就来了?” 话音落,二人已经是脚尖碰脚尖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郑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既然已为人妇,我二人便应该保持距离。” 像是被他这个动作逼急了,连夫人一连追上几步揪着郑英的脖襟逼迫他俯身下来,才靠在他耳畔缓缓道:“新婚之日孙连两家被血洗,我都未曾拜堂,也叫为人妇吗?” 后者一惊,忘了后退,耳畔的温热却骤然消失,只有周身若有若无的木香缭绕。 “这些既然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女人恢复常色,看一眼愣杵在旁边的乔晟古垒二人,“如今的孙家我做主,虽说不知道你为什么和这个无名小卒混在一起,但是你今日既然来找我,定然是有要事,不妨进来详谈。”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呀! 乔晟心底偷偷叹一声:“果然还是美男计好使!” 四人陆续进入前厅。 “俺前来就是想要同夫人商议,群英会之后,张盟主便会率众人围攻一线天,到时候还要孙家鼎力支持。”古垒开门见山,虽说嘴角噙着笑意,但是却看不出半分亲和。 “我当是为什么呢?原来是张清的说客,说哪里不好,你偏偏要来我这儿?”连夫人冷眼朝着古垒哼一声,“张清自己的屎尿擦不干净,可别脏污了我。” 古垒脸色不变,拿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事成之后,黄金万两,双手奉上。” 乔晟眼睛忍不住瞟了瞟天花板,极力忍着嘴边的笑意。 她怎么都没想到,古垒诓了郑家一回,如今来了孙家还要诓。张家若是能轻易拿得出黄金万两,她拿头来给他们助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江湖英雄一个个都对他的话半推半就地信了! 闻言,连夫人方才脸上的轻蔑很快消散下去,瞥了一眼郑英,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俺是日天派帮主。” 古垒这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乔晟好像已经听习惯了,从前还会觉得有些许丢人尴尬,现如今倒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旁边当个捧哏的,顺带还点点头。 “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帮派。”连夫人沉吟片刻才道:“我明早给你答复。” 事情难以想象得进行得十分地顺利啊! 乔晟暗中拍手叫好,她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这个剧本是简单模式,简单模式嘛,顾名思义,就是里面的人十分好沟通。 “夫人夫人,我写完了写完了!”一阵粗厚的声音从一个眼神躲闪,手上动作凌乱,像是从墨水桶里滚出来的人身上传来。 来人见到一屋子的人之后明显有些害怕,方才的喜悦激动被瑟缩代替,忙跑到连夫人身后躲起来,揪着她的衣裳小心翼翼道:“夫人夫人,他们是什么人呀,君君害怕,我们可不可以让他们出去,明日不,后日再来?” 庞然的身躯钻在一个女人身后,尽力地缩着身体不愿意露出来,虽说古垒脸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剩余二人多少都有些不经意流露的惊讶。 虽说没有故意的成分,但是也是惊讶了。 连夫人将男子从身后提出来,“害怕吗?” 男子将脸极力埋入自己胸前,两肩高高耸起,“嗯,害怕。” 接下来连夫人说的话,愣是让乔晟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说:“那你去和他们逐一做一个自我介绍。” 这是个什么疯批美人?!乔晟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往古垒身侧站了站,“帮主,我内急,要不我就先” “这个小姑娘等不及要走了,不如就从她开始。”连夫人将那男子往乔晟这边儿推了一把。 “”乔晟蹭地坐下,摆一摆手:“不急不急,当然是客随主便,不急。” 男子站在古垒面前,颤抖着双手朝他拱了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叫连君,孙意儿是我娘子,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后者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下。 乔晟还没回过神来,连连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我叫连君,孙意儿是我娘子,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她忙起身回礼,“你好你好。” 人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如此戏耍人总归不太好。 “我不准你看我娘子!” 一阵尖锐的声音划破整个大厅,就连外面的小厮都惊进来了,在前厅外面围了一圈儿就是不敢踏足前厅半步。 乔晟刚回头,就见连君两手将郑英提起来狠狠摔落在地上,郑英一口血吐出来,身下的地方被砸出一条裂缝。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此人虽说是个痴儿,但是却力大无穷,见他还要再砸,忙道:“住手!” 话音刚落,一条长鞭早已腾空抽出,狠狠落在连君身上,后者顿时皮开肉绽,白肉剔出,血色都来不及染过,足以见得这招多狠戾。 连君吃痛,滚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流泪,眼见孙意儿面色焦急地将另一个男人揽在怀中,眼见她嘴一开一合,“英哥哥,你怎么样啊?你为什么不躲啊?不过是一个傻子,你如今怎么都躲不过了呢?你的手怎么了” 第12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8) “娘子,我才是你相公。”连君小声喃喃出声,但是始终没有挪动半步。 闻言,郑英身体陡然一震,最终还是将孙意儿推开来,自己站起身,“我没什么事。” “你胡说,你的手怎么了?”孙意儿扬起长鞭随手甩在椅子上,而后将郑英固定在上面,伸手将他手上裹着的红布拆开。 见到那两条深壑的伤口之后,她明显一愣,颤抖着抚了抚他的伤口,“这手为什么会如此?谁伤你的?我替你将那人扒皮抽筋!” “无碍,古垒会帮我治好伤口的。”郑英将手从她手上抽出来,眼前的情况多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你你去看看他。” 孙意儿轻轻擦着他嘴边的血,脸上的狠戾早已换做万般柔情,“他将你伤成这样,你还叫我去看他?” “他是你相公,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郑英绷紧了身子,想要挣断身后的束缚,然而脸色涨红,那长鞭仍旧是分毫未损。 孙意儿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伸手将他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像是有些不甘心,又问:“若是没有他,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带我走?” “没有如果,不是吗?”郑英垂头,几多沮丧。 孙意儿突然疯了一般地扯着他的胳膊,“有的,我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我们当初的约定还作数的,即便是旁人唾弃,我们还有彼此不是吗?” 郑英蓦然抬头,朝着她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才道:“好。走。” “你答应要帮我报仇的,你忘了吗?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那些丑事若是让这小子知道了,你以为他还会带你走吗? 是,你我没有拜天地,你没有嫁给我,你像是嫁给了整个江湖!”地上的连君脸上血泪糊了一脸,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他竟然 竟然没有痴傻。 乔晟愣了愣,方才听到郑英答应孙意儿的那一瞬间她有多欣喜痛快,现在就有多复杂。 “你知道。”孙意儿脸色煞白,转头看着地上的连君,身体那么单薄而又无助,神色却是解脱的痛快,“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我出卖这躯壳求林家暂时收留你我,还是求张清帮我复仇,亦或是求那些个贱商通融几日债款开始? 既然你不痴傻,那我便不欠你连家什么,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不!你要帮我杀了一线天妖姬,杀了那个女人,你才能离开。如若不然,你生生世世都是我连家的女人,不灭不休!”连君站起身,拳头落下,一侧的木桌顷刻化为碎片。 闻言,乔晟浑身一抖,脸上的汗凭空冒起,顺着下颌滑落。 她这是灭了多少人,拉了多少仇恨,没完没了了还 “妖姬已死,你”孙意儿平静地解释着,“现在一线天宫主早已换了旁人。” “对对,一线天宫主换了人,妖姬死了。”乔晟忙出言解释,意识到旁人不太友善的目光时,忙侧一步躲在古垒身后:“我们帮就叫日天派,专杀一线天歹徒的,是不是,帮主。” 古垒眼睛悠悠地在她下巴上的那粒汗水上转了转,而后静静地笑:“嗯,俺们就是专门惩奸除恶的。” “那秦家的尸体呢?那具干尸呢?妖姬没有死,没有死,都是那女人的障眼法!”连连态度没有半分温软。 “冤有头债有主,妖姬杀人,你找妖姬去。我要走,你还能拦得住不成?”郑英一条胳膊揽在孙意儿的腰上,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走。” 闻言,孙意儿眼中蓄着的泪水倏尔滚落,透过一片朦胧,她极力地想要看清楚身后的人。 这样一个破败的她究竟用了多久来接受自己,久到她已经忘了。 可是,如今,郑英却轻易地接受了。 孙意儿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除了一片哽咽,她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郑英也是眼前一片雾气,“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带你离开多好。” 孙意儿蓦然站住,止步不前,“你是因为愧疚?” 郑英笃定地摇摇头,而后笑开来:“不是,我只是想将曾经许你的两棵海棠和一个小茅屋还给你。” “来人!给我拿下!拿下!给我拿下!”后面的男人疯了一般地指挥着小厮。 “孙意儿是孙家家主,他这么喊也是白费力气” 乔晟话音未落,就见那一群群的小厮像丧尸一般地围上来,将出了前厅的二人堵得严严实实。 “……”乔晟脸上除了错愕,便是极大的错愕。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帮主帮主,快快快,快去帮他们!”见二人落了下风,乔晟忙将古垒推进小厮群里厮杀,“加油!” 郑英用腿,孙意儿用拳,古垒用拳,厮杀了几个来回,竟然也逐渐地落了上风,乔晟看得更加起劲儿,“打他!左勾拳,右钩拳!平勾拳!踢腿!漂亮!” “你很开心?” 乔晟一惊,脖子上已经搭了一只手“凡事好商量,壮士别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她的莓莓呐莓莓哪儿去了! 【在呢。】边魅叹了一口气,将纹丝不动的连连暴着青筋的爪子往外挪一挪,【他们离你太远,如果不暴露身份你躲不过这个人的追击,再怎么尝试都是白费力气。】 “那怎么办啊?我要被拿来威胁了?”乔晟苦着脸,她实在不想当别人的绊脚石。 【你们是必输无疑的,那两个人逃不了的。】边魅叹一口气,拉着她逃脱那只手的禁锢,往大厅外面走了两步,面前尽是拿着长鞭的女子。 “她们是”乔晟皱眉,“不会也是来捉他们的?这些人不是孙意儿亲手教出来的姑娘吗?” 【是啊,但是连君学一线天妖姬,给这些人都喂了毒,他们只能听他的,如若不然就得死。】 “这男人也太狠了?”乔晟跑进前厅,脚上用力照着那个纹丝不动的人踹一脚,“真是个人渣。” 【我看情况,如果一会儿有危险,我就直接退出游戏了啊!】边魅嘱托道。 “好!” 话音刚落,连连的手落回在乔晟脖颈上:“给我住手!如若不然,我便将此人掐死。” 第12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29) “别碰她!” 乔晟闻声看去,就发现古垒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几个小厮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但是那个壮实的身板儿就是纹丝不动。 见到这一幕,乔晟心底像是被触动了一瞬,她向来以为古垒护着自己是因为他们曾经义结金兰。但是 郑英和孙意儿也是齐齐住了手,“此事与她没有干系,放了她!” 乔晟这才回神,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方才的悸动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余的只有庆幸。若是这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都是上赶地要将她一脚踢进阎王殿的。 “拿孙意儿来换!”连君咧嘴笑了笑,手上的力度仍旧不曾减弱半分。 “我与这位郑兄弟也是萍水相逢,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将”乔晟还未说完,眼睁睁地看着古垒一脚将郑英踹趴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就那么抬头盯着孙意儿。这一幕将乔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窝里反的行径实在是小人得紧,同她初见古垒时他的模样形象相去甚远。 更为怪异的是,他一路变化,但是一路上都只有自己相伴左右啊!乔晟嘴角不受控制地撇了撇,脸色有些难看,她寻思自己也没有干过什么缺德事儿啊! “好。我输了。你放了她。”孙意儿瞧一眼被压在地上难以动弹的郑英,紧握的鞭子从手掌滑落,双膝跪在地上,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 几年来的苦痛折辱她都受了,几近于麻木了,但是今天,她感觉累了。人生像是一个无底洞,狠狠蚕食她的希望,她的向往。 连君突然松开乔晟的脖子,小跑着跪在孙意儿身侧,神情像是变回了方才的那个痴儿,“娘子,这世上只有这宅子能装得下我们,也只有我一人能接受你所有的腌臜,所以你不要想着离开我了,好吗?” 听到“腌臜”二字的时候,乔晟身形一顿,一股反胃呕上来,这样的男人,她可真是容不得啊! “啊!” 听到连君的叫唤声,方才绝望悲凄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就见方才还被掌握着生死的女人,这一刻十分英勇地骑在连君背上,攒着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暴砸。 郑英一惊,连家虽说不如四大家族强盛,但是流风掌也不是吃素的,显然连君也是练过的,怎么能轻易地叫欺负了?“乔晟小心!” 但是,事实就是,那个女人跋扈地落下拳头,一拳接一拳,连君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姑奶奶刚才也是蠢了,擒贼先擒王,让你得瑟,让你得瑟,你还敢得瑟?装疯卖傻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委屈呢!”乔晟一边打一边骂,她已经顾不上暴不暴露了,这样的男人她见一回打一回! 从宅子后面赶来的一众女子见此情形也是一怔,立在原地看着连君哀嚎,不敢上前。 直到—— “晟妹妹,好了。”古垒将她的两只手拾起来的时候,那两只拳头染满了血,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乔晟这才回神,又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把揪着连君的头发逼迫他跪起来,面向众人转一圈儿:“看到他了吗?他现在已经不太行了。识相的,给我准备马车来,如若不然,我便将此人一拳砸死!” 话音刚落,方才还拼命厮杀的小厮如今顿时惶恐不已,齐齐跪在地上,“小姐,小姐手下留情啊!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乔晟手上吃痛,也尽量地再表现得更难受些。毕竟她方才也是用了两成内力的 但是一路上直到上了马车大家好像都在关心她的拳头有没有受伤,半点儿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乔姑娘,谢谢你。”孙意儿轻柔地帮她绑着手上的伤口,脸上几多愧疚,“还有,我为刚才对你的为难道歉。” 乔晟忙摇摇头,将方才浮夸的痛苦之色掩下去一些,又拿起拳头在面前挥一挥,“没事儿没事儿。你看,我没什么大碍。” 后者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嘴边一颗虎牙露出来,哪还有方才的清冷模样?分明就是个不碍尘世的小姑娘。 郑英脸上的笑意也是万分柔和的,似乎此刻乃至此后余生,他眼中都再装不下旁人了,“意儿,我们去姜芦山,我当年为你种下的海棠,就快开了。” 孙意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乔晟往后挪一挪屁股,尽量地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毕竟此情此景,她若是坏了人家的甜美气氛,实在不合适。 “帮主,乔晟,我们不能随你们一起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郑英颇为认真道。 不等古垒说话,乔晟忙探出身子,脸上有些愧疚:“帮主他方才不是有意的,你不要记恨他。” “俺又不是不小心的,自然是有意而为之的,你道歉做什么?”古垒的声音自乔晟头顶响起,憨厚又无知,还理所当然。 乔晟机械似的回头看他一眼,这样直溜的人,世间少有的冰山奇葩,竟然真就让她遇上了。 闻言,孙意儿坐起身来朝着乔晟拱了拱手,“乔姑娘不必道歉,此事本就是我二人的事情,将你们也牵扯进来本就是不应当的。最后还承蒙姑娘搭救,我们感激不尽。” 乔晟摇了摇头,“望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二人相视一笑,同声音道谢。 不过多时,二人就在界碑处下了车,这马车里又剩下了乔晟古垒二人。 马车继续前行,乔晟拉起车帘儿望着身后走向另一条路的二人久久不愿回神,这样的情可太让人动容了。 “小心被树枝挂出去。”古垒一手揪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坐下。 感受到身后的力道,乔晟不由得被拖回马车。她随意在古垒脸上扫了一眼,方才不曾发现,他脸色竟然有些难看?! “帮主,你怎么了?” 古垒看她一眼,而后干脆垂眼假寐,“没什么。” 乔晟心底这才染上几分疑惑,这么静下来想一想,对于连君的威胁,他未免有些过分的依从。若是以他的功夫,早先将连君拿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啊!他虽说憨,但是绝对不蠢,方才竟然就那么的配合连君的威胁? 第12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0) “小人。”乔晟递给古垒一个白眼儿,低声骂道。 古垒蓦然睁开眼睛,眼底有些莫名其妙,像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看这女人的小表情,方才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什么?” “为了自己能抱得美人儿归,不惜配合!配合连君那个变态。”乔晟也不怕他,恨恨地解释出声。 古垒轻轻地笑出声儿来,“俺什么时候配合他了?” “你在前厅那时,本来能擒住连君,但是你没有!后来你也十分地配合他想要帮她将孙意儿留下,定然是想要讨好他,然后让他答应你的要求。”乔晟眯着眼睛,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后者仍旧是笑着的,“前厅那时你让俺下去帮他们的,后来他们拿你来威胁俺,你可是同俺义结金兰的,郑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你说俺救谁?” “无名小卒”四个字的发音极其用力。 这倒是事实乔晟想了想,义结金兰的分量确实要重一些,郑英确实比不上,而骂过他是无名小卒的孙意儿确实也比不过。 “确实有些道理。”乔晟点了点头,“是我错了帮主,我不该骂你的。” “你不必道歉,俺确实想到了直接将连君擒住一了百了,俺也确实存了害他们的心思。你说的不无道理。”古垒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 甚至还有几分调笑。 “俺觉得你是俺的知己,俺想什么你都知道。俺确实想抱得美人归。”说完,古垒脸上还染了几分委屈,“俺也一样的情根深种,怎么不见他们牺牲来帮俺?” 一番话说得乔晟有些理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张家小姐也喜欢你,你们两情相悦,定然能修成正果的。” 后者却不再搭话,探出去脑袋嘱咐车夫:“去炉门小镇。” “炉门小镇?”乔晟瘫在马车里,脸上的疑惑逐渐地变为懒散。 这个铁憨憨的心思她难猜啊,一会儿为情不远万里地去说服各家拥护张清,一会儿又傲娇地不着急回去她索性也懒得猜,反正这个人不会害她就是了。 古垒望着逐渐睡熟的乔晟出神,事情,逐渐地有些难以掌控了 等乔晟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有些重,还有些闷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身上叠堆着一堆的衣裳,红红绿绿地散落在她身上。 她肚子上还放了一锭金元宝 撇头见古垒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睡着。 出奇的安静。 她本来以为这样的一个壮汉睡觉应该会打呼噜,但是竟然并没有,反倒姿势还有些优雅但是这优雅放在这样一个壮汉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的。 “帮主!”乔晟从一堆衣裳里面将自己巴拉出来,伸手晃了晃古垒的膝盖,“帮主,帮主!” 后者这才悠悠转醒,“你醒了。” 乔晟点了点头,往窗外望了一眼,一股凉风卷着彻夜的漆黑漫过来侵入她的眼底,乔晟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没想到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了。 “车夫大哥,还有多久啊?” “这就到喽!爷,这地方马车不好进,需要你们自己走进去!”车夫在前面喊着。 马儿嘶鸣声响起,马车骤然往前倾去,乔晟刚坐起来且蒙着呢,身体跟着马车往前飞出去,直接砸在前面的古垒身上。 后者感觉自己脸上触碰到了一阵温软,心跳顿了顿,忘了呼吸,鼻尖若有若无的味道顺着鼻尖,萦绕在心头。 乔晟这才完全清醒,晃了晃脑袋从古垒身上站起身来,边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的脸砸在你脸上了,要是砸你后脑勺上,估计我鼻子得摔断了。” 古垒,“” “我们来这地方做什么?” 先跳下马车的乔晟望着前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若隐若现挂着两只灯笼的小镇子有些难以置信,“你一向大手大脚的,怎么今天反而肯来这小村镇下榻了?” 古垒将车上的东西随意塞了塞打了个结背在背上跟着跳下马车,越过她向前走着,“明日你就知道了。” 乔晟也不辩驳,随他去了,跟着这个憨憨就要心平气和,不然有被气死的危险。 “啊!”乔晟不知道踩了什么拌了一下,身体直愣愣地往前摔去。她闭着眼睛等待接下来环境的鞭笞。出乎意料地,伴随着一声惊呼,她落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小心!地上有碎瓦片之类的。”古垒皱了皱眉,索性将她托在背上,背着她向前走。 “你放我下来,我小心些就是了。”乔晟挣扎着想要踩到地上。 古垒也不动弹,任由她挣扎着,“路且长,俺冷,俺们靠在一起御寒。” “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乔晟感觉脸上落了毛毛雨,才走到那两只红灯笼下。 一个瘦弱的小二睡眼惺忪地准备关门,一边吆喝着往外赶他们,“俺们打烊了打烊了,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踏进来,沾一路的泥又得俺擦,出去二位客官请请请,里面儿请!” 看到眼前的那锭金子,小二忙将一扇门打开,又将另一扇门打开,迎接着这铜臭的洗礼。 见这瘦弱的小子如此见钱眼开已经成了精,乔晟也懒得阻止古垒伸出去的那锭银子,毕竟外面下雨,古垒背着自己已经走了这么一路了。再折腾不动了。 “帮俺们准备一桌饭菜,你有什么给俺上什么。” 小二将那锭金子揣在怀里,嘴里哼着曲子将两扇门关上,“好嘞爷。” “再来一些酒。”言罢,乔晟缩了缩肩膀又补充道:“最好暖一暖。” “好嘞爷!” “你很冷吗?”古垒从包裹里拉出两件衣裳披在她身上,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许是冻着了。坐一会儿就好。”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地方啊?难不成这地方有什么隐世高手能帮张清?”乔晟交叠着双手靠在前面的桌子上,有些颓然。 碰见下雨的天气,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抑郁。 “不是,俺只是想带你来玩儿的。”古垒将杯子用热水烫过之后,才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喝些水,今天天气不好,方才在车上时便一直吹凉风。” “唔。”突然想起什么,乔晟咯咯笑出声儿,“所以你才给我放了一锭金子在肚子上压衣裳啊?” 第12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1) 乔晟喝上一口酒,感觉到腹胃暖洋洋的,周身连带着都温度回升不少,眯着眼睛喟叹一声:“啧,好酒!” “俺瞧你这样子,时常喝酒吗?”古垒看她十分豪爽地一口干掉一杯酒,眉头蹙了蹙又恢复原状。 “哦,以前兼职”触到古垒的眼睛时,乔声猛地一哆嗦,她差点儿将自己的老底儿都透露了,“以前简直酒量差的不行,喝了就吐喝了就吐,吐到直不起腰来的那种。” “嗯?” 乔晟也跟着“嗯”一声,她有种错觉,此人从前便认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疑惑十分的有道理,她试探性地问出声:“你,从前便认识我吗?” 古垒从她脸上挪开目光,扫一眼旁边腾腾的火苗子,“不认识。” 乔晟突然来了兴致,扳过他的身体面对面同他坐下,颇为认真地问道:“你对我说过谎话吗?” 古垒拿着碗的手顿了顿,而后转过身回去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米饭,“没有。” “想来你也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骗我。”乔晟也转过身去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米饭,若她的角色是个拯救江湖的女英雄豪杰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必像个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了。 “你日日嚷着要杀一线天妖姬,妖姬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这可以说是乔晟一路以来的疑惑。 她从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便将乔晟这个名字透露给了此人,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就连狠绝了妖姬的连君也丝毫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孙意儿还十分亲切地喊她乔姑娘。 “乔音。” 乔晟一口米喷出来,面前一桌子的饭菜无一幸免,几乎都遭受了她的米饭攻击 乔音,是和乔晟这个角色一同长大的角色,她帮乔晟挡下了兮魂掌的侵蚀,如今怎么还会背上这骂命 “这是妖姬自己承认的?”乔晟挑了挑眉头,问道。 古垒仍旧扒着饭,慢慢解释着:“一线天妖姬,本就是那女人自称的。只因为被她害了的都是十五年前残害屠杀过乔家的,而乔家有一个女儿乔音,正好被一线天收留。所以众人猜测妖姬必定是乔音无疑。” “这样啊。”乔晟点了点头,照理来说妖姬是十分敬爱乔音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解释她的身份。 难道是害怕若是乔音身份败露会有危险,众人会千方百计地绑架她来威胁妖姬? 这倒是也不无可能。 古垒见她发呆,眼睛扫在她的酒杯上,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就着白米饭喝下去许多酒了,“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上去随意找个客房睡觉。” 乔晟回神从凳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确实,她不能再喝了,若是再喝下去,她可不保证她还能像现在这么清醒,“好,我走了。睡觉睡觉。” “乔晟。”古垒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伸手拉住那个有六分醉意的女人,“你喜欢的那人,是东方朔吗?” “东方朔?”乔晟随意挥了挥手,“自然自然不是。” 古垒两手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自己的座儿上,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摆在她面前,“这样,我教你一个游戏。你若是赢了,我将此物给你,我若是赢了,你得正正经经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乔晟伸手探了探那金子,恍惚着看到重影,怎么都抓不到,索性趴在桌上不再探,闭着眼睛喃喃:“可是我困了,不想玩儿了。” “你若是赢了,这些都是你的。”古垒从袖中又掏出五锭金子全部放在她臂圈儿里。 乔晟伸脸碰了碰面前的细软,手臂收紧许多,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真的,真好。” “好,那我们” 古垒还没说完,乔晟就蹭地坐起身来,皱着眉头晃晃悠悠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帮主,你不厚道,你怎么还藏私房钱呢?这钱都是我们日后壮大帮派的!你日后若是再花钱如流水,还还背着我藏私房钱,你嗝儿你就完蛋了。” 古垒,“” 将那些银子摸索着放进自己的袖子里,乔晟晃着脑袋皱了皱眉,而后起身扑在楼梯扶手上,“这酒嗝儿后劲儿怎么这么大。” “那你喜欢的是谁呢?”古垒叹了一口气,还想做最后的一搏。 听着这悠悠然的声音,乔晟眼前又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那个人。 她还记得,听到自己的告白之后,前一秒还是暖男挂男神,后一秒就忍不住嗤笑出声:“乔晟,你说什么呢?今天是愚人节吗?兄弟之间什么情情爱爱的,恶不恶心。” 兄弟 乔晟泪扑簌滚落,而后嚎啕哭出了声音,“什么兄弟,谁他么要和你当兄弟,怎么恶心了,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就恶心了!啊!老娘又不是不能母! 那些平时文文弱弱连衣裳都提不动的,自己个儿的时候还不定多虎呢!” 古垒被她这么一皓吓了一跳,但是嘴角就是疯狂上扬。 原来那天她说的话,不是假的。 真的是爱而不得啊。 “你笑什么笑!”乔晟回头迷迷糊糊就见后面的大汉幸灾乐祸,顺嘴怒斥了他一声,而后抹一把眼泪顺着楼梯自己往上爬。 见她脸上黑成了猫脸,古垒心中疑惑,看了一眼她扒过之后蜕了一层灰的的扶手,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浓郁,上前一手将她抱起来,“那你当我是兄弟吗?” “废话,不是兄弟难道是姐妹吗?”被托起来的乔晟也不挣扎,她想着自己定然是十分的信任这个大汉的,毕竟他是自己在这边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在自己身边的人。 “” “我们莓莓都没有和我义结金兰过,你赚了!”乔晟伸手在眼前比划一下,而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不再动弹。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阵均匀的呼噜声在本来就破败的客栈中响起 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裹好,古垒才在桌子旁坐下,黑暗中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客房的一处发愣。他原以为这个女人是老天爷给他的善意,没想到却是劫数。 第12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2) “这就是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乔晟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的打铁匠,通红的铁在打铁匠的大锤下发出梆梆的响声。 “俺一早就托师傅做了这个瓶子,如今来取,你可喜欢?”古垒从一个铁匠手上取过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玉瓶,“这里面若是养些金鱼” 他错神回头,便见乔晟痴迷地望着打铁匠手中的大刀。古垒将玉瓶攥在手中走近她一些,向汗流浃背的铁匠发问:“这刀” “你给我滚!听到没有!” 一阵吼声将二人惊了一跳,身后那个露出金牙的掌柜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地上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踢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的,丝毫不见方才的笑容可掬。 老妇人呐呐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上前,拿着一只破碗眼里红红的,却没有泪落出来,表情万分木然。 掌柜还觉得不甚解气,从地上捡起一把土抛在老妇人身上,这才拍拍手朝二人走过来。 这一切发生在众人眼中,却无一人上前为那老妇人说半句话,熟视无睹。 乔晟愣了愣,回头看古垒,后者也是一脸淡然,丝毫没有被方才的事情所影响。 掌柜将自己衣服的补丁衣裳往后藏了藏,迎上来恍若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笑道:“这位爷真是好眼光,这铁乃是玄铁,极其稀有,既然给您做了一个白玉瓶,已经承了您的生意,您若是有意,这把刀给您加急打出来,只要五五十两。” 乔晟眼底满是地上那个老妇人,随口拒绝:“我不” 她还没说完,古垒就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好。” 乔晟,“” “我们不买。”乔晟对着那个老板歉意地笑了笑。 古垒杵在原地不动,“俺们有钱,你若是喜欢,为什么不买?这里的人手艺都不错,虽说刀剑容易断些,但是样式确实不错,买着玩儿玩儿是可以的。” 乔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 不同于她,一旁打铁的寥寥数人皆是脸色难看。 炉门小镇本来何其繁盛,造出来的刀剑好看又锐利,盛极一时。 但是刀剑极其容易断裂。为此,江湖众人纷纷找上门来索赔。他们不过是几个打铁的,虽说造刀剑的功夫不错,但是用刀剑的功夫却比不上门派。 想当初一个丐帮也跟着起哄,拖着打狗棒硬说被他们村子的破铜烂铁坑害得比武惨败。村子里的人奋起反抗,但是最终还是被丐帮欺负一通,被砸了村子不说,还赔了好些钱,那些个瘟神才散去。 炉门小镇就此败落了,许多人都搬出去了,绝口不提出身何来。 剩下的都是些不舍得扔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的,也期盼着能有那么一日,老天爷开眼了,让他们做出来的刀剑不再像一堆废铜烂铁一般易碎。 被古垒当众戳破那层窗户纸,另一边几个打铁的声音都降下去许多,显得有气无力。 掌柜十分厌弃地望一眼方才的老妇人,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追着老妇人又准备落下几脚。 “住!住脚!”乔晟急了,一把拿起古垒手上的玉瓶就砸出去,正好落在那老板后脑勺上,小巧的瓶子顷刻炸开,碎片落了一地。 “你砸俺们掌柜的做什么!?”方才砸铁的大汉嘭地放下铁锤,伸出黝黑的手指指向乔晟,“哪里来的滚去哪里!” 乔晟也怒了,瞪着眼睛骂那打铁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再指我试试?!” 铁匠不忿地往地上啐一口:“那老东西害得俺们村儿多少人家破人亡,天各一方?你若是个爱心泛滥的,何不将那个扫把星带走,带回家去好好将养着,好让她吃饱喝足了害你去!” “我看在你们照顾了我这么大一单生意的份儿上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走,再也不要踏进我们炉门小镇半步。”掌柜脸色也有些难看,脸上露出几多不耐烦。 “我虽说不是个良善的,也不会对一个年迈的老人如此。你们若是理直气壮,不妨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知道我错了。”乔晟转头看向掌柜。 古垒被她执着倔强的模样逗笑了,缓缓解释道:“这妇人本是他们村子里的第一代打铁匠的妻子,她和人私通,打铁匠将奸夫杀害,而后自杀。此后他们小镇造出来的刀剑便全是易断易碎的。 所以他们觉得,此妇人罪大恶极,不光害了自家的丈夫,还将霉运带给了整个小镇。” 乔晟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妇人,而后叹了一口气,“我可以造出不断的刀剑,作为报酬,也作为你们的赎罪,此后余生,便将这妇人好生供养着。” 一旁的铁匠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在手上啐了两口,而后继续敲打着那块儿未完全打成的刀。 “自那以后,我们村里熬死了多少个铁匠?小姑娘,日后莫要说大话了。”掌柜慢慢捡着地上的白玉碎片,身后衣裳上面的补丁露了出来。 乔晟也不怒,“我若是你们,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起死回生的机会。” 闻言,掌柜的手一顿,而后缓缓直起身子来,看古垒一眼,对着那个铁匠点了点头,“罢了,她若是想试,便试试。” 乔晟颇为得意地朝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打铁匠轻哼一声,而后指挥起他来:“你得给我做出一个熔炉来。” 打铁匠,“” 但是既然是掌柜的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赶紧把这个碍事儿的女人打发走。 乔晟眼珠子随着火炉里面的火苗子转着。她也不会打铁的技术,但是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高碳钢确实易碎,想必他们做出来的就是高碳钢了。 打铁匠不舍地将一旁的茅草掀开,一个直筒形状的熔炉出现在众人眼前。打铁匠眼睛剜乔晟一眼,“可以吗?” 若不是那个汉子出手阔绰,想必掌柜的也不会应下这女人的要求。为了生计,她也只好屈从。 “可以可以。”乔晟撸起袖子振了振胳膊,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但是在看到她的动作之后,若不是古垒拦着,打铁匠就将她拎着踢飞出去老远了。 第12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3) 乔晟在地上画了一个鼓风机之后,心血来潮又画了个水力捶打的机制。这样一来效率肯定能大大提高。 看着自己的杰作,她甚是满意,拍了拍手上的土灰站起身来,此刻需要一阵掌声慰藉。 但是,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鼓掌和鲜花 代而替之的是一阵梆梆的敲打声。 事实上好像除了古垒这个憨憨并没有其他人在关心她在做什么。 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啊。 “”乔晟猛吸一口气想要骂人,但是想想他们并不曾见过自己世界的文明,无视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顿时又蔫儿下来,垂头丧气地将地上的图案随意踢了一脚,伸手扔给那老妇人一些碎银子,拉着古垒扬长而去。 “你,原本是做什么的?” 乔晟左右看了看,有些不相信这是古垒问出来的问题,不禁失笑:“自认识以来你从未问过我来历,怎么今天想起问来了?” “俺只是见你在地上绘制的图案奇怪罢了。”古垒伸手将她抱上马车。 “哦,我偶然在家里看过一本古书,书中如此记载,我便画了出来。”顿了顿,乔晟才道:“我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没什么来历。” “初次见你那时,你身上的伤,乃是一线天副宫主东方朔的无影剑。” 乔晟一顿,心底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现在说这话做什么,难不成一线天妖姬精通打铁炼剑之术?她暗中告诫自己定然要稳住:“是啊。” “去盛京!”古垒向着前面的车夫喊了一声,眼睛在乔晟脸上转了转,究竟是没有再追问,“既然俺们在启越见到了一线天宫主,妖姬已死应该是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乔晟就拍一拍胸脯,万分的笃定,“那肯定啊,再怎么样的魔头都顶不住抵在背上的刀,她指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后者失笑,“群英会之后俺回京都去,你和俺一起走吗?” “既然妖姬已死,你怎么不立志攻上一线天,反而要回去了呢?”见自己彻底摆脱嫌疑,乔晟自然是放飞自我,想说什么说什么了。 “你希望江湖攻上一线天?” 乔晟眯着眼睛随意答道:“武林盟主要是能兵不血刃招降一线天的牛鬼蛇神,岂不是更好?” “因为周诚允诺能替众鬼面解毒,所以一线天鬼面群起背叛妖姬。但是周诚任宫主之后却无一人脱离一线天,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鬼面的毒没有解。” 听着古垒在耳旁还在叨叨一线天云云,乔晟只觉得烦心,“不信又能如何,毒是秦家的,但是秦家满门被灭,鬼面不信也得信。” “若是有人能拿出解药,岂不是就能对一线天鬼面随意发号施令?” “整个江湖都恨不得将一线天夷为平地,还有不怕死的敢配药救鬼面?想什么呢!站在一堆鬼面前头就是妥妥的活靶子,不被射成筛子才怪呢。” 乔晟安安稳稳地躺着,半点儿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古垒,“” “大老远地跑了一趟,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乔晟叹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脸上射来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时,她才忙补上一句:“那个掌柜的脑袋太硬了,竟然把你的小瓶子撞成了渣渣,真是罪过。” “你若是个男子,俺定然将你一脚踢下马车去!”古垒没好气地哼一声,“那玉是极好极纯的料子。” 乔晟哎呦一声坐起来,随手摆了摆:“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玉嘛!你若是喜欢,等时机成熟了,我给你拿玉砖盖个房子,就设在咱们帮派总部。一圈儿房子围着你,保准你安安全全的。” 后者气得有些结巴,“你俺那料子绝无仅有,天上地下再找不出一块儿一模一样的,那还是” 乔晟还想着怎么打断这汉子没完没了的喃喃,谁料他自己先停下来了,乔晟反倒有些好奇,“还是什么?莫不是张家小姐送你的礼物?” “不是。”古垒斩钉截铁地否决她的话,脸上有些怅然。 乔晟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试探性地问道:“难不成,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传家宝?” 古垒有片刻发愣,而后面色恢复如常,“不是。” “哦”乔晟见他果然有些生气了,自知理亏,不再逗他了。 不知道这安静持续了多久,马车暂时停在了一个小茶馆儿,准备在这儿解决午饭。 “日天派?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帮派,我从未听过。” “可不是,一来就绑了游仙郑英,转头又将地煞孙意儿绑了,听说还逼迫张盟主将他姑娘下嫁。” “胡说八道,日天派一男一女双煞,男子相貌粗犷,一字眉络腮胡,有弥勒佛一般的大脑门儿,女子更加厉害了,听说她原是蛇精,能变换身形,时而貌美,时而丑陋,身材时而纤细如柳,时而粗状如牛!张家小姐病秧子的,怎敢和那女煞抢汉子?” 一堆人的攀谈还在继续,乔晟头上的汗已经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脸色有些晦暗。 “哎呦,这位姑娘,不要害怕,那双煞一出手就是害了江湖四大世家,怎么可能看得起害我们平头百姓?放心。”小二乐呵呵地将乔晟面前的酒杯填满,“您二位点点儿什么?” 乔晟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这白水皱了皱眉头,“上些酒,再随意上几个小菜。” 等到小二走了之后,古垒才悠悠然地给她再倒一杯水,“你怎么反倒害怕成这个样子?” “还说呢!若不是你”说到这儿,乔晟突然想起什么,默不作声地端起面前的水慢慢凑在嘴上喝着。 她能贵怪谁呢?郑英是她见钱眼开带出来的,孙意儿是她同情心泛滥带出来的,虽说两者都是“被绑架者”自愿而为之,这帽子还是毫不留情蛮不讲理地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可怜她刚拜托了一线天妖姬的阴霾,这会儿又成蛇妖了。 “人人都喜欢当强者可以左右旁人,你怎么反倒避之唯恐不及呢?”古垒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耳旁的声音,一边道。 第13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4) “此话若是再敢乱说,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门口一阵猛吼,正在嗦粉儿的乔晟直接呛了一口,顿时两眼通红,咳嗽个不停。 门口立着一个身披铠甲手执红缨枪的军官,一侧的小兵像是在给他做汇报:“古统领,方圆百里都收拾完了。许多无所事事的人都被抓去充军了,这些清谈的声音算是洗得差不多了。” 乔晟这才明了,应该是朝廷的人出来清理这些妄议国政的人。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那壮实的官兵撑开双臂迎了过来,脸上的喜悦之色满溢,嘴里还喊着:“殿” 突然,眼前一阵风刮过,她从未见过她们家憨憨帮主如此轻盈的身姿,如今奔上前去给了那军官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 “啊弟弟” 原来是兄弟啊! 乔晟脸上的惊讶化作了笑意:“帮主,坐下聊,坐下聊。” “不不俺就不了。”军官立着,明显脸上有些局促。 “对,我哥哥他公务繁忙,他” “小二大哥,上一个酒碗!” 二人,“” 乔晟接过小二拿来的酒碗,回头就见二人仍旧干干地杵着,忙招呼二人坐下,“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既然你们许久未见,吃一顿饭总归是应该的。” 大汉军官看了一眼古垒,见后者坐下了,他才跟着挺直了背坐下。 “不知道这位哥哥怎么称呼?”乔晟边添酒边问道。 “叫叫叫古”大汉军官端着酒碗抿上一口,许是穿着盔甲有些热,两颊汗水淋漓落下。 “古昭。” 一阵清脆的响声伴随着酒水的滴溅声落在地上,大汉军官从座位上蹭地弹起身,蹲在地上慌乱地捡着碎碗片。 “哥哥,不必捡了,我来。”说着,古垒缓缓俯身蹲在地上。 “不不不,怎么能叫”一阵闷哼之后,大汉军官站起来静悄悄地坐在凳子上,眼神飘忽,不时地往四周瞥一瞥。 乔晟也觉得这兄弟二人古怪,但是又说不上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个军官半句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的,恍若刚刚在门口猛吼的不是他一般。 不过想一想也就释然了,古垒这么一个憨憨,他兄弟有一些害怕同旁人交流也是能理解的。 “小晟!” 听着有人叫她,乔晟有些错愕,这个世界上谁还会认识她并且这么亲切地叫她小晟呢? 回头看到一个紫衣少女,带着紫色的面纱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乔晟仍旧没有认识来人是谁,她身姿高挑,但是走起路来慢慢的,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看,她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但是在看到她身侧的那一席黑衣之后,她突然认出了二人,可不就是一线天竹林里的乔音和东方朔? 她心底一惊,忙迎上前去,“青姐姐,怎么在这儿竟然能遇上你!我表姐夫的生意近来怎么样啊?” “呃嗯,挺好的。”乔音看一眼她身后坐着的二人,心下明了,手上握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些,“好妹妹,我娘给你说了门亲事,姑娘家的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同姐姐回去。” 乔晟心下一惊,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暗中想要抽回自己的双手,“我还认识了朋友,我不想这么早地嫁人。” 见她对自己有些戒备,乔音急了,低声和她解释道:“小晟,你听我说,周诚满世界地找你,还有江湖上的人,你和我回去竹林安全些。” 闻言,乔晟暗自懊恼自己竟然怀疑他们,他们若是想对自己不利,当初在一线天那时何必还要救下她呢? “嗯但是”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啊! 在那么一亩三分地看着他们二人日日卿卿我我,简直就是一种绝杀! “你姐姐身子弱,亲自出来找你,你该懂事才对。”一旁的东方朔眼睛紧紧盯着乔音,担心不言而喻。 乔晟泄了气,她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好妥协,“好。” “晟妹妹!既然是你的表亲,不如就让他们一起来落座。” 听着古垒的叫喊声,乔晟有些萎蔫:“不用了” “小二大哥,来给俺添两个碗筷,再添几个热菜!” 乔晟,“” “那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乔音十分欣慰地摸了摸乔晟的脑袋,“出来一趟我们小晟果然长大了,从前你都只跟在我身后的,现在都会交朋友了。 不妨过去和你的朋友道个别。” 乔晟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又十分严肃地看向一旁的东方朔,声音压得极低:“不许惹事,不许暴露身份。” 后者不屑地瞥她一眼,像只孔雀般高傲地低了低他“高傲”的下巴。 “放心,他有分寸的。”乔音看一眼一旁的东方朔,而后又回过头来对乔音报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好。” 不得不说,乔晟还是很羡慕这两个人的,乔音柔和似水却能将东方朔这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人变得那么深情,东方朔眼中也只有一个乔音。 我爱你时恰好你也爱我。 没有一点点错过。 实在是很好的运气,能拥有这么羡煞旁人的爱情啊。 为了让三人坐下,古垒还十分贴心地将一侧的一张空桌子并过来,添成一张大桌子。 “不知道你表姐姐的家在哪里?日后俺也好去找你。”古垒边给东方朔乔音二人添酒,一边问道。 三人静坐。 意识到许久都没有人回答之后,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乔晟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而乔音也只知道一个地方,这个问题的重任理所当然落在了东方朔的肩膀上。 后者果然不负众望,说了一个她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关西。” 古垒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再次发问:“关西的布匹不错,不知道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怎么知道关西的布不错?你去过吗?”乔晟有些奇怪,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声:“你来自雾灵山,但是你怎么竟然什么都知道,不世故,但是又很世故。” 闻言,东方朔方才的轻松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略带探究地看着古垒,“兄台来自雾灵山?我往南边送货恰好经过那儿,不知道你师承何人?” 第13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5) “无名仙。”古垒面色如常地答道。 “这位世外高人我倒是闻所未闻。”东方朔转着面前的酒碗,蓦然起身,“是时候了,我们该走了,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晟妹妹自己想走的吗?”古垒看着乔晟,眼底的不舍涓涓流露。 毕竟也是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乔晟也有些舍不得他,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保命要紧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们是江湖儿女,天性流浪,还怕后会无期吗?帮主不要伤心,日后我们江湖再见。”乔晟十分豪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古垒暗自叹了一口气,眉心染上悲戚,“晟妹妹若是走了,俺日后就只能一个人行走江湖了,俺们日天派怕是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便不复存在。帮主你毕竟是有一个做将军的兄长,日后报效朝廷,也做一个将军,定然比现在居无定所的好。” 说完,乔晟还颇为认同自己的话,点点头,“并且你花钱没有算计,就靠着这点儿银子行走江湖,定然有那么一日要加入丐帮的。 不如现在早作打算,弃暗投明的好。” 古垒,“” “俺俺们”听到这女子言语中提到了自己,古昭还想再说些什么挽救一下现在的局面,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是以期期艾艾许久声音渐低也没有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那就,江湖再见!”将乔音扶起来之后,乔晟摆了摆手就当是告别。 “俺们帮派帮规,要么战胜帮主,要么呆满一年,才能离开。”古垒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乔晟眉头皱了皱,肉眼可见的有些不开心,“你明明知道我不善武功,还让我和你比武?” 后者眼神有些躲闪,清了清嗓子道:“帮规如此,俺们又是义结金兰的兄妹,理应顺应。如若不然,晟妹妹便再呆上一段时间,到时候” “这位帮主,我家小妹确实不善武功,我作为她的姐姐,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她一把的。”乔音伸手将乔晟挡在身后,“不如就让我来代替她和帮主比一比。” 望着乔音倔强的背影,乔晟片刻痴愣。乔音身体很不好,这一点她清楚。 心底像是漫过一阵暖流,朵朵芙蓉盛开。被一个弱者护在身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乔晟在东方朔之前将乔音轻轻挡在身后,看着古垒脸色冷上几分,“你若是执意如此,我迎战便是。” 古垒张了张嘴,究竟没有说出那句话。 若是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坦白他想留下她,怕是这女人此生都躲着不愿意见他了。 “我替她战。”东方朔叹了一口气,“长兄如父,不无资格。” 古垒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听到这句话更是雪上加霜,瞥了一眼东方朔,又看了一眼乔晟,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答应了。 毕竟这女人的生气他看在眼里。 她不同于旁人。 她是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唉,客官,酒钱还没给呢!”见他们就要走,小二颤颤巍巍地吆喝着。毕竟这一行人中有一个军官,若是他们要吃霸王餐,他也无计可施。 小二只是想做最后一搏。 听着这话,看着那个从袖中掏钱的女人,某人计上心头,也想做最后一搏。 “晟妹妹,俺们在启越的几个生意,你帮俺记下来,日后你走了,俺再招一个管钱的接手你的生意。” “!!!”乔晟猛地回头,她倒是忘了。 她的大业啊! 若是交给了旁人,那她才是真的给他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不行。 绝对不行。 乔晟都顾不上细数手中的银子直接塞给小二,而后两步冲到众人面前,“姐姐,我不走了不走了。我觉得我现在嫁人还是有些早了! 江山如此多娇,我须得四处走一走见见世面再回去!” 乔音没有料到她突然变卦所为何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声音中是万分担心,“若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旁人手上,定要告诉我才是。” “嗯。我们会帮你。”东方朔一手抚了抚乔音的肩膀,平复她的情绪,一边对乔晟道。 “我孑然一身,有什么把柄能落在旁人手上呢?”乔晟朝着她笑了笑以示安慰,“好了姐姐,你就等着我日后飞黄腾达! 那时我定会给你盖一个大房子,里面青山绿水,四季如春。” 乔音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心下来,“莫要贪玩儿,出门在外必定要多些心眼儿,不知来历的人不知深浅的的人少打交道。 若是累了便回来,你姐夫在,你定然不会有危险的。” 即便是隔着一层纱,乔晟都能感觉到她的娇羞,乔晟嘿嘿一笑,“我给你买了大宅子就回去,那时我亲手给你们操办婚事!” “好。”乔音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姐姐等你。” 看着二人慢慢上了马车,再看着那马车越来越小,最后隐入山坡后面,最后乔晟盯着地上压出的长长的车辙出神。 “俺们也该走了。” 古垒脸上带着浅笑,果然这个女人还是爱财。 欣喜之余他怎么也有些怅然若失呢? 他都不如钱金贵啊! 他从前以为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但是现在,他这么这么万分的希望,方才这女人决定留下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 “走走。”乔晟现在满心都是她的赚钱大业,半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某人埋好的陷阱中。 毕竟生产力嘛! 肯定是要优先发展的。 “我估计我们下次再去启越的时候,回来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了。”乔晟幻想着自己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有钱人,一个大善人。 毕竟这里和现实不同的是,她一来就有了不菲的本钱。 盯着她看了许久,古垒道:“若是我和你的银子都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 经典的我和你妈啊! 想不到有朝一日也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乔晟环着胳膊想了想,“是银票还是银子啊?多吗?周围有人吗?” 古垒,“” 第13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6) 再一次进入盛京,乔晟的心境和初次完全不同,她这次想的全是自己的赚钱大业。 坐在马车上,乔晟仔细看着外面路边的小摊铺子,嘴里不住地指挥:“这个地方都没有一个茶馆儿,啧啧,帮主,记下来! 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段儿啊,生意竟然这么惨淡?帮主,记下来! ” 古垒叹了一口气,任命地拿着一小截儿墨宝在一块儿毛边的绸缎上将她说的地方记下来。 细看时那字体大开大合,虽说粗犷,却丝毫不显得凌乱。 “哎呦,这位爷,您请进来一叙,进来一叙。” “奴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死鬼,今日不来看奴,奴找别的爷去。” “” 乔晟盯着外面的这些姑娘出神,“这地方,这些女人,竟然个个不落俗套,毫不庸俗,反倒举手投足妩媚动人,简直是绝啊!”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古垒绸缎上已经完整地记下了这句话。他看了一眼这话,再抬头看扒着车窗恨不得爬出去的女人,眼底染了些许难以置信,“什么?” 正常人家的小姐夫人大多都恨极了这些个青楼女妓,对她们的行径颇为鄙夷,但是这女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席话? “车夫大哥,找一家最近的衣裳铺子!”乔晟大声嘱托完前面的车夫,才回过头来看古垒,一脸的神秘莫测,“没去过,我今日便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 这女人,爱财好色,真是 古垒一头无力地靠在车窗上,将那墨宝随意裹在绸缎里面扔在一旁,“你不会,是想要经营青楼生意?” “那倒不会。”忸怩半晌之后,乔晟才咧了咧嘴,“毕竟这种生意,难免会做些不地道的事情,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虽然说我进去也是变相的助长这种不良风气,但是,毕竟我没去过嘛!” 乔晟嘿嘿一笑,转着眼珠子撅了撅嘴表达自己的心虚。 微风轻轻扬起她嘴角沾着的头发,水润的红唇嘟起一瞬之后迅速落回原状,如流水般的自然,但是那份俏皮却让人回味无穷。 鬼使神差地,古垒怔怔地看着她道:“你刚才那个表情,再做一个。” “什么表情?”恢复正经的乔晟疑惑地望着他。 “就是”古垒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 一脸求知欲盯着他的乔晟五官拧巴在一起,憋了半晌,才略微委婉地拍了拍他,“帮主,日后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不要做这个表情,败好感。” 古垒,“” 他此生从未如此挫败过。 “爷,到啦!”车夫及时打断这阴风凉凉的气氛。 一炷香之后,倚红楼门外。 一个身着束袖白衣,扎着高马尾,手执千面桃花木扇的俊朗少爷,一个身着褐色宽袍广袖,头发披散,略微壮实的男子,在姑娘们的簇拥之下,流入倚红楼内。 “爷,我们姑娘如你这千面桃花扇一般各有千秋,不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啊?”老鸨子见二人衣裳不菲,忙迎上来问道。 只见中央有一个场子,场子周围围满了人,不时叫好,笑声迭起。 乔晟有些惊讶,“这里这么热闹吗?” “爷您不知道吗?那您可真是好运气,我们倚红楼今日竞选花魁! 每个姑娘都是清倌儿。各位爷进来的,只要付了酒水的,都可以参与,拍下哪个姑娘,那姑娘便会陪您一宿。” 老鸨子从未见过这么清秀的小生,肌肤吹弹可破,不由得朝着他多看几眼。 “也好,那我们也凑凑热闹,就在这外面看一看。”乔晟招呼古垒,半晌不见后者搭理。她回头,只见人群中有一个满脸厌恶甩开身侧女人的汉子,不是古垒又是谁? 乔晟手上暗自用力,将他从一堆女人中扯出来。 那些女子一个失力,像是叠罗汉一般落了一地。 瞧着这模样,老鸨子怒气丛生,正要发火,手中已经落了一锭金子,脸上的怒气转了转,朝着乔晟颇为自然地换上了“和蔼”的笑容。 “这位爷真是出手阔绰,前边儿请前边儿请!” 原本坐在最前边儿的二人被小厮毫不留情地赶走,二人从从容容地落了座。这地方能看到整个倚红楼,自然也是最佳的观赏地方。 “现在怎么不心疼钱了?”古垒不留情地打断一旁女人专注的目光。 后者闪头躲开他的广袖,“别人为了你赏心悦目费心打扮,不过是两个闲钱而已,不打紧。” 古垒从未听过这套说辞,不禁有些好笑,“她们这么高尚,那你怎么不同她们一般打扮,反倒平日素面朝天的?” 乔晟这才回头,颇为认同地笑了笑,“高尚倒是不假。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们却能为天下人容,此等博爱,我等叹服。” 悦己者。 言外之意不就是他不是悦己者,所以懒得容吗? 古垒起身拉着乔晟就要走。 “此女乃是前朝郭勇郭将军之女,身价百两起!” 闻言,古垒愣了愣,拉着乔晟的手蓦然松开,重新坐下。 乔晟本还想着怎么躲开这个万分执拗的人,就见他一脸煞白地坐下,不由得望向台上,一个蒙面女子有些畏缩地坐在上面,手执琵琶半遮面。 但是单看她腰腹部薄纱下隐约露出来的雪白的肌肤就知道,此人定然不是俗物。 “一百五十两!” 耳边仍然在抬价。 乔晟见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女子看,附在他耳旁道:“你喜欢?她既然清白,不如我给你买下来。” “一千两!” “”听到这声丧心病狂的喊叫声,乔晟默默转头靠着椅子嗑瓜子儿。 “一千五百两!” 乔晟机械般回头,盯着身侧的壮汉缓缓问道:“方才有个人喊一千五百辆,是你旁边的那个瘦杆儿吗?” “俺喊的。”古垒一板一眼道。 乔晟忍不住叫出声:“你喊的!”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高,微微沉了沉才又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你就算是把我卖了,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啊!” “俺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什么” “一千七百两!”后面的人咧嘴一笑,而后和身侧的人笑道:“听说前朝郭勇是个忠臣,战死沙场都不投降,不知道他女儿是什么滋味,今日也好让老子享受” “两千两!” 第13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7) “两千两!两千两!这位俊俏的公子出两千两,还有没有哪位爷出更高的价钱了?”老鸨子挥着手绢儿在台上一蹦一蹦地,时不时瞟向出价两千两的乔晟,脸上难掩的惊讶喜悦之色。 “公子真是大手笔!”方才对那小姐志在必得的男子此刻也甘拜下风。毕竟两千两已经是二十倍的价钱了,这价钱能买多少良田商铺,多少美人儿仆从? 实在是犯不上为了一个女人如此。 既然旁边的冤大头出高价争,那他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让”出美人儿,顺带还能结交一个富家公子,何乐不为? “公子如此痴迷于此女子,梁某让一让又如何?” 乔晟冷笑着看此人一眼,只觉得眼睛被狠狠地羞辱了一把,让自己这双眼睛去看这个龌龊的人着实是她这个主人的失职。 半晌,梁之弩才反应过来,那男人眼底满溢的,竟然是不屑乃至于嫌恶。 他顿时脸色铁青,一手将桌子掀倒在地。 桌上的酒坛瓜果滚落了一地,将众人都震得一惊,不知所以地看着这位梁公子又在发什么脾气。 走到乔晟面前,梁之弩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子,我好意将那妓子让你,你却不知好歹,还冷眼看本大少爷,真是活得久了不耐烦了啊!” 乔晟起身冷眼看着走到面前的男子,“这女人既然是忠臣之后,怎轮的上你这个无所事事流连花柳之地的渣滓玷污?” 后者不屑地看着她,而后仰头笑了,脸上因为醉酒而染上的酡红也有些消散,换上阴狠,“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编排老子? 七七八八,给老子上,扣了他的眼珠子给老子炖肉吃。” 闻言,那些个捧着酒坛子的醉鬼从各自的女人心口将头抬起来,外衣都来不及穿,各自找了根柱子将自己埋在后面,生怕这躯壳不留心就被削掉半个。 毕竟七七八八,是梁家最出色的暗卫,梁家家主最得意的两把刀,即便是妖姬,当年也被此二人伤过一次。 两个衣着规整的带刀侠士从梁之弩身后跳出来,抽刀直指乔晟。 “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原来这就是你的能耐啊?真是个好少爷,躲在女子身后,小日子过的不错?!”乔晟冷笑一声,就准备迅速解决眼前这两个不苟言笑的女子。 她想着,在孙家打连君的时候她用了两成的内力,旁人也并没有看出些什么。如今面对这两个女人,如法炮制应该问题不大。 “铮——”一阵刺耳的震斥声乍然响起,让乔晟心底也跟着一颤,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带向后方一些。 她抬眼看时,古垒手上的那柄长枪已经断成了三截儿,锒铛掉在地上。 “小半个江湖的豪杰都住在盛京,你怎敢轻敌?”古垒将她护在身后,知道她不安生,又补了一句:“毕竟连一线天那个妖姬都在此二人手中险些丧命。” 闻言,乔晟猛地一惊,从方才的嫌恶中脱身而出,看着古垒在两个女人刀下赤手空拳地应对。 “哼,知道我们的厉害了!”梁之弩一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看着那个错愕的小白脸儿男子。 乔晟原本还十分紧张地盯着古垒流转在双刀的光影之下,突然听到对面的梁之弩出声,嘴角轻提充满善意地看他一眼。 而后她飞奔过去一脚踢倒了那个笑得猖獗的男子,“七七八八,老子还七上八下呢!识相的,就给老子住手!不然我要这个人死!” “小少爷!”二人迫不得已,旋身脱出战局双双收刀。 梁之弩:“你!你这个人!你!” “你什么你?少废话。”乔晟一手按着他的脖子狠狠往上提了一把,“你小子,若是日后再让我看到你为非作歹,我就将你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 梁之弩怒了,双手双脚乱踢乱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动本少爷,还敢威胁本少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乔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不讲武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躲闪,头发被碰了一下。 因为“偷工减料”,她并没有拆掉之前女装时的辫子,如今被这么一挥全都批落在了肩上 梁之弩也被这变故惊了一跳,生硬地问道:“你你是男是女?” 乔晟,“” 古垒猛地将面前的两个女子打出去老远,眉头紧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乔晟拉起来,而后又扔给老鸨子一个玉佩,“两千两我随后让人送来,郭香绝不能少一根汗毛。” “好,好好好。”老鸨子躲在郭香身后不住地点着头,手抖若筛糠。 跟着古垒一路出来上了马车,乔晟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扶着马车狠狠喘气儿,“帮主,我们未必赢不过他们,跑什么呀?我们又没有做错。” 不等古垒回答,乔晟又补上一句,“难不成是因为那个老鸨子?放心了,只要有银子,谁管你是不是女的,她定然不会不卖那女子的。” 告诉车夫目的地之后,古垒就那么瞧着她,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这二十年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姑娘,姑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啊?家住何方?” 听到马车后面有人喊叫,乔晟下意识就想要掀开车帘儿往出望一眼,谁知道比她更快一步的是一只修长的手。 古垒将她拉回来,神色十分严肃:“那人想要套出你的底细,好将你一网打尽,晟妹妹日后需得小心这些人。” 想起那个人在倚红楼说过的话时,乔晟一阵恶寒,“说的也是。” 又想起什么,乔晟蹭地转过身来,“可是帮主,我们哪里来的两千两啊?现在我身上只有五百两多一点点,怎么能买的下那女子?” “俺自有办法。”古垒望着窗外沉吟片刻,启齿道。 “你不要被美色迷晕了头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是。”乔晟皱了皱眉,看着古垒满是担心。 这话让古垒脸色有些阴沉,“美色迷晕了头,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你眼里,俺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还是说在你眼里,俺和方才那个砸钱买那女子的男人并无不同,都是垂涎郭香的身份?” 第13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8) 乔晟本来就是随口嘱托的一句话,没有想到他竟然反应如此之大,心底也有些不舒服,直接回怼:“为了什么?为了救人?你若是如此高尚,为何花能救下十人甚至二十人的价钱救下那一人?你若是有能耐,将她们全都救下啊!” “”古垒转头看向窗外,“俺不和你理论。” “不理论就不理论。”乔晟冷哼了一声坐在离他远些的位置。 二人一路无言。 直到在整个盛京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乔晟已经昏昏欲睡,马车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心底更生气了:没有看出来此人一副憨厚的模样,整起人来竟然如此卑鄙! 她还是没有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夜。 乔晟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在一个狭小的马车里面,而是在一个光线充沛宽敞古香的地方。 她伸手遮了遮脸上的光,多久了,她没有这么安稳地从柔软的床上醒来。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梁家一早就来咱家提亲!” “难不成是那个公子?” “他可是梁家的独苗,除了他还有谁?” “那也是,我还是宁愿守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当丫鬟。” “嘘,小声些,里面的这位主子可是还蒙在鼓里,睡得香甜呢!” “从昨儿下午就开始睡觉,现在还不醒!” “” 外面交谈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乔晟耳中。 她慢慢地想着:提亲?难道是古垒没有说服孙家和郑家,所以张清不愿意将闺女嫁给他了? 不管怎么样乔晟翻了个身往床的里面挪了挪身子,这床太软了,都将她吸住了,她起不来了。 “不过听街上传言,梁家原本并没有打算要支持我们盟主” “嘘,闭嘴!小命不要了?竟敢随意编排。” “是是是,我错了。姐姐,我们进去将这位主子叫起来,毕竟此事事关她的终身大事,总该她出面的”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砰地打开了。 乔晟头发凌乱地立在门口,脸上出现了诡异的微笑。 她是日天派的,那么也就是张清一派,既然梁家不支持张清,那么他们就是对家! 这岂不是就是这游戏的终极任务? 正邪虐恋啊!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小姐,我们帮你收拾收拾可好?”小丫鬟看她这样子,满心的害怕她听见她们方才说的话。 “好。” 过程竟然是难以想象的顺利呢! 两个小丫鬟在张家大小姐的手中锻炼出来的耐心完全没有用上,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位上宾完全没有什么难相处,反倒十分的亲和啊! 不过半个时辰,乔晟身着一席米色长裙,微施粉黛,婷婷地落在院中。 “小姐真美啊!” 乔晟嘿嘿一笑算是承下了她们的奉承:“二位姐姐也很美的!” “小姐性子温婉,嫁给梁家那个无所事事的公子算是可惜了。”一个小丫鬟盯着乔晟的容颜出神,脸上染了几分的惋惜。 “那他爹爹也是真的仁慈。”乔晟吐槽。 丫鬟叹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收敛些,自从梁家少爷死了之后,梁老太公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儿孙子,对他的那些混账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太公还将他梁家的两个顶级暗卫放在这个公子身侧贴身照顾。梁家公子也就越加放肆了。” “按我说,他就应该娶一线天那个妖姬!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能治得住他了。”另一个小丫鬟帮腔道。 乔晟脸色有些难看,她是睡蒙了吗?!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听闻妖姬面容丑陋,难道是有人见过她?” “那倒没有,一线天人人戴着鬼面,即便是妖姬也不例外的。无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只是猜测她被妖功反噬毁容罢了。” 言罢,小丫鬟为了表现自己的博广见闻,还又补了一句:“毕竟一线天的铃木散人便是如此的。” 乔晟哪还管什么一球悬铃木二球悬铃木的,听到妖姬过去带着面具她就放心了。 这也就是说,除了一线天的人,外人是不知道她长相的。 而一线天的人,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的! “好好好,我们走。”乔晟笑着大步往前走去。 毕竟这个游戏她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作为一个多年以来的游戏迷来说,这着实是一个令人振奋的事情。 “老头子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向你讨一个姑娘的!”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坐在上面,一侧赫然是昨天被乔晟一把按在地上的梁之弩。 前厅的另一边还坐着秋邱和衣之以及张清三人。 看着盛装而来的乔晟,几人脸色可谓是五彩缤纷,几人欢喜几人忧 刚踏进前厅一只脚的乔晟看着老太爷身侧的男人皱了皱眉,显然她也认出了此人就是她在倚红楼看到的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子。 乔晟下意识就想转身,若是和这样一个人成亲,等同于将她扔在恶寒的海洋里翻滚翱翔。 她自认没有那么爱惜自己,但是也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不就是个反派吗? 反派那么多,她还找不到了是怎么的?! 打定主意,乔晟转身就走。 “那个小姑娘!”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赫然就是那个梁老太爷。 乔晟假意听不到,没有理会。 想不到后者竟然提着孙子大步追上来,“弩儿,还不向姑娘道歉!” 梁之弩此刻哪还有昨日的嚣张跋扈,就连身侧的七七八八都没了,俯身作揖:“乔小姐,昨日之事,实在是我的错,对不起。” 乔晟丝毫不留情面,“怎么是对不起我了?我的仇必定当下就报了,可没有拖到第二日的道理。” “你……”感受到肩膀上的一阵压力时,梁之弩才忍下心头的不悦,“自然也对不起郭勇郭将军的后人。” 梁老太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子之过,父之错。可怜他爹娘走了,这孩子也没个正经朋友。 今日我孙儿既然知错了,还请姑娘给老头子一个面子,大家一同吃个家常便饭如何?” 这话,说的极为体面。 “你若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不如等古兄弟回来再说?”秋邱起身出来给她解围。 第13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39) “晟妹妹捡回来的时候她还满身是伤,如今幸得梁老喜欢。您若执意联亲,俺作为日天派帮主,自然也没有什么介怀的。” 听着这略微有些凉薄的话,乔晟转身回去就见满头大汗的古垒站在门前,她险些忘记的不愉快刹那间又迸发出来,将她燎了个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那个憨厚老实励志灭了一线天的憨憨已经让她有些恍惚。恍惚他们本来就是不认识的。 “这”听出古垒言外的警告之意,梁家老太爷盯着乔晟的侧颜凝神,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去,回头扫了自家孙子一眼,而后盯着身后的张清。 “她她原本是清白人家,也并未婚嫁,梁老尽可放心!”张清有些急了,忙从座儿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几人身侧和两老太爷解释。 郑家和他反目,孙家又有个连疯子。群英会在即,这个关节点儿上梁家向他抛出好意,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这个极好的机会呢? 张清忙又补上一句:“这一点秋邱可以证明!” 秋邱见张清将这个问题抛向自己,他也不好说什么,呜呜半声之后不再说话。 毕竟是与不是,要么毁乔晟清白,要么害她余生。 梁家小子是什么秉性,他也略有耳闻。 面儿上透露出来的,就这么不堪入耳。见不着人的,还不定如何呢。 “你若是反悔了,不如就先请回,明日我带着厚礼上门拜谢您的好意。”古垒俯身抱拳作揖。 古垒是不是好意,乔晟已经不在乎了。 她即便是要自救,也不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我还是清白之身,受伤不过是胳膊腿的刀伤,帮主何必如此污我名节?” 古垒眉头紧蹙,看着那个盛装的女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祖父,你听到了,她还是清白之身。”梁之弩兴奋地拍了拍梁老的手,“孙儿就要她了,就要她了。我要娶她做我的正妻。” “日天派的江湖名声你是没有听到吗?”梁老压低了声音狠狠地骂他一句,“给我回去” “梁老不急,张某今日便认下此女作为我的义女,乔晟从我张家出嫁,便不会再有人随意揣测什么了。”张清见情形略有转机,忙道。 “祖父,她是我认定的人,我此生除了她再也不想娶别人了。”梁之弩往乔晟身侧站了一步,像是打定了主意。 见那个人往自己这边儿靠过来,乔晟不动声色地往过站一步,嘴里嘟囔着骂道:“狗改不了吃屎,信你个鬼。” “你!”梁之弩皱眉看她一眼,奈何七七八八没有跟出来,他离她又离得十分的近,昨日被按在地上的绝望感恍若犹在蠢蠢欲动。 是以说了一个字聊表愤怒之后就在没有下文了。 正惆怅的梁老无意看到这一幕之后神色逐渐转明,他倒是从未见过自家这个混账孙子在哪个姑娘手上吃瘪,“那依乔姑娘的意思,你可愿意嫁给我弩儿?” “我若是嫁给他,你梁家的财产怕是都要落在我手上了,若是我有一日卷着你梁家的钱跑了,你孙子就要露宿街头了。”乔晟干笑一声。 梁老不怒反笑,“好个女娃,伶牙俐齿,老头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娃娃威胁。 老头子还就真要应下这门亲事了,日后梁家的家财都交给你又如何?” “祖父!”梁之弩难以置信地看后面的老头子一眼,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窃喜的瞬息,家财就要被这老头子交在一个外人手上了。 同样诧异的还有乔晟,“真的?” “张盟主在此,姑娘还怕老朽说话不算话吗?”梁家老太爷眼睛亮了亮。 不过稍许的功夫,他已经看出些端倪来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怎么会是真的被这乔晟的皮囊所吸引了?分明就是昨日吃了亏,想要扳回一城,这才假意情深央求他出面上张家提亲。 但是这乔晟,似乎并不是什么软柿子,说不定她能震慑得住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只要让梁之弩日后收敛上半分,他也算是谢天谢地的。 乔晟还没有回答,就被一只手猛地拉了过去,耳畔是毋庸置疑的一声:“她不可能嫁。” “跟我来。”古垒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拉着乔晟离开了张家,一路上了马车。 马车上,还有另一个人,昨日在倚红楼的郭香。看着进了马车的二人往后瑟缩了两步。 对上那张较好的容颜,乔晟下意识地往她腰上看了一眼,见到和昨日同样白皙的腰,才认出此人就是昨日那个前朝郭将军的女儿。 看来他把她救出来了。 不过是一夜,就凑齐了两千两银子。 “你怎么能为了银子将自己终身都出卖掉?” 乔晟晃了晃神,才知道他怒吼这一声是朝着自己而来的,不由得有些寒心,就连声音都像是镀了一层冰,“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见钱眼开,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后者声音逐渐放软下来,近乎带着些许哀求:“乔晟,再给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再谈婚嫁不迟。” 盯着他良久,乔晟撇过眼睛看向窗外:“你究竟是谁?” 闻言,古垒周身难以抑制地一怔,有些艰难地答道:“我是你面前这个人。” “你武功不低,随手能凑齐两千两,还能轻易周旋于张家,那一口时而有时而没有的口音,你果真只是一个乡野村夫?” “此事半个月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古垒拉着她的胳膊挡住她的去路。 “果然。”乔晟掐着一侧郭香的脖子将她提过来放在自己腿上,“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不要伤她。”古垒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修长如葱段儿似的手,“她不该卷入我们的事情。” “我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再说一遍,让开。”乔晟脸上的阴戾昭然若揭。 古垒却不松手,仍旧扯着她的胳膊,“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下了马车,以后若是遇上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去救你。” “嗯。”乔晟跳下了马车。 见她毫不留恋,古垒最终没有再纠缠。 乔晟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最后融入嘈杂的声音中再分不出来。 “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吗?”走在路上,乔晟低语着。 但是她也瞒了他不是吗? 可叹两个人的欺骗效果,不是抵消,而是叠加。 第13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0)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莓莓。” 【嗯?】 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乔晟转过身来坐在树干上,示意边魅坐在自己身侧,“你知道古垒的真实身份吗?” 【古垒?】边魅虽说疑惑她怎么突然怀疑起此人了,但是也不敢不重视,立即着手查起来。 盯着那块儿透明的屏幕,片刻后,她的脸色越来越诧异,【古垒,这个世界有且仅有一个人叫古垒,便是这京国的将军。】 “将军?”乔晟叹了一口气,“他哥哥倒是将军,难不成他是借用了他哥哥的名字,出来闯荡江湖方便些?难不成那些银子都是他找他兄长借来的?难不成我错怪他了?” 【你若是疑心,离他远些就是。】边魅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怕,你有我在。】 “莓莓你真好!” 乔晟还没有进一步地抒情,就听见一阵放肆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喂!女人,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娶你了。” 乔晟本想着在这后面的小花园儿偷个闲,没想到那个心术不正的梁之弩竟然又找上门儿来了。两侧跟着七七八八。 乔晟睁开一只眼睛随意看他一眼,而后又慢慢合上,挂在树上偷闲,“说的好像我答应了你似的。” “你们,你们都听到了,她说她没有答应我!”梁之弩兴奋地看一眼两侧的七七八八,见后者不为所动,才催促道:“你们还等什么呀,还不快去和老爷子说!” “小少爷,老爷子说了,须得乔小姐亲自和他说。”七七八八齐声道。 “你们!你们怎么半点儿不会变通啊!跟着本少爷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如此死板。” 梁之弩没有法子,回头大声呵斥那个吊在树上晒太阳的女人,“喂!我娶你就是为了报仇,你若是进了我家的门儿,我第二日就将你整的哭着要回娘家!第三日我就纳妾!纳一屋子的小妾!我有七七八八,她们会护着我的,你打不过她们!” 乔晟觉得聒噪,顺脚踢了一个果子下去,朝着那个喋喋不休的少爷砸过去。 因为觉得他的七上八下会将他救下,她脚上用了蛮力。没想到那两个姑娘竟然面无表情地站着,就这么看着他们家少爷脑门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不过是抬头低头的瞬间,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少爷头上已经肉眼可见地胀起了核桃大的包。 望着那十分震撼的伤口,乔晟一惊,脚下落空就要落在地上。 梁之弩本来要骂人,结果看到天杀的罪魁祸首从老高的树上掉落下来,心中不由得窃喜。 不过—— 乔晟在平安落地之后难以置信地看两眼身侧护着自己的七七八八,脸上的诧异多少有些明显,“谢谢谢啊。” “你们两个!不救本少爷,反倒救一个外人?!我要告诉老爷子,明日便将你们送回南蛮山。”见此情形,梁之弩一蹦两尺高,气的冒火。 “是。”七七八八齐声喊道。 “你们!你们!”梁之弩又不敢真的让她们离开,毕竟这两个随从他用着不光有面子,而且还很安全,话说到这儿只得认栽,捂着自己的包儿跳脚。 “我本来也没有答应你梁家的求亲,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乔晟心里烦闷,更不想看见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转悠。 “我祖父说,在我和你成亲之前不会给我半枚铜钱。”这话加上头上的包儿,梁之弩感觉自己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在贫民窟,扯着乔晟就要过去“显摆显摆”他头上的伤口,让他敬爱的祖父看看,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悍妇! 乔晟皱眉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扯出来,懒洋洋地对着梁之弩抬了抬下巴,“带路。” “你!”梁之弩眉头很快地皱了皱,而后才释然,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地往后瞧瞧那个女人有没有跟上来。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梁老和张清所在的小亭子已经在眼前了。 “麻烦精如今怎么话少了这么多?” 秋邱和衣之从另一侧出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秋邱扶着下巴做思索状,“让我想想,难不成是因为某人被气得连夜走了?” 知道他嘴里的某人就是古垒,乔晟皱了皱眉头,“他连夜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们出去那时啊,出去便再都没有回来,可怜的老实人。”和衣之配合地摇了摇头,“他一腔的情谊,怎奈某人像个木头一般毫无感知。” 乔晟被这二人一唱一和逗笑了,“他昨日买了个美人儿,和美人儿相伴而去,不信你问他。” 二人顺着乔晟的手指看到梁之弩头上的伤口时皆是一愣,秋邱好不容易忍下笑意,:“呦,这小少爷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儿?” 梁之弩脸色涨红,面前这二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在自家的祖父面前他怎么闹腾都不嫌丢人。但是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被一个女人打了,他还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摔的。” 沉默良久,乔晟才问出声:“不过,他没有和你们说他去哪儿吗?” “没有,不过他的身份应该不是那么简单,这你知道吗?”和衣之看着乔晟的脸,“还是说你本就知道他的来历?” 来历。 想到她自己的来历,乔晟身后莫名一冷,站在此二人面前有些无所适从。虽说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是从前的妖姬,但是在和衣之的眼神之下,她还是露了怯。 恰巧此刻被忽略良久的梁之弩此刻的怒气值也到达了巅峰,嘴里骂人的话组织了许久,最后出口只三个字:“我头疼!” 秋邱皱眉看他一眼,而后随手从腰上拿出一个小瓶子。 看到他动作的乔晟忍不住提醒:“老毒鬼,你要是把梁家这根儿独苗霍霍死了,梁老太爷能掘了你家祖坟。” “闭嘴你,麻烦精。”说着,秋邱一手抹了药怼在梁之弩那个鼓包上,听到后者一阵轻嘶之后才一惊,回头朝着梁之弩咧嘴一笑:“这是我独家上药的手法,虽说疼些,但是奏效。” “是吗?”后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七毒谷秋邱的医术他早有耳闻,还是信得过的。 剩余二人皆是满眼含笑眼神飘忽 第13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1) “我打算要走了。”乔晟背着自己的一只包裹向秋邱和衣之辞行。 她原本想要静悄悄地离开,但是毕竟此二人还是她在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她理应知会一声。 “你要去哪儿?”秋邱皱眉看着她,十分不放心。 乔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我很安全的。 我打算去启越赚钱,赚够了钱就回去给我姐姐买一个宅子,送给她当作是成亲的礼物。” 秋邱就知道她不靠谱,日日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由得又劝道:“但是你又不会武功” 和衣之扯了扯他的袖子,平和地看向乔晟:“三日之后会有一个群英会,江湖人士都会来参加,声势之浩大乃是平日那些个小宴会无法比拟的,若是错过绝对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不如留下来开开眼界,群英会过后再离开。” “这样啊。”乔晟想了想,“会有很多人吗?” “这是自然,且不说四大世家,南北的拳,刀,剑,掌,蛊,毒,乃至于其他的三流门派都会来的。”话毕,和衣之又补上一句,“十年一次,错过便是十年。” 十年确实有必要一见。 见她松了口,秋邱和衣之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将她身上的包裹拉下来放在石桌上。 “邱大哥,和大哥,你们身后的这个姐姐是谁啊?我怎么从未见过?”张灵可在一众师兄弟的簇拥之下乘着华盖而来。 这女子皮肤白嫩吹弹可破,两只眼睛像是各盛着一汪清泉,百无聊赖地转着,垂眸之间又丝毫不矫揉造作,反倒懒散的还有些干脆,平添几分英气。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喜欢。 “她,她你应该是见过的。”初次见面时这张大小姐的尖叫声恍若还留存耳畔,秋邱干笑两声,眼睛飘向身侧的和衣之。 感觉到脸上扫来的目光,和衣之失笑,这等难处理的事情便让他来了吗?“她叫乔晟。” 秋邱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地就将乔晟的名字说出来了。毕竟她对那个古垒有意,乔晟又日日跟着古垒,上次还极不愉快地见面 但是 “乔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张灵可伸手从二人中间将乔晟拖出来,眼睛弯弯地上下打量着她,“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师兄啊?” 见这嚣张跋扈的女子突然变得小家碧玉,乔晟多少有些不适应,就要自报家门告诉她自己的来历,“我” 为了避免一场血光之灾,秋邱忙打断她的话,“她是我七毒谷的小师妹。” “七毒谷不是被妖姬灭了吗?为何还会出现?” 乔晟身子猛地一颤,七毒谷,也是被妖姬灭的?“妖姬为何要大开杀戒?或者说为什么要将你们几家全部灭门?有什么血海深仇吗?”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皆是十分难看。 和衣之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二十年前,乔陆鸣研究蛊毒,众人大怒,纷纷上门职责,想要让他放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陆鸣竟然突然暴毙。 乔夫人也随后殉情而亡。乔家的下人家丁上前抵抗,寡不敌众,被当场捉住逼问乔家的蛊毒,但是下人无一例外都是守口如瓶,并且趁着众人不注意纷纷咬舌自尽。” “研究蛊毒的那么多人,为何世人偏偏放不过一个乔家?”乔晟脸上染了几分的难以置信。 秋邱面色炭黑,“那蛊魅惑,且无计可解。若是流在世上,必定让众人癫狂致死。 所以我师祖在仙逝那时就对师父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定要重视。我师父领命,在那一届群英会上号召众人一齐去乔家将蛊毁掉。” 他倏尔双手紧紧扣着石桌,“这也就是,我七毒谷第一个遭妖姬灭门的原因。” 乔晟木木地转了转头,她有些恍惚。此事,确实是一线天对不起众人。 “小姐”一个白衣弟子不知道在张灵可的耳畔说了什么,之间那丫头突然之间就从方才的义愤填膺变得有些欣喜雀跃。 看着她的表情,乔晟眉头也不自觉地松了松,下意识地,她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大哥和大哥,还有乔姐姐,我有事情就先走了。”还不等三人回应,张灵可已经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院子。 “若是想看,不如一同去看看。”秋邱毫不留情地戳破乔晟的心事,“省的某人日日苦着一张脸。” 看着他一副自己天上地下第一大聪明的表情,乔晟无奈地笑了笑,“好。” “都这么多日了,古垒那小子才回来,若不是我二人拦着,怕是你就走了。”一路上秋邱都碎碎念着。 乔晟也不反驳,就任由他叨叨,跟着前面的和衣之专心地走路。 从前很轻易能面对的人,如今知道有可能再见竟然会有些忐忑,以至于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组织着待会儿要说的话,“帮主,你欠我一个解释。作为交换,我也会将我的身份告诉你。”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地戏剧性,张灵可笑着奔向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古垒。 那人比古垒白一些,也比古垒瘦一些,衣裳比古垒得体一些,头发也没有古垒那么毛躁,身边围满了的侍从也是古垒不曾有的牌面。 “这丫头怎么变心变得这么快?”乔晟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后走。 秋邱和衣之脸上的诧异也有些明显,以至于忘了拦住她,看到男人身后的那些随从之后脸上的难以置信又深刻许多。 且不说旁人,就说其中早已隐退江湖的鸢纸娘,金贾老都唯此人马首是瞻,可见这个雍容华贵的男人身份不简单。 只是,他似乎往这边儿看了一眼?二人皱眉看回去,对上那男人的目光时却被那眼底的肃杀惊了一跳,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深情,他们倒是从未见过。 刚从前厅出来的张清小跑着上前,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作揖,“昭王爷,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 王爷? 朝廷的王爷怎么也来这江湖凑热闹来了? 第13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2) 是夜,乔晟躺在自己床上走神儿,在现实的世界无聊的时候她还能玩儿一玩儿手机,但是现在,无聊就只能瞅着腾腾的火苗子出神。 “莓莓。”乔晟唤道。 【在呢!】边魅从小小的城堡中走出来,身形逐渐地变大,最后和乔晟一般大小。 乔晟翻个身趴在床上看着她:“你的画中人有没有找到啊?” 【没有,或许他不在这儿,或许这本来就是我的一场清梦呢?】边魅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而后坐在凳子上将手试探性地穿过蜡烛火苗。 火苗不曾断,倒是她的手被隔开,分成了两部分。 “既然如此,不如放下。”虽说不想打击她的信心,但是乔晟还是打算劝一劝她,“既然你的竹马现在喜欢你,你也曾经喜欢过他,何不试着唤醒你的喜欢,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边魅垂着头随意笑了笑,【但是我感觉,我失去的不只是他这一个人的印记,而是一段像你如今这般不对等的时间。而找到这个人,就是我找回那段记忆的一个关键。】 “什么叫不对等时间?” 【在游戏世界或许过了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在现实世界,我们只过了半天。而具体的剧情节奏是剧本作者定的。】 乔晟一惊,而后脸上的诧异又缓和了许多,“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如若不然,我为了玩儿一场游戏大几个月不吃饭也不合适。” 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边魅盯着门皱眉:【不好,屏住呼吸!】 “什么?” 看着缓缓倒下的乔晟,边魅暗自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门外的异样。 三个蒙面穿着一身夜行服的男人慢慢靠近床边,声音中的激动显而易见,“果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儿啊!” “我们哥儿仨偷了十年的物件儿,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来采花儿来了!”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如果被人发现了,今天就是我们三盗的死期。” 听了这话,三人也都不再说话,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地扯着身上的衣裳。 边魅叹了一口气,就准备在自己的那块儿透明屏幕上点下退出的命令。 “不想死的,给我滚。” 被这阵寒凉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的除了三个图谋不轨衣衫半褪的蒙面人,还有边魅。 她定睛望去,一个头发仍然滴水的男人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儿外衣,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极丰盈的女人,以及一个白须老头。 看到白须老人的眼神提示,三个蒙面男子也来不及穿衣裳,在地上随意搂了一把忙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的?”男人冷冷地问出声。 闻言,女人和老头蹭地跪在地上,细看时,二人低垂的眼睛都有些闪烁,连带着睫毛都有些发抖。 “本王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属下也不敢确认,只是在跟随王爷去启越的路上,有一日无意中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那是东方朔的无影剑,所以猜测她就是妖姬。”老头战战兢兢道。 男人一手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眼神中尽是阴霾,“我手底下要的人,首要条件是什么?” 老头脸色涨红,额间青筋暴起,喉间干呕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忠忠诚。” “求主子赎罪,金贾老不过是想要助主子一臂之力而已,还请主子放了他。”一侧的女人头深深地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此二人正是,鸢纸娘和金贾老。 男人看了她一眼,而后将手中的金贾老放了下来,冷声道:“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话音落,鸢纸娘忙又补上一句,“这只是强效蒙汗药而已,明早她就会自己醒来的。” 闻言,男人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不起的鸢纸娘,声音不疾不徐,“先是设计她被几个渣滓沾污,而后将那几个人也迷晕在此处。明早让她盛怒之下亲手用兮魂掌亲手将三人摧成干尸,暴露身份。 不得不说,你们真是好计策。” 跪在地上的二人没有摸清楚他的意思,仍旧不敢贸然抬头。 在地上的二人身上流转一瞬,男人抬起头来颇为严肃地警告:“你们记住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能轻易动这个人。” 金贾老凝了凝神,跪在地上抱拳作揖:“可可她是一线天妖姬,若是主子在群英会上将此人作为一张底牌打出去,必然能帮助张清拿下帮主之位。 到时候,江湖势力唾手可得,王爷才能既护住自己的羽翼,又打击秦王爷的近臣,实在是一举两得……” 男人挥手打断他的话,“本王自有打算,你们退下。” 金贾老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鸢纸娘忙拖着他离开。 空旷的屋子,只剩下二人,恍若在炉门小镇那时一般。 赫连昭看着床上那个睡得一脸安逸的乔晟蓦地笑了,“你若是知道险些被卷入了一场危险中,险些丧失贞洁和性命,你还会如此安逸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轻微的呼噜声。 赫连昭将她轻轻地翻过身来,拿出她被压在身下的两只手放在身侧,又帮她将被子盖好。做完这一切,他才停下来坐在她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眼中是看着旁人时从未有过的柔和亲近。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边魅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的晟晟算是逃过一劫了。 但是,下一秒,她就看到那个方才还文质彬彬的男人,凑在乔晟面前,在她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那男人已经离开了。 但是床上的某人,明显睡得十分的香甜这一点从那颇有节奏感的呼噜声中就能看出来。 原本是一个注定悲戚的夜,危险就这么轻易地被化解了。 第二天一早听到边魅诉说这一整晚的事情的乔晟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她昨夜可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徘徊,稍有不慎 【稍有不慎,你就回到现实中去了。】边魅好笑地看着她的那张劫后余生的脸,【你在后怕什么?知道古垒的真实身份,有什么感觉啊?】 昨日的事情她几乎都讲了,只有一件,就是那个落在她嘴角的吻,边魅没有转述。 嗔怪她一声,乔晟问道:“他是如何认出我的,你知道吗?” 第13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3) 【怕怕是早知道了。】边魅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其实细细想来,他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专注想着自己的事情的乔晟眉心豁然开朗,“我知道了!原来他一路上护着我就是为了在群英会上献祭我,从而帮助张清夺得帮主之位,进而掌控整个江湖。” 【有道理】边魅虽说感觉这个说辞有些奇怪,但是这也不无可能。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了反驳的理由,【那昨天他不也救下你了吗?】 “定是有别的阴谋诡计!”被算计了这么些日子,乔晟似乎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一脸的颓然:“我真是被这帮npc玩儿的有些晕头转向了。” 说到这儿,她又突然从床上弹起身来,“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可是玩家哎!必定要扳回一城的!” 边魅瞧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失笑,【保险起见,你还是先躲一阵子再说,最起码躲过这个群英会,等风头过了你再出来露头。】 “说的有理。” 乔晟马上将她那两个大包裹拿出来快速整理好,营造一种“此间之人想要常驻此地”的氛围,而后将她的银票塞在腰后准备随时随地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乔姐姐!” 乔晟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包裹里的元宝滚落出来,噗噜噜地落在一个女子脚边。 见来人是张灵可,且她脸上并无异样,乔晟才松了一口气,“张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乔姐姐是七毒谷出来的,不如就请乔姐姐随我去医一个人,他昨夜受了风寒。”张灵可拉着乔晟就准备往外跑。 乔晟心心念念着逃跑,哪有什么时间和这位大小姐周旋,忙用力睁开她的手,“秋师兄和大哥的医术比我不知道高明多少,不如你去找他们,也好避免那人的病被我误了。” “他们被我爹爹叫去张罗群英会了,我这才来找你的。”张灵可有些疑惑地盯着乔晟,“你既然是七毒谷出来的,怎么对自己的医术竟然如此没有信心?” 乔晟脑子里的一根琴弦嗡地震了一个长音。 群英会在即,想必江湖人士都在往盛京赶,于她而言便是织起了一张细密的网,她即便是能逃出张家,怕是也在劫难逃。 这个关节点上,她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乔晟脸上的戒备换成了笑容:“比起师兄来说我的医术还是不值一提的,这才让小姐去找师兄。如今既然师兄不在,那我自然当仁不让地去救人了。” 张灵可那两只猫儿似的眼珠子这才放过了乔晟,拉着她的胳膊道:“放心啦,只是感冒,我素来听闻七毒谷用药三分毒,但是极快痊愈,这才来找你的。” “好好。”乔晟脸上的笑容有些抽象。 七毒谷的药三分毒痊愈快,那她开的方子便是十分毒归西快 不过一想到有莓莓这个外挂,乔晟也不担心了,大不了到时候照抄一个药方出来,此等小事还能将她困住不成? 随着一众白衣弟子簇拥之下的张灵可走到一处僻静的院中,乔晟看着面前单手扶头靠在石桌上凝神假寐的男人出神。 想必这就是古垒的本尊,赫连昭了。 此人她昨天倒是也见过,只是大体觉得他雍容清冷罢了。没想到今日染了病态之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锐利尽消,反倒让人心生怜惜。 “昭哥哥,我叫了七毒谷的师姐来给你医治。”张灵可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男人的手。 闻言,赫连昭挪开手随意瞥了一眼她的身后,看到那个心不在焉的女人时心猛地颤了颤。 良久,久到张灵可都要放弃了,才听他道:“好。” “快快,乔姐姐。”张灵可脸上暖暖地笑着。 从前赫连昭来找爹爹时,都会左拥右抱,身旁美女云集,但是今次华装而来竟然无一美人儿相伴。张灵可暗暗地想着,他对自己,定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乔晟脸色难看地走到赫连昭面前,她再怎么都难以将此人和她印象中的那个憨憨联系在一起。 自然,她也不能打草惊蛇,若是现下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企图明了于心,她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乔晟脸上尽是谦和,尽量装着自己真的是一个郎中的模样,也从未见过面前的这位昭王爷。 在赫连昭的脸上四处观望一番,乔晟启唇:“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儿不碍事儿。” 一旁紧盯乔晟动作的张灵可黛眉微蹙,“乔姐姐,我素闻医者望闻问切,你只是看了看,便知道他的病?” “姑娘有所不知,七毒谷清规戒律森严,故而我望闻问的功夫纯熟些,即便是不切脉也能诊治。” 乔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头便对上了赫连昭的目光,多少有些心虚,慢慢错开来左右顾盼,假意打量这院子。 “那还请乔姐姐写一张药方出来,昭哥哥需要尽快痊愈才好。” 听到这话,乔晟缓缓漫游的眼睛顿时聚焦在身后的张灵可身上。 看着乔晟那张明显心虚的小脸,赫连昭心底发笑,就连头上的眩晕感都有些减弱了。他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扮成七毒谷的弟子,但是他也本能地想要护着她,“本王的病不需要” “就写就写。” 抹了一把汗,乔晟在纸上歪歪扭扭地一页又一页奋笔疾书,一边为自己疯狂开脱,“小姐不知道,我的字自小就不好看,这才不轻易给人看病,怕丢了七毒山的颜面。” 好在有边魅的平行空间,乔晟发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假扮郎中了,这药房太他喵难背了。 这话,倒是没有半分自谦的意思张灵可看着那些字儿也不好夸什么,嗫嚅许久才道:“字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晟?”赫连昭眼神明灭地盯着她。 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话,乔晟尽量地表现出一些和陌生人说话时的不适感:“啊喔哦是的,是,我叫乔晟。” “乔姐姐,应该说‘是,殿下。’这位殿下便是当今圣上的小儿子,昭王爷。”张灵可在一旁提点。 乔晟“恍然大悟”,做惶恐状:“是,殿下。殿下和张小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二位,先退下了。” 这话正戳中张灵可的心思,赫连昭身侧能人异士无数,自然也不缺能医治他的人。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来看她,现在见乔晟这么自觉,对她的好感好了不少。 “我那儿还有两个极漂亮的耳坠子,一会儿托人给乔姐姐送过去。乔姐姐好走。” 乔晟,“” 老娘背了这么长时间的药方子,你就给我两只耳坠子?? 第14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4) “倪老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本王看你医术纯熟,且开出来的方子只有你一人能看懂。本王重金聘请你为本王治病,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乔晟想也不想就礼貌性地摆了摆手,“小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殿下聘秋师兄和大哥为您救治。” 闻言,赫连昭眼神片刻清明,而后又垂下头去沾了水在石桌上随意画着,“张盟主用他二人,本王不好横刀夺爱,如今身旁没有个看护,这才让你留下的。” 在张灵可铜铃似的目光中,乔晟抱拳道:“此事好说,我去将秋师兄换回来给殿下驱使便是。” 一侧的小随从听着自家主子的话身体吓得直哆嗦,疯狂给乔晟递眼神儿,瞪着眼睛朝她哑声道:“答应!答应!” 乔晟反应了许久,才知道他是对着自己说的,随后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了,任由那小随从眼角抽风,她都不再理会。 毕竟她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算计了这么长时间了,如今若是再不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本王方才只是问你,给你重金你意下如何,无关聘你一事。”抖了抖广袖,赫连昭慵懒出声。 乔晟,“” 她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求助于张灵可。 但是显然,张灵可也是一脸的惊悸,垂立在华盖之下不再言语。 乔晟,“” 但是腿儿长在自己身上,一个成熟的玩家就得自己逃跑!第一步就是不能让人怀疑她存了逃跑的念头,“重金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能为王爷效劳是草民毕生的福分,王爷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 “嗯,那你便拿着行李来本王的外室住着。本王身子根骨极弱,偶感风寒若是不好生照看就会伤及根骨。”赫连昭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这” 张灵可还没有说完话,就听得一阵更高亢的声音响起,“这不妥!” 意识到周围几道直直朝她射来的目光时,乔晟脸上的惊讶才缓和了些,“这不妥,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传出去,对王爷名声不好。” “但是还是王爷身子骨重要些不是吗?”一侧的小随从忙拖着她走到另一旁,小声道:“上一个公然忤逆王爷的人如今已经是一抔黄土了!你若是想活命,便识相些。” 乔晟长叹了一口气,好,她妥协了。 大不了她快些逃跑就是了。 在张灵可羡慕嫉妒悔恨的目光中,在小厮孺子可教的目光中,在赫连昭柔弱不能自理的目光中,乔晟很快就被打包送进了这个幽闭且带有一个独立小花园儿的院子。 透过屏风望着那个左顾右盼的女人,赫连昭挑了挑眉,扶着额头闭目养神,“乔晟,本王渴了。” “自己”乔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脸上堆笑倒了一杯水给他,“王爷小心烫!” 后者皱眉看着那杯水,“烫,你帮本王降降温。” 乔晟任劳任怨地双手捧起一本厚重的书费力地扇着那个小小的茶杯,一边看着那个头发随意散下来的脑袋,想着:他不会是因为我说了他两句,所以故意整我的? 她一个走神,双手没有将书拖住,那本厚重的书直直地飞出去,将原本十分具有古典美的屏风生生拍出来一个大洞。 立在一旁的小侍从脖子骤然缩了缩,这诡异的宁静,有些像是暴风雨的前兆啊 “将这屏风拿出去,碍事。” 出乎意料的,他们主子今日竟然尤为亲切啊亲切! 小侍从松了一口气,随着乔晟一起将那块儿屏风拖了出去。 终于到了院子里,小侍从这才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那只小蚂蚁发呆,“你怎么敢?” “什么?”乔晟左右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明显感觉到有钞票的触感,这才松了一口气。 “曾经,曾经有人说了一个不字,被王爷拔了舌头。 再一次,有言官打碎了王爷的一个白玉酒瓶,王爷差人将那个言官的头骨敲碎摆在地上还原白玉酒瓶的碎状。 今日可能是王爷病重,所以不曾同你计较,妹子,听我一句劝,不要忤逆王爷,生命至上啊!”小侍从越说越激动,苦口婆心地劝着乔晟。 后者皱眉,显然对赫连昭这个残暴的形象没有多少好感,“我知道了,下次注意,不会连累到你的。” 小侍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斜睨乔晟一眼,“那倒是不会,你的错,王爷不会随意惩罚我。” “我突然想起我有一味药材没有买到,我去去就回!”拍一拍手,乔晟就准备溜之大吉。 小侍从点了点头,随口嘱咐她,“那你快去快回,若是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暗卫会将你打晕了扛到地牢审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动作利索些。” 闻言,乔晟一惊,随后朝着小侍从摆了摆手笑道:“什么暗卫?你是开玩笑的?” 后者朝着她翻一个白眼儿,而后逐渐走回去。 乔晟感觉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框,逐渐地缩小,越来越小,最后将她束缚在一方天地之中,动弹不得。连带着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乔晟!” 乔晟听到有人叫她,猛地回头,就见梁之弩又带着七七八八来了。 这次她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抗拒看到这个心术不正的浪荡公子爷,反而还朝着后者摆了摆胳膊,“你来娶我吗?” 像是被她这话和这动作这深情惊着了,梁之弩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换上了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答应了,我答应梁家的求亲。” 梁之弩面如死灰地看着乔晟,方才的小傲娇和小桀骜不驯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会,你怎么,你是开玩笑的?” 乔晟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本性不坏,不过是被那些个狐朋狗友沾染了恶习而已,若是潜心改正,定然能成为江湖中一股清流。” 出生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离谱的违心话 若是说奉承话不会被天打雷劈,那她承认她说的就是奉承话。 毕竟,除了借助于梁家的势力,她再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赫连昭的手上脱身。 第14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5) “什么清流,什么狐朋狗友!”梁之弩十分不悦地望着乔晟,往七七八八身后站了站,才道:“我们都是正经的交情,虽说酒肉,但是交情也极深厚。 哪像那些个江湖伪君子,脸上堆笑背地里插刀子。” “我觉得你说的极对。”乔晟猛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奉承面前的草包,“只是日日去倚红楼” “乔小姐,我们老太爷下了命令,叫我姐妹二人护着少爷之余便是要看着他,所以他并不曾和女子行不矩之事。这一点小姐可以放心。”七七八八面无表情地将自家少爷的底裤扒了个底朝天。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乔晟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才堪堪改口,“如此甚好,甚好。” 梁之弩脸色羞红,他感觉乔晟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七七八八一眼,没好气地看着乔晟,“你过来,我有事情单独和你说。” 看了立在一侧神色轻松自然的七七八八之后,乔晟才随着梁之弩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大树地下。 见梁之弩仍然不放心地左顾右盼,乔晟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此处绝对安全,她们听不见的。” “这样,我答应你成亲。但是,但是你得和我约法三章。” 幼稚啊幼稚。 乔晟耐心地应承:“我答应。” “第一,成亲之后,我的钱还是我的钱,我祖父给你的也是我的。第二,你不能管着我。第三,你不能像一个妒妇一样不答应我纳妾。” “嗯好,我答应。”乔晟点头如捣蒜。 她本就没有打算和这个人成亲,成亲之后如何更是虚无缥缈的事情,自然满口应下。 见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条件,梁之弩满心疑惑,“你先前不是还极极不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又上赶着嫁我?” 有些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乔晟愣了愣,在梁之弩怀疑的目光中缓缓道:“因为我有一个姐姐,她天生体弱,没有钱财治病,所以会需要梁家帮衬着些。 再者就是我继续在张家寄人篱下也确实不妥。” “这样啊,那行。”梁之弩脸上的疑惑这才消失,十分爽快道:“那我就答应你同你成亲。” 事情很顺利啊!乔晟伸出手去打算和他握手表示意见达成一致,“合作愉快!” 见她想要和自己握手,梁之弩脸色有些怪异,但是看那个女人如此自然的表情,他也不好扭捏作态,伸手去握那只手。 “乔晟,本王的病还没有好,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赫连昭! 乔晟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猛地转身后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外面风大,王爷还是回去歇着,免得病情加重。” “本王问你,你想做什么?”赫连昭一步步逼近她,直到乔晟背部磕在背后的树上,才停下脚步。 乔晟退无可退,浑身一颤,表情有些僵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便是王爷,也不好将我们生生拆散?” 趁着赫连昭晃神的功夫,乔晟忙弯腰从一侧的夹缝中逃离他面前。 “既然这位姑娘已经和我们少爷私定终身,那我二人斗胆,想要代梁老太爷向昭王爷讨她出来,也好回去交差。”七七八八上前两步护在乔晟面前,毕恭毕敬地俯身作揖。 “除了阎王,还没什么人从本王手上讨出去过谁。”赫连昭的神色一暗,一手作龙爪状脚尖一点朝着七七八八袭去。 二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动手弗了梁老太的面子,被突如其来的阴狠的招式惊了一跳,忙拖着乔晟腾空落在一侧。 乔晟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把像废柴一样被人护着的感觉,不由得心下窃喜。这二人的身手极好,即便是他赫连昭,定然也轻易不能得了便宜。 她只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二位不如还是将我送回去,也替我跟老太爷问声好,此生怕是要辜负他的信任了。” 七七八八果然没有打算放弃营救活动,二人仍旧护着她,“老太爷对我二人恩重如山,我们即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将你带出去。” 看着二人充满斗志地冲上前去抽出身后的大刀护在身前,乔晟终于松了一口气,随意环顾四周就见方才还站在自己身侧的梁之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真是个好小子,跑的真快!”乔晟啧啧两声,也准备逃之夭夭。 转头就碰上了那小子从小花园儿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须的老人。乔晟凝神再看,才认出那老人竟然是梁家老太爷! 她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子竟然这么的讲义气。 梁老太爷近前目光直接被七七八八和赫连昭的比试吸引了过去,声音有些激动颤抖,又有些难以置信,“曳龙爪?” 闻言,乔晟转头也去看身后的赫连昭,那个此刻没有半分病态的“病人”此刻和双刀七七八八比试,虽说手中没有兵刃,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突然之间,乔晟见七七八八先是退后几步,双刀轻旋,如箭一般朝着那个面色如常的男人杀过去。 “这次玩儿了这么久才使出她们的双刀斩吗?” 随着梁之弩这一声信心满满的吐槽同时出去的,还有他身侧的梁老太爷。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梁老太爷已经一手拎着一个,将七七八八双双带回来落在地上,更为惊奇的是,他竟然还亲自对着赫连昭作揖道谢。 “向来听闻王爷武功集众家之长,今日我孙儿不懂事,冲撞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看这老头俯首做低的姿态,乔晟心底暗道不好,若是她靠不住梁家,那她只能硬闯出去,要么死,要么伤。 “梁家日后只剩下这么一个不肖子,万望王爷谅解他的冒犯。”梁老爷子的恭恭敬敬地埋头作揖。 “祖父,此事本就是他不讲理,偏生不放了乔晟。”梁之弩皱眉狠狠地瞪前面的赫连昭一眼,“真的不是孙儿的错。” 第14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6) “不知道乔姑娘是王爷的”梁老太爷出言试探。 “郎中!”乔晟抢着答道,意识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时,她又补上一句:“但是我医术不甚纯熟。” 赫连昭微启的嘴合上,扫过她侧脸的神情万分复杂。 “原来如此。”顿了顿,梁老太爷才看向乔晟,“那姑娘可是答应了我孙儿的亲事?” 乔晟猛地点头,“嗯嗯。” 既然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梁之弩也颇为讲义气,“孙儿要娶乔晟。” “老朽只有这一个孙儿,既然他二人互相有意,还请昭王爷能亲自为我梁家主持大礼,叫我梁家蓬荜生辉。日后老朽定然尽微薄之力辅助张盟主,令江湖太平。” 梁老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即便是随后进来的张清众人也都极为动容,纷纷表示支持。 “老哥哥孙儿的喜事,我们大家定然会祝你张罗一场。” “对啊对啊,贺喜梁老太爷!” “” 人群中,只有昨夜见过乔晟的鸢纸娘和金贾老神色紧张地盯着院子中央那个垂袖轻咳的男人,生怕他为了这个女人,毁了计划多年来的大计。 只见他轻飘飘地挪动几步,在石桌上坐下来,“既然梁老亲自要人,本王也没有不给的道理。但是本王感了风寒,乔晟开了方子给本王以毒攻毒地治着,不好稍离。 待本王身体康复之后,定亲自备厚礼聊表谢意。” 乔晟也被这男人如今的孱弱模样惊到了,明显方才还矫健敏捷地在七七八八双刀下斡旋,现在就装的我见犹怜,若是他日后装病可怎么办? 装病!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几乎是说干就干,乔晟十分敬业地倒在地上扑起一阵飞尘,声音略微发抖,“王爷,实不相瞒,我原本也有些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每逢月中就会全身无力。 但是我本是医者,医者本职就是救人。虽说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还请张盟主,将秋邱秋师兄和衣之和大哥带回来,帮忙救治王爷。” “好好好。”张清没有想到有这么一个变故,忙应下来,“快去找郎中给乔姑娘看病!”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赫连昭嘴角难以自抑地染了几分笑意,但是脸上的无奈又是那么的深刻,看着那张狼狈的小脸儿许久,他才道:“既然如此,便叫和衣之来替我诊治。 至于她,便带回去好好歇着。” “好好”二字,他极重地咬牙挤出来。 躺在地上的乔晟“虚弱”的眼中这才染了几分生机,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逃出来了。 自由的味道,真是太棒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在乔晟的极力要求之下,她在张府外面的一个客栈安顿下来。 一下午在窗户上多次观察之后,她果然在客栈的四周发现了一些行迹可靠的便衣陌生人,即便是吃饭的时间,他们仍旧在摊位上面呆着,从未离去过。 若是出去,必然需要周密计划。 毕竟外面还有梁老太爷安置下的七七八八,她若是想出去,必然要找个由头先把这二人打发走了。 若是打发的急了,难免让人心生怀疑,她只好准备多呆一日再走。 “嘭——” 这声音是,烟花? 乔晟打开窗户往外看出去,这个地方几乎可以睥睨盛京大大小小的街巷,抬头望去便是毫无遮挡物的烟花,一朵朵地盛开在空中。 叫看的人,心中也开出希望和绚烂。 “小姐,不知道您还需要些什么?” 乔晟从那一簇簇乍现在空中的色彩中回头,便见一个俯首帖耳的小二站在身后,“不需要了,谢谢。” “你!你你你!你是那个铁公鸡!”小二盯着面前的乔晟出神,来来往往的客人,但是他永远不会忘了眼前这个穿着一百两的衣裳却小气到极点的女人。 乔晟方才的宁静岁月静好全被这小子粉碎了,皱眉骂他:“你才铁公鸡呢!本小姐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管得着吗你?” 小二被这么呵斥,忙跳出客房,嘴里嘟囔着:“铁公鸡,今日这阁楼倒是叫你捡了便宜!但是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竟然有人放烟花?!” 不远处的酒楼里,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对坐。 其中身着灰色绸缎衣裳,头发披散在肩上的男子将酒靠在鼻尖嗅了嗅,在烟花爆竹的轰鸣声中盯着独在高阁的女人望着。 直到那女人意犹未尽地将窗户关上,赫连昭才将酒杯放下看向一侧的小厮,“没有了吗?” “回王爷的话,烟花节过了之后各个小贩本来也就做的少,小人已经将盛京所有的烟花爆竹都高价买回来了。”小厮面露难色。 “嗯。”赫连昭回头盯着不远处阁楼那扇刚关上不久的窗户看了两眼,才回神。 “昭,你这是怎么了?从前我可从未见过你身侧没有美人儿相伴,今日怎么远远地瞧起别人的姑娘来了?”蓝玉同样将自己一口未动的酒杯放在桌上,打趣他。 赫连昭盯着那姑娘看了半个多时辰,他也盯着赫连昭看了半个多时辰。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平日冷酷无情的人动起情来,连他这个雄性本雄都有些心悸。 不过就是,似乎并不顺利 想到这儿,蓝玉嘴角的笑容越发地大起来。 赫连昭也不理他,将杯中酒喂入嘴里,“我在启越郑家竟然碰到了太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定然会站在郑家身后抢一抢武林盟主之位。 他原本不掺合江湖琐事,此次为何会如此大动干戈?亦或是说,我的计划难不成有人泄露了?” “但是我们的计划实在太少人知道了,你我,鸢纸娘金贾老,剩下的就是已死的一线天妖姬。”蓝玉叹了一口气,两只手双双举上头顶。 “我知道鸢纸娘和金贾老都是你的得力手下,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泄露半点儿出去,不然惨遭五雷轰顶,永世沦为畜生。” 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赫连昭直接起身离开了客栈。 身后的小厮在风中凌乱,这二位爷来他们这客栈举着杯子也不看烟花,只是发呆,这一发就发了大半个时辰,而后喝了一杯酒就撤了 贵人的世界,他不懂。 第14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7) “乔晟!” 闻言,某人蹭地从被子里跳出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梁之弩,而后又环顾整个屋子,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是在客栈。 “你怎么在这儿?我都还没有答应,你怎么就进来了?”乔晟面露不喜,看了一眼自己规规整整穿着的衣裳,才径直上前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些清茶。 她偏头看到外面高悬的太阳时又叹了一口气,昨晚看了半个多时辰的烟花,后来又喝了些酒,和衣睡下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这都已经正午了。”梁之弩眼底有些难以置信,“我日日赖床到日上三竿,你竟然睡到正午才醒?” “大惊小怪。”对于这个心术不正的浪荡子弟,乔晟怎么都堆不出好脸色,“找我什么事儿?” “我要走了,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乔晟一口水喷出来落了他一脸,目光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包裹上瞥了一眼,“你走?走哪儿去?” “我祖父是梁景源,我爹爹是梁高卿,他们都是江湖英雄,梁家的名声断然不能毁在我手上。 二来,我不可能靠着我祖父的荫庇过上余生,也不愿意看到我的孩子被人欺辱时却有心无力。梁家的功夫我学了,但是不精,所以我想出去磨练磨练。” 昨日他看着乔晟被赫连昭拖着不放他却无可奈何,即便是上去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一旁当一个呐喊的看客。 若是没有祖父,他甚至难以将乔晟从那个男人手上要出来。 若说多年来那些个下人公子少爷妓子对他的捧杀已经在他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茧,编织出一个绘声绘色的美梦,那么昨日,便是一把抽丝刀,将他赤裸裸地暴露在无奈之中。 乔晟从未见过梁之弩如此的认真,不由得对这个人的决心勇气有些钦佩,“不错是不错,但是” 但是如果他也跑了,那那梁家必定会大肆搜寻,到时候找一个是找,找一双是找,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去启越经营她的生意啊? “但是什么?”见她一副为难之色,梁之弩有些奇怪。 “但是”若是让她怂恿面前这个回头的浪子继续沉迷纸醉金迷的世界,乔晟还是于心不忍的,“但是但是我也要和你一起走了!” “什么?”梁之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你也要一起走?我没有带太多盘缠,你跟着我只能过清苦的日子。 但是留在梁家即便是没有我,我祖父也会如约将府上的一应事物交给你打点,你可以锦衣玉食,你姐姐的病也会得到救治。” “嗯,我知道。”乔晟掐着太阳穴叹气,她本来也就打算逃婚的,还锦什么衣玉什么食? 梁之弩脸上闪过一丝的诧异,这女人愿意和他同甘共苦,怕不是喜欢他? 想到这儿,他又准备再次确认一下:“我们有可能吃不上饭,一连好几日饿肚子,这你也可以?” “没事儿,我有银子,花我的。”乔晟看弱智儿童一样看了梁之弩一眼,连填饱肚子的准备都没有做好,竟然还想着闯荡江湖,这就离谱。 显然,梁之弩并没有看出乔晟眼神之外的意思,还一心沉浸在自己吸引着这女人的伟岸的形象中,“那好。我们即刻启程。” “我们得绕开下面的人!”乔晟再三叹息。 “我来时就看到了,那些人七七八八在张家见过,是赫连昭的人。不过为何他偏偏不愿意放过你呢?”梁之弩随口问道。 “因为他有病!”乔晟咬牙切齿地低声喝出这一句,若不是她轻易相信那个憨憨,还对他的什么狗屁日天派深信不疑,如今哪会被困在此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某男看着自己身下某个部位愣了愣,“这样啊!怪不得,还好我听了祖父的话,不曾做什么错事。” 乔晟,“” 或许是对憨憨有了阴影,如今看着他这副模样没来由地就有些厌恶 “你身边不是时常跟着那两个姑娘吗?你怎么脱身?”乔晟生硬地扭转话题。 “起先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却是有了。”梁之弩盯着乔晟那张略微泛着油光的脸抿嘴一笑,而后转身出了客栈。 乔晟不明所以,但是估计他不会丢下自己,也就随他折腾,自己去洗漱了。 等到乔晟洗漱完毕,就见梁之弩身后跟着那七七八八从门外进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谁扮她留在此处?” 七七八八相视一眼,而后转向梁之弩,“但是主子已经为少爷讨来了乔姑娘,想必昭王爷也不会再次插手,少爷何必如此多此一举呢?” “你们不知道,他乃是一个王爷,此病关乎他的名声,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乔晟?”梁之弩啧啧叹了两声,而后转向二人,“扮乔晟的那人必然要武功高些,才安全,依我看来,还是七七留下,你比八八厉害些,脱身的时候不至于受伤。” 乔晟对面前这个就她的一句玩笑话能自圆其说的男子佩服不已,果真是常年偷鸡摸狗的结果,撒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的,绝对是成精了呀! “不行,我不能留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八八眼里倏尔含了泪,“昨日若不是主子将我们拉出来,我们的手已经被赫连昭废了。 姐姐,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好妹妹,我虽说不如他厉害,但是我还能跑不过一个病人不成?”七七拍了拍她的后背,“即便是为了我们的双刀,我也一定会活着的。” 竟然,如此害怕赫连昭吗? 乔晟愣了愣神,她从前以为自己这个角色——一线天妖姬最强,可是如今,连妖姬都伤得的七七八八,竟然险些被赫连昭废了?! 果然是个狠角色! 一想到自己前些日子都在与狼共舞,乔晟身子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哆嗦。 见自己手上的衣裳半天没有人接过去,梁之弩伸手拍了拍乔晟,“你想什么呢?快换上去!” 第14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8) 换上七七衣裳的乔晟很容易躲过了那些个眼线的追索,坐着马车直奔城外。 “八八,你回去看着七七,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我无言面对祖父。”梁之弩脸上染了淡淡的忧伤,兀自叹了一口气。 “可是少爷,我” “没什么可是,我一个大男人,丢不了的,你回去。” “少爷” “快去,你再迟疑一瞬,她便多一分危险。” “那我去了,少爷。你路上多注意安全,若是有危险,定要快些放信号弹给我们。” “知道了。”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诚心诚意地撵人,一个依依不舍地离开,乔晟也是憋出了内伤。 直到那个背着刀的消瘦背影离开眼际,乔晟脸上的笑意才流露了些,“她们若是将你拦下,便不用如此依依惜别。” 梁之弩顾不上理她,转身忙将车夫推下马车,又丢了些银子下去,一鞭落在马屁股上。 受了刺激的马儿嘶鸣着向前狂奔,不过少许功夫,已经看不到方才愣在原地的车夫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更为宽阔的大道。 “她们是暗卫,服从是刻在她们骨子里的。”梁之弩这才回答乔晟方才的问题。 “哦。”乔晟看着眼前的路皱眉,“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横岭。” “哦,不认识。”乔晟又问:“路过启越吗?” “不路过。启越正好在相反的方向。”梁之弩专注地赶着马车,时不时看着身后有没有人,“我给祖父留了一封信,他一早就和陆伯下棋,现在怕是已分胜负了。我们得快些。” “哦。我们就此别过,我要去启越。今日搭了你的顺风车,日后我们有缘再见时我再谢你。”乔晟将包裹背好就准备跳下马车。 回答她的,是马儿颇为惨烈的一阵嘶鸣声,以及梁之弩的惊呼声。 能让马如此害怕的人,乔晟此生只遇上过一个。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正准备去找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连这声音,都好像!乔晟心底猛地一颤。 “阿升师兄?”马车前面梁之弩惊呼声响起,显然,他嘴里的那个阿升师兄果然就是郑家的那个变态阿升。 “你祖父背信弃义,前脚答应我郑家,后脚又对张清马首是瞻,着实可恨。不如你和我们走一趟,也好助我师父劝一劝你祖父。” 乔晟扯了一块儿衣裳遮上半张脸走出去,就见到了那个面容还算清秀的屠马专业户立在地上用长刀指着梁之弩,脸上的笑意“温婉”无双。 果然,地上的那匹马依旧是脖颈被人齐齐切断,摔在血泊之中,马脸还一个劲儿地朝着地上的阿升哆嗦。 “真是死不瞑目啊!”乔晟看着地上的马随口叹道。 “梁老太爷还没死呢,如今怎么手下的狗都不知道规矩了?”阿升盯着蒙面出来的乔晟,只当她是梁家的暗卫,讥讽道。 “她不是” 梁之弩下意识地想要替乔晟辩解,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若是我猜得不错,兄台与我并无二致不是? 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你!”阿笙显然并没有意料到此人竟然会将他骂回来,一时气急,心下又以为乔晟只是梁家除了七七八八以外的随意一个嘴刁的暗卫,抽刀上前就要拿下龟缩在马车里的二人。 梁之弩忙拉着乔晟滚入马车里,“这下可好了!他是郑家弟子里面除了郑英之外一等一的高手,我们怎么逃?!” 说话间,马车已经被劈裂成了两半。 “等一等!”见阿升疯了似的朝他们砍过来,乔晟头顶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英雄等一等!” 闻言,梁之弩诡异地看一眼方才出声的乔晟,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后者一手把他提在面前,“我是无辜的,既然梁家失信于你们郑家,那你将此人带走便是!与我无关。” 梁之弩,“” 他就这么,被这个女人卖了 “呵,无论你耍的什么鬼主意,还是烦请去我郑家走一趟。”阿笙将长刀收在身侧,不屑地看一眼这两个拖泥带水的主仆。 闻言,梁之弩立即首肯,“对对对,我觉得你说的极对!” 见这厮倒霉还不忘了带着自己,乔晟伸手掐了他一把,低声道:“你的信号弹呢?!” 后者吃痛地缩了缩身子,躲开这女人一些才道:“我扔了。” “你个倒霉孩子,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了呢?”乔晟气不过,伸脚够过去踹了他屁股一脚。回头才看见一直盯着他们的阿笙,“只有你一人,难不成还想打我们两个吗?” 梁之弩欲哭无泪,他可知道了,这女人不光会欺负他,惯会惹人厌。 果然,后者方才落在身侧的刀又重新提起来了,“那我,便如你们所愿。” 见此人突然脸色凶狠地看着她,乔晟一惊,“你你你,我一早听闻郑家郑英为人正直做事磊落,你竟然如此狠毒,专挑软柿子拿捏! 梁之弩只是个草包,有本事你去打梁老爷子啊!” 阿升不怒反笑,“我今日即便是捡了个漏又如何?不学无术之人,也配在江湖上叫嚣着谈条件?” 大刀卷着强劲的风而来,直到停在乔晟的脖颈上,扯出一道纤细的红痕。 而后,那刀便不再动弹了。 感觉不对劲的梁之弩慢慢地睁开禁闭的双眼,而后那双眼睛逐渐放大,瞳孔皱缩,嘴巴连带着脸上任何一处的皮肤无不惊骇于面前的景象。 只见阿升的脸肉眼可见地扭曲痛苦,双眼中映出面前女人的模样,他的血肉皮肤像是被火烧一般燎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化作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啊!”梁之弩想要发出声音,并且极力地想要发泄心中的这股害怕畏惧,但是嗓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次使用兮魂掌还是晚上,夜色中乔晟只是觉得这功夫邪气,但是大白天的她亲眼看见之后,也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肩膀。 二人背靠背跌落在地上,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恐惧中久久不能自已。 第14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49) 二人在杂草丛生歪歪扭扭的小路上走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在一处老树下歇脚,顺带收拾掉隐患。 “你,不会杀我?”边在地上刨坑,梁之弩有些戒备又畏惧地看一眼乔晟,生怕她什么时候也不怀好意地摸他一把,他就变成一具白骨了。 他再傻也猜到了,面前的女人就是一线天妖姬。 乔晟皱眉十分认真地打量他一眼,“你如今落在我手里,那可说不准。”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我!?”梁之弩往后踉跄两步,被身后的白骨绊了一跤,直愣愣地扑下去,一屁股坐在白骨上。 这白骨虽说他已经背了一路了,但是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阴风丝丝缕缕的,他还是有些害怕。 “啊——” 乔晟捂着耳朵斥道:“闭嘴!” 捂着嘴从白骨上爬起来,梁之弩喉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嗝——” “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一线天妖姬,你若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旁人,我就带领一线天众人将你梁家灭门!” 一个人如果有了软肋,便会寸步难行。 这句话,乔晟反用着,觉得甚是舒服。 “你若是敢碰我祖父一根汗毛,我即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将你和一线天的人,碎尸万段。”梁之弩眼中虽说有些畏惧,但却不乏勇气。 “嗯。”乔晟随口应了一声,而后三两步爬上树去,双腿吊在树杈上昏昏睡去。 “你不怕我趁你睡觉,将你杀了吗?”梁之弩在树下仰着脖子喊道。 在树上的某人往下看了他一眼,而后重新翻了个身睡好,“你爬上来再说。” “真是嚣张。”梁之弩愤愤地看了她一眼,将后面的白骨尽数扔进了刚才挖出来的坑里,而后拿土覆上。 听着下面的声音逐渐消弱,乔晟重新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再看树下的梁之弩,只见后者已经斜斜地靠着树睡熟了。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竟然就这么毫无怨言地忍着畏惧,背着白骨跟着她在崎岖的小路上走了一路。 恍若和她初次见的那个桀骜不驯,心术不正的人完全撕裂开来了。 一晚上,虽说梁家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但是这二人却是睡得踏实安稳。 直到天蒙蒙亮,乔晟就被肚子的咕噜声闹醒了。她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再吃饭,可真是饿坏了。 “嘶”一阵低低的嘶鸣声越发地微弱。 乔晟转头就见梁之弩满头大汗,眉头紧皱,脸色青紫,嘴唇发白,双手抱着膝盖发抖。 “你怎么了?”乔晟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手掌轻轻在他额头上略过,“不会是发烧了?” 梁之弩额头上的滚烫无声地同意了她的猜想。 “我为什么,出门就摊上一个拖油瓶啊!?”乔晟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挎着行李将他托在背上艰难地往前走。 “祖父你果然老了,都背不动我了。”身后的梁之弩喋喋不休地在乔晟耳侧呢喃。 “你特么”乔晟也懒得和他多计较什么,继续艰难地爬着山路。她发誓,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个人这么弱不禁风,即便是冒着被抓的风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走大路的。 “主上。” 听到后面声音,即便还没有觉得那是自己累到极限的错觉,乔晟也不敢回头,任凭心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也还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奉东方宫主之命,属下来接主上回去。”后面的声音仍旧契而不舍。 东方宫主?难道是东方朔? 乔晟这才缓缓转过身去,见只有一个灰衣鬼面毕恭毕敬地半蹲在地上,周围都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才放心下来,“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回去告诉一线天众人,若是有人再找寻我的踪迹,我定不轻饶。” “宫主说,故人失踪,故而请主上回去商议此事。”灰衣鬼面没有退去的意思,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故人?乔晟眉头微皱,故人,难不成是乔音?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日之前,宫主回山时遭遇埋伏,他险些丧命,即便是被救下也昏迷不醒,在山上疗养数日才醒来。”灰衣鬼面如实道来。 竟然能将东方朔伤至如此地步?看来所谓故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乔音了。 乔晟眉头紧紧地拧起来,再看一眼在自己肩膀上歪着的那颗脑袋,摆手让那灰衣鬼面起身,“我随你回去,帮我将这个人带上。” “是,主上。” 这个灰衣鬼面的排场倒是比一线天那个正宫主周诚的还要大些,小路外面安然卧着一顶马车,云结华盖,十分气派。 四周还围绕着八个黑衣鬼面,四个紫衣鬼面护驾。 乔晟也顾不上问,将包裹里的银子都堆在梁之弩头上给梁之弩降温,但是他还是在喃喃着胡言乱语。 好不容易出去找郎中的鬼面掳来了一个哭天抢地的干巴老头,折腾了好半天,才总算是给梁之弩喝下药去。 看他逐渐地才消停下来,乔晟才躺在步辇华丽的步辇中昏昏睡过去。 再次叫醒她的,是外面一行人的哭嚷叫骂声,乔晟迷迷糊糊地从车窗上探头出去看,这一眼,乔晟就再也收不回目光了。 马车外,秋邱和衣之背靠背手执带血的长刀和鬼面僵持。但是二人显然有些不敌,嘴里不住地呕着殷红的血,身上多处要命的伤口,原本衣裳的颜色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了。 只是看向某处的目光中,透着些难以置信。 见周围的鬼面还想动作,乔晟忙从马车上跳下去,大声喝道:“给我住手!” “是,主上。” 方才还准备杀人灭口的一众鬼面,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长剑入鞘,跪在地上喊出这句让乔晟浑身冰凉的话。 “你”秋邱呕出一大口血,半跪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乔晟,紧咬着牙关,眼中闪烁着晶莹:“妖姬做得一场好戏,将我二人好一通玩弄。 如今既然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若是老天开眼有轮回一说,我必定世世追杀于你,直到天地混沌!” 云结华盖,在一线天妖姬乘着它大杀四方气震八方的时候,便再没有人敢用同样样式的马车。 在看到乔晟悠然自得地在那车上下来时,二人真的有些恍惚。那也是第一次,他们盼望着这个蠢女人是被掳了。 第14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0) “轰”的一声后,边魅灰头土脸地看向那个小老头。 【害,这不是炸早了吗?下次我瞅准了再炸】 “这地方如果有人,你就杀生了。”边魅脸色难堪地左右张望张望那片废墟。 【不会,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生命体的迹象。】 “那我们”话音未落,边魅狠狠栽在地上。 “将军,那边好像有个人受伤了!” 又过了一会儿,边魅就感觉有人胡乱拍着她的脸,糙茧在脸上剐着,火辣辣的疼,实在是遭不住,这才睁开了眼。 乔晟不由得看呆了,“你是秋邱?” “嗯。”秋邱被盯得有些心底发毛,侧身错过眼睛不再看乔晟,准备继续同和衣姜探讨究竟谁才是武林至毒。 “你为何要用活人练毒?” “我何时用活人练毒了,那是救治,旁人都救不了的送来我这儿,我总不可能任其死去,所以以毒攻毒救治而已。” “你是何人?”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卷曲披散,身上穿着戎装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边魅张了张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聪慧如她,两国语言虽说能听懂,到底是有口音的区别,她一张嘴就暴露了。 男人皱眉将她打量了一番,吩咐道:“将此人带回营中。” 边魅脑海中立即出现“军妓”二字,慌忙摇头,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画出“祖母”“病重”。 那男人又盯着边魅看了许久,“你来此处做什么?” 边魅下意识就要写采药,老系统忙制止她。 【找爹!为了方便滑行机,山的这背面是断崖,采哪门子的药。】 “找爹”在边魅手下缓缓成型,为了配合,边魅还硬挤出了几滴眼泪,潸然泪下。 众人的思乡之情或多或少被她勾起一些,“将军,不如放她离开。” 边魅就此,凭借着自己的高超演技,以及老系统的锦上添花,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边魅身子一僵,不知道这将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掩去兴奋缓缓回头。 “你家,应该在那边?” 【笨蛋,你怎么不直接飞到河边儿呢?】 边魅仍旧往前小心翼翼地走上两步,捡起自己的鞋,这才往后面走去。 那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她看,边魅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城门走,她可是黑户啊,过去就暴露了! 但是边魅也不敢回头,只好问老系统,“他还看我吗?” 【还盯着。紧张什么,进去就是了。】 “你可说的,会隐匿身型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若是想,一会儿出去之后你也同我一起当系统,那你也可以隐匿身型。】 “成日跟着旁人,累死累活,还得受他胁迫,我才不要呢。” 【原来你知道你多难带,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老系统讪讪道。 【不必担心,必国没有身份识别一类的东西,很好潜进去的,就是出来的时候难一些。】 “出来,难?” 【出来得要特批的册子。】 “那我是怎么出来的?!”边魅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望向一侧湍急的河流,一头栽了进去。 冷。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 侵入内脏的冷,像是每一寸肌肤都被扎满了针,疼! “将军,此人是细作?”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啦!” 边魅嘻嘻一笑,拉着赵逸泽在街上走着,“我们去子衿楼,我还没有去过。” 子衿楼在吾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边家前两年也有酒楼,无奈子衿楼的菜品之类都要碾压一些,故而边家老爷索性将自己的酒楼改成了茶馆。 今天还是边魅第一次穿着女装出门,可以大摇大摆地站在首饰摊儿前打量。 心情也是顶好的。 “我是送泽哥哥一把剑好呢还是送古琴抑或是一只长笛呢?泽哥哥喜欢什么?”边魅回头就见赵逸泽盯着远处的那个书馆出神。 “泽哥哥?” 边魅不难看出来,赵逸泽同赵莫深的感情并不是很深,不知道他如今在做什么,只是单纯地看一眼书馆? “泽哥哥喜欢字画的话我定然也可以送泽哥哥一幅。” 边魅拉着赵逸泽进了书馆。 “小姐,一月不到,您怎么想起来查账了?” “不查帐,给我的这位友人挑一幅字画。” “掌柜的这儿有《红颜醉》吗?” 边魅愣了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僵硬,“《红颜醉》?” “魅儿是这书馆的主人,怎会不知此处卖《红颜醉》?” 我” “方才是我没有” “本王不需要旁人的解释。”赵逸泽上前一把将边魅抱在怀里,转身上了马车。 边魅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脸上有一些局促想要解释,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他应该都见到了。 “我不许你再见这个人。” 边魅又像是被摄入了那种难受的局面,“他是我的朋友。” “即便是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你也一意孤行?” 又是一意孤行。 “那沐瑶呢?你们还不是一样?” “她救了我,无家可归,只能在无余城。所以你为了报复我,才和这个人偷偷出来的?” “不是。没有报复。” 边魅眼眶里蓄着泪,不再看他。 “那是他胁迫了你。” “没有。” “王爷。” 边魅硬生生咽下嘴边的解释,脸色难堪至极,还是使劲挤出了一个微笑,“恰巧遇上了二位,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边魅逃也似的跳下那辆马车。 “王爷,子酥买来了,你方才是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她会忘了我吗?” “我会让她忘了你。” “也好。” …… “生下他,他会成为吾国未来的国君。” 他对那公主如是说。 边魅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勾心斗角,但是我不会让他图什么皇位呀,你何必如此容不下他。” 赵逸泽脸上疲态尽露,“送顾小姐回去。” “这孩子若是没有了,你我情断于此,你可想清楚了。” “嗯。” “那好,明日登基大典,我要同你一起,成为你的皇后。” 他背过身去,潸然泪下,“好。” 她走了,那么决然。 没有看到身后的他哭得悲痛欲绝。 第14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1) 走到灰衣鬼面面前,乔晟夺下他手中的刀在他脖颈上比划了一圈,“将那个郎中和他们都送回去,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主上三思。若是放他们回去,您藏了这么多年的身份就会暴露,后患无穷。” 乔晟嗤笑着看回他,“你的意思是除掉他们? 旁人尚且如此,你作为一线天的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接我回去,你又该当何罪呢?嗯?” 灰衣鬼面蓦然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不敢起身,“主上赎罪,主上赎罪。” “去将他们给我送回去。五年之内,若是我听着此二人死了,我定不轻饶你们。”若是要制服群魔,只能成魔,这句话,乔晟记下了。 正要转身离开时,刀剑的寒光倏尔闪过,乔晟下意识提脚一躲,还是被人划破了衣袖,暗红的血从伤口处渗出来,透露着丝丝缕缕的诡异。 被几个鬼面人拦出去几米之外的和衣之举着那把带血的刀笑得癫狂,“妖姬,你灭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即便是小人一回,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闻言,乔晟暗道不好,那刀刃喂了毒! 恰在此刻,她感觉被砍得那一刀丝丝缕缕的噬心之痛钻入体内,逐渐地占据她全身,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即便是拿手中的长剑撑着,仍难动作。 方才还在地上俯首做低的灰衣鬼面见状才站起身来,凝神看了乔晟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畏缩状这才消散如风,“将此三人绑了,马车里那个病秧子也绑上。” 一众鬼面虽说听到了命令,仍旧是不敢上前靠近乔晟。 踌躇半晌,一个紫衣鬼面上前试探了一番。见半跪在地上的乔晟无甚反应,众人这才大着胆子将秋邱和衣之二人一块儿绑了。 绑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主上,紫衣鬼面十分得意,“护法,此人是妖姬吗?从前那个背后长眼的妖姬,如今竟然同纸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许是被宫主放逐了这么些日子,在山下将性子磨灭了。”灰衣鬼面将目光从乔晟身上挪开,盯着其他动作的鬼面道。 即便是迷迷糊糊中,乔晟仍旧能感觉出来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但是奈何她怎么挣扎都使不上一点儿的力气,嘴里嘟嘟囔囔地唤着:“莓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边魅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及时地出现。 三人都被扔在了马车上。 曾经风光无限的云结华盖,如今便是一顶四人间的囚车。 秋邱和衣之本就是医者,身上自带着救命的药,况且,似乎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二人熟练地叼出彼此腰间的药,在伤处上药。 “难不成是光出来,将你的城堡,和你一块儿晒化了吗?”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的乔晟奄奄一息地嘟囔着。 秋邱和衣之一早就听见了乔晟一直没头没脑地嘟囔着一个人地名字,也没有多加理会,哪成想她竟然越说越起劲儿,不着四六的话都从那张嘴里冒出来了。 “她确实是一线天妖姬吗?”秋邱艰难地问出口,“会不会是一线天抓她来冒充的?” “方才那个灰衣鬼面,名叫宋澈,从前同周诚齐名,当今世上只有两人能让他俯首称臣,其一是妖姬,其二是东方朔。 方才宋澈眼底的畏惧,太清晰了,不可能是装的。”和衣之低沉着声音慢慢剖析着。 秋邱还是觉得奇怪,“妖姬在此处,那昭王爷手中捏着的王牌又是谁?” 马车里陷入了一阵宁静,只有乔晟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着胡话,和另一旁高烧不退的梁之弩一唱一和,倒也有意思。 乔晟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只是感觉到有人隔三差五地给她喂了些药,那药下肚便会舒服一些,她也就没有抗拒,随意咽下去。 风寒转好的梁之弩见鬼面人又例行给乔晟喂了些药下去,有些奇怪。等到鬼面人走了,才问一旁默不作声的二人,“她吃的这是什么药啊?怎么多日都不见好?” 秋邱和衣之反倒对他这话表示十分地惊异,“你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梁之弩一惊,想起乔晟和他说过的那句,若是他泄密,她就灭了梁家满门,故而嗫诺着不再言语。 但是二人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秋邱冷言道:“看样子,你知道她是一线天妖姬。竟然还与之狼狈为奸,真是把梁老的脸面丢尽了。” “她与我梁家又没有深仇大恨,我做什么要恨她?再者,我也没有与之狼狈为奸,只是承蒙她救了两命罢了。” 梁之弩狠狠地给二人翻了一个白眼儿,如今在这马车上,他们两个都身受重伤,取饭什么的都得他帮衬着,自然硬气了不少。 “你!”秋邱哼了一声,随后龇牙,“你不是想知道她吃了什么吗?” 闻言,梁之弩皱眉看一眼地上表情舒缓了不少的乔晟,“什么?” “她吃的乃是一线天的毒,若是剂量放得多了,她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故而外人称此药为不死丹。” 梁之弩一个激灵,将乔晟提起来,朝她的后背猛然拍了好几下,直到乔晟被拍得晕头转向,直发呕,吐出了半枚丹药,才长叹了一口气。 “此药虽说不好,但是能救命,你若是不给她吃,她还没到一线天,就痛死了。”秋邱悠悠道来。 果然,乔晟的五官聚集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样子,梁之弩又赶忙将那半枚丹药喂进她嘴里,“那她身上的毒呢?” “是我和家独门剧毒。”和衣之缓缓说出口,心中交织着复杂的感情,还不等梁之弩再次说话,又补充道:“所有的解药我已经吞入腹中了。” 他吞下药,是想要给和家一个交代,给七毒谷的毒老一个交代。他也怕,怕自己某一日就忍不住了,将解药交出去,将来若是落入地狱,恐遭族人唾弃。 曾经那个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在鬼面手中想要救下他二人的人,竟然就是灭了他满门的仇人,最可笑的是,她如今竟然同他们一起沦为了阶下囚。 只是因为他暗算了此人一招。 一线天妖姬的命,竟然如此脆弱的吗? 第14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2) “乔晟!” 东方朔眼睛猩红地看着一只手乌黑发肿,被五花大绑奄奄一息的乔晟,嘴里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宫主,她”宋澈见状,心底一惊,忙上前解释,“不是属下下的毒”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挥过,他原本执剑的右臂被齐齐斩断,殷出来的鲜血让旁人皆是跪扑在地上不敢乱动。 “我让你们来接她,你们却完好无损地让她受了伤,还给她喂了不死丹将她绑起来?我若是不来,她是不是要死在你们这帮宵小手上了?”东方朔一掌挥出去,激起鬼面一片凄惨的哀嚎声。 宋澈抱着右臂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原本以为东方朔让他招摇过市地带妖姬回去不过也是为了持妖姬以令众鬼面,打落周诚,不想 没有多理会众人哭天抢地的嚎叫,东方朔径直走到和衣之面前,双手将他提起来,“炼毒的解药给我。” “一线天妖姬,人人得而诛之,解药已经被我尽数毁了。”和衣之头也不抬道。 东方朔一把将一旁的秋邱提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我便将此人杀了,给你喂下不死毒成为我的刀,你看如何?” “狡诈小人,放开我!”秋邱在那只手中挣扎着。 随手将他劈晕,东方朔仍旧看着面前的和衣之。 “卑鄙!”担忧地忘了一眼瘫在一旁的秋邱,和衣之方才眼中的不屑以及平和都染了几分愠怒,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斩成碎片。 “卑鄙?好一个卑鄙!”东方朔一把将手中的秋邱扔在一边,“二十年前众派没有实际证据逼入乔家灭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他们的行为有多卑鄙?怎么没有想到今日同样被灭门?” “你!”和衣之瞳孔骤然猛缩,随后轻哼一声,“看来她便是乔音。” “呵。正派,所谓正派,都是一贯的伪君子真小人。”东方朔将一边昏睡的秋邱提起来,作势就要拍下去。 “我给你。”和衣之紧了紧双拳,又倏尔松开,无力地看一眼旁边的秋邱,他失去的太多了,以至于再没有勇气亲手选择失去秋邱了。 “我回去便给你配。” 东方朔将手中的秋邱扔在一边,“药材我都会给你,但是今日之内,她必须醒,不论你用什么法子。” “好。”和衣之双目涣散地一一念着解药配方,直到最后一个字从嘴里消失,他这才无力地躺下来,侧目看着昏睡的秋邱。 “你谢谢你救她啊。”目睹这一切的梁之弩望着东方朔嘿嘿一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者随意瞥了他一眼,向下面的鬼面道:“将车上的闲杂人等拖下去。” 见他要走,梁之弩忙探出头去问他,“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送你回家。”留下这四个字,东方朔提脚离开。 “也好,也好。”梁之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已经浪够了,江湖上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五花大绑了,他还是决定先和祖父回去练基本功。 乔晟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嚷叫,有人发怒,有人嬉笑,但是她怎么也动不了身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来喂药,但是这次并不是药丸,而是汤药。 苦涩直接漫入心底,直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乔晟,该醒了,你姐姐被捉走了。” 这话的语气比起那药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遍一遍地在她耳侧念叨着。 终于受不了了,乔晟努力地掀起眼皮看来人是谁。 “你醒了!?”东方朔忙将她扶起来,“你终于醒了,快,快将这些剩下的药都喝进去,喝进去。” “东方朔,你怎么在这儿?”乔晟头抵在车窗上仍旧是有气无力的。 “我来接你!张清将音儿捉走了,他们以为她就是一线天妖姬,我们要去救出音儿来。”东方朔时不时地将头探出车窗探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中有没有异动。 “好,我们去救她。”说完,乔晟体力不支就又倒头晕了过去。 望着情况有一点点好转的乔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去将和衣之带过来。” 像是一早就猜到他要问什么,和衣之干脆了当地摇了摇头,“不能,若是再加大剂量,她的命就是昙花一现,长久不了。” “昙花一现?”东方朔看了一眼一侧的乔晟,“昙花一现能使出兮魂掌吗?” 闻言,和衣之惊得忘了他说的话,“什么?你不是要救她?” “我要救她,但是重要的另有其人。”东方朔摸了摸手中一串温润的珠子,眉间的疲惫和劳累尽数在这无边的暗色中掩去,声音中仍旧是冰凉的命令之意,“她明早,一定要生龙活虎。” “好。”这是变相地同意他取乔晟的命吗?和衣之终还是答应了。 次日一早。 乔晟终于有了一种睡够了的感觉,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我怎么记得我中了毒呢?怎么好了?” 她低头看见手腕处仍旧略微浮肿的黑色伤口时,才确认自己确实不是做梦。 “乔晟,你醒了?”瞧着那张生气十足的脸,东方朔眼神有些飘忽不愿直视她的眼睛。 “东方朔?你救了我?”乔晟抬头看着他嫣然一笑,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又有些紧张,“故人失踪,故人难道是乔音?” “嗯。”东方朔神色颇为认真地看着她,“她被张清抓走了,他们以为她就是一线天妖姬。 一会儿就到云山之巅了,我想让你在众人面前使出你的兮魂掌,摆脱他们对音音的怀疑,从而救下她。你可愿意?” “但是,但是兮魂掌我要杀何人呢?”乔晟有些为难,她也想救出乔音,但是她确实不想再造杀戮了。 毕竟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 人类的规则也是如此的清晰明朗。 “随便。” 闻言,乔晟一怔,而后皱眉看向这声音的主人,她从未见过东方朔这样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心底涌上一丝不喜。 “我是说,我会给你准备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到时候他会乔装成一个江湖人,你只要将他杀了便是。” 第14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3) 果然不愧是张清精打细算,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群英会,将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肃静幽深的云山之巅也染了几分凡尘之气,笼罩在众江湖人士的豪情中。 “今日,昭王爷不远万里从京都而来,还带来了隐匿江湖已久的鸢纸娘和金贾老,平生还能见到这二位二十年前便销匿于江湖的英雄,实乃张某之幸事。”张清红光满面地站在林英台之上向众人举手示意。 望着前面那个得意得恨不得骑着一头骡子在场边儿上打转儿的张清,郑彦的脸色极其难看。 事实上,他刚从郑英离开的悲戚中回过神来,饭喂到嘴边还没咽下去,就听说今日群英会上赫连昭会献祭一线天妖姬。 想着他熬了十年终于胸有成竹的武林盟主之位又要被那个伪君子夺取,他还是摆脱不了千年龙套的命运,郑彦就心口一股一股抽的疼。 “郑兄?郑兄怎么想?”不同于郑彦的悲戚,在群英会前两日,张清听到赫连昭透露出来妖姬在他手上,心中那口气立马松懈下来,吃嘛嘛香。 郑彦冷笑一声,“兄弟们听闻张大哥手上握有妖姬的性命,不如将妖姬带出来,取下她的面具让众人一览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妖姬,究竟丑成何许模样?” “好说好说。”看着郑彦这副黝黑的模样,张清心底乐开了花儿。 “张家将秦家一夜间尽数灭掉,这灭门之丑事,又该如何算呢?”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喊道。 张清也不怒,双手环在身前,“秦家之事我也很痛心,那日原本我派弟子去上门讨要解药,但是却碰上了妖姬杀害秦家,一个弟子上前阻止,却被那妖姬的兮魂掌摧成了一地白骨。” 说到这儿,张清的眼中果真闪了闪泪花,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余下弟子没有尽力救下秦家众人,选择明哲保身,实乃我御下不严之罪啊!” 众人终于沉默下来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入了张清耳中。 “呵,真是脸皮厚得飞起。”丢了儿子丢了盟主之位的郑彦已经放飞自我了,坐在后面不高不低地吐槽着。 张清听了这话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安坐下来,才回身走到郑彦身侧坐下,“郑老弟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啊?” “呵,说起存心我哪有张大哥厉害? 派了一个汉子来当说客,暗地里却带着我英儿转奔孙家,让我英儿和那个女人私奔,如此一石二鸟瓦解两家,不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可做不出来这么毒的事情。”郑彦翘着二郎腿白他一眼儿。 张清被气的脸上冒绿光,但是他可不能放飞自我,背着一公斤重的英雄包袱只能吞下这口恶气,面色如常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安坐下来。 “妖姬带到!” 林英台下一个双手双脚被铁链绑在地上的女人缓缓从地下升上来,她穿着一身赤炼金边百褶裙,脸上还戴着妖姬独有的云结鬼面。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他们虽说从未见过她摘下面具,但是那云结鬼面,却是刻在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八九不离十就是妖姬了。 “将她的脑袋摘下来给老子当球踢!” “将她的五脏挖出来,让老子当下酒菜!” “如此恶毒之人,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 赫连昭从高位上起身,亲手拿了一只火把跳下林英台,“既然此人罪大恶极,不如将她彻底烧尽,将骨灰撒入深渊大河,永生永世不得转世为人。” “好!永生永世不得为人!永沦畜道!” “烧了她!” “烧了她!” 在那只火把尚且留在草垛儿上一寸的地方,忽然一阵让众人毛骨悚然的笛声在空中响起,众人皆是一惊,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往后退上半步。 只见一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姑娘坐着马车缓缓驶入众人眼前,那马车竟然就是云结华盖。她身后是整齐划一的鬼面,半点不同于江湖人士的零散。 听着这声音,乃至看到那张脸,赫连昭感觉他的心跳漏掉了一拍,脸上逐渐爬上慌乱。 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为什么又会在这儿出现? 看到乔晟身后缓缓出现的东方朔,他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都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脸上跃上了一抹狠戾,若是他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幕,他定然不会留下东方朔的那半条残命。 “何人敢轻易伪冒我的名讳?”乔晟从马车中缓缓起身出去,在众人间扫视一番。 被环视的人皆是一惊,方才还叫嚣着用妖姬的五脏做下酒菜的人已经吓得失禁了 这样的排场,虽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云结鬼面,但是周身这样的气场,已经足以表征她的身份了。 “一线天果真是没有人了吗?怎么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轻易地站在鬼面头上?”鸢纸娘也从林英台上落下来,不动声色地往赫连昭身前站上一步。 “乔晟,去救出你姐姐。”东方朔斜睨赫连昭一眼,眼底是深深的笑意。 “嗯。”乔晟飞身走过去站在赫连昭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手将那手臂粗的铁链,捏成灰烬。 “这”再怎么恐惧惊讶乃至于愤恨,众人也只有这一个字,其余的他们也不敢再说了。 赫连昭错身越过挡在身前的鸢纸娘,一手禁锢住乔晟的胳膊,“乔晟,你不能带走她。” “滚开。” 后者缓缓转身看他,她眼底的空洞让他心头一颤,忘了动作。 “主子小心!”见赫连昭纹丝不动地受下了妖姬的一掌,一直在林英台观望的金贾老忙飞身下来将内力打入赫连昭体内,以此来尽自己之力救他。 感觉胸口锥痛的赫连昭凝聚周身内力抵御乔晟的那股厚重邪功吞噬,这才堪堪从她手中捡回一条命,胸口处已经被烧出了一个冒血的手掌印记。 他一口血呕出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抬眼看向缓缓走近的东方朔,嘴里咬牙切齿地吼出声音:“卑鄙!” “你夺我所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自己卑鄙呢?” 第15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4) 【赫连昭自述】 我身份高贵,起码比起当朝太子来说,就是如此的。 母后曾经是林家的嫡出大小姐,当朝护国大将军的亲妹妹,母亲是钦赐的第一夫人,父亲是当朝宰相,实乃名门之后。 人说自古帝王无情,但是父皇却有爱。 他那个比他大上十岁,出身辛者库的女人。 为此,他在新婚之夜便冷落母后,日日和那个老女人寻欢。 母后由此成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还是在重臣的死谏之下,他才去见了母后。 只是这一晚,就有了我。 然而那个女人恃宠若娇,逐渐地从一个低贱的婢女一跃而成为皇贵妃,仅次于母后的地位。时常在母后面前嚣张。 母后一番算计,将那个女人害死了。 当时众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直到母后交出凤印,自请三尺白绫,一步步说出她的计划。 父皇大惊,他从未想过,母后这样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子,竟然能布出如此精密的棋局,瞒天过海地算计了那个女人。 我却知道,这没什么,母亲酷爱读书,又是将门之女,身上的睿智和血性哪一样拿出来都能让那个女人死上万万次。 但是同样是她的睿智,让她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内心逐渐扭曲的自己,她选择一死,也为换得我的安康,换得林家的安稳。 也换来了,那个贱婢生的儿子,一跃当上了太子。 若说还有什么,便是父皇日日防着我。他总也是觉得,我骨子里流着一个心机深沉女人的血脉,我定然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 他倒是猜得没错。 不可否认的,无论文是武,我都强压太子那个废物一头。 甚而至于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一线天妖姬,也在我麾下受命。 我所图谋的,是那个皇位,更确切地来说,是一个机会,向皇帝证明,天下我赫连昭唾手可得,要与不要只看心情。 按着最开始的计划,我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每一步。 拉拢江湖势力只是一小部分。 但是,谁又能料想得到,我就是栽在了这一小步上? 变故的开始,是那个女人死了。 妖姬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底不能说颜色不变,只能说是波澜不惊。 毕竟只是一枚可有可无,见不得光的棋子被手下暗算罢了。 但是她那么样一个多疑的人,竟然被害得毫无征兆。我有些好奇,所以乔装成手下大将古垒的模样,去云海崖查探究竟。 但是却看到了那个女人活灵活现地站在我面前。虽说衣衫褴褛,多处刀伤,但是脸上没有那副嗜杀的冷酷,小表情反倒还有些有趣。 鬼使神差地,我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以便以古垒的模样诓骗她,说我创了一个日天派,要杀尽一线天的恶人。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并且还答应要同当时草莽模样的我拜把子。 既然群英会稍远些,我便就陪她玩儿玩儿,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装病去了一趟秦家,我尾随其后,见她护下了秦家老头。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秦家当年救了她一命,秦老头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仍旧能认出她模样的人。 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被地上那具干尸吓了一跳,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将那人摧成白骨。 张清那个老匹夫的弟子刚闻风而逃,一线天的人便闯入,将秦家杀了个干净。 我晃神的功夫,便将那个女人丢了。 再次找到她,是在一个破庙,她被人敲晕了扔在地上不省人事。 难以控制的事情便是从此时开始的。 她开始频频地笑,每一笑都直达心底,会耍些小心思摆脱我,但是又对我深信不疑。 我开始想着,我或许不一定要用这个女人来得到什么,我便是一意孤行地想要护下她,也没什么大碍。 看着那个女人自以为是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我总也是想要笑。看着她欲盖弥彰地在马车上一次次地麻烦我,我总也是乐此不疲地答应她每一个零散繁琐的要求。 后来她被秋邱下了毒,一副委屈的模样,我甚至觉得即便是世上最美的花魁,也比不上她半分的可爱,即便她那时脸上大片的红肿和蜕皮。 在张家的时候,她暗自害怕的模样,我护下她之后她小人得志的模样,都让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她,原本是我用来在群英会上抛出的一枚棋,从而扶持张清保持武林盟主的地位,从而获得武林的地位。 但是——我却被这枚棋子反杀了。 不过既然这女人我赫连昭看上了,便有能力护下她。 不过是要麻烦些,辗转郑家和孙家罢了。 出乎意料的事情接二连三,在郑家我竟然碰见了那个一直以来怯弱的太子殿下。从来都对歪门邪道不屑一顾的人,站在了一个江湖人的身后。 着实讽刺。 但是显然我乔装得很成功,他没有发现我。 从郑家带出郑英,我原本想着将计就计,将他送给孙家的那个女人以此来拉拢那个女人。 但是初次见面并不愉快,并且孙家那个女人竟然还想要碰乔晟。但是我却嫌那女人脏,不愿意她碰到乔晟。 二十多年来喜形不表于色的我,竟然当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后来事变,软饭男连君用她来威胁我,我便就此做了个顺水人情,救下乔晟。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如此侠肝义胆,将连君暴揍一番。 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还从未见过这么嫉恶如仇的人。 放走那对儿苦命鸳鸯之后,我们又回到了盛京,这么一个爱财爱色又频频语出惊人的女人,进了倚红楼。 从前我也会在青楼转,但是和这么一个姑娘一起逛,总归有些不适应,见有许多的女人在她身上乱摸,我整个人狼狈不堪。 倚红楼,在这个地方,她在怀疑我会不会消极美色,做出许多荒唐的事情。我生气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生气。 多少次,父皇指着他的那个败类二字和我说我一事无成,便是那种语气,担心担忧? 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是以赫连昭的身份。 干过的坏事那么多,我还从未那么卑劣过——绑了乔音让她代替乔晟在众人面前死掉。 第15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5) “王爷,小姐在外面又闯祸了!”小厮急色忙慌地进来,脸色煞白,弯腰喘着粗气。 方才还在认真武剑的赫连昭难得地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怎么了?” 小厮怯懦地抬头,“因为抢一个荷包,她把郑家小姐推到水里去了。” 郑家小姐可是先皇后为这位爷钦定的王妃,父亲如今是当朝宰相,实乃权贵之后。 他们家的草根儿小姐呢,来路不明,被养在府上和这位王爷众多的莺莺燕燕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区别。 小厮又想起郑小姐骂他们草根儿小姐那句:“你这个野女人,也配和我争?” 赫连昭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蹙起来颇有些无奈,“小物件儿罢了,我让绣娘给她绣一个出来便是,何必惦记着旁人的?” “但是”犹豫良久,小厮才道:“不是普通的荷包,上面还有墨神亲笔写下的字。” 赫连昭的脸蓦然一冷,将剑随手一丢大步朝外走出去。 身后的小厮见那长剑的锋芒深深地钉进地中,崩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周身不自觉地打了个抖,像从前一般跟了上去。 一身着轻纱垂尾裙的女子眼见那道匆忙的身影从自己面前闪过,她欲言又止,直到赫连昭从眼前消失,才小声嘟囔了两句:“这位乔小姐不知道又闯什么祸了。” 她身后的小丫鬟呐呐道:“是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赫连昭出面帮乔晟撑腰擦屁股了。 最开始赫连昭带回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女人,并且衣不解带地照顾时,府中的侧妃通房都惊骇不已,一个两个的去看乔晟,嘴上妹妹长妹妹短的,寒暄着说什么一同侍寝云云。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家王爷听到之后竟然呵斥了那些女人一通,只让下人叫这个女人为小姐。 府中的一堆莺莺燕燕敢怒不敢言,只是背地里阴阳怪气两句。但是看到这位小姐的病情逐渐转好逐渐地,王爷还是宿在旁人房中时,一众女人也不好再计较什么,风波就此停息了。 随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体逐渐转好,她们才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 毕竟那女人,呵,就是个混世魔王。还是有人给撑腰的那种。 赫连昭老远地就在西凉河畔见到了那只“落平阳”仍旧嚣张的虎。 “我告诉你!你若是再敢碰我的东西,我便将你的头发一根根全都薅掉,让你变成一个蠢秃驴。”乔晟插着腰指着对面的女人骂道。 那女人登时火冒三丈,差些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就地烤干,“什么是你的?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我只要告诉我爹,全京有什么东西是我郑乐(yue)得不到的?就凭你也敢在本大小姐面前嚣张?” “我手中这个荷包!你!就!是!得!不!到!”乔晟将手上那个墨梅盛开的荷包举在面前晃了晃,挑衅一般地转身就准备走,“后会无期,刁蛮女!” 郑乐见她就要走,心中的火气更盛,指着那个背影急得垫了垫脚,“给我上,将那个野女人给我抓回来!” “抓得住我再说!”乔晟脚尖一点就准备溜之大吉。 半月前的那一场梦像是做了很久,久到其中的事情她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只是身手好像还不错,平时打架什么的她也能应付梁三招,打不过就跑,也能跑得利利索索。 她还自封自己的轻功为鬼魅伎俩,一般人捉不住她。 除了—— 感觉到胳膊上被一阵力道带回来时,乔晟心下骤缩,默念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赫连昭。 果不其然,就是此人。 乔晟狠狠地瞪了赫连昭身后的那个小厮一眼,她好不容易将此人甩开,没想到他又阴魂不散地跟上来了,还搬来了赫连昭。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赫连昭面无表情地从乔晟湿漉漉的手中取出那枚专门用手帕包着的,出奇干燥的荷包扔给了对面一脸忿忿地郑乐,“给你。” 郑乐起先还有些忌惮面前这个传闻中近乎残暴变态的赫连昭,见他突然之间这么“通情达理”,也有些惊讶。 “赫连昭!你做什么!那是我的,我花了银子的!”乔晟一把将他攥着自己的手挣开,就要上前抢回那枚荷包。 见乔晟动作,郑乐一个机灵,条件反射般地从赫连昭手上拿回那枚荷包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不准过来!” 乔晟还想再去抢,余光中看到赫连昭的脸色不是很好,这才止步不前,颇为丢面子地嚷嚷了两句:“你蛮不讲理,那是我的,我付了银子的。” “什么你付了银子,这是我预定的,预定你懂不懂!”郑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人都干劲十足。 “自古以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说你预定,那你有字据为证吗?”动手不行,说理应该可以。乔晟想着,这种权贵之家,都是极喜好面子的,她若是将面前之人说得无言以对,那她还有一线希望啊! 郑乐一愣,“本本小姐何曾失信于人了?” 果真没有字据!天助我也。乔晟心中窃喜,“你看你看,你就是没有字据,你没有字据你还嚣张,简直就是仗势欺人。你还不快将那” 赫连昭无意再听她为了一个荷包如此辩驳,伸手拉着她准备回马车里,“好了,不要闹了。你衣裳都湿了” 眼看她有赢的希望,但是突然被扯着胳膊,乔晟眼底的惊讶逐渐变为不解,再看一眼旁边欣喜若狂的郑乐,脸上顿时满是愤懑。 一把挣开了赫连昭的手,“我衣裳如何与你何干?管你未来王妃去。” 此话一出,直接将赫连昭击得有些莫名其妙,晃神的片刻就叫乔晟从面前溜走了。 他给乔晟喂下了金贾老特意调制的药,压制住了乔晟的兮魂掌。但是怕她有危险,就没有完全封上她的内力,这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闯祸,又平安逃匿。 见赫连昭一直盯着方才那个女人消失的方向,郑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好趁热打铁,福身道:“昭王爷,小女自知跋扈,不够贤淑,不如我们的婚约便就,就此作罢如何?” “随你。” 第15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6) 乔晟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晃荡。 出乎意料的,这次赫连昭竟然没有出来找她。 乔晟又赌气一般地在大街上转了转,直到衣裳都晒干了,仍未果。 她实在是有些遭不住了,腿脚不听使唤地往回走,想看看他是不是“公务繁忙”。 一进院子,就见王府内四处挂着长长的墨宝,也没有下人收拾。 乔晟顺着白花花的纸往后走去,就见王府东面的小花园里有一堆姑娘团团围在一处圆亭中,不知道看什么,看的如此痴迷,即便是周边摆了一堆堆的小物件儿,也熟视无睹。 乔晟随手在圆亭周围铺在绸缎上的小物件儿中挑了一只玉坠子,原本只是一看,这一看就有些惊讶,上面竟然用极小的字写着“乔晟”二字。 她心中涌上一阵暖流。 一路走来,她也发现了,这字和她的那个荷包上面的倒是有些相似。 围在众人之间奋笔疾书的蓝玉心如死灰地抬头准备喘一口气儿,同样是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乔晟!”蓝玉一跃而起翻过桌子扯住乔晟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你快去和昭说你不生气了。” 乔晟皱眉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扯出来,“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你没有生气?不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怎么会让我干这么变态的事情?”见她不解,蓝玉将她拉到圆亭周围,指着地上的物件儿控诉:“你看,这些都是我写的。” 乔晟盯着眼前这个不着四六的人十分不情愿地问出声:“你就是墨” 后者一惊,将一众人都遣散,“行了行了,可以了,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我再来,先下去都。” 见他这个样子,乔晟心里也大概有了答案,颓然地坐在亭子里在一排排规整的字下面不伦不类地画了一只乌龟。 “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墨神的?昭告诉你的?”蓝玉又慢慢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嘴里嘟嘟囔囔道:“不应该呀,他应该不会主动跟你提起别的男人啊。” “那个墨梅的荷包,是我绣的。” 乔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蓝玉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我题字那个祈福的荷包,是你亲手绣的?” 京都一直都有一家卖绣品的店,不过生意一直被旁人打压。 小店老板有恩于蓝玉,所以他就给老板出了主意,他们可以将所有荷包祈福之后再放回店里卖出,人们总也是喜欢信仰支撑的。 期间他会以墨神的名号在每个荷包上亲手题字。 “那你,是要感谢我给你题字?”蓝玉环顾四周自己半日的成果,这么说多少有些牵强,“不必客气,若是如此,便免了免了,我心领了,我走了。” “那荷包落在谁手上你找谢你去,我才不谢你呢。”乔晟闷闷地说来。 “原来是丢了荷包,来拿我撒气来了?”蓝玉叹了一口气,“那墨梅看着极简单,你再绣一个出来,我亲自题字,然后再去找小店老板去祈福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乔晟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那荷包作为礼物送已经送出去了,只是他转送给了别人。” “送礼物?”蓝玉更奇怪了,“这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送了荷包给谁?” 面前的女人虽说失忆之后与平常人家的丫头没什么区别,但是那张脸还是频频让他不自觉地提醒自己,她是一线天妖姬啊。 所以说,这么长的日子以来,他对乔晟都是敬而远之的,今日若不是实在是累的再拣不起来笔,也不会求助于她。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送礼物给某人,还是在京都,这就有些奇怪了。 “你在这里除了认识昭”蓝玉豁然开朗,“后日是昭生辰,难不成是送给他的?” “是啊。”乔晟递给他一个白眼儿,“看你这样子,定然是才想起来他后日生辰。” “我这我这墨宝多少人求之不得,我送了他一院子,多有诚意!”蓝玉嬉笑着岔开话题,“你送给他的礼物,他怎会送给旁人呢?你定然是看错了。 正是所谓的: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 乔晟听着这话更加来气,一把将手中的笔拍在桌上,扬长而去。 蓝玉一急,忙高喊:“哎!你这不还是生气吗?你好歹帮帮我呀!你和昭说一声呀!” 但是那女人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也不敢轻易去招惹那女人,生怕稍有不慎,他就成一具白骨了。 虽然他心里还是十分信任金贾老的药的。 他只好放弃曲线救国,改而釜底抽薪。 书房内。 “你既然对她有意,何不趁此机会娶了她?”蓝玉开门见山地问面前的赫连昭,在他印象里,这位昭王爷在女人方面从来都不是止步不前的主,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扮起了君子。 赫连昭抬头看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就是为了此事。”蓝玉叹了一口气组织好措词便开始卖惨了,“你将她送你的荷包转送给了旁人,她生气你便拿我当苦力来哄她,是不是?” 赫连昭蹭地抬头看他,表情几许震惊,“送我?” 见他重点歪到了爪哇国,蓝玉惨兮兮的语气逐渐减淡,转而吐槽道:“对啊,听说是自己绣的,准备在你生辰时送你的。那双杀人无数的手,竟然也能绣出荷包来,真是匪夷所思。” 赫连昭哪还顾得上他,当下扔了手中的扇子翻过桌子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你对她果然是不同的,那何不娶了她?”蓝玉的声音不高,但是那个正准备踏出房门的人足以听见。 “我不想骗她,更不想她恢复记忆那时后悔莫及,毕竟我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深处住着一个人,那人不是我。”赫连昭如是说。 原本还只是疑惑的蓝玉此刻也被赫连昭言语中的卑微所震了一下。流连风花雪月的赫连昭,竟然也有一日,能对一个女人保持距离,以礼相待,默默守护。 第15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7) 院子里,乔晟看着摇晃的柳枝儿磕着瓜子儿,外面风吹草动,可只要住在这处院子里,她就恍若一个聋子瞎子,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这院子同赫连昭的书房和寝殿都远远地隔着,她即便是想要找个理由“顺路”去看他,也得弯弯绕绕地拐上许久。 “是我错了。” 闻言,乔晟以为是那百无一用只会搬救兵的小厮回来认错来了,她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你走,若是让我再见你坏我好事,我定会打断你的腿。 年纪轻轻地学什么不好,学人告状。” 身后一阵轻轻的笑声响起,乔晟有些吃惊,正准备回头看,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荷包,显然就是她的那只墨梅荷包。 乔晟正准备伸手去够,荷包已经又被收了回去。 “晟妹妹有心,那我便笑纳了。”赫连昭一手将腰上的玉佩拽下来扔在石桌上,将那枚荷包系上去。 乔晟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回头瞥见赫连昭腰间的荷包,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伸手就要将那枚荷包拿下来,“这荷包有些素了。” 赫连昭平日穿的衣裳都是极华贵的,今日虽说极随意地穿了一件儿常服,都让那枚荷包显得格格不入,廉价的感觉油然而生。 侧身躲开她的手,赫连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衣裳有些不大气,我换一件衣裳就是。” 乔晟只得收回了手,脸上有些怏怏,“你喜欢就好。” “还生气呢?”赫连昭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我这不是帮你夺回来了吗?” 乔晟看他一眼,转身躲开他几步,嘴里小声嘟囔:“你哪是帮我,分明就是帮你自己夺的。” 为了引起他的主意,乔晟用尽了浑身解数地闯祸,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不知道为什么,在赫连昭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儿,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他会伸手揽着别的女人亲昵地在她们脸上落下一吻,但是面对她时最多也就是捏一捏脸颊,日日嘴里喊着晟妹妹晟妹妹,还动辄两个时辰地对她说教 整得她像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似的。 乔晟猛地回头,对自己方才的疑惑有些吃惊,“我难道是你亲妹妹?” 后者向来知道她脑回路清奇,虽说已经有了很好的心理建树,但是还是被她这句话惊了一下,“不是。” “那你为何要将我养在府上?” 赫连昭不耐其烦地第一百零三次地解释:“因为我碰见你那时你重伤不治” “那我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可好?”乔晟眼睛亮亮地盯着赫连昭,这句话她想说很久了,不知怎的,今日偏忍不住了。 话一出口,便没有再回头的路了,乔晟紧张地盯着男人微微勾起的薄唇,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中不住地跳动。 “救你是我举手之劳,不必介怀。我还有些公务,不如我们日后再谈。”说完,赫连昭往后退了一步,膝盖正好磕在石凳上,发出一阵闷响,他仍旧像是没了痛觉一般地往后退,直到离开小院。 “哎你!”看他落荒而逃,乔晟哭笑不得,一度自我怀疑她原本是个妖怪来着。 “昭儿喜欢温婉的女子,你如此跳脱自然是不行的。” 乔晟莫名其妙地循声望去,发现一个老头在树杈上悠哉悠哉地晃着两条腿儿,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油然而生,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与你何干?” 老头哪里被人这么忽视过?当下就有些不服气,从树上跳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老朽怎么说也是昭儿的师父。 你这孩子长得不错,就是有些任性,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若是改一改,温婉一些,说不定就顺遂心意,他就娶你了呢?” “可那不是我啊。”乔晟一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老头摆了摆手,“你走走,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哎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恒心都没有呢?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 乔晟原本还在怀疑此人的身份,但是见他开始说教的架势和赫连昭几乎如出一辙,心底也不得不信,“停!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你先拜我为师。”老头嘿嘿地笑着,“老朽的轻功和剑法都被昭儿学去了,但是还有一招掌法” 乔晟将这不着四六的老骗子毫不留情地推出小院儿,“您老慢走不送。” “老朽说的是真的呀,你若是” 老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赶回来的赫连昭冷声叫他:“师父。” 老头忙禁了声,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昭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 “师父,你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赫连昭看了他一眼,回头又看了一眼乔晟,转而对老头低声道:“你若是呆不下去,我便让师兄将你送回去。” “此人骨骼清奇,经脉体质上乘,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她若是能继承为师的衣钵” “师父。”赫连昭脸色难看地打断了他的话,“她记忆恢复我便会将她送走,你不要想着打她的主意。” 闻言,一旁原本打算看戏的乔晟身体不由得晃了晃,原来他一早就已经打算要将自己送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过多少次了,师父的耳朵都起老茧了,真是的,烦人。”老头嘴上抱怨,脚下跺着小碎步溜之大吉。 “不必麻烦,我自己也能养活我自己,我明日便走。”乔晟耸了耸肩,嘴上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叨扰你多日了,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对不起啊。” “我”赫连昭原本是想要打消老头收乔晟为徒的念想,谁知道她竟然想多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乔晟看他这副样子也有些郁闷,她向来不是心理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当下就上前两步逼近他,颇为不服气地质问道:“我长得不好吗?” 后者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啊。” “那是我性格不够好吗?”乔晟再问。 “也好。”赫连昭背抵在院墙上,退无可退。 “那你不愿意娶我,是为了什么?” 后者垂眸轻笑,眼中笑意之外满是无奈,“你若是恢复记忆还想嫁我,我便娶你。” 第15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8) “恢复记忆我也是我,有什么不同吗?”乔晟有些不解,两只水润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赫连昭,“难不成我有了婚配,已为人妻?” “那倒不是。”赫连昭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是你有” “那就是了,别的都不重要。”乔晟突然之间心情大好,响起方才那个老骗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正是所谓的,女追男隔层纱不是? 赫连昭向来知道她的性子倔犟,但还是不得不再次解释,“你的私事我也不甚清楚,一切等你恢复记忆之后,我们再详谈。” “那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依你。”看着赫连昭俊逸的容颜,乔晟眯着眼睛笑出声儿来。 后者被她盯得耳垂发红,不得已别过了脑袋,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旋身站在她身后,“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待会儿自己好好吃饭。” 说完,赫连昭就步伐匆忙地大步离开。 “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不可自拔那种!”朝着那个欣长的背影,乔晟笃定地喊道。 赫连昭自然听到了她的喊声,嘴角提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轻声对着前面的空气呼出一声:“傻瓜,你的目的早就达成了。” 蓝玉在书房外面翘首以盼,不知道赫连昭这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就在他想要落下一张字条走人时,才看到那一袭身影缓缓而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荷包单看是不错,极为素雅,但是你带着怎么就这么”蓝玉极力憋着自己舌尖上的笑意,“像是童心未泯的大人。” 赫连昭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不恼,就手将那件暗金色的外衣脱掉,将腰带安生地系在素白的中衣上,“这样呢?” 见他这么诚心地想要配上那枚荷包,蓝玉也不好再揶揄他,只好点头称是,“既然无甚要是,我便走了。” 赫连昭顺手理着腰带,随口道:“对了,初七那日,郑家小姐想要你陪同去芙蓉池,我替你应下了。” 蓝玉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立在原地,“郑家,除了那个郑乐,还有哪个小姐吗?” “没有了,就是郑乐。”赫连昭淡淡开口。 “我不去!她可是你未来的王妃,此事若是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我爹定会打断我的腿。”蓝玉不住地晃着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满眼写着惊恐。 “我定不会让人走漏风声,你只管赏花便是。”赫连昭认真地在纸上落下荷包上墨梅的模样,一边安抚他。 蓝玉叫苦不迭,折返回去盯着赫连昭满脸愁苦,“昭,你是不是这两日被妖姬气糊涂了?郑乐可是同你有婚约,你怎么反倒” 后者将他挡在眼前的脑袋推开一些,“你若是喜欢,我便将婚约取消了让与你又有何难?” “你可别,我不喜欢,我要不起。小命要紧,初七那日我可不去。”蓝玉就要逃跑。 “为了帮你摆脱林家那位姑娘,本王可是将蓝大人的面子里子得罪了个干净。如今是时候去向蓝大人解释解释,蓝家这位温文儒雅人畜无害的大少爷,究竟是怎么向本王出谋划策”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蓝玉脸上血色全无,颓然的状态显然就是任人摆布。 一路从书房出去,直到大门口,他仍然在唉声叹气,嘴里嘟囔着:“交友不慎” “你认识从前的我吗?” 蓝玉正抑郁,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来打扰他,抬头就准备骂:“给本少爷让” 看清楚来人的脸时,他又不得已将喉间的一口恶气咽下去,他这辈子算是活在赫连昭的阴影下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对面前的乔晟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怎么了?” 乔晟开门见山:“赫连昭说,我恢复记忆才能娶我。” “我又不是郎中,怎么帮你恢复记忆?”蓝玉随意敷衍着。 他无数次地想着,若是群英会那日,赫连昭将面前这个女人一剑杀了,那么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张清的,失了这个女人,江湖还能做赫连昭的刀。 但是赫连昭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了整个计划。 他犹记得,他带着援兵赶到的时候,赫连昭浑身是血,横七竖八的伤口触目惊心,被一众江湖人团团围住。 若是他晚到一步,赫连昭会如何?他时至今日也不敢想象。 毕竟一线天妖姬的名号,实在是江湖人人都憎之恶之的,赫连昭护下她,就等同于和整个江湖为敌。 “记忆嘛,你讲故事一般地告诉我便是。”乔晟完全没有看出来蓝玉眼底的复杂神情,“挑一些重点的讲一讲就好。” “你从前是个江湖恶棍,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直到碰见昭才改邪归正,后来被仇家一瓶毒药烧没了记忆。”蓝玉低头看她一眼,“你信吗?” 后者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能单枪匹马烧杀劫掠,也是难为那帮苦练多年的江湖侠士没将我杀上万万次哈!” 蓝玉眼睛错过她一些,“昭虽说对你的过去有执念,但是你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也未尝不好。” 乔晟觉得眼前这个看着年轻俊朗的男子比门口那个半瞎子算命的还要无厘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我说了,我恢复记忆之后才会娶我!” “恢复记忆之后才娶你?”蓝玉像是听到了什么旷世笑话,“你只要随意向他的那些个妃子学上两招,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会吗?”乔晟将信将疑地四处瞥一瞥,正好看到一个妃子慢慢地入了赫连昭的书房。 “你看,那是昭从前最喜欢,走起来步步生莲,并且善琴善舞,身姿飘渺柔若无骨,最重要的是说话轻声慢语,你只要学会她的其中之一就稳操胜券了。”蓝玉十分笃定。 若说旁人靠三分好感五分媚态来勾引赫连昭,那么她乔晟已经有了十分的好感,若是再加上半分的媚态,拿下赫连昭便如同探囊取物,日后在这王府都能横着走。 横着走! 蓝玉蹭地转向乔晟,“你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帮你这一次。” 第15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59) “什么条件啊?” 蓝玉眼睛盯着远处的书房没有什么动静,才俯身附在乔晟耳畔,“初七那日我身体不适,你提前一日帮我跟昭说,我赴不了约了。” 乔晟也十分配合地压低了声音,“你你也有葵水?” 后者蹭地弹起身来,脸色霎时变得绯红,“什么什么什么葵我肚子痛,闹肚子。 什么都好,你找个正常的借口帮我躲过初七。” “我若是帮了你,你拍拍屁股走人,我上哪儿说理去?”既然旁人有要事相求,乔晟定是要摆出足够的高姿态。 “我保证在那之前,让他亲口允诺娶你。” 看他这么笃定,乔晟反而有些心里没底,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虚,“不厚道的事情我可不做,你也别想啊。” 蓝玉气笑了,“想什么呢?你倒是想霸王硬上弓,就你我这小身板儿,到时候还不定被挂在哪个树杈杈上吹夜风呢。” “行行,那说定了。”乔晟想了想,脸上又有些颓然,“但是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还不会弹琴,就这么捏着嗓子扭着走一走路,能成吗?” “自然” 看着乔晟当下就故作媚态左右走了两步路,蓝玉硬生生将没有说完的半句话给咽下去,生硬地拐了个弯儿,“自然还是需要练习两日才好。” 他从前以为,娇媚本就是女子与生俱来的,面前这个扭得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般的女人终于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给了他的常识沉重一击。 “那我学什么呢?”半点儿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适,乔晟自我感觉颇为良好地扭着走来走去。 “自然是学跳舞了,难不成我还指望着你唱歌弹琴不成?”蓝玉脸上逐渐多了些失神的笑意,“跟我来。” 半个时辰不到,二人在一处幽静的宅子外下了马车。 乔晟忍了一路,眼见着马车越过繁华的街市,眼见商铺渐远,眼见绿林渐密,哪还有什么曼妙女子的身影?“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宅子宽厚的门吱吖一声被人推开了,里面果真出现了一个水灵白皙的姑娘,“蓝玉哥哥,你来了。” 乔晟脸上的惊讶久散不去,埋头低声揶揄:“好你个小子,金屋藏娇啊!” “你,是叫乔晟?” 见那姑娘竟然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乔晟才抬头笑看那姑娘,“你们果然是无话不谈呢!连我这个外人都有幸能让姑娘知道。” “不是。”那姑娘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认识我吗?盛京那时,你和昭王爷将我救下的。” 蓝玉显然没有想到此二人还有这般渊源,“那时她竟然也在?” “是啊,香儿多谢恩人相救。” 见那姑娘说着就要跪下,乔晟忙拖着她的胳膊,“先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你若是谢我,便教我跳舞如何?” “跳舞?”郭香眸子一闪而过的黯淡。 “我想着,若是能这两日学会,那我便可以在赫连昭生辰那日跳给他看。”乔晟眸光闪了闪,里面像是装着星辰,以及无限美好的遐想。 郭香点了点头,“既然恩人想学,香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请进。” “日后叫我乔晟就好,往事我也不记得,不敢随意呈恩人的名头。”乔晟颇为豪爽地抬了抬头,朝着郭香笑道。 “好,乔姐姐。”郭香顿了顿才道:“昭王爷他,没有随你们同来吗?” “我学舞,他来做什么?”乔晟左右打量着幽静干净的屋舍,“这宅子原来别有洞天,真是叫人流连忘返,若是能日日呆在此处,我万金不换。” “你若是喜欢,搬来与我同住也未尝不可。”郭香给二人倒了两杯水。 乔晟甜滋滋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一边应下:“好啊。” “我今日可是将你偷出来的,必然要将你完璧归赵,你若是真想出来,明日再自行出来不迟。”蓝玉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提起来,“快去学舞,别糟蹋这果子了。” 乔晟,“你这样难相处还嘴毒的人,哪家的姑娘会看上你呀。” “蓝玉哥哥俊朗有为,只怕是没有姑娘配得上才是。”郭香仍旧是轻轻地笑着,眼睛微微地弯起来,在原地站定。 几乎是同一时间,笛声和舞步悠悠在时空中阐述开来。 乔晟喂在嘴里的果子都忘了嚼,她敢笃定,这一生她再难以遇上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场随心但是颇为震撼的舞。 面前这一裳布衣的女子如幽居之中的精灵,柔弱却不孱弱,每一个舞步都精准地踩着音符在她心头跳跃,曼妙而又摄人心魂。 待到曲终,乔晟才感叹道:“真乃非凡人能企及的。” “乔姐姐谬赞了。不过是伺候人的把戏罢了,若是这舞真的有什么神通,何至于我父兄两月之内战死沙场我不但无能为力,还难以自保被卖为妓子?”一曲终了,郭香眼中的光像是有些累了,微弱得难以找寻。 蓝玉拿着玉笛的手顿了顿,当年反叛前朝,他蓝家也出了一份力气,郭勇的死,多多少少和他蓝家也有些关系。 “你爹为前朝战死,此乃忠义两全,无可厚非。得民心者得天下,尽管忠臣尽忠职守,前朝仍旧是在两个月之内灭了,说明前朝皇帝不得民心。 如此你爹还顽抗死守,换个方面说,多少是有些愚忠了。若不是如此,他们定然不必惨死。”乔晟摇头表示惋惜,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已经降落在了冰点。 郭香脸色十分难看,“乔姐姐今日先请回,香儿有些累了,就不远送了。” 乔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蓝玉扯着胳膊拉出了宅子外面。 身后那两扇门不轻不重地磕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乔晟这才想起什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蓝玉心飞速地横跳,盯着乔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好责备她,毕竟她说的话自己多少也认同一些,余下的只有解释:“她多年漂泊就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是忠烈之后。 然而你如今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爹不懂变通才招致惨死,你觉得你合适吗?” 第15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0) 乔晟点点头,脸有些发烫,“确实有些欠妥当了。那我们要进去解释吗?” “算了,现在再去也是画蛇添足,平添烦扰。”蓝玉示意她上马车,“看来只能找别人了。” “赫连昭的那些个女子不都是精通音律吗?我们何不” 乔晟的嘟囔声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蓝玉的叹气声就已经先将她淹没了,“她们如今不找你麻烦只是因为你安分,她们若是知道你对昭怀了鬼心思,你现下的安宁都难保。” 乔晟点点头,“我可不怕。” 蓝玉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现如今剩下的轻功嘚瑟,也懒得戳穿。 在他看来,女人若是能将家长里短一半的心思解放出来,那她们即便是身无长物,也能叫一众粗莽彪悍的糙汉败得肝脑涂地。 即便是—— 即便是眼前那个满脸麻子,推着三轮木车卖菜的市井妇人。 乔晟见他一上马车就跟吃了禁令一般缄默不语,以为他在想事情,也不好打扰。但是如今见他出神地望着外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心下大为骇人。 她听传闻说蓝家少爷这么多年来身边只有一个长他十多岁的丫鬟,京都的人都暗自传说他喜欢年长的女子,她起先还不怎么信,如今可真是耳闻不如一见啊! “咳咳咳。”正是如花似玉的少年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不开呢?乔晟五官拧起,眼睛订在那个后脑勺上挪不开道儿。 蓝玉这才回神,扭头就看到乔晟那张拧巴的脸,心中惴惴地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你可有婚配?”有了前车之鉴被郭香拒之门外,乔晟如今也不敢莽撞,只得徐徐图之。 蓝玉显然没有想到她突然问出来的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没有。”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许久,蓝玉才点了点头,“算是有。” “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你真的喜欢你府上那个比你大上许多岁的丫鬟!”乔晟一股子热流涌上大脑,差些跳将起来,又不得不压下去一些,“真爱至上真爱至上。祝你百年好合。” 后者脸色黢黑如碳,“晶姨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是我长辈。” “哦,这样啊。”乔晟利落地作揖俯了俯身,“是我莽撞了,给你道歉。” 见她认错道歉的态度十分良好,蓝玉有天大的火气也不好撒出来,沉声应了一句“嗯”。 在生怕乔晟又语出惊人的尴尬气氛中,马车缓缓驶到了胭柳阁门前。 二人戴着帏帽一前一后进入了面前的“温柔乡”。 虽说是青楼一类,但是里面却不像乔晟想象的那般靡乱,反倒十分雅致。虽说也有人衣裳不整,眼中有诗有酒也有女色,但有趣的是似乎并没有半分的低俗,反倒像是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作诗赏舞的雅会。 若是先前儿没有看郭香的舞姿,可能乔晟还能磕着瓜子儿看舞台之上一众舞女兢兢业业地翻然起舞,但是既然前有珠玉先入为主,如今再看这些个俗物转来转去,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乔晟左右扭头看看,被身后一对儿爷孙吸引了目光。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那二人皆是脸色坨红,虽说二人都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但是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儿“姜还是老的辣”,眼瞅着少年已经神智不清快要流到了地上,年老些的仍旧两眼瞪得像铜铃,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 乔晟凑近些才听到两句:“若是能将妖姬拿下,我二人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郑彦算个屁,一个眼看着绝后的万年老二,也配站在众人之上? 乔音啊乔音,我也不想夺你性命,但是我也不忍心你的命落在旁人手上。待到将你抽筋剥皮时,我定会让你撕心裂肺得嚎叫个痛快。 没了一线天这个靠山,即便是小王爷护着你,我还就不信,你能在那小小王府苟且一生不成?” 王爷?王府? 据她所知,这京都的王爷只有赫连昭一人。 乔晟下意识地拖着屁股下面儿的凳子挪到那桌上,撩开帏帽的面纱雀跃地望了那老者一眼,“乔音是何人?她竟然也入了王府?你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妨说来听听?” 老者正举着杯子左摇右晃,见有人凑过来说话,那两颗溜圆的眼珠子悠悠地落在面前姑娘的脸上,再慢慢聚焦起来,脑子里就像是被人横空塞进去一马车的薄荷,透心凉。 而后他又不死心地晃了晃脑袋,久久地闭上眼睛,鼓足勇气一般地睁开一条缝儿往外窥视一眼,顿时醉意全无。 “你你你你,你是”老头怔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口,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浪接一浪地涌动。 “你方才说你要去王府寻一仇人,不知道是何人?竟然让你心中生出抽筋剥皮此等恶毒的想法?”将帏帽放下来理了理,乔晟颇为自然地问道。 “方方方才,方方方”老者突然砰地跪在地上对着乔晟就开始磕头,“饶命,饶命啊,饶命饶命。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乔晟吓了一跳,从凳子上弹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不不不,你这大礼我受不起受不起,你快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边儿的变故吸引了目光,不时地往过看两眼。 “你又做了什么?”蓝玉心累,不由分说扯着乔晟就往外跑。 平日里和赫连昭出来都得去厢房,他本想着今日既然带了帏帽便不会有什么事情,正好可以在下头看人跳舞。不想竟然又出了方才这一幕,也不知道是该怨谁。 感觉到自己身上投来的两道幽怨的目光时,乔晟忙解释:“此事不能怨我,我只是听那人要向一个叫乔音的寻仇,并且那人也住在赫连昭府上,我这才过去问了一句。 他吓成那样所为何事我确实不知道。” 闻言,蓝玉一惊,朝着前面的车夫道:“再快些!回昭王府。” 说完,他才扭头嘱咐乔晟:“日后不要再出府了,外面不安全。” 即便她是蛇中的霸王,拔了毒牙,空剩能狐假虎威一阵儿的皮囊,可不就只是一个板案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15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1) “我轻功自称天下第二,谁敢称天下第一?怕什么。”乔晟斜睨蓝玉一眼,发现他眉眼间真的有些慌乱,这才正色安慰他,“放心放心,京都的混混窝子我都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 闻言,蓝玉看也不看她,嘴里悄声嘟囔:“他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的京都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什么?”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乔晟皱眉问道。 “没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多管闲事儿。到了,您请回。”蓝玉歪头示意她下马车,又压低声音嘱咐道:“别忘了告诉昭有人找乔音。” “知道了。”乔晟满心满眼的都是儿女情长,哪里顾得上什么乔阴乔阳的,“你说好了带我学跳舞,我如今一个动作没学呢!” 后者用力挤了挤,脸上仍旧没有笑意,索性放过了自己,“赶明儿我给你带一个乐师来,让他跟着你的步子伴奏,岂不方便?” “如此甚好。”乔晟点点头,满心欢喜地辞别蓝玉。 “又去哪儿了?” 回头就碰上了迎面出来的赫连昭,乔晟吓了一跳,摇了摇头,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没没有啊。” 后者本来还绷着的脸色见她这副兔子受惊的模样也没了脾气,一手将她拽入府中,“午饭吃了吗?” “吃了几个果子。”乔晟从袖子里掏出从郭香那里顺来的一个果子递给他,“这果子香甜爽口,解渴又解馋,你试试。” 赫连昭看了她一眼,接过那果子来咬了一口,“你不吃药便不吃药,但是药膳总是要吃的。若是病复发了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 一说起病来他久没完没了,乔晟忙打断他,“方才有人找乔音。” 本以为这么多日子以来他都没有提到,必然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哪知道他竟然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瞳孔中的震惊竟然还夹杂着一丝的畏惧。 这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没来由的,乔晟心中有些不痛快,不知道乔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他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认识?” 闻言,赫连昭转头回来看着低自己一个头的乔晟,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才神色严肃地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面走去。 乔晟不知道他突然的怪异是为什么,皱眉想要挣开他的手,无意间瞥见面前的寝殿,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赫连昭平日从来不让她靠近他的寝殿,即便是有事情找他,也是去书房见面,今日他竟然主动地拉着自己要进寝殿? 乔晟脸色涨红,心跳的飞快,感觉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迷雾中,那么的迷幻。 “砰——” “哎呀!” “师父!” 门,里面卧姿妖娆的老头,赫连昭相继发出声音,一浪滚一浪的声音将乔晟不切实际的遐想碾压了个干净。 “她可以拜你为师。” 听了赫连昭的话,老头方才正准备发作的起床气硬生生咽了下去,“昭儿,你是认真的吗?” “她今后便跟着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可以让乔晟陪您去买去看。”赫连昭说得十分诚恳。 老头一时间摸不清楚他的意思,他眼馋乔晟的根骨许久,但是如今真的送上门儿来了,他后背又有些阴凉,总觉得有人在算计自己,“为师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考” “我不拜师。”看完了一小场戏,乔晟只觉得索然无味,怏怏道:“十八般武艺都是工具,我既然已经有轻功可以自保,何必还要学什么劳什子武功?” “你这孩子,你你你你的想法十分的无知,你要改正这种看法。”老头精神百倍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习武是一种尚武精神,多少人为求一功法争的头破血流? 说得极端些,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想要制霸武林的想法?” 乔晟颇为实在地摇了摇头,“您老若是真有那本事,为何不自己制霸武林?” “老朽无意于功名利禄。”老头挑了挑眉,双手盘起来靠在桌子前,颇有些自命不凡的感觉,“让这几门功法都后继有人便是老朽此生的宿命。” “无聊。”乔晟心直口快地吐槽。 “你你你!你这孩子,你怎么半点儿不知道尊敬长辈?”老头被气的不轻,一手指出来气的有些发抖。 赫连昭见状忙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给老头递过去,“乔晟向来喜欢说歪理,您老人家不要和一个孩子介怀” “我以为,身怀武艺只要够用就行。一个只能打趴山匪的壮士会被人称作英雄,一个武功盖世的绝世恶人却不会。武艺只是一种工具罢了,若是为了尚武而尚武,岂不是本末倒置。” 望着乔晟远去的背影,寝殿中站着的人二脸震惊,他们从未听过此等歪理,但是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断断会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赫连昭只是忘着那个跳脱身影消失的地方失笑,他向来知道乔晟惯会语出惊人,没想到如今失忆了仍旧如此。 失忆。 有多少次他都在恍惚,乔晟失忆之后与以往唯一的差别竟然是如今她对他动了情。 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若是他先那个人一步遇见她,如今稳固地盘踞在她心中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看着自家徒弟嘴角露出来颇为认真的笑意,老头有些不适应,“昭儿,昭儿!” 后者这才回神,“嗯,师父。” “你老实跟我说,今日为何要带她来见为师?” 赫连昭沉吟片刻,眼中含了笑意看他,“师父真的想知道?” “老头子都问出口了,什么假不假的。” “最近外面有些不太平,徒儿想要师父帮忙” 老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脑门儿上爆起了几根筋,踩着凳子就骂:“我说你怎么前些日子还捧在手心儿跟宝似的,如今就肯让她拜我为师,原来是让我这老头子给你护着这丫头! 真是徒弟不中留,气杀我也。” 第15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2) “你来了。”乔晟阴沉的脸色在赫连昭一众女人中显得那么独树一帜又莫名其妙。 家世显赫的准正妃驾到,一众女人皆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生怕有什么礼数做的不周到。唯有乔晟苦大仇深地拉个脸,像是对面的女人就是她的灭门仇敌。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这位平素脾气火爆的大小姐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远处有两人走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蓝玉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女人你若是都娶了,毫不夸张地说,你这王府最多坚持半个月。” “谁跟你说,本王两个都娶?”赫连昭睫毛轻挑,他倒是很享受看到那女人生气的小表情,享受,被她放在心上在意的感觉。 若是换做旁人,听着这话可能自动带入他要娶郑乐,但是蓝玉之所以是蓝玉,是因为他足够地了解赫连昭,此刻的片刻怀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为了她要违背你母后遗命?” 闻言,后者眼底片刻失神,“她若是健在,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强迫我的。” “蓝大人!” 一道娇嫩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谈话声,回头看时,郑乐施施然而来,福身道:“参见王爷,参见蓝大人。” 二人颔首回礼。 不知怎的,郑乐起身时脚踩在了裙摆上,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 赫连昭本能地伸手去扶,但是感觉到手上射过来的两道视线时,又缩了缩手,一把将旁边的蓝玉拎过去给即将倒在地上的郑乐当了一回坐垫儿。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蓝玉灿白的衣裳就被折腾地脏了一块儿,他脸上忽白忽青地看着“罪魁祸首”,不知道这位爷究竟意欲何为。 吓得花容失色的郑乐望着近在咫尺的蓝玉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谢蓝大人。” “不必谢我。”蓝玉脸上的笑容万分的敷衍,朝着赫连昭再再再看上一眼,究竟也是敢怒不敢言。 后者却不理会他,直接越过二人朝着乔晟走去,“晟妹妹。” 闻言,乔晟一旁的女人们皆是识趣地走开了。 看着背光而来越来越近的赫连昭,乔晟心奔腾地欢快。他今天穿了一身儿白紫色渐变的衣裳,下摆处错落绽放着几朵金丝梅花,同腰上的墨梅荷包相呼应恍若一个高洁的义士,孑然而立,气质脱俗。 踏着光而来的男子。 一旁错落立着的侧妃通房看得皆是眼睛发直,眼前这个王爷是她们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但是看着他目光从未从那个“混世魔王”身上挪开,众人只好怏怏散去。 “今天我生辰。” 看着咫尺之遥的男人,乔晟脸上泛红,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生辰怎么了?生辰快乐?乔晟试探道:“生辰快乐。” “礼物呢?” 闻言,乔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这失忆症难不成是会传染的吗?她屈指指向赫连昭腰上系着的荷包,哑然失笑,“这我,你都已经戴上了不是?” 后者摇了摇头,十分正经道:“过生辰还需得送承诺。” “是吗?”乔晟从未听说过有谁过生辰,旁人送承诺的,有些狐疑,但是看他十分认真的表情,也不好扫他的兴,“什么承诺?” 听她答应了,赫连昭有些迫切,“答应我,这一生,你不会不辞而别。” 乔晟脸色怪异地看他一眼,迟迟没有动嘴。 “那便十年,十年之内,不会不辞而别。” 看赫连昭肉眼可见的紧张,虽说心底一万个奇怪,乔晟还是妥协了,毕竟今日他生辰,“我此生,都不会对你不辞而别。” 后者脸上的紧张逐渐舒展开来,而后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开来。 乔晟原本以为他在捉弄自己,但是见他如今的模样,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只是心中像是滴入了一滴露珠,逐渐荡漾开来,激出一枚弯弯的水花。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之间便让她的心防一败涂地。 “昭!” 闻言,乔晟方才酝酿的情绪也被击得支离破碎,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那么粘人,日日像个跟屁虫一般地守着赫连昭,只要他们在一处说话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蓝玉一准儿地来。 “既然有承诺,不如你也承诺一个,以后每隔两日再来王府可好?”乔晟挑眉看发冠歪斜狼狈不堪的蓝玉,大有挑衅的架势。 蓝玉进王府比进自家门儿还勤快,从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如今这丫头还没扶正呢,倒管起他来了?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什么承诺?我还海誓山盟呢!青天白日的,想什么呢。” 乔晟皱眉看向一侧的赫连昭,颇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原是因为我们两人关系颇近,所以他有些不知礼数,从前我也没有和他计较,但是生辰是要有人给出承诺的,寓意健康平安。”说完,赫连昭还颇为暖心地盯着蓝玉,生怕他不理解,“记起来了吗?” 蓝玉眼珠子在这二人身上悠悠地转上一圈儿便知道其中的猫腻,有气无力地应承,“是,我记起来了。” 一旁的乔晟看赫连昭一眼,再看蓝玉一眼,而后颇为严肃地点点头,“那蓝玉兄便承诺。” “这”蓝玉显然十分地不情愿,但是奈何某人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如今眼里哪还有一个他呀?只好认命:“我承诺,我以后每隔上两日” 一道曼妙的声音打破他的声音,“郭香拜见昭王殿下,王爷万安。” “郭小姐,你怎么来了?城门的守城官没有难为你吗?”蓝玉理了理衣冠,眼底若隐若现的担心。 “有蓝大人给的玉佩,所以一路畅通无阻。”郭香轻轻颔首,而后从丫鬟手中取过一只匣子双手呈给赫连昭,“今日便以此微薄之礼,赠予王爷,祝王爷洪福齐天,谢王爷救命之恩。” 说着,郭香眼角又洇出一些泪,拿手中的帕子一抹就要下跪。 乔晟忙过去扶着她,“不至于不至于,多大点儿事儿,怎么跪来跪去的。” 后者不动声色地躲开乔晟伸出来的那只手,膝盖一屈跪在了地上,“日前还没有正式拜谢王爷大恩,今日香儿不请自来,此一跪,为谢罪,也为报恩。” “本王说了,本王救你是报答当年郭将军手下留情的情面,你大可不必如此。起来。”赫连昭见过的女子那么多,虽说难猜透一个乔晟,但是面前女人打的算盘,他还是能轻易就看出来的。 若是换做从前他可能还与之周旋一阵,但是如今再没有那个心情了。 第15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3) “昭哥哥。” 又是一个女人 乔晟脸色沉沉地有些难看,嘴里轻声嘟囔一句:“在这女人堆儿里扎着,也不怕哪一日闪了腰。” 她的声音虽说不高,但是没有故意掩饰,足以让距离不远的几人尽收耳底。 赫连昭的脸色忽红忽白,脚下想要越过乔晟的步子都顿了顿,没有动作。 其余的人皆是惊讶,赫连昭虽说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说笑归说笑,但是底线也是旁人万万不敢碰的,这女人两句话恍若刀子似的膈应人,他竟然没有生气。 这边儿几人笼罩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那边儿的姑娘却也有些羞人,她不远万里地来了,竟然没有一人理会她,委屈涌上心头,鼻尖就又些酸楚,“昭哥哥。” 听着这三分委屈五分娇嗔的声音,乔晟身上一阵鸡皮疙瘩,没有看身后站着什么好模样的玉人,只是抬脚从赫连昭身前挪开。 一路行至花园中,乔晟才顿住了脚。 停下来细细想着,她多少也为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后悔,她原本不该在众人面前那么损他的面子,但是方才见一个个的女子都奔着来了,她有些气不过便脱口而出了。 望着水中若隐若现戏水的金色鲤鱼,乔晟兀自叹一口气。她明明白白地清楚自己的脾气是最刚硬不过的,如今在这女人堆儿里争一个男人,她未免也开始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堤防心的妒妇。 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赫连昭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石桥上的那个孤寂的背影。 但凡是进了府上的姑娘他都好生地待着,也从未想过此生余生只有一人相伴的情形,直到今日乔晟明显地表现出了不开心。 他背身离开之际嘴里轻轻地自语了两声:“乔晟,乔晟。” 像是有感应似的,乔晟心中一喜,蓦然转头,却见身后除了繁华竞落柳枝漫舞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又落入失意中。 一小丫鬟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停在乔晟面前,“小姐,可找到您了。宴席快开了,侧妃娘娘让奴婢叫您过去。” “走。” 一个人吹风也怪矫情的 到了席面儿上,才发现众人早都已经落座了,乔晟随意找了个空座儿坐下,只是从一开始地余光打量到后来的明目张胆巡视都未曾见到赫连昭的身影。 “殿下和蓝大人商量要事去了,嘱托我照顾好众人,晟儿妹妹动筷。”察觉到乔晟迟迟没有动筷,同一桌的青侧妃缓缓道来。 她算是这里名分最大的,虽说五官颇有张力媚色尽露,但是如今举止颇为端庄优雅,倒是不负她侧妃娘娘的地位。 “那昭哥哥何时回来?” 这声音连带着称呼,乔晟立刻便认出来,此人便是郭香之后进来的那女子。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才发现这姑娘竟然出奇的白,趁得那肌肤也是出奇的嫩,连带着整个人都能一把掐出水来似的。 方才还温婉端庄的青侧妃听着这十分唐突的一问,脸上的端庄一时之间竟然就少了七分,“来者是客,殿下既然将张姑娘奉为上宾,我也不好怠慢。 但是看着姑娘的穿着打扮,像是未出阁的小姐,怎么好如此叫一个男子?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坏了姑娘的名声。” 闻言,那女子有上三分委屈,屈手在乔晟的方向一扫而过,“为何她便可以,我便不行?” 认真拨碗里螃蟹的乔晟感觉四周霎那间有些清净,便是她馋得吞咽一声,都如打鼓似的在耳旁回响。抬起头来才发现众人都有意无意看着的不是她又是谁? 方才还有些居高临下的青侧妃看着乔晟嘴角粘着的蟹黄也是哀其不争,“晟儿妹妹自然有未来的王妃调教,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这位新来的张姑娘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差将自己对赫连昭那点儿心思刻在脑门儿上了。有个人要来分走一杯羹,众人自然是不答应的。 一时间其余上的了台面的女眷都开始附和她,“是啊,晟儿妹妹虽说顽劣,但是还是知道体面的” 乔晟被这群平日都不怎么见面的女人夸得五迷三道飘飘欲仙,扭头却发现满屋子都不见今日来的另外两个女人,心中突地顿了一下,“那位郑家小姐和郭家小姐呢?” 方才士气高昂的众人这才慢慢静下来,像是被这话一击毙命一般。 许久,才有一个长得水仙一般的女眷道:“跟着殿下和蓝大人走了。” “哦。”乔晟扒拉着碗里的饭,闷闷地接话儿。 静默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晚上太后在宫里给殿下设了宴,从前都是青姐姐您去,估计今年也是无有二致的。” 众人这才又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吹捧着。 青侧妃自然十分地受用,一手扶了扶自己的发簪,“哎呦,年年都是如此,我呀,都有些累了,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不敢出一丁点儿的错处。” 话音刚落,就有人又出来奉承,“也只有青姐姐有这样的本事,临危不乱,若是换做旁人,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子呢!就是还求姐姐吃肉,赏我们一口汤喝!” “是啊是啊!” 乔晟碗里的螃蟹下去了两大只,她也吃不动了,索性就瘫在椅子上看着这群人说话,奉承。 乔晟又注意到了方才那个被青侧妃呛了两句的张姑娘,她皮肤白,如今眼圈儿只是些微泛红便肉眼可见的委屈,一时间心中不由得生了两分怜惜。 趁着众人说得热火朝天,乔晟绕到她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像是很奇怪乔晟竟然会问出她这句话,眼中惊恐之余,身子向后挪了一下才道:“你不记得我吗?” 乔晟只当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方才我去后面透气,并未听到你的名字。” 后者眼中肉眼可见的畏惧,窄小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两下,睫毛飞速地眨动着:“我是张灵可。” “那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出去逛逛?” 第16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4) 宴席上仍旧欢笑,边魅又偷偷溜了出来。 她想出来透透气。 边魅刚准备钻狗洞,就见一妇人穿着粗麻布衣裳哭喊着,“求你了,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 看守也十分铁面无私,“将军府没有请帖进不来,你哭闹都是没有用的。” 边魅也没有傻到自曝身份,过去直接被抓,在另一堵墙根儿上坐着,等她哭喊累了就停下来。 可这妇人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撕心裂肺地哭着。 说实话,边魅最不想遇上的就是这位边夫人,她所谓的娘。 她当初只因为好玩儿就将那女人送给了边家老爷,如今害这女人落到这般田地。 边魅只好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只剩下里衣,又在泥土里面打了个滚儿,将里衣扯得稀烂,这才含着混音叫了一声儿:“娘!” 边家妇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停下纠缠那门卫,跑过来看她。 “魅” 刚说出一个字儿,边魅就将她的嘴结结实实堵上,而后装作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扇门后面。 “魅儿,娘的心肝儿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这压抑着将她小心翼翼拥在身前的感觉边魅倒是从未有过,不由得回拥她。 “娘,你不怨我吗?” “娘这辈子做的错事不少,唯愿你好好的,这才自请休书离开你爹。娘想过了,之后我们去开一个酒楼,招几个厨子,安安稳稳的就成。” “娘你还有钱啊?” “娘将从边家带出来的银子全用来找你了,结果在乱葬岗找到了你的那个丫鬟小可,后来又听人说顾将军找回了亲妹妹,叫魅儿小姐,娘就来碰碰运气。娘手上还有两个当铺,里面有些物什,到时候将东西全都转手出去,差不多能开一个酒楼。” “也行,我给你当厨子,我们娘儿俩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妖女误国,接连拖累两位皇帝,我自留你不得,今日定要拿了你的命去见太宗皇帝。 边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在看到怀中躺着的人儿时,她反手将前面死谏之人拍出大厅,“凭你,也配?” “将此人五马分尸,我若是听不到他惨叫,你也如他一般下场。” 这一切,赵逸泽看着,却无能为力。 当初那个笑着闹着追着他的姑娘,即便是他再怎么努力,终归是找不到了。 “我给你的酬劳只买你的工作,至于别的,我不买,所以,你在这里,表示你还有那么一些的价值,想开始,那么开始,不想开始,随时滚蛋。” 立在窗边,微微仰头,放空大脑,独自一人尽享这幽静的漫漫长夜。人啊,总是贪婪的,不愿失去,却常常不轻易满足。 “娘娘,该歇息了。”岂裳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倒像是飞星划落天际。 想来这深宫真真有磨合脾气的奇效,李丹凤自嘲地笑一番,脸上无尽苦涩,点点头任由她牵引。 只是脑海中的漆黑像是天然幕布一般,映着顾若城的声音,失望?埋怨?质疑?厌弃……厌弃吗?身体不可避免地打了一个哆嗦,厌弃。 我坐在渠余殿中兀自发愣,手中的酒杯一直未曾动过。 “你已想起从前,却为何还要去寻找那本戏文?”清风凤眉紧促,恢复成人身躯的他甚是倜傥,甚是倜傥!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用了十年爱顾若城,他却对我不屑一顾,可我还是爱,痛彻骨髓的爱。一如聂成爱我,可我对他的情意并非男女之情。我用尽全力为顾若城付出,也用尽全力还聂成的爱,可到头来却负了所有人,“你说,我怎么办?” “离开。” 我嗤笑一声,“自小我便对逃离独有一番见解,可以说很是精通,你以为我没有逃过吗?” “不,光明正大从所有人中抽身。” “抽不了,早就抽不了了,在我叛出梁国,成为这渠余殿主人的时候,我就退不了了。我若退了,渠余殿便空余散民,日后定都命丧黄泉,我这渠余殿更会被血染。” “那你还敢爬净火山,取草药?” “我知道我不会死。” “若是我能护住你的渠余殿呢?” “清风,七毒山需要你,你回去罢。”我不敢,不敢再欠任何人,对聂成的债,我还不起,他亦是如此。 “你在渠余自立为王,” 此花名为九言草不假,可功效却没有这么神乎其神,只是是啥谷的圣草,唯有谷主一泪可使其生根发芽。在幼年浸百毒而不死之人方可成为谷主。 “怎么,这么快就释怀了?”看三人其乐融融地吃饭,石誉绕到姜小万和石皖元中间坐下。 日前即便是看到活人被主家活活打死在面前,姜小万也控制得很好,从未如今日,像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般,桀骜不驯地公然叫嚣。 这小小太子眼底的满不在乎,竟叫她失态了,直到夜幕降临,方才醒悟。 “死啦?怎么死的?” 还没睡醒,小满就将自己拉了起来,说是边家老爷死了,让她继承遗产。 那小厮期期艾艾说不清楚话,口里只念叨着:“大小姐终究是边家的人,理应为老爷主持后事啊!” “你原本不是出自小楼?”柳氏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瓜葛,问到。 “我本是边家之人,遇上意外才落入小楼”边魅手一僵,抬眼看那小厮,“艾夫人给我的这份清单可有错误?” “没有,这些都是边家的产业。” “那你,和我走一趟小楼。” 好家伙,她无缘无故被人卖到青楼险些回不来了,到头来这青楼还是她爹的产业。 刚出来的乔晟听到他的这句话吓得手中的包裹都掉在了地上,她本以为古垒本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有志青年,如今这滚滚的恨意,倒是让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而且,他自称,我。 闻言,古垒眼中的恨意明显地被一种憨实代替。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尽余生来跟随你,或许我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和你放在一个对等的地位上。 第16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5) 一个人。 乔晟晃晃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 先前那个醉鬼看见她吓得跌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没有在意,但是方才那个姑娘见她时同样的畏惧就让她有些心中不舒服了。 “小晟。” 莫明间地听着有人叫小晟,乔晟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晟字,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没什么人。 她素来是个不喜欢烦忧的人,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便不再深究那声音的由来。 岂料见她要离开,那声音又急迫了许多,“小晟!” “叫我吗?”乔晟看着这闹市,仍旧深以为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就准备二度离开。 “乔晟,你身侧的马车。”这次的声音明显地不同于前两次似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像是个男子。极力压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温度。 乔晟这才明白过来,这几道声音确实叫的都是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什么样见不得光的人呢? 她在马车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想要抬起来的手又慢慢垂下去。 马车内,乔音透过马车车帘缝隙不愿意放过乔晟的一举一动,绞着帕子的手紧紧捏着东方朔的胳膊,眼中的焦急像是随时都会被泪水冲出来。 见乔晟些微试探之后又慢慢收回手,乔音更是急得想要跳下马车,奈何胳膊一直被东方朔拉着,故而只能低低地抽泣着。 本来马车内的二人已经快要放弃了,但是不知怎的,昏暗的马车又扫进了一束光,同那偷渡的光一道进来的,正是乔晟。 乔晟看着面前姑娘面具下那双含泪的眸子,更加肯定了方才听到的呜咽声,伸手解下腰上的帕子递给她,“姑娘哭什么?” 话音刚落,那女子就起身扑了过来,堪堪将她压在车座儿上,嘴里直喊:“小晟……” 乔晟颇为不自在地将她托开一些,“姑娘认得我?” 见她这副模样,乔音泪珠子像是断了线一般掉落,“姑娘?你难道是怨我?” 闻言,乔晟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曾见过你,为何要怨你?” 她话音刚落,但见那女子不再垂泪,只是怔怔地盯着一侧的黑衣广袖的男子,半晌才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一道略带颤抖的声音:“你对小晟做了什么?” 这声音不高,甚而至于可以称得上是微弱,但是那男子神情就是肉眼可见地慌乱,“音音,你也看到了,她如今好端端的……” 方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歇斯底里地打断他:“她定会来救我,你何必用此卑劣的手段?” 看到她眼底明显的恨意之后,东方朔脸上的慌乱倏尔散去,失魂落魄地笑出了泪,“我曾经想着,即便是全天下都恨我,你都会义无反顾地认同我。 但是如今你却为了这个女人,认为我卑劣? 是,我给她服下了三尸毒,但是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你知道吗?我若是晚去一步,你就会被烧成灰烬!” “我们认识十年,看来你我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小晟是我相依为命的妹妹,若是用她的命来换回我的,即便是今后长命百岁,余生也皆是心笞,惶惶不能终日。” 见这二人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没人再顾得上理她,乔晟面色凝重地转身准备跳出马车。 忽而她的胳膊被人攥住了,“小晟,姐姐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我们离开这里,你若是不想回一线天,我们便去勾南,那里有……” 离开?乔晟心里还惦记着赫连昭,怎么可能和面前这个蒙面的女人离开这里? 乔晟面带些微愧疚,一点点地推开了女人的手,“我不走,我在这里呆得挺好的,谢谢你的好意哈。” “哼,怎么?你也对赫连昭动了情?他曾经将你的尊严踩在脚下,在你失忆的时候又百般想要陷害你,最后还差些将你曾经最敬爱的姐姐活活烧死,你向来聪颖,竟也会被蛊惑吗?” 面前男人突如其来的话将乔晟击得不轻,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难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怀疑他? 荒唐。” 东方朔冷哼一声,“三尸毒唯独将你的脑子药坏了,真是可悲。” “小晟,你可以怀疑我们,但是今日你必然要跟我走。那个昭王爷心术不正,绝对不是可以亲近之人。” 乔音激动地咳了两声,嘴角竟然又洇出了一些血,惊得东方朔没了脾气,只管拿了水壶来凑在她嘴边帮她喂下两口水压下喉间的血腥气。 乔晟有些不知所措,转身跳下这辆沉闷的马车,“我的事情,便不劳二位费心了。” 赫连昭那样的人,再好不过,怎么会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呢?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车附近。 “你!祖宗,你又来做什么?” 正失神地走着,乔晟突然听到这一声,惊了一跳,回头便见一个留着胡子,腿脚似有不便的老板戒备地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藏弄着什么。 乔晟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前些日子灯会上一口气将他所有的谜底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着实让他的生意元气大伤。 “当时你不也让人追了我八条街吗?”乔晟闷闷地坐在他小摊儿前开导他,“你也是做生意的,怎么这么一些些的度量都没有呢?” 老板一般抹着额头的汗,一般陪笑:“当时若是知道您是昭王爷府上的贵客,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冒犯您啊!” 这话也算是戳中了乔晟心中的某个疑惑,“你觉得赫连昭他人怎么样呢?” “昭王爷,昭王爷很好啊,为民请命,心系百姓,很好,很好。”老板点头哈腰地想要将面前这尊混世魔王快快送走。 当今谁人不知昭王爷府上进了个混世魔王?世家公子小姐见了都躲着走,他算是哪根葱?今日也就是腿脚不方便,躲得慢了些。 “我也觉得。”乔晟心情好了一些些,转过头来十分疑惑地看着老板,“你怎么不做生意了?” “啊……呃……嗯,不做了不做了,小人的母亲还在家里躺着等郎中看病救治呢。”老板支支吾吾地往后退着。 “哦。”转头之际,乔晟又想起什么,“你娘那日还中气十足地骂我,怎么如今就病倒了……” 跛脚的老板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16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6) 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乔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擒住了双手禁锢在身后不容动弹。 “乔晟,我们是来救你的。从前还是今后,赫连昭都只是想要利用你做他的刀而已。” 听出这人的声音就是方才马车上的那个男子,乔晟心中窝火,“他于我是心术不正的人,那你们呢?你们又是何人?” “我们……”东方朔片刻的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就叫手中的乔晟逃离了出去。 “说谎之前好歹也先起草起草,怎么竟就被我一句话地问住了?”乔晟冷哼一声,戒备地往后退上两步就要离开。 “是,我知道你方才也听出了些端倪。”东方朔长叹一口气,“群英会那日确实是我利用了你,这点我本就没有打算瞒你。 你若是心中咽不下去这口气,大不了之后我也吃一颗三尸毒或是将这条命抵给你。 音音她的病越发地重了,我希望你可以同我回去陪着她。” “以前的事情我既然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追究的必要。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死心。至于那个姑娘,我爱莫能助。” 闻言,东方朔一急,“她可是你曾经相依为命的姐姐,你当真如此绝情,即便是她重病,也不肯守着她吗?” 乔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倏尔感到身后的气息逐渐靠近,她忙躲闪,岂料那人的身手半点儿不输她,伸手就将她擒住了。 她心中一急,挥手向后推了一掌,原本也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掌心挨上男人的肩膀,那人已经退出去十几步之远了。 乔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向来都只有轻功还能拿出来胡吹,没想到武功竟然也不错? 同她一道迷惘的,还有不远处的东方朔,他汗水淋漓地捏了捏自己被打过一掌的肩膀,没想到那地方竟然不痛不痒无甚大碍,“你的兮魂掌呢?” “什么兮魂掌。”乔晟转身就要离开。 “小心!” 赫连昭?!乔晟下意识回头,就见一块儿灰色的影子闪过,同时,身后的男人发出一阵闷哼。 “自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东方宫主今日僭越了。”赫连昭挡在乔晟面前,冷眼看着东方朔这个不速之客。 丝毫没有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乔晟探出头来眯眼看赫连昭,“你今日生辰,怎么跑这儿来了?” 赫连昭伸手将她的头按回去,“我倒是想问问你不好生吃饭,跑这儿来做什么?” “王爷这是要扣下我们宫主,与一线天为敌吗?”将不住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东方朔不卑不亢地对上赫连昭的视线。 后者轻哼一声,“你若是个识相的,便好生带着那女人离开。此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京都出现,我定会让你余生都在惊蛰中渡过。” 闻言,东方朔心头一紧,他明白赫连昭嘴里的“那个女人”便是乔音,现下暴露了踪迹他也只能退而护乔音周全。 目送那个方才还契而不舍,竟然被赫连昭三两句吓唬走的男人离开,乔晟嘴里嘟囔道:“他是谁啊?” 闻言,赫连昭方才松下去的一口气又被轻易提起来,一手轻扯着乔晟的小脸让她面对自己,“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敢同他单独在此见面?” “我这不是有你呢吗?”乔晟嘿嘿地笑着揽上赫连昭的胳膊,“你会救我的对。” “对。”赫连昭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言语中是他从未发觉的柔软,“日后还是差人跟着些。” “不……” “昭!”蓝玉气喘吁吁地从巷子后面拐出来,脸上红扑扑的,“你……她不是安安生生地在这儿吗?你着什么急啊?” 赫连昭看都不看她,冷声道:“东方朔方才在这儿。” 后者突然大气儿不敢出,就练脸上的两坨红晕都有些煞白,“他……京都不是封了么?他怎么还能混进来?” “对啊,怎么还能混进来呢。” 赫连昭轻飘飘的一句话,那边儿一向没有正形的蓝玉轰然酒醒,俯身毕恭毕敬地作揖:“王爷赎罪。” 乔晟原本也只是以为这二人打趣儿,怎么突然说着说着气氛就严肃起来了?她只得出来打圆场,“他不过是想要我回去照顾他的病秧子媳妇,没什么的。” 闻言,赫连昭顾不上蓝玉,眉头紧促盯着乔晟,神色颇有些紧张,“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心术不正,不是好人……但是乔晟不愿意他生辰这日听到什么不吉利的话,干脆改口:“他只说那媳妇命不长了,想接我回去。” “她……”赫连昭沉吟片刻,终是没有说出乔音的身份,“毕竟我不是你,旁人之于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一无所知。 一切等你恢复记忆那时,再作打算。” 什么样相依为命的姐姐,会将自己的妹妹舍出去沾染满手人命而不加以劝阻?他对乔音没来由地提不起好感。 更别说给她喂下三尸毒差些毁去她性命的东方朔。 对从前那个冷漠的乔晟,他比从前少了一分的欣慰,多了一分的担忧。从前他将她看作一把冰冷的刀,如今她一跃而成为了他必不可很少的羁绊。 听他说这句话八百次的乔晟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什么都是恢复记忆恢复记忆的,记忆就是过去,有时间就有过去。 现在之余未来也是记忆,既是既定的东西便没有那么重要,你何必执着?” 被“教训”的赫连昭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直点头称是,“是我错了。那麻烦这位拥有记忆的大小姐回去梳妆打扮,随我进宫去。” “进宫?” “进宫?” “她可是无名无份之人,你若是越过郑家小姐,带着她去见了太后,皇上必定勃然大怒。”蓝玉眉头紧锁,对赫连昭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有些不敢相信。 “无碍,皇祖母一早便说了想见她的。”赫连昭也顾不上蓝玉如何,拉着乔晟便要回府去。 第16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7) 自几个月前进府,今日她还是第一次出府,外面果然还没有太大变化,今日出来主要是去看看小芬,却路过通缉自己的告示,有几丝感慨,身着粗布衣裳,脸上两片黑斑,与之前皮肤白皙的模样相差甚多,正感慨之时,一头戴红花,脸上黑斑,皮肤黝黑,三围臃肿,身着大红长裙的女人走来,“你也想照着她装扮是,哈哈,看我看我……是不是很成功啊……” 安如是面上一黑,“是是,我还有事,先不陪姑娘了。”虽然知道自己和她相差无几,但还是有些忍受不了那浮夸的装扮。 不再多做逗留,直接去了那醉仙楼,这醉仙楼倒是被小芬打理的像是文人雅士喝酒吟诗之高雅之处。自己摸索到那后门,心下不觉欢喜。 只是上去时,却听得一阵打斗,安如是端了盘子装作粗使丫头想要过去一探究竟,却听得内室小芬道,“你身为堂堂大将军,竟然私闯我醉仙楼闲人勿近之地,想来这朝廷也是不挑人的。” “你这丫头,易容做老鸨,究竟有何目的?” “将军不免太过于庸人自扰了,我易容只为自保。倒是将军做了我醉仙楼的阶下囚,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了。” “哦?担心,被美人抓住,自然担心。” 果然还是风流子弟,但是看来小芬已经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了,安如是没有勇气和她告别第二次,看她一眼便好,拦下一个丫鬟,给了她些银两,问其要来笔墨,提笔书:望尔一切安好。又差她将这纸和香囊一同予了老鸨,此事方毕,也了了一桩心事故而打道回府,她清楚,这一别,今生都再难再见。 且说小芬这边,她知道,自己的百花宴在即,若是此时暴露了自己易容,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即将毁于一旦,还有那条密道,这醉仙楼势必会被翻个底朝天。是了,可以问那个人。 “六日,”六日是她一个月前救回来的人,异域人士,那时他被人追杀,她这醉仙楼正好救了他,可他却说自己伤了脑袋,得了失忆之证,就赖在这儿不走了,今日且先用他一用,“你看,可有办法叫他忘了自己看到的?” “我这里倒是有可以让他听命于你的药,情蛊。只是,借一步说话。”六日蒙着面起先让她有些惊奇,这会儿又如此神秘,小芬倒也没想什么,随他出去了。 “中情蛊之人,会爱上其看到的第一个人,只是,情蛊强行破除那日,下蛊之人也会受到反噬,轻则失去容颜,重则性命不保。”六日第一次那么认真。 “可是,他若整日粘着我,那明眼人自会看出端倪。” “这情蛊虽还未曾被用过,但是它的功效只是将第一眼看到的人作为心上人,若是做了伤害这个人,或者是伤了她的心自己也会心痛不已,与其说是蛊,不如说是咒。” “就这个,来,我去帮他服下。”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是,万一破除,你怎么办?你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一旦熬过这些日子,救出那个人,我就走,远走高飞,管他将军如何,那时,这醉仙楼我便送给你。”许是当老鸨当久了,行为竟然也越发粗狂,当下便揽过六日的肩,比划着自己心中的大好未来。 “那个人?谁啊?”自从来了这儿,就见她常常对着一封书信发呆,而今却也提到了,便问了出来。“心上人?” 小芬转头,“怎么会?她是很重要的人,是我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六日也不再多说什么,给了她蛊,独自一言不发地走了。 小芬只觉得奇怪,六日越发的忧郁……了,那样一个话唠,也好,这醉仙楼也可以清净些时日。 “妈妈,这是一个人给你的。”丫鬟见她和六日说完话了,才将香囊和纸递给她。 小芬一见这纸条便失了魂一般,抓着那丫鬟,“谁,谁递来的?”忽而又松开她,算了,“下去。” 小姐,你在哪儿?这醉仙楼后方丫头们也都很可靠,我现在除了出去之外都不需要易容的。我也挖了密道,雇了护卫……好想见你一面。 “我看你极喜欢紫色,便换来裁缝帮你量尺寸,前几日画丹青时穿的衣服也稍大些,今日可要好好量一量。”夫人坐在主位上任由老妈子给安如是量尺寸。 “夫人,你对我这么好,那些丫鬟老妈子该是要吃味了。”安如是笑说。 “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斜睨她一眼,转而又看起了衣服样式,却又想起什么。“我们去算一卦!听说那城南的瞎眼婆子很是灵验,只是每日只算十人,我们速去看看。”也不等安如是回答,便拉着她出了门,“去叫车夫来。” 二人直奔城南,安如是扶着夫人,生怕她有些闪失。只见那婆子竟是还在,二人上前,安如是先问了,“您算的可灵验?” “老妪十算九灵。若是老妪不灵了,便来找我,自会有别物相赠。” “那你且先说一说,我二人来是算什么?”夫人忍不住好奇,上前询问。 “您是富家夫人,算的无非也就是官人官运,听您行动不是太方便,再者便是孩子运势了,至于这位小姐,算的应是姻缘。” “倒也说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胡猜罢了,若要算,还请夫人小姐各写一个字。” “我便不测了,如是,你快写来。”夫人并未曾读过什么书,自然不认识几个字,如今可是难到她了。 安如是也未曾报多大希望,便随手写来一个“达”字,便递与那瞎眼婆婆。 婆婆拿过纸先摸索一阵,便出言:“小姐虽为女子,笔画刚健,头脑清晰,所书一达字,小姐二十日后可断发达,近日并不顺,少喜多忧。” “婆婆,您今日不是已经测满十卦了吗?”刚刚被撵走的男子回头看到这一幕竟是有些不平衡了。 “老妪今日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小姐命中牵绊两人,且二人都是人中龙凤。您的选择要我给些提示吗?”也不理旁人,兀自说道。 “谢谢婆婆,之后的事情我自己经历便好。”安如是有些勉强地答应了,她嫁过人这一点怕是连她自己都忘了。然自己仍是完璧之身,想来也并无任何不妥。 夫人也有些许吃惊,这安如是虽说读过一些书,然样貌确实比不上旁人,这老妪如此破戒,究竟是为她这钱呢还是确实如此?她不得而知。 命丫鬟给了老妪测字钱,二人便坐马车回府了,“如是,你可有事瞒我?” 看着夫人盯着自己,安如是心里犯怵,她应该没有看出来自己是谁?若是那样便前功尽弃了。还是出于本能没有骗她,“有。” “哦?为何如此坦诚?你清楚,你若说没有我便不会再追问。” “因为这件事于夫人并没有任何影响,我说与不说只关乎我的性命。”安如是缓缓看向窗外,想要避开她追究的目光,却无意间看到了醉仙楼,猛地收回头。 夫人看她这幅样子心中莫名的竟然有些火气,“你不信任我,竟然不信任我。” 第16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8) “臣妾恭迎皇上。”安如是低着头。在她洗去脸上的易容之物的那时起,皇帝便夜夜宿在她这宫中,自己真要如那锦妃所言毁他江山吗?可是…… 皇帝屏退宫女,扶起安如是,静静坐在她的书桌前,看她的字,仿佛她的字是伶俐的,可以从中看到她的悲喜无奈,或许她何时要动手,他也是可以知道的。故而每次来都会先看看她桌上的字,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别人都说你是红颜祸水,会乱了朕的江山。” 安如是有些呆愣,不曾懂他的意思,“那皇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 “当年我的额娘也是这般,被人说成是贱婢,红颜祸水,定会扰了大梁江山,父皇便下令将尚有身孕的额娘杖打十大板,直到朕六岁那年,额娘到死都没有任何名分。”安如是看到了,顾若城脸上满是悲,“但是,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我,如今站在万人之上,俯瞰他们,看着他们在我脚边俯首。” 安如是看着这个男人,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可怕,通向这帝位的路,究竟由多少他皇室兄弟的血压成。“那皇上觉得臣妾是吗?” 顾若城那一刻的眼神,安如是一生都无法忘记,很淡很淡,声音也很淡很淡,“不是,你扰不了朕的江山,朕也不会让别人有用你威胁朕的机会。” 不知为何,安如是心中就是有些失落,她想问,问他如果有一日让他选择,江山和她,他选哪个,忽而又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替身罢了,又有什么选择不选择的。 “明日就是狩猎大会了,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安如是莫名地心里有些难受,那个方向,椒兰殿。这些日子他总是会去那里,虽然说呆的时间超不过一个时辰,可是安如是知道,只有在那里,他的心才能得到安慰。收回眼睛,换上无所谓的神情,“春春,我饿了。” 葛春正在门后面趴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就连安如是在身后都没有发现。 “过去的事情便也不想再提了,今天我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怕是吓着你们了,葛春也不是有意的。” “我懂你。”不诺只说了三个字。 芬兰之前应该是遇上了一个不太好的主子,故而如此谨慎,可是不诺身上却有着让她看不透的秘密。悄悄折回去,“春春!我饿了。” 葛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出去准备饭菜。 内室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安如是竟然又想到了顾若城,自己如今怕是已经依恋上了这个男人,毕竟她也害怕,这致命的诱惑,情字。需得想个办法,无论如何,情不可能和他发生。对了,锦妃,南岳锦妃! “主子,饭菜来了。”葛春的话打破安如是的思索,安如是看她一眼,小丫头脸上还留着自责,安如是也不睬她,只独自一人拾起筷子吃饭。只是过了半晌都不见她离去,安如是抬头,只见她却红了一双眼睛。 “主子,现在你也讨厌我了。”带着哽咽声,葛春更加委屈了。 安如是看她一眼,心下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却也是觉得她这般模样甚是心疼,“好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先去吃饭,你若慢些怕是沁枫已经将你的那份吃光了。” 黑暗中的沁枫蹙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看着葛春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安如是才走到床边,果不其然,芬兰还在抽泣,旁边不诺也不说什么,只立在她旁边,眼睛看着远处撒着灯光的石子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行了,进来。”安如是从窗边递出去手。 芬兰转身看着面前姣好容颜的女人一本正经伸出来的手,再看看窗的高度,忘记了抽噎,“主子,这……” “怎么,你主子还托不上你来吗?快些上来。”安如是擎住了她的胳膊,“来来,试试,不诺你在后面拖着一些,别让她掉下去。” 不诺脸上难得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是,主子。” 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大声喘息的三人相视而笑,安如是看着芬兰,恢复常态,只认真地跟她说,“在这怡红轩,我给你们肆意妄为的特权,只要你本意不与我相违背,我不会在乎细节如何。” 这一夜,这张脸,这句话,安如是不知道,究竟改变了日后的什么,只是,它成就了她的新人生,也断送了一人性命。日后无比悔恨,悔恨此事说这句话的自己。 “臣妾恭迎皇上。”安如是低着头。在她洗去脸上的易容之物的那时起,皇帝便夜夜宿在她这宫中,自己真要如那锦妃所言毁他江山吗?可是…… 皇帝屏退宫女,扶起安如是,静静坐在她的书桌前,看她的字,仿佛她的字是伶俐的,可以从中看到她的悲喜无奈,或许她何时要动手,他也是可以知道的。故而每次来都会先看看她桌上的字,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别人都说你是红颜祸水,会乱了朕的江山。” 安如是有些呆愣,不曾懂他的意思,“那皇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 “当年我的额娘也是这般,被人说成是贱婢,红颜祸水,定会扰了大梁江山,父皇便下令将尚有身孕的额娘杖打十大板,直到朕六岁那年,额娘到死都没有任何名分。”安如是看到了,顾若城脸上满是悲,“但是,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我,如今站在万人之上,俯瞰他们,看着他们在我脚边俯首。” 安如是看着这个男人,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可怕,通向这帝位的路,究竟由多少他皇室兄弟的血压成。“那皇上觉得臣妾是吗?” 顾若城那一刻的眼神,安如是一生都无法忘记,很淡很淡,声音也很淡很淡,“不是,你扰不了朕的江山,朕也不会让别人有用你威胁朕的机会。” 不知为何,安如是心中就是有些失落,她想问,问他如果有一日让他选择,江山和她,他选哪个,忽而又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替身罢了,又有什么选择不选择的。 第16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69) 洛落绞着手中的丝帕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每次见他自己都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小芬,没想到我们院子里面也有枫树啊。”看着院子里的枫叶,洛落想得出神。 “还说呢,小姐,这留枫山别的不多,枫叶多极了,现如今秋天,枫叶满院子都是,这不,我折腾了一上午才将这些枫叶扫得少了些许,院子看得也整洁一些……”小芬自顾自地说着,一转头便看到自家小姐举着一页枫叶出神,“小姐,小姐,寨主将你叫去做了什么?” 洛落才回神过来,“什,什么?” “我说,小姐今日出去寨主可是有什么事吗?” 洛落呆在原地,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正事还没有说,就一个人落荒而逃了。羞死人了。也不管在一边的小芬,双手掩面皱眉哼哼。 看着自己家小姐的表情变化,小芬瞠目结舌,叉腰大叫,“小姐!” “哎呀,小芬,听到啦。看看人家柯清,我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叫你这般冲着本小姐嚷嚷,死丫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洛落翻一翻袖子作势要打她。 “好小姐,我错了。饶了我。”笑着闪躲。 两人好一番嬉闹,“小芬,我如果真的喜欢,其实名分什么的都不重要对不对?”没有等待回答,自己低语,“对的。” 虽说打趣,却也是不忍心的,小姐从未受气于人,而今,还不知道那大夫人如何,就交心与他,恐日后受伤啊。 “二夫人,寨主唤您过去家宴。”柯清俯首,虽是一个小小杂役,却又训练有素。 洛落急忙回神,“知道了,就去。”心下又有些高兴,却又有些忧愁。 “行了我的大小姐,既然答应了就不要纠结了。即便不为别的,身在屋檐之下,赴主人一宴又如何?”说着起身自顾自地慢慢扫着那件狐裘大衣。“这寨主对小姐倒是极好的,看天凉了又送来很多衣服,这些衣服倒不比你以前穿的那些差。” “我的好丫头,天快暗了,走。”任由小芬系上那件衣服,主仆二人提着琉璃灯向主院走去。 天色慢慢更加暗下去,然而主院那边却灯光洋溢,看着那份透出来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自觉的,落落加快了脚步,竟然将提着琉璃灯的小芬甩在了身后。只是,在主院门口突然立住了。 “小姐!”气喘吁吁的小芬小跑跟上来。 这一声惊到了呆住的洛落,也惊到了里面的二人。 洛落有些恼小芬的莽撞,却又无从发作,只呆呆地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郎才女貌,那般般配,倒像是自己打扰了这份恬静,插足了他们的生活,感觉自己成了卑鄙的插足者,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想逃,却又无从逃开。 “落儿,是你?”待看清她之后,女子惊呼。 “风姐姐!”洛落投入李丹凤怀中,眼眶一阵发热,也不顾旁人在场,“我好想你,洛家被灭门了,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报仇。我要取了那狗皇帝的性命,以祭奠我爹娘和洛家无辜亡灵。” 李丹凤听着洛落哽咽,而后脸色大变,正要出言制止,对上了寨主无奈的眼神,又心存疑惑地止住了,便由她倾诉。 “对了,风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你是大夫人?你不是为了中意之人拜师学武艺吗?现如今又怎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也是被这厮强抢上山的?” 李丹凤苦笑,洛家竟然没有将自己的消息告知这小丫头,“我是自己来的,那个重义之人就是这个小山寨的寨主。” “是吗?”原来风姐姐喜欢的便是这个男人,她当初忤逆洛家,执意外出闯荡学武艺回去可以帮那个男人,在外头一个人吃了不少苦。无论出于哪一种情况考虑,自己都该走了,自欺欺人一点儿也不好玩儿,“风姐姐住在哪个院子里?我晚上想去找你。”有风姐姐帮助自己应该可以逃离这里。 “她住在西院。”寨主抢先回答,眼睛一直看着李丹凤。 “嗯。”李丹凤看向别处,这个男人,这是又看上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晚宴除了寨主一人吃得津津有味,其余二人心思各异。 洛落心下尴尬,想不到和凤姐姐当日一别,今日竟以这种身份相见。当年凤姐姐不过也才十一,她向父亲提出要拜师学武艺,就算和洛家恩断义绝也还是踏上那条路,那时的她眼中只有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那天晚上洛落听娘和爹说,她真的和她娘一样倔强,既然她喜欢,你还是帮她找一个师父。后来便再没有听到任何音讯。想来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 李丹凤看着自己一直很宠着的妹妹就在自己眼前,却背负了家仇,而她要报仇的人却是她一直以来守护的人,可那个人如今却又好像钟情于她这个好妹妹,皇帝无论她杀或不杀,她们都会反目,无论她离不离开这座山,她也都逃不掉了,她们这一世注定纠葛。 “我吃完了。”像是未曾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寨主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男人在夜光下散发出男性魅力,“那你们去西院,今晚我将凤儿借给你一晚。” 李丹凤面色一红,这是她久经沙场都未曾有过的。 “嗯。”洛落嘴角擎笑,掩藏无尽失落,心中更是坚定了要离开的信念,自然地揽过了李丹凤的胳膊,“走,风姐姐。” “好。”李丹凤眸中有些英气,这也恰恰是洛落感到不及的地方,她的从容,莞尔,以及多年来为这个男人的默默付出都是洛落比不上的。 二人离开主院后,洛落先沉不住气了,“风姐姐,你可以帮我离开吗?” “落儿,听我的,不要去找皇帝报仇,洛家参政暗中帮助四皇子的事情败露了,所以皇帝龙颜大怒,将洛家灭门,你既然是洛家唯一的血脉,那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给姨父姨母报仇,白白牺牲了性命。”不管怎样,她想试一试,劝落儿放弃,毕竟,她是她最宠的妹妹。 “这一生如何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但我爹未曾谋反,狗皇帝听信小人谗言血洗我洛家,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二人沉默良久。 “凤姐姐,你变了。从前的你不会这般。” “我的落儿也变了,长大了,随你去,走出这一步,我不会再劝你回头。”无奈地叹口气,不只是你,我也回不了头,我这一生注定对不起洛家了,或许,将来我也注定死在你的手中。“我帮你离开,今夜就走。” 第16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0) 用那些银两,洛落真的打算买一个青楼,“小芬,你也曾读书认字,又跟着奶妈经手过钱,这些钱我便都给你了,我想了想,不被欺负只能做欺负人的活,我如今被通缉,你出去看看。”想了想又唤住她,“等等。” 不过半日,便见一年轻公子兴冲冲地回来了,“妹妹,找到啦!醉仙楼,醉仙楼!” 刚刚准备推门而入的店小二吓了一跳,他们这客栈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他也见糟糠之妻不远万里来京寻负心汉,他虽只远远见过这位小姐的背影,可这小姐穿着富贵也不难看出,怎么就看上了泡醉仙楼的男人?于是自哎了一声。 小芬听到门口有人,立马示意小姐回里间躺下装睡,同时动作利索地打开门,捏捏嗓子,“谁啊!” “我给二位送茶。”店小二看出来的也是位娇俏的女子,便不由得多说两句,“您二位来寻人的,那您二位可得去醉仙楼,百花楼看看。哎呦,您看我都忘了,这茶都凉了。” “请进。”小芬自小和奶妈见不一样的人,男女都有,如今她的着装也不便避讳什么,便又问,“京城这么多家青楼,为何偏偏选醉花楼和百花楼两家?” “姑娘不知,这醉仙楼招待的大多为读书人,娼妓也大多腹有诗书,文人雅士也常在此处喝酒吟诗,风流才子大多在这里出没。而百花楼则每月一度选花魁,这花魁必定是清官儿,且琴棋书画样貌都得在众人之上,也有很多风流子弟慕名而去。” “这样啊,谢谢了。”小芬微微颔首,“幸苦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店小二看着面前这位青年公子倒实在清秀。 小芬未敢多言,送走了店小二才走进内室,清清嗓子,“妹妹,哥哥帮你找到那如意郎君了,快起来。” 洛落脸上一红,压低了声音,“死丫头。” “醉仙楼我买到了,八百两,价格倒也真真不算贵,毕竟他们的名气在那里,现在醉仙楼是小姐的了。但就是这醉仙楼的娼妓们没有卖身契,得要工钱,这个就得我们来经营了。” “嗯好,我的小芬真能干。” “小姐你竟然这么信我,我当然要将它做好,我检查过了,这地契是真的,以前我娘教过我。”小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会替奶妈他们报仇的。就算死也一定要报仇。”洛落眼中有坚定。“我们现在就过去。等我画一个妆容。” 小芬看着洛落行云流水般的手法倒是吃了一惊,“小姐如何会这般?” “举一反三照猫画虎罢了。”抬头已然是一个新面孔。 小芬结账后,二人欣喜地赶往醉仙楼后门,小心进去,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哥哥,你确定这醉仙楼后门足够安全吗?” “这个门只有醉仙楼上一任老板知道。放心,妹妹。”二人上了醉仙楼的二楼,“现在先将姑娘们唤过来。”小芬唤住一个丫头。 “可是……姑娘们都在接客。”小丫头有些难为地看了看面前的男子。 “你只管去便是了,她们要是连这脱身的本事都没有,这醉仙楼便也不是她们该呆的地方。”小芬淡然应付。 “是。”小丫鬟应声走了。 不过一刻钟,醉仙楼的姑娘们便全都上来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便开始说了,其一说一下我的身份,我不是你们的老板,其二就是你们的薪水,我今后不会给你们发薪水,只在你们赚的单子里抽四成当我这场子费用。但是一星期接三单以下的我醉仙楼是不要的。你们有异议吗?”隔了屏风,小芬便就换成了女声。 那些女子一听可以得到六成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没有没有。” “好,那你们各自都散了。” 听外厅中已经没人了,二人才走出来,“小姐,这里安全了。” “以前跟着奶妈果然涨了不少见识啊,这个楼你应该是游刃有余的。”洛落看着小芬倒还有那么几分生意人的意思,“接下来,我教你老鸨的易容。” “哎,好。虽然人家长得也花容月貌。”小芬捧着自己的脸做可怜状。 “本小姐传你技能你倒还嫌三嫌四起来了?好了,我开始了。我先给你画一个,日后你便自己来了。”拿着刚刚路过从集市上买的材料便鼓捣起来了。 不过半个时辰,“嗯,差不多了,如今用的比刚刚用的材料好上很多,这效果也就是不一样了。” “嗯,好丑。”看着自己脸上的那个大黑痣,小芬有些受不了了,“小姐你才是老板,倒叫我装起这青楼鸨子。” “好了,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你将来遇上一个心仪之人,便将这处卖了,给你当嫁妆。”落落脸上露出欣慰,“绝不能叫你嫁的太不体面了。” “小姐,你今日,为何有些不对劲呢?” “没什么,只是感伤我这无用之人,离了洛家的羽翼便毫无办法,除了读过一点书便再无其他求生本事,将你打发嫁人了我也便放下一条心了,不必让你跟我一起漂泊。只是,小芬,万事小心。” 小芬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子,突然有些害怕了,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正要说些什么,传来敲门声,“公子,外面有人闹事,您快出去处理一下。” 小芬打开门睨了那丫头一眼,“丫头片子,嚷嚷什么,谁敢在我门前闹事?等我会儿就来。” 嘴边还骂骂咧咧着关上了门,尽显泼辣劲儿。“谢谢你,凤姐姐。” “把你的感谢收回去,恐怕,”再见时你我便是敌人。 一边的洛落高兴于李丹凤的爽快,“我们现在就走。可是天色黑暗,我们又没有马,如何翻山越岭地去京城?” 李丹凤没说什么,只牵着洛落快速走着。没过多会儿二人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小芬,跟上了。”洛落抓着小芬另一只胳膊,怕她再走散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一处宅子前,李丹凤将二人的眼睛用手帕蒙上,带她们往前走。 “小芬,这些银两你先拿去,雇几个汉子,防着有人来闹事,今日之事定要看情况形式,能唬住是最好的,唬不住便让那些个女子吃些亏,然后再补偿她们,具体还得你来定夺。” “嗯,知道了,小姐,我先下去处理。” 岂知这一别,竟是此生一别。 第16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1) 第十五天了,距离洛家满门抄斩,她被虏来当压寨夫人的那天。“小芬,给我梳妆,今日要出去。” “小姐,和寨主吗?”小芬一脸笑颜,“看来这寨主不像是粗俗之人,只不知道这容貌如何,不知能否入了小姐慧眼。” 听丫鬟如此打趣,洛落头脑中映出了那张被面具遮盖的脸,虽只露半张脸,那薄薄嘴唇时不时浅吟的微笑还是让她心动了,十六年来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不行不行,怎么能想这些,“你忘记了,他们叫我什么?二夫人,想我一个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竟给别人做妾?现在我的目的是报仇,别的都无所谓。儿女私情等我杀了那狗皇帝之后有命再说。”手中用力绞着手帕。 小芬也默默不做声了,小姐在自我说服,这样也好,那个寨主来路不明,小心为上,小姐思虑单纯,不懂世故,有的东西不碰的好。 她们没有发现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苦笑,“傻丫头,不能学会收敛心思。” 在这留枫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枫树,如今正值秋季,火红的枫叶飘飘扬扬,像是秋风吹不散的似火的热情。 “寨主,二夫人来了。”柯清说完便退出枫林。 转头而望,那人依依而来,伴着枫叶,狐裘大衣包裹着瘦弱的身躯,容颜虽不惊艳却透露一种高贵,同他别的女人都不同。 “寨主好兴致,别人赏花赏月赏竹,您这是在,赏枫叶?”洛落挑眉。 “花?我也赏啊,不过是更喜欢赏人,我的夫人刚刚踏着这枫叶而来,赏美人之余带上了这红叶罢了。”唇角微微勾起。 洛落恼红了小脸,从前和父亲母亲在一起从未听过这般轻浮的话,而今每次都被他说的羞红了脸,又转身默默不做声。 寨主就爱极了她羞红小脸的模样,这是那些女人都不可能自然流露的表情。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这小丫头了,找各种理由找她出来,尽量用她可以接受的方式和她相处,假装不知道她想逃离这个地方,不知道她想要报仇,从不曾这么卑微的毫无目的的被一个女孩儿吸引,他不想放她离开。 看着眼前的男人盯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眼中有一份和这枫叶一样的炽热,洛落有些无所适从,灵巧地避开男人伸出的手,向远处逃跑开来。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奔走在红火中的女孩儿,这是他见过最美的背影。“我不追你了,慢些,当心摔倒。”意识到什么之后几乎脱口而出。 洛落心内一暖,以前,父亲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落落,慢些,小心伤着。” 如果你没有娶妻,我没有家仇多好。 洛落绞着手中的丝帕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每次见他自己都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小芬,没想到我们院子里面也有枫树啊。”看着院子里的枫叶,洛落想得出神。 “还说呢,小姐,这留枫山别的不多,枫叶多极了,现如今秋天,枫叶满院子都是,这不,我折腾了一上午才将这些枫叶扫得少了些许,院子看得也整洁一些……”小芬自顾自地说着,一转头便看到自家小姐举着一页枫叶出神,“小姐,小姐,寨主将你叫去做了什么?” 洛落才回神过来,“什,什么?” “我说,小姐今日出去寨主可是有什么事吗?” 洛落呆在原地,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正事还没有说,就一个人落荒而逃了。羞死人了。也不管在一边的小芬,双手掩面皱眉哼哼。 看着自己家小姐的表情变化,小芬瞠目结舌,叉腰大叫,“小姐!” “哎呀,小芬,听到啦。看看人家柯清,我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叫你这般冲着本小姐嚷嚷,死丫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洛落翻一翻袖子作势要打她。 “好小姐,我错了。饶了我。”笑着闪躲。 两人好一番嬉闹,“小芬,我如果真的喜欢,其实名分什么的都不重要对不对?”没有等待回答,自己低语,“对的。” 虽说打趣,却也是不忍心的,小姐从未受气于人,而今,还不知道那大夫人如何,就交心与他,恐日后受伤啊。 “二夫人,寨主唤您过去家宴。”柯清俯首,虽是一个小小杂役,却又训练有素。 洛落急忙回神,“知道了,就去。”心下又有些高兴,却又有些忧愁。 “行了我的大小姐,既然答应了就不要纠结了。即便不为别的,身在屋檐之下,赴主人一宴又如何?”说着起身自顾自地慢慢扫着那件狐裘大衣。“这寨主对小姐倒是极好的,看天凉了又送来很多衣服,这些衣服倒不比你以前穿的那些差。” “我的好丫头,天快暗了,走。”任由小芬系上那件衣服,主仆二人提着琉璃灯向主院走去。 天色慢慢更加暗下去,然而主院那边却灯光洋溢,看着那份透出来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自觉的,落落加快了脚步,竟然将提着琉璃灯的小芬甩在了身后。只是,在主院门口突然立住了。 “小姐!”气喘吁吁的小芬小跑跟上来。 这一声惊到了呆住的洛落,也惊到了里面的二人。 洛落有些恼小芬的莽撞,却又无从发作,只呆呆地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郎才女貌,那般般配,倒像是自己打扰了这份恬静,插足了他们的生活,感觉自己成了卑鄙的插足者,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想逃,却又无从逃开。 “落儿,是你?”待看清她之后,女子惊呼。 “风姐姐!”洛落投入李丹凤怀中,眼眶一阵发热,也不顾旁人在场,“我好想你,洛家被灭门了,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报仇。我要取了那狗皇帝的性命,以祭奠我爹娘和洛家无辜亡灵。” 李丹凤听着洛落哽咽,而后脸色大变,正要出言制止,对上了寨主无奈的眼神,又心存疑惑地止住了,便由她倾诉。 “对了,风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你是大夫人?你不是为了中意之人拜师学武艺吗?现如今又怎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也是被这厮强抢上山的?” 李丹凤苦笑,洛家竟然没有将自己的消息告知这小丫头,“我是自己来的,那个重义之人就是这个小山寨的寨主。” “是吗?”原来风姐姐喜欢的便是这个男人,她当初忤逆洛家,执意外出闯荡学武艺回去可以帮那个男人,在外头一个人吃了不少苦。无论出于哪一种情况考虑,自己都该走了,自欺欺人一点儿也不好玩儿,“风姐姐住在哪个院子里?我晚上想去找你。”有风姐姐帮助自己应该可以逃离这里。 “她住在西院。”寨主抢先回答,眼睛一直看着李丹凤。 “嗯。”李丹凤看向别处,这个男人,这是又看上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第16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2) 安如是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只是眼皮沉重到竟然在阿香叫过自己一次后又重重地合上了,直到身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你这懒丫头,竟这般嗜睡,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 感受着自己背上一道道犀利的鞭打,安如是轻哼一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那管事婆子见她这般,竟也是看不懂这个丫头了,又挥了两鞭,“知错不知?” “我知错了。”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这一秒钟,她终于弄懂了仇恨是什么。在洛家爹娘从不让她碰外界这些肮脏的东西,可如今,她要一步步挖开当初深埋的东西。 “你自称什么?你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可是已经卖身给了府中的。”看她态度还不错,本想放过她,听到她的自称却又怒气横生,在安如是身上又甩两鞭。 “奴婢知错。”想要不挨打就要把事情做的无可挑剔,这是这个老妈子让她学会的。 “去将院中的叶子扫净了,不然不许吃饭。”管事婆子犀利地盯着她。 “是。”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套上外衣在园中忙活起来,然而一直注视着安如是的阿香就是瞧见了,那外衣上也印出了些许血色,然而安如是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一般,专注而又认真地扫着地。 时值秋日,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曾几何时,她还颇有雅兴地赏那纷扬落叶。老天好像在告诉她,她就是不行,不及小芬的伶俐,不及风姐姐的飒爽,不及阿香姐的心细温柔,还好自己离开了,离开了。 这一刻,在那个院子中扫地的安如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一无是处,像是个被抛弃的人,孤独地活在这世界上,怀抱一个渺茫的希望。 她不知道,有人,有人在惦记她。 “王爷,醉仙楼就这样让给旁人了?” “洛老爷只有这一个牵挂,救不出洛老已经是最大的失败,洛家小姐这儿千万不能出岔子。“ “可是,王爷当初已经唤出几乎我们一半的暗卫去救洛家,却不知那皇帝竟已然派了李丹清在洛家埋伏,使得张管家命丧黄泉,王爷也重伤。” “余猛,你说,如果我当初一早就放手了,是不是就不会害得洛家家破人亡?”眼中是淡淡的忧伤。 “王爷自小便在各位皇子中尤为聪慧,为先皇最为重视的皇子,先皇驾崩后原是立了四皇子为新帝,可二皇子由那吴国扶持篡位,就因为王爷手持玉玺那皇帝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您如若此时收手,怕是牵连太多了。” “父皇知我聪颖,更知我无心帝位,当初选我为太子只是为了保全其他弟兄性命罢了。是也不是?皇位之争向来凶残,父皇将我推出来,很难不让众人将我视作活靶子,父皇表面看来对二皇兄母子不重视,然而当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父皇还是皇子时忤逆太上皇,执意娶一个还是婢女的太后为妻?我冒名了多些年的太子,竟是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先皇立的究竟是我还是二哥?我们这些个儿子啊,被自己的父皇算计的淋漓尽致。” “王爷,”四王爷虽在这漩涡之中,却也猜的不离八九,这倒叫余猛不知怎么接话了,“可是我暗卫如今只忠于四王爷,若是皇帝要动王爷,我暗卫必定全力相助。这也是先皇暗诏。” 顾倾城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什么暗卫,不过是一个监视的借口罢了。 只是洛家确实还是他亏欠了,现在他只想好好保护好那个丫头。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将她留在身边。 在尚书府挨了一次打之后,安如是更加小心地行事,外在默不作声,管事婆子也倒觉得这丫头老实,便也再未找过她麻烦,反而还让她去各个姨太太那儿收衣服,一来她丑笨,不会惹出什么事端,二来自己可以轻松一些。虽说有些意外,然而在这府中却又毫无机会入宫,自己又这般模样,何时才能报了家仇?心中惆怅万分。忽然听得院子后门那边传来私语。 “阿香,待我今年高中状元便来寻你,你定要等我。”一清秀书生拉着阿香的手,今生非她不娶的模样。 “嗯,我等,我等你。”并没有过多的话,阿香说等他。 谁知道等多久呢?又或者他无缘状元,此次落第。察觉到阿香快要转身回来了,安如是回神扫自己的地,别人的事还是尽量少管一些。 谁知晚上竟就这样出事了,阿香待众人睡后又偷偷溜出去,安如是在床上假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香或许是去求八姨太放自己离开这里了,看她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这昔日主仆二人关系也匪浅,偷偷送出去个粗使奴婢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就是心慌不已。想来阿香人也不错,便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绕开管事婆子的小屋,他们平时都是钻废弃狗洞偷跑,今日阿香怕八姨太嫌弃,而安如是则是怕回来不好交代,二人都翻了墙。 看到八姨太房间已经熄了灯,安如是暗叫不好,定是那老色鬼今夜在这里留宿了,阿香进去凶多吉少啊,正要起身唤住她,巡逻队却在这时转了过来,安如是就这样看着阿香进去,而后听得一声惨叫,很快便没了声音。 而屋内,八姨太衣衫不整,瘦弱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大夫人常日的折磨竟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抱着尚书的脚,“老爷,求你放了她。” 那尚书似乎喝了酒,一脚踢开八姨太,“半死不活,滚一边去,喊来了贞淑芳你知道她是什么下场。” 会被整死,阿香会被整死。八姨太呆滞地看着那恶心的一幕幕,泪水糊了视线。 阿芳彻底死心了,人生就是这么绝望,本以为跟了一个善良的主子,虽是庶出,但也待自己极好,然而那家及其希望攀上尚书,毕竟是尚书为皇帝挑秀女,希望自己嫡出女儿可以被选中,故而将庶出小姐嫁给这个老色鬼做妾。 自己无力反抗,只得由着这个人破了自己的清白,破了,自己干净如雪的梦。 煎熬终于过去,尚书穿衣离开了,阿香没有看八姨太,只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八姨太也没有勇气看阿香,她间接害了她,她怕,怕阿香恨她,又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无底洞,只余无尽的失望绝望,也是没有力气去恨别人了。本也是个玻璃人儿,这么一折腾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吐了一口血便也了了此生了。 第16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3) 看着满身的抓痕,顾若城轻笑两声,很无奈,却又有些高兴,这个女人从今天开始完完全全是自己得了,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皇上……” 顾若城连忙将里衣穿好,挥手让伺候的宫女放下水出去,又转身将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子裹上,她太累了,双颊泛红。就那么望着她的脸,那些个斑点着实碍眼,妃子也都是有洁面膏的,给她的又都是最好的,想必也是有用的。 安如是醒来便看到一晃明黄在自己梳妆台上寻着什么,心下疑虑,却也不好说什么,正迟疑之间,那顾若城倒是转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安如是又无处可逃,还是闭上了眼睛假寐。只是他又转去外室,忽而又回来了。自己脸上一凉,沁香扑鼻,这是?他在给自己擦脸? 看着这个时而蹙眉的女人,顾若城轻笑,如此功力怕是要再练上几万年才能杀得了我了,你此般折了夫人又赔兵,倒是让我有些不忍。后宫尔虞我诈又岂是你能生存下去的?即便我万人之上,却也还是要忌惮,朝中重臣,天下人心。“刘德盛,将那四个丫头带上来!” 安如是心下一惊,怎么了?难道是,那些个斑点?从床上惊起,“皇上!”看这顾若城吓一跳的神情,安如是咬着嘴低头,“臣妾心急了,她们怎么了?”余光轻轻扫过对面的铜镜,果真没了…… “朕要重赏她们,将爱妃的脸治好了。怎么?爱妃有什么意见吗?”顾若城故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将那块布子掩在身后。 “没……没有。”安如是暗中自责,怎么一碰上他自己就全盘皆乱? “你既然是她们的主子,那就交给你来。爱妃可愿意?”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刘德盛擦着汗进来,自皇上登基以来自己便在一旁伺候,今日这状况还是第二次碰到,着实不敢太着急催促。 顾若城也看出刘德盛的难为,低声喃喃道,“她不会。”却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有些怅然,“爱妃,给朕宽衣。” 安如是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故而面上一红,也是尴尬之至。“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麻烦公公代劳了。” 顾若城也是看得出来她的窘迫的,也不便为难她,“好。”双目还是在她脸上盯着,那么一小块沾染了绯红的脸。 看着那个变小明黄色的身影,安如是有些怅然,突然之间有些害怕,这个皇帝有些危险,自己入宫前的那些信念变得有些可笑,入宫为妃,不如当一个正大光明的刺客来的实在。也不至于失身给他。 看着自家主子抓耳挠腮,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葛春小声囔囔,“怕不是在想闺房之事。” 霎时间整个宫中只听得鸟叫…… 安如是脸上一红,随即大叫,“我要洗澡!给我备水。”很奇怪,不适是不适了些,却还是基于自己自愿而来,却也没有那种戏文所说及其难受,想来自己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心里想着一人,却又能容忍另一人。朝臣看着皇帝阴下去的脸,个个噤若寒蝉,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清除了异己,只是……有一些顾虑罢了。 “骁将军,今日在朝堂之上还让我看到你,是明目张胆抗旨不尊吗?”皇帝拍桌而起,龙颜大怒。 只见那骁宇之也并不过分畏惧,“回皇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况且臣要的不多,只一支队伍的给养罢了。” 皇帝闻言大惊,“运粮官,你这是何意?如此小事都办不好吗?” “回皇上,臣已经尽力在办了,只是如今国库需要给养皇宫,大部分州省的粮草税又迟迟调不上来,不过现如今我调上来的粮草也是够骁将军一支部队半月给养的。”秦朗心底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怕触了皇帝的眉头。 皇帝听后心中震撼,国库要供养皇宫?先帝在时国库抽调何曾顾过皇宫?分明是国库空虚,州省大臣敛财贪污,这个国,千万不能亡在自己手上。“秦状元,即日起你为钦差大臣,朕赐你御剑,限你半月,将各州省税务一毫不差收缴上来,民众拿不出来的一律算在州省官员头上。” “是。” “粮草你便交给青摩毕,他为此次运粮官。”皇帝瞥一眼那青摩毕,果不其然,不情愿之至,心下一寒,“今年武状元选拔何时开始?” 眼睛往后扫去,那张不加粉饰的脸,着男装时的她比女装时更加引人,过分地吸引人了。“李将军,你说呢?” 李丹青私下放下拦在青摩毕胳膊上的手,“臣以为,青摩毕为人谨慎,这一年来又熟读兵法,实为与骁将军同去的不二人选。”青摩毕实为自己左膀右臂,皇上这般还是不信任自己的。美眸低垂,嘴角勾上一抹笑意,几年的追随,换不到信任,只怕,那日的诺言,唯一的承诺,也是 李丹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看着这诺大的皇宫,突然地,她只想作为李丹青而活在他的世界中。 “将军,你如此多才多艺,在江湖有不容侵犯的地位,那为何还要在这梁国屈尊当一个将军呢?”青摩毕随他征战,为他的智谋和勇气所折服,故而一直追随着。 李丹青回眸笑道,“你说,是不是江湖派你来策反我的。” 青摩毕显然没料到他竟然同自己开起了玩笑,愣了愣神。面前男子倒是眉目清秀,即使不加修饰也是个美人儿,这几年来提亲的媒人更是踩破了门槛儿,奈何李将军从未答应过,外界便传言说李将军有断袖之癖,喜欢自己的副将……青摩毕糙脸一红,倒也不敢直视他了。 “骁将军又岂是有勇无谋之匹夫?你如今怎能甘愿做一副将,一年来虽说熟读兵书,最终需得实练,摸清别人的脾气秉性,书上的东西才能运用自如。” “这些我都懂,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自言自语,“我是你的副将,又怎能跟随别人。” 青摩毕看他不自然的脸,此刻才顿悟,“没有什么跟随不跟随的,我终有一日是要走的。” “为何?”青摩毕忽地抬起了头,一脸诧异。 “我有一个小师妹,自小青梅竹马,并且此次下山实为师命,任务完成便会回去。”青摩毕知道他江湖地位不低,如此说来也算是蒙的过去,只是,师父,她的一意孤行也是伤到了那个老头子。一来梁国这盘残局不好下,师父怕她搭进去,二来,姨父的托孤之嘱,为了他,她真的伤了所有在乎她的人。 “任务完成?那是,天下太平?” 长长叹一口气,转而凝眸对上了他的眼睛,“对,天下太平,百姓长安。” 第17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4) 在这选秀大典上留下来的人是经过画像筛出来的,也大多是各府中的千金小姐,个个倒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皇帝倒是艳福不浅。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毕竟是皇家的事情。 这大典如何安如是倒是一点不关心,只寻了热闹来看,想来这些名门小姐琴棋书画也都请教过高人,选秀倒成了比拼,安如是着实有些自叹不如,自小爹爹便万事随她心意,抚琴下棋丹青都不过是皮毛功夫,只从小拉着小芬跟着娘亲练字,倒也练出些兴趣,比旁人好看一些。 低头给皇帝倒茶瞬间,“郭玉儿”三字让安如是猛然顿住,她怎么也来了?这坐上聂成随四王爷前来,难道她不知道吗?抬头却被那郭玉儿舞姿惊到了,竟是惊为天人,想不到这郭玉儿大小姐脾气,在跳舞方面却如此了得,将一众秀女都比下去了。无意间扫到那皇帝,可不是,这厮眼睛发直地盯着大殿中间的可人儿看……真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这皇帝却不是君子,坐拥皇后,江山,美人,竟还想要将这天下的女人都圈在宫中,好色暴虐之徒。 也不再看他,起眼时竟看到了那四王爷盯着自己看,安如是老脸一红,也是低下头来,这四王爷倒是俊美些,竟还有几分眼熟,和留枫山的那寨主倒是有几分相像,故而猛地抬头,也不管什么矜持,仔细端详起来,果然,和记忆中的人很是相象啊。 那四王爷见她看向这边,故而含笑回礼,二人眉目传情之间,皇帝见身旁给自己倒茶的人儿端着茶壶久久不见动作,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只见这丫头竟然紧紧地盯着四王爷看,后者也含笑点头回应。当下出言,“不知四弟想选何人做你的王妃呢?” 那四王爷倒也大方地走出来,做个揖,“回皇兄,我想选安如是。” 皇后轻抿一口酒,倒是感兴趣起来,倒是不知道是哪一号人叫这未曾立妃的人魂牵梦萦了,“本宫好像并未曾见着有这么一号人呢?” “回皇后娘娘,是皇兄身边的宫女,安如是。” 安如是有些手足无措,四王爷知道她是洛落,他这是在救她,可是自己必须要去报仇啊,自己千幸万苦混进宫中,岂是说放弃便放弃的?心下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现下做任何事情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皇帝盯着四王爷看了许久,明白他想救她出去,却还是不想放她走,“她是朕的妃。”他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后悔,后悔留下她,但是就算历史能重来,或许他还是会留她。 这将在座的人们都惊呆了,安如是,便是那个丑女,四王爷竟然看上了一个丑女,而皇上正准备立她为妃?真的是笑话,滑天下之大稽了。 安如是也有些尴尬,皇后不自然地轻咳她也听到了,众人隐忍的嗤笑也看在眼中,心下发怒,这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可不想当什么妃子。眉头紧紧地皱起,感觉自己像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四王爷还想出言索要,毕竟他不能看着她落入狼坑,聂成却起身拉回他,“随她,人各有命。况且,皇帝不一定会杀她,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养在身边,如今又立她为妃,总觉得这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是,王爷刚刚可是丢了一回颜面。” 四王爷这才放弃多说,随他回到席间,“无妨,她没事就好。只是那郭玉儿就此放手了?不追她的师父了,有些可惜啊!”四王爷笑道,扳回一城。 那聂成也不恼,抿一口茶,“跟着我,没有结果,一样的路不想让另一个人弥足深陷。” “可入宫又能好多少,不过也是孤独终老。” “至少还有命。” “你想说生不如死吗?”端起酒杯,笑得灿烂。 聂成没有再说些什么,眼睛若有若无地瞟过对面那个娇小的身影,“要么,你去向皇上要了她。” 四王爷放下酒杯,对他笑笑,“好啊!那我便去了。” 聂成拉住她,“唯一,你不可再娶了。” “好。”四王爷倒也爽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见这四王爷又站起来,“皇兄,那我向你讨另一个人,你给还是不给。”一副醉态。 已经驳了他一回面子,皇帝此时倒也爽快,“给。” “我要那尚书之女,郭玉儿,还请皇上赐婚给我故友聂成。”昏昏沉沉的话语却也是让那郭玉儿一惊,转头看向席间那一身白衣,聂成微皱的眉头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心下冰冷却也没有反驳些什么。 “郭玉儿你可愿意?” 低头之间心下一顿,既然决定放弃,又何必再去逼迫他。“民女不愿意。” 除去四王爷和安如是,皇帝也有些诧异,本想随口问一问,没想到这女子竟不愿意,又不好当众两次驳了四王爷的面子,又不好强行逼迫尚书之女另嫁他人,着实不好解决。 “不愿意便就不嫁他了,这二日春花烂漫,玉儿陪本宫在宫中住几日可好?”皇后不经意间摆弄着头发,脸上印着不刻意却用意十分明显的微笑,这倒是让安如是有些钦佩,果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一来皇帝并未纳其为妃,也不算是驳了四王爷的面子,二来也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安如是倒也觉得这四王爷有趣,不怕失了面子二度起身,只为给他聂成郭玉儿撮合,只是这郭玉儿本就养尊处优,性情高傲,虽说对那聂成用情至深,要的也一定是纯粹的感情,如果说聂成有丝毫不愿意她都不可能嫁他,这二人可有罪受了。想到后来竟也是忘了自己那码子事儿了也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这皇宫就是和外界不同,天天都能看别人的戏。 刚出来的乔晟听到他的这句话吓得手中的包裹都掉在地上。 而且,他自称,我。 闻言,古垒眼中的恨意明显地被一种憨实代替。 第17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5) 是夜,明月危悬,银光抛洒,能清晰地看到小茅屋前,有二人对饮。 “山下有人报上来,见有生人活动,估计莫亦那小子今日,就要起身走了。” 犹豫良久,司徒逸还是说出了这句。 听着这话,乔楚灵点点头,她自小很少沾酒,如今小酌两杯,竟然就有些微醺。 司徒逸怔了片刻,举着酒杯的手在嘴边停滞,有些不可思议,“你一早就知道他要走?” “嗯。”乔楚灵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空落落地,想要拿什么东西塞满。可手边能拿起来的,不过是一个酒杯。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说有些难以置信,司徒逸究竟没有忍住,“乔楚灵,你喜欢莫亦?” 乔楚灵没有回答他,只是合着眼睛呢喃道:“小亦” 小亦,而非逸哥哥。司徒逸心知肚明,她如今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 一切都变了。 自从她继位赤鸾殿尊主之位后,除了额间那颗白玉坠子,再没见她戴什么饰品,就连衣服也是一身素净。 恍若从前那个喜欢偷偷着红衣画红妆的少女,那个以为他掉落山谷哭着独自为他立小土坟的丫头,那个嘴里只唤“逸哥哥”的姑娘,悄无声息中,消失了。 出神中,手被捉住了,司徒逸下意识回头,就见倒在桌上的乔楚灵小脸在他手背上轻轻蹭着,睫毛也轻轻撩拨着他的心神。 从未有过的感觉。 司徒逸忘了收回那只手,只是任由她霸占着,一如,他如今的心。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司徒逸轻轻碰了碰那张小脸,将乔楚灵拦腰抱起,进了身后的小屋。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许是十多日之前,他无意中听她对那人说,“如果可以啊,我也想一走了之。” 莫亦去而复返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不可能放乔楚灵离开。 “小亦” 司徒逸哄骗着,“叫逸哥哥。” 将乔楚灵的衣服尽数褪去,司徒逸颤抖着抚上她微微泛红的脸庞 到底还是逾矩了。 烛光跃动,将屋内的旖旎风光照的亮堂。 小竹屋外莫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那日见到司徒逸时,他就知道了。他同这位司法长的有七八分相似,且名字中,都有一个逸字,同音不同字。她念着的那人,从来就不是他。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卑微。 一束光将缓缓打在小屋上,顺着窗户漏入茅屋内。 乔楚灵再次醒来,见到卧榻旁的那张脸时,恍惚之间只觉得心下一阵绞痛。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清楚。 赤身走到地上,穿上衣服就准备离开。 “灵儿。” 司徒逸早就醒了,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如今见乔楚灵一言不发地就准备离开,不由得有些心慌。 乔楚灵脚下的步子一顿,眼泪从脸颊滑落,“你想将我们,置于何地呢?” 司徒逸千杯不醉的酒量,她向来清楚。 出了小屋,乔楚灵一口血吐出来,脸色煞白。 身后的司徒逸追出来就见她白裙上尽染猩红,颤抖着将她轻轻扶起。 “来人,给我将三长老找来,快!” “你从前身体极好,这是怎么了?” 从司徒逸眼中,乔楚灵竟然看到了担心,那么明目张胆的担心,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她,有些讽刺。 恰在此时,乔楚灵的近卫阿云轻功飞来,见到衣衫不整的司徒逸,再看一眼头发披散的乔楚灵,心下了然,“尊主。” “走了?”挣出被禁锢的手腕,乔楚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色如常地看向阿云。 后者点点头,乔楚灵特意叫她暗度陈仓放了莫亦。 “不过他”在看到司徒逸警示的神色时,话锋一转,“他似乎和朝廷有什么关联。” 阿云没说出的那半句话是,他去而复返过。显然这一点司徒逸好像知道。 乔楚灵点点头,“去召集赤鸾殿众人,大殿议事。” 没有再看司徒逸,阿云俯首,声音拔高了许多,“是,尊主。” 议事殿内。 女子仍旧一身白裙,立在殿上,只是手边不伦不类地多了一个朴素的包裹,同这雕梁画栋的议事殿格格不入。 “我今日便卸下尊主一职。”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一如当初凌越执意将赤鸾印交给她那时。 “尊主三思啊!”众人跪在地上齐声喊道。 用了一年的时间,休整生息,也叫旁人不敢轻易将赤鸾殿打入邪教的,细数赤鸾殿历任尊主,唯此女子一人。 司徒逸立着皱眉看向翘楚灵,用内力传音道:“你要做什么?” 错开司徒逸的眼睛,乔楚灵朝向同样望着她的凌越道:“四师叔,拿出来。” 众人皆是疑惑。 凌越神色有些慌乱,埋头道:“不知尊主何意,赤鸾殿不可一日无主,尊主三思啊!” “也罢。”乔楚灵凄惨一笑,在众人惊恐中,将一身的内力尽数废去。额间的白玉坠子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头发披散,随意落在身后。 “我今日废去内力,至于尊主一职,便按着你们尊主的意思办。” 乔楚灵将那枚赤鸾印随手抛向凌越。 旁人不明白,可凌越对当年一事的所有经过一清二楚。 接下赤鸾印,凌越这才将袖子划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迹,声音有些颤抖,念道:“吾徒儿司徒逸,德艺双馨,今为师病危,将尊主之位传与司徒逸。遗嘱” 看清楚后面那几个字时,司徒逸一把将那张纸扯出来,用掌力摧碎。 没有念出来的话是“遗嘱见天日时,若乔未死,除之而后快。” 无意管他,乔楚灵拿起包裹走出大殿,“今日起我便不再是赤鸾殿中人,江湖再见即是陌路。” 朝着众人抱拳作揖,顿了顿才道:“你要问的,凌越知情,不如问他。” 既然翘楚灵已然自废内力,众人不敢再留,再怎么惋惜也只能拜司徒逸为主。 “恭迎尊主。” 看着那抹略显孤寂的背影,司徒逸思绪良多。 下山,能去哪呢? 她来时也才八岁,如今身无分文,又自废内力,身染重病,能去哪呢? 司徒逸轻功追上前准备拦下乔楚灵。 却见阿云带着十余个近卫出现,“她如今自废内力,对尊主早已构不成威胁,望尊主放灵姐姐一条生路。” 司徒逸身子晃了晃,这才站住,看向阿云的目光凛冽许多,“来人,将他们拿下。” 乔楚灵听到身后刀剑的动静,回头就见阿云被司徒逸着脖子扔给旁边的人,直直地朝自己走来。 翘楚灵忙将包裹里面的匕首举在身前,神色中闪过一抹慌乱,往后退,踉跄了两步,匕首从脸侧滑过,血沁出来。 她再怎么都不会想到,司徒逸不会放过自己。 第17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76) “随我回去。”司徒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言语中带了祈求。若是知道她会这么做,他昨夜绝对不会染指于她。 “当年你们的踪迹是你师父自己找到的,与我无关,至于尊主之位也是临危受命,如今还你就是,还囚着我做什么。” 乔楚灵驾轻就熟地解释着,只是从前多一分无奈,如今多一分畏惧。 “既然是临危受命,呆了一年何不呆下去?”司徒逸不敢再往前,只是慢慢诱骗着。 乔楚灵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仍旧举着那把匕首,刀尖对准他。 因为心知若是她不主动站在他面前,恐怕再没有机会能见到他,所以这才盘踞尊主之位这么久。 如今,她想见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 见翘楚灵的脸色越发煞白,司徒逸暗中拽下腰间的玉,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匕首,上前打晕了她。 “容贵妃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四个丫头又跟在我身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安如是瘫在贵妃榻上叹气。 “谁叫娘娘这般粗心大意,只一会儿便将那容妃害得留了产。”葛春胆子也越发大了。 “浓茶对于怀孕的人来说再不好也不至于流产,而这容妃身子这般柔弱,怕是这孩子也会被人阴害了去,如今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谋得高位,也圆了她来找娘娘的目的。”不诺替安如是盏了一碗茶,茶香四溢,浓郁醇厚。 安如是看了不诺,这丫头很是聪慧,又很通透,沁枫倒是很听她的,比起姐妹,倒像极了主仆,主仆关系。安如是眸子缩一缩,罢了,与自己无关,别人的闲事也不便插手。“你这丫头倒是见解独到,只是这骨肉之痛那容妃还是要狠狠记我一笔的。” “娘娘有皇上作靠山,可需要怕她?”不诺将那碗茶递给安如是,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倒是将安如是看呆了,“不诺,这么一看你竟是比我有这主子命,手若柔荑,肤如凝脂,真真一美人。” 不诺未曾料到安如是如此,倒是红了脸,那沁枫立刻上前挡住不诺,接过那盏茶,“娘娘,你这般,倒像极了那市井无赖。” 安如是愣一愣,挑挑眉头笑骂道,“死丫头,想是这些个日子将你们惯坏了,竟然也敢将我同市井无赖相比,看我不收拾你。”作势便要打她。 沁枫笑着躲过她,“娘娘饶命啊,沁枫不敢了。” 和气的氛围,在不诺看来倒是久违了,这后宫之中受皇帝如此偏爱,怕是除了皇后就只有面前这个人了,虽说不清楚原因,却也与自己无关。这个女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又怎能说离开便就离开呢?只是她不知道,她贪恋了,这份和气,像极了从前。 不诺转身看着安如是,“娘娘,只当是为了奴婢们的性命,您也必须要将该学的学的透彻。”也才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身居卑位,却有皇帝偏爱,终成靶心,即使是皇帝也防不了这些,蛇蝎女人,一般是妒由心生罢了。 安如是却也有些后悔,若是打死不承认呢?皇帝或许会保下她的,自己也不需要陷入此般境地,进退维艰,惹了宫中一众妃子,日后怕是不好过了。自己早就害过人了,如此所为却也是让自己狠狠地耻笑一番,矫情的很。 “爱妃可是悔了?”浑厚的声音再加上身上独特的龙涎香,安如是心下一惊,皇帝?他来做什么?看四下静默立着的四人,安如是连忙起身,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臣妾参见皇上。” 顾若城见她这般,偏偏往前一步,直逼安如是面前,双眼紧盯着她,他即盼着她记起他的眼睛他的唇,却又不愿意,她面前的,是她的灭门仇人,留枫山上的,是让她悸动的夫君。 安如是呆呆地看着他,这男人对和自己长相相似的那个女人倒是深情得很,眼神中流露出的故事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急急往后退去,不想跌坐在了贵妃踏上,有些恼怒,掩下反感,“皇上。” 顾若城这才转向后方,“朕给你带来两件骑马装,你试试。来人。”挥一挥手,她虽被贬,刘德盛倒也仍旧毕恭毕敬亲自将衣服拿了进来。 安如是看看面前的男人,有些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不是他心心念的那人,不必如此,却还是忍住了,狗皇帝,活该,灭我洛家,你必定众叛亲离,只能在一个替身面前百般深情,可笑。终究只看了一眼,那件大红的骑马装,倒像极了她的嫁衣,红的似火,一如深秋飘零的枫叶。“谢皇上。”扯出一个笑容,安如是谢恩。 顾若城看了她良久,挥一挥手,屏退了宫女太监,看着那门缓缓合上,才转身面对安如是,“你想留在宫中吗?” 高墙之内,安如是一筹莫展,高墙之外,红妆十里。 “娶我,你后悔吗?”小芬一身红装,头戴花盖。 “我不后悔,柔儿。”骁将军眼神迷离地看着洛云柔,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是了,洛云柔,也就是洛小芬,醉仙楼的老鸨,将军府的大夫人。洛云柔无奈地笑笑,如果小姐知道了,一定会反对的。看着这张英俊的脸,被看挥过,男人自然而然倒地。“梁上君子当上瘾了不是?” 六日一跃而下,“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骁将军任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牡丹花下鬼。” 今日的六日让洛云柔感到有些不适,“怎么了?今日说话如此刻薄。”美眸盯着六日,想要一探究竟。 “没什么,开个玩笑,哎,我们的交情竟然连玩笑也开不得吗?”自知自己过了头,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你的地道尽管紧赶慢赶还得半月才能完工,在这之前,是不是得提醒你的小姐?” “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现在先帮我将他扶上床去。”洛云柔没有睬他,如今对于高墙内的小姐她也只能想出挖地道这么愚蠢的方法了。然而有的事情还是不必让他知道,知道反而麻烦。 第173章 “四师兄知情?”司徒逸神色阴翳地望着殿下毕恭毕敬地凌越。 屏退了旁人,如今议事殿只剩下司徒逸和凌越二人。 凌越心下叹一口气,“是。” “当初师父的死,真如乔楚灵说的,有隐情?” “当年武林各派围攻,师兄弟几人重伤,你又不在,师父重病在床,只能将毕生功力传给乔楚灵,助她修成鸾鸣,便将这尊主之位,一并交出去了。” 谈及过往,凌越也是一阵忧伤。 “为何偏偏是她?” “赤鸾殿虽说师承同门,不同的人法门不同,是以本身的功力越强,反噬越强。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一人,虽说成日呆在师兄弟们身边,可无人正正经经地授她功夫,只学了些三脚猫的招式。 “陆念呢?”如今司徒逸才悲哀地发觉,陆念,他曾经最爱的人,如今竟然成了他想要减轻对乔楚灵愧疚的手段。 “你那日拜别师父时,师父早已猜到了你要出走,所以在你身上种了亿蛊。” 司徒逸抽出长剑直指凌越,神色间是凶狠。 “师弟,你怎么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了?曾经你虽说爱玩闹,可也清楚是非,如今竟然这般极端。听师兄一句劝,放了灵儿,她爹娘因争端而死,如今我们欠她太多,不如让她这最后的些许日子在外面好生度过。” 司徒逸这才想起,“你是说,师父那功力?” 她无力承受那些功力,心脉受损,故而稍有不慎就会咳血。 司徒逸呆坐在地上,再难说什么。 “她现在在哪儿?” “在她原先的住处。” 小茅屋! 司徒逸像是想起什么,忙往后赶。 见她像一片叶子一般趴在外面的桌上,司徒逸紧了紧手,神色有些紧张,“外面风寒,我扶你回去。” 乔楚灵躲开眼前那只手,究竟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喜欢了十年的人,一夕之间竟然为了陆念,变得如此不可思议。 “知道真相了,那便放了我。” “你欠我一个新娘,便用你来还债。”司徒逸总归是要给她一个名分的,也只能如此极端地娶她。 乔楚灵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从石凳上跳起来,“司徒逸,你疯了?” 司徒逸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道:“之后我便带着你去遍访天下名医为你治病,听说西康有一个绝医” “司徒逸。当年执着于你是因为来到山上只有你一人待我好,那不是爱,是依赖。后来碰到莫亦,他总是能顾我周全,消除我的困苦。” 亲耳听到她说出如此理所当然的话,司徒逸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头一寸一寸地划破,说不出话。 “我也不是爱你,才要娶你,只是责任,身为赤鸾殿尊主,我要以身作则。”司徒逸这么说着,似乎连自己都有些相信了这无厘头的话。 乔楚灵晃了晃神,知道多说无益,也就不同他争论什么,盘算着怎么脱身。 “成亲,须得是良配才是。” 司徒逸不想强迫她做什么,但是舍不得放她离开。况且这一分别,定然再无相见之日。 望着司徒逸的脸,那是乔楚灵从未见过的伤感,他和陆念在一起时从未展示过的伤感,鬼使神差地,乔楚灵问道:“师叔,你说,若是念姐姐再次出现,你还会娶我吗?” 司徒逸怔怔地望着那张脸,究竟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若是当时没有人搅黄他的成亲宴,陆念没有死,可能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何必追随一份退而求次的感情呢?” 退而求次 司徒逸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茅屋的。 这份感情,这份迟钝的感情,他很难不与莫亦联系在一起。 若是没有那个小子,他从来不会知道,看乔楚灵同别人言笑晏晏,他受不了。从前,那笑容只属于他一人,诺大的赤鸾殿,她唯独不怕他一人。 乔楚灵也看出了司徒逸的端倪,有些怪异,也只能叹一声人心善变。 她爹爹退出青山派之后便和她娘在宁远做一些生意,倒也有起色,过的虽说比不上大户人家,但也有管事粗使丫头婆子,一家三口很滋润。 她娘从未让她学什么舞刀弄枪的,请爹爹的一个旧友教她弹琴,还请私塾的先生来家里教她诗词书画。 她爹爹娘亲都很想脱离以往的生活,恰好,她也对那些感兴趣,尤其是弹琴。 上了赤鸾殿之后,也就无人再授她琴艺,也很少能摸到琴。 后来,后来就是莫亦出现。 他同这里的沉闷气氛完全不同,他活泼,喜欢弹琴,喜欢看姑娘唱跳,喜欢饮酒,喜欢吟诗。 他弹琴,她就在旁边看着。 他喜欢看姑娘跳舞,也教了她一曲《凤鸣》,他说,这是专门为她而作的。 他喜欢饮酒,嫌弃赤鸾殿的酒不香,便自己酿酒。时不时将乔楚灵带来的酒一饮而尽,在她凑过脑袋想要讨两滴时又会不无严肃地制止她,一脸高傲地说:“我为你酿了不会醉的酒,就在茅屋前的梨树下,三年之后保你解馋。” 但是也会在酒醉时铿锵有力地将心中的家国情吟唱出来。 实在是,明媚无双的人。 从前她也是这样的人呐! “灵姐姐。” 竟还会有人记得她?乔楚灵循声望去,是阿云。 乔楚灵招呼她进来,说来阿云应该算是她的师妹,她继任尊主之位时,大长老找了个由头将她塞在自己身旁。 对于这个徒弟,大长老可是用了心来教的。 “嗯。” 记得初见那时,她还趾高气扬地不愿喊一个百无一用之人做师姐,尤其是眼里围着三师叔转,不学无术之人。 “听说,灵姐姐要成婚了?” 乔楚灵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瞧这姑娘,水灵灵的姑娘,倒是叫她当男子使唤了一年,她也毫无怨言。 “我” “灵姐姐不是从前就喜欢三师叔吗?如今得偿所愿,也算是美事儿一桩。” 自动忽视这个问题,乔楚灵笑着望向这姑娘,这争强好胜,强者为尊的性子,想着她将来会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灵姐姐若是难受,我可以帮你找一架琴来,之前见你对琴很有兴趣。” 乔楚灵点点头,“嗯。” 第17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 贴身宫女的差事倒也好当,只是,这茶水是她端的,研墨也是她,茶水中倒是可以下毒,但是这毒从何来?若是知道一来他便将自己插在身边,何苦如此一点准备都没有呢?心下悔恨万分。 “嘶--”只听那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安如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端茶时不小心烫伤了皇帝,心下咬牙切齿,若是能烫死人多好…… 面上悲痛万分,“啊,皇上,奴婢,奴婢……”惶恐万分,立马下跪求饶。 看着丫头暗自恨不得烫死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如若当初没有碰你洛家该有多好。接触到自己脑中的这个想法却兀自一惊,洛家既然参与到这政权斗争之中,便要做好流血的准备。 下去领罚。” 不像初进尚书府那日,今日却心情好多了,若是将他手臂上早早用匕首划一刀,而后再泼上毒水,看他如今还有那力气让我在这里罚跪。跪在宫门口的安如是心中忿忿,却见那聂成竟然进宫来了,跟着一个人,想着这聂成不单是和尚书府的郭玉儿瓜葛,如今不知道又是哪家。安如是见他们走过去,却也没有互相招呼,毕竟这里是皇宫,毕竟她目的不纯。 聂成看着罚跪的是那安如是,心下一惊,她果然入宫来了。“王爷,刚刚那便是你一直寻的洛家小姐,洛落。” “洛家没有救出来,那我便救这洛家小姐,也算是对洛碧藕在天之灵的安慰了。” “只怕,她不会随你出来的,她要向那皇帝报仇。” “这太危险,她初入宫,宫中事情还皆不熟悉,现在急于报仇怕是白白搭上性命。” “先不谈其他,那你今日请命出守边关,而如今朝政尚不稳定,你甘心放弃这个机会吗?” “心甘情愿。这样的话,你也就自由了。”四王爷转头笑笑,“李将军那边,你也可以放心了。” 聂成有些惊讶,他知道多少聂成不得而知,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 走着也就到了殿外,聂成上前一步,“麻烦公公通禀一声。” 随那公公进入殿中,二人作了揖,四王爷便直奔主题。 “皇兄,如今你的朝政基本上稳定了,而边关仍有战乱,除去吴国盟友关系,剩余两国边界仍不稳妥,臣弟自请命去戍守。” “哎,四弟,不急,再过几日便是选秀大典,你府中未曾立妃,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长兄为父,如今这婚事有我帮你操持,边关迟些日子再说。” 聂成心中了然,皇帝不放心,不放心这个天资聪慧的弟弟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皇位。 四王爷心中一片苦涩,“那便依皇兄所言,臣弟告退。” 二人灰头丧气地走出大殿,“父皇给我丢的坑啊,若有轮回,绝不想和皇室有半点牵连。” “本想请命助你一臂之力,看来也泡汤了……” 这下还是来了兴致,“哦?李丹凤你不照顾了?郭玉儿能放过你?丢下美人和本王去边疆?本王是去逃难,你呢?如此追随本王,该不会是不爱美人,……”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甚是好看。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调查这么清楚,那王爷可是怀疑我了?” 正说着,却又碰到了跪在宫门口的安如是,这次四王爷倒是停下来了,“你就是那安如是?我劝不动你,只万事小心,如果不想被当作鸟耍,那就长点儿心。”还不等安如是回复,起身便就走了。 “聂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那你还将我查了个底朝天。”聂成撇嘴。 “落儿,好好照顾自己。这些银两你收着,先隐姓埋名寻个生计。”打开洛落头上的手帕,递给她一包银两。 “知道了,风姐姐,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你会易容之术吗?” “我可以教你一些皮毛,足以混的过外人,除非是……你不可能遇上他。你需要什么角色?” “老鸨,书生,剑客。” 李丹凤连夜将这些需要注意的点,用具写在纸上,倾囊相授,又帮助洛落讲解两番,便将那些纸撕碎了烧掉。 对于她要的角色,李丹凤有些诧异,易容之术,若要长期以一种身份活下去便必须和角色贴合,她一个大小姐,扮作青楼老鸨,江湖剑客都不符至极,只书生倒还勉强挨的上边,但也不能长期扮相,外面又贴出了通缉令,如今之际也只有四王爷,投奔四王爷是她如今唯一能走的路了,四王爷手中有的玉玺,查人也查不到他的府上,就连洛家灭门对外用的都是除奸商的名义,并且洛家有恩于四王府,如今洛小姐落难,顾倾城没有不救之理,到时皇上借故削弱他的兵权,最后逼出玉玺。只是,苦了她了。 李丹凤招了招手,“天快亮了,我走了。”离开了客栈,没有再看她一眼,她怕,怕自己忍不住回头强行带走她。 而另一边,柯清抱拳低皱眉头,“主子,我跟丢了。” 寨主垂手立在桌边,“不怪你,李将军想甩掉你就算带着一支军队也照样将你甩掉,更何况这里她比你熟悉。她们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断石方向。属下以为可以追回便未曾惊动皇上,属下罪该万死。”柯清抱拳跪在地上。 “罢了,李丹凤想做的事情你拦不住,由她去。” “给皇上请安。”李丹凤着紫罗蝶衣裙依依而来,“人我放走了,你又何必再为难柯统领呢?想必你已经想到了她会去何处,这罪名我便不背了。” “柯清你先下去。”顾若城挥一挥手。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洛落怎么会安然地在这里?” “这是一个意外,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碰她。” “朕后宫女人不比她差,朕为何要碰她?平时不过调戏调戏她罢了。”顾若城挑起一双桃花眼看着她,而后转身走出主院。 “她是唯一一个和你拜过天地的女人。”这样的礼数,帝后才能行之,可就连你如今的皇后都未曾和你行过。 第17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 “谢妈妈。”这个老鸨和上个老鸨倒是行为作风上大同小异的。 小芬又环顾四周,那两个护卫已然已经不见了,这倒是奇事了,究竟是何人在暗中帮助自己?不行,如今自己也要好好挑选一批护卫,不然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打定主意之后转身匆匆上楼,直奔那个房间。 她还是来晚了,那个眼神,分明是决绝之意,阿妈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眼神。她这颗榆木脑袋,竟叫小姐给兜过去了,心下有些悲凉,打开信封,“小芬,我走了,勿来寻我,醉仙楼地契在你袖中,就当是你我主仆一场我留给你的栖身之所,还是望你一切安好,此一别你与我,与洛家再无干系,过你自己的日子。洛落书。” “什么叫与我再无干系,想撵我走便撵,干什么自己却先偷摸走了,这算怎么一回事,我的仇不要你报,才不要你……报”声已哽咽。 另一边,洛落已经入了尚书府,恰逢尚书府招丫鬟,自己又毫无去处,便化名安如是扮作憨厚丫头将自己卖进了尚书府,鼻翼两侧自己给自己画了麻子,整个人看起来蠢蠢笨笨,就是一个粗使丫头,估计这也是这家主母选她的缘由,毕竟和九个女人分自己的男人,还要操心其他人,这个主母也很头疼。 “安如是,快睡,明天还要干一天活。”身边的女子叫阿香,她是八姨太的陪嫁,故而虽有几分姿色也还是进来了,但是也被想着法子贬来当粗使丫头。 “阿香姐你先睡,我再坐一会儿。” “你这丫头声音倒是还不错,会唱歌吗?” “我不会,家里本就不富裕,故而未曾上过学,家里前些日子又遭了匪,阿爹阿妈都死了,只我一人逃了出来。”说这话时,泪水还是打转,爹娘,你们可以保佑我吗?保佑我早些报仇。擦擦眼泪,“姐姐你先睡,我也随后就睡。” “嗯,好,那你早些睡。” 安如是苦笑,她睡觉本就浅,如今和这五六个人一起睡觉,呼噜声磨牙声她怎么能睡得着。只看着那月亮,小芬,我好想你。在尚书府挨了一次打之后,安如是更加小心地行事,外在默不作声,管事婆子也倒觉得这丫头老实,便也再未找过她麻烦,反而还让她去各个姨太太那儿收衣服,一来她丑笨,不会惹出什么事端,二来自己可以轻松一些。虽说有些意外,然而在这府中却又毫无机会入宫,自己又这般模样,何时才能报了家仇?心中惆怅万分。忽然听得院子后门那边传来私语。 “阿香,待我今年高中状元便来寻你,你定要等我。”一清秀书生拉着阿香的手,今生非她不娶的模样。 “嗯,我等,我等你。”并没有过多的话,阿香说等他。 谁知道等多久呢?又或者他无缘状元,此次落第。察觉到阿香快要转身回来了,安如是回神扫自己的地,别人的事还是尽量少管一些。 谁知晚上竟就这样出事了,阿香待众人睡后又偷偷溜出去,安如是在床上假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香或许是去求八姨太放自己离开这里了,看她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这昔日主仆二人关系也匪浅,偷偷送出去个粗使奴婢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就是心慌不已。想来阿香人也不错,便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绕开管事婆子的小屋,他们平时都是钻废弃狗洞偷跑,今日阿香怕八姨太嫌弃,而安如是则是怕回来不好交代,二人都翻了墙。 看到八姨太房间已经熄了灯,安如是暗叫不好,定是那老色鬼今夜在这里留宿了,阿香进去凶多吉少啊,正要起身唤住她,巡逻队却在这时转了过来,安如是就这样看着阿香进去,而后听得一声惨叫,很快便没了声音。 而屋内,八姨太衣衫不整,瘦弱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大夫人常日的折磨竟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抱着尚书的脚,“老爷,求你放了她。” 那尚书似乎喝了酒,一脚踢开八姨太,“半死不活,滚一边去,喊来了贞淑芳你知道她是什么下场。” 会被整死,阿香会被整死。八姨太呆滞地看着那恶心的一幕幕,泪水糊了视线。 阿芳彻底死心了,人生就是这么绝望,本以为跟了一个善良的主子,虽是庶出,但也待自己极好,然而那家及其希望攀上尚书,毕竟是尚书为皇帝挑秀女,希望自己嫡出女儿可以被选中,故而将庶出小姐嫁给这个老色鬼做妾。 自己无力反抗,只得由着这个人破了自己的清白,破了,自己干净如雪的梦。 煎熬终于过去,尚书穿衣离开了,阿香没有看八姨太,只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八姨太也没有勇气看阿香,她间接害了她,她怕,怕阿香恨她,又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无底洞,只余无尽的失望绝望,也是没有力气去恨别人了。本也是个玻璃人儿,这么一折腾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吐了一口血便也了了此生了。 蹲守在外面的安如是看阿香衣冠不整地走出来了,心下一阵心疼与懊悔,她应该唤住她的,一把将她抱过来,在草丛中帮她擦干了泪水,整理衣服,又拉着她在狗洞里打了两个滚儿。 呆若木鸡的阿香突然拉过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你跟踪我?而且刚刚你也是毫无吃惊,你早就知道了?” “是,刚刚我觉察到了可能尚书大人在里面,没有叫住你,我有愧于你。” “你知不知道,我毁了,毁了。算了,我不怪你,你只要再帮我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儿?”对于她突然而来的转变倒是有些措手不及,“我一定尽我所能。” “好啊。你说的。”阿香翻身在黑暗中跃入房间,还好没有人醒着,她将和土的衣服在夜色中扔出院外,快速躺好睡在最里面,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如果不是那还在暗暗发抖的肩头。 第17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0) 看着满身的抓痕,顾若城轻笑两声,很无奈,却又有些高兴,这个女人从今天开始完完全全是自己得了,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皇上……” 顾若城连忙将里衣穿好,挥手让伺候的宫女放下水出去,又转身将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子裹上,她太累了,双颊泛红。就那么望着她的脸,那些个斑点着实碍眼,妃子也都是有洁面膏的,给她的又都是最好的,想必也是有用的。 安如是醒来便看到一晃明黄在自己梳妆台上寻着什么,心下疑虑,却也不好说什么,正迟疑之间,那顾若城倒是转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安如是又无处可逃,还是闭上了眼睛假寐。只是他又转去外室,忽而又回来了。自己脸上一凉,沁香扑鼻,这是?他在给自己擦脸? 看着这个时而蹙眉的女人,顾若城轻笑,如此功力怕是要再练上几万年才能杀得了我了,你此般折了夫人又赔兵,倒是让我有些不忍。后宫尔虞我诈又岂是你能生存下去的?即便我万人之上,却也还是要忌惮,朝中重臣,天下人心。“刘德盛,将那四个丫头带上来!” 安如是心下一惊,怎么了?难道是,那些个斑点?从床上惊起,“皇上!”看这顾若城吓一跳的神情,安如是咬着嘴低头,“臣妾心急了,她们怎么了?”余光轻轻扫过对面的铜镜,果真没了…… “朕要重赏她们,将爱妃的脸治好了。怎么?爱妃有什么意见吗?”顾若城故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将那块布子掩在身后。 “没……没有。”安如是暗中自责,怎么一碰上他自己就全盘皆乱? “你既然是她们的主子,那就交给你来。爱妃可愿意?”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刘德盛擦着汗进来,自皇上登基以来自己便在一旁伺候,今日这状况还是第二次碰到,着实不敢太着急催促。 顾若城也看出刘德盛的难为,低声喃喃道,“她不会。”却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有些怅然,“爱妃,给朕宽衣。” 安如是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故而面上一红,也是尴尬之至。“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麻烦公公代劳了。” 顾若城也是看得出来她的窘迫的,也不便为难她,“好。”双目还是在她脸上盯着,那么一小块沾染了绯红的脸。 看着那个变小明黄色的身影,安如是有些怅然,突然之间有些害怕,这个皇帝有些危险,自己入宫前的那些信念变得有些可笑,入宫为妃,不如当一个正大光明的刺客来的实在。也不至于失身给他。 看着自家主子抓耳挠腮,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葛春小声囔囔,“怕不是在想闺房之事。” 霎时间整个宫中只听得鸟叫…… 安如是脸上一红,随即大叫,“我要洗澡!给我备水。”很奇怪,不适是不适了些,却还是基于自己自愿而来,却也没有那种戏文所说及其难受,想来自己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心里想着一人,却又能容忍另一人。 “安如是,你竟敢残害皇子,该当何罪?”一旁立着的女人忍不住发声,安如是,我倒看看你的关系有多硬,皇帝如何放过你。 原来那妃子是容妃,只侍奉皇帝一晚,便怀了龙子,受了封,然而得不到皇帝足够重视,只能受这些个女人记恨,处处 受气,本身又是个柔弱的身子,哪受得起这些个气,便想求她将那个机会让给她,以求一条生路,不料…… 皇帝立在容妃床前,久久凝视,而皇后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这是一个任务。 沉默良久,安如是无奈出言,“对,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顾若城看着她,又是久久凝视,有一瞬间,他给安如是一个希望她不承认的错觉。“既然安妃已经承认了,那就将其贬为昭仪,闭门思过半月。” “皇上,那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呢?” 这宫中确实有很多人讨厌她,直至今日她才认清这一点。 皇帝冷冷扫那女人一眼,转向和安如是一同跪着的四人,“你们愿留便留,若不愿意,刘德盛会安排你们去别处。” “我们留在娘娘身边。”葛春性子快些,也喜欢安如是。 “我……”沁枫刚要出言,却被不诺拉住了,“我们都愿意。” 安如是心下感激,可是,她不能,再不愿意孤身一人,也不能拖累她们,原本侍奉妃子的人侍奉昭仪?她们又没有错,为何要让她们一起被贬?“不,我不愿意。臣妾今日便搬出怡红轩。” 这倒是让众人一番惊讶,皇帝看着她,这个蠢女人,本身就招惹了一大圈人,如今还敢不要贴身之人,“那便按着规矩来,你留两个人。” “可是皇上……”昭仪身边只带一个粗使丫头。接收到皇帝冷冷的目光后,那女人讪讪闭嘴。 安如是看看四人,不想选,不想留任何人,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命犯孤星,突然想起那个瞎眼婆婆,她怕是只算对了一半。这一路走来,也害过人,只是今日这人,她本不想害。“臣妾闭门思过自然用不得贴身宫女,便就当是赎罪了。” “娘娘!”葛春有些着急,私自唤她。 “没规矩的奴婢。”身后女人白了她一眼。 “行了,安如是,你别忘了朕要你做的事情,这四个宫女都留给你,若是那件事情办得好,便让她们恢复阶品。还有,你先在怡红轩安生住着。” 在床上的容妃如此一听怎生了得?“皇上,皇上,杀害我的孩儿的罪魁祸首,你便如此简单处置了吗?” “封容妃为皇贵妃,孩子日后会有的,你好好休息。”皇帝先行离去了。 那皇后也并未说什么,只盯着安如是看了一会儿,穆然笑了,安如是却看到那笑容里有些凄凉。 若是时间允许,我愿意陪你生生世世。 第17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1) “这是将军府,你想让顾林一颜面扫地吗?” 只这一句,就让边魅又慢慢坐下。 “张嘴。” 边魅低头看一眼喂到嘴边的肉,满是瘦肉,这才放下心来一口咬进嘴里。 “赵莫深,你为何执意娶我呢?” 他沉吟片刻,“这是父王之命,我只管服从就是。” 第二日,小满嚷着打开门,任由那几道光扰了边魅,这梦才到此作罢。 “父王之命,我只管服从就是。” “若你说的不是这两句,我换个男主,玩儿一场先婚后恋的游戏想来也不错。” 小满见她痴痴地坐在那不知道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倒是从未见过像小姐酒量和酒品都这么好的人。” “怎么个好法?”小满从未夸过她,如今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您昨日整整喝下去一小坛子酒,喝完就端端正正地坐在夫人身边,也不哭不闹,一一送走客人之后才一头栽进雪里。” “” “系统。” 【怎么啦?】 现下老系统竟然幻化出一个老头的模样,盘腿坐在空中,一手撑着脑袋看她。 边魅狠狠斜他一眼儿,愁云惨淡。 【你看你,你别灰心啊!系统你都能搞崩溃,区区游戏世界,还能困住你不成?你这就是天命之人,来救赵逸泽的贵人。】 任由老系统把边魅夸成一朵花儿,边魅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的不寻常,“什么贵人?赵逸泽不受宠吗难道?他贵为王爷,还需要我一个民女帮?” 【那是因为皇帝借他母妃对皇帝的爱慕让当年的谢家和程家反目,二者公然内斗,最后程家满门抄斩,程家雇了杀手灭了谢家满门,所以封赵逸泽为王爷。】 “天子脚下,谁敢妄为,程家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还能蹦跶起来灭了谢家?难道是皇帝?” 【是啊,你这么快就猜中了,真厉害啊!】 老头不走心地拍手道。 “不过你怎么也能跟我一样幻化出个人形来呢?” 【大家都是虚拟世界的,看不起谁呢?】 “这两日不知道为何,一日一日的剧情都需要我亲自去过。我刚来那天还能跃过呢。” 看到老头恨铁不成钢地将那根食指戳出来,边魅长叹一声,“我,对不对,又是我的错。” 【那日你选择了系统升级,所以剧情里面的人都赋予了七情六欲,按照着各自的设定随意发挥。这也就是边家那老头突然色心大起的原因。】 泽哥哥!” 白马王子啊白马王子,赵逸泽绝对是她生命中的白马王子,这都能将她救下。 赵逸泽似乎看出了她神情中的惊讶,将她抱上马车才笑道:“我等你半个时辰了。” “等我做什么?”边魅低头捋一捋鬓间的头发,等他说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情话。 “你兄长托我来找你,说是给你找了一个老宫女来教你礼仪,以免后日狩猎你失了态。” “不想去。”边魅眉头微皱,十分抗拒。 “今日行刑,竟是五马分尸,听说皇上龙颜大怒,以牛代马!” “十多年来皇猷丕显,帝德无垠,囹圄空虚,不知是何人,一夜间竟被判了如此酷刑?” 这些话边魅自然都听到了,五马分尸,那是在书里才会出现的话,如今离她,竟然就这么近。 “五马分尸?我想去看看。” “嗯五马分尸和我,你想看哪个?” “五那当然是我们泽哥哥了。” “不过那人犯了什么罪,竟然要遭如此酷刑?” “暗害皇祚。” “谁?” “阿莫。” “赵莫深?他还好吗?” 沉沉地望了边魅两眼,赵逸泽才缓缓道:“他好。” “魅儿,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当然啊。” 【怪事,这是真的啊,为什么检测在说谎?】 边魅一惊。 “哦。那我那个娘呢?” “今日之事我便不计较了,你” “买通孟家小厮陷害边六的人是齐家,光天化日坐实他的罪名的也是齐家,究竟谁和谁计较齐公子搞清楚。” “还有,上门威胁若是边六罪名属实便要我跪在齐家门前接受三鞭的人,也是齐家。” 齐恒向后扫了一眼齐城,后者陡然一个哆嗦。 “你若是肯离开,我明日负荆请罪,上门让你打一顿消气。” 听着这话,边魅总是,总也是有些怪异,但是说不上来呢? “请客人进来详谈。” 边魅见那老夫人拖着拐杖慢慢站住,向她招呼道。 齐家的小子已经进去了,“祖母。” 门刚关上,那老夫人就抬起拐杖狠狠地将两个孙子一人敲一下。 “今日若不是这姑娘上门来闹出动静,你们要瞒我到何时?” “姑娘坐。” “我这两个孙子,极不省心。月儿今年二十二,成了大龄姑娘,都是因为这两个不成器的。如今还想着日日耍乐,家中的生意都交给他姐姐操办。我月儿也是个不忍心的,就一拖再拖,直到拖到现在。” “今日这婚事我做主,就定了。前些日子月儿十分开心,我还从未见过她日日欢笑,原来是这小子。” 待到乔六上前两步时,老夫人又拿起拐杖敲他。 第二日,边魅还是不死心,一早就亲手熬了热乎乎的粥去找了柳氏。 “嫂嫂,廖小姐将我逮到的。”边魅装作十分的委屈。 “她也是无心无意随手一开,哪知道你自己不攥紧些,让人钻了空子。若是柜子紧些,说不定人家拉一下就松开了。” “你的手艺不错,这粥里放了什么,软糯香甜粘稠,但是又多一分多爽口,府中的厨子煮的粥都没有你煮的好吃。” “那可不是嘛。”边魅颇为得意,“原料都是我亲自挑选,每一种原料都是对安胎极好的,日日吃上一些定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小侄儿。” 话题莫名之间就被引走了,边魅还洋洋自得,柳氏望着这孩子也心生喜欢,或许是孕期,母爱泛滥,对着边魅万分疼惜,“我让大夫给你开了驱寒的药,你定要日日喝着。” 第17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2) 突然,一赤着膀子的大汉举着火折子从洞穴出现,粗声粗气道:“将随身物件放下,三位,随我来。” 将火折子驾轻就熟地插在地上,大汉从石壁上的梯道爬上去,木头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四壁回响。 “那边是何处?”姜小万道。 大汉停在半空,诡异一笑,“我倒是忘了和你们说。” “我们有推荐信,也需得如此?”郑杨向前一步,问道。 “这是青杨宫的规矩,百年来如是,破不得。”大汉哈哈一笑。 “你们,意下如何?”姜小万回头问二人。 “我们规矩些,走那条木轨。”郑杨道。 “你若是想,我便同你走这条,没有内力傍身,木轨于你,有些难了。” 岂料大汉却噗嗤一笑,摇摇头。 姜小万点点头。 大汉点点头,“可是想清楚了?” “前辈没有来之前,我们本以为被困在此处,穷途末路,如今二选其一,试一试又何妨。” “初出茅庐不怕虎,随你们,去。” 走向 姜小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身旁二人眉眼之间没有丝毫畏惧,也就将嘴边的抗拒不情不愿地咽下去。 趴在木梯道上,姜小万瑟瑟发抖,生怕大汉来一个泰山压顶结果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好不容易一步一步爬上洞口,凉风吹来,黏在身上的衣服越发冰凉,打了一个寒战。 突然,身上一道淡淡的沉香味,已经被披上一件衣服。 “有句话,叫有备无患。” 白了郑杨一眼,姜小万将衣服还给他,“如今阳光正好,晒一晒或许就干了,我如今……再披十层也无济于事。” “随你。”郑杨将衣服塞回包裹,不再管她。 “从此道爬上去,便拜师成功了,各位后会有期。” 姜小万看着壮士所指,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一圈又一圈的石板横插在冲天巨石上,植入云霄。 姜小万一步步走上去,心慌不已。 忽然,一脚踩空,姜小万往身侧一探,再没什么支撑,落入涯底。 “啊!” 姜小万汗流不已,从床上弹跳起来。 “恭喜姑娘,过了关。”汉子作揖道。 姜小万眉头微皱,“幻觉,难道是,水帘?” 汉子点点头。 “可这水是活水,又环绕山际,如何……” “姑娘可自去向尊者请教。” “师叔。”一青衣男子俯首作揖,又面向姜小万,脸上有一丝惊讶,“你已经历练成功,随我们去见尊者。” 姜小万点点头,随着他出来。 青杨宫不愧是屹立乌山百年不倒的天下第一宫,各处都嵌在山体里面,还有的宅子悬在半空,仅靠几根柱子支撑。 险! “到了,此处便是师父的宅邸。” 姜小万一阵鸡皮疙瘩,这方圆许多里,偏偏就是那处悬在半空的房子。 “日日都是师父亲授武功?” 青衣师兄摇摇头,“师父乃是青杨宫尊者,只有拜师和考核时才能见上师父。” 姜小万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师兄,我还不曾学会轻功,暂时过不去,等我功力渐长再来拜谢。” 此乃门规,你我破不得。 青衣师兄一把拎起姜小万,提起内力飞过大殿。 “师父,带来了。” “去。”高座上一男子身着淡粉长衫,俗气的颜色竟叫他穿出一种高贵端庄。 “你便是玉清君子姜仕阳遗孤?” 姜小万点头。 “竟是女子,青杨宫百年来从未收过女子。” 上面一人眉头紧皱,点点头,“嗯,今后你便是我南座仕陌入室弟子,倾晴。” “谢……”师父二字,姜小万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转而避重就轻,“谢尊者。” “你日后叫我师叔就是。” 姜小万几多诧异,自己今日来像是早就被安排好了。“是,师叔。” “尊者,那人,我带来了。” 姜小万回眸见却见一袭淡紫,对上那双眼睛时诧异万分,随后明了。 “师叔,此人是我的朋友。” “放肆,出去。” 姜小万长剑出鞘,已然将绳子切断。 仕陌眉头紧皱,“你当真要我放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人眼中,姜小万看到了……失望? 点点头,姜小万道:“嗯。” 如你所言,这本就不是什么毒,阵法罢了 唤的是执念,这执念并非虚无,同催眠是一个意思 “大肚婆,大肚婆,略略略!” “你每日都叫人来给她唱?” “是。” “她可有反应?” “什么?” “打掉这个孩子的想法。” “论阴毒,我果真还是毒不过你。” “噗嗤,这就阴毒了?” “哥哥!” 她隆起的肚子撞在姜小万身上时,姜小万竟然有种特别的感觉,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将它养大。 我错了,对你,似乎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爱,还是执念。 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余生我决定跟随他,亡命天涯。 抱起聂成,李若丹回眸笑了笑,“嗯,我叫李若丹,不是李丹凤。” 顾若城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儿,像是某个人被强行抹去,就这么消散无声,不留痕迹。“真的,要走吗?” 留给他的回应,只是一个背影。 若说你爱吴皇后,我信,可这爱比不上江山,轻易让出去。若说你爱丹姐姐,我也信,可这爱仍比不上江山,轻易推出去。若说你爱我,我却有十分的把握,你爱的不过是她们当初的影子,想让她们成为你的工具,交换出去的那份纯洁稚嫩,我正好承载着。你小心翼翼地护着,护着,护的不过还是你自己。 为了回来,我败坏纲常,枉顾人伦,撺掇他弑兄篡位,出兵北征,挑起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被人唾弃,戏称千古妖姬。师父,我好恨,好恨为什么当年没有和爹爹一起离开。 她不知道,当年败局已定,就是她午夜梦回眼泪纵横都舍不得恨的师父,救了她。聪颖如他,怎会没有料到今日这一幕,他还是做了。尤仑山人倾覆朝堂也绝不是无稽之谈。 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任性,入宫为妃,我们家是不是就不会惨遭灭门,我们,是不是…… 雅间说白了就是谈判桌,只有有我们之上的人,才配谈条件 第179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3) “容贵妃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四个丫头又跟在我身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安如是瘫在贵妃榻上叹气。 “谁叫娘娘这般粗心大意,只一会儿便将那容妃害得留了产。”葛春胆子也越发大了。 “浓茶对于怀孕的人来说再不好也不至于流产,而这容妃身子这般柔弱,怕是这孩子也会被人阴害了去,如今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谋得高位,也圆了她来找娘娘的目的。”不诺替安如是盏了一碗茶,茶香四溢,浓郁醇厚。 安如是看了不诺,这丫头很是聪慧,又很通透,沁枫倒是很听她的,比起姐妹,倒像极了主仆,主仆关系。安如是眸子缩一缩,罢了,与自己无关,别人的闲事也不便插手。“你这丫头倒是见解独到,只是这骨肉之痛那容妃还是要狠狠记我一笔的。” “娘娘有皇上作靠山,可需要怕她?”不诺将那碗茶递给安如是,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倒是将安如是看呆了,“不诺,这么一看你竟是比我有这主子命,手若柔荑,肤如凝脂,真真一美人。” 不诺未曾料到安如是如此,倒是红了脸,那沁枫立刻上前挡住不诺,接过那盏茶,“娘娘,你这般,倒像极了那市井无赖。” 安如是愣一愣,挑挑眉头笑骂道,“死丫头,想是这些个日子将你们惯坏了,竟然也敢将我同市井无赖相比,看我不收拾你。”作势便要打她。 沁枫笑着躲过她,“娘娘饶命啊,沁枫不敢了。” 和气的氛围,在不诺看来倒是久违了,这后宫之中受皇帝如此偏爱,怕是除了皇后就只有面前这个人了,虽说不清楚原因,却也与自己无关。这个女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又怎能说离开便就离开呢?只是她不知道,她贪恋了,这份和气,像极了从前。 不诺转身看着安如是,“娘娘,只当是为了奴婢们的性命,您也必须要将该学的学的透彻。”也才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身居卑位,却有皇帝偏爱,终成靶心,即使是皇帝也防不了这些,蛇蝎女人,一般是妒由心生罢了。 安如是却也有些后悔,若是打死不承认呢?皇帝或许会保下她的,自己也不需要陷入此般境地,进退维艰,惹了宫中一众妃子,日后怕是不好过了。自己早就害过人了,如此所为却也是让自己狠狠地耻笑一番,矫情的很。 “爱妃可是悔了?”浑厚的声音再加上身上独特的龙涎香,安如是心下一惊,皇帝?他来做什么?看四下静默立着的四人,安如是连忙起身,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臣妾参见皇上。” 顾若城见她这般,偏偏往前一步,直逼安如是面前,双眼紧盯着她,他即盼着她记起他的眼睛他的唇,却又不愿意,她面前的,是她的灭门仇人,留枫山上的,是让她悸动的夫君。 安如是呆呆地看着他,这男人对和自己长相相似的那个女人倒是深情得很,眼神中流露出的故事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急急往后退去,不想跌坐在了贵妃踏上,有些恼怒,掩下反感,“皇上。” 顾若城这才转向后方,“朕给你带来两件骑马装,你试试。来人。”挥一挥手,她虽被贬,刘德盛倒也仍旧毕恭毕敬亲自将衣服拿了进来。 安如是看看面前的男人,有些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不是他心心念的那人,不必如此,却还是忍住了,狗皇帝,活该,灭我洛家,你必定众叛亲离,只能在一个替身面前百般深情,可笑。终究只看了一眼,那件大红的骑马装,倒像极了她的嫁衣,红的似火,一如深秋飘零的枫叶。“谢皇上。”扯出一个笑容,安如是谢恩。 顾若城看了她良久,挥一挥手,屏退了宫女太监,看着那门缓缓合上,才转身面对安如是,“你想留在宫中吗?” 看着满身的抓痕,顾若城轻笑两声,很无奈,却又有些高兴,这个女人从今天开始完完全全是自己得了,不管她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皇上……” 顾若城连忙将里衣穿好,挥手让伺候的宫女放下水出去,又转身将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子裹上,她太累了,双颊泛红。就那么望着她的脸,那些个斑点着实碍眼,妃子也都是有洁面膏的,给她的又都是最好的,想必也是有用的。 安如是醒来便看到一晃明黄在自己梳妆台上寻着什么,心下疑虑,却也不好说什么,正迟疑之间,那顾若城倒是转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安如是又无处可逃,还是闭上了眼睛假寐。只是他又转去外室,忽而又回来了。自己脸上一凉,沁香扑鼻,这是?他在给自己擦脸? 看着这个时而蹙眉的女人,顾若城轻笑,如此功力怕是要再练上几万年才能杀得了我了,你此般折了夫人又赔兵,倒是让我有些不忍。后宫尔虞我诈又岂是你能生存下去的?即便我万人之上,却也还是要忌惮,朝中重臣,天下人心。“刘德盛,将那四个丫头带上来!” 安如是心下一惊,怎么了?难道是,那些个斑点?从床上惊起,“皇上!”看这顾若城吓一跳的神情,安如是咬着嘴低头,“臣妾心急了,她们怎么了?”余光轻轻扫过对面的铜镜,果真没了…… “朕要重赏她们,将爱妃的脸治好了。怎么?爱妃有什么意见吗?”顾若城故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将那块布子掩在身后。 “没……没有。”安如是暗中自责,怎么一碰上他自己就全盘皆乱? “你既然是她们的主子,那就交给你来。爱妃可愿意?”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刘德盛擦着汗进来,自皇上登基以来自己便在一旁伺候,今日这状况还是第二次碰到,着实不敢太着急催促。 顾若城也看出刘德盛的难为,低声喃喃道,“她不会。”却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有些怅然,“爱妃,给朕宽衣。” 第180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4) 安如是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故而面上一红,也是尴尬之至。“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就麻烦公公代劳了。” 顾若城也是看得出来她的窘迫的,也不便为难她,“好。”双目还是在她脸上盯着,那么一小块沾染了绯红的脸。 看着那个变小明黄色的身影,安如是有些怅然,突然之间有些害怕,这个皇帝有些危险,自己入宫前的那些信念变得有些可笑,入宫为妃,不如当一个正大光明的刺客来的实在。也不至于失身给他。 看着自家主子抓耳挠腮,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葛春小声囔囔,“怕不是在想闺房之事。” 霎时间整个宫中只听得鸟叫…… 安如是脸上一红,随即大叫,“我要洗澡!给我备水。”很奇怪,不适是不适了些,却还是基于自己自愿而来,却也没有那种戏文所说及其难受,想来自己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心里想着一人,却又能容忍另一人。 贴身宫女的差事倒也好当,只是,这茶水是她端的,研墨也是她,茶水中倒是可以下毒,但是这毒从何来?若是知道一来他便将自己插在身边,何苦如此一点准备都没有呢?心下悔恨万分。 “嘶--”只听那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安如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端茶时不小心烫伤了皇帝,心下咬牙切齿,若是能烫死人多好…… 面上悲痛万分,“啊,皇上,奴婢,奴婢……”惶恐万分,立马下跪求饶。 看着丫头暗自恨不得烫死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如若当初没有碰你洛家该有多好。接触到自己脑中的这个想法却兀自一惊,洛家既然参与到这政权斗争之中,便要做好流血的准备。 下去领罚。” 不像初进尚书府那日,今日却心情好多了,若是将他手臂上早早用匕首划一刀,而后再泼上毒水,看他如今还有那力气让我在这里罚跪。跪在宫门口的安如是心中忿忿,却见那聂成竟然进宫来了,跟着一个人,想着这聂成不单是和尚书府的郭玉儿瓜葛,如今不知道又是哪家。安如是见他们走过去,却也没有互相招呼,毕竟这里是皇宫,毕竟她目的不纯。 聂成看着罚跪的是那安如是,心下一惊,她果然入宫来了。“王爷,刚刚那便是你一直寻的洛家小姐,洛落。” “洛家没有救出来,那我便救这洛家小姐,也算是对洛碧藕在天之灵的安慰了。” “只怕,她不会随你出来的,她要向那皇帝报仇。” “这太危险,她初入宫,宫中事情还皆不熟悉,现在急于报仇怕是白白搭上性命。” “先不谈其他,那你今日请命出守边关,而如今朝政尚不稳定,你甘心放弃这个机会吗?” “心甘情愿。这样的话,你也就自由了。”四王爷转头笑笑,“李将军那边,你也可以放心了。” 聂成有些惊讶,他知道多少聂成不得而知,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 走着也就到了殿外,聂成上前一步,“麻烦公公通禀一声。” 随那公公进入殿中,二人作了揖,四王爷便直奔主题。 “皇兄,如今你的朝政基本上稳定了,而边关仍有战乱,除去吴国盟友关系,剩余两国边界仍不稳妥,臣弟自请命去戍守。” “哎,四弟,不急,再过几日便是选秀大典,你府中未曾立妃,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长兄为父,如今这婚事有我帮你操持,边关迟些日子再说。” 聂成心中了然,皇帝不放心,不放心这个天资聪慧的弟弟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皇位。 四王爷心中一片苦涩,“那便依皇兄所言,臣弟告退。” 二人灰头丧气地走出大殿,“父皇给我丢的坑啊,若有轮回,绝不想和皇室有半点牵连。” “本想请命助你一臂之力,看来也泡汤了……” 这下还是来了兴致,“哦?李丹凤你不照顾了?郭玉儿能放过你?丢下美人和本王去边疆?本王是去逃难,你呢?如此追随本王,该不会是不爱美人,……”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甚是好看。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调查这么清楚,那王爷可是怀疑我了?” 正说着,却又碰到了跪在宫门口的安如是,这次四王爷倒是停下来了,“你就是那安如是?我劝不动你,只万事小心,如果不想被当作鸟耍,那就长点儿心。”还不等安如是回复,起身便就走了。 “聂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那你还将我查了个底朝天。”聂成撇嘴。 山下有人报上来,见有生人活动,估计莫亦那小子今日,就要起身走了。” 犹豫良久,司徒逸还是说出了这句。 听着这话,乔楚灵点点头,她自小很少沾酒,如今小酌两杯,竟然就有些微醺。 司徒逸怔了片刻,举着酒杯的手在嘴边停滞,有些不可思议,“你一早就知道他要走?” “嗯。”乔楚灵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空落落地,想要拿什么东西塞满。可手边能拿起来的,不过是一个酒杯。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说有些难以置信,司徒逸究竟没有忍住,“乔楚灵,你喜欢莫亦?” 乔楚灵没有回答他,只是合着眼睛呢喃道:“小亦” 小亦,而非逸哥哥。司徒逸心知肚明,她如今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 一切都变了。 自从她继位赤鸾殿尊主之位后,除了额间那颗白玉坠子,再没见她戴什么饰品,就连衣服也是一身素净。 恍若从前那个喜欢偷偷着红衣画红妆的少女,那个以为他掉落山谷哭着独自为他立小土坟的丫头,那个嘴里只唤“逸哥哥”的姑娘,悄无声息中,消失了。 出神中,手被捉住了,司徒逸下意识回头,就见倒在桌上的乔楚灵小脸在他手背上轻轻蹭着,睫毛也轻轻撩拨着他的心神。 从未有过的感觉。 司徒逸忘了收回那只手,只是任由她牵着。 第181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5) “晁善公主的安危就靠爱卿了。” 李丹凤正准备回应,就听得顾若城如是说。心下一阵苦涩,只当他又将自己换出去了。 盯着聂成的眼睛,李丹凤点了点头。 李丹凤一直未曾再看顾若城一眼,直到坐着马车离开皇宫。 看着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李丹凤,聂成从一只广口青瓷瓶里取出两粒雪白的丸粒,“这是二师兄为你制的药丸,吃了它,说话会流畅些。” 李丹凤发呆之际嘴里已经传来一阵甜糯,“味涝和他……以往的风格不同啊!” 聂成收起瓶子,强忍下嘴边的笑意,语重心长道:“不过还需得你自己多加锻炼,方能事半功倍。” 李丹凤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仍不尽如人意,“里打算去啦里找辣公主?” “樱岳沐家。”聂成摸一摸李丹凤的头,忍下心中想要将她不由分说拥入怀中的念想。“我先将你送回尤仑山。” “不行,辣……那公主欠我东西,我要亲自去讨。”李丹凤一脸坚定。 聂成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家师妹,“她是你放走的?” 感受到一束考究的目光,李丹凤才想起聂成和那公主被太后搅黄的婚约,以为聂成对那公主有情,也不得不违心道:“她自己走的,与我……无关。” “你自小说谎就脸红,如今怎么还来骗师兄。”聂成手起手落,听到一声哀嚎方才放过她。 看着眼前像斗鸡一样生龙活虎的小师妹,恍若一瞬间又回到了尤仑山,她不曾干预朝政,他也不曾拜官梁国。聂成犹豫许久才问道:“在吴国时,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李丹凤打了一个寒战,半晌,才道:“我听到一道声音说,你要我永远沉睡。” 联系李丹凤的表现,聂成不难猜出李丹凤心中那道声音的主人,眸光阴沉下去几分,“郭玉儿?” “不清楚。”李丹凤如是说。吴国皇宫不是寻常人进的去的,可那人,李丹凤确实不敢笃定就是郭玉儿一首策划。 聂成正过李丹凤的肩,“若儿,不论如何,你先回尤仑山,随后我们一道去吴国。” 李丹凤自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摇头堪比卖艺,“我若回去,师父恨不得将我五花大绑,届时房布一人就能将我扣下,再脱身不得。况且……”李丹凤摸着手边的小包裹笑的满足。 “方才梁帝给你的银两你不曾带着,如今怎么又惦记着他妹妹了?” 李丹凤对他的问题不以为然,“不同,那些本就来的莫名其妙,这些却是我自食其力得来的。” 自食其力坑人得来的还差不多,聂成心想着。 “那你又是何时对身外之物如此着迷的?”聂成胳膊靠在车窗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如今孤家寡人,自然要寻一处宅子,找几个下人,一个管家,再买几处良田,雇佣几家农民,再开个酒馆,处处需得要钱。”未来的蓝图是恢弘而又美好的,自然,是在李丹凤想象中。 聂成微眯着眼睛,半开玩笑道:“门主之位,师父一直给你留着。你若继任门主,我自当陪你。” “束缚在那,本就是一种折磨。你知道的,我受不了。”李丹凤作无奈状,“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聂成把玩着身旁的扇子轻点头。 “你的病究竟是什么?”李丹凤一本正经盯着眼前的聂成,这个在漫天飞雪季节仍旧扇着扇子,大智若愚的尤仑山嫡系弟子。 聂成自知她要问这个问题,故作沉痛,尽量自然道:“师父,咳咳,其实,师父知道你走以后,罚我在冰窟苦修一月,罚二师兄亲尝百草百虫,罚大师兄以身试蛊。师兄大概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儿。” 李丹凤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真诚的表情即便是聂成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聂成方才放下扇子,手心一层冷汗。果然,比起感情,涉及利益的鬼话才是世上最好编造的。 “大人,到了。”车夫麻利下车将车凳摆放好,“恰好雪也停了。” 且说二人刚下车,李丹凤对拉着马漫步在雪地里的车夫正行着注目礼,又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将军!”赵志天本打算来找聂成,启料在望枫园外竟然碰见失踪了两月有余的李丹凤,自然欣喜若狂,“将军这些日子去哪了?” 李丹凤尴尬一笑,自己总不可能说是中计失明失声,然后又上杆子给人家当了些日子的妃子,结果现下还是黄花大闺女!只好快步往园中走着,一边打着哈哈混过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你怎么会在此?” “自从两月前一别,你去向全无,我官至正统领。后来再见皇上被贬官,如今只是个小小主事。”像是说了许多遍,赵志天如今已然脸不红心不跳,全无之前的尴尬。 李丹凤挑眉转头,“唔~”心下暗道活该,当年妙缭宫踢了皇帝一脚,也不说处处留心躲着……话虽如此,看着赵志天吊着丧的脸,李丹凤也不得不咽回嘴边浓浓的笑意。 说话间已经进入园中,抬头间,触目皆是的枯枝倒是惊心动魄。覆盖着许多雪,依旧掩盖不住触及心底的苍凉。 “好像不太行。”李丹凤自言自语低声道。 赵志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聂成听懂了。 两月前,也是在此处,聂成曾说:“红枫飘扬虽说好看,离了大树的叶子究竟还是很快枯萎,你喜欢枫叶飘零仍然红似火,朝朝生气,可它落地究竟还是会枯萎的。入冬的枯枝亦是如此。你……” 那时,李丹凤有意转移话题。她看过许多个四季,秋日落得恣意,即便是冬季苍凉些也无伤大雅。可现下,不曾览尽它的恣意,无尽的苍凉究竟是直视不得。 李丹凤心中明了,聂成将枫比顾若城,可它们究竟是不同的存在。初见时,顾若城像是拥有能燃尽十里霜花的爽朗温柔,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如今想来仍旧是令人心脏停滞片刻的少年。离开他,只是因为他不需要自己了,至少现在的李丹凤这么想。 自然,看着自家师妹出宫时的表现,聂成也清楚明白了解这一点。不解释许多直接带她出宫,是他的私心。 “难道,将军便是聂先生的师妹?”想了想自己的资质,也算出生入死,赵志天才试探问道。还不等聂成回答,又改口道:“不对,那我们九死一生辛苦寻来养着的九言草是给谁用的?” 看着赵志天真诚而又一脸的求知欲,聂成此刻只想将他一脚踢出去,脸色越发阴沉。 “九死一生?”猜出那药是给自己用的,李丹凤接话问道。 混迹官场,有些脸色赵志天还是看得懂的,“臣言重了言重了。” “想问什么?”聂成看向迟迟不愿离开的赵志天。 “那日假扮吴国使节,先生可有吴帝信物?” “没有。天色不早了,大人请回。”在赵志天幽怨的目光中,聂成无情将他“扫地出门”。 第182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6) 李丹凤身着狐裘大氅在自己的小亭子中坐着,眯上眼睛。些微从屋檐下偷跑进来的雪花落在李丹凤脸上,冰冰凉凉甚是舒服。 霜霜立在一旁,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能理解自家主子清奇的脑回路。 几日前,偶然说起天气日渐寒凉,北苑的冰场怕是结上了。自家主子便开始十分羡慕香妃攒下的那些冰鞋,不时轻叹几声,大致意思便是:可怜我身为贵妃,还没有一个妃子有钱! 霜霜连忙安慰她,说到她的月银加上皇上时不时赏的首饰时,启料自家娘娘突然眼前一亮,偏要在这宫里修一处亭子……偏偏拨出去的钱还不多……为难之间,工部还是修了一个奇小无比的亭子不伦不类地在院中立着。 今早一看下了雪,自家主子更是开心。自用过午膳,这都在小破亭呆了有一会儿了,小脸冻得通红还是仰着脸盛雪傻笑。 “贵妃娘娘好兴致。”一道声响将李丹凤从寂静中唤醒。 来人淡淡的体香像是使得这寒风都温柔许多。李丹凤笑意更胜,示意陆奇露坐下来。 李丹凤提笔写道,“近日可有什么趣事儿?” 尽管有小宫女磨着墨,砚台中的墨也抵不过寒风的侵袭,不多时便连着毛笔都硬上几分,画在纸上更是惨不忍睹。 霜霜正准备提醒自家主子回寝殿,陆妃向她轻摇头,“趣事儿倒是有一个,今日和善公主郭玉儿去南越和亲,启料参奏弹劾旧礼部尚书郭大人的秦佑朗却要辞官同行。此事早已传遍宫内外,都说那秦佑朗对郭玉儿情根深种……” 陆奇露的声音仍然在耳畔继续,亭外的雪也依旧乘寒风拥抱脸颊。李丹凤却兀自轻笑,郭玉儿南越和亲,不知道顾若城下一步究竟先攻北蜀,还是先找晁善公主。 以为李丹凤也对这秦佑朗的想法多有兴趣,陆奇露继续道:“不过皇上定的日子确实仓促了些,如今距离正式接待南越使节那日也不过半月而已。” 李丹凤心下失笑,陆奇露话中几多感慨,可这声音却不曾透露半分情感色彩。总觉得这副嗓子还有些别的妙处,李丹凤用干巴的笔划拉着:“可会唱歌?” 半晌,陆奇露才出言:“只会一首。” 千媚舞韶华开出思苦 浮花弄独冢镌刻荒芜 揉碎亘古烽火望喜烛 再叹乌云旖旎谢朽骨 即便是如此苦大仇深的词,在陆奇露口中却也只有一丝的悲伤。在李丹凤听来,声音中更多的像是嘲讽,凌厉的嘲讽,夹杂着这一丝的悲伤倒是恰好的,若是换一个人来,恐怕难以唱出她的韵味。 看着李丹凤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陆奇露几多惊讶,这首曲子,有人嫌它荒凉,有人嫌它寡情,从未有人期盼它。“这曲子是我生母所作。” 李丹凤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陆奇露也很惊讶,宫中嫔妃众多,可自己只有在这个来路不明的贵妃宫里,才觉得自在。“她是我的父亲的……即便是妾都算不上的女人。 她是妓女出身,父亲虽是武官,可也顾及颜面,接回我,算是他最大的仁慈。这曲子只有四句,她病重时常常倚在草堆上,臆想着自己同良人成亲,那人战死沙场。”陆奇露声音间断些许,“明明是同样的凄凉,何必呢?” 李丹凤突然明白了身旁这个女人,皇帝或许不是她的良人,却是她的救命稻草,一个企图填满内心的人,名和利是最高效的途径。 “皇上驾到!”老太监尖锐的嗓音划拉着耳旁的空气。 “参见皇上。”众人皆作揖道。 李丹凤动作半晌迟钝,随后垂头摆出姿势。 “你们先退下。”顾若城的声音在拘谨中响起。 “臣妾告退。”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都退出去了。李丹凤正要转身寻那支干巴的毛笔,忽而身体腾空而起。闻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李丹凤脑中发蒙,不敢动弹,只是听到后面还有一道脚步声,也不曾多想,以为是那老太监。 “朕给你带了清粥。” 不用他说,凭着嘴里寡淡的味道李丹凤也知道了。心中又猜想万千,皇家饭菜岂会如此寡淡?又怎会值得他亲自送一趟?难不成是他亲手做的? 知妹莫若兄,一同进来的聂成看着自家师妹一脸淫笑一口又一口喝着粥,就知道这厮想多了。脸上的表情既想笑又阴沉…… 李丹凤喝粥喝的急了些,剧烈咳嗽起来,“唔……”突然又被自己吓到了,眼前的漆黑世界像是开始动摇,逐渐有了一丝光亮,一道明黄在眼前轻晃。 聂成知道药起了效果,也激动些许,心上又是一阵绞痛。暗中逼起内力压制,方才强忍下来。他自知,自从再次见到李丹凤那时,体内殇蛊已然激活,加上寒毒,不出两年,他定会命丧黄泉。 “啊……啊……怎……”李丹凤甚是激动,舌头许久不用,麻木许多,但是仍旧不能影响她的欣喜,眼前的景象仍旧模糊,用尽力气也只能瞧见两道纤细的身影,一道明黄,一道素白。素白……李丹凤心中一震,试探性地问道:“是……里吗?” “是我。” 李丹凤还未曾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感觉火辣辣的两行清泪,眼前景象更加模糊。她也想过,再次见到师兄会是怎样的场景,可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像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哭泣。 “里……里怎……怎么会在……在泽里?”听着自己略带哭腔的嗓音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李丹凤就暗自盘算,给吴国女人下的蛊毒还是要改为结巴蛊。 聂成脸上的疲态才露出来,仍旧宠溺地看着自家师妹,“来救你。” 顾若城突然想起什么,面向聂成道:“她的内力可有办法补救?” 聂成看着不远处的小师妹失神,半晌才回答:“即便是从头再练,也无济于事。”又再进几步,越过顾若城跪靠在床边,“若儿,我们回去。” 这张脸,有着李丹凤从未见过的坚定认真,一点一点在李丹凤眼中变得清晰。 第183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7) 李丹凤本以为那日顾若城只是因为她身体不便,不曾想这许多日他都未曾再出现,只是一纸诏书将那日来闹腾的嫔妃连降两级,以儆效尤。 连带着李丹凤宫里的宫女太监也不敢怠慢,日日守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主子。 李丹凤百思不得,他既决定纳自己为妃,又为自己惩治嫔妃,那不碰自己又是为何? 那些妃子日日中规中矩地按时按点来宜丹居请安,皮笑肉不笑寒暄两句,将侍寝之人报上名单也就急急离开了。 李丹凤便转向想象中的名单,幽怨地暗自轻叹一声。在自己寝殿中日也思夜也愁,就连听到岂裳每日在身边晃悠也无暇关注,只是斜斜地在榻上躺着,皱眉苦思冥想。 太医犯了惆怅,皇上交代过的,丹贵妃不可有半点损伤。如今她茶不思饭不想,可不就是犯了相思病? 自古哪个妃子或多或少没有些个相思之症?只是这丹贵妃走不得四方,观不得八方,发不得七音,如此以来定日渐消瘦,可如何是好啊! 一众老太医只得颤颤巍巍上报皇上,毕竟若是有了闪失,自己定是担待不起的。 “你是说,让丹贵妃寻些事情消遣?”顾若城眉头紧皱,虽说听出太医言外之意,但还是选择了后者。 自古帝王心最是难猜,皇上如此在乎那丹贵妃,多去看望便是,可偏偏又不去,实在令人费解。 作为臣子,太医也只得顺着他的画往下说,“人往往专注于另一种情绪的时候,此前的情绪便会淡化……” “那便就让她着手哀家的寿辰。”太后雍容华丽,步步生莲。“也当是纪念这几年来风调雨顺,故而借此机会大赦天下,赐福万民。” “你先下去。”顾若城随后脸上洋溢了笑容,上前掺着太后,“谢母后。”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母后定然和你一条心。只是终是对不起皇后,盼儿如今日日闷闷不乐,失了娘亲着实可怜。他是我大梁太子,你便放心将他交由那安如是照顾?” “儿信她。”顾若城扬一扬嘴角。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却又像是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当初也一般无二护她。深叹一口气,“也罢,你既是皇帝,你的决定哀家自然也不多干涉,只是,把握分寸,凡事留有余地,不轻信,不轻用。” “儿臣受教了。” “你父皇的江山,定不能毁在你手上。” “母后,儿……” 像是早就猜到他想问什么,太后转身叫来了随行宫女,形色有些匆忙。“哀家回去了,皇帝好好休息。” 看着太后渐行渐远,顾若城苦笑,“白日里,作何休息?”只一番无奈,而后便走向堆满奏折的桌案,提笔写了诏书。 片刻后,宜丹居中,接到诏书的李丹凤轻叹一口气,目光凝视在“端庄严谨”上。 初上尤仑山,恰逢她生辰,又听师父说年年生辰需得举办宴会。她自告奋勇,揽下所有活。未曾识别庐山真面目,那些师兄们都让着她,也就任由她了。只那一个生辰,众人愣生生整宿未睡,只待第二日第一个掐死她。 后来师兄三人便学了做饭,还整日哀叹,“人家笔仙的小师妹如此灵动可爱,贤良淑德,哎~”“谁说不是呢!就连那西北刀客吴柳溪都是如此。”而后是三声重重的哀叹,以及翻炒声。 若此时她正好经过,定要为自己稍加辩驳,“若不是我不通厨艺,师兄们怎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回应她的自然是万万道怨念的目光。 因为自吃过师兄的饭菜,师父那小老头便再吃不下后厨的菜,初时端起做派威逼师兄们日日轮班,直到后来用珍藏多年的宝贝求着他们做菜,吃饭时又心疼不已,直到李丹凤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方才醒悟,只得看着她溜掉的背影暴跳如雷…… 如此想着,李丹凤不由自主弯了两道眉毛,可不就是笑颜? 这宜丹居一众宫女也甚是惊喜,自家主子许久未露喜色,宜丹居都阴沉了几日。岂裳也有些惊讶,这李丹凤不争不斗,日日愁眉苦脸,今日竟然对着一件差事展颜? 李丹凤自然不知众人心思,只兀自回身坐在榻上,斜了身子,闭眼轻瞌,恍若未曾走过那一遭。 浅睡竟入梦了,只是梦中梦到的是母亲,李丹凤一生的噩梦。梦中母亲眼含泪水,眸光凄惨,“若儿,日后定要选一个爱你之人共度一生,爱一个人,太累了。” 李丹凤记忆中,母亲便是一个极为阴晴不定之人,爱极了对她又亲又抚,不知道何时又拳脚相加,现在想来,母亲应该是身患疯症。 火灾后,李丹凤彻底成了孤儿,却也终于有几分释怀。没有守丧,没有痛苦,下葬第二日她便欢欢喜喜跟着大师兄上了尤仑山。 她急切地想要逃离,忘怀那些痛,幼年如此,如今也是。 李丹凤想到自己如今的多愁善感,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如母亲一般。立马站起身来,却因为站的太猛,脑袋涨了涨,扶了把手方才站好。 凭着感觉移步园中,从前她便爱极了练功,正欲抬手练一个招式,又堪堪放下手,手中落着一片叶子,倒也甚是符合此时此景此愁人。 “主子若是想见,去乾清宫便可,又何必成日里如此闷闷不乐?”岂裳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她此刻正烦闷,却听得这样一道声音,厌恶非常,眉头愈发紧皱。李丹凤本不是善茬,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离开这么简单?李丹凤又暗自想着,等自己眼睛好了,慢慢磨她。如此一想甚是释怀,也不理岂裳,径直向前走去。 “小心。” 李丹凤已然绊倒在地,身下压的竟是宫女岂裳? 李丹凤百思不得其解,这厮究竟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太后在附近?可此处是她宜丹居,太后若是来此,门外公公定会通报,显然不是。做场秀?何必呢? 第184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8) “师叔。”一老者早已等候在望枫园中,此人便是百晓生。 百晓生乃是琴刹首徒辞涯入室弟子之徒。作为琴刹最小的徒儿,冯浮年过六十才收了一众徒儿,至此聂成师兄妹四人倒是捡了大便宜,江湖人士却也不敢乱辈分,依然规规矩矩称上一声师叔。 “我有事耽搁晚了,抱歉。”聂成微微颔首,“查到了?” “传当年那女子乃是乐伶山之人,最终却在沁谷中死去。南越王室有一人是沁谷出身,便是鹿语王妃,千裳。” 百晓生顿一顿继续说:“有趣的是,这位王妃是沁谷少谷主,名满南越。而那鹿语王只是一个寻欢作乐安享太平之人,拥有继承南越大统的身份,却是扶不起的一滩烂泥。 还是南越先王临终前亲自派人操办此事,方成。南越百姓口中一时更是传唱起‘呦呦鹿鸣,蹉跎沁影’云云。” 这位百晓生虽说消息灵通,唯一缺点亦或是优点就是极其喜欢八卦,不管跑题不跑题,聊起来如涛涛不绝之江水…… “劳烦了。”聂成多日来终于露出一丝疲态的笑意,俯首道谢。 “师叔客气了。”百晓生还想叮嘱两句,却见有人来了,方才做出长者姿态,“老夫家中还有事,先回家了。告辞。” 百晓生十年前便退出江湖,在梁国隐姓埋名当一个小商人。此次也是聂成暗中拜访方才得用。 聂成作揖道:“慢走。” 来人正是李丹凤昔日部下赵志天。前些日子皇帝在御花园中闲逛,本就心情烦闷,见了赵志天又想起此人在吴国踹自己那一脚之仇,将其大打三十大板贬出宫,做了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 李丹凤消失,赵志天本就失去了待在宫中的必要,被贬出宫也乐得自在,终日潇洒度日。那日兴起,路过这望枫园,不顾府邸易主,偷偷翻墙而入。听得聂成琴音悠扬,宛若天籁。便隔三差五借故上门叨扰。 “先生今日怎么不曾出门?”虽同朝为官,赵志天却还是喜欢和别人一道称聂成为先生。 聂成不答反问:“听闻大人的母亲为南越人,想必大人对南越很熟悉?” 赵志天怔了怔,“先生果然好算计!”人人皆说聂成为人清高,一曲难求,自己却白白听了这几日的曲子,原是在这候着呢。“同去便是。” 聂成点头。赵志天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抑郁而终,孑然一身,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望着满园枯木,凄凉之意满盈,赵志天不由得发问:“我曾经从属李丹凤李将军,也就是这望枫园原主人,将军可认得她?” “认得。” “早闻先生师承尤仑山,博学多才,料事如神,先生可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我最多是谋臣,还没有相士境界,大人谬赞了。”聂成眸光微闪,“明日卯时,我在此处等你。” 赵志天眉目低垂,像是在思考什么,怏怏道:“好。” “先生,秦佑朗秦大人求见。” “请。”聂成看着远处气宇轩昂神色笃定的秦佑朗,猜到了几分来意。 “大人,机缘巧合之下,我偶然得到了一株草。”秦佑朗也不避讳赵志天,从手中的檀木长盒取出一幅画,摊开来面向聂成。“大人猜这是何物。” 聂成不动声色,举起手中茶杯,“哦?我孤陋寡闻,此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要大人明日不进谏,不作为,此药佑朗必定双手奉上。” 聂成紧了紧手中的茶杯,“好。” 好。他云淡风轻,她愧疚万分,她生不如死。有的事情一早便注定了。 秦佑朗方才面容舒展开,颇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将画交给老管家,“在下告辞。” 相比于聂成的云淡风轻,赵志天打了一个哆嗦。看着秦佑朗得志的背影,出言道:“虽说他左右逢源,仕途如鱼得水,只是郭尚书岂是他一个小小都事能告得倒的?” “偏偏是都察院都事,”聂成轻笑,“背后所依之人只怕不是泛泛之辈,此行也绝不是简单弹劾。 再则对于皇帝来说,臣子千万,杀鸡儆猴,排除异己,或者是一雪前耻,皆可行。”忽而抬头笑看赵志天。“赵大人父辈世袭官爵,说来也是先皇恩赐,又有军功傍身,如今做个小小礼部主事又是为何?” “当年年少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赵志天讪笑,对此事也重视起来,又正色道:“依先生之见,此事成者几成?” “九成。”聂成于琴前坐下。 赵志天怔了怔,“那你,果真不救?” 回应他的只有琴音,自古琴音寄心声,可此刻聂成指尖琴音依旧夹杂几分凌厉之色,颇显潇洒,无半分无可奈何。 “先生知道,他可死,可不死。况且,郭家千金是你的徒弟,你真的不救?”赵志天之所以上心些,是因为他见过十二年前的郭方升。 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儒生,同自己的父亲大谈抱负,何等潇洒。直到后来,原配夫人去世,郭方升像是疯了一般寻找和原配夫人相似的女子,抢占染指。 琴前之人不曾回应半句,手尖指法飞舞。 赵志天无奈准备离去时,身后琴音才了。“听闻南越王室姜黎王尚未娶亲,虽有天命,救下郭玉儿不难。” 赵志天身形一顿,大喜过望,连忙回身作揖道谢。 “只是记得两点,不必提我,轻点即可。”聂成抱琴起身,转身之际又叮咛两句,“南越之行,改到后日。” 还要去,赵志天愣了愣,聂成在赌,用郭家上下做赌注,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只为那一颗草…… 不过一日,京城酒馆,民众口中,流言四起。 “且说那郭尚书欺占良家妇女,谗涎美色,恶行昭着。终于老天有眼,被人联名上书,皇上下旨凌迟处死,大快人心!” “有其父必有其女,听闻郭方升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还去逛了整整半月的花楼!结果最后是她师父,尤仑山的聂先生亲自接她回来的。” “我听说,皇上要将郭玉儿远嫁南越。除了她,郭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然而此次郭家遇难,听说那聂成对郭玉儿闭门不见!” …… 第185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89) 耳边又是一阵琴音,与那日一般无二,李丹凤想从床上下来,却觉得自己腰部以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疼痛难忍,移动稍许竟然就满头虚汗,不得已只好就此躺着,任那琴音绕梁,婉转不绝。 少顷,琴音了。聂成轻轻移步到她床前,将一凿字后又打磨光滑的木头递给她。握了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扫过。 李丹凤微微皱眉,虽说发现木头上的端倪,但注意力却全然在眼前人儿身上,能弹奏那般清淡优雅却不失单调的琴曲,是怎样的一个可人儿啊。 想着另一只手指便不由自主向前轻探,摸到了来人的锁骨,心想此人锁骨竟然生的如此漂亮,不由得多摸了两把。 看着在自己脖颈乱摸的手,聂成微微扯嘴,眉眼间尽是无奈。她还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在尤仑山时便是如此。被师父训诫之后,一桌吃饭虽不搭理师父,可与别人定是和乐融融,谈笑风生。 众人也习惯了她睚眦必报的心性,定要师父背地里演上一演,吃些亏她才善罢甘休。如今定是将自己当做小宫女,聂成无声嗤笑之余,才轻轻拉开她的手。 李丹凤以为是眼前小宫女心下羞涩,顿时了然于心,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奇妙却又让聂成毛骨悚然的笑意,而后想要挣扎起身,膝盖却是半点都弯不得的,疼痛直达心底,汗水顺着脸庞滴落被间,撑起的胳膊狠狠战栗,眼泪竟也逼出来了。 聂成无奈,只得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匆匆在桌上拿了纸笔,塞入她手间。 “刚刚那曲子可是你弹的?倒是颇有安神之用处。”李丹凤侧卧在床上,手指一顿,轻叹一口气,墨水凝珠顺着笔尖滴在纸上,又画道:“皇上他,可曾来过?” 不待聂成脸色渐变,李丹凤复又提笔写道:“罢了,罢了。”拿起那块光滑的木头细细抚摸。 模糊摸到“失声”“失聪”几个字,便将木头置于一边在聂成惊讶的目光中款款写下:“你我皆口不能言,你耳不能听,我眼不能观,倒是有缘!” 聂成脸色由惊喜突变成不可思议,此木头乃是自己亲手所刻,亲手打磨,亲手上蜡。就因为她无甚耐心,还专门深深刻了几分,笔画清晰。郭玉儿尽可一字不差蒙眼通读,不想她竟然就此理解…… “依我所见,你的琴音定比宫廷乐师还要好上三分,如今只能来给我弹奏,有些委屈你了。不过我定当细细品味。” 聂成看自家半瘫在床上,笑得一脸认真的师妹,心中却苦涩万分,“原来你可以向除我之外任何人展露笑颜。你未曾变过,只是不再信任我。”未发一言,轻拂了袖子隐入后院萧条中。 乾清宫中,聂成直直盯着顾若城,“我记得我说过,她需得日日开心,我才助你。” 高位上顾若城对突然间闯进来的聂成很是不满,眉头紧皱,却还不得不隐忍怒气,“聂先生何出此言?朕的妃,何须你来提醒朕?” “你记清楚了,她若再掉一滴泪,我便杀了安如是,她若心死,我定要你整个梁国陪葬。”聂成丝毫不顾其他,温润如他,想到了此生为一女子所困,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胁迫于人。 顾若城权威被挑战,一拳敲在桌案上,顺势站起来,“你别忘了,我梁国少的不过一个谋士,只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聂成声音高了几许,目光坚定地盯着他,“为她,就算背尤仑山,负道义而行,我也认。” 顾若城心中纵然有诸多说不出的不快,也只得坐下来,紧咬牙床,轻哼一声,“好一个深情子,朕今日便向你允诺,朕不会让她伤分毫。那明日便上任,朕的爱卿。”见他转身欲走,又补一句,“丹贵妃不善琴术,她宫中那把古琴就赏给爱卿。”像是知晓一切。 聂成俯首之间戾气隐藏,云淡风轻道:“谢皇上。” 另一边李丹凤等待许久却再未曾听到任何声音,有些烦闷,无奈自己也只得如此躺着,动弹不得,枯燥乏味之至。 正昏昏欲睡之时,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这才复又睁了眼睛,即使看不得一物。 不知是她这宜丹居太大,还是太冷清,竟是生生过了半晌,才听得寝殿门推开的声音。本以为是顾若城,赶忙闭上眼睛。 而后却是女子一声惊呼,“怎么会是你!” 饶是李丹凤再不愿意想起,再不愿意辨认,心中也不得不明了,洛落。 失明之后,她也偶尔想着,若是她不曾扶顾若城称帝,若是那时在京城留些时日,是不是洛家就不会被灭门。 一方面大义凛然劝她不要报仇,另一方面又给她的仇人为臣,为妾。不得不说,作为姐姐这个身份,李丹凤满怀愧疚。 又听得洛落退了宫女,靠近她低语,“你是丹姐姐吗?”又听她自我否定,“不,你失明失声,自然不是她,可是,可是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又见她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番,嘟囔道:“没有,你不是她。” 李丹凤自然知道她看的是什么,那枚之前她一直戴着的白玉扳指。 “而且她神色也不会如你一般娇弱。在这惨淡的宜丹居中竟是无一人伺候,着实清冷许多。” 李丹凤有些感慨,自己如今究竟是何模样!竟叫她都认不出来了。自下山以来别人便将自己贴上巾帼女将,英姿飒爽,气概不凡的影子,娇弱?李丹凤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不过这偌大的寝殿也着实清冷了些,也就只一个同她一般不健全的宫女伺候,现下竟是连那宫女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她性情奔放,最喜自由,宫中规矩繁琐,只此一点,她便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后便是一声长叹,脚步声渐行渐弱。 李丹凤睁了眼睛,身处亮堂的黑暗中,李丹凤兀自呆愣,放弃自由,背叛师门,自毁内力,只为成为他的妃。可如今这般模样,此番立场,竟是配不上李若丹三字。 值得吗?这便是一开始自己那个小小的选择罢了。自下山开始,跟随他越久,想要的便更多,付出的便更是成倍增加,直到如今除了一个名分之外一无所有。没有所谓值不值,只是不后悔,至少目前,从未后悔过。 第186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90) 对于皇家典礼,李丹凤知道,需得高端大气,富丽堂皇。 犹记得当年在妙缭宫时吴婉溪那场生辰宴会,虽说只是妙缭宫举办,可大到妙缭宫整个宫殿布置,小到每一道佳肴都精细奢华。 如今太后寿辰,且不说整个皇城,按着太后的性子,就是她的水华宫,李丹凤都没有把握布置合心。 大大小小宫人要换的衣服样式,既要不失喜庆又不能冲撞了主子;一百零八道菜式,乾果,蜜饯,御菜,膳汤,水果,香茗,且需得分品阶制定不同的菜份。这些问题也都还是冰山一角,她定是不可能自己完成的。 入宫以来,这种无力感便像家常便饭一般围绕着李丹凤。 “放心,皇帝会派人来帮你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李丹凤忽而听到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这是她从未听过的音色,想要发问,只觉得头脑胀痛,眼皮沉沉垂下,挣扎不得,终是睡去了。 “你若不曾与这皇室有半分瓜葛,或许永远都是你的丹公子,何等逍遥快活?偏生一意孤行,做了别人茶余饭后谈资论料。” 宫外,望枫园,原是李丹凤的将军府邸,聂成命人收拾整在,又提了一块匾,众人方知这院子易了主。 只是今日院内气氛异常可怕,下人都不敢多言,只听得秋风扫过时的簌簌声中有女子低声抽泣。 坐在亭中面对满园红枫,聂成再不愿多看立着的女子一眼,紧缩的眉间更是染上一抹不耐,“无论什么条件。” 郭玉儿红肿的眼睛透露着倔强,挣扎许久方才红唇微启,紧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眼中终是有几分希冀,“若是,若是此行极有可能会让你蒙上叛国的罪行,你也一意孤行?” “嗯。” 聂成的痛快却让郭玉儿心中遍地悲戚,郭玉儿复又不死心问道:“即便是真的叛国,你也要救她?” 聂成从极目火红中抽回目光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九言草,我志在必得。我亦不愿欠别人的,你的要求尽管提,我定会一一满足。” 郭玉儿声音又染上些许哭腔,“别人?师父,我唤了你这般久的师父,你心中可曾对我有过一丝情义?” “我不欠情债。” 郭玉儿心下一阵刺痛,“那我若是让你娶我呢?你也娶?” 聂成目光似乎钉在那片枫林中一般,“你想清楚便好。” 郭玉儿狠狠撞进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想要推开她的男人。划过泪痕的肌肤在寒风中龟裂泛红,泪水划过更是一番刺痛,只是比不得心中万分之一难受,“师父,为什么,为什么。”我好想把她从你心里挖走。 聂成的,叫爱,她总是还够不上,够不上。她想拥有一个完整的聂成,一心一意的,心无旁骛的,终归不可能。 只是,她爱的,未必比他少。换来那个答案的条件便是郭玉儿的七日卖身契。醉仙楼本是烟尘之地,她一个堂堂官家小姐,竟然亲手将自己卖给了妓院。可悲,也可叹。 “我不要你娶我,不要你欠我,我只要你好,这个答案无论如何我不会吐露半分,你若是恨,便杀了我。” 男人的声音不愠不怒,不喜不悲,“你又是何必?我若是坚持此行便会叛国?那此人便是三国中权贵地位,传闻中拥有那泪的是女子,她的身份便是妃子夫人,我就算是……” “若是如此简单,你便不会来苦苦逼问于我了。试错了,轻则延迟时间,种子自焚,重则顷刻将种子焚烧殆尽,那时你又需得找种子,如此往复……” “原是如此。”聂成再未曾看她半分,向门外奔去。 看了那一袭白衣飘忽而过,“你……”郭玉儿瘫坐在地上,恍若自己像是一个笑话。紧一紧手中的玉瓶,终还是无力松开了。我不愿你深情于别人,可又怕你若是寡情时我连呆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管家手中攥着四王爷差人送来的请柬准备交给公子,却看到自家主子匆匆出去,独留郭家小姐一人坐在地上抽泣。无奈摇头,究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不知睡了多久,李丹凤从床上爬起来,眼前似乎有了一丝微光,却也只是一丝,努力睁大眼睛循着望去,却又恢复一片昏暗,溢出的希望在这空旷的寝殿无形消散。 “娘娘,您终于醒了。” 听出来人是岂裳,李丹凤也没有心情追究什么,只轻轻点点头,起身任由她给自己更衣洗漱。 “娘娘竟然一连睡了一天一夜。”岂裳顿了半晌,见她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复又言,“昨日皇上下了圣旨,礼部郭尚书会协助娘娘负责此次寿辰宴,娘娘可以省心许多。” 听闻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着实有些惊讶,只是入睡前那女子的声音恍若隔世,却又无法忽视,究竟是何人?又意欲何为?日前掌控全局的自信如今散落一地。 太监尖锐的喊叫声打破李丹凤的愁思。“晁善公主驾到。” 李丹凤轻挑眉头,记忆中从未见过什么公主,如今不请自来又是所为何事? 晁善公主也不行礼,就此直直走向李丹凤,“贵妃娘娘这两日可好?” 这声音倒是似曾相识一般,也不便多想,只当她是前来客套。李丹凤微微点一点头,面上仍是不变的微笑。 “不消半月便是母后寿辰,时间着实仓促,不过贵妃娘娘似乎不曾有半点慌张之色,不知丹贵妃可是安排妥当了?”晁善目光落在李丹凤眉间花钿上,不待她落笔,复又道,“后宫嫔妃众多,自然不能一无所长,娘娘不如试试让她们各自帮衬些,还可省些力气。” 李丹凤豁然开朗,自己竟是闲置着这些许能人,还在求取异士,多此一举了。准备提笔写字,只是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就作罢了,只展颜点点头。 一盏茶毕,晁善也不多留,和一个只会笑着点头的人无甚可聊,“娘娘忙着,我便走了。”走出几步复又回头问询,“贵妃宫中那把古琴今可还在?” 岂裳上前答到:“皇上命人前来取走了那把古琴,说是赐给一个外臣。” “外臣?”想起那日的一席素衣,晁善轻笑一声,“他既有了月兆这把孤琴,又何必再将迎秋讨去?” 李丹凤听着她独自低语,也想起了那琴音。只是如今又觉得脑中一片混乱,那宫女和琴音似乎是从梦中而来,所居混沌。也就摇摇头不再理会,自己本就不通乐理,更是对古琴毫无兴趣,听着舒心罢了,失了就失了。 第187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91) “这些都是给我的?”李丹凤瞪大双眼看着面前两箱衣服首饰和进贡的胭脂水粉,“但是我穿不了这么多,放在我这里就搁置了。” “这是皇上的旨意,姑娘且放心,老奴定会竭力让姑娘美艳动人。”随行的嬷嬷道。 自上了尤仑山,浮尊便将李丹凤作男子一般养着。之后下山寻到顾若城之后,李丹凤也一直穿的都是随从的衣着。后来随军,当上将军,任命挂帅,若不是对顾若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怕是连李丹凤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男子。如今却要重新穿上女装,温声细语,着实别扭。“嬷嬷,后日才出行,明日再学不迟。” “衣服自有宫女准备,姑娘切不可小看女子要学的仪态,不比姑娘行军打仗简单。” “其实我也学过这些。”爹爹还在时,自己也是府中千金,这些自然也有专门的老妈子教。虽说仗着爹爹溺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也算是学过……皮毛…… 只是显然这嬷嬷以为她又是在推脱,“姑娘说有便是有的,现在姑娘先换身衣裳。” 自知逃脱不了,任那老嬷嬷拉进了屋子,“姑娘自己挑选一套。”又见她面色阴沉极不愿意,补充道:“姑娘若是过了老奴的三关,明日老奴便不来了。” 李丹凤这才回神,在宫女排开的衣裳中挑了一套浅棕狐裘袄子棉裙。换上后给嬷嬷看,头发还是绾起来,眉目尽显英气,竟是穿出了男子的秀气俊雅,一旁的宫女看的甚是欢喜。 嬷嬷却连连摇头,“不行,姑娘再去试试这套绣花广袖琉纱裙。” 李丹凤皱眉看着铜镜中一身浅粉,像是男扮女装的愣头小子,“我觉得这套没有刚刚那一套合身,我还是换回来。” “不可,待我帮你将头发放下来,再画一个淡妆试试。” 任由嬷嬷将自己的眉刮了又刮,终于在嬷嬷肥硕身躯离开自己面前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脸,倒是叫自己都大吃一惊。细看才明白,这嬷嬷竟是将自己的眉峰都刮去了,面前的人哪有半分锐气。“嬷嬷,我这怎还能看出来是一个武将啊,这……只看面相难以服众啊。” 那嬷嬷却笑得眯了眼睛,“错不了,姑娘皮肤白皙,披长裙着红妆越发显得柔和似水,秋波荡漾。” “不行。”李丹凤心中一急,大步流星准备让她给自己画回眉峰,岂料出脚第二步自己便直直向前倒去,一个翻身才站稳。却是惊了一跳,再不敢大步向前踩,只是皱着眉头对那嬷嬷道:“我素日与你无怨,你何故捉弄我?” “姑娘消气,姑娘若是有心学习,慢慢走路,自然不会出现意外,以姑娘的聪颖更是事半功倍。”嬷嬷软硬兼施磨着这位没有半分女子娇柔的“姑娘”。 虽说十分受用,但李丹凤还是皱眉反驳,“我是武将,皇上是要我以女子身份保护左右,嬷嬷大可不必如此。” 那嬷嬷却皱了眉头,“皇上吩咐老奴要让姑娘学习礼仪,再不济……”抬头看了李丹凤一眼,复又言,“再不济也需得看起来像个女子。” 顾若城是她的软肋,一直如此。既然他说了,她照做便是。 看她不再挣扎反感,嬷嬷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立容,坐容,行礼等一并说与她听。 “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嬷嬷像被打翻的陶瓶一般,绕着李丹凤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意犹未尽再来三句。 李丹凤一头浆糊,用力点头附和,直到黄昏时刻,那嬷嬷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李丹凤懒得问那嬷嬷哪三关,迫不及待目送那嬷嬷扭着肥臀离开自己的院子,才躺在榻上长松一口气。 发觉自己肚子饿了许久,不得已起身准备吃些豆羹,起身时又绊了下,身体直直落下去,再没有力气动弹,索性就任着摔下去。看着裙子边缘一圈黑,想自己这一天受的苦,李丹凤怒从中来,一把将那件扎眼的粉色撕成碎片,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没有拖地的裙摆,大步使劲踏出去,喧嚣不满。 且说那一天被李丹凤锁在厨房的聂成听到开门声才惊醒,片刻后又沉沉晕过去,面色绯红,额头冒着虚汗,身上火热,嘴里却一直叫着冷。 李丹凤一阵懊恼,竟然将他遗忘在这里一整天。俯身将他抱回外屋的榻上,看着他仍旧绯红的双颊,才发现自己束手无策,只得拿了冷水浸湿布子放在他的额头上。他却一把将头上的布子挥掉,嘴里喊着冷,冷。 李丹凤只好又将所有的被子,衣服加在他身上,他方才消停一会儿,只是身上却更烫,脸色更红,比上次情况严重许多,更不是普通的着凉体寒。 李丹凤披一黑色大氅出门准备找太医救治。刚出院子,恰逢一太医出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他就往自己住处跑。 这章太医倒是被这突然跳出来力大无穷的女子一吓,双腿不自觉一路小跑跟着她跑回到小宅中,方才反应过来。这眉目清秀,衣衫不整的女子就是前不久搬来的御林军统领,“原来是李统……” 不等章太医寒暄完,李丹凤便拉了他到榻前,准备了纸笔砚台。“太医快来看看他是何病。” 章太医看看地上的衣服碎片,再看看面前塌上凌乱的男子,心中遐想万分,却听闻这女子极不好惹,也未敢言他。搭了聂成脉象,太医眉头皱了又皱,摸一摸聂成的额头,“这,怎么像极了……不可能,不可能。” “太医但说无妨,只是要快。”李丹凤焦急万分。 “在医书上看过这位公子的情况,通体发热,内里寒冷,与普通发热症状相似,只是严重万分,病患也煎熬万分,病发时持续四个时辰……” “快说,是什么病,可有解法?” “此病乃是……”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若儿。我无大碍,不过是感了风寒,加之天气干燥,严重许多,休息几日便好。”聂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依旧虚弱,“你怎么把别人带来了,若是他揭发我在你这里,你可还有命辅佐他?” 李丹凤一把抱着他,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前,“师兄你终于醒了,对不起。” 聂成听她发出哭腔,忙调笑,“无碍,你师兄此般玉树临风,那阎王爷估计会嫉妒我长得好看,又怕我抢了他的地府地位,不会轻易收我的。” 此话甚是熟悉,想了半天,李丹凤一把推开他,这是他们幼时第一次偷偷溜下山时,她对他开的玩笑话,没想到他如今竟然拿来调侃,枉她还担心许久。复又想起,“你医术虽比不得二师兄,但造诣也要比这医者高许多,真的只是偶感风寒?还是……” “我不在这几个时辰师妹这是……”聂成眼睛转转耐人寻味地看着她身上穿的里衣以及地上的衣服碎片,且满头大汗,脸色绯红,“干了什么呢?” 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只是听他这么说,却还是重重哼了一声,再不想同他多说话,跑进了里屋,留一地的杂物和一个烂摊子给他。 身后聂成撑起身子,将那太医叫醒,强喂了一颗药,而后在他的耳畔嘱咐,“落了东西,故而回去晚了。去。”而后昏昏沉沉倒在榻上睡去了。 李丹凤去而复返时,见那太医已经走了,才安心许多。他总是这样,给她收拾所有烂摊子。将倒在塌上的聂成抱上床,想着他也没有吃饭,便泡了两碗豆羹,小心给他喂下去,又帮他盖上被子,才回了里屋。 第188章 帮主大人别追我!(92) “夜贼抓住了?”李丹凤压下心中的疑惑,云淡风轻地问前来禀报的宿卫,“何时抓住的?” “就在卯时,宿卫在景阳宫内小道上发现了一受伤黑衣刺客晕倒在地,而昨夜出事的怡红轩正是在景阳宫内,所以在下推测……” “好了,你下去,此乃本官上任第一起案子,本官会亲自押送出宫审理。”李丹凤习惯性转动食指上的扳指,代替往日光滑细腻的冰凉触感,手指间细茧的摩擦让她眉头紧皱,丢了!想是昨夜放在衣服上掉了。 李丹凤潜意识抬脚去找,在看到一众守卫后还是生生顿住了脚步。 踌躇间张德安出现在眼前,声音一如既往刺耳的尖锐:“皇上召见李统领,刺客先行打入天牢,李统领还是先随咱家走一趟。” 卯时才抓到的刺客,自己并未上报,皇帝怎么会先知道?李丹凤抬头对上张德安谄媚的笑容,那张满脸褶皱的脸上并没有半分这个年岁该有的慈祥。到嘴边的询问也就此作罢。“走。” 张德安跟随过两任君主,深宫中的尔虞我诈早已在这个人身上根深蒂固,如今看到李丹凤这般,自然不难猜出她眼中的疏离。面上仍旧笑意盈盈,心下冷笑一番。 不过走了一会儿,李丹凤已经立在乾清宫前了。 “好了,李统领就先进去罢,咱家在外面候着。”张德安面上仍旧笑容可掬。 李丹凤踏步进入大殿,一眼望去,空旷的大殿中,那抹明黄色身影独自立在殿上,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收回视线,李丹凤俯身作揖:“微臣参见皇上。” 半晌,顾若城转过来,“李统领可知道,这枚玉扳指是谁的?” 尚且跪在地上的李丹凤听到这三个字心下一顿,敛下慌乱,“玉扳指?” “相传江湖上有一丹公子,师承尤仑山浮尊,大半个江湖人士尊称其为小师叔,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腰系一白玉扳指,扳指上有一丹字样,与我手上这枚扳指所说无差。” “皇上的意思是……” “这丹公子乃是江湖人士,与朝廷向来泾渭分明。而昨夜竟然潜入宫中,还在朕窗前留下这枚扳指,是何意呢?”顾若城的眼睛盯着立在殿下的人,带着一丝考究。 自然,李丹凤是不曾察觉的,“说不定此物只是一凡物,那江湖浪人也不曾来过呢?”对于顾若城的笃定有些哭笑不得。 “我乾清宫的宿卫着夜行衣负伤在景阳宫出现,你昨夜不曾伤了任何人,此两点所见。”顾若城负手而立,君王之仪显而易见。 “想来我大梁皇上清廉,百姓安居乐业,那江湖人士也慕名前来投靠了。”李丹凤心下暗想,毫无察觉跟踪自己,偷走扳指,不声不响越过所有宿卫,潜入皇帝寝宫,悄无声息掳走一个宿卫,这等闲情雅致,除了自己的好师兄还有谁! “朕赐你一块金牌,这皇宫你可自由出入,方便调查此人,若其真有心投靠我皇朝,他的江湖势力即可为我所用。”顾若城轻叹一口气,将金牌递给张德安。 看着完全对自己身份没有疑心的顾若城,李丹凤心下烦闷,自己跟随他这么些年,那扳指更是十年前初见时便带着了,只是后来戴在了手上,他竟毫无察觉。 况且尤仑山规矩更是百年前便传承下来,徒众皆不可投身朝政。自己私自下山已经让师父破了规矩,又怎能再以丹公子的名号号召江湖人士让师父为难? “是,微臣先行告退了。” 李丹凤怒气冲冠赶回小院时,却见那一裳素衣的男子正半倚在榻上假寐。一记拳风飞去,“你为什么这么做?” “怎么?生气了?”聂成轻松闪身躲开,任由拳风将身后的桌子劈碎,而后捏住她的手腕,正色道,“五年了,大梁外乱已经收拾清楚了,你也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甩开他紧箍的双手,李丹凤就要往外跑。 “你可知道,丹公子在大梁皇宫出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届时我寻一人冒名顶上,而后再向皇上提出你们二人留一个,你觉得他会留谁?” 会留谁?李丹凤没有把握他留下自己。 看李丹凤沉默良久,聂成有一丝心疼,“你随他出生入死,如今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皇家人薄情寡义,比不得江湖半分侠丹义血。” “不用你,我自然会向皇上证明昨夜的事情根本不可信,丹公子更是从未踏足皇宫。”收回涣散的目光,李丹凤直直逼上他的眼睛。 “江湖人并不怎么清楚你的长相,知道的也就是那白玉扳指,况且谁是丹公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能力,这些小师妹心中明了。” “那个刺客呢?也是师兄做的秀。”李丹凤转身给自己倒一杯茶。 聂成悠闲地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回头看看死死盯着自己的李丹凤,唇角上扬,“谁让我们若儿的软肋便是情呢?四王爷执意要那丫头,你便猜到了我在四王爷府上。夜间你按耐不住去寻了那丫头,我才没有引起你的注意。”捋一捋广袖上的褶皱,动作倜傥自然,就像现在的语气一般。 李丹凤也不怒了,讥讽道:“离了师父,脱缰的马都比不上小师兄,往日师父尽是夸你乖巧,谁曾想你竟这般老奸巨猾。将来你若是真真心存异心,师父他老人家怕是会面朝黄土从高座上掉下来。” “若儿如此,你爹爹的遗物不想拿回来了?” “罢了,那物什放在他那儿也未尝不可。”李丹凤嘴角上扬,倒像是聂成帮她了了什么夙愿。 聂成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最终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是同我回去。” 李丹凤猛地抬头,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带有一丝乞求的声音同自己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准备给你说媳妇吗?你竟这般软硬兼施来对付我。” 后者脸色一沉,头也不回离开这个小院,留下在原地捧着肚子笑得岔气的李丹凤,看着那一袭素衣,“师兄,别走远了,若是被人捉去,我可……可不去保你。” 待那身影走远,李丹凤才回神,敛了笑容,低声自语,“若是有一人强于我,他会不会弃了我呢?” 第189章 前尘(1) 聂成说我遭了一场火灾,故而面貌丑陋,一条腿瘸拐,受了刺激记忆全无。只他实在是个好人,对着我烧毁半张的面容仍温柔似水,关怀备至,不离不弃。更是让我有些错觉,我其实还是长得不错的。? 错觉在我举起镜子时烟消云散。那张几乎尽毁的容颜还是让我腹胃翻江倒海,自称世间绝丑也是没有人敢跳脚反驳的。 我也时常望着自己的瘸腿脾气焦虑,在发狂的边缘游走。只是每每如此时,便听得聂成关怀备至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若儿,喝药了。”“若儿,我定会医好你。”不消片刻,一切的颓废便烟消云散。? 生活似乎围绕着一个男人转,他外出采药时,我便将跛腿耷拉在凳子上伴着竹屋外潺潺的小溪声一个人胡思乱想。想的最多的便是怀疑,莫不是他杀了我全家,心生愧疚故而如此! 不过我仍日日算准他回来的时候扑出去吓他,加上这吓人的绝世容颜,屡试不爽,看着他吓得异常苍白的脸捧腹大笑。 一日我还未将头探出房门,便听闻门外传来女子的笑声,心下狐疑,小心探出半截脑袋。 竹桥上,暖阳倾撒,一身体臃肿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面带羞涩”拿了一只墨绿荷包递给男子。男子青丝如瀑垂落腰际,素色衣衫一丝不苟,腰间别一把匕首,右手擎一“一花独秀”。 竹林被微风带起一片窸窣,佳人相约,桥水为媒,花鸟竹林为衬,此情此景,甚是好看。 欣赏之余我又十分惊讶,那可不就是我醒来时惊叫不已,吓的我不顾身体孱弱差些跳起来的女人?她可是笔仙幽墨的妻子,如今手中竟然拿了荷包给聂成。 后者浅笑,却不似和我一处时不经意间的眉头紧皱,苦海无边。那一笑如沐春风,叫我这个偷窥者都呆呆地看了半晌。? 回过神来时那女人已经带着“一花独秀”走了,我赶忙拖着瘸腿跳上床假寐。? 这两个奸恶之人!头脑中幻想越发完善:自己本是一个富家小姐,被上京赶考的这厮骗了感情,这厮定没有考上,故而制造火灾害了我全家,以谋求财产。如今日日喂我喝药,定是见我没有死利落,还想下毒害我。 那女人腹中之子怕是也是这厮的,可怜笔仙幽墨憨实,平日里与这厮称兄道弟,竟是与我一般被这二人骗了个透彻。耳边听得脚步声,我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眼球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直到耳边听得一嗤笑声,“干什么坏事了?”? 我见装不下去了,从床上跳起来,打起气势,大有同归于尽之觉悟。我眉头紧锁问道:“我可是富家小姐?”? “嗯,”他思虑良久,“算是。”? 害我全家还嫌弃家中财产喂不饱这贪财的小人,真是可恶之至!“我父母呢?”? “去世了。”? 这厮语气如此轻松,怕是个惯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骗尽天下良人。我怒不可遏,举起桌上的水果刀扑向他。? 岂料他轻易躲过,还一脸莫名其妙盯着我。我暗道不妙,这厮会武功!本以为是一个柔弱的书生郎中,不想竟然低估了他。也不管其他,成大事者必有声势在外。 我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大声喊叫,“你灭我全家,还想下毒害我,怕是早就与那女子联合想要杀了我和笔仙,好双宿双休,如今怕是她腹中的孩儿也是你的,只待我死了让位是吗?”? 他方才嗤笑一声,继而笑瘫在床上,满屋子只有他的笑声,虽说莫名其妙,却也爽朗好听的很。 我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再理他,暗骂一声“疯子”,不经意间回头竟然就碰上了挂在竹排门外幽墨那张黑了半边的脸。? 后者一步步踩进来,步步都像是踩在我身上,凶神恶煞,实在可怕。“我且问你,你说的,可是胡话?”? “我……我……”我被这厮盯的浑身发毛,倒是在气势上胆怯三分,脚下一个趔趄,落入一个怀抱,只听到聂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那笔仙有些微怒气。“我自家的家事,笔仙请回。”? “你……”笔仙整个脸都黑的如他笔下的字一般入木三分,一双眼睛盯着聂成像是有莫大的委屈。? 那大肚子女人见势不妙也进来了,拉了笔仙出去,一边又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我聚精会神也只听到了“她竟能匡了你!”思维便被聂成又勾回来了。? 他抱着我,将我的头埋入他胸膛,“若儿,我对你的感情,自始无终。只是你需得记着,无论何时,我都可信。”他说,可信,而不是信他。虽说没有什么,仍感觉异样万分。? 莫名地,我愿意信任他,即便我如今一无所有。我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声,“我们,从前是相爱的吗?”? 良久不见回音,我有些奇怪,抬头看他,只是他却看向墙边,那里一直挂着一幅墨宝,却不知是何人所作,“聂山重叠入云间,成事艰险望君安。” 字迹飘逸十分好看,我正想细细点评一番,头顶传来一声,“你不曾爱我。”? “不曾?那我为何嫁你?”我有些不解。也不待他说完,“哦!难不成,是墨二郎?”? 后者眉头轻皱,“墨二郎?你何时给他变了称呼?”? 此刻总算是挑起我的兴趣,但凭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准备娓娓道来。“镇上人都是如此唤他,我为何不可?” 白他一眼,我自顾自说起来,“日前我在家中偶然看到一幅笔仙的墨宝,笔墨刚劲有力,入木三分,再想想他的样子,五官俊郎深邃,谈笑风生。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这与你为何嫁我有何关系?”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也不愿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当初我定是喜欢墨二郎,求而不得,才退而求次,嫁了同是南疆之人的你。”? “你可知,你当初最讨厌他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即便听出我有些恶意贬低,他的声音仍极其温柔,自我醒来时便是如此,“再者,你怎知道我是南疆之人的?”? 我看着他俯身将那只墨绿色荷包细细系在我腰上,有些哑然,方才明白,这荷包原是他托那人帮我做的。但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怪罪我胡作非为的意思。? 我感觉有些愧疚,也不便表现出来,只是声音少了些许底气道:“南疆人柔美,你们都是如此的。”? 聂成也不说什么,只将下巴轻轻抵在我头上,我低垂着头自然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能感觉出他对我的深情,却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结局还是开头。心底究竟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毕竟过去二十多年来的记忆一扫而空,没有脚印行走在时间的背上,像是没有影子的风。 第190章 前尘(2) 这个小村子竹林密集,溪水潺流,随着溪流两旁零散着外形大同小异的竹排小屋一直没入山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自然芬芳,除了时不时的虫鸣聒噪些,堪称一绝。不过虫鸣在别人看来或许与我体会不同…… 我低头看着闭目莞尔的绿篱,她似乎享受极了这里的一切,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满足显而易见。 那日之后我也有些尴尬,所幸绿篱性子温润良善,不计较许多。聂成日日上山采药,幽墨去村头私塾教书,我闲时便来和绿篱坐一坐,心境也会跟着好上许多——不再胡乱臆想。 有时我也惊讶于她的奇怪。她身上不曾有半点乡间村妇的安稳麻木亦或是喧嚷琐碎,不似凡尘女子却又几多风尘,那双眸子干净的宛如清水明镜,透彻靓丽。 “若是有朝一日你离开此处,切莫伤了这片土地。”绿篱忽而没来由蹦出这样一句话。 我挑眉,正对上绿篱的眼睛,她眼中有一种哀求,我看懂了,却又不懂前因后果。只是她眼神急切,我只好点点头,胡乱应下。 算一算时间聂成也该回来了,我和她道别乘着风往回颠簸。半道上正好碰到了聂成,心中了然,他是来接我的。我像往常一般伏在他背上任他驮着慢慢往回走。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小村庄呢?”如此日复一日,我对这里一草一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迷恋,反而百无聊赖。莫名觉得我们不属于这里。 聂成还是慢慢地走着,“等你伤好。”言语中尽是无奈。 这厮言语中的不舍我也听出一二,果然,他和那笔仙绿篱才是一类人,我不过是山野村……一介俗人,无论住上百年千年,我都不可能含情脉脉空对竹林,把酒消愁举杯敬月。 隐世者从时局中脱身而出,自然对田园草屋万分依恋。此刻我自然是无法理解这些的。 本着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想法,我继续问道:“我若是好不了呢?” 聂成这才停下来,将我轻轻放下,眉眼间尽是无奈,“若儿,我会医好你,至于旁的,我不会干涉。” 我看他突然如此,也不好再相逼,低声嘟囔:“唔。” 若说做丈夫的,他绝对是这个村儿可以拔得头筹的——他成功抓住了我的七窍玲珑胃……尤其是那份豆羹,甜甜糯糯,冰冰凉凉,绵软丝滑,甚是好吃。 潺潺小溪尽染夕阳,粼粼波面像是浮着一条巨大的红鲤鱼,我捧着豆羹满足地对着门外抠着,忽而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要同你说一件事。” 这些许日子以来,我并未曾如此正经同他说过话,今日正经了些竟然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一丝大小姐气质,暗中沾沾自喜。 只见他却也是紧张起来,好看的眉头锁着,“何事?” 我正准备说,却也是觉得颇不正式,故而给我二人各搬了凳子,理好衣袖后方才说,“我要订一门亲事。”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眉头紧锁,却也是未发一言。 我看他如此,心中有些发毛,故而垂头丧气,“你不愿意?还是你觉得我……” “我若是不愿意,你便放弃了吗?”他无奈苦笑。 “你不愿意?”我的声音骤然拔高。“我绝不可能放弃,那笔仙夫妇郎才女貌,如此好的机会怎能放弃?” 他不发一言,只皱了眉头看我,不明所以。 他定是怕将来的事情,我也皱了眉头抬头看他,“儿孙自有儿孙福,先订下来,订下来,若是我生的孩儿过于丑陋,那时再说。” 只见聂成满脸绯红,别过眼睛不再看我,只是眼角笑意浓浓。 我拖着自己的腿跳到他脸前,“你今日有些奇怪。” 他方才恢复脸色面对我,“你想拿哪个和那绿篱腹中孩子定娃娃亲?” 我方才塌了神色,“你莫不是嫌弃我如此丑陋,故而不愿与我生孩子!”也不理他,我心情甚是烦闷,“我也知道,我此番模样,若是生下来的孩儿如我一般,那怕是……” 岂料门外幽墨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故而聂夫人就要强塞与我的孩儿?” 我心中暗骂这厮,每每都要听墙缝,却面上堆笑,毕竟这幽墨和绿篱生出来的小孩定也是聪明伶俐,深得我心的。“墨先生怎么来了?私塾的学子不教了?” 久久未曾说话的聂成突然出言,“怎么,我的孩儿还配不上你的孩儿了?” 那幽墨也不恼,只独自怅然,“真真是过河拆桥,过河拆桥!” 他不过是个写的一手漂亮字的私塾先生,又何能力让我二人“过河”呢?莫名其妙!我暗自撇撇嘴。 “说。”聂成出言。 他们日前商量事情时蓦然发现我在旁边,还颇为紧张对望而后看向我,我报之以礼貌一笑而后做一个继续的手势,而后他们再商量时便理所当然视我为无物了……此番光明正大藐视我的智力,此行可恨可恶! 我此次便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细细听着他们谈话。 “北帝来了消息,梁国国师是南越王族,顾若城作茧自缚,如今的梁国不过强弩之末。如今胶着的时局已然出现缺口,如今动还是不动?” “自然要动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啊!”我撑着下巴随意打岔。 启料聂成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嗯。” 幽墨自然也知道我不过是随口胡说,如今听聂成如此漫不经心肯定,比我还要惊讶。我二人同时看向他,“嗯?”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啊?”聂成意味深长看我一眼,而后转向幽墨,“修书告诉他,可以小试。” 幽墨了然。 三人对坐,唯我一人不明所以,好像是说错了什么…… “再加一句,我不日便回尤仑山辅佐门主,他自行珍重。” 我隐隐觉得聂成是何处的军师大臣,问他却说只是一个乡村莽夫——顶着那张文人骚客望尘莫及的漂亮脸蛋。 “此事你不亲笔吗?”幽墨眉眼间尽是凝重。 然而聂成却反之,仍旧是淡然比河水——不同于与我在一处时溢出五官的忧伤惆怅。 我心下鄙夷,自己倒像是成了他奔向婷婷美娇娘的便便糟糠妻,羽化成仙碰上的鸭鹅猪狗鸡。心下不免有些委屈。 聂成像是看出我有些闷闷不乐,起身准备打发幽墨离开,“不敢在笔仙面前卖弄。请……” 起身便是门口,幽墨似乎对我们家的竹排小屋门有别样的情怀,仍旧扒着门框喋喋不休。“半年了,你还没有放下。她如今不是好端端的……” “嘭——” 我被吓了一跳,聂成一改往日风度将竹排门直接合上,幽墨自然被隔出门外。空气中伴随着灰尘的还有寂静飞舞。 “你决定要离开这里了?”看着他神色自然地帮我顺着被子,我小心出声。 “你不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吗?我带你去看。”他看着我,眸中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咽一咽口水,还是没有问出来尤仑山门主是何人。“好。” 第191章 前尘(3) 红烛曳影,纱帐低垂,红妆嫁衣,倜傥对郎。 我坐在铜镜前看了自己许久,这嫁衣极美,金丝银线,做工精良。只是衬得我如此不伦不类,像个跳梁小丑。脸上狰狞的伤疤像匍匐在脸上难以除去的贝类,即便是再厚的胭脂都遮挡不住。 一股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念头油然而生,我不想,不愿穿着嫁衣站在他面前的我依旧如此丑陋,这便是自卑了。 “新娘怎么还不出去拜堂?”外面的妇人喊叫催促道。 我被吓了一跳,手心直直地冒汗,正色道:“嗯,就来。” 半个时辰后,蹲在聂成采药的那座山下,树林掩盖下的我哭的昏天黑地。我想嫁他,可我又不想毁了他。这南疆崇尚一夫一妻,若是嫁娶,便是一世的诺言,至死方休。我不愿成为他一世的污点。如今我出尔反尔,更是不齿,天下之大竟也无半点我的容身之处。罢了,此生若是牵着他的念想窝囊活着,倒不如干脆利落死去,快刀斩乱麻。 我拖着一条腿爬了许久,汗水凝珠从下巴滚落,终于爬上顶峰。 听着汹涌澎湃的瀑布声心中悲戚怆然,它在夜色中也颇有气势,大有吞吐河山之志。 乘着夜色,我苦笑一声,这山也忒为人性化,山坡的另一边便是悬崖,像是有人用刀劈开一样。解脱一般,我重重叹一口气,回头看看这万物,永别了,聂成! 却不想看到了五尺之外那同是一身红衣的他。只是此刻聂成的红衣不同于我,血迹斑斑。他汗与血交织的脸上,痛苦之色即便隔着夜色也还能清楚地落入我眼底,牵动我心底某处。 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直直地向后面的山坡摔去。我头脑发胀,眼泪夺眶而出,一种莫名熟悉的无力感四散,只有立在原处声嘶力竭高喊:“不要!” 他没事!随后赶来的幽墨接住了他。“你,真狠。”这是笔仙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他便将我的夫婿抱走了。 这山崖又空余我一人,我凄惨一笑,没有追上去,我不敢,不敢知道他为何如此,不敢想起他喂我吃药时手上的短划伤,不敢想起每次我吓他时他脸色异常苍白。我木木地杵在原地,泪流满面。 “这世上,有没有断情的药呢?”我的声音隐没在喧嚣的瀑布声中。许久高速下坠感和水的寒凉让我周身忍不住颤抖,而后感知全无,晕了过去。只是那一眼,他失望的眸,一直在我脑海浮现,久散不去。 “师父,这不是三月前浑身是伤来的女子吗?”一童声传入耳中。 “哎,情之一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我睁开眼睛,眉头微皱,有些不明所以,记得昨日分明是跳下了悬崖,如今又怎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你救了我?” 不想这小老头却气的不行,“我这七毒山结界一碰便会使人粉身碎骨,你那矮胖子师父一早在你身上种下解药,你回回都被我这结界所救,若是传出去让我七毒山颜面何存呐!你下次若是寻死,去别处寻去。” 我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愿深究其中道理,只木木地点点头。 “你此次来,可还是问我要断情药?”老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坐起身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是思维被断情药三字吸引,“断情药?” “此药名唤不忘,本只可忘却挚爱,你全数吞了,便将过去一并忘了。”那小老儿也不管我,独自怅然,只是嘴角难掩的笑意显露几分得意。“冯浮小老头若是知道他的爱徒一个个都如此,怕是又会默默垂泪。” 我被他说的不明所以,“你的不忘,可还有吗?” “我研制的毒,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那小子不可吞此毒!” “毒?再者你怎知我作何用?” “我师父七毒老的东西,不是毒难不成是药?”那药童斜斜看了我一眼,“天下除了聂成哪个倒霉蛋还会让你感到愧疚一再想他忘情?” 我正想敲他,只听那毒老悠悠道来:“他体内有寒毒,日前服用火灵株来压制,我的不忘属阴,与火灵株相克,若要服用,只得加大剂量,那时寒毒又会复发,得不偿失。这便是他的命数,爱而不得,有缘无分啊!注定孤苦。” “此番觉得他可怜,那师父还让他试毒?”那小药童在毒老身后低语。 耳尖如我,自然听得了,我眉头紧皱,“试毒?什么毒?” 那小孩儿自知说错话,“师父的七毒山向他开放,作为交换,那聂成帮师父试荆棘之毒。如此两方便可各取所需。” 提起自己的毒,那毒老自然滔滔不绝,“前些日子南越皇室有人高价让我研制此毒。此毒平日里无甚大碍,若是碰上树木便会血液沸腾,血管爆裂。若是平心静气还好,只是最细小的血管爆裂,全身如蚂蚁啃食,但若是在林里呆的久了,也会失血过多而导致晕厥。若是脾气暴躁,血气浮动,脖颈处……” 哼,这老头,聂成正正经经同他交易,他全然不肯拿出自己养的新苗,而又吃准了聂成君子所为断不可能糟蹋他山上不相干的宝贝,既不曾下血本,还能让自己的毒功效发挥尽至,一举两得真真好算计。“毒老,我腿疾若是不好,怕是要在你这谷底多叨扰些日子了。” “胡说,你不想去救你那情郎了?”毒老佯装正经。 “你也说了,我二人出自尤仑山,那刑毒也只有你有,聂成若因此毒命丧黄泉,自有人上门来讨要说辞。到时顺藤摸瓜,你这百年基业仍旧毁于一旦。”我虽不清楚尤仑山瓜葛往事,如今也一套一套地信口胡诌。 耳旁仍是那哀嚎,不过比之前更加哀绝凄婉,只听得药草又多了几种,“我的千年蛇蜕,我的金叶附子啊……” 真是个长在心眼上的老头。 任他如何哀嚎,我只将卧榻搬到院外,面对宽大的瀑布,看着二人前后忙忙碌碌,手中把着自谷中翻出的戏折子,细细品味个中情感,惬意得很,惬意得很呐! 第192章 前尘(4) 我怒不可遏,“你这老头,真真恶毒,他日日上山采药,一采便是一日,日日受这痛处……” 那毒老正准备开口,却听得小药童清清嗓子,“我七毒山岂是何人都能进入的?那聂成生性淡泊,又是个医者,此毒自然不算什么。再说,就是寒毒都忍过来了,区区刑毒算什么。若不是我师父看在那浮尊的面子上,怎会用如此简单的毒物?师父三番两次竭力救你们,你却还不知好歹?说起痛处,依我看,对那聂成来说,你才是天下至毒。” “清风。”那老人喝住这药童,长叹一口气,竟也是有了几分长者的姿态。“走。” 我心中自然是难受的,木木地呆坐一会儿,不知所措。晃过神来时,眼见二人出了门,我才想起来,还未曾问他有没有不忘的解药,便赤脚跑到门前。 正欲推门,只听得那师徒二人互相嬉笑,“师父,徒儿的表现如何啊?”“不错不错!只是最后一句毒辣些。” 原是扮黑白脸儿,我有些无奈,这师徒二人真真幼稚。堪堪打开门,“还好。” “是吗?”二人不约而同扭头接茬,那一老一小脸上雀跃的不是兴奋又是什么? “咳咳,老朽……” “给我不忘和荆棘之毒的解药,如若不然,我便昭告天下,你七毒山师徒二人狼狈为奸,扰乱伦理纲常……” “笑话,你小小女子之言谁会听取?再者说……”毒老冷哼一声。 我不等他说完便抢过话头,“你拥有七毒山,便如同坐拥矿山宝藏,世人不是不眼红,只是不愿做明目张胆的小人,因而未曾打进来。我从这七毒山出去,给世人一个理由,你觉得他们会考虑这个理由真实与否吗?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比我懂。”赤脚不怕穿鞋,如今我一无所有,威胁别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你!”那小药童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恩将仇报,不是好人。” 我挑挑眉头,粗了嗓子,“蠢货,我本就不是好人。” 毒老面上黑了几分,摆手道:“行了行了行了,你真真与你那师父一模一样,撒泼打滚精通的很!半点不懂得尊重长辈……” “爱护幼小。”那清风噘着嘴皱眉看我。双眼中满含委屈,双颊上的婴儿肥白白嫩嫩,甚是诱人。 我便上手一抓,松软绵滑,实在可爱的紧,可爱的紧! 岂料那小药童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脸上飞上两团可疑的绯红,却是脸红了! 这小家伙刚刚趾高气扬,如今竟然脸红了,我指着他看向药老,“哈哈哈哈,这小孩儿,哈哈哈,脸……竟然……脸红了!哈哈哈!” 后者更是一脸呆滞地看着我,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他,生辰应该比你大。” 这次,轮到我了,狠狠眨一眨眼,“这怎么可能,分明一副小孩儿模样。”说罢又上手捏捏,这手感着实会让人上瘾。 那药老眉头紧锁,也着实哀愁。“他自幼深重剧毒,每年都有一个月会折磨痛苦一番,我以毒攻毒,他在剧毒发作之月不会痛苦万分,只是化作初中毒时的孩童模样。” “原来如此。”我也不顾左右言他,“不忘和荆棘之毒的解药呢?” “你如此轻薄于我徒弟,就了结了?”毒老挑挑眉头。 我挥挥手,随意敷衍道:“他如今只是孩童,哪懂什么轻薄不轻薄的,不打紧,不打紧的。” 毒老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那清风拉住了他。 “也罢,只是前尘之事多有痛楚,你确定要解吗?”那毒老也正色问我。 我苦笑一声,人生如戏,我吞不忘,欠他如此之多,便都解了,死过一次的人,倒是很好奇自己如何绝望,竟然吞了这小老儿之前研制的所有不忘。“嗯。” “那你需得在我这七毒山多待两日,待我研制解药。” “那聂成……” “他会失血休克,但是荆棘之毒会在一段时间内保住他最后一口气,毕竟是用作宫廷审问之刑的刑毒,不会轻易伤人性命。让人在垂死之际苦苦挣扎,才是此药的妙处。”毒老颇为得意地摸摸花白的小胡渣,忽而又呲牙一笑,多有奸险之意。“这几日便帮我干干活,活络活络筋骨。” 我瞪大眼睛看他,略带哭腔。“我如今只是个瘸腿的病人,你竟半点医德没有!” 于是乎,我这两日便在这七毒山养的膘肥体壮,闲暇时刻又不时在院中哀嚎腿疾。毒老为寻得清净不得不拿出七毒山的灵药替我炼药,一边惋惜一边入药,“哎,我的玉骨碎啊,我的小伸筋啊,我付诸心血养育这么久的草草啊,就这么便宜这个恶人强盗了。”又时不时哀嚎两声,可谓是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躺在院中的榻上,赏着头顶的云雾缭绕,我在想,若是当初我没有下山,按着师父给我安排的路,废去武功,守着天下秘密,当一个闲散门主,便不会受这诸多痛楚。 “服下丹药,可有不适?”一道爽朗的男音从身后响起。 我有些惊讶,这毒老的山谷中除了他师徒二人并无其他人若他这般随意走动,这是……忽而又想起什么,“你恢复了?”回头看他一眼,一身淡黄色长衫,修长的身形,面貌也是极好的,正常的清风,似乎我首次落入谷底那时见过他。 “怎么?我生的叫许多人为之倾倒,你这丑女,竟然无分毫惊艳之色?”语气傲慢之至,倒是与那毒老一般无二。 “你师父为才傲物,你为皮囊自傲,真真亲师徒。” 他像是丝毫未曾听出我话中的讽刺意味,只自顾自道,“我长得虽说不算惊为天人,倾国倾城,叫这满园花色含羞也是不过分的。” 我虽对他突然间的正色感到诧异,却也不愿深究,仍旧尽心尽力敷衍道:“在世俗摸爬滚打,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你生的好看,心思纯真,长得干净,也确实让我羡慕。” 他轻轻一笑,“是吗?” 我挑挑眉头准备结束这个无聊的注意点,起身环顾四周,“世人都想暗杀毒老,抢占七毒山,谁承想,这毒老的老巢躲在四面环山的一个深谷。虽有飞瀑为界,仍比不得我尤仑山。”语气中颇有几分自傲。 “尤仑山从山脚到山顶处处惊险万分,即便是常人求一捧水都无门。而七毒山,山脚一里之处无任何屏障,贫穷之人可采摘药物,山上多为奇珍异草,若是没有我师父守着那几道结界,怕是就全都绝迹了。” 我看着这四面像金钟罩一般的山,他说的倒也不错,“嗯。”这毒老的徒弟恢复之后越发奇怪!不过旁人的事我也无意了解。就此寒暄完毕,我重新躺下来,翻起折子戏。没有说出的话是:请君自便。 只是他似乎落寞极了,依旧挑起话头,“此番回去,可是要和聂成归隐?” 第193章 前尘(5) “这满地银雪若是乘着夜色,该是怎样的逍遥缥缈。” 聂成从厅中出来,听到的就是李丹凤这句感慨。将胳膊上的狐裘大氅搭在李丹凤身上,眼睛扫一眼雪地,“该走了。” “师兄,你为何不让人扫一条路出来?”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李丹凤将衣服自己系好,又回身看他。 “昨日我已经辞退了下人。” 李丹凤挑眉,“去樱岳带回公主之后,你不打算回去为官?” 看李丹凤如此认真,聂成错过她的眼睛,“嗯。” “将军,先生,我也准备好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平平无奇。再见其人,不如闻其声……赵志天一步步从不曾被破坏的雪地走进来,留下深浅的脚坑。 看一眼从门口向园内蜿蜒的坑,又看一眼脸上挂着“灿烂”二字的赵志天,再想到三日前,李丹凤就嗟悔无及。 “樱岳。”这是那日李丹凤在一众武妓前恍恍惚惚吐露的第一句话。 孰料赵志天却兴趣盎然,“樱岳?听说那里外族聚居,颇有特色,虽民风彪悍,各大家族盘守倒也不乱,其中以沐家为首。” 赵志天眉眼一弯,“若是……” “赵大人还是好生为官,报效朝廷才是。”聂成及时打断他,眉心有些沉闷。帮赵志天复位世袭官职以示感谢本是这次宴会的目的,启料李丹凤透露了去樱岳的事情。 “我和你,和将军,都是过命的交情啊……”看出聂成不愿带着自己,赵志天凄凄惨惨戚戚地娓娓道来。 见昔日部下如此境地,李丹凤官派作风猛涨,“去,去便是。” …… 立在厅外,师兄妹二人一动不动盯着大包小包的赵志天。 李丹凤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姿势,“师兄,我们现在反悔可好。” “好。”聂成嘴角微微扯动。 “将军,这是我一月前给你造的匕首,如今出行,一道给你带来了。”行至跟前的赵志天从小包中掏出一把银铜缠线短弯刀,递给李丹凤。 李丹凤一惊,完全忽视来自聂成的眼神鄙视大法,接过短刀,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这刀好生漂亮,趁手的很。谢谢。” “对了,先生也有。”赵志天从大包中掏出一把白玉笛递给聂成,“先生有古琴,缺了笛来凑。” 李丹凤看好戏地望向赵志天,自小这个小师兄就从不收受“贿赂”,即便是师父,也拿这个徒弟无可奈何。 在李丹凤不可思议睁大的眼中,聂成不疾不徐接下那只玉笛,许久凝视,“谢谢。” 李丹凤难以置信地从聂成手中一把夺过玉笛,观摩上许久,除了通透些,顺滑些,无甚稀奇啊! “这把玉笛是当年沐音在沐家所持,我爹因机缘巧合买下了它。”赵志天解释道。 李丹凤挑眉,“沐音?” 聂成看一眼地上一方干净的雪,抬头道:“我们先上马车再详谈。” 李丹凤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捧着那只玉笛,像是在思念什么人。 上了马车,在拥挤的空间内,李丹凤屁股下还垫着一个包袱。 “这么多包裹,你这是不准备当官了?”李丹凤出言调侃,“这刀放在马车上再给我便是,你还……”李丹凤突然意识到什么,拿着那柄短刀笑的无奈。 李丹凤再看一眼同被贿赂的聂成安然如故,也便释怀了,“沐音是谁?” “沐音便是樱岳沐家上一代轰动四国的音律才子。他虽是男人,却美得出奇,明眸皓齿,眼含星月,三千青丝飘荡,一曲长安陵但叫人生死追随。”赵志天感叹着,好像那沐音便是他直达心底的美人。 “上一代?” “沐音本是沐家嫡出大少爷,音律天下无双,和世家小姐联姻。可后来被毒医普林孙灵萧拐走,二人下场皆惨淡。听闻沐音被孙灵萧下毒害死,孙灵萧得了疯症最后带着女儿失踪。”赵志天看李丹凤听得入迷,又嘿嘿一笑,“听闻那小姑娘……” 听到此处,聂成突然出言打断,“你见过?” 赵志天憨笑憨笑,“不曾。” “孙灵萧?”一旁的李丹凤独自嘟囔着。 “若是记得不错,我还欠你一个故事。”聂成忍下想一脚踢飞赵志天的冲动,把玩着手中的玉笛道。 “我回去也有查过此事,传言祈国庆皇后驾狼而来,是祈国外族进奉的圣女。祈帝暴虐,圣女奉天命亡祈国,最后被当朝太师所杀,以护祈国。先生那日所言,莫非另有隐情?” 赵志天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不再纠结沐音和孙灵萧的姑娘云云。 聂成慢慢讲着,这个故事。“祈国庆皇后实则先室遗孤,背负着弑君的使命。勾结当朝太师驾狼入宫,日渐得宠。此女给祈帝下蛊嫁祸先皇后,又献久黍治祈帝,得以上位皇后。 此后庆皇后以预防为名,为祈帝每日进补久黍。久黍生性霸道,以血液滋养,若是大量使用,根茎霸道蔓延生长,不断汲取宿主身体养分。 宿主瞳孔中若是能看到一朵花的模样时,便是此人一命归西之时。” 赵志天感叹这女人毒蝎心肠时,李丹凤却不以为意,“被毒害的过程,身体总是会有不适,稍微一查便知。祈帝甘愿死在温柔乡,亲自将美人计配合的天衣无缝,如此与世长辞亦是情理之中。” “有记录说,祈帝曾派人出使外族,还带回久黍。弥留之际,他还曾说过一句‘朕峥嵘半生,如今进退维艰。’”聂成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这个马车同窗外一般,冰天雪地。 李丹凤怔了怔,倒是想到了安如是。“进一步,揭穿她,他生,她死;退一步,顺着她,他死,她生。” 赵志天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看着对面李丹凤伤感的眼神,想要调节气氛,“果真凄美,凄美!我们说回方才孙灵萧所生的小姑娘,相传……” “若儿,外面便是一处皇家行宫。”聂成有意无意瞄向窗外,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捉眼球。 李丹凤趴在车窗上盯着窗外一棵棵跃出高墙的枯枝出神,心下直翻白眼,这有什么值得探看的?又等了许久,不见赵志天再说下文,回身一看,赵志天竟然匍匐在聂成身上睡着了! 李丹凤兴致缺缺,“孙灵萧之女,可不就是我吗?我如今健在,身体还算安康,这故事竟叫你讲睡着了?” 第194章 前尘(6) 李丹凤身着狐裘大氅在自己的小亭子中坐着,眯上眼睛。些微从屋檐下偷跑进来的雪花落在李丹凤脸上,冰冰凉凉甚是舒服。 霜霜立在一旁,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能理解自家主子清奇的脑回路。 几日前,偶然说起天气日渐寒凉,北苑的冰场怕是结上了。自家主子便开始十分羡慕香妃攒下的那些冰鞋,不时轻叹几声,大致意思便是:可怜我身为贵妃,还没有一个妃子有钱! 霜霜连忙安慰她,说到她的月银加上皇上时不时赏的首饰时,启料自家娘娘突然眼前一亮,偏要在这宫里修一处亭子……偏偏拨出去的钱还不多……为难之间,工部还是修了一个奇小无比的亭子不伦不类地在院中立着。 今早一看下了雪,自家主子更是开心。自用过午膳,这都在小破亭呆了有一会儿了,小脸冻得通红还是仰着脸盛雪傻笑。 “贵妃娘娘好兴致。”一道声响将李丹凤从寂静中唤醒。 来人淡淡的体香像是使得这寒风都温柔许多。李丹凤笑意更胜,示意陆奇露坐下来。 李丹凤提笔写道,“近日可有什么趣事儿?” 尽管有小宫女磨着墨,砚台中的墨也抵不过寒风的侵袭,不多时便连着毛笔都硬上几分,画在纸上更是惨不忍睹。 霜霜正准备提醒自家主子回寝殿,陆妃向她轻摇头,“趣事儿倒是有一个,今日和善公主郭玉儿去南越和亲,启料参奏弹劾旧礼部尚书郭大人的秦佑朗却要辞官同行。此事早已传遍宫内外,都说那秦佑朗对郭玉儿情根深种……” 陆奇露的声音仍然在耳畔继续,亭外的雪也依旧乘寒风拥抱脸颊。李丹凤却兀自轻笑,郭玉儿南越和亲,不知道顾若城下一步究竟先攻北蜀,还是先找晁善公主。 以为李丹凤也对这秦佑朗的想法多有兴趣,陆奇露继续道:“不过皇上定的日子确实仓促了些,如今距离正式接待南越使节那日也不过半月而已。” 李丹凤心下失笑,陆奇露话中几多感慨,可这声音却不曾透露半分情感色彩。总觉得这副嗓子还有些别的妙处,李丹凤用干巴的笔划拉着:“可会唱歌?” 半晌,陆奇露才出言:“只会一首。” 千媚舞韶华开出思苦 浮花弄独冢镌刻荒芜 揉碎亘古烽火望喜烛 再叹乌云旖旎谢朽骨 即便是如此苦大仇深的词,在陆奇露口中却也只有一丝的悲伤。在李丹凤听来,声音中更多的像是嘲讽,凌厉的嘲讽,夹杂着这一丝的悲伤倒是恰好的,若是换一个人来,恐怕难以唱出她的韵味。 看着李丹凤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陆奇露几多惊讶,这首曲子,有人嫌它荒凉,有人嫌它寡情,从未有人期盼它。“这曲子是我生母所作。” 李丹凤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陆奇露也很惊讶,宫中嫔妃众多,可自己只有在这个来路不明的贵妃宫里,才觉得自在。“她是我的父亲的……即便是妾都算不上的女人。 她是妓女出身,父亲虽是武官,可也顾及颜面,接回我,算是他最大的仁慈。这曲子只有四句,她病重时常常倚在草堆上,臆想着自己同良人成亲,那人战死沙场。”陆奇露声音间断些许,“明明是同样的凄凉,何必呢?” 李丹凤突然明白了身旁这个女人,皇帝或许不是她的良人,却是她的救命稻草,一个企图填满内心的人,名和利是最高效的途径。 “皇上驾到!”老太监尖锐的嗓音划拉着耳旁的空气。 “参见皇上。”众人皆作揖道。 李丹凤动作半晌迟钝,随后垂头摆出姿势。 “你们先退下。”顾若城的声音在拘谨中响起。 “臣妾告退。”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都退出去了。李丹凤正要转身寻那支干巴的毛笔,忽而身体腾空而起。闻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李丹凤脑中发蒙,不敢动弹,只是听到后面还有一道脚步声,也不曾多想,以为是那老太监。 “朕给你带了清粥。” 不用他说,凭着嘴里寡淡的味道李丹凤也知道了。心中又猜想万千,皇家饭菜岂会如此寡淡?又怎会值得他亲自送一趟?难不成是他亲手做的? 知妹莫若兄,一同进来的聂成看着自家师妹一脸淫笑一口又一口喝着粥,就知道这厮想多了。脸上的表情既想笑又阴沉…… 李丹凤喝粥喝的急了些,剧烈咳嗽起来,“唔……”突然又被自己吓到了,眼前的漆黑世界像是开始动摇,逐渐有了一丝光亮,一道明黄在眼前轻晃。 聂成知道药起了效果,也激动些许,心上又是一阵绞痛。暗中逼起内力压制,方才强忍下来。他自知,自从再次见到李丹凤那时,体内殇蛊已然激活,加上寒毒,不出两年,他定会命丧黄泉。 “啊……啊……怎……”李丹凤甚是激动,舌头许久不用,麻木许多,但是仍旧不能影响她的欣喜,眼前的景象仍旧模糊,用尽力气也只能瞧见两道纤细的身影,一道明黄,一道素白。素白……李丹凤心中一震,试探性地问道:“是……里吗?” “是我。” 李丹凤还未曾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感觉火辣辣的两行清泪,眼前景象更加模糊。她也想过,再次见到师兄会是怎样的场景,可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像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哭泣。 “里……里怎……怎么会在……在泽里?”听着自己略带哭腔的嗓音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李丹凤就暗自盘算,给吴国女人下的蛊毒还是要改为结巴蛊。 聂成脸上的疲态才露出来,仍旧宠溺地看着自家师妹,“来救你。” 顾若城突然想起什么,面向聂成道:“她的内力可有办法补救?” 聂成看着不远处的小师妹失神,半晌才回答:“即便是从头再练,也无济于事。”又再进几步,越过顾若城跪靠在床边,“若儿,我们回去。” 这张脸,有着李丹凤从未见过的坚定认真,一点一点在李丹凤眼中变得清晰。 第195章 前尘(7) 在那之后,李丹凤睡觉便再不安稳,醒着的时候也只是呆呆地蜷缩在角落发愣,也是第一次,明白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一日,空旷的寝殿竟然有了一道声音。“闲的发慌,陪我玩儿个游戏罢。”声音在寝殿中回旋,尽显孤寂。却又像是错觉,随风化了也就罢了。 见她仍不为所动,聂成补充道:“你如今厌我,恶我,游戏结束,你若活着,我便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一举两得,对你划算得很。”声音玩笑随意,可面上是她看不到的伤情,聂成体内殇蛊仍旧蠢蠢欲动,胸闷的发慌。 李丹凤仍旧摇摇头,摸索着床边的茶杯,感到茶杯一瞬间的灼热滚烫,准备收回手,却发现茶杯被收走了,代替而之的是一只修长又纤细的手。她皱皱眉头,写道:“解开我的内力。” “二十日。二十日之后,我定帮你。”聂成声音顿时骤升一个高度,不可置否,“现在,听我的。” 也不待李丹凤反应,聂成就她从床上抱下来。细细帮她梳洗,画眉,着衣。李丹凤却很僵硬,袖中的双手不可控制地战栗。 知她莫过于聂成,这个细节也自然落入眼底。“你我以前也这般亲密无间,如今你又是在介怀什么?”眸子暗了暗,声音如鹅毛一般轻柔,“无论如何,我未曾变过。” 李丹凤脸上升起一抹苦笑,心中想着:从前你便极听师父的话,如今我忤逆师父,背叛门规,你不念旧情,算计于我倒也情有可原,只怨我毫无保留轻信于人。 不多一会儿,二人便立在这婉棠宫院中,“今日我所用的乃是我的玄冰短刃,寒性至极,而你的内力与其相冲,若是中标定会暴毙身亡,为期半个时辰。” 二人专注于这场本就是消遣的游戏,自然没有听到宫门口两宫女窃窃私语。 “这尤仑山聂公子也不过如此,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沾有寒毒的玄冰短刃。” “他故意擦边射出,不想伤了那李丹凤罢了。一来练李丹凤听力,二来给她找些乐子,也不必终日苦闷地呆在寝殿。何况这玄冰短刃,没有寒毒。” “不可能,他身中寒毒,内力凝出的短刃定然也沾有寒毒,怎么可能除非,火山石?” “火山石属上成宝石,常人佩戴无碍,可身中寒毒之人,却周身如入炼狱,忍受焚烧之痛。” “你那日何不干脆杀了那李丹凤,让那聂成殇蛊爆发而亡?如今他寸步不离护着李丹凤,我们又如何下手?” “你懂什么?少主要的是一出好戏。他二人一个情根深种却无从解释,一个满怀怨恨却无力挣扎,实在是万年一遇。” “少主本已位高权重,却还要干预这些凡尘之事,只为看尽天下好戏?” “主子的心思哪里容你猜测?纵使他要凌乱五国也是轻而易举的,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丝毫不夸张。” “那,那吴婉溪呢?” “任务之外的事情,少管为好。” …… 李丹凤许久不练功,内力尽封,今日只躲闪了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后背汗湿,虽听得短刃飞来,却再无力躲闪。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却不想又听得短刃碎裂的声音,后又听得远处有一女子闷哼。 “玉儿!”耳边是聂成焦急的声音。 李丹凤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虽听得距离不远,却有些不敢上前,这种被动着,试探着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们相距咫尺,却早已水火不容。试问普天之下哪一方土地可以容她? 李丹凤不住地向后退却,她想离开,急切想要离开,离开这个粉碎她骄傲的地方。转身便跑,前路竟然无甚阻碍,步子更大了些,好像前方通往希望。 “李丹凤!” 不知跑了多久,竟听得这一声呼唤。顿住了脚步,这世上除了那人,怎会再有人如此唤她?李丹凤呆呆地立着,耳边听得脚步缓缓靠近,除了心慌,再无其他感受。 若是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是一个废人,不再能辅佐他,他会不会一样抛弃自己?不,不要,不能,不想。李丹凤心下慌乱害怕,正欲转身,却落入一个怀抱,鼻尖尽是顾若城的味道,从未如此近距离嗅过的味道。 “随朕回去。”耳边是顾若城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李丹凤发不出声音,泪水却浸湿了他胸襟,靠在他胸前的头不住地点。 “若儿!随我回去。”感觉到胳膊上突然出现的力道,猜到是聂成,李丹凤更是抱紧了顾若城的胳膊,使劲挣脱那只手腕,她不想再回去了,不要再回去了。 聂成却也不愿松手,声音带了一丝哀求和沉痛,“若儿,这普天之下只有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顾若城盯着眼前的男人,也不怒,只挑挑眉道:“放手,此行回去她便是我的妃,聂先生还请自重。” 聂成终是无力再抓她,因为他看到他宝贝了十年的小师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和满足,这是如今的他给不了,也无法给的。直到看着眼前二人远远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抹了抹嘴角的血,他确认自己是在笑,可是为什么,泪流满面。 “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聂成眼睛猩红,捏着吴宁昭的衣领,近乎咆哮。 吴宁昭却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如此歇斯底里的聂成,可毕竟是自己对不住他,对上他的眼睛,说了句,“对不起。” 聂成失魂落魄,放开吴宁昭,闭上眼睛深呼吸,向他确认:“吴婉溪?他用吴婉溪交换?”反手拍碎手边的石桌,“我不该,不该放手的。” 吴宁昭自认有些对不住他,正色道:“我可以帮你。” 无视他迫切想要赎罪的心情,聂成呐呐道:“她如今失明变哑,武功被封,早已没有利用价值,顾若城还要封她为妃,无非是识破若儿身份,想威胁我帮他敌对顾倾城。你帮不了我。算了,她若开心,就算得罪天下都无所谓。” 看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吴宁昭摇头,“拥有颠覆四国的谋略和胆识,却被一个女子所困,实乃一物降一物。”却不自知自己亦是如此。天知道吴婉溪再次出现时他失而复得的喜悦有多么强烈。以至于,当了一回小人。 第196章 前尘(8) “师兄,你好像瞒我很多事情。”李丹凤斟着茶似无心问道。 聂成专心致志品着茶,像是全身心都放在这杯茶上,“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亲手挑拣采摘晾晒的茶,味道香醇,先甜后苦,这苦倒像是一种极致的享受,若是再配上……” 管家携信走进园内,他还从未见过聂成如此享受地盯着这杯茶,自然甚是欣喜,隔着老远就喊着:“先生若是喜欢,我明日再去赵大人府上多讨两包茶叶。” 聂成举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也不好发作,只能讪笑讪笑,“许是记错了。何事?” “哦,是先生的一封信。”聂成心虚的表情管家还是第一次见着。又瞧见旁边脸色阴沉的姑娘,自知坏了事儿,管家将信递给聂成脚底抹油转身就走。 “师父丢了。”聂成拆信封由阴转晴的脸色一丝不差落入李丹凤眼中,岂知他最后来这么一句。 李丹凤才轻呼一口气,“八成是闷的慌,偷跑出来了。” 见她注意力被转移,脸色也比刚才好看许多,聂成才放心下来。九言草一事,他的师妹若是像旁人一般随意听听也就算了,可依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到时他又得捏造许多“事实”来搪塞,想着便不如一并瞒着省事。 李丹凤脸上堆满笑容,心底暗骂聂成像只万年蚌精,这嘴怎么撬都撬不开。 “时辰不早了,若儿先回房休息,师兄去做饭。”聂成起身道。 李丹凤点点头,按着习惯径直往主屋走去。 聂成叫住她,“那间我用着,我让人给你收拾了西厢……” 李丹凤回身,眼睛微眯,直直地瞪上聂成的眼睛,“师兄,你确定要跟我抢吗?” 聂成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而后笑瘫在凳子上。 李丹凤上次说这句话,还是九岁那年。为了庆祝门主冯浮终于收了四个嫡系子弟,山上专门修了一座修道院,也就是放四徒弟的地方。为了抢占先机挑到最大最亮敞的房子,李丹凤自然是绞尽脑汁。 在许多天的明察暗访以及对师父的软磨硬泡,她终于发现了自己小胜三位师兄的一个小小特长——打响指。 于是也就有了那句激将法,她自己方得以定比赛内容……自然,后面的事情还是说明,老天爷不会随意偏袒好行小慧之人。 李丹凤脸色涨红,“笑什么,手下败将,来比试比试?” 聂成才停止大笑,扶着桌子站起来,双颊仍然泛着淡淡的绯红,“来。” “每人固有10分,左右手交替,数字数着,折了扣2分,折的数字为单数加一分。”李丹凤挑衅地看向聂成。 后者点点头,强忍下笑意,“此次没有师父来捣乱,你没有问题的。” 李丹凤自然知道他暗讽自己当年偷鸡不成蚀把米,首当其冲挑了师父的宅邸还洋洋自得。如今回想起当初雀跃着看到那块门上的匾时,仍旧忍不住黯然销魂。 李丹凤重哼一声,心下却沾沾自喜,故意恨恨道:“我先来!” 聂成看着自家师妹笑的一脸无奈,“随你。” “1,2,3,4,5,6,7。” 李丹凤暗道这厮怎么响指打的如此顺溜,自己竟然折了。转而嘴角上扬,好在自己留了一手,单数加一,这小小的福利都落自己头上了!饶是他聪明,如今上了贼船,再反应过来时便下不去了。 “8,9,10,11……” 结果不出所料,在李丹凤的运筹帷幄之中,此小役大胜!聂成以5分之差惨败! 李丹凤心情大好,“别忘了做糖醋里脊哦,师兄。” 看着自家屁股快扭上天的傻师妹走向主屋,聂成笑着应她:“好。”又招来下人,“去将主屋的暖炉添上火。” 李丹凤进入后室,出乎意料的,桌上没有那厮舞文弄墨的书画,只放了两把古琴。床幔竟还是自己原先的深红色,细细看来,家具也不曾换过。只是不知为何,感觉清冷许多。 “小姐。”几个婢女在暖炉旁忙活着,又将屋内的烛台点上。 李丹凤有些奇怪,“日前这屋内不点暖炉吗?” “回小姐,聂先生先前不让点。”婢女恭谨道。 李丹凤皱眉,聂成穷到连暖炉都点不了?但是见他日日穿着都很体面,下人也都养着,半点不见穷困。 “奴婢们先行告退。” 李丹凤点点头,起身走到那两把古琴前,也忍不住拨弄一番,可声音杂乱,毫无章法。 又借着烛光看向书架,随意翻动着,却发现一本书,名为《其三》。说是书,倒是只有厚度像些,一页一页的手写体集合而成。 李丹凤随意翻开,倒是大吃一惊,随即展颜,那郭玉儿怕是三生的福气得此师父。将那本书细细翻来,李丹凤心中暗叹,此书说是倾囊相授一点不错,武功亦或是谋略都直达要点,语言精炼。 聂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师妹这样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若儿怎么偷师学艺到师兄头上了?” “人心若是猜错了,又当如何?”李丹凤皱眉看着那句“正义之师,得人心,猜人心。”发问。 “毫无根据的猜测本就是下之下策,若是错了也无可厚非。” 李丹凤小声嘟囔着:“说了和没说一样……”回头时又看到那两把古琴,“你会弹琴?” “嗯。” “也对,你出身音律世家,倒也不稀奇。”李丹凤眼睛一垮,“可怜我年纪轻轻除了一身蛮力再不会什么。” 聂成沉默良久,走到一把古琴前奏了一曲。这曲调和他往日风格相去甚远,几多欢脱,听来只觉得圆润饱满,倒是有几分雅俗共赏的感觉。 曲毕,聂成对上李丹凤的眼睛,“此曲,你可听过?” 见他突然如此认真,李丹凤也颇为认真想了想,“师兄,糖醋里脊凉了会影响口感。” 聂成作罢,自小李丹凤就一门心思扑在排兵布阵上,对音律丹青毫无兴趣。 可当年那人,分明就是她口中的爹爹,那样的天籁之音,那样的风华卓绝。 第197章 前尘(9) 李丹凤差人从史官那里借来了之前宫中盛典的记载册籍,宫女太监一起翻阅几日,也只觉得当年去月宫可借鉴一番。 奢华却不俗气,不浮夸而尽显皇家气派。尽可烟雾缭绕,莹莹星光,大雅大俗。 李丹凤胸有成竹,让人先禀告顾若城让太后移步离宫,自己着手操办这水华宫大小事宜。 “娘娘,郭家大小姐进宫求见。” 李丹凤拧着眉头轻摇头,郭玉儿?但凡是和聂成沾了一丁点干系之人李丹凤都不愿再见,更何况,他们是师徒。 经过这般久,李丹凤也想过了,聂成若是想捆了自己,照做便是,何须拐弯抹角,其中定有隐情,再加上自己当时一片混沌,故而未曾考虑到这一点。 但是聂成最后那句为郭玉儿而说的责怪口吻的话还是让李丹凤释怀不得,且搁置着,不愿再碰。 “可是她说奉了郭尚书之命特来商讨水华宫之事。” 李丹凤心中冷哼,她前些日子没有半点法子的时候怎么不来请命?如今她有法子了,便装模作样前来商讨?也懒得理,径直入了寝殿,躺在榻上假寐。 那郭玉儿本就极其不愿前来,如今在前殿等候许久不见李丹凤身影,自然不愿自讨没趣。又想到今日便是与醉仙楼约定之日,随即将自家爹爹的告诫抛在脑后,径直离开了皇宫。 郭玉儿心中思绪万千,却也无从反悔,只得一步步踏上这条此时此刻令她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然仍不得不像一只行尸一般步步行进的路。 感觉时间快了许多,站在醉仙楼前,郭玉儿轻叹一口气,若是自己再向前踏半步,自己的清白之身怕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一丫鬟像是恭候已久,见她立刻迎上前来,“郭大小姐倒是准时,我们主子在楼上等你,请。” 郭玉儿点点头,随了那丫鬟上楼,这醉仙楼虽与别处青楼妓院不同,却也无非赚钱,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一道亮光从郭玉儿袖中折回来,在墙上一晃而过,落入丫鬟眼底,仍旧若无其事地走着。 片刻后郭玉儿已经坐在一处茶厅,只见一美人斜着身子靠在桌前,透过敞着的窗子望向窗外,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叹息。 “主子,人来了。” 那女子方才转而望向郭玉儿,回眸一笑胜星华,恍若方才的黯然伤神只是郭玉儿失神看错了。“我醉仙楼无意与权贵作对,自然不会伤了郭小姐半分,只是这七日您既然卖给我醉仙楼,便好生住上七日,下人们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算破了我醉仙楼的规矩。” 这个女人和之前郭玉儿在自家府中见过的那些姨太太都不一样,亦或是说这个地方的女人,似乎并不像是简单的风尘女子。 郭玉儿忽而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风尘女子便是风尘女子,比不得半分平常人家之如玉良人。只是她既逼迫自己签下卖身契,如今又单单将自己扣在此地,又是为何? “姑娘且先在后厢房住着,之谷会照顾你。七日时限一到,便会还你自由之身。” “我,我还未曾……”看着起身向门外走去的女人,郭玉儿有些心急。 “还未曾同你的师父说过?”女子听到郭玉儿的嘟囔声去而复返,轻笑道:“我便给你一机会,若是现在反悔,我便放了你同时将那人的身份告知你的好师父,只当你从未踏入我这醉仙楼可好?” 郭玉儿苦笑一声,摇摇头。 “凭着聂成的本事若是想要找寻那人只是时间问题,况且你担心的,可能已经发生了,你的坚持,可能并没有任何用处。” “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我也知道,那一血难求。如今苦苦挣扎,只为让他多平安些日子,哪怕只有一日,我也知足。”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窗外呆立片刻,而后缓缓出去。 秋风扶落叶,烟柳戏风尘。生于乱世,一旦心有欲求,便再逃脱不了。 只见尤千赤午修子二人从枫林中风尘仆仆而归,“小师妹在何处?” 聂成苦笑,面色也在寒风中也愈发苍白。“她在宫中。” “宫中?”二人皆是一惊。 “她如愿以偿,当了那人的妃。” “只是她的病?” “无甚大碍,我已找到救她的办法。” 二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午修子缕一缕自己的小胡渣,“既是如此,那医好师妹的病,师弟便回去,算一算,师父也有四十余年不曾下山了,你继任门主……” 聂成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眉头微皱,故做疑虑状,“话说师妹出事,我只和师父提了一下,让师父放心,她无甚大碍。师兄们怎会知晓?” 午修子脸色铁青还未曾出言,那尤千赤便云淡风轻道:“不必回去,想是师父心性不成熟故而被师祖立了这么条门规扣在山上,不想过去这么久仍是如此孩童心性,不用管他,你且慢慢来。”复又微微皱眉,“只我还有一事。你可还当我是你同门师兄?” 聂成回头看他,想是他二人在回来的途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摊一摊袖子,在石桌前坐下来,“若是我私用尤仑山外徒之事,师兄便无需过问了。” “若儿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妹,为救她,此等小事我们怎会怕?” 聂成心下明了,却也不愿再谈及此事,“若儿我会照顾好,师兄们且……” 午修子却不愿放过这个话题,“放心?小师妹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这是盘死局,你还是就此断了执念的好,随我回去好好养伤,尚得一线机会,如若不然,若是有一日寒毒制衡不了你体内的殇蛊,你怕是会……” “无碍,我如今如何还能走的开?执念也好,不舍也罢,我只希望她好,别无所求。” 午修子甚是恨铁不成钢,“师父的性子倒是一个两个都学的神似,生怕自己比不得那臭倔驴,我也不再劝你。” 一旁的尤千赤摆摆手,“行了,本就不比他们年长多少岁,下山一趟别的没学了多少,人却老成刻薄许多,装着老派,怕是在那玄叱之巅呆久了,性子也愈发孤僻。想你幼年时便极爱逗弄我用来练蛊的桑蚕,那时可比现在有趣。” 看着大师兄一本正经嬉笑数落,二师兄脸色涨红,聂成起身噙笑离开这园中。 待余光扫到聂成身影消失在萧簌之中时,尤千赤才严肃些许,“只是此事看来还是很棘手的,不然师弟不会告知师父。况且中的还是蛊毒,我需得见小师妹一面才安心些。” 第198章 前尘(10) “皇上,今年的秋试有两位杰出人才,一位是李大学士之徒令秋殇,一位是寒门子弟林佑朗,二位文化素养皆为上品,腹中文墨令我等叹服。 我大梁人才辈出实在是百姓之福,国家之幸,臣恭祝皇上。”吏部尚书张开复张大人抚着花白的胡须面露喜色。 顾若城含笑点头,“爱卿能予以考生公平公正也是百姓之福,二人便在明日殿试一较高下。” 张开复面上微露沉重之色,“先帝在世时明令规定,文官选拔只能走应试这一条路,皇上如今破例将聂成提为正三品大臣,这……” “哦?朕可曾给过他官职?”顾若城挑眉看他。 张开复不明所以,“礼部给出的饷银便是按照……”忽而似是茅塞顿开,“臣明白了。他只是皇上请的谋士。” 顾若城忽而皱起眉头,聂成是他压在手中的最后一枚棋子,半分差错都出不得。“他最近可是有何异动?” 张开复见顾若城脸上一扫而过的阴霾,故而作揖恭敬答道:“回皇上,有人上报聂大人与南越来往密切。” 顾若城拍案而起,“从何时开始的?”张开复是老皇帝信任的人,自然效忠于他,捕风捉影的事情不会随便说。 “这二日。”张开复如实禀告。顾若城虽不及废太子顾倾城行事果断,但是先帝临终钦点的新皇,他们定当竭尽所能辅佐之,不敢心存二心,任何异动都需得落实,这是作为人臣的天职。 顾若城皱眉,李丹凤在宫中,聂成自然不敢背叛自己,而如今与祈国往来又是所谓何事?“下去,派人盯着他。” “是,微臣告退。” 顾若城的最后三个字落入李丹凤耳中,李丹凤也有些担忧,他的语气并不好,这是朝廷中又有何动乱吗? 李丹凤眉心的一海棠花钿落入顾若城眼底,大红的海棠花高贵妖艳,只是着实有些刺目,他记得,有一人爱极了海棠。回过神来,“今日传唤爱妃,有一事。” 李丹凤有些不明所以,只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顾若城见李丹凤在门口呆立着,那朵海棠却愈发红艳,直达心底。实在不愿看到,故而抽出她手中的帕子,抬手在她眉间抚拭那朵花钿,想要将它去除。 方才发现她眉心有一红痕,以前竟是从未发现。顾若城下意识问出声音,“这是?” 李丹凤从他极度温柔的美梦中惊醒,怔了怔,黑暗中恍若再次传来聂成的声音,现在想来,他的声音中大概是失望。 聂成握了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向案前,毛笔带了墨水纳入她手中。 李丹凤顿了顿,笔尖凝墨滴落,在纸上恣意渲染。终于,还是落笔在纸上写下:我自废了内力。 顾若城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何时的事?” 李丹凤只摇摇头,往事不愿重提,再次落笔:皇上为何会纳我为妃? 顾若城的笑声自耳畔传来:“怎么?不愿意?”李丹凤面前,顾若城总是这般四两拨千斤,却也足以搪塞她所有的疑问。 只是,李丹凤未曾看见的,是顾若城愈发凝重的表情。不着痕迹松开李丹凤的胳膊,顾若城正色道:“只是有一事,水华宫还需得你亲自布置。” 水华宫是太后住所,此次寿辰重中之重,无论出于信任还是能力,洛落都是不二人选,李丹凤亲笔书信将此差事交给怡红轩,如今却由顾若城出面回绝自己,这是何意思? 看出她的疑问,顾若城盯着她眉心的红痕出神,“安妃有孕在身,故而不便过度劳累。” 若说前一句话是星星之火,后一句话便有如五雷轰顶。李丹凤心中明了,顾若城知道,洛落想要刺杀他,即便如此还是想要护着她。赌气一般,“若是我执意为之呢?” 耳边顾若城的声音响起,充斥在耳边的是无边冷漠:“朕说过,六宫随你折腾,只安如是一人,你碰不得。” 李丹凤心中莫名有一团无名之愤意,指甲嵌入掌心。痛觉让她忽而又想到了十年前那个寂静的雪夜,母亲掐着她的脖子逼迫她跪在地上,狠狠箍着她的头,让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救下她的老人以为她不懂,可是分明她懂,母亲爱那个男人,爱到发疯,他一个小小的举动足以让她癫狂。李丹凤打了一个冷战,她不要,不要变成那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丹凤点头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身后的顾若城垂眸,对李丹凤,他最后的善意便是不染指。目光重新扫上案前的奏折,思绪久久不能凝神。 李丹凤茫然地向前走,宫女也不敢说什么,扶着她绕了大半圈御花园。 “皇上向来对我们公主百依百顺,此次定然会亲自为公主赐婚。” “那是,只是公主……” “参见贵妃娘娘。”宫女惊讶而又谦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不同于刚刚的俏皮。 小宫女之前打趣的话李丹凤自然听得了。李丹凤心里想着,不知是哪家的良男被她相中了,面上也不作声色,只侧目笑笑,算打过招呼了。 “还以为可以看好一阵子的大戏,不想贵妃娘娘竟然这么快便败下阵来了,无趣,无趣的很呐。”晁善傲慢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李丹凤方才反应过来,昨日她给自己提的建议不过是想要试探哪个妃子在顾若城心中更重些,看出戏罢了。 心底感叹一声这小公主仍旧是个小孩儿,李丹凤不愿再理她,轻扬一扬下颌,示意宫女往前走。 “安妃干净,香妃美艳,皇后贵气,后宫女子皇兄都爱,爱的多少罢了,至于原因我也都猜的到。 可唯独你在皇兄心中的位置我看不懂,你们更像是一场交易,只是普天之下能和我皇兄交易的人,真的不多。”晁善的声音仍旧自身后传来,多有挑衅的意味。 李丹凤顿了顿脚步,摇头轻笑,她哪还有什么可以用于交易的?顾若城不缺美人,他要的只是江山,若说交易,不如说是对她五年来出生入死的赏赐。只是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罢了。 第199章 前尘(11) “呦,二位娘娘备礼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香妃看着那两副白玉玛瑙步摇心中恨得痒痒。 众人皆是唏嘘,早闻外族进贡了两副白玉玛瑙步摇,雕琢细腻精巧,玉白饱满,皇上却赐给了宜丹居和怡红轩,如今二人都拿出来,自然羡煞。 一改往日风格,晁善今日着淡蓝水袖曳尾裙,才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不等旁人反应,先开口道:“那本公主倒是好福气,丹贵妃和安妃的好意我便收下了。”不同于往日浅笑旁观,今日浅笑嫣然,真的恍若一个不碍世事的小公主。 李丹凤暗自叹一口气,日前顾若城免了安如是的请安,二人不曾碰面,如今倒是忘了需得避着她了。 “可不是,都想着将至宝赠与公主,祝福公主日后美满。”安如是盈盈一笑,安然道。 听着落儿落落大方的声音,李丹凤怔了怔,忽然的就懂了,什么叫咫尺千里。她认出自己了吗?她还好吗?李丹凤心中杂乱无章,又自嘲一般想着,从前自己总是夸下海口,定会护她一世周全,如今便是连回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护她? 鼻头不由得逼热,眼眶有些难受。垂目,李丹凤面上仍是温婉的笑容,入宫以来成日无所事事,这皮笑肉不笑倒是学的游刃有余。 众妃子也不敢妄言,各自执了茶盏零星说上几句,唯恐败了这位公主的兴致。在后妃眼中,这个被皇上捧在手中飞扬跋扈的公主是那么幸运,即便是李丹凤也不除外。 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晁善公主如今笑着甚有脱离苦海意味。在她看来,能够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开这个触碰一分都会痛楚片刻的地方,实在是万幸。 “也不知太后娘娘何时回宫,公主殿下既是大梁唯一的公主,想必太后娘娘定会为殿下亲自指定吉日。”恪嫔温婉出言。 李丹凤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心下却想着,众人皆处一室,谁都不便尽早离开,都绞尽脑汁恭维这公主,唯自己口不能言,省去许多烦恼,不由得一阵窃喜。 忽然,外头的太监尖锐犀利的声音响起,划破了这沉闷的寂静,“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散去,哀家今日有话同公主说。”太后随后进来,却不似众人一般满脸春色,说话都冷上几分。 这声音即便是震的粉碎李丹凤也能听出来。李丹凤此生怕的人不多,可面对这太后,即便是见过尸横遍野的李丹凤,也觉得后背阴森,自然是拔腿便跑。 离开那一室胭脂熏陶,走在铺了鹅卵石的道上,重重吸一口气,将自己浸泡在晚秋的味道中,迎着寒意打一个哆嗦,李丹凤眯上眼睛有些享受现下的处境。 “贵妃娘娘且留步。” 李丹凤心头一震,充耳不闻,脚下仍旧缓缓走着,只是步伐有些凌乱。 霜霜不曾察觉,只当自家娘娘没有听到,轻轻拉着她提醒道:“娘娘,安妃……” 李丹凤不得不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娘娘,臣妾有一事相问。”安如是上前道。 李丹凤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轻点头。 “娘娘可认得臣妾?” 李丹凤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愣了片刻,不知点头还是摇头。 “还望娘娘体谅,我家娘娘身有哑疾,故而开口不得。娘娘如今盛宠之下,我家贵妃娘娘自然是认得的。”霜霜的声音自这寂静中响起,倒是误打误撞破了这份僵持。 宫女说完后安如是并没有立刻接话。在这短短停顿时间,李丹凤感觉自己像是正悬挂在崖边,等待手中攀着的那颗石头磨人的处置一般。 静默过后是安如浅笑温婉的声音,“臣妾唐突了,先行告退。” 风呼啸而过,在原处立了许久也是有些寒凉,直到安如是的脚步声消失在耳际,李丹凤才打一个哆嗦。 “安妃虽说不及娘娘好看,一颦一笑却动人的出奇,是……”霜霜适时噤言。 李丹凤也只是无奈勾唇,自然也是猜到了她未曾说完的话:是她和那一众后宫比不得的灵动。 记得幼时,有一次,爹爹指着在院中玩闹的洛落道:“我的若儿也该是那般的。”那般,无害讨喜。 许是受爹爹的影响,幼时的李丹凤一直保护着这个干净灵动的姑娘。大人常常说她有做姐姐的觉悟,或许,不愿意让人破坏这份美好才是初衷。 至于洛落刚刚的停顿,李丹凤心中也了然,那是最后坦白的机会。显然,李丹凤亲手放弃了。虽然不知道她如何认出自己,但是李丹凤敢肯定的是,她认出来了。 “再见。”李丹凤心中对洛落说,此后没有洛落,只有安如是。二人背向而驰,终是走过了平生的交点。 李丹凤寻着路慢慢地走着,甚有些恬静淡泊的感觉。只是,在这宫中不可能会有什么宁静雅兴存在,尤其是女人之间。 “今日寒凉,正好可以去北苑冰嬉,贵妃娘娘加入为我们暖个场子,妹妹们你们说好不好?” 李丹凤自然听出来了,这是那日的香妃,还有些小主子之类。本想拒绝,又想着太后后日生辰,若是到时这些个妃嫔给自己难堪,倒不如今日一并受了,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众人见李丹凤点头也都是一愣。 经过聂成的诊治,香妃嘴也不肿了,牙也固定了,面色红润有光泽了,又出来作妖了。她本来只想吓退李丹凤,在众人面前博个面子,启料给自己又挖了一个坑。 北苑没有天然冰窟,如今深秋也不知能不能结成供人嬉戏的冰层…… 李丹凤却是不知情的,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应付自己一窍不通的冰嬉。从前在尤仑山的冰洞中练功时师兄们便常常冰上嬉闹,只是自己无论如何掌握不了要诀,某次摔破脑袋之后更是心塞到窒息,发誓永不再碰。如今…… 李丹凤摇摇头,甩去思绪。现下闲了,竟是日日都或多或少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香妃晃过神来,眼神犀利,扶着身边宫女,俨然一副贵妇做派,“走。” 第200章 前尘(12) “晁善公主的安危就靠爱卿了。” 李丹凤正准备回应,就听得顾若城如是说。心下一阵苦涩,只当他又将自己换出去了。 盯着聂成的眼睛,李丹凤点了点头。 李丹凤一直未曾再看顾若城一眼,直到坐着马车离开皇宫。 看着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李丹凤,聂成从一只广口青瓷瓶里取出两粒雪白的丸粒,“这是二师兄为你制的药丸,吃了它,说话会流畅些。” 李丹凤发呆之际嘴里已经传来一阵甜糯,“味涝和他……以往的风格不同啊!” 聂成收起瓶子,强忍下嘴边的笑意,语重心长道:“不过还需得你自己多加锻炼,方能事半功倍。” 李丹凤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仍不尽如人意,“里打算去啦里找辣公主?” “樱岳沐家。”聂成摸一摸李丹凤的头,忍下心中想要将她不由分说拥入怀中的念想。“我先将你送回尤仑山。” “不行,辣……那公主欠我东西,我要亲自去讨。”李丹凤一脸坚定。 聂成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家师妹,“她是你放走的?” 感受到一束考究的目光,李丹凤才想起聂成和那公主被太后搅黄的婚约,以为聂成对那公主有情,也不得不违心道:“她自己走的,与我……无关。” “你自小说谎就脸红,如今怎么还来骗师兄。”聂成手起手落,听到一声哀嚎方才放过她。 看着眼前像斗鸡一样生龙活虎的小师妹,恍若一瞬间又回到了尤仑山,她不曾干预朝政,他也不曾拜官梁国。聂成犹豫许久才问道:“在吴国时,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李丹凤打了一个寒战,半晌,才道:“我听到一道声音说,你要我永远沉睡。” 联系李丹凤的表现,聂成不难猜出李丹凤心中那道声音的主人,眸光阴沉下去几分,“郭玉儿?” “不清楚。”李丹凤如是说。吴国皇宫不是寻常人进的去的,可那人,李丹凤确实不敢笃定就是郭玉儿一首策划。 聂成正过李丹凤的肩,“若儿,不论如何,你先回尤仑山,随后我们一道去吴国。” 李丹凤自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摇头堪比卖艺,“我若回去,师父恨不得将我五花大绑,届时房布一人就能将我扣下,再脱身不得。况且……”李丹凤摸着手边的小包裹笑的满足。 “方才梁帝给你的银两你不曾带着,如今怎么又惦记着他妹妹了?” 李丹凤对他的问题不以为然,“不同,那些本就来的莫名其妙,这些却是我自食其力得来的。” 自食其力坑人得来的还差不多,聂成心想着。 “那你又是何时对身外之物如此着迷的?”聂成胳膊靠在车窗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如今孤家寡人,自然要寻一处宅子,找几个下人,一个管家,再买几处良田,雇佣几家农民,再开个酒馆,处处需得要钱。”未来的蓝图是恢弘而又美好的,自然,是在李丹凤想象中。 聂成微眯着眼睛,半开玩笑道:“门主之位,师父一直给你留着。你若继任门主,我自当陪你。” “束缚在那,本就是一种折磨。你知道的,我受不了。”李丹凤作无奈状,“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聂成把玩着身旁的扇子轻点头。 “你的病究竟是什么?”李丹凤一本正经盯着眼前的聂成,这个在漫天飞雪季节仍旧扇着扇子,大智若愚的尤仑山嫡系弟子。 聂成自知她要问这个问题,故作沉痛,尽量自然道:“师父,咳咳,其实,师父知道你走以后,罚我在冰窟苦修一月,罚二师兄亲尝百草百虫,罚大师兄以身试蛊。师兄大概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儿。” 李丹凤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真诚的表情即便是聂成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聂成方才放下扇子,手心一层冷汗。果然,比起感情,涉及利益的鬼话才是世上最好编造的。 “大人,到了。”车夫麻利下车将车凳摆放好,“恰好雪也停了。” 且说二人刚下车,李丹凤对拉着马漫步在雪地里的车夫正行着注目礼,又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将军!”赵志天本打算来找聂成,启料在望枫园外竟然碰见失踪了两月有余的李丹凤,自然欣喜若狂,“将军这些日子去哪了?” 李丹凤尴尬一笑,自己总不可能说是中计失明失声,然后又上杆子给人家当了些日子的妃子,结果现下还是黄花大闺女!只好快步往园中走着,一边打着哈哈混过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你怎么会在此?” “自从两月前一别,你去向全无,我官至正统领。后来再见皇上被贬官,如今只是个小小主事。”像是说了许多遍,赵志天如今已然脸不红心不跳,全无之前的尴尬。 李丹凤挑眉转头,“唔~”心下暗道活该,当年妙缭宫踢了皇帝一脚,也不说处处留心躲着……话虽如此,看着赵志天吊着丧的脸,李丹凤也不得不咽回嘴边浓浓的笑意。 说话间已经进入园中,抬头间,触目皆是的枯枝倒是惊心动魄。覆盖着许多雪,依旧掩盖不住触及心底的苍凉。 “好像不太行。”李丹凤自言自语低声道。 赵志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聂成听懂了。 两月前,也是在此处,聂成曾说:“红枫飘扬虽说好看,离了大树的叶子究竟还是很快枯萎,你喜欢枫叶飘零仍然红似火,朝朝生气,可它落地究竟还是会枯萎的。入冬的枯枝亦是如此。你……” 那时,李丹凤有意转移话题。她看过许多个四季,秋日落得恣意,即便是冬季苍凉些也无伤大雅。可现下,不曾览尽它的恣意,无尽的苍凉究竟是直视不得。 李丹凤心中明了,聂成将枫比顾若城,可它们究竟是不同的存在。初见时,顾若城像是拥有能燃尽十里霜花的爽朗温柔,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如今想来仍旧是令人心脏停滞片刻的少年。离开他,只是因为他不需要自己了,至少现在的李丹凤这么想。 自然,看着自家师妹出宫时的表现,聂成也清楚明白了解这一点。不解释许多直接带她出宫,是他的私心。 “难道,将军便是聂先生的师妹?”想了想自己的资质,也算出生入死,赵志天才试探问道。还不等聂成回答,又改口道:“不对,那我们九死一生辛苦寻来养着的九言草是给谁用的?” 看着赵志天真诚而又一脸的求知欲,聂成此刻只想将他一脚踢出去,脸色越发阴沉。 “九死一生?”猜出那药是给自己用的,李丹凤接话问道。 混迹官场,有些脸色赵志天还是看得懂的,“臣言重了言重了。” “想问什么?”聂成看向迟迟不愿离开的赵志天。 “那日假扮吴国使节,先生可有吴帝信物?” “没有。天色不早了,大人请回。”在赵志天幽怨的目光中,聂成无情将他“扫地出门”。